《寒霜千年》 第1章 应梦逆臣 第1章 应梦逆臣 三更,盛安。 整个帝都,已经进入宵禁,漆黑一片,仅有夜空的圆月,照出朦胧微光。 皇城中轴天街上,六骑驰骋,身后跟着一辆单驾马车。 六骑在一座阔落的府邸正门前下马。 六人皆身着黑色飞鱼服,头戴乌纱描金帽,腰挎鎏金弯月短刀。 为首的一人,鹰瞵鹗视,身材高大,虎背蜂腰。身旁跟着一位副手,手中提着一盏夜灯。 灯光照出正门头上挂着的门匾,“司马府”。 那人使了个眼色后,身旁的副手抓着门环扣门。 过了一会儿后,门内传来脚步声音,一位约摸二十多岁的青衣门仆,推开府门,见到众人,以及腰间别着的弯刀,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消失,流露惊恐之色。 “锦衣卫。” 为首的那人亮出腰牌,而后语气漠然道:“皇帝召司马大人入宫。” “……”门仆一愣,而后连忙点头应和,“小人这就去通报老爷。” 在他刚转身,沈康便叫住:“跟司马大人说,不必着急,更衣正冠再走。” “小的明白!” 门仆稍微大声,沈康便抬起手指,作出‘噤声’的动作。 对方用手捂住嘴,而后急忙前去通报。 大约一刻后,一位身着深绯色暗提纹,身材瘦削,两鬓白发的老年官员尽可能快步走出,但步履沉僵,显得十分慌乱。 “司马大人。” 沈康身姿挺拔的双手作揖。 司马煜强行的作出笑容,也作揖回礼:“沈爷这个时候亲临是?” “司马大人,请。” 沈康不语,伸手邀请。 司马煜不再多问,颤颤巍巍的被带到了马车上。 接着,前后各三骑,护着马车,沿着皇城天街一直到达宫城。 司马煜下车后,一位面庞富态和蔼,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公已经提着灯,提早等候。 在搜身完毕后,公公就带着他进入宫中。 两侧高耸的夹墙之中,老公公搀着司马煜,二人快步行走。 “陈公公。”中途,司马煜终于还是忍不住,近乎请求的说道,“陛下深夜召我,是为何事啊?” 深夜,急召,还是锦衣卫亲自上门。 这样的架势,没有人会不怕。 甚至说,已经超出了正四品的规格。 这时,陈公公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和善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咱家不能说太多。” “请公公指点。” 司马煜弯腰行礼。 抬起头后,陈公公看着他,道:“是急事,是大事。” 说完,他就不语了。 而司马煜比询问之前,更加惶恐了。 然后,一直的被带到了宣宇殿。 在最后一次搜身检查后,他低着头,缓缓的,步行到了殿中。 从一处屏风拐角,里面就是内室。 从他颔首的视角,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只铜虎脚踏。 铜器之上,一对粗糙如树皮的脚,踩在了上面。 “臣司马煜,参见陛下。” 司马煜进入后,连忙匍匐参拜。 面前,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缓缓抬起。 一旁的陈公公道:“司马大人,起身吧。” 司马煜慢慢起身。 在他的面前,一位身着明黄色睡袍,霜鬓如戟,眉眼下垂但却如卧虎般犀利的男人,泰山临御的坐在身前。 皇帝看了眼司马煜,道:“赐座。” 而后,陈公公搬来一个圆木的坐凳。 “谢陛下。”司马煜坐在了侧边,依旧是惶恐。 但看出皇帝的情绪平和,又稍微松弛了一些。 “朕做了一个梦。” 皇帝突然说。 司马煜,看向了他:“陛下做了怎样的梦?” 面色深沉,皇帝缓缓的开口道:“在梦里,朕坐在大殿上。皇太孙满身是血的跑了进来,抱着朕的腿,哭着喊,皇爷爷救我。在他身后,一个人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头。” “……” 听完这番话,司马煜整个人都僵硬了。第一次看到,对于这种咒梦,皇帝脸上竟然不怒不燥,甚至还有些许的‘惧’。遂,开口道:“陛下,可记得梦中提剑之人的长相?” “如何?”皇帝问。 “如果知道长相,令画师画出梦中之人画像,分派到各州郡,长相若有相似者……一律格杀。” “那如果没看清长相呢?” “那对方可曾开口说话?” “他没有,但他身后之人说话了。” “身后之人?”司马煜不解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 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司马煜的眼睛,皇帝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殿下,太子之争,素来如此。” “……” 话音刚落,司马煜匆忙的起身。紧接着完全匍匐的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恳请陛下恕罪,让臣收回刚才那句话!” “抬起头来。”皇帝说。 颤颤巍巍的,司马煜抬起头来。 “朕要你说,那个‘殿下’是谁?”皇帝抬起手指,指着司马煜。 “臣不知道!” “那就猜。” “臣,臣不敢猜!” “不猜,朕就杀了你。” “……”不怒自威的眼神让司马煜被吓得快要肝胆俱丧,挣扎的纠结一番后,他极力的摇了摇头,“陛下,臣不敢猜!” “作为太卜令,解梦不是你擅长的吗?” 皇帝凝视着他,语气第一次的有了起伏:“朕现在就要知道,这个梦何解。” 跪着抬起头,仰视着皇帝,司马煜在心理建设良久,自知不可能置身事外,于是斗胆开口道:“陛下,梦里的皇太孙是?” 在十几年前‘太子造反’案之后,皇帝就再也没有立过太子。 既然没有太子,何谈皇太孙? 皇帝摇了摇头:“朕只知道他是朕的皇太孙。” “那持剑之人,手上提着的头是?” “应该就是太子。” “那陛下看清是谁了吗?” “有点像晋王,又有点像吴王……” “臣冒昧请陛下先不要猜。” 司马煜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道理很简单。 那颗头是谁,就意味着谁失去成为储君的机会。 不然就会遭受诅咒,他当太子,他就会被斩首,皇太孙也会被追杀。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没作出反应,随性的皇帝再把这个话传出去,吴王和晋王能把自己剁成肉酱…… “那提剑的那个人,也是朕的儿子?”皇帝直白的问。 “按照梦境来说的话…有可能。” 司马煜不敢敷衍,如实的回答道。 “只要把这个皇子杀了,就能避免逼宫之乱。”皇帝自己推测道。 “可是陛下并不知道这个皇子是谁……” 皇帝忽然的,想到了什么,道:“嘉瑞二十七年,陈美人生产的时候,所怀男婴是双腿先出的,陈美人受尽折磨后,还是出血而死。朕当时给他取名叫忤生,意为忤逆而生。而能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除了他,还有何人?” “可是并不能确认就是六殿下……” 因为‘忤生’的事情,皇帝膝下七位皇子,其中六位都被封了王,唯独魏忤生没有爵位。 于是官僚贵族和民间,都称呼他为六殿下。 “那就杀了。” 猝然的,四个字毫无感情的砸了下来。 那就杀了。 如果就是他,那这个咒梦就此解除了。 如若不是? 死则死矣。 “陛下,滥杀无过皇子,这是大不吉,大不吉啊!” 见状,司马煜用力叩首,竭力劝诫道。 但似乎,并未起效。 枯槁般的眉头皱起,皇帝愈来愈觉得,那个人就该是忤生。 “陛下。” 突然的,司马煜抬起头,对于这种敏感的事情,主动开口:“此梦的关键在于,那位‘殿下’身后的人。是他怂恿皇子…只要杀了妖言惑众的佞臣,此梦可解。” 何为清君之侧? 君上和储君是真龙和幼龙,不能攻击。 所以,你只能攻击具有嘲讽的随从。 “你能卜一卦,算出这个人是谁吗?”皇帝问。 “陛下,此人出现后,开始祸乱朝纲。而现在朝局稳定,天下太平,国势蒸蒸日上。说明此人并未出现,倘若何时,有人意图动摇国本……那人就是应梦逆臣。” 本来锦衣卫的设立,已经让朝中高官人人自危。 要是说在你们之中,有一个大反贼。 京都官员,那就活不下去了。 “还有。” 抬起手指,皇帝对司马煜的话补充道:“谁勾结皇子,谁就是应梦逆臣。” “是。” 司马煜肯定道。 至少现在的这一批官僚,暂且安全。 虽然杀一个皇帝厌恶的‘忤生’听起来更为高效。 可如果杀了忤生,皇帝继续做那个梦怎么办? 以君父的威严,很有可能说出这种话的:看来是杀错了,那你赔朕一个儿子。 而得到这种答复后,皇帝似乎也逐渐接受。 这时,司马煜问道:“陛下,这个梦只跟臣一个人说过吗?” “是。” 虽然身旁的陈公公也听到了,但他显然不能在人的范畴之内。 那是皇帝的化身。 双手伏地,六十岁的司马煜,铿锵有力的起誓道:“这个梦,臣会一直带到黄泉!” ……… ……… 头疼。 疼,疼,疼。 宋时安躺在床上,感觉到头疼欲裂。 而这时,一个身着华袍的严肃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床上躺着的青年,以及在身旁哭丧着脸坐着的女人,陡然破口大骂道:“这畜生,到底死了没有?!” “……”听到这个,女人起身,哭啼啼的扑到了他的身上,“老爷,这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我没有这种儿子。” 指着床上躺着的青年,男人咬牙切齿道:“竟然在乡试前几天,在酒楼喝酒喝到掉进河里了,这种丢人的东西,还活着干嘛?” “时安是被那些富家少爷带着去的……他本来就不胜酒力,那些人硬要嬉弄他,所以他才喝醉了,掉到了河里。老爷怎么能完全责怪他呢?就算他有主要的责任,那些人没有剩下的错吗?” “那别人怎么没掉水里,就他掉水里呢?” 男人想到这事,就忍不住恼火,脸颊都气红了。 “老爷,他明天就要去考试了,等他醒后,你先别责骂他好吗……”女人哀求说。 “考试?从十四岁考到现在,连一个举人都考不上。老子当年可是二十岁中进士,这样的蠢货,畜生,怎么能是我生的呢?” 考举人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有些难度。 但父亲进士,官宦之家,连着几次考不上,那就是丢人。 女人只得继续打亲情牌:“老爷,时安再怎么愚笨,那也是您的儿子……” “宋策才是我的儿子,这丢人的畜生,醒了就给我滚出宋府。” 男人说完,又将纠缠着自己的女人推开:“你再说,你也跟着一起滚。” 语罢,男人就气冲冲的出了房间。 女人则是趴在宋时安的旁边,大哭起来:“时安啊时安,你快醒醒,你不活娘也不活了……” 好重,好吵。 宋时安感觉到了身上有一股压力。 他记得,他自己应该是从市里开完会,见了几个朋友后,然后连夜开车回镇上。 对,晚上十一点的国道。 他正常的开着车,并在正常过绿灯的时候,迎面一辆遮牌百吨王红灯不减速拐弯…… 记忆到那里,就没后文了。 是撞大运了吗? 缓缓的,他睁开了眼。 头顶,没有惨白的天板。 而是几根粗糙的实木横梁,将三角的房顶撑起…… 屋内,也是完全的陌生。 跟农村的老房子不同,像是横店拍戏的剧场,并且更简陋一些,处处都透露着古朴。 “儿子,你醒了?!” 在他睁开眼后,一个女人惊讶喊道。 同时,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也强行的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女人哭的凄厉悲惨,眼袋都垂重了。 “时安,你听得到吗?娘在这里,你有什么话都跟娘说。” 女人露出惊喜的神色,语气十分激动。 娘, 还有‘时安’。 我确实是叫时安。 但我妈不长这样啊? 陡然的,一股子记忆,强行的往脑海里灌输。 各种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刷刷的过。 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一个离谱的世界观和身份出现了。 虞朝? 盛安令之庶子宋时安? “时安你快说话啊,急死娘了!” 思绪被声音打断,宋时安看着她很久后,开口道:“我饿了。” (本章完) 第2章 上个岸先 第2章 上个岸先 “儿啊,趁热喝粥。” 江氏把一碗热粥端到了宋时安的面前,然后坐在床头,笑盈盈的看着他喝粥。 端着粥,宋时安一边用铜勺喝粥,一边整理当前的现状。 午夜的国道他撞了大运后,就被送到了这样一个世界。 不是中国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他所处在的国家叫大虞。 而在大虞之前,也经历了十数个朝代。 跟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一样,文明的发展也是从奴隶社会逐渐过渡到封建社会。 也出现过战国这样的时期,并在这段时期内,萌发出了各种思潮,然后逐步被更利于封建统治的‘圣学’所统一。 圣学,顾名思义就是圣人的学问。 对应的,基本就是儒家。 其实本质都是相通的,驭民之术。 或许是因为机缘巧合,宋时安魂穿到了一个同样叫宋时安的富家少爷身上。 其父宋靖是当朝进士,官居盛安令,相当于市长。 宋靖的家族也相当的有民望,槐郡宋氏,祖上曾出过九卿这样的高官。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就同样显赫了。 因为他的生母江氏原本是宋家的一个婢女,是平民都算不上的贱籍。 庶出在古代相当于什么呢? 大汉骷髅王袁术曾经这样锐评过他的亲哥:袁绍?我家的一个奴仆而已! 所以哪怕宋靖只有两个儿子,家产也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就是中国古代的继承逻辑。 不仅是皇室,在世家里,也是有‘皇位继承’的。 因为世家所掌握的政治资源和财富资源是有限的,而为了维持家族的兴旺和发展,不削弱实力,只能代代单传。 不像现在,要么平均分,要么有偏爱的三七分,古代基本上都是十零开。 嫡出还好,庶出就更别说了,在情感上,甚至不如嫡亲侄子。 就像曹操,所统计的儿子有25个。 但为大家所知的,也就操,仁,真,爽。 啊不,是丕,彰,植,熊,昂。 顶多再加个冲。 而这位宋时安还是个傻b纨绔,如果不努力,这辈子也就不上不下,卡在那里了。 “儿。”在宋时安表情沉寂,若有所思的喝粥时,江氏庆幸的开口道,“还好你现在醒了,不会耽误明天的乡试。” 宋时安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好好考,争取考上个举人,然后你爹再给你谋个京城的吏。别看他嘴上严厉,但你要真考上了举人,他不会不帮你的。”江氏语重心长道。 科举是大虞当朝的皇帝开创的。 跟宋时安所知的科举差别不大,但只有三个级别。 童试,考取的为秀才,每年一次。 乡试,考取的为举人,每两年一次。 会试,考取的为进士,每两年一次。其中前三甲,就是状元,榜眼,探。 少了一个殿试也合理,毕竟人口基数摆在这里。 而为人所熟知的《范进中举》,说的就是古代高考。 而且因为这篇文章,导致现在人普遍对举人有两个误区。 一,举人非常难考。 二,考上举人就能当官。 举人的确难考,但谈不上极其难考,因为在有科考制度后,举人就是进入体制的前提。 而考上举人之后,绝大多数的人,都只能为‘吏’。 只有极少数名次非常靠前的,才有机会当候补官员。 范进中举之所以牛逼,并不是考上了举。 而是,他是全省第七名中举。 每个省中举的名额都有上百人。 如果是世家官僚背景,在开局大幅度领先教育资源的情况下,考不上举,那就是平庸。 如果这一次宋时安再落榜,那就是连着三次没考中。 真的差点意思了。 所以,不要光谈宋家这个原生家庭对宋时安的伤害。 宋时安在商k酗酒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对原生家庭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娘,我喝完了。” 宋时安喝完粥后,将碗递给了江氏。 见他要起身,江氏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你有什么事情,娘替你做就行了。” 宋时安摇了摇头,而后走到了自己的书案,缓缓坐下:“娘,我要读书了。” 听到这个,江氏露出惊喜笑容:“我儿真有骨气,明天一定考个举人给你爹看看!” “会的。” 宋时安微笑的看向江氏,温柔道:“那娘就先忙去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话,就不要进房了。” “嗯嗯,娘不打扰你,不打扰你。” 江氏笑嘻的退出了房,并将门给带上。 而宋时安,看着一桌的乡试卷宗,找到了上一届乡试的那一份墨卷,松了松筋骨,面带轻松笑容。 哪怕明天就要考试了,他也丝毫不慌。 别人说考举人不难可能是装逼。 但他,还真的没装。 九八年山东农村,一个男孩出生了。 二十七年后,一位贵州定向选调生,投身到了现代化建设的汪洋大海。 回首我的来时路,没有敌人,全特么是考试! 所以当前目标,先上岸。 然后,再成为一位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 …… 宋府,古色古香的书房里。 一位约摸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坐在书案前,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身旁拿着书的宋靖,认真聆听讲课。 这时,门外一人轻轻叩门后,端着茶点进来。 原本以为是丫鬟,宋靖没有理会,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的笑着说道:“老爷,时安醒了。” 宋策听到这个,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宋靖毫无波澜道:“知道了,出去吧。” 见宋靖并未勃然大怒,江氏也知道他没那么生气了,遂笑着把茶点放在了一边。 “策儿。”继续的,宋靖讲授道,“乡试分两科,一科是辞赋,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然后另一科就是策论,一般来说,策论的考题都跟这一年的国势有关,所以今年的题目,很有可能关于和齐国在北境的战事……”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见江氏还站在旁边,遂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何事?” 低着头,做出笑容,江氏试探性的说道:“老爷,时安明日也考试,要不要把他也叫过来听一听……” 没等她说完,宋靖当即怒道:“出去,别让我见到那个畜生!” (本章完) 第3章 科考日 第3章 科考日 虽然宋时安对考试很擅长,基本上没有什么发挥失常的时候,但毕竟是完全不一样的古代科考,所以他翻阅了几十年所有的乡试卷宗。 以及,每一届的解元范文。 也就是省状元的试卷。 出乎意料的是,大虞的宋时安备考了这么多年,书房里的墨卷竟然都没什么褶皱。 这他妈是一点都不学啊。 但也有好消息:新身体有一颗崭新的脑子。 乡试的考试总共有上午下午两科。 辞赋,策论。 辞赋一般都是命题作文,给一个题目,做一篇诗赋,考察考生的文笔。 策论就相当于申论,给一个实事的国事,要求写一篇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或者说形成这种原因的根源,考察学生的治理能力。 两科都不是评分制,是排名制。 先按照文章的内容,评定出等级,甲乙丙丁。然后再将这些等级里的文章,进行排名。 单科第一,就是甲等第一。 而且相当因人制宜的就是,倘若两科之中,有一科非常优秀,达到了甲等,哪怕另外一科很差,是丙丁级别,也能够中举。 也就是说,辞赋写得好能中举。 策论写得深刻,也能中举。 毕竟材料型人才,实干型人才,在官场都有很大的需求。 不过一般一科能达到甲等的,另外一科都不会太差。 而如果要中解元,也就是全省高考第一,光是一项得甲等第一可不行。 君子六艺,古之仕人,都是要求全能的。 不出意外,每一届的解元,都是文笔,书法,策论深度上佳的顶级人才。 哪怕是二十岁考中进士的宋时安老爹,被乡里称作‘神童’,但他当初的乡试,也都没有考到解元,只是亚元(第二到第十名)。 “呼……” 学到傍晚全身疲乏的宋时安,对于明天的考试,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 如果是按照常规手段硬考的话,中举概率不高。 只能够凭借策论的深度,冲击一下举人。 毕竟辞赋这方面,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天然劣势。 但无妨。 我这么多年积累的文学底蕴难道不算我的学识吗? “睡了睡了。” 没有在考试前过度的刻苦以至于扰乱生物钟,宋时安早早的就下榻就寝了。 吹灭身旁的灯,躺在床上的他,看着月光透过纸窗映照出轮廓的悬梁,对于穿越的事实,逐渐的接受了。 既然撞了大运,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现在的人生。 不对。 甚至,有点小兴奋。 让一个山东男人来玩真人版的升官模拟器,太爽了吧这也! ……… 卯时日出,天空露出一抹鱼白。 城门开启,集市开张。 宋时安还保持着原来的作息,早早的醒来,穿衣戴冠,漱牙洁面后,就去到了江氏的房里。 “我儿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在房间里绣绢的江氏有些好奇,笑着问。 “不是要考试了么。”宋时安说。 “那还早呢。”江氏说着,就对房里的丫鬟说道,“把早膳端来。” “是的夫人。”丫鬟照做,离开了房间。 一般来说,世家贵族吃早餐的地方都是在园亭或者厅堂。 但宋时安这种庶子,肯定没办法上大桌,平常都是和江氏一起吃的。 不过也不是全都这样,如果母亲娘家强大,哪怕是庶出,在家族里的地位都不会太低。 但江氏是比平民地位更低的丫鬟出身,娘家也都是平头百姓,不切实际的想法,根本就不能够有。 过了一会儿,丫鬟端着早膳来。 “那娘,我就去考试了。” 相当简单的吃完后,宋时安带着考试入场的凭证,直接离开了江氏的房间。 “好的,用心科考。” 江氏说完后,突然想起些什么,连忙起身,将收拾好的包袱拿起来,追了出去:“诶,这孩子!” 出了偏房,就是宋府的庭院。 水榭簇,辗转曲回。 盛安令府邸,虽然比不上那些顶级官员的豪宅,但也是相当宽阔气派的。 一想到这么大的基业,宋时安连一片瓦也分不到,心里便不由得产生了从这个家里偷点什么的冲动。 在走了一会儿后,终于到达了正房与正门之中的中院。 这时,宋时安停下了脚步。 在正房前,热闹的站着一堆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哪怕一向是严肃刻板的宋靖,也出现了不明显的微笑。 在宋靖旁的那位年龄比江氏要大不少,但皮肤白皙细腻,珠圆玉润,贵气溢出,外貌状态看起来也就约摸四十的女人,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崔夫人。 京兆崔氏的大小姐。 崔氏,京都五望之一,甚至比槐郡宋氏更加显赫。 “我策儿真是仪表英俊,天生富贵啊。” 用手抚着宋策的侧脸,崔夫人笑容满面。 这时,旁边弯着腰的宋府大管家宋淦,满脸崇拜的赞叹道:“小人从未见过这般的公子,真是神采奕奕,宛若神人啊。” 这番话,直接就把崔夫人也吹爽了,笑盈盈的抬了抬手:“赏。” 然后,便有人给宋淦发起了赏钱。 宋淦点头哈腰的双手接上:“谢夫人,谢公子。” 而被这样众星捧月,环簇在中间,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依旧是十分淡定。 淡定的,有点装逼了。 “策儿,记住昨日我跟你说的。”宋靖叮嘱道。 “父亲,我记住了。” 宋策点了点头。 接着,往后退了几步,跪地向父母行叩拜之礼。 “时安,你干粮落下了啊。” 江氏追了出来,将一个包袱塞到了对方手上。 而看到那边的其乐融融后,脸色沉了下,接着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儿子,好好考。” “知道了娘。” 带着干粮的包袱,宋时安对着江氏点了点头后,便朝着府门走了过去。 “父亲,母亲,我走了。” 起身郑重的与二人道别后,宋策便从正大门而出,带着宋府的车夫一起。 “要是十五岁考中举人,这可是比你当初还强吧?”望着儿子的背影,崔夫人打趣道。 “儿子比老子强,有何问题?”宋靖对宋策言语之中忍不住的透露出溺爱,但很快又严肃的补充道,“还都没考呢,不要乱说。” “谁都夸我儿天资聪慧,有进士之姿。区区举人,有何困难的?” “举人也有解元,亚元,普举之分。” 在两人提前开香槟聊得有些忘乎所以之时,宋时安突然在二人前面,悠悠而过。 并且在迎面时双手作揖,象征性的行了个礼。 看到他,崔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面露鄙夷。 不过在他逐渐走远时,她那鄙夷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然后是生气,连忙对宋靖提醒道:“阿吉。” 被唤作‘阿吉’的宋靖看到宋时安朝着正门越来越近,遂怒骂道:“混账!那是你能走的吗?!” 古代官宦人家的大门只有主人,夫人,嫡子女,以及皇族贵客能走。 除开门仆外,但凡有下人敢走,那都是可以直接乱棍打死的以下犯上。 “……” 被厉声呵斥的宋时安,停下了脚步。 然后下一刻,背着干粮包袱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朝着正门快跑的冲了出去。 (本章完) 第4章 背水一战 第4章 背水一战 “他真走了!” 这一幕,一下子将优雅富贵的崔夫人给惊愕,愤怒的指着大门,连面部都在颤抖。 在古代,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贵族维护自己统治的方式,具体表现就为‘礼’。 曹操的亲儿子曹植,只是在司马门跑了下马,就基本上失去了夺嫡资格,并且一连带杀了几十人。 贵族门阀家的大门,同样是威严不可及的。 作为庶出的宋时安,虽然性格不算太好,但也只是懒惰平庸,这二十年来,在宋府基本上都是龟着做人的,从来没有用过大门一次。 哪怕有一次滂沱大雨,侧门无人值守,他也老实的等着,不敢违矩。 可现在,他就当着面的闯了过去! 还不是偷偷摸摸的走! “这个畜生…怎么敢的!” 彻底的,宋靖被触碰到了逆鳞,怒不可遏。 “老爷!” 这时,面色惶恐的江氏跑了过去,连忙哀求道:“时安他只是溺水受了刺激,昏了头,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您不要责怪,回来我会狠狠惩罚他的……” “你个贱人,都是你管教无方才会养出这个畜生!”崔夫人指着江氏破口大骂,充满厌恶。 “别说了,我宋府就没有这样一个混账东西。他要是敢回来,我直接打死他!” 宋靖说到做到,绝对没有胡言。而江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连忙直接跪下,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老爷时安他……” “拉开,关回房里。” 但宋靖毫不心软,指着江氏,厉声道:“你再敢给他求情一句,你跟他一起滚!” “老爷,今天是公子科考重要的日子,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啊……” 宋淦连忙以这个理由劝慰,果然就将宋靖的情绪,稍微的平静了一些。 不能因为表儿子混蛋,就忘记了是亲儿子的大日子。 但这个表儿子,只要敢回来,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宋家的嫡女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愤怒,也是瑟瑟发抖,望向府门。 ……… 人生,是真的活了数万天。 还是仅仅过了一天,却重复了数万次? 宋时安知道,自己就这样冲动的闯了正门,他娘的日子会很难过。 但江氏这样难过的日子,已经十几年了。 刚开始还好,崔氏连着生了几个女儿,宋靖就他这样一个儿子。 那个时候,宋时安还感受到了父亲臂膀的温暖。 ‘时安’这样寓意健康安定的名字,也是宋靖走心取的。 但崔夫人生下了宋策之后,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嫡子。 所以,这样的日子我要一直重复下去吗? 谁穿越了还要当龟龟。 在扬名立万之后再找回曾经失去的地位和尊重,只会落人一个‘轻薄势利’的话柄,让人觉得阴刻记仇,无大度。 但现在还是一坨臭狗屎的情况下,就敢反抗,日后发达了,评价就成了:少极浑,异于常人,怀大志也。 就看这次科举了。 真等自己考完了,中了举,而且名次还不低,老爹也不至于这辈子都不让他回家。 当然,今天肯定是不能回。 他不能够确认第二次重开是否还能穿越。 出了府门之后,他看到前面的马车正准备走远,于是旋即追了上去。 “停下。” 到边上后他对车夫招呼道。 车夫看了他一眼,愣住了。 然后下一刻,宋时安就从马车后面登了上去,直接坐在了宋策的旁边。 “……”宋策比车夫更加木然,转过头,看着他充满不解。 “弟弟备考的怎么样了啊?” 宋时安似乎完全没有将这种怪异的对待放在眼里,调整调整后,就稳坐在了马车里。 而跟他挨着的宋策没有理会,继续低着头,看着单手捧着的诗书。 车夫因为车里的公子没有什么要求,也就驾车起行了。 想着宋时安刚才喊的那句‘停下’,相当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庶子怕是头昏了,当自己什么玩意啊。 宋策没有搭理自己,宋时安也就没有继续缠着他了。在马车行进的时候,他将侧边帘子拉开,探出头去,相当感兴趣的观察。 虽然说是乡试,但并不意味着就是在乡下考,而是各个州的治所,相当于省会。 盛安是首都,并非直辖市,行政上属于是司州。 整个司州的考生,赴京赶考,参加乡试。 顺带一提,全国的考题都是一样的,试卷由锦衣卫押送到各州治所,没有单独的出卷。 宋时安家的宋府,处在皇城之内。 朝廷的禁军,主要机构,内务府库,廷尉衙门,高级监狱等等,都设立在皇城之中。四品以上的高官,府邸也基本上也都建在皇城里。 一是与普通民众区分身份,二是皇城治安更好,再就是高级官员需要定期上朝早会,而盛安城过大,外城交通逼仄,光是通勤就要一个多时辰,太远了。 而在皇城住也有不便的地方,没什么娱乐,街上连卖烧饼的摊位都没有。 司州乡试的地点,在盛安外城的贡院。 出了皇城后,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哪怕不是专门的东市西市,主要的街道上,也是人声鼎沸,五行八作,贩夫走卒,热闹非凡。 这个时期,生产水平和经济繁荣程度,宋时安觉得应该是早唐差不多。 甚至说,某些方面有点宋的感觉。 而在街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的考生了。 在乡试考生里,像宋时安和宋策这样的权贵子弟,其实是少数的。 占主要的,还是小地主阶层。 寒门子弟,贫苦出身的也有不少。但完全的寒门,能够考出来的,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举人里的亚元(前十名)大热,家里基本上都有个当官的爹。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贡院之外的放榜处。 就像是高考考场一样,贡院外的大街上,已经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了。 据说,司州今年的考生能够有快两千人。但录取的,只有不到一百。 也就是说,录取比例在百分之五以下。 看起来不低,是因为这些考生已经是秀才了。 考秀才,还筛选了百分之九十。 当然,考秀才难度不算很高。那些考了很多次还没中的,大多数都只是会认字,会背个诗,比起读书,多数时间还要帮家里承担劳动力,种田务农。 正儿八经好好学的,不可能考不上秀才。 秀才落榜,就别说封建打压,朝廷做局了。 “跟我娘说一下,我考完这几天就不回家了,跟北都尉的儿子有约了。” 下车后,宋时安便把身上仅剩的一小吊钱扔给了车夫。 “多谢公子。” 车夫双手接过,笑嘻的点头。 但在对方转身后,当即不屑的变脸,把钱收了进去。 宋策拿着书走在路上,不知不觉的,宋时安已经跟他并排了,走的很自然。 宋策没管。 “景明!” 就在这时,三个人见到了宋策,其中一人喊着他的字,而后就一起凑了过来。 同时,像没有看到宋时安一样,直接忽视。 国信副使,大虞外交部副部长的嫡子,朱嵩。 司州河道,司州水利厅厅长的两个嫡子,陆清彦,陆名博。 三人虽然也都家世不凡,但比起宋策还是差了些,再加上四人之中他学识最高,外貌最佳,所以走路的队形很自然的就变成了他被簇拥在中间。 宋时安,直接就被尼玛挤出去了。 “哎,你们说这次策论会考什么?”朱嵩问道。 “我感觉会考冗官啊。”陆清彦说。 一旁的他弟弟陆名博反驳道:“这个题考过啊。” “那会不会编造一个虚案,让我们作答。” “这个也有可能啊。” “确实,连着几届,好像都是这样做的。” “毕竟某些事情太敏感。” 在众人各抒己见之时,一向是不主动发言较为沉默的宋策,开口道:“今年与齐在北方的战事,或可关注一下。” (本章完) 第5章 进考场 第5章 进考场 “时安,你没事啊?!” 就在一行人走着时,迎面来了宋时安的两个熟人。 开口打招呼的是盛安北都尉的小儿子,淳厚。 另外一个是张骥,一个军队里主薄的大儿子,也是庶子。 二人过来后,先是主动给宋策等人弯腰行礼。 陆清彦,陆名博兄弟瞥了二人一眼后,并没有放在眼里,就打算离开了。唯独宋策走前对他们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其实合理,毕竟两个圈子的差别过于巨大。 淳厚虽说不是庶子,北都尉也是个实权,相当于首都公安分局局长,可宋策他们的父辈,可是能够上朝面圣的,自然不会瞧得上。 哪怕没有受到任何尊重,两个人也表现得很老实。 直至到一行人远去后,淳厚才拍着宋时安的肩膀:“你真是吓死我们了,噗通就掉进水里了啊。” “我们原本还打算去看你的,直接就被你家仆人轰走了。”张骥说,“就那个瘦瘦矮矮的,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账。” “那不怪我家仆人,是我爹的意思。”宋时安道。 “……”张骥被说的一愣。 不怪仆人,你让我去骂你爹? “才喝了那么点,咋能掉水里呢?我那天回去差点被我爹打死了。”淳厚责怪道。 看吧,圈子low也是有原因的。 人家见面聊考试,这哥俩见面就压力兄弟。 “真不该听石立那混账的话去喝酒,他都考上了,专拉我们这些新科举人下水。” 张骥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新科举人这个字眼,确实是幽默。 也就是查不了分,能够用‘举人落榜’的借口自我辩护一下,搞得像是差点考上一样。 不过他们这种‘摆烂’也是有理由的。 司州每年中举的考生听起来不少,可司州的官吏更多,儿子也是一大堆,百分之五的概率,对于某些考试能力不高的学子而言,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科举,那帮子下流的玩意,竟也有机会当上官了。” 淳厚看向盛安城里,那几个商贾的儿子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便充满鄙夷的骂道。 “人模狗样的,还学上我们穿袍戴冠。”张骥也满是不屑。 因为身出分裂时代,人才不论出处,大虞的科考是不限制户籍的,商人也能考。 有些盛安商二代,也跻身进了上流社会。 但无论怎样,严格的鄙视链还是存在的。 宋策这样的高官嫡子,是毫无疑问的顶层,算塔里的人。 淳厚这样的中层官员嫡子,宋时安这种高官庶子就差了很多,但对外也算权贵。 而在下面,还有低级官员,京吏,他们的儿子,就需要努力巴结淳厚这种人,才能够被带着见见世面。 最后,就是那帮子家里有钱的人富二代了。 是被完全排挤的对象。 哪怕他们模仿世家少爷们的穿着,喜好,出入高端场所,也上不得台面。 综上,能够总结出一个结论。 再跟这帮傻逼玩人就废了。 “这次要是再没考上,怎么打算?”张骥问道。 对此,淳厚相当随意道:“我爹准备把我安排到淮州的州军里,我叔父在那边当都尉,从什长做起。” “就当个小卒,还要你叔父安排?”张骥都无语了。 “你懂个屁。” 直接回怼后,淳厚解释道:“淮州那边现在不是有匪患吗,我叔父派人去剿匪,然后随便给我安几个功劳。两年,不出两年就能干到百户。你就算考上举人,两年也干不到九品。我去州军里待上两年,至少从八品!” 说到这里,淳厚优越感满满。 的确,对于考不上举人的二代来说,在军队里镀金也是一条路。 但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条件。 淳厚就是仰仗自己有个实权军官叔父,所以才如此嘚瑟。 当然。 想要打压一个人,总会能够找到角度的。 “淮州?” 听到这两个字,张骥当即展露出嫌弃,反胃的说道:“我就算一辈子考不上举人,也不会离开盛安,去淮州那种地方。” 《地域黑》 “时安,这次考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淳厚白了眼张骥,而后转头问道。 张骥也看向了他,饶有意味。 三个人里,其实条件最差的,就是宋时安。 张骥虽然也是庶子,他爹官职还一般,但他娘那边也是大族,家里有良田上百顷,相当有钱,哪怕是张家的大夫人,也得看他娘脸色。 只有宋时安一个人,吹不了‘考不上就找关系’的牛逼。 所以,他的回答两个人尤其感兴趣。 面对二人注视,宋时安停下脚步,平平道:“这次考完之后,再考个进士吧。” “……” 话音落下,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凝固。 “进去了。” 而宋时安随口一句后,便进入了贡院大门。 两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反应过来后,指着往里进的宋时安,哈哈大笑起来。 “时安说话怎么这么有趣起来了?” 淳厚都要笑出眼泪了。 “今晚考完一起喝酒啊!”张骥对似乎疯掉了的宋时安大喊道,“我请客,请客啊!” 这两傻逼,哎。 所以说,好朋友是真的能够影响人的。 宋策那帮人虽然也是装货,但至少会在一起聊学习。 考完就好了。 进入贡院之后,还分了很多个院区。 因为乡试考生非常多,不同的院区里,又分隔出很多个考场。 每个考场门口,都有人检查身份证明,而在进了考场之后,就不能够再随意走动了。 在经过一个院区时,宋时安看到了宋策。 于是在经过的时候,在他的腰上轻轻的拍了拍,如长兄般随口叮嘱:“放平心态,专心考。” “……”宋策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后,宋时安已经走开了。 “你家里的庶子,这么没规矩吗?” 在他没走多远,陆名博便轻蔑道:“像这种拎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以后恐怕会得寸进……” “好好考试吧。” 宋策没等他说完便平淡打断,让陆名博一句话噎在喉咙,表情尴尬。 …… 宋靖虽然对自己狠,但不算敌人。 宋策,亦然。 这一点宋时安非常的清楚。 今后,都是自己的政治资源。 或者,政治伙伴。 等到自己好起来,身边就都是好人了。 宋策,也会把自己当亲哥哥。 “姓名。” 在走到考场,即将进入时,考场门口执勤的卫士按照流程,严肃道。 “宋时安。” 宋时安回答后,对方根据着记录在册的信息,进行着对照。 在古代,替考的人非常之多。 所以,就需要一些降低替考几率的措施。 比如在考前,由各州郡提交考生的个人信息。 姓名,年龄,身高,体型,某些容貌特征。 卫士一边看着宋时安,一边跟案册对照。 宋时安。 二十岁。 约八尺。 匀称。 面容英俊。 在确认之后,卫士打开了闸门:“进去。” —— 兄弟们新人新书,来点月票鼓励嗷,respect! (本章完) 第6章 开考了! 第6章 开考了! 每个考场的布置都是相同的。 一左一右,加起来大约有五十个隔间。 像是美食街的摊位,又像是自助餐的小包间。但不同在于,是完全开放的。 每五个考室前,就站着一名考执勤的京吏,相当于监考官。 考场里,唯一能带的东西只有干粮。 在进入自己的考室前,京吏便会检查干粮,以免夹带。 操,忘了检查包袱。 倒不是觉得他娘会害他。 就怕江氏搞什么节目效果,在每个馅饼里包一张纸条,上面写点母爱如山的小应援话——儿子加油。 查出夹带是会直接取消考试资格,并且这辈子都不能够再参加科举,比高考的处罚还严厉。 好在的是,京吏打开包袱,依次将每一个饼掰开后,发现并无异常。 接着,就让宋时安进入挂了自己姓名牌的考室。 逼仄的考室里,下面垫了一张凉席,席上是一张标准书案。书案上摆着统一的笔,墨,还有空白的草稿纸,以及被强调没有替换的考纸。 对,考试的草稿纸也是要回收备案的,相当重要。 在书案旁边,还有一个水桶,里面有一个长木勺,是考试时的饮用水。 几乎一整天,考生的吃,喝,休息,都在这里进行,直到考试结束。 如厕的话要向监考吏打报告,由卫士亲自带到了厕所。 盯着你尿。 几十年的科举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非常的严格和专业了。 虽说世家掌握了最多的教育资源,大虞的统治阶层,还是那些天龙人,但这绝对是广大寒门学子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只要中了举,不说能当官,政策上面会特许一些权利,能够有至多两千亩的免税田产额度。 然后那些乡绅富豪只是把田产挂靠在你名下,基本上这辈子都吃喝无忧了。 同样,对宋时安这样的豪门庶子,也是一个‘以下犯上’的机会。 庶子一辈子都要对嫡子缩头,不能做逾越的行为。 唯有这个时候,可以合理的挑战嫡出的地位。 就是考得比你好啊,那咋了? 当然,宋时安的对手不是宋策,那个十五岁的小孩子。 哪怕考中了普通举人,也只能当吏,而且留在京都的可能性不大。 他要冲击的,是直接能够候补官员的亚元。 或者说,不用候补直接就岗的解元。 不然的话,还得靠家里的关系。 只有拥有独立人格,才有发言权。 陆续的,考生入座,进入考室。 宋时安能够看到对面的一排考生,但距离很远,完全看不到书写内容。 在巳初前一刻(8点45分),锦衣卫携带着密封好的试卷,来到了考场。 坐正在中央的主考官起身,对其恭敬的作揖行礼。接着,双手接过试卷。 在之前的科举时,因为规则的不太健全,经常有泄题的情况发生。 但在狠狠的杀了几波头,基本上全程由锦衣卫监督执行后,就没有泄题的事情发生了。 再者就是,国子监那几位出题的大佬,现在还‘关’在里面由专人送饭呢。 考场的气氛,相当的压抑。 或许是刚才锦衣卫的出现,对面的几位考生都有些手抖了。 锦衣卫确实是哈人。 试想一下,当你讲了一个政治笑话,然后房梁上的锦衣卫笑了。 在一刻的等待,到了巳初之时,贡院里,突然的锤响了铜钟声。 考试,开始了! 这个考场里的主考官起身,将密封好的试卷袋拿起,四名京吏围了过去。 主考官对四位吏展示着完好的封条,表明没有问题后,缓缓的,拆开了封条。 拿出了试卷。 接着,高声朗诵道:“辞赋科,开考。令考生以‘书’为题,做一篇辞赋,要求文字流畅,立意深刻。” 没过多久,主考官再一次的高声强调重复: “辞赋科,开考。令考生以‘书’为题,做一篇辞赋,要求文字流畅,立意深刻。” 说完间隔几秒,最后又讲了第三遍。 这是程序的一部分,科考的时候人会非常紧张,第二三遍防止考生没听到,或者是听错题。 不过他说了第一遍后,宋时安就在草稿上记下来了,一个字不差。 然后,开始审题。 让他做一篇辞赋,那有点难为人。 但985文科研究生宋时安,在自己的脑海里面翻出来一篇来,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提到书,自然就是那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嗯,能说出这种话确实是很超前了。 宋时安了解过大虞的科考评定形式。 可以说,非常的宽泛。 只要与题干相关,或者说可以延伸的想到,就不算跑题。 ‘书’这个半命题,能够延伸的就太多了。 首先,书籍。 古之先贤创造了书。 书,总结那个时代的精华。 可以从好书的意义,给人的道德启迪层面进行作文。 然后,就是看书。 这个时代有很多书,甚至因为生产力的进步,市民阶层的出现,话本小说都有了。 当然,不能写你喜欢看这类书。 这就好比高考的时候,题目是书籍,然后你写:平时就爱整点网络小说看看。 虽说网络小说里面不乏一些好的小说,比如《我超》这种,但要考虑到阅卷老师自身的情况,以及考试的严肃性。 科举这帮子阅卷大佬,基本上都是老学究。 话本小说这种近些年出现的产物,不用说,他们绝对是厌恶至极的。 可就那样去吹圣人书,无论文笔如何,立意确实是低了。 对了,提升立意有个很好的方式——辩证法。 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个角度写好,绝对是能够出彩的。 但是… 有冒犯的风险。 最终,在思索一番后,宋时安逐渐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书是什么? 用来读的。 读书是什么? 学习。 那么,关于学习,最经典,且相当富有文采的,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这一刻,博览古之先贤书籍,集千年浓缩精华于一身的宋时安,将毛笔蘸上墨汁。 在大学的他,就学过毛笔字,还拿过区里的业余毛笔字大赛殿军。 字还算不错。 但这篇文章出世后,字的问题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提笔于稿纸之上,宋时安直接请神,挥毫落下两个大字: 劝学。 (本章完) 第7章 究极难题 第7章 究极难题 国子监会室,七个老头倚坐在太师椅上,左边三位,右边三位,首席大学士古易新落坐中间在主位,手中端着一个小陶杯。 “以‘书’为题,想必大多考生都会写圣人书。” “那就是根本就没有把圣人的书读进去。”有人道,“虽圣人有言,人生有涯,书海无涯。但亦说过,阅万卷书而不谙一事,乃学者之耻。” “读书是为了治世,空谈圣人书如何如何,就落了下乘。” “文采再优,也不可评定为甲等。” “以书为题。”这时,古易新下论断道,“实则以‘学’为题。” 众人点首,十分认可。 科考的题目为了不泄题,基本上是在考试前一阵子才决定出来的。 所以现在讨论的是,评分机制。 虽说这些人被认为是圣学的卫道士,但整个人生所积累的阅历和学识,毫无疑问能够让他们站在封建社会智慧的顶点。 以为这些人只会舔皇帝,自造学术壁垒那就错完了。 哪怕是八股文的考题,能够脱颖而出,也需要极高的思想深度。 况且,为了迎合出题人和阅卷人,觉得对圣人书卖力阿谀吹捧就能考上,也不想想这个考生的基数? 不是谁都配去舔的。 而他们所定下的基调,辞赋的这个题目,倘若不延伸,就盯着‘书’的本意进行作文,基本上就凉了。 倒也不是直接死掉,但想凭借着辞赋这一科上岸就别想了。 这一题,如果不延伸,封顶乙等。 “但最重要的,还是下午的策论。” 这时,有位老者开口道。 “能否考到亚元,也就看策论的水准了。” 一般来说,两科的权重名义上是五五开。 但实际,都是策论更为重要。 而说出‘考上亚元全看策论水准’这话也就意味,辞赋成了添头,今年的录取方向出现重大的转折——实用性。 一般在国家情况不太好,内忧外患,情势较为严峻时,浪漫就会变成廉价的替代品。 写写诗就能够喝退百万大军吗? 现在的朝廷,就面临这种情况。 “我本以为陛下会通过北境战事的那个考题。”有人感叹说。 “偏偏是把这个考题搬到台面上……” “策论优则为仕,都是为解君忧。既然确有其事,难道要避而不谈?” 古易新打断了下面几人带着一些不明显‘牢骚’的发言,面带深沉。 不过虽然他没直说,但所有的大学士心里都有数。 策论优则为仕。 但并不意味,下午的那场考试,你写得好就有用。 不仅要皇帝满意。 也要我们满意。 或者说, 我们的满意,才最重要。 ……… “策儿,你切记一点,策论那一科,你需要揣测的是国子监那七位大人的深意。” 在临考的前一晚,父亲特意向自己强调了这一句话。 并且让自己,一定要记在心上。 今日早上走的时候,又叮嘱了一次。 其实这一句话,宋策是有一点矛盾的。 他不是读死书的人,自然知道人情世故。 可是当今皇帝,开创科举,绕开‘世家代代相传’这一古律选取人才,同时设置了锦衣卫高压管控,可谓是大虞数代以来,权势最为鼎盛的一位帝王。 为何父亲只让自己揣测国子监七位大人的深意,而非是皇帝的深意? 难道,七位国子监大人,就能决断一切了? 但父亲不可能错。 要听他的。 不过宋策现在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因为上午的辞赋科,他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 书。 要读圣人书。 但圣人之书,亦是圣人走过的路。 读书人要读圣人书的同时,亦要行万里路。然后,再变成自己的书。 搞清楚这个核心思想后,他便洋洋洒洒的创作出了一首文采斐然的辞赋。 接下来,就是更重要的策论。 咚的一声厚重回响,贡院的钟被撞响了。 策论考试,开始了。 主考官拿到试题后,便大声朗诵道:“去岁宜州蝗灾,百姓饥馑,流民四起,镇守之军队亦无粮饷,举国力方才平复。我朝数载无大战事,国库竟无余粮。令以此为题,作策论一篇。” 国家粮食安全的问题啊。 这种题目宋时安做的少,因为申论就不会涉及这种问题。 和平时期,储粮安全的问题并不存在。 但这可是古代,会出现这种情况太常见。 这个题目,确实是这几届乡试里最深的一个。 在将题干誊写后,宋时安准备在草稿纸上列论据了,但刚一落笔,就表情一凝,把毛笔放回了砚台之上。 操! 这他妈也太敏感了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 朝廷没粮食,不全他妈是自己家干的吗? 世家掌握了天下绝大多数的田亩。 并且州郡的世家,还隐匿了大量的人口,用挂靠的方式,欺税骗税。 普通百姓家里,是七分税。 但世家的税,能够收到一成差不多得了。 让宋时安写这种策论,不就是造自己老爹的反吗? 要知道国子监那几位,基本上都是世家大族的族长。 哪怕有位叫张兆的小老头,是寒门科考上去的,但入仕之后,置办田亩置办的比谁都猛。 所以,出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们觉得国库没有存粮,抛开他们不谈,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把百姓的税再提一下,到九成? 我玩游戏都不敢这样搞! 让世家拿钱,承担起豢养地方军队的责任? 那军队就成私兵了。 东汉末年开始分三国! 扩大皇田的面积,直接供养朝廷。 这样解决不了核心问题。 碰到突发事件就是杯水车薪,抗风险能力太差了。 想来想去,宋时安在稿纸上写下一列字——官绅一体纳粮。 但下一刻,他又用一笔黑线划过,收回了这一句话。 太敏感了。 搞这种事情,一个头根本不够砍。 所以说,策论的方向,就只有解决冗官问题,大裁员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皱眉的抬起了头。 发现对面的一些考生,已经开始执笔论文了。 还有一部分则是抓耳挠腮,十分痛苦。 痛苦的那帮人才是对的。 能够看到题目就写的,压根就题目都没有看懂。 策论的考试,就一定有最优解吗? 可能你那个解决方法是最有效的。 但有时候答案,需要顺应一下国势。 当然,就算不是跟着国势走,也不能够完全的对抗大势。 想着想着,宋时安终于明白了,然后豁然开朗! 这一题,考的就是揣摩阅卷人的心理。 但阅卷人的心,也不能够自由的随他自己而跳动。 国子监的那几位大学士,也有挣扎,也有倔强。 那么思路就很清楚了。 你提出的方案,不能够绵软无力,规避核心问题。 但是,又不能够完全想着解决问题,直击根本。 国家没粮食,世家要让利。 而平衡点就在于,让多少?—— 新书期嫩苗求呵护,求票票~ (本章完) 第8章 科考结束 第8章 科考结束 国子监会室。 “策论虽然为论,但也要切实可行,能够实施,方为上论。” 对于策论改卷的定调,在有人这样说过一句话,剩下的人,基本上都点头认可。 “就算文章好,若不能实施,或者难以实施,也是空谈。”一人略带强势的补充道。 “能或不能,并非吾等能够决断。” 这时,古易新提醒说:“二皇子监科举,凡有优秀文章,皆需与他商榷讨论。” 首席大学士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会议在正确的轨迹上进行。 科考名义上,是为皇帝服务的。 “晋王为人谦逊好学,古师又是其师傅。”见他这样说,有人道,“科举阅卷既然交予吾等,不可毫无主见,需尽到职责,为皇帝网罗真正的人才。” “对啊对啊,古师确要多言。” 接着,便有人附和道:“既食君禄,为解君忧。那些言辞虚浮,自相矛盾,毫无践行价值的文章,也能让君上过目?” 这篇策论,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因为论调本身就颇为敏感,会出现很多种偏激的言论。 监考的老师都是世家大族,而考生却是五八门。 不可能所有人的言论思想,都能够掌控。 而且有些人虽为世家子弟,为了文章的深度与思想,也会有些鞭辟入里的论点。 七人对于定调,逐渐出现了一种趋势。 古易新感觉到了,某种共识,在集体言论的推动下要形成。 这时,出身最差的张兆突然开口道:“但既为策论,避重就轻,避实就虚,趋炎附势之辈,不可推崇。” 这番话说出口,会室内暂且沉默。 气氛,微妙不对。 他说的话相当朴实,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争议,堪称废话。 但是,倘若有人真的这样想。 那这句话,就不是废话了。 这是,在打某些人的脸。 那些强调不可实现的策论不可取的人,就是政策实行的阻挠。 “古师,请赐教。” 无人发言,张兆遂看向了古易新。 古易新盘了盘手中的陶壶,缓缓抬起头,决定道:“若非辞赋绝佳,策论内容避重就轻者,不得入举。” 一句话,直接杀死了无数考生的举人梦。 沉重而肃穆。 国家如此,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思报国,当自守之贼,何等自私? 连这种漂亮都不愿意说的人,真要让他当了官还得了。 基调,如此定下。 众人点头,没有反驳。 但有人明显不服,对着张兆睥睨斜视,展露不悦。 ……… 不能避重就轻。 避重就轻就完了。 宋时安在思索中,愈发这样认为。 为什么? 你看题目。 我朝数载无大战事,国库竟无余粮。 ‘竟’。 正常题目,如果是不带主观情绪,会用这个竟字吗? 它会说,我朝数载无大战事,国库却无余粮。 对吧。 用这个竟,说明有怒。 皇帝陛下不开心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扯什么,国库无粮,那大家就少吃一点。或者吃粮食的人,就少一点。 没钱了就少一点? 没钱了,就应该赚钱。 所以这一题的核心就是,没粮了就应该产粮! 他妈的,不愧是古代,考个试考出了沙头的感觉。 那我懂了,懂完了啊。 博览古今,而后集百家之长的宋时安,面对大虞的这般困境,提笔开干。 《屯田策》。 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 农业,国之根基也。 …… 完成这一篇策论后,宋策握了握手中的笔,心情十分的忐忑。 因为在揣摩了考官的心思后,他发现自己,处处桎梏。 连表达,都变得困难。 国子监的几位大学士,其中几位都是皇子的师傅,位高权重,作为读书人,没人不认识。 宋策还见过其中几位,听说首席大学士古易新还抱过小时候的自己…… 他们的心思是怎样的? 可是,全去顺着他们的心思,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吗? 咚咚两声,伴随着贡院的钟声,考试结束。 京吏下来收卷。 在收完试卷后,考生们起身离开。 突然的,一位考生站起来的那一刻,一个趔趄,身体突然倒地,晕倒在了地上。 “送去医馆。” 主考官十分淡定,直接对着官吏卫士安排,将那人抬出考场。 这太正常了。 每次考试,都得晕倒不少人。 这可是最重要的国考,能够改变人生的转折点,那些没有什么背景,没有别的出路,还考了好多次的人,心理压力是特别沉重的。 除了极个别晕倒的,其余的学子里,不少也都在手抖,状态相当紧张。 而宋策,则是另外一种状态。 他的脚步很轻,思绪还有些飘。 “见过宋公子。” “宋公子安好。” “宋公子。” 出考场的一路,都有人对他行礼问好。 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的走着。 “景明。” 直到手里拿着一个饼,直接君子雅态,当街就吃着的宋时安开口,他才被拉回了现实。 宋时安掰开了一半的饼递给他。 “不用。”宋策拒绝说。 “忘了,你小子有家可回。”宋时安收了回去。 你小子。 虽然宋策没有恼怒,但他觉得这种称呼要是让父亲母亲听到了,宋时安可能会被打死。 “你文采斐然,就算是单论那一科,也能轻松中举了,好生羡慕啊。”宋时安语气轻松写意道。 “……” 被这样说后,宋策那不安的心,一下子就镇定了一些。 诚然。 就算是策论发挥不佳,仅凭辞赋,我也能中举。 宋时安看出来了,弟弟八成没有发挥好。 很正常,真的。 弟弟的才能,那确实是有亚元的水准,不弱于老爹宋靖。 但他才十五岁,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搞搞风雪月可以,去弄懂‘国事’确实是太难了。 要是他十五岁,就能看懂朝堂局势,那就不得了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宇智波鼬,小小年纪就拥有火影思维。 “那我走了。” 把被考试整崩了心态的弟弟稍加安抚后,宋时安便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你不回府?”宋策问道。 他早上听到宋时安对下仆说,他跟北都尉的儿子有约了。 老实说,这很大胆。 都发生了那种事情,还要跟那群人厮混,他难道一点儿反省之心都没有? “回啥府啊?” 对此,宋时安爽朗的笑着道:“我早上闯了正门,今天要是敢回去,直接就被打死了。” 宋策:“……”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才明白这人什么情况。 他不是不懂事。 相反,他什么都懂。 但他,就是要做。 这是…挨打上瘾? (本章完) 第9章 休想再回宋府! 第9章 休想再回宋府! 乡试的放榜是三天后。 批卷标准由国子监大学士主导,然后各级学府阅卷。 最后中举的名单汇总到国子监,由朝廷统一分配职务。 一般来说,普通的举人都会就近任职,在州军县当吏。 到了亚元这个级别,中央会根据能力,进行调度安排,候补某些官职。 而解元则是全部会召到京中,直接就任七品实权官职。 一般来说,多为地方县令。 或者因人制宜,到擅长的部门。 对于这些权贵子弟而言,大多都是愿意在京都一些下属部门任职的。 这就需要父辈们操作操作了。 江氏先前所说的,只要自己考上举人,宋靖就能给安排一下,在京中为吏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司州考到的举人太多,而盛安的名额基本上满了,想要留在首都当差没点关系根本不可能。 当然,这根本不是宋时安需要考虑的问题。 都穿越了,必定要在这个时代出人头地。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 在放榜前,不能被饿死了。 而刚出贡院,他就遇到了淳厚和张骥这两个傻逼。 他俩也看到了他,于是张骥当即高声喊道:“这里这里!” 没办法,宋时安走了过去。 跟他俩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人,宋时安看到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种气场。 怎么说呢? 就像是那种考公面试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相当牛逼的人。 “这位是?”宋时安问道。 那人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虽然穿着不甚华丽,但给人一种十分得体干净的感觉。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王水山。”张骥当即笑着道,“当初他爹在军队里给我爹牵马,没想到现在人家都当县尉了,了不起吧?” 被这样明显取笑的介绍后,王水山却没有一丝的恼怒,依旧是相当礼貌的浅笑。 “这位是盛安令的公子,宋时安。” 张骥虽然平时要在小圈子里阴阳一下,但对这种外人,还是非常维护小圈子逼格的。 “见过宋公子。” 王水山双手作揖,非常恭敬的行了一礼。 在他抬头后,发现宋时安也如此同等的回礼了。 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知道对方是庶子。 但毕竟三品大员的儿子,而县尉不过八品。 他爹这辈子,可能都接触不到这样的高官。 “考得怎样,进士郎?”张骥对宋时安打趣道。 “一般一般。”宋时安摆手道。 “要不让淳兄叔父把我们也安排到那什么淮州……”张骥嘴欠道,“一起去当什长?” “就你小子废话多。” 淳厚白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去醉满楼喝酒,王水山一起吧。”张骥笑了笑,道。 “各位公子,我那边还有一个约,恕不能奉陪了。”王水山笑着道歉。 “那算了,我们走吧。”张骥也就没再继续请。 “各位,水山先告辞了。” 王水山再一次的,毕恭毕敬的行礼。 张骥和淳厚随意点头,唯有宋时安,依旧是毫无轻视的回礼。 将那俩人都看得有点不解了。 这小子,以前有那么礼貌吗? 装什么呢。 唯有王水山,能够感到尊重。 在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在离开几人后,他在意的望向那边,观察起来。 然后,他发现他们三个也没有同行,在一个岔口,宋时安便跟另外两人摆手分开。 于是,他连忙的跟了过去。 追上过后,放缓了脚步。 在接近时,作出惊讶道:“公子好巧,你也走这条路?” 宋时安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位标准的体制内帅哥,忽然道:“你胸怀大志,又何必迎合那种蝇头短视的庸碌之辈呢?” 一句话,当即把他说住。 脸上的笑容僵住。 而后,狠狠的在心里认同了! 完全的,把他说中了。 那种人,不过是仗着自己家世背景,整天瞧不起这个蔑视那个,实际上平庸无能,学识浅薄。 谁愿意跟这种人为伍! 宋时安的话,完全得到了王水山的认同,还把他当成了知己。 很简单,给男人算命记得这几个话术就够了。 你是一个努力进取的人,你和身边的人没有共同话题,但你会放低自己去迎合他们,你这几年可能不顺,但过了这个坎就会一路长虹。 给女生呢? 你是一个外表随和,内心倔强,很多事宁可自己憋着也不和别人说的人。你容易心软,但在感情里吃过亏,所以现在会故意装冷淡。 我去,好准啊老师! 准你个头,老了卖你保健品。 “我其实与张骥也不算太熟络…也就正好碰到了。” 内心感动的王水山再一次的对宋时安行礼道:“王水山,字牧才,安河郡人。” “宋时安,字景修。” “我一见景修兄便感到亲切,仿佛已经是见过多次的老友一样。” 王水山按理来说,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盛安的高官子弟,天然就带着一种傲气。 这样说话,对方很容易翻脸。 但刚才以及现在,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愿意和自己结交。 “我也是。” 宋时安微笑道。 “那可否与在下一叙?”王水山主动邀请。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我也有这种想法。”宋时安犹豫道,“可是我还要回家……” “时安兄。” 王水山打断后,尤其郑重的开口道:“我在学子驿馆订有旅舍一间,请兄赏光移驾。” ok,放榜之前的短期饭票有了。 ……… “策儿,回来了。” 在马车到家之前,宋靖便带人提前等待。 “父亲,母亲。” 宋策行礼,而后跟着一起从正门进了府邸。 而这时,猫在一边的江氏小声的问道:“公子,时安呢?” “贱人,你还敢提?” 因为她张嘴,崔夫人直接就骂了起来:“你那畜生儿子要是敢回,我直接让人乱棍打死!” “连正门都敢闯,这是想要争家产吗?” “他也配!” “这偌大的宋府,他休想分到一片瓦!” 崔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江氏,恨不得连她一起乱棍打死。 还是宋靖让她冷静下来,不与计较。 “他的话……” 宋策看着江氏,道:“放榜之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什么?他觉得自己能考上?” 而听到这个,劝崔夫人的宋靖一下子就火了,甚至比崔夫人更加愤怒。指着瑟瑟发抖的江氏,他面部青筋都起来了:“还有,你儿子以为中个举人这事就能算了?记住,你给我记住,那混账就算是考上了,也休想进宋府的门,我发誓!” (本章完) 第10章 与皇帝神交 第10章 与皇帝神交 对着江氏骂完,宋靖便毫不留情的带着宋策走开。 用手绢抹着‘啪嗒啪嗒’掉的眼泪,不停哽咽,江氏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在以前,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那天一觉醒来后,感觉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了。 而且,并非是那种变坏。 眼神莫名其妙聪明起来,主动说要读书,对自己也孝顺,可就是要跟他老子对着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以为自己能考上?” 崔夫人也像是看笑话一样,无缝补刀:“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举人那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我的策儿自然不在话下,你儿子?也配!” 说罢,头也不回,昂着首骄傲离去。 在原地的江氏,此刻不为这些侮辱而心痛。 甚至觉得他儿子考不考得上举人都无所谓,好好活着就行了啊…… …… 回家后,宋策第一时间没有去正厅吃晚饭,而是和宋靖两个人,去到了书房里。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宋靖对下人吩咐一句后,对方便退下,将房门带上。 “上午的辞赋,考的是‘书’。” 没人打扰后,宋策直入主题道。 “只是以书为题,没有别的题眼?”宋靖问道。 “是的父亲。” “你如何作答的?” “我以书,圣人言也。而圣人书亦是圣人路,读书人不应该只读圣人书,还要行万里路,成自己书,这样答的。”宋策看着宋靖,认真的回答道。 听到这个,宋靖相当满意的点头,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样,眼神里欣赏溢出。 宋时安长得也像自己,但其才能跟宋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不用说,宋靖自然是更爱长得像自己,且天才随自己的儿子。 “父亲,我能够把我所作的辞赋背下来,您来指点评价吗?” “在考场之上作的文,你还能记下来?” 宋靖有些意外。 宋策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那是在考场里,那种重要的时刻,竟然能够毫不紧张,烂熟于心? “嗯。” “背吧。” 就这样,宋策开始了背诵。 而宋靖,则是如饮郎酒般,感受着自己儿子辞赋之中带着的‘回甘’,十分享受。 他在宋策儿时,就为他找了京兆德高望重之学士为师傅,对方更是毫不吝啬的评价——策儿文采汪洋,有进士之姿。 小小年纪,便展露出了极高的文学天赋。 “父亲,如何?”宋策问。 “不错。”宋靖作为老学霸了,当即笃定的说道,“光是靠这篇赋,就能中举了。” 听到这个,宋策当即就松懈了一口气。 跟宋时安对自己说的一样…… 不必,过于的忧虑。 “那下午的策论呢?”宋靖问。 宋策顿了顿后,说道:“父亲,题目是这样的。去岁宜州蝗灾,百姓饥馑,流民四起,镇守之军队亦无粮饷,举国力方才平复。我朝数载无大战事,国库竟无余粮。令以此为题,作策论一篇。” 而听完之后,宋靖的表情,稍微停滞了一下。 刚才所有的喜悦和轻松,一下子被取代。 父亲的表情,让宋策感到了不安。 这个题目,果真是有问题? “父亲,此题怎么了?”宋策问道。 宋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太深了。” “深?” “题面不深,深在题背后。” 宋靖注视着宋策,有些忐忑的问道:“策儿,你从什么方向作答的?” 宋策道:“裁减冗官,降低俸禄,加收商贾赋税。” “……” 听到这番话,宋靖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完了,真的完了。 虽说谈不上隔靴搔痒,但却不痛不痒。 我儿确实是把我对他说的,要揣摩出题人用意的叮嘱听进去了。 考虑到了大虞世家的立场。 但却完全的,会错了意! “父…亲?” 见宋靖表情细微变化,宋策一下子就慌了,说话的声音颤抖,目光也充满担忧:“策,错了吗?” “应该还是能中举的。”宋靖安慰说。 “那策论,错完了吗?”宋策十分紧张的说道,“我说的那些举措,有问题吗?” “策儿。” 宋靖看着自己的儿子,用手在他的肩拍了拍,说道:“你很聪明,但你才十五岁。” “父亲的意思是,我缺乏阅历?” “对,缺乏一些经历。” 宋靖完全转过身,与其面对面,问道:“你知道盛安令下属官吏,去年发出的俸禄,有多少吗?” “儿,儿不知。” 宋策木然的摇了摇头。 “五成,只发到了五成。” 宋靖说完后,抬起了手指,道:“帝都乃天下中心,尚且只能发出五成俸禄。那些边远州郡,好多地方,甚至已经十数年没有发俸。” “俸禄早就发不出了……” 听到这个,宋策的心也凉了,失神的喃喃自语道:“那降低俸禄,就毫无意义。而裁减冗官,也没办法充盈国库。” 自己举的这些措施,当漂亮的空话说说没问题。 但对于治国…… 竟一无是处。 “那,那该如何?”宋策十分较真的问道。 对此,宋靖摇了摇头,讪笑的说道:“陛下,是想让我们出血。” 果然,题目的核心在于世家。 “可那些考官他们不也是世家大族……” 宋策有点急了,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看着儿子在考场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宋靖虽然也很难受,但不忘将最重要的智慧传承:“这道题,看似只是一道题目,却代表着大虞变革的方向。有没有这次科考,大虞都将会迎来一次裂变。” “怎样的裂变?” “土地变法。” 四个字一出,宋策豁然开朗。 而宋靖已经知道了,辞赋那一科的重要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此次科考的解元。” 在博弈与深思后,宋靖已然看透一切:“就是跟皇帝,不谋而合的那一位。” ……… 神御宫。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阶下站着一位身着蟒袍,虽气质华贵,但给人一种敦厚沉稳的人,他就是大虞二皇子,晋王。 “晋王,这次乡试是你操持,明日学府的阅卷,你亲自过去看着。” “遵命。” 晋王双手交合承命后,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可是国子监大学士皆无双国士,知识渊博,儿臣若在场,恐怕会干扰他们判卷,若定级排名之事问起儿臣的意见……” 见晋王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皇帝直接打断,有些不耐烦道:“不用你晋王殿下判卷,坐在那就够了。” “儿臣遵命!” 感觉到皇帝的不舒服,晋王连忙重视的回应。 战战兢兢。 “回去吧。” “儿臣告退!” 看到自己儿子跪拜叩首,生怕有一丁点冒犯的离开这里。他闭上眼,叹息过后,感伤道:“倘若子睿,子寰一人尚在……还有尔等何事。” (本章完) 第11章 江南第一美女 第11章 江南第一美女 “景修兄,可否请教一下,你策论是如何写的?” 在学子驿馆的房间里,王水山主动的和宋时安对起了答案。 宋时安谦虚的摆了摆手,道:“还是你先说。” 很简单,考完还跟你主动对答案的,那都是觉得考得好的。 比起知道宋时安的内容,他更想要的,是自己的答案得到认可。 “让我就先说说我浅薄的见识了。” 王水山含蓄的笑了笑后,道:“私以为,国库粮食空虚,必定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嗯。” 宋时安点头,直接附和。 看来他也掌握了要点。 “虽然大虞去年宜州蝗灾,粮食欠收。但仅仅是大虞六州之一遇到了天灾,其余五个州,尤其是关中的京兆大地,甚至是丰年。这样的情况,放在以往并不算特殊。甚至说,还是正常的。” 王水山不是闭门造车读的死书,他跟其父曾辗转多地,对于基层民生颇为了解,所以他直接判断道:“据我猜测,储粮并非是突然减少,国库空虚。而是每一年,都在持续赤字。直至去年,终于见底,朝廷无力承担,民愤才猝然爆发。” 这一番话,直接让宋时安刮目相看。 没错,非常的难得。 一些脱离生产的世家少爷,别说知晓民生实际状况,就连麻、黍、稷、麦、豆可能都分不清。 现代人分不出还好,没有粮食危机,根本就不存在粮食安全的概念。 可世家子弟,那是封建统治阶级的继承者啊。 连这些都不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为什么突然就无力承担了呢?”王水山继续道,“当年皇帝陛下继位时,大虞记载的官吏四万,兵卒二十六万。而现在,官吏已经超出十万,兵卒接近五十万,足足翻了一倍。” “那需要裁减冗官吗?” “不,绝对不可。” 摇了摇头,王水山严肃道:“南岭百越伪帝孙佗骁勇好战,胁迫了近百个部落顺从他,拥兵十数万。讨伐他,纵使能赢,蛮荒之地,占之无用,但又不可不驻军提防。辽东北燕王,虽名义称臣,可为人贪婪善变,只要有利,随时会开口咬人。而最大的敌人,自然是北边伪齐朝的姬渊,此人雄才伟略,有心怀吞噬天下的野心,其国势甚至不弱于我大虞多少……” “我大虞国力虽然最强,但四面临敌,其实并不占‘势’,甚至说,只能自守,抽不出任何的余力南征北进,拓展疆土。” 说着说着,王水山激昂道:“为了一统寰宇,必须要土地变法了。” 他说着说着,宋时安缓缓的鼓起了掌。 被这样一搞,他都有些脸红了:“时安兄这是?” “继续说。”宋时安道。 王水山润了润嗓后,道:“粮食短缺,不能裁官裁军,也不可提高税赋。为今之计,需要让那些被世家大族所隐蔽的佃户脱离出来,然后均田法,鼓励开垦新地。第一年免税,前三年减税。三年以后,再行七分税。如此一来,五年之内,国库空虚得到缓解,十年之内,国库充盈,再养数十万大军不成问题。” “好,说的好。” 突然的,宋时安喝彩道:“这些狗世家,早该死一死了。” “……” 原本还在笑的王水山被宋时安的激动搞得一愣,连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已经是了。 怎么说呢? 宋时安知道,他的心绝对是好的。 他就像是海瑞一样,慷慨正直。 但同样,也像海瑞一样,做不好官。 有人可能要说了,海瑞做到了正二品,怎么算做不好官呢? 官做得大,不代表做得好。 他可以作为改革的先锋,但没办法引领改革,甚至说,让他为封疆大吏,治理的范围超过不了一个郡。 那就更别提十数个郡,几百万人口了。 “景修兄觉得如何?”王水山问道。 “非常好。” 宋时安点头回应,表情认真。 好在哪里呢? 好就好在,他不是口嗨,他是真的把这些话,写进了他的考卷里。 光这点,就值得敬佩。 但实际上,还是立场问题。 他父亲是从马夫干到的县尉,就不属于是世家这个群体。 自然,对世家没有好感。 下手,也是直击要害。 “可有不足?”王水山问道。 “将佃农从大族那里脱离,如何做到?” 就像是就等宋时安提问一样,王水山将自己的一系列对策拿了出来。 他的表达,极其清晰。 对于地方州郡的情况,也相当了解。 可以说,相当的有东西。 而像这样有东西的人,作为聆听者,宋时安只需要好好倾听,并且在关键的时候捧场的说个‘那咋办啊’,就能给他把情绪价值提供满满。 二人就这样,一直畅聊。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 宋时安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哎呀,都这个时辰了……” “实在抱歉,我与景修兄真是相见恨晚,胸中有太多的话不吐不快,都忘了时间。” 王水山见状,连忙抱歉的说道:“如若不弃,要不今晚就在我塌下一宿?” 好极好极。 “这怎么合适呢?” “请不要客气,如若当在下是朋友,就请留下。”王水山说着,就拿出了凉席,铺在了地上,“我去找店家拿床床褥,今晚我就睡席了。” “这不好吧?”宋时安连忙道,“还是我睡席吧。” “景修兄莫要再争了,听我的。” 王水山直接霸总的决定下来。 接着,自己就去找店家拿了被褥,打好了地铺。 “今日已经有点晚了,景修兄也有些倦了吧,要不先睡,明日再聊?” “嗯好,晚安。”宋时安礼貌的笑着说。 晚安… 听到对方打招呼用这两个字,王水山感觉到了一些亲近之感。 晚安?还挺有意思。 躺在床上,吹灭灯盏之前,宋时安看着床下的‘饭票’,少见主动下定论道:“水山,你会考上举人的。” 听到这个,王水山含蓄一笑。 仰躺着的他,看着窗外朦胧夜月,满是期待的说道:“我还想考上亚元,最好能直接候补官员。大虞的改革,迫在眉睫了。” “没问题的,我们都拥有美好的未来。” 打趣的说完后,宋时安吹灭了灯盏。 “那景修兄,你的策论是怎么……” 王水山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宋时安睡觉的‘呼呼’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王水山带笑着便盖好被子,也入睡了。 侧过身,背对着王水山睡的宋时安,缓缓睁开了眼。 哎,这哥们能中举吗? 这么激进,很可能不举啊。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 学子驿馆的一夜,宋时安睡得很好,直接整了个自然醒。 而醒后,外面本就哄哄闹闹的声响,听得愈发清晰。 这时,他看到王水山正站在窗台边,探出头,看着外面。 于是便凑了过去,站到了旁边:“看什么呢?” “……”王水山被吓得一惊,看到宋时安才松了一口气,并说道,“都在看呢。” 的确,宋时安是在三楼,二楼下面的房间里,也探出了一堆头。 而在驿馆下的街道上,正停着一辆有帷幕,装饰珠宝,挂着香囊的马车。马车是双驾的,车前车后都有奴仆护卫开道。 这里是学子驿馆区,一连着十几栋驿馆,每个窗户都有人在看热闹。 街道上的人也是,仿佛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座马车上。 “这是何人?”宋时安问。 对此,王水山津津乐道的说道:“当朝司徒孙大人说过,此次科举,京兆的亚元都会邀请参加他的诞辰。” “孙司徒车好粉啊。” “哎不是。” 王水山都被整无语了,说道:“孙司徒表面是要过诞辰,实则利用此次科举,给他的小女儿招婿。而这,就是他的小女儿,专门从扬州而来的。”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做这种心思?”宋时安吐槽说。 “非也,我并非贪慕权贵。” 说到这里王水山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开口说:“只是那孙司徒小女,可是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 “哼。” 对此,宋时安不屑耸肩,面无波澜。 而后,手肘搁在窗框上,身体前倾,跟所有学子做出了同一个动作,看着缓缓掀起帷幕的马车。 (本章完) 第12章 魏忤生 第12章 魏忤生 司徒,大虞的‘三公’之一。 虽然更多的是荣誉虚职,门阀政治的装饰品,一般由一些德高望重的世家长老担任,如果没有兼职其它实权职务的话,相当于退居二线了,但毕竟这个身份级别极高,哪怕是皇子亲王,也得尊敬拉拢。 更何况孙司徒身后的是扬州孙氏,那是天下望族。 江南学子,无不以攀附上孙家为荣。 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乏当今一些朝廷权要。 哪怕孙司徒的女儿是个丑女,想要巴结结亲的也数不胜数,排队能排到大齐去。 更何况,此女乃是‘江南第一美人’。 学子驿馆的所有读书人,基本上全都冒出头来,充满幻想。 “听说此次科考的亚元,都会被孙司徒邀请参加他的诞辰。” “然后,从中选择一位容貌,家世俱佳的学子,将小女许配。” “那意思就是,有十个人有这种机会?” “到底是何种美人,称得上江南第一美女啊。” 所有人,都期待得双眼放光。 古代读书人的顶级享受时刻—— 金榜题名时,洞房烛夜。 虽说只要考上了亚元,就不愁娶个身份尊贵的大小姐。 可是,这可是三公之女啊。 亚元本身就有候补官员的机会,倘若再和扬州孙氏结成政治联姻,那估计就能一步到位,直接成为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意为:由中央直接任命的正式官职。 所以,县令肯定属于。 “景修兄乃京城公子,为何不知道这位孙家小女?”王水山好奇的问道。 “嗯……好像听说过。” 实则没有。 你要说盛安商k…酒楼里那些漂亮的歌女,宋时安还能叫出对方的乳名。 至于豪门小富婆,宋时安应该从来没有这种方面的想法和好奇心。 不得不说,原位面的宋时安活得太通透了。 也不怪他爱跟傻逼玩。 因为他,也是一个傻逼。 “出,出来了。” 就在二人闲聊之时,王水山看到帷幕被一只手掀了起来。 所有学子,当场僵直。 那只手,白皙纤细,肤若凝脂,骨节清晰,若寒泉漱玉,仅仅只是视觉上,就给人一种小手又软又凉的触感。 同步的,宋时安和王水山头一起往下沉,歪头,默契的换了个视角。 逐渐的,手腕出来。 薄如蝉翼的纱袖因为抬起的动作,徐徐下滑,肌肤一寸寸的展露……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屏气凝神。 突然的,掀起帷幕的手停了一下。 接着,帷幕缓缓落下。 一时间,全是叹息。 “阿乌,走吧。” 马车之内,一个轻盈柔和的声音道。 “不是来找公子的吗?”马车里,一个约摸十四岁,叫做‘阿乌’的少女不解道。 “先回家吧,兄长晚些会回来的。” “知道了。”阿乌点头,然后掀开窗帘,对着车夫喊道,“回府。” 同时,她看到了学子们一个个唉声叹息、面露遗憾,便忍不住的捂着嘴笑道:“那些书生的样子,好好笑啊。” “不得无礼。” 少女说完后,视线也不自觉的瞥向了马车侧窗。 恰好,便看到驿馆三楼的窗边站着的两人。 其中一人与所有人都不同,同样是没看到,他却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 “竟然没有下车。” 王水山顿感遗憾。 “人家逗逗你呀。” 没看到美女的宋时安表现的相当随意,丝毫不为所动。 哪怕刚才也跟着批判性的瞄了几眼,但情绪根本不受这个第一美女的左右。 人家露个脸你看不到就急了,这也太小厨喃了。 这样性压抑下去,早晚会沦为漂亮女人的玩物。 我们打cf的都这么硬气。 “迟早会目睹的。” 而王水山依旧未减热情,相反更加期待:“到时候,孙司徒诞辰,只要考上了亚元,就会被邀请成为座上宾。如若那样,将是何等风光。” “邀请能不去吗?” “那可是三公之一的司徒大人,谁会不去呢?”王水山觉得宋时安在开玩笑。 “确实确实。” 宋时安随意应下后,便从窗边走开。 这时,驿舍被敲响房门。 一位驿馆小二,端着早餐站在了门口。 见状,王水山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钱,放在了餐盘里,道:“再给我多上一份。” 小二把头往里瞥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有一人。 而见他有些磨蹭,王水山又拿出一枚钱,亲自放在了对方手里:“去吧。” “好的公子,我这就去加一份。” 小二笑了笑后,转身便离去。 在房间关上门后,他打开手掌,看着那一枚小费,露出了鄙夷神色,道:“穿得有模有样,没见过这么抠的。” 过了一会儿,小二重新上了两人份的早餐。 “时安兄,请。” 王水山主动邀请他共进早餐。 “好。” 宋时安微微点首,礼貌回应。 “景修兄。” 王水山想到些什么,遂笑着邀请道:“在揭榜前,我一直在这家驿馆住宿。要不,景修兄这几日就与在下一起在此处喝喝酒,下下棋,随意闲聊?” 面对如此客套,宋时安看向他,毫不犹豫道:“好。” “……” 他答应的速度之快,让王水山都小懵一逼。 那还客套啥啊。 万一人家真不留我,这两天去睡天桥啊? 饭票老师,余…这两天,请多指教了。 ……… 皇宫,何宁宫。 铜案之前,一位约摸二十岁,衣着深色云锦常服,戴铜冠,五官俊朗清秀,目若秋星的男人,手握毛笔,神情专注的在稿纸上伏案作文。 从头到尾,丝毫不动,直至落下最后一笔,表情终于轻松。 将毛笔放下,双手把稿纸举在面前,在浏览一番过后,相当欣喜的站起了身,朝着何宁宫外快步走出。 这时,一位衣着华贵,身材娇小,杏脸桃腮,模样颇为可爱的少女走了进来。 二人正好碰面。 “来,给我看看。” 男人将稿纸直接递到了女孩的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 长清公主被这突如其然塞到自己手上,而且密密麻麻全是字的纸搞得皱起了眉头。 “这次乡试的考题,我做的赋文,你给我看看。”男人期待的说。 “……”长清公主嘴巴撇了下,揶揄道,“父皇都不用你,你写这个有什么用?” “你不看算了。” 男人直接把稿纸夺回手中,而后雀跃情绪丝毫不减的走出宫殿,快步下着台阶。 “魏忤生!你去哪?” 对着背影,长清公主不满喊道。 魏忤生头也不回,随意摆了摆手:“我去找国子监的师傅看。” (本章完) 第13章 大学士阅卷 第13章 大学士阅卷 魏忤生拿着试卷,出了皇宫之后,便乘车去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被红墙青瓦所围起,是大虞除了皇宫以外,最为气派的一个建筑群。 在虞帝登基之后,亲自下令修建的。 可谓是倾尽国力。 相反,皇宫这几十年一直都只是普通的修缮,从未大兴过土木。 足以展示对科举的重视。 国子监大门口,是一座高耸气派的牌楼。 去到门口后,门口的卫士当即便单膝下跪握拳行礼:“参见殿下。” 魏忤生抬手道:“起来吧。” “殿下亲临这是?”卫士问道。 魏忤生道:“我要找国子监的师傅请教问题。” “那能允许在下先行记录吗?”卫士谨慎的问道。 “那是自然。” 魏忤生笑着道。 在记录后,魏忤生又主动道:“我来签字留名。” “殿下,不必如此。” 一般来说,国子监这个地方,并不对外开放。但是,也不是十分严格。某些地方是绝对禁止无许可进入,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国家机关。比如藏书阁,一些贵族子弟,都是能去借阅的。 更何况皇室学府就在里面,皇族子弟上课都在这个地方,魏忤生还是这里的毕业学生。 只是现在要进行科考改卷,所以纪律比较严明一些。 但无论如何,非核心区域的话,皇子来是不会受阻的。 “你也是公事公办,签吧。” 魏忤生并无架子,在走完流程过后,便进入了国子监之内。 在国子监里,最中轴处,一座巨大的宏伟建筑,便是集体阅卷的地方——至公堂。 在内,四千多份试卷(分两科),由一百多名国子监学士,加班加点的判卷。 这里,如若没有最高指令,外人是绝对不可入内的。 门口的卫士,直接是锦衣卫特派的。 而走到这里后,魏忤生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是想着,随便找一个国子监里的师傅看看。 毕竟这些师傅,起步都是进士学历,定然是学识渊博。 可稍微逛了逛后没有遇到,便打算离去。 这时,从至公堂的台阶之上,一位大学士走了下来。 魏忤生一看,发现是张兆,于是连忙上前。 “老臣,见过六殿下。” 张兆主动行礼。 魏忤生双手行礼,鞠躬的幅度并不比对方低,并好奇道:“张师傅为何出来?” “卫士通报殿下在门口徘徊,遂过来拜见。”张兆道。 “是这样的。” 魏忤生笑了笑后,将试卷双手呈给了对方:“张师傅,我知道科考题目后,就在宫里试着考了一下……请指教。” 张兆双手打开试卷,看了下后,又抬起头看着魏忤生,有些费解道:“殿下,为何今日来找老臣判卷?” “是打扰到张师傅阅卷了吗?” “不不。”张兆连忙否定,并说道,“阅卷日,大学士们在至公堂里判卷,若不是卫士通报,恐怕怠慢殿下啊。” 听到这个,魏忤生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昨日才考,今日阅卷。倘若是已经放榜后,那题目和范卷都已经满天飞了,那时我再拿着试卷请教,倘若写得好……张师傅不会觉得我假借他人之言吗?” 他一番话,直接就把张兆给说愣住。 他就像是一个写了篇好赋,自认为不错,兴冲冲拿给老师看,还生怕老师觉得自己是抄袭的‘虚荣’学生。 忍不住的,张兆哈哈笑出了声。 但下一刻,连忙收敛道:“请殿下恕罪,下官无意冒犯。” 实在是绷不住。 “张师傅,你还是先给我看看吧。”魏忤生尬笑道。 “嗯,请殿下稍等。” 于是,张兆便开始认真的浏览他的试卷。 两科写在一张稿纸上,字写得很小,但字迹娟秀清晰,看得十分清楚,令人赏心悦目。 大约一刻之后,张兆终于看完了。 缓缓抬起头,看着十分紧张,就像是一个老实学生一样的魏忤生,张兆微笑道:“六殿下,文采和策论,都相当不错。” “能中举吗?” 魏忤生期待的问。 “殿下皇室贵胄,为何要去中举?” “我的意思是,是否有中举的水准?” 张兆神秘一笑,接着试探性的问道:“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 知道这句话出来就是不妙,但魏忤生还是直接道:“自然是实话,张师不用给我留情面。” 张兆:“能中。” “那能第几?” 魏忤生面露欣喜,迫切追问。 “假设京兆举人百位,殿下或许……”稍作思索后,张兆说道,“五十名左右。” 听到这个,原本还紧张的魏忤生一下子就松懈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自己很差呢……” 说到一半,魏忤生突然反应过来:“哦!方才记起,张师当年可是恩科状元。那看举人五十名,岂不是像看愚笨孩童?” “哈哈哈……” 张兆再次被整笑,展露出由衷笑容,并且连忙摆手:“殿下抱歉,老臣无意冒犯。请恕罪,实在是请恕罪。” 每个皇子都是龙子,臣下面对时,都应该充满敬畏。 但六皇子殿下,却让张兆感觉到相当放松,而且心里舒服极了。 “无妨无妨。”魏忤生一点都不生气。 “殿下,您的文采尚可,但策论颇优,比如……” 张兆刚准备指点,魏忤生便打断道:“张师,科考阅卷乃国家大事,不敢打扰。但待到放榜之后,能好好指教学生吗?” “老臣的这些浅薄见解,殿下如若不弃,一定言无不尽。”张兆十分认真道。 “那张师傅,就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 两人互相行礼后,魏忤生便拿着试卷离开了。 看着这位皇子的背影,张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倘若不是‘忤生’,这位六殿下在诸多皇子之中,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而且,为人十分可爱宽厚。 在对方走后没多久,一位身着蟒袍,魁梧严肃的男人走了过来。 相比起对那位皇子,张兆这一次是真正的敬畏,连忙相迎:“老臣,参见晋王殿下。” “张大人。” 晋王昂首正身,微微作揖,平和行礼。 “殿下请。” 晋王负责操持这次科考,来这里就属于是视察工作。 在张兆侧引下,晋王走在前头,想到刚才遇到魏忤生,便随口的问道:“六殿下来做什么?” “六殿下与老臣讨论试卷。” “哦。”听到这个,晋王并未放在心上,不再过问。 踏上台阶后,晋王走进了至公堂。 在里面百位阅卷的国子监学士连忙起身,大幅度弯腰拜见。 晋王一边往里走,一边压了压手。 随后,那些人全部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上,继续阅卷。 这百位学士是交叉阅卷的阅卷老师。 负责筛选,但无权评等,只是将有潜质的考卷挑出,最后由大学士定等。 司州的师资稍微豪华一些。 而剩下的五个州,则是各设一位大学士,总管全州的科考。 当然,名额有区别的。 司州的教育过于先进,官僚子弟也多,举人的名额约一百人。 其余五州的,平均大概五十人左右。 而往里走,最尽头有一个内室。那里就是衡鉴厅,几位大学士在此处将优秀的考文进行定级。 刚走到厅前的屏风处,晋王便听到辞赋主考官吴康大学士激动的声音: “辞赋第一文已出!第一文已出!” (本章完) 第14章 锁定亚元! 第14章 锁定亚元! 听到这句话,晋王愣的停下了脚步。 辞赋第一文已经出了? 可这才是阅卷的第一天上午啊。 难不成有什么舞弊黑幕? 带着困惑,晋王从屏风处,走到了衡鉴厅。 见到晋王,厅内六人皆同步起身。 古易新带头弯腰行礼:“臣等,参见晋王。” “诸位免礼。”晋王走了过去,而后搀扶起古易新,往太师椅上而去,“古师,请坐。” 古易新是晋王的师傅。 虽不是太子太傅,但因为太子早噶,他的地位已经差不多了。 晋王世子,现在就是由古师带着读书。 毫无疑问的,是当今文坛魁首。 “殿下,请。” 古易新也对晋王主动邀请。 然后,二人坐在了上位,剩余几人,包括张兆落坐两侧。 “这是我们目前评定出的辞赋甲等,请晋王过目。”辞赋主考官孙康起身,拿起试卷。 “孙师不必。”晋王压手道,“是陛下令本王前来陪同,行公事尔。各位师傅专心阅卷便可,评等之事,可自行决断。” 这番话说完,孙康笑着坐了下去。 而古易新看了眼晋王,又转回头,表情有些微妙。 这位皇子,其实还算得体,气度也尚可。 但缺乏一些智慧与担当。 作为科考监阅,却特意强调是陛下令他而来。 就好像意思是,哪怕给诸位大学士造成了压力,那也是皇帝的要求。 他,无责任。 而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阅卷定等就继续了。 “辞赋第一文已出?”张兆刚才也听到了,遂不解的问。 自己也才出去了一刻左右,就把甲等第一评出来了? 我那一票不作数是吧? “真有如此之好?”有人也问道。 “老朽并未有任何的夸张。” 孙康握着这份被厚纸缝封上名字的试卷,语气充满激动,环顾众人,尤其欣赏的说道:“甚至说,此文就算是归入圣人文里,也没有丝毫的违和!”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表情一律的重视起来。 何为圣人文? 那就是圣人留下来的经典著作。 而当今天下,圣学可是治国之学。 这个评价,毫无疑问将这篇辞赋,推上了云端。 之所以能这样说,也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做学问,以务实为基调,虽然主流学问为圣学,但并未将圣人完全捧上神坛,不可冒犯。 好文章,就是好文章。 “殿下,诸位。” 孙康起身后,退了几步,面向了所有人后,作为大学士,开始亲自朗诵此文:“《劝学》。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听到这书名和第一段,有人便点首认可。 “一下子就抓住了以‘书’为题的上论写法。书乃学,且学不可以已。”张兆也相当中肯的评价。 他们这样,并非是有人说了这是第一文,所以对同僚尬吹。 作为教育第一线,或者说资深的阅卷老师。 看作文的时候,仅仅只是书名和第一段,就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这次关于‘书’的题目,上论就是学习。 甚至说,本质就是《劝学》。 “后面更加精彩。” 孙康抬了抬手指,继续兴奋的说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 伴随着他的朗读,这些比喻一出来,所有人都重视起来,坐正身体。 “大一点声,老朽耳背。” 甚至还有大学士提醒,都是些老东西了,要提高音量。 孙康继续的,富有情绪的诵读。 每读到喜欢之处,就忍不住的摇头感叹。 其余老头,也像是如饮郎酒般,十分的沉浸投入。 好文章,这种客观存在的东西,其实一般不会有太多的分歧。 当然,有些吹几把因为受众下沉的原因,导致它并不好,但还是很多人喜欢看。 可这些大学士,哪个不是状元榜眼出身? 审美思想到达那个程度的人,看到好文章,比看到一位绝世美女,会更加兴奋。 “妙,妙,妙。” 一位大学士将手指敲在扶手上,由衷慨叹。 在这里的晋王,虽然一直被评价为中庸,但也感受到了这文章的水准。 第一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二段,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第三段,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篇文章里,能够摘抄出的佳句…哦不,名句,比比皆是。 读完之后,孙康停了下来,嘴角带笑的观察众人。 就像是安利了一个好番,等着人夸一样。 “给我看看。” 古易新抬起手。 连忙的,一位年轻学士将孙康手里的试卷接过,双手呈上,送到古易新的手里。 “文字质朴,但言语传神。更重要的是,说理务实。每一段到下一段,都是深度的拔高。” 作为策论主考官,不是尤其擅长辞赋的张兆,都忍不住的评价道:“每一段,都是道理的递进。为何读书,读书的作用,怎么读书。而且,言辞极其贴切…就像是掐着我那愚钝徒弟的脖子,一字一句的劝诫。” “太精髓了。”有人插嘴道,“现在的书生,只知道读书的目的,是为科举为功名。但却不明白,读书到底让他改变了什么。” “最后一段的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句…妙,妙,妙啊!” “这个学生,书读得好啊。” 张兆越想,越觉得了不起:“此篇文章,哪怕是放在进士考卷里,也能拿甲等一,绝对可以。” “举人考生里,竟然还有如此见解深刻之人?” “会是孙司徒家的公子吗?”有人猜测道。 这一次的科举,全国参加的人加起来七千余人,其中不乏一些少年天才,而其中有一个解元大热。 那就是孙司徒的公子,孙谦。 他不一样在于,他参加科举非常之晚。 在十六岁以前,连童生都没考,一直在潜心学习。 然后十六岁参加童生考生,以全科第一的成绩,拿下‘金元’。 那时,他的学识智慧,早就超过一般举人了。 这次十八岁,又参加举人考试。 所有人都知道,孙司徒让自己儿子那么晚才科考,只有一个目的,创下科考创建以来无人达成的记录——连中三元。 童生的金元,乡试的解元,会试的状元。 之所以搞诞辰邀请学子这种东西,除了嫁女,再就是炫子。 “有点像,又不太像……”有人道,“孙谦的《赤江赋》我看过,文字极尽华丽优美。而这篇《劝学》,文字自然也是传神,笔力深厚。但明显的感觉到……” 张兆道:“不想用劲。” 对。 高等的文笔是什么? 那就是,我文章里随便一句,都能够拿出去当名言。 但你通篇看下来,就感觉到,言辞相当简练。 “此篇文章,对于天下年轻读书人,警示意义,是首屈一指的。” 最终,古易信打断了众人‘猜人’的八卦情绪,这般评定。 这番话,太重了。 就好比说,《三字经》是小学生必背科目。 孙康附和道:“还有,国子监的所有学士,那些自命不凡的臭小子,都应该会全篇背诵。” 在一旁的晋王,则是格外紧张。 因为他虽然觉得这篇文章好,但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好…… 骨子里对老师的恐惧,让他不敢和古易新对视眼神。 “甲等,毫无疑问。” 孙康说完后,又有些矛盾道:“可是,先前说过,策论不行的话不可能亚元……” “都写出《劝学》了。” 一向是威严刻板的古易新,捧着这篇说论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悦色:“哪怕策论白卷,也当锁定一位亚元的资格。” (本章完) 第15章 我还有个妹妹? 第15章 我还有个妹妹? 科考的阅卷是三天,放榜是在三天之后,就是第四天。 在这几天,宋时安一直在王水山那里待着,吃他的住他的。 不过王水山并不介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怠慢,依旧是每次吃饭给他多买一份,睡觉也是让他睡床。 毕竟千金易得,而知音难觅。 像宋时安这种高官庶子,是不可能占这点小便宜的。 所以王水山更加觉得,他是跟自己投缘,所以才在这里陪伴的,于是就更加热情了。 “水山,我下去逛逛,你身上有钱吗?” 宋时安在驿馆里躺尸躺得有点乏味后下床,对正在书案那里看词册的王水山说道。 像王水山这种志存高远的读书人,目标都是考到进士,所以一般都有‘终身读书’的好习惯。 不过因为才科举结束,所以不会看功利书。 翻翻诗词的册子,也算是放松的同时,稍微陶冶一下情操了。 听到这个,王水山放下册子,从兜里掏了一下,拿出一小吊钱。 “借我十文就够了。”宋时安说道。 “何谈借,拿去用便是。” 王水山直接取了小半吊,放在了宋时安手心。 大约有二十几文的样子。 作为朝廷八品官员的儿子,王水山的家庭条件绝对不会很差,但他真的非常节俭。 那些进京赶考的外地书生,在等放榜这几天,绝对会忍不住在这繁华盛安,好好逛逛,吃吃喝喝。 一些自控能力差的,被京城朋友带到酒肆商k后瞬间就会沉迷,然后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天,不知天日。 这样一看,自己找的这位饭票先生,真是品德优良,值得深交。 “那我下去晃晃了。” “嗯好。” 王水山对着宋时安笑了笑后,继续看词。 宋时安下了楼,大概走了一会儿后,便是一条相当热闹的街道。 学子驿馆虽说不在闹市区,但这里的学生太多,消费水平也高,所以便滋生了一条专门服务于此的商业街。 就相当于大学旁边的堕落街。 烧饼摊,茶点铺,修脚馆,投壶酒肆,还有卖异域漆器香料,首饰玉石的店子,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这娱乐活动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真的不比现在少。 甚至还有一些,违背公序良俗。 市场经济啊。 不过最让宋时安感兴趣的,是满大街的书店。 这些书,可不是什么‘圣人书’。 而是小说。 在这个世界,小说在半个世纪之前开始出现。 第一部,是根据这个世界的战国历史改编的同人剧,《六国记》。 而最火的小说,则是一位落榜举人所作的《怪诞说》。 是早期的公路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寒酸学子,遇到了一些妖怪化形的美女,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听说好多市民家里人手一本。 大虞总存量,可能到达了上千万本。 当然,那是分册的,不是一本书。 虽说因为盗版太多,正版的总销量可能不到存量的百分之一,但小说的作者也拿了不少稿费,赚了不少银子。 倘若有个大虞福布斯作家排行榜,他肯定是第一。 带着好奇,宋时安走到了一家名为‘阅文阁’的书店前。 这好像就是整个盛安最大的小说出版商。 这里,根据销量,在不同的区域摆放了不少的图书。 其中最畅销的几部,在最c位。每个月的销冠,还会出有插画的精装版。 可能就有人要问了,这些书的作者都是谁。 考生。 大虞开创科考后,普通人出现了难能可贵的上升渠道。 可并非是所有人的家庭条件都足以支撑他脱产备考。 绝大多数人,是当不了全职学生的。 而他们,恰好文字水平不错。于是就开始向这些书摊的店家投稿,让他们出版自己的书,赚微薄的分成。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位寒门进士,在他当官之后,被官场对手挖出了他曾经写过小说,还销量很高的历史。 并且非常之恐怖的是,写的是那种情爱小说。 什么东西,一旦市场化了,就会带一点颜色。 听说这位进士的哥哥看了他的小说之后,当即就跟他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小说里八成吃饺子了。 “客官,你想看哪类的书?”见宋时安在看,摊主笑盈盈的问道。 “这个月卖的最好的是哪一本?” 被这样问到后,摊主抿嘴笑了笑。接着,拿出一本书封上的书名下有绯红底色的书:“客官,这本。” 《春满园》。 懂了,园艺种植小说。 宋时安平时就爱搞点小盆栽,所以直接拿下。 “多少钱?” “十五文。” “不用找了。” 宋时安把手里的二十几文钱全甩给他,相当阔绰。 我在外面的身份可是盛安令宋靖的儿子。 不能给他丢面。 宋时安刚打开书走着时,迎面便碰上一人。 “宋时安!” 少女抬起手指,惊讶的对着他,然后在看到那本书后,十分生气道:“你竟然看这种香艳书籍,我要回去告诉爹!” 此女叫宋沁。 当时跟宋策一起出生的龙凤胎,也是十五岁。 长得跟宋策像得不行,整一个女版。 不过性格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弟弟那种高冷淡定,非常的跳脱。 带着一点娇蛮。 被这般威胁的宋时安,缓缓的放下书,凝视着这个要打小报告的妹妹,反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香艳书籍?” “……”宋沁愣了下,接着支支吾吾道,“这种不正经书名,肯定是不正经书啊。” “你没有看过,怎么会知道这种书名的书不正经?” “……” 宋沁红温了。 “好啊宋沁!” 宋时安指着她,严肃道:“你竟然背地里看这种香艳书籍,我回去了要告诉爹!” “我没有看!你不许说!” 急了急了,随便说两句就急的不成样子。 说到底,还是小屁孩。 “就告诉就告诉……” “别说这个了!话说,你真的要死外面,不回去吗?”宋沁强行的转移话题。 不过,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其实在宋家子女之间,并没有那么仇视。 真正仇视宋时安的,只有大夫人。 在这之前,宋时安一直在家里缩着头,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宋沁等人,算不上跟他水火不容。 确实是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瞧不起他,但她们已经嫁人了。 “那谁敢回去啊,我会被打死的。”宋时安拒绝道。 “谁让你做那些荒唐事呢?” 在揶揄后宋沁心生一计,提议道:“有了,你就说那时中了魔怔,你知道都不知道干了什么。而且正好你之前差点淹死,鬼门关走了一趟,说不定还带了点小鬼呢?” 牛逼。 “他能信吗?” 宋时安作出试探道。 “我说的话,爹肯定信啊,又不是你。”宋沁得意道。 “那我也不回去,真的会被打死的。” “真是胆小如鼠。” 不屑的嘲笑完宋时安后,宋沁再次灵光一闪,又有了想法:“那这样,我先回去探探爹的口风,倘若他相信了,我再给你传信,你再回来。” “……” 见她这样说,宋时安作出了思索。而后,看着如此积极的宋沁,面露狐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好心?” 你不会对哥哥…… 听到这个,宋沁一下子就烦躁起来:“那宋策,考都考完了,还在家里整日看书,写字,练剑,让爹看我如何都不爽,气死人了。” 宋时安:“那我回去了?” 宋沁当即烂漫的笑了出来:“那我就不是最没用的了~” 我可去你妈的。 (本章完) 第16章 宋时安要回家了 第16章 宋时安要回家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去问?” 宋时安狐疑端详宋沁。 “怎么,你其实是想回家的?”宋沁好奇道。 “这不是当然吗?谁愿意在外面流浪啊。”宋时安毫不犹豫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翅膀硬了,所以才那么嚣张呢。”宋沁有些难以置信,接着打趣的问道,“所以你不敢回家,就是怕爹把你打死?” “自然啊。” “如果爹承诺不把你打死,你就回家吗?” “不是,打个半死也不行啊。” 宋时安认真道。 “那要是他承诺不打半死,你就回家?” “打残疾也不行啊。” “你这人真是好麻烦……” 宋沁有些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接着确认道:“倘若父亲答应你,不打死也不打残,你就愿意回家,对吧?” “对,这没问题。” 宋时安点头,郑重其事。 “那好,那我回去跟父亲商量,倘若他愿意,我就派人来与你通风报信,届时你再回家。”宋沁提议说。 “如此这般,好极好极。” 宋时安淳朴的点头。 “申时吧,你就在这个书摊这里等着,自会有下人来与你接头。”宋沁道。 在对方这样说后,宋时安双手交迭,朝着宋沁缓缓弯腰,十分正式的致谢道:“多谢小姐,倘若事成,必定重谢。” “好说好说。” 被这样恭敬的感激,宋沁露出满意笑容。 接着便转过身,朝着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看着远去的少女,方才虔诚老实的宋时安,当即原形毕露,慵懒的单手捧着《春满园》,转身边走边看。 ……… “父亲,我在学子驿馆那里遇到了宋时安。” 回到府后,宋沁单独的找到了宋靖。在他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又单刀直入的提起道。 “什么?!”而一听到这个名字,宋靖瞬间就恼火了。 手中的毛笔,直接被握断。 瞪着宋沁,暴怒道:“那畜生现在在哪里?”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宋沁连忙的安抚道,“我在驿馆那的街道遇到的,不知道他现在具体住在哪里。我提到父亲后,他也很害怕。” “害怕?他还知道怕?”宋靖握紧拳头。 “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怕的……”宋沁想到了自己的那个计划,便直接落实,“他与我说,落水的时候,似乎中了魔怔,做了一些不详的梦。然后就导致,他脑子整日乱糟糟,昏沉沉。我问他知不知道闯了正门的事情,父亲你猜他如何说?” 宋靖盯着宋沁,不耐烦道:“如何说?”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此事!” 宋沁,一下子就严肃而玄学起来。 “当真如此?” 宋靖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敢回家,却不知道不敢回家的原因。”宋沁继续的说道,“我提起父亲你,他就哆嗦。那样子,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因为宋沁的描述,肉眼可见的心软起来,表情彷徨。 于是,宋沁乘势说道:“他害怕父亲,怕回去会被打死。所以请求我探探父亲的口风,只要不把他打死,哪怕打残,打得半死,他也想要回家。” 眉头皱起,宋靖陷入了犹豫。 过了一会儿后,他神情凝重,缓缓开口道:“既然是中了魔怔,那我就不打他了。找个驱魔的方士,给他去去魔。但先前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丢脸的事情,不可能不罚。” “父亲是说真的吗?” 宋沁惊讶的问。 不会一放进府里,就把他打死了吧? “真。”宋靖道,“让他傍晚的时候回来,小门给他开着,不设门卫。我在正房亲自等着他过来,只要认罪,中了魔怔的事情既往不咎。” “那好,父亲我这就差人去说。” “嗯。” 就这样,宋靖看着宋沁离开了自己的书房。 在关上门后,脸上瞬间黑沉,极其可怕。 “魔怔?这种屁话都想得出来。” “等你回来。” “看我不打死你!” ……… “小姐,时安少爷他说今晚亥时之前回来。” 一个下人将这个消息和宋沁通报后,她便相当兴奋的和宋靖传话了。 “我知道了,亥时,我在正房等他。” “好的父亲。” 在促成这一件事情后,宋沁的世界,整个豁然开朗了。 要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宋策,自己在家里本来过得挺好的。 现在,父亲哪哪看自己不顺眼。 一说没有女孩子相,又说不好好读书弹琴,还骂她娇蛮愚笨,根本就没一个优点。 还好,宋时安要回来了。 先前喝酒的事情得骂。 这一次第三次考举人没中的事情还得骂。 等宋策中举去当官了,这家伙一个人在家里当米虫,会持续的再骂。 那日子,就好过多了! 想到这里,宋沁便觉得未来可期。 而亥时,守在正房的上席坐着的宋靖,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狡黠。 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的弧度。 这个屋子,看似只有他这一个人。 但实际上,屏风后面藏了足足有十个家丁。 每个人都手持木棒,伺机而动。 只要这小子敢进来,这鸿门宴算是吃定了。 交狐朋狗友,去天酒地,还忘记身份擅闯正门,甚至还觉得考上了区区举人,他就能翻身了? 狗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只有活着,才配做我的儿子。 宋靖原本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做这种事情,他特别的有耐心。 就这样,他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从亥时耐心的等到子时。 又从子时,等到了丑时。 不知不觉中,鸡叫了。 “混账东西,我杀了你!” 意识到被鸽了的宋靖突然起身,青筋暴起,战意拉满。 ……… 王水山醒了后,看到宋时安正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捧着那本《香满园》,不觉得有了些羞耻的好奇:“这书,讲的是什么?” 宋时安看向他,露出神秘微笑:“好看的。” “那我不问了。” 王水山连忙错开在意的视线,接着畅想道:“这都第三日了,应该都定出举人了吧。你说国子监的大学士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大学士们在干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妹在干什么。” “啊?” ……… 宋府,庭院。 手掌被打得通红的宋沁,跪在院子的正中间,眼泪的仰天骂道:“宋时安,我恨你!!!” (本章完) 第17章 双科第一 第17章 双科第一 国子监,衡鉴厅。 第三日上午,所有的试卷基本上都已经评等完毕,评等的排名也差不多完成了。 不过因为有些具体的名次还没有确定下来,所以目前仍然是全封存的状态,并没有确认真名。 其中辞赋那一科,《劝学》被集体通过为甲等第一。 甲等的第二到最末,虽然有些存在争议,但还是能够投票投出来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策论。 前三甲的讨论最为激烈,投票下来,几乎是旗鼓相当。 分别是: 《梯税法》 实行阶梯税,同时对商贾收重税。 拥田越多,收税越多。 这一刀,非常狠。 但因为这一篇写得非常好,在晋王的监督下,这些大学士没办法忽视。 不过大家也都心里清楚,就算朝廷真的要实施这个法案,也并不能就真的将世家重创。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你永远不知道,某些人有多少田。 那这篇文章就没有意义吗? 并非。 因为新的政策,在开始的时候,绝对是下手最重的时候。 这个政策一下来,这几年能够收到的田税一定是非常之多的。 不管后续怎么说,燃眉之急可解。 第二篇: 《大河赋》 这一篇文,文字非常华美,策论写得像赋。 但却不完全华而不实。 文章的核心观点,募捐钱粮,治理大河水患,修筑千里河渠,将河患区,改成数万顷良田。 这跟其它文章不一样在于,在那些人试图从‘节流’解决问题的时候,它提出了‘开源’。 没有粮,那就开发良田。 成本靠募捐。 募捐的对象,当然是世家大族。 其实募捐这种行为,非常常见。 古代的皇帝一般做什么事缺钱的时候,都会发起募捐。 还搞个功德牌,把捐款人的名字和捐款数都刻在上面。 如果某些高官捐得多,退休之前还会给你搞个三公九卿的名誉职务,光荣下岗。 梯税是收钱,捐款也是收钱。 区别在于,捐款是为了基建,这是一个长期投资,长期回报的法子。 梯税和修堤,都要动世家。一个立竿见影,一个徐徐图之。 虽然有点狠,但国家如此,世家要是再无牺牲,皇帝是要发怒的。 最后一篇, 就是《屯田策》。 这也是争议最大的一篇。 当然,争议并不肤浅的理解成,这篇文章在好和坏上有争论。 七位大学士统一认为,这是好文章。 可关键在于,把他拔高到什么位置。 政治考量,就在这里。 “这三篇文,无论是思想深度还是新颖程度,都为上佳。”策论主考官张兆也拿捏不定的说道,“一二三名,确实是不好评。” “但《大河赋》文采最佳。”孙康道。 “策论看什么文采?”张兆反驳。 “那水平都差不多,那不比文采比什么?”孙康怼了回去。 “可策论讲求实用,自然是最务实者,最优。”张兆道。 “《大河赋》文字确实是最优,但最为难得的是,所举例的方案,并不轻浮,是完全切实可行。”作为辞赋主考官,孙康天然的喜欢文笔好的。 “那老朽请问。”张兆道,“治河会不会失败?” “……这是科考策论,不是大殿奏疏。又不是拿着考卷去治国,何以如此苛刻!”孙康有些生气了。 但他说的,非常对。 没有拿着策论去治国的道理。 考试,考的就是一个思想深度和应变能力。 可以说科考的所有文章,没有一个可以直接当政令。 发布一个政令需要探讨,试验,推广,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了。 拿着一个学生的策论作文去当金科律例,那也太儿戏了。 在这两人争执不休时,古易新缓缓侧过身,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晋王:“吾等认为这三篇文章都很不错,请殿下决出前三甲。” “……”被这样一问,晋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还是请古师决断。”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让我来? 你们可是最专业的大学士。 “陛下让殿下督科考,当我等权衡不定时,自然是由殿下决断。”古易新说。 “是这样的吗?” 晋王看向其余几位大学士,不确定的问道。 于是,众人一致的回应:“殿下,是的。” 晋王发现确实是自己的职责后,重新的审视起了这三篇文章。 眉头,越皱越深。 自己确实是可以下一个决定,评定出一二三名。 可这次的策论成绩,就是科考成绩,万一父皇对司州解元的人选不满意,那不是全怪到我头上来了? 越想,他压力就越大。 最终,他决定道:“本王,得去征求陛下的意见。” “全凭殿下决定。”古易新道。 于是,晋王便起身了,拿着这三份试卷。 七位大学士跟着起身,同步的双手交迭,朝着往外走出的晋王的背影,缓缓弯腰行礼。 待到他走后,七个人重新的回到了位置上。 “《大河赋》应该是孙司徒的儿子所作。”有人道。 听到这个,孙康急忙的开口说道:“我只是从文章水平去评判,跟是何人所作并无关系。而且我虽然姓孙,可不是扬州孙氏!” 在他急得都快脸红时,古易新将头转过去,声音低沉的提醒:“没人这么说。” 孙康抿嘴,不做声了。 “《屯田策》应该和《劝学》,乃一人所作。”张兆道。 对此,七个人都认同。 字迹是一样的。 甚至说,他们心里全清楚。 辞赋的第二名,作者就是《大河赋》的作者,三公之子,孙谦。 其实按照人情世故来说,这个解元直接颁给他都没问题。 但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那《屯田策》的考生倘若第一,那这个解元就是……” “双科甲等第一。” ……… 晋王带着三份试卷,急忙的赶到了宣宇殿。 这不是上朝的地方,是皇帝的寝宫。 陛下平常休息和简单的办公都在这里。 “参见父皇。” 晋王见到了在御案前批改奏章的皇帝后,缓缓跪拜。 皇帝看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瞥了下陈公公。 接着,陈公公便搬了个圆凳到晋王的身旁,笑着道:“晋王请坐。” 晋王坐下后,将试卷呈给了陈公公,并解释道:“这是大学士讨论出前三的三篇策论,但关于如何排名,存在争议。于是儿臣便拿来,请由父皇决断。” 皇帝没有看他,将三篇文章拿到手里后,一言不发的阅读起来。 直至三篇看完后,放下了试卷,看向了晋王,这个面带老实微笑的皇子,毫无情绪道:“晋王殿下怎么看?” 晋王笑不出了。 (本章完) 第18章 《屯田策》最优 第18章 《屯田策》最优 晋王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这是一道考题。 不仅如此,他觉得父皇对自己所有的提问,都是在试探。 毕竟以父皇的英明神武,什么是需要问我的? 而既然有考题,那么就有答案。 正确的答案。 晋王的挣扎,皇帝看在眼里。他的出发点不是吓他,所以便没有继续盯着,看着御案上的试卷,他又作出随意的说道:“就说说,这三篇文章的见解。” 听到这个,晋王那紧张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一些。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这些文章他都看得明白。 除了对于《劝学》竟然那么好有些意外,其它的基本上和考官们的想法保持趋同。 那就是这三篇文章,真的很好。 再加上一直在督科考阅卷,听到了国子监师傅们的讨论,所以他的信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稍作酝酿后,晋王道:“这三篇文章,皆为出类拔萃的优秀策论。分别,提出了三种不一样的,解决储粮困难的思路。” “《梯税法》,按照拥有田亩的多寡进行税收的提高。原本那些大地主和普通百姓的税是一样的,而现在对大地主加了重税,对商贾加了重税,短期内应该能够解决储粮危机。后续的,看执行的力度,或许能够贯彻。” 聊到这里,他又谈及了自己的认识:“此举,并未改变当官不纳税的根基。只是将那些在职官员名下以外的田亩加增税赋。儿臣想,是柔和的,世家大族也是能接受的。” 缓缓的,皇帝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被认可,晋王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 说话,也更加从容一些:“相反,《大河赋》就不是为了短期。治理河道,开垦新地,此举周期漫长,不过一旦成功,或可解决百万民生。钱的话,也是从那些世家出。北边齐贼压境,国势动荡…正是考验他们忠心的时候。” “捐的越多越忠心。” 皇帝轻描淡写搭茬。 见父皇还能开玩笑,晋王身上的负担全部没了。 “最后,《屯田策》。” 晋王继续认真的说道:“它主张,将除开边境重地的地方军队、民团集中,然后收拢流民,集体生活。因为兵力和人力集中,开垦,修渠,治河效率大大提高。人均可种田亩,至少比散户多出一倍。虽同样按照三七的赋税比,但可得税粮,大大增加。” 自始至终,皇帝听的很认真,没有一次打断。 “但这样做,也有一点问题。” 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晋王分析道:“世家遮荫人口,靠的就是让那些没有田亩的佃户给他们种植,赚取仅够糊口的口粮。而屯田,虽田亩依旧不属于流民,但分成为三七,所得余粮远超于给世家当佃户。甚至说,相当于重新拥有了土地。屯田实质上,是与世家争夺人口。” 听到这一番话,皇帝第一次的,认真的看向了晋王。 这些话,大学士们不会说。 所以,这是晋王自己琢磨出的道理。 这是他,自己的话。 “所以三篇里,晋王喜欢哪一篇?”皇帝凝视着他,问道。 明白了,父皇心仪《屯田策》! “回父皇,儿臣觉得《屯田策》最佳。” 相当果断的,晋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并且,与皇帝对视。 大臣直视皇帝为冒犯不臣。 但儿子与父亲这样做,并无问题。 对于他的回答,皇帝没有说话。 接着,将御案上的一份奏折抽了出来,交给了陈公公。 陈公公呈着奏折,缓缓走到晋王面前,弯腰献上。 带着一些疑惑,晋王打开了奏折。 看到的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 《为赈灾事屯田五策》 日期,三月十五。 早在三个月之前,与《屯田策》类似的奏疏已经由军机大臣提出了! 有些错愕抬起头,晋王不解道:“难道这篇策论有抄袭嫌疑?” 这句话一出,皇帝的整张脸都垮了。 脸色阴沉看着晋王,隐约透露出一丝的‘无语’。 “应,应不是抄袭。” 晋王连忙改口。 这种直接对皇帝的秘密奏疏,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而且科考学子都能够想到的治国良策,高官厚禄的军机大臣想不到? 那为什么这个奏疏上报了三个月,朝廷却一点屯田的讨论都没有…… 难道说,皇帝并不认可? “《屯田策》虽然能治标本…但做法过于激进,还有待商榷。” 不然为什么这封奏疏能够压几个月,一点讨论都没有? “那晋王觉得应是哪一篇?”皇帝问。 晋王思索后,根据皇帝的反应道:“可行性看来,还是《大河赋》。而且…能治根本。” “你刚才不是喜欢《屯田策》吗?” 一个问题,把晋王的脑子问空灵。 《大河赋》也不对吗? 的确,《屯田策》最优,治河是会失败的。 可是,为什么《屯田策》最好,父皇却不用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晋王的脑子飞速转动,越来越热,心也慌了。 “儿臣觉得,还是《屯田策》……” “那《屯田策》就是解元了。” “此事,全由陛下决断……” 晋王越来越怂,直到说出了这句话。 作为目前的嫡长子,皇帝这一次的表情,复杂到有些悲哀。 抬起手,指着晋王:“如果你是皇帝,你该如何做一件你想做的事情。” “儿臣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 听到这话,晋王啪的一下就跪在地上,匍匐着身体,战战兢兢。 皇帝起身,走到了晋王的面前。 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强行的‘扶’了起来。 然后,一点点的拽到了御案前,在晋王哆嗦的抗拒中,竟直接按在了位置上。 “父皇…父皇……” 惊恐的抬起头,看着皇帝,晋王脸色都要惨白了。 这时,陈公公悄然的退出了内室。 “说,如果你是皇帝,你该如何做一件你想做的事情。” 坐在圆凳上,皇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吞咽了一口唾沫。 紧张的,晋王慢慢开口道:“我将……” “称朕!” 两个字如雷鸣一样,炸的晋王差点腿瘫坐在地上。 浑身打颤的他,几乎要带着哭腔道:“朕…朕若想做一件事情,会先与机要大臣商榷,再在某些郡县施行,倘若可行后,再推广全国……” “朕告诉你!” 愤怒的站起身,打断晋王发言,皇帝抬起手指,一指,一点,厉声道:“你若想做一件事情,就要让天下人看到,是有人想做这件事情!” (本章完) 第19章 宋时安是何人? 第19章 宋时安是何人? 皇帝很生气。 很少的,他对他的儿子如此愤怒。 而理由,则是一件算不上原则问题的小事。 是的,晋王作为现在的嫡长子,他毫无过错,在太子死后,战战兢兢十几年,在朝廷工作上更是称得上勤奋。 为何我这般震怒? 因为皇帝感觉到,他是真的老了。 “父皇…” 被吼得不知所措的晋王看着皇帝,而后连忙站起身,跪到了他的面前,声泪俱下道:“儿臣愚钝,请父皇教我!” 看到他这样,皇帝的怒,也逐渐化作无奈。 “抬起头来。” 皇帝冷静的对晋王说道。 晋王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惶恐。 刚才他让皇帝强行按在皇位上的时候,他有过一丝的窃喜。 只有父皇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继任者,才可能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可是,那一声‘称朕!’让晋王感觉到了,皇帝语气里的怒其不争。 就像是在说:让这样的人当自己的继位者,他很绝望。 他,不想让皇帝彻底放弃他。 注视着晋王,皇帝过了良久后,道:“这次科考,以此为题,你知道为何?” “国库亏空,北境齐贼袭扰不断…父皇想要土地变法,让那些世家大族让利。” 晋王强行的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好,以便显得不是太过软弱。 “你说的对。” 坐在圆凳上的皇帝,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晋王,目光如炬:“朕继位之时,年仅十一岁,外戚当政,权臣辅国。世家权力,代代相传。朕虽为皇帝,但处处掣肘,饱受欺凌。所以,朕要开科考,设恩科,提拔那些寒门微末,为我所用。而且,朕还御驾亲征,南征北战,凡有叛乱,亲自镇压。为何?” “父,父皇教我。”晋王继续真挚道。 “其一,发动战争便能掌控兵权。”皇帝一字一句道,“其二,凡国内有动荡,朝堂党派之争激锐,只有战争,才能将这些矛盾掩盖。” “儿臣明白了。” “现在,朕老了,没有机会一统天下了。” “父皇不老…父皇与天同寿。”晋王带着哭腔道。 皇帝苦涩的笑了笑,接着有些‘语重心长’道:“子裕,这大虞亡了,那些世家大族,不过是换了个官家,有何影响?但咱们魏家,倘若亡国,能活一人?” 晋王从来没有想过大虞会亡…… 没想到,话题如此沉重。 “所以,一定要对世家动刀。” “父皇,儿臣懂了。” 晋王不是傻,他只是怕做错。而现在,他全明白了:“此次科考,就是为了引出这篇《屯田策》。然后,再定此策考生为解元。解元范文,天下读书人都会去拜读。屯田变法的国策,也会在民间讨论。最后,再让人联合上奏疏,施行屯田之策。” 你若想做一件事情,就要让天下人看到,是有人想做这件事情! 父亲刚才的那句话,晋王现在才恍然大悟。 一个国策,不可能直接颁布。 必定先要放出讨论。 这次科考,就是让这篇《屯田策》被推出来。 不是谁文章写得好,谁就是解元。 而是,谁猜中了皇帝的心思,谁才是解元。 这天下那么多考生,能说出屯田的,肯定也有。 在三月,《为赈灾事屯田五策》这封奏疏父皇看到的时候,屯田的国策就已经确定要施行了! “懂了吗?”皇帝又问。 “此篇《屯田策》,不仅是司州第一策论。全国科考的范文,也是这一篇。”晋王语气肯定道。 皇帝闭上眼,而后点了点头:“子裕,去做吧。” “父皇,儿臣退下了。” 抹了抹眼泪,晋王跪拜后,离开了内室。 抬起手,缓缓转过。 看着如枯树皮一样的手背,皇帝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对衰老的恐惧。 “我刚才在殿门前遇到了子裕,他战战兢兢的…骂他了?” 华皇后走到了皇帝面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抬起头,看着华皇后,皇帝问道:“朕以后,何人可担大任?” “……” 后宫不得干政,华皇后基本上没有和皇帝讨论过这个事情,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感觉到猝然。但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的‘威严’:“二郎,子裕现在是嫡子,长子。而且,无任何过错。” “子盛呢?”皇帝问。 子盛也是皇后的亲儿子,是嫡子之一。 被问出这个问题,皇后更加的敏感了:“子裕继位,子盛辅佐,兄弟二人齐心,难道守不住这大虞天下?再者,科考学子众多,二郎你择一人,好好调教,为他留一个辅国忠臣,难道不行吗?” 辅国良臣…… 这四个字,让皇帝想起了那个咒梦。 “子裕为人宽厚,仁义,倘若朕统一了天下,让他当个守成之君,自然不成问题。甚至,他可以做得很好。” 皇帝并非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一无是处,但让他如芒在背之事,就在北方。遂,长长叹息道:“可身处乱世,他怎会是那姬渊对手?” ……… “《屯田策》第一,《大河赋》第二,《梯税法》第三。” 回到了国子监,已经把泪抹干净,全然恢复皇子威仪的晋王,向古易新等诸位大学士决定道。 对此,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甚至,七个人全部都心如明镜。 《屯田策》就是第一文章。 他们比较困惑的是,晋王竟然没有看出来。 儿子对父亲的了解,不够啊。 “那就按照这个排名,准备解封糊名吧。”古易新说道。 “那名次既然已经定下来,再无任何变更,要不将这《屯田策》先解封?”张兆提议道。 “确实可以,《屯田策》和《劝学》乃一人所作,解元人选已经确定了。” 就这样,在程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国子监一位年轻学士,用裁刀,缓缓揭名。 盛安府,宋时安。 籍贯姓名,这般公之于‘众’。 是盛安的考生,大家不意外。 盛安的学生水平就是要高于司州其它郡县。 但是, 看向众人,古易新缓缓问道:“宋时安,是何人?” 大学士们,纷纷摇头。 张兆想了想后,道:“我只知道宋策,不认识宋时安。” (本章完) 第20章 放榜了! 第20章 放榜了! 宋时安到底是谁? 现场的七个大学士,加上旁边那位年轻国子监学士,竟无一人知道。 按理来说,在盛安里面,才学很高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有很好的老师。 就比如宋策,他的老师曾经就考取过进士,是国子监里一位学士。虽然没有做到大学士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但也颇富盛名。 这些大学者带的学生,平时走动也很多,一些卓越小辈,基本上都认识。 首席大学士古易新还抱过小时候的宋策。 “说起宋策……”这时,古易新突然想到些什么,“他,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好像是有,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张兆摇头。 再怎么样,让这些大人物记得一个毫无名气的庶子,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位宋时安,就不是出自高门大户了。”孙康判断道。 “难得,不出自高门,无名师教导,却有这番学识和见识。”有人感叹道,“此子,会有一番作为的。” 听到这个,晋王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 虽富有才学,但无家族背景,哪怕能够有一番作为,也相当有限。 比如在座大学士里的张兆。 寒门出身,恩科状元,顶多也只能走到这个位置了。 而且,他的建树也只是在治学方面。 不像古师,曾经做过少府,乃国家要职,是九卿的实权职务。 古易新是老了之后,才退到了首席大学士的位置,专注治学科考。 哪怕等他告老致仕,这个位置,也不会是一个寒门‘贵’子来坐。 能够辅佐自己的,一定是世家嫡子。 相比起个人能力而言,晋王认为自己更需要的,是得到‘贤臣’背后的宗族支持。 “那这第亚元第一(科考第二名),就不用猜了。”孙康笑着道。 “还是看看吧。” “可惜了,如若不是这个宋时安,孙谦的确连中三元的机会。” 在大家的讨论声里,第二名的试卷糊名被裁开。 果不其然,盛安,孙谦。 而这个名字,相比起宋时安而言,更加牵动着晋王的心情。 孙谦,孙司徒的嫡子。 虽不是嫡长子,但却是众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位。 继承扬州孙氏的,很有可能是他。 在他未发迹起势前,就该拉拢了。 ……… 翌日。 司徒府邸,正堂。 一位白须白眉,左手拇指戴红玉扳指的老者坐在主位。他年逾七十,但却相当硬朗,给人一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龙马精神。 “现在,应该快要到放榜的时候了吧?” 坐在孙司徒旁边的大夫人,相当期待的问道。 这时,大管家回应道:“回夫人,应是了。” “那谦儿你不去看看放榜?”大夫人问。 一位坐在堂下,眉目清秀却器宇轩昂,一身贵气的少年昂着首,相当自信道:“儿在家,等朝廷官员上门通告述职便可。” “我儿好生骄傲啊。”夫人打趣道。 “中举那是肯定,中亚元也理所当然。” 想到自己儿子考试时的文章,孙司徒用手捋了捋胡须:“倘若那解元不是他,那就是老朽的问题了。” “为何?”大夫人不解,“没中解元,为何是老爷的错? 对此,孙司徒笑了笑:“谦儿不中解元,那就是老朽在朝未与同僚和善相处,遭了他人记恨。” 这番话,说得其它人不知怎接。 “老爷名满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定不会有这种事。”只有大管家,适时的吹捧道。 “哈哈哈。” 孙司徒笑出了富贵的声音。 堂下其余几位嫡子,则是表情微妙,视线游离。 不自觉的,到了孙谦的身上。 直到听到那小子接下来的发言,当即就生理性反胃。 “区区解元而已,儿明年定会考上状元,不辱父亲英名。” ……… “放榜了放榜了。” 宋府,所有人都兴奋异常。大夫人更是恨不得和宋策一起出门,都有点苍蝇搓手了。 宋靖握住她的手,淡淡的微笑,劝说道:“让策儿自己去吧。” 崔夫人迫不及待的说道:“那策儿快点回来,告诉娘考中了第几名。” “没考上也也要告诉吗?” 宋沁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话。 崔夫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宋靖却很淡定,缓缓的从袖子里抽了一根戒尺,冷静开口:“抓住。” 宋沁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丫鬟控制住。 强行的,让她把手给伸了出去。 连忙的,宋沁惊恐哀求:“父亲饶命!放过我吧!” 下一刻,戒尺落在了手心。 眼泪伴随着克制的惨叫,一起出来了。 面无表情的全程看完后,宋策双手交迭,向父母行礼:“父亲,母亲,儿去了。” 接着,便和车夫一起出了宋府的大门。 而在角落里,江氏远远的望着,相比起崔夫人的欣喜期待,她有的则是紧张的祈祷。 ……… “时安时安,快走吧,我们已经很晚了。” 拽着宋时安的胳膊,王水山快步的出了驿馆。 “睡过了,抱歉抱歉。” 宋时安一边道歉,一边将领口交迭,整理衣冠。 两个男人这样从驿馆冲出来,其中一个还衣着凌乱,真的有点怪怪的。 和我在盛安的街上走一走,哦哦哦~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时安!王水山!” 而在路上,正好就遇到了淳厚和张骥二人。 见状,已经将衣服穿好的宋时安,脸上疲惫困倦一扫而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本来就没发生! “二位公子。” 王水山主动打招呼。 “人家王水山来看榜也就算了,你宋时安也来凑这热闹啊?”淳厚嘴贱道。 “那你俩?”宋时安反问。 “这是你考的第三次,咱俩才是第二次,为何不能来?”淳厚直接揭短。 “那是因为你俩童生考上的晚,举人再给你十次都考不上。”宋时安一点都不惯着。 而且,并不因为在王水山面前被揭短了而恼怒。 以前没考上,也是我的来时路。 倘若这次考得相当牛逼,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宋老爷算好了日子,就想考今年的。 “你才十次都考不上!”而淳厚却急了,开始了胡乱攻击,“就算我十次都考不上,你也是十一次,永远都比我多一次!” 听到这个,宋时安从容且随意道:“那谁没考上,就给考上的人叫爹,怎么样?” “哟,你不会来真的吧?” 张骥面露不解,然后又勾起笑容:“我的意思是,不会真觉得自己考得上吧?” “那就赌呗。”淳厚毫不在意道,“反正估计咱三个人都听不到这声爹。” “赌呗赌呗。” 张骥也随意的摆了摆手,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心里,有些许期待。 其实这次……考的还不错。 但就算没考上,那又如何? 宋时安是三个人里最懒散愚钝的。 反正,他肯定是考不上的。 “水山,你要加入我们的‘叫父’赌局吗?”宋时安道。 王水山露出有些无奈表情,挤出笑意道:“各位快走吧,快要放榜了。” 这时,正好一行持刀京吏从身旁快步跑过,并高声道:“科考放榜,速速避让!” 很快,密密麻麻的学子自觉的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王水山等人也连忙的往前靠去,围观看榜。 但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 只能够看着京吏踩着梯子,将榜糊在了贡院高墙之上。 可这足足隔了好几十步,一个字都看不清啊…… 在王水山等人踮起脚,卖力张望时,看到榜单的学子们,陆续发出声音。 “我中了!” “娘,我中了!” 除了找到自己名字的学子发出狂喜的惊呼外,王水山等人隐约的听到了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 然后,徐徐转头看向宋时安。 此时,前面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 “宋时安……” “宋时安是谁?” “竟是宋时安!” (本章完) 第21章 解元!宋时安! 第21章 解元!宋时安! 淳厚和张骥,两个人都傻眼了。 表情呆滞,四目相对。 “是宋时安吧?”张骥看着淳厚,“他们说的…是这个三个字吧?” “你也听到了?” 淳厚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十分不确定的问道。 “娘的!” 下一刻,淳厚转过头,看着那个毫无波澜的宋时安:“你这小子,不会中举了吧?” “这可不是中举那么简单。” 这时,王水山语气严肃的开口道。 二人又看向了王水山,不解其意。 “仅仅只是中举了,为何会反复提及这个名字?”王水山反问道。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中举者近百人,怎么可能齐刷刷的说出这个与那些考生无关的名字? 听这个意思,这小子绝对不只是中举。 而且,亚元有九个,凭什么只有他的名字被讨论? “天啦,宋时安中了解元!” 身后传出‘解元’这两个字后,淳厚和张骥两个人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王水山缓缓转过头,看着这位这几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应该是宋时安第三次乡试。 什么人会前两次连举都没中,第三次直接解元。 合着你先前一点没学啊!? “时安!” 抓着宋时安的手臂,淳厚如丧考妣般的劝说道:“科考舞弊是大罪,你糊涂啊!” 我滚你妈的。 “是啊,谁替你代的笔?你还是老实交代罢!”张骥也难以接受道。 也滚你妈的! “时安,你中解元了,中解元了!”这时,一个认识宋时安的男人朝着他招手,态度兴奋。 “这位仁兄是?” 宋时安感觉到有点陌生,哪怕是在自己的记忆里,也不记得这号人。 于是,那人爽朗道:“你忘了?我们一起喝过酒啊。” “原来如此。” 这ok,都哥们儿。 “恭喜恭喜!”那人握着宋时安的手,十分陈恳道。 “多谢多谢。” 宋时安也礼貌回应。 话音刚落,淳厚突然一嗓子:“爹!” “……” 在王水山愣神的时候,张骥也随即跟随道:“爹!” 这一声叫的,尤其的走心,比叫他们爹还亲热。 道理十分的简单。 和哥们比考试成绩,输了叫一声爹那是愿赌服输,没办法。 但你哥们考试全省第一,考完就能去当县长。 这个时候,这就是你最强的人脉! 这,就是混子的顶级理解。 别人还在想办法凑近乎,这边已经想要给跪下了。 但对于兄弟而言,得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切割。 “不知所云,不知所云。”宋时安单手遮挡住侧脸,不接这茬。 “景修兄…恭喜你中了解元。” 唯有王水山,相当正常的双手作揖,对着他真挚的投以了祝贺。而后,便往人群里挤去:“我也要去看看我是否在榜了。” 宋时安行礼回应。 而在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有些木讷的看着自己。 “景明,你也中了。” 在宋策发呆看着宋时安时,一人从人堆里出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几名?”宋策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没数……但反正是中了嘛!”那人豁达的说道。 那按照他的意思,不仅不是亚元,而且名次相当的靠后。 姑且是中举了。 而他,是解元? 非常卖力的,王水山挤进了人堆里,一点点的往前钻去。 景修他中了解元…… 司州第一名。 而这几天,我一直与他高谈阔论。 自以为才华傍身,志存高远。 要是我没中,那还有何颜面与他为友? 越想,王水山就越不安。 不知不觉的,已经挤到了前几排。 而他身材高大,视线并未受阻,上面的名字全都看得见。 最上头,占据了五分之一榜单,单独成列的是三个字,宋时安。 剩下二到十名,居其下,占据五分之一,是九位亚元。 孙谦,范无忌,高云逸…… 亚元,也没有我。 第十一名,十二名…… 一直往下数,一直到八十名,王水山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心,一点点的凉了。 直到在第九十一位,他突然看到了和他名字很像的三个字。 一阵恍惚后,他确认了。 第九十一名,王水山! 握着拳头,他彻底松懈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姑且是中了。” “让一下让一下,看完就得了,别一直占着位置啊!” 在抗议声里,王水山随意扫了榜单后面一眼后,从人群里钻出,面带笑意,终于是到了宋时安等人面前。 “如何?” 宋时安见他也带着笑,由衷开心的问道。 “诶,汗颜,差点就没中。”王水山笑着摆手说。 “你小子,还装上了!” 宋时安抬手作出击掌,接着抓住了他的手,当即骂道。 两个人紧紧的握着手,看向彼此,释放的笑了出来。 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们中了吗?” 张骥弱弱的问道。 见他俩都中了,他不禁有了这般错觉——难不成,报考就中举? 对此,王水山面带微笑的缓缓摇了摇头。 “你还问上了,你觉得自己能中是吧?”淳厚当即嘲讽起来。 “我怎会不知?随便考的,自然是不可能中。”张骥不屑的笑了,接着面向宋时安,“时安,那今晚得好好请我们一顿……” “宋大人,是宋大人吗?!”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丝绸华服,头戴圆帽,看起来就有些家境殷实的男人冲了过来。 “何事?”宋时安道。 王水山:“……” 竟如此快就适应了这个称呼吗? “宋大人。” 男人抬起手,一旁的下仆将手持的木盘上的红布掀开。 金灿灿的黄金,光彩夺目。 “你要做什么?!” 宋时安在面对此事的时候,本能的找起了摄像头。 哦这是大虞,还没发明摄像头和抖音。 还好,还好。 “鄙人有一小女,乖巧可爱,年方十七,宋大人婚配否?”男人问道。 “小女在吗?” 礼贤下士,宋时安丝毫没有架子的询问道。 “小女在家,大人可跟我回家。” 没想到宋时安如此的性情中人,男人连忙伸手邀请。 “那算了。” 摆了摆手,宋时安视金钱如粪土的直接离开。 “宋大人宋大人!” 男人连忙挽留,见对方决绝,便笑盈盈的问王水山:“这位大人考上没?” “考上了,但无此意,抱歉。” 王水山笑着委婉拒绝,接着追上宋时安,离开此处。 “哎这!” 男人备受挫折。 转过头,看到另外两人看着金灿灿的黄金,口水都快流出来。 沮丧瞬间消散,男人温和笑语道:“二位大人考上没?” 回过神来,张骥和淳厚呆呆的摇了摇头。 瞬间,男人一下子变脸:“没考上你算什么大人!” 说着,就将黄金重新用红布遮了上去,转身就走。 走之前又突然停下脚步,回首对着那两人的脚下,蓄力一发:“he……tui!” (本章完) 第22章 上门提亲 第22章 上门提亲 “咦,小姐你看那人。” 阿乌表情微妙的对孙瑾婳说道。 “怎么了?”孙瑾婳问道。 “刚才有人要与他提亲,他竟然说先看看人家女儿。”阿乌描述道。 “既然提亲,知道长相,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也太不含蓄了吧,就像是只看重对方的容貌一样。”阿乌吐槽道,“而且,感觉怪不正经的。” “哈,你说的是?”孙瑾婳好奇道。 “就是那个,高高的……” 顺着阿乌手指的方向,孙瑾婳看了过去。 然后,便记起来了,就是那日在学子驿馆楼上,轻描淡写的看着自己马车的男人。 看来,他是考上了啊。 “小姐!”从人群堆里挤出来,快步跑到这边的一名下仆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小的看到榜了。” “那你说呀。”阿乌催促。 下仆顿了下后,有些复杂的开口道:“公子中了…中了亚元第一。” 听到这个,二人都有些惊讶。 因为孙司徒确信,他的儿子考不上解元,那就是大学士与他有仇。 而且孙谦不鸣则已,一鸣则要连中三元的美闻,已经传了好久。 提前预热好的诞辰宴请亚元学子,目的之一也是为公子造势。 竟没中解元吗? “第二名也很厉害了…只是于公子而言,他不会太高兴吧。”阿乌也有点紧张了。 已经能够预感到了,府里接下来的氛围。 “那解元呢?”孙瑾婳问。 “解元是一个叫做宋时安的书生考上的…好像是盛安令的儿子。”下仆道。 “这样啊……” 孙瑾婳若有所思。 但其实什么都思不明白,毕竟她初入京城,对京圈贵族间的一些事情,完全不懂。 不过她懂一点。 那就是,过几天有好玩的了。 …… “解元及第,入仕便是正七品。” 跟在宋时安的身旁,王水山十分感兴趣的问道:“景修兄,有何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就职方向。 考上解元之后,当官不用候补,直接就是大虞七品朝廷命官。 而述职前,会有一个与九卿之首的尚书令面试的环节。 朝廷会根据才能,对你进行职务的任命。 但也不完全是朝廷说的算,解元也可以主动请求,到何部门去就职。 当然,并不能随便挑,没这种好事。 可说个大体的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亦或者说, 走hard模式,到国家需要你的地方去。 “水山以为如何?”宋时安问。 聊到这个,王水山就有了兴趣:“我认为,有三种。” “其一,景修兄家族底蕴深厚,留京为官,有令尊扶助,必然前途光明。” “其二,进国子监。国子监工作并不繁重,景修兄可在职备考进士,明年考中进士…甚至前三甲,再受朝廷委派。” 这两条路,说的时候,宋时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第三。”仿佛寻觅到知音一样,王水山激昂道,“出任县令,为一方主政要员。” 这一句话,让宋时安嘴角有了弧度。 “而且!” 对方虽然在学识方面收敛,但骨子里的傲气,王水山早就发现了,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野心:“挑一个最苦,最穷,最动乱的县,施展才华,扬名立万!” 这,是三个人生方向。 其一,拼爹。 其二,带薪硬考。 其三,那就是毫无水分的当官模拟器。 三条路,一条比一条难走。 尤其是最后一条,可谓是充满荆棘的黄金之路。 去年宜州蝗灾,百姓暴动,光县令就砍了七个。 这还只是百姓自己干的。 朝廷刷下去的官吏不计其数,连封疆大吏刺史都被降了一级。 你若胸怀大志,心比天高,可敢与历史的洪流对抗? “水山,你很有想法。” 宋时安抬了抬手指,对王水山露出认可笑容。 “可恨我连亚元都没中,连候补官员的资格都没有。” 王水山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跟尚书台的大人表明志愿时,就说——哪里要我,我去哪。 可惜,没这个机会。 普通举人的入职在三日后,直接按照朝廷需要,以及举人自我能力的区分,由尚书台下属吏治机构分配到京城,或者各州郡当吏。 从基层做起。 两个人边走边说,而刚到学子驿馆的时候,一行胳膊上带着红绸的人,敲锣打鼓起来。 “解元老爷可是在我家驿馆住的宿!” “我家驿馆,出了解元老爷!” “宋大人,恭喜恭喜。” 是驿馆的老板。 这种蹭是非常正常的。 这个时候大肆宣传,驿馆出了解元,下一届这个时候,学子们便会挤破头的高价订房,沾沾老学长的文气。 而此时,驿馆周围也围满了百姓。 不少父母还将自己的儿子往前推,尽可能的靠近宋时安,这就是古代的——接接接。 “那我们住宿还要钱吗?”宋时安问。 “解元老爷说笑,自然是不用!” 对此,老板连忙笑盈盈的说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的房,最好的酒菜,老爷倘若想要侍女……” “诶诶诶!”王水山连忙抬手打断,不让他说完。 “解元老爷,店里这块牌匾也有些老旧了,能否为小人……” 老板开始苍蝇搓手,跃跃欲试。 “笔来。” 宋时安抬起手。 下一瞬间,毛笔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桌子上的纸,极尽丝滑的铺开。 毫不犹豫的,宋时安从右往左,挥毫落下四个大字—— 大展鸿图。 ……… 宋府,一众人在等待。 突然的,一群人捧着盖着红布的礼盘,身后还跟着用系上了红飘带的扁担,扛着一箱又一箱聘礼的家丁,敲锣打鼓的到了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瘦削的青衣老管家,还未到,便笑盈盈的作揖行礼。 看到这一幕,宋府众人直接面露喜色。 崔夫人悬着的心也安定下来。 这是考上了,结亲的都来了。 “是解元宋老爷的家吗?” 老头在府邸大门外,礼貌的问道。 “解元?!” 听到这个,崔夫人激动的差点晕了过去,好在是旁边丫鬟扶助。 而她在接受后,只剩狂喜:“我儿考上了解元?!” 比她更震惊的是,宋靖。 怎么可能是解元? 我儿文采的确不错,但是策论明显有些偏题。 是我老了? 不对。 国子监那群老头,把这样的文章捧上去,是摆明了要对抗皇帝? 何其勇也! “我家主人是隋县王氏,前来提亲。”老头说道。 “隋县?还有个王氏?”崔夫人没有概念,有些困惑。 “王氏祖上曾做过扶郡郡丞。”老头解释道。 “郡丞?哈哈……” 这个官职,直接把京都五望的崔夫人整笑了。 老头的脸色也一下沉了下去,有些尴尬。 宋靖拽了拽崔夫人的袖子,让她不要这般过分。而后,笑着回应道:“不用了,我家宋策才十五岁,目前还没有婚娶的打算。” 主要还是门不当户不对。 “宋策是何人?” 但老人一句话,让宋府众人全部愣住。 崔夫人更是当即怒道:“不认识宋策,你来我府作甚?!” “请恕罪!请大人和夫人恕罪!是老朽搞错了,我们这就走。” 连忙的,老头向两人道歉,准备离开。 不过京都他们人生地不熟,遂回过头,请教的问道:“大人,可知宋时安大人家怎么走?” (本章完) 第23章 我儿子中了解元! 第23章 我儿子中了解元! 宋时安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宋府的所有人,全部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包括一向是比较淡定,只有那天埋伏宋时安失败所以恼羞成怒的宋靖,也目瞪口呆,完全没有了朝廷三品大员的矜贵。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被提起? 而且对上嘴巴里还说什么‘解元’? 这,不可能啊! 我儿子,我儿子…… 一直猫在角落的江氏,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眼睛放出了光芒。 而且,好像还是来找我儿子提亲的? 难道说是‘中了’! 但她没有听到解元二字,清楚单单考中举人老爷也不会轻易原谅儿子,所以收敛着激动的情绪。慢慢的,一点点的,偷偷凑了过去。 见到这些人这个表情,老头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既然不知…那就先告辞了。” 这肯定是知道。 但应该是有仇。 不然为什么都这副表情? “不不。”宋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费解的问道,“你找宋时安作甚?” 被问后,老头解释道:“宋时安大人中了解元……所以特来提亲。” 榜下捉婿。 就是古代科考放榜的时候,一些乡绅地主,富商,或者说落魄贵族,会趁机提亲,把中举、中进士了的贤婿带回家里。 为了第一时间‘捉婿’,好多人提前就准备好了,哪怕是外地的。 像是隋县王氏,祖上出过郡丞这样的人,现在虽然落魄,但也不算是寒门,聘礼再准备的丰厚一点,也是敢冲击冲击解元的。 当然,得靠抢。 解元这玩意,属于是漏就秒。 “你说什么?”宋靖惊讶道,“宋时安中了解元?” 宋沁和崔夫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摇头,异口同声:“怎么可能呢?!” 解元? 也就是乡试第一名! 江氏听到这个,瞬间傻眼。 周围,静音了一阵。 而在恍过神来,当即兴奋的喊道:“我儿子中了解元!我儿子中了解元!” 崔夫人当即红温,吼道:“住口!” “别说了。”宋靖也呵住江氏,接着严肃的对老头说道,“为何胡言乱语?编造这种话?” “哎呀大人!”老头被无语了,用力叹道,“老朽有几个头,敢编造这种胡言?解元大人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怎么敢亵渎啊!” “你,你说真的?” 宋靖还是不敢相信,再一次的确认。 宋时安的水平自己知道。 那就是秀才之才。 谈什么中举,更别说解元了! “大人,现在全城都知道了,老朽不敢胡言的!”老头再次无奈的解释。 而稍微瞥了一下府里人后,他大概搞清楚了状况。 宋时安是这家的儿子,但应该是个庶子。 遂,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宋时安大人是大人的儿子…那结亲之事您看如何?如若能够定下,我家老爷三日…不,明日便能亲自造访提亲。” 是真的。 宋靖一时间,有些恍惚。 但对方提亲的队伍还在门前,他内心闪过一丝挣扎后,他脸色一沉,开口道:“不了,你找别人吧。” 被拒绝后,老头也没再执着,只是笑了笑。 接着便离开,并招了招手,对着队伍说道:“走,下一家。” “亚元第一是孙司徒的嫡子。”旁人小声对他说道。 “那下下家。” 丝毫不浪费时间,捉婿的队伍掉转方向,目的明确。 “老爷,时安中解元了!”江氏冲了出来,兴奋的说道,“他中解元了!” “我没聋!” 宋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这些复杂的情绪里,也是闪过惊喜的。 可是,他又觉得为此事而喜,简直耻辱。 岂能热脸,贴那小子的冷屁股! 对此事完全不信的崔夫人,咬牙切齿的阴阳道:“他怎么会中?怕不是舞弊……” “住口!” 话还没说完,愤怒之中的宋靖便指着崔夫人,警惕性十足。 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崔夫人也明白说错了话。 哪怕是大夫人,在这种时候也不敢犟嘴。 说宋时安舞弊,那就是把整个宋家拉下水。 人在生气的时候,话是不可能过脑子的。 “老爷…时安都考上解元了,让他回来吧。”江氏请求道。 而这一次的请求,语气里往日的卑微和小心翼翼全然没了。 甚至,有了一点商量的口吻。 “考上解元又如何?” 宋靖攥着拳头,对宋时安的恶行感到罄竹难书:“哪怕他中了状元,对父亲没有一丝的尊敬,一点规矩也没有,而且私德败坏,我也不会认可。想要就这样回家,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管家,小声提醒道:“老爷。” 宋靖缓缓回过头,便看到了几位身着官服的青年,站在门口。 其中一位,手里端着木盘,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套一尘不染的黑色官服。 官服上,崭新的乌纱帽,泛着鎏光。 为首的乃是国子监六品侍读学士,行礼后,笑语道:“恭喜宋大人,夫人,两个儿子都考上了举人,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吧?” 对方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国子监的人,宋靖也笑着回礼:“多谢。” “请进。” 接着,宋靖伸出手。 国子监的官员,皆从正门进入了宋府。 而听到自己的儿子考上了举人,崔夫人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不过看到那个傻乐的站在边边的江氏,一肚子的火。 “在大堂坐坐?”宋靖说。 “不了不了,下官还要赶趟去司徒家里。”侍读学士道。 “孙谦公子中了亚元?”宋靖好奇的问道。 侍读学士神秘的笑了笑,小声道:“双科第二,仅次于宋大人。” 听到这个‘宋大人’宋靖懵了一下,对方便连忙解释:“是小宋大人。” “哈哈。” 宋靖老钱笑道。 崔夫人,脸都绿了。 江氏,头逐渐昂了起来。 “是这样的,举人是三日后到国子监点卯,安排职务。”侍读学士说道,“而解元,七日后辰时到尚书台述职。” “知晓。”宋靖点头。 “这是小宋大人的官服。”侍读学士伸手,旁边的学士端着冠服上前。 见状,江氏连忙笑盈盈的上前接着:“谢大人。” 接着,撤到了一旁。 小心翼翼的用手抚过乌纱,嘴角洋溢着幸福。 “那小宋大人在否?”侍读学士探了谈头,问道。 “……”宋靖愣了愣,接着道,“在的,他只是现在不在家。” “那何时回来?”侍读学士追问。 他刚才,也是稍微听到了一些对话。 宋时安好像跟他爹…发生了什么? “这个还不确定……” 宋靖皱起了眉头。 “在城内否?” “自然是在的。”宋靖毫不犹豫说。 因为感觉到有些微妙的问题,侍读学士便提醒道:“宋大人,七日后,也就是六月二十的尚书台述职如若不到,权当弃官处置的。” “请学士放心。” 听到这个,宋靖不敢怠慢,连忙重复道:“一定会到的。一定,会到的。” (本章完) 第24章 二十岁的正七品! 第24章 二十岁的正七品! 送上官服,提醒述职日期后,国子监的学士们便离开,去下一家了。 站在原地的宋靖,神情僵硬,矛盾到有些头疼。 到尚书台述职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崔夫人哪怕嫉妒得很,这个时候也不敢乱说话。 “老爷。” 江氏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官服乌纱,小声的说道:“时安只是害怕,并不觉得自己没有错。我会让他回来,给老爷下跪认错的。只是这段时间请您先别打他了…到了尚书台述职,如果一身伤,也不体面。” 江氏的这番话,宋靖没有回应。 纹绣铜丝的乌纱帽,熠熠生辉。 二十岁的正七品…… 江氏看出来了,老爷有回转的余地。 而现在,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直接答应,自然会折损他的威严。 毕竟,刚才都骂到那个份上了…… “父亲。”就在这时,早上刚被把手掌打成小蹄的宋沁,小声的说道,“我知道他躲在哪里…带点家丁过去,定能把他抓回来。” “哼。”听到这个,宋靖当即就作出恶狠道,“跟他说,他要是敢回来,回来就家法伺候!” 宋靖说的非常硬,完全没有给解元面子。 但谁都知道,这是顺着台阶下了。 什么人才配得上家法伺候? 当然是家人。 “老爷,他肯定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江氏喜笑颜开的表达感激后,便走到宋沁身旁,难掩兴奋的说道:“小姐知道他在哪吗?” “我应该是知道的……” 宋沁小声嘀咕后,瞥了眼父亲。 既然自己没有挨打,那应该就没有说错话。 只是母亲,那个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别打了别打了呜呜…… 在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时,宋策回家了。 “策儿,你考上了!” 崔夫人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眼里有光,十分骄傲的说道。 别人家儿子的事情,不至于影响她对儿子的喜欢。 “嗯。”宋策点了点头,接着对着宋靖行了一礼,有些抱歉的说道,“父亲,孩儿只考中了普通举人。” 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宋靖将手抚在了他的头上,笑着说道:“无妨,举人而已,能中就够了。” “明年孩儿就想参加进士的考试。” 宋策眼神坚定道。 “那我就给你安排进国子监,做一些闲职,不影响你备考。”宋靖决定道。 普通举人也是可以进国子监的,这个不需要安排。 但进去了只是吏。 有盛安令父亲的面子,宋策是可以直接为官,在从九品的位置开始做起。 只要不是当吏,工作量就锐减。 为什么一个九品小官也要做一下,不全身心的在家里备考呢? 工作年限。 宋策今年进去了,哪怕啥事不干,也能白白积攒一年的履历。 可以说,作为世家嫡子,只要你争点气,考上了举人,你爹可以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也是朝廷所默许的。 毕竟开科举,本来就伤害了世家大族的感情。 “父亲,我定会考上进士!” 自尊心极强的宋策,一扫刚才的阴霾,对着父母,极其认真的跪拜,立志要不辱门风。 “儿子,你一定会考上的。” 崔夫人将宋策扶起来,说的时候,还相当有傲气的瞥了眼江氏。 解元而已,又不是进士。 到了进士,重新排名。 就算都考上了,我儿子可是十七岁不到的进士,还是神童呢! “嗯。” 宋靖点了点头,充满认可。 这时,又有提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到了宋府的门口。 “宋淦,询问对方家世背景,你觉得不行就拒了。” “好的老爷。”宋淦笑道。 宋靖又漫不经心的补充道:“赶走前,每个人随意打发点赏钱。” 竟会给讨彩的赏钱,老爷心里明显就是高兴的! 江氏是看出来了。 将官服乌纱让丫鬟拿下后,她连忙笑盈盈的走上前,对宋淦说道:“我也拿点钱,给那些提亲的下人。还有,宋管家你可得问好了,别漏掉好女孩呀!” “二夫人放心,不会的不会的……” 不再掺和此事,宋靖转过身,朝着正房走去。 步履,不觉得轻盈起来。 ……… 司徒府内室。 坐在太师椅上,孙琰面色铁青。 一旁的孙谦也神情错愕,没想到自己都被父亲认可的解元,竟然能落了空。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还是双科第二。 策论也就罢了,以辞赋之华美闻名的孙谦,竟然不是第一。 而且那宋时安是双科第一,正正好好压在自己头上! 过了一会儿后,一位约摸四十多,身材健硕的男人双手捧着两份范卷,快步走了进来:“父亲,放榜同时,大街小巷的书摊就已经卖起了解元文章。” “辞赋给我。”孙琰伸过手,虽然生气,但还算理性。 拿过辞赋的范文,他准备浏览。 但眨巴了一下眼睛后觉得吃力,便把试卷给了孙谦:“你读。” 没办法,孙谦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虽然难受,却也不得不诵读。 而读着读着,孙琰的表情愈发沉浸。 在读完之后,他叹息了一口气,道:“好文章,你第二不冤。” “……”双手攥着文章,孙谦虽然内心极度不满,但也不得不认可。 文字干练,借喻贴切,立意深厚。 倘若是临场所作,那真是不得了。 “这宋时安,你认识吗?”孙琰问孙谦。 “听说是盛安令家的庶子,作风轻浮,先前并未显露什么才能。”孙谦说。 “那会不会是其父给他代笔?” 这时,孙恒猜测说。 然后下一刻,就被孙琰吼道:“愚蠢!他爹代笔,为什么要把这篇给个庶子?” 孙恒默默低下头:“父亲说的是。” 确实,既然代笔,那就给宋策了。 “好好学一下。”接着,孙司徒无差别的攻击孙谦,并教训道,“平时就跟你说过,文章重在意,不要沉迷华丽文风,尤其是考试。” “儿子明白了。”孙谦低头。 “策论。”孙琰说。 接着,孙谦开始朗读宋时安的策论:“《屯田策》,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 孙琰全程认真的听着。 用手,捋着胡须。 在读完后,孙谦一刻不停,直接抬头问道:“父亲,这就是朝廷今后大势方向吗?” “没听说过。” 孙琰从未听过有屯田这方面的讨论。 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给皇帝上了屯田这方面的奏疏。 而皇帝心仪,便想要借着这次科考,把这个放出来。 刚一放榜,就能够买到解元范文,足以证明。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孙琰在乎的。 用手心摩梭着扶手,沉思后,孙琰缓缓道:“皇帝,这是要放世家的血了。” 听到这个,孙恒不解:“父亲,此篇策论不是说收拢流民为屯垦事吗?” 孙琰没有说话。 接着,孙谦对他长兄解释道:“此举,本质是与世家争夺佃户。” 皱起眉,看着一边的孙恒,孙司徒嗤笑道:“哪有那么多流民给你屯田?” 孙恒又低下了头,老实道:“父亲所言极是……” 嫡长子无能,这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但教孩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孙司徒感觉到,陛下要为他的儿子铺一条路。 而且,相当的激进。 激进到,会产生激烈冲突。 明明有相对温和一些的方法,陛下却不愿意使用。 所以,他也有点生气了。 手掌,轻轻的拍在扶手上,然后重重的攥着,仿佛与遥在皇宫的他神交般,孙司徒肃然道:“陛下,没那么容易的。” (本章完) 第25章 孙司徒的邀请 第25章 孙司徒的邀请 《屯田策》就是皇帝放出来的舆论。 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只要放出舆论了,那就能够理所应当的施行。 一定会有某些阻力的。 或者说,放出舆论就是为了对抗某些阻力。 扬州孙氏,前朝便是江南第一望族。大虞开国之时,也是原始股之一。 毫无疑问,是帝国统治阶层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如果有什么他们不想要推行下去的政策,自然要联合老贵族的群体进行抵制。 孙司徒在思考过后,便已经有了决定。 并非是他一点儿都不能够为国家牺牲。 这存在一个损耗利益的体量区别问题。 大虞建国之初,主要的军事力量,发迹于梁州。 而那些钦州的将领,被称为钦州勋贵集团,跟随虞高祖打下了天下,皆是从龙之功。 可以说,大虞的历代皇帝,基本上都是钦州勋贵和魏氏的后代。 现在主要的兵权,都还掌握在勋贵集团手中。 但当时,梁中勋贵们浴血奋杀出来的地盘,基本上只在江北。 江南属于是加盟。 所以对于江南的控制,一直都很微妙。 这就好比我们的吴大帝孙柯基,打天下靠的是江北集团,但他的根基大部分在江东。 魏蜀(汉)吴中,受世家掣肘最痛苦的,就是东吴了。 张昭基本上就能够代表江东士族的立场——打不过,那就点。 倘若北边齐国打下来了,钦州勋贵们没顶住,丢了半边的河山,齐国军队甚至都不用过江。 江南士族:那就点。 此次若要《屯田策》实行,会触及到勋贵们的利益,但不会太深,毕竟那是自己人。 可对于江南士族那就不同了。 这就是政治。 决定观点只有一个因素——立场。 当然,这种事情孙司徒不会和小辈们商量。 “后天我的诞辰,把前十的亚元都邀请了。”孙司徒突然决定道。 “宋时安呢?”孙恒问道。 “自然要请,你亲自登门邀请。”孙司徒道。 “区区一庶子……”孙恒有些不能理解。 天下学子,能够师从扬州孙氏,皆是莫大的荣耀。 别说是三品盛安令的儿子,哪怕是封疆大吏,官居一品,本人来了,那也得恭恭敬敬。 为何单独对这小子,这般的重视? 对此,孙琰一半的嘴角,勾起了笑意。 另一半,则是阴沉的严苛。 在光影交迭之下,似笑似怒的他,缓缓道: “先,让他来了再说。” 冒犯皇帝乃大不敬。 但对皇帝的解元,就不同了。 ……… 学子驿馆,宋时安房内。 看着解元范文,在把两篇都认真拜读后,王水山有些惊吓的看着宋时安:“景修兄有这种水准,为何今年才中举?” 对此,宋时安回应道:“找算命先生问过了,今年中举旺我。” “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了。 “无论是《劝学》还是《屯田策》,这两篇文章,能拿下双科第一,真是实至名归。” 王水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只是捧着两份范卷,内心充满了慨叹。 这就是自己和解元的差距吗? 鸿沟矣! “哎哎,谬赞了谬赞了。”宋时安抬起手,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继续的,王水山分析道:“《劝学》虽然文字质朴,但也文采斐然。看得出来,《屯田策》有刻意压抑笔力,注重说理。” 宋时安:“……” 知道了知道了,荀圣千古可以吧! 确实,你再聪明能有老祖宗聪明? “但我有些不解……” 王水山说到这里后,看向了宋时安,问道:“我跟景修兄的策论,都有冒犯到世家。为何兄的能中解元,而弟险些落榜?” 这是让他所不解的。 毕竟在他看来,倘若要屯田,那就避免不了的掠夺一些属于世家的人口。 只是光靠流民,那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没错,都是冒犯世家。甚至说,都是与世家争人口。” 宋时安笑了,看着这个还算是清醒的哥们。然后,解释道:“但是,你那个清查世家人口的举措,过于激进了。” 在古代,人口统计可以做,但不能乱做。 一般普查得出来的人口数量,要么是除开没户籍的,要么就是用‘标记重捕法’粗略的估算。 朝廷绝对不可能具体的知道哪个人在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 “请细说。”王水山认真道。 “清查人口,是想知道世家荫蔽的所有人口。屯田,是从世家不知道总数的人口那里,瓜分走一部分人口。” 这番话说完后,宋时安便没再过多解释。 王水山愣了一下,依旧不解:“就只有这么小的区别吗?” “是。” “就这一个区别,兄为解元,弟险些落榜?” “是。” 王水山,还在深思。 他不觉得相似类型的一篇文章,不至于评分差距那么大。 见他困惑,宋时安便问道:“水山,你家有田多少亩?” 对此,他毫不犹豫即答:“四百二十五亩。” 说完,王水山见宋时安没说话,便问道:“怎了了?” “我家有一万五千亩。” “……” 王水山,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知道槐郡宋氏显赫,但没想到如此富有! 但他又明白,宋时安不是来炫富的。 所以在深层次揣测后,他幡然醒悟! 还真的不是小的差别。 他的方案,可以说比宋时安的激进十倍! “就是这样的。” 笑了笑,穿越来时就彻底搞清楚这个时代情况的宋时安,早就知道了尺度:“帝国有难,皇帝想让世家出多少,那是没有问题的。但你不能够去问,他们到底有多少。” 世家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王水山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家有多少田,是因为那仨瓜俩枣朝廷可惦记不上。 所以这家伙能考中举人,说明这一届大学士团,还真的算开明。 “全懂了。” 王水山全明白了,而看着眼前这位男人,他彻底的折服了。 半晌后,王水山站起身,双手作揖,对着宋时安一拜。 “诶诶水山,你这是?”宋时安不解,连忙扶着他。 兄弟伙搞这些? “水山现在只是一个举人,以后或许也当不上什么大官。不像是时安,容貌英俊,才华横溢,定能成为国之干臣。” 一番话,把宋时安说得忍不住露出享受的笑容。 你是第一个除了才华,还没忽视我外貌的男人,赏。 而注视着他的眼睛,王水山坚定道:“弟日后若进了朝堂,愿为时安一党。” (本章完) 第26章 敢去?就去! 第26章 敢去?就去! 在书房里,拿到了解元范卷的宋靖,坐在位上看了起来。 而看着看着,他完全的沉浸进去。 这篇《劝学》,文字朴素,借喻贴切,最重要的是,立意高尚。 没错,用高尚二字一点儿都不为过。 就像是开篇讲的那样,君子曰—— 这,就是君子之学。 难以置信,宋时安那家伙竟然写得出这样的文章。 如果抛开作者本人不谈,它确实是很能够给而今学子一些警示作用。 但不抛开作者的话。 宋时安这家伙,就是需要被《劝学》警示的对象啊! 哪个君子会跟狐朋狗友沉溺于勾栏听曲? 还有,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臭小子,怎么能昧着良心写出这样高尚的文章来? 合着别人都在听曲的时候,他在那里偷学? 着实是因为反差感过于强烈,让宋靖不好意思多看,遂放下了《劝学》的范卷,拿起《屯田策》。 然后,被震惊得更加强烈。 为何? 屯田宋靖是知道的,也明白军屯的优劣长短,但作为考试,他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用屯田来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这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答案,所以会不断具体化那个方案。 策论就是这样的。 骨架被血肉填充,然后慢慢长出羽翼。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可的治国策。 而宋靖这样的官场老手,长年累月所形成了一种政治经验——判断力。 为什么这样说? 没入过仕的年轻优秀学子,会自信于自己的策论文章,并且在心里不自觉的美化。然后再与他人比较之时,会在心里力争,认为自己的更加合理化,可行化。 他们并不是没有基本上好坏的判断,而是缺乏经验。 阅历空洞。 帝都令的宋靖,这么多年的执政阅历,让他能够极度理性化比较。 《屯田策》比自己为此次科考在心中所作的文章,就是更加高明! 越看下去,宋靖越被说服。 表情变得尤其严肃。 在看完后,他把范卷放了下来。 “此法,乃治国良策。” 这就是他所下的定论。 如若实施,确实会触及世家根基。 但现在北方战事吃紧,齐军势大,土地再不改革,若真亡了国,对宋家也不是好事。 槐郡宋氏可不是什么千年世家,也就兴旺了不过两百年。因为科考,崇尚读书的宋家子弟在朝廷出头的机会相反更多了。 我们的富贵,依托于大虞朝的国势长安。 当然,肯定会有别的世家抵触的。 毕竟改革就是阵痛的。 而朝廷用这一篇《屯田策》为策论之首便说明,它符合国势。 陛下,就是要屯田了。 能够写出《劝学》,那么再写出《屯田策》就不在话下,这没问题。 可为何偏偏,就是皇帝所想的呢? 难道是碰上了? 不。 宋靖能够看得出来,文章里暗藏着的关于‘矛盾对抗’的考量。 从头到尾,弦外之音都是削世家。 没错,他就是在猜皇帝想什么! “这小子,真的有这种见识吗?” 宋靖感到不可思议。 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这时,门外有人道:“老爷。” 是江氏的声音。 宋靖用几份朝廷案卷将范卷盖住后,冷淡道:“进来。” 江氏,脸上喜悦难掩的走了进来,笑盈盈的问道:“老爷,已经知道时安住处了,那我去找他?” “嗯。” 宋靖继续看着案卷,头也不抬道。 “时安他,姑且是中了解元。” 看向对方,江氏商量道:“待他回来了,不敢奢望老爷夸奖他,毕竟是有错在先,但是……” “我知道。” 打断江氏,宋靖语气有些不耐烦。 但这样说,就是接受了——他愿意给宋时安点好脸色。 “谢老爷!” 江氏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儿子的好日子要来了。 越来越,有盼头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位下仆过来,禀报道:“老爷,大理寺的孙大人拜访。” “哪个孙大人?”宋靖不解反问。 “回老爷,大理寺左监,孙恒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宋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是孙司徒的公子来了?” 大理寺卿,全国最高司法机构长官。 大理寺左监,大概就是大理寺四、五把手的位置。 在上面有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大理正(高级属官,大秘),然后就是左右监并列。 官居从四品。 一般来说,大理寺来人,京城官员都会相当紧张。 而宋靖之所以并未面露惧色,道理很简单——按理来说,他犯事,不该是这个级别的官员来抓。 都是大理寺卿亲自逮。 当然,心里不虚的人,面对上面来查是不会过多联想的。 “孙大人来做什么?”宋靖问。 “回老爷。”下仆传话道,“孙恒大人说,奉孙司徒大人的命,来请时安公子参加后日的诞辰。” 听到这个,江氏的眼睛都亮了。 因为都知道孙司徒要找女婿了。 难道是看到我家时安了? 那可是扬州孙氏的小女啊! 又漂亮。 “因为这种事情,他亲自来?”宋靖十分不解,喃喃自语道。 这种小事,朝廷四品命官亲自来请? 怎么可能。 “那老爷,我该怎么回应?” 弱弱的,下仆问道。 “你去说,稍等一下,我亲自去见。”宋靖道。 “好的老爷。” 说完后下仆就走了,并把门带上。 而宋靖则是陷入了沉思。 因为有些焦急,怕怠慢了孙司徒的大公子,江氏小心的问道:“老爷是有什么担心吗?” “那孙司徒,虽位高权重,声名显赫,但气量颇为狭隘。”继续的,宋靖自语道,“明眼人都知道,他宴请学子,是为了给他的解元儿子造势。可现在考上的不是他儿子,去了难免……会被刁难。” 要不是想要连中三元,当大虞百年来第一读书人,孙谦早就去考进士了。 十年磨一剑罢了。 可第二关就被卡住,心情能好吗? “虽说如此,但孙司徒看在老爷面子上…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这一句话,让宋靖愣了一下。 同时,也松弛下来。心里明明感到舒服,但表情却十分不经意:“诚然,哪怕位列三公,交恶于我,有何必要?” ……… “时安,那孙司徒诞辰你去是不去?” 突然的,王水山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说那可是三公之一的司徒,谁会不去吗?” 躺在床上看小说的宋时安轻描淡写道。 “那是中了亚元的情况。”王水山十分担忧的看向他,“可现在,他儿子没中解元,你中了,你敢去吗?” 听到这个,宋时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翻过一面纸张,道:“那,就更该去了。” (本章完) 第27章 被晋王注意到的诞辰 第27章 被晋王注意到的诞辰 在宋时安躺床上看小说时,门外突然被敲响,并且传来店小二笑盈盈的声音:“宋大人。” 宋时安刚起身,王水山便过去开门了。 而他,也走了过去。 “何事?” 王水山问。 “王老爷。”小二对王水山笑着打招呼后,便看向走到面前的宋时安,“宋大人,楼下有位夫人说是您的母亲…小的不确定,不敢直接带上来。” “那肯定是了。” 宋时安毫不犹豫道。 谁没事冒充人的妈妈呀? 乱认妈妈的,那倒是有。 “好的宋大人,小的这就去请。” 说着,小二就下去了。 而王水山连忙的整理衣冠,相当注意形象管理。 “没事,你轻松一点,我娘很好的。”宋时安安慰道。 “那肯定那肯定。” 王水山笑着点头。 而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绸缎的中年漂亮女人从楼梯走了上来。 “儿子!” 见到宋时安的那一刻,江氏便喜笑颜开,连忙上前:“你可想死娘了!” 宋时安也丝毫不收敛,当即就抱住了对方。 小孩子做这样的动作没问题,但这二十几岁的大小伙,而且是在朋友的面前,江氏意外一愣,紧接着完全放开,抱住了这个高大的帅儿子,眼泪汪汪:“儿子,你真是争气,考上了解元,你真是娘的骄傲!” “以后还会更争气的。” 轻轻拍了拍江氏的后背,半搂着她,宋时安对王水山介绍道:“水山,这是我娘。” “水山见过伯母。” 王水山双手作揖,极其客气的开口道。 “娘,这是王水山,我的挚友,也考中了举人。”宋时安介绍。 听到挚友这两个字,王水山身姿更加挺拔了一些。 “好小伙子。”江氏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并对宋时安说道,“多跟这样的好孩子玩,不要再和北都尉家的臭小子来往了。” “明白了娘。” “那伯母和景修团聚,水山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王水山主动告辞。 “一起吃个饭呀。”江氏挽留。 “水山下次一定亲自拜访。” “那好那好,一定要来哦。” 委婉的推辞过后,王水山就走了。 房里只剩下这两人。 宋时安把江氏扶在了床上坐着,自己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陪着。 “这几天没吃苦吧?都住在哪呢?”江氏问。 “从考完就和水山一起了,住在他的房间,他人很好,把床让给了我自己打地铺。”宋时安说道。 “这真是个淳朴的好孩子,哪家的……”问到一半,江氏又摇了摇头,干脆道,“不管是谁,是个好人就够了,以后多多照顾人家,倘若对方家里缺钱什么的,差人送些。” 古代的交际圈是非常严格的。 老钱为了体面和威严,基本上不可能和白身交友。 哪怕是庶出,家里要求的也是尽可能的向上社交。 “知道了。”宋时安道。 而看着这般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就成了大人的宋时安,江氏的眼里满是感动:“这次竟然一下子就考上了,还是解元。儿子,你莫非真是那天上的星宿下凡?神人吔?” “不过是突然想好好考罢了。”宋时安装逼道。 而在外人看来,他转折的点,就是在酒楼喝了次酒落了水。 难不成,青楼悟道? “没想儿子这么爱玩的人,能够在这小驿馆闲得住……” 江氏感觉到玩味的环视着房间,然而在看到枕头旁一本书名红标的小说后顿了顿,接着连忙将视线回转了过去,联想到的说道:“哦对了,你知道孙司徒的小女儿吗?” 淦,咱妈是觉得我性压抑了。 宋时安装作无事发生的说道:“好像是什么江南第一美女吧?” “说到美女,看你那如数家珍的样子。”江氏调侃道。 “哪有啊娘。”宋时安不承认。 见都没见过正脸,什么江南第一美女? 得不到我的认可。 “儿你知道吗?”想起此事,江氏就感到兴奋,“那孙司徒让自己的大儿子,在大理寺做大官的那个孙恒,亲自来府上,找你爹邀请你过去参加诞辰呢。” “有这事?” 宋时安十分惊讶。 那可是朝廷从四品的官员。 别说解元了,就算是进士,好多人这辈子都达不到这个高度。 况且,那可是扬州孙氏。 可以说,除开钦州勋贵集团以外,最顶级的豪门。 不是区区宋家能够比拟的。 凭什么来请我? 没道理,特么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你怎么跟你爹一个反应?”江氏十分不解道。 “啊,我爹怎么了?”宋时安好奇道。 江氏道:“你爹说司徒大人在这种事情上,心思狭隘,怕你抢了他儿子的解元,到时候设槛刁难你。” “娘如何觉得呢?”宋时安问。 “再怎么样狭隘,应该也不至于跟你一个小辈斗气。况且,他再怎么样,多少也得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吧?” 江氏带着笑意,相当豁然的推断道:“娘觉得是好事,你是解元,他要给女儿挑夫婿,那肯定挑最好的。倘若你能攀附到孙司徒这个高枝,那日后,不是平步青云?” “哎呀,孩儿没想过这种事……” “江南第一大美女。” “……”摆手的动作停住,宋时安抿了抿嘴后,道,“那再看吧,再看吧。” “就知道你小子喜欢美女。” 江氏笑嘻的站起身,然后拉着宋时安:“不说了,回家吧。” 然而宋时安却缓缓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霎时,江氏感觉到天都塌了:“你不会还不想回家吧?!” “娘。” 宋时安站起身,缓缓的抱住了她。 他现在还不确定孙司徒要做什么。 但他有一种不算是离谱的猜测。 倘若猜中了。 那他,还真不能回家了。 ……… 晋王府,泉石湖亭子中,两位身着蟒袍的皇子,在一位老太监伺候下垂钓。 中平王嘴角勾起浅笑,开口道:“二哥,孙司徒诞辰,邀请亚元学子,那位猜到了父皇心思的解元也会到场。或许,有些意思。” “什么意思?” 晋王拉起鱼竿,钩上已经空饵。 他将蚯蚓挂上后,重新抛进了水里。 “那人抢了孙司徒儿子的解元,以那位的脾气,或许不会有好脸色,怕是要刁难解元。” 中平王缓缓转头看向晋王,提醒道:“而解元,可是父皇钦定的。” “……” 晋王稍作沉思后,道:“那后日诞辰,你去一趟。” 中平王转回过头,拽起鱼竿,一条大鱼破水而出。 “遵命,晋王殿下。” (本章完) 第28章 宋时安,我想见你 第28章 宋时安,我想见你 “时安回家吧,你爹已经原谅你了!” 江氏感觉到宋时安在赌气,生怕他现在真的‘翅膀硬了’,想要自立门户了。 但这种想法,很危险的啊。 “娘。”看着她这般激动,宋时安安抚道,“我肯定要回家的,但不在这几天。” 他从来都没有切割宋靖的想法。 相反,宋氏这棵大树,是自己坚实的后盾。 所谓的庶出,在自己考上解元之后,已经不重要了。 庶子出不了头一般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庶子太弱。 第二,庶子不弱,但弱于嫡子。 两个人的水准相距不大的话,只要能够为家族做出贡献,基本上都会得到全族的支持。 倘若庶子强于嫡子的话,在嫡子母系家族不算过于强大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家主易位。 古代世家传承,可以说充满了智慧。 一对兄弟就非常能够说明。 曹纯曹仁。 曹仁是曹纯的亲哥哥,在曹魏,曹仁作为曹操心腹,显然要更加权势显赫,军事能力和建树也更加出众,但曹仁家族的家产却是由曹纯继承的。 原因就是曹纯更加善于家族管理,礼贤下士,受到士族欢迎。 而已经脱离出的曹仁,由于位高权重,也能够另立一宗。 二人互为依托,保证家族兴旺壮大。 倘若宋时安在官场展现出的才能更优,到时候继承家业的绝对是宋策。 但宋策,也会全力的助自己开枝散叶。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还是因为商k浪子青楼悟道,考了司州第一。 父亲原谅了我? 都是一家人,聊这个。 “那是什么时候?告诉娘,一个具体的时间。”江氏尤其认真道。 “就在这几日。”宋时安说。 “你确定?”江氏有点怕了,“没有骗娘吧?” “我骗谁都不可能骗娘啊。”宋时安准备发誓。 “够了够了,我相信你,儿子。” 江氏抓着他的手,而后又提醒道:“七日后,你是要去到尚书台述职的,官服都送到家里了。可千万不能迟到啊,迟到权当弃权的。一切,也就完了呀!” “一定的,儿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富贵。” 宋时安说出了这句让江氏安心的话。 “那儿子,你到底想做什么?能跟娘说一下吗?”江氏十分费解的问道。 什么话,是不能够说的呢? 还是说,这种事情,是他爹不会允许的? 为了让江氏安心,宋时安语气认真的承诺道:“为了让家族和睦,为了与父亲,彻底和解。” 听到这些话,再搭配那真挚的表情,江氏放心了:“我相信你。” “那娘,你就先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 宋时安笑着说道。 “那好吧。” 江氏有些不舍的答应了,不过在走之前,环视打量后,道:“后日的孙司徒诞辰你可别忘了去,我差人给你送衣服,再让你爹给你备一些黄金,作为给司徒的贺礼。” “好的娘。” 在答应完江氏,亲自下楼将她送出驿馆后,宋时安脸上温和的笑容,很快便被严肃所取代。 屯田是伤害世家的利益。 而江南最大的世家,就是扬州孙氏。 他若有不满,会掖着藏着吗? 如发泄出来,他敢针对皇帝吗? 不。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比起针对皇帝,针对其他人更加容易。 逐渐的,宋时安搞懂了。 这个亲自来请的意思。 不, 孙司徒有两个选择。 带头抵制,以及带头拥护。 那他的选择,便决定了后日我的处境。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 “老爷。” 在回去之后,江氏直接找到了在书房里办公的宋靖。 而他抬起头,看到江氏身边没人后,眉头皱了起来。 紧接着,江氏连忙的解释道:“老爷,时安他听到您已经原谅他了,他非常高兴,想快快回家。但这几天他一直害怕,又没住所,就与一些考中了举人的学子成了朋友,他们这两天正好约着一聚……他的意思是,是想跟仕人朋友们告别后再回家。” “真是举人朋友?” 宋靖听到她这样说,并未生气,而是确认道。 他也是过来人。 同届举人之间的友谊,确实是最深厚的。 日后,也是一些官场助力。 “是的老爷,我还见着了几位呢。都是仪表堂堂,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呀。”江氏相当较真的说道。 “我知道了。” 对此,宋靖不再追问。 “那老爷……”江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后日孙司徒诞辰,时安去的话,总要带一些贺礼,也是我们宋府的面子……” “还用你说。” 宋靖稍稍瞥了下案上一个精美的小木匣子,随意道:“给他拿去。” 见他早已备好,江氏顿时受宠若惊,上前双手轻握住他的胳膊,笑颜如:“老爷你真好。” “好了好了…”宋靖岁语气不耐烦,但却不严厉,“我还有事要忙。” ………… 外城,西市,阅文阁书店分摊。 今天卖得最好的‘小说’,就是解元的范卷。 举人考试的录取率是非常之低的,并不是每个人报考了,都有考中的想法。 好多初次考的,都是抱着参加一下,积累一些考试经验的心态。 所以这些人考完落榜了,心态也不会特别差,不至于看到试卷就勾起隐痛,难受得一批。 还有就是,就像每年高考的语文作文都会引起全民讨论一样。识字的小市民阶层,是很喜欢凑热闹的,尤其是这种他们能看得懂的。 所以,每届的解元策论范文都会被老百姓们锐评。 “今年这题出的好啊,宜州那地方不闹蝗灾,我都不知道朝廷缺粮缺到这个地步!” “这真是大事情,现在凉州那边还在跟姬渊打仗,前方将士如果没有粮草,那还打什么。” “确实,屯田好啊。那些没打仗的地方,兵卒闲着也是闲着,把流民都收一收,去屯垦,肯定能攒出不少的粮食。” “可这屯田屯久了,军队不会打仗了怎么办?” “那就让老弱病残的兵卒去屯啊,还有那个老打败仗的什么将军…让他去当个屯田将军吧。” “诶慎言,别让夏将军听到了。” “诶,我可没说是哪个将军啊!” 繁闹的集市街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一边。 马车里,魏忤生双手捧着《屯田策》范卷,全神贯注。 过了一会儿后,马车帷幕掀起。 一位束着飒爽高马尾,面目清冷,眼神毫无柔情,身着男装的少女,一脚踏在车板上,身体往前,小声道:“殿下,问清楚了,宋时安是盛安令家的长子,庶出。先前并无名望,爱好是勾栏听曲。” “啊?” 魏忤生听到最后四个字一下子清醒了,抬起头来。 “算了,无妨。” 但回到那篇文章后,他眼睛里重新的出现了好奇的光泽:“这个宋时安,我真想见见他。” (本章完) 第29章 宴会开始 第29章 宴会开始 穿衣束冠,抚平襕袍褶皱。 将桌上精巧木盒拿起,宋时安缓缓打开匣盖。 里面,是一只纯金卧虎。 用手在虎背上,轻轻抚过后,他将匣子盖好,重新放回了桌上。 洒然的挥动衣袖,面带自信的朝着门外走去。 ……… 司徒府内室,宴会开始前。 “准备好了吗?”孙司徒问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父亲。”孙恒说道。 “那个韩主簿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韩忠辰。”孙恒介绍道,“这次的科考第六,昨夜我就吩咐好了。倘若这次他表现得好,就留他在京为官,无需候补。” “嗯。”孙司徒知晓的应道。 “父亲,他的家世尚可,又是京城的,对孙氏十分忠诚,此次为小妹择婿……他人如何?”孙恒试探性的说。 “趋炎附势,阿谀谄媚之辈,看到就令人生厌。” 提起此人,孙琰对其没有一点好感。 而这样唱黑脸的事情,还真得这种得势小人来干。 其他稍微有气度一些的,如果给得够多,其实是也愿意干的。 可就是没有这种小人干得浑然天成。 “诚然。”孙恒点了点头,对他也不算喜欢。 不过主要是长相方面不认可。 三角眼上挑,鼻翼薄而内收,虽然不丑,总给人一种精明算计的刻板印象。 孙家人,那可是以‘长相漂亮’而闻名。 孙司徒年轻的时候,乡邻皆称其为俊。 身高八尺,容貌昳丽,有古君子之风。在进入朝堂之后,但凡有出使他国的使命,那都是皇帝的固定人选,代表大虞气象。 江南第一美女的基因,那是非常强大的。 “那个第三名叫什么来着?”孙司徒想起什么,问道。 “回父亲。”孙恒道,“范无忌,楚阳范氏,父亲是都统中郎将范庆。” “哦哦我记得,他儿子已经到了科举的年龄啊。”孙司徒感到有些诧异,接着又感兴趣的问,“这人如何?” “年十九,才貌都很不错。虽是武将后代,但在司州士族之中,名声相当的好。”早就已经全部调查好的孙恒说道,“听说,在他中了童生之后,好多名师抢着收徒。” “嗯,那到时候着重考察一下。” 武将背景,又尊师重道,还是科考第三名,在这一批年轻人里,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前途不可限量了。 “父亲,儿有一点不解。” 在宴会即将开始前,孙恒最后将他的困惑给问了出来:“我们虽然要针对宋时安,可倘若此人对我孙氏仰慕,主动投以热忱,愿拜到门下……再那样,是不是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孙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想要投名的学子多得是,不缺他这一人。”孙琰不屑道,“况且,还只是婢女所生的庶子。” 听到这番话,孙恒愣了一下。 因为他很意外,这种连他都感觉有些‘离谱’的话,竟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见儿子发愣,孙琰罕见的笑了:“恒儿,我现在像什么?” “啊?”孙恒没懂,“父亲的意思是……” “像嫉妒。” 抬起手指,对着孙恒,孙司徒道:“我们针对解元,实则是抗阻屯田。但如此的话,太过于直接。” “……” 听到这里,孙恒恍然大悟:“所以,父亲要表现出是因为‘连中三元’被断,因而排挤宋时安?” “侮辱解元,不过是因为老朽心胸狭隘罢了。” 孙司徒早就想好了理由。 他‘心胸狭隘’这个人设,或许不全是装出来的。 但是,这个人设在很多时候,当挡箭牌是很有用的。 尤其是在一些不算严重的大事上。 职场,官场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如果有‘不好惹’的评价。 说明他想侵占别人的心理边界,想要恃强而凌弱,让别人对他退让。 什么时候听说了,一个大臣对皇帝‘不好惹’? 一个领导,对他的上司‘不好惹’? 不好惹,从来对下。 而为什么孙司徒心胸狭隘都出了名呢? 这,就是他的‘霸道’。 同样是原始股,为什么是钦州勋贵坐天下? 他就要用他的脾气,代表着江南士族阶层,顶住钦州勋贵,顶住皇权,去维护他的地位。 他若不强势,后面队伍的人心也就散了。 本来,科举就是这一朝开创的新制度,遭受到了世家阶层的强烈抵触。 明知道我儿子要参加科举,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看? 不给解元我就闹。 “父亲,我明白了。” 对此,孙恒再无顾虑。 那就开始辱解元! 想到今天要发生什么,孙司徒便笑了:“那就去做吧。” ……… 司徒府邸。 阔落的朱红大门,两侧是嵌铜的浑圆木柱,一对石雕异兽镇于门柱之间。 司徒诞辰之日,随处都是张灯结彩,门前访客嘉宾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作为大虞三公,他若有喜事,就算没有邀请,朝廷官员都会主动拜访。 但孙司徒早就有言,今日接待学子,是为小女择婿,所以对于其他贵客,一律不收礼,一律不接客,敬请海涵。 所以今天,这些朝廷命官都只是派人来表达祝贺。 由大儿子孙恒在府门前,亲自承情感谢。 今天的主角,只有这十位学子。 所以,早早到来的亚元们,看到这一幕幕后,更加感觉得到了重视。 以及,受宠若惊。 “今日孙司徒亲自接见我等学子,还要在我等里择一人为婿…谁若有这种福气,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啊!” 当着孙恒的面,韩忠辰做出和旁人笑语。 身旁的亚元笑了笑,并不接话。 其他人,也各自结伴,并未和他走得太近。 其中高云逸更是忍不住对他白了一眼:你家坟才烧了! “各位亚元,都到了吧?” 见门口人都差不多后,孙恒问道。 大家互相看了看,这时有人说道:“好像差一人?” “解元好像还没到呢。” 一个把其他人全都认识了的人说道。 “解元,第一名嘛,自然要最后登场。”韩忠辰对着众人,打趣的说道,“不然的话,怎么显得出和我等不一样啊?” 对于这个阴阳,倒是有人认可:“解元确实随性。” “那人是吗?”高云逸见一人朝这边而来,便问道。 在众人一致的转向那边。 一位身材高大,容貌俊秀的男人走了过来。 “抱歉抱歉,诸位久等了。” 宋时安缓缓过去,对着众人行礼。 这时,众人才第一次见过解元。 无不好奇的上下打量。 作为先前没什么名望的纨绔庶子,大家都只听过他的某些传闻。 无非就是前两次没中,第三次直接双科第一,爱好勾栏听曲,有一次还因为喝醉掉进过河里云云。 而今一看,似乎还有一个特点。 确实帅。 “解元兄,是空手而来的吗?” 见他双手轻盈无一物,韩忠辰问。 除了他,其余所有人手里基本上都拿了什么。 是各种匣子,大小不一。 “司徒诞辰,我岂会没有准备?”宋时安反问。 这个b看起来好阴阳。 “既然诸位都到了,那就请进吧。” 孙恒笑了笑,接着侧着身子,伸出手。 众人一一对其颔首致意后,走进了司徒的府门。 在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一些来祝贺的官员也都应付后,孙恒也准备去往正厅开始宴席。 就在这时,一尊王驾出现。 “中平王到——” (本章完) 第30章 请公子入座 第30章 请公子入座 “中平王来了?” 在正堂的孙琰听到这个站了起来,有些意外。 而孙谦则是直接紧张起来,赶紧的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父亲,这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不要急。” 孙琰抬起手,进入沉思,而后分析道:“陛下不会做这种事情,中平王来…或许是晋王的意思。” 以皇帝的性情,并不会做到这种份上。 用一只手,试图掌控全天下。 而且以陛下的智慧,走一步,他会看后面的五步。 什么,其实都是能够预见的。 但能够预见,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去做。 相反,更要做。 就做。 “中平王乃晋王一党…”孙谦把声音压到只有孙司徒能够听到,然后提出自己的猜测,“此次晋王主持科考,他让中平王来。来者是?” 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孙琰也在想。 而在想过之后,他摇了摇头:“再看吧。” 虽然能够猜得到这是晋王的意思,并非是皇帝的意思。 可是,皇帝跟晋王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对宋时安的针对…要继续吗?” 孙谦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谁敢去当面驳皇室的体面? “不说了,我们去接。” 孙琰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想法。 在这个位置上,他是不会动摇的。 而在走时,孙谦直接对身旁之人吩咐道:“大堂设座。” “……对,设座。”孙琰也反应过来,道。 而孙谦的‘自作主张’,并未让‘狭隘霸道’的孙琰生气,相反还很满意。 他跟皇帝都老了。 以后,拼的就是各自的儿子了。 这对父子,就这样搀扶着到了府门口。 这时,一位身着锦绣蟒袍,头戴金冠的男人下了车。 中平王身材瘦削,鹤骨松姿,面如冠玉,虽俊秀阴柔却也龙章凤姿,贵气都溢出了。 见状,众人在惊愕下,连忙的弯腰行礼,异口同声:“参见中平王!” 这时,孙司徒也从人群里出来,走到了最前面,面带欣喜的行礼:“老臣,参见中平王。” 还未弯下腰去,中平王便上前搀扶:“不必多礼,今日良辰吉时,祝孙师福如南山。” “多谢殿下亲至,老朽不胜感激。”孙司徒依旧是满面笑容。 中平王笑了笑,又问道:“孙谦公子何在?” “臣谦,参见殿下。” 孙谦上前,连忙行礼。 看着他,上下打量后,中平王流露出欣赏的笑意,拉着孙琰的手,忍不住道:“公子真是玉树临风,轩然霞举。如此年轻,就在科考大放异彩,今后定能像孙司徒当初那般,引领京都年轻士子,报效朝廷,助我大虞更加强盛。” 这一番话说出来,孙谦已经不知道怎么管理表情,只能尽力宣誓忠诚:“臣必定不负殿下盛赞,竭力尽责尽忠。” 而这些话,孙司徒却抓到了其它的关键点。 引领京都年轻士子。 中平王,已经说他是‘京都年轻士子领袖’了。 解元可是在这里。 而且,京都可还是有一些年轻进士的。 “司徒今日不请客,不收礼,那本王前来…是否叨扰?” 中平王打趣的问道。 “殿下折煞老朽了,请。” 孙琰伸出手,盛情邀请。 中平王便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同的,朝着大堂走去,身旁最近陪同的,便是孙谦。 在他们已经走远后,身后的士子们,缓缓的正起了身。 因为此事,紧张的小声议论起来。 “中平王殿下都来了啊?” “这就是孙司徒啊。” “今日诞辰…让我见了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世面。” 所有人,都感到或多或少的惶恐。 唯有宋时安站直身体后,便往前走去,像是毫无影响一样。 这个人,让范无忌完全的注意到了。 高云逸更是直接走到了他的旁边,主动打招呼:“宋兄。” 宋时安停下脚步,看向他,礼貌问道:“兄台是?” “高云逸。” “云逸兄,久仰。” 在互相介绍后,高云逸当即笑着道:“时安兄那篇辞赋,真是言简意概,立意深长,我拜读了好多遍,每次都被惊艳到。” “云逸兄的辞赋也是精彩绝伦,不得不服啊。”宋时安同样真诚的回敬道。 “我的范卷京都尚未有售,兄哪里看到的?” “……”宋时安愣了一下,“我听人所说的。” “我并未跟任何人说过啊。” “……那应该是记错了。” 宋时安尴尬道。 这个逼能当好官,我直接吃!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已经到了大堂之内。 在堂上,有两座主位。 按理来说,皇子去大臣家做客,都是直接单人上座的。 但这可是孙司徒,当朝宰辅,再加上今天他是老寿星。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谦让礼敬一番后,坐在了上位。 一左一右。 阶下,则是一左一右五个座位,皆是奢华红木长桌,桌前有精美的刺绣软垫。 在最前面的一对座位,一左一右,分别是孙司徒的两个儿子,孙谦和孙恒。 主人坐在那里,也算正常。 如果家世地位相当,也是客人上座。 但扬州孙氏这样的顶级豪门,把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你,一般人可不敢去坐,一定会百般推辞。 山东人的宋时安不可能不懂。 自从他考上贵州的定向选调生之后,在乡下吃年饭都是跟太爷坐一块。 《人情世故》 接下来,就是分配座位了。 “范公子,请坐。” 一位管家指引范无忌,坐在了孙恒的旁边。他虽有推辞,但也还是入座了。 将门嫡子,素有民望,科考第三。 坐在这里,没人觉得有问题。 甚至说算是众望所归。 “胡公子,请坐。” 司州治中的儿子,官居四品,亚元第九,但也是嫡子,被安排到了孙谦旁边。 这时,众人突然有了一些敏感。 解元呢? 范无忌放在那里没有问题,怎么都说得通。 可胡遇,父亲官不够宋时安爹高,考得还远不如他好,仅仅只是因为是嫡子吗? 这难道是在? 逐渐的,位置一个个的分配下去。 除了宋时安在内的所有学子,都坐在了两侧。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分配的问题了。 学子,总共十位。 位置,总共十个。 但还有一个孙司徒嫡长子孙恒。 也就是说,十一个人,却只有十个位置。 到了最后,发现缺个位置后,孙恒愤怒的起身,对管家骂道:“混账东西!怎么做的事?” “老奴该死!算错了人数…请公子恕罪!” 管家连忙惶恐的站出来,跪着认错。 “还不快去给宋公子添位!”孙恒已经气得有些红温了。 管家见状,连忙的退下。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中间的宋时安,充满紧张。 直到仆人搬来了一张小木桌,一个布垫,放在了角落。 (本章完) 第31章 那就战斗! 第31章 那就战斗! 是这样啊。 魏翊渊嘴角悄然的勾起一抹弧度。 对于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趣味。 这一趟来得,还真是有价值。 解元,你要怎么做呢? 所有人,全部都傻眼了。 准确来说,是除了韩忠辰以外的学子们。 包括一向是以‘文质彬彬’为名的范无忌,也被惊得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自己所处的座次序列,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紧张。 这个孙司徒! 高云逸在分配位置的时候,就察觉到有问题。而此时,他只感觉到恶心。 对于这种恶意针对的打抱不平是其次。 而是,作为科考第四,自己也被卷了进来! 就像是加入到了侮辱解元的阵营之中。 这要传出去,自己在那一场排挤解元的宴会上,足以让他被冠以‘小人’之名。 可要是替宋时安站台,那是肯定会被孙氏记恨的。 我们,全都成了棋子。 想到这里,他十分忐忑不安的转头,看向了宋时安。 却发现此人,竟然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的惊愕与恼怒。 相反,还带着礼貌的笑意。 抬起头,看着那个对此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如坐泰山的孙司徒,宋时安双手抬起,身姿挺拔的对着他一拜:“谢司徒赐座。” 忍了?! 高云逸简直震惊。 这种事情,哪个男人能够忍得了? 就算是装,也不可能这么自然吧! 而他的这种反应,让奉命‘设计’的孙恒都有些失了方寸。 不对,不该是这个反应的啊? 这宋时安,是故作淡定吗? 想到这里,他朝着坐在中间次序的韩忠辰使了个眼色。 对方很快知晓意思,轻轻点首。 “那宴会,就开始吧。” 孙司徒眼眉微含,随意道。 接着,侍者就开始给众人上餐。 虽然座位不一样,但每个人的饭食都是相同的,不然也就太刻意了。 当然,特意给宋时安小桌就已经刻意的不行了。 肉食上完后,侍女们又依次的给每一桌上,都端上一尊铜壶。 “此乃凉州的郎酒,用乌蒙山的甘泉水所酿。” 孙司徒开口,然后又看向中平王,笑着道:“此酒醇厚净爽,幽雅细腻,回味悠长,空樽留香。” “早有耳闻。”魏翊渊笑着回应。 接着,侍女们给每个人都满满的倒上郎酒。 “今日虽是老朽诞辰,也是前方将士和齐贼拼杀的日子。” 孙司徒缓缓的举起一樽酒。 众人,也连忙的朝着他举樽。 唯有宋时安,在他没开口前,便将酒送入嘴边,饮了起来。 果然,还是有怒的。 捕捉到这个细节的孙司徒,提高音量道:“仅以郎酒,预祝凉州将士早日凯旋!” 众人,皆一饮而尽。 宴会的序幕,被这样的拉开。 接下来,便是早就准备好的歌舞表演。 自始至终,宋时安都在那里喝酒。 这时,韩忠辰突然笑着打趣道:“我记得时安兄最爱的便是勾栏听曲,是这楚舞过于正经,不感兴趣吗?何故独自饮酒啊?”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一人便哈哈的笑出声来。 并且不是被笑点所逗。 而是在附和。 范无忌和高云逸看向那人,完全明白了。 韩忠辰这个谄媚小人确实是提前串通好的,但对面那个笑的不是排练。 是投名状。 今日,只要辱了宋时安,就会得到孙司徒的提携。 “宋兄风流,早有耳闻呀。” 孙谦旁边的胡遇也加入进来。 宋血馒头,开吃了! 简直就是耻辱,简直就是蠢猪。 高云逸明白这些人想要往上爬的心理,但他嗤笑那些人,完全不懂羽毛的重要性。 这孙司徒,是在借侮辱解元向陛下抗议。 而范无忌却看懂了弦外之音。 屯田最伤害的就是江南世家的利益。 扬州孙氏,这是反对屯田推行。用排挤写出了是《屯田策》这个方案的宋时安来表明。 用手攥着酒樽,看着被集体攻击的宋时安,范无忌不知道这样的闹剧,将如何收场。 解元,你要怎么做? 在其余人哈哈笑语之时,宋时安提起酒樽,稍稍环视,把每一个人都看到后,毫不在意道:“没想到时安如此出名,甚为惶恐,多谢各位了。”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竟然滚刀肉了。 这家伙是在掩饰尴尬! 韩忠辰咬了咬牙,为他那无可选中的态度,感到了由衷不满。 装什么呢。 “司徒大人。” 起身,将一个大匣子捧起,韩忠辰在舞蹈结束后,借机起头道:“学生不知道您的喜好,也不敢在大贤面前摆弄。特用扬州堂纸,将大人所著书籍,经典名言语录,全都虔诚抄录在一册之上,以表学生如波涛之无尽敬意。并祝司徒大人,诞辰愉悦。” “哦,所有的你都抄录下来?”孙司徒好奇道。 这倒是一个惊喜。 “只是学生知道的,努力收集的,然后全都求证过的。”韩忠辰笑盈盈道。 接着,侍女便用木盘,将盒匣子送到了孙司徒面前。 拿出厚厚的一册,孙司徒一边翻看,一边点首:“有心了。” 韩忠辰心中已然欣喜若狂,不由得相由心生了。 而他这一波‘抛砖引玉’,让其余众人,都感觉到压力和恶心。 刚考完才不到五天,他怎么准备好的? 早就想过借这个机会拜到孙司徒门下了。 其余人,虽然也连夜去寻珍贵礼物,但没有一个能够抵得上这个‘真诚’。 “不错不错。”孙司徒点首认可。 接着,便理所当然的到了礼物展示的环节。 “这是家父让学生带来的。” 但范无忌却一点儿都没有乱,依旧是风度翩翩,将礼物置于木盘上后,道:“这,是一对红玉做的马雕。” “是何意呢?”孙司徒问。 “司徒大人的龙马精神,一直砥砺着学生。” “哈哈。”听到这个,孙司徒笑了出来,并压了压手,“好,回去转告你的父亲,谢谢他的好意。” “学生一定悉数传达。” 韩忠辰起的头调子太高,但范无忌用温文尔雅把画风修正过来。 这个时候就是舔,可舔也是能够不卑不亢的。 古之君子都有一个共同性:要有下限。 所以接下来,大家也就正常的送礼,加上礼貌的问候与祝贺。 从前面到后面,挨个的展示介绍。 金银玉石,刺绣正品,文芳宝物,哪怕一些家庭条件并不算好的,也尽可能的将自己能够拿出来的最好,最贵的东西献上。 这可是扬州孙氏。 司徒大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他,看中的只有你的心意。 哪怕外地考生准备不及,但每位亚元,都奉上了最大的心意。 一直到轮到了最后的角落宋时安。 端着酒樽,中平王感兴趣极了。 看他这样子,就是算辱到这种地步,也要哄这个老东西开心咯? 其余的学子们,也目光聚焦在宋时安一人身上。 进府之前,所有人手上都拿东西了。 可这个宋时安是没有的。 在众视睽睽之下,他缓缓的,将手伸入袖中。 这人果然随性,礼物连个好看的小匣子都不配上吗? 韩忠辰,已然准备好了讥讽。 其他人,也充满了好奇,被辱到这种程度还要送礼? 直到宋时安修长瘦削的手,从袖口之中出来。 抬起双指,一枚方孔铜钱,清脆的扣在实木礼盘之上。 (本章完) 第32章 一文贺礼 第32章 一文贺礼 这枚小铜钱扣在盘上的声音,在众人的缄默之下,显得尤其突出,甚至还泛起一阵空灵的回响。 就算端着木盘的侍女,都错愕的愣住,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还因为这些士子孝心而老钱笑的孙司徒,眼神当即肃然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就是解元吗? 所有学子都呆滞的定住,孙家人脸色也瞬间难堪,唯有魏翊渊毫不掩饰的流露玩味,对宋时安这个小子,充满了欣赏。 此行他的目的,并不是解元。 晋王来时就跟他强调过,是为了孙谦。 这位日后孙氏的中流砥柱。 可现在,都不重要了。 解元,你将如何表演? “一文钱?”终于,有学子忍不住的打破宁静,“解元兄的贺礼,竟是一文钱?” 见状,孙谦旁边的胡遇也加把劲,质问道:“宋兄,这一文钱的贺礼,你是当真的吗?” “司徒大人怎么缺这一文破铜钱呢?” 终于到了发力的地方,韩忠辰笑着打趣道:“在下听说,解元兄在科考那日,闯了自家正门,惹到了令尊。故而几日不敢回家,一直到现在。” 听到这个,众人皆惊,开始议论纷纷。 “还有这种事情啊?” “放榜后都未归家吗?” “似乎有此事啊……” 听到这些,孙恒笑了。接着,用抬袖饮酒掩饰嘴角。 并对韩忠辰投以肯定的眼神。 “所以啊,我要替宋兄说一句话。” 面对众人,韩忠辰十分认真的‘找补’道:“宋兄他,自然不是故意消遣。或许他身上就此这一文,已然将全部拿出作为贺礼了呢?” 说罢,现场都笑了起来。 甚至包括那位中平王。 其他人或许有演绎的成分,但他是真的乐了。 解元,你要怎么做呢? 用一文当贺礼说明你很有脾气吧。 快骂这狗东西啊! 高云逸血压完全上来了,放在老家学堂,像韩忠辰这样的卑鄙小人,早就在下学的时候被人套上麻袋拳打脚踢了。 真的是孙司徒家救了你。 一文钱都给了,这个韩忠辰也就别忍了吧! “没想到诸位对在下故事这般如数家珍。” 宋时安依旧是笑脸着回应,接着做出寻找的样子,看向那个正自鸣得意的韩忠辰,问道:“请问,兄台贵姓?”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他脸色说的沉了下去。 来时早就有互相介绍了。 而且这宴会都开了一半,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爽的瞪着宋时安,韩忠辰开口道:“我……” “罢了。” 宋时安抬起手随意打断,干脆没让他开口,完全不感兴趣。 韩忠辰一下子就红了,高云逸更是噗嗤的笑了。 接着的看向孙司徒,宋时安道:“司徒大人,此枚钱币,并非一般铜钱。” “有何特殊?” 孙司徒冷淡的问。 “此钱,乃嘉瑞三十一年所铸。”宋时安说道。 听到这个,众人开始回忆起这个年份。 但是,都太过于遥远了。 现在是嘉瑞四十九年,那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几岁孩童,最大的,也才三十,根本不可能清楚发生什么。 那时,也没有大事记。 “那年老朽为钟官,监制新钱。”唯有孙司徒对此印象很深。 “那一年陛下御驾亲征,大败伪齐,使朔北臣服。大虞国势,自此开始,迈入鼎盛。而陛下令那时为钟官的司徒大人,特制一批新钱,以彰显大国气象。” 拿起铜钱,宋时安将这小小一枚,展示给众人:“这国祚绵长,是司徒大人为陛下所制新钱字号。” “而司徒大人,为宰辅十数年,以助陛下将盛世绵延。” “今日学生特将此‘国祚绵长’,献于中平王殿下,献于司徒大人。” 三段话,越说越激昂。 听的人,越发越挺拔。 而刚才说了‘破铜钱’的韩忠辰则是连忙捂住嘴,低下了头,生怕被人注意到。 竟然是纪念币! 你个混账,搞这一出! 孙司徒抬了抬手。 侍女将这一枚钱,端了上去。 拿起之后,看着这一枚锈迹斑驳的铜钱,上面‘国祚绵长’的四个字,依旧是清晰。 接着,他将这钱递给了一旁的中平王:“殿下。” 因为刚才宋时安说了,赠予中平王。 “那一年本王才两岁,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中平王也忍不住感慨。 而后,将钱又递回给孙司徒,笑着道:“这是解元赠予司徒的诞辰贺礼,还是司徒收下吧。” 拿着这个钱,孙司徒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这小子用一文做贺礼,就是来羞辱他的。 但这个辱,他还不能不承情。 “宋生,你有心了。” 看着他,孙司徒用了这样一个毫无偏向,但在这种场合,明显有些‘轻薄’的称谓。 宋生,姓宋的学生。 就像是喊人司机,厨子,服务员一样。 “谢司徒夸奖,宋生荣幸之至。” 确实是有心了。 早上出门买馍的找零,十几枚里才只有这一枚纪念币。 而且还是大开门。 按照纪念价值,这一文至少能值两文。 这狂徒,真是找死! 未免也太把解元当一会儿事了。 攥着酒樽,孙谦看向了他,眼神冷清。 敢嬉辱扬州孙氏的人,这天下可没几个。 “诸位学子的贺礼老朽都很满意,收好吧。” 对着一旁管家说完后,孙司徒将手中铜钱随手一掷,清脆作响。 哟,生气了。 中平王对于接下来的发展,愈发的感兴趣了。 还会有什么好节目呢? 快快呈上来啊。 这时孙恒起身,对孙司徒说道:“父亲,今日您的诞辰,瑾婳小妹准备了一首筝曲,要献于父亲。” 听到这个,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被提起了兴趣。 这就是今日的正题。 至少名义上的正题。 为江南第一美女孙瑾婳择婿。 所有人,都听过她的‘赫赫大名’,但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过。 难道要开眼了吗? 这就是司徒大人的小女! 韩忠辰已然跃跃欲试,定要一展风采,受到美人青睐。 “好。”孙司徒平和回应。 然后,注意着那个依旧是放浪形骸,独自饮酒的宋时安。 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下,小女登场。 除了孙谦以外,亚元们目光不自觉的,全部投向门外。 伴随着一对鸳鸯履进入视线,年轻学子们的眼睛里,逐步被光彩充盈。 众生,皆心荡神怡。 而座位最靠近门外的宋时安,因为毫不斜视,却是最晚看到她的。 哼。 确实美。 (本章完) 第33章 吾乃解元 第33章 吾乃解元 京城多是达官贵人,富家美女数不胜数。 那些宗室的皇女郡主,更是金枝玉叶,凤凰入尘,美貌绝伦得同时贵不可言。 但美,更是一种感觉。 孙瑾婳的出场,仿佛带着江南的嫩绿气息,如烟雨初霁,焕然一新。 天水碧的素纱大袖衫轻盈而动,露出内里荼白主腰上金线绣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腰肢束得比桥下新柳还细三分,却暗含韧劲——那是自幼习惊鸿舞练就的骨韵。 缓步的,她走进了大堂的中央。 落坐在提前设好的秦筝前,骨骼明晰的纤纤玉手,白雪无痕。 她的贵,浑然天成。 有小家碧玉,也有落落大方。 手指在秦筝弦上轻轻一拨,凡尘涤荡,婉转空灵。 在场的所有学子,目光无不在她身上,片刻不移。 想到在场的九人之一有机会与这般女子携手白头,便忍不住激情澎湃。 不对,宋时安早已出局。 竞争,在剩下八个人里。 在主位上的孙司徒露出满意笑容,微微点首。 不由得,他转过头看向中平王。 感受到视线,中平王笑着点了下头。接着举起樽,二人安静对饮后,又重现看向了中央。 但他的注意力,并非在孙瑾婳身上。 是侧身后的宋时安。 还在喝。 刚才是让孙司徒吃了下瘪,狠狠的难受了。可并未出现他想要看到的剧情,那就是——撕破脸皮的不体面。 孙司徒无非就是要抗阻屯田,借着打压宋时安之名。 但宋时安怎么想的呢? 现在的他,可没有资格来主导屯田。 可既然将他推出来了,日后必然是要用他的。 他的态度,也很重要。 孙瑾婳的演奏,如行云流水,而又辗转回环,应是一首江南名曲。 仿佛从弦外听出了鸟语香,清泉叮咚。 有一种在林间小屋的清晨听到‘布谷布谷’的既视感。 连空气,都感觉清新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也是出现了笑容。 古筝好啊,古筝得学。 或许是美妙之物过于让人流连,好像只是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曲罢。 孙瑾婳抬起头来,缓缓起身,柔声道:“瑾婳祝父亲诞辰欣悦,福寿南山。” 声音还好听! “过来坐下吧。” 见到自家女儿有这么大改变,许久未见到的孙司徒心情也好了不少,笑着招了招手。 接着,孙瑾婳对中平王行礼过后,就坐在了孙司徒的侧前方的垫上,父女两人大概隔了两米的距离。 属于是主位之下,而又在孙恒孙谦上面一些。 因为今天就是给她找男朋友,是主角。 而坐在此处的孙瑾婳,第一眼就看到了宋时安,毕竟他的那个位置尤其扎眼。 是那日被榜下捉婿后,问人家小女在不在的…… 他就是今日被针对的解元? 其实针对的事情她事先不知道,是在出场前,在外面听到一些婢女说的。 父兄的事情她自然是掺和不了,但她看到宋时安坐在角落,还不停喝酒掩饰尴尬的样子,确实是有一些同情了。 这时,范无忌道:“孙小姐弹奏的,应该是扬州名曲《出水荷》?” 他刚说完,身上有政治任务的孙恒笑着道:“正是,范公子还精通音律呢?” “粗浅的了解了一些。”范无忌含蓄的笑着道,“自然是不如孙小姐这般知音谙吕,琴意高超。” “过谦了范公子,要不给我等展示展示。”孙恒打趣道,“也是给小妹指点。” “今日怎敢在小姐面前搬弄,让众兄取笑。” 范无忌连忙婉拒,不过那个‘今日’,传达了他想要继续交往的热情。 雄竞,开始了。 刚才的矜持,不过是没见到小美本尊罢了。 这一幕幕,看得韩忠辰心情烦躁。 孙恒舅兄,既然有演奏,为何不提前告知我曲目名称,让我来迎合一下啊? 我可是在给你家当刀啊! “小女些许音律之才,跟诸位年轻才子的辞赋文豪不能比。” 这时,孙司徒做出‘突然想到’的样子:“既然是才子宴会,何不来些闲情雅趣?” 说完,便看向中平王,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既然诸位都是我大虞的亚元,那辞赋水平当然不低。”中平王捧场道,“单论辞赋,本王还真的好奇,孰高孰低啊。” “回殿下,辞赋第一是解元,肯定是解元最高。” 孙谦双手行礼,回道。 “真的吗?”中平王问道,“各位亚元,你们觉得呢?” 这一问,开始面面相觑。 然后大家发现,宋时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趴在桌上了。 喝醉了?! “殿下。” 这时,韩忠辰开口说道:“《劝学》虽然为辞赋第一,但更重说理,在文采方面,自然是孙谦公子《大河赋》更高。何况公子十四岁,便写出了《赤江赋》这样的雄文。” 他说完,胡遇附和道:“科考文章以意为重,但论文字之‘美’,孙谦公子在吾等之中,无可比拟。” 看准局势的亚元们,直接就开踩了。 但这样的没下限,范无忌并不打算跟随。 不过高云逸就不忍了,插嘴道:“《劝学》虽未有华丽词藻,但寓意贴切深厚。文字之美,如有眼力,自然看得出来。” 这一次的《劝学》,就是很牛逼。 所以诋毁辞赋第一对大多数学子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只有高云逸说出来了。 韩忠辰又有一点红了。 你没看到孙司徒想整宋时安吗?! “《劝学》确实能成为经典。” 这时,孙恒进场,对宋时安肯定过后,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那要不各位以随机题目,即兴作诗,如何?” “那公子,以何为题呢?”胡遇问。 “殿下觉得呢?”孙司徒问。 “本王今日只当一个听客。”中平王笑着婉拒。 “今日贤能齐聚,那辞赋主题……”悄然瞥了韩忠辰一眼后,孙恒摇了摇头,“哎,我还真想不到。” “孙公子,在下有一言。” 见状,韩忠辰开口道:“今日是司徒大人诞辰,何不以‘诞辰’为题,如何?” 听到这个,众学子皆点首认可。 既然是主人家的生日,那一些歌颂他的诗,再正常不过了。 老实说,好多人就已经私下准备了一首。 古代解元进士宴会的时候,经常玩这种游戏。 只不过,这韩忠辰今天一直跳,不会跟孙大公子串通好了吧? 图啥? 在游戏即将开始前,孙恒提高音量,朝着宋时安说道:“解元以为如何呢?” 他没醒。 于是,身旁一位亚元摇了摇他的肩膀:“解元,醒醒。” 逐渐的,宋时安爬了起来。 有些迷糊困倦的他,问道:“何事?” 一下子,全场都笑了。 被他的滑稽给逗乐了。 孙瑾婳也有点绷不住,但大美女笑是不露齿的,只能低头抬袖,假意饮茶。 “解元。”韩忠辰不耐烦的说道,“饮酒行令,以‘诞辰’为名,各作诗赋一首。” 看着他,宋时安笑了笑,随意道:“明白了。” “那解元,开始吧。”孙恒伸出手,微笑道。 然而他刚说完,宋时安直接回道:“吾乃解元,怎能第一个作诗?” “……” 他这句话,当场让全场缄默。 狂是其次,说话的可是孙家嫡长子,而且是朝廷从四品命官,他竟然这样回怼? 孙恒的脸色黑了下去。 他喝醉了。 所有亚元,全看出来了。更看出来了,孙恒现在的心情很差。 而宋时安却毫不在意,抬起手,轻挥衣袖,然后笑着对众人高声道:“诸位,抛砖引玉吧!” (本章完) 第34章 大放异彩,博美人欢心 第34章 大放异彩,博美人欢心 抛砖引玉。 解元随口一来,就发明了一个经典小词。 而听到这个的众人,第一反应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自谦的好说法。 下一刻才会去想,这家伙竟然是何等的狂妄与冒犯。 十位亚元才子都在,其余人是砖,数你高人一等,是玉? 好,这才是我大虞的解元。 魏翊渊等了太久宋时安的爆发了。 不由得,他瞥向了一旁的孙司徒。 果然,对方眉头皱起,面如怒虎,真的生气了。 但生气的主要,还在于这小子对孙恒不敬。 哪怕是贵为宗室之人,也没有人会去这样冒犯孙家人。 孙恒肯定是气急了,攥紧了拳头。 完了…爹和大哥都生气了。 孙瑾婳能够察觉到现在的气氛,非常的恐怖。 她以前就一直不喜欢这种环境,在扬州还算是无拘无束一些,可在京城,就有了太多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了。 就算在此刻,她依然不觉得针对解元是对的。 对一个毫无过错之人。 当然,这针对的还是在场的学子。 毕竟这可是直接说他们是砖。 原本还保持中立的一些人,也不由得唏嘘起来,并且对宋时安颇为愤怒。 “宋时安,你喝醉了吧?” 韩忠辰站了起来,顺着局势,替众人开口道:“怎么还发起酒疯来了?” “我醉了,独你一人清醒。” 随意的坐着,抬起手指,对着那人,宋时安慵懒道:“狡兔死,走狗烹。” “……” 这六个字,直接就让韩忠辰语塞脸红。 他是直接的骂,而对方依旧是随口经典。 “走狗!”而在他恼怒就像是卡了之际,宋时安再次抬手指着,一字一句道,“烹。” 走狗二字,就像是插了他的肺管一样,额头青筋已经暴起。 而早就对这傻逼不满的高云逸没等他想到法子反驳,当场就笑出了声:“哈哈哈——” 这一笑,众人皆看了过去。 这种时候笑,未免过于大胆了。 “失态失态,在下自罚一盏。” 高云逸连忙的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既然解元,便是才学最高之人,我等皆当以解元为标杆。”范无忌面色沉着的开口道,“那借用宋兄一句话,那在下就先抛砖引玉了。可否?” 孙恒虽然恼怒,但也压抑了情绪,语气冷淡道:“请。” 缓缓的,范无忌走到了中央,面向孙司徒和中平王。 二人对于此人,皆有好感。 这个时候没有趋炎附势的人,都算有君子之风。 高云逸看起来一样,但实则完全不同。 鲁莽。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清楚心中所想,仅凭自己对于人的好恶,盲目站队。 倘若真的明确站队了,倒也罢了。 不过,是少年意气。 “在下对诗道不精,献丑了。” 范无忌对着孙司徒揖手一拜,而后稍作酝酿,缓缓的开口道:“鹤发虬髯气若虹,松姿柏骨自从容。” “曾扶社稷擎天柱,今枕诗书镇海钟。” 七言四句,简练直白,但却气势恢宏,发人肺腑。 跟先前所送的礼物红玉马雕还呼应上了。 无非就是四个字。 龙马精神,老当益壮。 而且这一首诗,可不是谁都能够当得起的。 十几年的宰辅生涯,就地位来说,孙司徒当之无愧。 而在他说完没多久后,中平王便缓缓鼓掌,笑着点评道:“范生言真意切,孙师名副其实。” 原本听到这首诗,就有些嬉笑眉开的孙司徒,在中平王也捧了他后,笑着摆手自谦,接着又对学子们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这大虞社稷,日后还是得靠尔等努力。” 是舔,但完全的舔到了点上。 而且范无忌最开始的时候,便被安排到了最‘贵’的位置,说明他深得孙司徒喜爱。 现在,这个才华展示的时刻,又如此的优秀。 孙家小女,九成是要嫁给他了吧。 魏翊渊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会是这样。 道理很朴实。 武将后代,仪表堂堂。 他更加好奇的是,倘若这个宋时安并非婢女庶出。孙司徒会不会去拉拢? 毕竟论家世,才华,还有容貌,都不弱于他。 甚至说在长相这方面,宋时安还要超出不少。 也有可能吧。 毕竟这屯田,不管他反对不反对,皇帝都是要去做的。 在诵诗完毕后,范无忌对着孙司徒缓缓一拜,接着退回位置上。 在回去时,他看到了孙瑾婳。 对方眼神与他交汇后,浅浅的笑了笑。 轻巧梨涡显现。 范无忌脸颊微红,便在落坐时,顺手饮了一樽。 郎酒,劲上来了呀。 糟了,看这样子,如果没有什么差池的话这司徒小女就要归范无忌了呀! 韩忠辰有点急了。 他给孙司徒当狗…呸,是当刀!为的不仅仅是富贵,还有江南第一美女。 所以,他才如此的卖力。 已经是亚元了,前途自然会光明坦途,何苦自毁名声,为那些自视清流的家伙所抨击呢? 就是想要向司徒大人表明忠心,好将小女嫁给我啊! “那我这块砖头,也献献丑了。” 登场时,对着宋时安白了一眼后,他面向了孙司徒和中平王,露出尊敬至极的殷勤笑意。 走狗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期待起来。 刚才那个抄书的礼物,就真的已经很用力了。 现在直接献诗歌颂,看看他能整出什么活来。 “才惊鬓角雪侵早,又怯眉峰霜落悄。” 缓缓的,韩忠辰开口了。 抑扬顿挫,诵读的非常漂亮。 虽然他是走狗,但毕竟是亚元,文学水平自然是不容小觑。 就这前两句,让孙司徒都认真的听了进去,甚至还有些伤感。 这不就是老年人最真实的那种心态吗? 变老,就是寒霜降下。 孤独而又凄凉。 这就是准备了一晚上的诗么,还不错嘛。 孙恒对韩忠辰倒是有了些好的改观。 当年他刚入仕时,就有了科考,他也是用了两届才考上的普通举人。 进士就更别说了,是不可能中的。 而在场的诸位,可是全员亚元。 自己那位弟弟,更是双科第二的亚元第一。 说不嫉妒是假的。 但才能远胜于自己,他又能如何呢? 诵读完前两句后,韩忠辰又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头,在众人的期待下,道:“愿窃瑶池百岁桃,偷移日晷续春韶。” 这两句读出来之后,所有的学子,全都傻眼了。 孙恒和孙谦甚至睁大了眼睛。 不是。 这小子,在认爹?! 笑了。 就让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宋时安都快要唱出来了。 而刚才还在感伤的孙司徒,瞬间就绷不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笑了起来:“哈哈哈……” “哈哈。”中平王更是指了指他,又对孙司徒说道,“这个书生真是孝心满满啊,孙师。” 中平王的话,让孙司徒笑得更厉害了。 太搞了。 这种话就连他儿子说出口,他都会觉得肉麻。 “好诗好诗。”中平王第一次表情这般丰富,演都不演。 被这样夸的韩忠辰也是笑盈盈的行礼,受宠若惊。 然后,又全程赔笑的退回自己的桌位。 司徒大人,很高兴啊! 但他回首一看,却发现其他的书生也在那里乐。 并且对自己似乎颇有轻蔑。 这群混蛋,就酸去吧! 有韩忠辰这么一搞,后面的基本上难以逾越了。 而且前十主要是策论高手,也不是每个人辞赋都强的。 有些人加上准备不及时,表现的也就比较一般。 回到位置,就尴尬喝酒了。 一直到最后只剩两个人。 “谦就罢了,以免有泄题之嫌。况且,今日本就是为小妹择婿。” 孙谦主动的推辞,一是因为他说的,再就是不愿意当‘砖头’。 那么最终,就只剩下宋时安了。 全场目光,向他聚焦。 就连孙司徒,也亲自冷漠开口:“那解元郎,开始吧。” (本章完) 第35章 若个书生万户侯? 第35章 若个书生万户侯? 世界,聚焦于宋时安。 可以说,孙司徒为的就是这一碟醋包的饺子。 为小女择婿,为儿子造势,是原本宴会的主要打算。 可现在,完全的变味了。 就是要来针对宋时安,针对《屯田策》这一篇策论的作者,让陛下看到,扬州孙氏对抵抗屯田的决心。 现在的宋时安,虽然以这一论拿到了解元。但入仕之后,也只是七品官,绝对不可能主持任何朝廷大事。 更别说成为屯田这样国策大计的核心领袖。 但是,又一定会让这样的人物来施行。 所以朝廷现在的打算,基本上就是明牌的。 给宋时安一个安全的县来任父母官,刷一刷声望和政绩。 倘若他能有一县之治理能力,在短期内,不说到蒸蒸日上、政通人和,但辖内稳定,小有所成,那在县令任期结束后,他是一定会被连升数级,委以一州的屯田重任,成为当今天下,最年轻的朝廷要员。 可谓是时势造英雄。 但是,他敢去当这个英雄吗? 今日孙司徒如此针对,就是要让他知难而退,不敢去搅和这浑水。 都被捧到了风口之上,不进,也就退了。 他现在向扬州孙氏迅速滑跪了,那就一定会被朝廷弃用——不敢得罪世家,如何去当这个风云人物? 魏翊渊端起酒樽,熟视着宋时安,不由得严肃起来。 以‘诞辰’为名赋诗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坑。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写出了《劝学》的宋时安,吟诗并非刁难,而是舒适区。 但此刻,诗的好坏根本就毫不重要。 一个尊贵老者的生日宴,让你为他献诗。你若歌颂了,日后屯田如何进行? 这首诗,就可以拿捏你一辈子。 你若气急败坏,真的被整怒了,开始辱骂暗讽孙司徒。既不体面,没有对长者的尊重,日后孙氏也能有理有据的攻击你。 魏翊渊,根本想不到两全之策。 “解元‘抛砖引玉’,可不是在拖延时间,字斟句酌吧?” 真正作弊了的韩忠辰,理直气壮的嗤笑道。 宋时安缓缓的端起酒樽,站了起来。 走离开座位。 步履摇晃。 竟然是端着酒作诗,好生放浪。 高云逸现在觉得,宋时安这哥们,是真的勇。 座位在角落的宋时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像是走过曾经的路一样。 山东农村出生的他,了好久才走到人前。 毫无礼仪,甚至有些衣冠凌乱的他,在到一位学子面前后,指向了他,因为醉意,手指不由得往下沉着:“大丈夫之志,” “……” 那位亚元一愣,傻眼了。 但宋时安,又继续走着。 “应如大江东奔沧海。” 这一句话,被指着的人成了韩忠辰。 众人都不明白,这些话作为作诗的前奏是什么意思。 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很激昂奋斗。 而且他还在继续走! 按理来说,在大堂中央就够了。 可他,离孙司徒越来越近了。 “何苦,”在范无忌面前,他停下脚步,“怀念于温柔之乡?” 范无忌怔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宋时安,为何要这般说自己。 但同时,确实是有些臊。 他真的被孙瑾婳姑娘吸引,有些失了矜持急于展示了。 孙瑾婳更是无辜。 啊?也骂上我了? “你若不怀念于温柔之乡,作甚诗!” 韩忠辰不忍了,骂道:“莫不是得不到司徒和小姐青睐,你嫉妒了吧!” 你这一番高论,不就是说我们在孙司徒和小姐面前百般展示,没有男子骨气吗? 孙恒也生气了,道:“作诗就作诗,说这些作甚。全场亚元,独你清流!独你高尚!” 然而他的骂声,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而且,他甚至继续的在往前走! 已经超过了孙恒和孙谦最前面的位置。 就在孙司徒和中平王身前了。 “狂徒,何敢冒犯殿下和司徒!”孙恒起身。 但下一刻,他做出了更过分的行为。 面向那两位,他竟然敢转过身。 背对司徒与皇子。 瞬间,所有的亚元,包括孙谦和孙恒同时的抬袖低头,皆以‘谢罪’姿态回避。 魏翊渊的眼眉也微微含,流露锐利鹰视。 喝醉了,可不是触怒皇子的理由。 孙司徒更是愤怒至极,正准备起身。 陡然的,宋时安高声而起: “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声音洪亮而又气势如虹。 更重要的是,这句诗,胸怀天下,气吞河山。 说的是北方曾经属于大虞,但却被伪齐占去了的关山疆土。 在正是两军交战之际,毫无疑问是大气象,大气魄。 仅仅这一句,就让所有人的恐惧,暂且被惊撼所取代。 而接下来,面对着科考亚元,高门贵子们,宋时安抬起手指,挨个点去,并一字一句道:“请君,暂上云霄阁。” 不由得,范无忌和高云逸等人缓缓抬起首,表情紧张,错愕不安。 但宋时安的骂,下一帧便迎面而来,铿锵诘问:“若个书生万户侯?” “……” 诗的美,很好发现。 这些才天之骄子,无不是出口成章。 但其中的高义,气概,并非是所有人都具有。 这首诗,毫无疑问的开了地图炮。 而且狂悖至极。 但确实每个志存高远者,人生的终极目标。 像此类的诗,就连是一代大贤孙司徒也未曾见过相似。 毫无疑问,是原创。 “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高云逸呢喃着这一句,已经有些热血沸腾了。 那些开国被册封公、为候,进了云霄阁的,哪一个是不是开疆扩土,立下丰功伟绩。 哪一个,又是贪生腐儒? 缓缓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宋时安转过了身,面向了孙司徒和中平王。 手里还拿着酒樽,还向二人行了一礼。 意为,学生的诗已经作罢。 触及皇室的罪过当然没有过去。 但中平王却就以宽恕。 他看向了孙司徒。 “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确是一首好诗,豪情壮志。” 孙司徒凝视着宋时安,在说完这句话后,肃然反问,语气冰冷:“但这诗,和老朽的‘诞辰’何干?” 宋时安嘴角浅浅而起,将酒樽伸出,松手放下。在发出铿锵作响,所有人都吓得提心吊胆,屏住呼吸后,笑道:“你的‘诞辰’,又与我何干?” 说罢,拂袖转身,走出大堂。 (本章完) 第36章 孙司徒的报复 第36章 孙司徒的报复 宋时安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内瞬间寂静无声。 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每一个侍女下仆都直接僵住,生怕发出任何的动静,心是彻底的提到了嗓子眼。 高云逸更是当场目瞪口呆,看着宋时安的背影,被震撼的已经没有脑子了。 彻底的放空。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有种! 你的诞辰,与我何干? 这句话,在孙司徒的脑海里重复。 包括那张脸,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此生,从未有过的羞辱。 来自于这个小子。 攥着酒樽的手掌,本就粗糙,现在更是像老树盘根一样,青筋外凸。 一直延续到颈脖之上。 震怒了。 中平王已经能够感到怒火,在自己身旁烧了起来。 宋时安,你真是个好小子。 竟然选择的是这一条路。 给孙司徒赠诗,写得太好,那就是阿谀谄媚,毫无自尊。 写得太差,敷衍了事,有辱解元之名。 你要是急了,破口大骂,那更是落了下乘。 竟偏偏是与你何干? 这小子,你要成名了。 魏翊渊能够预感到,明日…不,从今日,他就会成为整个盛安的风云人物。 “竟有如此狂徒!”韩忠辰在他出门之后愤然起身,指着他的方向骂道,“此等狂悖之……” “闭嘴!” 话音未落,孙司徒直接将手里还有酒的铜樽朝着堂下砸了过去。 酒四溢。 铜樽,铿锵作响,并且瞬间断掉了一角。 原本想在这个时候狠狠站队的韩忠辰吓得语塞,恐惧到冷汗淋漓。 心脏发紧,四肢打颤。 所有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与他的视线交汇。 其实在砸酒杯的时候,酒甚至有些洒到了中平王的身上。 但中平王并无怪罪,孙司徒也没有道歉的打算。 缓缓的,魏翊渊转过了头。 孙司徒愤而起身,往堂下走去。 他的腿脚其实并无问题,可现在,走起路来却不自主的摇晃起来。 连忙的,孙恒过去搀扶,带着怒不可遏的司徒离场。 咕噜的哽咽一下。 坐在原地的孙瑾婳看着父亲的背影,原本就俏白的脸蛋,现在有些被惊吓得‘惨白’了。 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过。 没有一个人,能够让父亲这个样子…… 宋时安他,绝对不会被放过。 而在孙司徒离开后,坐在上位的魏翊渊随即起身,甩了甩袖上的酒水。 一言不发的离开大堂。 众亚元连忙起身,身体鞠躬到底,迎送中平王。 在彻底不见后,众人缓缓站直身体。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胡遇不爽的开口道:“这宋时安,在吟诗时指着我等是什么意思?” “是啊。”有人连忙附和,“文官武官,不都是为陛下效力,为大虞献忠吗?况且,是他就能收取关山五十州了?” “娘的,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就他高尚,就他忠义!” 宋时安得罪的不仅仅是孙司徒,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中平王,都被地图炮了。 甚至包括孙瑾婳。 为了我而来就是怀念于温柔之乡? 你不是还问人家小女在不在么! “韩兄,你以为如何?” 高云逸拍了拍韩忠辰的肩膀,将他拉入话题。 而他还沉浸在被吓破胆的恐惧里,错愕抬起头时,下意识的流露出呆滞。 这一幕,可把亚元们看爽了。 有些还忍不住的窃喜。 宋时安是狂,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有个人,在人家的宴会上,愿窃瑶池百岁桃,赠予岳父谋长生呢~ “瑾婳,走吧。” 虽然愤怒,但强忍着情绪,孙谦冷着脸的将孙瑾婳带离开了这里。 两人刚走,高云逸又开始带节奏的调侃起了范无忌:“无忌兄,人已经走啦。” “……”范无忌脸一红,接着抿着嘴,对他无语的说道,“单独与我说是何意?” “没宋时安这么一闹,孙司徒今日定然要将无忌兄招为贤婿了。你不气吗?”因为并无所求,所以高云逸能够随便开团。 “我气什么?” 范无忌反问后,回看了堂上的位置一眼,接着脸色重归从容,道:“走吧。” “嗯。” 高云逸点首,接着二人和其余亚元行了一礼后,迅速离去,一点也不耽搁。 心如明镜的两个人知道,这样的场合掺和进来,只能惹得一身腥。 相比起宋时安,他们更反感的,是把他们当成棋子的孙司徒。 …… “父亲,勿要动怒,怒气伤身啊。” 离开大堂,往里房走去的时候,搀着孙司徒的孙恒连忙安抚道。 孙司徒停下脚步,推开了他的手,反问道:“我气什么?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很硬气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非常明显的,他已经有点打哆嗦了。 生理反应骗不了人,他现在就是——急急急,恨不得爆典。 伴随着强大的自我调整,老头子沉重的吹起白须的鼻息,一点点的轻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算是平复。 “这小子倘若只是傲慢,折辱我,那也罢了。可现在,他很狂傲。” 抬起手指,孙司徒对孙恒说道:“既然狂傲,就有法子治他了。” “父亲是何意?” 孙恒请教道。 “这一篇诗,你写不出来,孙谦哪怕文采不错,也写不出。就是这等不知死活的狂人,才会如此高歌。” 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孙司徒便轻蔑起来:“他不是狂吗?那到时候述职,就安排他去苍霞做县令,那里县令空缺。” 听到这个孙恒都愣住了,傻眼道:“苍霞县与胡人交界,县内宗贼勾结外族。光县令就被杀了三个,职务已经空缺两个月,凡是被调任到那里的官员,宁可降职也不去。派他去那里做县令,不是摆明要害死他的意思吗?” “直接派他去,自然不行。” 谈及于此,孙司徒胸有成竹道:“他现在已经把自己拔得这么高了,民意也必定沸腾。到时候,只需要随意一激,他一定骑虎难下。自己,就把自己送到了苍霞。” “可他万一没死,甚至还把苍霞治理好了…何如?”虽然这基本上没有可能,但孙恒还是有些担忧。 听到这个,孙司徒老沧却得体的五官,第一次的露出了阴刻的笑意:“我常常教导尔等,凡是最怕那四个字。” 孙恒木然道:“事在人为……” (本章完) 第37章 大虞第一剑 第37章 大虞第一剑 魏翊渊并未告辞孙司徒,就要离开府邸。 就在快要上马车的时候,孙谦连忙追了出来。 “慢。” 魏翊渊没有上车,而是面对快步跑来的孙谦,等待对方。 赶到后,孙谦连忙作揖行礼:“殿下请宽恕,我父他……” “无需多礼。”魏翊渊抬起手,笑了笑说道,“司徒心情能够理解,这宋氏解元,确实是醉酒耍了酒疯。” 耍酒疯。 听到这三个字,孙谦察觉到了一丝的微妙。 何种情况下,才会说耍酒疯这几个字? 一般是犯了过错,说错了话,给人开脱时,才会说他神志不清,酒后胡言,敬请宽恕。 可那宋时安,是醉了吗? 不是打心底狂吗。 “今日实在是抱歉,怠慢了殿下。”孙谦作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让此宴席,不欢而散。” “无妨,今日是来为司徒贺诞辰的。本王人已来,心意已到。而又看到孙司徒龙马精神,身体安康,心甚慰也。” 魏翊渊一番客套过后,又打趣的问道:“那孙小姐婚事,众亚元间,可有人选?” “原本就是为这事,可今日一闹…怕不是要耽搁了。”孙谦尴尬道。 “哈哈,让司徒大人勿怒,切莫与此等小辈计较。”魏翊渊道。 “遵命,在下会转达给父亲的。”孙谦认真道。 “那本王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恭送中平王殿下。” 在对方提出离开后,孙谦再一次的行礼。 一直到上了王驾,逐渐远去后,他才抬起头来。 眉头,缓缓皱起。 不对。 中平王对我的态度为何不甚‘热情’? 刚见面的时候,可是直接用了‘引领京都士子’这样一个很重的说法。 意味认可了自己年轻一代领袖的身份。 来自于皇子的话,能够是轻飘飘的吗? 可现在,我单独找他,却无任何的评价,认可,叮嘱。 这中平王是要…… 坐在王驾上,魏翊渊闭目养神。 “殿下,那人好像是宋氏的解元。” 这时,身旁骑马的卫士对着马车车窗边上,小声的说道。 缓缓的,魏翊渊揭开了车帘。 在路边,那位放浪形骸的解元,东倒西歪的走着,哪怕是‘皇子车驾出行,百姓叩首,官员行礼’这种须严厉遵守的礼法,他似乎都没当一会儿事。 “殿下,要呵责吗?”随行的御林骑兵问道。 “没看到解元是喝醉了吗?” 魏翊渊冷淡回应一句后,放下了车帘。 王驾远行。 而宋时安的醉意,也在瞬间消匿,表情重归敏锐冷静。 停下脚步,他回首司徒府的方位,心意决绝。 草你妈,我直接跟你爆了。 ……… 中平王车驾到了晋王府,在下了车后,他便快步进了府里。 “晋王在哪?”魏翊渊问。 “回殿下,在书房,奴婢这就去禀报……” 没等她说完,他便直接朝着王府书房而去。 到后,‘噗通’的推开房门。 “子尚来了。” 正在提笔练字的魏翊轩头也不抬,听到这个‘目中无人’的动静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皇兄,都何时了,还在这里练字呢?”魏翊渊走到了旁边。 “古师曾教导,练字修炼心性。” 他继续的抄着古易新的字帖,丝毫不为所乱,在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后,他抬起头来,问:“何时了?” “皇兄,你肯定想象不到那孙琰宴会上发生何事?” 魏翊渊带着有些激动的八卦心情,神神秘秘的说道。 “何事?”魏翊轩也被勾起了好奇。 于是,魏翊渊便将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一切,从开始的座次分配,一直到宋时安所吟的那一首诗,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全部都讲了出来。 而在听完后,晋王的确被震撼到了。 不过在冷静后,他随意问道:“他对你车驾不拜,这等冒犯,你无动于衷?” “如果是平日,他要这样,自然不许。” 魏翊渊笑着说道:“可今日,他刚刚以醉酒为由,狂放了这一场。一场好戏,我又如何忍心不让他体面收场?” “你倒是多了些谦逊。” “那晋王殿下,您当如何看待?”魏翊渊好奇的问。 “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确实是一首大气象,大气魄的好诗。” 晋王在认真品读后,发出了这样的盛赞。 “他在宴会之上不卑不亢,而又才华尽显。毫无疑问,立刻会成为京都第一风云人物。”魏翊渊笃定的说道。 “也把孙司徒得罪死了。” “他的目的,正是如此。孙司徒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你有何见解?”晋王问。 被问到后,早就已经有想法的魏翊渊直抒胸臆:“二哥,此时你一定要礼贤下士,亲自接见解元,并且要隆重。当然,隆重之意并不是以多的礼,只是见面就是给他面子了,主要是让京都人都知道,宋时安已经拜于你的麾下。” “可收揽此狂徒…不会引来麻烦吗?” “他不狂啊二哥。” 较真的,魏翊渊说服道:“倘若真的是狂生,在分座位那里就应该怒了,何苦一直忍耐到最后?” “他就是想出名。” “二哥英名。” 魏翊渊点头,接着道:“屯田,那是父皇要干的事情,必然会侵害扬州孙氏的利益。几日后述职,父皇肯定会择一县,让其赚够政绩,几年之后,委以重任。既是父皇想用的人,二哥你就该用。” 在深思之后,晋王道:“那选他就意味着,不能选孙谦。” “放弃孙谦。” 魏翊渊笃定道。 今日他去,本意是为了收孙谦。 但途中,他改变了想法。 “不,不。”抬起手,晋王有些挣扎后,道,“不能做此二选一,接见宋时安。” “……”听到这个,魏翊渊直接有些急了,反问道,“那四哥去见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去。” 对此,晋王表现得很沉稳:“这个‘广纳门客’的美名,给他吧。” 父亲已经老了,身体也没那么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子盛敢去碰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可以说把‘野心’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晋王是这样想的。 魏翊渊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做错。 可是,四哥也是嫡子,也有继承的法理。 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呢? “二哥。”魏翊渊看着他,语气焦急的说道,“你不能等着父亲把大位传给你啊。” 听到这个,晋王脸上一沉,抬起手指,严肃的压低声音道:“子尚,此话不许再说了!” ……… “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解元这首诗,真是豪气干云啊!” “而且在司徒府邸,他竟然说出‘你的诞辰于我何干’这种狂言,他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此人,是要当英雄啊!” “那江南第一美人,难道对他一点诱惑都没有吗?” “还是太轻浮,太狂傲了,年少不懂事啊。那司徒,当朝三公,多少人还巴结不上呢!” “这意思是,槐郡宋氏要跟扬州孙氏刚上了吗?” 宴会没多久,诞辰上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成为市井热谈。 在酒楼靠窗雅间‘微服私访’的魏忤生一边听着,一边内心激情澎湃的烧着。 坐在对面的男装女卫士,保持着一贯的清冷无言,做安静的聆听者。 “陛下屯田改制需要一把利剑,而他就当了那一把剑!” 对于这个宋时安,魏忤生已经不仅仅是感兴趣,欣赏那么简单了。 他想看到,这个人长着怎样的脸。 拥有一颗怎样的心。 能够,说出这般的话。 “心月。” 在内心强烈的挣扎后,魏忤生抬起头看着眼前少女,道:“你去替我见见他。” (本章完) 第38章 皇帝的决定 第38章 皇帝的决定 虽然这就是孙司徒的目的,但孙府的这一天,确实是发生了地震。 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生怕说错了些什么话,然后被乱棍给打死了。 原本是孙瑾婳的择婿之日,也变成了一场闹剧。 在去安慰了父亲,又与母亲谈心,还聆听了两个哥哥的教导后,孙瑾婳终于能够回到自己的闺房。 在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的那一刻,她端着的淑女姿态彻底松弛,直接就将剑架上的一柄细剑抽了出来,如轻盈的仙子般舞了起来。 剑刃划过空气,跟着的婢女连忙躲闪,熟练的绕开每一次可能袭来的横扫,并紧张且无辜的劝说道:“小姐别再耍剑了,司徒大人可是一再叮嘱……偷偷把这些刀剑从扬州运来,已经是欺瞒大罪了。” 在相当轻松愉悦的玩耍后,孙瑾婳脸上的笑容,演都不演了。 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阿乌再次替她紧张的说道:“这次定亲搞砸了的事情…小姐在外面,可不要表现出开心来呀。” “当然,刚才谈话,母亲甚至还安慰我了呢。” 孙瑾婳对于自己的‘隐忍’非常满意。 以至于她父亲都以为,她已经戒掉舞刀弄剑,发觉了琴棋书画的美好。 实则,这些年在家就学了《出水荷》那一首谱子。 但凡要她表演两个节目都要露怯。 “可是小姐,这些亚元里面,你总有稍微有好感一些的吧?”阿乌问。 “诸位公子都是人中俊才,我又有何资格去评价好恶。” “小姐,我的意思,你喜欢的呀。”阿乌道,“那个看着就谄媚的韩忠辰就算了,范无忌公子,那可是科考第三名,家中嫡长子,父亲还是将军,怎么看都是前途一片光明。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这么大一段话,阿乌说完后,孙瑾婳突然轻哼着‘出水荷’调子,又晃悠起了手中剑。 装聋。 见状,阿乌又试探道:“那宋时安吧,虽然是解元,长得也算英俊,就差谦公子一点,但如此狂傲,得罪了孙氏,怕以后是不会好……” “请君暂上云霄阁。” 舞动的剑停止,握着柄,笔直的伸出,凝视着眼前,想到宴会上的一切,孙瑾婳眼中毫无‘家恨’的敌意,还不自觉的浅笑起来:“若个书生万户侯啊。” 阿乌完全急了:“不是,小姐你——” ……… “景修兄,你竟做了如此大事!” 在宋时安随处晃悠,回到驿馆之后,早就已经把这些‘故事’听全了的王水山,彻底被这个挚友给傻眼了。 人怎么能够这么有种? “你一定是喝醉了,对吧?” 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就拿起小说看的他,王水山焦急的说道。 “郎酒香醇,确实是有点上头。” 宋时安笑了,迷糊的说道。 “那孙司徒确实是带着敌意,要好好排挤你一番。可为何,你真与他硬刚呢?”王水山费解的问道。 “因为,皇帝要一把剑。” 宋时安表情从随意戏弄,缓缓变成了严肃且认真:“那我,就替他当这把剑。” “所以,孙司徒的目的真的像我等推测的那一般,抗拒屯田?” 王水山有些难以置信,不解的说道:“孙司徒虽然归为三公,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一职务基本为虚职。实权不如他先前担任过的九卿,更不比那些钦州勋贵所任职的各将军。既然如此,如何敢硬顶陛下盛威?” “这就是关键所在。” 宋时安坐了起来,指着他说道:“当初大虞立国,靠的是钦州勋贵打仗,扬州孙氏加盟。可如今,天下大权都在勋贵手里,世家力量虽然壮大,可世家并非只有孙司徒一家,他仅是领袖而已。” “诚然。”王水山点头,“那些勋贵,不仅掌握了朝廷兵权,而且可以说,皆有数千到万余的精锐私军,代代相传。相比起地位而言,司徒实际拥有的权力,还是差太多了。” “以前还能忍受,那是因为陛下年轻,神武有力,能御驾亲征,多有胜绩。” 说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时,宋时安声音也谨慎的放低:“可现在,陛下老了。” 咕噜的吞咽一口口水,王水山小声的猜测道:“孙司徒是趁着陛下老了,姬渊又趁着内乱南犯,试图想要争取一些权力……” “反屯田,一是维护自身利益。二则是,讨价还价。” 宋时安对于孙司徒想要什么,早就琢磨出来了。 说个最简单的。 作为南方士族的领袖,从建国以来,孙氏连一位皇后都没有出过。 基本上全部都是出自钦州勋贵。 期间只有一个,是因为皇帝想要打压外戚和勋贵,找了个平民皇后。 如今可能继位的晋王王妃,也是勋贵集团的。 勋贵集团能多夸张? 那个有名的败仗将军夏醇,打仗没赢过,官职没降过。 “那陛下…会放权给士族吗?”王水山问。 “所以,我这把剑的用处就来了。” 时势造英雄,这是绝对没有错的。 宋时安如果不闹,如果不顶出来,那他将错过这个最好的机会。 当然,如果土地改革失败,自己这颗项上人头绝对直接飞。 整个宋氏都会受到牵连。 那时,皇帝是绝对不可能保的。 那又如何? 来到这个世界,宋时安就是为了富贵。 彻底顿悟的王水山,有些惊愕的看向了宋时安,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对了水山,你明日是要去述职了吧?” 突然想到什么,宋时安笑着道。 一脸肃然的王水山,语气木然道:“你还是先好好考虑你的未来吧。” ……… 玄清殿。 皇帝修身养性的地方。 靠在龙椅之上,虞帝双手虚握的放在身前,闭目养神。 在他身旁,陈公公如实的汇报。 “中平王还去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问。 “回陛下,是的。” “你如何看?”皇帝看向了他,“陈宝。” 被问到后,陈宝也抬起头,猜测道:“北方的战事,孙司徒或许听到了些风吹草动?” “当然,他的消息不会比朕慢多少。” “那他的意思,应该就是了。”陈宝判断完后,低下了头。 “他若真要,朕也得给。” 摩挲着拇指,皇帝平静的说。 “陛下,那解元呢?”陈宝认真的请问道。 “何时述职?” “回陛下,六月二十。” 稍作深思后,他抬起了手指:“那日你去,指点指点他。” 陈宝低下头:“遵命。” 皇帝转回头来,手指在龙头扶手上轻轻的敲打:“别让他死了。” (本章完) 第39章 这人女扮男装作甚? 第39章 这人女扮男装作甚? 盛安令衙门,宋靖在案台前处理公务。 因为科考刚过,普通举人明日述职,还有一大批的考生逗留在京城里,作为首都行政主官,这些天他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 但他察觉到,其余官吏皆有些‘心不在焉’。 还有几人,甚至有些好几次偷瞥自己。 “尔等怎么回事?”板着脸,宋靖肃然道,“漫不经心的。” 听到这个,众人全都低下了头,如实的认骂。 但这个样子,依旧古怪。 以前来说,自己如若斥责,属下或多或少都会在认错的同时做一些解释。 可现在,一句话不说。 “到底怎么了?” 宋靖有些不耐烦了。 “府君,您还不知道那个事情吗?” 这时,一位主薄小心翼翼的问道。 众人,皆是看向了主薄,反应同步。 这让宋靖愈发不爽。 就像是有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他一样。 “何事?”宋靖皱起眉,不解的问道。 主薄想了想后,从案位前站起身,摆了摆手:“诸位先退一下吧。” 说着,其余人便起身离开。 “让他们走做什么?”宋靖更加不解,甚至有些生气。 “府君勿怒,还是听我先说。” 主薄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 “你说吧。” 何事还需要遮遮掩掩? 宋靖可不认为自己在衙门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一点上不得台面,以至于为众人所鄙。 而主薄刚准备开口,又犹豫了。 “哎。你就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叹息了一口气后,宋靖直接催促。 听到这个,主薄便一五一十的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反了!” 愤怒的捶在桌案上,宋靖啪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然后整个人,都气得咬牙切齿。 “府君勿怒,勿怒啊。”主薄连忙安抚。 “此话当真?”抬起头,看着对方,宋靖确认道。 “自然是当真,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哎呀我的府君,谁敢把这话跟您说呢?”主薄感觉他已经有点气过了。 “这个畜…臭小子,竟然!” 抬起手指,宋靖想要骂,但欲言又止。放下手指,在左右徘徊后,突然又抬起手指:“我迟早要被他给害死!” “时安他还未归家过吗?” 主薄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毕竟作为盛安令高级属官,听领导吐了不少的槽,聊了好几回。 “他跟我说,他是去和举人朋友聚会。谁知道,他去干这种大事了!”宋靖气得嘴角都颤抖起来。 感觉他再怒一点,怕是要昏厥过去。所以主薄赶紧扶着他,坐在了位上。 接着,坐在旁边,压低声音的说道:“此事,还真的不能全怪时安。那孙司徒设小座,本就是有意折辱,不过是还击罢了。” “那他直接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那里?” 倘若被羞辱了,宋时安直接走,宋靖他不仅不会责怪,还将和孙司徒划清界限。 哪怕对方不在意槐郡宋氏,他也得展现态度。 宋时安的确是一个庶子,可在外面,羞辱他,就等同于羞辱宋靖。 这是不可能忍的。 可是,你故意待在那里不走,最后还把那个老东西气得够呛,有必要吗? 还有,一文钱的贺礼也想得出来。 我给你的金卧虎呢! “府君。”侧过身,完全看着宋靖,主薄严肃道,“时安此举,也未必是坏事。” 宋靖没有搭理,依旧闷气。 继续的,主薄说道:“此举过后,他在京都可谓是‘声名赫赫’了,再加上又是解元。如若屯田之事能成,他可就大步的往朝堂里走了。” 这是在盛安令衙门,有些话不能明说。 但到了这种层次,不明说也能懂。 说的就是替皇帝当剑的事情。 宋靖也非常清楚。 但有一点,他无法接受:“可是,此事为何不与我商榷过后再行决定?” 宋时安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 哪怕他跟他老子关系处得极差,在外面,他做了什么,最终宋靖都是需要替他承担的。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得快让时安归家,好好做做打算了。”主薄建议道。 至少,要统一目标。 同时,让人心里有数。 这件事情,家族的意见,家族的软肋,以及家族能够给予的支持有多少。 “可他要是‘不愿’回来,府君也莫要生气。”主薄提前的预防针道,“或许是害怕牵连到您。” “糊涂,如果连这都想不明白,那他就是蠢猪!” 宋靖骂着骂着,已经明显有些焦急起来:“要是脑子如此简单,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还是不回家吗?” 在驿馆阳台上,和宋时安站在一起的王水山看着他:“哦,你是担心会牵连到家族吗?” 不。 只要他还姓宋,没有过继给别人,他做什么事情,都会牵连到家族。 宋时安看着他,笑道:“想在你述职前,多陪陪你罢了。” 听到这个,王水山当即笑开了怀:“好好好,感谢解元大人挂念,甚为感动。” “那明日为述职,水山有何打算?”宋时安问。 “自然是朝廷分配,我父区区县尉,可铺不了什么路。”王水山思索后,道,“我还是得当官,大不了一边为吏,一边准备明年的进士考试。” 只有前十的解元和亚元,才有为官的机会。 再就是家里有些背景的。 其余人,从吏干起,混个十来年,才或许有机会晋升九品。 但进士就不同了。 每届大概有三十个名额,每一位都和解元享有同等地位——直接七品,无需候补。 “景修兄。” 想到些什么,王水山提醒的说道:“孙司徒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在尚书台里,甚至也有他家先前的门徒。那尚书令,虽位高权重,位列九卿之首,但也要看看他的面子。” “你的意思是,尚书令会搞鬼?” “直接做不可能,怕是会激你。”王水山道,“你那首《万户侯》过于张狂,到时候述职,若问你有何去向,你就说愿为淮州某贫苦小县一令。” 淮州,一个很穷,有山贼,但姑且算安全的地方。 不比宜州,那是出现过十几万人的造反的地方。 现在都还有地方疯狂杀县令的头。 就是那个死亡之县——苍霞。 “这样说,他就不会刁难我了?”宋时安问。 “只要兄不要太狂…就正常的述职,自然不会有大问题的。” “要是我狂呢?” “求兄了,不要狂了。” 王水山有点怕了,他勇的都有点不像话了。 “知道了知道了。” 爽朗的笑了笑后,宋时安摆了摆手,便准备离开。 “兄何往也?”王水山问。 “下楼,买书。” 宋时安对王水山的话,完全的听进去了。 但他没得选。 皇帝肯定是会把自己捧上去的。 一个七品的县令,什么都做不了。 田文静哪怕不止七品,也被二品的精灵副将马国成上早八。 官职很重要。 可是,全靠镀金刷履历提拔,晋升速度就不可能太快。 得去玩hard模式。 但万一死了怎么办? 死则死矣! 宋时安搞烦了。 揣着钱,就准备去阅文阁买书了。 此时的夜市,因为学子还有不少逗留京中,依旧是十分热闹,熙熙攘攘。 已然是大明星的宋时安不想惹麻烦,决定迅速解决。 而就在他快步而行之时,面前突然掉下一个钱袋。 宋时安拾起后,抬起头,便看到前面一个有些瘦削的背影。 随后,他快步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仁兄,你钱袋掉了。” 被拍肩膀的心月转过头,看到宋时安后,连忙作出沉闷的音色道:“多谢公子,多谢。” 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穿着正式,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 宋时安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还是选择尊重个人爱好。 “不客气。” 宋时安把钱袋还给了她。 “公子真是一个正义心善的好人。” 连忙的,心月做出感激的笑容,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热心道:“可否询问公子名讳?” “王水山。” “您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 刚激动开口的心月,激昂的语气逐渐下沉,表情也变得懵逼。但还是强行的、慢吞吞的说完了刚才的话:“王…水山啊。” (本章完) 第40章 八百里加急! 第40章 八百里加急! 皓月当空,城门外不远处,一阵灰雾盛开,若游云一样,蜿蜒而来。 在城头之上,一位夜视锐利的守卫看清后,连忙举起钟鼓下的木槌,用力的敲击上去,发出混沌重响的同时,大吼道:“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瞬间,整个城头的甲士全都动了起来。 城门前的吊门,数十人拉着涂有桐油的巨大粗绳,缓缓的放下。 与此同时,城门被迅速的推开。 传令兵卒的战马可谓一刻也不停歇,冲过刚刚放下的吊桥后,闯入城门之中。 在穿梭到翁城尽头的另一门时,一左一右两侧,两人迅速跨上战马,手持长戟,护卫在其身前,为其开道。 八百里的加急,在中轴天街,如雷鸣般朝着宫城灌入—— …… “我王水山,竟如此有名?” 宋时安惊讶的问道。 “那…那是自然,久仰大名了。” 心月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表情微妙。 有点想掐着这人的脖子质问一下了:王水山到底是谁? “甚为惶恐,甚为惶恐啊。”笑着行礼致意后,宋时安告辞道,“那我王水山还有事,就先回家了。” “那个…” 心月抬起手,但对方这一搞,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见对方露出困惑表情,她只好咬着嘴唇:“那再见了,王水山。” “再见再见。” 就这样,宋时安走了。 心月没办法搞得太明显,也只得暂时离开。 与此同时,潜藏在人群里监视宋时安的便服锦衣卫,在警惕的观察了一会儿后,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他得到的命令是监视接近宋时安的人,同时,给予一定的保护。 但跟踪这种活,是不能够贴得太近的,也不可能听到他与别人的对话。 既然只有短暂交流,那就无妨……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宋时安在买书的时候,还是不解。 莫非是有人想考察我,然后嫁给我? 那不行,我不能够接受控制欲太强的女人。 都整上视奸了。 “客人要什么书?” 阅文阁摊主问。 “《春满园》作者有续作吗?” “有的客人,有的。” 摊主递过了一本书来,宋时安接过。 这时,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踏声,混杂着铁甲铮铮。 不可能啊,这个时间的集市是完全禁马的。 在集市以外,更是即将进入宵禁,更不可能跑马。 此处离盛安中轴的天街很近。 是军情吗? ……… 宫城内,魏忤生在一座藏书楼阁上,靠着栏杆,眺望宫内夜景。 未开王府的皇子还住在宫城内,虽可以出去,但不可留宿,超过门禁时间。 所以在安排心月去见宋时安后,他就回宫里了。 能够见到他吗? 那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真的如他所吟的诗作一样,一腔热血只为报国。 还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之辈? 他真的很感兴趣。 而就在遐想之际,在高处的他,看到了远处的火把,迅速游动。 还有万籁俱寂之下,清晰的马蹄声。 是紧急军情! 夜入皇宫,一定是片刻不能耽搁的机要军情! 魏忤生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下子就想到了与伪齐的大战。 难道说是,战事已经有了些阶段性结果吗? 可是,扣除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送时间,这也太快了吧? 是大胜? 还是大败? 用手攥着红木的栏杆,魏忤生此刻的心情十分焦虑。 这是那姬渊御驾亲征。 他这一生,打过不少的仗,胜仗居多,败仗也有。 可如此迅速的大败,绝未有过。 这一次,是因为宜州蝗灾,流民暴动,大虞局势不稳,姬渊才趁势发动的战争。 姬渊此人一直都有吞食天下的雄心,对于北凉谷地,早就垂涎三尺,暗中与凉州世家勾连。 所以在伪齐的三千轻骑,不带任何辎重物资,只携三日干粮,神奇的绕开了所有的关外斥候,如夜鬼一样,瞬间兵临潼门关下之时,在内应的里应外合之下,如此雄关顷刻便破,降者无数。 同时,暗中调动的数万齐军乌泱泱的入关,把还未来得及集中粮草的北凉第一城武威团团围困。 此战,姬渊雄心满满,持续增兵,总兵力足足到了十万。 但城中只有兵甲八千,供军队和百姓的粮草只够半年,所以姬渊一直围而不打,只等粮草自然消耗完,不费一兵一卒之力。 武威一丢,整个北凉盆地基本上也就沦陷,所以皇帝不得不出兵救城,与姬渊野战。 倘若援军大败,那武威城必定失守。 武威一没了,整个北凉盆地也就无险可守。 从此,大虞北方就悬着了一把利剑。 姬渊可以随时南征。 胜,开疆拓土。 败,亦可退守北凉盆地,适时而动。 想到此处,魏忤生不由得心慌起来。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他又看到了火把昭明的车驾进了皇宫。 任何人进入皇宫都是需要下车步行的,包括皇子,这难道是…… ……… “离国公到——” 宣宇殿外,一位年迈但却挺拔,身着超品官服的男人,缓缓的走入寝殿内。 青铜古剑劈开凛冬的裂痕在他脸上蜿蜒,左颊那道直贯耳际的刀疤凝着霜色,如同被冰封的旧战场。 走入到坐在龙椅的皇帝面前后,他缓缓下身,跪拜叩首。 “陈宝,赐座。”皇帝道。 接着,在陈宝的指示下,两位太监,搬着一张宽阔的扶手椅,放在了阶梯之上的龙椅正对面。 缓缓的,离国公坐在了皇帝的对面。 后背仰靠,双手搭在扶手之上,气息平稳。 皇帝使了个眼色,陈宝便将那封军报送到了离国公的手里。 阅览之时,他粗糙的眉头缓缓皱起。 直到看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向皇帝,判断道:“北凉丢了。” “朕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帝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道:“赵湘带着残兵撤回到了朔风,言率军南归后,要自刎归天。” “朔风不可守,但不能不守。” 摇了摇头,离国公严肃的说道:“朔风城周无屏障遮挡,易攻难守。姬渊拿下武威后,气势正盛,必克朔风。但如若不守,整个北凉谷地等同于放弃。凉州世家本就与姬渊多有暧昧,我若退缩,恐怕北降者不计其数。” 守,绝对是守不住。 但不守直接放弃,民众和世家都会失望,各郡守知晓朝廷软弱,也会纷纷献城投降。 “该守,要顽抗,阻挡姬渊南下进度,消耗伪齐兵卒。同时,派大将驻守凉州,与之对抗,争夺北凉谷地。” 离国公思忖过后,抬起头道:“赵湘不说南归后要自刎归天吗?也不用南归了,战死在朔风吧。” (本章完) 第41章 朝会 第41章 朝会 “陛下,臣退了。” 在商议完后,离国公起身向皇帝行礼。 而后,转身欲行。 忽然的,皇帝表情有些凝重的叫住了他:“子晦。” “陛下。” 离国公停下脚步。 二人对视良久后,皇帝摇了摇头:“不,没事了。” 而后,离国公还是退出了宣宇殿。 留下皇帝,肃然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的不安。 再一次的,看着自己的手背,来回端详后,他缓缓开口道:“陈宝,你说朕该立晋王还是吴王。” “陛下!奴婢不敢妄言!请陛下恕罪!” 连忙的,陈宝惊恐的匍匐在皇帝面前叩首。 看着他,皇帝苦涩的笑了笑,自叹道:“这天下,无一人能与朕交心啊。” 陈宝依旧趴着,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而在良久后,皇帝道:“替朕拟一道旨,明日,册封魏忤生为五官中郎将,参与后日的朝会。” “遵命。”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魏忤生为五官中郎将,参与明日朝会。” 一道从未有过的简短圣旨,从陈宝的口中被宣旨。 倍感惶恐,但内心又尤其激动的魏忤生将表情克制到冷静后,俯身叩首:“臣,接旨。” 而后,圣旨就到了魏忤生的手里。 “恭贺六殿下了。” 宣完旨后,陈宝庄重的表情一改,笑盈盈道。 “陈公公。” 魏忤生上前,走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尤其尊重的说道:“可否给我透露一下,此旨意是何意思?” 这道旨,非常的奇怪。 首先内容上面,简短的令人发指。 只有最最最基础的格式,没有授职的缘由,没有任何表彰他功劳的说辞,连就职何处,督何军都没有说。 仪式没有。 虎符没有。 空有这个身份。 当然,来自皇帝的圣旨,那就是一切,他一定是大虞的五官中郎将,拥有最高法理。 但,太过于突兀了。 “殿下说笑了,圣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陈宝笑着道。 “那圣旨之外的意思呢?”魏忤生试探性的问道。 对方不是讨要贿赂。 太监虽然大多贪婪,但有一条律例,可以接受恩赏,但不可能去主动暗示收皇子公主的贿赂。 对于皇家的人,必须出于至高无上的尊重。 所以是否透露皇帝的意思,全看这个‘二号首长’自己的心情。 看着魏忤生,有些哈着腰的陈宝小声道:“或许有何意义,殿下明日朝会就知道了呢?” 说完,陈宝便对魏忤生行了一礼:“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而目送他走后,手上拿着圣旨的魏忤生,陷入了深思。 明日朝会我就知道了? 在任职之前,父皇从未与我有过任何的商议。 不,这二十年来,父皇连一句话都未与我说过。 突然的任命,仿佛是为了我能参与明日的朝会所铺垫。 按照陈公公的意思是,难道说父皇希望我在明日的朝会上…有所表现? 陛下,有事要让我做? 难道与昨日的军报有何联系? 带着这样的思考,魏忤生回到自己的何宁宫后,一直在琢磨,就看着这道圣旨。 而这时,心月也回到了宫里。 面对他,十分耻辱的开口道:“殿下…在下没能与那宋时安搭上话。” “为何?他不理你?”魏忤生好奇道。 “……”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一幕,一向是冰雪冷酷的心月,也有点急了,“我假意掉了钱袋,他上前还我。我借机表示感谢,问其姓名,他竟然说自己叫什么王水山?” “哈哈哈。”魏忤生被逗乐了,摆手道,“算了,姑且也验证了他是一个拾金不昧的君子。” “那殿下,不再找他了吗?”心月问。 “过几日的尚书台述职,他估计要被任命为县令。到时候再看看,是否能够一睹他的风采吧。” 说到这里,魏忤生产生了一种兴趣,道:“对了,他看起来如何?” “身高八尺,身材并不强壮也不瘦弱,容貌…应该是英俊。” “有无其它特点?” 继续的,魏忤生追问道。 “非在下偏见,感觉是那种会嘻弄别人,城府很深的品性。” “你这就是被嘻弄了产生的偏见啊,哈哈。” “……” 心月不知道咋说,低下了头,沉闷一会儿后道:“殿下,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 “嗯,陛下封我为五官中郎将了。” 听到这个,心月大为震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几乎是当弃子的。 现存的七位皇子,最小的那个才九岁都被封王了,唯独六皇子没有。 而且,没有任何的官职。 这是全天下人都心如明镜的道理——皇帝厌恶六皇子。 心月不由得,有点担心了。 而魏忤生,则是充满了期待:“父皇,这是看到我了吗?” ……… 朝会。 百官从夹道入皇宫后,便是太元殿的长阶。 登上长阶,便进入殿内朝会。 走在后面还未登阶的宋靖,快步往前,跟上了一位年约七十的二品老者。 老者停下脚步,与旁人说过后,让对方先行,而后与宋靖站于一起。 崔廷,少府右丞,从二品。 “外父。”宋靖对其行礼。 崔廷扶着他的手,然后笑着问道:“阿吉,策儿中举了吧?” 宋靖有些惭愧的说道:“策论偏题,姑且还是考中了。” “无妨,策儿才十五,明年再考会试,争取中个进士。”崔廷道。 “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打算安排他去国子监,专心备考。” “善,善。” 崔廷认可的点了点头,慈眉善目。 不过在聊完这个嫡亲外孙后,崔廷脸上逐渐严肃下来,问道:“那宋时安,是你的意思?” “爹说的是孙司徒诞辰那事?” “还有何事?全城皆知了。” “那小子顽劣,完全未与我商榷过……” 想到这里,宋靖就有些气得牙痒痒:“甚至,现在还未归家!” “立刻把他叫回家。” 崔廷抬起手指,极其认真的叮嘱道:“不可再生事端了,过几日述职,让他去崇县,我有一友,在宁郡为太守,可护他周全。” “我一定跟他说。” 宋靖点头,认真道。 “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了。”崔廷判断道,“既然能考中解元,那自然有些真才实学。他愿意出头,就让他出头罢。” 在这里,话不能说太多,但两个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与此同时,身后一行官吏,以孙司徒为首,也朝着台阶这边走来,说说笑笑。 哪怕看到了二人,态度依旧随意。 而宋靖与崔廷对其冷眼一瞥后,重重甩袖,随后转身,搀扶着朝着阶梯上走去。 (本章完) 第42章 诸卿儿子都考上了吗? 第42章 诸卿儿子都考上了吗? 今日的朝会,是突然要求召开的。 前天晚上,城中传了不少‘八百里加急夜入皇宫’的流言,且被证实为真。 那么就确定,北方有急事。 所以朝堂上的众人,都清楚今天会议是何主题。 而让不少大臣们意外的是,那个可谓是隐身一样的六皇子,今日也上了殿。 “听闻陛下昨日册封六殿下为五官中郎将。”有人对孙司徒小声的说道。 “这样啊。”孙司徒点了点头,表情平和。 但参与朝会的其余诸皇子,皆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些微妙。 尤其是中平王,深思的盯着魏忤生,表情严肃。 天下人皆知,陛下以魏忤生为恶,除开那逝去的两位皇子,剩余七人,六人被册封为王,唯独他,至今没有任何爵位。 难不成,今日的朝会与他有关? 见中平王一直注视着自己,魏忤生浅笑的行了一礼。 中平王微微颔首,而后面向前方,不再去看。 这样的朝会,只有朝廷四品以上(包括从四品)才能参与。 文官武官,一左一右的分开。 大虞以左为尊。 所以,左边以离国公吴擎为首,右边以孙司徒为首。 四位皇子,则是更近一步,在御前而立。 二皇子晋王,魏翊轩,字子裕。 四皇子吴王,魏翊云,字子盛。 七皇子中平王,魏翊渊,字子尚。 六皇子,魏忤生。 其中大皇子也就是已故太子,和五皇子宁王在先前‘太子造反’案中双双殒命。 三皇子肃王多病,基本上不来朝会。 八皇子江陵王魏翊行,爱好行军打仗,虽然才十六岁,但甚为骁勇,在扬州边疆随章平国公屯军,震慑南越伪帝孙佗。 至于九皇子魏翊寻,因为才九岁,一般都不参与朝会。 所以当今朝政,关于暗流之下的储君之争,实际上只有晋王党和吴王党。 至于这个魏忤生,哪怕被提拔为了五官中郎将,也是鹿鞭一条。 没人会把他当一回事。 除了司马煜,看到魏忤生的那一刻,人都是僵的。 在百官全部齐聚,按照序列站队后不一会儿,皇帝也进入大殿之内。 “陛下到——” 随着司礼太监高声宣示,百官跪拜。 缓缓的,他坐到了龙椅之上,平和道:“平身。” 随后,百官起身。 看向众人,皇帝微微低下头,面目亲和,笑着问道:“前些天科考,诸卿的公子都考上了吧?” 话音落下,那些考上的,皆露出笑来。 有些没考上的,则是羞愧的低下头,难受的一批。 “科考的孩子里,谁家最高啊?”皇帝又打趣的过问。 然后,众人皆侧过身,面向了宋靖。 宋靖身旁的两位同僚也赶紧让开,把他给烘托出来。 “哦,是宋卿家的孩子?”皇帝道。 孙司徒的脸沉了沉,并未与其余人一起回头看宋靖。 宋靖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道:“回陛下,微臣的纨儿宋时安,确实考中了解元。” “还是双科第一呢。”有人补充道。 “竟是双科第一?”皇帝做出惊讶,并认可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另外一个是不是叫……宋策?考上没?” “回陛下,也算是考上了。”宋靖难为情点首。 “才十几岁,也考上了啊?”皇帝一边惊讶,一边抬了抬手指,对众人道,“宋卿这书读的好啊,真是教子有方。” “对啊对啊——” 其余人也都附和,并且颇为羡慕。 要是他能带出两个进士儿子,那就更了不起了。 “谢陛下称赞,微臣定当严加管教,定不会让犬子疏于懈怠,竭力报效国家。” “好好。”皇帝点首后,又对孙司徒问道,“中之,你家公子呢?” “回陛下,愚子中了亚元。”孙司徒回应道。 “也很好了。” 对他也算是客气的谈了心之后,皇帝结束了寒暄:“那,开始议题吧。” 司礼太监喜公公随即宣读了那封来自凉州的军报。 而听着听着,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全部都黑了下去。 让刚才的热场,显得尤其的尴尬。 “左将军赵湘率残军八千撤回朔风,并收拢残部,等待朝廷命令。” 读完最后一句后,每个人都变得无比沉重。 不仅仅是震惊。 国本,被动摇。 保持着镇静,皇帝道:“众爱卿,议一议吧。” 在皇帝起头后,年迈的孙琰,痛彻心扉的怒道:“赵湘竖子!不足月余,数万大军就此折损,此乃知兵之将者所为?” “……” 这一骂,荀侯赵伦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中间,不知何时,已然涕泗纵横,叩首道:“赵湘损兵折将,陷北凉于危境。老臣,愿以死谢罪。” “不要动不动就寻死。”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令太监将荀侯赵伦搀扶起来,回到了位置。 “陛下。” 这时,武将陈可夫也站了出来,指责的说道:“武威尚有数月粮草,姬渊就算围而不打,消耗也十分巨大。赵湘挺兵冒进,实为贪功。如今陷整个凉州于被动,如若不严惩,恐伤将士心气。” 虽然文官武官是对立的站位,但并不代表双方就是对立的。 本质上,还是勋贵和士族集团的对峙。 勋贵也有文官,士族这边也有武将。 只是说绝对的军政大权,还是掌握在钦州勋贵手中。 “那该当如何?”皇帝问。 有人道:“当降赵湘为百户,冲锋陷阵,军前效力。” 随后,夏醇上前,双手握拳,单膝跪道:“末将愿替换赵湘。” 同样是话音刚落,廷尉陈凌便冷讽道:“夏将军是觉得之前败仗打得小了,这次想来个大的是吧?” “……” 夏醇脸颊瞬间涨红,紧握拳头,怒道:“如若不胜,吾愿以死谢罪!” “夏将军之死事小,凉州被那姬渊拿了事大喔。”国子监的大学士孙康也嘲讽道。 “那你说如何?你去打!” 原本想要挽回‘败仗将军’颜面的夏醇,被如此羞辱,彻底急了。 “文臣辅国,武将戍边。” 冷眼的看着夏醇,孙司徒骂道:“你这是什么话?要老朽拿着刀枪与那齐贼厮杀,这便对了?” 孙琰一句话,就把夏醇噎死了。 低下头,不敢再行放肆。 勋贵集团也只能怒不敢言。 逆风团打不了。 “陛下,末将愿立军令状。” 但夏醇有不得不洗刷的臭名,随跪地叩首,语气颤抖。 “再议,再议。” 皇帝没有接茬,让其起身归位后,重新的继续朝会。 这就是朝会的气氛吗…… 第一次经历这个的魏忤生,感觉有点太刺激了。 这时,梁中侯,后将军萧群开口道:“武威必失,朔风也不可守,臣建议将大军撤出,焚城,坚壁清野,把北凉谷地百姓都南撤,据守余下凉州。不然,也是白白损失精兵。” 明眼人看得出来,北凉已经没有守住的可能性了。 而不同于‘败仗将军’夏醇,和儿子打了败仗的荀侯赵伦,梁中侯是勋贵,也是名将重臣,一般不会有人喷他。 实际上赵伦也没人直接喷,但‘赵湘竖子’这话都出来了,跟辱他没有区别。 “离国公,你觉得呢?”皇帝问。 众人看向离国公,这个勋贵领袖。缓缓的,他开口道:“萧将军可以去都督凉州,在北凉可能失守后,与姬渊对峙。但朔风不可轻放,相反,朝廷还是要尽所能的救一下……不然军心失了,民心也就散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勋贵们知道了,他是要赵湘死。 这跟勋贵集团想要‘保赵湘’的意见是相左的。 没错,勋贵的确是跟士族对抗,水火不容的。 但勋贵的领袖,也未必完全完全就偏袒他们自己人。 离国公需要考虑的,是大虞的天下。 为了社稷,他也可以给江南世家让利。 而知道自己儿子基本上活不了的赵伦,也不禁潸然泪下,哽咽出声。 “那萧将军任都督,陈廷尉为刺史,去拱卫凉州吧。”皇帝决定道。 ““臣遵命。”” 二人异口同声接旨。 而听到这个,孙司徒等人的脸色,虽未明显改变,但确实是舒展一些了。 地方的军政大权,勋贵和士族对半分了。 在这之前,是不太可能的。 而原刺史降职,廷尉顶上了刺史,在廷尉府任右监的孙恒,也能往前走一步。 这,就是利益让步。 “当然,朔风是不可能让的。” 大致的方略定下后,皇帝又对小战役作出指示:“哪怕难守,不可守。我大虞,寸土不让。朕也要让天下人看到,抗齐的决心。” 皇帝的这番话说完后,魏忤生走到了正中央来。 而见证这一幕的太卜令司马煜看了眼魏忤生后,又错愕抬起头,望向天子,内心一阵恶寒。 陛下,从未忘记除掉梦中逆子! (本章完) 第43章 宋时安,杀?还是保? 第43章 宋时安,杀?还是保? “臣,愿往朔风。” 这五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被惊愕了。 哪怕他们有想到过今日的朝会与魏忤生有关,但从未想过,这个去送死的人,会是皇帝的亲儿子。 哪怕,他并不被皇帝所爱。 但众人又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朔风已经没得救了,是一座必定会沦陷的城池,赵湘必须坚守战死。 倘若他弃城逃了,皇帝一定会痛下杀手。 一个开国勋贵嫡亲子孙,就这样被当做了祭品。 可这样,还不够显示陛下‘寸土不让’的决心,只有对败仗不可容忍的威严。 因此,皇帝的亲儿子被送上了战场。 其余人,安能坐视? 天下民心,岂能不振奋? 面对魏忤生的请缨,皇帝并未直接答应,面无表情,仿若沉思。 “倘若兵败城破,臣绝不投降苟活,一定以死以谢天下!” 铿锵的,魏忤生高亢道。 诸皇子看到这一幕,皆感到有些心惊。 作为皇帝的儿子,他们只要不犯错,这辈子都不会死于刀兵。 可是,竟然有人要上赶着去送死…… 诸皇子,对于这个魏忤生,都产生一些‘敬意’。 但那是微乎其微的。 他可以去,可以荣耀的战死,但如果活着回来…… 那,他就不能再被当成可有可无的魏忤生了。 “可。” 皇帝凝视着阶下魏忤生,仿佛毫无感情一样,道:“擢中郎将魏忤生为朔郡太守,荡寇将军。三日后,校场点一千禁军,前往朔风顶替赵湘。” 从四品,直升正三品。 仅仅两天,没有任何官职的魏忤生,一跃成为了朝廷三品要员! 这飞快的晋升速度,放在诸皇子之中,也是有些离谱的。 当然,因为他们都不是从零开始的。 魏忤生从零开始后,也即将归于零。 没有人比司马煜更清楚皇帝的心理。 最开始,他就因为一个梦,想不用任何借口就把魏忤生诛杀。 现在,倘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把他置之死地,陛下又怎么可能,冒着壮大这个‘可能夺嫡杀兄’的应梦逆子呢? 司马煜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个梦,他难承其重。 他正保守着,天下最大的秘密。 倘若自己没把梦带到黄泉,那一起去黄泉的,就是他全家了! “臣,谢陛下!” 魏忤生起身,谢主隆恩。 而后,退回序列。 这个决定做下后,皇帝又继续道:“夏醇,现在四月还没到,宜州暴民也已经镇压,还有几十万的流民,你过去收拢流民屯田。” 听到这个,士族们也已经猜到大势所趋了。 这一仗赢了还好,但输了,那屯田就是必定要迅速执行的。 目前皇帝说的是,在宜州这个流民四起的一州之地军屯。 但明眼人都知道,屯田之策必将推广全国,依旧会侵犯到江南士族的利益。 只是说给个心理安慰,先暂缓一年罢了。 “陛下!” 而夏醇对此却比士族们更加抗拒,言辞恳切道:“就不能让末将为萧将军麾下先锋,抗击姬渊吗?” 他心里很懂。 屯田,就是把老弱病残的兵卒再利用。 同样,也是把边缘老将再利用。 可是陛下,臣正当年啊! “杀敌是报国,屯田也是报国,收敛些心性,去做吧。”皇帝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夏醇其人他明白,治军严谨,为人宽厚,多受军中将士所爱,同时还难得的有一腔赤诚,忠君爱国。 可以说,除了老打败仗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但这个节骨眼,不能再输了。 “……遵命。” 夏醇没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任命。 同时,也被迫接受自己的人生。 有些将军屯田屯了几十年,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不由得,对于能够牺牲报国的六殿下,他有点嫉妒了。 “那就这样了。” 把事情都安排好后,皇帝宣布道:“萧群,陈凌,去军机部等候。夏醇,魏忤生留下,其余人,退朝。” 最终,朝会就这样结束。 大殿之内,只剩下魏忤生和夏醇。 “这篇《屯田策》,还有《为赈灾事屯田五策》你拿下去看。三日,不,七日之内,你写一篇宜州屯田方略交上来。”皇帝吩咐道。 接着,司礼太监喜公公把两份策论呈到了夏醇的面前。 接过后,夏醇欲言又止。 但没办法,陛下心意已绝,他只好拜谢过后,退出了大殿。 最后,只剩下了魏忤生和皇帝。 这一对,在此前从未有过对话的父子。 “此去北凉。” 看着对方,皇帝平和道:“你有何想要的?” 魏忤生毫不犹豫,道:“臣感念陛下重用,不敢再有他求。” “那此仗胜,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知道,此战不可能胜。 “能为大虞效力,已是恩赐。” 魏忤生再一次的委婉回绝。 “你什么都不想要吗?” 皇帝眼眉微含,肃然的询问道。 问及于此,魏忤生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将头上的发冠取下。 深黑的长发,缓缓的披了下来。 “臣此去,或死无葬身之地。” 魏忤生抬起头,诚挚请求道:“祈愿陛下为臣立衣冠冢,葬于先皇嫔妃张婕妤陵墓之侧。” “可。” ……… 散朝,从夹道而出皇宫后,百官皆乘车回各自府邸。 孙司徒,找到了尚书令欧阳轲。 “孙大人。”欧阳轲连忙行礼。 孙司徒虽然贵为三公,但尚书令此乃九卿之首,是文官实权第一人,所以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同样礼貌的回应:“欧阳大人。” “司徒这是?”欧阳轲问。 脸色一沉,孙司徒‘心胸狭隘’直接发作:“那解元在我府上之事,尚书令可知?” 听到这个,欧阳轲忍不住笑着抬起手,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那解元,后日就去尚书台述职。”孙司徒道。 “司徒有何吩咐,请直言。” 欧阳轲表情极其认真的开口道。 “那我就不遮掩了。” 保持愤怒,孙司徒直接道:“此子过于狂傲,述职之日,定要择一穷苦偏县为令。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去苍霞,去谋他的‘大展宏图’呢?” 听到这个,尚书令作出四下张望,见没人后,严肃道:“吾知晓了,但司徒从未与我说过此话。” “老朽也不会与任何人述说此事。” 两个人,就这样达成默契。 接着互相一拜后,就此分别。 而过了一会儿,一位约摸三十五岁,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男人走了过来。 尚书郎中,于修。 “恩师,那孙司徒是否为宋时安事?”于修过问道。 “他让我把宋时安分派到苍霞。” “苍霞?”听到这个,于修自言自语道,“而刚才出殿时,崔右丞又请求把宋时安送去崇县。” 在分析完后,他不解的问道:“恩师,我们该当如何?” “等宫里来人再说。” 说着,欧阳轲便准备上马车。 于修连忙搀扶他,将人往马车上送,并问道:“可是这两日,宫里若不来人?” “那就听他宋时安自己的。” 坐上马车后,低着头,盯着外面的于修,欧阳轲认真道:“宫里如若没有吩咐,我们既不要杀他,也不要保他。” “明白了,恩师。” 在起行前,帷幕放下了。 不过突然的,欧阳轲又掀开了帘,对于修说道:“但我观此人,或能成事。尔私下,可与之亲近。” (本章完) 第44章 尚书台述职 第44章 尚书台述职 北凉的战事军报,在朝会之后,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城中百姓,无不悲痛惶恐。 对于那姬渊,更是恐惧至极。 而六殿下要亲自带兵救援朔风县的军情,则是唯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赵湘损兵折将,几万精兵阵亡被俘,现在齐贼势大…那朔风城守得住吗?” “肯定是守不住的啊,武威沦陷了,北凉谷地就无险可守,一马平川了。” “这该死的赵湘,真是个废物!” “可那六殿下从未带过兵,何以抗衡姬渊?” “就算不是对手,那可是陛下的亲儿子…就说明前方绝对不会弃城逃跑!” “是的,皇子都去守城了,看来是要与那齐贼拼一拼了。” “北凉一丢,大虞都危了,绝对要守。哪怕守不住,也要尽可能的杀敌,让齐贼损失惨重!” 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战事。 而宋靖的心思,则是全不在这之上。 在书房里,手指敲着书案,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他的表情,也严肃得有些可怕。 乡试不同于会试,更不是遇到重大日子,庆典所开设的恩科,朝廷的重视程度,不可能那么高。 虽说因为乡试的规模巨大,又比童试重要得多,导致它在民间引起的讨论最大,《屯田策》这种范文,还会被天下学子所集体拜读,但其含金量远不如会试。 会试和乡试在‘某些方面’,就好比国考和高考。 或者更贴切的说法,中央选调生考试和国考。 既然只是‘区区’乡试,皇帝也不会宴请学子,更不会亲自去任命官员。 毕竟天下六州,解元亚元可太多了。 所以,此事名义上是由‘尚书台’一手决定。 实际上,如若没有出现‘诞辰’事件,家中为高门大户的,都可为子孙铺铺路的。 崔氏和宋氏想的,就是让宋时安收敛心性,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任县令,镀一两年金后再替皇帝做事。 可现在,他们怀疑孙司徒会捣鬼。 不,孙司徒绝对会捣鬼,与尚书台通气。 倘若没有宫里的指令,去哪,这也就是那欧阳轲一念的决定。 不对。 还要看宋时安自己。 所以这小子…… 攥着拳头,宋靖急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动作有些犹豫,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不安。 “进。”宋靖道。 接着,江氏进来了。 低着头,沮丧着脸,看起来尤为恐惧。 这下子,可把宋靖勃然大怒了:“你不会想跟我说,他还是不回来吧!” “……”一下子,江氏就哭了起来,看着宋靖,不安的说道,“老爷,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安他,肯定是有心事啊。” 没错,他有心事。 他在想,自己做这件事情,是否会牵连家族。 因为没有与自己商量,他不敢面对,不敢回家。 他要图富贵。 可他想全凭自己的‘能力’得到富贵。 但这个混账真觉得这么简单的不回家,就能与自己切割了吗? 那孙司徒的怒火,烧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解元作甚? 宋氏,乃至崔氏,都要替你顶灾。 两个家族,不得不拿出全部的实力支持你。 他真的觉得,能成为这个‘风云人物’,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才华能力? “再不回,就让他滚蛋!” 宋靖彻底烦了。 今日,他本打算不带脸色的和宋时安好好商榷。 真的,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要和宋时安一条心了。 可是,还在自作聪明。 那小子,还在自作聪明! “老爷!” 江氏连忙的跪到宋靖的面前,恳请的说道:“时安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很快,他就会回来。” 一定会回来。 而不是现在。 也就是说,是在述职以后。 他想一个人先做决定。 然后,再来通知我。 “不用了,他再也不用回来了。” 脸色阴沉下来,流露出极端失望的眼神,宋靖冷淡道:“将宋大人的官服送过去,让他谋富贵去吧。” ……… 沉水香熏染的杭绸抚过肌肤,似冰蚕丝在暮春晨露中抽丝。 崭新的七品官袍上身,由白玉腰带收束。 铜丝的乌纱,泛着鎏光。 宋时安和朋友们说过,农村的晚上不是一片漆黑,皎洁皓月能能把大地照的透亮,但他们都不信。 午夜到凌晨的清风,徐徐拂面,侵入宽大袖袍里的肌肤,带来一阵清寒。 此时的盛安,万籁无声。 顺着天街中轴,他走到了皇城大开的正门。 两名禁军甲士长戟交叉,封住通往权力的入口。 在其静立于门下之时,一位守卫军官快步走到宋时安面前,礼貌的开口道:“这位大人,还有一个时辰才解除门禁。” “我有事要去尚书台。” 宋时安平和的回答道。 听到这个,守门军官稍作思索后问道:“那大人,可有官印或者证明?” 皇城乃盛安内城,诸多衙门机构,皆置其中。 但并非是所有官员都能够在皇城内安家,哪怕是有些五六品的‘高官’,若出自寒门,没有底蕴和财力,也只能和市井百姓一样,居住在外城。 这些官员要点卯上班,就只能提早入城。 所以这时,就需要官印证明。 当然,如果脸熟了,给守卫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直接入内的。 只是这位年轻的七品官十分陌生。 从未见过。 不过,伪装朝廷命官是不可能的。 有几个头,敢在皇城里干这种事情? “我是解元,要去尚书台述职。所以目前,暂无官印。”宋时安解释道。 “哦哦!”军官当即就明白了,抬起手,让两名执戟甲士分开,让出路来,并笑着道,“原来是宋大人啊。” “多谢。” 点了点头,宋时安与对方微微行礼:“辛苦了。” “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军官露出热情笑意,而后又好奇的问道:“可宋大人,此去尚书台距离甚远,您不乘车驾吗?” “不用了。” 宋时安笑了,然后朝着月光铺开的大道迈步:“我这一路,都是走过来的。” ——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非常不喜欢在章末说话。《我超》那本处女作,在上架前,哪怕成绩非常爆炸,也没有在章末说过一句,因为我觉得这非常影响阅读体验。 我写了一段我喜欢的剧情,我只希望大家讨论的都是书本身。 但今天不得不说一下了,不知道发生了啥,评论区一大坨来团建的,让阅读体验屌差。 正在我苦恼之时,我的bro突然建议道:要不把粉丝值发言设为1? 我超天才,一个人都没了。 当然,这也会让原本的读者发不了弹幕。但没办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觉得发不了弹幕看书没意思的书友可以养一养,等到上架之后订阅一章就能说话了。 respect。 (本章完) 第45章 宋时安回家了 第45章 宋时安回家了 宋靖睡不着。 就在这时,房门之外出现了轻叩的声响。 “何人?”宋靖道。 一旁的崔夫人被吵醒,迷糊的坐了起来,看着像是一点困意都没有的宋靖,不解道:“阿吉,怎么了?” 门外的宋淦,小声道:“时安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个,崔夫人既惊讶又反感的说道,“阿吉,不是让那小子别回来了吗?” “让他走,不要让他进门!” 宋靖早就被宋时安寒心了,直接就怒道。 然而宋淦在短暂沉默后,惶恐的开口道:“老爷,他已经在正堂了。” “这宋淦真是大胆,竟敢自作主张!” 崔夫人愤怒的指着门外,感到不可思议。 宋淦原不姓宋,但这么些年在家兢兢业业,忠诚不二,所以就被赐了宋姓。 连他儿子都受到恩泽,得到了百亩良田。 可以说,他在关系上,已经算是家人了。 但他并非就是家人了。 能够得到这般恩宠,完全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以及注重边界感的善解人意,才能够为家主所重。 可现在,在崔夫人眼里,他在‘不知好歹’。 “你等着。” 宋靖屏气后呼出,然后起身,披上了一件袍子,又穿上蒲鞋,欲要离开。 这时,崔夫人有些不爽的喊道:“阿吉。你不是没有儿子,策儿才是你的儿子。这宋时安在中解元后,可把自己当成宋家人了?你试想一下,要是策儿中了解元,他会这般对你吗?” “知道了,你睡吧。” 在这件事情上,宋靖罕见的并未恼怒,冷静的回应后,便出了房里。 而宋淦见其出来,连忙侧着身,在其后半个身位,提着灯笼,带他去往正屋大厅。 不一会儿后,二人到了门口。 此时的门,正是开着的。 屋里所有的燃灯,已经提前点好。 宋靖进去后,宋淦把门带上,缓缓离开了。 没走多远,刚才开门的门仆便有些后怕的说道:“叔,咱擅自把宋时安放进来…还让他去大堂,老爷生气了怎么办?” “就说全是我的主意。” 宋淦说完后,又指着对方,压低声音的冷面呵斥道:“还有,以后要叫时安少爷,不然打烂你的嘴!” ……… 宋靖进到堂屋后,便看到了宋时安侧站在一边,双手放于身前,低着头,镇定且老实。 瞥了眼后,宋靖便走到了上面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而他依旧是低着头,没有看向自己。 这点,倒像是以前的他。 在科考之前,因为害怕责备,从来都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窝囊儿子。 陛下说自己教子有方,宋靖都感觉到有些讽刺。 跟儿子处成这样,何不是一种悲凉? “君子当善藏,你确实是很善藏啊。” 讪笑一声,看着他,宋靖逐渐理解的说道:“主母生策儿晚,你又是大子,便对你处处排挤。所以凡事,你都藏拙于身,不抢宋策风头。十四岁你也考中了秀才,但那时主母嫉妒,斥责你沾沾自喜,趾高气昂,不守规矩,还对你娘恶语。于是你便自污,声色犬马,与狐朋狗友,混迹于风月场所,以此立足于宋府。” “是啊,能够做出《劝学》此作,怎么可能是不勤学苦读的庸碌之辈?”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说着说着,宋靖笑了,摇了摇头:“前两次都没中,这次等宋策参考后,你才认真起来,一下子双科第一。你是个天才啊,宋时安。” “按理来说,你这般隐忍,不应该是翅膀硬了要飞。相反,等宋策能考你才考上,更说明你想在这个家,在主母的敌意下,好好的待下去,以庶子的身份。为何,突然就不忍了呢?” 宋时安没有说话,依旧沉默不语。 “可能,你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突然不情愿了。” 盯着他那没有波澜的双瞳,宋靖猜测道:“你才华横溢,不愿屈身。二十岁了,也到了想要做出一番大业绩的年龄了。所以,你怒闯正门,你故意不归家,就是要发泄这么些年来的心中不甘。你考上解元了,揣测到圣意了,能做陛下手中刀了。因此,你不想再受牵绊了。” “你觉…你知道我偏爱宋策,哪怕你考上了解元,我也不会动用权力扶你。你就在司徒府大放厥词,你要全凭自己的努力,用命,去博富贵。” “你说你会回的,我猜是述职之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再回。或者说多年后,荣光加身了,证明自己不比谁差了,再衣锦归家。” 认可的点了点头后,宋靖抬手,尽可能的平和道:“不必了宋大人,我不享你的福了,你走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已然没有感情了。 缓缓的,宋时安走到了他的面前。 将袖中那只纯金卧虎,放在了一侧。 接着慢慢退下,转过了身,往屋外走去。 看着这只金虎,宋靖唏嘘的苦笑。 但想到对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步一步的离开如此决绝,他突然站起身,握着那只金虎,狠狠的砸了下去。 木板,当即被砸出一个槽坑。 可那宋时安,只是短暂停顿后,又继续的走了。 心彻底的寒了。 但寒的同时,还有怒。 不知道该如何释放的怒气。 而忽然的,在即将推开门离去之时,宋时安第一次的有了犹豫。 徐徐的,转过了头。 “说,把你这么些年来的恨,全都说出来!” 指着宋时安,宋靖手指颤抖道:“把觉得你受的委屈,说出来。对,主要是对我。在宋策出生后,我的厚此薄彼,让你难过了,让你恨我了,那你说出来。你不是出口成诗吗?来,骂我!有多恨我,都骂出来!” 话,已经说得很绝了。 将所剩无几的亲情,还要拿出来拷打。 宋靖,不留体面了。 但他看到,宋时安的眼里,没有一点的恨。 相反, 是不舍。 今日第一次的,他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眼睛。 并今日第一次的,终于开口道:“您处理公务之时,总是废寝忘食。傍晚又不想去差使下人,所以常常吃冷食,以致腹部时而绞痛……” “……” 瞪着宋时安的宋靖,在听完这番话后,瞳孔微微震了起来。 酸楚也突然从心口涌出,遍及四肢百骸,良久不知所言。 双手作揖,宋时安对宋靖深深一拜后,虽哽咽,但却尽可能清晰且镇定道:“儿此去后…望父亲保重身体…按时吃饭。” 最后两个字带着颤音说出后,不等宋靖开口,他便连忙转身,离开了家。 (本章完) 第46章 封官了 第46章 封官了 他可以恨,也可以怨,还可以怒。 宋靖已经接受了这段父子关系的失败。 可那仿佛毫无杂质的关心,则是让他瞬间无力。 酸醋,愧疚,涌了上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因为顾及宋家主母的情绪,不想让家里被闹得鸡犬不宁,所以从未关心过这个庶子,尤其是在宋策出生后。 原本,他觉得做得并没有问题。 所有高门大户的家主,都是这样干的。 在正妻家境厚实,性格强势的情况下,庶子受到委屈和冷淡,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说,对于这种宿命,庶子是需要去接受的。 直到这一句关心出来。 宋时安,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委屈? 他更在乎的是作为父亲的自己? 当然,‘良心不安’在此刻的情绪中,是微不足道的。 心,咯噔了一下。 在宋时安踏出的那一刻,宋靖被一种莫名的害怕所席卷。 宋靖真正害怕的,是宋时安仿佛诀别的背影。 倏忽间,一阵夜风吹入了正房。 宋靖身旁的一盏夜灯烛火摇动后,骤然灭却。 他的恐惧,也一下子强烈的加深。 孙司徒确实是天下士族领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并非就一手遮天了。 就算是去了苍霞,作为朝廷命官,也不会轻易被杀。 宋时安与自己商榷后,若执意去那里,想要充分展现政治才能,一步到位,宋靖也不是一定会拒绝的。 甚至还会提前的动用家族资源,替他先打点铺路。 崔氏和宋氏虽然已经很显贵了,但倘能够有机会出一个年轻士族领袖,一定会全力投资,将其拱卫上去。 宋靖不答应的,不是宋时安去苍霞县任县令。 而是, 不行,那是必死的! ……… 星光不负赶路人。 徒步,在皇城走着。 宋时安在天蒙亮时,终于是到了尚书台。 而那些乘坐着马车的亚元们,已经提前到了尚书衙门门口,正一团和气的有说有笑。一见到宋时安,川剧变脸似的,脸色黑了起来。 独他清流,独他高尚。 孙恒那一天骂的话,就是亚元们此刻的心里想法。 唯有高云逸还好,见到后还浅浅的笑了下,但也没有主动行礼打招呼。 因为那天回家之后,他就被真实了。 他爹骂得有点狠。 别人出风头,你见不惯那些见风使舵的,不踩便是了,为什么要跟着吆喝。 那名气不是你的,其他人也得罪了,是不是傻逼? 已老实。 见到这些蓝色官袍的同僚们,宋时安相当随和的走了过去,对这些人主动行礼打招呼后,便顺其自然的站在了最中间,变成了c位。 大虞官服,八九品是蓝色。 六七品是黑色。 宋时安是解元,直接七品。 余下为亚元,虽然也能候补官职,有机会为县令,但品级也得从八品做起。 哪怕家里老头贵为三公,也没有一步登天的说法。 要按照流程,一步步升。 孙老登三公之位退了,孙小登才能‘登堂入室’,完成权力交接。 一门,是不可能同时出两个九卿的。 更别说两个三公了。 咋的,大虞是你家开的? 他这么丝滑的成为了各位的‘老大哥’,让所有人都相当不爽,尤其是孙谦。 那没办法,一群蓝色里面有个黑的,他哪怕往边边站,也是‘鹤立鸡群’啊。 “今日述职,解元想到哪高就啊?”韩忠辰阴阳的说道。 “那不是尚书台大人决定么?”宋时安反问。 “都‘若个书生万户侯’了,不可能待在京都想安逸吧?”韩忠辰相当聪明的用宋时安自己说过的话反问,并说,“解元有高志,得主动说啊。” 其余人,都等着看热闹。 捧杀。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就是把他捧起来,然后杀了。 历史上这种事情可不少。 你喜欢戴高帽,那你就去做人所不能。 但你要知道,‘人所不能’意味着所有人都不行。 所有人都不行,就你行? 你是什么? 当官不是写了几篇好文章就能当好的。 不然,那历朝历代的宰辅就让写诗写得最好的人去做了,可以吗? “安逸则死,自然不可能安逸。” 丝毫不需要反应,宋时安旋即回答道。 又是一波地图炮,把在场所有的,想要稳扎稳打混官场,或者靠着父亲铺的路一直走的人,给狠狠的噎了一下。 “我无大志,怕是要去国子监了,见笑了见笑了。”一人不想被架着,连忙笑着开口,并不顺应宋时安一人对‘规则制定’的暴论。 凭什么你来规定如何才是大志? “正常,正常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大志的。” 宋时安笑着压了压手,同样顺着他的话说了。让那人脸色一沉,当时就不开心了。而宋时安,接着又一转韩忠辰:“想必这一位是有大志的吧,何不与我一起前往某地述职,成就功名?” 你绑架我,那我也来绑架你。 只要敢接茬,那就跟我一起去送。 “哼!” 韩忠辰把袖子一甩,头转向一边,并不上当:“我为何与你同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 “哦!”宋时安恍然大悟,仿佛在回忆什么,娓娓道,“这位兄台的志向,好像是给孙司徒去瑶池窃百岁桃?” 这句话一出,韩忠辰一秒钟就变成了红皮鸭子。 其余人,也绷不住的笑了出来。 那些没笑的,要么就定力极强,真的能忍。 要么他是孙谦。 只觉得恶心,脸都黑了。 “谁的志向很大啊?” 说话间,尚书令带着尚书郎中于修到场,笑语的搭茬。 众学子连忙的鞠躬行礼。 而在众人低头相迎之下,他直接走进了尚书衙门。 于修则是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进来吧。” 随后,众人跟着入台。 大虞尚书台就相当于组织部,掌管所有官员的任免和升降。 是毫无疑问的文官之首。 当然,不同于唐代的尚书省,他的权力是被分化了的。 这也避免了‘权倾朝野’的情况发生。 至于目前这位尚书令,也不能够严格意义用勋贵集团和世家集团来界定。 他祖上没有从龙,不属于勋贵,作为世家虽也是名门望族,但与江南加盟的士族不同,无论是地缘还是党系。 能够在这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些年,就是因为他的‘无党无偏’。 而在政治上,不会存在绝对的‘无党无偏’。 能够做到相对的‘无党无偏’,这便是为皇帝所信赖的理由。 尚书令就这般带着众人进了吏部院。 这是一座相当气派庄严的建筑。 分外厅和内室。 进士的任职也是在这里。 一般都是其余人在外厅等待,被任命的于内室进行会话。 ‘面试’全程,都是有宫里的太监进行随同。 宫里人不来,流程也不能开始。 欧阳轲说的看‘宫里来人’的意思,也并非是说随便来了个什么太监。 历年亚元述职,来的太监不过五品,起一个按律汇报的作用。 倘若有上面的旨意,至少要来一个够得上份量的大太监。 而在等待中,终于是来人了。 “陈公公到——” 听到这个名字,欧阳轲连忙的起身。 宫里的意思,在最后一刻,可算是踩点到了。 (本章完) 第47章 县令了 第47章 县令了 陈公公来了? 现场的亚元们都十分吃惊。 哪怕是进士的任免,这位大人物也未必会到。 因为这是所有太监之中,最为贵重的一位。 哪怕是三公,国公,面对他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 除了作为皇帝的代理人这个身份,可以时不时吹耳旁风以外,大虞的太监,也是有一些实权的。 锦衣卫可以说是他们的直接‘下属’,庞大的太监体系,也是皇帝掌控地方的基础。 几乎所有朝代的太监,都拥有极高的权力。 毕竟特殊的生理结构,导致皇帝对太监的信任会超越所有人,包括皇后和皇子。 所以他的到来,众人一下子明白,皇帝有暗示了。 “欧阳大人。” 陈宝进来后,便与主动上前,朝着他迎走的欧阳轲打招呼。 “陈公公身体无恙否?”欧阳轲笑道。 “阉宦之人有这样一个好处,寡欲清心,注意休养生息后,倒也是寒暑不侵了。”陈宝自嘲道。 “公公说笑了,倒是我这老朽越来越不中用了,看样子是要早早给他人让路了。” “欧阳大人年富力强何以言退啊?退后,何人敢当啊?” “谬赞了,公公。” 欧阳轲谦虚自损后,扶着对方,伸出另外一只手:“请。” “请。” 说着,二人走进了大厅里。 这时,众亚元已经作揖弓腰,恭敬的拜见了。 说句放肆的,陈公公只是在皇帝面前点头哈腰。 在宫外,他就是皇帝。 “孙谦公子?”陈宝问道。 “回公公,在下是孙谦。”孙谦连忙回应。 笑盈盈的端详着他,陈宝感慨道:“咱家年轻的时候就与司徒有故交,真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英俊的面庞,真是倾倒盛安一片啊。” “多谢公公夸奖,谦不胜惶恐。” “好好好,这次中了亚元第一对吧?”陈宝认可的说道,“有乃父之风,希望你也像孙司徒一样,以父为楷模,日后能做辅国良臣,辅国大臣。” 陈公公的话,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这话又说得很重。 这让孙谦这些天丢掉的面子,一下子找回来了。 “谦定不负公公盛赞,赤诚报国!” “好。” 跟孙谦说完后,陈公公看向了宋时安,脸上的好颜色一下子不见:“你,就是解元吧?” “回公公,在下宋时安。” 宋时安平和的回答道。 “你是有点才华,诗作的也还不错。” 有些冷漠的盯着他,陈公公语气尽是严苛道:“但小小年纪,毫无见识,还不配自诩清流,更不该冒犯孙司徒。醉酒耍性子的习性如若不改,终会酿成大祸。” “是。” 宋时安回应道。 听到这些话,其余人小心翼翼的看过来,哪怕是在骂他们都想骂的宋时安,他们也不由得感到心惊。 “你感念君父的心是好的,但‘欲速则不成’的道理你还不懂。” 稍微肯定过后,陈宝作出随意的叮嘱道:“是求富贵也好,还是真的想报国也罢,好好磨砺磨砺再说吧。” “是。” 宋时安依旧是平静的应承。 “欧阳大人,那我们走吧。” 很快的,陈宝又恢复了笑容。 两位至贵之人,就这样并行的去到了内室里。 留下十位亚元,等候通知宣入。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在大人物们不在之后,他们才稍微松弛一些。 而后,睥睨着这个被踩一捧一中‘踩’的宋时安,忍不住的窃喜。 尤其是韩忠辰,更是爽的快要biu出来。 但突然的,也有些得意的孙谦反应过来了。 不。 这不是在捧高自己贬低宋时安。 这是在明显的保他! 在之前,宋时安这家伙,放下了‘男儿何不带虞钩’的豪言壮语。 以至于在整个盛安,都成了风云人物。 所有人都期待,这个双科第一的解元,该如何践行自己,知行合一。 被抬到这个高度的他,必须要选择一个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就职。 不然就是夸夸其谈。 可现在,皇帝的代理人陈公公已经严肃的批评教训了,而且还给出了明确的指示——好好磨砺磨砺再说。 这个台阶他必须下,不然就是违抗圣意。虽说陈公公本人,没说过这是‘圣意’。 甚至说,他就算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其余人,也不能去嘲笑。 陈公公让他磨砺,谁敢唱反调? 看似是踩一捧一,实则是明确的偏袒——偏袒宋时安! 这就是皇帝的人吗? 范无忌被宋时安深深的上了一课,仿佛都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荣光。 只要按照陈公公的意思,好好磨砺,这位只比吾等高几个名次的解元,在为官的仕途上,已经甩出了一大截! “解元宋时安,入室!” 在宣告之下,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宋时安,进了内室。 上面坐着两人,陈宝和欧阳轲。 这两座只要是沾了一点关系,便能在这天下肆意横行的巨大靠山。 而这两位,现在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谋算。 宋时安是个聪明人,不应该听不出我的意思。 那两篇文章,不是莽夫能够写出来的。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来自皇帝的肯定。 我愿意为皇帝当刀,皇帝愿不愿意使我这把刀呢? 现在陈公公告诉他了:不急,你就是皇帝的刀。而且在展露锋芒之前,会好好的打磨你,保护你。 有了安全感,就做去吧。 面带浅笑的着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红人,欧阳轲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了。 尤其是在北凉这一仗输了后,屯田这个事情,陛下不仅得做,还必须要做成。 官场沉浮数十年,欧阳轲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几十年,把一件事情做成,那便是伟大了。 “宋时安。” 流程开始,站在二人身旁的于修开口道:“尚书台考察你两篇文章,以及个人履历后。认为你适合就职的有,司农府,军队,太守属官,主薄,地方县令。当然,对你如何任职是由尚书台提议,陛下亲自决定的,但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下官愿为县令。” 宋时安坚定的说道。 “地方县令空缺的,短期内主官要致仕的,降迁的,你了解过吗?”于修道,“如若不知,我可为你详说。” “下官知晓。” “那你有无想要就职的县?” 于修提醒的说道:“有些县若半年之内县令才退,你也可以说出来,去后可暂并兼县丞,官阶还是正七品。” “那县令并无退休升调的县,也可以问吗?”宋时安问道。 于修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看向欧阳轲。 欧阳轲轻轻点了下头,道:“说。” “大人。” 缓缓抬起头,看向二人,宋时安双瞳如止水般冷静开口道:“吾,愿为朔风县令。” (本章完) 第48章 死路一条 第48章 死路一条 朔风两个字出来,原本还带着柔和浅笑的两位大人,脸色瞬间沉了一下。 欧阳轲视线徐徐的探向了陈公公,用有些意外的眼神,表明自己事先毫不知情。 公公得去向陛下禀报,是这小子自己要去送死的。 没有人要害他。 哪怕是司徒,也只是想让此子见识一下官场的黑暗。 倘若他在那边毫无政绩,绝对不会想办法把他整死。 可宋时安,一开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去送。 “何以如此?” 于修当即也脸黑了,当着两个人的面,批评道:“你自恃过高,目中无人,公公权当你年轻气盛,还好意的指点你。这话,你是听不明白吗?” 这番话,骂得已经相当狠了。 当然,这是出于‘要与之亲近’的好意,方才做出这唐突且直白的警告。 倘若完全没有任何好感,没有人会说这种话。 一个没关联的解元,想死就死了。 你装逼,别人大可当成笑话来看。 “谢陈公公提点,谢于大人指正。” 宋时安双手行礼,对着二人致意。接着,在短暂的沉默后,抬起头道:“时安微不足道的前半生,在轻浮放浪和自我作践中度过。二十岁了,都没有怎么出过盛安,整日与富家纨绔声色犬马。对于我大虞天下,也都是在书里看到的。” 他的语气,十分诚挚。 娓娓道来的描述,也让他们能听得进去。 继续的,他说道:“书读得愈多,愈发的感觉到,时安真是渺小。也愈发的,想要用双脚,丈量我的人生。”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潼门关。” 平和的‘自创了’这首诗后,他的语气比陈恳又多了一丝的热忱:“这是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想象中的北凉。建功立业的心是真的,求富贵的心,也是真的。但在下,更想去亲眼去看看书中的河山。” “而不想等到沦为他国故土后,再隔山遥望。” 宋时安的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冷静。 不故作高亢,不刻意悲怆。 这时,两位大人才意识到,他只是个孩子。 二十岁的孩子,哪来什么老谋深算? 或许,真有此等‘年少不知天高’的心境。 真的,欧阳轲回首自己的二十岁,虽没有作出那首诗,但何尝没有想过——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呢? 陈宝倒没有,他十四岁就进宫了。 “去哪都是给朝廷效力,倒也没什么高下之分。” 陈公公下意识在扶手上轻轻敲手指的动作停下,看向宋时安,道:“此去朔风,除了世家贵子,还有一千禁军。那些孩子,哪个不是娘亲生的?哪个没有父亲子女?齐狼来了,每个大虞子民都会拿着锄头和叉子驱赶。你的这番心意,既不高尚,也不唯一。当然,赤诚之心是有的,也是好的。” 一般来说,宫里来的太监是没有任何权力左右亚元和进士任职的。 倘若没有皇帝的意思,那就是‘越权’。 所以,陈公公这番似乎是‘允可’的话,欧阳轲断定,也有皇帝的指示。 没错,是有的。 皇帝的确说了,要保一保他。 但皇帝也曾说过,倘若这小子真的要一朝扬名立万,当大虞最锋利的剑,斩这世间最恶毒的鬼,那就让他去。 真的有真才实学,有‘辅国能臣’的潜质,那也是朝廷之幸。 至于死了呢? 死就死了。 不重要。 原本,陈公公能够想到的,最艰难的地方,就是去苍霞那个内有民乱,外有胡夷,诸多官员哪怕降职也不情愿去的地方。 只要是把那里治好了,宋时安的提拔速度会非常迅速。 两年之内,连跳两品都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最少年意气的选择了。 至于朔风? 他只要活着回来,这一层金镀上后,将会非常恐怖。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当然,他必死。 一千禁军,也是过去填命的。 那至于六殿下? 一个连县令这种实权职务都没当过…不,是这辈子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冷落皇子,第一次就天下雄主姬渊交锋,能有悬念? “既是述职,那自然是可以畅所欲言。” 有了陈公公刚才说的话,欧阳轲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对于修说道:“把他的话记下来,至于如何,我们再行商榷。最后,再由陛下决定。” “是。”于修点首。 然后,又对宋时安说道:“就算这个意见上报了,但朔风原县令并无失责,近期也没有降迁的调令。所以朔风县令之职,未必就是稳妥的,或许会安排其余职务。当然,正七品的品级不会变。” 高职低配,或者低职高配。 这个很正常的。 康熙朝甚至还设置过一品县令。 “在下知晓了。” 宋时安回应。 面试流程就这般结束,于修毫无感情与偏向道道:“那你下去吧。” “是。”宋时安对着三人行礼退场,“下官告退。” 而在他离开了内室后,开始了内部讨论的环节。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讨论。 正式的,要在尚书台高层集体商议后,再呈交向上的奏疏。 “公公何有意见?”欧阳轲问。 陈公公连忙笑着道:“欧阳大人决定便可,咱家岂能干政。” 稍微客套一番后,欧阳轲也便不再啰嗦了,判断道:“宋时安的诗确实是很好,到国子监治学或许能成一代大学士。” “他在国子监,怕是会消极怠工。”于修道。 “岂止是怠工?那是要辞职。” 笑了笑后,欧阳轲正经的定调道:“尚书台的意见,应该还是让他去宜州某县任职。而解元本人的意愿,是朔风县令。” 他怎么说是他的事,尚书台只管履行工作。 在于修记好后,欧阳轲道:“宣孙谦。” 接着,便由内室外值守人员大声道:“亚元孙谦,进!” ……… 孙谦起身,在入室时,与出来的宋时安擦肩而过。 二人的眼神,同锐利的刀兵摩擦。 “解元,去哪高就啊?” 有人对着他嬉笑的喝道。 除了范无忌和孙谦等人,其余人都以为,宋时安挨了陈公公的骂,只能认怂。 所以,都等着看笑话。 然而宋时安,第一次面无表情的无视了所有的人。 朝着吏部院的大门走去,双瞳之上,仿若降下了寒霜,冷若冰窖。 去北凉是必死的。 宋时安岂会不知? 但他更清楚。 能够打赢的仗,绝对轮不上他来打。 此去朔风,走的是一条地上会长出白骨的路。 走过的人,也会化作一堆白骨,被风沙掩埋。 而我, 要自地狱重生。 (本章完) 第49章 去朔风,建功业 第49章 去朔风,建功业 “下官愿为一县丞。” 在孙谦被问及的时候,他相当直接的给予了回应。 而这也让欧阳轲有些意外。 原本他觉得,这位孙谦公子会留京任职,毕竟这个人的目标可是连中三元。 虽说中间那一元断掉了,但考中状元才是最终目标。 然而,他却想要从地方官员做起。 难不成,他也想图富贵? 不,他用图啥富贵。 他天生富贵。 面对这个回应,于修问道:“可否有想要任职的地方?” 亚元后面的是要替补,但亚元第一,直接干八品县丞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没有孙司徒的安排。 “凡是朝廷需要,下官去哪里都可以。”孙谦正如同他的名字,十分谦和的说道。 当然,这种‘谦’只会对上。 翻看着卷簿,于修对欧阳轲询问的说道:“部堂,司州邱平郡的漳县,还有一个县丞的空缺,暂时是由从九品的主薄代理。” “这个主薄政令水平如何?”欧阳轲问。 “平庸,并无如何突出。” 听到这个,欧阳轲用手轻轻捋着须,陷入思索:“那,再考察考察那位主薄吧。” 这,就是政治。 上位者的一句话,直接便将一位可能等了十几年这个岗位,好不容易有了空缺,成为了代理县丞,只要度过考核期,便可由从九品晋升为正八品的老主薄,轻描淡写的用‘平庸’两个字给抹了下去。 真的平庸吗? 一个连行政主官都不是的代理县丞,他能够做出什么政绩来呢? 这是双重标准的。 有些人提拔,需要有突出的大业绩。 而有些人提拔,只需要在岗时没有出大乱子。 “漳县县丞的话,你有何异议?”于修过问道,“也就是,是否有一些困难,关于你个人缘由的。” 古代当官并非是朝廷一句话,就把你塞到哪里的。 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是很多。 一般不会在你老家任职。 毕竟宗贼势力本来就强大,还把你设置在复活点,那不就是土皇帝了? 但也不会离家非常非常遥远,那样太不人性化了。 古代交通不便,回一趟家十分麻烦,要是家里人生大病了,隔得太远,比如好几个州的话,那等到回去都臭了。 “在下并无异议。”孙谦道。 点了点头,欧阳轲说道:“那就这样记了,孙谦,漳县县丞。” 按照要求写下后,于修道:“那孙谦你就退下吧。” “尚书大人,陈公公,郎中大人,下官告退了。” 缓缓的,孙谦离开了这里。 “这孙大人的公子,还是得好好磨练,考验一下的。”陈公公笑着道。 “公公说的是。” 欧阳轲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拿起卷薄,翻看过后,道:“哦,刚发现,漳县的县令还有半年就要告老了。孙谦公子如材优干济,确实是值得好好培养。” 并非刚发现。 县丞是代理的,县令是马上要退休的,那这个岗位,就是精挑细选出来,最有发展潜力的。 只要在任期内不出什么,比如山贼图了一个村,或者说暴民把县监牢大门拆了,里面的囚犯散是满天星,那就是最快的正八品到正七品。 这样的岗位,每一届都会有几个。 留给的,自然是那些最有背景的人。 这是相当合理的,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权力资源交换。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毕竟本来就是要给出去的,当然是择‘优’而仕。 其它亚元也是如此,不全按照成绩和才干,而是按照家世背景,逐步的分配完毕了。 其中范无忌(第三)去了军队,正八品。 高云逸(第四)下了县,做县尉,从八品。 其余的,其中有两人做了正九品的学士。剩下的,则是全部都在正九品的位置上候补着,无官可做。 当然,在一年之内,基本上都能够候补到职务。 现在就是在家领点基础工资,然后等缺了。 这样还能备考一下明年的进士。 很多人是很情愿这样的。 至于其余的普通举人,在前几天,就安排好了职务,大多数都是发散出去当吏,少数几个家里背景硬的,还是嫡子的,像宋策这种,则是能混个无实权的九品或从九品。 所以说啊,分能够考高得话,还是尽可能多考一点。 真的有用。 而把今天的任免整完后,陈公公的监督工作也就结束了。 “那陈公公,最晚明日下午之前,尚书台的委任奏疏就呈交到宫里了。”欧阳轲说道。 “还是烦请快一点。”陈公公说道。 “是急要吗?”欧阳轲问道。 这时,陈公公笑了笑后提醒道:“后日早上,去朔风的军队就要开拔了。” “…对对对。” 欧阳轲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 虽然尚书台给出的意见是,让宋时安去宜州某县,但他自己也提出了不同的意愿。倘若皇帝答应了,那他就要随军去朔风,如此时艰,当然没有精力单独护送他去一次战场。 “那咱家,就告辞了。” “公公慢行。” 就这样,目送着陈公公远去。 欧阳轲那微笑的表情,也逐步的变成松弛且平和,并叹道:“倘若让宋时安活着回来,他在官场,就势不可挡了。” “恩师,那他能活着回来吗?” 于修询好奇的询问。 欧阳轲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呢?” 稍作思忖后,于修摇了摇头:“不,十死无生。” ………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潼门关。” 复念了宋时安在述职时的原创作品后,皇帝给出了认可的评价:“朕早些年去的时候,北凉,真就如他脑海中所想象的那样。” “此等才华,确实能做个军旅诗人。” 皇帝随意而笑的感叹后,便对陈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吧。” 屯田,已经由那篇文章放出了讨论。 至于谁来屯田,都是可以的,有能力就行。 之所以需要宋时安,也是因为作为《屯田策》作者,拥有一些特殊的‘法理’罢了。 “陛下,奴婢观那宋时安,应该是听懂了陛下的恩泽。”陈宝小声的说道。 “他当然懂,他就是嫌升的慢了。” 皇帝早已看穿一切,并且相当冷静的说道:“想送死也可以,朕不心疼,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 话音未落,皇帝的双眼,微微一含。 不知为何,突然的,那个梦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本章完) 第51章 吴王,魏翊云 第51章 吴王,魏翊云 “陛下,尚书台的奏疏。” 由太监送来的第一时间,陈宝便将任免奏疏上呈给皇帝。 “半日就拟定好了。” 皇帝打开奏疏,一边看一边道。 “奴婢那时与欧阳大人稍微提示过。”陈宝解释道。 “可以,其余的亚元就按照尚书台提交的意见定下。”皇帝把奏疏随意的递到一旁,“宋时安,送去朔风。” “是。” 陈宝双手接过,而后询问道:“是现在就批红,送于尚书台吗?” “后日禁军就要开拔,也给这位解元点时间见见人。”皇帝轻描淡写的说道,“或者,让谁去见见他。” “是。”陈宝意会了皇帝说的话。 “正式任命应该是明天早上,任命的消息,现在就放出去。” 在说完后,他想到些什么,转过头看向陈宝:“你觉得,朕应该给晋王做点指示吗?” “……” 经历了上一次陛下‘天下无人可与我知心’的感叹后,陈宝作出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开口道:“奴婢觉得,应当。” “你也觉得朕这个儿子愚钝对吧?” “奴婢不敢!” 陈宝连忙的跪在皇帝的面前,在否认过后,紧张的开口道:“晋王并非愚钝,只是惶恐做错。” “因为朕还活着,凡事都压着他,他受到的桎梏太多,故而‘不做不错’。等朕死了后,他能做好的。” 皇帝其实非常清醒。 陈宝则是听到‘死’这个字眼后,匍匐在地上,保持敬畏的回避。 “子裕是不愚钝。” 慢慢的,手掌在腹部上走着圆弧的轻抚,缓解着年迈的积食毛病,皇帝决定道:“后日的开拔,让晋王以朝廷名义祭祀誓师。” “是。” ……… 吴王府,大堂之内。 一张方型矮桌周侧,三人跪坐。 吴王魏翊云,这位俊秀白皙的四皇子,坐在上席。 一左一右,分别是勋贵淮侯的儿子,中郎将赵毅。大司农(大虞九卿)的儿子,叶长清。 两个人一文一武,但都相当的英俊。 赵毅人如其名,刚毅硬朗。 叶长清则是阴美俊秀,还有些潇洒与不羁。 此时的他,就以躺坐的姿势喝着酒,交迭的衣领宽松,露出了有些明显的锁骨。 魏翊云用长木舀,将浸泡着冰块的青梅酒从桶中盛出,然后用双手,缓缓的倒进二人面前的木酒杯里。 赵毅对魏翊云轻轻点首,而叶长清则是直接拿起酒喝,并流露惬意笑容。 “殿下。” 握着酒杯的赵毅看向魏翊云,有些犹疑的开口说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王府内,百无禁忌。”魏翊云抬起手,相当冷静道。 听到这个,赵毅也就不遮掩了,当即开口道:“昨日夜里,我父与我,就朔风守城之战,推演了十数次。哪怕是我为姬渊,我父为…六殿下,十数次推演,皆是我取胜。” 听到这个,魏翊云的眉头缓皱。 “在下肯定是不如姬渊的,而我父,就行军打仗这事,还是要强于六殿下的。就算如此,尚且没有一线生机。” 赵毅,严肃的给出了判断:“还有,姬渊此人虽行事霸道,但用兵十分稳重。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基本没有缺漏。在能够取得胜果之时,又十分的果断。就拿与赵湘的那一战来说,他将武威围得水泄不通,却能忍住不打,坐视粮草的巨大消耗,一直到拖到赵湘心急而出。然后瞄准了空虚的侧翼轻兵迂回,一举击溃近五万精锐。” “赵湘竖子,本就不如其父,输成这样,意料之中。”叶长清嘲弄道。 “但再怎么样……” 魏翊云直接替赵毅把话说了:“也比忤生要强。” “所以。”叶长清一针见血的说道,“陛下就是要用六殿下,来安抚北方民心。” 准确来说,就是要用魏忤生这一条命,给北方战事失利一个交代。 皇帝,也是需要向天下人‘述职’的。 “那我们关于此役,应当如何?”魏翊云问。 被问后,叶长清坐了起来,将木杯放下,看向吴王,相当意气风发道:“陛下此举,乃收天下民心。吴王殿下,也要为民心计。” 魏翊云问赵毅:“可?” “长清,你说说你的见解。”赵毅没有直接回答。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晋王怕做错,所以分外之事,尽可能不做。如若是天下一统的治世,这样自然可行。甚至说,有储君之资……” “长清,你说话克制一下。” 见他有点醉意,赵毅提醒。 “无妨,吴王府绝对安全。”魏翊云特意没用‘本王’自称,“我,也不芥蒂。” 都说到这个份上,叶长清便畅所欲言道:“但现在,是割据之势,姬渊年富力强,又是雄主,所以殿下你一定要争。只要争赢了天下的人心,就可胜晋王。” “但这个争,也要有尺度。”赵毅说。 “对。” 叶长清抬起手指,肯定对方。 接着,握起了酒杯。 发现杯中无酒,便要去倒。 吴王再一次亲自替他用木舀斟酒后,并且进入深思。 饮酒后,叶长清直接说出了方案:“禁军此行,九死一生。后日开拔之前,殿下可将王府家资,作为军饷犒于士兵家眷,以朝廷的名义。” “不不,没有以朝廷名义的理由。”赵毅反对,“得以殿下自己的名义。” “朝廷名义,将这个人情给陛下。虽然有所‘逾越’,但并未过界。” “但此举,无异于直接向晋王宣战,我们应当暂避锋芒。”赵毅提醒道,“孙司徒可是往晋王那边靠了,而离国公稳坐泰山,并未有何倾向。” 现在,晋王的势太大了。 甚至明眼人都清楚一点。 只要皇帝明天噶,那晋王今天就成太子了。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争执。 吴王在思忖。 缓缓的,他抬起了头:“要捐,但以本王个人名义。” 他话说完,叶长清刚想再劝劝,吴王又补充道:“但,偷偷捐给忤生。” 这句话说出来后,两个人同步的一愣。 思索了一会儿后,都点了点头。 “殿下英明。” 叶长清笑着握拳道。 “只是,” 说到这里,吴王有些犹豫:“那是千人禁军,光王府家资恐怕……” “殿下尽可能的出,剩下我们来凑。” 赵毅果决的说道。 “好话你说了。”叶长清笑着‘怪罪’道,“剩下我们来凑这句话,怎么不由我来说?” “那你说。” 赵毅不耐烦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尽可能多出。”吴王抬起木酒杯,“二位,麻烦了。” ““殿下不必客气。”” 就这样,三人抬杯共饮。 就在这时,一位亲信太监进来,将一张麻纸呈到了吴王的面前:“殿下,这是尚书台亚元委任的公告。” “这么快就出了?” 魏翊云惊讶的伸手接。 而这,又到了几个人感兴趣的话题。 或者说,一个关于这个名人解元的趣味小赌。 早上陈公公到尚书台跟宋时安说的话,二人都是知道的。 因此,赵毅道:“肯定是听从公公教导,选安定诸县。” “哪怕没见过他,我也懂宋时安。” 叶长清摆了摆手,确信的说道:“他绝对会搏命,必然是选‘苍霞’。” 二人皆十分笃定的看向吴王。 “朔风。” 然而在这两个字错愕的从吴王口中说出后,二人的瞳孔,同步的震了一下。 (本章完) 第52章 魏忤生,宋时安 第52章 魏忤生,宋时安 真正想赢的人,脸上是不会有笑容的。 当然,一个小游戏而已,不至于说因此急了。 但赵毅和叶长清两个人,的确是被震惊了。 两个人打赌的内容其实很抽象。 赵毅说的是,宋时安绝对会为县令赚政绩,但不可能去苍霞。 只要不去苍霞,就算赢。 反之,叶长清说的是,他绝对会搏命求富贵,所以一定会去苍霞。 朔风。 其实不严格来讲的话,这个选项出来赢的算叶长清。 但他,不接受。 在回过神来后,他迅速的凑到了吴王的身旁,亲眼去目睹这封情报。 “本王还能不识字吗?” 吴王看着不敢相信的他,吐槽道。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指着纸上的字,叶长清甚至有点酒醒了,“殿下,这可能吗?” 你说这扯不扯。 “你确定?” 吴王也感觉到这有些离谱,看向太监。 “殿下,千真万确,奴婢确认了好久好久。榜单,应该都已经张贴在尚书台了。”太监笃定的说道。 “那就是真的了。”赵毅点头。 官宣是不可能有错的。 官宣就算错了,也得将错就错。 “那这真是……”吴王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后,便感叹道,“这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殿下,二位大人,还有一首诗。”太监又说道,“是咱家回来的时候听到的,那宋时安在述职时所吟的。” 听到这个,叶长清十分的感兴趣,抬手道:“那就领一下解元才华。” 太监浅浅一笑,点首回应。 而注意到太监这个表情的赵毅低下头,饮了一口冰酒。 虽然是吴王府的太监,那也算是宫里的人。 非皇族之人如此‘呼喝’,确实是有些不妥。 但叶长清本来就有些不羁,喝了酒之后,更是放浪了…… 吴王不在意便好。 缓缓的,太监读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潼门关。” 在读完后,细细品读的赵毅,缓缓点首:“我去过潼门关,此诗确实是应景。” “榜眼郎,评价评价此诗吧。”吴王则是打趣的对叶长清说道。 此二人都是举人。 其中叶长清还考上了进士,贵为第二的榜眼。 在如今的二代里面,才华方面绝对是佼佼者。 “我如何评价吗?” 叶长清笑了笑后,毫不犹豫道:“看过那篇《劝学》后,我早就说过,宋时安一定会考上进士的。” 叶长清简直觉得宋时安就是世另我。 “那我猜他,考不中进士。”赵毅冷静的开口道。 叶长清直接回怼:“你个武夫,还评价上辞赋文章……” “他还有命回来考进士吗?” 缓缓抬起头,赵毅的一句话让众人直接沉默。 气氛,也变得稍微有些压抑。 直到一会儿后,叶长清再次发起对话。 当然,跳过了死亡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倘若宋时安和六殿下守住了城,回京后,那真就势不可挡了。” “是啊,此等军功,足以让宋时安一跃进入朝堂。当然,如果是他发挥了主要作用。”赵毅说。 “倘若能回,必然是的。”叶长清判断道,“六殿下从未参与过国事、政事,这支一千人的禁军或许能够为他所用。但朔风的守将,谋臣,几乎与殿下没有一点关系。宋时安应该也是掐准了殿下无人可用,他的身份又很干净,只要有殿下信任,便可迅速操持大权。” 一个七品的县令,屌用没有。 但如果是殿下的唯一心腹,那就是唯一的刀了。 说完,觉得宋时安是‘世另我’的叶长清补充道:“在我们看来,宋时安是要去送死,他自己肯定也心里有数。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把命托付到别人的手上。” “诚然,死也要为自己而死。”赵毅认可。 “忤生如若能够活着回来,应该也能封王了。” 倒不是说王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毕竟对于皇子来说,不封王才奇怪。 只是陛下既然用了他,那对忤生的偏见,就不能太刻意了。 献祭忤生是‘顺应’民心,封赏忤生自然也要顺应民心。 “倘若他能回来,那我们捐的这些军饷,用处就大了。”赵毅评价道。 叶长清笑道:“或许能让他成为吴王党。” “那万一,他投向晋王了呢?” 吴王这个问题一出,三人缓缓的陷入了缄默。 一齐的,看向了门外。 倘若投向晋王,那就完全输了。 ……… 何宁宫,魏忤生正由侍女为其披甲。 这时,心月从殿外进来,立于屏风之外等待。 “心月稍等。”屏风内魏忤生道。 过了一会儿后,身着金鳞铠甲,铁靴,头戴铜丝鎏金发冠的魏忤生,手持着腰间别着的一把配剑,抬脚时发出‘踏踏’的铮铮响声,走了出来。 “我这身如何,像不像一个将军?”魏忤生带着一丝自信的笑着问。 “殿下要听好听的话吗?”心月冷静的问。 “你说话确实是比以前高明一些了。” 对方没有直接说实话让魏忤生很欣慰,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行,那你如实说吧。” “像京中一些富家少爷扮演将军。” “……” 如此一针见血让魏忤生甚为受伤,忍不住反驳道:“我从小骑马,射箭,还能力抗重物,竟然只是和那些纨绔一样?” “殿下多杀几个人就好了。” 心月建议道。 她这样一说,魏忤生大概也懂了。而后回想着先前见到离国公时的场景,感叹道:“或许,还真是得见一些血腥。小时候,我每次见到离国公,看到他脸上那道疤,就感觉到一阵恶寒,怕得不行…我想,这就是大将之风吧。” 心月没有搭茬,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对了,你来想说什么?”魏忤生问道。 “殿下,宋时安要去朔风为县令了。” “……” 魏忤生怔住了,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终于后知后觉的将信息理解后,面露笑容,惊喜且兴奋的说道:“他是为我而去的吗?” “不知,但委任已经下来了。” 见六殿下激动过了头,心月忍不住的提醒道:“但在下觉得殿下贵为皇子,应当保持一些矜贵。” 本来六皇子就受轻视,再没威严就无法御下了。 握着刀的手颤抖着,魏忤生在深呼一口气后,平复心情,然后笑着问道:“那现在,矜贵一些了吗?” “恕在下直言,看起来还是很高兴。” (本章完) 第53章 走向朝堂 第53章 走向朝堂 “下去吧。” 魏忤生让侍女退出后,坐在了位上,面前仅剩下心月一人。 “宋时安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也没办法探知。”魏忤生思索起来,“但现在于京城里,我主动去接近他,也似乎不太合适。” “只要是一起去朔风,途中是有机会对话的。”心月说道。 “此行,随军的禁军校尉,由我亲自带出城,期间可以多相处,能够信任。但朔风那边的将军官员,基本上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就算我是皇子,无任何治理和行军的资历,多半情况下不会服我,至少在心里。” “但殿下有皇帝的委任,如若不从,可行令行禁止之权力。”心月道。 “那是自然,但有些事情,我直接来的效果会差很多。” 在思忖后,魏忤生抬起头,道:“我亟需心腹,倘若宋时安为我而来,何不能成为我的心腹?” 其余人不是不能用。 但绝对没有使用一个‘崭新’的人,来得顺利。 “他真有真才实学吗?”心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带兵打仗,没有经验是完全不行的。” “不。” 魏忤生摇了摇头,提出道:“我觉得此次守城的核心不在于‘战’,而是在‘治’。” 他这样说后,心月逐渐明白。 “如何利用我们手中有限的全部去抗齐,此乃关键。” 魏忤生并非只有一腔热血。 在自告奋勇后,他就开始认真谋划了。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政为先,兵次之。 “那他,或许会是那样的人才。”心月道。 哪怕第一次跟他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此行,” 握着腰间配剑的剑柄,魏忤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与宋时安会面了:“我们的生死,已经绑在一起了。” ……… “客官这是?” 学子驿馆客栈,见一位身着丝绸华服的男人上楼,小二连忙笑盈盈的去迎。 “宋时安住哪?” “客官这是要找宋老爷啊?”小二打量过后,问道,“请问您是?” “宋靖。” 男人面无表情道。 听到这个,小二正在茫然时,一旁的店家赶紧过来,有些惶恐的问道:“是宋府君吗?” 盛安令虽然并非是顶级大官,但在首都范围内,京都市长名字的流传度绝对是很高的。 尤其是这些服务行业的,必须要知道。 万一哪天被查封了呢。 “是。”宋靖冷冷道。 “时安公子现在不在驿馆,应该去外面了,可能晚一些回来……”店家解释。 “他在哪个房。” “……”稍作犹豫后,店家伸出手,道,“那在下带您过去。” 就这样,宋靖被带到了宋时安的房里。 在店家准备离开之际,宋靖随手扔出小袋银钱。 “折煞小的了,宋老爷住店,咱怎敢收钱。” 双手接着钱的店家连忙婉拒,想要把钱还回去。 “怎么?” 宋靖眉头一皱,反问道:“有朝廷官员住店不给钱?他叫什么名字?” “不是不是。”店家惶恐的摆手,“咱家的意思是,解元老爷住店,日后科考咱家驿馆生意更好了,咱感激还来不及呢。” “收着,不要告诉他我来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宋靖没有再搭理此人,在房里直接变坐下了。 对方也识趣的离开,带上了门。 宋靖环顾周遭,而后拿起了桌上一本名叫《香夜》的小说,翻看几面过后,嫌弃的甩到了一边:“啧。” 接着,就在客房里一直的等待着。 良久,良久。 “那一天的寂寞,寂寞……” 手上拿着小说和用油纸装着的馍儿,宋时安刚推开门便直接愣住。 看着坐在自己房里的宋靖,呆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爹,你来了。” “你这些天哪来的钱?”宋靖问,“没找店家索要吧?” “我娘给我带的。”宋时安老实回答。 “在你娘给你带之前呢?那几天,钱怎么来的?” “王水山给我的。”宋时安解释道,“他也是一个举人,当了京里的户籍吏,回去跟他爹打完招呼,过些天就回盛安述职。到时候,我再还给他。” 一般来说,京城的吏特别难当,都是那种有家庭背景的人才能安排。 但也不全是。 毕竟上面也要有真才实干的人来做事,不能全招少爷,而他的那一篇关于清查世家人口的文章被户籍吏的主官看中了,认可了他这方面的才能,特意的把他要了过去。 大环境如何没办法改变,但‘吾辈当自强’一定是对的。 “过来。”宋靖对宋时安道。 宋时安走过去,将馍儿放下。 那本新买的小说,也放到了一边,丝毫没有任何的羞愧。 竟不避我? 宋靖感觉宋时安真的是变了,看这种小说,完全不害怕自己责怪? 你不懂,这叫服从性测试。 搞多了到时候你也麻木了。 面对宋靖,宋时安与之对视一会儿后,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口,便主动道:“爹,我去朔风了。” 这几个字,重重的在宋靖的心里坠了一下。 其实半夜宋时安离开家时,他就猜到了。 下午的时候,也听说尚书台张榜了。 但由他说出口,还是感到沉重无比。 朔风,没人能守得住。 如果朝廷拼命救,尚且有一定的可能。 但只增派了一千禁军,毫无疑问是杯水车薪。 “娘那边,您替我说一下。宽慰一下她,然后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的。”宋时安请求道。 “一定会回来?” 宋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肃然道:“你清楚将要面对什么吗?” “嗯。” “你只是一个县令,你能左右些什么?” “父亲。”宋时安认真道,“六殿下从未执政掌军,并无信任心腹。倘若我接近他,他必定完全信任于我。” “我猜到了,你会这样想。” 他很懂政治,让宋靖感到些许意外。但仔细一想,《屯田策》里的拉扯权衡,便全是政治。 但他,还是不认可这样以命去博富贵的态度。 看着这个还未来得及好好了解,便可能再也不见的儿子,宋靖终于心软:“时安啊,从私塾走到朝堂,爹用了二十年。你,为何如此急切?” 面对他不安的询问,宋时安双眼里,只有坚毅: “儿,定不辱父英名。” (本章完) 第54章 临行别 第54章 临行别 宋时安先前和他妈说过,不回去是为了与父亲彻底和解。 而在他来的这一刻,宋时安便确定,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 破镜是不可能能重圆的。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彻底打破满是裂痕的镜,再换一块新的。 遗憾,就是加速的催化剂。 此去,他要完全成为六殿下的心腹,才能够掌控自己的命。 但一场战争,从来打的不只是前方的刀兵相接。 他需要后盾。 而宋氏和崔氏,虽然不够坚实,但只要能够起到一丝的抗阻作用。 那么在前线,他就能够好好的大闹一场了。 在宋靖走后,坐在位上的宋时安,拿起那本新买的小说,单手摊开。但心情,已经逐渐游离: “父亲,我要搏一搏,你和我的富贵了。” ………… 外城,一座别院。 站在院落外,宋靖叩响了门环。 过了一会儿后,一位穿着朴素的夫人抱着小孩将门打开,见到他后,有些拘束道:“大人您是?” “盛安令,宋靖。” 听到这个,对方一下子就惶恐起来,将小孩放在了地上,接着回头喊道:“阿木,盛安令大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着布衣,露着膀子,浑身大汗的魁梧男人走了出来,见到宋靖后,双手握拳道:“府君亲至,恕未远迎。” “朱校尉不必多礼。” 宋靖微微一笑。 “请进——” 朱青热情的迎接,而妇人也连忙去备茶。 走到院落,看到一堆劈好,堆放成小山的柴火,以及一柄落在木桩上的斧头,宋靖有些好奇的问道:“校尉还亲自劈柴?” “要远去朔风了,不知何时才归,所以就准备多备点柴火,他们娘几个也能省点事情。”朱青笑着解释道。 “家中无婢女下仆吗?”宋靖有些不解道,“禁军校尉俸禄应该是不低的,而且也不曾拖欠。” 大虞虽然也存在俸禄发不出的情况,但军队都是优先的,尤其是禁军这种中央军。 不然,是会动摇国本的。 当然,就算是欠薪不发,大虞子民对入仕还是保有趋之若鹜的热情。 在古代,只要能当上官,搞钱的法子多的是,不必担心当了官还会拮据。 “贱内不习惯家里有别的人在,平时做事也泼辣,都能应付。”朱青解释并自嘲道,“还让府君见笑了。” “家里人少也是好事,清闲,难得清闲。” 宋靖说出这番话时,仿佛都带着心累。 “高门大户亦有烦恼啊。” 打趣的笑了笑后,朱青带着宋靖坐在了院落里的茶桌旁。 这时,妇人端来了茶壶和陶杯,为两人斟茶。 “你带娃出去玩会儿吧,再买点菜。”朱青道。 “不必了,我还有些公务,过一会儿就走。”宋靖道。 “行,那你们出去玩吧。” 就这样,朱青将家人都支走。 这里,只剩下了二人。 朱青的表情,也一下子有些严肃了,不解的问道:“府君,令公子要去朔风,为何?” 宋靖低下了头,用手扶着额头,显得有些沉重。 “那这就不是府君的意思?”朱青看了出来,问道。 “但他已经跟我说过了,且决心已定。”宋靖依旧是心思凝重。 “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没有什么文化的朱青,完整而流畅的读完这首诗后,看着面前的男人,也忍不住的开口道:“我为白身,侥幸先登,才在京城谋得这一官半职。而时安公子,出生优渥,又才华横溢,刚中了解元,这般前途无量之人,也与我等乡下人去战争搏命,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此话并非冒犯朱校尉,也无意戏谑前方将士。”谈及于此,宋靖尤其痛心的说道,“但让他去朔风,我是百般不情愿啊。” 朱青把宋时安捧的很高,也认可贵族子弟罕见的自我牺牲精神。 但倘若顺着这种话说,就太不真诚了。 而他的真诚,也让朱青完全感受,看向门外,感叹道:“府君,我也是一个父亲,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如若让我的儿子去送死,我也绝对不会情愿。” 忠君爱国的思想只是写在了书上。 而真正的历史,则是在书页之外的。 恨齐贼与杀齐贼,那是两码事。 更别说让我去杀了。 “此行,必定送死吗?”抬起头,宋靖不安的问道。 就连军队的人,都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被问的朱青看向了门那边,再看回宋靖,平和的问道:“府君,京都近百位校尉,为何选中了我?” “……” 宋靖怎能不懂。 但凡家里有些背景的,会被送上危险的战场吗。 “今日对话,请府君一定保密。”朱青双手握拳,请求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 但这句话传出去,是可以定‘动摇军心’之罪的。 当然,如果宋靖跟自己也打官腔,他是不会说这么多的。 “校尉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在承诺后,宋靖又对这位专业的人士问道:“有一线生机吗?” “有。”朱青说道,“武威还没失,倘若武威拖延的时间足够长,而朔风由一位守城名将,全力抵抗,一直拖到冬季,姬渊自会退兵。” 言下之意,别人来或许有机会,但六皇子去绝对没机会。 为什么不由守城名将来呢? 因为哪怕是萧群那样的名将守城,也有极大的失守可能性。 城破还阵亡一位大将,可以说亏损最大化了。 还不如提前后缩防线,为下一波攻势做防守打算。 “我,明白了。” 宋靖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缓缓的站起身。 朱青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三品大员。 “朱校尉,别人都觉得时安是贪念功名,所以要走此绝境。但真的,不是那样的。”宋靖摇了摇头,自省道,“过,都在我啊。” “府君何过?” 朱青不解。 “他是家里的大子,我也曾十分喜爱。但后来,主母生了小儿子,我就多有偏爱。再加上主母霸道,为了什么家府和睦,我对时安常常忽视。所获成绩,不予肯定。稍有过错,动辄打骂。” 说到这里,宋靖痛心的敲打着自己胸口:“今日他做决定,我问为何时。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朱青摇头,认真的注视着对方。 “他说儿,定不辱父英名。” 宋靖的眼眶,已经泛起光来。 这番话一说出,朱青心口一震。 是宋府君的厚此薄彼,害死了他儿子。 “时安这样,都是我害的啊。” 宋靖长叹,尤为后悔。 倘若宋时安死了,那就死在这句‘儿,定不辱父英名’。 “朱校尉。”宋靖看向了他。 “府君。” 朱青完全感受到了这位父亲的懊悔,态度也十分认真起来。 然后,对方便突然单膝跪下,握拳行礼,语气颤抖:“望君,护我儿周全。” “府君请起!” 朱青连忙将其搀扶而起,尤为严肃的说道:“你我同为父亲,如若不弃,吾愿视时安为己出,竭力护其周全!” “多谢,多谢了。” 用手心抚过眼角,宋靖感激的连连道谢。而后,行礼道别:“靖,就不叨扰校尉和睦时光了。” “府君慢行。” 朱青握拳行军礼。 二人就此告别。 今日与宋靖的谈话,让朱青也想到了自己。抬起头,看着院落里前两年种着的枇杷树,现在还未结果。而自己,也等不到结果的那一刻,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爹!” 这时,小儿子高兴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朱青弯下腰,打开双手将其一下子搂在了怀中。 “是刚才那个伯伯给我的。” 儿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朱青。 打开手心,那是一只厚重的纯金卧虎。 (本章完) 第55章 再回家,上战场 第55章 再回家,上战场 翌日,朝廷的委任状就下来了。 宋时安为朔风县令的那一份,还是直接送到了学子驿馆。 而他,也终于能够离开那里。 回家了。 宋府的正门,是开着的。 当然,大白天的,侧门也开着。 但宋时安想都没想,便从正门进入。 “时安少爷回来了——” 门仆记住了宋淦的教诲,回来便热络的通报。 毕竟再没眼力见也能够看得出来,宋靖气是完全消了。 而得知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哭得不成样的江氏便跑了出来,抓着他的手:“你这孩子,真的要让为娘急死吗!” 朝廷的局势她不懂,打仗她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但在打了败仗之际,现在这个时候去前线,那得有多危险,她心里又怎能没有数呢? 哪怕宋靖已经宽慰过她,分析了一些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的‘事实’。 “娘,你要珍重身体。” 进入府内就被江氏扑来的宋时安,双手握着她的手臂,笑着道。 “你就是娘的命,你现在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娘怎么珍重?”抬起头,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儿子,江氏有些哽咽的说道,“真的不能不去吗?我听说…朔风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已经委任了,不去岂不是欺君?” 宋时安反问后,又凑到江氏的耳旁,小声的说道:“娘,皇帝可是把他的儿子也送了过去,他能够让他白白送死吗?” “……” 江氏,怔住了。 这一句话,比宋靖所有的安慰都还要有用。 对于亲生的骨血,江氏比谁都难以割舍。 虽说那六皇子不受待见,可虎毒还不食子。 皇子的儿子不比自己更加‘金贵’吗? 对啊,皇帝会让他的儿子,白白送死吗? “此去,就是给六皇子赚名声的。所以,只要我跟着去了,便能够蹭到富贵。”宋时安继续的忽悠。 “儿,娘不要你富贵,娘只要你平平安安。”江氏极度不舍的看向他,依旧是充满了担忧。 她知道,宋时安这样做,就是想赚取功劳,让他和她在宋府能够抬得起头来。 但对于一个除了儿子什么都没有的侧室而言,富贵和尊严,并非那般不可或缺。 “娘你放心,作为文官,凡事我都不会出头,遇事绝对缩到后面。就等着和六殿下,一起平安回家了。” “一定要这样,一定得这样,明白吗?” “儿知道了,您给我把衣服收拾收拾吧,等下我就去校场报道,明日随军同行了。” 大军开拔不会等人,所以一般都是提前一晚上,所有随军官吏,都与军旅同宿。 “这么急?那娘去给你收拾。” 见状,江氏连忙的回房给宋时安收拾东西。 而这时,他抬起头,看向正房那边。 宋靖和崔夫人正站在阶下,其中崔夫人表情有些阴郁,但明显看得出来,十分的克制情绪。 在二人身旁,则是默默站着的宋沁和宋策。 那年十五不到,站如喽啰。 一想到那天手被打成猪圆掌,还被罚在院子里跪了半天的事情,宋沁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瞪着那个始作俑者,十分不爽。 自己好心替他传话,他竟然敢唬我! 宋时安走了过去,对着宋靖行了一礼。因为崔夫人就在身旁,到底有没有对她同等尊重,就十分的微妙了。 宋靖走了下来,向前几步,到了宋时安身旁后,问道:“守朔风,非常法绝无可能。你,应该想了一条极端的路,对吧?” “父亲英明。” 宋时安点首,当即承认。 “什么法子我就不问了。” 宋靖隐约猜到,但他并无惧色,看着这个坚持的孩子,他肃然道:“放手去做吧。” 数百年的宋氏,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倒了。 “谢父亲。” 宋时安双手握拳,语气陈恳有力。 他其实有些没有想到,这位父亲比想象中的要‘爱’他。 因为宋氏完全可以无动于衷,将损失最小化。 而有这句实在的承诺后,他为家族谋富贵的决心,也能坚定一些了。 “时安,这些是你的衣服行李,还有一些药膏纱布…虽然肯定不会用上。” 接过江氏给的包袱后,宋时安浅笑着捧着江氏的脸颊,相当温和的笑了笑:“娘,那我走了。” “这么急吗?”江氏舍不得的挽留,“吃个饭再说啊。” “我提早去,可以和将士们打好关系。”宋时安道。 “也好,多跟那些将士护卫走近。”江氏认真叮嘱道,“包袱里还有为娘全部的积蓄…都分发给他们。” 她说完后,宋靖又看着他,突然提醒道:“朱校尉,你可完全信任。” 这是何意? 宋时安没太明白,怎么突然蹦出这样一句。 但看着宋靖那有些微妙嫌弃他‘迟钝’的表情,他恍然大悟。 哦,塞钱了! 那妥了啊,有禁军护卫,我更能放心浪了啊。 “儿明白,父亲,母亲,我走了。” 最后说完这一句话,宋时安终于要离去。 不过在走之前,他又对着宋沁和宋策招了下手。 二人面带困惑的走了过去。 忽然的,一双手将他们搂在了一起。 一左一右,搭在二人肩上的宋时安,柔和道:“哥哥永远爱你们。” “……” 宋靖和崔夫人都看傻眼了。 而这对姐弟,心里同步的咯噔了一下。 猝然的,莫名酸楚起来。 明明之前关系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说,都有点不太熟,可这突兀的来这么一句,强行的把那亲情关系拧成了一道无形的线…… 在他松手转身的那一刻,茫然的龙凤胎姐弟,甚至突然愧疚的依恋起来。 傻孩子们,亲情文学还是看得少啊。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宋时安的心情,彻底放空。 仿若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宵,不受笼网之羁绊。 魏忤生,我来了。 ……… 皇城军营。 五官中郎将部府。 钱,布,米,加起来近百余箱,在昨晚由赵毅运送而来,以日常运输的名义,送到了这里。 而后向魏忤生解释,这是吴王动用王府家资为禁军筹措的粮饷,赠送于他,用以犒劳出征士兵家眷,并且希望他不要告于陛下,如若问起,便说是爱国富商所捐,不图回报。 看着这些粮饷,魏忤生良久无言。 “吴王殿下此乃何意?”心月不解。 “四哥这是向陛下表现,要争名声呢。”魏忤生打趣道。 “那悄悄做,怎么争名声?” “陛下的锦衣卫遍布全城,近百箱军资运送到兵营能不知道?” 魏忤生早就看穿了两个哥哥的性格。 一个长,一个贤。 但无论是哪个,自己都得罪不起。 “我给陛下上一封密疏,将这事如实禀报。当然,四哥跟我叮嘱的不要泄露,也传达一下吧。” “殿下,我看吴王似乎有意拉拢。”心月提醒说。 “四哥赠送这些,一是为名声,二就是想着,倘若我有一丝机会回来,能成为吴王党。” 缓缓转过头,看着心月,魏忤生坚毅道:“但我们只忠于陛下,无党无群。” (本章完) 第56章 军营报道 第56章 军营报道 盛安的军营要比郡县的强得多,军舍都是六人寝的。 宋时安是穿着官服去的,作为七品的年轻文官,一下子就被认出是朔风县令,都没有看委任书,便被带到了一间百户的单人寝。 里面大概七八平的样子,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泥地,有基本的生活物品,还有一盏小灯。 而这,已经是全国最好的军舍条件了。 其实勋贵能压制世家这么多代,不仅仅是因为开国元勋的地位。真要让那些香香软软的世家公子,跟污糟邋遢、臭汗淋漓的兵卒混迹在一起,他们也不情愿。 哪怕是能够打赢的,可以去刷军功的仗,这一路光是经历,就会劝退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优渥贵公子。 某些勋贵不同则是在于,他们居安思危。 听说离国公府里只吃粗粮,他有个小儿子只是偷偷开小灶吃了一碗白米,晚上就被吊在马厩里用马鞭抽陀螺了。 当然,也有些勋贵被世家的贵族作风给腐蚀了,变得也有些堕落,不求上进了。 比如那个赵湘,就人称‘香将’,在他的马车上,一定要携挂香囊。铠甲必定擦得铮亮,铠下红袍不会允许一抹污尘。 当然,在没有打这次败仗之前,其实都是好评的。 京都的世家们,还评价他有儒将之风,跟那些粗糙敷衍的勋贵有所不同。 但风评这种东西,就是极其容易反转的。 顺风叫,逆风龟。 正常,正常。 “宋大人,军营简陋,抱歉了。”一位军中主薄将宋时安引到后,笑着说道。 “行军打仗,地为床,天为被,腐草为萤,有军舍能住还要嫌弃,也太过分了。”宋时安道。 听到这个,主薄秦廓笑了。感觉到了对方的有趣,应承道:“好好,那宋大人所期待的军旅,一定会非常适应。” 宋时安也笑了。 两人互相行礼后,对方就便离开了。 这个b,阴阳老子。 宋时安是听出了,他觉得自己是那种‘没有睡丝绸被就算是艰苦奋斗’,喜欢自我感动的傻逼富哥。 接下来真正艰苦的行军,他就要看自己笑话了。 宋时安完全有概念。 山东农村出生,985研究生毕业的他,考上了省定向选调,去了贵州,在基层也有两年的服务经历。其实像他这种贼能考,材料也写得好的,老老实实干,退休前混个正处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安逸的路,会让他感到心虚。 凌晨四点的东阿实验高中你见过吗? 当然,行军打仗比这要艰苦至少十倍。 还面临非常高的风险。 但他有一种能力,那就是——自适应。 到了一个艰苦的环境里,他就要当最卷,最能抗的人。 落后则死。 在他于自己的寝房里,收拾了一会儿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宋时安完全顺应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是一个约摸二十岁,虽然瘦,且黝黑,但感觉肌肉特别精壮的兵卒,见到宋时安,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直接就要下跪:“小的参见县老爷……” “诶,军旅不搞这些。” 大虞老百姓上堂见县官是要跪的,但现在这是在军队,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触发了条件反射就要给宋时安跪。 见宋时安这样说了,他没那么惶恐了,站起身,双手握拳:“标下叫三狗,是来给堂尊当护卫的。” “谁人叫你来的?”宋时安问。 “朱都统(校尉)派标下来的。”三狗道。 既然我爹塞了钱,怎么找了个这么瘦的,而且也才一米七左右的? 宋时安有点狐疑。 收了钱还恁不走心? “三狗,你老家何处?”宋时安笑着问。 “回堂尊,是扶郡来的。” “哦,也是司州了,算是半个老乡了。” 说着,宋时安就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银锭,抛给了他。 三狗连忙接住,面带惊喜,但又十分紧张的问道:“堂尊这是?” “此去朔风,艰难险阻。你拿着,留给家人。”宋时安道。 “多谢堂尊!” 三狗再次单膝下跪,握拳行礼。而后,便将这锭银子抹得锃亮,收进了兜里,并感激加欣喜的自顾自道:“今日真是幸运,刚说要额外发粮饷,现在又收到了堂尊给的银子。” “额外发粮饷?”宋时安不解道。 “回堂尊。”三狗解释说,“昨天,军营外进了一大批军饷。米,布,钱足足有近百箱。今日百总就跟我们说,朝廷要犒军,每个人都有,直接发到家里,而且跟战死的抚恤还不冲突,死了老家还能再发一道。” 听到这个,宋时安陷入思索。 “哦,堂尊也是有的。”三狗补充道。 “嗯。”对此并不在意的宋时安抬起手,又过问道,“这样发饷,合理吗?” “这是头一会儿遇到呢。”三狗摇了摇头,说,“听说是昨晚,赵中郎将押运进来的。” 赵毅。 那不是吴王的人吗? 朝廷都穷成这个样,能把军饷和抚恤发了,那就算是当人了,怎么还有额外的犒军? 难不成是吴王自己掏的钱?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一招妙啊。 在外人看来,这一支援军去朔风是必死的。所以,这一次的捐赠,根本图的就不是拉拢六殿下,结党营私。 死人有什么好拉拢的? 纯纯的是政治作秀赚声望,且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毕竟这是真金白银。 而且最屌的是,如果去了之后,六殿下还回来了。 这笔钱虽然不足以将其划归为党羽,毕竟不是落在六殿下手上,吴王也已经赚了声望。但是,他与六殿下的距离,肯定是比晋王要近啊。 那么现在看来,如若晋王没有什么暗藏着的城府,吴王就是要强于他。 晋王,长。 吴王,贤。 实力悬殊,看起来并不算大啊。 “有了堂尊的赏赐,再加上朝廷的犒赏,等这次打完仗回去,标下就能在老家讨个……” “住口!” 就在三狗笑盈盈的幻想未来时,宋时安突然严肃的打断。然后,对他严厉的教训道:“以后,不许说什么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回去后就给家里建一栋大房子,要是能活着一定把老娘接到身边这种话!” (本章完) 第57章 与六皇子见面 第57章 与六皇子见面 皇城军营,傍晚。 秦廓去到五官中郎将部,禀报道:“殿下,军饷已经全部分配完毕。京城中士卒的家眷,直接发到了家里。城外的,登记在册后,由‘三司’在半月之内,尽可能的分派完毕。” “分派的军饷一定落实到位。”魏忤生强调道,“钱粮总数记录在册,分发时也要由家属画押。凡有贪墨官吏,督促严厉责惩。” 大虞以武立国,所以对军队的治理,尤其的严苛。 粮饷克扣并非罕见,但基本上都是州兵,郡兵,民团,唯有禁军,是绝对要重视的。 很多人对于割据政权存在一些误区。 尤其是长时间的割据政权。 所有的君主,第一目标绝对不是统一天下,而是保有基本。 整个大虞,兵员在册足足五十万。而盛安,也就十万出头。 中央跟地方的军力对比,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所以,优先保证的肯定是禁军的战斗力。以及在发生内乱时,对于地方叛乱镇压的掌控力。 可以这么说,像禁军这样的百战老卒,去镇压山贼,流民,蛮夷,甚至说藩王叛军,哪怕兵力悬殊在五倍以上,也都是跟秋风扫落叶一样。 所谓的‘魏武卒’,一些人称之为特种兵。其实,更加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职业军人。 禁军,是全员准脱产的。 虽然没有达到御林军的全脱产,但在生产力贫瘠的情况下,‘准脱产’已经十分难得了。 “殿下,在下已经叮嘱了。而且在此时艰,也不会有人敢顶风作案,贪墨军饷。”秦廓道。 “好。”魏忤生点首。 “那个宋时安县令,在下给他安排了间百户营房。”秦廓提起道。 “嗯,毕竟是文官,初入仕途,多照顾些吧。” 对秦廓吩咐完后,魏忤生就让对方退下了。 这时,他对一旁的心月道:“没想到陛下让我们直接发放军饷,且以朝廷的名义。” “那这样的话,吴王会不会觉得是殿下您…传达裹挟了私心?”心月猜测道。 两种可能。 一,是没有听吴王的叮嘱,还是给皇帝打小报告了。 二则是,贪了他的民心,把这功劳据为己有了。 “四哥怎么想是他的事情,他想要把这账算清,得看陛下跟不跟他对账。万一陛下既吃了这笔粮饷,又不让他出风头,还对此装作不知,那四哥就吃这个哑巴亏吧。” 其实就是看皇帝想怎么办。 他要是私心晋王,那就当无事发生,吴王的钱就了。 倘若他稍微公允一些,也想激起皇子对储君的良心竞争,就公开场合表彰一下吴王的拳拳爱国之心。 魏忤生觉得,最次也应当私下夸一句吴王:做得还不错。 不然,也会影响吴王的积极性。 “争储我们不掺和,但这笔军饷,真是来的是时候。”嘴角勾起笑意,魏忤生心悦道,“士卒少了些后顾之忧,此番作战,亦会更加忘身卖力。” “是。”心月点头认可,“而且名义上是朝廷的恩赐,但士卒只会将这份感恩转移到殿下身上。殿下来领兵,才得到了这额外的粮饷。吴王,这是帮我们收服人心了。” 而六殿下在思忖后,抬头决定道:“在开拔前,我觉得今晚应当去各个营盘去士卒军官谈谈心,笼络感情。” “就像这笔钱,是殿下的。” “对。” 魏忤生现在,有点感激这位四哥了。 倘若有日后,吴王跟自己算账,他又可以扯:父皇说是以朝廷颁发。 “那既然要下营盘与士卒军官交心,那宋时安,是否也以此名义随便就见了?”心月问道。 她感觉现在六殿下对宋时安的态度是——急急急。 但又似乎,有些扭捏。 “这……”魏忤生稍作思忖后,摆手道,“再说吧。” ……… 营房里,宋时安正在盏灯下,提笔写字于一份奏疏上。 一旁的三狗,帮忙研墨,并不自觉的流露出欣喜之色。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宋时安停笔,抬起头问道。 “是啊,今日粮饷,我得钱四千五,布五匹,粮三石,过些日子就发到家里,弟弟妹妹都能制新衣穿了。”想到这里,三狗的喜悦就溢于言表,“六殿下真好啊。” “是六殿下出的钱吗?”宋时安问。 “不知道,但此前出征,从未有这额外的犒赏。六殿下来了就有了,想必是殿下向朝廷为我们力争的卖命钱吧!” 卖命钱。 就连一个兵卒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啊。 “刚才我在外面,还听说殿下亲自下行伍,与兵卒一同坐在地上吃粗粮,还过问我们的家长里短,这般爱民如子的皇子,先前何曾见过啊?” 说到这里,三狗又连忙纠正,含蓄道:“当然,别的皇子咱也没机会看到。六殿下,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 “会有机会见到的。” 看着他,宋时安笑了笑。 古代人还是淳朴的,但凡有上位者把他们当人看,忠君爱国又有何不可? 就在这时,营房之外,突然有了谈笑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位兵卒急促敲门。 连忙的,三狗过去开门。 “六殿下巡视营房至此——”兵卒通报。 三狗当即身体一紧,完全的僵硬了。 宋时安,缓缓起身。 而这下一刻,被拥簇着、身披黑袍大氅的六殿下摆了摆手,作出不必相迎,只是来与部下谈心的样子,低下头,亲自的进了简陋的营房里。 仿若领导下乡。 他的两侧,最近的是心月。然后一左一右,则是校尉和主簿。 三狗连忙单膝下跪行握拳军礼。 “下官,参见殿下。” 走上前,宋时安双手作揖,深深的行了一礼。 搞咩啊,这样就像是在慰问小卡拉米一样。 宋时安对他与六殿下的会晤,感到有些失望。 “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解元宋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魏忤生终于见到了这一位让他神交已久的狂傲解元。 跟想象中相比,多了一丝沉稳。 至于面容,一向是苛刻的心月,也说是英俊,那真是名副其实了。 不过这一次的见面,确实是不如他所愿。 但作为皇子,单独去见一位区区七品官,是有一些不够矜贵了。 所以,只能借着巡视每个人的机会,跟他完成第一次的见面了。 “谢殿下。” 宋时安敬重的回应。 神色,并未有任何的波澜。 确实是得体妥当。 可是, 他一点都不期待见到我吗? “请君暂上云霄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别人都以为是酒后狂语,但敢来朔风,亦证明了宋公子的言行合一,豪情胆气。” 不管了,保持着继续拉拢宋时安的态度,魏忤生在其余人面前,有意的抬高道:“想必宋卿,一定是为建功而立而来。” 宋时安双手行礼,看向对方,眼神无一丝游离,道: “时安,为殿下而来。” (本章完) 第58章 守城之策 第58章 守城之策 宋时安的双瞳平静无比,而魏忤生却因为这一句话,被激荡了心中涟漪。 脸上那表演出来的笑容,也不由得一凝。 虽然下一刻很快就恢复过来,但那一瞬间的无措,完全泄露。 仿佛,就像是在等这句话一样。 “朔风危机,殿下贵为皇子,却愿主动请缨。此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豪情,下官深受砥砺。” 紧接着,宋时安做出了补充。 身旁的朱青和秦廓,对于宋时安这种当面的马屁,感到意外的不反感。 对上恭维是常态,谁人都会如此。但眼神和表情,很关键。 小人之所以是小人,就是眼角和嘴角,将谄媚的情绪无限放大,进而显得卑劣贪婪。 而宋时安不同在于,态度,言语,文采都能看出恭敬,却给人一种尤其自矜的气度。 “不愧是我大虞男儿。”魏忤生将手搭在宋时安的肩上,相当认可的拍了几下,眼中满是欣赏。 接着便是家长里短,嘘寒问暖。 相当的公式化。 而在临走前,魏忤生还对他投以了笑意:“虽万千人吾往矣,我喜欢这句话。” 随后,魏忤生便与众人离开了。 包括那个那天‘女扮男装’的女侍卫。 刚开始还没认出来,但那个脸型的眼神,宋时安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在自己想要去朔风之前,六殿下就有见他的打算,但至少宋时安清楚——这魏忤生,对自己很欢迎。 “堂尊,我竟然也能见到六殿下,而且那么近……” 三狗现在都还没有实感,与六皇子的距离,仅仅在咫尺之间。 “你觉得六殿下如何?”宋时安问。 “标下如何去敢说殿下如何。”三狗在迭甲后,小声道,“但真是英俊,亲民,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杀气啊。” 三狗刚才,也只是为他的身份而惧。 但并未有过那种看一眼,对方就可能觉得冒犯,把他杀了的威严感。 “确实。” 宋时安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室之中,中平王他见过,也属于是帅的,但阴柔了一些,深邃了一些,完全不若这位六殿下阳光。 但愿他本人,也是暖男系的吧。 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可不好伺候。 当然,宋时安也不会去伺候。 他,要开启自己的从龙之路了。 在六殿下走了好一会儿后,宋时安将写到一半的奏疏,其中的纸张抽出,而后直接放在了烛火上,一点点燃尽。 一旁的三狗看的有些不解:“堂尊写了那么久,何故烧掉?”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三狗连忙闭嘴,老实了。 侍卫不同于秘书,尤其是临时的,既然算不上心腹,那就不能与之有任何的透露。 虽说这也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秘密。 原本他打算的就是,在行军途中给六殿下上奏疏,就像是面试那般,投放简历。 但现在他如此渴望自己,那一切都没必要了。 “我出去一会儿,守在门口吧。”宋时安对他说道。 “可是都统的意思,是让标下随时守护堂尊啊。” “他的意思是行军之后,保障我的安全。军营之中,有何危险?” “……是。” 宋时安没做多余的解释,便直接离去。 三狗则是乖乖的守起了门。 毫无顾忌的,宋时安前往了中郎将营房。 门口是执戟的精锐护卫,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人,何事?” “朔风县令,请见殿下。” 宋时安道。 “大人稍等。” 对方得知后,其中一人立刻前往通报。 很快的,他便出来了,抬起一只手:“大人。” 宋时安双手抬起,做法国军礼。 对方上下摸索,确定没有携带任何利器后,便将宋时安放行。 就这样,他脚步平稳的,走向了里面。 宋时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面试的时候,紧张的手都打哆嗦。 作为小村做题家,他确实是很刻苦,很能考,但比起那些小学的时候就能拉着老师聊天的城里孩子来说,会差很多自信,多些许怯场,与人交际的能力,更是天然的短板。 但人,都是逼出来的。 社交,口才,普通话,以及尽可能减少倒装句的使用,宋时安在后天付出了极多的努力。 终于,达到了面对一众领导,也能够实现长篇脱稿发言的水准了。 当然,现在自己要去单独见的,可是副藩王级。 干就完事了。 稳重的,宋时安走到了门口。 站在门外的,是那名腰间配剑,眼神肃杀的女侍卫。 跟三狗一样,体型也不算魁梧。但同样,肌肉的线条,哪怕是穿着衣服,也能够感觉得到,她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宋时安,双手握拳对其行礼。 心月侧身,留出位置。 在宋时安进入后,她把门关上了。 而在其内,有一张铜案。 案前的魏忤生,早就起身,翩翩羽立,面带笑意。 “宋卿,此行你为我而来。” 毫无铺垫,魏忤生开门见山:“意思是,你有守城良策,要献于我对吧?” “是。”宋时安一点都不遮掩,回答道。 阶上的魏忤生,与阶下的宋时安,两个人看向彼此。 对方带着笑意,而宋时安,则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 “好。”魏忤生知道对方是聪明人,自己也就不装傻了,道,“你的献策倘若可行,我将付诸大权于你,并绝对信任。” 一个七品的县令,对于这场战争,什么都不是。 这个身份,做不了任何的决定。 他需要六殿下的背书。 “当然,权我能给你,是否能够御下,让底下的人信服,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要袈裟我给,但妖魔鬼怪,只能由你自己退却。 “在下明白。” 宋时安看着对方的眼睛,严肃的问道:“有一点,我能与殿下达成共识吗?” “你说。” “此去,倘若以常规守法,朔风必失。吾等,皆要死无葬身之所。” “是。” 魏忤生毫不犹豫,答道。 “既然殿下与时安,都抱有必死的决心。那是否意味着,令行禁止,无所不可。” 再一次,宋时安问。 “是。” 魏忤生这次回答的并未那么迅速,但也干脆。 “为守住朔风。” 双手握拳,抬头看向魏忤生,宋时安果决道:“愿殿下,替时安抗住诛灭九族之罪过。” (本章完) 第59章 殿下放心飞,九族永相随 第59章 殿下放心飞,九族永相随 魏忤生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宋时安的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的视线,依旧相对。 缓步的,魏忤生走下来台。从宋时安的身边而过,踟蹰徘徊。 “殿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宋时安也侧过身,看着似乎有意要回避自己的魏忤生,并未就这般放过他。 双目下沉,魏忤生停下脚步,依旧是对着空气,道:“此行,能够守住只有奇迹。我所愿,宋卿知否?” 宋时安没有说话。 “你知道,但你不敢说。” 魏忤生嘴唇微抿,而后娓娓道:“嘉瑞二十七年,陈美人,也就是我的生母生下了我。那时,我是双脚先出来的,难产了一晚上,母亲活活痛死。而她,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所以从我诞下的那一刻,就被视作‘诅咒之子’,陛下对我厌恶至极,故取名‘忤生’,无字。” 这是众所周知的。 “陛下弃我于何宁宫,从此再未过问。生母卑微,娘家无权。自她死后,宫里的俸禄月钱就此断了,宫女太监,也都投奔了其余妃嫔,只有一个老宫女养着我,节省用度,钱找皇宫里的乳娘,等别的公主吃完,我才能有奶吃。” 这是,外人所不知的。 宋时安低下了头。 没想到六殿下过得也不太容易。 皇宫绝对不是抠搜,而是对皇帝的绝对敬畏。 皇帝的心思不敢猜,那就只能顺应他的表现。 月钱俸禄谁敢不发? 陛下对诅咒之子,太狠了。 或者说古代的皇帝,基本上都是变态的。 汉文帝,被抬得那么高的一个皇帝,对子嗣后宫,也可谓是薄恩刻薄,手段残忍丝毫不弱于这位虞帝。 “后来,是先皇帝的嫔妃,老婕妤张氏,把我收到了宫里。” 谈到那位不是亲祖母,而胜似亲祖母的女人,魏忤生语气里也生出了一丝的思念:“或许是陛下还忘了有这么一个忤生,并未加以干涉。成长后,老婕妤送我去国子监,跟着师傅们读了书。一直到现在,也算是富贵。” 当然,皇帝还是没有把忤生当一会儿事。 二十二岁这个年龄,按理来说孩子应该已经要上小学了。 宋时安不同,虽然他也过了二十,但纯粹是诨。 再加上宋靖也有意,让他考上了举人,家里操作操作后,再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姻亲。 “若非此次出征,我与陛下仍从未有过一次对话。” 缓缓的转头,看向宋时安,他冷冽的开口道:“我若向北,战死在朔风。陛下,定会率群臣,以王公之礼国葬。” 这,就是魏忤生的愿望。 宋时安不语。 “宋卿。” 魏忤生盯着他的眼睛,诘问道:“此去,倘若按照你法,却依旧未守住城。那是否,我死都要背负成山的罪名?” “是。” 宋时安,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但之所以他要这样说,是因为抗这个‘犯诛灭九族之罪’的人选,除了魏忤生,再无他人。 母妃死了,且出身平民,并无任何后台。 皇族身份,就算再怎么闹,顶多就是把国家的根基搞动摇了,凉州的人造反了,大虞危亡了,仅此而已。 难不成要诛魏忤生的九族? 唯一的损失是什么呢? 就是死后,没有王公之礼的国葬,进不了皇室的坟,得不到父亲的认可罢了。 非常细微的一件小事。 但小事,也是古代在某些时刻,极端芥蒂的。 为名死,为君死。 说的就是这种看不到,却充满了神性的东西。 “殿下。”宋时安毫无畏怯,当即便反问道,“倘若守下来了,是不是便一笔勾销了?” 古代的政治斗争,不是说谁家儿子逛了几次窑子,谁跟自己的嫂子有染,甚至说谁贪墨了几十万银子,谁里通了敌国,就能够当成把柄,将对方置之于死地的。 初看历史的,经常会有一些疑惑,为什么连这种人,皇帝都能够忍?为什么做了这种事情,还能够不杀?难道皇帝被完全蒙蔽,什么都不知道吗? 孙司徒狂不狂? 当着皇帝的面,辱骂勋贵之子是‘庶子’。 勋贵和皇帝,为何不置之死地? 做不到。 也没必要。 同样, 只要能够守住朔风,让姬渊退兵,暂保太平,为反攻拖延时间,哪怕是魏忤生在北凉杀‘忠臣’都把刀砍卷了。 事后一结算,砍的全都是国贼。 这,就是大势。 “你说的对。” 魏忤生也认可宋时安的话。 但是,他还在犹豫。 “为何,我们不能带着荣光回来。为何,就一定是壮志牺牲?”宋时安再一次的反问。 “说。” 魏忤生对宋时安的策略,完全好奇了。 缓缓行礼,深鞠一躬。而后,宋时安便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完全告诉给了这位皇子。 毫无保留。 而听着听着,魏忤生不禁生出了一丝的冷汗。 看着这个人,他感觉到,对方不仅仅是狂。 还有一点,极端。 但非常让人痛苦的是,这些明显大逆不道的话…… 他竟然完全能够理解。 甚至,动心。 “陛下给予殿下的,只有一千禁军。麾下的兵卒,健全者不足一万。能调度的资源,只有一个郡…不,半个郡。” 最后总结过后,宋时安说道:“仅凭如此,何以对抗姬渊?” “可若行此举,你的九族呢?”魏忤生问。 别管这有的没的。 “所以,只有殿下您能抗。在下不是不愿抗,是不配抗。” “诚然。”魏忤生忽然,有些黑色幽默道,“本以为你说的是,或有牵连九族的罪状,原来每一条单列出来,都能诛一次九族。” “九族也能因此富贵鼎盛。” “我还需要你最后说服我一次。” 魏忤生抬起手,继续的对他面试。 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他说的这一些法子,可以说只要能够完全落实下来,有相当大的概率能够守住城池,等到姬渊退兵。 当然,重在过程。 最难的,也是过程。 “为国战死是最大的体面,生前哪怕有冒犯之举,但赤诚之心不可污。” 说的就是以身殉国,罪减一等。 哪怕你是个傻逼,只要最后你的结局是战死,生前罪孽,都能尽可能抹去。 “不不。” 魏忤生摆了摆手,道:“倘若以此心态,怕是做不了这些逆天而行的伟业。” 他这样一说,宋时安笑了。 然后给予了他,最有力的理由: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 ps:推荐我的好兄弟一本小说,作者完本几本万定仙侠玄幻小说了,但却用小号开了本起点相当小众的领主文,我问他什么,他说就写就写。 《全民领主,我打造了科幻天庭》,下方作者的话有书的链接。 (本章完) 第60章 祭祀大典 第60章 祭祀大典 “殿下,那在下就告退了。” 在一切都已决定妥当,对着魏忤生行礼后,宋时安转过身离开。 但忽然的,他停下了脚步。 缓缓转过身,看着对方,眼神出现了一丝的犹疑。 “时安,你我百无禁忌。” 魏忤生见他欲言又止,随开口道。 “为殿下做刀,时安心甘情愿,并且引以为荣。” 看着他的眼睛,宋时安尤其认真道:“刀的锋利很重要,但持刀人的手如若不稳,也杀不死人。” 他的话,如若由其他人来说,那就是冒犯。 臣子,就是给君上做刀的。 艰难险苦,也必须甘之如饴。 从来没有人敢对上要求,君上的手要稳。 可魏忤生,并不生气。 他非常清楚一点。 此次,按照他的策略来说,执行的过程的确是最难的,拿了权的宋时安,要做很多极端困难的事情。 但最重要的人,不是他。 是魏忤生。 他若扛不住压力,在上怒来袭时,中途就把宋时安给卖掉了,那一切也就是无稽之谈了。 还哪有什么死后洪水滔天云云。 宋时安,的确是需要安全感。 他有一揽子计划,不管如何,他拼了命也会施行下去。 如果输了, 我计不成,实乃天命。 大不了骂骂贼老天。 但要是队友背刺了我,把锅全甩给我了,还中途把我给下了,那魏忤生,你的浮木就不保了哦。 宋时安,需要绝对的信任。 注视着他,良久良久后,魏忤生突然高声道:“来人。” 宋时安愣了一下。 这家伙,不会是要抓我吧? 下一刻,一名亲卫进来了,抱拳行礼:“殿下。” “取一壶酒,两个盏。” 魏忤生下令。 “是殿下。”绝对要服从命令的亲卫先握拳答应后,而后抬起头,小声提醒道,“但殿下,军中不允许饮酒。” “去拿。” 魏忤生毫不犹豫,道。 这一行为,倒是让宋时安有了些好感。 倒不是说这一点小的违禁,就能够看出他的魄力了。 但以小见大,还是可以的。 过了一会儿后,亲卫提拎着一壶酒进来。将酒置于了案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两个酒樽。用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袖子,擦了擦。 军中朴素,哪怕是将军,也得稍微低调一点,所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仪式感。 “退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心月除外。”魏忤生道。 “是。” 那女孩原来叫心月啊。 不过宋时安更加在意的是,殿下整这么神秘的要干什么,说事就说事,还把酒拿来了。 依依妖妖的,难搞哦。 当着宋时安的面,在案上,魏忤生把酒樽摆好。然后,将郎酒倒入樽中,快要斟满。 宋时安走近过去。 下一刻,魏忤生把剑从腰间陡然抽出。 有一瞬间,宋时安本能想躲。但强行的化作镇定姿态,一动不动,仿佛相当有深沉一样。 “宋卿,请吧。” 主动的,他把剑横着推到了宋时安的面前。 “过蒙殿下垂青,时安愿以死相报。” 拿着剑,宋时安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从手心而过,划出了一道口子。 而后,手掌垂下。 浓稠的血液,顺着手指,缓缓径流,滴答到酒樽之中,瞬间化开,清冽的郎酒,被浅染上了一层绯色。 两樽酒,是同样的。 紧接着,宋时安递给了他。 殿下更是果决,没等光滑的剑锋上血液滑落,便直接一抽。 两人的血,融在酒樽里,将原本的透明,变得更深。 紧接着,两人各自端起对方面前的那一樽酒。 彼此的,一饮而尽。 “君不负我,我不负卿。” 魏忤生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够让他有绝对安全感。 那么,就见血吧。 “谢殿下!” 宋时安最后的握拳行礼后,坚定的离开了这里。 很快,心月便走了进来。 见到魏忤生手上的血,而后掏出了一条随身携带,用以包扎的干净纱布,递于对方。 接过纱布,脸色毫无改变,嘴角还带着笑意的魏忤生,一边随意的缠着,一边喃喃道:“宋时安,你是我的刀?还是,我是你的刀?” 而迅速回到营房的第一时间,宋时安在用清水洗净伤口后,立马拿了石灰水杀菌消毒,最后又以干净的纱布缠住伤口,一圈一圈。 同时,嘴巴里骂骂咧咧:“ws,你最好洁身自好,身体健康。” ……… 翌日清晨,校场点军。 在准备牛羊祭祀之时,于角落的中平王,凑近到晋王的身边,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就在前一日,赵毅和叶长清四处凑钱,吴王府里,也有车马不断出行。最后,所有的钱粮布,全部进入了军营。” “我知道。” 晋王的眼线自然比中平王的更密集,在凑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得到了情报。 “昨日,全部都分发给了此次随军的家属。”魏翊渊有些严肃的说道,“四哥,这是以何种名义犒军?” “自然不可能是朝廷。” 晋王判断说。 “那以个人却悄无声息,故意收敛?”魏翊渊明知故问,“四哥何为?” 晋王脸色沉了沉,道:“连我们的探子都知道的事情,陛下怎会不知?” “那就是明确要争了。”抓着晋王的胳膊,魏翊渊极其严肃道,“四哥这样做,是在挑衅你啊,二哥。” “看陛下如何。” 晋王确实被惹到了,但依旧是沉着如水:“陛下如若不言,那便是对我们的偏袒。如若嘉奖了子盛,我们也捐钱捐粮,有何不可?” “凡事皆慢四哥一步,处处被其抢先,何故如此?” 魏翊渊明显的急了。 然后,晋王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子尚,切莫急切。不做错便是做对,信二哥,好吗?” 魏翊渊闭上眼,抿着嘴,做了个深呼吸后,错开视线,双手握拳,不悦道:“是。” “殿下,祭祀开始了。” 太仆令司马煜在二位皇子谈完,已经都不说话了,才走了过去,开口道。 晋王微笑的点了点首,并伸出一只手:“司马大人,请。” “殿下,请。” 二人就这样,一起的上了祭坛。 一千禁军,听起来好像微不足道。但一千人聚起来,尤其是全员黑色玄甲,整齐划一,亦是乌泱一片。 立于台上的晋王,正打算转身祭祀。 忽然的,他察觉到了在军前第一人魏忤生。 然后,就是他身后第一排之中的宋时安。 奇巧的是,两个人的左手上,都缠上了一圈圈纱布。 (本章完) 第61章 出征了! 第61章 出征了! 牛、羊、猪三牲齐全。 祭祀台上,三只硕大的兽颅,还发散着浓烈的腥臭。 太牢,古代最高的祭祀仪式规格。 通常用于重要的军事行动。 上一次赵湘出征便是太牢,而且由皇帝亲自检阅。 这一次规模虽小,但毕竟由皇子亲征,又是一场必败的援救,如今的嫡长子晋王也亲自祭祀了,无不显示朝廷的重视。 “一拜大虞历代先祖!” 站在一旁,手持数尺鎏金铜杆,顶端是几缕散珠礼器的司马煜,至下而上挥动。 缓缓的,晋王跪在祭祀台前,匍匐一拜。 校场军士,单手持兵器,集体单膝下跪。 “二拜大虞三千神灵!” 司马煜挥动礼器。 再一次的,跪拜匍匐。 “三拜大虞河山,佑国泰民安!” 最后一次叩首完后,晋王起身了。 将酒樽握在手中,缓缓转身,面向所有军士。以洪亮声音,高亢道:“齐贼姬渊,祖上不过是一介马夫,窃取了一蕞尔小国,靠南袭北掠,两面三刀,将北地裹挟,意图作乱天下。还敢侵我强虞上国,焚我城池,杀我百姓。此番,必兴正义之师,抗敌于千里之外!” 说罢,他提起酒樽,面向众人,敬过之后,缓缓的洒下。而后,道:“不破贼寇,誓不还家!” “必胜!必胜!必胜!” 所有人,同步的以枪尾坠地,齐刷刷的发出咚咚声响。 此时,祭祀台两侧彪形大汉重重擂鼓。 校场一时间尘烟纷飞,呼声震天。 而后,军队便在鼓声里,齐整的出营。 晋王走下祭祀台,去到了魏忤生面前。 “参见晋王殿下!” 身着铠甲,腰间别了配剑的魏忤生,单膝下跪,握拳行礼。 “忤生请起。” 晋王笑着将其搀扶起来,接着主动的俯身,替他拍了拍裈甲下面红袍的灰尘,尤其亲和的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拘礼。” “是,殿下。”魏忤生郑重其事回应。 “此去朔风,艰难险阻。我特意求此护符,望能护忤生周全。” 晋王拿出一个装着护身符的锦囊,放于了魏忤生手心。 “谢殿下,我一定好好珍藏。” 魏忤生珍重的将其别于腰际,并激昂道:“忤生此行,必替我大虞肝脑涂地,忘身杀敌。” “嗯,我的好弟弟。”晋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等得胜回朝了,我定亲自为你接风。” “忤生再谢殿下!” “去吧,望你早日得胜凯旋。” 就这样,魏忤生转身离去。 融入了军队之中。 在校场口,营盘马厩处,心月早就立于一匹血红宝马旁,提前等待着。 走过去,魏忤生将护身符随意抛出。 心月抬手接住,然后打开手心:“这是何物?” “送你了。” 魏忤生跨在马镫上,流畅的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摔打马鞭。 “……”心月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华丽的香囊,表情有些微妙。 但还是收下了。 接着二人快马往前,逐赶排头。 晋王和中平王,目送着大军逐渐完全离开。 “二哥你刚才跟忤生说了什么?”中平王问。 “寒暄客套了一下。”晋王道,“说等他凯旋,我会为其接风。” “如若真的有凯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投向我们的契机。”中平王打趣的笑了笑,“但这一句话,就想抵四哥的倾尽家财,未免太难了。” “或许吧。” “明日,我打算邀请司徒长子入府,试探他的想法。”中平王说。 “可,如若扬州孙氏表明意愿,就把孙恒拉进来。” 虽然孙恒才华平庸,但孙谦还未成长,暂且就先让哥哥入局。 吴王在动,晋王也不会坐以待毙。 但不是不动,是缓动,慢动,优动,有次序的动。 “二哥,虽然这个不现实。” 魏翊渊看向他,说道:“如若忤生回来了,我们定然要全力争取的。那到时候,就一定得劝孙氏和他和解了。” “孙氏与宋时安和解,跟忤生活着回来,哪个可能性大一点?” “…也是。” 魏翊渊这才意识到,这两个都是不可能事件。 “但我,还真挺盼望忤生凯旋。” 校场要出征的士兵,一个不剩时。面对此地空余的土黄色尘雾,晋王忽然感叹道。 坐天下,也得要有天下可坐啊。 ……… “堂尊,请上。” 在准备上马之时,三狗当即就像是一颗石头一样,缩趴在了地上,给宋时安当垫脚马镫。 原本想把脚踩上去的宋时安稍作犹豫后,收回了脚:“你起来。” 三狗不懂,站起身后,问道:“堂尊何故?” “双手托着。”宋时安道。 接着,三狗照做了。 然后,宋时安将脚踩在了他的手掌上。对方用力托起,他也顺利的上了马背坐下。 他无意在这个封建世界普及民主,但搞这种事情,还是有些生理上接受不太了。 或许他以后就会变了。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 宋时安骑着马,三狗就护卫在身旁。 其实骑马这玩意,宋时安是完全不会的。但一些原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在的。 骑上,就基本上彻底适应了。 从军营的校场出来后,大军行进到了中轴的天街之上。 古代首都的中轴路,那是非常宏伟的。 宋时安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一百米宽。 供数万大军行进,亦行云流水。 而这区区千人,在排宽之后,队伍长度都显得有些‘寒酸’了。 虽然皇城的富家子弟比外城的平头老百姓要矜持,不会太过于热情激动,但今日送军的人,还是有不少。 道路两旁虽没有形成拥堵,不过也不算稀疏,每隔几步都有人站着。 不时的,还有人露出夸赞笑意,对随征军队开口鼓励。 直到在行军到某处时,道边一位半裸身子的魁梧壮汉,突然擂起重鼓。 众士兵和皇城居民一齐的看了过去。 “这不是夏将军吗?” “是夏将军!” “将军为我们击鼓壮行呢!” 士兵们见到夏醇,都感觉到亲切,这鼓擂的,更是感动至极。 作为勋贵后代,能够和士兵打在一起,体恤士卒,甘愿风餐露宿,同生共死,做到了于军中人人爱戴,哪怕打的败仗有点多,谁又会去责怪他呢? 你非要说战死的那些人没办法发言,那也没办法。 见到这位裸身将军,魏忤生主动拱手握拳,笑着致意。 在皇城之中行军,本以为只有这唯独的插曲。 但在中段后,聚在一起的宋府的好几十人,见到宋时安后,一下子就哄围了上去。 江氏更是直接就跑到了他的马下,拉着宋时安的手,泪眼婆娑:“儿,千万小心,千万小心啊!” “放心的娘,我会的。”宋时安在江氏面前有意隐藏左手于另一侧马身,不将伤口被其发现。 “请小心。” 宋策对着宋时安深深鞠了一躬。 宋时安对其微微浅笑,接着在路过身边时,‘居高临下’的宋时安,用手在他和一旁的宋沁头上,温柔的呼噜了几下。 “骗我的事情还没完……”咬着嘴唇,宋沁小声的骂道,“你给我等着。” 你还傲娇上了。 “散开吧娘,景明,小妹,不要阻碍大军行进了。” 在宋时安的劝说下,他们也不舍的退回了路边。 站在正中央的宋靖,凌厉的看着宋时安。 在二人视线交汇后,彼此点了点头。 这一幕,心月远远的看着。 然后有些惊讶的发现。 朱青和秦廓都是军功上位,一个是平民,一个出自小官僚家庭。 此番行军,就只有一个宋时安是皇城户口。 那他,确实值得尊重。 而在军队总体安静的出了皇城大门的那一刻,仿佛整个盛安的老百姓,全部出城来了。 一眼望去,百步宽的中轴天街,除开行军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可谓是熙熙攘攘,比肩接踵。 幸而挤到了前排的百姓,则是纷纷箪食壶浆,朝着士兵手上硬塞食物。 “孩子,快趁热吃。来,兜里再多塞几个。” “好儿郎,多杀几个齐贼!” “六殿下,请你庇佑我大虞子民!” “男儿何不带虞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还有人对着宋时安大声吟唱他的代表作。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情感都是朴素。 但宋时安,是真的吃不下了。 手里拿着个热馍的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婉拒。 然后,望着这些热情的子民们。 他清醒的知道,世家大族,勋贵国公这些确实是从龙之路的强大助力。但当前,能够让他们活命的,一定是这底层的万千黎民。 只要我和魏忤生活着回来,从盛安的这条大道,迎着民意走过。 谁能杀我? 谁敢杀我? 他笑了。 而在这时,宋时安突然注意到,在路边的人群之后,还站了两名女子。 二人身着素雅,但其中一人一眼看得出,绝非庶民。 更重要的是,二人都带着白沙帏帽,遮挡住了面部。 你搁着装鸡毛呢? 宋时安流露不屑。 下一刻,其中尊贵的一人缓缓从中间揭开纱,露出脸颊。 哦,是孙小妹啊。 见宋时安看见了自己,孙瑾婳露出真挚笑意。而后双手交叉,放于腹前,浅浅鞠躬,行了一个主动示好的颔首礼。 宋时安也看向她,回了一礼。 (本章完) 第62章 众皇子齐聚 第62章 众皇子齐聚 军队开拔几日后,便是华皇后诞辰。 因为不是整数的大寿,再加上值此时艰,不宜大肆操办,所以皇帝特意下令不设宴席,不收群臣贺礼。 但在皇宫之内的园林里,还是稍稍团聚了一下。 哪怕是体弱多病的肃王,今日也来了。 每位公主和王妃,都向皇后献上了自己亲手所作的刺绣,表达孝心。 “这吴王妃的手作,还真是有点巧思啊。” 抚摸着一件绣袍上的华美织纹,华皇后笑着称赞道。 连忙的,吴王妃含羞的行礼回应:“谢母后赞赏,妾还需尽心努力。” 一旁的晋王,稍稍看向那边。 而站在一边的晋王妃,也稍有紧张。 “不错不错。” 说完,华皇后又对晋王妃所绣之物,赏了赏后,忍不住的笑道:“傻孩子,这九凤图,是你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啊?” 吴王妃的绣,尤其精。 但晋王妃这边,则是绣了正反满面,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各色的绣线,十分充实。 “小妇不若吴王妃手工精巧,手法粗钝,所以只能埋着头,多绣几针了。”晋王妃老实道。 华皇后伸出了手。 晋王妃弓着腰,靠了过去,将手也伸了出来。 握着她的手,华皇后看着指尖一处处的针眼,露出心疼的表情:“是九凤图太密了,你手也是巧的。下次诞辰,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小妇在孝心上,不敢糊弄母后。” “哈哈好,真是好孩子。” 原本被夸赞的吴王妃嘴唇微微一抿,看向了吴王。 吴王用微妙肃然的眼神提醒,对方才恢复浅笑,没将情绪写在脸上。 “宫里的桃开了,你们陪本宫去赏赏吧。” 说罢,华皇后便起身了。 而离她稍微远一些的吴王妃反倒是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身旁,扶着手臂,陪伴皇后同行。 晋王妃则是自觉的站到一旁,跟随其后。 然后,肃王妃和中平王妃,也跟在其后。 此处,只剩下了皇帝和一群站立的皇子们。 “肃王。” 皇帝看向一位身材瘦削,皮肤白皙过度的高个皇子,道:“你风寒未好,去与母后问个安,就早些回府吧。” “是,父皇。” 肃王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而后便离开。 陈宝则是直接过去,弓着腰陪同着他。 “陈公公,劳烦你了。”肃王微笑颔首。 “肃王殿下折煞奴婢了,请。” 陈宝也离开后。 此时,皇子里只剩下了四位。 晋王魏翊轩。 吴王魏翊云。 中平王魏翊渊。 以及年仅九岁的长沙王魏翊寻。 “设坐。” 坐在最中间的皇帝,随意吩咐。 接着,太监们便移来了四张比起皇帝那张稍矮、稍小的靠椅,扇形的摆开。 “晋王殿下,请坐。” 在太监的‘安排’下,晋王坐在了中间两张里,靠左的一张。 “吴王殿下,请坐。” 中间靠右的位置,由吴王坐下。 大虞左为尊,皇室家庭聚会里,一向如此排序。当然,就算有这样的潜规则,皇子也不会主动去对号入座。 两侧的那就没有必要区分尊贵了。 中平王挨着晋王,长沙王最右。 “魏翊寻。”一开口,皇帝就找到了那位最小的九皇子,问道,“孙师傅(国子监大学士孙康),最近让你背的是哪篇文章?背一背。” “遵命,父皇。” 脸蛋婴儿肥般稚嫩的魏翊寻站起身行礼后,主动开口道:“君子曰,学不可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相当流利的,基本上一次都没有停顿的,魏翊寻将这篇文章,完整的背了下来。 而且全程,没有一个错字。 如此伶俐的口齿,准确的句读,诸位皇子在同龄时,都做不太到。 所以晋王和吴王,同时的侧目过去了。 当然,脸上都是兄友弟恭的微笑。 皇帝也笑了,不过对他的,只是一些对孩童的宠溺:“这篇《劝学》,你是如何理解的?” “回父皇。” 魏翊寻相当自信的开口道:“翊寻以为,劝学是宋生对于天下读书人的建议。不管是否要考取功名,作为君子,都应该读书。书,能领悟到先贤的智慧,能开阔视野,哪怕是行同样的万里路,但是否读过书,从中得到的感悟和理解,都是不同的。而且读书,应当沉下心来,戒骄戒躁。不然就像是螃蟹一样,哪怕有八只脚,还是要窃住蛇鳝的巢穴,就是用心太浮躁了。” 说的非常清晰。 作为一个九岁的孩童,哪怕是有师傅教他这样说,也十分了不起了。 “那‘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这句,你又如何以为的?”皇帝又问。 “回父皇,翊寻觉得这句的意思是,作为学生,虽然是由老师教的,但也可以超过老师。” “那子能超过父吗?” 魏翊寻稍作思考后,回答道:“按照宋生所言,子也能强于父。因为学,就是不断的累积。子能够所看到的书,总会比父亲多。” “那翊寻,能够超过父皇吗?” 露出和蔼笑容,皇帝打趣的问。 听到这个,魏翊寻一下子就愣住了,当即不知所言。 连忙的,晋王起身,作礼替魏翊寻解释道:“何人都不可能超过父皇。” 听到这个,皇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露出了有些扫兴的表情,压了压手:“都坐下吧。” 二人,也就重新的落坐了。 “这宋时安,确实是有些才华。治世还没看出来,但治学本事肯定不错。”皇帝点评的说道,“此番北凉陷于危困,也是自愿提出为朔风县令。倘若这次能回,是要好好用他的。” 众人皆点头。 “但如若没回。”皇帝思索道,“也得给宋家人一些奖赏,把他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 “回父皇,叫宋策,今年的举人。”吴王道。 “对,宋策。”皇帝感叹的说道,“宋时安虽是庶子,但人家也是为我们魏氏死了人。没回来的话,就把宋策往上提一提吧。” 战死补偿很正常。 但并非是所有人都有战死补偿的。 不然那些儿子多的,全送到战场死了,就能封到国公了? 一个看死者地位,一个看皇帝心情。 皇帝心情,甚至是为主的。 所以大家都看得出来——皇帝,喜欢这个宋时安。 “对了,这次出征前忤生跟朕说了。” 皇帝突然开口,还是提到这个名字,除了魏翊寻,其余人同步心口一紧。 “他说子盛为了将士们,把家财都捐出来了,还不想让朕知道。” 中平王,耳朵都立起来。 晋王,也神情认真。 吴王本人,则是十分的忐忑不安。 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上。 看着皇帝,不敢开口。 直到,皇帝罕见的对除了魏翊寻这个小孩子以外的其它皇子,露出了认可的笑容:“子盛,你干得非常好。” 话音落下,吴王轻握着袍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 强忍着情绪,他站起身来,双手握拳行军礼,坚决道:“为父皇解忧,是儿臣本分。” (本章完) 第63章 朔风城! 第63章 朔风城! “二哥!” 出皇宫的夹道里,和晋王一起快步走的魏翊渊,因为对方的不动于衷,提高声道。 “出去再说!” 晋王瞥了他一眼,有些严肃。 魏翊渊没办法,只好和他一起出了皇宫。 而在宫门口不远,二人就停下了脚步。 “二哥,你听到父皇怎么说了吗?”魏翊渊故意激道。 晋王脸色沉了下来:“当然听到了。” “既为军队捐赠家资,为何悄无声息?做了,那就说出来。既是好事,更应褒奖。子盛你是老实孩子,一味损己利国,别人可看不到你的好。” “四哥他是老实孩子吗?他就不是!” 提起这个,魏翊渊便相当激动的说道:“以前在崇文馆读书,他非要带我们出去打猎,然后第二天国子监的师傅抽背文章,就他一个人背出来了。你还记得他的小宫女怎么说的?四哥打猎归宫后就通宵读书,一直到大半夜。你说,他这能是老实孩子?” 他老实个滴答! “说这做什么?就说现在的。” 对着魏翊渊一瞪,稍微‘警告’一下,让其冷静后,晋王说道:“这件事情,是他做对了。但并不就意味着,我们错了。” “那二哥你说,为何我们就没错?”魏翊渊有点急。 他感觉到晋王和自己的方略,已经出现了问题。 “父皇说应当大肆褒奖,但并未公开提出,只是在这皇家园林里,与我几人谈过。” 晋王很稳,并且十分笃定:“只要陛下不说,那至少这民心,这人心,子盛就得不到。” “二哥。” 看着对方,魏翊渊也冷静了:“你说的对,陛下一直到现在,都是在偏向你。” 捐尽家资,只是得到了父皇一句‘你做的很好’。 甚至,没有公开表彰。 这一声来自父亲的称赞,可太贵了。 “那我们还有何忧虑?”晋王反问。 露出有些微妙的笑意,面对这位尊敬的嫡长子,魏翊渊也缓缓反问:“倘若父皇不想让四哥争,为什么要夸这一句?” “……” 一句话,直接将晋王说的怔住。 瞳孔,也震了一下。 拳头,慢慢的握了起来。 而此时,吴王也从夹道而出。 朝向二人,缓缓走来。 晋王和吴王的眼神,隔远交汇。 隐约的肃杀之意,仿佛将空气,都冻得清寒。 ……… “二郎。” 在寝宫里,走到坐在床上,正由宫女捶腿的皇帝边上,华皇后语气充满着费解:“你让我去偏袒晋王妃,你自己又对吴王说那般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状,宫女缓缓起身,弯着腰退出了内室。 原本闭目养神的皇帝,徐徐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 “并非我要干政。”表明立场后,华皇后有些焦急道,“你若偏袒晋王,那就早立晋王为太子,不要让吴王有那种心思。太子若立,他也甘心辅政了。现在,你偏袒晋王,又夸奖吴王。这,不就是逼他们两个相争?” “朕,就是要让他们争。” 皇帝话语若泰山般坠地,砸得皇后心头一震。 抬起手指,对着地面,伴随着铿锵有力的一字一句,他也重重的指下:“朕,就是要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 “朕,就是要让他们争出个输赢。” “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个皇位不抢,他们是得不到的!” “可这是你的亲骨肉啊!他们是亲兄弟啊!” 有些痛苦的发出颤音,华皇后悲怆道:“二郎,他们为何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皇帝发出了一丝冷笑,反问道:“你问那姬渊,可否愿意和平共处?” …… “将军!姬渊——” 禀报的士卒话音未落,躺在由县衙改造的‘临时将军府’的案前,靠在椅上眯觉的赵湘突然腿一蹬,把桌上的军报公文一下子全部踢翻。 然后,从惊愕中醒来:“姬渊!哪来的姬渊?!” “……”单膝下跪,双手呈着一份信筒,士卒小声的开口道,“姬渊送来的信……”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生气的吼完后,松懈了一口气的赵湘将桌上的腿放下,坐在了位上。 身旁的主薄政通走了过去,将信件拿到了手中。然后摆了摆手,让士卒退下。 接着,走回到了赵湘的身旁,问道:“将军,看吗?” “这姬渊正在猛攻武威,怎么还有空给我写信……” 赵湘有些不解,在短暂犹豫后,道:“打开。” 于是,主薄打开了信筒。 将信拿出来。 里面,是一张纸。 但纸上,大面皆白,只有短短数字。 看到的那一刻,政通便将纸张微微侧倾,不让赵湘余光过目到。 “写了什么?” 赵湘面露狐疑。 “将军,还是别看了吧。”政通摇了摇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给我。” 听到这个,赵湘直接不爽的伸出手。 人就是这样,你让他看,他反倒不感兴趣。 但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越神秘。 哪怕按照逻辑来说——这话肯定伤他。 政通无奈,只能把信递了过去。 而接过后的赵湘,瞬间红温。 ——竖子,换尔父来 “畜生东西!” 直接就把信撕碎个稀巴烂,赵湘当场就是一个大无语:“这人是不是无聊?如此狂妄,迟早有人收你!” 话虽如此,但现在还真的没人能去收他。 “将军。”政通提醒的说道,“武威看样子也守不了几个月了,而姬渊大军损失并不算大,倘若来了援军,他依旧有围城打援的能力。我想,朝廷应该是不会再派援军了。” “朔风城不能守,众所皆知。此后,肯定要收缩防线,放弃北凉,屯军南凉与姬渊对峙。” 赵湘十分清楚。 “我们收拢了残军,加上那些受伤的士卒,有万余人。又并非民兵,还算是边军精锐。朝廷应该不会再让我们白白损失下去了,大概就是坚壁清野,坐等南退。”政通说道。 “我就是那么说的,保存兵力,南退后我再自刎以谢天下。” 而赵湘之所以这样说,也是笃定他爹不会让他白白死掉,勋贵也得联名保他,迫于从龙旧情,皇帝更不会杀他。 况且打了个败仗就杀,那以后还有谁敢带兵? 我的祖爷爷当初随太祖杀敌建功,已经替我把苦吃完了。 无非,就是先贬为士卒,后面再慢慢提拔罢了。 南归后会不会被赐死不好说,但继续留在这里守朔风,就真死定了。 “扫走扫走。” 看着被自己撕碎一地的信,赵湘觉得晦气的摆手。 就在这时,又一名士卒进帐禀报。 而且,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是从朝廷来的?”主薄眼熟这个八百里传令兵。 赵湘也连忙的站起。 “圣旨——” 在急忙换气后,传令兵高亢开口。 见状,二人连忙的走上前,匍匐跪下。 “赵湘贪功冒进,害我大军折损严重。致使北凉陷于危境,本乃万死而不足惜大罪。但此时两军交战之际,斩将不详。遂由左将军降为百户,军前带功赎罪,并剥夺长乡侯爵位。待到战后,再行论处!” 听到这番圣旨,赵湘羞愤得脸都红了。 “谢陛下恩威,罪将赵湘,接旨——” 赵湘抬起双手,接过了圣旨。 战战巍巍的起身,他有点害怕了。 虽然他知道皇帝不会下达处死他的命令,但毕竟输了这么大一仗,陛下自然会震怒啊。 “将…百总。”士卒尴尬的改口后,接着将军报呈上,“陛下,还下达了军令。” 赵湘接过,连忙拆开。 然而看到军报上的字后,当即傻眼:“朝廷让我们固守……” “啊?”政通也愣住了,接着急忙问,“援军呢?可有援军?” “有。” “那还好……” “只有一千。” “啊?”政通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来代替将军的统兵将领是?” “六殿下。” 说出这三个字后,政通完全懵逼。 而赵湘则是脸色发白的缓缓抬起头。 我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本章完) 第64章 千里行军,抵达前线! 第64章 千里行军,抵达前线! 盛安至朔风,直线距离九百公里,换算成大虞的‘里’,就是一千七百里。 因为这条路线整体较为平整,加上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路途兼修了驿道和官路,实际行军距离,仅仅只有直线距离的1.4倍左右,堪称是大虞最快的高速。 一般来说,战略意义没那么大,加上地势复杂的,实际都是要在直线的2倍左右。 倘若是出征南越,甚至会出现三倍,乃至四倍的恐怖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福建,哪怕一直到抗日战争时期,也属于是‘兵家不争之地’。 放到这个时代来说,南越就相当于一个狗皮膏药,踩上去,就直接粘在你脚板上了。 哪怕率军把南越国都给占了,也难以彻底征服这片区域。 而你不管他,他又像是人猿泰山一样,拽着藤蔓‘哦哦哦——’的骚扰你,一到秋收就从大山里跑出来抢你粮食。 为了震慑南蛮,朝廷甚至让当初从龙第二勋贵的世袭离国公特意屯兵。 你说这扯不扯。 而盛安到朔风这条路的实际距离,大概是2400里。 按照大虞最快的八百里加急来算的话,也就是三天三夜的时间,就能将前线军情传回。 稍微说一下,八百里加急不是一个传令兵骑着一匹马,从前线跑到国都。 正常来说,为了消息绝对能传回,至少需要驿站的三人以上,七匹马以上,进行无缝轮换。 而且马还不能是普通的战马,得是耐力强的河曲马和大宛马杂交出来的优良品种。 期间防止消息丢失,或者传令兵死在路上,还要至少复备一份军情。 古代行军速度,如若是急行军,大概在六十里到八十里之间。 当然,那是数万大军行进的情况。 朝廷这次给魏忤生调拨的一千禁军,其实根本目的,就不是支援。而是,把将领和文官护送到前线,然后紧急替换掉赵湘罢了。 因此,这一支千人的禁军,没有额外辎重,没有随行民夫。 一千人中,五百人为辅兵。 三百人为骑兵。 剩下的步兵,也尽可能的轻装。 所携带的,没有军械,口粮也只有五日的。 每到一个驿站,再进行下五日的补给。 为的,就是趁着武威陷落之前到达朔风。 所以行军速度,达到了相当惊人的120里每日。 大概二十日,就能抵达。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最精锐的禁军。 可以说,这一千名禁军,每个人对于这种事情,都算是稀松平常了。 但,只针对禁军。 夜半,帐篷之中,一张简便的实木窄床上,仅仅铺了一张软被。而宋时安,就趴在上面。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仅有一条亵裤。一旁的三狗,为其薅开裤边儿,在大腿上抹着膏药。 而他则是咬牙切齿,露出痛苦面具。 掀开帐,秦廓走了进来,看着烛火旁边龇牙咧嘴的宋时安,打趣道:“宋解元,是不是让一温软少女为你抹药,更能减缓痛楚?” “说屁呢,滚蛋!” 回头看了眼秦主薄,宋时安直接就是鸟语香。 顺带一提,进了军队之后,短短的十几天里,宋时安就完全融入了,那些行伍的粗鄙,真是完美适应。 跟比他高了一品半的秦主薄,也不像最初那般,互相敬语了。 “哈哈哈……”秦廓乐了,走到旁边,摆了摆手后,便让三狗出去。 自己,亲自给宋时安上起了药。 原本,他也看不上这个狂傲自大的世家公子。在来之前,就已经阴阳怪气过了。 但这十几日的行军,宋时安全程没有一句怨言,让他坐车驾,或者说可以稍微掉队,由骑兵护送尾随,他也没有答应。 初次随军出征,就骑了近两千里的马。 其余人没问题,毕竟都是百战老兵。 主薄和校尉等军官更是觉得,绝大多数时间能走驿道和官路,仅需小小的绕一绕路,简直可以说安逸。 但这可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啊。 仅凭这,就让秦廓对宋时安完全改观。 “磨破的皮肉,掉了之后会长出新的。然后,再反反复复来几次,你骑马也就不痛了。”秦廓安慰的说道。 “根本就不痛……” 宋时安不屑嗤笑,但下一刻脸色骤变:“诶!你特娘的,按肯定疼啊!” “你已经勉强还可以了,不算差的。” 擦完药后,秦廓亲手为其用干净纱布包扎。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宋时安绝对不仅仅是‘还可以’。 那些随军赚功勋的世家少爷里,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有他这般的坚韧。 宋时安并未飘飘然,而是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越过南巫山了?” “嗯,刚进凉州没多久。”秦廓说。 “那离琅琊多远?”宋时安问。 “大概也就两日的路程吧,不过原定的路线不是向西绕去琅琊走水路,下赤水河到朔风。”秦廓道,“而是直接北上,走嘉门关。” “两者路途如何?” “陆路肯定是近的,但如果是水路,要走的陆路就短了一半,两者时间基本上相近,也就半天差别吧。对了,陆路快半天。”秦廓道。 “嗯,那我知道了。” 说完,宋时安就缓缓的起身,有些趔趄的去拿起袍衣穿上。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去?”秦廓不解的问。 “找殿下有点事情。” 宋时安说着,就要离开。 “那好吧,你早些睡。” 秦廓也笑着离开,而在临走前,对守在帐外的三狗道:“解元若有需求,都可向我申请。” “是,大人。”三狗握拳行礼。 他走了没多久后,宋时安也扶着大腿,出了帐,去往了中郎将大帐。 这时,那位佩剑少女正立于门外,镇定自若。 那些兵卒也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也是铁鼙鼓,一点都不疼的? 行,是个人都比我吊。 “见殿下吗?”心月问。 “是的。”宋时安点头。 “殿下,宋时安求见!”心月面无表情的高声道。 “等,等一会儿!” 里面传来了魏忤生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过了一会儿后,一名士卒出来了:“宋大人请进。” 于是,宋时安就进入了大帐。 然后,就看到身着便服的魏忤生,非常庄重的坐在大帐里的木案前。 宋时安还瞥到,一罐跟自己同款的创伤膏。 得,天下废物唯你我。 “时安,有何事?”魏忤生问。 宋时安说道:“大军要不绕去琅琊,下赤水河,走水路到朔风?” 听到这个,魏忤生强行的站起身,走到了架上的地图旁边,观察起来:“两条路时间差不多,但走水路,可以少走一半的陆路,也能让大军稍微修整修整。嗯,也可以。” “好,那时安就退下了。” 宋时安握拳行礼,退出帐中。 看着他的背影,魏忤生对于改路并未有何疑惑。只是,宋时安突兀的提出,且不作解释,让他有些许的不解。 不过,大军还是向西绕路了。 大概一日半的时间,就已经快到了。 行军快速的话,当晚估计就能到琅琊城。 中午,大军原地造饭。 魏忤生和心月,就那般端着碗,坐着小凳,围着小桌吃着饭。 桌上摆放着地图,魏忤生一边吃一边研究。 “宋大人请见。” 帐外通报。 “进。”魏忤生直接道。 接着,宋时安便走了进来。 “时安,你吃了吗?”端着碗的魏忤生抬起头,微笑的问道。 “殿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宋时安语气肃然道。 魏忤生放下了碗,也认真起来,并说道:“心月可绝对信任。”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宋时安就不管了。 走到了他的面前,指着地图上的‘琅琊’,问:“殿下知道这是座怎样的城池吗?” 魏忤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答了:“苍梧郡治(地级市城区),北凉谷地若失守,与嘉门关作为两个重镇,绝对的抗齐前线。” “琅琊,凉州人口第三城,仅次于雍城,武威。在朔风上游,赤水河畔。为了在北凉谷地沦陷后能竭力抗齐,来自凉州、钦州的粮草、军械、被服,水运到了这里。整个凉州,近三分之一的辎重,都在这座城中。” 宋时安语气里,平静如水。 魏忤生全程认真的听着,表情逐渐产生一丝的紧张。 一旁的心月也是呆呆的端着碗。 盯着他的眼睛,宋时安毫无感情道:“殿下,进城扣下全部辎重,顺水路送到朔风。” (本章完) 第65章 琅琊政变 第65章 琅琊政变 听到这句话,魏忤生直接定住。 心月,也是傻眼了。 但下一刻,心月当即放下碗。去到大帐门口,将守卫差走,而后单独守在帐前,目光如鹰般锐利。 而魏忤生也起身,看着宋时安,这个坚定的让人感觉到可怕的男人,良久后才笑着开口:“九族大罪,现在就要开始犯了吗?” 宋时安明显的看出来,魏忤生不情愿。 那故意打趣的语气,就能够说明。 因为人想赢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笑的。 “殿下。”宋时安看着这个男人,提醒道,“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做了这种事情,如若死后,洪水可真就滔天了。” 魏忤生指着地图上的琅琊,脸色当即严肃起来,提醒道:“我们这支军队,是去救朔风的。而身后的琅琊,则是陛下为了布局日后对峙大战的重中之重。萧群将军虽是名将,可我们如若输了,这么多的辎重,全部都毁于一旦,日后他去抗齐,将无本可用。你清楚吗?” 虽然琅琊的辎重,是目前整个前线的三分之一,但并不就意味着,这三分之一折损了,还有三分之二可用。 防守,最重要的就是‘据’守。 而战略要地,并非只有一个。 假设凉州现在的驻军有十万,那么能够调用的,可供野战的大军,顶多也就四万,而这个数字,已然触犯了红线。 剩下的,那都是不能去动的。 姬渊能够用十万大军南下,就说明他至少拥兵三十万。 回到这个问题。 这三分之一要是全部都损失了,萧群将军能够动用的辎重,那就是一点都不剩了。 再这样,就只能从司州征调。 一千禁军不携带辎重轻兵北进,昼夜不停,尚且需要二十日。 那可是整个前线所需的军资,每日能行进四十里,已经算神速了! “如若我们把这些辎重给耗费掉,还输掉了。届时,萧群将军将十分被动。”魏忤生提醒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夺权的情况下,输了这样的仗,绝对会引起哗变。整个凉州,都可能彻底沦陷。” 魏忤生说的非常对。 而且他还少说了一点。 辎重粮草在破城的时候,焚了毁了也还好。 如若是落入到姬渊手里。 萧群:我打你妈的母牛! “殿下,请坐。” 宋时安伸出手,道。 “……”魏忤生有些激动,但在宋时安面前还是冷静下来了,坐在了位上。 接着,宋时安说道:“姬渊是如何赢下的,请时安为殿下分析。” 说着,他将手指放在武威上面,画了几个圈。 “潼门关失守这个姑且不提。”宋时安为其分析道,“围武威,十万大军,倘若真的是半年,姬渊需要损耗的粮食是非常大量的,哪怕北齐举国,也很难承受。况且,他还需要走陆路从后方运输,中途就要消耗过半。为何,赵湘不以待守的优势,扎营列阵,耗他五个月,而后再全军出动。彼时,武威守军必然策动,内外夹击?” “你说。” 宋时安道:“因为武威被团团围住,一只鸟都没有飞出去。同时,周围的据点,营垒,逐步告破。要道渡口,也被对方扼守了。赵湘得不到任何前方的消息,等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慌。他每一刻都在恐惧,万一武威突然丢了怎么办。万一他迟迟不动,被后方弹劾怎么办。万一他作出怯战之态,北凉世家集体反水,那时候该当如何。” 这就是心理学。 姬渊和赵湘都在熬。 这跟当初的长平之战,其实有些相似。 秦赵之战其实打了三年,但长平之战只有五个月。 原本的局势是僵持,赵虽有败,基本上是战略小败,用失去据点拖延攻势,然后逐步退守。廉颇的想法从来都未改变,那就是固守。 但大后方,朝堂之上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败仗,丢城,失地,廉颇被打得缩进龟壳。 后面离间计换上了赵括,结局也就都知道了。 现在网庙十哲把赵括抬的很高,硬要说那场仗谁来打都是一样的后果,是白起太牛逼了。 实际上,就是战略出了问题。 换廉颇来,绝对没有那几十万降卒的坑杀。 什么赵括突破包围圈,还能硬抗那么久,足以体现其战术水准,也谈不上。 因为四十五万大军,是不可能被完全包围的。 “赵湘没能沉住气,姬渊在攻心上,更胜一筹。”魏忤生说道。 “所以殿下,我们抗姬渊,也不是硬抗。” 宋时安手指游指到朔风城,十分笃定的说道:“武威迟早要丢,这个不必说。但是,姬渊在拿下城后,要分兵驻守,要管制战俘,要先平定其余诸县,最后来攻朔风的军队,绝对不足八万。我们守朔风,只要超过了半个月,战事就焦灼了。只要超过两个月,姬渊的士气就不如先前那般强势。要是一直守到冬季,倘若还不撤军。萧群将军作为名将,绝对会顺赤水而下,来解朔风之围。” 而这一切,最核心的理由就是。 武威和朔风不一样。 朔风城池薄弱,易攻难守,哪怕就算真的丢了,那也就丢了。 给他便是了。 “朔风城破,我等死了,不足为惜。”宋时安盯着魏忤生的眼睛,极力的劝说道,“但是,只要时间拖长,让姬渊陷于囹圄,萧群将军是有取胜机会的!” 魏忤生并不能真的做到死后不管洪水滔天。 因为他可以犯错,但不想像个傻逼一样的犯个逆天大错,然后由别人去补救烂摊子。 那不就纯粹是捣乱的? “那是建立在能守到冬季的前提,万一不到月余就告破了呢?” “八千残兵,一座破城,仅仅糊口的辎重,怎么守?” 宋时安相当费解的反问,然后追着魏忤生道:“陛下就是觉得守不了,才放弃的。他给了我们这一点点能动用的资源,就是兵仙转世,那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只能行此谋逆之举。” 别的不说。 但私自调动国家军队,挪用巨额辎重,绝对是九族消消乐的死罪。 干了这事,你老家那个县都给你销户了。 因为这特么是早饭! 就在这时,心月突然冲了进来,对着二人说道:“声音太大了,外面完全听得到。” “……”魏忤生一下子就愣住了,“没有人听到吧?” “我守着,暂且没人靠近。”心月摇了摇头,然后道,“得迅速做出决定!” “容我想想。” 魏忤生抬起手,陷入挣扎。 这时,心月对宋时安说道:“我们的禁军如若进驻琅琊,那夺权失败了,是绝对会引起哗变的。哪怕是殿下,也有可能被扣起来。” “军队沿河驻扎,远离城池,殿下只与我等率部分亲卫入城。” 宋时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见到守将,对方要是不肯如何?”心月再次提醒,“仅凭亲卫,绝对不能制服。” “殿下贵为皇子,只需步步紧逼便可。” 宋时安即答,并冷冷的道出下一句话:“没人,敢对皇子下手。” 没错,这次夺权任何人来了都不可能成功。 只有皇子这个身份能做。 心月不再问,然后便跟宋时安,一起看向了魏忤生。 半晌后,魏忤生突然用手压着宋时安的手:“记住,夺权之事你从未对我说过。” 我草你妈! 到这个节骨眼上魏忤生给宋时安搞这个,他一下子就红温了:“殿下!你——” 没等他说完,魏忤生抬起头,严肃的看着宋时安:“此事,从想到做,全是我一人决定的。” (本章完) 第66章 紧迫的计划 第66章 紧迫的计划 我草,你妈…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宋时安刚才瞬间冲起来的怒火,一下子就消了下去。 对不起,我的。 我有点急了,以为到了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你要给我整优柔寡断。 这是求生的本能,你要理解一下。 “殿下,并非在下不抗,而是在下扛不住。”宋时安解释道。 “不用再说了,我很清楚。而且这件事情,只能我来做。” 魏忤生心里跟明镜一样。 如果随便一个将军,就能调动军队辎重,那大虞的天下,早就三天一小反,五天一大反了。 此事,只能够由身为皇子的自己来干。 “而且,干就一定要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够回头。”魏忤生极其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哪怕成功了,朝廷知道后,也绝对会遣使来剥权,重新的将辎重和军队调回到琅琊。” 道理很简单,皇帝不会相信,动用了全部的资源就能够守住朔风,尤其是让魏忤生来守。 召回的‘金牌’会一道接一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宋时安直接道,“朝廷遣来的使者,来一个扣一个,全关押了。” “可是这样……”魏忤生皱起了眉头,十分的挣扎,“我们对大军的掌控并不够,如若让朝廷的圣旨到了城中。让其颁布,不接圣旨,那就是有逆谋之心。不让其颁布,直接扣下,那已经是逆谋之举了。倘若下属担心受到牵连,恐生哗变。” 一旦哗变,魏忤生被控制了,那就全完了。 连死,都要带着谋反的恶名。 他的话,涉及到了夺权的执行层面。 虽然那已经是很后面的事情了,但确实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绝对不能够忽视。 于是,二人陷入了思索。 “要不半路把使者截杀……” 忽然的,心月开口道。 “你怎么这么吓人啊?都是大虞人啊。” 宋时安被她搞得心一紧,在吐槽过后,也认可了心月的部分主张:“这样吧,在沿路伪装成山贼,将朝廷来使暂且扣下。虽然未必能够一个不漏,但拦住其中大部分还是可以的。” “好主意。”魏忤生点头。 而因为心月那一句相当有假设性的提议‘截杀’,宋时安看着站在一边的她,道:“一起商量夺权的事宜。” 随后,心月也凑了过来。 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上的地图,开启了紧急的会议。 “将一千禁军布置在琅琊上游…不,下游十里处。”宋时安指着地图上,延河的一个地点。 “为何?”魏忤生过问道。 “为了后续夺权时,降低守将警惕性。”宋时安说道,“上游到琅琊,是下坡,行军顺畅,可顷刻即达。而下游是上坡,折返回行军,稍微费力一些。况且,下游离朔风更近了,应该没人会想到,我们会反方向再迂回。” 虽然没有人会将这个布置,联想到大军可能要参与夺权。 但夺权如此细节和紧急的行为,一定要做到如雷霆般迅速,不要给人以任何容易造成警惕的‘潜在危机’。 “可。”魏忤生点头,觉得没问题。 接着,宋时安又说道:“说是亲卫,但此事人数绝对不能多。要不,就我们三人?” “那到时候事发,很容易就锁定到你啊。”魏忤生说。 听到这个,宋时安笑了:“殿下,你觉得这种事情爆发了,我还能继续保持冰清玉洁,不被怀疑吗?” 他说的很对。 从他想要来朔风,就基本上明牌了——想给魏忤生做刀。 那宋时安能够掩盖的住? 是不可能的。 因此,就需要魏忤生把所有罪责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哪怕别人不信,又能如何呢? 打死了,十万颗金丹就是我孙悟空一个人吃的! “嗯,人越少越好。”魏忤生同意。 “我会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心月也点了点头。 在这里,杀过人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真到什么危急时刻,另外两个人是不能完全靠得住的。 倒不是说他们不行,而是杀人是真的需要决心。 第一次的决心,很难下。 “我等三人,去见守将。然后殿下步步相逼,迫使他拔剑。”宋时安继续道,“一旦拔剑,我们就以胁杀皇子的罪名,逼其缴械。然后,再完全的将其控制。” 对于这个计划,二人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但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魏忤生抬起头,看向了宋时安,道:“如若是挟持,必定要将守将完全控制。那么,最好就是单独的见面。那我们,该以如何的理由,达成这样的情况?” 事情,就是在秘密中完成。 可深夜,谁会单独见一位皇子呢? 见肯定是得见,皇子的尊贵之躯,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也需要率将士官员亲自出城迎接。 可那样的话,夺权是不可能成功的。 两个人看向了宋时安,目光如炬。 倘若没有制定绝对可行的计划,宋时安又怎么会突兀提出呢? 十分冷静的,他开口道:“殿下。大道,至简。” ……… 琅琊,太守府。 在沙盘前,门牙将军、苍梧太守罗庭,正与魁梧坚实的副将王大龙商讨着军情。 这时,门外兵卒进来禀报道:“将军,六殿下携带两名随从到了城门外,并且有信一封。” “六殿下?” 听到这个罗庭露出意外表情,十分不解。 接着,他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拿过了信。 “六殿下亲至,为何?”王大龙十分的不理解。 “殿下将军队驻扎在了琅琊城外,下游十里的渡口。在明日,就要乘船顺江而下去往朔风。这个时候,要单独找我?” 罗庭也相当的困惑。 因为没有这个道理。 如若是想要调用水军的船,就更没理由了。 在六殿下的骑兵传令请求动用船只的时候,他很快就回复对方,答应了。 毕竟只是用空船把军队运输一段,送到之后,船也会折返。 一般来说,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毕竟在行军时,地方部队是需要全力配合的。 此次夜晚几乎是只身而来,难道是有急事? 摇了摇头,完全想不明白的罗庭把信给打开了。 在看完后,露出了沉思。 “将军,殿下是什么意思?”王大龙问。 罗庭摆了摆手,将兵卒和侍卫给差遣走后,说道:“殿下说,想与我单独会面,借一些军械带去朔风。” “这怕是不行吧?”王大龙道,“萧群将军还未来,现在的都督和刺史也没有下令,我们挪用不了任何辎重。” “倘若我能决定,倒是真想给殿下一些。” 罗庭叹息了一口气,感慨道。 “守朔风是九死一生。”王大龙也有些无奈,“六殿下,真的可惜了。” 魏忤生,拥有伟大的性格。 显赫如皇子,却自告奋勇的提出援救朔风,这件事情对于行伍之人,触动是非常深的。 世家贵族们只希望北境无忧,哪怕死多少人,不影响他们的富贵便够了。 可有一个人说,我与诸君同往。 这个时候,他的个人能力如何,已经可以完全抛开了。 “那得见一下啊。”王大龙也是性情中人,“哪怕我们什么都借不了。” “是啊。” 罗庭点了点头,看着这封信,也有了一丝的不忍:“六殿下,苦啊。” (本章完) 第67章 挟持罗庭,搬空琅琊 第67章 挟持罗庭,搬空琅琊 明日天亮就要开拔,而半夜突然到访,肯定会让人胡思乱想。 如果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比如来与罗庭商榷战术,那也太假了。 而如果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求见面,那对方一定会起疑心,哪怕见了,也会加强防备。 就算是友军,贵为皇子,挑夜里偷偷来,怎么都不可能是小事。 所以,再一次明牌。 琅琊这座城池的特点,就是囤积了大量的辎重,相当于当初赤壁之战前的江夏。刘备之所以有资格和孙权结盟,主要就是刘琦拥有江夏,再加上江夏的军资储备量十分强大。 都快要去朔风了,这个时候来找罗庭能为什么? 直接把目的告诉他,反倒是会让他安心。 那有可能借吗? 是绝对不可能借的。 但正因为绝对不能借,他就更会见魏忤生了。 这就跟借钱一个道理,朋友请你出来吃饭,明摆着要借钱,而能借又不能借的时候,才是最纠结的。 如果绝对能借,那没问题。 如果绝对不能借,还能吃朋友一顿饭。 当然,这也跟魏忤生的身份,以及他的‘民望’有一定关联。 殿下现在的民望,就是慷慨赴死的勇气,发人振奋。 “殿下,请——” 进入城之后,魏忤生等三人就被安排到了驿馆,等待着罗庭的回应。而没过多久,便有一位文官亲自过来邀请。 于是,在深夜里,三人直接动身,去往将军府(同时兼任太守府)。 一般来说,都尉和太守是一个郡的两个最高长官,都尉正四,太守正三,虽品级不同,但没有太严格从属关系,也不兼任的,不然行政主官的权力就过高了。但在边境这些地方,为了令行禁止,部分郡是一肩挑的。 当然,凉州的刺史和都督还是两个人的。 因为倘若这两个人合在了一起,由一人担任,那就成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东西——州牧。 常言道:废史立牧,可得回合结束。 大汉实亡,根源就是废史立牧,让皇权等同虚设。 所以这个罗庭,是绝对的实权派。 并且他的官职是门牙将军,正三品,并非都尉。 按照级别来说,跟魏忤生一样,其中军队职务还要高于对方。 “罗将军是单独见我吗?”走夜路时,魏忤生问。 “是的。”文官解释道,“将军说既是要事商榷,那不宜让其余官员将领在场。还说,招待不周,请殿下原谅。” “无妨,特殊时刻。” 魏忤生抬了下手,表现得十分平和。 接着,三人就一起进了郡府。 在署内大堂,罗庭提前相迎。并且在见到的那一刻,便双手握拳,单膝下跪:“末将,见过六殿下。” 他军阶确实是高于魏忤生,但真的要觉得自己是长官,那就是做大死了。 “将军请起。” 魏忤生连手都没有伸出,主动去扶,只是平静的说了四个字,态度颇为高傲。 但罗庭并未太放在心上,起身了。 “门,心月。”魏忤生说。 接着,心月转头就把门给关上了。 此时,偌大的署府内,只剩下着甲配剑的魏忤生,无甲配剑的心月,还有宋时安。 而对面的那位罗庭将军,身材高大结实,面目俊朗正气。一点儿瓶的气质都没有,泛着鳞光的玄铁铠甲被他完全撑起,那把鞘有些许生锈的虞刀,也看起来充满了故事。 这个男人很强。 并非钦州勋贵背景,全凭军功,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做到了军队里的正三品,足以见其过人之处。 想要靠魏忤生和心月将其武力制服,看来不太可能。 虽说不清楚他俩战力如何。 但殿下这种连铁鼙鼓都没有的,还是往边上稍一稍吧。 “请罗将军,将辎重借于我军,以守朔风。”魏忤生语气冷峻道。 听到这个,罗庭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殿下这不是商量的口吻。 还是说殿下非常清楚一点,借是借不到的。 所以,要逼我。 “抱歉殿下。” 既然如此,罗庭也没有跟魏忤生温和的必要了,直接回应道:“倘若这是在下的私财,殿下要守朔风,那末将愿意全部捐出。但这属于朝廷,恕在下不能借出。” “我受陛下圣谕,有临阵调动辎重军队之权。” 刚才说借,现在又言拥有调度权,魏忤生话里的自相矛盾,演都不演了。 “那请殿下,给在下看圣旨。” 保持着跟魏忤生的距离,罗庭伸出了手掌,同时双眼如同鹰般锐利,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是口谕。” “若非宫中掌印宦官亲至,其余人口谕调动不了大军。” “太监的话有用,本殿下的话没有用?”魏忤生继续的,咄咄逼人。 并且,还一步步的往前走。 罗庭也一步步后退,有意避开:“太监的话,代表着圣谕。殿下的话,代表不了。” “你狂妄!” 停下脚步,魏忤生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身旁的宋时安和心月,也尽可能的用肃杀的眼神给于罗庭压迫。 “殿下想固守朔风,所以要抽调走琅琊辎重。但是,朔风是绝对不可能守住的,哪怕您把整个琅琊搬空。” 罗庭一边提醒,一边陈恳的劝说道:“请殿下这就回到河畔军营,今日之事,在下一个字都不知道。倘若泄露,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而在这般语重心长的时候,罗庭的手,也不知不觉的徐徐靠近刀柄。 对方三个人,倘若被杀了,或者砍断了一只臂膀,兵权就会被夺掉。 接下来,整个凉州的天都会改变。 在愤怒的对峙之时,魏忤生注意着他的手快要碰到刀柄。 于是陡然的,魏忤生拔出了剑。 本能反应的,罗庭也抽出了刀。 “大胆!”就在这时,宋时安当即怒道,“你要谋杀皇子吗?!” 这一句话,让罗庭的心脏一震。 手中的刀,也不太稳了。 “对皇子拔刀即为谋反,诛灭九族!”宋时安特意的,高声道。 这声音,绝对门外听得见。 而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那罗庭,等同于‘意欲弑君’。 “把刀放下!” 宋时安最后警告。 屏吸一口气后,罗庭扔下了刀。 发出了哐当的声响。 落地的那一刻,心月一脚就把刀踢飞到了一边。 “跪下!”手持剑的魏忤生,威严喝令。 罗庭缓缓的,双膝下跪于魏忤生面前。 这样对一位战功赫赫的门牙将军,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但政治斗争,不是儿戏。 温和,不存在的。 “下令,将所有的军资全部运送到船上,送于朔风。” 居高临下的面对俯视着这位将军,魏忤生悬着的心,终于是松弛下来。 得手了。 但下一刻,罗庭突然抬起手抓着了他的剑,并将剑尖朝着他的颈部,一点点的拽去。 魏忤生,当即就愣住。 心月和宋时安,两个人也有些无措。 “身死而罪减一等,请殿下成全末将!” 他也故意大声,吸引来人。 同时,抓着剑身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锋利的剑尖也离他的喉结越来越近,逐渐刺穿了肌肤,渗出血色。 魏忤生脑子瞬间就一片空白了。 这样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 他甚至都做好了砍断对方一条手臂的极端准备,可没想到,他是要寻死。 且,非常用力的夺剑,不是魏忤生全力的反拽,他的脖子瞬间就会被穿透。 “放手,我令你放手!” 看着他手上的血涓涓流淌,魏忤生第一次有些急了。 初次杀人,难道就在此时? “算了。”这时,宋时安突然道,“殿下,我们走吧。” 听到这个,魏忤生心里的负担仿佛一下子卸下了,道:“罗庭放手,我们不要辎重了。” 他确实是想夺权。 但罗庭没道理死,这样的重臣良将都杀,怎么可以? 同样是报国之心,难道自己的就更高贵一些。 “谢殿下。” 罗庭终于,松开了双手。 魏忤生的剑,也慢慢放下了。 陡然的,心月迅速将腰间的配剑连同剑鞘一起抽出,若弧月般用力落下,一下子就砸在了罗庭的后脖。 眼睛一蹬,罗庭当场昏厥,朝着魏忤生的面前扑街。 扑通的一声,让魏忤生像僵尸一样定住,彻底傻眼。 而一句话交流都没有的宋时安和心月,迅速跪在了罗庭身旁,用双手到处摸索。 终于,宋时安从罗庭身上掏出一枚半掌大的铜虎符后,直接甩给了魏忤生:“殿下快去!” (本章完) 第68章 夺权成功 第68章 夺权成功 “王将军!” 深夜,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到了王大龙的营房外,大声的禀报。 从熟睡中醒来,王大龙直接坐起,脸上没有任何的疲态,当即道:“进。” 接着士兵进门,跑到他的床边,单膝下跪握拳行礼。而后起身,急忙的说道:“王将军,我在郡府大堂值守,然后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将军和六殿下,还有其余人的声音。” “说什么?”王大龙问。 “……” 士兵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责任我顶着,你直接说。”王大龙毫不犹豫道。 没有顾忌后,士兵直接道:“署堂内传来了六殿下的吼声,说将军狂妄。而后,还有另外一人的声音,斥责将军是不是要谋反。最后,还听到了将军的声音,说的好像是——身死而罪减一等,请殿下成全末将。” 这番话听完后,王大龙瞪大双眼,惊呆了。 接着,脑子尽可能的运转。 了一会儿后,他判断道:“殿下这是要夺兵权!” 这些话,足以推断出来了。 甚至过程,王大龙都能一丝不差的脑补。 殿下步步紧逼,将军企图自卫,然后被斥责后卸下兵器。 不行,罗庭将军有生命危险。 “现在,带一支军队将署府围起来。此事绝对保密,不要向其余人泄露。”王大龙站起身,一边披甲,一边说道,“而且,不能向殿下亮出刀剑,更不能够伤害殿下,明白吗?” “是!” 士兵大声回应。 “对了,那位呵斥将军的人是?”王大龙问。 “主薄大人在驿馆短暂接待过殿下和另外几人,其中一人官职为县令,还有一人没有官职。”士兵回答说。 “行,那你这就去通报郡府守备军官,直接包围郡守府!”王大龙下令。 “是!”士兵刚要走,但见对方还在着甲,对于此事颇为害怕的他,忍不住的问道,“那将军你一会儿会来吗?” “你的消息通报给我,这一来一回,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真要发生了,怕是已经晚了。” 在喃喃思索后,王大龙很快便确定目标:“我直接去军营。” ……… 嗡—— 魏忤生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仿佛在铸造一柄铁剑。 铁锤不断打在未成形的原铁上,发出刺耳的鸣震。 整个人,思绪一片混沌。 “殿下!” 听到宋时安再一次喊到他,魏忤生伸出了手,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下一刻,睁开眼。 将浴血的剑收回到了剑鞘之中,转过身,迅速的跑出了大堂之内,步履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第一次夺权能够调整的这么快,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实说,宋时安也有点紧张。 在罗庭这家伙把剑往自己脖子上戳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有点窒息了。 毕竟在这种时刻,但凡有一点失误,那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求生的本能让他最快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当然,仅仅只是扯了一下心月的胳膊,她就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也是行动的关键所在。 跪在地上,心月十分麻利的把罗庭的手掌包扎起来,紧紧系好。 “他不会死吧?”宋时安问。 “不知道,有可能死,有可能不死。”心月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不砸后脑勺了。” “但他现在不能够醒来,在琅琊主政好几年,军心系于一握,哪怕没有虎符,他也能调动军队。”宋时安说。 “现在肯定是醒不来的……” 心月说着,又把他的双手给绑了起来:“但要是他很快就被发现,被叫醒了,也会坏事。” “走,藏一下。” 宋时安直接搂着他的上半身,而心月见状,也托着他的双腿。 两个人,把他抗了起来,往门外运送。 但走到一半,宋时安停下了脚步:“不行,这样绝对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我们不是殿下,没有金身护体,被撞上肯定要被抓起来的。” 原本想的是挟持,已经制定了挟持之后的所有方案。 可现在出了特殊状况。 一个昏厥的人,是最麻烦的。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身材强壮,全身护甲的大汉,就更加让人头疼了。 柯南里有一集就是这样的,歹徒挟持了人质,毛利小五郎瞄了半天,一枪就打在了人质的腿上。 而人质成了累赘后,歹徒不得不松手放弃,接着就被制服了。 现在就是一个道理。 罗庭可以是清醒的,可以是断手的,但偏偏成了一坨昏迷的大个。 “那就杀了。” 心月露出凌冽的眼神,给出建议的同时,已经准备拔剑。 在她看来,刚才不杀是不想给六殿下太大心理阴影。 现在他不在了,也就不用太顾及了。 “等等!” 宋时安直接喝停。 接着,看向了将军案台。 “往这边来。” 宋时安叫上心月,一起的将罗庭往将案那里搬去。 转到背面后,他俩把罗庭直接塞到了案下。 还调整了他的手脚,把身体蜷缩一番,尽可能的隐秘。 接着,他又走到正中央的那一滩血旁,用脚踩在上面,然后摩擦脚底,一直将血引到门槛那里。 这一系列操作,把心月都看得有点愣住了。 这个人的心机也太深了。 而在完成后,宋时安稍微从门外的视角观察了一番,发现罗庭并没有漏。 “走吧心月!” 这是宋时安第一次也跟着皇子一样,喊了她的名字。 不过没人在意。 两个人一秒也不敢逗留的出了大堂,一直往前跑。 冲出君府的那一刻,门口两名执戟侍卫只能呆滞的看着他们跑远。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道,“刚才六殿下跑出来,这两人又跑出来。” “是啊,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二人出了府后,在摸黑中,全速的往大道上跑路。 侧边的转折口,几十名士兵赶了过来,虽然并未与二人碰面,但距离只有几十步那么近。 心月生出了一丝的警惕。 “跑!别管了,应该不是找我们的。” 刚才门关得死死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绝对不清楚。 哪怕听到了争吵内容,在不确定什么情况下,第一时间只能去现场求证。 反正,是绝对不可能仅凭怀疑就抓皇子的人的。 果然,在二人冲过了路口之后,那些跑到了路口的士兵,朝着他们的反方向,往郡府径直跑去。 这时,二人也赶到了不远处的驿馆里,将来时骑的马匹从马厩拉出,爬了上去。 “殿下一人能搞定琅琊城吗?”心月问。 “最艰难的部分完成了,接下来只能绝对信任了。”宋时安并不确认,但这已经不归他管了,“按照原计划行事,殿下负责琅琊调兵,我们回营地。” “好。” 两个人骑上马,就往城外跑。 夜色之下,宛若幽魂。 “有人可曾出来吗?” 领军的百总带着士兵到了府门前,直接问道。 守卫被这架势下得一愣,接着回答道:“六殿下先出去了,他所带的那两个人,后面也出来了。” 听到这个,百总咬牙握拳,露出痛苦面具。一会儿后,问道:“将军呢?” “将军没出来。”士兵惶恐的回答。 “你们去追,不要对殿下亮出刀兵,更不可伤害到殿下!” 百总将绝大多数的人分出去逮人后,带着十几人,跑进了郡府里。 直冲大堂。 推开门,看到一滩血,当即心一凉。 但很快又意识到,应该还没死。 如果已经杀了,是尸体的话,根本没必要藏。 看着蔓延到门槛而来,并且到了门外,越来越浅的血迹,百总当即下令:“所有地方全都搜索一遍,一刻以内,一定要找到将军!” (本章完) 第69章 搬空琅琊 第69章 搬空琅琊 持着虎符,魏忤生骑马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琅琊军营。 哪怕在午夜,这个时候也是严密值守的。 看着一匹马飞奔而来,守卫当即快步向前,呵斥道:“前方军营,止步!” 勒住缰绳,马头昂起,马蹄也踏了起来,魏忤生紧急刹停,高声道:“我是中郎将,朔郡太守,六皇子魏忤生。” 听到这个,对方当即单膝下跪握拳:“参见殿下!” 虽然身份还需要核实,但因为他没有进军营,没有做出任何指示,所以守卫没必要不相信。 倘若他有某些要求,那肯定就要提供信息了。 “军营之中,何人掌符?”魏忤生询问。 “回殿下,是楚校尉。” “唤他过来。” 魏忤生直接下令,并将虎符展示。 只是见到虎符轮廓,士兵便连忙转身,朝着营内跑去。 很快,一位连甲都没有着,身着红袍内袍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对魏忤生行礼:“下官,参见殿下。” 直接的,魏忤生把虎符甩给了他。 接住虎符,楚校尉又拿出自己的另一半虎符。 一左一右,完全嵌合后,抬起头来:“殿下,此番来营是要?” 魏忤生语气毫无波澜,但充满压迫:“朝廷密令,调度大军抗击姬渊,现在将城中所有的辎重运送到船上,所有军队全部出动,顺水路而下。” “……”这番话,直接就把楚校尉给吓傻了,“恕在下多言,罗庭将军此时是?” “我与将军共同执行朝廷命令,他还有其余要事。” 魏忤生语气逐渐的生出了一丝的严厉,恐吓道:“你这是要延误军机吗?” “在下不敢!” 既然虎符已经对上了,那流程就没有问题,楚校尉当即道:“令所有士兵穿衣着甲,将府库辎重运送上船!” “是!” 话音落下,行动便开始展开,没有片刻的犹豫和质疑。 无论什么时候,职业军人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 之所以逃兵处罚的极重,有时候抓到逃兵,宁可杀了也不给他杀敌折罪的机会,就是因为‘军纪严明’这四个字不容侵犯。 只要魏忤生拿着的虎符是对的,现在让他们光着脚去袭击姬渊大营,那都是必须执行的。 在命令下达后,军营里敲响了集结的大钟,浑厚而沉重。 “不要调兵!不能调兵!”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人一骑冲刺而来,高声大吼。 “是王将军…” 有人认了出来,而后几人缓缓的看向了魏忤生,皆惶恐不安。 而魏忤生头也不回,直接下令道:“王大龙意欲夺权,尔等迅速将其活捉拿下。” 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楚校尉再次的犹疑起来。 事情,过于奇巧。 而下一刻,魏忤生又将证明官员身份的鱼符掏出,甩了过去。 楚校尉接下。 顺着火把的光,上照出了一行字——大虞中郎将,朔郡太守,正三品,魏忤生。 “罗庭将军恐被挟持,尔等全部归营!” 王大龙策马狂奔,终于赶到军队被调集前一刻,抵达了营门之前。 然而在他即将接近到魏忤生时,突然冲出来几人。 正前方,两人迅速拉直的绊马绳,直接将马腿绊倒。 王大龙腾飞出去,落在地上后,两把长戟交叉着锁住了他的脖子,无缝衔接。 他来不及喊疼,看着马上魏忤生居高临下时,那冰冷的眼神,只能咬着牙关,握着拳头,重重的捶了下地。 “黎明前,务必将所有的辎重全部运送上船,不然军法处置。” 魏忤生对着楚校尉提醒道。 “是!”楚校尉当即答应。 魏忤生俯下身,伸出了手。 十分恭敬的,楚校尉将虎符和鱼符,双手交还给了他。 之所以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才更有用,是因为它能让人迅速思考。 虎符有失窃,被夺的可能性。 但鱼符证明了他是魏忤生后,下位者就不需要再去做多余的思考,探寻那些可能性了。 “给我点拨一百骑兵。” 魏忤生下令。 “是!” 一百骑兵被迅速的集结在营门前。 带着这些人,魏忤生第一时间,又折返回了郡府。 骑兵,把这座琅琊最重要的官署给完全围住。 而后,在下令严密封锁后,魏忤生孤身一人,打马进入了府中。 很快,便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但他并不在意,依旧是往里走。 被他注意到的人,也变成了四五人,远远的站在一边,和他保持着距离,十分的警惕。 过了一会儿,百总从大堂走了出来,赶到了魏忤生面前。 “殿下?” 百总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是的。”魏忤生回答道。 “……”百总先是行礼后,起身,十分紧张的问道,“我等在大堂将案下,发现了昏厥的罗将军。他双手被绑住,手掌还由纱布包扎。殿下,这是何人所为?” 说来也操蛋,他们在郡守府搜寻了两刻(半个小时)的时间,最后才回到大堂,找到了罗庭。 竟然就藏在眼皮下,这扯不扯。 “我。” 魏忤生干脆回应。 得到这个回答,所有人全都惊愕的怔住,恐惧到了极致。 “我夺走了虎符,现在除了你们,全城的军队都已经被我掌控。”马上的魏忤生通知道。 “请殿下,给我等一条生路!” 百总先跪后,其余人全都跪下了。 “我令门卫扼守郡府前后门,一直到天亮之前,尔等在此照料罗将军,不许离开一步。” 魏忤生抬起头,看着天空的皓月,呢喃道:“等天亮了,你们就自由了。罗将军也是,做任何他想做的都可以。” ………… 琅琊城到军营的路途并不算远,其中也是平缓的下坡居多,路途总体而言是顺利的。不过因为此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宋时安只能够跟在举着一个微弱火把的心月身后,艰难的骑马追赶。 这就相当于近视五百度的人,没戴眼镜,在夜里的国道上开车。 基本上,全凭感觉。 好在的是,这是一个没有大运的时代。 了半个多时辰后,二人终于是到达了军营之外。 说是军营,也只是沿河搭起来的帐篷,形成了聚居。 最外围,一个简易的瞭望木台上,竖起了‘魏’字大旗。巨大的油脂火把,燃出在夜风下摇曳的光团。 毕竟是南凉腹地,并非前线,行军基本上都是这样扎营的。 夺权虽然十分的紧张刺激、争分夺秒,但最关键的,还是接下来的一步。 在入营前,宋时安看着因为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已经相当有好有感的队友,不禁感叹道:“殿下了无牵挂,为大义行此‘谋逆’之举,倒也合理。但你也敢参与这种诛灭九族的活儿,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对于这样的吹捧,心月并未膨胀,而是谦虚道:“我是孤儿,没有九族。” (本章完) 第70章 宋时安的造反宣言 第70章 宋时安的造反宣言 殿下,诛不了九族。 心月,没有九族。 啊? “走吧。” 在宋时安愣神之际,心月打马动身。 没辙,他也只能迅速的跟上。 说什么九族,那都身外之物! 见到二人而来,在值夜的士兵很快就认出来,当即握拳行礼:“大人,堂尊。” 心月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官职,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小瞧。 哪怕是校尉主薄,见到她也要称呼‘大人’。 毕竟行军二十余天,谁不知道心月是六殿下的马仔? 就像后来,谁都知道宋时安是六殿下心腹一样。 在单位亦是如此,大领导和哪个人亲近,谁就是不能得罪的红人。 “就现在,将校尉和主薄叫出来,迅速。”马上的心月,对其直接下令。 “是!”士兵想也不想,便直接去执行。 大概几分钟后,主薄和将军两个人一起出来,朝着这边快步而来。 古代行军都是要着甲睡的,哪怕是军中文官,也得随叫随到,将‘令行禁止’这种纪律感刻在骨子里。 如若是拖沓的大学生进去,那基本上没几天就被砍了。 “这是?”秦廓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二人,主要是宋时安。 “殿下有令,全部人现在集合,有大事宣布。”宋时安说。 “那殿下他?”朱青也十分困惑,并问,“刚才他是不是出去了一下?” “是的,他马上就来,二位赶紧把军队集结。”宋时安十分严肃道。 两人虽然不知道殿下想干什么,但在这里,他是绝对长官,一切都需要服从,况且有这位殿下亲卫在,那肯定就是六殿下本人的意思了。 随后,在这个深夜时刻,所有的士兵,全部都被叫醒,统一的在河岸营地,各帐篷之间一片片的空地,乌泱泱的聚在一起。 所有人,都很懵逼。 “为何这个时候集结?” “还没到起行的时候吧?” “难道说武威城已经丢了,我们得赶紧去朔风了?” 因为还在腹地境内,不存在紧急军事行动的可能性,所以猜测,也只能往前线的战事上靠。 而在这时,有人发现,那位年轻的二十岁县令宋时安,爬到了瞭望台的‘魏’字旗之下。 因为唯一的高点和光源上有人,所有人陆陆续续的将视线,全部都投在了他一人身上。 在瞭望台之下,守着简陋扶梯,心月单手握着剑柄,神情严肃至极。 在一旁的朱青和秦廓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 左右张望后,朱青问道:“殿下呢?” 心月面无表情:“马上来。” 既然马上来,那宋时安登台做什么? 秦廓,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台上。 突然的,宋时安高亢道:“殿下已经将琅琊兵权夺取,控制了所有的粮草辎重!” 秦廓瞬间瞪大了眼睛:“!!” 朱青则是目瞪口呆,完全错愕。 而台下的士兵们在集体缄默一秒后,霎时间,全部沸腾。 “什么意思?!夺取兵权?” “殿下一个人,去把琅琊给控制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这就是兵变啊!!!” “时安!”脸色煞白的秦廓大吼道,“快下来!” 朱青则是直接朝着瞭望台冲去。 下一刻,心月秒出剑,抵着他的脖子,语气冰冷:“退下。” “……”紧咬着嘴唇,朱青抬起头,看着那个被宋府君所托付给自己,护其周全的宋时安,攥紧了拳头。 我想护他周全,这小子是要我命啊! 面对这台下集体的哗然,宋时安继续高声道:“两个时辰前,殿下与我二人离开军营。一个半时辰前,我们进入琅琊城,以密令将郡守罗庭单独诱出。殿下逼其缴械,并将其诛杀藏匿。随后,殿下手持虎符将城中所有辎重全部调出,运往水寨。” 宋时安,把这一过程的细节全部披露。 甚至,还撒了个小谎:罗庭被杀了。 为的,就是要让士兵们相信。 并且,为随后的行动而‘安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而等到他这样描述,秦廓直接疯了,“都是混账!为何做这种事情?为何啊!” “快下来,宋时安!”朱青也感到战栗,厉声喝道。 而那些士兵们,也全都傻眼,一个个皆面露不惊恐不安。 “为何要发动兵变!” “这就是叛乱!” “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此事与我等无关,绝不甘愿连坐!” 眼见着士兵们要出现‘哗变’的情绪,宋时安当即道:“对!说的都对!殿下的此次兵变,等同于谋反。但殿下宁可谋反,也不愿意让你们白白送死!” “兵变就是送死!死于自己人的刀兵!”一位百总完全不接受pua,厉声驳斥。 “那当逃兵能不死?!那去守朔风,能不死!”宋时安反问。 一句话,让这位百总无言。 其余的士兵,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守朔风,是必死的!六殿下早就知道了,援军只有我们一千人,守城的士兵只有赵湘的残兵,要面对姬渊十万大军,直接去,与送死何异!” 其实这些士兵全都知道。 但不能互相聊,因为这是在散播消极思想。 扰乱军心,是最快的死罪。 “将士自当以忠君报国为本分,休要在此扰乱军心!”朱青继续呵斥。 但他的这句话,似乎是引起不了共鸣了。 因为其余士兵,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宋时安身上。 “那堂尊,怎么能不死呢!”一名兵卒嚷道。 “凉州几乎所有可以调度的军械,全部都在琅琊。还有四千余守军,也被殿下给调走。加上朔风城本来的近万兵卒,只要我们全力守城,只要能抗住齐贼攻势,绝对不可能陷入粮草短缺,而军械不足的情况!”宋时安语气笃定。 他没有说能不能守住。 他只说了,打这一仗就算死,不会死于饿死,不会死于箭矢空虚。 而且能够守城的兵卒,比原本多了至少四千。 “诸位想想!”宋时安抬起手,指着那支突然在大风下,震荡飘扬的‘魏’字旗,“哪一次出征,会发那么多军饷给我们的家眷?” 这一句话出来,再一次的让士兵们陷入沉默。 是的,没有哪一次会这样。 “那都是殿下捐尽家资,倾尽家财啊!”宋时安语气饱满道。 啊? 心月一愣,忍不住抬头瞥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那是殿下自己出的!” “是的,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生死!” “守城也死,逃兵也死,还会牵连家人。不若拉着更多人一起死!” “不,一起守,只要能活着守住城,什么都一笔勾销了!” 士兵们很快就清醒了。 是的,他们的命运都是绑在一起的。 宏大叙事之下,一千个个体的意志,在同频共振后,被极限放大了。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见自己的演讲已经达到了效果,宋时安便开始用最后一把劲:“琅琊四千守军,朔风万余,加一起来一万多人,但那都不是我们自己人。不是自己的人,殿下用的不放心。所以,现在所有人一律升职两级以上,士卒升火长(什长),火长升百总,百总升校尉,校尉直升将军!” (本章完) 第71章 我不会独享这份荣光 第71章 我不会独享这份荣光 琅琊距离赤水河的距离不足三里。 而因为这个城池非常的重要,在武威必然要沦陷之后,就是仅次于凉州首府雍城的战略要冲。 所以它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可谓是四通八达。 而城门到河岸水寨这段三里左右的路,还是修得十分宽阔的驰道。并且用石板铺垫,车轮驶过时,发出风驰电掣的轰鸣声响。 这座偌大的城池,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大嘴。不过不是吞噬,而是将一车一车的辎重,接连不断的吐出去。 四千军士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在偷闲。 就这样,也是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有运完。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会到天蒙蒙亮那一刻,才能搬空琅琊。 “殿下。” 就在魏忤生在水寨之畔,监督运输时,数位中级军官结伴而来,集体单膝下跪,握拳行礼。 “何事?”魏忤生问。 其中一人起身,道:“殿下,此次行动从未有任何的风声,我等也从未听说过。” “来自皇帝密令,由本殿下亲自执行,你想问什么?”魏忤生冷厉的反问。 “那罗庭将军应该知晓?”对方问。 “必然,此次行动就是我与将军执行。” “那将军何在?” “你这是在质问本殿下?”魏忤生生出一丝怒意。 “下官不敢,但将军督军琅琊数年,就算是秘密军令,哪怕不告诉我等内容,也会在行动前,提前与我开会布置,下达具体如何执行的命令。” 看着魏忤生,那人不卑不亢道:“可这一次,并未有任何通知。既然要运输辎重,就该提前准备,让水寨船只靠岸,动员城中民夫,大开府库诸门。” 他的这些话,同行的众人全都赞同。 所以,集体用眼神拷打魏忤生。 为什么这么急? 为什么不符合流程? 为什么罗庭将军不在? “罗将军已经去朔风了。”突然的,魏忤生道。 听到这个,众人皆惊讶。 面面相觑,十分困惑。 “原本是想提前动员,不这么急切的。但是,前方传来了八百里密令。” 丝毫不动摇的,魏忤生对着被提起了紧张情绪的人,通知道:“武威陷落了。” “竟是这样?!” 一人惊愕开口。 其余的人,也出现了惶恐。 原本他们认为的是,至少还可以坚守两个月。 所以,这边的调度还算是从容。 “武威陷落,姬渊有可能直扑朔风。倘若我们防守不及,整个北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丢了。凉州民心士气会怎么样,该不用我说了吧?”魏忤生道。 其余人也点了点头,非常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萧群将军的援军还在路上,至少半个月才能抵达。 要是前方输的太快,那谁都救不了。 “此乃绝对军事机密,尔等不要泄露。” 众人异口同声回应:“是!” “那就,快帮忙运送辎重去吧。” 魏忤生给予了这样的解释,这些前来质问的中级军官们,也只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刚才那位为首的,却在回时拽住了某位同僚。 “你觉得殿下说的有可能吗?”他问。 “蹊跷,但如若真的是这样,我们必须听令执行。” “绝对就不是!”伸出食指,用力指地,他十分确信道,“这就是一场兵变,没有任何疑虑。如若真的等到明日了,我等将被全部挟持到朔风。” “可是有虎符,是六殿下本人。这样抗命,我们现在就会被杀。” “所以得找个机会,伺机而动。” 对于魏忤生完全不信任的军官,露出了极其抗拒的眼神。 魏忤生清醒的知道,纸是绝对包不住火的。 等他们上了船,或许就会有部分的哗变发生。 但没办法,他只有一个人,一个符,绝对不能完全控制这四千人。 所以,他在等宋时安。 那一边要是没有解决,那他不久后,便会被押送回盛安,被以叛国罪处死。 魏忤生视线顺着赤水河而下,沉重道:“你,一定要来啊。” ……… 宋时安不是给这些士兵画饼。 这个时候的饼,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是真的需要这些人为己所用。 先不说那朔风的万余,这里的四千人,就是完全控不住的。船可能开不到就会停下,然后被手下逼宫。 所以,就需要这一千个绝对亲兵,成为‘魏家军’的全部基层军官。 大军混编,穿插。 然后,让自己人管控大军,控制所有人。 每人提的好几级,都是切实的,举义就有的。 士卒成为什长不算容易,但也有机会。 什长当百总,那就得拿命立下不小的战功。 至于百总成校尉,没有点家世,基本上不可能,除非屡次先登。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这一千禁军,不再有一个哔哔赖赖,依依妖妖了。 “本来就是死,现在可能还有点机会能活……” “而且直接升官,我什长成百总了?” “要是这一仗守下来了,正常都能再升一级的,那就是军司马……正八品啊!” 战国之中,秦军为什么强? 因为学习,并且完善了由魏首创的军功制度。 给了底层人上升的渠道。 这个制度,还恩泽到了三国时期的乐进,让这个出身农户的底层白身,硬是靠着凡战先登,成了五子良将,进了曹操庭庙。 现在,这千人已经燃起来了。 见状,宋时安直接问道:“干不干!” ““干!!”” 异口同声,枪尾杵地,山呼海啸。 “那就跟我走,和殿下汇合!” 宋时安下了瞭望台,与心月跨上马,迅速调集队伍。 “宋时安!”秦廓见他下来,就想冲过去。 然后一把的,被朱青给拦住了。而后,提醒道:“你看,还有人听咱们的吗?” 此刻,所有士兵,全部成了殿…不,宋时安的私产。 完全的,被控制住了。 无论是身,还是心。 秦廓虽在军队,但他是文官。所以,他不能坐视这种政变发生:“你是这支军队的校尉,你的话难道一点用都没有?” “现在这支军队,有十个校尉。” “……” “倘若我愿意升将军,那就得服从。倘若我不愿意升,我现在的职务又调动不了任何人。”朱青在宋时安给这些升职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被架空了。 “胡闹!” 不是每个人的九族都是轻浮廉价的,秦廓也有自己的家族,虽然算不上世家,但也属于是小官僚阶层了。 纵容这种事情,我的九族怎么办?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那天对自己的密令,似乎是有迹可循。 急忙的,他跑回了自己的帐。 “秦廓,你去哪!” 朱青望着他的背影,十分不解。 在此时,所有的军队,以及马匹,全部都聚合完毕,可立即出发。 走之前,随军的粮官跑到了宋时安面前:“堂尊,帐篷和粮草的整理或需半个时辰……” “还惦记这仨瓜俩枣作甚,走!” 整个琅琊城都被搬空了,还搁这里我收拾收拾细软? 于是,三百名的骑兵打头,其余轻步兵和辅兵跟随,准备行入大路,急行军抵达水寨。 但突然的,秦廓跑到了所有人的前头,拿出一张明黄帛绢的皇帝手谕,大声道:“皇帝手谕,特殊时刻,主薄秦廓可完全接管大军!” 按照正常的仕途发展速度,秦廓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皇帝。 至于皇帝的锦衣卫,那只能见到,还是抓他的上司时。 他这个级别,没这待遇。 可是在出征前,他非常震惊,锦衣卫找了他。 还给了这样一个超越一切级别的手谕,没有任何解释。 他不懂为什么,但他没必要懂。 现在,他要用了! “宋时安,你给我下马!” 瞪着这个混账,秦廓大声吼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 宋时安面如止水的看着他,而后随意的瞥向了一旁的心月。 铮! 心月划破空气的抽剑震荡声,让秦廓心口一紧,面部抖动。 下一刻,他面前的三百名骑兵,齐刷刷的拔出马刀。 (本章完) 第72章 刀在手,跟我走 第72章 刀在手,跟我走 暗夜里,无数双眼睛,像是饿极了的狼,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抬手拿着皇帝手谕的秦廓知道,要是自己再开口阻拦一句,下一瞬就会被乱刀砍死,当场剁成肉酱。 天高皇帝远。 而且是在这种时候,这些人全疯了。 宋时安,你他娘的到底要搞什么! 拿着手谕的手,重重的垮下,他的头也垂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下一刻,骑兵全体出动。秦廓就像是一块河里凸起的石头,湍急的水流被他分开又汇聚,在周遭汹涌的流淌。 绕开他,所有的骑兵和步兵,全都朝着大路进发。 宋时安缓缓回首,看到他后,眼眉微微一含。 为什么,他会有一道皇帝的手谕? 甚至作为最高将领的魏忤生都不知道。 这一千禁军去朔风送死已是必然,为什么皇帝还要在军中安插一个眼? 秦廓,他是负责监视谁的? 意图在北凉建功立业的我? 我算什么东西,也配让皇帝注意到。 那,皇帝就是在提防魏忤生。 至于吗? 只是因为他是一个难产时,双腿先出的‘忤生’? 这扯不扯! 宋时安根本猜不到这个皇帝在想什么,但秦廓这个时候掏出来的皇帝手谕,至少说明一个问题——皇帝极端不信任魏忤生。 “你怎么会有皇帝手谕的?” 在秦廓一个人留在原地后,朱青问道。 “我不知道。”失神的秦廓摇了摇头,虽然心思并未在这里,还处于对刚才那一幕的恐惧中,但还是本能的回答道,“出征前,锦衣卫给我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什么话都没有说?”朱青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事太蹊跷了,“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作甚,此去朔风,我也一定会死的,何苦给陛下当刀?” 抬起头,秦廓直接反问。 这句话的确是。 如若皇帝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肯定得要许诺什么好处。而这一次去朔风就是送死的,能有什么好处? “我猜陛下是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将这个特权授予了我。” 想到这里,秦廓分析了自己的特殊之处:“相比起你,我牵挂更多吧。” 执掌军队,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行的。 禁军校尉正五品,军中主薄从五品,也就这两人官职最高了。 而朱青,又是白身。 自己这边,虽然也不是什么世家,但他父亲姑且也是朝廷官员,因为他的官职,加上自己作为现任官的一些能量,也经营起了一个在乡县有些民望的家族。 皇帝就是吃准了他有软肋,不敢跟着造反。 “没办法了。”朱青看着他,无奈的说道,“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宋时安,真的是!”握着拳头,秦廓愤恨道。 “是殿下,宋时安刚才说,这全是殿下的命令。”朱青提醒说。 不为别的,也算是给宋靖的嘱托一个交代。 这件事情发生了,抗肯定是只能皇子来抗。 “那现在怎么办?”秦廓问。 朱青苦涩的笑了笑,走到一边,将他刚才留下的两匹马牵了过来:“老秦,跟着去吧。” ……… 武威即将失守,守将韩远八成战死。赵湘战败,被薅成百总。现任的刺史和都督皆因为潼门关失守要被降职,目前只是待定在岗位上等待朝廷来替换。所以目前的罗庭,可以说是整个凉州最有权势的人。 是苍梧的郡守,守将,同时还掌控着一支数十艘大船的水军。 当时夺他的权,也是考虑到了这里。 但目前来看,似乎是有一些问题。 琅琊城外的水军,只占凉州水军的一部分。其余的,还在更上游。 目前,总计船只五十五艘。 大船三十二艘,中船十一艘,小船十二艘。 虽然两趟可以运完,但魏忤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走两趟。 因为天一亮,兵变就会传遍整个凉州。前来补充的军队,也会迅速将琅琊城管控。到时候还敢把船开回来再搬一趟,那真是疯了。 不可能为了货不要这四千兵卒,那就本末倒置了。可士兵全上船了,辎重就得做一些取舍了。 就在魏忤生进行思索的时候,河畔士兵突然集体警戒。 弓箭手也瞬间反应过来,将弓弩从背后拿下,箭矢蓄势待发。 “殿下,一支军队从东边过来!” 魏忤生当即打马过去,顺着军队而来的方向,警惕也拉满了。 直到那边一名骑兵在左右骑兵举着火把的照耀下,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魏’字旗,他才终于松懈下来,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解除戒备,是我大虞的友军。” 倘若是走漏了风声,有人到别处搬来了军队试图镇压,那就麻烦了。 虽然附近能来的驻军,顶多也就百余人。 但自相残杀的事情,魏忤生真不愿意干。 “殿下,我来了。” 宋时安骑着马,迅速的赶了过来。 二人的马首交错在了一起,马蹄原地踏步。 “全部都跟来了吗?”看着后面,魏忤生问道。 “所有的禁军,全部都成了殿下忠诚的战士。”宋时安眼神坚毅道。 “好!”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核心队伍,魏忤生十分振奋,“朱校尉和秦主薄呢?” “他们虽然反对兵变,但应该也跟过来了。”宋时安猜测道。 不来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回去,死的更快。 还不如赌一个可能性——朔风守住了,事后六殿下一个人扛下了一切。 “殿下!有一股骑兵向西逃走了!” 突然的,琅琊这边军队的一名军司马前来禀报道。 魏忤生眉头一皱,询问道:“多少人?” 心月也紧张的看了过去,时刻准备追杀。 “大概十几人的样子……”军司马询问,“要追赶吗?” “应该是趁着刚才我们来,停下运输,全军戒备的时候趁机逃走了。”宋时安说道。 “可能是刚才某个前来找我质问的军官。”魏忤生猜测说。 “那就是去报信了。”稍作思忖后,宋时安说道,“算了吧,无非就是早几个时辰暴露。” “那就不管了。” 魏忤生摆了摆手,没有太放在心上,接着问道:“船只比想象中少,辎重比猜测的多,可能得取舍一番了。” 想也不想,宋时安说道:“军械为先,尤其是箭矢。再然后,就是被服。” “被服比粮草重要吗?”魏忤生问。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一直守到冬季,现在军队增加了那么多,北方寒冷,不能让士卒冻死了。” 宋时安在犹豫过后,说道:“粮草运不完就算了吧,真要不够,到时候再想办法。” “好。” 有宋时安替自己考虑,魏忤生也不发恼了,直接的下令道:“现在停止运送粮草上船,优先箭矢,军械,然后是被服…还有纱布草药。” “对对对。”宋时安连忙点头,赞同魏忤生的补充。 就这样,在宋时安的军队来到,并加入到运输之中后,全部的草药纱布,八成的军械,七成的被服,还有五成的粮草,在天蒙蒙亮之际,就被送上了所有的船只。 在留下二十人原地看守这些剩余的辎重,等到罗庭醒了,届时能完全不损失的重新回到琅琊城后,所有的士兵也全都登船了。 “我来殿后,防止有船只折返,你去最打头的一艘。” 在登船前,魏忤生如是的决定道。 “好。” 宋时安赞同,二人直接的骑马‘分道扬镳’。 心月也自然的跟着宋时安,但突然的,她瞳孔一震,勒住马首,旋即的掉转马身。 这一幕,宋时安也注意到了。 此时,气氛皆有些尴尬。 直到魏忤生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浅笑说道:“对了,头船至关重要,恐生变故,心月你去辅助时安。” “……是。” 心月低着头回应对方的命令,但手依旧紧张到颤抖。 (本章完) 第73章 抵达北凉最危城朔风 第73章 抵达北凉最危城——朔风(求追读!) 痛,痛,痛! 罗庭迷蒙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头顶的悬梁。 缓缓抬起手,揉着太阳穴。忽然的,他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痛感。 这才想起来,为了夺剑,自己的手被割烂了。 费尽全力的,他终于坐起身来。 然后就看到大堂内,十几个士兵东歪西倒的在地上,或背靠背坐,或直接躺。 这一幕,让他当即火冒三丈,一拳头捶在了铁案上。 但下一瞬,就露出了痛苦面具。 忘了伤口…… 被轰隆的一震,睡着的众人直接被惊醒。 其中那位百总看到罗庭醒了后,连忙的跑过去扶着他:“将军你没事吧?” “无妨。”痛苦的皱了皱眉,罗庭望着这些人,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连忙的,百总回答道:“六殿下已经控制了全城的军队,将辎重运输到了城外。郡府也被军队封锁,不允许我们离开这里一步,直到天明。” “还封锁?你个蠢货,你去看看门口还有没有人!”罗庭气得伤口开始疼了。 一名士兵跑了出去,到了门口观察,只看到一个士兵靠在门上睡着后,迅速跑了回来,支支吾吾道:“将军…门口只有一个人值守。” 其余人也都惊呆了。 一个人,把他们困了一整晚? 不,就算没有那个人,他们也不敢离开。 六殿下指的生路就是待在这里哪也不去,这种时候,敢去敲个门,那都是要被切成臊子的,没有人敢赌这个。 “恐怕现在整个琅琊,就只剩下你们这几个兵了。” 罗庭艰难的起身。 身旁的百总紧跟的搀扶。 就这样,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郡府的门口,天已然微亮。 空气中,都带着一日之计的淡淡湿润。 而见到门口逐渐人多,一位在不远处守着的士兵,也赶紧的跑过来。 他得到的六殿下的命令就是,等到罗将军苏醒后,再向他禀报一切。 “将军。” 行礼过后,士兵开口道:“六殿下将城中绝大多数的辎重运输出去了,但因为船只不够,大概还有一半的粮草,以及小部分军械在外面,他让您醒了后把军资归库……” “还用他说!” 罗庭现在的情绪差的一批,本来想着真心待人的他,被设计搞了这么一下后,直接就对魏忤生粉转黑了。 情绪复杂的他,只能补救道:“发动城中所有的百姓,将辎重迅速运回城内,然后紧闭城门,派轻骑请求附近驻军分兵过来暂时驻守,在雍城那边派兵前,整日高度戒备。” 说完这些,罗庭又抬起手:“拿纸笔来,我要八百里加急,向盛安参六殿下…还有那个宋时安!以及,另外一个女人。” 虽然只知道六殿下带来的是一个县令,但这种事情还用想吗? 六殿下,只带了一个县令过来。 不就是那个‘若个书生万户侯’吗? 这混账小子,写诗写魔怔了,到我北凉来造反了! “还有。” 罗庭有很多事情要做,而偏偏这些事情,每一个都相当的急切,优先级是同等的。 “将军?”因为他欲言又止,旁边的百总问道。 “你乘小船一艘,打上我的军旗,到朔风一趟。”罗庭说道。 “……”百总有些不安道,“是去找六殿下要回辎重吗?” “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的出来。” 闭上眼,罗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无奈道:“运完辎重后,让殿下把水军放回来吧。守城那点水军派不上用场,但落到姬渊手里,那就麻烦了。” ……… 运输船队的头船上,背靠着船体,坐在木板上,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心月,阴郁的都快变成怨灵。 看着她这样,宋时安也感到唏嘘,递去了一块跟砖头一样硬的炊饼,到她的面前。 心月拿过后,依旧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慢啃。 在她的对面,宋时安缓缓坐下,而后安抚道:“昨天晚上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了,挟持罗庭夺权,跑路,赶路,煽动禁军,基本上每一件,都关乎生死。你全程需要紧绷,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哪怕是结束了,也不自觉的以为还要跟什么人战斗,所以就顺路跟我走了,这根本就不关乎忠诚,变节,n…逆反云云。” 她就是在害怕这件事情。 到了船上后,全程都是这种内耗的不安状态。 作为殿下的亲卫,竟然下意识的跟着宋时安走了…… “殿下不会这样想。” 心月头也不抬,看着手中握着的炊饼,冷峻道。 见状,宋时安劝慰道:“殿下这个人很大度的,不会记这个仇的。” 心月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平平的开口道:“你找了个死士,培养了好多年,了很多的钱,用高官厚禄优待。某天,你把他借给别人用了一下,才半天,再碰面的时候,他就想也没想的上了别人的马车。” “这肯定不行啊……” 话音未落,宋时安缓缓的用手掌,捂住了嘴巴,深吸一口气,从上摸到下巴,低下了头,陷入了苦思冥想:“这,这难搞啊。” 他,完全懂心月的心情了。 宋时安以前看火影的时候,就觉得根部的忍者培养机制有点太严苛,甚至说离谱了。 但到了古代后才意识到,这就是常态。 心月这种,绝对就是无可辩驳的背叛。 不过宋时安好像,能够理解那一刻她的‘本能’。 在他看来,魏忤生就是一个热血但中二的皇子,虽然拥有很多想法,但目前还相当的稚嫩。 而心月,仿佛就是为这种时刻而生的。 所以,昨夜的刺激经历让她的心脏仍然与自己同频。 就连结束了,都还未意识到。 这妮儿,神秘的。 “你睡吧,我们交替值守。” 没有解决途径的困境,怎么想也只能浪费时间。心月摇了摇头,不再内耗。或者说,不再全身心去内耗。 “行的,但你别想不开自杀啊。” 这样叮嘱一句后,宋时安就在一旁,躺在板上,直接的睡下了。 现在船还没开到朔风,这些士兵必须要盯着,不然让他们夺了权,那是非常可怕的。 毕竟守琅琊是可能危险,但守朔风是一定危险。 没有士兵,是主动愿意去的。 就这样,过度疲惫的宋时安倒头就睡。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个硬物,在他身上怼了怼。 宋时安睁开眼,便看到的是心月拿着剑柄戳了戳他的肩膀。 “哦哦抱歉,我睡了好久吧。”宋时安坐起身。 “没事,换你了。” 靠着船身坐着的心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清秀冷漠的脸庞,仿若静谧的雪国。 她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 但这只是平静的表象。 哪怕是入睡中,她握着剑的手,依旧如绷紧的弦。 这是殿下哪淘来的人才? 宋时安起身,伸了懒腰。而后,站在船头,感受着湍急的赤水河里,大船顺流而下。 仅仅是北凉的一条大河就这样,那‘千里江陵一日还’,该是多么的壮观? 水路,确实是比陆路便利太多 大军,就这样朝着终点逐渐迫近…… …… “那就是吗?” 在数个时辰后,船上的宋时安,目之遥远处,看到了一座泛黄的轮廓,坐落于北凉谷地,仿若一张巨大的棋盘,不由得激动起来。 心月被声音吵醒,缓缓的睁开眼。站起身,便看到了宋时安双手扶在船头,对一座危险的城池,展现出了莫名的向往。 望向远方,带着笑意,宋时安感叹道:“这,就是我们的葬身之所啊。” (本章完) 第74章 接管朔风,下马威 第74章 接管朔风,下马威 北凉谷地,一块在地图上似乎微不足道的地方,版图只占凉州的十分之一不到。 但这里,产出了整个凉州一半的粮食。 人口,也占凉州的三分之一左右。 战略意义和经济水准,都类似于汉中。 北凉谷地只有一个郡,朔郡。 自西凉外发源的赤水河,将整个谷地一分为二。 赤水河以北,有五个县,最大的,也是最靠近齐国的城池是武威,同时是朔郡治所,凉州第二大城。 赤水河以南,四个县,最大的城池是朔风,离河距离不到十里。 在赵湘兵败退守朔风后,便紧闭城池,收拢残卒,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出城,等待朝廷的命令。 原本他想的是,朝廷会为了保存兵卒,令其弃城南归,所以基本上就只是原地等待,啥也没干。 但据守的命令下来后,他知道这次是九死一生了。于是,开始紧急的构筑城防,挖壕,设双层城门,砌高、加厚城墙。 一是为了到时候存活的几率高一点,二则是为了将功折过,在六皇子来时,姑且算是有个交代。 而得知道殿下的援军,即将从赤水而下之后,赵湘便殷勤的率着数千大军,提前的河岸边列阵等候,迎接殿下。 不过,也只有他这个时候还能够抽出闲情来恭维了。 城中,张府的大堂里,十余位身着丝绸华服的男人聚在一起。其中多数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少数几个是四十岁的中年人。 虽然朔风不是郡治,在全州范围内,也只是第四大城池。但这里的权贵豪族,相当之多。 理由也很简单,北凉谷地就是整个凉州的核心,最富庶的平原地带。而武威又靠近齐国太近,随时都有打仗的风险。因此,这座位于谷地中心,又人口稠密的县,便成了凉州豪族定居的好地方。 但谁能够想到潼关陷落,武威被包围,朔风直接就成了下一个战略要地。 并且来不及反应、将财产转移出城,赵湘就设置了禁令,除了他所许可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擅自出城。 就这样,走不掉了! “这赵湘之前与我们说的,朝廷会让他们撤军,我们到时候都能够一起搬走,军队还会帮我们看护钱财。但现在,城壕都开始挖了起来,一只苍蝇不让飞出去,这有要撤的意思吗?”下面有人问道。 “是啊是啊,这不明显的是要守城吗?” “而且听外面说,援军都要来了!” “张公。”这时,一人对最上面那位看起来最威望的老者开口问道,“您最近有跟赵湘说过吗?” 张公也有些为难的捋了捋胡子,说道:“他说了,朝廷并未打算放弃朔风,还派了大军来援,朔风一定守得住的。” “哪有什么大军啊?” 这时,一个人激动站起,对众人说道:“我可听说了,来的就只有一千人,而且为首将领还是从未带过兵的六殿下!” 这句话说出来,直接一片哗然。 城中被封锁之后,很多消息基本上进不了普通人的耳朵里。 所以这个重要情报,当场就把所有人给整谎了。 “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一千人?援军只有一千人怎么守得住啊!那赵湘,好几万大军都被姬渊灭了啊!” “而且将领怎么能够是六殿下呢?六殿下,他就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孩子!” “那朝廷派六殿下来守…这是不会放弃的意思?”有人揣测道,“如若朔风一定会被破城,那作为守将的六殿下不就也会……他可是皇帝的儿子啊。” “可皇帝并不喜欢六殿下,甚至说厌恶。不然,也不会一直到二十岁没封王了!” 天高皇帝远。 尤其是这种要命的时候,什么杀头的话都百无禁忌了。 “那我们再不出去,就死定了啊。” 所有人,全部都焦虑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城破人亡的恐惧。 哪怕这些人在古代,都称得上超级老登了。 但人就是这样的——越富贵,越惜命。 “赵湘这混账,早不让我们出去。”一位老者用拳头重重的捶着扶手,骂道,“要守城,有那些老百姓就行了,凭什么让我们来守?” “对啊对啊,我们就没有守过城。哪一次要打仗,不是让我们先撤出去再打?” “这赵湘,既无能又无礼。” “得看看来的这位六殿下如何了。” 在众人纷纷唾骂之际,张公在思索后,说道:“赵湘虽然无能,但姑且为身居高位多年。而这位殿下,毕竟是个孩子。” 他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的认同了。 毕竟, 只要是孩子,那就能欺。 ……… 战船全部靠岸之后,所有将士,马匹,陆续的下船。 宋时安和心月,也很快的和魏忤生汇合了。 三个人都骑上马。 其中宋时安和魏忤生的马并肩同行。 “殿下,还是要按照原定的进度来。”宋时安说道。 “知道。”魏忤生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等所有的辎重和军队进城,将大军完全管控后,再施行。” 两个人确实是有一揽子计划。 但当前最重要的是,将所有军队整合起来,另外把一千禁军,完全的安插到各层当军官。 没错,这一千个人,全部都是心腹。 当‘琅琊宣言’那一刻后,他们就天然的跟别人不同了。 倘若让魏忤生逐步掌控权力,有造反血统的这一千人,晋升速度也会远超其余人。 说个目前来说不切实际的,魏忤生要是当了皇帝,琅琊不下校(校尉)。 “朱青和秦廓能搞定吗?”魏忤生问。 “殿下,这个就需要您‘礼贤下士’了。”宋时安说。 “那我知道了。” 魏忤生意会的点头,接着谈及到那个有些特别的人,遂问道:“赵湘呢?” 赵湘的勋贵血统太纯了。 他的祖上,那可是和虞高祖一起声色犬马,勾栏听曲的铁哥们儿。 哪怕现在被下到了百户,身份就摆在那里,关于他如何对待,影响接下来对整个朔风的统治。 “殿下。” 谈及此人,宋时安直接说道:“倘若要实行铁血治军,就不能够坐视某些人当害群之马。那赵湘打了败仗后,说是要为朝廷保存兵卒,南撤后自刎归天,无非就是想搏陛下同情,讨离战场。在退回朔风,朝廷命令传回之前,他既没修筑城壕,又没安抚民心,浪费了这宝贵的整备时间。” “赵湘这混账,确实是可恶至极。”魏忤生十分认可。 对于这个人,也是充满了鄙夷。 看着生气的魏忤生,宋时安语气沉重的,缓缓开口道:“殿下,作为一个年轻的将领,仅以仁爱,受到士卒的爱戴,是不够的。您,要狠。” “我明白了。” 魏忤生的眼神,也逐渐狠了起来。 军队,继续往前。 很快的,便与提前列阵迎接的赵湘碰面。 一位铠甲泛着亮光,露出的红色衬袍一尘不染,儒雅而贵气的将军见到这位六皇子后,热情的笑着上前握拳:“殿下,好久不见,你现在看起来真有名将之风。” 然而这句客套话,迎来的却是坐在马上的魏忤生,冰冷的蔑视。 “这,这是虎符印玺,现在移交于殿下。” 感觉到对方并不开心后,赵湘也收敛了情绪。将摆放着虎符和印玺的木盘接过,单膝下跪,低下头,抬起双手,呈交给魏忤生。 心月下马,接收了最重要的印与符。 赵湘也缓缓起身。 “我,让你起来了吗?” 突然的,魏忤生反问道。 赵湘半弯的膝盖,重新的跪了下去。 脸上那有意交好的表情,强行褪去,只剩下僵硬的尴尬。 “齐贼将至,这宝贵的战备时间,你让大军在此列阵等待。赵湘,你想做什么?” 毫无感情的,魏忤生再次诘问。 他身后的将领官员,全都紧张得屏住呼吸,惶恐不安。 缓缓的,赵湘抬起头:“回殿下……” 话音未落,魏忤生一马鞭抽在了赵湘的脸上,血糊了半张脸。 (本章完) 第75章 宋青天来了 第75章 宋青天来了 这一鞭子,打在了赵湘的脸上,但抽中的,却是所有跟随而来的官员将领们。 士兵们,也全都看愣住了。 虽然他们知道皇子就是这个世上仅次于陛下尊贵的人,但六殿下可不一样,他是‘忤生’啊! 而这位赵湘,也不是普通的将领。 作为当初打天下的原始股,只要钦州赵家不造反,是可以永享富贵的。 荀候赵伦已经老了,赵湘上了左将军,这个职务等同于九卿,并且实权超出了多数弱权九卿的权贵。 这样的人,竟然在士卒面前被抽脸了? 这扯不扯! 挨鞭子瞬间的火辣辣,远不及那对尊严践踏的羞耻感。 你竟然敢! 魏忤生,你竟然敢! 殿下猛啊。 一旁的宋时安是跟他说了要下马威,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位贵公子,但没想到整这么大的。 对于勋贵而言,你可以降他职,夺他的爵,可以军杖处罚,甚至连杀了他都行,但绝对不可以打他的脸。 打脸,太伤自尊了。 看着拳头稍稍攥起,浑身颤抖的赵湘,宋时安感觉到,这家伙要哈气了。 然而,魏忤生依旧是眼神冰冷,宛若深渊。 敢抬头直视的瞪他,就杀了。 “……”咬着嘴唇,赵湘徐徐抬起头。但在视线即将与殿下交汇时,他停了下来。头,又沉了下去,“是。” “降赵湘百总为士卒,参与挖壕,与兵士同住。” 魏忤生,一句话就将赵湘降成了随时都可能作为数字,死于战争的大头兵。 不像百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基层重要军官,基本上没有亲自短兵交接的情况。毕竟百总死了,他麾下的百名士卒就失去了指挥,于作战不利。 “尔等不劝诫赵湘,也行此阿谀奉承的谄媚之举,一律降职两级。” 接着,魏忤生又对第一排迎接的官员审判道。 “下官知罪。” 齐刷刷的,后面一排的将领官员全都跪下认错。 “冉进将军何在?”魏忤生又问。 这时,一位偏将开口道:“冉将军在都督城防修建,并未前来。” “好。” 魏忤生随意的回应,而后道:“船上有大量的辎重,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负责监督运送,押运回城中。” 众人:“是!” 安排好后,魏忤生便一鞭子抽到了马屁股上,朝着城池那边赶去。 宋时安跟心月,还有一些亲卫骑兵也迅速跟上。 在策马时,魏忤生对宋时安喊道:“这样如何?” 宋时安露出了笑容,迎着风高声道:“现在整个朔风,殿下您说什么,是什么了。” 小魏这样,他十分欣慰。 他只能够做好自己,没办法去要求皇子。哪怕他拉胯了,顶多也只有建议。 而这个合作伙伴这么狠,一上来就是鞭子糊脸,这也太好了。 别人都是杀鸡骇猴,他直接擒贼先擒王。 那对统御力的提升,自然能达到极致。 “昨日夜里,我多有彷徨。” 而魏忤生却一点儿都没有被夸的沾沾自喜,而是尤其认真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拖你后腿了。” 说罢,他就加速策马,超过了宋时安。 哎!殿下,我发现你这人,真的特别较真! 宋时安倒也没有什么惶恐,毕竟小魏现在也不敢对自己哈气,只是他真的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极强的自尊。 或许心月下意识的跟自己走那一幕,对他而言,刺激是真的不小…… 蒜鸟蒜鸟~ 接替权力是最重要的,这不到十里的路程,在拿到虎符和印玺后,魏忤生等人便骑马,直接抵达了城门口。 这时,便看到一位看起来颇为严谨的将军,正在亲自指挥城壕的修建。 见到六殿下的旗帜来了,他快步相迎,而后提早单膝下跪,在对方下马前,高亢开口:“罪将冉进,参见殿下!” 魏忤生直接勒住马匹,接着丝滑下马,亲自上前将冉进扶起:“冉将军请起。” 恩威并施。 并不只指对一个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也可以是打了一个人巴掌,给了另外一个人甜枣。 这位冉进,也是勋贵后代,钦州冉氏,他的姑祖母(爷爷的姐妹)还是上一任皇后,也就是已经逝去的冉太后。 这次讨伐姬渊,赵湘亲率了五万大军,麾下偏将以上的将军,都有数十位。其中冉进,是他的副将,也可以说是同事。 度辽将军,陈乡侯。 “此次赵湘冒进,将军多有劝阻。而在兵败后,将军也保全了本部,并亲自殿后,未使我军全军覆灭。罪,不在将军也。”魏忤生安抚道。 “此番惨败,所有将领都有责任,罪将请愿削职夺爵。” “朝廷既然没有圣旨,那就是自有考虑。”魏忤生相当和气的说道,“如今之计,是应该守住朔风。” “遵命!” 在回应后,冉进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一千禁军有这种架势吗?” 人都乌泱泱了,遥远处的赤水河上,还有超过五十艘的战船, 按照正常来说,一千禁军轻兵的话,五艘大船就够了。 “我将琅琊的军队和辎重调过来了。” 郑重其事的,魏忤生通知道。 “?” 冉进直接怔住,眼睛也都瞪大了。 “一切,有我来顶着,不会牵连任何人。现在,我只需要将军协助我守住朔风。”魏忤生眼神坚毅。 “末将,愿竭尽全力。” 冉进双手抱拳,铿锵回应。 就像是赵湘冒进自己只能劝一样,冉进作为二把手,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后,剩下的只有绝对的服从与协助执行了。 这时,宋时安终于骑马跟上了。但他停也没停,直接朝着城门里进,便打招呼道:“殿下,我先去了!” “时安,放手去做。” 魏忤生笑着点头。 “这是解元吗?”看着宋时安的背影,冉进好奇的问。 “对,若个书生万户侯就是他。”魏忤生说完,又打趣的问,“将军觉得如何?” 冉进在思索后,评价道:“人是很英俊的。” ……… 魏忤生和宋时安早就明确分工了。 殿下管军队,宋时安负责内政。 所以,他径直的就去向了县衙。 这时,衙门口早就有一个身着青衣的清瘦中年男人等候。 在他下马后,对方便主动打招呼:“参见堂尊。” “江县令?”宋时安问。 “在下是江从。”江县令回答。 “江大人无过,朝廷也并未降职,只是派我而来另有作用,不必如此的拘礼。”宋时安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我年幼,江大人叫我时安就行了。在朔风,你我都是县令。” 听到这番话,江从露出了笑,相当随和的说道:“一县哪有两个县令?时安不必芥蒂。这种时候来朔风,岂能是与我争这区区堂官?放心,我自会全力辅助于你。” “那就多谢了。” “请——” 江从伸出手做出邀请,便领着宋时安往县衙旁的牢衙而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县衙被征为将军府了,县令职守都是在牢衙里。虽然简陋阴湿,但姑且五脏俱全。” “那原本的牢囚呢?” “全都挖壕去了,倘若这次守下城,也就特赦了。”江从开起了玩笑,“这或许是姬渊来,唯一高兴的人吧。” 宋时安相当喜欢这种行伍之中,或者基层官场的黑色幽默。 总感觉是枯燥无味生活里,聊以自慰的点缀。 两个人很快,就去到了牢衙里,原本从九品‘典史’的署房。 是真的暗,哪怕是白天,也要靠烛火照明。 太纯狱风了。 “户籍,案策,还有地图,全都在这里了。”说着,江从就从架上,把一本巨厚的卷册拿了下来,“城中的户籍,基本上全都在此了。军籍的除外,总共一万一千二百四十三人。” 在他介绍的时候,宋时安翻了起来。 看到一些红字的,好奇的问道:“这些红的,是死了?” “是豪族。”江从被逗笑了。 “豪族还特意标红?盛安户籍处都没这样啊。”宋时安惊讶道。 “地方不同帝都,尤其是县里,庙小妖风大。”江从解释道,“这是上一任县令要求的,就是怕‘例行公事’时,冲撞到了什么贵人。毕竟也就一介县令,区区七品。如若不小心得罪了人,怕是连乌纱都不保了。” “朔风豪族是多啊。”宋时安感叹。 “那城中的张公,是当今凉州刺史的亲姑父。” “这区区七品县令,确实是不敢得罪。”宋时安好奇的说,“既然如此尊贵,那他们还能在城中,没有搬走吗?” “以往战前,那都是会单独撤走的,但赵将军来了,说会统一撤军,就没让零零散散的走。而后来又说不撤,便以军纪严明,人人皆有守土之责,没让一家豪族出城。” “他那是刚直不阿吗?”宋时安笑了,“那是知道走不掉了,干脆让所有人陪葬罢了。” 赵湘:我都要死,你算什么东西能跑?给爷一起死! “哈哈。”江从也喜欢宋时安的幽默,还夸赞道,“时安看问题还是透彻。” “那这些豪族,都是不服徭役的,对吧?”宋时安突然抬头问。 江从缓缓点了点头,道:“哪怕在这时,县衙也征召不来。” 道理其实很简单。 让他们来,也帮不了大忙。但万一城守住了,事后绝对要记恨你。 哪怕是城丢了,这些县官都死了,可他们还有家人,要是被那些豪族在城外的同族亲戚所针对了,这辈子就只能用力的活着了。 因此,干脆就当不存在好了。 “是啊。” 随意的翻看着户籍卷册,宋时安轻描淡写道:“都是体面人,怎么能做污糟事呢。” (本章完) 第76章 豪族不纳粮 第76章 豪族不纳粮 宋时安说出这话时,江从注意着他的表情,并没有多么和善圆滑。 但他也没有过问。 “城中民夫,能够作为苦力的,也就是四千人吧。”宋时安说。 “是,剩余的孩童,一般在城中做一些很轻的搬运。妇女的话,就是帮忙造饭,给军队浣洗衣物和被服。”江从回答。 “那所有人的粮食,都统一收集调配了吗?” “普通百姓的,全部都集中收到了一起,跟着士兵一起按照最低的糊口份量开饭。”江从补充道,“豪族的话,每户都捐了一些粮食。” “豪族的粮食没有全部上交吗?” “大族就多捐,稍微差一些的,也捐了。”江从摇了摇头,“至于到底储粮多少,很难搞清楚。一般他们都有隐蔽地窖的,或许藏匿了大头。” 那不是或许,那是绝大多数粮食都没收上来。 但这也没办法。 那些豪族很清楚,真要打起仗来,肯定是优先供给给作战士卒的。 而要是拖到了后面,全城无粮的境地,到时候,八成就只给百姓一口米汤续命了。 甚至说,可能就让其自生自灭。 到时候,那还哪有什么贵族和庶民之分? 那只能你死我活的抢粮,就跟末世一样。 因此,把粮食牢牢握在手中,那才是安全感所在。 哪怕粮食多得吃不完,烂了都不会交出去。 “时安。” 见他在思索,江从建议道:“你新官上任,那些豪族们肯定会给你面子。你召集起来,以县衙的名义请个客,再募集一次,应该也能收上来一点。” “江大人收过一次?”宋时安感兴趣的说道。 “赵将军来时收了一次,那次最多。”江从摆了摆手,笑着说,“我那哪是收啊?求爷爷告奶奶,算是要了八百石。” 那就是三万斤去壳精米。 这听起来不少,但古代人干活重,没有其它食物汲取,在整日劳役下,一个士兵一天至少要吃一斤半。 也就只够守军三天的量。 “当然,时安与我不同。”江从也不算恭维的说道,“宋府君为盛安令,而且并未下野,宋氏也是名门大家。你来,既不用求人,他们也不会轻视。只需要说出官府难处,邀请各豪族替朝廷共度时艰,收个两、三千石,那都没问题。” “我爹的面子,只值这么些?” 宋时安不太满足。 “倘若平时,那肯定不止。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嘛。”江从笑着说道,“况且赵将军收了一次,我又要了一次,豪族也会有抵触情绪。” “确实,得理解一下各位老爷们。” 宋时安缓缓点首,进入了思索。 豪族们粮食的储粮,属于是未知。 而城中豪族的人口,应该是一千二百人左右。 其中有大概一百多人,是豪族好心给拉出来,借给军队用的。 但剩余的近千人,则是紧闭大门,双耳不闻窗外事,就等着姬渊打过来。 宋时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姬渊哪怕真的破了城,在城中烧杀抢掠,也不至于无差别攻击,东西会抢,但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杀。 姬渊拿下了北凉,不可能只要这里的地。现在整个天下,不仅是大虞,齐国和辽东那边,世家都有一种‘尾大不掉’的趋势。 他要占了北凉,还得依赖这些世家进行统治。 真要不当人一通杀,那岂不是断了南凉世家卖国投敌的忠心? 张老爷,真是又高又硬啊。 “好,江大人多谢你,我已经基本了解了。”宋时安笑着对江从行了一礼。 “那我就去监工了。” 江从也对宋时安行了一礼,接着便退出了署房。 坐在县令的椅子上,宋时安双手抱在胸前,开始了思索。 老实说,去苍霞一趟,能干两年还活下来,而且如果能够基本上把民风跟胡患协调得不那么尖锐,回来直升五品,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仕途之路。 毕竟这样看来,朔风可比那边艰难危险不下十倍。 在那里,只有父母官需要考虑到自己的脑袋。 而在此处,所有人都要考虑自己的脑袋。 这,是拼命的生存斗争。 可以说,每个人都是丧尸。 “但无妨,我就是来闹的。” 当你的九族不会拖累你的时候,你就是无敌的。 那些人为什么没自己这么屌呢? 因为他们没有将九族视作身外之物的决心! 就在这时,一位县吏禀报道:“堂尊,有个自称三狗的士兵找您。” “放进来。”听到这个,宋时安当即说道。 接着,三狗便进到了署房内,露出相当激动的表情:“堂尊,我来了。” “咦,你不是升什长了吗?” 见到他人后,宋时安笑了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给您当侍卫吧。”三狗颇为淳朴的说道,“把您交给那些州兵的小子们,标下不放心啊。” 大虞的兵分三种,禁军,州军,边军。 边军战斗力强,禁军装备优良,州军数量最大。 赵湘所率的部队号称是五万精锐,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各处征调的州兵。 “哦,看你的意思,你很瞧不起那些州兵咯?”宋时安打趣道。 说着,三狗作出了一个ok的手势。 你也是穿越者? 宋时安惊愕的坐正了身体。 “打三个。” 毫不放在眼里的,三狗笑盈盈道。 “你就吹牛吧。” 宋时安看到熟人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部公路电影里,在旅途进行了很久之后,突然遇到了开始时结识的某个朋友,他跟在一个车队里,说也想去远方。 “堂尊,还有个事。”寒暄过后,三狗突然说道,“有个人带来了,百总不知道怎么处置,便让我们征询您的意见。” 听到这个,宋时安起身:“行,看看。” 接着,就与三狗出了署房。 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监狱,最尽头这个单间署房,就相当于监狱长办公室。 所以出了门,就是一条长廊。 左右两侧,都是牢房。 但这些,基本上都成了原本县衙官员的办公场所。 仅有几个巴掌大的牢房还空着。 宋时安一出去,便看到了那位身材魁梧健硕,完全把铠甲撑开的罗庭副将,王大龙。 见到其人,宋时安当即就上前去解绑,并且作出心疼的语气:“王将军并非囚徒,何以……” “不必假意作出爱才的样子,解绑了我就跑。” 王大龙打断着宋时安殷切的话,面无表情。 轻轻甩开他的手,宋时安川剧变脸,毫无热情道:“都给你懂完了。” 那不是互相都给台阶下吗? 我还虚情假意上了。 “你已经来了朔风,走是走不掉了。姬渊很快就会打过来,到时候,你是想继续在牢房里坐等我等赚取军功,还是放下芥蒂,为殿下效力,守土拒敌。”宋时安质问道。 大虞虽然是勋贵撑起的,但朝廷不会盲目重用勋贵。 虽说一些没有能力的人,也会委以重任,但不至于交到最重要的位置。 这就好比,当某些重要岗位,你发现是飞舞的时候,其实是庆幸——现在天下是太平的。 而琅琊这个重中之重,无论是守军还是副将,都是相当有水准的。 这位王大龙曾经就是一名著名北凉猛将,率军冲杀时,曾单人擒过敌将。 他若心甘情愿为小魏所用,也是一大助力。 “宋生。”盯着这个男人,王大龙依旧是铁板一条道,“没有人心甘情愿放弃朔风,你对大虞的忠心,我们也有。” “既然都是忠心,为何成不了同僚?”宋时安反问。 “朔风必定失,真正的战场,就在琅琊。” 想到这里,王大龙由衷愤恨道:“你和殿下,毁了罗将军与姬渊梦寐以求的一战!” (本章完) 第77章 张公硬,宋堂尊高 第77章 张公硬,宋堂尊高 看来,罗庭也有一揽子计划。 跟自己一样,他也非‘等闲之辈’。 但那没办法。 “罗将军觉得自己能赢,我也觉得殿下能赢。”注视着王大龙的眼睛,宋时安平和道,“看来,我们是存在着不可协调的分歧了。” “是。”王大龙完全没有妥协的想法,“既然殿下能赢,那就不需要反对者的支持了。倘若放我出来,我一定会带着我的部下出城。” “那这就太麻烦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了,但宋时安语气里面一点棘手的意味都没有。 两个人的情绪,都不算好。 在这件事情上,可谓是针锋相对。 而二人眼神冰冷的对视一会儿后,宋时安偏了下脸,随口道:“给王大龙将军安排一间牢房,不要虐待,不许欺辱,每日定时的安排饭食。” 下令后,狱卒便将房门打开。 王大龙,也是直接的走了进去,坐在了茅草堆上,镇定自若。 牢狱,不可改其节。 “王大龙将军不服徭役,不挖城防,也并未像城中女子那般,为我大军造饭浣衣,就按照最低的供给送饭。”宋时安再次吩咐。 王大龙知道他是在激自己,所以依旧平视前方,不为所动。 而看着牢笼里坐着的人,宋时安语气仿佛带了针一样,并故意提高声音道:“王将军你觉得殿下会输,那你就等着吧。什么都不干的坐在监牢里,等城破,等被屠,等虞人的血流干了,等到姬渊找到这里,你再兴奋的跟他说,就说吧,我是对的,六殿下错了!” “……” 这番话,让王大龙的故作镇定没办法再维持。 他将头低下,默不作声,并不与宋时安视线交汇。 但双瞳,则是动摇的发颤。 宋时安挑着说的这些话,确实是扎人。 让他所坚持的一切,对朝廷的,对罗庭的,对自我的忠诚,都变成了最大的私心。 “堂尊,张公家的管家请见。”这时,一位县衙主薄开口通报道。 “让他等!” 发泄般的撂下这句话后,宋时安就扯袖转身,回到署房。 只留下坐在牢房中的王大龙。 抬起头,看着这个狂生的背影,他一时间,也陷入了动摇。 倘若殿下将这座城池牢牢控制着,坚壁清野,修筑城防,一直等到姬渊前来围攻,那到时候,自己还是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做,就等朔风陷落吗…… …… 回到署房之后,刚哈完气的宋时安,瞬间就变脸,重归于淡定从容。 很多话,都是因人而异来说的。 而对于王大龙这种并不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纯粹是不认可自己的异端,就需要上价值了。 毕竟在没有发生的事情上,一张嘴,是绝对没办法说服另一张嘴的。 他肯定觉得六殿下是傻逼,为了守住城,全盘打散了帝国的计划,也让罗庭筹备了很久的,和姬渊的终极一战泡汤。 在政变这种事情上,他肯定恨死这次行动的决定者了。 其中,包括我。 但我问你,你是不是大虞人? 齐贼来了,有没有猎枪? 杀我同胞,辱我姐妹,你要不要并肩作战? 这是肯定的,因为王大龙这种人,本就是铁血大虞战狼。 而战狼,最好用了。 到时候就等吧,真到那一刻了,他必定会为六殿下效忠。 然后呢…… 刚才是谁来了? ……… “堂尊是有什么事情吗?” 在牢衙门口,张府的大管家周安在等待了很久后,对门口的县吏询问道。 “堂尊今天第一天来,要处理交接的事情太多了。”县吏笑盈盈的说道,“您啊,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有说过是张府的人吗?”他问道。 “说了,这肯定说了。”县吏笑着道,“等堂尊忙完,自然就见您了。” 抿着嘴,周安用鼻吸了一下后,有些不太耐烦的侧向了一边,继续的等待,并且有些阴阳的说道:“江堂尊以前,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张府来的人,都会很快就见的。这都过了一刻,堂尊他,是不是不太懂朔风的风土人情啊?”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 县吏也不背锅,笑着道:“堂尊他,是说的让您等。” 不悦的,周安拿出了一小锭银子,放在了他的手心,摆了摆手,催促道:“再去问问吧,何时能够见我。” “诶好的,您稍等。”拿到钱后,县吏便屁颠屁颠的,回到了狱衙里。 连忙的,去到署房中,他通报道:“张府的人问堂尊,何时能见他。” 宋时安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他,感兴趣的问道:“那人现在不耐烦了吗?” 听到这个,人精的县吏旋即解释道:“看他样子,似乎是真的有些急事要找堂尊。” 在这种遍地是豪强的县里当吏,就一定得处事圆滑,两边都不得罪。 哪怕只是大府里的一个管家,也得当爷给伺候着。 毕竟县吏不同于州吏,和重要部门的郡吏,含金量差很多。 大虞的京吏,州吏,和部分有些重要和有晋升空间的郡吏,那都是举人才能做的。 而像这种小县吏,还是在监狱里的‘狱警’,基本上就是小卡拉米。 当然,他们背地里也是瞧不起周安这种管家的。 下人一个还装上了,谁特么怕你啊,不都是忌惮你背后的人吗? “这张氏,在朔风如何?”好奇的,宋时安问,“相当跋扈吗?” 谈及于此,作为县令的狗腿子,县吏小声的说道:“那张氏,在整个凉州都算是大族。张公这一分支的,也相当有权势。他儿子在其它郡当都尉,而他的亲内侄更了不得……” “刺史对吧?”宋时安说。 县吏点头:“对对。” 那确实是不得了。 侄子是高官,他屌不屌? 而且大虞才六个州,他侄子就是其中一个州的刺史,含金量确实是拉满了。 这一次潼门关丢了,他免不了责任,至少会降职两级。 就算如此,还是能跟老宋平级。 这时,宋时安像是对下属八卦一样,抬起手指,小声道:“要降了。” 听到这个,县吏惊讶的捂着嘴巴,然后点了点头。 刺史要下去了吗? 那这朔风张公,还能继续作威作福吗? “那让他进来吧。” 见也差不多了,宋时安随意道。 “好的堂尊,在下这就去喊。” 县吏就这样,离开了署房。 而宋时安则是往椅子上一靠,双脚‘kua’的一下,就搁在了木案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着相当温和,约摸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注意到了他这松弛的态度,认定是个孟浪的纨绔子弟后,便笑着说道:“堂尊,张公想问问,这城门都何时开启?” 宋时安微微歪着头,相当敷衍的问道:“你叫?” 这般无礼的态度让周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化为平和:“回堂尊,我叫周安。” “你是何官职?” “在下无职。” “那你是举人吗?”宋时安又问。 “堂尊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张府家一个下人。” 周安特意的,在‘张府’两个字上下了重音。 “哦。”宋时安把脚放下来,身体前倾,笑着开口道,“那你一定考上了秀才吧?” 注视着宋时安,周安语气里的温和全然消失:“在下没有。” 而听到这个,宋时安的笑脸当即阴沉下来:“那你见本官不跪?” (本章完) 第78章 宋老爷,装糊涂的高手 第78章 宋老爷,装糊涂的高手 周安的眼睛,陡然间的瞪大。 宋时安的那句话,瞬间就让他的大脑空灵。 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从对方那阴冷的眼神中感觉到寒意后,他才意识到——来者不善。 “堂尊。” 然而他也并非善茬,不是这一句话,就能够把他给吓趴的。脸上的紧绷重归和善,他皮笑而肉不笑的开口道:“你应该是初次来到朔风,所以不太了解这边的一些风土人情。” 宋时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而接着,周安缓缓的走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颇为随意的说道:“我知道,堂尊年轻气盛,来了朔风,想要做出一番功业。但州县啊,跟你的盛安不一样。说句大逆不道的,天高皇帝远。” 在他说时,宋时安缓缓站起身,颇为感兴趣的看向了他,似乎在说继续。 见这孩子有让自己指教的意思,周安也就更加松弛了。身体往后靠着,手搭在扶手上:“朔风城里,早就发不出饷了。可以说,这些各级官吏呀,都是张公养着的。” “来了几任的县令,刚开始哪个不是想作为朝廷命官,好好的威风威风。想敲打一下城中豪族,那很简单,断了炊也就老实了。” 说着,周安笑了起来,想着张公的吩咐,他对这个宋公子,也尽可能客气了:“我知道,宋县令想用大虞律法来压我,但真的没必要。皇帝的法,从来都下不了县。而这里,可是北凉。想要在北凉上的了桌,我给您指一条路。” 宋时安轻轻抬了下头。 而周安,也就直抒胸臆了:“明日,宋县令来张府,张公替您把城中所有的豪族聚齐。您敬几樽酒,就说国难时艰,三军将士奋力杀敌,望诸公能劳军犒军,以壮士气,以慰军心。看在张公的面子,当然,也有宋府君的面子,当天就能给您凑齐三千石粮食。” 听到这里,宋时安做出健忘的问:“你说什么?” 这是嫌少? 但周安不会随意提价,于是开口道:“我说,给您凑三千石粮食。” “不不。”宋时安摆手,“不是这一句。” “您来张府,张公替您把所有豪族聚齐。” “也不是这一句。” “我给你指一条路。” 周安有些不悦,特意的没有使用敬语。 于是,宋时安提醒道:“你说,我是拿大虞律法压你?” 周安一愣,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但依旧是不卑不亢道:“怎的?” 然后,宋时安抬起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笑着道:“不,我是拿势压你。” “……” “来人。” 脸色当即骤变,宋时安下令。 下一刻,县吏和三狗一起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周安,屁股一下子就有些坐不住了。盯着宋时安,对于这小子要干什么,不禁慌乱起来。 “拉出去,按照军中规矩,杖二十棍。”宋时安冷冷道。 军中的杖二十棍和县衙的不同,那是把普通人当成士兵来对待,自然下手更狠,不会留情。 “你!”周安刷的就站了起来。 县吏还怔了下,不太敢动。但三狗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执行机器一样,直接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外面架了出去。 县吏随即跟随,拽住另外一边。 “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怎么敢对我动手的?”挣扎的转过头,周安对着宋时安大喊道,“我是张公的狗!你打了我,张公不会放过你的!” “叫什么呢,闭嘴!” 三狗重重一巴掌就甩在了周安的脸上,警告道:“在军队里,抗拒杖罚那是要直接杖毙的,再叫打死你!” 这巴掌配合着那句威胁,仿佛一下子打到了周安的声带上,再也不敢叫嚷。 但身子,却像是蛆一样,来回挣扎扭动。 这时,县丞齐密走了过来,在狱衙过道见到这一幕都傻了。旋即,加快脚步走向署房里,先是照例行礼:“堂尊,我是县丞齐密。” “齐大人。”宋时安微微点首。 “您知道刚才拽出去的,是谁吗?”他担忧的问道。 “不知道,好像叫什么安……宋时安?”宋时安思索道。 “您才是宋时安。” 看出这位小宋大人是装糊涂的高手,县丞也就不演了,当即说道:“一个下人,冲撞了您,打死也就罢了,但他是张公家的下人,还是大管家。此番,您打了他,无疑打的是张公的脸。” “如此国难当头,张公趋利避害,不肯体恤朝廷,敲打一下又如何呢?” “敲打可以,但打不行。”齐密干脆的说道,“我知道,小宋大人是盛安来的,看不惯北凉这些粗鄙简陋的豪族。但张公,他是刺史的亲姑父,这时没走,等到武威陷落,姬渊大军亲至前,刺史一定会亲自下令,来接张公出城。” “他要是真的能走,为何之前不走?”宋时安问。 “赵将军名义上说了,谁人都不准离开朔风。”齐密解释说道,“但实际上,有跟张公私下透过底。若走,只能他和他家的亲眷离开,其余人必须留下。钱财可以带走,粮食必须留下。” “他是贪财,还是想连着下人一起走?”宋时安问。 齐密摇了摇头,道:“他想让城中所有豪族,一起撤走。” “喔,这样啊。” 宋时安这下是明白了,张公这位‘人道主义’的想法了。 也就是说,作为刺史的亲姑父,他想走可以随时走。 但是,作为北凉世家领袖,他要保全这个利益阶层。 哪怕是故土南迁了,有这些人拥护,作为外地人,他在南凉依旧是豪族。 同样,也是为了坚持一个底线——兵不上大夫。 在中世纪欧洲有一个共识,哪怕是灭国之战,战败的国君都不会被杀,依旧能过着优渥的日子。 其一,都是亲戚,没必要。 其二,人不可能一直赢,只要有输的那一天,保持着这一条底线,不破坏这个规则,那历史的车轮,碾压而过的,只有百姓的尸骸。 张公就代表一个立场,权力更迭可以,不能破坏千年世家的传承。 现在天下,齐帝也好,辽东北燕王也好,虞帝也好,说到底都是世家拱卫出来的最强世家代理人。 当然,南越不一样。 他们那边还在部落冲突。 “所以,堂尊你不能打他啊。” 齐密知道他听懂了,所以有些焦急的催道。 “可是打都打了,怎么办?”宋时安问。 “现在应该刚开始打,我这就去叫停!”齐密当即就准备转身。 “别。”宋时安叫住他,道,“打了一半就停下,那我的面子怎么办?” “……” 这句话倒是把齐密说的不会了,憋了良久后,问道:“堂尊敢打的话,应该不是一时兴起。想必,肯定有一些举措能够压制张公?” “以势压,可否。” “堂尊的势,比刺史还大?” “六殿下的势,如何?” “……那当然是可以。” 齐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知道,基本上完了。 六殿下,有个勾八的势。 势是积累的。 对此,六殿下毫无根基。他现在所谓的势,准确来说叫‘杀威’。 杀威最开始的一波是强的,但统治万民,不能全靠杀威。 “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有六殿下顶着。” 宋时安,缓缓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 齐密能说什么,只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而宋时安,在等了一会儿,差不多打完后,便出了狱衙。 然后,就看到了趴在长椅上,屁股被打烂,糊了一堆血,整个人宛若一条死狗般虚弱的周安,正被一大堆人围观着,皆是平民百姓。 “这不是张公家的管家吗,怎么被打成这样?” “这人,怕是要死了吧?” “太狠了,我全程看的,第一棍子就打出了猪叫。” “这是这个新来的堂尊干的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张公家的人吗?” 见围观人如此之多,宋时安相当轻松的走到了人前,看着这个一头冷汗,差不多晕厥的周安,拍了拍手掌,高声道:“愣着干嘛?快点给张公把人送回去啊,没礼貌。” (本章完) 第79章 小魏的站台 第79章 小魏的站台 县衙改将军府。 秦廓和朱青入城之后,便被魏忤生召去。 二人在路上,一直都相当的忐忑。 直到进入到县衙大堂里后,原本正在梳理军情的六殿下放下手中的事情,连忙起身走向他们。 他们这才清楚——是要给台阶下了。 可是这个台阶,难下啊。 我是下了,我的九族怎么办? “朱校尉,秦主薄。” 站在中间,魏忤生直接扶着二人的肩膀,将他们往里引入,并且颇为热情的说道:“请坐。” 两个人十分的惶恐,但也只能一左一右的坐下。 “至于夺权之事,先前未与二位商榷,确实是一时‘兴’起,来不及。”魏忤生解释道,“现在想来,着实是有些抱歉。” “殿下。” 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秦廓相当为难的开口道:“我想知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样才对。” 殿下你就别演了。 给我们生路吧! “倘若是孑然一身,我等定能为殿下效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朱青也是一个意思,相当真诚的说道,“此番来,其实我已经知晓后果。但哪怕如此,我也愿意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干。可是,我的妻儿都在盛安,小儿子才不到三岁。” 说着,两个人都露出了难色。 魏忤生也相当严肃的点了点头,进入思忖。 “我等定有忠心,对陛下,对殿下。” 秦廓想到这里,颇为痛苦:“但我等与寻常士兵不同,他们跟随着殿下,朝廷是不会去迁怒其家人的,也做不到。一千个人,那就是大几千人的家眷,没办法罚。可是,我与朱校尉是这支禁军的校尉和主薄,倘若有何事,最先追责的就是我们。” 他们的顾虑,太正常了。 法不责众,那些士兵哪怕真反了,又能怎么办呢? 而他俩,哪怕是被裹挟,也是这支禁军的负责人。 而且,真的做了‘叛军’的将领,接受了殿下的升官,那九族顷刻间就消消乐了。 “我很能理解你们的焦虑,我也完全能够感受的到。”魏忤生缓缓起身,将一封手书拿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能够挽救到何种程度,但肯定会竭尽全力。” 说着,他就把手书递给了秦廓。 而朱青,也连忙的起身凑了过去。 二人,同步过目。 其中的内容,越看越认真,表情越来越严肃。 ——儿臣誓死守卫朔风,然城中粮秣、甲胄、士卒匮甚。固胁迫禁军,尽掠琅琊资储,以全力抗渊。若天不佑我,城破师隳,忤生当为千古国蠹,九庙蒙尘,万世唾弃。若逐齐寇而全疆土,忤生当束身诣阙,伏惟圣裁。 二人看完之后,缓缓的抬起了头。 而面前的魏忤生,神情坚定的注视着二人,发誓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赢下这一仗,我只要寸土不让。所以,我会揽下一切的罪责,倘若真的击退了齐贼,我也不贪慕留恋权势。我会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出去。倘若违背此誓,五雷轰顶,泉下也受尽修罗烈鬼,百世折磨!” 魏忤生,说破了这两个人最担心的地方。 那就是,这一仗输了还好。 殉国而罪减一等,朝廷不会太过于无情。 可要是侥幸的守了下来,六殿下不交权怎么办? 倘若在朔风就此割据,拥兵自重,那他们不就真的成国贼了吗? 要知道六殿下可是一无所有,等赢了之后,他就拥有很多很多。 而这个疑虑一打消,二人走到了正中央,同步的单膝下跪,双手握拳,异口同声道:“谢殿下!” 魏忤生则走到二人面前,扶着二人的胳膊:“我知道二位不贪慕权势,但你们是自己人。只有自己人,我才用的放心。” “请殿下吩咐。”朱青坚定道。 接着,魏忤生说道:“这次,我们带来了一千禁军,调走了琅琊的四千人,朔风还有大概九千人,但其中有近两千人的伤兵,能用的,大约就是一万两千人。我会将其打散,混编,分成四个营,冉进持掌一营,你二人各带一营,我再亲管一营,完全控制兵权。” 三千人的最高军事领导,那就是实际上的将军了。 “你们现在的官职太低,所以暂且代为将军。倘若真的守下来了,我去盛安交出兵权后,也会上表陛下擢升二位。”魏忤生承诺道。 “全听殿下的。”秦廓很快答应。 而朱青却在短暂的沉默,开头问道:“殿下,下官想问一下,赵湘您会如何处置?” “是何意思?” “真的就当成一兵卒,军前效力吗。” 魏忤生坚决道:“是。” 听到这个,朱青彻底安心了,道:“只要殿下能够有这样的决心,那我等,就能治好军。” “和宋时安说的一样。”魏忤生笑了,“你们给我当刀,刀是否能杀人,全看持刀的我,手稳不稳。” 但凡具备智慧,不莽撞的人,其实都会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那就是,你的领导是否给力。 这一次的整编,实际上就是夺权,将原土著的利益瓜分,并强行捧出一些新贵。 刘焉入蜀,带去了东州派,打压蜀中本土的益州派。 刘备入蜀后,又带去了荆州派,收东州派,加大力度打压益州派。 蛋糕就那么多,又没有新蛋糕,那能怎么分呢? 一定是给少部分人分最多的蛋糕,然后团结这些少部分,拼命维护自己的分蛋糕原则。 因此,让秦廓和朱青上去之后,肯定是要持续打压原来将领的。 要一直,压着他们抬不起头,没有哈气的实力和条件。 可倘若殿下决心不够,又或者是担心影响不好,没让原本的头子赵湘当大头兵,把他重新的提回领导岗了,但秦廓和朱青则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就是上行下效。 安全感,是互相给的。 “他这话还是说的一如既往的大胆。”秦廓摇头吐槽。 “不过,你二位也不要对时安意见太大,全都是我要做的。他,不过是为了把事情做好罢了。”魏忤生打趣道。 二人低下头,再次异口同声:“是。” 嘴上是答应了,心里不可能完全没事。 为什么? 这些主意九成九就是那小子出的! 他才不清纯! “那朱将军就先下去吧,等整编好了,我再公开委任你们。”魏忤生直接以‘将军’相称道,并看向了秦廓,“秦将军,留一下。” “那在下,就告退了。”朱青退下。 这里,只剩下了魏忤生和秦廓。 而没等魏忤生开口,秦廓就将那张皇帝手谕拿出来,双手呈给魏忤生,解释道:“殿下请相信,这道手谕我也是出征前突然收到的。而且,陛下的锦衣卫,没有给任何的说明。” “我知道。” 魏忤生看着金帛的手谕,面无表情。 “殿下,您是知道些什么吗?” 秦廓好奇的询问,同时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陛下应该是担心我初次领兵,不太熟练吧。”魏忤生笑了笑后,道,“秦将军,你也去忙吧。” “是。” 行礼后,秦廓也走了。 再一次,将手谕拿起,看了良久后,魏忤生神情严肃呢喃道:“父皇,您觉得忤逆而出生的我,就一定会忤逆吗?” 他原本有些抱怨。 但突然的意识到,陛下防这一手,就真的预判到了自己会忤逆。 他,没错。 他,甚至是对的。 “殿下!” 就在这时,原赵湘的主簿政通跑了过来,急急忙忙的禀报道:“出事了!” 主薄这个官职非常常见,县令有主薄,郡守有主薄,刺史也有主薄,军中还有主薄,但主薄之间,亦有差距。 我都快不认得主薄这个字了。 打个比方那就是,高官有秘书,县长也有秘书(并非专职),但两个级别差距就很大。 秦廓就不是朱青的主薄,而是军中的一个主薄,然后与他一起,共通的管理这支军队。 早上赵湘出来迎接,政通虽然跟随了,但后来知晓到他劝阻过赵湘,只是没有成功后,便重新的把他提了回去,并且留以己用了。 在全面接管的时候,也是需要一个对军队知根知底,全盘了解本地情况的。 “何事惊慌?”魏忤生问。 政通相当急切的说道:“宋县令把张公的人给打了,现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 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不维稳而示威,太莽了! 听到这个,魏忤生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就这种小事?以后宋县令做的事情,不必与我通报。” “是。” 政通见六殿下都这样说,只能答应。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那张公,可是刺史的亲姑父……” 不耐烦的,魏忤生直接摆手:“那等什么时候他打了张公再和我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