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甜意洽》 第1章 笨蛋绑架团伙 “确定就是这个人？” “是他，”段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那个男人，咬着牙说道，“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同他对话的人摩拳擦掌：“行，那我们上吧。” 邵久一刚走进小巷没一会儿，听见背后传来复数脚步声。 脚步轻重不一，但步伐节奏很快，不似寻常路人。这么条偏僻的小道，突然挤进一堆人，多少有些诡异。 意识到那伙人逐渐靠近，他下意识想转身，脚步声瞬间加速，猛地靠了过来。 混乱间，邵久一隐约看到了几个人影，接着便眼前一黑，视线被什么东西彻底罩住了。 事发突然，他视线受阻又赤手空拳，下意识想要反击却不料对方有备而来。 邵久一一脚踢空，接着腹部遭受重击，不由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难道是打劫？这光天化日的，未免太嚣张了。 这附近一贯治安良好，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严重的暴力事件，让他潜意识间变得松懈。 敌众我寡，又不能视物，邵久一很快做出判断，放弃了抵抗，决定姑且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又有什么目的。 虽然是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但入口处有监控。 只要自己能囫囵着脱身，就一定能让这群为非作歹的家伙统统付出代价。 四五只手粗鲁地按在他身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语调嚣张：“你就是陈明生是吧？” 邵久一皱眉：“……谁啊？”他动了动，“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说我们认错人了。”方才那个男声压低了音量小声对谁说着。 另一个同样陌生的声音冷笑了一声：“不可能，他装呢。” 这声音带着些微青涩感，该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孩。 “我真的不是，”邵久一说，“不信你们把麻袋掀开看看。” “花招还不少，”男孩又笑了一下，可语调却是毫无温度，“我再信你就把名倒过来写。” 他说着转向同伙：“快把他带过去。” 邵久一大致明白了，这伙人这是来寻仇的。 从声音分辨，一共四个人，年纪都不大，而且行事显然没什么绑架经验，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想来待会儿看清了自己的面貌，就会立刻发现找错了对象。 邵久一很配合地跟着他们一路移动，在心中暗暗计算距离。 这附近有一片已经荒废了的老旧厂房，他们应该是把他带进了其中一处。 进了室内，邵久一刚要开口，听见方才那个声音还挺好听的男孩子恶狠狠地喊道：“揍他！” 紧接着，一堆拳打脚踢便招呼了上来。 这伙人果然没有任何经验，以为以多胜少便毫无悬念，也没试图制住他的手脚。 邵久一在混乱中挨了几下，花拳绣腿的，有杀伤力，但不多。他很快便挣脱了罩在头上的布袋。 此时为首一个男青年正一拳向他袭来，他轻巧侧身躲避的同时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拉。 对方一个跄踉，身体被迫转了个角度，邵久一再朝他膝盖弯一踢，他便当场跪了下去。 剩余三人见状都愣了一下。 邵久一并不松手，扣着那人的手腕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冲着其余几人正色道：“你们认错人了。” 他以为这些人看清了他的长相，便会意识到这是一场乌龙。 面前三人，其中两人都转过头，看向了站在最边缘的那个男生。 那男生向前一步，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不会认不出我是谁吧？” 听声音，这就是刚才说他耍花招的人。 这男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清秀俊俏，虽一脸敌意，气质却依旧透着几分纯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使用暴力的恶徒。 这般长相，无疑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可邵久一对他全无印象，很确信两人过去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邵久一告诉他，“你们要找的人叫陈明生对吧？我姓邵，我是不是跟他长得很像？” “你当我白痴是吧，”男孩怒不可遏，往前两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骗？” 他身高比邵久一矮了大约十公分，靠近后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和邵久一对视，虽然眼神依旧凌厉，气势却是减了三分。 但他本人毫无所觉，指着邵久一继续喊道：“你这个人渣！想要骗我的感情可以，但你居然还敢骗我的钱！” 邵久一挑起眉来，放开了依旧被他钳制着的人。那人一阵倒抽气，从地上挣扎的爬起后一边活动手臂一边向着另一侧退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其余两人也都一声不吭，满脸狐疑。 邵久一看着面前那张凶巴巴的漂亮脸蛋，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语，试探着问道：“冒昧问一句，你是……男孩子吧？” 对方愣了愣，更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他们要找的陈明生既然跟自己如此相似，那无疑也是一位男性。 好像莫名其妙被卷入了奇怪的感情纠纷。 邵久一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竖在对方跟前进行展示：“我没有骗你，我姓邵。” 对方盯着他的身份证看了几秒，非但没有消气，瞪向他时更是怒不可遏：“你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这也太油盐不进了，自己和那个陈明生到底长得有多像？ “还钱，”男生愤怒地指着他，“不然你今天别想完整出这个门！” 他说着四下搜寻起来，之后快步走到角落，试图从一堆杂物中捡起一根长木条。却不料那木条的另一头被钉死在一个框子上，他一用力，没能提起来，反而跄了下。 眼见这木棍不好用，他愤愤地松开了手，再次搜寻起来。 邵久一看在眼里，不由得替他尴尬了起来。 “小朋友，有话好好说，别冲动，”他试图安抚，“暴力不适合你。” 对方转身吼他：“去你妈的小朋友！” 他怒火中烧，其余三位同伙却很安静。邵久一方才一套招式行云流水，显然不是个善茬，让他们不敢轻易造次。 “你们是他朋友吗？”邵久一问，“劝劝他。” “你、你先还钱！”其中之一边说边往后退，毫无气势。 邵久一都有点儿想笑了。 “这个陈明生骗了他多少钱？”他问。 他们没有回答，犹豫之后纷纷看向那个男孩：“……你会不会真的认错了？会不会那个人盗用了他的照片？” 男孩遍寻不着趁手的武器，此时稍稍冷静了下来，表情语气带上了些许犹豫：“不可能吧……我跟他视频过好多次的。” 邵久一听着，终于明白了过来：“你网恋被人骗钱了？” 男孩有点儿无措，但看向他时还是试图虚张声势：“你自己心里清楚！” “骗了多少？”邵久一问。 男孩不吭声，一旁他的朋友替他答道：“两万三。” “够立案了，”邵久一说，“为什么不报警呢，何必动私刑？你们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犯法律了吗？” “别拿这些唬人，”男生明显是有点儿怵了，嘴上却还是不服软，“你又没受什么伤，还还手了，报警我们也不怕。” 邵久一笑了：“这不是单纯的斗殴，是有预谋的绑架，而且……”他放好了一直拿在手里的身份证，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证件，“你看这是什么？” 对方皱着眉，一脸狐疑地靠近，待看清黑色封皮上烫印的字体，顿时一愣。 邵久一“啪”一下熟练地单手打开了证件，露出了里面醒目的警徽和烫金的“公安”两个大字。 “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邵久一问。 男生顿时呆若木鸡，小脸煞白。 作者有话说： 每个分卷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分卷名就是标题。 第一个故事是我自己写着最顺手的又怂又炸的笨蛋受和有一点坏心眼但不多的粗糙直男（此处只是形容不代表真实取向）攻 第2章 警察叔叔我错了 段非坐在餐桌边上，小心翼翼看着对面的男人，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所以，你跟这个陈明生从来没有见过面，是吧？”他对面的男人一边用筷子捞着碗里的面条，一边问道。 这个名叫邵久一的男人，眉眼轮廓与他认识的陈明生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段非很难相信自己是真的认错了人，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敢随意造次。 “你真的不是？没有骗我？”他不甘心地问。 “不信是吧？那行，你报警吧，我们去局里好好说道。”邵久一说。 虽然法律意识淡薄，可段非也知道，袭警肯定不是件小事，真进了警察局，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眼前这男人真的是在骗他，眼下这情况，从理智角度出发还是忍气吞声为好。 但真的要说理智，其实一开始就报警才是最好的选择。 段非也曾短暂地考虑过，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一来是觉得两个男人的感情纠纷闹到世俗面前必然会遭受有色眼镜，心里很抗拒；二来是实在想揍那狗男人一顿出气。 “不饿吗？”邵久一看他一眼，“怎么不吃。” 段非哪有胃口。 他那几个朋友此刻正坐在隔壁桌，也是一副对着面前的食物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朝着他俩的方向打量。 自己冲动犯事儿被抓也就罢了，若连累这几个愿意为他出头的好兄弟，段非会被愧疚感折磨死。 邵久一倒是一派轻松自在，大口吃面大口喝汤。 “你跟我说说，”他放下了碗，“那人是怎么骗你的？” 段非用筷子搅和着碗里已经微微涨开的面条：“他……他说自己的爸爸出了车祸，要动手术……” 邵久一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给他转了一万，他说过一阵就还我，结果之后就不提这事儿了，”段非说着，这些日子藏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来，“我看他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人也很辛苦，没好意思催。然后又过了一阵，他又说他自己得了绝症……” 邵久一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表情似笑非笑：“……你信啦？” “毕竟是我男、男朋友嘛，我虽然觉得有点太戏剧化了，但总是相信他的，”段非说，“他说自己白血病，动不起手术，只能等死了。” “然后你又给他打钱了？” “我肯定不想他死啊，”段非用力搅和面条，“我想尽办法，凑了一万三，给他打过去，劝他不要放弃。” “怎么发现问题的呢？”邵久一问。 “他死了。”段非说。 邵久一一愣：“什么？” “一个自称是他妈的人登录他的账号，跟我说他手术失败，死了。”段非说。 邵久一默默低下了头。 段非此刻终于有些相信，自己应该确实是认错人了。 眼前的男人拼命忍笑的样子太真实了，应该很难假装。 “我也没有那么傻，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告诉对方，“但就怕万一是真的，人家刚经历丧子之痛，我哪好意思开口要钱呢……” “然后呢？”邵久一明显还在笑。 “我越想越不对劲，试着在他常用的几个平台搜索，发现了一个疑似他的账号，在他‘死’了以后还发过动态。我试着开小号去私聊，暧昧了几句以后提出交换照片，果然是他。” “能让我看看他的照片吗？”邵久一问。 段非点头，从手机中翻出了那人的照片，递了过去。 “嚯，”邵久一很惊讶，“还真像。” “他是不是盗用了你的照片呀？”段非问。 “不是吧……”邵久一皱着眉，“我没拍过这个，也没有在网上分享照片的习惯。”他说着抬起头，“哎你看，他这儿有颗痣，我没有吧？” 段非凑近观察。那个自称陈明生的男人下巴上有一颗黑色的痣，但邵久一的下巴却是干干净净的。 邵久一又指了指自己右侧鼻梁靠近山根的位置：“我这儿有一颗，他没有。” 这下终于可以确认，自己确实是找错对象了。 段非抿了一下嘴唇，羞耻又懊恼：“……对不起。” 他说着鼻头一酸，低下头去，眼眶也热了。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被渣男玩弄感情，还骗了钱，好不容易在大街上偶遇以为可以出一口恶气，没想到认错了人，对方居然还是个警察，而自己即将为这一时冲动付出惨痛代价。 刚才混乱之中他狠狠地踹了邵久一一脚，邵久一当时蹲下身直抽气，肯定很痛，若要追究，自己很有可能会背上案底。 不仅自己完蛋，还连累了朋友。 此时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别哭啊，”邵久一皱眉，从桌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递了过来，“这么大人了，擦擦。” 段非一把接过去，往脸上胡乱抹。 抹完又自己连抽了几张，开始擤鼻涕。 邵久一吃完了面，放下筷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我知道错了，”段非一抽一抽的，“你……实在不行你就抓我，放过我朋友吧。” “现在知道讲义气啦？”邵久一说，“拉帮结伙策划着动私刑的时候一个一个的可兴奋了吧？” “……” “你刚才说，你叫段非是吧，”邵久一问，“多大了？” “二十三。”段非老实极了。 “做什么的？” “还在念书，”段非说，“研二。” 邵久一哭笑不得：“那还挺有文化啊？怎么做事那么离谱？” “……”段非把头埋得更低。 “刚才多嚣张啊、，现在倒像个小鹌鹑了。”邵久一说。 “我真的知道错了，这点钱我不会再追究了……”段非眼泪又扑簌扑簌往下掉，“警察叔叔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怎么能不追究，肯定得追究啊。”邵久一说。 段非抬起头，一脸绝望地看他，视线被泪水挡得模模糊糊。 “我是说，那两万多块钱，你必须追究，”邵久一脸哭笑不得，又给他抽纸巾，“你得去报案。” 段非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眶里积着的液体全涌了出来。 “我有个问题，挺好奇的，”邵久一问，“你跟这个人是同城是吧？都在一起了，没见过面吗？” “本来约好了要见的，”段非说，“见面前一天，他爸爸出车祸了。” 邵久一若有所思：“后来就不提见面的事儿了？” “那段时间他说他忙，抽不出时间。我说想帮忙，又担心名不正言不顺的，毕竟……”段非说着尴尬地笑了笑，“我们都是男生嘛，他父母那儿也交代不清楚。他说他爸已经那样了，不想再让他心烦。” “总之，就是你想见面，他一直拒绝，对吧？” “嗯，”段非点头，“后来他说他绝症，我想去探望，他说不希望我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有古怪了……”他说着想到了什么，“这个人会不会是用ai技术在骗人呀？” 现在的ai在影像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不只可以凭空生成以假乱真的照片，视频换脸也不是难事。 他跟陈明生在网恋的那段时间里视频过好几次，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不自然。但也有可能只是他缺乏警惕性，没有发现端倪。 邵久一闻言又看向了他手机上的照片，沉默不语。 “能看出问题吗？”段非问。 邵久一摇头：“看着挺自然的。这类图像技术我也是外行，分析不出来。” “会不会……这个人认识你？”段非胡乱猜测，“偷偷盗用了你的脸，在网上骗人。” 邵久一皱眉，嘀咕道：“骗的还是男人。” 段非听着，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对于这方面，他其实是有些敏感的，总会下意识对一般人的言行过度解读，认为那是有色眼镜而自己被嘲讽。 “如果是这样，你更得去得案了，”邵久一把手机递还给他，“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再被人误会。” 段非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也太不谨慎了，”邵久一试图对他进行说教，“面也不让见，还满嘴胡话，这种人，你是怎么看上人家的？” 段非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脸呗。 那么帅，一不小心就糊涂了。 第3章 可是哥哥很帅 分别前，邵久一分别看了四人的证件，还拍了照。 段非和他的朋友们都特别老实，一点儿不敢造次，生怕邵久一改变念头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追究。 邵久一提出要交换联系方式，段非也一口答应。 会选择放着群小伙子一马，邵久一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为非作歹的人他见多了，能分辨得出来，段非骨子里不是什么坏胚子。 反正自己并没有受伤，这小朋友又确实有可怜之处。 真的非要计较，邵久一当时并不在执行公务，他们几个也不知道邵久一的警察身份，是算不上袭警的，邵久一只是仗着他们不懂，故意吓唬他们。 见他们一个个悔不当初的样子，想来已经起到了威慑警示作用，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在面馆里段非说着说着便委屈得眼泪哗哗掉的可怜模样，实在让人硬不下心肠。 比起这些一时冲动误入歧途的小伙子，他还是更在意那个与自己长得过分相似的还招摇撞骗的男人。 . 第二天上班，邵久一申请了查询权限，在系统里试着搜索了陈明生这个名字，找到了一堆人，可惜具体信息都对不上。 他又试着搜索了自己的的照片，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至少能确认的是，那家伙用的确实是假名了。 至于那张脸到底是不是真的，邵久一判断不了，只能先拜托相关专业的同事进行分析。 万一真是有人盗用了他的脸，那他就也成了受害者，就算段非不追究，他也得去计较。 不过，这其中也有蹊跷。 既然盗用了他的脸，为什么要特地改变痣的位置呢？总不能是存心给他留下澄清的余地吧？ 他之后又问段非要了些那人的照片。细看之下，这个陈明生的脸和他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肤色和他比来略显苍白，脸也稍微宽一些。 邵久一本人更倾向于只是单纯长得像。 当天下午，邵久一收到了段非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去报警了。 ——已经立案了，信息都交代了，让我回去等消息。 邵久一回复： ——现在对网络诈骗查得很严，你放心吧。 从段非提供的信息来看，对方的行动全是破绽，应该不是那种有组织的专业团伙。只要人在境内，要抓不难。 邵久一也挺好奇的，想看看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没一会儿，段非的消息又来了。 ——原来这也算是网络诈骗吗！谢谢警察叔叔！多亏有你的提醒！也谢谢你网开一面不跟我计较，我实在惭愧。 邵久一看着“警察叔叔”四个字，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才二十七，还没到被大学生叫叔叔的年纪吧？ 没一会儿，段非又来认错了。 ——警察哥哥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当。 邵久一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可看着屏幕上“哥哥”两个字，不知为何脸竟有些烧。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段非的消息又来了。 ——我越想越不好意思，太惭愧了，想要向你赔罪。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倒是挺诚恳的。 邵久一笑着回复。 ——不必，心领了。 段非并不勉强，只“哦”了一声。 待邵久一收起手机，没过一会儿，这小子又发了一条。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这种人走得太近？ 对于这样差点儿就误入歧途的青年，邵久一职业使然，免不了会有点儿说教欲望。 他一顿输入。 ——一时行差踏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改正。所幸现在也没有酿成大错，有挽回的余地。人生还长，你好好记着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再犯了。我可不想未来因为这种原因再跟你打上交道。 对面的小朋友瞬间没声儿了。 邵久一爹味输出完毕，见对方不领情，不太满意。 ——看到了回话。 又过了会儿，段非总算有反应了。 ——我天生就这样，改不了，也不想改。你看不上就算了，当我没说。 邵久一看得眉头紧皱，当即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 “……喂？”段非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底气，隐隐透着不安，全然没有方才消息里的那股倔劲儿。 “你什么意思，”邵久一说，“头皮那么硬？我太轻拿轻放，长不了教训是吧？是不是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我告诉你，你们下手的小巷子虽然偏僻，但附近都有监控，我随时可以把你们几个臭小子全抓起来。” “……” “法律能解决的问题，干嘛非得要触犯法律来解决？”邵久一说，“都念到研究生了，还这么幼稚，非要靠暴力解决问题，偏偏还一个个花拳绣腿，连暴力的资本都没有。” “呃……”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不仅不安，还很疑惑，“警察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你刚才不是跟我嘴硬吗？改不了、不想改，”邵久一说，“你反社会人格是吧，天生就要违法犯罪。”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段非说，“我是说，我……呃……”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嫌我是那个……那个……”段非难以启齿，“就那个。” 邵久一摸不着头脑：“哪个？” “我喜欢男的呀，”段非声音小小的，“我以为你是嫌弃这个。” 邵久一愣了愣，赶紧翻着重新看了一遍两人的对话，尴尬了。 “不是，”他笑了两声，“我误会了，以为你在发表犯罪宣言呢。只要遵纪守法，其他的事儿我可管不着。” “哦……”段非似乎松了口气，顿了顿又问道，“你不嫌弃，为什么不让我请你吃饭呢？” “没必要，”邵久一说，“你手头很宽裕吗？被骗了两万多还有闲钱请人吃饭？” 段非不自然地安静了几秒：“挤一挤还是有的。” “还是省点吧，”邵久一说，“万一那骗子已经把钱挥霍了，就算抓到了也不一定都能拿得回来。” “欸！”段非震惊。 “总之，我心领了，”邵久一说，“你啊，下次找对象眼睛放亮点，找个靠谱的。” 挂了电话，段非捧着手机，眉头紧皱。 斜对面，他的舍友兼死党纯仔不安地探出脑袋：“那个警察怎么说？” “一通说教，”段非放下手机，“没了。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了。” 纯仔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他说完又看了段非一眼，不解道，“那你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钱可能拿不回来？” 段非“唔”了一声。 “就当时破财消灾吧，”纯仔安慰他，“仔细想想，我们昨天真的太冲动了。你要是手头不够花，我可以支援你一点儿。” 段非摇头：“暂时够。” 钱只是让他郁闷的一部分。 他现在更在意的点是，要怎么才能再跟邵警官套上近乎。 今天那么积极的去报案，其实他还存了些别的心思，想再跟邵久一见一面。到了以后才意识到，人家压根不是一个部门的。 纯仔见他闷闷不乐，走到他身旁，安抚道：“干嘛哭丧个脸，我请你吃饭吧。” “我没事儿，”段非冲他笑，“你别操心了。” 正聊着，他的手机振了一下，邵久一又发来了消息。 他赶紧点开。 ——对了，有进展记得告诉我一声。 段非赶忙回复。 ——好的！ 按下发送，他一抬头，只见纯仔正挑着眉，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段非脸红了。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他小声说。 “我真羡慕你，”纯仔边说边摇头，“刚结束一段狗屎一样的感情，还能立刻对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迸发出新的生命力。” “我又没有要追他，”段非放下手机，“就是，就是……” 纯仔默默看他。 “就是……”段非咽了口唾沫，脸更红了，“不只长相，还有他的气质啊、说话的时候那种调调啊，都蛮有魅力的吧？” 纯仔咧开嘴，冷笑了两声。 “我知道没戏的，”段非抓了抓头发，仰身躺在了床上，“就随便说说嘛。”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 他飞速拿起来看，是一条广告短信。 段非失望地放下手机，只见一旁的纯仔正在长长地叹气。 “你这辈子注定要被男人骗。”他对段非说。 第4章 蛮可爱的 道理都懂，可段非还是忍不住想要跟邵久一讨点近乎，多说两句话。 机会很难找。 邵久一说有进展记得告知，可段非等了一个多礼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之前他在找到陈明生的小号时一时激动，没忍住当面破口大骂，陈明生吓得当晚便注销了账号，从此彻底消失。 这无疑是打草惊蛇了。 段非心中暗暗后悔，若自己遇事能冷静一点，想来就能给警察提供更多信息，案件也能侦破得更有效率。 他每天点进邵久一的账号偷看。 这位警察哥哥的朋友圈设置半年可见，但内容却是一片空白。段非把他放在了能看见自己所有朋友圈信息的亲友分组里，如预料中那般没有收获任何互动。 也不知邵久一是对他完全不感兴趣，还是压根不使用这个功能。 憋了几天，段非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鼓起勇气给邵久一发了条消息。 ——哥，一般这种案子要多久才能有消息呀？我等到现在一点儿回音都没有，挺着急的。 他下午一点发的消息，当晚十一点才收到回复。 ——不好说，耐心点吧 段非在十分钟以后留意到，飞速回复。 ——你刚下班吗？好辛苦啊！ 邵久一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回的。 ——习惯了。 段非九点才看到。 他有点儿莫名羞耻，回得十分心虚。 ——抱歉，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你了！ 邵久一下午回了。 ——没事。 这对话断断续续的，根本聊不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邵久一是真的那么忙碌，还是单纯懒得搭理自己，故意冷处理。 段非不再勉强。 . 谁知又过了两天，邵久一竟主动给他发消息。 ——我帮你去打听了一下，有眉目了，应该快了，你再等等 段非心中一亮。 ——谢谢你！有具体的消息吗？ 他问完没一会儿，邵久一回了个电话。 “具体的我是编外，也不方便打听太多，”他告诉段非，“处理得慢是因为受害者比预料中多。反正人已经大致定位到了，就在本市，等抓到了肯定会通知你。” “好的！”段非十分高兴，接着又小声补了一句，“希望他还没把钱花完。” 邵久一笑了起来：“手头实在紧的话跟家里说呗，可别饿着。” “那可不行，”段非说，“让他们知道我谈恋爱被骗，我得被念死。” “哦……”邵久一顿了顿，问道，“手头真的很紧啊？” “也没有！我平时吃饭用学校里的一卡通，里面有钱，”段非说，“暂时够用。” “行，”邵久一说，“反正不管钱能不能拿回来，人肯定是跑不掉的，你就放心吧。” “我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见到他本人？”段非问。 “想揍他肯定是没机会的。”邵久一说。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真人也跟你那么像，”段非说，“照片看起来好像是你的双胞胎兄弟似的，你不好奇嘛？” “当然好奇啊，”邵久一说，“想到他用跟我差不多的脸在外面骗钱，可能还不止一笔，我心里就膈应。” 段非随口胡诌：“说不定你有个素未谋面的兄弟。” 邵久一笑了起来：“是吗？改天我回去问问我爸妈，是不是瞒着我还生了一个。” . 邵久一嘴上这么说，心里并不当真。 他是独生子，家庭和睦。虽然这些年因为工作繁忙很难抽出空闲经常陪伴父母，但一家人感情始终融洽。 他很确定，父母没有别的孩子。 挂了电话，他正要回办公室，远远有人叫住了他。 “小邵，回来啦！” 邵久一回头，接着立刻露出笑容：“夏队，好久不见。” “出差辛苦了，”被称做夏队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跟前，“怎么也不休息两天。” “我也想啊，”邵久一叹气，“实在是走不开人。” “跟你打听个事儿。”夏队说。 邵久一从对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你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胜明的人？”夏队问。 他在问话的同时仔细观察着邵久一的表情，接着很快下了断言：“是认识的吧？” 邵久一迟疑了两秒：“这人怎么了？” 陈胜明，陈明生，很难不让人进行联想。 “你亲戚？”夏队问。 邵久一指了指自己的脸：“跟我长得很像？” “我就说嘛，那么像，肯定跟你有点关系，”夏队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你小子之前还来打探过是吧？是不是亲戚？你兄弟？” “不是，不认识，但我知道这么个人，”邵久一说，“他是不是在网上骗人钱了？” “你不认识，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夏队有点儿不信。 “我遇上苦主了，”邵久一苦笑，“人家认错人找我来要钱，差点儿解释不清。” 夏队惊讶过后也笑了：“真不是亲戚啊？” “真不是。”邵久一说，“压根不认识。” “唉，本来还想找你搭个线，劝他自首，”夏队叹气，“还是得跑一趟。” 邵久一猜想，夏队应该没说实话。他们还没收网，此时一个可能是亲属的内部人士私下打探，实在是有些可疑。 现在，也不见得是完全信任他了。 “等抓回来了让我也见见，看照片长得跟我几乎一模一样，”邵久一说，“我太好奇了。” “我们看到那些视频的时候，真以为是你呢，”夏队笑道，“你不知道当时气氛有多尴尬。” “什么视频？”邵久一问。 “啧，就那种啊，”夏队挑了一下眉，“你懂的。” “……”邵久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哪儿来的？” “受害者提供的。”夏队说。 想到段非小朋友看过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的那种视频，邵久一不由得浑身别扭。 “他是……跟人家视频那什么，被录下来了？”邵久一问，“是那个来报案的小朋友提供的？他还录视频啊？” “哪个？”夏队问。 听着意思，报案的还不止一个。 “姓段，叫段非，”邵久一说，“就是他认错人找到我头上，我才知道这事儿。” 夏队陷入思索。 “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很有神，看起来……那个……蛮可爱的。”邵久一试图提醒。 “哦，不是他，”夏队说，“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七个受害者，事实上可能还不止。” 邵久一瞪大了眼睛。 “特大同性恋网络诈骗案件，”夏队说着，笑了起来，“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都忍不住想笑……前阵子刚看到照片和视频的时候都以为真的是你呢……” “……” “你还跑来打听，”夏队说，“真是，太尴尬了，差点就影响内部团结了。” 邵久一心想，之前突然安排自己出差，不会是因为怕自己影响他们调查吧？ 这个姓陈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怎么不干好事尽给自己添乱呢。 . 当天下班后，他犹豫要不要再给段非发个消息，告诉他进展，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只透露这点信息倒不担心违反纪律，只是想起段非也提过跟那人视频的事儿，邵久一产生了不必要的尴尬。 反正中午电话里该说的也差不多说了。 下班路上，邵久一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问他周末有没有空，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吃顿饭。 邵久一刚出完差，暂时没那么忙碌，当即应允。 临挂电话，他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家亲戚里有没有姓陈的？” “姓陈的？”对方想了会儿，“好像……没有吧？” 还真是非亲非故，也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母亲问。 “我遇到一个跟我长得特别像的人，”邵久一说，“双胞胎兄弟似的。……你们小时候不会是生了俩，另一个送给别人了吧？” 他本意只是玩笑，却不料对面一片安静。 邵久一顿时不安：“……妈？” “没这回事，别瞎说，”他母亲笑了两声，“这个姓陈的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邵久一问。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在问你吗？”母亲说。 邵久一没追问，心中却依旧狐疑。 这些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很擅长捕捉旁人话语中不自然的部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母亲没说实话。 挂了电话，他坐在车上，一边思考，一边随手胡乱翻起了朋友圈。 他没有发东西的习惯，但偶尔会看一眼。 他的手指机械地滑动，各种内容从屏幕上一一闪过。就这么走马观花地看了会儿，他忽然停下动作，又向上划拉了两下。 方才一闪而过的照片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那是一张自拍。画面中的男生笑得眉眼弯弯，捧着一个模样十分诱人的烤红薯，看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 ——纯仔请我的！我爱纯仔！我要和纯仔结婚? 邵久一回忆了会儿。那天和段非一起的人中就有一个名字里带纯字，好像姓谢。 也不知道段非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听说他们那圈子很乱。这个纯仔对他那么好，愿意陪着他这么乱来，指不定还真对他有点意思。 倒也不奇怪。 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圈外人，也觉得这个名叫段非的男孩子怪可爱的。 第5章 我是没有人疼爱的小白菜 终于接到办案警察打来的电话时，离段非报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警察说骗子已经被捉拿归案。那人把骗来的钱挥霍了大半，但应该还是能还上一些。走流程需要一点时间，让段非再等通知。 警察告诉他，他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累积下来诈骗金额少说几十万，不蹲个几年出不来。 段非听着一阵恍惚。 最开始意识到被骗时，他还以为自己只是遇到了一个渣男，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是刑事案件的受害者。 这感觉太奇怪了。 挂了电话，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纯仔。 纯仔听后问他：“你不是说想见他一面吗？能见吗？” 段非一愣。警察没提过这一茬，他刚才也没想起问。 但回过神来后，他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好见的。” 说完，他抬起手来，搭在了纯仔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能把前任送进监狱的成功人士可不多见，我得庆祝一下！” 纯仔哭笑不得：“你还管他叫前任。” 段非心想，不然呢，自己终归也是付出过感情的。 “不管怎么称呼，都是喜事，扬眉吐气！”他说。 “要怎么庆祝？”纯仔又问，“……你有钱吗？” 段非皱眉：“你好扫兴！” “现实一点，”纯仔劝他，“总不能为你庆祝还要我请客吧。” 段非瘪着嘴郁闷了会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钱也不一定拿得回来，感情也被骗了……哦，还有，论文也被打回来了。” 他说完捂住了脸：“我好可怜啊！” 纯仔无语地看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先借你吧。等以后你宽裕了再还我。” 段非抬头。 “全记你账上，”纯仔强调，“算你请客！” “嘿嘿，”段非双手比了个爱心，“爱你，结婚。” 纯仔笑骂：“滚。” . 纯仔手头也没有很宽裕，消费太高的地方去不了。 他们叫上了之前一同犯事儿的两兄弟，绑匪小团伙一起去了烧烤店。 两兄弟知道段非的情况，只说替他庆祝，没要他请客，各自aa。段非感动之余，纯仔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去的烧烤店地方有些偏僻，但胜在价廉物美。 既然是庆祝，除了串儿，理所当然也要来点酒。 喝到兴头上，他们聊起了半个月前那次失败的行动。 那次行动之前，他们也来这家店吃过一次，当时的旗号是安慰人财两失的可怜段非。 那天喝到兴头上，两兄弟中的哥哥拍案而起，说未来若是见到了那个崽种，就盖他麻袋把他按在地上打，不仅要打，还必须让他还钱，连本带利地还。 其余三人当时都亢奋着，纷纷拍手叫好。 之后不到两天，段非在他们的小群里突然冒头，说好像在街上见着那混账东西了。 众人一阵激动过后，群莫名冷了会儿。 直到兄弟中的哥哥问了一句：揍不揍？ 段非那时候坐在快餐店里隔着马路偷窥。他低头对着消息暗暗咽了口唾沫，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街边抽着烟，外形比照片和视频中更俊朗帅气的男人，心中的不甘与愤恨熊熊燃烧。 不揍还有天理吗？揍他丫的！ 俩兄弟热烈响应，只有纯仔私敲了他，问他是不是认真的，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段非很亢奋，回了一句：你不方便就算了，我自己去。 纯仔发了一个扶额的表情，然后赶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整个行动都缺乏计划，完全是情绪产物，太不靠谱。 四人都是一阵后怕。 所幸最终没有酿成大祸，不得不感谢受害者邵警官的宽宏大量。 “段非眼神真的不行，不只挑男人没眼光，连认人都认不清，”弟弟拿着酒杯连连摇头，“还在那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找错人呢！说什么搞错了名就倒过来写……非倒过来不还是非吗！我们根本是中计了！” 段非理亏，别别扭扭辩解：“真的很像，邵警官自己都觉得像。” “一开始是你哥提议的，”纯仔对弟弟说，“你也很支持，这种时候就别甩锅了。” 弟弟傻笑了两声，强行转移了话题：“既然那么像，人也不错，段非你要不试试看泡一个，说不定就……” “我才不要，”段非说得莫名大声，“我看到他就想起那个渣男！” 他说完，发现纯仔挑着眉一脸玩味地看向自己，顿时心虚。 “而且，这种事也不能强求，人家又不喜欢男的，”段非音量放小了些，“我们关系都那么好了，我如果追你，你能接受？” 弟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别开这种玩笑，破坏感情。” 段非甩了他一眼，拿起串儿大口吃了起来。 刚才那些话，他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介意他的取向，愿意把他当做普通人那样交往。但这前提是，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念头。 他那点小心思，对愿意抱着平常心同他相处的邵久一来说，有点儿恩将仇报了。 只是一点微小的好感罢了。小心翼翼藏起来，默默消化，总会随着时间淡去的。 反正，只要自己不主动，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 世事难料。 两个小时后，当段非跟纯仔千辛万苦把那对喝得烂醉如泥的兄弟搬进旅馆房间，正气喘吁吁休息，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也在新南街？ 段非也喝了不少，整个人清醒又糊涂，愣愣地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又检查了一遍发信人的名字，才确信真的是邵久一给他发来的消息。 大约一个小时前，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当时人已经醉了，发的照片和文字都乱七八糟的，带了定位。 有人点赞有人评论，其中并不包括邵久一。 原来他也看见了。 段非点开了回复框，对着键盘发呆，脑中飘着一些零散的全无逻辑的思考。 “我们怎么办？”坐在他对面的纯仔红着脸眯着眼，一脸困倦，“回去还是……？” 登记入住时，这间双人房只登记了那兄弟俩的名字。那时想着的是他俩还算清醒，没必要住下。 可这儿离他们的学校很远。他们今天有点儿太疯了，没留意时间，现在出发，恐怕赶不上第二辆车的末班车。 若打车，价格可能比在这破旅馆住一夜更贵。 段非看似平静，其实脑中早已是一锅浆糊，跟清醒扯不上关系，纯仔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却进不了大脑。 纯仔打了个哈欠：“……我不想动了。要不干脆把这两兄弟搬去一张床上，我俩挤一挤，摊下来也不贵。” “哦，”段非并不懂他在说什么，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待他从厕所出来，纯仔已经挤在哥哥旁边睡着了。 他看向另一张床，弟弟大字型躺在上面，没给他留任何空间。 段非默默回到座位上，发现自己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别喝多了，注意安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回复了。 段非又一次点开回复框，发起了呆。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操作着退出了聊天界面，从电话簿中翻出了邵久一的电话号码，按下了呼出。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邵久一的声音从手机那一头传来，“怎么了？” “我在新南街，”段非说，“新南街八十八号的兴友旅馆。” “啊？”邵久一顿了顿，“哦……那你好好休息。” “你呢？”段非大着舌头问道。 邵久一迟疑了会儿，问道：“喝多了？” “呵呵，”段非傻乎乎地笑了几声，又问了一次，“你呢？” “你还好吧，”邵久一有点担心，“你的朋友呢？” 段非发的朋友圈照片里，那三人也有上镜。 “他们把地方都霸占光了，我没地方睡了。”段非说。 “呃……”邵久一犹豫，“那，再开一间房？” “没钱，好贵的，我可穷了，”段非说着吸了一下鼻子，“我已经连续一个礼拜白米饭拌酱萝卜了，连大头菜都不敢加，我好可怜，真的好可怜……我今天晚上吃饭的钱还是赊的，我哪来那么多钱……我太惨了，我就是一颗没有人疼爱的小白菜……” 他说着悲从中来，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别哭啊，”邵久一安抚道，“你喝多了，早点休息。” “我没地方睡！”段非说。 “呃……” “哥，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段非问，“人生低谷，这就是人生低谷吧？低谷好黑啊，太黑了，真难熬。我也不敢在朋友面前哭，他们会担心，还帮不上忙，我要不去网贷吧？我脱衣服会有人要看吗？” “冷静点。”邵久一说。 “没人吧，我脱衣服也没人要看的，裸贷都借不到钱。”段非哭个不停。 “你很缺钱？”邵久一问，“上次问你怎么不说呢？” “不缺，”段非说，“我有钱，我不缺钱。我今天吃烤串吃了一百八十块。” “……” “我又饿了，我还能喝，”段非站起身来，“我再去买点吧。” “等等……” “谢谢你，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你是个好人，”段非依旧带着哭腔，语调诚恳极了，“我不应该再打扰你了。祝你幸福平安。” 第6章 谈恋爱吗？ 下了楼，凉风一吹，段非稍微清醒了点儿。 他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大脑咕嘟咕嘟冒着泡，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太合适的事儿。 是什么呢？ 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走到便利店门口，他的手机响了。当他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只看到了屏幕上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系统动画。 段非歪着头发了会儿呆，把手机塞回了口袋，进了便利店。 大半夜的，店里再没别的客人了。 他面颊泛红浑身酒气，引起了店员的高度重视。 段非在店员小姑娘的注视下站在饮料柜前来回踱步，最后选了一款没见过的看起来很清新的气泡饮料。 走到收银台，他把饮料递了过去，收银员用机器扫了一下，告诉他：“五块五。” “这么贵！”段非大喊。 收银员有点无语，迟疑了会儿，问道：“那你还要吗？” “可不可以便宜点？”段非说，“我好穷，我没钱。” 收银员不想跟醉鬼起冲突，耐着性子冲他笑了笑：“这里不能讲价的。” “哦，那算了，”段非拿着瓶子摇摇晃晃往回走，“我不要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我来付吧。” 段非回过身，只见邵久一蹙着眉头快步走到了收银台前，把手机递了过去。 收营员见他还有神志清醒的同伴，顿时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别的要买吗？”邵久一问他。 段非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滴”一声响，付款完毕。 “走吧。”邵久一对他说。 “去哪儿啊？”段非问。 邵久一好像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开口，径直走到了他身旁，拉着他走出了便利店。 在便利店被空调烘得头晕眼花的段非被冷风吹着，清醒了些许。 “咦？”他像傻子似地看着邵久一，“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久一笑着直摇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兴友旅馆，问道：“你朋友是不是在那儿？” 段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陷入思考。 “我送你上去。”邵久一说。 他说着完间段非依旧愣在原地不走，便伸手去扶。 段非见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整个身体不自然地跳了一下，接着挣扎起来，抬起手软绵绵地推拒：“别这样，有点暧昧了。” “……啊？”邵久一僵硬。 “搂搂抱抱的，不好吧，”段非嘟囔，“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行，”邵久一哭笑不得，收回了手，“你自己走吧。”他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去哪儿啊？”段非问。 邵久一指了指：“那儿。” 段非看向写着“兴友旅馆”四个大字的招牌，傻站了会儿：“……你要和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他说着往后跄了半步，抬起双手来捂住了身体：“不好吧！” “……”邵久一无言以对。 “不行，不可以，”段非摇着头，转身往反方向走去，“不要把我当成那种随便的人，再帅都不行。” “你朋友在那儿，”邵久一跟在他身后，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你这样乱跑，很危险。” “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就会那么随便。”段非说，“不行就是不行。” 邵久一脚步一滞。 段非继续往前走：“就算是谈恋爱，也要先从牵手开始。” 他晃晃悠悠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于是转过身。 “谈恋爱吗？”他冲着背后愣在原地的邵久一问。 邵久一没有吭声。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会儿，他快步走到了段非身旁，从他手中拿过了之前买的气泡水，拧开了盖子，递了回去。 “喝点水。”邵久一对段非说，“清醒一点。” 段非乖乖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清醒了！” 然后他问：“谈恋爱吗？” 邵久一完全没辙了，看着他，哭笑不得。 “哦，不谈啊，那算了，”段非说，“哈哈笑死，我也不是很稀罕。我又没有很喜欢你，长得帅了不起吗？你真的有点装。” “……” 段非低下头，“哇”一声哭了。 只喝了一口的气泡水落在了地上，水从瓶子里溅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蹲下身去，把脸埋在膝盖上，大哭不止。 脚边倒下的气泡水咕嘟咕嘟往外涌。 邵久一长叹一口气，也蹲了下来：“酒品那么差，就少喝一点。” 段非不抬头，一边哭一边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可惜，一个字都听不清。 邵久一的耐心消耗殆尽，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强行把他往上提：“给我起来。” 他力气比段非大不少，段非哇哇叫着不情不愿被他提溜了起来，脸上湿哒哒一片。 “我求你了，就谈一下嘛，”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我就可以当做他不存在，从头到尾都是你。反正你们长得一样。” 邵久一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然后我们再分手好了，有什么关系呢，”段非哭着说，“我没有被骗，我只是谈了比较失败的恋爱。就算分手了，也是有人爱过我的。” “……” “我可以给你钱。”段非说。说完很快想到了什么，脸又垮了下来，“可我也没什么钱，我连五块五的……啊！我的五块五呢！” 他四下寻找，好一会儿才找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瓶子，弯腰捡起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五块五！五块五！五块五！”他捧着空瓶嚎啕。 悲痛之际，忽然被揽进了一个温暖又宽大的怀抱里。 “好了好了，”邵久一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没了可以再买。” 段非被他搂着，身体软绵绵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在邵久一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两下。 邵久一不自然地动了动：“你别擦在——” “唔？”段非抬头，吸了吸鼻子，“什么？” “算了，没事，”邵久一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让他重新靠了回去，“擦吧。” 段非闭上了眼。 宽大结实的肩膀和体温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他一下困了。 “总有人会在乎你的，”邵久一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脊，“你别急。” 段非的声音因为困倦变得含含混混：“会是你吗？” “……” “我希望是你。”段非说。 “你先回房间，好好睡一觉。”邵久一说。 “不行，”段非很坚持，“你想跟我上床是不是？我不跟你睡。” 邵久一思考了会儿，说道：“我只送你到门口。” “不行，不行，”段非不断地摇着头，“除非你是我的男朋友。” 邵久一实在无奈，甚至有点儿想笑。 他想了想，接着干脆一把抱紧了段非，把他整个扛了起来。 段非原本就快在他肩头睡过去了，瞬间惊醒，大声呼喊起来。 酒精卸了他的大半力气，这让他的抵抗在邵久一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邵久一扛着他，大步地走进了兴友旅馆。 旅馆前台见到他俩十分惊讶：“你们这是……” 段非此时已经不再抵抗，软绵绵趴在他肩上，哭得伤心欲绝。 “他是你们这儿的住客，醉了，我送他回来，”邵久一把他放了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姓段，段非。你查一下他在几号房。” 前台略显狐疑，但还是试着查询了一下。 片刻后，她告诉邵久一：“没有叫段非的住客。” 邵久一疑惑，看向软在他身上一抽一抽的段非：“你没登记吗？” 段非好像已经睡过去了，完全没反应。 “我们只有登记了对应的身份证才可以入住的。”前台暗示。 也不能就这么把醉鬼丢在大堂里不管。 邵久一无奈至极，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说道：“开个标间。” 第7章 “约定” 段非意识模模糊糊的。 他困得睁不开眼，被人拽着缓慢移动，身体摇摇晃晃，一不小心，灌满胸口的伤感便会被迫洒出来。 那些情绪伴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小心点，这里有个台阶。”耳边低沉的男声有一种奇特的安抚作用。 段非用尽此刻所有的力气拽住对方，把脸埋在对方身上。 “脏死了。”他听见那声音抱怨。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话，段非更伤心了，把眼泪全擦在面前的柔软的衣物上。 就这么缓慢移动了会儿，那人停下了脚步，扶着他坐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垫子上。 “行了，赶紧睡吧。”那声音说。 段非仰躺下去，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在远离，急急忙忙伸手去挽留。 慌乱间也不知拽到了哪里，那人“嘶”了一声。 “别走、别走。”段非说。 “我不走，就待在在旁边，”邵久一说，“放心吧。” 段非还是不肯放手。 他困得很，偏偏大脑还有一个角落维持着诡异的兴奋。 “你刚才摸我了。”他说。 “我那是在找你的身份证，”邵久一说，“不登记进不来。” 段非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段文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摸我了，”他拽得愈发用力，“你摸了，你要负责。” “……” 得不到回应，段非艰难地撑起眼皮。 他的手指正插在邵久一的裤子口袋里，为了不让裤子被拽，邵久一不得不微微屈起膝盖。 段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就那么看不上我？”他可怜地问。 邵久一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起来无奈透了。 “行吧，”他捉住段非的手，试图让他松开，“我负责。你先睡，好吗？” 段非眨了眨眼，忽然精神了，松开了他的口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怎么负责？” “……” “谈恋爱吗？”段非问，“跟我谈恋爱吗？” 邵久一皱着眉转过头去，片刻后点了点头，嘴里“嗯”了一声。 “你喜欢我吗？”段非又问。 “你没完了是吧？”邵久一说。 “强扭的瓜不甜，”段非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才不要那么可怜。” “喜欢，喜欢你，行了吧？”邵久一说。 “……哦。”段非瞬间收住，笑了起来，“那我们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所以谈恋爱。” 他的精神彻底松弛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卸了力，再也使不出力气。 邵久一把他的手放在了他身旁，又替他盖好了被子，他都没有再抵抗。 在跌入梦境前，好像听见了有人叹气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便怀着满足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段非头痛欲裂。 他按着太阳穴眯着眼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观察周围，接着便陷入了茫然中。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努力运转迟缓的大脑。 哦对了，他昨晚喝多了，好像住在旅馆里了。 段非四下张望。房间里空无一人，一步之遥的另一张床上被褥凌乱。 那三个人呢？全都跑了吗？ 正疑惑着，不远处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动静。 段非扭头看过去，卫生间门恰好打开，邵久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对上，段非瞬间瞪大了眼睛。 “醒啦？”邵久一对他笑了笑。 段非动了几下嘴唇，没憋出话，脑袋更疼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邵久一一脸好笑，走到了他的床边，“断片了？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啊？”段非傻傻地看着他。 邵久一在另一张床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你给我打电话，还记得吗？” 段非抬手抹了把脸，脑中隐约冒出了点似是而非的片段，模模糊糊的。 “我朋友呢？”他问邵久一。 “我哪知道。”邵久一说。 段非无措极了，用求救的眼神看他。 邵久一笑意更浓：“你给我打电话报了地址，还说要出门。我听你醉醺醺的，不太放心，又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一下。” “谢、谢谢，”段非舔了舔嘴唇，“那为什么我们会……呃……” “一点都不记得？”邵久一问。 段非苦思。 大脑阵阵钝痛，运行不畅。他仿佛在浆糊里找米粒，隐约捕捉到一点模糊的轮廓，顺着捣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在这过程中，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些宛如梦境一般的、令人万分羞耻的画面。 他想问邵久一自己是不是哭了，又因为害怕丢人而开不了口。 邵久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憋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开口道：“你昨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都往我衣服上擦。” 救命，是真的！ 段非咬住了嘴唇，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尴尬得不敢看他。 “想听详细经过吗？”邵久一问。 段非摇头。 邵久一笑道：“去洗漱一下吧。我买了早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将就着吃。” 他说完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外套。 “你要走了？”段非问。 “我下午还要上班，”邵久一说，“房间的钱付过了，你记得联系一下你的朋友。” “谢谢，那钱……” “没事，反正我也住了，”邵久一走到门口，手放在了门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你昨天跟我约好了一件事。” “什么？”段非问。 邵久一垂下视线，略显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不记得就算了。” 他说完推开了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大门再次合拢，段非呆滞了会儿，躺了回去。 毫无理由的，他的心跳得特别快，整个人慌慌张张的。 虽然记不清细节，但他昨晚无疑给邵久一添了不少麻烦。 邵久一说房间自己也住了，可若不是为了照顾酒醉的自己，他应该没必要特地外宿吧？ 段非扭头看向隔壁床凌乱的被子，脸渐渐烧了起来。 邵久一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呢？ 段非想不起来，只祈祷自己可别做出什么太离谱的事儿。 起床洗漱过后，他稍微清醒了点儿，终于想起应该联系一下纯仔他们。 他昨晚是穿着外衣睡的，手机还在裤子口袋里，可拿出来以后却是关机状态。试着打开，才刚进入桌面，立刻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紧接着自动关机了。 也不知自己离开前有没有打过招呼。 如果没记错，他们三个昨晚也住在这家店。可段非稀里糊涂的，完全想不起房间号了。 这样的廉价旅店几乎没有客房服务可言。惴惴不安吃过了早饭，他试着去前台借充电线。 前台的姐姐见着他，立刻笑了起来，问他：“感觉怎么样，酒醒了没？” 她把自己私人的充电器暂借给段非，段非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用就近的插座充电。 “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他问。 “你又哭又闹，”前台姐姐告诉他，“你朋友翻你口袋找身份证，你对他喊‘只有男朋友可以摸我，你先做我男朋友再摸’。” 段非差点儿当场自燃。 “他……他什么反应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凶你，让你老实点儿，”前台姐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你钻在他怀里哭得直抽抽，委屈坏了。” 段非捂住了脸。 “你们是……那个呀？”姐姐一脸八卦地问他。 段非赶忙摇头：“我喝多了，乱说的。” 手机冲了会儿电，他再次尝试，终于顺利开机。 连上网络后没一会儿，噼里啪啦收到了一大堆消息。那三人醒来后找不到他，果然急了。 他给纯仔打了个电话，被光速接听。 “一睁眼你人没了，电话还打不通，”纯仔在松了口气以后开始生气，“我还以为你回学校了，一路找回来都不见人，差点儿就去报警了。” “对不起，我昨天糊涂了，出去买东西，然后……”段非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然后？你不会在路边睡了一晚吧？”纯仔问。 “没有，遇到好心人，给我开了个房间。”段非小声说。 纯仔很惊讶：“还有这样的人？是路过的？陌生人？” “不是，是……”段非脸一红，“是邵警官。” “……” “他好像照顾了我一个晚上。”段非说。 手机里传来纯仔“嘶——”的抽气声。 第8章 大闹警察局 回学校的路上，段非给邵久一发了条还挺长的消息，对邵久一表示了歉意和感激。 为了使自己的态度显得足够诚恳，他花了很长时间斟词酌句。在最后，他鼓起勇气问邵久一，所谓的“约定”到底是指什么。 他强调，自己虽然醉糊涂了，但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无论答应了什么，愿意信守承诺。 大约半个小时后，邵久一回复了，内容只有三个字。 ——晚点说。 段非不敢打扰他，乖乖等着他的联络。 可直到这一天过去，邵久一都没有再出现。 “你说我该不该再去问问？”段非试图向纯仔求助。 纯仔抱着胸歪着头看他：“嗯……问什么呢？你是觉得他一定有话要跟你说吗？” 段非答不上来，憋了会儿后说道：“就是约定的事儿嘛。” “喝醉了的时候做的约定，十有八九会很丢人，”纯仔提醒他，“你不记得就算了吧，干嘛较真呢。” “万一很重要呢？” “他不回，就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纯仔摸了摸下巴，轻轻地“啧”了两声，“倒是你，我看你是把他这个人给放在心上了。” “……” 段非张了张嘴，想否认，又觉得这样自欺欺人没什么意思。 见他红着脸默认，纯仔叹气：“你就这么喜欢那张脸呀？没点儿心理阴影的吗？” “也不全是脸的缘故吧，”段非垂着视线，“我……我说不上来。” 在那晚之前，他对邵久一的感觉，最多也只能算是“好感”，那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的。 可现在，当他想起这个人，脑中浮现的全是那天在房间里，邵久一噙着笑看他的模样。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我们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也不计较，”段非说，“旅馆前台说我那天晚上非常非常闹腾，又哭又叫，还弄脏了他的衣服。以他跟我的交情，根本没必要那么照顾我。他……他真的特别好。” “那你还问我，”纯仔笑道，“喜欢人家，没理由也要创造理由套近乎了，更何况你还有现成的借口，当然应该去问啊。” 段非听着，大脑中某个原本被雾蒙着的角落忽然亮了一下。 见他陷入呆滞，纯仔问道：“怎么啦？” “隐约想起来一件事……”段非眨巴了两下眼睛，“也不知道是那天晚上真实发生的还是我在做梦……” “什么？”纯仔很好奇。 “我、我……”段非的脸很快涨红了，“我我我我、我问他是不是要、要跟我上床……” “……” “……” 两人默默对视了会儿，纯仔身体后仰：“你俩不会是约了个炮吧？” “没有！”段非赶紧摇头，“他那天应该是睡在隔壁床的，而且我醒来以后也没有……” “不是，我是说，你们的约定，”纯仔说，“会不会是这个？” 段非惊讶地捂住了嘴。 “你……”纯仔眉头紧皱，“你再努力想想？” 段非紧张地把手握在了一块儿，努力思索，过了会儿，还真的又想起了一些。 “我好像一直在拒绝他，说不行……”段非咽了口唾沫，“但他……他挺坚持的……” “……” “想不起别的了。”段非说。 “你确定他是个好人？”纯仔问。 段非也犹豫了。 “这很怪吧……”纯仔委婉地表示。 “但那天晚上他什么也没有做啊，这说明，他至少很尊重我的意愿，不会乘人之危，”段非努力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如果不是我坚持问，他本来也说算了……” 纯仔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 他在发给邵久一的消息里说，无论究竟答应了什么都愿意信守承诺。 段非其实是个在这方面挺理想化也挺矜持的人。 当初和那个姓陈的隔着网络确定了关系，对方暗示他想要用视频做点儿刺激的事儿，他从没答应过，想着至少要等两人见了面，再一点一点随着感情的深入发展更亲密的关系。 会单身至今，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性格中这份不合时宜的古板。 纯仔了解他的为人，问道：“那你还打算联系他吗？” “我……”段非无措，“不知道。” 他不去问，邵久一也不主动来跟他提，像是彻底把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段非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就这么过了几天，警察给他打电话，希望他有空能去一次。 段非没什么空。他又要上课又要改论文，还得抽出时间额外给老板打工挣生活费，忙得团团转。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第二天就赶了过去。 到了以后他全程精神高度紧张四处打量，可惜，没见着心里想的那个人。 等候时，长椅上还坐着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青年。 其中两人闲来无事聊了几句，惊讶地发现是因为同一个理由来的这儿。一旁其他人听后也纷纷加入进去，闹到最后，原来大家曾经有过同一个“男朋友”。 场面尴尬又好笑。 众人纷纷吐槽。说到被骗金额，段非发现自己在其中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毕竟他还是个穷学生，想要多掏点儿也拿不出来。 其中一个性格外放的男生气哼哼地表示，真想立刻去见一见那垃圾，狠狠抽他两个嘴巴子。 众人纷纷赞成。 段非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有不同的感想。 他有一种强烈的逃避心理，不仅不想见，甚至想要假装整件事不曾发生过。 要是从一开始，他认识的就是邵久一，那该多好啊。 ……可是邵久一好像也不是什么靠谱的男人，明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想要试试跟他做那种事。 更让人郁闷的是，好像想得也不是很认真，很没诚意。 正胡思乱想着，走廊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段非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扭头看了过去。 果然是邵久一。 他穿着便服，正与一个中年人比边走边聊着什么，并没有留意到他。 段非突兀起身，附近的人都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阵极短的沉默过后，众人一下全跳了起来。 邵久一原本还笑吟吟的，忽然见一群年轻男子气势汹汹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愣住：“怎么了？” 为首的那人抬手就要抽他巴掌，邵久一眼明手快捉住了对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询问，又有人嘴里骂着脏话试图踹他。 邵久一不明所以，松开手后退一步躲过，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纷纷上前阻拦。 “干什么干什么？袭警吗？”跟邵久一同行的中年人沉着脸喊道。 邵久一蒙了会儿，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警察。” “居然还是个警察！”为首的青年喊道，“你们是要包庇这个骗子吗！” 场面一片混乱，段非在后头努力大声喊：“不是他，不是他！” 可惜，没人理会。倒是邵久一留意到了他的声音，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终于把人拉开又解释清楚过后，气氛尴尬无比。 “怎么会这么像，真的不是骗我们的吗？”有男青年表示疑惑。 “我认识邵警官，真的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段非帮着解释，“他们脸上的痣位置也不一样。” 邵久一本人已经回避了，无法对照。 那两人确实像得过分，警察表示为了让他们彻底信服，可以选两个代表去见一见骗子本人。 段非没有争取这个名额。 他只在心里暗暗感叹着，居然真的见上面了。 可惜，离得那么远，都没能打上招呼。 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发个消息，他的手机响了。 ——待会儿结束以后有空吗？ 是邵久一发来的。 段非握着手机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他深呼吸了两次，回复到： ——有的。 邵久一的新消息很快又来了。 ——行，到时候给我发消息。 段非紧张极了，明知故问。 ——好的。是有什么事吗？ 邵久一隔了十分钟才回复。 ——你上次说会信守承诺，不会要装傻吧？ 第9章 一些鸡同鸭讲 邵久一刚把烟按进烟灰缸里，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整个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杵着，特别显眼。 “你怎么还在？”夏队很紧张地对他做了个驱赶动作，“赶紧走吧！晚上还有两个小伙儿要过来，见到你又要误会。” 邵久一哭笑不得：“在等人呢。再说我呆在这里，他们又进不来，见不着的。” “你要等到几点？”夏队问，“我尽量让他们跟你错开。” 邵久一正要开口，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没事儿，等到了，我这就走。” “赶紧的，”夏队说，“记得从里面那个电梯下。” 作为一个警察，和犯罪嫌疑人长得一模一样是什么样的体验？ 邵久一前几天特地去看了那个姓陈的一眼。 从同事们的评价来看，真人之间还是能明显看出区别的。陈胜明放在网络上的照片无疑经过了后期美化，真人脸有些浮肿，气质颓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但他们依旧有着几乎双胞胎一般的相似度。 夏队开玩笑说，若他胖上二十斤再连熬十个大夜，估计就是这副模样了。 邵久一当时站在单透玻璃后，看着一墙之隔那张面孔，笑了笑，没有表态。 他心里闷得慌，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 “他的腿是天生站不起来？”邵久一问。 “好像是小时候生过病。他从小被人收养的，养父母不太负责任，”夏队说着想到了什么，“哎，这么说，他可能还真的跟你有点亲属关系呢！你问过你爹妈没？” “有病。”邵久一说。 他其实是问过的，就在上周末回家后的晚餐桌上。 当他状似随意提起陈胜明，表示“真的有点怀疑会不会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时，父母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自在。 他们在尴尬地对视过后笑着说，“怎么可能。” 邵久一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但心里是有些介意的。 邵久一从很小个子在同龄人中都很出挑，可身边却时常有人说，觉得他未来不会很高，理由是父母个子摆在那儿，他只是发育过早，未来必然后继无力。 他的父亲身高一米六八，母亲一米五零，从基因上来说，完全是先天不足。 他为此很积极地喝牛奶锻炼身体，颇有成效，进入高中时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八，最后在大学毕业那年定格在了一米八六。 过去，他对此的一贯理解是，父母那辈小时候条件不好，生长发育期营养不良，个子矮不是基因问题。 可如今忽然再想到这一点，一切都变得怪异起来。 其实不只身高，长相上，他与父母也没有特别相似的地方。 他的父母在饭后一起挤在厨房里低声交谈，而他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心烦意乱地刷着手机，试图打断自己的念头。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点事儿做。 然后刷到了段非定位在附近的朋友圈。 事儿就跟着来了。 段非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用来形容成年男性会显得别扭，可放在段非身上却意外的搭。 不只是长相。不管是最初在面对他时气势汹汹的嚣张模样，还是后来吓成鹌鹑的可怜样子，都挺讨人喜欢的。 甚至喝醉了酒胡乱发疯的时候都让人感到有趣。 邵久一平日工作忙起来一切杂事都顾不上。可偶尔闲下来，那些令他心烦的念头便会悄悄冒头。 他不想去思考那些，想把注意力和时间都花在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事上。 段非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出现，成了一个最优选择。 段非原本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远远见到他，立刻便站了起来。 邵久一笑着向他挥手示意，他先是抬了抬手，犹豫了一下后一路小跑了过来。 到了邵久一跟前，他停下脚步，却并不开口，微微仰着头略显紧张地看着邵久一。 邵久一看着他白净面孔上那双大眼睛，不知为何也跟着感到了一丝拘谨。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段非点头。 “有什么想去地方吗？”邵久一问。 段非摇头。 “那……随便找家饭店？” 段非点头。 “不过还没到饭点，”邵久一看了眼时间，“先去喝杯下午茶吧？” 段非点头。 “……你能不能说点什么？”邵久一说。 段非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啊。” 这跟单纯点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见邵久一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段非小声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挑人均低一点的地方。” 邵久一笑出了声：“我请你。” “呃……” “是我约你的，”邵久一打断他，“再说我怎么也是社会人了，怎么能跟学生a呢。”说完也不等段非开口，他提议道，“跑远点吧，省得又遇上那些人。” 最后，两人打车去了市中心，找了家甜品店。 邵久一对这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奶油糖浆不感兴趣，但从门口经过时，看段非的眼神应该是挺喜欢的，于是主动把他带了进来。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冰激凌，坐在了角落靠窗的位置。 “还记得我们说好的事吗？”邵久一开门见山地问道。 段非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并不看他，耳朵尖儿却红了。 “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邵久一笑了，双手手肘撑在桌上，靠近了些，“是想起来了吗？” 他应该是猜对了。 段非明显的咽了一口唾沫，有点儿不知所措，手指紧紧捏着勺子，不吱声。 他们那天晚上说好的，谈恋爱。 邵久一原本只是想逗他一会儿，见他似乎真的想了起来，顿时也跟着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段非心跳得飞快。 他不敢看邵久一，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用力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往嘴里塞，接着被冻得连连抽气。 邵久一笑了起来。 “想反悔了？”他问段非。 段非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着，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男人的笑容好像并没有那么迷人。 同样的眉眼和潇洒气质，此刻看在眼里，竟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让他变得愈发纠结。 在他与“前男友”隔着网络试探着相处时，心中有过的最美好的想象，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吧。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邵久一乐。 可他们“约好的事”，段非依旧无法轻易点头。 那不是他所期盼的。 见他浑身紧绷始终一言不发，邵久一靠在椅背上浅浅地叹了口气，说道：“逗你呢。” “欸？”段非抬头。 “我知道你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邵久一说，“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他说完又对段非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段非小心地观察他的面孔，也不知是不是意识过度，竟隐约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惋惜。 “也不全是胡言乱语的！”段非说。 他说完就后悔了。 前些天里，他又回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他好像对着邵久一大声地说了喜欢。 那是真的。 但若邵久一追问，他也不敢承认。 在感情上，他从来被动。当初“前男友”隔着网络对他死缠烂打百般示好，他才终于鼓起勇气试着回应。 之后惨烈的教训，让他变得更为胆小。 “哦，”邵久一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非常想实现我们的约定？” “……” 邵久一盯着他看了会儿，眯起眼来笑了：“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邵久一：真是盛情难却啊 第10章 恋爱模式ON 段非的整个背脊一阵颤栗。 想到邵久一的言下之意，这个男人的眼神、笑容和话语都让段非产生了强烈的被审视的不安感。 “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他慌慌张张地，胡乱捣着面前的冰激凌，“我不是要反悔，我只是觉得……觉得……” 他说得断断续续，邵久一并不催，安静地听着。 “有点突然，我……我会不适应……我觉得这种事应该在互相有了一定的了解以后，再……那个……” “嗯，”邵久一点头，“对。” 段非眨巴了两下眼睛，一下放松了不少：“你的意思是？” “慢慢来，”邵久一说，“但我也不想当言而无信的人，就试试吧。” “那我们现在……？” “晚上想吃什么？”邵久一问，“第一次约会，认真挑个你喜欢的地方吧。” 段非在一片混乱中试图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邵久一想要是在睡之前先约个会，到时候更有氛围，水到渠成。 这个与邵久一的气质完全不搭的提议倒是很合段非的心意。 如果一定要做的话，当然还是先培养一下感情比较好。 他在高度紧张下选了一个毫无浪漫氛围可言的以廉价而闻名的火锅店。 邵久一问了两遍“你确定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笑容显得十分无奈。 “我赚得不多，但也没有这么拮据。”他告诉段非。 见段非傻愣愣看着自己，他咂了下嘴，点头道：“行吧行吧。” 到了目的地，段非在一片热气腾腾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选择确实离谱。 但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面前“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锅，他试着解释：“我经常来这儿，有点养成习惯了，下意识就……” “跟你的那群朋友？”邵久一问。 “嗯，大多数时候是，”段非点头，“这里有学生证可以打折的。我带了，待会儿结账的时候可以用！” 邵久一看他一眼：“……多谢。” “味道还可以的，就是服务差了点，”段非说，“不过我对这个不挑剔，所以还挺喜欢。” “我也挺喜欢这种店的，”邵久一说，“吃得舒服。只不过……” “什么？”段非问。 “没想到你比我还随便，”邵久一笑道，“一点儿情调都不讲。” 哦对，他们待会儿还要去……那个什么来着。 段非还没下定决心，心又慌了起来。 带着一身火锅味去做这种事，实在太不合适了吧。 “你今天去见他了吗？”邵久一突然问道。 “啊？”段非抬头，“谁？” “陈胜明，”邵久一说，“他告诉你自己叫陈明生。” “没有，”段非咧嘴尴尬地笑了一下，“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见的。” “想假装这个人根本不存在？”邵久一问。 段非惊讶地看向他。 这是他偷偷隐藏在心底、自觉难以启齿的念头，连对纯仔都不曾提起过。 “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邵久一说，“什么都瞒不过警察叔叔。” 段非呆滞了会儿，忽然机灵了一下：“是我那天喝多了跟你说的？” 邵久一笑了起来：“哎呀，什么也瞒不过聪明的段非同学。” 被他这么一逗，段非反而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 “真的很丢人，”他告诉邵久一，“恨不得赶紧翻篇。” “是吗？”邵久一说，“我还以为你会念念不忘。” “才没有！”段非否认。 “那为什么还要在别人身上找他的影子呢？”邵久一问。 段非一愣，很快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别人”指的就是邵久一自己。 “……我那天都说了什么呀。”他尴尬极了。 邵久一并没有回答。 “你们是怎么好上的？”他又问段非，“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 “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不是交友平台，是最普通的那种，”段非说，“我时不时发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偶尔也会贴照片。他关注我，然后私信我。” 邵久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去他主页，看到了他的照片，就……”段非摸了摸鼻子，“就跟他聊了一下。” 邵久一笑了一声。 “聊了大概三个多月吧，然后在一起了。”段非说。 “还挺久的。”邵久一说。 “很久吗？”段非说，“要交往，也不能太随便吧？” “我们认识才半个月，”邵久一说，“今天是第三次见面。” 可是我们并没有在交往啊，段非想。 但如果邵久一有这个意思，他一定会立刻高兴地接受。 这么一看，三个月时间确实挺久的。 他在这期间瞻前顾后，始终介意着两人闲聊时对方偶尔表现出的让他感到不那么舒服的部分，又忍不住会被对方的外表与热情攻势所打动。 “除了长相，我和他还有别的相似的地方吗？”邵久一问。 段非摇了摇头。 陈明生能说会道，嘴巴特别甜，从不吝啬表达爱意，说出的话时常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邵久一说。 段非心想，我当然知道啊。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段非问。 邵久一迟疑了好一会儿，说道：“你不觉得和奇怪吗？我跟他长得未免也太像了。” “我听过一种说法，”段非说，“这世界上会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 “所有人都是，只是大多数人遇不上！”段非说。 邵久一笑了起来：“冒昧问一句，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民俗，”他说着，见邵久一挑起眉来，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看着确实不像理科生。”邵久一说。 这无疑是一种讽刺。段非很不满：“那不然呢，总不能你们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吧！” “……” “……难道是真的？” “谁知道呢，”邵久一耸了耸肩，之后短暂犹豫了会儿，继续说道，“听说他是被收养的。” 段非惊讶地捂住了嘴。 片刻后，他摇头道：“不对吧！长得像那就是同卵双胞胎，连dna都一模一样，本来应该是同一个人。可是你们性格完全不一样！” “你又没见过他。”邵久一说。 段非好奇了：“难道你们真人很像吗？” “倒也没有，”邵久一说，“不如照片像。” 段非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好像真的很在意他。” “说不定是在吃醋。”邵久一说。 “啊？” 邵久一笑着看他：“怕你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 段非赶紧摇头。 只是想跟他那个一下，也会吃醋吗？他不太信。 他觉得邵久一很大程度上只是好奇，因为以前没有接触过，自己那晚又表现得很主动，让人觉得或许可以试一下，尝个鲜。 “你知道吗，同性恋大多都是天生的，”段非说，“陈明生喜欢男人。就算他只是为了骗钱，但明显也只喜欢男人。如果你们是双胞胎，那你……”他看了邵久一一眼，“但你不是吧？” 邵久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段非低下头，默默吃起了碗里的食物。他的余光察觉到邵久一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 好一会儿后，邵久一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段非抬头。 邵久一从锅里捞了个丸子，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吧。” 从火锅店里走出来，两个人身上都是一身味儿。 邵久一拦了辆车，和段非一起坐在了后座，报了段非学校的名字。 路上很安静。 段非紧张得很。他想，自己好像已经错过了可以反悔的所有时机。 他的学校附近有很多可以住宿的地方，挑在那儿，无疑是为了让他回去的时候更方便。 邵久一在粗糙外表下藏着细心的一面。 段非突然也不是那么抗拒了。 他好像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慢热，只有冲动和不理智始终如一。 车停在了学校侧门附近。 段非下了车，回过头，只见邵久一依旧坐在原位，并没有挪动的意思。 “你不下来？”段非不解。 邵久一也很意外的样子，犹豫了半秒，跟着一起下了车。 “送你进去？”邵久一问。 “进……哪儿？”段非问。 见他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邵久一脸好笑。 “学校啊，我送你到宿舍，”他对段非说，“走吧。” 段非稀里糊涂跟他一同肩并着肩往里走。 什么意思？要去宿舍做吗？ 那不行的。研究生宿舍的舍管没那么严格，但也不可以随便进。而且纯仔也在，不方便。 段非拉住了邵久一的袖子，见邵久一侧过头看向自己，想赶紧说些什么，却憋不出话。 “这么容易害羞？”邵久一说，“那天晚上说的话可是大胆得很。” “……” 走到了校门口，段非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邵久一问。 “不能进的，”段非低着头，“学校不让。” 邵久一好像误会了：“你们学校这么严格啊？校门都不让进。” 段非正要解释，却听他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邵久一说，“你到了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啊？”段非呆住，“你就这么走了？” 邵久一站在原地，与段非对视了会儿，浅浅地笑了一下。 “嗯……也是。”他说完突兀地伸出了手，拉住了段非的小臂。 段非被他拽着往前跌了半步，还没回过神，嘴唇上迎来了突兀地温柔触感。 第11章 我喜欢你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段非却并不觉得冷。 他红着脸呆呆地往寝室的方向走，只觉得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烫。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嘴唇上依旧残留着些微触感。 邵久一靠近他时，身上隐约有烟草的气味，此刻仿佛依旧萦绕在他的鼻息间。 段非的脚步越来越快，干脆跑了起来。 终于到了宿舍，整个人都变得气喘吁吁。 上楼时，他接到了邵久一打来的电话。 “到了吗？”邵久一问。 “刚到楼下。”段非说。 若要回宿舍，其实他们选错了下车的地点，从方才的那扇门进来要穿过大半个校园，挺远的。 段非一路浑浑噩噩，稀里糊涂，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邵久一顿了顿，不解地问道：“怎么听起来好像很累。” 因为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抽住了，一阵狂奔。 段非有点尴尬，胡乱答道：“在上楼梯。” “哦，”邵久一并未深究，“有些事，刚才分开的时候忘记交代了。” “什么？”段非问。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上下班时间不太固定，经常会顾不上看手机，”邵久一说，“所以收到消息，有时候会回得比较慢，但看到了一定会回。” “……哦。” “有急事可以打电话，”他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不方便接听的时候我会静音。不一定能联系得上。” “哦。” “你现在上课忙吗？”邵久一问。 “还行吧……”段非说。 其实挺忙的。下半个月他就要去田野调查了，在此之前必须要搞定的事儿有一大堆。 说话间，段非已经走到了门口。 推开门，里面传来纯仔的声音：“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他这一声喊得响亮，隔着电话，邵久一也听见了。 “到了？”他对段非说，“好了，也没别的事，先挂了。” 待通话切断，段非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他低着头看着手机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坐了下来，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 “怎么了？”纯仔好奇地看着他，接着又抽了抽鼻子，“我好像闻到一股火锅的味道。” 段非猛地一个激灵，从持续了好久的迷糊中回过了神，一下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纯仔疑惑。 “我遇到邵警官了，”段非拉着椅子走到了他跟前，“他……他请我吃了晚饭。” 纯仔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问我是不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约定，我承认了，”段非脸红红的，“然后他说要言而有信。” 纯仔后仰：“意思是，你们刚才去……” “火锅，去吃了火锅，”段非说，“然后他把我送回来了。” 临别前还亲了我一下。 这个小细节，他没好意思说。 纯仔不解：“什么意思？为什么？……约定呢？” 这也是段非心中的疑惑。 “他好像是觉得，需要先培养一下感情？” 纯仔满头问号。 “可能是因为……我跟他说，我觉得这样太突然了，需要培养一下感情，”段非说，“他同意了。” 纯仔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得出简短的评论：“好奇怪！” 确实是有点儿。 “所以，你们现在在以约炮为目的培养感情？”纯仔说，“你不觉得‘约炮’和‘培养感情’很违和吗？” 段非点头。 “谈恋爱才需要培养感情。”纯仔说。 段非抿住了嘴唇。 “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纯仔问。 “应该……没有吧，”段非在嘴唇上摸了摸，“那个……他……” “嗯？” “他亲我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那至少说明，邵久一对他是有亲近意图的。 纯仔睁大了眼睛。 “会不会是知道我没经验，想让我一点一点习惯起来？”段非问。 “……好变态的感觉。”纯仔说。 段非眨巴眼睛：“会吗？” “不知道，我不懂你们，”纯仔说着往后缩了缩，摇头道，“太怪了，感觉都不是正常人。” “……” “你干脆直接问一下吧。” “怎么问？” “你最近智力下降得也太厉害了，”纯仔感慨，“直接问他喜不喜欢你，想不想跟你在一起呗！” 段非好不容易退烧的脸又红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邵久一心情很不错。 一切发展都出乎预料。原本，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小朋友，跟他开点玩笑，可过程中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不得了的念头，开始当真了。 邵久一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动了心思，便会想去试一试。 现在看来，感觉不坏。 最近梗在他心头的那些烦恼，他从不曾对谁倾诉，可在段非面前却能轻松地表达出来。段非没能给出任何有效的建议，但他认真倾听和思考的模样，已经为邵久一带来治愈。 如果可以，他还想和段非有更长时间的相处。 快要到家时，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在例行关心过后，她问邵久一，后来有没有见过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 邵久一故意对她说得无比详细：“见过，在我们局里，我同事都说我们俩像得离谱。对了，听说他是被人收养的，亲生父母不详。” 电话那头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 邵久一并不催促，继续说道：“我都想试试跟他去验dna看看相似度。” 他的母亲沉默了会儿后，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怎么，还想去认亲啊？” “那倒不会，”邵久一说，“也没必要。只是好奇，想知道。” “别瞎想。”他母亲说。 两人之后又简单聊了几句。 挂了电话，原本愉快的心情消失不见，邵久一胸口隐隐烦躁。 他静静看了会儿窗外的景色，拿起手机，切换到了与段非聊天的界面。 才刚分开不久，还打过一个电话，这时候又去找他闲聊，会不会显得太烦人？ 邵久一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 他犹豫了十秒钟，决定不跟自己对着干。 正要输入，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行字。 ——现在忙吗？ 邵久一笑了。 ——不忙。 他说。 窗口正上方跳出了正在输入的提示。邵久一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新的消息跳出来。 ——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邵久一依旧回得很快。 ——你说。 他发完后等了好一会儿，没下文，于是干脆给段非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段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慌张：“喂？” “你问呗，”邵久一说，“什么问题？” “我……呃……”段非很纠结，“其实也没什么……” “有话就说，”邵久一笑道，“你当初要揍我的时候可比现在爽快多了。” “……”段非清了清嗓子，“我那时候昏了头了。” “现在很理智？” “好像也没有，”段非说，“我……我有点紧张。” “为什么？”邵久一故意逗他，“我又不凶。” “唔。” “到底想问什么？”邵久一问。 “哥，”段非轻轻地唤了一声，“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看待我？” 他说得很郑重，邵久一不敢答得太轻易。 正当他试着整理措辞，段非又继续说道：“虽然……虽然那天晚上我跟你约好了，但其实我不是那种很随便的人，我挺慢热的。而且……”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些事，我希望在彼此足够熟悉又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再发生。” 邵久一琢磨了会儿，明白了过来。 段非好像是觉得他临别时的亲吻有点儿太突然了，接受不了。 “好吧，”邵久一轻轻地咂了下嘴，“对不起。” “……” “我这个人就是挺冒昧的，”邵久一说，“但……可以试着为你改一下。”他说完又问，“应该没有特别生气吧？” “没有，因为……” “嗯？” 对面安静了很长的时间。 段非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很轻很软：“哥，我喜欢你。” 第12章 缘，妙不可言 类似的话，段非在烂醉发疯的晚上说过很多次。 但此刻邵久一再听，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突然后悔，觉得两人今天分别得还是太早了，应该再多待一会儿的。 临别时的那个亲吻也远远不够。 哦，不对。段非不喜欢那样，得忍一忍。 初见时那么横冲直撞炸着毛看起来凶巴巴，骨子里却是个容易害羞的小鹌鹑。 邵久一对甜言蜜语互诉衷肠有点过敏，说不出太肉麻的话，安静了会儿，说道：“我知道。” “你还没回答我呢，”段非似乎变得勇敢了一些，“你怎么看待我？” “我……” 邵久一想说“觉得你很可爱”，又怕听起来太轻飘飘了，不够郑重。 他才迟疑了不到两秒，段非忽然傻笑了两声，说道：“算了算了，不为难你。我问完了，没别的事。” 说完也不等邵久一反应，飞速道别后切断了通话。 邵久一哭笑不得。 他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打这个电话。对段非而言，有些话用文字表述好像会比语言轻松一些。 斟酌过后，他给段非发了一条消息。 ——觉得你可爱，看到你会高兴，跟你相处像是精神度假，很幸运遇到你。 发完有点害臊，飞快摁掉了手机。 片刻后，收到了回复。 邵久一迟疑了会儿，点开看了眼。 段非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有点傻傻的，就跟他本人一样讨人喜欢。 邵久一笑了会儿。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产生了一点真实感，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和这个男孩子谈恋爱。 多么荒唐的一条歪路。 他被情绪牵着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走得每一步都感到心情愉快。 段非捧着手机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纯仔正躺在床上看书。 他没有问段非为什么在里面呆那么久，段非也不去解释，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觉得难以启齿。 已经鼓起勇气表白了，邵久一给出的回应却那么暧昧又模棱两可。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么牵扯下去很容易受伤害，可感情却又难以控制。 吃一堑不长一智，多丢人啊，他不敢说给朋友听。 自己的恋爱运会不会太差了一点？ 是因为眼光不好吗？ 但至少这一次肯定不会再被骗钱了吧？ 段非放下手机，打开电脑，怀着沉痛的心情开始改论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并没有太多联系，只零零散散交换了一些信息。 问题并不是出在邵久一身上。他那些天似乎还挺闲的，大多时候消息都回复得很快。是段非抽不出空。 终于上交的文论被打了回来。 他的导师是一个对学生非常负责的人，唯一的缺点是有点儿太严格了，也不怎么留情面。 段非费尽心血的论文被打上了大量血红的批注，每一条都戳得他哑口无言。 “狗屁不通，”他哭丧着脸念完最后一条批注，整个人绝望透了，“也不用说得那么直接吧！” 纯仔报以同情的眼神。 段非趴在了桌上：“想死。” “先别，”纯仔鼓励他，“改完再死。” “他一定后悔当初收我了，”段非哭诉，“恨不得跟我这种智障断绝师徒关系。” 正哀叹着，手机振了一下。 段非以为是导师，顿时一阵慌张，点开时浑身僵硬。 待看清发信人和内容，他原本蹦得飞快的心脏瞬间紧缩了一下。 ——这周六有空吗？ 邵久一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好像是想约他。 约他，做什么？ 实现两人之间的约定？ 段非的导师给他的论文修改期限在这个周末。周六无疑是死线前最紧张的冲刺时刻。 ——导师找我有事。 他回答得很委婉，隐去了自己的垃圾论文被驳回的丢脸事实。 在邵久一面前已经做过太多傻事，他不想让喜欢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白痴。 邵久一很快回复。 ——一整天都没空吗？晚上呢？ 段非盯着“晚上呢”三个字，怪不安的。 ——都不行，我要全天待命 ——好吧，那算了。 段非短暂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追问他这番询问的目的，只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邵久一没回。 段非拼死发奋，终于在周日晚上把改好的论文发进了老师的邮箱。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三天，接到了导师的电话。 老头语气压抑，要段非明天去他的办公室，然后当面好好说道说道。 段非崩溃的同时，纯仔却很羡慕。 “只交上去三天就给你看完啦，这也太好了吧，”他一脸向往，“哪像我的老板，根本不关我的死活。” 段非欲哭无泪：“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要啊，”纯仔点头，“我不至于会写得那么烂吧。” 段非听到了友情破裂的声音。 哀伤之际，收到了邵久一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 段非更难过了。 被导师当面批判过后，段非为了再次修改论文，第三次拒绝了邵久一的邀约。 邵久一终于发出疑惑。 ——你之前说不忙。 段非尴尬。 ——你约的时候正好都有事。 邵久一给他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有空的时候也没有来找我。” 因为怕万一真的约上了，就得去“实现约定”了。 段非处于一种“也许可以试试”和“不太能接受”的叠加状态，十分矛盾，不敢主动踏出这一步。 “快半个月没见了，”邵久一说，“不合适吧。” 段非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想我吗？” 邵久一好像笑了，顿了顿才轻声应道：“嗯。”之后很快又接道，“告诉我你最近哪天有空，我尽量配合一下。” “也许可以试试”的部分在段非心中无限膨胀。 “后天！”他告诉邵久一，“我后天应该是有空的。” 明天就是论文最后一次的截止日期，想来就算不幸还有问题，他也会有一点短暂的缓冲期。 “好，”邵久一很高兴，“我过来接你。”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段非踩着死线的尾巴上传了论文终稿，还没来得及好好放松一下，一回头发现书桌边的纯仔不自然地蜷着身子，眉头紧皱。 “你怎么啦？”他赶紧走过去，“哪里不舒服？” “有点痛，”纯仔面色煞白，手按在腹部右下方，“这是什么位置？” 段非也没空吐槽他的缺乏常识了。 “这是阑尾，”他说，“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纯仔原本想硬撑，吃了止痛片后躺在床上熬了两个小时。当段非第三次问他“好点没”，他问段非“能不能陪我去医院”。 段非当然不会拒绝。 终于赶到医院，段非跑前跑后帮着他挂号排队。 段非这个人，性格又怂又炸，冷静的时候胆小如鼠，一旦气急攻心就理智断线开始发疯。 眼见纯仔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痛得说不出话，居然有人大剌剌喊着“让一下让一下插个队”就这么往前挤。 段非不顾对方高大健壮的身形，一步上前：“凭什么？我们也很急。” 想插队的大哥转过身，背后插着一把刀。 段非呆滞，缩着脖子抬手示意：“您请。” 带刀大哥刚走开没多久，又风风火火来了好几个人，看起来精神都挺好的，也想往前挤。 段非再次阻拦：“大半夜来急诊的谁不急啊，能不能有点素质？” 为首的老头颤颤巍巍提起手里的袋子：“我们真的急！” 段非疑惑地靠近，定睛一看，那里面赫然是一只人手，吓得一声惨叫。 那几个人也顾不上同他多做解释，扶着一个手缠满纱布的中年人挤了上去。 段非看向闭着眼瘫在椅子上的纯仔，心中莫名遗憾，兄弟你的症状还是太轻微了。 终于做完检查，已经临近四点。 确实是急性阑尾炎，但不算太严重，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先挂水。 陪着纯仔来到输液室坐下后，担心了一晚上的段非终于放松了神经，紧接着，倦意便汹涌袭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心里有些担忧。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和邵久一约在九点半见面，就算强撑着去了，通宵了一夜的自己看起来恐怕也会丑得不似人形吧。 “我有点饿，先出去买点东西吃。”他告诉正挂着水的纯仔。 纯仔闭着眼，浅浅地点了点头。 段非一边走，一边低头对着手机琢磨，要不要给邵久一发条消息说明一下情况。 可是之前已经拒绝了邵久一好几次，临时又放鸽子，会不会让他误会？ 段非神游天外，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他抬起头来，“不好意——”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面前出现的，赫然是他此刻正在想着的那个人。 邵久一也同样一脸惊讶。 两人同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是什么把他们系在一起？ 纯仔：我的阑尾。 第13章 不管，就要约会！ “你身体不舒服吗？”段非担忧。 “工作，”邵久一向不远处正在找医生问话的同事示意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纯仔急性阑尾炎，”段非说，“我陪他。” 邵久一放下心来，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呀……” 他的同事在此时回过身来，喊了一声。 “我得走了，”邵久一朝他打了个手势，对段非说道，“待会儿电话联系。” 段非点头。 邵久一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 这一面太短暂了，让人根本回不过神，惊喜和失落都有点来不及。 段非愣愣地站了会儿，才继续迈开步子。 都这个点了，邵久一居然还在工作，是不是出了什么临时的突发状况？ 那对他而言，明天的约会也一样是不方便的吧？ ……是不是见不成了？ 这个月拿到了新的生活费，段非的手头变得稍微宽裕了一些，但因为还有不少外债，也不敢随意乱花。 他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挑了一包最廉价的饼干，又买了一瓶纯净水。 回到输液室，纯仔已经睡着了。 忍耐疼痛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他还有点发烧了，整个人状态很差。就算待会儿回了学校，段非也不敢随便放他一个人待着。 饼干不太好吃。段非硬塞了两块，手机响了，是邵久一打来的。 他立刻接了起来。 “还在医院吗？”邵久一开门见山问道。 “在，我在陪纯仔输液。” “输液室对吧？c栋底楼那个？”邵久一问，“我现在过来。” 五分钟后，他出现在了输液室的门口，手上还提着一个炸鸡桶。 对比干巴巴的廉价饼干，炸鸡香气四溢。输液室里不少人都被这迷人的气味惊动，向着他的方向打量。 邵久一迅速找到了段非所在的位置，快步走了过来，笑着问道：“饿不饿？” 本来已经没那么饿了，但闻着这味道，馋了。 邵久一主动打开了盖子，里面的东西不如期待中丰富，若大一个桶里只有两个鸡块。 一个鸡腿，一个三角，都是最好吃的部位。 “一人一块？”段非说。 邵久一摇头：“我吃过了，特地留给你的。” 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垃圾食品的诱惑力远胜平日百倍。段非不再同他客气，用纸巾包起一块便吃了起来。 邵久一眯着眼看他：“你朋友还好吧？” 他对躺着的这位还有印象，记得这男生名叫谢纯。那天的绑架团伙中数这位最怂，好像全程都没有出过手，被他一瞪就往后退，完全是个凑数的吉祥物。 “阑尾炎，现在缓过来了，但还有点儿发烧，”段非啃着鸡腿，“医生说先看看情况，如果能缓过来就不用手术。”他说着声音变小了些，“所以明天……啊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先不想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吧。”邵久一笑容无奈。 “你应该也不方便吧？”段非说，“居然加班到现在……” “不算加班，”邵久一说，“今天本来就是我值班。” 听他的意思，好像原计划就是打算熬过通宵以后再来和自己约会的。 见段非一脸惊讶，邵久一叹了口气：“你说只有今天有空。” 段非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就这么想见我？” 邵久一居然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笑了一声，视线落在炸鸡桶上：“说起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要不是临时跑这一趟，可能今天也见不上面。” 邵久一此刻蹲在段非跟前，两人离得近，段非隐约在他的下巴上看到了些许胡茬，眼下也透着不自然的深色印子。 他看起来好像比前阵子显得更疲惫一些。 “见得上！顶多晚一点，”段非说，“我可以休息几个小时再起来。我赶论文的时候经常熬夜，很习惯了！” 邵久一摇头：“好好休息。” “你才应该好好休息，”段非说，“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邵久一愣了愣，抬手抹了下脸：“是吗？”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段非问。 邵久一摇了摇头：“还好吧，只是……” 段非安静地等他往下说。 可邵久一却在斟酌过后把话给咽了回去。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同事还在等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他明显没把话说完。 段非舍不得说再见，仰着头可怜巴巴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邵久一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嘴唇。 之后，他利落地转过身去，对段非摆了摆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段非才回过神来。 邵久一方才看他的眼神，和那天他们临别时很像。他还以为邵久一会亲他。 为什么没有呢？ 是因为自己正在吃炸鸡看起来脏兮兮的，还是因为这里是公众场合不想被人看见？ 胡思乱想了一阵，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有跟邵久一说再见。 他拿起手机，打开和邵久一的对话窗正要编辑文字，窗口里跳出了一行字。 ——回寝室了说一声。 段非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舔了一下嘴唇，改变了主意。 ——晚上见个面好不好？ 按下发送后，他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又补充。 ——我也想你。 下午三点半，段非在提前设定好的闹铃声中醒来。 对床传来纯仔的声音：“醒啦？你的手机刚才响了两下。” 段非揉着脸，含含混混问道：“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纯仔说，“辛苦你了。” 段非笑了起来：“跟我客气什么。” 他说着点开了手机的记录，看到两条未读消息，都是邵久一发来的。 ——我估计要晚到，你等我消息再出门吧 ——我这儿有点麻烦，实在走不开，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两条消息间隔大约一个小时，第二条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段非皱眉，心里很不情愿。 再过几天，他就要跟着导师和同门一起去临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乡间田野调查。到时候，就更见不上面了。 ——你明后两天有空吗？ 他问。 邵久一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回。 ——下周可以吗？ 段非迅速回复。 ——不可以！！！ 发完又立刻补了一条。 ——才通宵过又要上到晚上，你们单位也太不人道了吧！！！ 因为太过失望，他的小脾气上来了。 这一次，邵久一回得很快。 ——不是工作上的事。 是有什么比我更重要的人要见吗？段非正酸唧唧地胡思乱想，邵久一打来了电话。 “你状态切换得好随机，”他的声音透着笑意，“我还以为以后只能看见你小鹌鹑的样子了呢。” “啊？什么鹌鹑？”段非疑惑。 “没什么，”邵久一的语调很明显地下沉了些，“我家里有点事，一时走不开。” “家里？严重吗？”段非担心。 “不好说……”邵久一说着又笑了，“就这么想见我？” “你有正事的话不用管我，”段非说，“我……我……”他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是很想啊。” 喜欢他、想见他，这都是已经承认过的事，没必要再害羞了吧。 他这么告诉自己，可话说出口后，依旧忍不住红了面颊。 “好，我想想办法，”邵久一说，“你等我一会儿。” 远远见到段非，邵久一立刻迈开腿跑了起来。 段非被这气氛带动，也跟着加快了步子。 此刻是晚上八点半。 他们很快来到了对方跟前。看着邵久一明显带着笑的面容，段非突然害羞起来。 邵久一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里离上次那家旅馆好近呀！”胡乱憋出了这句话后，他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嗯，所以我那天才能那么快赶过来找你，”邵久一向后示意，“我爸妈住在那边的小区里。” 段非点了点头：“哦。” “其实你没必要特地过来，”邵久一说，“那么远。” “等你过来就太晚了。”段非说。 邵久一笑了笑：“也是。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段非忽然一个激灵。 在执着着要会面时，他并没有思考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见这个男人。此刻，终于想起了他们之间还存在着的那个约定。 大晚上的，自己特地转两辆车赶过来，好像迫不及待要送点什么似的。 可邵久一却说会送自己回去。 段非猜不透邵久一的想法，也不好意思问。 他强装冷静装模作样四周看了圈，说道：“这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适合当夜宵。” 邵久一点头：“带路吧。” 两人边走边聊。 “你朋友好些了没？”邵久一问。 “好多了，应该没有大碍了。”段非说。 甚至在旁听了他们的那通电话后还有力气揶揄他，想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邵久一说。 段非偷偷观察他的侧脸：“你刚才是跟你爸妈在一块儿？” 他真正想问的是，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会走不开。 可邵久一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从方才见面起，邵久一始终面带微笑，可不知为何，段非总觉得他心情并不是很好，像有心事。 “盯着我做什么？”邵久一问。 段非飞快地收回视线。 第14章 只喜欢你 邵久一愣了一下，低头笑了笑。 段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听起来太过生硬，试图找补：“好不容易才见上面，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 “嗯，”邵久一点头，“也是。” 段非又偷看他。 邵久一依旧面带笑容。可不知为何，段非看着心里总有些怪异感受。 是因为和心动对象走在一块儿，太紧张了吗？ 他在过去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找不到参考。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邵久一问。 段非快速摇头，憋了会儿，说道：“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 邵久一看了他一眼。 “我愿意听，”段非紧张，“只要……只要你不嫌弃。” 邵久一没有接话，垂着视线，默默地往前走。 得不到回应，段非暗自尴尬，傻笑了两声：“不过，我安慰人的水平也不咋地，哈哈。” 邵久一抬起手来，手掌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段非被压得直缩脖子。 邵久一的大手在他的头顶上来回揉搓了两下，说道：“少说两句吧。” “……”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热脸贴了冷屁股，段非不只郁闷，还有点儿恼羞成怒。 他正努力试图憋出一点儿能挽回尊严的话，却听邵久一又说道：“不然，我就忍不住要亲你了。” 段非一愣，停下了脚步。 邵久一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看他。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会儿，段非忐忑地舔了舔嘴唇。 邵久一安静地注视着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之后移开了视线，说道：“怎么不走了？” 说完，他兀自转过身继续向前迈步。 段非又傻站了几秒，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亲呢？他不明白。如果介意场合，就不该随随便便说出那么暧昧的话。让人有了期待又落空，很不道德。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多说几句”？ 段非嘀咕起来：“我看你明明忍得住。” “嗯。”邵久一应了一声。 “嗯”什么“嗯”！ 段非继续逼逼：“应该也不是很想吧。” 邵久一笑了一声。 段非皱着眉头瞪他，决定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肯定有不开心的事，说来听听！” 邵久一又伸手揉他的脑袋，接着非常顺手地搂住了他，揽着他靠到了自己身旁，捏了一把他略微发烫的面颊。 “我活了二十七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的。”他十分平静地说道。 这话题未免太炸裂，段非惊讶无比，“欸？”了一声。 对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那家烧烤店外。 两人进店后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入座后，邵久一拿起一旁略显油腻的塑封菜单，问道：“有什么推荐吗？” 他的表情语气一派自然，仿佛方才只是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段非却是回不过神，傻愣愣看着他，张开嘴好一会儿后才说道：“羊排好吃。” “那来两个，”邵久一说，“还有吗？” “……我喜欢这里的锡纸金针菇和烤馍片。”段非说。 两人很快点完了单。服务员一一记下后，问道：“来点什么饮料吗？” 邵久一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段非，说道：“我想叫点啤酒，但……又不太敢。” 段非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虚张声势大声对着服务员说道：“先来两瓶！” 邵久一并未阻止，只是笑着看他。 “我会有分寸！”段非强调，“一瓶还是能喝的。” “哦，”邵久一点头，“那就好。” 他明显不信。段非脸上挂不住，又碍于自己的黑历史缺乏底气，于是选择切换话题。 “你刚才说的那个……怎么回事啊？”他问。 “就是字面意思，”邵久一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还挺惊讶的。” 段非心想，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惊讶。 烧烤还没上，服务员先把他们的啤酒送了过来，帮着开了盖子。 邵久一主动替两人都倒了一杯，接着浅浅地抿了一口。 “他们对你好吗？”段非问。 “好啊，”邵久一说，“小时候也被鸡毛掸子抽过屁股，但大多数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有点儿溺爱了吧……跟普通家庭应该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以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段非听完最后一句，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是因为陈明生吗？难道他真的是……” “是陈胜明，”邵久一纠正他，然后说道，“我不知道我跟他有没有关系，可能真的有吧。” 段非呆滞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的出生日期跟我不一样。但我爸妈今天告诉我，我的出生日期是他们抱我回去的日子，不是真的，”邵久一说，“如果不是遇到了陈胜明，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让我知道吧。” 段非绞尽脑汁，努力安慰他：“因为……因为对他们来说，你就跟亲生的一样吧。” 邵久一点头：“嗯。” “你没有问他们关于陈胜明的事吗？”段非问。 “他们说，当初从福利院带走我的时候并没有听说我有兄弟，”邵久一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瞒我。” “那就说明他跟你没关系！”段非说。 邵久一笑了笑：“但愿吧。只是……我听说有些时候为了让孩子更容易被领养出去，福利院会刻意隐瞒这些。” “……” 服务员端来了部分的烤串儿，段非立刻招呼：“这个牛肉串也好吃的，你试试！” 邵久一并不客气，伸手了一串。 “你是因为跟父母说这些，才走不开吗？”段非问。 “嗯。” 段非尴尬了：“……这个话题还挺严肃的，你是不是不该出来的呀？” “没事，聊完了，”邵久一对他笑，“确实还挺好吃的。” 他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惬意地舒了口气。 段非却是没什么食欲。 “你跟姓陈的也不见得是兄弟，”他开始胡言乱语，“你们又不像。也许只是巧合，这个世界上会有三个经历差不多的人，被你遇上了其中之一，其实还有一个呢。” 邵久一忍着笑看他：“不像吗？” “除了脸，别的地方都不像，”段非强调，“你比他好多了。” “是吗？” “他是个骗子，道德败坏，”段非说，“但你是个好人。因为你放了我一马，我才能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吃烤串。上次我喝多了，你还赶过来照顾我，我那么闹腾你也不生气，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邵久一说。 “反正，他骗我钱，但你对我好，”段非说，“在我看来就是不一样的。” 邵久一听着，没说什么。 “就算你们真的……曾经有过交集，那也是出生以前的事情了，”段非绞尽脑汁继续憋词，“你们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了。一样的先天条件却走上不一样的路，更说明你优秀呀。”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的经历？”邵久一问。 “有说过，”段非回想了一下，“说父母待他不好，小时候没人管什么的……说得挺可怜的。应该也都是编的吧。” “是真的，”邵久一说，“他还对你隐瞒了一部分。因为他养父母的疏忽和不负责任，他的双腿在七岁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段非惊讶。 “所以他用了自己真实的照片，因为那是他最得意的部分，是他自信的来源，他很需要这份肯定。但他不会跟任何人见面，因为骨子里是自卑的。”邵久一笑容唏嘘，“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换个环境长大，我会不会……” “不会！”段非打断他，“因为……呃……因为……” 他憋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干着急。 “他只是跟你长得像而已！”段非选择全盘推翻，“这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三个呢！除了你俩意外的另一个可能是个科学天才，也可能是个恐怖食人魔，但都和你没有关系！” 邵久一笑个不停。他放下了手里的啤酒杯，拉住了段非放在桌上的手，轻声说道：“来见你是我今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段非心中一动，稍微靠近了些，小声问道：“……有点喜欢我了吗？”说完，见邵久一没有立刻回应，又掩饰般补了一句，“你现在没心情聊这个吧？不回答也行。” 邵久一垂着视线看着他俩握在一块儿的手，大拇指在段非的手背皮肤上缓缓地来回摩挲，若有所思。 “你摸我，要负责的。”段非嘟囔。 邵久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段非看着，心里有点儿小得意。 这句话是他从旅馆的前台那儿听来的。在他喝醉的晚上，他曾这么跟邵久一说过。 清醒的时候说出口蛮丢人的，可邵久一被逗乐了，那就很值得。 “都想起来了？”邵久一问。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段非装傻。 邵久一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说道：“你那天晚上还说过，如果和我在一起了，就可以假装那段失败的感情不曾存在过。” 段非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得好像要拿我当替代品一样，”邵久一叹了口气，“你潜意识里就是想把我们当做同一个人的吧。” 段非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解释几句吗？”邵久一问。 “我不知道，我没说过。”段非耍无赖。 “我有一项职业技能，”邵久一看着他的眼睛，“能看出说话的人到底老不老实。” “……” 第15章 《袭警》尾声 与邵久一相识后，段非对自己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被动的人。 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胸口鼓胀着快要溢出的感情推着他向前大步奔跑，变得直接又勇敢。 “你刚才说你也喜欢我。”段非说。 邵久一点头：“嗯，说了。” 那不就是两情相悦吗？ “那我们……”段非紧张兮兮地瞄他。 邵久一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的约定才可以实现。” 欸？ 段非呆住。 两情相悦，在发生点什么之前，难道不应该先确定一下关系吗？ 段非松开了和他握在一块儿的手，拿起酒杯紧张地大口往嘴里灌。 “少喝点。”邵久一担心。 段非却更紧张了。 他是不是怕自己喝多了像上次那样神志不清发酒疯，就没法儿那个了呀？ 方才还很勇敢的段非迅速变怂。 见他还是喝个不停，邵久一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朋友还生着病呢，”他提醒段非，“万一回去了以后又发疯，人家可拿你没办法。” 段非的动作顿时停滞。 “回去？” 邵久一挑眉：“……你想住下？” 两人同时沉默了几秒。 “也行。”邵久一说。 理论上，自己此时应该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向邵久一强调自己选择回学校。 段非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一言不发，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一个小时后，段非晃晃悠悠跟在邵久一后头走出烧烤店，下意识向着不远处兴友旅馆所在的方向打量。 邵久一拉着他的手腕走到路边，抬起手，打了一辆车。 稀里糊涂坐进了后座，段非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去旅馆吗？”他问。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 邵久一很顺手地搂在了他的肩上，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我们满身都是烧烤味。” 段非喝了两瓶，但自觉比上一回清醒得多，还能思考，只是大脑运转比较缓慢罢了。 他发了会儿呆，摇头道：“不是，这是烟火味。” 和上一回的火锅味一样，是属于他平凡日常的，总是伴随着愉快经历、能勾起好心情的人间烟火味。 正想着，邵久一对着司机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段非茫然地看向邵久一。 “我家。”邵久一说。 他在回答的同时，默默握住了段非的手。 段非紧张地回握住他，小声说道：“你之前说会送我回去。” “反悔了，”邵久一说，“再陪陪我。” “……” “我刚刚遭逢人生中的重大变故，很需要人陪。” 他的语调并不是很诚恳，但已经足够说服段非了。 段非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跟你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啊？” “嗯，”邵久一说，“他们那儿离我单位太远了，不方便。” “可是……他们现在会不会也很不好受？”段非问，“你不应该来找我的。” 邵久一摇了摇头：“待在一块儿，大家都得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累得很。不如分开各自调整一下心情。” “你心里会有芥蒂吗？” “有点不好受，但……那应该也算不上是芥蒂吧。”邵久一说，“有点后悔自己非要追根究底，伤了他们的心。” “不会的！也许他们早就想让你知道，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段非说。 邵久一侧过头看他。 “我要说话不算话了。”他对段非说。 不等段非发出疑问，邵久一靠近了他，嘴唇温和地贴在了他面颊的皮肤上，停留几秒后缓缓退开。 之后，他很快又吻了段非第二次，依旧是面颊。 他沉迷地亲了段非好多次，直到段非主动侧过头，用嘴唇去迎接。 驾驶员抬手调整了反光镜的角度，非礼勿视。 段非顾不上害羞，只感觉满心欢喜。当他们的嘴唇终于分开，他冲着邵久一傻笑起来。 邵久一又亲了他一下，问道：“不介意？” 段非摇头，心想，为什么要介意？喜欢还来不及。 他也没有那么保守。 酒劲儿逐渐上头，他开始愈发昏沉，斜着身子软软地往邵久一身上靠。 邵久一揽住了他的肩膀，说道：“那天在旅馆，我答应你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这未免太荒诞了。可等到第二天，发现你一点不记得，心里居然觉得惋惜。” “你答应我？”段非提出异议，“不是我答应你吗？” “你记错了。”邵久一说。 “不可能，”段非很坚持，“我那天虽然糊涂，但这一点还是很确定的。” 在他能想起的所有片段中，都是他在反复拒绝邵久一的亲近意图。 最后能达成一致，只能是他答应了邵久一。 “好吧，”邵久一并不打算与他争，“是你答应我。我是想说……当时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段非闭着眼，浑身重量都压在了邵久一身上：“……你露馅儿了。你不是要我陪你，你就是想睡我。” “……” 段非摇了摇头：“不行。你能反悔，我也能。” 他此刻倦得很，神经也变得松弛，缺乏紧张感，少了很多顾忌，人迷迷糊糊的，开始畅所欲言。 “你要反悔什么？”邵久一说。 段非睁开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番摆弄。 他故意转过屏幕躲着邵久一的视角，邵久一不免好奇，问道：“怎么了？” “除非你跟我在一起，不然我不会答应你。”段非说。 邵久一迟疑了会儿：“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这反应太让段非失望了。 “你不打算负责是吗？”段非问。 邵久一皱着眉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显得有些茫然。 段非在他腿上打了一下：“为什么不吭声？” “你不会答应我什么？”邵久一问。 “睡觉，”段非红着脸，“亲一下可以，睡觉不行。” “……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邵久一说。 前排传来清嗓子的声音：“咳！是前面那个小区对吗？” 邵久一尴尬地摸鼻子：“对。” 段非依旧盯着他：“我跟你回去，但那不是答应跟你睡的意思，知道吗？” “我真的只是希望你陪我一会儿。”邵久一说。 “不，”段非摇头，“你想跟我睡觉。” 邵久一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又醉了是不是？” “没有，”段非眼睛睁得老大，“非常清醒，你骗不了我。” “……”邵久一叹了口气，拍了两下手，“厉害厉害。” 下了车，段非的脚步明显晃晃悠悠。 一路进了电梯，他拽着邵久一的袖子，再次强调：“你不可以随便碰我。” “嗯嗯。”邵久一点头。 段非又仰起头：“但你可以亲我。” 邵久一哭笑不得，踟蹰了会儿，低头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亲了是不是？”段非问。 邵久一只当他醉糊涂了，无奈点头：“嗯。” “好，你承认了！”段非举起手机，“我都录音了！” “什么？” “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去举报你玩弄我的感情，”段非一脸严肃地宣布，“如果你不跟我谈恋爱，我就去你们单位里宣传，让你身败名裂！” “……” 电梯到了，大门缓缓打开。 “你怕不怕？”段非问。 邵久一一手拉着他，一手拍了两下胸口：“吓死我了。” “但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把它删了。”段非说。 “好，在一起，”邵久一拉着他走到了门前，掏出钥匙，“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段非张开嘴，惊讶地看他。 片刻后，他用力摇了摇头，告诉邵久一：“不行，不能删，你这个人会反悔。” “那你存着吧，”邵久一推开大门，拉着他进了屋，“保险起见记得多拷贝几分。” 进了玄关，他顺手开了灯。 迷迷瞪瞪的段非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一下眯起了眼，片刻后才缓缓睁开。 “这就是你家呀？”他往里走，“让我来参观一下！” 邵久一从后头一把捞住他：“换鞋。” 段非胡乱蹬掉了鞋，继续往里走。 待邵久一替他把脱下的鞋整理好，他已经进了卧室。 “好小，怎么就一个房间。”他说，“也没比我的宿舍大多少。” “我一个人住，够了，”邵久一跟进去，“太大了打扫起来麻烦。” “你刚才答应跟我谈恋爱了，”段非说，“以后我也经常来住，就小了。” “行，我下个月租金就到期了，到时候换个大点的地方。”邵久一说。 段非转头看他：“你是认真要跟我在一起的吧？不是为了睡我在骗人吧？” 邵久一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一个长得和你差不多的人骗过我。”段非说。 “……” “不对，不一样，”段非摇了摇头，“你们不一样。” 他说着快步走出了卧室：“浴室呢？” “你醉成这个样子，洗澡很危险。”邵久一跟在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闹一会儿就睡吧，明天起来再洗。” 说完，见怀里的段非一动不动，他补充道：“我是说，静态的那种睡。” “你带我回来，不是想要跟我做那种事吗？”段非问。 “就你现在这样？”邵久一说。 第16章 番外.偷袭 邵久一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自然的动静。 他从浅眠中缓缓苏醒，尚未睁眼，便已确定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作为一个未婚的独居人士，他却没有产生任何危机意识。 从身下床垫传来的震动，能很轻易地判断出对方的行动轨迹。 那人是从右侧上来的，之后逐渐挪到了中央，此刻正跨坐在他的正上方。 他的面颊隐约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做什么呢？”邵久一闭着眼问。 动静瞬间停滞了。 邵久一好笑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果然是意料中的面孔。 段非双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居高临下，正脸红红地看着他。 “偷袭？”邵久一问。 段非立刻往后仰，坐直的同时慌慌张张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邵久一并未对他这般掩耳盗铃的举动提出任何异议，配合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再睡会儿，你随意。” 段非不知所措，缩回了手，僵着不动。 他的两条腿跨坐在邵久一身体两侧，邵久一能隐约感觉到他的重量。 这样的状态下，当然是睡不着的。 安静地闭着眼躺了好一会儿，段非终于又有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靠近邵久一的面孔，嘴唇轻轻地落在了邵久一的面颊上。 停留了两秒后，他微微抬起身，试着换了个角度，亲吻了邵久一的嘴唇。 那之后，他再次退了回去。 “……别装睡了。”段非嘟囔。 “这就完了？”邵久一问。 段非安静了会儿，“啪”一下趴倒了他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带来的是熟悉的安心感与幸福感。邵久一笑着伸出手臂，搂住了他。 “你下巴上都是胡茬子。”段非说。 “哪有空收拾，”邵久一依旧闭着眼，“我两点多刚到家。” “现在才五点，”段非动了动，“我吵到你了吧。” “不吵，”邵久一侧过身，把他整个搂进怀里，“陪我睡会儿。” 段非很配合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片刻后嘟囔道：“都是烟味。” “不抽会困。”邵久一问，“很讨厌吗？” 段非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带了点吃的过来。” 邵久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点头道：“嗯，好吃。” “……”段非有点儿无语，叹了口气，“你睡吧。” 邵久一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段非安静地与他靠在一块儿，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这小朋友很少跟他抱怨学校里的事儿，但从两人这些天聊天中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判断出，段非学业十分忙碌。 两人上一回见面，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儿了。 好像也不算久，可对热恋中的人而言，已是非常挂念。 邵久一新租的房子离段非的学校近了不少。他给段非配了钥匙，段非偶尔会像这样不打招呼便突然出现。 那之后，冰箱里会突兀地出现不曾见过的食物，房间会自动变得凌乱或是整齐，厨房水槽边多出了陌生的水杯。 邵久一并没有产生任何生活被侵占的不适感。 相反，他对此感到十分享受，甚至开始畅想段非毕业以后的同居生活。 就这么抱着段非又躺了会儿，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邵久一立刻伸手去拿，段非却已经被惊动，皱着脸缓缓睁开了眼睛。 既然已经把他吵醒了，邵久一看过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按下了接听。 同对面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他挂断了通话，发现段非正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是阿姨打来的？”他问。 邵久一点头：“嗯，问我下个礼拜回不回去。” 他自然是答应了。 “你们最近相处得还好吗？”段非问。 “挺好的，”邵久一笑了笑，“虽然完全是个乌龙，但……现在回过头想想，也不是坏事。” “诈骗犯坏事做尽！”段非嘟囔。 邵久一只是笑，并不开口。 那件事的后续发展非常离谱。当他因为陈胜明的存在而产生巨大动摇的一个月后，突然被告知他们俩长相相并不全是因为基因，而是因为陈胜明用骗来的钱做过整容手术，鼻子不是原件。 段非在听闻后震惊不已，之后向他感慨：“因为你帅得太标准了。” 邵久一哭笑不得。 他看了陈胜明过去的照片，依旧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但对于两人之间是否真的有联系，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段非反复强调他俩毫不相干，他主观上想去相信。 一切都乱七八糟，好在最后的结果不坏。 陈胜明为了减轻量刑拍掉了自己在本市仅有的小单间，段非拿回了大部分的损失。 邵久一和父母之间的关系短暂的尴尬了一阵，但之后很快便恢复如初，甚至因为感激而变得融洽在乎。 就像段非当初在安慰他时说的那样，他的父母一直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其实也不好受，能有机会说出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当邵久一委婉地告诉他们自己有了一个挺重视的人，“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他们在纠结过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的母亲刚才在电话里说，有空可以把小段一起带回去吃饭。邵久一猜想段非是听见了的。 但想来这个有点儿怂的小朋友现阶段恐怕不太敢，所以他不打算提。 他想，等到段非做足心理准备的那一天，一定会主动开口。 段非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还浅浅打了个哈欠。 “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邵久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再睡会儿吧。” 段非摇头：“我醒了。” 邵久一从来不勉强他，点头道：“那是再躺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段非都不选。他摇了摇头，然后问：“你饿了吗？” “嗯，有点。”已经过了平日的晚饭时间，邵久一的肚子确实感到空虚。 但也不介意就这么再抱着段非发会儿呆。 “哦。” 原本还一脸困倦的段非闻言非常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接着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开口时脸红扑扑的。 “那吃一点。”他对邵久一说。 邵久一心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在说出口前，段非闭上了眼，把嘴唇和他的贴在了一块儿，手臂缠上了他的后颈。 于是邵久一很自然地抬起手，搭在了段非的后腰上。 好吧，确实也饿了。 那就吃一点吧。 第二卷 你好，我是你老婆 第17章 我们会结婚 许迎晨刚回到办公室，接到了hr打来的内线电话。 “人已经到了，你现在方便吗？我把他带过来。”hr说。 许迎晨操作鼠标点开了前些天收到的文档。 一份个人简历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许迎晨的视线落在简历右上角的照片上，微微蹙起眉来。 “喂？”hr问，“在听吗？” “可以，”许迎晨说，“我现在空着，过来吧。” 许迎晨的办公室斜对面就是会客室。 “大致的工作内容曹小姐都跟你说过了吗？”许迎晨问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年轻人。 那个名叫金麟的青年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完全可以胜任。” 他的眼睛明亮且有神，显得十分自信，配合帅气且极具亲和力的面容，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信任感。 许迎晨浅浅地点了点头。 “我还没有向您做过自我介绍，”金麟态度很积极，“我……” 许迎晨打断了他：“大致情况我都了解过了。” “也不是所有东西都会写在简历上嘛，”金麟冲他笑，表现欲强烈，“毕竟是作为您的助理，日常相处——” 许迎晨再次打断他：“我唯一的担心是……以你的条件，这份岗位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不会啊！”金麟毫不犹豫地摇头，“这对我而言是很宝贵的学习机会！” “频繁更换助理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我希望稳定一些。”许迎晨说，“如果只是报着暂时学习经验的心态……” “我很稳定！能进入辰江工作是我的理想！”金麟说，“我对待遇薪资也很满意！” 许迎晨浅浅地点了点头，并不表态。 金麟看着他，认真细数自己的优点：“我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做事非常仔细有条理，而且……而且我泡的咖啡很好喝！” 许迎晨笑了笑：“嗯，我大致了解了。” 金麟一脸真诚：“工作的时候不会多话，很安静！也不介意加班。你选我，保证不会后悔的。” 许迎晨这些天来面试过的新人也不少，这么积极推销自己的倒还是第一个。 “如果录取你的话，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到岗？”许迎晨问。 “今天，”金麟说，“现在！” “那倒不必，”许迎晨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直都表现得积极又热情的金麟闻言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接着很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许迎晨既不追问，也不改变话题，安静地看着他。 “嗯，见过的，”金麟抓了抓头发，笑容略显腼腆，“但……我以为你不会有印象。” 许迎晨不置可否，依旧不开口。 “这种单方面的交情，能为我加分吗？”金麟问。 “回去等通知吧，”许迎晨说，“曹小姐会联系你。” 一周后的早晨，许迎晨刚走进办公区域，远远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见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金麟一见着他，立刻把背脊挺得笔直。 许迎晨迎着他热情的视线走了过去，还差着些距离时，金麟主动又大声地开口：“早上好！” “早，”许迎晨看了眼时间，“这么早就到了。” 公司规定的上班打卡时间是九点半，第一天报道，要求应该会比这晚一些，而现在才刚过九点。 金麟冲他笑：“交通路线不熟，怕迟到，出门早了。” “你应该先去找曹小姐。”许迎晨提醒他。 “她还没来，”金麟说，“我先过来打个招呼。” 许迎晨指了指离自己办公室最近的工位：“这是你的位置。先把东西放下吧。” 金麟点头：“好！” 真是活力四射。 见他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许迎晨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后，金麟再次出现。 “我报道完毕也都收拾好了，”他对许迎晨说，“有任何需要的地方，请随时吩咐我。” 许迎晨暂时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又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想起他面试时那翻自我介绍，于是说道：“帮我泡杯咖啡。” “收到！”金麟说完，光速消失了。 许迎晨哭笑不得。 这小子当初自吹自擂，说做事仔细，却连他的口味也不问就急急忙忙跑了。 一般人再马虎，至少也问他杯子在哪儿。 虽然许迎晨是习惯用纸杯的。 录用这小子会不会是个错误呢？助理的工作很繁琐，需要耐心细致，只靠热情是不够的。更何况，自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十分钟后，金麟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大号纸杯。 他把纸杯放在了方迎晨的桌上，笑眯眯说道：“请用！” 许迎晨拿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心中着实有几分惊讶。 他对咖啡的口味很小众。他喜欢咖啡的苦味可又不爱纯美式，嫌奶泡口感太腻也讨厌拿铁，还受不了奶精球。 手里的这杯，应该是两份浓缩再加半杯鲜奶和半杯热水。 公司里的咖啡机都是按键的，不需要什么手艺。可眼前的这一杯，无疑是需要手工操作的，而且恰好满足了他的所有需求。 这小子，是向谁打听过了吗？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金麟期待地问道。 “去把电脑里的文件看一下，先熟悉熟悉。”许迎晨说。 下午有项目组的例会。 作为组里的新面孔，金麟在会上很积极地向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组里女生过半。他相貌出众又热情大方，很讨姐姐们的喜欢。 有人提议本周五办个迎新会，获得了一致赞同。 部门有专门的团建资金，但这个季度已经所剩无几。 许迎晨平日寡言少语，但并不是严厉的类型。大家撺掇他请客，他点头应允。 经过投票，时间定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自助小火锅。 许迎晨对这类活动没太大兴趣，愿意出钱却不想出席。 临近下班，金麟捧着一个笔记本来向他请教。 从提出的问题看，金麟这一天肯定没闲着，他自称细致有条理也都是实话。 许迎晨简单解释，他一点就通。 “许经理，”金麟在收好笔记本后问他，“你觉得我可以顺利通过试用期吗？” “你才上了不到一天班，现在问是不是太急了？”许迎晨说。 金麟有点不好意思：“我很喜欢这里。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务必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许迎晨笑了笑。 “……周五晚上的活动你会一起去吗？”金麟问。 他一脸期待，一双眼睛因而显得更为明亮，让人不忍心拒绝。 许迎晨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浅浅地点了点头。 金麟瞬间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太好了。” 他说完站起身来，浅浅地鞠了个躬：“不打扰了，有事随时叫我！” 对于许迎晨的出席，平日早已习惯他做派的组员都暗暗惊讶。 许迎晨并不解释。为了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刻意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金麟见状很积极地凑了过来，主动坐在了他身旁。 许迎晨平日表现得再温和也毕竟是领导，并没有人想在娱乐时间里和上司打交道，自然也没有人会和金麟争抢。 这家自助火锅需要自行取餐。 为了限制单次取餐数量，单份菜品都用了特别大的碟子，只在中间放一点点，不经吃，得反复跑。 金麟表现得很狗腿，主动拿着许迎晨的取餐盘来来回回跑，把许迎晨面前堆得满满当当。 “太多了，”许迎晨不得不出言阻止，“先吃吧。” “再等等，”金麟伸长了脖子向着取餐区张望，“刚才去的时候虾滑没了，还有鱼丸也没拿到。” 许迎晨欲言又止。 “好像补货了，”金麟兴冲冲站起身来，“我去去就回！” 五分钟后，他端着满满当当一盘菜回来了。 一旁有同事揶揄：“许经理哪能吃得了那么多呀！” “牛肉吃不完我来消灭，”金麟乐呵呵把餐盘里的小碟子一一放到桌上，“但鱼丸和虾滑一定要有。” “哟，挺机灵嘛，”同事说，“才刚来就把我们许经理的喜好打探清楚啦？” 金麟笑了笑，小心地看了许迎晨一眼。 许迎晨只当没听到。 参加的大多都是女生，没什么劝酒的习惯。 有几个爱喝的额外点了气泡果酒，金麟也跟着要了一瓶。 他把柠檬绿色的果酒倒进饮料杯里，主动和许迎晨的大麦茶碰了一下，然后非常潇洒地一仰头，喝了一小口。 “这里的虾滑好吃吗？”他问许迎晨。 “你试试。”许迎晨说。 金麟摆手：“我过敏的。” 许迎晨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金麟一来就摸清了他的喜好的同事应该只是随口乱猜。毕竟以许迎晨出席聚会的次数，办公室里不会根本不会有人了解他的口味。 “面试的时候，你回避了我的问题，”许迎晨侧过头看金麟，主动同他搭话，“我们见过，对吗？” 金麟捧着玻璃杯，眼神闪烁，少见的不愿与他对视。 许迎晨也不催，默默地喝了口水。 金麟学着他的动作喝了两口果酒，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嗯，见过的。但……你应该没见过我才对。” “哦？” 金麟看向他：“你看着我，会有熟悉的感觉吗？” 许迎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金麟放下酒杯，摸了摸鼻子，接着又非常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们……应该是很熟悉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第18章 爱情故事 许迎晨“噗——”地一声，把嘴里的大麦茶全喷在了桌上。 这番动静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许迎晨无暇顾及。他被水呛到了，咳个不停，一旁金麟急急忙忙地给他拍背顺气。 万幸的是，他的座位在长桌的角落，对面没人，不至于污染了别人的餐点。 “许经理怎么啦？”斜对面的同事关心道。 许迎晨总算缓和了些，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 周围都是探究又好奇的视线，许迎晨不方便开口，皱着眉看了金麟一眼。 金麟抿着嘴唇，一脸乖巧，主动拿起纸巾替他擦桌子。 就这么过了会儿，待旁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许迎晨说道：“我刚才没听清。” “那就算了，”金麟不看他，脸红红的，声音小小的，“我不该说的。” “……” 他抬头，对许迎晨笑了一下，接着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俩的食物都是金麟拿来的，全都堆在一块儿，其中不少都被许迎晨喷了茶。但金麟显然完全不介意，简单收拾完毕后夹了几片牛肉放进了自己的锅里。 察觉到许迎晨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金麟显得很不自在，紧张兮兮的：“许经理，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许迎晨说，“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恐怕会过不了试用期。” 他故意沉下了脸，语调严肃，金麟果然被吓到了。 “我……呃……”他一脸紧绷地看着许迎晨，“那个……” “既然是重生回来的，那应该不只是对我有了解吧？”许迎晨想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一下子让我说，我也……”金麟对手指。 许迎晨想了想：“比如……a股走势？” 金麟眼睛不安地转了转：“……持、持续走低？”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听着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许迎晨眉头紧皱。 “你知道蝴蝶效应吗？”金麟靠了过来，一脸认真，“未来随时可能会改变，我现在说了也不一定准的。而且我又不知道会突然回来，不会刻意去记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说完，他偷偷咽了口唾沫，补充道，“但关于你的事，我知道很多。” “……” “你想换车，是不是？”金麟问。 许迎晨点了点头。 金麟眼睛一亮：“你看，我不是乱说的！” 要知道这项信息，并不需要重生。许迎晨这阵子一直在关注相关咨询，金麟时不时会进他办公室，留意到也很正常。 但看着金麟这副紧张又认真的模样，许迎晨忽然很想配合他一下。 “那在你重生以前，我们原本是怎么认识的？”许迎晨问。 “我们……”金麟胡乱戳着锅里的食材，“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需要好好回忆一下。周一再告诉你，好吗？” 许迎晨心想，我看你是需要好好编造一下才对。 但他没有说出口。 周一午休时间，金麟被许迎晨叫去了办公室。 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紧绷，老实交代：“我原本毕业以后去了远房亲戚的公司，在曲庆，做全自动食品料理机的销售。大概做了三年左右，你来曲庆出差，当时我们公司在你入住的酒店办活动，我们就偶遇了。我……我觉得你非常……那个……”他说着说着脸红了，“总之就是主动问你要了联系方式。” 这番说辞听着全无漏洞。 食品料理机跟他们所从事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许迎晨对此全无了解，很难通过问话找出破绽。 而公司涉及到的项目也确实需要他时不时去曲庆出差，这一点，已经入职一周的金麟自然是很清楚的。 不愧是花了一整个周末精心编造出的成果。 “是吗，”许迎晨说，“我还以为我们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我们是大学校友。” 毕业学校是金麟明明白白写在简历里的内容。 若他俩未来真的是一对，那不可能不了解这段渊源。可金麟入职至今从不曾提起，倒很像是想要刻意回避。 “哦对，”金麟熬有介是地点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无意中聊起这个，发现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以后感觉特别有缘分。不然，以你的性格应该是不会随便给别人联系方式的，对吧？” “……说不定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呢。”许迎晨说。 金麟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吭声，但脸红了。 “后来呢？”许迎晨问。 “后来……后来我经常主动找你聊天，然后每次你出差我们都会见个面……”金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我向你表白，你说你也喜、喜喜喜、喜……” “我也喜欢你？”许迎晨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金麟的手指瞬间全绞在了一块儿，顿了顿才紧绷着连连点头：“嗯嗯。” “然后呢？”许迎晨问。 “然后我们远距离交往了一阵，正好我们公司拓展业务，我争取到了调派机会，就过来跟你……那个……同、同……” “同居了？” “……对。”金麟想笑又强忍，面容扭曲。 许迎晨依旧很平静：“然后就结婚啦？” 金麟抹了把脸：“是的。” “谁求婚的？” “应该是我吧……”金麟说。 许迎晨挑眉：“应该？” “我！是我！”金麟说。 许迎晨眯着眼侧过头：“……我这么被动啊？” “不是、不是，”金麟摆手，“是我太激动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都是老夫老妻了，”许迎晨问，“你怎么在我面前还表现得那么紧张？” “毕竟对你来说我们才刚认识嘛……”金麟说。 许迎晨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听着还挺合理的。” “嗯嗯嗯。”金麟也跟着快速点头。 许迎晨对他笑了一下：“你猜我会信吗？” 金麟顿时僵硬。 两人对视了会儿，金麟不安地舔了舔嘴唇，身体不断地往后靠，紧紧地贴在了椅背上。 许迎晨依旧面带微笑，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 金麟猛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全都是我乱说的！我那天喝了酒，有点兴奋，胡编乱造——” “意思是你骗我对吧？”许迎晨问。 金麟没应声，抬起头来小心观察。 许迎晨收敛起笑意：“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跟我开这种玩笑。” “……” “收拾好你的东西，去找曹小姐吧。”许迎晨说。 “等一下！”金麟吓得站了起来，“我……我……” “嗯？”许迎晨很耐心地看着他。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赶我走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许迎晨问。 “因为、因为……”金麟舔了舔嘴唇，“因为你会喜欢我的。未来等你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到时候还得为了今天的所作所为来哄、哄我。” 许迎晨没忍住，笑了。 “挺有道理的。”他说。 “求求你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好吗？”金麟站直了身体，低下头双手合十举到额前，模样可怜极了，“至少我在工作上是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然后相处久了，我就会喜欢上你了，是吧？”许迎晨问。 金麟不敢吭声。 “好吧，”许迎晨点了点头，“万一你说的是真的，让你走了，我的损失也不小。” 金麟眼睛一亮，期待地看他。 许迎晨面带微笑：“我就姑且相信你一下吧。” 金麟惊喜又不可置信：“真的？” 许迎晨心想，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白痴。 但金麟的工作能力确实不错，眼下这个节骨眼，要立刻找到合适的替换人选也不容易。 而且……这么逗一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日常工作繁杂枯燥，能随时找点乐子消遣一下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金麟：许经理你好，我写一篇我跟你的yy同人文，现在给你念一下。 …… 许迎晨：等一下，刚才那段“此处因长佩审核制度略去五千字”要去哪里看？ 第19章 守不住的秘密 工作方面，金麟表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性格外向，看着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实际做事非常仔细，效率也高，而且学习能力很强，愿意花心思钻研。 入职短短半个月，一切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交给他的工作都能高效圆满地完成，他还趁着空闲整理起了经年累积下来的凌乱不堪的陈年资料。 看过他的劳动成果后，许迎晨很轻易便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这绝对是一个职场新人。 任何一个老油条都知道，积极主动地去干份外的活儿没有任何好处。 除非是刻意想在领导面前邀功。 许迎晨无意中听见组里有人私下吐槽，说新来的小朋友是个小马屁精，讨好起领导来实在太夸张了，看着很尴尬。不过年轻人终归还是嫩了 些，别看许经理这个人乍一看好相处，实际城府很深，应该是不吃这一套的。 许迎晨听着有点汗颜。 他没有这些人以为的那么清高，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金麟眼睛亮亮地跑来邀功的模样像一只期待被摸头表扬的小博美，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工作积极、办事利落、听话懂事，甚至长得也顺眼，谁会不喜欢呢。 除了对他还抱有工作以外的期待，金麟可以说是最让人省心的下属了。 偏偏这工作以外的期待，才是最棘手的部分。 应该是棘手的吧？许迎晨也不太确定。 金麟在楼下前台取到了外卖，提着两个大袋子里的十二杯奶茶回到办公室，受到了热烈欢迎。 因为领导管理方针一贯随性，部门里气氛大多时候都很松弛，对初入职场的新人而言不难适应。 刚入职没几天，金麟就被拉进了部门的下午茶群。 金麟对蛋糕奶茶之类的零嘴兴趣不大，但作为部门里少数男性之一，很乐意为姐姐们跑腿。 他外向热情，人也好说话，偶尔工作上找他帮忙从不推辞。 虽然自己从来不买，但金麟的桌上永远不会缺姐姐们送的小零食。不管爱不爱吃，他都会高高兴兴收下并且认真表达谢意。 这类讨人喜欢的小男生必然躲不过被打探感情生活。 把取来的奶茶对照不同口味一一送到同事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已婚女同事在接过后感慨：“小金真是好乖，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吧？” 一旁立刻有人点头附和，然后问道：“小金，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金麟有点不好意思，摇了摇头。 “那不应该呀，”之前那位姐姐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给你介绍。” “不用不用，”金麟连连摆手，“我，那个……” 另一位同事心领神会：“哦，有喜欢的人，对吧？” 金麟笑容腼腆，点了点头。 他偷偷往许迎晨的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 办公室大门紧闭。 所有同事都希望能清闲一点，尽情摸鱼。只有他，每天盼着领导能多派点活儿。 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喜欢的人了。 眼下工作并不忙，大家喝着下午茶，闲聊起来。 那位姐姐有心逗他，追问道：“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幸运呀？大学同学？” “不算吧，”金麟说，“比我大一点。” “原来你喜欢姐姐呀？”对方笑道，“我们这儿姐姐可不少。” “拜托别闹我了，”金麟默默往自己的工位退，“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脸确实有点儿红，可惜大家伙儿看在眼里只觉得兴奋，非但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你一言我一语，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姐姐”。 “我不是喜欢比我大的，我就是……就是喜欢那个人。”金麟说。 见他说得一脸认真，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人里倒是真有几个羡慕起来了。 有人抱怨起自己的男朋友，话题很快就被转开了。 金麟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整理陈年资料，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面板上的数字，很熟练地按掉了通话，接着起身快步走向了斜对面的办公室。 敲了两下后，他自行推开门把手，探进了半个身子：“许经理你找我？” 办公室里除了许迎晨，还坐着另一个人。 那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金麟下意识看了眼，在与对方对视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金麟！”那人惊讶地唤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没认错，是你吧？你怎么也在这儿？” 金麟顿时有些尴尬。 “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对方热情地走到他跟前，“我是王栋啊！” “栋哥，我当然记得，”金麟挠头，“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巧，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说着，小心地看了许迎晨一眼。 许迎晨静静地看着他们。 王栋很高兴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问到：“你跟许迎晨也认识？” “我……”金麟忐忑极了，短暂思考过后选择了一种最为稳妥的说法，“我入职半个月了，跟许经理当然是认识的。” “原来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呀，”王栋说着转身对许迎晨说道，“这小子以前是我们学弟。” “哦，”许迎晨点了点头，“挺巧的。” “他跟我以前在学校里关系还挺不错呢，可惜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王栋乐呵呵的，“没想到大家都进了同一家公司，还真是有缘分。”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你们俩应该也见过啊！” 许迎晨很感兴趣的样子：“哦？” 王栋正要开口，金麟大声问道：“许经理，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不急，”许迎晨说，“先听听你栋哥怎么说。”他说着冲金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金麟抿着嘴唇，关上了办公室门，背着手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我记得那段时间他经常来找我，肯定跟你也打过照面，”王栋回忆了会儿，问道，“你来过我们寝室好多次吧？” “好像是的”金麟缩着脖子，笑容勉强。 “嗯，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许迎晨向金麟笑了笑，“从来没听你提过，应该是完全不记得我了吧？” 王栋眯着眼：“不可能啊，我怎么记得……” 金麟慌忙插嘴：“栋哥，既然今天那么巧遇上了，我们下班以后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好啊，”王栋一口答应，然后转向许迎晨，“你也有空吧，一起呗。” “方便吗？”许迎晨说，“人家可没有约我。” “怎么你今天说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王栋说，“我约你行了吧？” 许迎晨笑了笑，问金麟：“我可以来吗？” 金麟用力点头。 第20章 有点变态了吧 金麟离开办公室前，没忘记询问许迎晨叫自己来的缘由。 许迎晨告诉他，昨天抄送过来的邮件末尾多打了一个句号，提醒他下次小心。 金麟有点儿尴尬，也有点儿不理解。 许迎晨从来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对这类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一向宽容。办公室里还有客人在，还特地为了这么点事把他叫过去，未免小题大做。 难道是这段时间里自己出现了很多没留意到的小错漏，许迎晨忍无可忍了？ 自认做事还算认真仔细的金麟心里怪不安的。 回到座位后没一会儿，王栋出来了。 他扫视了一圈，捕捉到金麟的身影后大步走了过来，问他有没有换过联系方式。 确认过两人都依旧躺在对方的好友列表，王栋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兴致勃勃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不挑的，”金麟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附近有一家砂锅海鲜粥，栋哥你感兴趣吗？” “那种东西吃着没劲，只有许迎晨会喜欢，”王栋很不屑，“换一个。” “他们家除了粥还有蒸汽海鲜什么的，”金麟说，“我听同事说食材都挺新鲜的。” 王栋咂嘴：“你实在喜欢就那儿吧。” “那我订位！”金麟说。 “行，麻烦你了，”王栋说，“我先回去了，晚点见。” “等一下，”金麟叫住了他，然后小心地看了许迎晨的办公室一眼，压低了声音，“栋哥，麻烦你件事儿。” 王栋好奇，俯下身，也放低了音量：“什么？” “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关于许经理的那些事，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说？”金麟问。 王栋愣了愣，一脸为难地皱起眉来。 “……也没别的，就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金麟讪笑了两声，“我怕他知道了有负担。” “金麟啊，不是我不想答应你，”王栋十分尴尬，“主要是……” “什么？” “我已经说了。”王栋说，“就刚才。” “……” “你一出去，他就问我了，”王栋对他笑了一下，“其实没事儿，直属领导知道你打心眼里崇拜他，多加分的事儿啊，没什么好害羞的。许迎晨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 “放心吧，”王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他应该是对你挺满意的。咋们一场交情，晚上吃饭我再替你美言几句！” 金麟笑容勉强：“……谢谢栋哥。” 学生时代和许迎晨之间的所有交集，金麟当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许迎晨毕业后的若干年里，那些属于两个人却只被一个人单方面铭记的片段在金麟的脑中被反复播放，无比珍贵。 他其实不那么介意被许迎晨知道，那些至今依旧热烈的情绪，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问题在于，他前些天在吃饭时一时糊涂撒的谎，让自己骑虎难下了。 终于能和暗恋多年的男神坐在一块儿吃饭，金麟亢奋过度神志不清，彻底昏了头，胡言乱语，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 金麟懊恼万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早知道会被王栋突然曝光，当初的故事就不该那么编。 为了防止晚饭时许迎晨提起这一茬，金麟暂时放下了工作，开始专心构思，思考如何为他的重生故事添加细节，好让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业务淡季，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很快走了个干净。 金麟慢悠悠整理着个人物品，注意力全集中在许迎晨的办公室门上。 过了大约五分钟，许迎晨打开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金麟跟前。 “王栋说，你已经订好位了。”他对金麟说。 “嗯，”金麟点头，“现在过去的话，时间正好。” “那走吧。”许迎晨说着转过身。 金麟拎起自己的背包跟了上去。 “你平时是坐地铁来的？”许迎晨问。 “嗯。”金麟点头，略显期待地看向许迎晨。 许迎晨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订的地方方便停车吗？” “方便，我查过了，”金麟说，“楼下有大型车库，用餐可以免费停车两个小时。十分钟前系统显示还有三分之一的空位，现在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那正好，”许迎晨说，“你搭我的车过去。” “谢谢！”金麟高兴地说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许迎晨对他笑了笑，“听说你当初夸了我不少，我受之有愧，得好好表现。” 金麟顿时紧张起来：“我……呃……”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电梯前。 下班高峰时间，电梯外挤满了人，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金麟抿紧了嘴唇。 许迎晨却好像没什么顾虑，又说道：“不过我蛮好奇的，之前听你讲的故事里，好像没有这一段嘛。” 果然是躲不过。 好在金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方案。 “我……我不好意思。”他说。 周围人太多，他不敢说得太具体，只能模棱两可的。 背后忽然传来王栋的声音：“什么事情不好意思呀？” 金麟回过头，被不止从哪儿冒出来的王栋一把搂住了肩膀。 王栋挤进两人之间，一手搂着他，一手搂着许迎晨，乐呵呵说道：“我今天没开车，载我一起。” 许迎晨默默推开了他的手臂，“嗯”了一声。 王栋并不在意，依旧揽着金麟：“位子订好了吧？” 金麟缩着脖子，也“嗯”了一声。 “金麟。”许迎晨突然唤了他一声，然后抬起手来，“你肩膀上有什么东西？” 他的动作完全无视了王栋，王栋下意识往后退，给他让出了位置。 “什么？”金麟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可惜离得太近，看不清。 许迎晨在他肩膀上掸了两下，轻声道：“没什么，一点灰尘。” 他很快收回了手，仿佛无事发生。 什么灰尘隔着个人还能看见？不会是自己掉了大块的头皮屑吧？金麟担忧。 王栋被挤在了他俩身后，欲言又止。 所幸此时电梯终于来了。 海鲜砂锅粥果然很合许迎晨的口味。 金麟为自己的选择暗暗得意。 虽然被迫暴露了一些小秘密，但能和许迎晨共进晚餐，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他整个人按捺不住变得兴奋起来，服务意识旺盛，表现得过度积极。 吃到一半，许迎晨想要一个干净的小碗。服务员正忙碌着，唤了一声没答应，金麟立刻起身，跑向了摆放餐具的柜子。 待他拿着小碗兴冲冲回到桌边，听见王栋正在向许迎晨感慨：“多好，多贴心啊。我就说他是你的小粉丝了。” 金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在夸你呢！”王栋笑道，“许迎晨可真是好福气。” 这话听着怪怪的。 金麟把碗递给许迎晨，许迎晨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金麟心满意足，“小事罢了。” 许迎晨一边抬手往小碗里盛粥，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挺好奇的。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金麟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王栋陷入回忆：“我想想啊……我们是……”他憋了半天，看向金麟，“你还记得吗？” 金麟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不同年级不同专业，平时上课也碰不到一块儿吧？”许迎晨说。 “应该跟上课没关系，”王栋说，“好像是在……” “栋哥，这个生蚝味道怎么样？新不新鲜？”金麟问。 “挺好的，”王栋说着一拍桌子，“在篮球场！当时我们在打球，他问我能不能带他一个。金麟，是不是？” “好、好像是吧……”金麟低着头拿了一个生蚝。 “你喜欢打篮球？”许迎晨问。 “还行。”金麟说。 “他打得一塌糊涂，”王栋笑道，“当场被我精湛的球技要折服，缠着我要拜我为师。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金麟讪笑：“呵呵。” “之后不知不觉就熟悉起来了，”王栋说，“这小子当初还挺粘人的嘞！” “这样啊。”许迎晨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打球那天我们寝室老三也在，”王栋说，“姓梁的那个，金麟你记得吧？你跟他关系也挺好的是不是？” “还、还好吧。”金麟紧张兮兮的。 “这么说来，你跟我身边挺多人认识？”许迎晨说。 “哈哈哈！”王栋笑呵呵拿起一个生蚝，“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嘛！” 作者有话说： 小狗紧张地夹起尾巴，但还是在摇。 第21章 同人大手 话题很快就被扯远了。 王栋这个人思维发散，聊起天来话题变得飞快。金麟心虚，生怕再扯到自己身上会漏更多马脚，于是全力给他打配合。 他们从当年校园中种种趣事聊到如今正在执行的工作项目，之后又扯到了基金股票。 许迎晨话少，偶尔附和几句。 王栋嫌不够尽兴，原本想要叫点酒，可惜没人作陪，只能作罢。 许迎晨要开车，金麟则是不敢。 他酒量不算太差，没怎么醉过，从不断片，但稍微沾上一点儿就亢奋。跟许迎晨待在一块儿时他本就有点儿神志不清的，很怕自己兴奋起来一时昏头，又说些蠢话。 金麟当年会主动向王栋搭讪，确实是别有用心。但两人能相处得如此融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确实投缘。 王栋这个人自来熟，性格大大咧咧，很好相处。 虽然断了几年联系，但如今坐在一块儿却并未感受到隔阂，依旧聊得十分愉快。 散席时，金麟意犹未尽，还挺舍不得。 “金麟你也坐地铁是吧？我们一起，”王栋在下楼的电梯上又很顺手地把胳膊搭在了金麟肩上，“许迎晨你送我们一程，去地铁站。” “他跟你不是一个方向的。”许迎晨说。 “是吗？”王栋说，“没事儿，那下去总是一起的。” 许迎晨看了金麟一眼，问道：“我们顺路，要我送你吗？” “啊？”金麟受宠若惊，“这……可以吗？” 不等许迎晨开口，王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脊：“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他说要送你就让他送呗。”说完他又转向许迎晨，“但还是要先送我去地铁站。” 许迎晨点了点头。 “欸，等等，”王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儿？” “他的简历里有写。”许迎晨说。 “你看得那么仔细啊，”王栋感慨，“一般人可记不住这些细枝末节的。” 许迎晨笑了笑，并不解释。 金麟偷偷瞄他，为还能再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暗自雀跃。。 地铁站离他们吃饭的地方很近。 王栋下了车，车厢里立刻变得安静了很多。 金麟方才被王栋拉着一起坐在了后座上。天早就彻底黑了，车厢里更是昏暗，他偷偷打量后视镜，也只能隐约看见许迎晨的一点轮廓，朦朦胧胧的。 就这么开了会儿，许迎晨突然开口：“你家地址说一下。” 是只记得大致方位，不记得具体街道了吗？ 金麟心中有些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报了一遍。 “那我开错方向了呀，”许迎晨说，“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金麟心想，我以为你知道什么特殊的路线。 怎么许迎晨好像连大致方位都不清楚的样子。 “我没留意，”金麟愈发不解，但还是选择果断认错，“对不起。” 许迎晨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车开到了路口，他利落地调转了方向。 金麟后知后觉，问道：“许经理，我们真的顺路吗？” “嗯。”许迎晨应了一声。 金麟心里还是有疑惑，但不好意思说。 许迎晨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一脸若无其事地扯起了别的：“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感觉很熟悉，我们以前果然是见过的。” “呵呵，”金麟讪笑，“是的吧。” “可惜，我有印象，你却不记得了。”许迎晨说。 “我记得！”金麟下意识强调完毕，接着立刻心虚起来，“只是……只是怕这样会显得太套近乎了，所以没好意思提。” “哦？”许迎晨问，“会比告诉我你是重生回来的更让人难为情吗？” “……” 金麟脸红了。 “哦对了，我们未来还结婚了是吧？” “……” 金麟低下了头。 “你不好意思的标准挺奇怪的。”许迎晨说。 “……” 金麟低着头来回搓手。 “我对自己未来的感情生活挺好奇的，”许迎晨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方便透露一点吗？”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了。 金麟谨慎地点头：“可、可以的。” “在你回来之前，我们结婚多久了？”许迎晨问。 这对话实在尴尬。金麟感到羞耻又抑制不住窃喜，把早就准备好的剧本搬了出来：“六年。” “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许迎晨说，“你私下跟我在一起还那么拘谨？” “我……” “我们那时候应该不是这么相处的吧？”许迎晨说。 金麟两手用力地握在了一块儿，脑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不是。” 既然互相喜欢，甚至已经决定结为伴侣，肯定会更亲昵一些。 许迎晨会用最温柔的语调同他说话，会牵他的手，和他拥抱，然后…… 金麟抬起手来，摸了摸鼻子。 “我也觉得，”许迎晨说，“至少在我当司机的时候，你应该会坐在副驾驶吧？” 金麟脑补过很多两人相处的点滴，但这样的细节，却完全在他的思维盲区里。 他傻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发现许迎晨忽然放缓了车速，之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车停稳后，许迎晨回过头来，问道：“很喜欢你现在坐的位置？” 金麟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猛一个激灵，接着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副驾驶门自动打开，金麟飞快钻了进去，关上门后正襟危坐。 许迎晨再次发动了汽车，提醒道：“安全带。” 金麟慌慌张张扯安全带，插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对位置。 车开了会儿，许迎晨又说道：“当初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你认识两个，也跟我打过照面。这么一想，其实蛮可惜的。” 金麟不敢告诉他，自己认识的不止两个。剩下那位老哥的联系方式他也有，只是两人实在话不投机，不太熟悉罢了。 “可惜什么？”金麟问。 “既然我们最终会走到一起，那如果当初早就认识了，说不定不用等到未来，现在已经结婚了。”许迎晨说。 金麟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把手捂在了心口的位置，试图让胸膛里此刻正胡乱蹦跶的东西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后，许迎晨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不、不可能的吧，”金麟胸口的衣服被他自己攥得皱成了一团，“你那个时候是有对象的呀。” 喜欢的人不是单身。 那感觉很不好受。知道自己不该过分靠近，却又忍不住想他，于是用尽了拙劣的手段，好隔着些距离远远地偷看他。 不给许迎晨带来困扰，是金麟所有莽撞行为中最后固守的分寸。 许迎晨闻言却显得十分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欸？”金麟蒙了一下，“你那时候不是有一个外校的男朋友吗？” “没有，”许迎晨问，“你听谁说的？” “栋哥，”金麟说，“他说你晚上经常不回寝室，跑去住在一个戴眼镜的小白脸家里……一看就是在搞、搞那个……” 许迎晨哭笑不得：“那是我哥。” “……” “王栋在跟你开玩笑。”许迎晨说。 金麟彻底呆滞。 在听王栋提起之前，他就见过那个“小白脸”。那人文质彬彬，印象中和许迎晨长得并不怎么相似。金麟见过他开车来学校接许迎晨，许迎晨走向他时满眼笑意。 那些画面藏在金麟心里，偷偷地酸了好多年。 所以，王栋随口一句“他俩肯定在搅基”，他全无怀疑，信以为真，然后为“喜欢的人原来也接受同性可惜对象不是我”而黯然神伤。 见金麟掉了魂儿似的张着嘴不吭声，许迎晨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住的地方离我们学校很近。旧宿舍楼管道老化经常有味道，你记得吗？我有时候实在不想待，就去他家住。”许迎晨解释道。 “可是，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金麟喃喃。 “你见过他？”许迎晨问。 金麟立刻闭上了嘴，后悔自己又露马脚。 “我们眼睛这一块几乎一模一样，”许迎晨说，“但他戴眼镜，所以乍一看不明显吧。” 原来如此。仔细回想，这两个人的气质也挺接近的，难怪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面看着那么和谐。 当初的自己连许迎晨每天中午在食堂点了什么餐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关键问题上却只顾着伤心没有去确认，实在糊涂。 “不对吧，你那时候误会也就罢了，”许迎晨又说道，“怎么都跟我结婚了，连我哥都没见过？我没有介绍你们认识吗？” 还没来得及唏嘘，金麟再次紧绷。 许迎晨转向他，微微眯起眼来：“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作者有话说： 当年偷窥的金麟：呜呜呜他看着小白脸笑得好温柔他一定很爱他呜呜呜呜呜呜呜！ 逃离寝室快乐的许迎晨：嘿今晚敲老哥一顿竹杠！ 第22章 亲爱的？ 金麟很想承认，但不敢。 他怕许迎晨会立刻板下脸来，再次向他强调自己讨厌这样的玩笑，让他卷铺盖走人。 他不想被许迎晨讨厌。 只怪自己在聚餐前一天的晚上熬夜看了一本重生小说，睡着以后又做了个美梦，醒来留恋不已。 如果趁现在诚恳道歉，许迎晨会念在他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上网开一面吗？ 金麟抿住了嘴唇。 除了不敢，他还舍不得，怕许迎晨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他始终不吭声，许迎晨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驾驶，时不时看他一眼。 金麟住得不算远，路程很快过半。 中途遇上了一个红灯。许迎晨停下了车，侧过头看他。 金麟积攒了一些勇气，低着头开口：“你应该能猜到吧，我从大学的时候起就很……仰慕你。” “是吗？”许迎晨说。 “嗯，”金麟点头，“我一直觉得你很耀眼，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很想靠近。如果不是误会你已经有了另一半，我那时候一定会想尽办法主动跟你交朋友的。” 许迎晨浅浅地点了点头，又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让金麟心跟着轻轻地颤，心里有更多的话涌了出来，迫切地想要表达。 可还不等他整理好措辞，却听许迎晨又说道：“可是我们刚才不是在说这个吧？” “……” 金麟闭上了嘴。 “随便怀疑别人不太好，”交通灯转绿，许迎晨发动了汽车，“我是很想相信你的。你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金麟心虚极了，愧疚感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而且，重生什么的听起来实在很离谱，”许迎晨说，“应该不会有人蠢到撒这种谎吧？” 金麟被重击，羞耻万分，抬不起头。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报复心挺重的，”许迎晨继续说道，“如果有人存心骗我，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我……呃……”金麟结巴。 “嗯嗯，”许迎晨点头，“虽然不合理的地方很多，但我相信你。” “啊？”金麟呆滞。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信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半截勇气，瞬间全泄了。 “怎么？”许迎晨问，“有什么问题吗？” 金麟谨慎地摇头。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却又不敢细想，怕此刻宁静美好的假象被轻易戳破。 车又开了会儿，他心里七上八下。 眼看再过不久就要到达目的地，金麟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其实我之前说的，有些地方和事实是有出入的……” “哦？”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金麟咧开嘴憋了个僵硬的笑，“但有一点，我觉得这些都是私事，公私不能混淆。在工作上，许经理你对我还是满意的吧？工作之外的那些事，不应该影响到我的转正吧……？” “嗯，”许迎晨耸了耸肩，“我刚入职的时候也这么一板一眼，但手底下有了人以后就喜欢公私混淆了。” “……” “怎么，幻灭了吗？”许迎晨问。 金麟不敢。在感到无言以对的同时，他心里还有那么点不信。 入职半个月，他从来没有听同事说过许迎晨的坏话。大家偶尔偶尔闲聊时谈起其他部门，还会感慨能在许经理手底下做事实属幸运。 许迎晨性格温和，通情达理，平日从不卖弄权威，但也不与任何人深交，下了班就人间蒸发。是非常完美的上司典范。 若同他们说许迎晨公司混淆，他们一定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是因为大家都跟他不熟，不够了解他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更接近许迎晨的位置？ 就好像所有人都以为许迎晨不爱说话，但刚才这一路，许迎晨几次主动挑起话头，看起来很愿意同他交流。 金麟感到一阵不合时宜的窃喜。 那个令他懊恼的愚蠢谎言，好像也不算那么糟糕。 他正胡思乱想，许迎晨又说道：“你管我叫许经理，不会感到别扭吗？” 金麟大脑慢半拍，显得有点傻气：“啊？” “你在我手下做事才半个月，对吧？在你回来之前，是怎么叫我的？”许迎晨问，“我们既然结婚了，彼此之间肯定会有更亲密的称呼方式吧？”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金麟想说停在这里就可以，却又舍不得就这么分开，纠结了会儿，许迎晨已经把车开了进去。 “哪个方向？”许迎晨问。 金麟伸手指了指：“那边。” “你还没回答我呢，”许迎晨问，“你以前怎么叫我？” 金麟的大脑不受控制蹦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区地面装了减速带，车在上面驶过有明显的颠簸感。金麟人在晃，心也跟着晃。 “很难以启齿吗？”许迎晨问。 金麟用力摇头，光速扫干净了那些过分暧昧的词汇，从中挑选了一个听起来最正经的：“学长，叫你学长。” 那是他这些年里偷偷酝酿最终却没能说出口的无数开场白中许迎晨的代称。 明知不能靠近，却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假想着各种不同的场景，想象自己如何大胆上前，想象许迎晨的温柔回应。 许迎晨听着，若有所思。 “因为我最早认识你就是在学校里，”金麟做贼心虚，把下午准备好的解释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那天没来得及细说。我们认识以后我就告诉了你以前的那些事，之后就一直这么叫了。” 但这中间有bug。若当初就提过，那许迎晨无疑也会告诉他所谓的对象是自己的哥哥，他没理由误会至今。 所幸许迎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听完后没有任何表态，抬手向前指了指：“是前面那栋吗？” 金麟点头。 小区道路狭窄，许迎晨把车开得很慢。 “那我是怎么称呼你的？”他又问。 金麟脸一下红了，造谣欲望强烈。 车停在了他家楼下。 许迎晨转过身来：“怎么了，很难以启齿吗？” 确实。 金麟深吸一口气，咽回了所有旖旎念头，说道：“名字，你叫我名字。” “金麟？” “嗯。” 许迎晨皱起眉头，说道：“不应该啊。” 他说话的同时车熄了火，整个空间一下变得特别安静。 “我不是这么死板的人吧，”许迎晨继续说道，“怎么会老老实实只叫你的名字。” 金麟咽了口唾沫，心思又活络起来：“偶尔也叫别的。” “比如？” “亲、亲爱的？” 许迎晨含着笑，跟着他念了一次：“亲爱的。” 金麟不敢看他，用力抿住嘴唇，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这也太肉麻了。”许迎晨说。 金麟心想，好难伺候。 那要叫什么好呢，小麟可以吗？或者麟麟？ 他没吭声，许迎晨看着他，笑意却更浓了。 “你家到了。”他提醒金麟。 “哦！”金麟点头，手搭在了门把上，“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还特地送我回来。” 方才吃完结账时，许迎晨主动买了单，给出的理由是金麟还在试用期，入职半个月没拿到过薪水。王栋不是喜欢计较这些的人，只说了一句“那下次我请”便由他去了。 “都老夫老妻了，客气什么。”许迎晨说。 金麟傻愣了会儿，稀里糊涂了一整路的大脑忽然有个角落清醒了过来。 他试探着问道：“……你在故意逗我吗？” “嗯？”许迎晨反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金麟与他对视了几秒钟，决定从大脑中赶跑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清醒。 许迎晨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金麟摇了摇头：“那我回去了，再见。” 他说完试图拉动门把。 “咔哒”一声轻响，车门纹丝不动。 “许经理，”金麟转头对许迎晨说，“门锁着。” 许迎晨依旧看着他，全无动作，问道：“来都来了，不邀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吗？” 金麟彻底傻住了。 就这么呆滞了好一会儿，许迎晨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笑了。 和之前的微笑不同，他抬起手来遮挡住了嘴唇，肩膀轻轻颤动，仿佛方才见着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忍俊不禁。 金麟晕乎了会儿，想着，难道在笑我吗？ 许迎晨此时终于把手挪到了驾驶座的操作面板上。 车门发出轻响，自动打开了。 “晚安，”许迎晨对他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金麟浑浑噩噩地下了车。走到楼道口时，背后的车灯闪了两下。 他转过身，因为刺眼的灯光而下意识眯起了眼。 车灯立刻暗了下来，紧接着，车厢里的照明亮了起来。 金麟清晰地看见了驾驶座上的男人。 许迎晨对他挥了挥手，又比了个口型，对他说：“明天见。” 第23章 一些往事 金麟刚上中学的那一年，被拉着去参加过一次市里举办的扫雷竞赛。 那不是他们学校的优势项目，校内扫雷兴趣小组甚至凑不齐规定的四位组员。 担任扫雷小组辅导老师是金麟的班主任，知道他机灵又体力充沛，于是临时拉他来凑数。 作为一个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外行，金麟在突击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自认为已经掌握了诀窍，可惜实际到了现场才发现高手林立，而自己那点三脚猫水平完全不够看。 勉强通过了第一轮预赛后，第二轮他们便惨遭淘汰。 那一场比赛他们队伍颗粒无收，以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的是与他们同一个区的二中。 带队老师在看到成绩以后显得十分郁闷，小声嘟囔：“许迎晨不是已经毕了业了吗，他们怎么还那么厉害……” 那是金麟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二中是他们区公认最好的学校。对比普通中学将近一半的分流比例，二中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能顺利考上高中，其中有相当数量能进入地区最好的学校：二中的高中部。 那也是金麟当时的目标。 三年以后，当他如愿以偿成为了二中的高中部的学生，入学第一天，又一次听到了许迎晨的名字。 开学典礼上，学校请来了两位高考中发挥出色的毕业学长进行演讲。 两位已经进入名牌大学的学长一胖一瘦，发言稿都写得生动有趣，金麟听得很带劲，心中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活动结束时，各个班级列队离开，现场吵吵嚷嚷。一个高二的班级从他所在的位置经过时，他听见两个女生小声交谈，抱怨“怎么不请许迎晨来呢”。 金麟当时只觉得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却又想不起过去究竟有何交集。 当天下午，他在学校布告栏的光荣榜上见到了许迎晨的照片。 照片上的许迎晨明明嘴角并未上扬，可眉眼却像是噙着笑，看起来温柔又亲和，在一众不拘外表的学霸中显得尤为清新。 照片下方，写着他的姓名、高考成绩和给学弟学妹们的寄语。 许迎晨用极为潇洒的笔迹写到：食堂的油炸小黄鱼，好吃。 一星期以后，金麟发自内心觉得许迎晨学长说得对。 然后他开始提前思考，若三年后自己也能登上这光荣榜，届时要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留下什么样的金玉良言。 金麟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 他天生性格细致，静得下心，对学习有浓厚兴趣，人也聪明。对他而言，刷题就和挑战高难度电子游戏一样，是一件十分有趣的、能收获成就感的事情。 高考临近，他唯一焦虑的点在于不知道如何在两所心仪的大学中做出取舍。 两所学习分数线相差无几，名气相当，都有他心仪的专业，其他条件对他而言吸引力也是各有胜负。思考过后，他决定趁着会考的休息日去实地参观考察一番。 然后，他第一次和许迎晨本人打上了照面。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 他选的日子非常凑巧，学校正在筹备艺术节，非常热闹。 当他兴致勃勃从正在绘制中的巨大露天海报前经过，一个装着大红色颜料的桶子从天而降，倒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金麟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脑瓜嗡嗡作响。 很快有人上前，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但又怕沾上颜料不敢伸手搀扶。 金麟晕乎了会儿，抬手掀掉了桶子，抹了把脸，满手黏黏糊糊。 周围吵吵嚷嚷的，有人喊着让他千万别睁眼，又有人拿着似乎是纸巾的东西往他脸上按。 好一番折腾后，他闭着眼被人手忙脚乱拖着走了一段，之后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脸被凉凉的湿纸巾来回用力擦拭，难受极了。 有男声问他“你还好吗”，还不等他回答，又有女声抢着喊道“别开口别开口小心把颜料吃下去”。 这两人一边用力抹他的脸一边吵了起来，互相指责推诿。 金麟闭着眼抿着嘴，脑袋被擦得晃来晃去。 痛苦之际，他又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怎么啦？”那声音由远及近，温和动听，“这个人怎么了？” 金麟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眼周附近的颜料已经被擦拭了大半，剩下的有点干了。眼皮动作时牵扯感强烈，还有点辣眼睛。 他眯着眼，看见原本围着他的人自动散开，不远处，一个相貌英俊且文质彬彬的男人向他走来。 那人微微蹙着眉头，问道：“这是谁？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金麟身侧还拿着湿巾的女生低头问道：“同学，你哪个院的？” 金麟抬手摸了把嘴，搓下了一些半干的黏糊糊的东西，可怜地说道：“……我是来参观的考生。” 话音落下，周围莫名安静了下来。 金麟以为他们没有听清，于是放大了音量，更详细地解释道：“我是今年的考生，过来参观一下。” “哇，想考我们学校啊？很有志向嘛！”女生感慨，“是来提前看看好给自己打气吗？” “嗯。这里和c大我都很喜欢，”金麟很老实，“犹豫不知道怎么选，打算参观一下以后再做决定。” 女生闻言眉头一挑，同方才刚拌过嘴的男生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一道抬起手来，一左一右搭在了金麟的肩膀上。 一脸正色道：“刚才都是意外，我们学校其实是很……呃，很有秩序的！” “对对对，”男生用力点头，“秩序井然。”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一个人逛没什么意思吧，你需不需要向导？” 金麟哭笑不得：“我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简单，跟我回寝室洗个澡吧，”男生说，“我们寝室都有独立浴室！不像c大，只有大浴室，而且听说连隔间都没有。” 金麟正要点头，一旁的女生抗议道：“不是，你就这么走了，是要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男生心虚，眼神游移：“那也不能放着他这样不管吧……” 女生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现场的第四个人。 那人方才沉默许久，此刻见状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对金麟说道：“要去我的寝室清洗一下吗？” 金麟摸了摸脸上已经半干的颜料，点头道：“我很需要！” 对方似乎是被他这模样逗到了，笑着眯起了眼：“那走吧。” 第24章 少年心动 一路回头率超高。 金麟满身颜料，红得发光，狼狈不堪又无比显眼。 他紧跟着那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男人，心中毫无沮丧，相反带着一阵莫名的兴奋。 方才那个男生提议带他回寝室时，他下意识间是犹豫的，觉得很麻烦，还觉得没什么必要。可当眼前这人提出同样的建议，他又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完美的主意。 金麟主动搭话：“学长，过去大概还要多久？” “很近，”对方很有耐心地向他介绍，“前面那座桥看到了吗，过了以后右转，再走两三分钟就是了。” 他说话时侧着头看向金麟的面孔，末了又问道：“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金麟浑身不舒服。 颜料干了以后硬邦邦的，他脸上的皮肤因而变得僵硬又紧绷，还很闷，痒痒的。身上也是，衣服一下重了不少，变得很不透气，都出汗了。 对方停下脚步，又靠近了些，似乎在仔细观察：“你的皮肤痒吗？” 金麟见他靠近，心中莫名慌张，身体下意识向后仰：“……还、还好吧！” “抱歉，”对方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立刻退了回去，“我以为你起红疹了，可能是看错了。” 金麟抬起手来摸了摸脸。 虽然已经用湿巾反复擦拭过，但他依旧满脸大红色的颜料印子，真起了红疹恐怕也是看不清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被这么说了以后，金麟的皮肤真的越来越痒。终于走到宿舍楼下，只觉得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好像有点肿，”对方愈发担忧，“会不会是过敏了？”他说着，见金麟抬手，试图阻止，“别搓。” 金麟被他捉着手腕，怪紧张的：“可能是有一点，感觉涨涨的。” 对方拉着他，加快了脚步：“快去洗干净。” 金麟被他拉着走上台阶，视线偷偷往自己的手腕处瞟。 可惜，没走两步，对方便松开了手。 金麟暗自摸着刚被对方牵过的手腕，心想，这位学长人真是好。明明不关他的事，却那么热心，还很温柔。同他说话，如沐春风。 到了寝室，金麟发现之前那个男生的话中有很大水份。 寝室里确实有独立的卫浴，但位置居然在阳台上，空间狭小，干湿不分离。 见金麟对着窗边的马桶一脸震惊，那人一脸好笑地主动替他拉上了阳台上的窗帘，说道：“很有想象力的设计，是吧？” “呵呵，”金麟干笑，“挺意外的。” 对方又替他拿来了一包未拆封的擦手纸，说道：“没干净的毛巾，先将就一下，用这个擦吧。”接着，他又指了指一旁的架子，“那块白色的肥皂是我的，旁边的是洗发水，你可以随便用。” 关上了阳台兼浴室的门，金麟一边脱这衣服一边向着一旁的镜子打量，很快大吃一惊。 镜子里自己的整个脑袋红彤彤的，头发全黏在了一块儿。 脸部虽然被擦拭过，但颜色依旧很不自然，而且明显发肿。凑近观察后，他立刻确定，那不是颜料，是他的皮肤真的过敏了。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烧猪头。 自己在那位温文尔雅的学长面前竟是如此可笑的形象。金麟心情一阵沉重。 经过一番努力搓洗，脸上和脖子上剩下的颜料印子被清洗掉了大半，但头发依旧黏在一块儿，硬邦邦的。 估计得剃光了吧，金麟郁闷地想着。 洗完擦干，他又照了照镜子，悲哀地发现脸肿得更厉害了，眼睛看起来像条金鱼，被迫眯成了缝儿。 正叹着气，门被敲响了。 “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门外传来那位学长的声音，“我有干净的t恤。” 金麟看了一眼堆在一旁的红彤彤的上衣，接受了这个提议：“好的，谢谢！”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把一件米色的上衣递了进来。 金麟伸手接过地同时，门外的人说道：“不好意思是穿过的，但洗干净了。” 金麟忙不迭说道：“不要紧！很感谢！”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主动关上了门。 穿好衣服走出浴室，金麟因为自己可笑的猪头形象不好意思抬头。 “你这头发……”对方欲言又止。 “没事儿，我回去剃了就好，”金麟尴尬地笑了两声，“反正长得很快。” 对方点了点头，接着向他递来了一板药片：“你先把这个吃了。” 金麟接过，发现是抗过敏药。 “水。”对方指了指一旁桌上未拆封的矿泉水瓶。 “太费心了，”金麟感动不已，“谢谢！” 对方只是笑了笑。 见金麟吃完了药，他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吗？比如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之类的。” “没有，”金麟说，“就是痒。” 对方稍稍放下心来，又问：“吃过饭了吗？” 金麟摇头。 “有人说要将功折罪，请你去食堂体验一下，”对方说，“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金麟愣了愣，很快猜到了什么：“是刚才那位……？” 对方点了点头。 金麟心中忽地一阵失落。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摸了一下自己黏成一坨硬邦邦的头发，“也不太方便。” “也是。”对方问道，“那……要我送你出去吗？” 金麟记性很好，认得离开的路。但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两人走在校园里，一头诡异红发的金麟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崽。 “我身上的衣服……”金麟试探着问道。 “没事，送你了。”对方说。 “那也太不好意思了。”金麟说。 “是我们社团的人给你添了麻烦，”对方笑道，“希望没有破坏这所学校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没有啊，”金麟摇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气氛也好，景色也漂亮！还……还有独立的浴室！” 对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金麟暗自庆幸，自己现在就算脸红，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你去c大看过了吗？”对方又问。 “没有，”金麟低下头，暗暗咽了口唾液，“……不打算去了。”他说话的同时握紧了双拳，“我就想考这儿。” 对方显得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祝你成功。” “前面直走就是大门，”他向金麟示意，“我还有点事，不能陪你过去了。” “哦，好，”金麟点头，接着鼓起勇气，问道，“学长，谢谢你今天照顾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许，许迎晨。”对方说，“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金麟眨了眨眼：“……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是吗？”许迎晨说，“也许是同名吧。” 金麟却觉得不是。 许迎晨向他点头示意，接着转过身去。金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福至心灵。 “学长，你是二中毕业的吗？”他冲着许迎晨的背影喊道。 许迎晨回过身，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那些记忆中的碎片在这个瞬间全都活了起来，拼凑在了一起。 光荣榜上原本已经被他淡忘的照片忽地变得鲜明。 金麟看着他的面孔，笑了起来：“我是你二中的学弟！我在光荣榜上见过你。” 许迎晨也跟着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金麟却只觉得兴奋。他高兴地喊道：“食堂的油炸小黄鱼，真的很好吃！” 金麟很确定，许迎晨不会记得他。 就算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倒霉蛋，也一定无法把那个滑稽的红色猪头同他对号入座。 他的脸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彻底消肿，而在这之前，他剃光了自己的所有头发。 家长也好，老师同学也好，面对他的光头，只当他是为了坚定学习信念。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些懵懂的情愫在他原本单纯的目标中掺进了杂质。那些难以言喻也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让他对未来产生了更多的憧憬与期盼。 那点小小的倒霉在他的记忆中被不断美化，变得弥足珍贵。 即使在之后的若干年中，他始终没有选择更靠近许迎晨一步，也依旧为那一天的相遇而感到幸运。 第25章 因祸得福 许迎晨在送他回家的路上说了许多模棱两可、完全称得上暧昧的话语。 可实际第二天在公司里见了面，却又表现得一如往常。 面对许迎晨的温和、礼貌以及显而易见的距离感，金麟感到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所幸他是一个很擅长开解自己的人。 毕竟是拿了公司的钱来上班的，又不是专程来追人的。在岗时间，当然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相信许迎晨也会更欣赏能干的手下。 金麟满怀热忱发奋了一个上午，猛然收到一个噩耗。 工作上出了大纰漏。 与他们在工作上往来密切的隔壁部门同事忽略了他一周前发去的邮件，完全没有进行任何的应有的处置。 截止时间已过，却没有收到任何反馈，金麟再次发去邮件，对方一问三不知。 那之后，便是一番令他大开眼界的职场标准甩锅。 对方先是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收到邮件，待金麟展示出自己曾收到的确认回执，又表示这活儿根本不归自己管辖，接着强调金麟在这过程中完全没有任何跟进，还说邮件只发给自己一个人本身就不合理。 金麟毕竟初入职场，被这番言辞气得不轻，到了午休时间顾不上吃饭，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势要同对方辩个分明。 一旁同事见他满脸苦大仇深，好奇询问，得知经过后哭笑不得。 “小金你太没经验了，”同事指着他的历史邮件，“你只抄送了许经理一个人，那怎么行呀！这种工作邮件，尤其是涉及到其他部门的，有一丁点相干的人都得全部抄送上。你做的任何事，都必须要留痕迹，不然到时候人家为了甩锅，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就是他们要负责的事啊！”金麟生气。 “你上个星期这么说，他们还有可能认，”同事苦笑，“现在这个点，难了。” “那怎么办？”金麟问。 同事皱着眉思考片刻：“他甩，你也甩吧。记得甩的时候该抄送的都抄送一遍，把历史证据放上去。别管收的人看不看，底气要足。上班啊，脸皮一定要厚。” “……然后呢？” “装死呗，”同事摊手，“我们就赚这点钱，该做的做到位，其他的别往自己身上揽责。” 这无疑是前辈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 可金麟听着，心里却有不同意见。 这锅他可以甩，可事情临了头，终归是要有人负责的。最终出了纰漏，头疼的人无疑是许迎晨。 “这样不行，”金麟站起身来，“我过去跟他们当面说道。” 同事欲言又止。 金麟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一点合理性：“我……我还在试用期呢，这时候工作上有失误，影响转正怎么办？” “但你过去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同事说，“说不定还会吵起来。” 她说完，见金麟并没有露出怯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那表情仿佛在说：没救了，拖下去，埋了。 金麟知道人家是好心，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姐，谢谢你。下回你点奶茶，我还帮你取。” 同事哭笑不得。 事实证明，前辈的教诲是完全正确的。 金麟一番深入敌营，以为当面摆事实讲道理可以让对方哑口无言，却不料人家心理素质远超凡人，甩锅的同时还倒打一耙，批评他新人业务不熟练、缺乏责任心、不明事理。 两人的争执动静不小，办公室里其他人默默看着，无人发声。 金麟被气到，情绪激动之下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 闹腾了会儿，对方的部门负责人赶过来了。 对方是个约莫三十中段，发量稀薄的男子，态度还算和蔼，摆出一副“我来评评理”的姿态，但没听两句便立场鲜明地站在了自己手下的那一边，用“我们确实也有一小部分责任”为开场之后立刻接了一个“但是”，紧接着便是那一套熟悉的甩锅配方。 他们办公室里之前那些装死的同事此时纷纷活了过来，一搭一唱帮起了腔。 金麟面对一屋子人实在辩不过来，逐渐语无伦次，最终落荒而逃。 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工位，他给许迎晨发了条消息，简述了事情的经过。 许迎晨不在办公室，片刻后回复：回来再说。 下午两点半，许迎晨终于出现。 他经过金麟办公桌时抬手在他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示意金麟跟上。 金麟赶忙起身。 他一肚子委屈，急需倾诉，同时又有些忐忑，懊恼自己工作不到位，怕给许迎晨添了麻烦。 进了许迎晨的办公室，他主动关上了门，见许迎晨坐下，默默挪到了许迎晨的办公桌前。 “坐。”许迎晨示意。 金麟拖过了一旁的椅子，入座的同时依旧小心观察着许迎晨的表情。 许迎晨看着他那不安的模样，浅浅地叹了口气。 “冲动。”他对金麟说。 金麟不敢否认，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是他们不讲道理。” “如果有人过来找你的茬，我也不会跟人家讲道理。”许迎晨说。 金麟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去找茬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咂摸出了点别的意思，看向许迎晨的双眼眨了眨，眼神也有了光彩。 “毕竟我跟你是连带责任，”许迎晨说，“现在你吵输了，责任就在我身上了。” 金麟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是不是不该去？”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先跟我沟通一下。”许迎晨说。 金麟耷拉着脑袋：“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发完第一个邮件以后一天催一次，每次都抄送全公司的人。” 许迎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曹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 “……跟我有关？”金麟问。 “你还在试用期，就跑去跟人这么闹，人家肯定要找机会参你一本的。”许迎晨说。 “……” 见金麟面色发白，许迎晨笑了笑，又说道：“但留不留你，是我说了算的。” 金麟抿住了嘴唇，可怜巴巴看他。 “心里有数了吗？”许迎晨问。 没有。金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又怕这么说出口会显得很不聪明，于是咧开嘴傻笑了两声。 “不说这些了，”许迎晨说，“眼下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总要解决。” “怎么解决？”金麟很积极，“需要我做什么？” “去订机票和酒店，安排一下行程，明天出发，”许迎晨说，“我们得去现场跑一趟，先把事办了回头再来追究责任。” 金麟手指来回指了指：“……我们？” “不然呢，”许迎晨说，“你是我的助理，当然得跟我一起去。” 金麟没有立刻应声，抬起手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有什么问题吗？”许迎晨问。 金麟迅速摇头。 没有问题，只是没料到能有这种好事。 “快去吧。”许迎晨催促。 金麟迅速起身，整个人容光焕发：“好的，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战斗小狗→耷拉小狗→眼睛闪亮亮的快乐小狗 许迎晨：真的有人用大号黑体字把心情写在脸上啊…… 第26章 不用怕，我会珍惜 两位男性同事一起出差，订双人间无疑是最合理的。 金麟特地确认了公司关于差旅费用的相关规定，又查阅了历史出差记录，在过去许迎晨最常住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里订下了一间标间。 把订好的酒店和机票信息发给许迎晨确认时，他莫名有些心虚。所幸许迎晨看过后并没有对住宿提出任何异议。 “八点半的飞机啊……”他问金麟，“大清早的从你家过去机场，不太方便吧？” “方便的，我坐地铁。”金麟说。 他家附近的地铁并不直通机场，但可以换乘，并不麻烦。 “时间上来得及吗？”许迎晨问。 “来得及，我刚才查过了，”金麟说，“稳妥起见提前一个半小时到机场，那就是七点钟。地铁六点开始运营，我过去一个小时差不多。虽然有点赶，但错过这班，再晚就只有下午的航班了，得晚上才能到，明天一天时间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们现在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嗯，很周到，”许迎晨说，“但从我家过去，这时间恐怕来不及。” “欸？”金麟呆住。 “我家附近没有地铁。”许迎晨说。 金麟在短暂的尴尬过后，很快想到了一些合理的解决方式。许迎晨明早可以选择打车，又或者干脆今晚提前入住机场附近的酒店，产生的费用都是在报销范围内的。 可当他开口，说出的话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那……许经理，你要不要来我家睡？” 这番语出惊人，许迎晨脸上却没有半分惊讶。 他对着金麟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问道：“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会！”金麟态度积极，心中却不免忐忑，“只是……我家很小，而且挺乱的……” “那就叨扰了。”许迎晨说。 居然会这么顺利，金麟十分意外，一阵迷糊，当下忘了应声。 许迎晨站起身来：“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金麟呆呆地点头：“哦，好的。” “你也早点回去吧，”许迎晨说，“正好，我捎你一程。” 又一次坐上了许迎晨车的副驾驶，金麟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许经理，你住哪里呀？”他问。 昨天他说送自己回去是顺路，可今天又说附近没有地铁会赶不上八点半的飞机。 金麟租的房子地段不算好，再往外，就出内环了。 以许迎晨的收入条件，很难想象他会住在远离公司的偏僻地带。 “怎么，”许迎晨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想来我家做客吗？” 这番误解实在出乎预料，金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他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无论是遵从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出于礼貌，他都无法否认。 许迎晨看了他一眼，笑道：“可以啊，有机会招待你。” “……谢、谢谢。”金麟紧张兮兮。 这应该只是客套话吧。 金麟没往心里去。他很不安，刚才的话说出口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妥。 正如同他担忧的那样，许迎晨提出了疑问：“不对啊，你怎么连我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后来搬过家！”金麟绞尽脑汁，努力掰扯，“我们……我们这个时间点本来还不认识嘛……我知道你另一个地址！” 说完，他把不久前刚看过的许迎晨的身份证地址报了出来。 “记性真不错。”许迎晨点头赞许，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 金麟怕弄巧成拙，不敢多做解释，低头傻笑了两声。 “那地方，你去过吗？”许迎晨问。 若说去过，聊到细节容易露出更多破绽。许迎晨是本地人，身份证办理时间又在好几年前，那地址很有可能是过去与父母同住的地方。反正他已经连许迎晨的亲哥都不认识了，没上过门也不奇怪。 金麟摇头：“……没有。” “怪了，”许迎晨说，“那是我的婚房。” “……” 金麟紧张得直抠手指。 许迎晨又侧过头看他，笑道：“我们未来的故事，一定不简单吧？” “呃……呵呵，”金麟舔了舔嘴唇，“是吧。” “正好，”许迎晨说，“今晚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听你慢慢讲。” 许迎晨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便离开了。 金麟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大脑高速运转，努力进行创作。 可惜，不太顺利。 他对许迎晨的了解仅限于许迎晨本人。 当初那一整年的暗中观察，让他了解了许迎晨的许多习惯，知道了许迎晨在学校内大致的交友圈，对许迎晨在衣着、饮食之类的喜好也了解了七八分。 可关于许迎晨的家世背景和大学时期以外的人生经历，他却是一无所知的。 那对“另一半”而言，无疑很不合理。 要怎么编造才能顺利蒙混过关呢？ 金麟想得大脑冒烟，依旧没有方向。 他烦恼不已，最终决定干脆装傻，就说有难言之隐，不能透露。 若许迎晨追问，那他就……就干脆装哭吧！ 想来以许迎晨一贯温柔的个性，不会为难他。 金麟瞪大眼睛，开始提前酝酿情绪。 许迎晨到的时间比他预料中晚一些。 原本略有些凌乱的房间被金麟打扫得干净又整洁，连卧室床上的被套都特地换上了新的。 许迎晨进门时拖着行李箱，金麟赶忙伸手去接。 “不用，”许迎晨问他，“放哪儿方便？” “随便，都行！”金麟说。 许迎晨把箱子安置在了玄关的鞋架旁，进屋后环视了一圈，说道：“很不错嘛。” 金麟不好意思：“有点小。” “挺温馨的。”许迎晨说。 租的房子，哪有什么温不温馨，日常起居够用就行。 这套小房子一共三十四个平米，除了厨房、卫浴和过道，剩下的十九个平米还拆分成了卧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都不怎么宽敞。 金麟看着自己寒酸的居所，心中迟来的产生了些许懊恼，后悔一时冲动向许迎晨提出了来借宿的邀请。 不只自己丢人，也委屈了人家。 许迎晨却是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空间狭小，往里走两步便到了卧室门口。他往里看了一眼，问道：“晚上要怎么睡？” 金麟的床只有一米五，睡两个成年男子无疑十分逼仄。 “我睡客厅，”他指向角落里的简陋双人沙发，“这个下面的板子可以抽出来变成一张床，很方便。” “让主人睡沙发，这怎么好意思。”许迎晨说。 “换过来让客人睡沙发才不好意思呢，”金麟笑道，“就这样吧。” “其实，也不是非要有人睡沙发，”许迎晨说，“我们可以一起睡床。” “……” “你这是什么表情，”许迎晨挑眉，“对你而言，跟我一起睡应该已经很习惯了吧？” “我……呃……”金麟陷入混乱，“可是……” “没事的，”许迎晨露出微笑，“你没听说过吗？重生题材还有一个子分类，叫双重生。正好有这个机会，你让我找找感觉，说不定我也会想起什么呢？” 若他的脑子里真的凭空出现了与自己婚后的记忆，那也不叫“想起”，得叫癔症。 可金麟没法儿反驳，只得点头：“也是哈！” “怎么了，很紧张？”许迎晨问。 何止紧张。金麟的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了，大脑都运转不畅，整个人都变得恍惚。 他主动提出让许迎晨过来借宿自然是存着私心的，但也无非只是想跟心上人在工作之余也能多多相处，没有奢望过更亲密的接触。 跟许迎晨睡在一张床上，他哪儿还能睡得着呢？ “很为难吗？”许迎晨又问，“不想跟我睡在一起？” “没有不想，”金麟说，“只要……只要你不嫌弃。” 许迎晨点了点头，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金麟。” “嗯？”低着头的金麟抬头看向他。 “你说，你是从十年后回来的，而我们原本会在四年后结婚，对吗？” 金麟回忆了一下自己扯过的慌，谨慎点头。 “那我们结婚也六年了，都说七年之痒……”许迎晨看着他的双眼，“金麟，你还爱我吗？” 他的眼神和语调都显得无比认真，金麟脑瓜子嗡嗡作响，想要回答，可嘴唇颤着说不出话。 许迎晨并不催促，安静地与他对视，目光柔和。 好一会儿后，金麟咽了一口唾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爱。” 他说着轻咬了一下嘴唇，低下头去：“从第一次见到你，没有变过。”末了，又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再过六年，也不会变的。” 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份心意端到许迎晨面前来。 就算最后终究弄巧成拙，一无所获，至少这一刻，他是幸福的。 金麟蓦地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 许迎晨可能注意到了，也可能没有。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金麟，片刻后抬起手来，手指轻轻地拨过金麟前额垂下的柔软发丝。 金麟因为不习惯他的亲近而下意识缩起了脖子。 “不用怕，”许迎晨说，“……我会珍惜。” 第27章 甜美奖励 许迎晨在来之前已经提前洗漱过。 金麟厨艺不精，家里没什么准备，讪讪问许迎晨能不能叫外卖对付一顿。 许迎晨一贯随和，自然不会挑剔。 吃过了晚饭，金麟下楼丢垃圾，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许迎晨主动把客厅里的折叠沙发给铺开了。 见金麟疑惑不解，许迎晨解释道：“我晚上还是睡这儿吧。” “可是……”金麟说着看向卧室。 “跟你开玩笑的，”许迎晨笑道，“明天要早起，挤在一块儿，怕你睡不好。” 金木抿着嘴唇，心情复杂，觉得松了口气，又感到强烈惋惜。 “怎么，就这么想跟我挤？”许迎晨问。 金麟被戳穿了心思，赶忙摇头，然后说道：“那还是我睡沙发吧。它有点短，你恐怕睡不下。” 许迎晨走到他跟前，与他靠在一块儿，比划了一下：“我跟你也没差多少。” 金麟僵着不敢动。 不需要许迎晨提醒，他也知道两人之间只有五公分的身高差。 他个子并不矮，躺在这沙发上两只脚会漏出来。把床让给许迎晨，并不是因为客气或是讨好，只是单纯想把最好的都给许迎晨，希望许迎晨能睡得舒服些。 想到许迎晨因为自己鲁莽的提议不得不在这样简陋的沙发床上将就，他很不好受，比自己睡不踏实更委屈。 见他低着头蹙着眉不吭声，许迎晨很自然地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接着回到沙发边，说道：“我刚才试了一下，斜着睡正好。” “不行的，斜着中间那块板会硌到人。”金麟说，“很难受。” 翻开的那块板增加了沙发的宽度，但材质与沙发坐垫相差甚远。金麟以前试过，斜着睡一边硬一边软，后背很不舒服。 “你觉得难受？”许迎晨说，“可能是我比较迟钝吧，刚才躺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说着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我更合适睡在这儿。” “……” “就这么决定了，”许迎晨对他笑了笑，“不早了，收拾一下，睡吧。” 金麟一步三回头，进房间拿了洗漱用的换洗衣物，经过客厅时见许迎晨正在给自己铺床，站在旁边不动了。 “怎么？”许迎晨看他，“再跟我争，就显得有点啰嗦了。” “不是，”金麟摇头，“你……” “嗯？” “没什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金麟冲他笑了一下，转身快步跑进了浴室。 他原本想的是，许迎晨在送他回来的路上说过，晚上要听他讲讲两人“未来”的故事。 现在分开睡，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恐怕是讲不了了。 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必要刻意提醒许迎晨，给自己出难题。 洗完澡出来，许迎晨正倚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一脸凝重。 金麟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 “是在忙工作的事吗？”他问，“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许迎晨敲了一下空格键，从耳朵里摘下了一枚入耳式耳机，问道：“什么？” 金麟默默平移两步，瞄了眼他的显示器。 画面上赫然是静止的爆炸画面，下放还打着字幕。 许迎晨在看电影。 “没事，呵呵，”金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先回房啦！” 他说着转过身，背后传来许迎晨的声音。 “等一下。” 金麟回头。 “明天的早饭你打算怎么解决？去机场吃？”许迎晨问。 “我买了三明治和牛奶，两人份的，”金麟伸手指了指，“在冰箱里。” 许迎晨略显意外：“什么时候买的？” “我下车以后我去了一趟便利店。还买了晕车贴、口香糖和袋子牙线之类的日用品，如果你需要的话跟我说。” 许迎晨点头道：“真是可靠。” 金麟笑了一下，忽然有点舍不得回房，又往许迎晨的方向挪了两步，主动问道：“你在看什么电影？” “随便看看，”许迎晨问，“要一起吗？” “会不会影响你呀？”金麟嘴上这么说着，但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并且快速挪到了许迎晨身旁。 许迎晨并没有拆穿，笑着把方才摘下的那枚耳机戴进了金麟的耳朵里，然后再次按下了空格键。 金麟的单侧耳朵里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响。 但那声音比起他此刻的心跳声，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要从头开始放吗？”许迎晨问。 “不用，这个我看过的。”金麟说。 剧情一旦开始播放，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去年上映的大热门作品，他当初在电影院里观赏过。 许迎晨看了他一眼。 金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既然看过，还蹭在这儿，明显是别有用心。 好在许迎晨并没有戳穿他。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块儿一同观赏了会儿，许迎晨问道：“主角后来顺利回去了吗？” “算是顺利吧，”金麟说，“但是他兄弟死了，就是黄头发那个。而且回去以后发现自己的老婆已经嫁了，小孩也不认识他。”他说着指向此刻画面中新登场的人物，“这个人，这个人是个坏人！” 他一口气兴冲冲交代了一大堆，接着很快意识到了不妥：“……我是不是不该说？” “没事啊，”许迎晨说，“我挺喜欢剧透的。” 金麟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看他现在跟主角展示的这个怀表，这里其实是一个伏笔。” “细节还是别说了，”许迎晨说，“我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金麟立刻闭上了嘴，用力点头。 又过了会儿，他憋不住再次开口：“你看这个男的，他其实……” 许迎晨看了他一眼。 金麟赶紧把嘴闭上，又抬起手来捂住。 许迎晨笑出了声：“没事，你说吧。” “他已经知道主角的老婆改嫁了，”金麟说，“你看他跟主角说话时的表情，是不是显得很一言难尽？” 许迎晨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是不是？”金麟问。 “嗯……”许迎晨说，“我在想，你这种憋不住事儿的个性，关于我们的故事，居然能忍着一点儿细节都不告诉我？” “……” 许迎晨侧过头：“还蛮怪的，哦？” “因为，呃……我，那个……”金麟眼神游移，“我们……” “难言之隐，对吧？”许迎晨说，“你一定忍得很难受吧，辛苦你了。” 金麟心虚得摸完鼻子摸下巴。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被剧透过结果了，”许迎晨说，“过程我可以自己慢慢体会。” “什么结果？”金麟傻乎乎地问道。 “我们会结婚啊。”许迎晨说。 金麟脸一红：“哦、对……我们，我们会……” “后来还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吗？”许迎晨问。 按照一般设定，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重大事件，他才会重生回到十年前。 可就算只是虚假的故事，金麟也舍不得为自己编织的与许迎晨的美好未来添上任何不幸。 他摇头：“没有。” “我们结婚以后，平时都会做些什么？”许迎晨问。 “我们……我们会经常像这样坐在一起看电影。”金麟说。 “像这样？”许迎晨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 金麟舔了舔嘴唇，向他的方向又挪了些，轻声说道：“……这样。” 在说话的同时，他怀着忐忑，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许迎晨的肩上。 许迎晨垂着视线看他，又问了一次：“像这样？” 金麟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许迎晨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那倒是挺不错的。” “……嗯。”金麟红着脸应了一声。 “我们那时候也挤在沙发上吗？”许迎晨又问，“应该是在卧室床上吧？” 金麟原本已经松懈下来，正沉迷于许迎晨的肩膀和体温，闻言立刻又紧绷起来，随之大脑中涌入了大量的废料，整个人兴奋又羞耻。 “对。”他点头。 一些具体的想象在他的脑中浮现出来。 他们应该会很自然地依偎在一块儿，偶尔小声交谈。当电影中出现浪漫桥段，便很自然地看向对方，然后交换甜蜜的亲吻。 那之后，电影或许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那些画面无比生动鲜活，可若许迎晨追问，他恐怕不好意思说。 许迎晨没有问。 金麟却又暗暗失落。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一块儿，视线依旧落在显示屏上。金麟表面上依旧看得认真，思绪却已经彻底跑远了。 直到电影中的主角陷入回忆，镜头一转，来到了他与爱人初遇的夜晚。 两人坐在桌边，在眼神暧昧纠缠间逐渐靠近，之后便是热烈的亲吻。 电影拍得很唯美。 男女主角的剪影在浪漫的音乐中交叠。他们十指相扣，手指紧握又松开，光影温和变幻。 金麟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到这段画面时，并不觉得有多露骨。 可现在，连空气都跟着变得暧昧。 许迎晨动了动，似乎是稍微调整了角度。金麟隐约察觉到，许迎晨好像正看着自己。 是不是应该抬起头来，也看向许迎晨呢？ 勇敢一些，与他对视。 或许就能得到一些他肖想了多年的、只在梦中出现过的甜美奖励。 作者有话说： 小狗的心机和笨拙都是因为喜欢你。 第28章 标间 金麟用了很长时间积攒勇气。 应该是很长的时间吧，他分不清。 他的心跳得太快了，失去了读秒的功能，突突响着，砸得他头晕目眩。 在许迎晨看不见的角落，他偷偷舔了一下嘴唇。 然后，他发现自己下唇偏右侧的位置有一小块死皮，舔着不太舒服。这般平日里从不会在意的微小瑕疵，此刻却变得无比令人在意。 如果他们真的接吻了，许迎晨嫌弃他的嘴唇亲起来口感不好，不喜欢，怎么办？ 金麟偷偷咬起了那块小小的死皮。 过度的急切带来了反效果。试了几次始终咬不下来，他情急之下干脆用力撕扯了起来。 嘴唇随之感到一阵疼痛。 他眯着眼皱起了眉，舌尖隐约品尝到铁锈的味道。 好了，现在他的嘴唇上再也没有恼人的、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存在了。 金麟深吸吸口气，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视线中是许迎晨的侧脸。 许迎晨果然在看他，一贯温和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有别于平日的热情。 屏幕上，电影已经演到了下一个剧情，画面上战火纷飞，一切旖旎消失不见。 可屏幕外，却是气氛正好。 他们的视线融在一块儿，金麟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至多也不过六七公分的距离，细细感受，甚至能用皮肤捕捉到对方呼吸间的热流。 可金麟依旧觉得他们离得太远。 正当他试着靠近，许迎晨忽然皱起眉来。 这点细微的变化看在金麟严重宛如一盆兜头扑来的冷水，令他瞬间僵硬。 无措之际，许迎晨抬起手来：“……怎么流血了？” 金麟愣愣地眨了眨眼。 许迎晨的指尖按在了他的下嘴唇上，蹙着眉说道：“血，流下来了。” 金麟猛地坐直身体，用手背用力擦拭嘴唇。 在感到疼痛的同时，手背皮肤上果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是不是太干了，”许迎晨说，“你应该多喝点水。” 金麟看着自己的手背，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那么好的气氛，全被破坏了。 许迎晨很体贴地从一旁的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向他递了过来。 金麟接过，低着头胡乱擦拭。 “很痛吗？”许迎晨看着他的侧脸，“怎么连耳朵都红了。” 金麟快速摇头，攥着用过的纸巾狼狈地爬下了沙发，说话时依旧不敢看许迎晨：“我没事，先回房间了。” “不看了吗？”许迎晨问。 “……嗯，反正已经看过了，”金麟说，“明、明天见！” 他转头往卧室猛冲，背后传来许迎晨的声音：“闹钟订了吗？” 金麟头也不回：“订好了。” 许迎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这么可靠，也难怪我会喜欢你。” 金麟脚步顿了顿，嘴里胡乱应了一声，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许迎晨特地把床留给他一个人，可晚上金麟依旧没能睡好。 好不容易睡着后，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他不断地撕嘴皮，把整个嘴唇都撕得血淋淋的。因为撕不干净也止不住血，气得直哭。 可怕的梦境持续到后半夜，忽然又变得甜美起来了。 许迎晨凭空出现，搂着他温柔地哄他，用手指小心地擦拭他的嘴唇，然后说要送给他一个治愈一切伤痛的魔法。 魔法的过程美妙极了。 当许迎晨把嘴唇同他的紧贴在一块儿，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 金麟沉迷地搂住许迎晨的后颈，整个身体都黏黏糊糊地往许迎晨身上贴，不只唇舌，恨不得把一切都跟许迎晨融在一块儿。 这般热乎乎又湿哒哒的美好享受，终止于一段悠扬铃声。 金麟在闹铃声中缓缓睁开眼，恍惚了会儿，然后猛地坐起身来。 闹铃订在五点半，快速洗漱后吃完早饭出门，可以顺利赶上最早班的地铁。 可现在，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金麟天人交战了十秒钟，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新内裤，冲出了房间。 才推开门，却见许迎晨也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床上舒展双臂。 “早。”许迎晨对他笑。 金麟动了一下嘴唇，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加快脚步冲进了卫生间。 他做贼心虚，把脏掉的内裤丢进了垃圾桶。光速换洗完毕，他重新回到客厅，发现许迎晨也已经收拾妥当。 “你早上也洗澡吗？”他感叹道，“好爱干净。” 金麟不敢看他，顾左右而言他：“你的三明治需要加热吗？” “都可以，”许迎晨说着从他身边经过，走进了卫生间，“你如果加热的话，就带上我的一起。” 金麟偷偷往卫生间角落垃圾桶的方向瞄：“有火腿蛋的和鸡排的。” “随意，你挑吧，”许迎晨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垃圾桶怎么了吗？” 金麟一个激灵，飞速摇头：“没什么，你……你随便用！” 应该不会有人无聊到特地观察别人家卫生间的垃圾桶吧？ 金麟从微波炉里取出已经加热好的三明治，回到客厅，许迎晨还没出来。 洗澡已经浪费了不必要的时间。他趁着这机会光速穿上了外套，又把行李箱拖到了大门口。 待许迎晨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立刻冲了进去，提起垃圾桶里的袋子光速扎紧。 见许迎晨回头看自己，他多此一举地解释道：“待会儿顺路带去丢。” 许迎晨对他笑了笑。 出门后，一路都很顺利。 六点钟尚不到早高峰时间，地铁很空，还有座。到达机场时离七点差五分钟，可以悠闲地办理值机手续。 金麟原本特地为许迎晨准备好了冻干咖啡，早上忙乱间不小心抛在了脑后，在机场看见咖啡店才回想起来，于是又主动请缨去买咖啡。 许迎晨在候机大厅的座位上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杯，感慨道：“太妥帖了，我已经想跟你结婚了。” 金麟一惊。 许迎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若无其事地问道：“咖啡多少钱？” “不用的，”金麟摆手，“又不贵。” “还有今天的早饭和昨天的晚饭，”许迎晨说，“你加一下。” “加在一块儿也比你前天晚上请我的便宜。”金麟说。 许迎晨笑道：“至少等转正了再跟我礼尚往来吧。” 金麟捧着自己的那份咖啡坐在他身旁：“……有点看不起人了。” 经过昨晚的相处，他自觉同许迎晨之间变得亲近了些，说起话来胆大了不少。 许迎晨愣了愣，说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麟冲他笑了一下：“说谢谢就好了。” 许迎晨看着他的面孔，片刻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金麟意识过度，下意识舔了舔。下嘴唇昨晚被撕破的地方结了痂，舔上去硬硬的。 “我昨晚差点就做了很失礼的事，”许迎晨说，“在看电影的时候。” “……”金麟心中一颤。 许迎晨收回视线，靠在了椅背上看了眼时间，说道：“休息会儿吧，今天有得忙了。” 之后的一整天果然很忙碌。 离开机场时大约十一点半。他们在路上胡乱对付着吃了包饼干，下午一点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之后一番折腾，直到六点半才歇下。 金麟饿得前胸贴后背，趁着许迎晨同合作人寒暄，溜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 终于上了去酒店的车，他立刻把兜里还热乎乎的饭团递了过去。 “太贴心了，”许迎晨感慨，“没你我可怎么办。” 金麟心里怪得意的，捧着自己的那份饭团，笑得眼睛全都眯在了一块儿：“应该的。”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许迎晨，问道：“我转正应该没问题吧？” “你只想着转正？”许迎晨问。 金麟咬了一大口饭团，饥肠辘辘下瞬间被拌着芝麻与海苔的米饭给香迷糊了，一时反应迟钝，问到：“还应该想什么？” 许迎晨耸了耸肩，并没有回答。 直到进了酒店房间，金麟恍然大悟，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 “还真是标间啊……”许迎晨看着房间里排列整齐的两张床铺喃喃自语。 “有什么问题吗？”金麟紧张。 许迎晨摇了摇头，说道：“电视里不是经常会出现那种桥段吗？进了房间才发现错订成了大床房什么的。” “我不是那么粗心的人。”金麟说。 “嗯，挺好，”许迎晨笑着看向他，“今天辛苦你了，晚上有什么想吃的？” 金麟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吃点方便的吧。”他说着掏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我们今天打车有点儿多，每人还有四十八块钱的报销额度，可以点一份快餐。” 许迎晨含着笑，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他抬起手，在金麟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金麟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收起来，”许迎晨用手指按下了他的手机，“别看这个，我请你。” “欸？” “没有为什么，”许迎晨干脆地抽走了他的手机，塞回了他的口袋，“去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 作者有话说： 又主动，又难撩。 没有给这章起名叫《太激烈了出血了》是我最后的良知。 第29章 契约婚姻、先婚后爱、破镜重圆 金麟傻愣了会儿，猛一下提取到了许迎晨话语中的重点信息。 许迎晨想跟他共进晚餐。 不是对付着填饱肚子的那种，是更正经更正式的那种。 金麟瞬间振奋起来，用力点头：“好！” 他说完把手伸进口袋，又一次掏出了许迎晨才刚塞进去的手机。 “下午我查了酒店附近的美食地图，”他告诉许迎晨，“有三家推荐！” 许迎晨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惊讶。 金麟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你跟那个大叔去核对信息的时候我没事儿干，想着可能会用得上，就查了一下。” “确实用得上，”许迎晨感叹，“你真让我惊喜。” 金麟得意起来，划动屏幕，说道：“我简单介绍一下，你看看喜欢哪一——” “不用，”许迎晨打断他，“挑你喜欢的吧。” 金麟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再推辞，迅速收起手机：“好，那我们出发吧！” 二十分钟后，许迎晨站在霓虹色的招牌下，眉头微蹙：“……挺特别的。” 金麟热情地同他介绍：“这家烤鱼店分数虽然不是最高的那一档，但评价内容很真实，而且差评里几乎没有人说难吃或者不卫生。最重要的是，它近，还可以提前在线点单！” 他说话的同时快活地走进店里，接着便为扑面而来的香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见服务员走上前，他主动说道：“预约过了，两位，姓金！” 服务员确认了预定信息，引着他俩走到了对应的桌边，向着桌上已经在加热的烤盘介绍了一番，末了告诉他俩，再过五分钟左右就可以揭盖食用。 金麟入座后，咧着嘴冲许迎晨比了一个v字：“我算得刚刚好！” “佩服，”许迎晨笑道，“王牌助理，规划大师。” 金麟自信暴涨的同时，隐约从许迎晨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些欲说还休的无奈，一番推理后自觉猜到了原因，于是解释道：“虽然是烤鱼，但我们选的口味还是比较清爽的。评价都说不怎么油腻，你应该会喜欢的！” 许迎晨欲言又止，与金麟对视了半秒后点了点头：“嗯，闻着挺香的。” “是不喜欢这儿的环境吗？”金麟问。 这家店装修风格鲜艳跳脱，到处都是彩色的霓虹灯管，与许迎晨的气质挺不搭的。 许迎晨摇头：“挺好的，很活泼，跟你像。”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金麟暗自琢磨，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许迎晨并没有什么不满意？ 疑惑之际，许迎晨问道：“这是不是可以吃了？” “我来吧！”金麟站起身来，揭开了烤盘的盖子。 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金麟的唾液腺瞬间变得活跃。 “姜蒜这些你都不讨厌吧？”他问道。 许迎晨浅浅地叹了口气：“……大多数时候，是的。” 这话明显有言外之意。 “但是？”他试探这问。 “算了，”许迎晨说，“闻着挺香的。饿了这么久，快吃吧。” 走出烤鱼店时，反射弧绕地球一周的金麟猛然惊醒。 他偷偷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然后抽动鼻子闻了闻。 才刚吃完实在难以分辨，但十有八九现在自己浑身都是蒜味。 金麟不安地瞄了许迎晨一眼。 许迎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马路，说道：“打车还是走回去？” 他们的酒店离这儿很近，刚才急着吃饭，两人叫了网约车，最后开车三分钟等车五分半，很不划算。 这家店的烤鱼很美味，配的米饭也很香，金麟吃了不少，此刻有必要消消食。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身上那股尴尬的味道能赶紧散掉些。 “我想稍微走一会儿，”金麟问，“你觉得呢？” “那就散个步吧。”许迎晨说。 他们今天虽然忙碌，但干的都不是体力活儿，心灵疲惫，身体倒也还好。 两人在夜色中肩并着肩走了会儿，金麟搜肠刮肚想找些话题，憋了半天，大脑空空。 可能是血液都涌到胃部去了吧。 他向着身边的人偷偷打量，发现许迎晨好像在笑。 许迎晨的嘴唇抿着，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眉眼神色一派松弛。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许迎晨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偷瞄的金麟有点儿不好意思，许迎晨却十分坦然。 他眯起眼来，笑意变得更为明显，开口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挑一些更有情调的地方。” 金麟眨巴了两下眼睛。 “但现在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许迎晨说，“感觉挺好的。” 金麟恍然大悟：“你觉得那家店没情调？” “至少一般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不会点蒜香鱼吧？”许迎晨说。 金麟停下了脚步。 许迎晨也跟着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第一次……什么？”金麟问。 “约会。”许迎晨说。 “我我我、我们不是在出差吗？”金麟傻乎乎地问道，“怎么是……” 许迎晨迟疑了几秒：“但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下班时间，我单独约你出来吃饭，难道不是约会吗？” “……” 金麟低下头，摸了下鼻子，又摸了把脸。 许迎晨走到他跟前：“你把这当做什么，应酬？” 金麟用力摇头。当然不是，但在这一刻之前，他并没意识到这是一次约会。 这居然是约会！ 他抬起头来，无措地喊道：“我们现在身上都是大蒜的味道！” 许迎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挺好的，两个人身上都是，就闻不出来了。”他对金麟说。 金麟激动又混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许迎晨转过身去，向前示意道：“快回去吧，忙活了一天，早点休息。” 今天起得早，明天还有不少事儿等着，是该早些休息。 金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心都扑通扑通地跳。 “但我刚才没发现这是约会，”他告诉许迎晨，“感觉……感觉自己损失有点大。” “那下次再约。”许迎晨说。 “什么时候？”金麟问，“明天可以吗？如果明天结束得早，你愿意再跟我约会吗？” 许迎晨看了他一眼。 “……不行也没关系。”金麟小声说。 许迎晨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见金麟呆滞，他说道：“一般来说，到家之前，约会都不算结束吧。” 金麟咽了口唾沫，又把手在裤缝上来回擦了两下，才战战兢兢地握住了许迎晨的手。 许迎晨很自然地收拢了手指。 两人沉默着走了会儿，金麟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轻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手牵手。” 许迎晨发出了明显的笑声。 “不可能。”他说。 金麟急切地表忠心：“是真的，我——” 才说到一半，他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是吗？”许迎晨说，“你跟我结婚六年，手都没牵过？” “……” 金麟心中大喊救命。 “这合理吗？”许迎晨问。 他说话时，大拇指无意识地在金麟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这样小小的亲昵，让金麟原本就不富裕的思考能力被进一步挤压，智力下降到了一个新的低谷，彻底失去了编造借口的能力。 “啊，我知道了，”许迎晨熬有介是地点了点头，“难道我们是契约婚姻？” 金麟发出了傻子似的声音：“啊？” “你没见过我的家人，没去过我的婚房，甚至跟我连手都没牵过，”许迎晨说，“所以是所谓的契约婚姻，先婚后爱，是吧？” “……” “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吗？”许迎晨问。 金麟呆滞了会儿，心想，这都是什么呀，难道许迎晨私底下也会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吗？ 许迎晨微微侧过头欣赏着他的表情，片刻后又说道：“你是不是本来不喜欢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被迫分开了，之后幡然醒悟，于是重生回来跟我重新开始？” 听起来太合理了。许迎晨居然给他编出了这么一套完美的剧本。 不愧是他的男神，真是逻辑满分，好爱。 金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点头，可挣扎许久，却做不到。 “不是，”他说，“没有不喜欢，我一直喜欢你。” “嗯，也会有这样的剧情，”许迎晨说，“明明已经心动了，自己却没有发现或者不愿意承认，直到失去了才——” “不是的，”金麟执着地否认，“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欢你。” “……” 金麟收拢了手指，执拗地重复：“一直很喜欢，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 他可以不要完美的借口，但不愿在许迎晨面前否定自己的这份心意。 “这很不合理。”许迎晨说。 金麟抿着嘴，不吭声。 “那我再猜猜，”许迎晨说，“总不可能是……我不喜欢你吧？” 这无疑是更贴近事实的。金麟迟疑了会儿，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不可能。”许迎晨很果断地说道。 “为什么？”金麟问。 “结婚整整六年呢，”许迎晨摇头道，“让我喜欢上你，最多只需要半个月吧。” 作者有话说： 许迎晨不是网文爱好者。 只是以为老婆喜欢，所以最近突击钻研了一下。 第30章 老公 从正式报道开始算起，今天是金麟入职的第十九天。 若从面试那天开始算的话，许迎晨认识他已经有二十六天了。 无论是那一种，都超过了半个月。 金麟很难不把这句话朝着自己所期待的方向进行解读。 许迎晨是不是在说喜欢他？ 所以他才会提出约会，还主动同自己牵手！ 巨大的喜悦迎面袭来，拍得他晕头转向。 金麟说不出话，用力抓紧了许迎晨的手，脚步无意识间变得越来越快，几乎就要追上他的心跳。 “慢点儿，”许迎晨笑道，“也没那么急吧？” 金麟转过头看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与此同时，有一些不那么正面的情绪从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偷偷蹦跶了起来。 许迎晨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可他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许迎晨这样优秀又完美的人在短短十几天里便心动呢？ 若不是自己工作上缺乏经验协调不当，他们压根不会有这次出差行程。 许迎晨无疑是信了他的鬼话，无意识间代入了“会结婚”的假设，对他意识过度了。 金麟胸口发闷。 即使明白这样的手段是卑劣又见不得人的，自己依旧不感到后悔，甚至有些庆幸。 明明心里装着的是一个会发光的人，却映衬得自己格外阴暗。 “怎么了？”许迎晨察觉到了什么，“我说了什么让你难受的话吗？” 金麟快速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在心里想着，我是一只阴沟里的小老鼠。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不那么光明正大，也想得到你的偏爱，想跟你在一起。 “还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许迎晨又问。 金麟依旧摇头。 不可以坦白，许迎晨会生气的。 为了让许迎晨沉浸在角色里，他要永远咽下这个秘密。 “真的？”许迎晨显得很担忧。 金麟咧开嘴，冲他笑着说道：“我……我就是太开心了。” 刚回到酒店房间，许迎晨接到了一个工作电话。 在一旁听了几句后，金麟很快意识到内容和自己没太大关系，最好回避。 于是他快速地从行李箱中取出了个人物品，比划着示意许迎晨自己先去洗澡。 待他把自己浑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还特地刷过了牙，走出浴室时，许迎晨已经挂了电话，正倚在床边摆弄手机。 金麟莫名紧张，开口时毫无必要地大嗓门：“我洗好了！浴室也收拾干净了！” 许迎晨点了点头，起身从他身边经过，进了浴室。 金麟穿着自己特地从家里带来的睡衣裤，躺上了另一张床，心脏依旧扑通扑通的。 他的智能手表振动了一下，恭喜他今天百分之两百完成了运动目标，提醒他运动需要适度，注意劳逸结合。 他今天只在机场走了些路，哪儿有什么运动。 原来心动也是一件很消耗能量的事情。 金麟钻进被窝，侧过身，看向近在咫尺的另一张床。 许迎晨昨晚在他家借宿，两人睡的并不是一个房间。而现在的他们，和那时，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约过会了，牵过手了。许迎晨还说了仿佛表白一般的话语。 那……待会儿亲一下也很正常吧？ 若不是自己昨晚多此一举撕破了嘴皮，他们或许早就亲过了。 金麟不停地舔嘴唇。 等亲过以后，他们还有床和一整夜的时间。 他拉高了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自己会不会想太多、太急了？ 他从被子底下抬起手来，靠在鼻子前轻轻地嗅了嗅。 只是牵了个手，还洗过澡，当然闻不到任何属于许迎晨的气味。可金麟依旧感觉很好，飘飘然的。 耳边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浴室的墙壁是磨砂玻璃材质的。方才金麟进去以后第一时间放下了帘子。现在，他有点儿后悔了。 屏着呼吸盯着磨砂玻璃后的帘子看了会儿，金麟猛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救命，自己好像一个变态。 许迎晨若是知道了他脑袋里都是这些东西，一定会感到非常无语，说不定还会很嫌弃。 得矜持一点才行。从与许迎晨第一次见面起，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岔子。 金麟深呼吸，试图平心静气。 很有效。没一会儿，他便冷静了不少，甚至感觉有点困了。 昨晚没睡好，又奔波了一整天，还单方面用心理活动完成了百分之两百的运动量，挺累的。 金麟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了一眼浴室。 水声依旧在持续。 他眨了眨眼，上下眼皮逐渐黏在了一块儿。 醒来时，房间里依旧一片昏暗。 不远处隐约传来一些声响，似乎是有人轻手轻脚关上了门，接着又缓步走近。 金麟茫茫然发了会儿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坐起身来。 “醒了？”两步之遥传来许迎晨的声音，“早。” 一道明显的光亮从遮光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依旧可以视物。 他呆愣着不吭声，许迎晨并不介意，走到了窗边，问道：“介意我打开吗？” 金麟脑子还糊着，傻傻地摇了摇头。 许迎晨按下了一旁的开关，窗帘缓缓移动，房间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金麟一片雾气的大脑也跟着明亮起来。他慌慌张张拿起一旁的手机，已经是八点十五分了。 许迎晨衣着整齐，面带微笑地看向他：“我给你带了早饭。” “对不起！”金麟跳下床，急急忙忙地穿拖鞋，“我、我忘记定闹钟了！” “没事，”许迎晨看了眼时间，“又不是在公司，不需要打卡。” 话是这么说，可助理呼呼大睡，让老板早起帮忙带早饭，像什么话。 金麟臊得不行，低着头冲进了卫生间：“稍等，我马上就好。” 玻璃隔间外传来许迎晨带笑的声音：“慢慢来，不急。” 金麟动作迅速，不到五分钟便走出了卫生间。 坐在沙发上的许迎晨指了指桌上的饭盒。 “谢谢！”金麟一把抓起了饭盒，“我现在就叫车！” 昨天同人家约好了九点要到，决不能因为自己睡过头而迟到了。 “没事，我刚才去沟通过，改到十点了，”许迎晨说，“不影响的，趁还热着，你先把早饭吃了吧。” 金麟背上汗都快下来了。 “放松一点，没必要那么一板一眼，”许迎晨安抚道，“先坐下。” 金麟紧绷着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打开了餐盒盖。 许迎晨给带了两个餐包、三片火腿、一个茶叶蛋、几块哈密瓜和若干小番茄。 “只给了这么大的盒子，再多装不下，”他问金麟，“够吗？” 金麟赶紧点头。 “啊，差点忘了，”许迎晨起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了一小盒酸奶，“还有这个。” 他说着来到金麟跟前，把酸奶递了过来。 金麟诚惶诚恐地接过。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许迎晨不解。 金麟撕下酸奶包装上的吸管，插进盒子里：“没、没有啊！” “我很凶吗？”许迎晨问。 “当然不是，”金麟尴尬地笑了两声，“只是……你昨天才夸我周到妥帖，我……” 许迎晨失笑：“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金麟吸了一口酸奶，轻声说道：“我希望在你面前是一百分的。” 他原本是想趁着这次出差好好表现，弥补之前工作上的失误，好让许迎晨更信赖他。 “在我面前？”许迎晨问，“那是由谁打分？你，还是我？” 金麟想了想：“……应该是你吧。” “那我打一百二十分，”许迎晨说，“放心了吗？” 他的工作哪有那么完美？多出的那些，只能是感情分了吧？ 金麟暗自窃喜，拿起餐包咬了一口，紧绷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 “改到九点不会有影响吧？”他问。 “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许迎晨说，“如果真的来不及，我早就把你叫起来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金麟拿着餐包，冲他傻笑了两声。 许迎晨笑眯眯看他，突兀地说道：“对了，你早上说梦话了。” 才刚放松下来的金麟顿时背脊挺得笔直。 “你猜，都说了什么？”许迎晨笑眯眯地问。 金麟试图回忆自己的梦境，很快汗流浃背。 “我……呃……” 他昨晚可梦见了不少，许迎晨出镜率超高，内容美得很。他流连忘返、沉醉其中，根本舍不得醒。 要不是昨天早上已经坏事过一次，方才肯定也会糟糕。 “好像是跟我有关的哦。”许迎晨说。 “是吗，”金麟把剩下的半个餐包塞进嘴里，说得含含糊糊，脸涨得通红，“我唔易得了（我不记得了）。” “应该是的吧，”许迎晨调整了一下姿势，含笑凝视着他，“你‘老公、老公’地叫，总不能是在叫别人吧？” “……” 金麟腮帮子还鼓囊囊的，却彻底忘了咀嚼，陷入呆滞。 “那是在叫我吧？”许迎晨一脸严谨，试图向他确认。 金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昨晚的梦境中确实有大量难以启齿的内容，但一直以来，在他所有与许迎晨有关的脑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称呼。 此时突然听到，除了讶异，还感到了一丝荒诞。 第31章 奇怪PLAY 许迎晨带的早饭份量有点儿太多了。 金麟不舍得剩下，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上了车以后颠了会儿，逐渐感到撑得慌。 人在吃得太饱的时候会变得容易晕车。 行李箱里有他特地买的晕车贴，可惜没带在身上。 他不好意思告诉许迎晨，熬了一路，下车时面色发白。 许迎晨全程有意无意地朝他打量，他努力提起精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了现场以后，他很快从双方的沟通中察觉，之所以会延晚一个小时，完全是因为对方在安排上出了纰漏。 金麟心情有点儿复杂，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道，可又觉得许迎晨应该不是那么坏心眼的人。偷偷郁闷了会儿，他决定姑且把件事抛去脑后，不再多想。 晕车的后劲有点大。 到了午饭时间，金麟依旧没什么胃口。对方提供了盒饭，他只扒拉了几口蔬菜，余下的全浪费了。 “不舒服？”许迎晨问。 金麟摇头：“没有，只是早上吃得太饱了。” 许迎晨明显不信，蹙着眉观察了他一会儿，提议道：“你先回酒店吧？” “不用，”金麟立刻拒绝，“我挺好的！” 许迎晨盯着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叹气道：“那你自己把握分寸，别逞强。” 金麟冲他笑：“放心吧，我消消食，一会儿就好了！” 正如他所说，晕车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趁着休息去便利店买了清凉糖，喝了一瓶茶饮料，又过了几个小时，终于缓了过来。 接着，他空虚的肚皮开始咕咕作响。 他们此行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许迎晨正在同人寒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道回府了。 金麟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到了晚上，是不是又可以跟许迎晨约会了。 这一次，可得挑个气氛合适的地方。 他正兴冲冲地期待着晚餐，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预料。 对方的负责人同许迎晨因为工作关系打过不少交道，非常热情地表示已经设了宴，请他俩今晚务必赏光。 这种最标准的应酬，很难推脱。 许迎晨无奈应下，金麟心头滴血。 对方负责人是个豪爽的中年人，拍着金麟的肩膀笑道：“小伙子，一看就是好酒量。晚上给你开瓶好的！” 金麟对酒桌这一套实在不擅长，尬笑着摇头：“我酒量很普通的。” “谦虚，”对方一摆手，“试过才知道！” 金麟酒量确实还过得去，但那是在一般情况下。 当他在晕过车又饥肠辘辘的前提下被迫干下一整杯白的，整个人很快晕乎了起来。 许迎晨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之后全程都替他挡着。 终于散席，金麟神智还算清醒，脚下却摇摇晃晃，胃里翻江倒海。 许迎晨扶着他去了厕所，他对着马桶大吐特吐，流了满脸的泪花，终于爽快了些。 上了车后，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心情沉重。 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了。 虽然许迎晨完全没有嫌弃的意思，对他关怀备至，可没有人会愿意让心上人见到自己呕吐的狼狈模样。 “马上就到了，”许迎晨在身侧轻声安抚，“再忍一会儿。” 金麟鸵鸟心态，不敢睁眼，默默点头。 耳边传来许迎晨叹气的声音。 金麟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偷看，立刻与许迎晨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 他赶紧又把眼睛闭上。 “先睡会儿吧，”许迎晨说着伸出手臂，揽着他靠向自己的肩头，“到了我叫你。” 金麟很配合地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他并不困。 胃空空的，有些难受，人也晕乎，头重脚轻，神智却是清醒的。 就这么过了会儿，他开口小声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才想向你道歉，”许迎晨拦着他肩膀的手臂抬起了些，手指温柔地触碰他的面颊，“没照顾好你。” “不对，”金麟摇头，“反了。” “没反，”许迎晨说，“我想照顾你，可没做好。” 那位大叔热情又强势。许迎晨不过去门口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金麟已经被灌完了一整杯，整个人原地冒泡。 “不是啊，”金麟还是摇头，“多亏你，我后来一滴都没碰了。”他说着稍微转动了角度，“许经理，你好厉害。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呢，上次聚会，你只喝大麦茶。” 可方才许迎晨主动挡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脸色都没变过。 许迎晨沉默了几秒，问道：“你叫我什么？” “……” “已经下班了，”许迎晨提醒他，“该换个称呼了。” 金麟也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听懂了许迎晨的暗示。 可他努力憋了半天，嘴唇都颤了，依旧没能发出声音。 前座还有司机在呢，哪好意思。 所幸许迎晨也不催。他修长的手指绕着金麟的短发，一圈一圈，似乎沉迷其中。 “金麟。”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 “没事，”许迎晨笑了笑，“叫叫你。” 可能是因为把还没来得及吸收的酒精都吐了个干净，回到酒店，金麟感觉好了不少，进了房间后甚至感到有点儿饿了。 今天一整天，除了早饭外他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他犹豫许久不知该不该说，扭捏之际，肚皮咕噜噜叫了起来。 “什么声音？”许迎晨问。 金麟尴尬地捂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耶。” 许迎晨盯着他看了几秒，笑出声来。 “想吃什么？”他笑盈盈走到金麟跟前，“不是还有两家店推荐吗？” 见已经彻底败露，金麟放弃抵抗，讪讪道：“这么晚了，都快关门了。” “那随便叫点外卖吧，”许迎晨在他身侧坐下，“别饿着，伤胃。” 金麟拿起手机翻了会儿，嘟囔道：“虽然觉得饿，可是也没什么胃口……” 许迎晨想了想：“想不想吃泡面？” 金麟眼睛一亮。 “喜欢什么口味？”许迎晨说，“我去买。” 金麟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你应该叫我什么？”许迎晨突然问道。 “……” 许迎晨靠近了些，含着笑催促：“嗯？” 金麟耳朵发烫，想着早上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叫过一次，鼓起勇气开口：“……老公。” “那我帮你去买，有什么问题？”许迎晨问。 他说得很有道理，金麟听得心潮澎湃，飘飘然。 直到许迎晨离开房间，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俩的关系好像有一点奇怪。 一切都美好且顺理成章，却又有点不清不楚的。 他想，他们之间或许还缺一个吻。 许迎晨应该亲他一下。如果许迎晨不亲，那他主动一点也可以。 都这么称呼了，还不让亲，就太耍流氓了。 金麟带着三分醉意，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想得激情澎湃，待许迎晨提着袋子回到房间，他又怂了。 许迎晨替他泡完了面又端到他跟前，然后问：“除了饿，没有别的不舒服吧？” 金麟摇头。 他现在感觉好极了，美得冒泡。 许迎晨放下心来，坐在了他身旁，说道：“我刚才在楼下，经过宴会大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面还没泡好，金麟拿着叉子闻着香味，问道：“什么？”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许迎晨说。 “啊？”金麟眨巴眼睛。 “应该说，是大学毕业以后，再一次偶遇的地方，”许迎晨笑道，“你之前跟我说，是在我经常出差的酒店大堂里偶遇的，你当时任职的公司在这家酒店办活动。” “啊……对！”金麟不安地咬住了叉子，“嗯嗯！” “所以，这里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是不是？” “嗯嗯嗯嗯嗯！”金麟用力点头。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打招呼的？”许迎晨问。 金麟不敢同他对视，也不顾面还没彻底泡软，低头揭开了盖子，装模作样吃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唔太记得了。” “那关于我的事，你还记得什么呢，”许迎晨说，“总有些能说的部分吧？” “呃……”金麟的叉子在面里胡乱搅动，“我好像还有点醉，脑子稀里糊涂的……” “好吧，”许迎晨叹气，站起身来，“你先吃吧。” 他说着走到自己的行李旁，从里面取了换洗用的贴身衣物，进了浴室。 片刻后，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金麟捧着碗呼噜噜奋力吃面，努力回忆自己当初编造的故事内容，试图尽力填补细节。 这可不是个简单活儿，更何况他此刻大脑远不如平日运转顺畅。 面吃完了，故事还没编圆，许迎晨从浴室里出来了。 金麟看着他身上的浴袍，眼睛睁得大大的。 “怎么了？”许迎晨问。 金麟摇头。 许迎晨对他笑了笑，问道：“吃饱了吗？” “嗯，”金麟生怕他旧事重提，立刻跳了起来，“我也去洗澡！” 许迎晨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待他把自己从头到尾认真洗完又吹干了头发，走出浴室，许迎晨依旧坐在沙发上。 “你不睡吗？”金麟问。 “等你，”许迎晨说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聊会儿天。” 金麟期待又不安，小步挪了过去：“聊什么呢？” “关于你的事，”许迎晨说，“和我们之间的事。” 第32章 第一次 钦慕多年的人此刻近在咫尺。 可金麟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仰，试图与许迎晨拉开距离。 “怎么了？”许迎晨语调中带着些许怨怼，“讨厌我？” 金麟赶忙摇头。 “那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许迎晨问。 因为他方才说出的话让金麟无法应对，本能地想要逃避。 别的相处细节可以编造，可以胡说。可这种事，就算他真的暗自想过，当着许迎晨本人的面，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见他涨红着脸一声不吭，许迎晨显得有些失落，问道：“是我太唐突了吗？” 金麟还是摇头，憋了半天，总算说了一句：“只是……只是有点突然。” “可是我想知道，”许迎晨似乎是对他笑了笑，“关于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 “……” “金麟，”许迎晨再次向前，同他靠得更近，放低了声音，语调温软，蛊惑一般地哄他，“告诉我吧？” “什、什么？”金麟傻傻地明知故问。 “我们的第一次。”许迎晨说。 “我……”金麟扭过头，躲避他带着热度的视线，“我有点记不清了。” 许迎晨显得很受伤：“那对你而言是可以轻易忘记的事吗？” “不是！是……我有点醉了，”金麟胡乱找借口，“我头晕晕的，脑子不清楚。” 他此刻确实感到晕眩，却不是因为酒精。 许迎晨抬起手来，指尖轻轻地拂过他的发丝，又缓缓向下，经过他的面颊，一直到下巴。 “我好像也有点醉了。”他告诉金麟。 金麟用力点头。 一定是这样。许迎晨刚才为了替他挡酒喝了不少，若不然，怎么会对如此让人羞耻的话题穷追不舍呢？ “你就当我在发酒疯，”许迎晨继续说道，“哄我一下，好不好？” 他说话时语调很软，金麟听在耳朵里，浑身的骨头也跟着发软，下意识地想要配合，不忍心拒绝。 金麟抿着嘴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告诉我，是在什么时候？”许迎晨问，“那时我们交往多久了？” 金麟咽了一口唾沫，垂着眼睑，面红耳赤：“大概……大概几个月吧……” “几个月？” 金麟双手悄悄地握在了一块儿：“三个？” “怎么这么不确定？”许迎晨问，“是不是记不清了？” “是三个月的时候！”金麟重复。 “哦，”许迎晨又问，“在哪里？” “在……”金麟想了会儿，“我家。” 他不敢说是许迎晨的住处，怕会有破绽，姑且选择了一个更安全的答案。 “我们在约会吗？”许迎晨问。 “对，”金麟顺着他的话往下编，“是那个……恋爱三个月纪念！” 许迎晨笑了一声。 他们依旧靠得很近，有温暖的气息扑洒在金麟的皮肤上。 金麟还是不敢看他，不安地在面颊上摸了摸。 “是怎么开始的呢？”许迎晨又问，“谁主动的？” “是……”金麟脸烫得难受，眼眶都热了，“我、呃，那个……” 许迎晨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他的窘迫，不依不饶地追问：“是我，还是你？” “是……是顺其自然的！就是……气氛到了，就……就……” “什么样的气氛？” 金麟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很好的气氛，很适合……适合接吻的气氛。” 他说完看向许迎晨：“我们坐在沙发上，就像现在这样。” 许迎晨注视着他的双眼，问道：“所以我们接吻了，是吗？” 金麟紧张地点了点头。 许迎晨又一次对他笑，然后缓缓向前，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 柔软的触感让金麟身体仿佛过电般轻颤了一下。 他闭上眼，可还不等细细品味其中甜美，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便立刻结束了。 许迎晨退开了些，问道：“是这样的吗？” 金麟还愣着，痴痴地看着他，不出声。 许迎晨见状，又亲了他一次，重复道：“是这样的吻吗？” “……不是，”金麟摇了摇头，“不一样。” 他说着再次闭上了眼。 许迎晨终于不再没完没了的追问。 第三次的亲吻，是与前两次截然不同的滋味。 金麟糊里糊涂地张开了嘴，唇舌间是完全陌生的温度与触感，湿润又甜蜜，美好的让人恨不得能融化其间。 他晕晕乎乎地想着：我在和许迎晨接吻。 当那些羞于启齿的妄想被许迎晨逼迫着说出口来，居然就真的实现了。 获得了奖励的金麟因而变得积极了起来。 当他们再一次分开，他小口小口喘着气，怀着期待说道：“我们亲了很多很多次。”说完，他拉了拉许迎晨的衣摆，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许迎晨，“非常多，非常久。” 许迎晨笑意明显：“都是我主动的吗？” 金麟眨了眨眼，抬起双臂，搂住了他的后颈，贴了上去。 房间里有两张床，却都空着。 金麟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声调沙哑，断断续续。 “你就、就这样抱着我……”他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声音却彻底变了调。 好一会儿后，才继续到，“……然后，叫我的名字。” 许迎晨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廓，哑着声唤他：“金麟。” 金麟收紧了搂着他背脊的双手：“你问我、问我……痛不痛。” “痛不痛？” 金麟摇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经彻底没有了余裕。 许迎晨却不放过他，趁着间隙又问：“然后呢？” 金麟呼吸急促，半眯着眼，视线朦胧，目之所及一切都在晃动。 “然后……然后你说、说喜欢我。” 许迎晨的动作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你说喜欢我。”金麟重复。 许迎晨与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一手捧着他的面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面孔。 金麟执拗地说了第三次：“你说，你喜欢我。” 许迎晨笑了。 他俯下身吻他，含着他的嘴唇，声音沙哑，语调却温情脉脉：“我爱上你了。” 金麟愣了愣，想要回答，却没能开口。 他身上的每一丝缝隙都染着许迎晨的气息，身不由己。 金麟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不算太新鲜，却远比过去生动。 他在梦里一度有点想哭，但抽不出空。许迎晨要的有点儿太多了，他忙着接吻，忙着拥抱，忙着享受，连感动和唏嘘都被打断得断断续续的，顾不太上。 在他做过的所有的梦里，这都是最好的。 他在梦里肆无忌惮，对许迎晨说了许多胡话。 他说，我们走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手牵着手，就算见不到面空闲的时间也会不间断地发消息，你主动问我要不要住在一块儿，我们每天晚上一起做饭一起吃，晚上当然睡在一起，早上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吻。 无论他说什么，许迎晨都点头，说“好”。 “你真好，”金麟闭着眼吃吃地笑，“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事。”笑过以后不知为何又感伤了起来，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语调也沉了下去，“要是能去掉那些只能想你的时间就好了。” 那之后，他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别想了，”许迎晨说，“睡吧，晚安。” 金麟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还要亲一下。” 许迎晨真的很好，他的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 金麟是被音乐声吵醒的。 手机铃声悠扬轻快，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旋律之一。可惜自从被设置为了早起的闹铃，变得越来越令人烦躁。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耳畔传来另一个人吸气的声音。 那声音近得有些过分。 金麟愣了愣，接着立刻察觉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他心中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 许迎晨眉头皱得比他更紧，眉宇间全是被吵醒的烦躁与无奈，模样与平日的温柔妥帖大相径庭。 “醒了？”他看向金麟，语调无奈，“快关了吧。” 金麟这才回过神来，摸索着试图寻找手机。 枕头边没有，床头柜上也没有。音乐声明显是从更远一些的地方飘过来的。金麟想要下床，坐起身来刚掀开被子，接着立刻盖了回去。 ……光溜溜的。 身侧传来许迎晨的笑声。 金麟僵硬地坐在床上，无数昨晚的片段从大脑中闪回，整个人迅速升温，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音乐声还在持续，但此刻，他已经完全顾不上。 许迎晨也坐了起来。 他舒展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很自然地靠近了金麟，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说道：“我去吧。” 见他掀开被子，金麟瞬间清醒，伸长脖子试图观察，然后发现彻底光溜溜的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许迎晨怎么穿着裤子！ 跟随他的身影，金麟在沙发边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地狼藉。 许迎晨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两人的衣物，又从他的长裤口袋里找到了手机。 把衣物简单整理堆在了床边后，他把手机递到了金麟跟前。 金麟伸手接过，按掉了手机铃声。 整个空间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许迎晨正微笑着看向他。 “早上好。”他对金麟说。 金麟飞快地低下头去。 他用力拽紧了被子，手指止不住地轻颤，指尖发白，开口时声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早上好。” 第33章 逼着老公欺负你 手机上的闹铃是金麟昨天上午出门后在车上设置的。 已经因为疏忽睡过头了一次，同样的错误，他决不再犯第二遍。 所有工作已经处理完毕，回程的机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金麟考量过后，把起床铃订在了九点。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若没有特殊情况，在这之前便会自然醒。 万一睡过了头，被闹醒后时间也足够悠闲地吃一顿早餐。 当然了，在他的计划中，前一天晚上入睡前就应该把行李都收拾完毕了。 一切都考虑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出现那么特殊的情况。 金麟站在浴室里清洗过了身体，在穿上衣服前，刻意地站在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 在他的颈部不被衣物包裹的部分看起来并无异状一如往日白皙无瑕，但再往下一些，星星点点，全是暧昧的痕迹。 许迎晨比他想象中更热情也更细心体贴，即使在那种时候，也会小心避开可能引起尴尬的位置。 金麟不可自控地回忆起他留下这些印子时的画面，才刚被热水淋过的身体隐隐发热。 他打开冷水龙头，俯身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扑，试图带走一点热度。 要是真的喝醉了、断片了，此时此刻，就不会那么羞耻了吧。 可他偏偏记得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意乱晴迷中都说了多少糊涂话。 许迎晨嘴唇落下的每一处，他都应允过，甚至是主动要求的。 许迎晨问他有没有亲过脸，他点头，问他有没有亲过脖子，他也点头。 全都点头，全都可以，都是对的，是他需要的。 问他“是不是这样”，他回答“好像是的”。 那也就罢了，可之后也不知稀里糊涂想了些什么，又说“不只这样”，主动往许迎晨嘴里送。 太可怕了。 金麟的脸上水淋淋的，依旧涨得通红，退不下去。 “你还好吗？”玻璃隔间外传来许迎晨的声音，“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金麟大声回答，“马上出来！” 其实身体上多少是有些难受的，但并不严重，可以适应。 许迎晨就如同他过去所想象中那般温柔细致，全程都很小心，没有伤到他。 回想起那些，在羞窘之余，一些更为积极温暖的情绪从金麟胸口溢了出来。 他忽然没那么想躲了，恨不得立刻出去，再跟许迎晨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穿上衣服推开浴室门，许迎晨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 见到扭扭捏捏的金麟，他快步走了过来，问道：“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金麟摇头。 许迎晨依旧放心不下：“可别忍着。” “不难受，”金麟看向他英俊的眉眼，原本的窘迫逐渐消散，心情变得轻快又雀跃，“挺好的！……特别好。” 许迎晨与他对视了几秒，笑了。他亲了亲金麟的面颊：“那赶紧收拾一下，去吃点东西吧。” 有了昨天的教训，金麟早餐吃得很简单，只拿了一碗小馄饨和一个茶叶蛋。 临上车前，他还特地贴上了晕车贴。 总算一路顺畅。到了机场，办理过值机手续，金麟立刻兴冲冲地要去给许迎晨买咖啡，被许迎晨按在了休息区的座椅上。 “别跑来跑去了，”许迎晨语调温柔却不容置喙，“休息会儿。” 吃早餐时时机不巧，餐厅的两台咖啡机前都排着不少人。他们时间紧张，耽搁不起，只能放弃。 许迎晨没能喝上咖啡，金麟惦记了一路。此刻被制止，很不情愿。 “每天都喝，今天不喝会难受吧？”他问。 “我有手有脚，自己也能去。”许迎晨说。 “可是，给你泡咖啡也是我的工作啊！”金麟说，“我是你的助理。” 许迎晨哭笑不得：“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层关系吧？” 他说话时手始终按在金麟的肩膀上，语调并不强硬，手上却没放松过。 “你有什么想喝的？”他问金麟。 “……跟你一样。”金麟说。 许迎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金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着，那还有什么关系呢？ 身体关系，暗恋关系？ 哦，不对。他的心思早已不再是秘密，所以是明恋关系。 ……也不对。 金麟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又因为某个部位的诡异牵扯感而倒抽着气坐了回去。 虽然许迎晨已经很小心，可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地方，终归会有些影响。 他又望向许迎晨离开的方向，视线中的人已经消失了。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恨不得立刻飞奔着追过去，拉住许迎晨，问他“那还有什么关系”。 他想知道答案。直觉告诉他，那会让他喜出望外。 独自一人时脑补得激情澎湃。等许迎晨捧着两个咖啡杯回到他跟前，他又害羞起来，难以启齿，不好意思。 一般咖啡店没有许迎晨的口味，他点的是最普通的加浓拿铁，深烘焙，尝起来带一点苦。 “喝的惯吗？”许迎晨问。 金麟点头，然后告诉许迎晨：“我经常这么喝。”见许迎晨挑起眉来，他笑道，“学你的。” 在发现许迎晨的口味前，他并不欣赏咖啡的苦涩味道。但许迎晨喜欢的一切，他都感兴趣，想尝试。 哪怕喝进嘴里感觉不适应，想到许迎晨也品尝过相似的口味，心中便会涌起暧昧的满足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许迎晨并没有追问什么，微微笑了笑，问道：“能不能换一只手拿杯子？” 金麟疑惑不解，但乖乖照做，把咖啡杯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空下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被坐在他右侧的许迎晨握住了。 许迎晨左手牵着他，右手捧着咖啡，低头悠闲地喝了一口，然后评价道：“一般，不如你泡的。” 金麟捏着杯子，紧张地看向他俩牵在一块儿的手。 许迎晨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问道：“你现在住的房子，租金交到什么时候？” 这话题未免太突兀了。金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交了半年，还有大概……四个月不到吧。” “那么久啊……”许迎晨嘀咕。 他的语气听着好像对此颇有怨言。 “怎么了吗？”金麟试探着问。 “我家离公司还挺近的，日常交通也很方便，”许迎晨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考虑搬过来住。” “啊？”金麟回不过神。 许迎晨对他笑了笑，报了一个地址：“到时候就能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 金麟又呆愣了会儿，在欣喜过后缓缓皱起了眉头：“……这跟我家，不是一个方向的呀。” 以公司为坐标原点的话，他们的住处完全在背道而驰的两个方位。 “嗯，”许迎晨点头承认，“我过来还挺不方便的。” “你说跟我顺路……”金麟喃喃。 “骗你的。”许迎晨说。 他过分坦然，让金麟一时间无言以对。 “搬家的事不急，你可以等房租快要到期的时候再考虑。”许迎晨说。 “为什么骗我呀？”金麟问。 许迎晨与他牵在一块儿的手很刻意地收拢了手指。 “工作方面明明挺机灵的，”他低着头，拨弄金麟的小指，“怎么一到这种事上就变得稀里糊涂。” 许迎晨好像在嫌弃自己笨。金麟抿着嘴唇，不承认也不反驳。 他当然不至于那么迟钝，心中也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但那太美好了，他藏着太多期待，反而变得畏畏缩缩，不敢信。 “那是想跟你多相处的借口，”许迎晨说，“想送你回家，多跟你呆一块儿，多说说话。” 见金麟捏着咖啡杯一声不吭，他继续说道：“因为你很吸引我，看见你我会觉得高兴，跟你待在一块儿感觉非常舒服。” “那是不是……是不是喜、喜、喜……”金麟紧张得说不下去。 “你昨晚不会断片了吧？”许迎晨问，“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 他记得自己不依不饶地追着许迎晨开口说喜欢，然后许迎晨说，爱他。 许迎晨含着笑凝视他的面孔，见他面色逐渐泛红，笑意变得更为明显。 “再说一次也可以，”他告诉金麟，“因为我喜欢你。” 他抬起两人牵在一块儿的手，在金麟的手背上亲了亲：“你当初说得很对，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金麟大脑一片空白，一脸恍惚。 “你这是什么表情，”许迎晨无奈又好笑，“事到如今才惊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对哦。 许迎晨才不会仗着他的喜欢就随意玩弄他的身体。会同他发生关系，一定抱着更郑重的态度。 可金麟还是难以置信。 许迎晨就算要心动，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他们才认识多久呀，自己是那么有魅力的人吗？ 金麟紧张地向他确认：“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是在谈恋爱吗？” 许迎晨看了一眼他们握在一块儿的手，反问：“不然呢？”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着笑补充道，“未来应该还会结婚吧。” “……” “既然我们已经是恋爱关系了，”许迎晨问，“现在，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事吗？” “……我喜欢你！”金麟说。 “我也是，”许迎晨又问，“还有吗？” 金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应该是有的，但不能说。 第34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单恋了那么多年，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男神泡到了手。 金麟一路浑浑噩噩，直到与许迎晨分别后回到家中，依旧回不过神来。 才刚放下行李，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许迎晨发来的。 ——到家了吗？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想着，我在和许迎晨谈恋爱了。 心底有个角落噌地一下亮堂了起来。 紧接着，巨大的喜悦喷涌而出，涨得他鼻头都有些酸酸的。 他捧着手机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兴奋过度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上，不小心一脚踢在了依旧是展开状态的沙发上。 那天早上时间有点赶，出门前没来得及收拾。 本就狭小的客厅空间因为拉开的沙发床而显得更为逼仄，可金麟看着略显凌乱的被褥，心中却满是欢喜。 他一头扎在了沙发床上，傻笑了两声后依旧按捺不住兴奋，来回滚了两下。 一边软一边硬的垫子还是那么不舒服。可那是许迎晨睡过的，于是一切都变得可爱可亲起来。 他傻乐了会儿，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有些低俗的笑话。 许迎晨在这儿睡过。这个沙发上的一切，垫子、枕头、被子和他，都是许迎晨睡过的。 金麟红着脸坐起身来，抿着嘴唇忍着笑，给许迎晨发送回复。 ——到家啦！你呢？ 大约五分钟后，许迎晨回了。 ——我也到家了。刚才忘记跟你说，今天是周六，占用了休息日，你周一就不用来公司了，调休一天。 金麟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说的是公事呀。有调休当然是一件好事，可那样一来，岂不是接下来两天都见不到许迎晨了？ 金麟一阵寂寞。 方才路上，他因为冲击太大有点儿宕机了，整个人浑浑噩噩，没能好好珍惜和许迎晨相处的时间。 此刻才分别不久，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郁闷地呼了口气，像往日收到工作短信那般回复到： ——收到！ 过去，当他这么发完，许迎晨是不会再回的。 金麟抱着些许期待，捧着手机舍没得放下，接着惊喜地发现屏幕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片刻后，对话框里蹦出了新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要不要见个面？ 金麟跳了起来，踮着脚尖激动地输入。 ——好呀！！！ 第二天的约会内容十分丰富。 他们在市中心碰面，逛了会儿街后一起吃了午饭，接着去看了一场展览，又去公园里散了会儿步，然后共进晚餐，最后去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散场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许迎晨在电影院门口牵着他的手，贴在他耳边问：“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金麟毫不犹豫地点头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不舍得跟许迎晨分开。 上车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许迎晨的意思。 金麟有点儿害羞，同时心中万分期待。 第一次虽然稀里糊涂的，可是感觉非常棒。 许迎晨的体贴让他没有感受到太多痛苦。那一丁点的不适，同与心爱的人合二为一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感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他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体验。 进了许迎晨家，金麟不由得暗中咂舌。 他租的房子整个客厅还不如许迎晨家的玄关来的宽敞。难以想象住惯了这种地方的许迎晨那天晚上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挤在他的破沙发上。 “你家怎么这么大！看起来好好呀，”他忍不住感叹起来，“打扫起来会不会很费事？” “应该是吧。”许迎晨说。 他说得模棱两可，金麟很快意识到，住在这样房子里的人，肯定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打扫。 许迎晨的职位，收入肯定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实习生高上很多。但这里位置靠近市中心，装修看似简约却十分气派，走廊和客厅还挂着精心装裱的精美画作，怎么看都和普通上班族不搭调。 金麟好奇，但不敢问。 毕竟他现在的人设是重生回来的、已经与许迎晨结婚六年的另一半。 “以前是我哥住的地方，”许迎晨主动告诉他，“他是做艺术品生意的。” 金麟看着他，眨了眨眼。 “这里离我们学校挺近的吧？”许迎晨说，“我那时候不想住宿舍，就会跑这里睡。” 金麟恍然大悟。 许迎晨笑着叹了口气：“没想到会被你误会。” 金麟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几句，被许迎晨拉着拥进了怀里。 “浪费了那么多年。”他抱着金麟，语调听起来怪委屈的，“早知道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宿舍了。” 金麟心中一动，胸口一阵酸软，说不出话。他呆了好一会儿，终于也抬起手，搂住了许迎晨的背脊，把已经属于自己的幸福牢牢捧住。 “都怪王栋。”许迎晨又说。 “是我笨，没听出来他在开玩笑！”金麟顿了顿，问道，“那你哥哥今天不回来吗？” “现在只有我住，”许迎晨说，“等你的房子到期了，如果愿意过来，那就是我们两个人住。” 他说着微微侧过头，在金麟的面颊上亲了亲，说道：“都老夫老妻了，你不会还不好意思吧？” “我……呃……”金麟选择转移焦点，“但对你而言我们才刚刚认识，你不会觉得有点太快了吗？” “快吗？”许迎晨说，“我只觉得我们理所当然应该这样。你说，这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也拥有这部分的记忆呢？” “啊？是、是这样吗……”金麟心虚起来。 “啊！”许迎晨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仿佛灵光一闪，“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金麟瞪大了眼睛：“……什么？” 许迎晨眯着眼皱着眉，苦思片刻，缓缓说道：“一些我们同居的片段。” “呃……”金麟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什么样的？” “你说要给我做饭，然后烧坏了锅。”许迎晨说。 “……” 以金麟的厨艺水平，烧坏锅确实不奇怪。但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非常了解自己的短处，根本不可能主动请缨自曝其短。 更何况，所谓的重生和结婚都是他单方面的胡言乱语，压根不存在，许迎晨怎么可能会“想起”呢？ 这是在做白日梦吗？ 金麟不敢指出，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还有，”许迎晨一脸深邃，“嗯……好像是在卧室，你主动坐在我的腿上跟我撒娇。” 金麟脸红红的，心想，这个虽然听起来很不好意思，但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许迎晨在做白日梦吧。他既然会冒出这些念头，可见心里是有期盼的。金麟很愿意满足他。 他正要点头，许迎晨忽然松开了手臂，彻底与他拉开了距离，表情也变得更为凝重。 “还有……”他看了金麟一眼，欲言又止。 金麟不安：“还有什么？” 许迎晨可别真的患上了癔症。看样子，症状好像还不轻。 许迎晨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摇头道：“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金麟心慌慌的：“到底怎么啦？” “我想起了你为什么会重生，而且难以启齿不愿意告诉我内情的理由了。”许迎晨说。 金麟震惊。 他努力了那么久都没能编出合理的剧情，许迎晨怎么就突然知道了？ 见金麟目瞪口呆一言不发，许迎晨一脸伤感地抬起了手，捧着他的面孔，说道：“我知道，那对于你而言是很悲伤的回忆……” “等一下，”金麟弱弱地举起手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都想起来了，”许迎晨说，“我也重生了。” “……” 金麟张着嘴呆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了许迎晨的额头上。 好像也没有很烫，怎么回事呢？ “你不信吗？”许迎晨问。 金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我，呃，那个……就是……呃……” “这样吧，我把你重生的理由说出来，你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你了。”许迎晨说。 金麟莫名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你说说看？” “因为我们失去了我们宝贵的孩子。”许迎晨说。 “昂？”金麟因为惊诧过度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许迎晨把手按在了他的腹部，一脸悲伤：“你好不容易才生下他。” 金麟低头看着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脸，半晌后憋出一句：“那个，我是男的。” “嗯，我知道啊，”许迎晨点了点头，“前天晚上刚确认过。” “……” 金麟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没有关系，现在一切都可以重来，”许迎晨说，“我们可以再次拥有他。” 金麟摸着肚子，像傻子一样重复：“我是男的欸？” 许迎晨惊讶：“难道你把他忘了吗？” “我……” “还是说，你说自己重生了，是骗我的？”许迎晨沉下脸来，“你根本不记得那些事了？” “……” 完了，金麟在混乱中想着，我的男神脑子好像坏掉了！ “你骗我了吗？”许迎晨追问。 金麟深吸一口气：“我我我我、我……我可能是受的打击太大，记不清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以防万一还是强调一句：本文没有任何生子元素，有些人纯粹胡说八道。 这个世界的男人没有这个功能。 金麟：就是说啊！！！（激动 第35章 小狗只是信任你！ 金麟是一个很擅长归纳提炼的人。 虽然脑子的一大半因为冲击而停止了工作，但剩下的小部分还是从许迎晨的话语中提炼出了重点。 许迎晨的意思，是他俩不止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 或者说，有“过”一个孩子。 而那个孩子因为某些原因夭折了。 未来的他为此伤心欲绝，于是重生了，主线任务就是为了挽回那一场悲剧。 金麟在混乱中想着，不愧是他的男神，虽然有些颠覆常识，但这样一来，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问题是，颠覆常识的那部分内容太匪夷所思了。 直到稀里糊涂地躺在了床上，他依旧无法对此轻易释怀，满脑瓜子塞满了所谓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把手覆在自己小腹上，喃喃道：“为什么呢，很奇怪吧……” “怎么？”许迎晨问。 他靠得很近，几乎贴在金麟的耳侧，调子含含糊糊的。 “男人是不会怀孕的。”金麟说。 许迎晨好像笑了。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金麟的面颊上，痒痒的。 金麟缩了缩脖子：“……不是吗？” “你在怀疑我吗？”许迎晨问，“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金麟想开口，被顶了一下，可怜地“唔”了一声，赶紧咬住了嘴唇。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许迎晨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在他耳畔呢喃，“说不定已经有了，就是现在，在这里。” 金麟闭着眼又“唔”了一声，之后张开嘴想说话，可短促地“嗯”了两下后发出的声音全都不成调。 他无暇反驳，许迎晨便当他已经默认，继续说道：“别难过。我那么努力，我们会有宝宝的。” 金麟脑子里仅剩的那一小部分理智也不怎么工作了，抿着唇胡乱点头。 累过以后本该睡得很香。 可金麟却很不踏实，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小孩牵着他的手叫“妈妈”，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 他在梦里慌乱无措，转身就逃。 他腿脚沉重，小孩儿健步如飞，怎么也甩不掉。 金麟跌了一跤，坐在地上看着依旧紧紧跟在后头的小孩儿，跟着一起哭了。 所幸许迎晨及时出现。他把他拉了起来，温柔地抱住他哄他，让他别着急，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现实。 待金麟逐渐放松下来，许迎晨又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金麟纠结过后承认了：“我怎么会生孩子呢？男的不会生孩子。” 许迎晨指着旁边抽抽搭搭的小朋友：“但孩子就在这里。”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金麟很绝望，又想哭了。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许迎晨叹气，“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金麟双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也许你的脑子坏掉了。” 许迎晨摇头：“你在逃避。” 金麟看向那孩子。小家伙哭得很大声，可是面容模糊，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整个人朦朦胧胧的，像一团雾。 “他是假的，”金麟说，“你……你是不是在诓我？” 他说完，大脑忽然变得清醒，整个人冷静下来：“你是不是发现了我在骗你，所以故意诓我？” “你在骗我？”许迎晨很惊讶，“你骗我什么了？” 金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我……” “我还以为我们都重生了，难道你没有吗？”许迎晨神色落寞，“原来你在骗我……我好寂寞，看来我们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的伴侣……”他说着看向孩子，“怪不得他会离开我们，我们……”他幽幽叹气，“算了，我们分手吧。” “等等！”金麟吓了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迎晨问，“你情愿觉得我脑袋有问题或者是在欺骗你，都不愿意相信我，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在一起呢？” “……” “孩子，我们可怜的孩子，”许迎晨哭了起来，“只有爸爸爱你了。” “不是，我……”金麟着急地伸出手，却被许迎晨躲过了。 “分手，”许迎晨说，“就当我们没有相爱过，我会一个人照顾好我们的宝宝。” 说完，他转过身去，光速远离。 金麟想追，脚却仿佛陷入了地面中，沉得抬不动。他冲着许迎晨的背影伸出手大喊：“不要啊！” 猛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昏暗。 不远处的窗帘下隐隐透出光亮。 身侧传来许迎晨略显不适的抽气声，好像是被他吵醒了。 金麟侧过头，入眼的面容有些朦朦胧胧的。他不安地看着许迎晨英俊的面容，脑中反复播放着许迎晨方才在他梦境中的话语。 分手、分手、分手。 金麟恍恍惚惚，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鼻头一酸，眼眶湿了。 “醒了？”许迎晨侧过头，“早上……”他话说到一半，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怎么了？” 金麟用力吸鼻子：“……不要分手。” “什么分手？”许迎晨被他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了，用大拇指小心地擦拭他的面庞，“谁说要分手？” 金麟眨巴了两下眼睛，也跟着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舒了口气。惶恐与不安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尴尬。 他僵硬着不出声，许迎晨很快猜到了什么。 “做噩梦了？”他问。 “睡糊涂了，”金麟眼神游移，“做了奇怪的梦。” 许迎晨笑了起来，靠近他，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说道：“别胡思乱想。” 可金麟却无法轻易点头。 见他还是蹙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许迎晨伸手搂他，问道：“到底梦见什么了？” “……孩子。”金麟说。 许迎晨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我们真的有孩子？”金麟问。 许迎晨把他搂进怀里，问道：“怎么，不信吗？” 金麟又摸肚子。同样的动作，从昨晚起他做了无数次。 “没道理呀……”他说。 “那重生就很有道理吗？”许迎晨问。 金麟被问住了。 重生跟男人生孩子，究竟那一项更不合理？ 仔细一想，好像是前者。毕竟科学技术一直在发展，有些人或许真的天赋异禀。 或许未来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 但重生就真的毫无依据了。 他努力整理着思路，许迎晨浅浅地叹了口气。 “你不也是重生的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呢？”许迎晨问，“难道我们不是从同一个未来回来的？” 他的语调听起来不太自然，微微带着颤，有点儿像伤心过度，还有点儿像在忍笑。 金麟被搂得太紧了，看不清许迎晨的表情。 他脑子更乱了。 许迎晨方才的话突然打开了他的思路。 不同的未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平行宇宙呢？ 所谓的重生，会不会只是精神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在那个宇宙中，男人就是可以生孩子的。 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他可以相信许迎晨的话？ 就这么安静了会儿，许迎晨幽幽叹了口气：“我真怀疑你是在骗我。” 金麟一个激灵，拉回了思绪，快速摇头。 “我、我记不清了……”他说得磕磕巴巴，“我只记得我们在一起，很相爱……我很多事都记不清……” “不怪你，”许迎晨依旧温柔，“你受了太大的打击，会忘记一些事也很正常。” “但是……”金麟忍不住小声质疑，“你确定那是现实吗？会不会是你像刚才的我那样，一不小心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呢？” “你还是怀疑我，”许迎晨说，“我看起来那么不清醒吗？” 好像也没有。 “而且，我有什么骗你的理由呢？”许迎晨又问。 金麟答不上来。 许迎晨手指在他背脊上轻轻打转：“你是不是骗了我什么事，才总是这么推己及人？” “没这回事！”金麟说。 许迎晨不置可否。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再三质疑，未免太伤人心了。 当初自己信口胡诌时故事更没有说服力，许迎晨也选择了信任。 他在心中安安下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相信你！” “……” 许迎晨没吱声。 金麟继续深呼吸，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我是顺产的还是剖腹产的？” “……” 金麟等不到回答，略感不安：“是哪种？” “你真信啦？”许迎晨问。 他的语调中全是藏不住的惊讶。 金麟一脸紧绷，严肃点头。 “呃……”许迎晨不知为何陷入了犹豫。 “哪种？”金麟问。 不知为何，许迎晨似乎很难以启齿，始终不作回答。 金麟不停地摸肚子：“我很怕痛的……” “金麟，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许迎晨很突兀地问道，“你是跟我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对吧？” “是啊，”金麟点头，“怎么啦？” “……挂过科吗？” “我拿了四年奖学金呢！”金麟说着有些得意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真厉害，”许迎晨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握着他的手十分诚恳地说道，“能娶到那么聪明的老婆，我太荣幸了。” 作者有话说： 许迎晨以为的发展：金麟哼哼唧唧说你肯定骗我，他再说你不也骗我了吗，好了我没生气，算扯平啦以后不要这样了哦老婆啵啵。 第36章 有没有可能男人根本不会怀孕 许迎晨原本只是想逗一逗金麟。 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不可能会有一个智力和逻辑能力在正常范围内的人相信他那番鬼话。 金麟偶尔会表现得有点儿认死理，在职场的人际交往中也略显笨拙。但从他的工作中的优秀表现不难发现，他只是涉世未深，天真单纯，思考模式太过直线，智力还是在线的。 许迎晨故意把故事编得特别离谱，就是想让金麟憋不住反驳，然后把话题引到最初的所谓“重生”上，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也撒了谎。 万万没想到，已经荒唐到这个地步，金麟居然还是信了。 许迎晨事后反思，自己可能是小看了金麟对自己的盲目崇拜。 事已至此，许迎晨失去了解释的最佳时机，面对金麟真诚且信任的眼神，汗流浃背了。 那之后的几天里，他故意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可金麟却时不时要主动问上几句。 除了自己究竟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外，他还很关心宝宝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出生。 许迎晨全都糊弄过去了。 他告诉金麟，既然一切已经重来，未来随时可能改变，没必要给自己设限，对于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怀着期待默默等待就够了。 金麟显得有点儿不安，但好在还是听了进去。 他们的恋爱关系并不适合在同事面前公开。 在公司时，两人基本还是像过去那样相处。 偶尔关上了办公室门，许迎晨主动拉金麟的手，金麟明显害羞，但不会拒绝。 那天在酒店里，金麟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很多所谓未来两人相处的细节。其中有一条是，就算见不到面也会时时保持联络。 于是许迎晨很配合地在闲暇时主动给金麟发送消息，有时不知道说什么，就干巴巴问一句“在做什么”。 金麟的回复认真又积极。 工作时间，他时常毫无情调的发来自己写到一半的报表截图，还会列举工作计划。 许迎晨的本意并不是听他汇报这些，但看着他发在末尾活力满满的小表情，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么到了周五，当许迎晨临近下班又一次问他“在干什么”，金麟的回复有别以往，十分简洁。 ——我在摸鱼~ 一墙之隔的许迎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抬手给金麟拨了一个内线，不到半分钟，金麟跑了进来。 金麟进了办公室后立刻关上了门，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不等许迎晨开口飞快入座：“找我？什么事？” 许迎晨故意沉着脸：“上班时间摸鱼，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呀，”金麟理直气壮，“周报也上传了。” 许迎晨在他面前很难保持严肃，表情语气都下意识地软了下来：“那也得装装样子。” “也没什么需要装的对象啊。”金麟说。 “觉得自己有特权是吧？”许迎晨问。 “不是啊，”金麟笑道，“许经理一向通情达理，不会计较这种事吧！” 许迎晨笑了起来。 他说得倒也没错，就算不是金麟，一般只要工作上不出纰漏，这种小事许迎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找我什么事儿呀？”金麟问着，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调明显变得兴奋，“是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许迎晨说。 金麟心领神会，拉着椅子靠近了些：“明天就是周末。” “晚上一起吃饭？”许迎晨问。 金麟快速点头：“我挑了几家店，你可以三选一。” 许迎晨问他：“这就是你的摸鱼内容？” “那倒不是，我午休的时候挑的，”金麟说，“我刚才是在看那个……”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几分羞赧。 许迎晨见状愈发想要逗他：“在看什么？” “一个新闻，说小白鼠公鼠顺利怀孕生子。”金麟说着，手又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许迎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看完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金麟眉头微蹙，“科学家给公鼠移植了母鼠的器官，本质还是母鼠的子宫在怀孕。” “这样啊，”许迎晨说，“我不太懂这些。” “我最近学习了不少，”金麟继续说道，“母鼠已经可以完全不借助公鼠的帮助怀孕生子了！从现有的技术来看，两个男性果然还是……” “咳，”许迎晨打断他，“你找的店呢？让我看看。” “哦！”金麟掏出手机，“我发给你。” 许迎晨也拿起手机，装模作样看起了金麟发来的餐厅信息，心里琢磨着这一场闹剧究竟要如何才能收场。 金麟有点儿走火入魔了。许迎晨时不时会看到他无意识间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再这么下去，他真担心这个单纯的小笨蛋会假孕。 他正划拉着手机，却听金麟又说道：“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 那就别想了吧，许迎晨腹诽。 但他表面上还是冲着金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怎么？” “男的又没有产道，如果是顺产的话，那不就跟……跟那个……”金麟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大——” 许迎晨抢在他把“便”字说出口前及时阻止：“这家法餐厅看起来挺不错的。” “哦，好，”金麟低头看向店家信息，“开车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交通也挺方便！” “那就这家吧，到点了我们一起走。”许迎晨说。 金麟点头，然后说道：“那不就跟大便一样了吗？” “……” 许迎晨抬起手来，扶住了额头。 “怎么啦？”金麟问，“你头疼吗？” 有点儿，脑瓜子突然“嗡”了一声，挺难受的。 金麟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金麟，”许迎晨放下手，“你都想到这儿了，不觉得……很荒诞吗？” “所以，肯定不能是顺产的吧？”金麟问得期待又小心。 许迎晨与他对视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些唏嘘。 眼前这个长着一张端正面孔拥有明亮眼睛的男孩子，有着与外表全然不相配的奇怪脑回路，令人哭笑不得、束手无策。 傻乎乎的，有点儿受不了，偏偏又让人觉得可爱得要命。 许迎晨在心中暗暗叹着气，想着，原来我喜欢这种型的呀。 然后他开始思考，如果直白地告诉金麟“其实我是骗你的”，这小笨蛋到底会不会生气。 就算对他滤镜再厚，恐怕也会产生被耍弄的懊恼与不甘吧？ 到时候强调自己才是最初被欺骗的人，能解决问题吗？ 直到吃过了晚饭，许迎晨都没能得出结论。 走出餐厅，金麟主动地勾他的手指，带着害羞问他：“晚上能去你家吗？” 许迎晨完全掩饰不住笑意：“不太方便。” 金麟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这里明明离你家更近，”许迎晨说，“去你家才方便。” 金麟愣了愣：“可是……” “怎么？”许迎晨故意问他，“不想招待我？” “我家又小又破，”金麟说，“……还乱。” “会吗？”许迎晨说，“我挺喜欢的。” 那房子确实算不上宽敞，但打理得干净整洁，充满生活气息。想到是金麟生活居住的地方，许迎晨觉得每一处都透着温馨。 “哦，”金麟被轻易说服，“那就去我那儿！” 时间还不算很晚，街上人来人往。 许迎晨看着他的侧脸，试着尽力忍耐，沉默了三秒后还是忍不住搂住了金麟的肩膀，把嘴唇贴在了金麟的面颊上。 亲一下，然后很快放开。不带任何琴瑟意味，只是单纯的想要尝一尝他的温度，靠近过就能感到满足。 金麟呆了一下，仰头冲他笑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许迎晨发现所谓的“干净整洁”完全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沙发是拉开的？”许迎晨皱着眉问，“又有人来借宿？” “没有，”金麟怪不好意思的，“只是没来得及合上……” 这都一个礼拜了，这星期也没怎么加班，怎么会连合上沙发的空闲都没有呢？ 许迎晨环视了一圈，感慨道：“所有东西都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看起来倒是挺方便。” “我这就收拾！”金麟说着便冲向了杂物堆。 “其实没关系。”许迎晨说。 金麟脸红红的，“嗯”了一声，动作却没停下。 他这副紧张又忙乱的模样也挺有趣，许迎晨不再阻止，跟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搭把手，再点评两句。 “椅背这样用还蛮方便的嘛，也不用担心衣服皱掉。” 金麟抱着衣服走到柜子前：“我休息天有空的时候还是会把它们都收好的。” “其实无所谓，方便就好，”许迎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挂衣服，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这件t恤，我以前好像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他视线落在衣柜角落的衣架上。 同其他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不同，那件米色的t恤和一些正装或外套挂在一块儿，看起来十分整洁。 金麟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他。 许迎晨伸手拿下了那件t恤，看过领口的商标后，轻轻地“咦”了一声。 商标上用油性笔十分随意地写着三个字母：xyc。 当初为了防止在学校的公用洗衣机与别人弄混衣物，他在自己所有的的t恤背标上都做过同样的记号。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明天就完结啦！ 本来预计是四万字，一不小心写长了。自我感觉应该还是比第一个故事好一点吧？ 第37章 《你好，我是你老婆》尾声 那件t恤外观挺普通的。 除了胸口右侧大约直径五厘米的logo外都是纯色的，质地绵软，穿着非常舒服。 许迎晨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当初为了图方便，同样的款式他买了四件一模一样的轮着穿，每次换洗都是随手抓一件。 衣服的质量很好，一直到大学毕业既没有褪色也没有变形。他懒得带走，一同处理了。 而眼前这一件，标签上的文字无疑是出自他的笔迹。 许迎晨看向一旁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的金麟。 金麟脸有点儿红，站得笔直，偷偷地打量他，一脸难为情。 许迎晨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想。 他对金麟一直是有印象的。 这么一个外表干净清爽的、完全可以用养眼来形容的男孩子，本就容易让人留下印象。许迎晨一周至少能见到他三四次，偶尔还会与他对上视线。 金麟每次都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许迎晨花了很长时间来琢磨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巧合。 直到他发现金麟与他同寝室的每一个人都交上了朋友，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结论是否过分自恋了。 他想，如果这个看起来还挺可爱的男孩子真的对自己有意思，那接下来，应该会主动创造契机与自己搭讪吧。 许迎晨安静地等待，一直到毕业，期待中的那一幕迟迟没有出现。 好像真的是自己意识过度了。 在自嘲之余，他心中有几分惋惜。 那男孩与他那么有缘分，看着也讨人喜欢，当初主动一点去打个招呼就好了。 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若干年后，他打开hr发来的新人简历，赫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照片里的金麟看起来比记忆中成熟了一些，但眼神一如当年真挚又热烈。 在认出他的瞬间，许迎晨是有些惊喜的。 他想，自己和这个小朋友好像真的很有缘分。当初没能主动踏出的那一步，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 许迎晨为此跃跃欲试，甚至在心里暗暗组织了一番开场白，打算等两人稍微熟悉一些后主动找机会聊聊往事，套个近乎。 可惜，全没派上用场。 他发现自己当初的自恋猜想完全是正确的，这小子就是别有用心。 所谓的“缘分”，全由金麟人为制造。 长着一张积极又阳光的可爱面孔，干的事儿却好像一个变态跟踪狂。 完蛋的是，许迎晨一点也不反感，只觉乐在其中。 联想起曾经的种种，许迎晨看着手中的t恤，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衣服……是我的吧？”他问。 金麟脸红得更明显，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冲他笑了一下。 模样十分讨人喜欢，许迎晨下意识想亲一亲他的面颊。 但在行动之前，他还有更在意的事：“……你偷我的衣服？” 原本还满脸羞涩的金麟瞬间愣住，接着快速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会在你这里？”许迎晨狐疑。 总觉得以这小子对自己那股执迷的劲头，干出这种荒唐事儿也不奇怪。 “……难道是捡的？”他又问。 “我没有！”金麟有点儿急了，“我也没有那么……是你自己送我的！” 这下，轮到许迎晨惊讶了。 他完全想不起两人之间还有过这样的交集，可看金麟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许迎晨喃喃。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金麟郁闷，“但……你怎么连这件衣服也不记得呢了……” 许迎晨疑惑。这么件平平无奇的t恤，难不成会比金麟这样招人喜欢的男孩子更有记忆点吗？ 见他陷入沉思，金麟犹豫了会儿，提示道：“……我油彩过敏。” 许迎晨脑中的某个角落隐约有什么蹦了一下，可惜，还不等他捕捉到，已是一闪即逝。 见他依旧没能想起，金麟有点儿不高兴了，纠结了会儿，又说道：“二中食堂的油炸小黄鱼，很好吃。” “……” 这句话许迎晨倒是有印象。 那时老师来找他，让他给学弟学妹门写句话，他先随手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被告知跟别人重复了，于是自暴自弃胡乱填了一句。 本以为会被老师打回来，谁知道就这么印上了学校的光荣榜。 金麟是自己高中的学弟？以他同自己的年龄差来看，两人应该没有同校过才对。 在他思考的过程中，方才一闪即逝的片段猛地又蹦跶了一下，一些原本早已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还想不起来？”金麟明显伤心了。 原本已经被彻底丢进角落的往事逐渐变得清晰，许迎晨盯着他的面孔凝视了几秒，忽然感到一阵惊喜。 金麟小心观察他的表情：“……想到了？” “有点印象，”许迎晨从那些片段中挑选出了重点，“你在我的寝室里洗过澡。” “唔，”金麟害臊，“我就是那个猪头。” 许迎晨忍不住要笑，又十分感慨。 他完全不记得当时那个倒霉的男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了。但金麟在入学后若能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这分明是一个绝佳的话题。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谢谢你上次给我的t恤，我也考上这所学校啦！ 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交换联系方式。许迎晨会很乐意同他相处，会期待见到他、主动向他发出邀约，会在朝夕相处中逐渐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会在恰当的时机向他表白。 金麟所编造的那翻谎言中也有真话。 他一定会喜欢上他。 “为什么不说呢？”许迎晨笑过以后又有些伤感，“我当时感到很抱歉。如果有时间，应该请你吃顿饭作为赔罪的。” “你今天请过了，就刚才。”金麟说。 “那不一样。”许迎晨说。 “……我以为你有对象嘛，”金麟扯了扯嘴角，“不想打扰，怕太冒昧。” 许迎晨叹了口气，在心中给王栋狠狠记上了一笔。 他把手里的t恤随手丢在了一旁，伸出手臂抱住了金麟。 金麟轻轻地“啊”了一声，扭头看向t恤，有点儿着急。 “也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东西，”许迎晨收紧了手臂，“人都是你的，就别在意衣服了。” “衣服也很重要！”金麟不太听话，还是很惦记，“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说完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啊，好像也是唯一一件。” “……”许迎晨莫名尴尬，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金麟思考了会儿，摇了摇头：“想不出来。”说完，又笑了几声，也用力地抱住了他，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t恤我待会儿还是要收好的。”他告诉许迎晨。 许迎晨当然不至于和一件衣服争宠。 他此刻想着的是，有什么可以作为礼物送给金麟。唯一的礼物是一件旧t恤，未免太寒酸了。 金麟和他抱了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后仰着推开了他：“不对，我要先收拾房间！” 许迎晨很配合地捡起了t恤，帮着他一起整理。 “我来就好了，”金麟脸又变得红扑扑，“你……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不急，”许迎晨说，“我喜欢跟你一起。” “哦，”金麟还是那么好说话，点头道，“那就一起。” 他说着，毫无必要地侧了下身，又往许迎晨的方向挪了挪，同许迎晨靠得更近了些。 许迎晨把t恤递给他，他照原样挂回了衣柜里，默默欣赏了会儿，才继续整理其他衣物。 “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他告诉许迎晨，“因为遇见了你你，才确定了自己的志愿。” 他说话时并不看许迎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明显带着兴奋。 “……说出来，显得我这个人好夸张啊，”金麟笑了起来，“所以之前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许迎晨不太擅长叠衣服，明明很认真，成品却不怎么整齐。好在金麟在这方面也没太多天赋。 两个人一起整理，最后一摞衣服都歪歪扭扭。 但金麟还是很满意，捧着它们塞进了衣柜。 “你怎么不说话？”他问许迎晨，“……这样我多尴尬。” “我在想，你要是真的重生，就应该回到大学，”许迎晨说，“入校第一天就来找我，那样的话……现在我们恐怕真是连孩子都有了。” 金麟眨了眨眼，又把手按在了肚皮上。 “现在没有这个技术吧……”他嘟囔，“难道我真的天赋异禀？” 许迎晨哭笑不得：“你觉得呢？” 金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表情凝重：“你之前都没戴欸……” “……” “如果我天赋异禀，那会不会已经……” 许迎晨实在受不了了。 “金麟，”他打断他，“其实我是外星人。” “……啊？”金麟瞪大眼睛。 “在来到地球以前曾经在宇宙里流浪了八千多年。”许迎晨说。 金麟张开了嘴。 许迎晨向天上指了指：“而且我能在天上飞。” 金麟呆滞了好一会儿，舔了舔嘴唇，紧张兮兮地问：“可、可以展示一下吗？” 许迎晨摇头：“不方便。” 金麟抬起手来半掩着嘴唇，缓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到：“所以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是因为你是外星人？” 许迎晨神色纠结，摇了摇头。 “不是吗？”金麟问。 “你怎么什么都信？”许迎晨问。 第38章 山大王小狸 叶逢站在花坛边缘，踮着脚向里打量。 片刻后，他试着抬起腿，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两步，嘴里唤道：“小狸？你在不在呀？” 回应他的，是一声略显沙哑的“喵呜”声。 叶逢低下头，一只橘白相间的胖猫晃晃悠悠走到了他跟前，身子一软，躺在了草地上。 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可叶逢现在并没有享受的心情。他蹲下身，问这只胖橘白：“你有没有见到小狸？” 橘白尾巴甩动了一下，抬起爪子，悠闲地舔了起来。 叶逢不死心，又追问：“就是你们的山大王。” 橘白依旧舔得起劲，仿佛自己的小肉垫是什么绝世美味。 看来是得不到答案了。叶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试着往里走，嘴里继续喊道：“小狸，小狸你在哪里呀？” 就这么在草丛里绕了一圈，裤腿上沾了不少草叶子，他要寻找的对象依旧不知所踪。 提着航空箱郁闷地回到小区道路上，背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小叶，你又来啦！” 叶逢立刻转过身，快步向那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走去：“陆阿姨，你今天有没有看到山大王？我找不到它。” “不晓得，”陆阿姨说，“它平时也不爱跟人亲近，三五天见不到很正常。”她说着看向了叶逢手里提着的航空箱，“你要带它走呀？” “嗯，”叶逢点头，“我搬家了，现在可以养它了！” 陆阿姨很为他高兴：“恭喜你呀！阿姨帮你一起找找？”她说着，又陷入了犹豫，“不行，它看到我估计就跑了。小家伙只跟你亲嘛。” 叶逢笑了笑：“我再去附近转一圈吧。” 两个小时以后，他回到原地，依旧一无所获。 陆阿姨正在同几个中年人闲聊，见到他，立刻关心道：“还没找到呀？” “嗯，”叶逢挺郁闷的，“它经常呆的几个地方都去过了，没见到。” 提着航空箱兴致勃勃出门时有多期待，此刻的他就有多么沮丧。 陆阿姨走到他跟前：“我刚才问了，好像大家这两天都没见过它。” 叶逢心里一揪：“不会出事了吧……” “别瞎说，”陆阿姨立刻摆手，可说话的语气却显得并不坚定，“它那么聪明，也不亲人，别的猫都打不过它，能有什么事呀……” 小区里有一个志愿者团队，陆阿姨也是其中成员。他们会定期自费给住在小区里的猫咪绝育，经过几年的努力，这附近的常驻猫口基本都失去了生育能力。 而那只被大家称为“山大王”的猫咪是其中极少数的漏网之鱼。 原因很简单：抓不住。 山大王是一只很特别的猫。 关于它的种种传说，叶逢大多是在同阿姨们的闲聊中得知的。 相比小区里其他猫咪志愿者，他完全不够资深，甚至压根不住在这个小区。 大约半年前，他课余在附近一户人家为小孩辅导作业赚零花，下班时经过小区绿化带，一眼在装饰假山上看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长毛狸花。 小家伙一身浓密的毛发在风中微微飘扬，眼睛半眯着，看起来高傲极了。 叶逢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正暗中感叹着“好帅气的猫咪”，那长毛狸花也注意到了它。 一人一猫对视了几秒，长毛狸花的瞳孔陡然放大，接着脑袋微微歪了歪，短促地“咕”了一声。 原本的霸气与威仪在那个瞬间全数碎裂，叶逢捂着心口倒退一步，呼吸急促。 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让他彻底成为了这只孤傲小猫咪的舔狗。 之后的日子里，每次给学生辅导完毕，他都要绕路去假山附近看看，身上还带着各类猫咪零食。 梦中情猫不搭理他，倒是和小区的喂猫阿姨混了个脸熟。 他很快知道，那只美貌的长毛狸花因为霸气侧漏的外表，被小区里的人们起名叫“山大王”。 山大王猫如其名，很不好惹，附近的公猫看到它都夹着尾巴绕路。 对猫不友好，对人也不亲近。 陆阿姨每次提着猫粮下楼，附近的猫咪一拥而上，它却视若无睹，从不主动靠近。 山大王看起来体型硕大，但其实只是因为那一身长毛造成的错觉，实则轻盈矫健。若有人主动接近，它便毫不犹豫转身跳走，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慌乱，甚至还显出几分优雅。 陆阿姨对此痛心疾首，曾带着担忧和不安向着叶逢反复比划：“那两颗蛋蛋，都那么大啦！还好这附近的小母猫都被我们绝了，不然，不堪设想呀！” 叶逢有幸近距离欣赏过山大王的蛋蛋。 确实十分饱满，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样子。 他耗尽十二分自制力，才克制住没有伸出手去。 毕竟能让这只公认不亲人的猫咪愿意主动靠近实属不易，他不敢轻易造次，生怕小猫咪记恨，再也不跟他好了。 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打动了山大王，叶逢也说不清。 在他孜孜不倦每次路过都追在山大王屁股后头“嘬嘬嘬”了三个月后，山大王破天荒地主动跳下了假山，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他跟前。 叶逢受宠若惊，激动得说不出话。 一人一猫对视了许久，他谨慎且缓慢地蹲下身，试着伸出手去。山大王在他的指尖嗅了嗅，接着趴在了地上。 叶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顺从地眯起了眼。 那一刻，叶逢的耳边响起了“哈雷路亚”的歌声。 山大王根本一点也不凶，它好可爱。 “我叫你小狸好不好？”叶逢一边摸它的脑袋一边同它商量，“小狸？” 小猫咪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含含糊糊地“喵”了一声。 叶逢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狂拍了七十多张照片。 两天以后，陆阿姨对着他的照片啧啧称奇，然后问他能不能帮忙捉住山大王然后带去绝育。 叶逢很犹豫，怕小狸会觉得遭受了背叛，再也不跟他亲近。 “或者你干脆把它带回去养吧，”陆阿姨又提议，“它那么漂亮，好多人喜欢咧！” 叶逢苦笑：“我也想呀，但我住宿舍，没这个条件。” 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上了最心动的猫咪，感觉很不好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狸同他愈发亲近，而他也在心中安安下了决心，总有一天要带小狸回家。 就像每一个热恋中的男人那样，在和小狸温存的时候，他免不了要动情地山盟海誓一番。 “小狸你想不想做我家的猫呀？跟我一起生活好不好？我好喜欢你呀，真想每天都跟你待在一块儿。你等我，我总有一天会来带你回家的。” 小狸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它趴在叶逢的脚边被揉着脑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时不时“咪咪呜呜”地叫唤两声。 “我有在努力哦，”叶逢幸福极了，“你再等等我！小狸马上就是有家的小猫咪啦！” 叶逢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当他终于顺利搬离宿舍，第一时间便提着航空箱冲了过来，要聘他的小猫咪回家。 家里还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各类猫咪用品，从抓板到爬架到猫砂盆到堆成小山的零食，小狸一定会喜欢的。 却不料在小区里转了个遍，他心爱的小狸不知所踪。 “山大王是这个样子的啦，”陆阿姨安慰他，“要不这样，你给阿姨留个电话，我看到它了就立刻联系你。”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叶逢谢过了阿姨，提着空空的航空箱悻悻回家了。 本以为找到小狸只是时间问题，可那之后整整半个月，小狸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中。 叶逢对着一屋子的猫咪用品，心都要碎了。 作者有话说： 标题不要断错句，不是山大/王小狸。 第39章 想去你家~ 虽说忧心忡忡，可叶逢并没有太多时间用来寻找猫咪。 为了能尽快搬出宿舍，他把自己这些年打工攒下的存款都用来一次性支付房租和押金了。 所以，他必须立刻找到工作。在签下租房合同之前，他已经投了海量简历。 当时他计划得很完美。 之前购买的猫猫用品能用上好一阵，手边留下的现金省吃俭用也能混上几个月。只要能趁这段时间抓紧找到工作，他就正式成为了拥有小猫咪的社会新鲜人。 万一找到的工作离租房太远也无妨，他只暂时只租了三个月，到时候再搬就好了。 叶逢对自己的简历颇有自信，也不怎么挑剔，自觉这样的安排十分合理。 默默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思念小狸的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万一出了纰漏，还能向父母求助嘛。 万万没想到，最大的纰漏是，他的小猫咪不见了。 如今当初投出的简历反向十分不错，他忙着面试，抽不出太多时间用来寻找小狸。 他每天不死心地给陆阿姨发消息，却只得到令人失望的回复。 小狸虽然高冷不亲人，但有自己的固定活动地盘，是小区里一道亮丽风景线，很多人认识它。 陆阿姨说，她这些天到处打听，可所有人都说，最近没见过山大王的身影。 趁着面试的间隙，叶逢在小区周边也转了几圈，始终一无所获。 他后悔极了。 早知道就算不道德也该偷偷把小狸带回宿舍的。 一只无依无靠的流浪猫，风餐露宿，如此美貌又如此弱小，天知道会遭遇什么。 希望是有好心人见它可爱，把它带回家了吧。 可小狸那么认生，除了自己以外不亲近任何人，跟别人一起生活，会习惯吗？ 陆阿姨是个和蔼心善的好人，每天给小区里的猫咪喂食，附近的猫猫都喜欢她，只有小狸从不主动靠近。 叶逢对此心里一直抱有小小的得意，认为自己与小狸是双向奔赴。 可惜，是他辜负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小猫咪。 “应该是被人抱回家了，你就别钻牛角尖了，”他的大学同学兼死党朱磊坐在他对面，一脸无奈地安慰他，“这世界上可爱的小猫那么多，反正你现在有条件了，重新物色一只呗。” 叶逢叹了口气，不吱声。 “猫咪嘛，同样花色的看起来都差不太多，”朱磊拿出手机，“长毛狸花猫是吧？我搜搜……” “不一样，”叶逢强调，“它很特别的，又帅气又可爱！尾巴竖起来有那么粗！” “喏，这个，”朱磊翻转屏幕，“又帅气又可爱，尾巴也挺粗的。” 叶逢摇头道：“不一样。小狸开脸的部分更对称，形状好像银杏叶一样，脸也没那么圆，很威风的。” 朱磊瞥了他一眼，想吐槽，但忍了回去，继续翻找起来。 “别找了，我就算真的养猫，也不会挑长毛狸花的，”叶逢嘟囔，“小狸是不能代替的。” “也许它现在正在比你有钱一百倍的主人家里过好日子呢！”朱磊说。 “……如果是就好了。”叶逢说。 他心里想的是，那小狸也不见得喜欢，小狸只喜欢我。 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他站起身来：“我先走啦，下午还有面试。” “祝你成功！”朱磊说，“入职了记得请我吃饭。” 叶逢冲他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待会儿要去面试的是他迄今为止待遇最满意也最感兴趣的公司。初面和二面都很顺利，听hr言语间的意思，他的机会挺大的。 到达面试地点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在里面等容易尴尬，叶逢决定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瓶水，顺便消磨一点时间。 在冰柜里挑了一瓶茶饮料，他走到收银台前，又端详起了架子上摆放着的口香糖。 “需要袋子吗？”身前传来年轻男性平静无波的声音。 叶逢没有没有抬头，指了指口香糖架子上贴着的宣传纸，问道：“这个现在是不是有活动？” 没回应。 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十分帅气，并且非常严肃的面孔。 这店员在与叶逢四目相对后，线条凌厉的面孔瞬间紧绷，眼神愈发锐利，气势逼人。 叶逢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我、我随便问问。” 店员嘴唇微微动了动，接着猛地伸出了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啦？”叶逢害怕，“……我没偷东西！” 对方张开了嘴，却没出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耳边传来了有客人进店的电子门铃声。 那店员似乎回过了神，快速地收回了手。 “你的瓶子。”他把叶逢的茶饮料递了过来。 好奇怪的表述方式。 叶逢惴惴不安，接过后飞快地冲出了便利店。 来到店外，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店员正向着他离开的方向打量。 好奇怪的人，叶逢想。 他拧开了饮料瓶盖，走向了面试公司。 十分钟后，当叶逢在面试公司的会客室入座，看着被自己摆在面前的饮料瓶，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没付钱。 这可真是尴尬。 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店员。 那小伙子看起来同自己差不多年纪，长得倒是英俊，但气场未免太过凶悍，行为也古里古怪的。要不是他突然吓唬自己，也不至于会忘记结账。 但白拿总是不对的。 叶逢在心里暗暗叹气，决定待会儿再去一趟。 面试完毕，当他走出大楼，一眼看见便利店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身材挺拔，一身黑衣，微微低着头，虽然看不清面孔，但已足够吸引眼球。 叶逢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待走近些看清了对方的长相，立刻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店员吗！ 他换下了制服穿上了便装，但那张面孔，就算只是短暂地注视过几秒，叶逢依旧印象深刻。 店员双手插着兜，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原地晃悠了几步，抬起头来，向着叶逢刚走出的大楼方向看了过来，恰好与叶逢四目相对。 还不等叶逢有所反应，对方瞬间迈开两条长腿，极速逼近。 一个身材远比自己高大且相貌凶恶的男人杀气腾腾直冲过来，画面威慑力十足，叶逢吓得连退了几步，差点绊倒。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短短几秒钟后，已是面对面。 叶逢仰头看向那张帅气逼人的面孔，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只是一瓶饮料，三块五毛钱，又不是故意白拿的，不至于吧。 他想解释，但被对方的气场瞬间震慑住，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那个，呃，我……” 对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唇角下压目光如炬，一言不发。 叶逢汗都快要下来了：“我、我不是故意……” 就在此时，对方终于开口：“你好。” 叶逢眨巴了两下眼睛。 对比他强势的长相，他的声音却是十分温和，显得十分友好。 “……好？”叶逢愣愣地回应。 对方抿了一下嘴唇，接着忽然眯起了眼，唇角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原本的凌厉与杀气瞬间消失无踪。 叶逢看着面前完全可以用阳光形容的笑脸，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那个，我刚才忘记付款了，是不是？”他主动说道，“我现在补一下吧。” 对方眨了眨眼：“欸？” “你没发现吗？”叶逢说，“我刚才买了一瓶水，没有付钱就走了。” 对方歪了下头，之后转身看向了便利店，似乎陷入了回忆。 “你不是因为这个过来找我的吗？”叶逢好奇。 对方再次看向他，看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开口。 叶逢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抿嘴又张开，之后又抿住，始终没能憋出半个字。 好奇怪的人。 可刚才看过了他的笑容，此刻那张轮廓凌厉的面孔好像也失去了原本的气场，变得柔和起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叶逢问。 他这么说着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应该没有吧。 这个男人的外表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若曾经打过交道，自己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 可对方居然点头了，并且轻轻地“唔”了一声。 叶逢正要发问，却听对方再次开口：“你好。” 同样的话，他方才明明已经说过一次了。 叶逢摸不着头脑，姑且点头应道：“你好。” 对方又笑了笑，接着终于说了点不一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好突兀。 理智告诉叶逢，不应该向这个莫名其妙的怪人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可看着对方真诚的双眼，他忍不住有点儿心软了，老老实实答道：“我叫叶逢，相逢的逢。”他说完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点了点头，又问：“你住在哪里？” 这就有点过了。 叶逢蹙起眉头：“……为什么问这个，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对方又冲他笑，语调也变得活泼，显得高兴又期待：“我想去你家。” 作者有话说： 猫猫努力模仿人类。 第40章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装得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说的什么鬼话。 叶逢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问道：“什么？” 对方一脸认真地重复：“我想去你家。” 这未免也太唐突了！ 因为实在莫名其妙，叶逢在感到疑惑的同时，心中隐隐产生了几分不适。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他说。 对方闻言表情明显沉了下来，又变得杀气腾腾。 叶逢有点儿害怕了，往后退了半步：“没、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说着小碎步快速平移，接着便向前方大步冲刺。 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只见对方还站在原地，正扭着头看他。 视线对上，对方眨了眨眼，接着猛一个转身，朝着叶逢迈开了步伐，追了上来。 叶逢吓坏了，步子越走越快。奈何那人身高腿长有先天优势，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强烈的危机感让叶逢顾不上体面，干脆撒腿跑了起来，一路猛冲。 到了拐角处，他趁着转向快速向后看了一眼，那人居然还紧跟着他，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离。 这也太吓人了。 虽说是光天化日，可被一个长得凶巴巴且体格明显强于自己的诡异男人猛追，也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 叶逢慌慌张张又跑了几步，见前方不远处的路边一辆出租车正在下客，赶忙冲了过去，坐上后座用力关上了门。 不等司机开口，他大喊：“开，快开！” 司机见状莫名兴奋，踩下油门的同时期待地问道：“追前面的哪辆车？” 叶逢摆了摆手，转身向后张望。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居然追着车跑了起来！ 神情坚毅，腿迈得飞快！ 叶逢吓得大气不敢出。 但人类的双腿想要比过汽车，终归是不可能的事儿。没一会儿，他的身影逐渐缩小，很快便被遮挡，消失不见了。 “到底去哪儿呀？”司机问。 叶逢长长地舒了口气，瞄了一眼计价器，心中暗暗肉疼，说道：“去前面的地铁站吧！” 事后反刍整件事的经过，叶逢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遇见了精神病患者。 仔细一想，那人的发型对一般男生而言略有些偏长。因为相貌英俊气质出挑，乍一看略显凌乱也像是故意做的造型，所以当下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但其实，那很有可能真的只是缺乏打理。 这种人居然也能找到工作，实在稀奇。自己到最后也没能把茶饮料的钱付上，就当做是那家便利店赔给他的精神损失费吧。 叶逢在心中默默哀叹，自己这段时间未免太不顺利了，希望之后能否极泰来，至少工作有个着落。 第二天他没有面试安排，闲来无事，又跑去了小狸曾经生活的小区。 在花园附近转了几圈，依旧没有小狸的影子。 他心中失落，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唉声叹气，没一会儿，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心中一动，怀着期待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草丛中钻出了一只圆滚滚的大肥橘。 “……又是你呀，”叶逢苦笑，“中午好呀，出来晒太阳吗？” 他说完伸出手，对着大肥橘“嘬嘬嘬”了几声。 大肥橘见状立刻迈开四根小细腿小步跑了过来，垂下的肚皮伴随着它的动作左摇右晃来回甩动。 看着倒也怪可爱的。 叶逢认得这只猫，知道附近的阿姨们管它叫“胖丁”。 胖丁是一只很亲人的猫咪，跟谁都好，胃口特别大，吃得膘肥体壮，但胆子很小，是个战五渣。 叶逢见过它不小心跑到小狸附近，被小狸揍得满地逃窜，不小心脚下打滑连滚几圈，滚得浑身的肉都一抖一抖的。 胖丁跑到了叶逢脚边，在他裤腿上来回蹭了几下，接着身子一歪，躺下了。 叶逢伸手摸它脑袋，他便惬意地眯起眼，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叶，又来啦！”斜前方传来陆阿姨的声音。 叶逢抬头，冲散步的陆阿姨笑着打招呼：“中午好呀，吃饭了吗？” “刚吃完，下来消消食，”陆阿姨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胖丁，“哟，是不是又胖了呀。” “太胖了，得减肥咯。”叶逢附和道。 陆阿姨笑了会儿，看向他说道：“我最近有帮你打听，都说没见过山大王。” 叶逢心里有数，勉强笑了笑：“唔。” “我们楼组长说，以为是已经被你接走了呢，”陆阿姨说，“你那一阵子不是都没来吗？他说那时候起就没见过山大王了。” “我那阵子忙着搬家呢，”叶逢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就……” 他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心中愈发懊恼。 “你们是缘分不够，”陆阿姨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你要是想养猫，我们这儿亲人的猫咪也不少的，你看胖丁就不错。” 胖丁瘫在地上露着肚皮，尾巴尖轻轻颤悠，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儿，一副悠闲模样，可爱极了。 叶逢也有几分心动。 家里猫咪用品都齐全了，不养猫实在浪费。与其再去物色陌生的小猫咪，不如就在这小区里挑一只也好。 胖丁跟他熟悉，性格也好，就这么带回家好像也不错，还能顺便帮它减个肥。 “你别看它长得那么大块头，经常被欺负的，”陆阿姨继续说道，“之前被山大王打得，老可怜了。现在山大王不在，小母猫也能随便欺负它。” 叶逢弯下腰，轻声问道：“胖丁，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胖丁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微微睁开了眼，放出了仿佛小羊羔叫唤一般的可爱声音。 叶逢下定了决心：“好，我今天就带你回家！” 陆阿姨惊讶：“这么着急？” “吃一堑长一智，”叶逢说，“陆阿姨你帮我看着它，我现在就回去取航空箱！” 虽然和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但叶逢终于还是成了有猫一族。 捕捉胖丁的过程十分顺利。当他把打开的航空箱放在胖丁跟前，这稀里糊涂的大肥猫居然主动钻了进去。 叶逢赶紧关上了门，胖丁吓得蹿了一下，航空箱被撞得扑棱作响。 回家之前，他带着胖丁去了一次医院，斥巨资做了一套体检。 胖丁已经绝育过，小区的志愿者还给它打过针，至今依旧有抗体。检查结果还算健康，就是体重超标，为了健康考虑必须减肥。 终于提溜着这只大肥猫回到家中，叶逢手都抽筋了。 胖丁怂怂的，航空箱打开以后也不敢出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心观察。 叶逢也不勉强，在航空箱边上给它准备好了食物和水，让它慢慢适应。 当初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小狸，他认真学习过很多养猫相关的知识，知道猫咪刚到家会有个适应期，不能刺激。 想到小狸，他心里又一阵酸酸的。 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或许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成为有猫一族后，叶逢很快又迎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过了一个周末，他收到了之前面试的那家公司的offer，对方给出的薪资待遇比他预想中还来得更好一些，令他喜出望外。 等到他正式去公司报道的那一天，胖丁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 懒猫有一个好处，不爱动，不嫌弃他的住所面积狭小，有地方能躺下晒太阳就很满足。 小胖墩懒归懒，但很贴心。叶逢早上出门，它一路吨吨吨送到大门口，让叶逢感到十分愉快。 怀着紧张和期待向着公司进发，远远看见楼下那家便利店，叶逢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从便利店门口经过时，他小心翼翼向里张望。 柜台里没人。 他松了口气，然后安抚自己，那么奇怪的人，恐怕店长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然后把他开除掉吧。 入职第一天还算顺利。 负责指导他的前辈十分友好，上午带他熟悉了一下工作，到了中午，又问他打算怎么解决午餐，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最近大家都喜欢去楼下那家便利店里买盒饭，”前辈笑着告诉他，“还挺好吃的，也不贵，价廉物美，而且新来的店员小哥长得特别帅！” 叶逢立刻警觉：“……店员小哥？” 一旁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另一个同事积极加入，兴冲冲说道：“对，超级帅！我今天也要吃盒饭！” 叶逢怪不安的，讪笑了两声：“我不太喜欢盒饭，看看别的吧。” 同一家便利店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大帅哥，那家伙好像还在的样子，并且他的同事们并没有意识到那人脑子不正常。 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他那天追着自己跑是为了讨要饮料的三块五毛钱？ 好尴尬。 叶逢决定不去多想。 反正，只要自己不主动过去，打上照面的概率应该不大。 这样乐观的想法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前辈主动提出陪他去附近商场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刚到电梯前，电梯门十分恰好地打开了。 叶逢乐呵呵地感叹：“运气真好！我们……” 话说到一半，他的表情瞬间僵硬。 电梯里，那个追了他两条街的神经病帅哥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塑料袋，正要往外走。 视线对上，那人明显地瞪大了眼睛。 第41章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哟，又来送外卖呀！”叶逢的前辈乐呵呵地同那男人打招呼。 对方听着，却毫无反应，视线定定的落在叶逢的面孔上。 叶逢高度紧绷，僵着不动。 “怎么啦？”前辈很茫然，“不是来我们这层的吗？” 这位奇怪的帅哥闻言如梦初醒，快步走出了电梯。与叶逢擦身而过之际，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叶逢的脸上。 这番举动多少有些不礼貌。 前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又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叶逢想要否认，话到了嘴边，猛然一个激灵，生怕对方说些“这个人买东西不付账”之类的话，赶忙改口：“我那天来面试的时候在便利店见过。” 大帅哥总算有了反应，点了点头。 他们站着半天没进电梯，电梯门自动合拢，叶逢见状赶忙伸手拦住，接着快步蹿了进去。 待前辈也跟了进来，他立刻猛按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那人并不离开，依旧站在门外直直地看着叶逢。 “他怎么一副有话要跟你说的样子？”前辈说。 “是吗，”叶逢傻笑了两声，“不知道欸，这人怪怪的。” “应该是找你有事，”前辈说，“这小伙子挺内向的。” “……内向？”叶逢带着质疑重复。 “是啊，别看他长得一副很酷的样子，平时来送餐总被丽丽她们调戏，还会脸红呢，”前辈笑道，“估计是有什么话要跟你说，不好意思开口吧。” 内向的人会提出去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家里吗？ 难不成是上一回自己听错了？ 叶逢纳闷。 “反正丽丽她们经常叫盒饭，下次再遇上了问问他吧。”前辈提议。 叶逢点了点头：“……好的。” 那一整层楼只有他们一家公司，对方一定能猜到他在这儿工作，也躲不掉。 他的同事们都不觉得那人奇怪，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误会。若是为了那三块五毛钱，叶逢当然是不介意补上再诚恳道歉的。 叶逢回忆他方才隔着电梯门看向自己的模样，总觉得那张略显凌厉的面孔中隐约透出几丝可怜巴巴的味道。 那么帅，应该不是坏人吧？叶逢毫无逻辑地想着。 在附近的快餐店吃过了午饭，回到公司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叶逢有点儿想向丽丽她们打听打听关于那人的信息，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初来乍到，大家还没那么熟悉，上班时间净关注帅哥，显得自己太不正经。 熬到了下班，坐电梯下楼的过程中，叶逢一路纠结，到底要不要主动去一趟便利店。 如果真是为了三块五，赶紧付了也好安心。 可想到那天自己被追着在大街上狂奔的狼狈模样，叶逢又有点儿抗拒。 直到走出大楼，他依旧没能下定决心。 他下意识地向着便利店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紧接着心里便咯噔了一身。 便利店门口，杵着一个身着黑衣的高挑身影。 叶逢自我安慰，他们离得不算近，正常人视力再好，隔着这点距离，也是看不清长相的。 他一眼辨认出对方，无非是因为这位帅哥身形出众，还穿着和上一回同样的衣服。 下班高峰时间，大楼门口人流量不小。叶逢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却不料才往前走了两步，那人立刻有了反应，迈着一双长腿向着叶逢快速逼近。 这画面未免有些熟悉。 叶逢又想跑了。 他深呼吸，劝自己淡定，这儿人来人往，就算对方真的发疯，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吧？ 那人很快来到了叶逢跟前，站定后抿着嘴唇瞪着叶逢的脸，半晌不出声。 这是在做什么？ 叶逢试探着开口：“……是来找我要三块五吗？” “什么三块五？”对方不解地问。 不是的话，那就有点可怕了呀！ 叶逢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眼神犀利，迅速向前一步，依旧紧紧地贴在他跟前。 “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叶逢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对方低下头，“那个……” “什么？” “对不起，”对方说，“我上次说了奇怪的话。” “……”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般再次看向他：“很抱歉。” 叶逢摇了摇头：“没、没关系。” “一个人，突然说要去另一个人的家里，是很没礼貌的事，”对方继续说道，“我现在知道了。” 怎么听着傻乎乎的。 叶逢愈发感到怪异：“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两岁半。”对方说。 “啊？” “不是，不是，”对方快速摇头，“我……我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 “还在念书吗？”叶逢问。 对方摇头。 叶逢心中“叮”的一声，悟了。 这个小伙子，恐怕是有智力上的先天障碍吧。 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但内在完全是一个小孩子。 听说有一些社会福利机构会对这类智力残障但尚有工作能力的年轻人进行统一培训，为他们安排工作岗位。那家便利店可能是对应的帮扶单位。 小朋友说想上别人家玩，倒也挺正常的。 叶逢放下心来，对他露出笑容：“没事，是误会，没关系的。” 对方见状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 看着，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你叫什么名字？”叶逢问。 对方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迟疑了会儿才答道：“我叫……小狸。” 叶逢一愣：“……什么？” “我叫花小狸。”对方说。 叶逢惊讶地张开了嘴。 却见对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便签本，翻到了第一页，然后把内容展示给叶逢看。 本子正中央，小学生似的笔迹端端正正地写着：花啸篱。 叶逢看看那三个字，哭笑不得。 这位大帅哥，口音还挺重的。乍一听，还以为他跟自己心爱的小猫咪共同同一个名字呢。 不过，啸篱，不就是在篱笆上大喊大叫的意思吗？ 这父母是怎么想的呀？ 花啸篱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又把便签本往后翻了几页：“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本子上稚嫩的笔触写着：叶逢。 叶逢这才想起来，上一回，他有告诉过花啸篱自己的名字。 “你想跟我交朋友，是吗？”他问。 “我想去你家。”花啸篱说。 “呃……” 花啸篱眼神暗下来：“暂时不行也没关系。” 叶逢竟产生了一丝动摇。 是因为这个人独特的名字让自己不由自主代入了吗？他心爱的小狸，最终也没能去到他的家。 “你在这里工作，对吗？”花啸篱又问。 叶逢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花啸篱转过身，指了指便利店，“我在那里工作。” “哇，好厉害。”叶逢说。 意识到对方内在完全是个小朋友，他无意识间拿出了对待小朋友的态度。 花啸篱对他笑了笑：“我先回去啦，明天见！” 说完，他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叶逢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 长着那么优越的一张面孔，却偏偏是个小傻子。 直到走进地铁站，他才猛然想起，那三块五毛钱，他终究还是没有付。 第二天中午，叶逢也跟着同事们一起点了楼下便利店的盒饭外卖。 附近的餐饮店不少，但对比价廉物美的盒饭，对叶逢这样暂时手头手头拮据的人而言缺乏竞争力。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对那个名叫花啸篱的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芥蒂，还产生了几分怜悯。 想到花啸篱身残志坚，脑袋不好还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又不免有些钦佩。 当然了，带他回家还是敬谢不敏。 订单下了不到二十分钟，花啸篱便提着袋子出现了。 他被叶逢的同事领着进了办公室，面无表情地给大家一一分发盒饭，模样看起来酷酷的。 “小花，你不要总是那么严肃嘛，”名叫丽丽的女孩子逗他，“来跟姐姐笑一个。” 花啸篱头也不抬，默默从袋子里拿出一份鸡腿饭，递了过去：“你的。” “哇，我天天照顾你们生意，你还对我那么冷淡，”丽丽接过盒饭，长叹了一口气，“我好伤心啊。” “我们都是固定工资。”花啸篱说。 言下之意，是这样的“照顾”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完全是一种负担。 “哼，”丽丽假装生气，“我要投诉你咯！” 花啸篱终于看向她，一脸郁闷：“对不起。” 丽丽咯咯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 花啸篱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个盒饭，嘀咕道：“一点也不好笑。”他说完抬起头，“香菇鸡丁饭，是谁的？” “我，”叶逢举起手，“谢谢，辛苦了。” 花啸篱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他，顿时眼睛一亮，捧着盒饭快步走了过来。 待叶逢接过了盒饭，他依旧站在叶逢桌边，低头看着叶逢，不说话，也不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叶逢问。 花啸篱对他笑，语调变得生动了不少：“又看到你了。” 周围的同事纷纷看了过来。 叶逢莫名有点儿小嘚瑟，也冲花啸篱笑了笑。 “叶逢，是相逢的逢，相逢是一种缘分，”花啸篱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很有缘分。” 第42章 说好了养我的 周围一片安静。 叶逢尴尬得整个身体都紧贴在了椅背上，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很确定，他的新同事们此刻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俩。 可眼前的男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周遭的视线，视线只黏在他一个人身上，一脸认真，嘴角还微微带着笑。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花啸篱浅浅地叹了口气，嘟囔道：“还是不方便啊？” 叶逢尴尬地冲他笑了两声：“呵呵。” “好吧，”花啸篱说，“我下次再来问。” 他说着转过身，一边走一遍低头收拾手上的空塑料袋。 这时，安静旁观了许久的丽丽突然开口：“小花，你跟叶逢很熟吗？为什么想去他家呀？” 花啸篱头也不抬，把塑料袋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十分随意地答道：“嗯，他答应过要养我。” “啥？”叶逢差点站起来。 周围的看向他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 花啸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着手用力摆了摆：“不是不是……是那个……” 叶逢毕竟是新来的，大家对他了解有限，熟悉程度也不足以随意开玩笑，所有人表情都十分精彩，但愣是没有人提出疑问。 “我现在有工作，可以自己赚钱，”花啸篱说话时回身看向了叶逢，“所以不需要别人养了。” 叶逢很崩溃：“你在说什么呢？什、什么养不养的……” 花啸篱皱起眉来，显得有些为难，踟蹰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冲着众人说道：“我开玩笑的，哈哈。” 最后那两个字不是笑出来的，而是念出来的，效果极为诡异。 他说完转过身，捏着塑料袋快步离开了。 叶逢转向众人：“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没人应声。 叶逢想解释，苦于缺乏契机，痛苦万分。 他坐立难安，憋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又说道：“这个花啸篱，智力好像有一点点问题。” “他叫花啸篱？”丽丽感叹道，“好奇怪的名字啊。” 一旁另一个同事说道：“你们果然认识啊，连名字都知道。” “我来面试的那天去他们店里买过东西，”叶逢试图解释，“稍微聊了几句……” “他对你态度很不一般哦，”丽丽说，“好羡慕啊。他都不爱搭理我。” 一旁立刻有人吐槽：“你那样子，人家没被你吓跑就不错啦！” 叶逢没再插嘴。 他心中也有些古怪。 自己什么时候跟花啸篱说过要养他？自己只对同样叫小狸的可爱猫猫做出过这样的承诺。 叶逢心中突然一惊。 难不成他就是自己的小狸？小狸突然消失，会不会是因为变成了人类？ 不只名字，他们甚至连气质也有一点像！ ……怎么可能。 叶逢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又不是小说，猫猫才不会变成人呢。 花啸篱走出电梯时，依旧心有余悸。 好像一不小心又说了不合适的话。 他对此缺乏判断力，毕竟人类太奇怪了，很难琢磨。 但最近有人教了他一个小技巧：发现气氛不对，就立刻笑两声，然后表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他刚才严格照做了，应该已经顺利糊弄过去了吧？ 希望叶逢不要觉得他太奇怪。 至于旁人是怎么想，他完全不在乎。 走进便利店，他立刻听到柜台方向传来店长的声音：“小花，你是不是又吃了柜子里的烤肠？” “……我付钱了！”花啸篱赶紧强调。 “你付错了，”店长皱着眉叹气，“你吃的是甜玉米风味，付款的时候打成奥尔良风味的了。” 花啸篱试图回忆，大脑空空，于是摆烂：“差不多吧。” 店长不满：“你还想不想干了？” 花啸篱赶忙走到店长跟前，认真点头：“想的！” “那以后不要总是在上班时间吃商品！”店长强调，“一定要吃，至少结账的时候看清楚！总犯这种错误，跟不认识字似的。” 有什么办法呢，他确实是不太认识。 这些日子他每天争分夺秒疯狂学习，脑子都快炸开锅了，能记住现在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这些话，花啸篱没法说。 他答应过，绝对不能把自己身世经历告诉任何一个人。 虽然店长愿意收留他，多少也知道他来历特殊。但他是一只很讲信用的猫，答应的事，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做到的。 叶逢下班时整个人紧张兮兮的，生怕花啸篱又会在老地方等着。 走出办公大楼，他立刻向便利店的方向望去。 视线中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叶逢不敢放下心来，赶紧向着地铁的方向前进。 直到彻底从便利店门口经过，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可与此同时，他心中莫名冒出了几分空虚，仿佛是在遗憾一般。 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男人让他联想起了小狸，爱屋及乌，所以产生了好感？ 叶逢抬起手，在脑袋上挥了挥，试图打散那翻不合理的猜想。 他的小狸是一只非常聪明又机灵的猫咪。 花啸篱笨头笨脑的，明显不一样。 那之后几天，办公室里每天都有人叫便利店的盒饭外卖，每次都是花啸篱负责送上来的。 叶逢提心吊胆，生怕这个人再说些什么怪话引人误解。 所幸花啸篱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行为十分不妥，非常收敛，每次见面都会主动对他笑，但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稍微熟悉了一些后，丽丽主动找他八卦了一番，听过来龙去脉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帅哥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呀！” 叶逢差点儿当场喷了。 “不可能吧，”他赶忙否认，“我长得那么路人……” “你也太谦虚了，”丽丽说，“你来第一天我们私底下就庆祝过办公室里终于有养眼的男孩子了。”她说着转头看向另一位同事，“是不是，你还叫他小可爱呢。” 另一位同事一脸尴尬：“你这张嘴真是……少说两句吧。” 丽丽眨巴眼睛：“我又怎么啦？” 叶逢有点儿害羞，笑了笑，没出声。 虽然一开始被花啸篱害得闹了个大尴尬，但总的来说，工作还算顺利。 好像真的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 又过了一周，叶逢久违地去了一次当初与小狸结缘的小区。 理由有点好笑。 胖丁在他家住了大半个月，居然又胖了。 叶逢对此高度紧张。 猫咪胖胖的当然是很可爱，但过了度会对健康造成威胁。既然已经带回了家，就要对这个小家伙负责，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叶逢认真做了一番猫咪减肥的功课，发现自己之前选购的猫粮似乎不太适合胖丁这样的肥猫。 它胃口大，又不爱动，在瘦身成功以前，最好是多吃罐罐，或者选择专用的减肥猫粮。 重新为胖丁添置了口粮后，家里原本的大袋猫粮和小零食就变得多余了。 于是叶逢联系了陆阿姨，打算送去让她用来喂小区里的常驻猫口。 可能是对再次见到小狸依旧怀有期待，叶逢早早便出了门，到达后离和陆阿姨约好的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 他给陆阿姨发了条消息，提着猫粮去了猫咪们经常出没的花园。 小区里亲人的猫咪不少，其中有些还认得他，见他手里有吃的，主动过来同他贴贴。 他正蹲在地上逗着猫，忽然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假山另一侧传来。 好像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另一个喂猫阿姨。 “作孽哟，本来可以去享福了，突然遇上这种事。” 同他对话的是一个中年大叔。 “那个小伙子还在找它吗？” “这几天好像没看到了，听说他把胖丁带回去了。”阿姨说道，“就是那个特别胖的。” “怪不得最近没看到那个大胖子，我还担心它和山大王一样……” “胖丁命好，有福气，”阿姨说，“哦对了，要是那个小伙子再过来找，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吗？陆阿姨特地叮嘱的，怕他知道了以后会伤心。” 叶逢愣愣地听着，手心阵阵发凉。 他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快步绕过了假山，开口道：“你们刚才是在说那只长毛梨花吗？” 阿姨和大叔惊讶地看着他。 “它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叶逢问。 身后传来陆阿姨的呼唤：“小叶，人呢？在不在？” 在叶逢的再三追问下，陆阿姨支支吾吾地告诉他，小狸可能是死了。 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消息。 大约是在叶逢来接猫的两天前，一只长毛梨花在离小区大约十分钟路程的街口被车撞飞了出去，当场流了一地的血。 陆阿姨听说后特地去看了一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地上依旧还残留着铁锈色的痕迹。 她想着叶逢已经把胖丁带回了家，应该不会再执着寻找，怕叶逢听说后会难过，所以瞒了下来。 “人各有命，猫也是一样的，”陆阿姨安慰他，“以后要是见到长得像的小猫，说不定就是它投胎转世，到时候再接回家吧。它那么喜欢你，会主动来找你的。” 叶逢勉强着笑了笑。 和陆阿姨分别后，他又在小区花园里转了两圈，舍不得走。 最初与小狸相遇的假山还是原来的模样，上面躺着的却是陌生的猫咪了。 他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小狸过去最爱呆的角落，无意识间唤了一声：“……小狸。” 第43章 小珍珠 叶逢惊讶地回过身，在他背后站着的，是前些天刚认识的另一位“小狸”。 花啸篱对他笑了笑，走到了他身旁，也蹲了下来，问道：“什么事呀？” “不是，那个……”叶逢有点儿尴尬，“我是在叫猫。这儿有一只猫，名字和你的很像。” 花啸篱轻轻地“哦”了一声，很干脆地接受了自己和猫咪名字相似的事实，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叶逢又看向面前的假山。 在假山最高峰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平台，视野极佳。小狸以前喜欢趴在那儿晒太阳。 它总是很警觉。只要有人靠近，它便会立刻起身，然后轻巧的跳开，躲得远远的。 叶逢是唯一的例外。 他每次刚走近，小狸都会警惕地支起身来，待看清他的面貌，又会缓缓地趴回去，抖一抖耳朵，继续安逸地享受阳光。 假山不高，叶逢抬起手来，正好能勉强摸到它的小脑袋。 叶逢刚得到它的认可时姿态十分卑微，即使手酸也依旧珍惜这样的亲密机会，咬着牙举着胳膊在它身上反复揩油。 之后越来越熟悉，他发现小狸这猫其实挺傲娇的。表面上爱答不理，骨子里也有黏人的一面。 若他故意不靠近，只在附近晃悠，小狸安静地等待一会儿，便会主动起身，步履轻盈地跳到他的面前。 叶逢走到路边的长椅旁，它也跟着，见叶逢坐下，就跳上椅子，坐在叶逢的身边。 叶逢一直觉得它有灵性。 “小狸非常非常特别，”叶逢说，“很高傲，不爱搭理人，独来独往的……但它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 他说着看向身旁的花啸篱，正想再说什么，惊讶地发现花啸篱的面颊竟微微泛着红。 “我说的是那只猫咪！”叶逢怕他误会，赶紧解释。 “嗯，我知道。”花啸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长椅，“去那儿坐一会儿吗？” 蹲久了怪累的，叶逢欣然接受，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两人一同坐在了长椅上，叶逢再次陷入回忆。 小狸有一次把脑袋搁在了他的大腿上。 它摆出最标准的农民揣，仰着下巴把叶逢的大腿当做枕头，眼睛眯成两条缝儿，大尾巴软趴趴地躺在身后。 叶逢保持着下身一动不动，换着各种角度给它拍照，拍一会儿再抽空揉揉它的脑袋或者背脊。 小狸享受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两只前爪依次搭上了叶逢的腿。 叶逢以为它是要整个爬上来，受宠若惊。 可那之后，小狸却没有继续向前，两只小肉垫就这么左右来回缓慢地在他大腿上来回踩，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在给他按摩似的。 小狸虽然不胖，但体型比普通猫咪大上一圈，挺沉的，小小的爪子单独踩在他腿上压强不小，有点疼。 叶逢不明所以，又舍不得打扰，于是强忍着，还拍了一段小视频。 回去分享给养猫的朋友看，被告知这是在踩奶，说明猫咪感到十分放松安逸，并且非常喜欢他。 原来小猫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藏不住的。 “那你很喜欢小狸吗？”身旁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叶逢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我好想它。” 花啸篱并没有像他预料中那般询问“它怎么了”，只是远远地望着假山，若有所思。 叶逢倾诉欲强烈，继续说道：“我本来想好了，只要搬出宿舍，就立刻来接它回家。” “为什么不来？”花啸篱问。 “来了，它不见了，”叶逢说，“我好不容易准备好一切，兴冲冲赶过来，它却不见了。” “这样啊……”花啸篱咕哝了一句，然后说道，“你准备得太久了，它等不及。” 叶逢听着愈发难过，点了点头：“……是我不好。” 他说着，鼻头忽然一酸，接着眼眶便湿了。 “要是我租房子的时候果断一点，别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的，也许我们现在已经生活在一起了，”他说着便有些哽咽，“……我好后悔，我好想它。我真的很喜欢它。”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逐渐口齿不清：“我连它最后被清理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它那么漂亮，那么爱干净，就这么在马路上被……” 身旁的花啸篱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逢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说个不停：“它会不会怪我呢？我说好养它的，它那么聪明，肯定能听懂吧？它会不会对我失望？它如果投胎了，还会不会愿意来找我？我真的好想它……” 他扑簌扑簌掉了会儿眼泪，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抬起手来胡乱抹了抹脸：“对不起，跟你说这些，谢……” 他说着转过头，看清花啸篱的面孔后瞬间愣住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花啸篱竟也满眼泪水，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你怎么……”叶逢惊讶。 花啸篱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抬起手臂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你为什么哭？”叶逢问。 花啸篱摇头，抽抽搭搭的：“听你说的，很难过。”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强势凶悍，只显得可怜又可爱。 叶逢方才还担心自己的失态会被嘲笑，没想到花啸篱竟能如此共情。好多愁善感的一个男孩子。 叶逢长到那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为自己的悲伤而落泪。 胸口暖暖的，伤心也缓解了许多。他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了一张给花啸篱：“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花啸篱眼睛红红的，“提供了帮助才会被感谢。” “谢谢你陪我，听我说这些，”叶逢对他笑了笑，“我感觉好多了。” “哦，”花啸篱擦干了眼泪，“不客气。”他把湿哒哒的纸巾攥进了手中，又说道，“它会来找你的，它喜欢你。” “嗯，”叶逢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男生坐在一块儿哭唧唧的，画面多少有些诡异。 叶逢冷静下来后有点儿不好意思，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开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住在这个小区吗？” “以前住过，”花啸篱说，“今天休息，过来转转。” “那你很有可能见过小狸的！”叶逢比划起来，“它是一只长毛狸花，长得非常非常漂亮，特别帅气，可威风了，是这附近的猫咪老大！其他猫咪看到它都会夹紧尾巴！” 花啸篱用手指抓了抓下巴，不知为何，好像在不好意思。 “见过吗？”叶逢问。 “可能……听说过一些吧，”花啸篱眼神闪烁，“是不是很霸气，还很聪明，身手敏捷，有很多小母猫喜欢它！” “这就不知道了，”叶逢说，“我印象中它好像异性缘不太好，也没见它跟哪家小美女走得近。”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附近偶尔也会有外来的没有绝育的猫咪，但生下来的小猫没一个像它的，可见它在这方面不太受欢迎。说不定以猫咪的角度看它挺丑的？” “……也许它只是没那么随便。”花啸篱说。 “哈哈哈哈哈，它是一只猫啊，”叶逢笑道，“有小母猫主动贴贴，肯定把持不住的。公猫都不敢和它抢，又没绝育，却一个小猫崽都没有，说明它就是不受小姑娘喜欢。” “……” “它的蛋蛋有那么大呢，”叶逢抬起双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两个圈，“应该是很有活力的吧！” 花啸篱一脸为难地移开了视线。 “好可惜啊，”叶逢说着，又伤感起来，“如果有它的孩子就好了，我可以带回家，也算有个寄托。” 花啸篱却有不同观点，而且显得很不高兴：“你的想法很下流，小狸只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 “你是不是因为跟它名字听起来像，所以代入了？”叶逢问。 花啸篱扭头：“我听说的小狸就是这样的。” “你真的知道它呀？”叶逢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说，它只跟我一个人好？” 花啸篱点头。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吧！”叶逢说。 花啸篱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否认。 “怪不得，”叶逢恍然大悟，“你会主动跟我搭话，还说见过我……” 话说到一半，叶逢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说道：“我约了朋友一起吃饭，得走了。” 花啸篱明显很舍不得，可怜巴巴地看他。 “下次有机会再聊吧，”叶逢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些无聊的话。” “不无聊。”花啸篱说。 叶逢心里暖暖的。 “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他举起手机。 “你找我的话，可以打便利店的固定电话。”花啸篱说。 “不方便吗？”叶逢问。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花啸篱明显很愿意亲近他，怎么会连手机号码都不愿意说。 “我没有这个东西，”花啸篱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也不会用。” 叶逢震惊。 现代社会，居然还有生活在城市、拥有稳定工作却没有手机的成年人。 就算花啸篱是个傻子，家里人也应该给他佩戴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才好放心吧？ “这个东西是不是有很多用处？”花啸篱问，“除了能隔着很远说话，是不是可以拍那个……照片？” 叶逢点头：“还可以看时间，上网，装不同的app就会有不同的功能。你平时上网吗？” 第44章 我很聪明 叶逢不由得担心起来。 花啸篱未免太傻了，不只脑子不好使，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 也不知他的家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放他独自出门。 “这个东西，要多少钱？”花啸篱问。 “有各种价位的，便宜的几百块，贵的上万。我这台三千多，算是比较普通的。”叶逢说。 花啸篱听着，低头掰起了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个、十、百、千、万……” “我真的得走了，”叶逢实在不放心，“你家住在哪里？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的，”花啸篱对他笑，“我聪明，学东西很快的！” “呵呵，”叶逢憋了两声笑，“好厉害。那你没事儿别再外面晃悠了，早点回家，知道吗？” “好，”花啸篱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花啸篱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我现在可以去你家了吗？” “……” “哦，不行对吧，”花啸篱抓了抓头发，“我明白了。改天我再问问。” 叶逢竟产生了一丝动摇。 不过眼下也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 “我先走啦，”他对着花啸篱摆手，“改天见。” 起身后，他沿着小区花园的道路向外走，时不时回头张望。 花啸篱站在原地目送他。 视线对上时，他便很自然地冲叶逢露出笑容。 叶逢忽然一阵恍惚。 小狸还在的时候，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画面。 他在离开时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每次向身后看去，小狸都蹲在原处，见他转身，尾巴会无意识地温柔甩动。 花啸篱真的好像小狸。 叶逢有点儿止不住自己的念头了。 一只猫咪忽然变成了人类，缺乏人类社会的常识，也很正常吧？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漫画，猫猫为了向人类报恩也变成了人，然后以身相许。 叶逢脸一下子红了。 自己是有多不愿意接受小狸离去的事实呀，已经寻求自我安慰到了这个地步，开始胡思乱想了。 再说了，猫猫变成人的统一设定，脑袋上应该有两个可爱又毛茸茸的猫耳朵才对吧！ 花啸篱根本没有，猫猫失格。 当初答应好的，面试成功要请朱磊吃饭。 朱磊听说他正式收养了一只猫咪，表现得十分欣慰。 待看过胖丁的照片后，他大惊失色：“这么大一坨！” “十六斤半呢，”叶逢笑道，“确实是太胖了。”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那种威风凛凛的长毛猫呢，你对猫咪的审美还挺多元的嘛。”朱磊说。 “其实本来没有觉得它有多好看啦，”叶逢感慨道，“但是带回家以后每天相处，想到这是自己的猫，就觉得这小家伙越看越可爱了。” “你管这叫小家伙？”朱磊问。 “……胖家伙，”叶逢笑道，“一辆猫猫车。” “猪猪车还差不多，”朱磊说，“手感肯定很好吧？” 叶逢用力点头。 单说摸上去的用户体验，其实胖丁远胜小狸。 小狸的毛发浓密，十分蓬松，看上去很大一只，但摸起来一把骨头，没什么肉，沿着背脊一路往下，隐约还能感受到脊椎骨的形状。 胖丁就不一样了，皮下脂肪丰富，浑身上下哪儿都是软绵绵的，超大号原始袋的手感能让人一秒上天堂。 “我也想摸，”朱磊心动了，“它怕生吗？” “不怕的，很自来熟，跟谁都好，”叶逢主动邀请，“要来我家吗？” “要！正好，你搬家以后我还没去过呢！”朱磊说。 受限于资金，叶逢租的房子除了厨房和卫浴外只有一个房间，但空间还算宽敞，有三十个平米。 只是如今这点地方已经被大型猫爬架和刚到货的猫猫罐头占据了半壁江山。 买猫爬架时，叶逢反复斟酌，最后一咬牙，买了个特大号的。 毕竟小狸可是个山大王，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假山。家里面积已经不太够，必须增加一点立体空间才好让它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它能跳上去吗？”朱磊仰头看着猫爬架问道。 “不知道，没见过，”叶逢很心酸，“它平时会去的最高的地方就是我的床。” “……那岂不是成了大型垃圾，”朱磊感叹，“这东西不便宜吧？” 叶逢苦笑。 “真的好好摸，”朱磊抱着胖丁，两只手插在胖丁腋下，一脸梦幻，“这也太享受了，你小子过得什么好日子。” 胖丁被迫像人类一样坐着，乖乖的一动不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时不时发出略显粗哑但也十分可爱的短促叫声。 “不敢想象晚上睡觉的时候塞在被窝里会有多美好。”朱磊说。 “会打呼，还会踹你的脸。”叶逢说。 朱磊低头看向大腿上安逸的肉团子：“……没事，我愿意原谅它。” 叶逢笑道：“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找它玩呀。” 新的一周，叶逢中午又和同事一起叫了楼下的便利店盒饭外卖。 谁知送餐的居然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 大叔身材魁梧，长得有点儿霸道，但服务态度比花啸篱好一截，全程面带微笑，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怎么是店长你呀，”丽丽很失望，“小帅哥呢？” “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店长大叔说，“偶尔也看看老帅哥，换换口味嘛。” 叶逢在一旁听着，虽没吱声，但心中也一阵遗憾。 明明不久前还避之不及，可现在，居然有点儿想念那家伙了。 “他是不是故意偷懒，不肯送呀？”丽丽问。 一旁有人打趣道：“怕你哪天真的投诉他呗！” “不对，不可能，”丽丽说，“他不想见我，难道也不想见小叶吗？” 叶逢突然便被点名，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正在分餐的店长大叔看了过来，笑道：“你就是叶逢对吧？” 叶逢点了点头。 “那小子总提起你，”店长大叔说，“你们感情很好吧！” 这不是一个可以否认的时刻。 叶逢心中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丽丽眯起眼来，意义不明地“啧”了几声。 中午没见上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叶逢不知怎么的心理总惦记着，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走出办公楼后几经犹豫，最后还是走进了花啸篱工作的那家便利店。 店里没什么客人，花啸篱正所在柜台后头的角落里低头摆弄什么，听见电子铃声，他拖着长音用毫无生气的语调念道：“欢迎光临——” 叶逢走到柜台前，惊讶地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台手机。 “嗨？”叶逢出声招呼。 花啸篱瞬间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叶逢！” “你买手机了？”叶逢问。 “嗯，中午刚去买的，”花啸篱叹气，“但是好难用啊。” 叶逢伸长脖子看向他的屏幕：“不擅长电子产品？” “电子产品是什么意思？”花啸篱问。 “呃……”叶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就是一些消耗电力运作的产品？比如手机，或者电脑。你看你们的自动收银机，也是电子产品。” 花啸篱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确实不擅长。” 毕竟有智力缺陷，也不奇怪。 叶逢动了恻隐之心：“要我教你吗？” 花啸篱立刻点头，然后问道：“要怎么做，才能在家里也看到你的脸呢？” “视频通话对吧，”叶逢伸手接过了手机，“你得先下载一个通讯软件……哦，已经下载了呀？” “店长帮我下的，但他也搞不懂那个‘注册账号’，他说平时都是女儿给他弄的。”花啸篱说。 叶逢笑道：“我来吧。” 五分钟后，花啸篱拥有了自己的账号。 “现在你想和谁联系，只要添加对方的好友就可以了，”叶逢向他演示，“你看，就点这里。” “我要和你联系！”花啸篱说。 叶逢麻利地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点击搜索，然后发送了申请。接着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选择接受。 “喏，你看这个窗口，”叶逢说，“现在我们就能随时说话啦。按这里，可以发语音。按这里，就可以输入文字。” 他说着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了“你好”两个字，点击发送后，花啸篱的手机屏幕上蹦出了一个新的小气泡。 花啸篱一脸新鲜，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手机上输入了“你好”，按下了发送。 “嗯嗯，聪明！”叶逢对他进行表扬。 花啸篱很得意，又问道：“这上面的‘猫咪王子’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昵称，”叶逢说，“猫咪主宰。” 花啸篱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认错字而不好意思，看着屏幕嘴里默念了几遍后问道：“我的昵称是什么？” “我输入了你的名字，你随时可以改，”叶逢拉着他的手，在屏幕上操作，“在这里。” 花啸篱看着自己的名字，感叹道：“我的名字笔画好多，好复杂。” 而且很奇怪。叶逢忍着，没把吐槽说出口。 “你为什么会给猫咪起这么复杂的名字呢？”花啸篱问。 “啊？”叶逢没明白他的意思。 “啸篱，”花啸篱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你起的吗？” 叶逢总算明白了过来，感情他至今都没意识到猫咪的名字跟他是不一样的。 第45章 叶小狸 “名字错了？”叶逢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那天花啸篱向他展示的便签本虽然笔触稚嫩，但确确实实就是这三个字呀，自己方才应该没有输入错误吧？ “没有，没什么，”花啸篱放下手机，表情尴尬，“我经常说怪话，你不要理我。”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客观的。 “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在这个里面看到你的脸呢。”花啸篱说。 “哦，视频通话的话点这里……”叶逢示范完毕，保险起见提醒道，“不要随便点哦，会不礼貌。” 花啸篱严肃点头：“那我认真地点。”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没事的话突然给人打视频会很突兀。”叶逢解释。 “人类真是麻烦。”花啸篱点评道。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花啸篱愣了愣，抓了抓脸，不知为何笑了：“对，我是人。”他说着不等叶逢表示疑惑，又问，“那如果我有事是不是就可以点这个视频？比如，我突然很想你，可以点吗？” 他说得一脸认真，眼神亮亮地凝视着叶逢的面孔，叶逢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想视频的话，记得先发消息跟我说一声，等我回复了再打。”他说。 花啸篱很高兴地点头：“嗯嗯。” 离开便利店时，叶逢莫名心情十分愉快。 花啸篱虽然脑子不好使，人傻乎乎的，但也因此显得纯真可爱。他外表与内在的巨大反差最初会让人感到不适应，但逐渐习惯后，又能品味出一些独特的趣味。 只是不知道这男孩子究竟为什么那么亲近自己呢？ 总不能是误会自己给猫咪起名叫“啸篱”，所以产生了亲近感吧？ 或许智力发育不良的人会拥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不过，所谓眼缘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玄妙的。就好像小狸，明明对所有人都高冷，却愿意同他亲近。 自己究竟哪一点打动了那只猫咪，叶逢至今没有头绪。 他一路胡思乱想，上了地铁后没一会儿，收到了花啸篱发来的消息。 ——想你了，可以视频吗？ 叶逢有点懵。 距离他俩道别还不到二十分钟。是小朋友刚拿到新玩具，还在兴头上，所以迫不及待想试试吗？ 叶逢无奈地输入回复。 ——我在地铁，信号不好的，没法视频。 按下发送，他发现花啸篱已经改掉了自己的昵称。他们的对话窗正上方赫然写着：叶小狸。 叶逢目瞪口呆。 ——你的名字怎么回事？ 他问。 花啸篱打字速度感人，正在输入的提示断断续续显示超过一分钟，消息才终于蹦了出来。 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应该叫这个的。 叶逢满头问号。 花啸篱又开始输入，许久后发来一条： ——什么是信号？ 这可真是为难叶逢。有些生活中的词汇虽然使用时明白含义，但要用语言表述和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正苦思着，屏幕上猛地跳出了一了好长一条消息。 ——信号是表示消息的物理量，如电信号可以通过幅度、频率、相位的变化来表示不同的消息。这种电信号有模拟信号和数字信号两类。信号是运载消息的工具，是消息的载体。 叶逢暗暗感叹，进步好快，居然已经学会○度搜索和复制黏贴了吗？ 正打算夸夸他，花啸篱又发了一条。 ——看不懂欸 叶逢也看不懂，胡乱解释： ——反正就是必须要有信号才能打视频。信号不好的时候可以打字聊天，视频连不上。 花啸篱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 ——那下了地铁，可以视频吗？ 他真的好急。 是才刚注册的账号里暂时没有别的好友，所以只能盯着自己不放吧？ 这小可怜，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其他朋友。 他还没回复，花啸篱又慢慢吞吞地输入起来，片刻后，新消息来了。 ——看，我学会了换头像！ 花啸篱原本的头像是叶逢在注册时随手上传的手机出厂自带壁纸。此刻他刷新资料，图片赫然变成了一个手写汉字：狸。 字迹依旧不算漂亮，但比起前阵子见过的歪歪扭扭的模样，已经端正许多。 ——怎么样？ 花啸篱问。 叶逢觉得好笑，又不禁感到古怪。 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本能地逃避小狸已经离去的事实，还是花啸篱表现得确实太过引人联想。 纠结过后，他问道： ——你喜欢小狸这个名字吗？ 花啸篱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喜欢啊！ 叶逢看着这几个字，忽然有些高兴。 可能是下意识已经代入了吧，就好像是真正的小狸对他给予的名字进行了肯定。 要是小狸也觉得满意，那多好呀。 下了地铁后，叶逢还要再走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到家。 边走边打视频有安全隐患，所以虽然花啸篱很急，叶逢还是让他再多等了会儿。 到家后，胖丁立刻拖着胖鼓鼓的身体前来迎接，绕在叶逢脚边“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叶逢知道，这其实不是想念自己的意思。 这胖家伙是在抱怨，它饿坏了。 猫猫减肥和人类一样，本质遵循的还是一个原则：消耗＞摄入。 具体来讲，无非是管住嘴迈开腿。 胖丁哪一样都做不到，只能由叶逢这个监护人来进行管理。 他根据购买的猫粮包装上的营养成分表认真计算了每天投喂的标准分量，考虑到那对胖丁而言可能是超级减量很难立刻适应，于是又稍微增加了一点儿作为过度。 胖丁现在一天吃两顿，早上的那份叶逢出门前喂，装在特地买来的慢食球里，胖丁必须不断地滚动小球，猫粮才会从球上的小口里一颗一颗掉出来。 这样可以吃得更久，也让胖丁在进食的同时进行运动。 现在暂时还看不到太明显的成果，但胖丁明显很不满意。 “再忍一忍吧，晚上吃罐罐哦。”叶逢揉搓着它的脑袋，“你越叫只会越饿。” 胖丁显然听不懂，依旧“咪咪呜呜”嚷个不停，怪吵的。 叶逢有点儿不忍心，但考虑到孩子的健康，还是强行忍住了给它加餐的冲动。 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去洗了个手，回到房间时，胖丁总算安静了。 这个从来都没什么脾气的胖猫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钻进了床底，不理人了。 叶逢正想趴在地上看看它，摆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拿起一看，是花啸篱等不及了。 ——还没有下地铁吗？ 差点儿把他给忘了。叶逢想了想，主动地给对面发去了视频申请。 铃声响了三秒，被切断了。 拒接通话的花啸篱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没了？ 叶逢哭笑不得。 ——还记得我刚才教你的吗？你打给我试试？ 发送后没一会儿，屏幕上蹦出了“叶小狸”发来的视频申请。 叶逢点击确定，几秒种后，画面跳转，并没有出现花啸篱的面孔，而是两条长腿和两只光光的大脚丫子。 从拍摄角度看，无疑是花啸篱正躺在床上，开着后置摄像头。 主动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的叶逢同他打招呼：“嗨，看见我了吗！” 画面里的脚丫子晃啊晃，手机里传来花啸篱高兴的声音：“看见了！” 见不到长相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尤为清醇，虽然带着明显的兴奋感，语调却并不急促，温温柔柔的。 “你有没有看见屏幕上那个相机图标？点一下，切换到前置摄像头，我就也能看见你的脸了。”叶逢说。 “相机图标？”花啸篱问，“什么样子的？什么是相机？” “相机……就是拍照的东西。” 花啸篱很茫然：“拍照不是用手机吗？就是我们视频的这个东西。” 叶逢看不到他强势的面孔，不自觉变得嚣张了起来，忍不住把吐槽说出了口：“你到底多没常识啊！” 花啸篱没吭声，但原本晃晃悠悠的脚丫子瞬间停止了动作。 叶逢叹了口气，继续耐心指导：“右下角第二个，方方的那个。” “哦！”花啸篱应过后没一会儿，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他的脸。 “对，聪明，就是这样。”叶逢表扬。 手机里的花啸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视频里的他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少年人特有的清新和傻气，看起来更少了几分距离感。 “相机就是专门用来拍照片的东西，对吗？”他问叶逢。 “对，就差不多长那个图标的样子。”叶逢说。 花啸篱点了点头，接着问到：“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叶逢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切换成了后置镜头：“喏，这就是你整天嚷嚷着要来的地方，很小的，没什么意思。” 花啸篱看得很认真，问道：“那个又长又方又圆的是什么东西？白白的那个。” “你是说那个？”叶逢伸手指了指，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笑道，“那是猫爬架，给猫咪用的。” 花啸篱明显不明白。 “这都没见过，其实你是穿越来的古代人吧，”叶逢说，“把这个放在家里，猫猫就可以跳上去玩儿啦！” 花啸篱恍然大悟，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给小狸买的，它以前喜欢趴在假山上，应该会喜欢这种东西，”叶逢唏嘘，“可惜，没用上。” 第46章 好心疼哟 视频通话的画质并不算清晰，叶逢却仿佛隔着镜头看见了花啸篱眼睛里散发出的晶亮亮的光。 “真好啊，”他喃喃道，“看着就想爬一下。” “可别，”叶逢笑道，“你上去肯定会压塌掉，我好不容易才拼起来的。” 受限于资金，他买的是需要自己组装的款式，收到以后部件众多，看得他眼花缭乱，对着设计图拼搏了一整天才终于组装完毕。 在组装的过程中，他不断幻想着未来小狸趴在上面的可爱模样，动力十足。 ……可有没有可能，若没有这个猫爬架，自己就可以提前两天去接小狸回家，小狸也不会遇上意外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叶逢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花啸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放心，我不爬。”他说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也爬不到，在你家呢。” 意思是，他来不了。 “你已经看到啦，我家就这么点地方，啥也没有，没什么意思的。”叶逢说着，又把镜头转了转，“喏，没了。” “那么大的可以爬的地方，怎么会没意思呢！”花啸篱说。 叶逢不由得担忧，若邀请他来做客，这家伙会不会真的试着去爬一下。 “那个是什么东西？”花啸篱又从镜头里看到了什么，好奇问道，“那边那个看起来碎碎的，是什么？” 叶逢方才正拍到桌子，闻言走近了些：“哪个？” “右边那个，有黑的有银的那个。”花啸篱说。 叶逢视线一路寻过去，很快惊讶不已。他伸手把那东西拿了起来：“你是说这个？” “对，这是……”花啸篱认真看了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是钥匙！是钥匙对吗？” 叶逢松了口气：“对。我还以为你连钥匙都不认识呢。” “我以前见过，但长得不太一样，”花啸篱还挺得意，“我举一反三，一下子就猜到了。” “……真棒，”叶逢说，“真聪明。” 花啸篱嘿嘿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有那么多钥匙？” “不是我的，我朋友周末来我家玩儿，不小心拉下了。”叶逢说。 花啸篱听着忽然愣住了，脸上的笑意明显淡去。 叶逢正想问他怎么了，话到了嘴边，猛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的朋友啊……”花啸篱一脸失落，低声念道，“朋友才可以去你家，对吗？” “呃……”叶逢尴尬地解释，“我们是大学同学，认识好多年了，关系非常好。” “哦，”花啸篱点头，又问，“只有认识很多年，才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当然不是。”叶逢说。 “那我怎么样才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呢？”花啸篱说，“我想去你家。” “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来我家呢？”叶逢问。 “因为，因为……”花啸篱似乎难以启齿，“反正，我就是应该要去的。” “你这样说，我不明白。”叶逢说。 花啸篱郁闷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不能去，是吗？” “……那倒不是，”叶逢笑了一声，“可以来的。” 原本懒懒散散靠在床背上的花啸篱瞬间坐直：“真的？” “下周末吧，”叶逢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可以爬我的猫爬架。” 他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花啸篱虽然智力缺陷，内在完全是个小孩子，但个性纯真可爱，又对他抱有毫不掩饰的好感，他早已默认了两人是朋友，自然没理由再拒绝花啸篱前来做客的要求。 “好，我会克制住。”花啸篱严肃点头。 不是，难道他是认真的？这需要克制吗？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叶逢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镜头晃了晃，花啸篱好像又躺了回去。 方才他起身时能看到一些背景，他身下那张床十分狭窄，只比他的身体略微宽上些许，造型简陋，有点儿像叶逢前些天见过的公司同事午休时用来睡午觉的简易折叠床。 “你这是……在家里吗？”叶逢问。 “算是吧，”花啸篱主动问道，“你要不要也看一看我住的地方？” 叶逢点头：“好啊。” 花啸篱已经掌握了诀窍，很轻松地切换成了后置摄像头：“喏，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的房间！” 他语调轻快，可叶逢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却是当场愣住。 “这是仓库吧？”他问，“你住在便利店仓库里吗？” 镜头里所谓的房间空间十分狭窄，两旁都是排列整齐的货架，上面东西摆得满满当当，仅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还挤着若干纸箱，显得极为逼仄。 “嗯，”花啸篱的语调听着却是挺欢快的，“不过我不能邀请你进来玩儿，店长说这里只有员工可以进入。” “你就住这种地方？”叶逢心情十分复杂。 这样的住宿条件，可以说是糟糕至极，甚至可能有安全隐患。 花啸篱未免太可怜了。 “挺不错的吧？”花啸篱说，“很有安全感！” “不错，挺好的……”叶逢勉强挤出笑容，说得言不由衷。 “嗯，”花啸篱熟练地切回了前置摄像头，冲着他笑道，“不过，还是你家更好。” 那当然，叶逢的家再小，至少是个人住的地方。 “咦，”花啸篱皱起眉头，“上面那个框框怎么变成红色了？” “什么框框？” “啊……有字说电量不足，”花啸篱说，“这个我知道，要充电了！因为它是电子设备！” “那你快去吧，”叶逢说，“明天再聊。” 花啸篱有点舍不得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好的，明天见。” 切断了视频，叶逢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啊？如此明显的智力问题，却不跟家人住在一块儿，甚至没有一个正经的住所，管便利店的仓库叫“家”。他的家人都在哪里呢？ 花啸狸好像根本没有接受过应有的教育，也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人能关心他照顾他。 太让人担心了。 忧心之际，耳边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唔~嘶~~唔~嘶~~” 很轻，很有节奏，偶尔停顿一下，但几秒种后又会继续。 叶逢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他的床底。 原来是胖丁睡着了，在打鼾。 居然忘记把这个可爱的胖家伙介绍给花啸篱了，他应该也挺喜欢猫咪的吧？ 家里养个宠物很方便的一点是，招待客人时若陷入尴尬无事可做，可以把猫捧出去给客人rua。 胖丁无差别亲人，很适合用来缓解气氛。 到时候还可以给花啸篱表演一下他最近自创的猫爬架减肥大法。 为了让胖丁运动起来，他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胖丁的晚餐是个小罐头。湿粮不能放慢食球，于是叶逢另辟蹊径，把罐头倒进猫碗后放到猫爬架的最顶端。 待胖丁为了美食哼哧哼哧攀登上去，吃上两口，他再虎口夺食，把碗拿走，放到地面上。 这胖东西虽然懒，但足够馋，饿起来还是挺拼的。 如此反复，胖丁爬上爬下吃得气喘吁吁，健身效果便达到了。 这过程很耗时间，毕竟胖子体力都不好，跑两次就累得不想动了，得休息。又或者吃了点儿以后不那么馋了，也会失去动力。 叶逢很有耐心，愿意不厌其烦地陪它。 既然已经把猫咪带回家，这便是他应尽的责任。 当天晚上，当他把最后一口猫罐头放上猫爬架顶端，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了花啸篱。 胖丁只是一只猫咪，但也会有自己在乎它的健康，愿意关心它陪伴它。 花啸篱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若有的话，他又怎么缺乏常识到这个地步呢？ 叶逢胸口酸酸的，越想越惦记，越放不下。 花啸篱蹲在纸箱里打盹，忽然被一声粗犷的男声吵醒。 “你怎么又在这里？”店长皱着眉头走了近来，“都说了让你去宿舍住。” 花啸篱仰起头来，一脸无辜：“……为什么，我喜欢这里。” “这里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店长走到箱子前，“你怎么又躲在箱子里？” “这里又没有客人在，”花啸篱很委屈，“我很讲信用的，没有在店里这么干过。” “怎么就非要挤在这种巴掌大的地方……”店长无奈，“这里连浴室都没有，你怎么洗澡？” 花啸篱一脸惊恐：“我昨天已经洗过了！” “那是昨天，”店长摇头，嫌弃极了，“……真脏。” 花啸篱撇嘴，消极抵抗。 人类真是好麻烦，居然还需要每天做洗澡那么可怕的事。 “你确定你今天睡这儿？”店长问。 花啸篱快速点头。 他最喜欢这样又小又窄的地方了。 “……行吧，”店长没辙，“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花啸篱站起身来，“我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啊？”店长回头，“什么事？” “从今天起，我改名叫叶小狸了。” “……” 花啸篱跨出箱子，拿起一旁正在充电的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向店长展示：“叶、小、狸。这么写。” 店长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他的脸，转身向外走去，嘴里嘟囔道：“神经。” 作者有话说： 小狸：我很有常识啊，跟叶逢打视频的时候特地爬出了纸箱子呢！ 第47章 舔舔 叶逢第二天中午没有叫便利店的盒饭外卖。 他和朱磊约好了见面，归还周末落在他家里的钥匙，顺便再一起吃顿饭。 两人约在了叶逢公司附近的商场。 商场地下两层全是各类美食，价格还算实惠，每天一到中午热闹非凡，全是附近办公楼里的上班族。 到了以后发现哪儿都排队，两人干脆进了一家快餐店。 才刚坐下，朱磊递过来一个袋子。 叶逢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全是猫咪零食。 “给胖丁的礼物，”朱磊笑容暧昧，“记得告诉它是我送的。” 叶逢有点儿无语：“……它又听不懂。” “谁说的，胖丁那么喜欢我，这才过了几天，肯定会记得我。”朱磊自信发言。 “它是个人都喜欢的，来者不拒，”叶逢笑道，“而且它现在正在减肥呢，每天饭都得限量，吃不了这些。” “小猫咪还玩身材焦虑那一套吗？”朱磊很不赞同，“胖一点多可爱！” “……你上次说它是猪。” 朱磊显然已经彻底被胖丁那一身软肉彻底折服，一脸慈爱：“那也可爱小猪。” “不能光顾着可爱，”叶逢解释道，“它太胖了，内脏脂肪堆积过多容易生病。到时候它受苦不说，以我现在的收入水平，根本治不起。” 这话很有说服力，还在艰难找工作的朱磊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又不死心地说道：“偶尔、稍微吃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偶尔吃一次的话，这里太多了，放久了会过期的，”叶逢想了想，问道，“你介意我把多余的拿去喂流浪猫吗？都是胖丁以前的小伙伴。” “也行啊，”朱磊无奈点头，“总比浪费好。” 毕竟他是可怜的无猫人士，这些东西带回去也用不上。 毕竟是工作日，吃完饭，交还了钥匙，两人很快分别了。 叶逢回公司时路过了便利店，短暂犹豫了几秒，走了进去。 午休时间，便利店还挺热闹的。花啸篱正站在柜台里给客人扫码结账，听见门铃声，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毫无生气地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看他手上的动作，倒是无比麻利，扫码装袋“欢迎下次光临”一气呵成。 送走了几位客人，他舒了口气，视线毫无焦点地在店里扫视了一圈，从叶逢身上路过，接着猛地又收了回来，那双原本显得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嗨，”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的叶逢笑着走到柜台前，“在忙呀？” “你中午怎么不在！”花啸篱说。 看来他是上来送餐时扑了个空。 “我朋友来找我，我就出去吃了，”叶逢说，“就是那串钥匙的主人，我还他钥匙。” “他粗心，把东西掉在你家里了，还可以跟你一起吃饭？”花啸篱皱眉，“那么好？不公平吧。” 这话逻辑听着怪怪的，好像跟他一起吃饭是什么奖励似的。 “只是顺便，”叶逢说，“就像我路过，顺便进来看你。” 他说话时手很自然地抬了一下，花啸篱注意到了他提在手上的袋子，凑近看了看，一阵欣喜。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他问叶逢。 叶逢笑出声来：“这是猫咪零食呀。” 花啸篱好像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笑了笑，接着便把手伸进了袋子。 叶逢本想等他看到包装上的猫咪图样再笑他几句，却不料花啸篱取出一根猫条后毫不犹豫撕开封口，塞进了嘴里。 “喂！”叶逢瞪大眼睛。 花啸篱美滋滋吸完了大半条，咂了咂嘴，发出肯定的声音：“好吃。” “……” “谢谢。”他说完，又继续嘬了起来。 “真、真的好吃吗？”叶逢不禁好奇。 空气中飘散着金枪鱼罐头的味道，闻着倒也不坏。 他喂猫时时常被罐头或者零食散发出的鲜美香味吸引，一直很想知道那些闻起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猫咪食品尝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好吃的呀，”花啸篱吃完了一整根，低头看了看包装，接着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凛，“啊……” “这是我朋友给我，打算拿去喂猫的。”叶逢告诉他。 花啸篱明显很尴尬，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没说话。 这模样实在有点可爱，叶逢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说一点咸味都没有，是不是？”他问。 花啸篱把猫条包装卷得小小的，丢进了垃圾桶里，轻轻地“唔”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也、也就一般吧，没有那么好吃，我不爱吃。” “还要吗？猫条有不同口味的。”叶逢忍不住逗他，“除了猫条，还有羊奶布丁和小鱼干。” 花啸篱张了张嘴，犹豫了会儿，别别扭扭地说道：“你给我的话，我还是要的。” “你吃点好的吧！”叶逢笑得不行，“周末来我家的时候我请你吃别的，这个就算了。” 花啸篱点头：“哦，好。”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也请你吃好吃的吧！” “什么？”叶逢很有兴趣。 花啸篱走出柜台，快步走到冷藏柜前，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包装好的小盒子。 走近后，叶逢从外包装上看出那是两个香草泡芙。 花啸篱动作麻利地扫了码，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付了款，接着献宝似的冲叶逢强调：“我已经学会用电子支付了！” “哇，好厉害呀，进步那么快！”叶逢说。 花啸篱得意地笑了笑，把其中一个泡芙递给他：“这个是新品，据说很好吃。” “你也没尝过？”叶逢问。 花啸篱拿起剩下的那一个：“我这就吃。” 叶逢笑得脸都有点酸了，问道：“你在上班吧？可以吃东西？” 花啸篱闻言撕包装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转了一圈，然后抬起手，把叶逢手里的泡芙拿走了。 “不请我啦？”叶逢惊讶。 “先不请了，你下班过来找我，”花啸篱说，“我们晚点再一起吃，好吗？” 这也太可爱了。叶逢胸口涌出奇怪的冲动，忽然很想摸一摸这位小朋友的脑袋。 当他回过神来，手已经举在半空了。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未免太唐突了。 正想把手收回再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却见花啸篱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很刻意地低下了头。 那动作，几乎是主动把头顶贴在了叶逢的手心。 再不摸摸他的脑袋，反而显得不礼貌了。 叶逢呆滞了半秒，下意识地在他柔软的、略微有些偏长的头发上揉了揉。 待收回手后，花啸篱又停留了几秒才重新站直，眼睛还眯着，笑着对他说道：“记得下班过来。” 那奇妙的手感一直残留在叶逢的手心。 下午工作时，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手掌，然后长时间地发呆。 花啸篱真的好像一只猫咪。 当他回忆在便利店里的那一幕，耳边仿佛响起了猫咪在感到舒适时会发出的呼噜声。 这个长得凶巴巴的男人，未免可爱得有点过分了。 因为工作效率不佳，叶逢被迫加了会儿班，终于下楼时，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 走进便利店，站在柜台里的是店长大叔。 “欢迎光临！”店长一开口中气十足，见到他后立刻认了出来，笑道，“找小花是吧？” 叶逢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害羞，拘谨地点了点头。 店长转过头冲着里间大吼：“叶逢来啦——！” 花啸篱左右手各拿着一个泡芙冲了出来。 叶逢坐在便利店储藏间的长椅上，担忧地说道：“你不是说不能进吗？” “店长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没关系。”花啸篱说着撕开了包装，催促道，“你也吃呀。” 叶逢点了点头，拆开后咬了一口。 这款泡芙用的应该是新鲜的动物奶油，入口即化，奶油里拌着的香草籽风味浓郁，香气迷人。泡芙壳子因为冷藏过口感略显逊色，但以一款便利店预包装制品而言，称得上是相当美味了。 “真不错，”叶逢赞美道，“它肯定会热销的。” 花啸篱吃相不太好看，啃得嘴巴边缘都是奶油，舔个不停。 叶逢看着，心中那古怪的念头又跑了出来。 他斟酌再三，鼓起勇气试探道：“……你好像一只小猫。” 花啸篱一愣，手一胎，吃到一半的泡芙碰到了叶逢的小臂。 那位置在叶逢的视线死角，但凭触感也能判断出皮肤上一定已经擦上了奶油。 他勉强屈着胳膊观察，问道：“有没有纸巾？” 花啸篱四周看了一圈，没找到。 收回视线后，他盯着叶逢的手臂看了几秒，接着毫无征兆地握住了叶逢的手腕，俯下了身探出舌尖，在叶逢的小臂皮肤上舔了舔。 “好了，”他起身的同时又舔了舔嘴唇，“干净啦。” 被他舔过的那一小片皮肤在短暂的温软触感过后变得凉飕飕的。 叶逢因为过度震惊说不出话。 花啸篱若无其事，继续吃起了泡芙，然后点评道：“一般般吧，有一股怪味道，还不如中午的猫零食好吃。” 说完，他看向叶逢，惊讶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作者有话说： 小狸：你要是也不喜欢洗澡我可以帮你全身都舔一遍！ 叶逢：……歪，110吗？ 第48章 反向投喂 叶逢不只脸发烫，心也跳得飞快。 他无措地望着面前一脸茫然的花啸篱，脑子一团乱，说不出话来。 花啸篱就这么疑惑地瞧着他，一边不忘把手上剩下的最后一小块泡芙塞进嘴里，然后咀嚼，吞咽。 见叶逢始终不说话，他担忧地靠了过来，问道：“你还好吗？” 叶逢猛地回过神，伸出手，一把将他推远了。 他们坐的长凳没有椅背，花啸篱毫无防备，整个身子被推得向后仰，差点儿摔倒。好不容易找回平衡，他十分不理解地抱怨：“你做什么呀？” “……太近了，”叶逢结结巴巴，说话颠三倒四，“没有你这样舔、舔的，你太近了……很奇怪，你，你……” 花啸篱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缓缓挪到叶逢的小臂上，片刻后忽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说道：“我开玩笑的！哈哈！” 最后那两声笑声僵硬无比，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不是玩笑，”叶逢并不愿被糊弄过去，“这是……” 是性骚扰。 他没好意思说完，花啸篱却是一脸求知欲，积极问道：“是什么？” “是……是不能随便对别人做的事，”叶逢看他一眼，“你又不是猫，怎么随便舔别人？” 花啸篱闻言快速点头，附和道：“嗯嗯嗯，我不是猫，我是人。” 感觉他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两个人各说各的，看似在对话，实则毫无交集。 叶逢窘迫又无计可施，于是选择逃避。他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花啸篱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还没吃完呢。” 叶逢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泡芙快速地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囊囊，口齿不清地说道：“粗完惹。” 说完，他立刻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花啸篱的声音：“明天见！” 叶逢没回。 直到回到家中，叶逢的思绪始终是乱的。 他有点闹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好像有点烦躁，还有点儿恼怒，觉得自己被一个披着成年人外皮的幼稚小朋友给戏耍了，想要反击或者发泄，可对方的态度却让他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堆。 这怎么想都该是令人郁闷不爽的事，可回忆起那短暂两秒间的画面和花啸篱事后对他笑得一脸无邪的俊朗面容，他又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他不断的用手掌摸索自己的小臂，直到那一片皮肤同他的面颊一样也隐隐泛红。 打开家门，胖丁立刻“吨吨吨”晃着软绵绵地小肚皮跑了出来，仰头冲他“哇呜哇呜”叫唤。 叶逢慌忙从那般混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同它问好：“我回来啦，是不是饿啦？” 胖丁用脑袋顶他的手，又弓起身在他的裤腿边来回蹭，之后身子一在地上躺了下来，软绵绵的肚皮流淌般化成了好大一滩。 叶逢顺势摸了它的下巴和肚皮，胖丁非常艰难地卷起身，隔空往肚皮上舔了两下。 叶逢被它逗乐了：“你真的太胖了，这都舔不到。” 他说话时戳了戳胖丁粉嫩嫩的小鼻头，胖丁放弃了可望不可即的肚皮，转而舔了舔他的手指。 猫咪的舌头是暖暖的沙皮纸的触感，被舔着并不舒服，却能让心变得软软的。 “谢谢你哦，”叶逢说，“我变干净啦。” 他在这么说着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方才与花啸篱在储藏室里的画面。 花啸篱，你要是一只猫咪，我就原谅你，还愿意谢谢你。 叶逢的脸又红了起来。 他逃避一般快速起身往里走，胖丁见状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又“喵喵”叫了起来。 “还不到开饭时间，你要慢慢习惯，”叶逢说话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把手按在了小臂上，“叫也是没有用的哦~” 胖丁很执着，甚至站了起来，两条前腿趴在了他的小腿上。 “唉，随便你吧，就当是消耗一点卡路里。”叶逢说着脱下了外套，正打算去卫生间洗手，手机响了一声。 “叶小狸”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很奇怪，我不是故意的。 叶逢默默看了两遍，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胖丁已经气哼哼钻进了床底。 叶逢再次拿出了手机，输入回复。 ——没事，下次别这样了。 那样的举动实在唐突。可他顶着这么可爱的名字来道歉，很难不选择原谅。 花啸篱立刻又发了一条。 ——那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 才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的打字速度进步了不少。 叶逢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有点儿想说不行。 因为自己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了，只是想到这个男人，脑袋就阵阵发晕，心跳得好像在做有氧运动。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在他踟蹰的短暂数十秒，花啸篱按捺不住，催了。 ——能见面吗？为什么不说话？ 叶逢抿着嘴唇缓慢地用食指戳动键盘。 ——嗯。 意料之外，花啸篱居然回复了他一个表情，是聊天软件自带的黄豆笑脸。 小黄豆咧着个大嘴，眼睛眯在一块儿，看起来傻乎乎的。 ……蛮可爱的。 叶逢忽然起了诡异的冲动。 他双手捧着手机，两个大拇指快速输入。 ——你其实是一只变成人类的猫咪，对不对？ 对话框上正在输入的提示短暂地出现了一下，接着便消失了。 叶逢耐心等待了许久，等得心砰砰直跳，终于又看到那行提示再次出现。 片刻后，对话框里出现了新的文字泡。 ——不是！！！ 一般人会这么用力地否定如此荒诞的假设吗？叶逢觉得自己有点儿疑人偷斧了，花啸篱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显得可疑。 趁着冲动还没有散去，他不依不饶地又发了一条。 ——我看你哪里都像猫。 花啸篱似乎是思考了会儿，问他： ——你喜欢猫，是吗？ 是的，喜欢。 喜欢极了。 叶逢没有回答，放下手机快速地回到了洗手间，站在水斗前打开了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 这一次，花啸篱没有再催他回答。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每天都见面。 办公室里总有人会在午餐时选择便利店的盒饭。只要有人点，叶逢就加入，然后默默等待花啸篱把加热好的盒饭送上楼，送到自己手边，再对自己露出微笑。 他会站在叶逢座位旁磨蹭一会儿，跟叶逢说几句话。 办公室里人多，叶逢莫名心虚，不敢同他多聊，总是表现得不够热情。 花啸篱悻悻的，显而易见的郁闷。 他给叶逢发消息。 ——还在生我的气吗？ 叶逢回答： ——没有啊。 花啸篱应该是信了，发来傻乎乎的笑脸黄豆。 周四那天，他在递给叶逢盒饭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盒饭的盖子上。 是一盒牛奶片。 “新产品，特别好吃，咬起来嘎嘣嘎嘣的，”花啸篱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他，“我请你吃。” 叶逢在他期待的视线中拆了一颗放进嘴里。 嚼着吃果然奶香醇厚浓郁，十分美味。 “是不是很好吃？”花啸篱问。 “嗯，”叶逢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不好意思看他，“……谢谢。” 花啸篱笑了起来，说道：“你以前去喂猫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吧。” “什么？”叶逢没明白。 “你喜欢吃，我很开心。”花啸篱说。 他说着收好塑料袋，冲着叶逢摆手：“我走啦，拜拜。” 叶逢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大门外。 牛奶片很好吃，他每天送来的饭也很好吃。跟他待在一块儿会觉得开心，会时不时地想起他，会在想起他以后心跳加速，感觉有一点点烦，又感觉胸口暖暖的。 没有办法，自己就是很喜欢猫。 猫咪太可爱了。 花啸篱也是。 第二天是周五。 花啸篱在把盒饭递给他后黏在他的座位旁边不走，脸上满是期待，却又不主动开口，眼巴巴地看他。 “……明天要来我家吗？”叶逢问。 明明当初邀约时说得十分爽快，但此刻，却不知为何变得扭扭捏捏，甚至不敢直视花啸篱的双眼。 “来啊，”花啸篱因为过度兴奋，回答得有点儿大声，“已经约好了，当然要来。” 察觉到周遭的视线，叶逢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道：“待会儿手机联系。” 花啸篱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小包兰花豆，递了过来。 “这个，我觉得味道有点怪，但卖得很好，”他对叶逢说，“你试试看？” 这个家伙好像爱上了投喂他的感觉。 叶逢哭笑不得，拆开包装吃了一颗。 脆脆的，五香风味，以他一贯的口味来说算不上多惊艳。可看着花啸篱期待的眼神，他不由自主便说出了违心的话。 “好吃的，特别香，我很喜、喜欢。” 花啸篱撑在他的办公桌挡板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来做客，也会准备礼物的。” 作者有话说： 胖丁：肚皮饿饿的，背后凉凉的。 第49章 情敌 叶逢最近手头不太宽裕。 他原本是在身边留了一些现金的，日常花销也算节俭。但在顺利入职后，想着下个月就能领到工资，心态便立刻发生了变化。 为了给胖丁减肥重新买的那批猫粮，花了他不少钱。之后请朱磊吃饭，也阔气了一把。 稀里糊涂到了月底，他猛然发现公司发薪日居然是二十号，还得熬上大半个月，顿时有点儿尴尬。 所以，他在邀请花啸篱时说请客吃饭，想的是在家自己下厨，做点拿手小菜。 他厨艺不好不坏，能凑活。花啸篱一看就是很好糊弄的人，应该不会嫌弃。 可临到了约好的日子，他又担心这会显得太过敷衍。 花啸篱可能不会嫌弃，可出于一些羞于启齿的心理，叶逢想要更郑重地对待他。 最终，当他在地铁口接到了一脸兴奋提着纸袋的花啸篱后，并没有直接把他领回家，而是稍微绕了远路，去了附近的小型综合广场。 花啸篱显得十分惊讶：“你家看起来好豪华！” 饶是已经对他的毫无常识有了一定的了解，叶逢依旧感到哭笑不得：“这怎么看都是商场吧。” “你住在商场里？”花啸篱很快为自己的推断找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解释，“也对，我住在便利店，你也可以住在商店里。” “当然不是！我只是带你来吃饭，”叶逢脱力，“说好请你嘛，正好也快到饭点了，吃完再回去。” 明明是一番好意，花啸篱却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欲言又止，最后浅浅地叹了口气，“哦”了一声。 叶逢很没辙：“也没那么急吧？” “但是我期待了很久，还以为马上就可以实现了，”花啸篱说，“每多等一分钟都很残忍。” “期待很久？能有多久？”叶逢说，“我们认识也才不到一个月。” 花啸篱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还是说，其实我们已经认识不止一个月？”叶逢问，“你有什么小秘密没有告诉我吗？” 他依旧不死心，还念着那个荒唐的假设。 花啸篱不吭声，扭过头看向了另一侧，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小狸？”叶逢唤他。 “嗯。”花啸篱很自然地应了一声。 叶逢问他：“你是小狸吗？” “我当然是啊，”花啸篱茫然，“你失忆啦？” 好吧，在他看来，这两个名字的发音似乎没什么区别。 叶逢也知道自己未免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反复试探：“下个星期陪我去喂猫好吗？就是上次我们偶遇的那个小区。” “哦，好啊。”花啸篱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叶逢刻意地补充：“上次我朋友送了我好多猫零食嘛，那些猫猫肯定会喜欢，你跟我一起喂吧。” 花啸篱点头：“嗯嗯。” 非常积极的回应，可叶逢心里却暗暗失落。 这不是“小狸”该有的反应。 小狸外表体格硕大，威风又神气，其实是一只心胸很狭窄的猫咪。 每次去那个小区，除了和小狸玩耍外，叶逢偶尔也会投喂其他的小猫。 有一回刚到时小狸不在假山，他见路边蹲着一只瘦巴巴的异瞳奶牛，便随手把带来的猫条拆了分给它吃。 奶牛猫小心翼翼嗅了会儿，才刚伸出舌头，不知从哪儿蹿出一道黑影，直直扑在了小奶牛身上。 在认出那一大团黑影是小狸的同时，面前已是猫毛漫天飞舞，奶牛惨叫连连。 奶牛根本不是疯狂猫猫拳连击的小狸的对手，很快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小狸追出两步，冲着可怜小奶牛的背影狠狠哈气，大尾巴膨成了一根鸡毛掸子。 叶逢举着猫条，目瞪口呆。 终于回过神来，小狸已经转过身踱着优雅的猫步来到他脚边，在他的裤腿上亲昵地来回蹭。 后来，叶逢了解到，那其实是猫咪的标记动作，是为了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宣誓主权。 在他还没能带小狸回家，让小狸成为自己的猫的那段时光里，小狸已经给他盖章，把他视为了它专属的人类。 若真是小狸本狸，听说叶逢特地去喂别的猫咪，肯定会吃醋的。 叶逢其实知道自己的那般猜测本根本不切实际，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产生的荒诞寄托，可终于见识了证据，依旧感到失落。 是啊，花啸篱是个人类，怎么可能跟猫咪一般见识。 哦不对，在此之前，花啸篱对他才没有那种独占欲呢。 这么一想，在失落至于，还有点酸酸的。 “怎么了？”花啸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我也可以在外面吃饭，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 “我们买点吃的带回去吧，”叶逢对他笑了笑，“我家里还有一个小惊喜等着你。” “真的吗，”花啸篱眼睛亮亮的，“我也准备了惊喜，我带了礼物！” 叶逢看了一眼他始终提在手里的纸袋子，心想，我早就发现啦！ 最后，他选择在快餐店买了一个炸鸡桶，提回家。 垃圾食品虽然不健康，但是能带来最简单直接的快乐，花啸篱看起来也很喜欢的样子。 走到楼下时，叶逢莫名有点儿紧张。 花啸篱表现得太兴奋了，让他被迫心虚。毕竟他家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 为了缓解尴尬，他随口找话题闲聊：“你给我带的是什么礼物呀？” “吃的东西，”花啸篱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我觉得很好吃，所以分享给你。”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家有什么惊喜？”他又问。 “马上就知道了。”花啸篱笑眯眯地说道。 叶逢也跟着笑。 他家那只热情的大肥猫会在听到开门身后立刻赶来迎接，根本藏不住。 到了门口，他生怕胖丁在睡觉，故意在开门时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声音，推门的同时喊道：“我回来咯！” 大门打开，门里响起了诡异声响，有点儿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快速摩擦地板，之后是一连串咚咚作响，由近及远。 门口空空荡荡，不见胖丁的影子。 “咦……”叶逢疑惑，“哪儿去了？” 仔细一想，刚才声音很像是胖丁四脚抓地快速逃窜。但那胖家伙一贯动作笨拙，应该没有瞬间从门口消失的能力才对。 他转头看向花啸篱，正想告诉他自己养猫，却见花啸篱的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方才的欣喜，反而一脸凝重。 “怎么了？”叶逢不解。 花啸篱没有出声，侧身从他身旁经过，往里走去。 “鞋！”叶逢试图拉住他，“先把鞋脱了。” 花啸篱却不理他，有些粗鲁地甩开了他的手，脚下依旧不停，但落地十分轻缓，听不见半点声音。 难道是家里进贼了，他发现了不对劲？叶逢也跟着紧张起来，跟在他后头一起往里走。 花啸篱走到猫爬架旁，皱着眉靠近后抽着鼻子嗅了嗅，接着伸出手，从一侧的平台上取下了什么东西。 叶逢凑过去看，是一根黄色的猫毛。 花啸篱如临大敌，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周身散发出诡异的杀气。 相处至今，这个初识时看起来一脸凶巴巴的男人在叶逢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变得柔软可爱，但此刻，他却久违地从花啸篱身上感到了强烈的威慑力。 这让叶逢一时间紧张得不敢说话。 花啸篱瞥了他一眼，视线在房间里快速地转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一个角落，再次迈开步伐。 他视线盯着的，是书桌与墙壁的狭小空隙。 叶逢跟在他后头，很快看清了那里面是什么。 一只为了隐藏自己的肥硕身躯强行挤进狭窄缝隙几乎变成方形的胖猫。 胖丁的眼睛瞪得滚圆，美瞳全开，两只眼睛都黑漆漆的，全身上下的毛都炸开着。 叶逢第一次它这样。作为一只满身松弛感的猫咪，哪怕是第一天到家，胖丁都不曾那么紧张过。 “你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花啸篱问。 “呃……这是我的猫。”叶逢说。 花啸篱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重复：“你的猫？” 叶逢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僵硬地点了点头：“我领养的。” 花啸篱再次看向胖丁。 胖丁明显惊慌失措，徒劳地往在空间狭小的空隙中往里猛缩，几乎就要双脚站立起来。 “胖丁，你别怕，”叶逢怪担心的，“这个哥哥不是坏人。” 他说着又问花啸篱：“你是不是怕猫？” 花啸篱视线依旧牢牢锁在胖丁身上，阴沉沉地摇了摇头。 太古怪了。 “你不喜欢它吗？”叶逢问。 “不喜欢，”花啸篱毫不犹豫地说完，又补充，“讨厌它。” “……” 相处了大半个月，叶逢对胖丁已经很有感情，听见这样的回答，很难不介意，顿时有些不高兴。 “你为什么养它？”花啸篱忽然问道。 “我……”叶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养猫啊。” 花啸篱转过身，蹙着眉，问道：“……不是小狸也可以吗？” “小狸……小狸已经不在了呀……”叶逢喃喃。 花啸篱不吭声了。 叶逢也顾不上让他换拖鞋，怕再这样下去胖丁会应激，拉着花啸篱往房间另一侧走：“你……你先坐下。” 花啸篱很配合，脸上也没了方才那股气势，显得有些失落，坐下后低垂着头。 “我去给你倒杯水，”叶逢把炸鸡桶放在了桌上，“我们边吃边说。” 花啸篱垂着眼睑，点了点头。 第50章 追猫火葬场 很快，他就连花啸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在门口呆立片刻后，叶逢回到家中。胖丁还缩在在角落里，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睛依旧瞪得圆滚滚，正警惕地向外打量。 “别怕，他走了，”叶逢来到它跟前，蹲下身，“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胖丁的脑袋作为安抚，胖丁却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叶逢担忧又疑惑。 他自觉阻止得还算及时，胖丁应该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攻击。 花啸篱方才确实气压极低，凶巴巴的。但胖丁毕竟只是一只猫咪，日常表现得也没那么通人性，真的能准确区分出人类的情绪吗？ 还是说，小动物的本能可以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呢？ 无论如何，动手伤害他的猫咪，都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不会有人凶你了哦，”叶逢不想再刺激它，收回了手，“胖丁不怕不怕。” 有什么办法能迅速转移一只大馋猫的注意力呢？ 叶逢很快有了主意，从柜子里取出了前些天朱磊赠送的猫条。 胖丁对食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立刻仰头看了过来。 叶逢撕开猫条，回到它的跟前，递了过去。 胖丁紧张兮兮地伸出舌头，一边瞪着圆眼睛四处观察，一边啪嗒啪嗒地舔。 空气中飘散出金枪鱼罐头的味道，有点儿腥，同时带给人鲜美的想象。 叶逢不由得想起了若干天以前，在那家便利店里，也闻过同样的味道。花啸篱当着他的面美美地吃掉了一整根猫条。 他真的好奇怪。 叶逢试图用理智来分析他的举动。 首先，花啸篱是一个明显有着智力缺陷的成年人，虽然日常表现得温柔和善，但本质是不可控的。 因为一些正常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他对无辜的胖丁产生了敌意，进而攻击，似乎也说得通。 叶逢眼前又浮现出了他离去时的画面。 明明是他自己做出了过分的举动，却表现得仿佛被辜负，伤心又委屈，让叶逢莫名心虚乃至羞愧。 这份难以言喻的暧昧情绪，让叶逢对胖丁产生了强烈的愧疚。 明明是个欺负了胖丁的坏人，他却起了恻隐之心，太对不起还没从惊惶中摆脱出来的胖丁了。 可是……万一花啸篱真的情有可原呢？ 比如，他就是小狸。 这个匪夷所思的假设，让花啸篱方才的一切举动都变得合理了。 “我不是故意要为他找借口，”叶逢因为强烈的动摇而对着猫咪自言自语，“但……万一呢？是小狸的话，小狸会生气也不奇怪，对吧？” 胖丁听不懂。它已经稍稍镇定下来，专注力全在美食上，小舌头舔得飞快，发出沙沙的声响。 “对不起啊，胖丁，”叶逢控制不住自责，“我好像就是在给他找借口。” 胖丁舔完了一整根猫条，美滋滋的，瞳孔此刻终于缩回了正常尺寸，开始舔起了猫爪子。 叶逢放下心来，起身去丢垃圾，一抬头，在桌边看到了一个纸袋子。 是花啸篱为他准备的“惊喜”。 迟疑了几秒后，他走了过去，提起袋子放在桌上，一一取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一包山芋脆片，一盒海苔，一根风干牛肉，一袋冻干酸奶。 全都是小零嘴。花啸篱说，把觉得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他，所以这些都是花啸篱从自己品尝过的食物中挑选出来的吧？ 这个人，上班时间一直在偷吃零食吗？ 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短暂地浮现，接着便被强烈的烦躁感彻底驱散了。 叶逢放下这些食物，一屁股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给花啸篱发去消息。 ——你到底为什么打我的猫？给我个理由。 他讨厌反复动摇的自己。 胡思乱想得不出正确的答案，也不可能真正的开解自己，他需要花啸篱的回答，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 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叶逢以为花啸篱在思索答案，可等了许久，窗口中始终没有出现任何新的消息。 他退出又重新打开，直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忘了吃。 炸鸡已经有点儿凉了。他吃了一块，没什么滋味。 又一次点进与花啸篱的对话窗，惊讶地发现花啸篱的头像变了。 原本的“狸”被换掉，变成了一片空白。 再仔细一看，他连昵称都改了，现在的名字叫：不叫叶小狸了。 这个攻击了他家猫咪的恶劣男子，好像是很认真地在闹着脾气。 他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 叶逢忽然想起了花啸篱当时问他的话。 “不是小狸也可以吗？” 叶逢的心跳兀自加快，再也没有办法忽视那番猜想。 他试着向花啸篱解释。 ——如果可以选，我肯定最优先考虑小狸，可是我找不到它，又已经为它准备好了一切，所以才临时决定把胖丁带回家。 按下发送后，他把这段话又看了一遍，觉得很像渣男发言，不禁一阵尴尬。 大约五分钟后，花啸篱终于回复了。 ——但如果是小狸的话，就算找不到你，也不会再跟第二个人类好。 叶逢默默地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手指输入。 ——你就是小狸，是不是？ 按下发送，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花啸篱居然把他删了。 胖丁在此时终于钻出了那个小空隙，警惕地在房间里嗅啊嗅，绕了一圈后一仰身躺了下来，肥嘟嘟的身体在地板上来回滚。 叶逢已经很懂猫咪，知道它这是在给领地做记号。 它都在这儿住了好些天了，突然出现这样的举动，难道是因为家里来过另一只猫？ “胖丁，刚才来的是小狸吗？”他问。 胖丁自然不会回答他。 它滚了几下后艰难地站起身来，换了个位置，继续滚。 叶逢皱着眉看向手机屏幕，试着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 直到当天傍晚，始终没有被通过。 当他按捺不住又一次点开同花啸篱的对话窗，刷新了花啸篱的个人信息，发现花啸篱的昵称又变了。 ——山大王。 叶逢愣愣地看着这三个字。他试图回忆，自己究竟有没有向花啸篱提起过小狸的另一个名字，搜索结果一片空白。 原本已经倚在床上的叶逢瞬间坐起了身。 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性，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一定没有猜错。 他的小狸伤心了，不想再做小狸了，要当回过去自由自在的山大王了。 周一太遥远了，叶逢没法儿再等。 他迅速起身，抓起外套便冲出门去。 赶到便利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柜台里站着的是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女孩。 她热情地同叶逢打招呼，但被问到“知不知道花啸篱在哪儿”时，只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新来的日班吗？哦……见过，但不太熟悉，”她告诉叶逢，“储藏室是不能住人的，他不在里面。” 叶逢向她表示了感谢，悻悻离开。 花啸篱究竟去了哪里呢？ 他对这个人的一切一无所知。 被单方面切断了联系，便束手无策。 那之后，叶逢去了当初遇到小狸的小区，依旧一无所获。 第二天他又跑了一次便利店，站在柜台里的是那位店长大叔。 他热情地同叶逢打招呼，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休息日也会出现在公司附近。 在被问到“知不知道花啸篱在哪儿”时，店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反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他”。 叶逢支吾了会儿，尴尬地说道：“我们吵架了。” 店长笑了起来：“他确实是小孩子脾气。”然后又说，“放心吧，他跟你不会认真生气的。” “为什么？”叶逢问。 “他整天叶逢长叶逢短，一天念你八百次，”店长笑道，“说不定这会儿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说完见叶逢蹙起眉来，他又说道：“你明天来找他嘛，他明天上班。” 叶逢点头：“好，谢谢。” 他的小狸可能藏起来偷偷在哭。 叶逢从来没有那么期盼着周末快点过去。 第51章 喵~ 胖丁不愧是心宽体胖，当场吓得半死，几个小时后便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优哉游哉的。 叶逢却没那么好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周末，周一早上，他因为前一天晚上失眠而睡过了头，差点没赶上打卡，自然也没有时间再去便利店找人。 到了中午，整个办公室破天荒没有人点便利店的盒饭。从来只是跟随模式的叶逢主动站起来询问了两次，无人响应，不得不孤独点餐。 确认过订单后，他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 就算花啸篱来了办公室，说起话来也不方便，还不如主动去便利店找他呢。 人类一旦被情绪裹挟，总免不了要犯糊涂。 带着“点都点了就这样吧”的心态在办公室里焦虑难耐地等待了二十分钟，盒饭终于来了。 送餐人是店长大叔。 面对叶逢毫不掩饰的失望眼神，店长也有点儿尴尬：“他说他身体不舒服。” 叶逢担忧：“要不要紧？” “呃……”店长耸了下肩，“应该还好吧。” 所以，那只是不愿意见自己的借口吧。 “哦，”叶逢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接过了自己的盒饭，“谢谢。” 放下盒饭，见店长就要转身离开，他动作先于思考，伸出手拉住了店长的胳膊。 “怎么？”店长问。 “那个……”叶逢脸皮薄，缩回了手，很不好意思，“他现在人在店里吗？” 店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要去探病？” “方便吗？”叶逢问。 店长眉头一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看起来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类型吗？”说完，他冲叶逢露出爽朗的笑容，“想来就来呗。” 叶逢三下五除二吃完午饭，收拾完毕后立刻冲去了便利店。 他在路上默默打着腹稿，想着到时候要如何与那个极有可能是猫咪的男人沟通。 姑且先认个错吧，跟小猫咪沟通不能太有原则。 ……前提是，他真的是猫，而不是一个脑壳有病的白痴人类。 才刚踏进店里，立刻听到了店长中气十足的声音：“欢迎光临——！” 念完不等叶逢开口打招呼，他立刻转身朝着储藏室喊道：“小花，有人找你咯！” 储藏室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店长走过去一把拉开门，环视一圈后低下了头：“哟，醒着啊？那怎么不理人？” 叶逢隔着柜台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没见到人影，只看到地上一只大号纸箱子。 花啸篱无疑是在储藏室里的。叶逢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但音量太小，又隔得远，听不清。 店长“哈”了一声，转身看向叶逢：“愣在那儿做什么，进来啊。” 叶逢得到了许可，才刚挪进柜台，惊见箱子里猛地冒出了一个人。 花啸篱站在箱子里，对店长大声强调：“这里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员工区域！” 他穿着一件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小半张脸，看起来阴沉沉的。 “没事，家属可以进。”店长说。 花啸篱扭着头，故意不看叶逢：“……他已经不是我的家属了。” “那是我的，行了吧？”店长给了他的脑袋一下，“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人家给你台阶了都不知道下。” 花啸篱脑袋上原本戴得好好的帽子被打得挪了一截。他赶忙伸出手，拽着帽檐重新把脑袋结结实实地罩住。 “才不是你的。”他不满地嘟囔。 叶逢站在储藏室门口，问道：“真的不想理我了？” 还拽着帽子的花啸篱终于转头看他。 对视不到两秒，花啸篱的表情明显松动，抿着嘴唇垂下眼睑，嘟囔道：“没有这么说。” 店长笑着摇了摇头，走出储藏室后把叶逢推了进去。 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叶逢看着花啸篱脚下的箱子，心中的某个角落一下亮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曾经在哪儿见过这样一句话。当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再不合理，也是真相。 长得凶巴巴，但在他面前柔软可爱，爱吃猫条，没什么人类社会常识，初见面便追着他跑，嚷嚷着要跟他回家，对着他的猫咪发脾气，自称曾经也住在哪个小区，给自己起名“叶小狸”，生气了就改叫“山大王”，喜欢猫爬架，还喜欢待在箱子里。 叶逢嗓子发干，想唤他一声“小狸”，终归是缺乏底气。 花啸篱并不看他，沉默了会儿后蹲下了身，缩回了纸箱子。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盘着腿低着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叶逢一愣。 他以为花啸篱还在闹脾气，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向他道歉。 “我是人，一个人随便打别人的猫，很怪。”花啸篱继续说道，“这是我没做好。” “……如果你是猫，就不怪。”叶逢说。 花啸篱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暗示：“但错也不完全在我身上，是它先对着我哈气的。我都那么努力忍着了。” “你说胖丁？”叶逢问。 “嗯，”花啸篱语调委屈极了，“它已经那么幸福，可以住在你家里，还对着我哈气。真的很讨厌！” 胖丁并不是什么心机小猫，会那么做只是应激的本能反应。 但现在，并不是替这可怜的小胖子解释的好时机。 “如果你真的是人，那和小猫一般见识，确实是不对。”叶逢说，“但如果……” 他没能说完，被打断了。 “你生气不是因为它是猫，我是人，”花啸篱抬头看他，“而是因为，它是‘你的猫’，我却不是‘你的人’。你跟它好，你偏心。” 他原本英气逼人的面孔此刻因为泛着红的眼眶和面颊而显得可怜巴巴，惹人怜爱。 叶逢打消了解释的念头。 他蹲下身，趴在箱子边缘，近距离看他：“那……你想不想做‘我的人’？” 花啸篱眨了眨眼。 “如果你是‘小狸’，那就可以。”叶逢说。 花啸篱喉结动了动，抬起了手，按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我喜欢小狸，在任何时候都最偏心小狸，”叶逢问，“你是我的小狸吗？” “我……”花啸篱抿住了嘴唇，欲言又止。 “猫咪才喜欢躲在箱子里。”叶逢说。 花啸篱摇了摇头：“不能说。” “不能说”，而不是“我不是”。这听起来几乎像是在默认。 “你是小狸，你所以你才来找我，你想做我的猫，”叶逢变得勇敢起来，“就算变成了人，也想做‘我的人’，是不是？” 花啸篱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 叶逢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如果你不是我的小狸，那我不会原谅你打胖丁的事。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他说着作势转身，花啸篱见状赶忙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他的动作过于慌忙，脑袋上的帽子因为惯性向后滑落。 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叶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大耳朵明显地颤了两下，花啸篱慌慌张张重新带好了帽子，一脸不知所措。 叶逢愣愣地看着他。 那么离谱的猜想，居然是真的。强烈的喜悦充斥他的胸膛，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小狸。”他喃喃。 “……不能说出来的。”花啸篱一脸为难。 “为什么？你不希望被我知道吗？”叶逢拉住了他，欣喜之余又感到有些委屈，“我那么想你，那么难过。你为什么不说？” 话说到末尾，全成了哭腔。 “别哭啊。”花啸篱用手指擦拭他的面颊，见他眼泪依旧大颗大颗往下落，干脆倾过身，探出了舌尖。 叶逢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却没有闪躲，任由花啸篱一颗一颗认真地舔掉他面颊上的泪水。 他闭上了眼，又睁开，之后伸出手去摘掉了花啸篱的帽子。 那对可爱的大耳朵又一次冒了出来。 “之前都没见过，”叶逢伸手去揉，“热乎乎的……你体温好高，猫咪的体温才会这么高。” 花啸篱有点儿不适应，耳朵抖了抖：“它突然就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逢揉着他的耳朵根，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猫咪的体温确实比人类高上一些，但手里的温度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 “对不起，我……”花啸篱垂下了脑袋，毛茸茸的耳朵也一并耷拉，“我是小狸。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可以说。” 叶逢再也克制不住冲动，伸出手臂想要一把抱住他。 可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当他向前扑去，却狠狠撞了个空，只抱到了一团柔软的衣物，差点儿因为惯性一头载进箱子里。 好不容易找回平衡，他发现自己怀里的是方才还穿在花啸篱身上的那件连帽衫。 花啸篱凭空消失了。 叶逢茫然地四下张望，狭小的储藏室里再无旁人。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了一个柔软的声音。 “喵~” 叶逢低下头。 面前箱子的底部，有一双鞋，一条裤子，还有一只猫。 “……小狸？”叶逢唤道。 猫咪仰着脑袋注视着他，认真回应：“喵。” 第52章 猫猫爱撒娇怎么了！ 大耳朵，粉鼻头，端正的正开脸，形状好似银杏叶的雪白下巴，漂亮的狸花纹，毛茸茸的大尾巴。 是叶逢日思夜想的梦中小狸。 虽然已经证实了猜想，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面前变成猫咪，依旧带给了叶逢强烈的冲击。 他呆愣愣地低着头盯着小狸看了好一会儿，小狸主动地站起身来，两只前爪扒在了箱子边缘，冲他“喵”了一声。 叶逢颤抖的双手捧住了猫猫头。 小狸靠着他的手心蹭了蹭，接着软绵绵地缩了回去，蹲着身半眯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失而复得的强烈喜悦让叶逢无比兴奋，一时间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我……你真的太好了，你变回来，我知道你是小狸，你变回来。” 小狸抬头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叶逢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啦？现在可以说话吗？” 小狸抖了抖耳朵，没应声。 叶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从箱子里把它抱出来。 过去他从来没有抱过小狸。 毕竟小狸一贯高傲，从来只有它主动临幸别人的份。它对叶逢的每一分亲近，叶逢都受宠若惊，不敢轻易造次，怕会过分唐突，惹得心上咪不高兴。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小狸对他的心意，抱一下应该没关系了吧？ 他试着伸出手臂，小狸并不闪躲。 箱子有点深，叶逢弯着腰，废了好大劲才把小狸从里面捞了出来。 “怎么这么重……快赶上胖丁了……”他轻声嘟囔。 原本软趴趴任由他摆弄的小狸忽地睁大了眼睛，不自然地扭动了两下。 “别动别动，会掉！” 叶逢把它抱在了怀里，盯着那张威风又可爱的面孔看了会儿，又有点想哭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抱紧了他心爱的猫咪，整张脸都埋进了毛茸茸里，还用力蹭了两下。 小狸不再挣扎，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叶逢在它身上埋了好一会儿，终于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 小狸眯着眼，没反应。 “那你还是先变回人吧？”叶逢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想听你说。” 他现在心里装着的，已经不只是一只小猫咪了。 花啸篱只是从他面前消失了一小会儿，他已经有点儿想念。 “是我抱着你不方便吗？”叶逢想了想，把它放在了一旁的简易床上，“这里可以吗？” 小狸像是没了骨头，被放下后整个身体都软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叶逢看了一眼箱子里的衣物，问道：“是不是变成人会光着？”他替小狸拾起了衣物，放在了它的身旁，然后背过身去，“那我不看，你变吧。” 等了好一会儿，背后毫无动静。 叶逢越发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狸依旧待在原来的位置，缩着身体，眼睛半闭，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叶逢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蹲下身，靠近小狸，“你还能变成人吗？” 小狸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叶逢慌张：“你可别吓我……” 小狸十分勉强地抬起眼，看了看他，张开嘴似乎是叫了一声，却几乎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猫咪以后一下子蔫儿了呢？ “难道是因为你暴露了身份？”叶逢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彻底吓到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对吗？” 是因为自己逼着他承认，他才变成这样的吗？难怪他在自己追问时只反复回答“这不能说”。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呀！ 这么一想，过去花啸篱脑袋上并没有那对毛茸茸的大耳朵。 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发消息追问了花啸篱是否就是小狸，今天再见面，那对耳朵才长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小狸为什么可以变成人类，但那无疑是绝对不能泄露的天机，而眼前自己面对的，正是其代价。 叶逢吓傻了。 “对不起，小狸对不起……”他的眼眶一下子湿了，“我不知道，是我不对，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了。” 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的小狸努力撑起眼皮，接着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它显而易见的虚弱，动作迟缓，主动靠近了叶逢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起了叶逢面颊上的泪珠，就好像不久前做所的那样。 猫咪的舌头和人类不同，更粗糙，舔在脸上刺刺的，有点儿痛。 叶逢脸上的泪水越舔越多，小狸很快没了力气，又趴下了，可视线依旧锁在叶逢的面颊上，似是心有挂念。 “……小狸。”叶逢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我不会放弃的。” 他说着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把小狸整个抱紧了怀里，站起身来。 “我带你去看医生。”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总比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对象就这么虚弱下去要好。 打开储藏室的门，柜台里的店长转过身，接着惊了一下。 他盯着叶逢怀里的小狸看了会儿，嘀咕道：“原来是猫啊……” 叶逢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个，我……” 店长走近了些，伸手戳了一下小狸的脑袋，感慨道：“还挺可爱。” “这个猫……”叶逢尴尬，“是，那个……” “没事，你抱它走吧。”店长说，“不过你上班可以带猫吗？” 叶逢这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自己现在只是在午休。 他考虑了不到半秒，答道：“我下午请假。” 在带小狸回家以前，叶逢做过很多准备，其中也包括寻找离家较近且评价不错的宠物医院。 当初带胖丁回家时去过一次，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打车去医院时很幸运地遇到了愿意通融的司机。叶逢一路把小狸抱在怀里，小狸一动不动地缩着，明明看起来很难受，嗓子里却依旧在轻轻地呼噜着。 叶逢一下一下抚摸它背后的毛皮，之后惊讶的发现在它背脊毛发之下竟隐藏着一道长约七八厘米的伤痕。 伤口尚未完全恢复，已经脱了痂，光秃秃的。 叶逢立刻想起了当初听到的传言：一只长毛狸花在过马路时遭遇了车祸，流了一地的血。 这伤口似是印证。 他的小狸究竟都遭遇了什么？ “求求你，坚强一点，”叶逢低着头，弯着腰，靠在他耳边呢喃着祈求，“不要离开我，跟我回家。” 温暖的毛皮下，回应他的是持续不断地呼噜声响。 在向医生解释症状时，叶逢遇上了不少尴尬。 他不知道小狸这两天吃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对于“有没有观察过它的大便”的提问更是无措。 一路都无精打采的小狸在被医生触诊时稍微精神了些，很不配合地挣扎起来，凶巴巴地哈气。叶逢在旁边不停安抚，它用湿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叶逢，不情不愿地喵喵直叫。 抽血化验还算老实，要测肛温时它简直发疯一般，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恨不得一口咬断温度计。 因为表现得过于应激，医生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一项目。 检查结束，各类猫咪常见病毒都是阴性，做了ct也没见着异物和宿便，肠胃都空空的。 “它好久没吃东西了呀，你都没留意吗？”医生对叶逢颇有不满，“这些日常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 叶逢默默背上了锅，担忧地问道：“医生，它还有救吗？” “体温有点高，估计是有点发烧了，但没有炎症，”医生说，“最近家里有发生什么变化吗？比如隔壁装修，或者来了客人？” 叶逢看着趴在诊疗台上萎靡不振的小狸，很快想起了什么：“它跟家里另一只猫不对付，打了一架，算吗？” “哦，那怪不得，”医生了然，“应该是应激了。” “呃……”叶逢皱眉，“只是应激？没别的问题吗？” “除了有点脱水，指标都很好，”医生说，“回去把两只猫隔离开，吃点药，观察两天看看情况。” “就这样？”叶逢不放心，“可它看起来很虚弱很没精神。” “不吃饭当然虚弱，你两天不吃还发烧也没精神，”医生说，“你自己去药房买点奥美拉挫，按照我给你算的分量喂它，胃舒服了应该就会吃。你记得给它胃好消化的。” 叶逢蹙着眉看向小狸。 小狸在诊疗台上趴得扁扁的瞄着他，大尾巴来回甩动。 “只是应激？”叶逢还是放心不下，“不会死，是吗？” 医生哭笑不得：“它身体好得不得了嘞！”说完，瞥了一眼小狸的屁股，说道，“对了，我们现在有特惠活动，只要是收养的流浪猫绝育都可以打八折。过一阵等它恢复了，打完了三联，你可以考虑一下。” 原本还萎靡不振的小狸瞬间起立，眼睛瞪得滚圆。 叶逢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他抬起手，伸到小狸脑门前，屈起手指，用力给了它一个脑瓜崩。 作者有话说： 小狸今日盐分摄入超标。 第53章 给我变！ 虽然医生表示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叶逢依旧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毕竟猫咪变成人原本就是完全不科学的事情，若小狸真是因此而变得虚弱，医生也不见得能发现端倪。 所幸回家的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怀中心爱的小猫咪看着似乎变得精神了些。 小狸十分乖巧地趴在叶逢的肩头，小脑袋刻意地往叶逢的颈边靠，被叶逢一手拖屁股一手搂着身体，像个小婴儿似的。 叶逢唤它一声，它便回应一声，叫得极嗲，“喵”得一颤一颤，听起来已经接近于“咩”。 “你是小羊吗？”叶逢问。 小狸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嗓子里发出软绵绵的可爱声音。 “跟我回家开心吗？”叶逢又问。 小狸稍稍动了动身体，抖动的耳朵擦过叶逢的面颊皮肤，痒痒的。 “回去之后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以后就是我家的小猫咪了，”叶逢也把头往它的方向靠，“乖乖的，好吗？” 小狸呼噜了起来。 好像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叶逢很想亲亲它，已经侧过了头，忽然不好意思。 亲一下自家小猫当然是很正常的事，可小狸已经不只是猫了。 会不会有点奇怪呢？ 叶逢忍着冲动，一路脸红红地回了家，站在门口正要开门，猛然警觉大事不妙。 察觉到他呆立不动，小狸支起了身，不自觉地扭了两下，视线看向他家大门，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叶逢却不敢进门。 一墙之隔，胖丁还在里面呢！ “……小狸，”他咽了一口唾沫，“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小狸歪了下脑袋。 “跟你的小伙伴好好相处，好吗？”叶逢问。 小狸看着大门，不吱声，也无动作。 “不可以打架哦，”叶逢紧张地同它商量，“进去以后不要搭理胖丁，好不好？我尽量让它不要打扰到你。” 小狸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呲”了一声，好像是在叹气。 叶逢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 胖丁并不在门后。它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危机，正远远地藏在拐角处小心观察。 “胖丁你别怕，也……也别过来，”叶逢尴尬极了，侧着身体掩耳盗铃般试图挡住小狸的视线，“和平相处，和平相处。” 话音还未落下，怀中原本还病恹恹的小狸瞬间暴起，弹射一般从他怀里“嗖”一下飞了出去，射向了缩在墙后的瞪着一双圆眼睛的胖丁。 可怜胖丁因为肥胖而动作迟缓，刚转过身便被小狸狠狠扑在了身下。 “小狸——！”叶逢惊叫着追了过去。 小狸喵喵拳快如闪电，左右开弓，打得胖丁惨叫连连。 叶逢从后头一把抱住小狸把它拎了起来，它身处半空依旧战斗欲旺盛，扭着身子对着前方虚空出击，嘴里“呜哩哇啦”也不知在骂些什么。 “不可以这样！”叶逢大喊。 胖丁连滚带爬钻进了床底，小狸冲着它消失的方向猛猛哈气。 小狸虽然瘦，但体格比寻常猫咪大一些，没比胖丁轻多少，叶逢一路抱回来已经胳膊酸痛，此刻还要制止它的疯狂举动，心力交瘁。 不行了，这是根本没有办法相处。 看来只能想办法赶紧送走一只才行了。 虽说不和谐的源头在小狸身上，可叶逢对它终归是偏心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更何况它还抱恙在身，叶逢舍不得把它安置去别的地方。 生怕小狸挣脱后钻进床底继续殴打胖丁，叶逢抱着小狸冲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放下小狸后，他立刻给朱磊打去了电话。 “啊？现在？这……不方便啊，”朱磊十分为难，“我确实是很喜欢它，但我跟我爸妈住一块儿你知道吧？” “再这样下去胖丁可能就被打死了，”叶逢说，“我家只有一个房间，隔不开。” “你为什么又带一只猫回家？”朱磊很不满意，“新猫打胖丁，你应该送新猫走啊！” “不是新猫，是小狸！我找到它了，我不可能送它走。”叶逢强调。 “呀，找到啦？”朱磊惊讶，“那真是恭喜你啊。” “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胖丁挨揍吗？它好可怜，但我真的顾不过来……”叶逢痛苦，“或者，你有没有朋友想养猫的？胖丁的性格真的很适合家养！” 朱磊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你真是不负责任！” 叶逢反驳不了，看着地上到处转悠嗅闻的嚣张小狸，哀求道：“拜托了！” 一个小时后，朱磊提走了装着惊恐胖丁的航空箱。 小狸满意地趴在床上，甩着大尾巴目送它离开。 房门合拢后，叶逢沉着脸回过身，严肃地说道：“看在你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今天先不跟你计较了。” 小狸仰头，嗲嗲地“喵”了一声。 叶逢心头一颤，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医生说先给它吃胃药，但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开了罐头以后，小狸十分捧场，美滋滋地大吃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变回人啊？”叶逢蹲在一旁，试探着问道，“要等身体完全恢复吗？” 小狸光顾着吃，没回应。 叶逢不由得担心起来。 刚才进门前明明有同它商量过，可之后见到胖丁却还是那副德性。究竟是小狸骨子里性格顽劣，还是它……已经压根听不懂人话了？ 后一种可能性让叶逢十分害怕。 他当然不讨厌小狸现在的样子，可他对花啸篱的那份感情，是无法寄托在一只猫咪身上的。 若小狸从此以后彻底变回普通的猫咪，那自己……跟失恋有什么区别呢？ 太悲惨了吧。 想到那或许是拆穿了花啸篱身份所造成的恶果，叶逢愈发懊恼。 “应该还可以变成人的吧？”他不死心地轻声问，“你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是不是？” 小狸吃完了罐头，美美地舔了舔嘴巴，看起来和最普通的猫咪无甚区别。 哦不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它特别可爱。 小狸吃饱喝足后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巡视了一番，四处打滚做记号。 看着它轻松跳上猫爬架最高层的矫健身姿，叶逢猜想它的烧应该已经完全退了。 “差不多可以变人了吧？”叶逢同它打商量。 小狸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在他裤腿上来回蹭。 蹭完蹦蹦跳跳地上了床，绕了个圈，躺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确实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叶逢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他穿着睡衣回到房间，原本已经躺成一长条的小狸一骨碌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他。 这是叶逢过去曾假想过无数次的温馨画面。 他冲着小狸露出笑容，声音不自觉夹了起来：“想我了吗？一起觉觉好不好呀？” 待他钻进被窝，小狸立刻追到了枕边。 “你要睡在这里吗？”叶逢问。 小狸在他脑袋边站了会儿，接着竟迈开了腿，试图往他身上爬。 一脚下去，叶逢立刻“嘶——”了一声。 好重，有点痛。 所幸小狸整个爬到他胸口上后，受力面积变大压强减轻，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你非要压在我身上睡吗？”叶逢问。 胸口好闷，感觉会做噩梦。 小狸并没有躺下的意思，调整了一下姿势，竟面对着他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认真地踩起奶来，嗓子里冒出了仿佛摩托车一般的响亮呼噜声。 叶逢痛并快乐着。 “虽然这样也很好啦，”他无奈地说道，“但是……但是如果你变成人，也不是不能对我做这些。” 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咂了下嘴。 小狸沉迷地踩了好一会儿，终于满足，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叶逢顿时一阵轻松。 “要睡了吗？”叶逢把手放在了灯的开关上，“晚安咯。” 正要按下，却见小狸一骨碌团起了身，低下头，翘着腿，舔起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叶逢皱着眉，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看到了一根亮晶晶的粉红色小肉芽。 “……你在干什么？”他问。 小狸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啪嗒啪嗒”认真地舔。 “不是，”叶逢浑身别扭，“这样很怪。” 如果小狸只是一只纯粹的猫咪，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但现在，叶逢有一种被x骚扰的感觉。 ……倒也不是不能骚扰，但最好不要以这种形式骚扰。 “拜托你，要不还是变个人吧？”叶逢说。 小狸不为所动，舔个不停。 叶逢不忍直视，关了灯，可依旧能听到耳边奇怪的声音。 就这么过了许久，小狸终于停下，换了个姿势后紧紧地挨在了他的脑袋边上，睡了。 叶逢感受着面颊上传递来的温软触感，在心中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短暂暗恋念哀悼词。 再见了，花啸篱。 当然，要是真的能“再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叶逢度过了一个忧伤的夜晚，做了一个一半温馨一半哀伤全程都很混乱的梦，终于醒来时，感觉被窝里有点挤。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寻找胖丁，却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 在惊慌中睁开眼，近在咫尺，是一张熟悉的男性面孔。 他的被窝里凭空多出了一个猫耳裸男。 第54章 主人的任务罢了 叶逢傻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睡意被心头逸出的喜悦所驱散，瞬间变得清醒起来。 花啸篱却依旧睡得很沉。 叶逢近距离看着他的面孔，欣赏他挺拔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心脏欢快地跳跃。 不仅找回了小狸，花啸篱也没有丢。 叶逢兴奋了会儿，视线逐渐上移，停留在了花啸篱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 花啸篱侧躺着，靠下的那只猫耳朵被压到，变得扁扁的，看着就很软很好揉。 叶逢回想起昨天体验过的触感，馋了，想着他已经是属于自己的猫，于是很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指尖接触到耳朵尖，耳朵轻轻地甩动了一下。 花啸篱依旧闭着眼，呼吸均匀，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 叶逢放心大胆地捉住了那只耳朵，手感果然是又软又弹，靠近耳朵根的部位暖呼呼的，令人着迷。 揉了会儿后，叶逢忽然好奇起来。花啸篱头顶上已经有一对猫耳朵了，那属于人类的耳朵还在吗？ 面颊侧面的位置被他偏长的头发挡住了，看不清底下究竟有没有东西。 他总不能现在长着四只耳朵？那听力一定很好吧！ 叶逢正想摸一摸作为确认，花啸篱的睫毛忽地颤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 叶逢心虚，飞快地收回了手。 “……早？”他小声对花啸篱说。 花啸篱眯着眼看向他，呆滞了几秒后张开嘴，十分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原本睡意朦胧的双眼很快有了神采。 他向叶逢露出笑容，接着整个身子靠了过来，直直地朝着叶逢身上蹭。 叶逢本能地紧张起来，扭着身体向后躲。 花啸篱落了个空，呆了呆，不依不饶继续往前蹭，光溜溜的身体朝着叶逢不断紧逼。 叶逢继续后挪。床本就不宽敞，没两下到了边缘，摇摇欲坠。 花啸篱努力贴了两次都失败，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要躲？” “呃……”叶逢面颊发热，不好意思看他，“你现在是个人了，这样有点……” 花啸篱瞪大眼睛：“是你让我变的！” 叶逢心虚，无法否认，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当然不会反感，只是单纯有点儿不适应，太难为情。 花啸篱骨子里还是一只猫咪，对他而言，外型是猫是人都没有区别，所有的亲近都无比纯粹。 可自己却已经偷偷藏了一些别的心思，很难不意识过度。 那些只属于人类的烦恼，小猫咪又怎么会懂呢？ 花啸篱不依不饶，非要往他身上靠。叶逢无处可躲，闭上眼，忐忑着接受了。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叶逢的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皮肤的热度。 叶逢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伸出手，抱住了他。 花啸篱显然很高兴，笑了起来，气息扑洒在他的面颊上，暖暖的。 “……我还以为你变不回来了。”叶逢说。 “我也以为呢，”花啸篱说，“不过好像只是因为太饿了，没力气，才会变回猫。” 叶逢舒了口气：“害我那么担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小狸呢？” “因为我答应了别人，要讲信用。”花啸篱说。 “是谁？”叶逢好奇，“这个可以说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花啸篱显得有点儿犹豫。 “怎么？”叶逢问。 花啸篱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你今天不上班吗？” 叶逢呆了呆，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飞速洗漱完毕，临到出门，叶逢看着依旧盘着腿坐在床上的裸男，陷入了犹豫。 “我今天也要上班的，”花啸篱苦着脸，“但这样是不是不能出门呀？” “绝对不能！”叶逢严肃强调完毕，走到了衣柜前，“我借你吧。” 花啸篱下了床，十分坦荡地走到他身旁：“好呀！” 叶逢偷偷往后瞄，看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昨天这么小一个芽芽，变成人类以后居然那么有存在感。 “有没有那种带帽子的衣服？我要把耳朵遮住才行吧？”他一边说一遍晃悠，那个存在感部位也跟着左右摆。 叶逢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有是有，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他们两人身材差了两个尺码。 柜子里唯一一件连帽衫是修身款的，花啸篱勉强穿上以后完全戴不了帽子。 最终好不容易找到了相对宽松的衣裤，脑袋上的耳朵却是完全藏不住。 再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 “要不……我去帮你请个假吧？”叶逢提议，“然后晚上再帮你把衣服带回来。” “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呀？”花啸篱可怜巴巴地问。 叶逢为难了会儿，忽然心中一亮。 他冲进卫生间，从里面取出了洗脸时会戴的黑色发箍，递给花啸篱。 花啸篱接过，疑惑地问道：“这个那么窄一条，遮不住耳朵吧？” “不用遮，”叶逢说，“你把它插在脑袋上，跟耳朵贴在一起，别人就会以为耳朵是发箍上的装饰了。” 花啸篱一脸新奇，但对叶逢的话深信不疑，并没有提出疑问，老老实实把发箍戴了上去。 早高峰时间，戴着猫猫耳朵发箍挤地铁，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更何况花啸篱个子高相貌出众，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两人上了车，叶逢很明显地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 “好难受，怎么那么多人，”花啸篱抱怨，“上次我来的时候明明没有那么挤。” 看来这只猫猫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早高峰。 其实刚成为上班族不久的叶逢也不是很习惯。 他在心中暗暗琢磨着，等过几个月房租到期，是不是该换个离公司更近的住处。 自己挤一下还好，可小猫咪不该受这样的苦。 就这么过了两站路，车上下去了一些人，又上来了一些。 一个女孩儿被挤到了花啸篱身旁，盯着花啸篱脑袋上的耳朵看了会儿，主动开腔问道：“你这是在cosplay吗？” 花啸篱没听懂：“什么是cosplay？” “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戴猫猫耳朵？”女孩儿问。 叶逢生怕他说实话，疯狂眼神暗示。 花啸篱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答道：“因为我的主人希望我这样打扮。” 女孩儿愣住的同时，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叶逢呆滞两秒，低下头，默默转过身，努力向另一侧挤了挤，试图与他拉开距离，假装不认识。 花啸篱却不配合，笑眯眯地看向他，问道：“对吧？” 叶逢耳朵烫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咯吱窝，“呵呵”干笑了两声。 女孩儿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叶逢在心中呐喊，干嘛！有问题吗？我就是喜欢戴着猫咪耳朵的帅哥，怎么了呢！帅哥还很听我的话呢！ 下了地铁，叶逢和花啸篱在便利店门口暂时道别。 进了办公室后，叶逢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后知后觉一阵恍惚。 短短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好好消化。 如今回过神来，他不仅找回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猫咪，好像还要和偷偷暗恋了一阵的男孩子同居了。 应该是要同居了吧？花啸篱没理由不跟他一起住的。 叶逢雀跃不已，又有着隐隐的忧虑。 花啸篱傻乎乎的，恐怕很难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就这么相处下去，也不知究竟是享受还是折磨。 但再怎么说，也好过昨天他自己吓自己的种种假设。 现在，他需要去关心一下如今美好生活的最大牺牲者：胖丁。 叶逢给朱磊发了条消息，很快收到了一大串回复。 朱磊先是抱怨了几句，然后一口气发了十二张胖丁的照片，其中六张是在被窝里。 末尾，他感叹道：真的磨牙又打呼！ 叶逢看着躺在床上肚皮朝天的胖丁，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猫和猫的差距比猫和人还大。不同于小狸的细腻，胖丁心大得能装下整个太平洋。 他不忘叮嘱。 ——千万不可以给它吃多哦！你把猫粮放在我昨天给你的那个慢食球里喂它，一次八分满就可以了，晚上半个罐罐，绝对不能多！ 朱磊回了一个白眼。 ——都抛弃它了，还管那么多。 叶逢心里怪不好受的。 可一山不容二虎，小狸是个究极醋精，他也没法子。 同朱磊交流完毕，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花啸篱既然记得他昨晚说的“赶紧变人”，那肯定也听懂了“不许打架”吧？ 明知故犯，如此嚣张，难道是吃定了自己拿他没办法，恃宠而骄？ 真是好狡猾。 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严肃一点好在自家猫咪面前树立威信，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花啸篱发来了一张自拍。 画面中的他穿着便利店的店员制服，笑容清爽，抬起的手比了一个大拇指。 ——耳朵消失！ ——我厉害吧？ 他脑袋上那朵可爱的猫耳朵确实已经不见，但叶逢借他的发箍倒还戴着。 叶逢盯着照片傻笑了会儿，长按选择了保存，然后回复。 ——厉害哦[拇指] 作者有话说： 胖丁：我这一生，颠沛流离。 第55章 做个人吧！ 临时请了半天假，上午又心不在焉工作毫无效率。 最终酿成的恶果是午休彻底泡汤。 为了节省时间赶进度，叶逢连盒饭都没敢点。 便利店的外送服务只提供盒饭，买别的东西理论上是需要走外卖平台的。但叶逢现在已经是个关系户了，所以只需要发一条消息就可以得到顺带的小面包，不仅不用花钱，还有额外的果汁作为赠品。 听说有些猫咪会热衷向主人赠送礼物。 相比那些叼来蟑螂老鼠的捕猎小能手，叶逢养的这一只无疑在送礼技巧上要更高一筹。 花啸篱给叶逢送完了吃的，依旧不舍得走，在叶逢座位旁来回转悠。 叶逢也想跟他多相处，奈何客观条件不允许。 “你先下去吧，”他小声告诉花啸篱，“我现在没空。” 花啸篱却不听话：“我不影响你，我想待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毕竟他光是杵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对叶逢产生了巨大影响。 背后传来丽丽的声音：“小花，你就这么喜欢叶逢呀？” “嗯。”花啸篱点头。 他一脸理所当然，也不多做解释，身体松垮垮地倚在叶逢的办公桌挡板上，歪头看着叶逢，眼睛微微眯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叶逢既满足又羞耻。 他抬手戳了花啸篱一下：“再不下去店长要生气了。” 花啸篱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工作，郁闷地叹了口气：“好吧。” 转身前，他不忘向叶逢确认：“你下班会过来接我吧？” 叶逢点头。 花啸篱前脚刚走，丽丽立刻凑了上来：“接他？接他是什么意思？” “我们……呃，合租。”叶逢说。 丽丽拖着长长的调子“哦”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叶逢瞪着显示屏，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生硬地问道：“之前说的那个表格是插入在这个位置吧？” 丽丽凑近看了看，点头道：“嗯，对。”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叶逢鼠标来回切换窗口，“急死我了。” 饶是丽丽一贯八卦又多话，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悻悻走了。 终于熬到下班，叶逢赶紧刷卡下楼，冲向便利店。 花啸篱还站在柜台后头，身上穿着店员制服，一见着他，立刻积极喊道：“欢迎光临！” “你还没下班吗？”叶逢问。 上班的路上他特地确认过花啸篱的工作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可以走人了。 “店长说我昨天翘了半天班，今天得补两个小时，”花啸篱一脸郁闷，“等等我，好吗？” 急着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店里还有盒饭可以作为晚餐，叶逢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倚在柜台外同花啸篱聊天，询问起了已经好奇了一天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人？为什么还能找到工作？” “我也不知道，”花啸篱的回答令人无语，“反正就是变了。找工作很难吗？” 叶逢皱眉：“你有身份证吗？” “就是那个写着名字的片片对吧？我有的，”花啸篱点头，“跟我的行李在一起，我今天晚上一起带去你家，可以吗？” “什么叫我家，”叶逢咕哝，“你要是住过来，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对哦！”花啸篱笑了起来，“我们的家！” 叶逢看着他的面孔，心暖暖的。 “你的身份证是哪儿来的？”他问。 “别人给的，”花啸篱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工作，其实我是关系户！” “关系户？”叶逢疑惑。 “给我身份证的人让我来这里，”花啸篱说，“然后我就住下来了。” 叶逢越听越糊涂了：“到底是谁？” “不知道，”花啸篱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糊里糊涂的好像做了一场梦，醒来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叶逢蹙起眉头。 花啸篱笑了一下：“那时候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那时的他还只是它，身体远比现在更灵活轻巧，过着风餐露宿的自由日子，生活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平平淡淡，没什么意思，心里唯一的寄托，是一个名叫“家”的地方。 这个词是从他喜欢的人类口中听到的。 那个长着一张白净脸蛋声音温柔的人会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一脸憧憬地反复念叨，“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它喜欢和这个人类在一起，也喜欢他唤自己“小狸”时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家”是什么样，但当它真正认同了自己就是“小狸”，这个神秘的所在便成为了他的向往。 可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了。 人类都不怎么聪明，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动作笨拙，脆弱不堪。 小狸无条件信任他的承诺，只担心他是遇到了意外。 于是它去找他，为此踏上了陌生的土地，在凶猛的钢铁巨兽洪流间来回穿梭。 那真的很可怕。 剧痛袭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意识模糊，心中最后的念头是，“我还没去过他的家”。 他们说好了的。 它心心念念，舍不得闭眼。 再次清醒时，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不仅是外表，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思绪活跃也远胜以往。当他在混乱中猛地想起那个人类，原本藏在心中的单纯的执念忽地膨胀起来，细细分化成了许多难以言说又无比汹涌的情绪。 他前所未有地，疯狂地想见到他。 “我也不是很懂，可能是因为我很特别吧！”花啸篱说，“所以获得了可以去你家的机会！” 叶逢愣愣地听完，问道：“你是不是和那个人做了什么约定？比如，多少时间内顺利达成了去我家的目标，就可以永远成为人类？” “没有啊，”花啸篱摇头，“他说随便我，别出去乱说话就可以。” 叶逢努力消化。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他毕竟已经亲眼见过花啸篱从人类变作猫咪的画面，不得不信。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叶逢又问。 “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前阵子，他给了我手机，”花啸篱有点郁闷，“他嫌我事多，让我以后别再去烦他。” “……” “可他把我的名字都搞错了！”花啸篱说，“写上那个片片以后就不能改，我不能叫叶小狸了！” “现在也挺好听的，”叶逢安抚道，“很威风。” 感觉从花啸篱嘴里听不到更详细的信息了。要是能见那人一面就好了，他想谢谢他。 “对我家还满意吗？”叶逢问。 本以为花啸篱会立刻点头，却不料这家伙闻言竟撇了一下嘴：“有一点不满意。” 叶逢尴尬：“嫌小？” “到处都是讨厌的家伙的味道和毛，”花啸篱抱怨，“等到了休息日，我要大扫除！” 没等到休息日，当天晚上回到家，花啸篱十分耐心地蹲在猫爬架边上，一根一根地挑出了一小堆黄白色的猫毛。 “臭臭的！”他向叶逢抱怨，“甚至连床上都有它的毛，真是难以置信！” 叶逢保持沉默。 花啸篱把那一坨毛丢进垃圾桶后立刻去洗了个手，回到房间后凑近了叶逢，贴在他身上嗅啊嗅。 “没有了，我洗过澡了，”叶逢闪躲，“别闻了。” “我嗅觉变差了，人类好没用啊，”花啸篱说着，整个人往他身上挂，搂住了他后把脸埋在了他的肩头，蹭啊蹭，“唉，还好闻不出，不然就被气死了。” 他说着把脸凑到了叶逢的颈侧，嘴唇几乎贴在叶逢的皮肤上，又蹭了两下。 “别这样，”叶逢伸手推他，“靠得太近了。” “啊？”花啸篱不理解，“可是你昨天说可以啊。” “……” “你说变成人以后也可以的，”花啸篱说，“不然我才不要变呢！” 好像确实是说过。 那些也不是违心的话，只是此刻却又有了不同的心情。 不只是难为情。当花啸篱毫无保留地同他亲近，他会本能地产生罪恶感，觉得自己有一点龌龊。 小猫咪对他的喜欢，一定比他此刻所抱持的情绪纯粹得多吧？ “你不让的话，我就不当人了。”花啸篱宣布。 叶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背脊：“没有不让，只是……你知道吗？人类之间互相表达好感，不是这么做的。” 花啸篱与他分开了些，思索片刻：“哦，我知道，我看过。” 他说着露出了略显狡黠的笑容，忽地凑近了叶逢的面孔，说道：“人会把嘴唇贴在一块儿，是不是？我在手机里看到过。” 叶逢咽了口唾液：“……对。” 花啸篱闭上眼，把嘴唇小心翼翼叠了上来。 相比他方才胡乱蹭的模样，这动作认真又谨慎，近乎虔诚。 叶逢不敢呼吸。 停留片刻后，他稍稍后退了一些，抿着嘴唇，眼神晦暗不明。 “会觉得奇怪吗？”叶逢问。 “有一点，”花啸篱把手按在了胸口，“这里，扑通扑通的。”他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当人也蛮好的！” 第56章 《你，养我！》尾声 当人们谈论起猫咪的时候，总是会很自然地联想起一些与形容小狗截然不同的词汇。诸如矜持、高傲、独立。 但叶逢觉得，那些并不完全正确。 猫咪其实是一种非常忠于自我的生物，面对自己的心情、喜好都无比坦诚，从不掩饰，理直气壮。 花啸篱自然也是这样。 当他体会过接吻的美妙，立刻沉迷其中，黏糊着不断地向叶逢索求，想获得更多。 那份坦荡直白让叶逢连扭捏都变得不好意思，也跟着变得放松，投入。 从最初单纯的嘴唇碰触到逐渐深入，一切自然而然，全凭着本能，没什么章法，却依旧让人乐在其中。 叶逢因为花啸篱过分强势的动作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向后退，等察觉到时，已经到了床边上。 他跄踉着往后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床垫上。花啸篱居高临下看着他，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笑了起来，俯下身，继续追着他的嘴唇不想放。 叶逢被压着半个身子陷入了床垫，抬手搂住了他的背脊。 他隐约听见了一点声响，是黏黏糊糊的水渍声。花啸篱在接吻时似乎还保留着一点本性，沉迷着不断舔舐。 叶逢在这方面并没有更多经验，糊里糊涂的也学他的样子。 花啸篱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原来人类也会舔来舔去的，”他说话时嘴唇依旧和叶逢的贴在一块儿，“跟猫一样。” 叶逢眨了眨眼，舌尖掠过他的嘴唇，跟着笑了。 在与心仪的对象凭着本能亲近时，人类好像确实和动物没什么两样。所谓谷欠望，本来就是很原始的东西。 “再亲一会儿。”花啸篱说。 叶逢闭上眼，张开了嘴。 花啸篱含着他的嘴唇，含含混混地感叹：“做人真好，每天都可以这样的话，我就一直做人。” 傻里傻气的。 叶逢有点想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担心起来。 他稍稍侧过头，提醒道：“你不可以跟别人这样哦。” 花啸篱骨子里应该并不懂这举动的含义，万一觉得舒服了见人就亲，那还了得。 花啸篱听完，很明显地愣住了，撑起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叶逢心口有点堵：“怎么，你还想亲谁？” “你好奇怪，怎么会说这种话，”花啸篱眉头也皱起来了，“很失礼吧。” 叶逢挑起眉头：“……什么意思？” 花啸篱干脆起了身，坐在了他的身侧，抱怨起来：“明明你才是随随便便就养了别的猫。”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呢，叶逢尴尬又心虚，抿紧了嘴。 “如果不是没办法，我都不想跟你以外的人说话，”花啸篱说，“这是跟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吧？我只喜欢你，怎么可能亲其他人？” “哦……”叶逢伸手拉他，“我知道啦，是我说错话。” “这张床，它也睡过，我昨天就闻到了。”花啸篱嘟囔。 完蛋，开始翻旧账了。 叶逢冤枉极了，但又没法儿同一只善妒小猫解释，不得不硬着头皮哄他：“你不喜欢，所以我让朋友把它接走啦。” “我当然不喜欢，”花啸篱看向他，表情严肃，“你喜欢它吗？” “……” 喜欢的。 胖丁作为一只猫咪，性格温和甜美，毛皮柔软顺滑，身体绵软，长得也憨态可掬。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逢对它是很有感情的。把它送走，只是权衡之下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他迟疑了两秒没有出声，花啸篱一脸被背叛的表情，气哼哼站起身来：“我今天不要睡这里了，上面都是它的毛。” 叶逢赶紧坐起身：“那你要睡哪里？” 花啸篱视线转了一圈，看向了猫爬架：“那里，我决定今晚做猫。” “那里也都是胖丁的毛。”叶逢提醒他。 花啸篱脸一阵白，看模样是委屈得不行了。 叶逢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同他紧挨着：“周末我陪你一起大扫除，好不好？” 花啸篱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叶逢鼓起勇气，仰起头来：“……再亲一下？” 花啸篱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低下了头，把嘴唇送了过来。 “对我而言，他和其他的猫是不一样的，”叶逢说，“我也不可能跟其他任何人做这样的事，你明白吗？” 花啸篱点了点头。 “……今晚睡哪里？”叶逢问。 “其实是想和你睡的。”花啸篱说，“我可以边睡边亲你吗？” 叶逢不太好意思看他，浅浅地点了下头。 为了缓解那点羞赧，他胡乱找了个话题，问道：“我之前说要去小区喂猫，你倒是完全不介意。” “因为我很大度啊，”花啸篱一脸理所当然，“毕竟我已经在你家了，它们只是外面的猫。” 好诡异的正宫风范。 “不说那些，想到就烦心，”花啸篱说着又贴了过来，“要亲。” 听这语气，应该是心里也有意见，只是在忍耐罢了。 叶逢搂着他的颈项，心想着，那以后自己还是得注意着点。完全不撸猫有点儿太难了，至少偷吃完要在回家前收拾干净，不留痕迹。 他闭着眼，吃着花啸篱的嘴唇，在心中默默检讨，自己这到底算不算渣男。 亲了会儿，他又听到奇怪的声音。 不只是水渍声，还有衣物摩擦声和拉链声。 他睁开眼，循着声音的方向低下头，惊讶地发现花啸篱解开了库子，手正伸在奇怪的地方，很动态。 “……你在干什么？”他问。 “亲着亲着这里就痛了。”花啸篱说着往他身上贴，“摸一下。” 叶逢回想起了昨晚的崩溃画面。 这只猫咪显然也对他怀抱着奇怪的心思。 “可以帮我吗？”花啸篱问。 叶逢扭过头：“哦。”说完，他向着不远处的浴室示意，“先、先去洗个澡吧。” 花啸篱神色一凛，片刻后破釜沉舟般勇敢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一件事。”叶逢裹着被子，靠着身旁的人，“有人跟我说，小狸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咪。” “是真的呀！我很受欢迎的，”花啸篱向他强调，“因为仪表堂堂，还很强壮。” 居然还夸自己仪表堂堂。 叶逢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附近只有我还有蛋蛋，”花啸篱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医生，你不要理他！不可以带我去做手术！” 事到如今，叶逢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可他忍不住要逗一逗花啸篱。 “为什么？摘了就真的没有低级趣味了，不好吗？” “我本来就是没有的，是靠近你以后才冒出那种念头，”花啸篱说，“所以问题出在你身上，跟我的蛋蛋没有关系。” “哦，那我离你远一点。”叶逢说。 “不行，”花啸篱黏黏糊糊往他身上靠，“我们要每天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花啸篱想了想，又补充，“你也喜欢。” 叶逢忍着笑点头：“真有道理。” 花啸篱转过身，在一片昏暗的房间中面向他，同他打商量：“想再亲一会儿。” 叶逢很配合地靠过去。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寻彼此的嘴唇，皮肤与皮肤紧贴，被子底下热得发烫。 “小狸。”叶逢轻声叫他。 花啸篱轻轻蹭他的鼻尖作为回应。 “我一直很好奇，”叶逢说，“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追着你跑。” 花啸篱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不太记得了。” “这都能忘？”叶逢有点儿不满意。 “也不是忘记，而是……在我变成人类以前，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大多数时候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花啸篱说，“我看见你，就会想要靠近，所以靠近了。” “唔……”叶逢不是很懂。 “那里有很多猫，但你每次都先找我，”花啸篱说，“应该是差不多的理由吧。” “喜欢你呗。”叶逢说。 “嗯嗯，所以我也喜欢你。”花啸篱说，“喜欢是没有道理的。” 好像根本没有解释，叶逢却觉得已经足够完满。 “小狸，你以后不只是我的猫了，”叶逢说，“出门在外，不可以管我叫主人，别人会觉得奇怪。” “哦，我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花啸篱说。 叶逢一愣。 “手机上说的，”花啸篱笑道，“我们做的事，是只有恋人或者夫妻才会做的。所以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我是你的男朋友，对吗？” “你学习能力还挺强……”叶逢感慨。 当初他以为花啸篱智力有缺陷。如今回头看，其实这小子聪明得很，只是单纯的缺乏常识。作为一只刚成为人类不久的小猫咪，他吸收知识的速度可以称得上是个天才了。 “但还是来不及学，”花啸篱说，“人类的知识太多也太杂了，看多了昏头涨脑的。” “慢慢来，又不急，”叶逢夸下海口，“有我养着你呢！” 花啸篱却不领情，摇头道：“你都说你不是我的主人了。男朋友不可以被养着。” “嗯嗯，是我不严谨，你也有工作，很厉害。”叶逢自我纠正。 “那个只有一点点钱，零食吃多了都不够！”花啸篱叹气，“我还想存一点下来，去叫夜校的地方。” 叶逢着实惊讶：“你想念书？” “嗯，手机上说，这样就可以拿到文凭，然后找比较好的工作。” 第57章 番外.出轨嫌疑 猫爬架从上往下数的第二个平台是最完美的。 它足够高，背后有挡板作为倚靠，能看见窗外，还晒得到太阳。 小狸安逸地趴在上面，认真地浏览面前的手机屏幕。 平台边上的手机支架是它在人型时亲自设计安装的，十分好用。 它现在有点儿沉迷这个电子设备，每天利用手机发奋学习，自觉知识储备已经相当惊人。 用小肉垫操作手机不难。虽然打字稍微慢了一点，但不碍事，大多数时候它只需要浏览，能点击和滑动就已经足够。 此刻它正在阅读的，是一篇名叫《学会给你的爱情留一点空间》的文章。 文章里面说，爱情需要氧气才能呼吸，在与另一半的相处中不能过分紧逼，独占欲若过了尺度会让人感到窒息。 里面举了例子，说小莉每天查看男友手机，禁止他和任何女生联系，男生苦不堪言，最后提出分手。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莉是谁，但听起来和小狸还挺像的。 文章最后总结，强调健康的恋爱关系必须克制自己的控制欲，不应该过度干涉。 小狸看完，陷入沉思。 大门在此时从外侧被打开了。 小狸耳朵一动，接着立刻起身，一路轻巧地跳到了地面上，快步跑去了门口。 叶逢才刚踏进第一只脚，它已经卡在了叶逢的腿间，绕着八字蹭了起来。 “在家有没有乖呀？”叶逢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在它额头上亲了亲，“想我啦？” 小狸甜甜地喵了一声，正想往叶逢脸上蹭，猛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它贴到了叶逢的领口，抽着鼻子嗅了起来。 叶逢飞快地把它放回了地上，低头换鞋，视线闪躲：“你在家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小狸起身扒在他的腿上，身体拉得老长，高昂着头，继续嗅啊嗅。 叶逢伸手摸它，借势把它整个身子往下压：“中午吃了什么？” 小狸往后退了两步，仰头注视他的面孔，眼神锐利。 “咳，”叶逢清了清嗓子，“我先去洗个澡，你再看会儿书吧。” 他说完，飞速走向衣柜，拿了换洗衣物后头也不回冲进了浴室。 小狸趴在了地板上，默默凝视着紧闭的浴室门，大尾巴来回甩动。 叶逢走出浴室的时候，花啸篱正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脸凝重。 不等叶逢开口，他抢先说道：“你去见那个胖子了！” “小狸你好厉害啊，”叶逢表情浮夸，“这都闻得出来，不愧是山大王呢！”他说着坐在了花啸篱身旁，问道：“刚才还没有回答我呢，在家想我吗？” 他平时可不会那么主动。 花啸篱移开视线，委屈地嘟囔：“……反正你是肯定想它了。” “我毕竟照顾过它一段时间嘛，”叶逢讪笑着搓手，“无论如何，从道义上讲，我对它终归是有一点责任在的……” “你抱它了，”花啸篱毫不留情地指出，“抱了很久。” “也没有很久吧……”叶逢边说边缩脖子。 花啸篱轻轻地“哼”了一声。 “生气啦？”叶逢问。 “没有啊，”花啸篱梗着脖子强调，“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不会过度干涉你。我们的爱情完全容得下一只又臭又笨又弱小又丑陋的无能胖猫！” “……” “你可以自由呼吸。”花啸篱说。 叶逢呆滞了几秒，低下头，笑了。 “你什么意思？”花啸篱不满。 “小狸，你听我说啊，”叶逢努力控制表情，试着同他解释，“爱情这个东西呢，首先它是出现在同类之间的。我们现在是人和人，胖丁只是一个猫，它本来就插足不了。” “我也是猫。”花啸篱说。 “你不完全是，”叶逢捧住他的脸，“我对它的感情和对你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你还只是猫的时候，或许有一点相似，但对你也比对它更多。不管是猫还是人，你在我心里都是排名第一的。” “……” 花啸篱默默消化。 “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叶逢放下手，“不是说在家专心学习吗？” 花啸篱最近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看书上。 几个月前，他工作时的照片被人传上网络，莫名引来了一波热度，被起了个“最帅便利店员”的称号。 没完没了前来围观“最帅店员”的人让店长苦不堪言。 花啸篱被迫停工，之后稀里糊涂地被人领着上了几次直播，赚了不少钱。 热度来得快退的也快。但这次的意外收获，让他有了暂时脱产的资本。 叶逢建议他干脆借此机会多花些时间用来专心念书，他积极听取意见，照办了。 今天，是他当全职男朋友和兼职猫咪的第七天。 “我在学习啊，学习人类社会的各种知识，”花啸篱说，“刚才学习的是爱情知识！” “这又不考，”叶逢笑道，“……再说，我也不介意你不会这个。” “要学的，万一我一直做得不好，你对我失望了，去喜欢那个胖子了怎么办，”花啸篱充满危机意识，“万一它也变成人了，跟我抢，怎么办？” 叶逢哭笑不得：“那我也只喜欢你。” “你发誓。”花啸篱说。 叶逢无奈地抬起手来：“我发誓，如果胖丁变成人，我有多远躲多远。小狸就是我‘唯一的人’。” 花啸篱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是，它连蛋蛋都没有！” “它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宝宝，”叶逢说，“它在我家的时候，我都自称是他的爸爸。” 花啸篱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我岂不是也是它的爸爸？……是这么算的吧？” “呃，也行。”叶逢说。 原来是这样，区区一个窝囊废儿子罢了。花啸篱缓缓地点了点头，总算感到释然。 “放心了吗？”叶逢问。 花啸篱却又有了新的不安：“我非要纠结这些，你会觉得没有氧气吗？” “什么叫没有氧气？” “就是，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太多，很窒息，受不了。” 叶逢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类，可能会。但……我对猫猫一向是很宽容的。” “为什么？” “因为可爱，”叶逢说，“接吻的时候还可以摸耳朵。” 这个答案听起来不坏。花啸篱彻底放下心来，靠了过去：“给你摸。” 叶逢抬手搂住了它的后颈，轻声道：“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有一个段子，正文没能塞进去。 花啸篱冲着胖丁磨牙，叶逢从背后抱住他，大喊：你是人，不可以欺负猫咪！ 然后怀里的人biu一下消失，一只猫闪电一样蹿了出去。 小狸：我们公平决斗！ 胖丁：别tm再拿我来秀恩爱了！ 第四卷 反向捕猎 第58章 超级老套的赌约 “苏钦筱？”肖蓝差点儿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连咳了好几声。 “名字听着挺文静的，就这个了。”坐在他对面的男生手里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笑着对他说道。 “拜托，这是个男的，”肖蓝晃了晃已经见底的酒瓶，“换一个。” “男的？男的怎么了，你刚才可没说只限女生，”对方放下手机，“不是号称大帅哥魅力无人能挡吗？” 身旁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啊，不行的话就赶紧认输，先请客吃饭再去母校门口裸体倒立！” “放屁，谁说不行，”肖蓝喝得上头，没什么理智，“行，苏钦筱是吧？拿下他分分钟的事儿。” 他说着又从地上拿起一瓶啤酒，在桌角上嗑开了盖子，另一只手指竖起食指指向众人，大着舌头说道：“你们等着哈，一人一顿请我吃饭！” 十二个小时后，肖蓝扶着额头，卷着被子，捧着手机眉头紧皱，在群里发消息。 ——我昨天喝多了，说了什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不到五分钟，损友们纷纷回复，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你说你大学单身两年不是找不到，是不想找 ——你自称大帅哥魅力无人能敌，只要勾勾手指头没有追不到的人 ——让我们从你们班名录里随便点，追不到就请我们所有人一人一顿饭，还要回母校门口裸体倒立 ——我作证，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肖蓝汗如雨下。 ——我不记得了，你们编的吧？ 他试图装傻。 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会赖，我录视频了！ 在一片叫好声中，群文件里多了一个视频文件。 肖蓝没有点开。 他知道，这群家伙说的都是真话。自己昨天喝得神志不清，亢奋过度，但并没有断片，大致经过都有印象。 好丢人，要不干脆认输算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群里又蹦出来一条新消息。 ——你还说如果失败了，昨天付的账大家就不用a给你了 肖蓝一愣，赶紧点开自己的账户余额，当即眼前一黑。 支付记录里，昨晚十一点四十五分，他在ktv里付了三千两百零七十二块。 ——大伙儿拦都拦不住，谁不让你付你跟谁急 ——真是盛情难却啊！ 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无比。 肖蓝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放下手机，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苏钦筱是吧，我来了。 肖蓝站在教室门口来回晃悠，时不时向着楼道的方向打量。 他人缘一贯不错，短短五分钟，被进教室的同学问了四次“怎么还不进去”。 肖蓝不想暴露自己在等人，倚着窗装模作样，告诉他们“在这儿呼吸会儿新鲜空气”。 眼看再过两分钟就要上课，这个苏钦筱，怎么还不来？ 心里正嘀咕着，目标人物终于出现在了拐角。 苏钦筱单肩背着书包，微微低着头，高挑的身型在略显宽大的外套衬托下显得有些清瘦，步伐不紧不慢。 从楼梯到教室门口，肖蓝一路注视着他，他却浑然不觉，视线始终落在稍前方的地面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上课铃声响起的前一秒，他踩着线踏进了教室，抬眼环视一圈，走向了距离最近的空位。 肖蓝见状赶忙跟了上去，紧挨着坐在了他旁边。 苏钦筱总算看了他一眼，但视线停留不到半秒便收了回去，自顾自地打开书包，开始整理课本文具。 “你好准时啊，是算着时间来的吗？”肖蓝热情地同他搭讪。 苏钦筱没反应。 “嗨？”肖蓝凑近了些，“怎么不理我？” 苏钦筱总算抬起头：“跟我说话？” “是啊，”肖蓝冲他笑，“王大头这么严，上这堂课的都尽量早点到。你胆子好大。” “你比我晚来吧。”苏钦筱说。 肖蓝心想，看来这人刚才进来时是真的完全没有留意到在门口的自己。 “我早就到了，在外边窗口透气呢。”肖蓝说。 苏钦筱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好难聊。 肖蓝是个自来熟，但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他侧着头，看着苏钦筱的侧脸，心想着，这哥们儿长得倒是挺顺眼的。 点到的是个男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肖蓝潜意识里有点双标，觉得为了打赌去追求女孩子很不道德，但换成同性，就没那么心虚了。 他跟苏钦筱不熟，印象里这位一贯独来独往的帅哥颇有异性缘。过去一年半，时不时会看到有女生主动坐在苏钦筱的隔壁。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那都没有下文了。 但无妨，肖蓝的脸皮可比一般女生厚多了。 课上了没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向着苏钦筱感叹：“哇，你的笔记看起来好漂亮啊！” 苏钦筱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握着笔，目不斜视看着黑板，语调冷淡：“谢谢。”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肖蓝问。 苏钦筱犹豫了半秒，把本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肖蓝装模作样地翻阅起来。 苏钦筱的笔记页面清爽整洁，字迹挺拔俊秀，一眼看过去干净利落，和苏钦筱本人给人的印象十分相似。 “真是字如其人，”肖蓝连连点头，“怪不得你成绩那么好。” 讲台上，老师又说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苏钦筱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笔记，低头在上面记录起来。 “咳，”肖蓝清了清嗓子，又向他靠近了些，“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钦筱浅浅地叹了口气，似是极不耐烦。 但肖蓝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的笔记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下？” “你自己的呢？”苏钦筱问。 “我写得乱七八糟，自己都看不懂。”肖蓝说。 苏钦筱终于侧过头看他，表情明显并不乐意。 肖蓝满脸堆笑，双手合十在面前冲着他拜了拜：“求求你。” “……行吧。”苏钦筱说。 “太好了，谢谢你，”肖蓝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别人还说你特别高冷不近人情，其实很好相处嘛！” 苏钦筱抬起手，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拨开。 肖蓝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待会儿下了课一起走？” 苏钦筱没应声。 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苏钦筱就和来时一样，整理的动作十分悠闲，不紧不慢。 肖蓝光速把所有东西都扫进了包里，在一旁等他。 “肖蓝，待会儿一起去食堂不？”一个男生隔着两排座位冲他喊。 “今天没空，”肖蓝起身向着对方摆手，“我有约了。” 男生抱怨：“你有这么受欢迎吗？” “是啊，你刚知道啊，”肖蓝撑着桌子笑道，“下次记得提前预约。” 一旁苏钦筱整理完毕，提起书包向外走，他见状忙不迭跟了上去。 “你现在去吃饭？”肖蓝问。 “怎么？”苏钦筱问。 “我问你借笔记呀，”肖蓝说，“我们可以先一起去吃饭，然后你把笔记给我。” “你不是有约了么？” “哈，原来你有在听我说话呀？”肖蓝笑道，“跟你约了呗！” 苏钦筱不吱声。 肖蓝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就当是为了表达感谢，这顿我请！” 他个子比苏钦筱矮一些，这姿势多少有点儿勉强，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苏钦筱身上。 苏钦筱意外的没有闪躲，拖着他走了两步后叹了口气，似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这倒是比肖蓝预料中轻松不少。 “你真是个大好人，”肖蓝自己也觉得这姿势不舒服，收回了胳膊，嘴上噼里啪啦一顿糖衣炮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在小考前能遇上你这样才华与人品并重同学我真是太幸运了。” 他边说边偷偷打量，惊讶地发现微微低着头的苏钦筱嘴角似乎带着细微的弧度。 “你笑什么？”肖蓝问。 苏钦筱抬起头，微微挑眉：“我有笑？” 这样看起来是完全没有的，甚至显得十分冷漠。 肖蓝盯着他的面孔凝视了两秒，说道：“没有。但……你长得怪好看的。” 第59章 线人 相比大多男生，苏钦筱的轮廓与五官完全称得上是精致。 他的双眼皮并不算很深，接近于内双，直到眼尾才比较明显，鼻梁高挺但略偏狭窄，显得十分清秀。 宽大的外套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有些消瘦，非常文气。 肖蓝偷偷观察了一路，心中不禁感慨，虽然被盲点了一个男生，但凭这副样貌，自己不只不亏，好像还有点儿赚。 来到岔路口，他提前开口招呼：“我们现在是去食堂吧？” 苏钦筱没有表态，默默往前走。 “实不相瞒，我最近手头紧，请不了太贵的，”肖蓝告诉他，“但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一卡通里上个月刚充过。” 学校食堂是刷校园一卡通付费的，肖蓝的卡里还有五百多，单说吃饭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除此之外，他的余额只剩下三百多块。距离下次领生活费还有整整一个半月，对一贯大手大脚的肖蓝而言根本坚持不了。 苏钦筱虽不回应，但确实是很配合地在走到岔路时选择了食堂的方向。 “最近新出的叉烧肉听说味道很不错，”肖蓝没话找话，“不过销路太好，我一次都没买到过。现在这个点去估计已经没有了。”他说着侧过头看向苏钦筱，“你喜欢吃什么？” “不挑。”苏钦筱说。 “哇，你居然搭理我了，”肖蓝受宠若惊，“我还以为你会说‘好吵，闭嘴’什么的！” 他说完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笑得肩膀直抖。 “应该没有觉得我很吵吧？”他边笑边问苏钦筱。 苏钦筱并不看他：“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那是，我这个人一向很有幽默感，”肖蓝点头，“你是个很懂得欣赏的人嘛。” 苏钦筱不搭理他了。 到了食堂，苏钦筱并不同他客气，刷他的卡点了餐。 悲剧的是，用餐高峰时间，两人端着餐盘走了一圈，居然没见着有连在一块儿的空座位。 “不好意思，谢谢你请我，”苏钦筱显然并不感到遗憾，“分开坐吧。” 肖蓝没辙，在苏钦筱入座后挑了一个跟他只隔着一条走道斜对面的位置。 苏钦筱吃起饭来很斯文，不紧不慢，目不斜视。肖蓝时不时打量他，他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的视线从无交集。 真是好奇怪的一个人。 饶是肖蓝这样的自来熟外向人，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交道了。 吃完了饭，苏钦筱主动走到肖蓝跟前，把笔记本递了过来。 “下次上课还我就行。”他说。 肖蓝的本意是一起去影印店，这样能有机会多相处会儿聊上几句，但犹豫了半秒后还是伸手把笔记本接了过来。 复印可是要钱的！学校里的店收费便宜，但也是真金白银。笔记只是一个借口，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能省则省。 有借有还，下次不就还有机会再搭上话了吗？ 肖蓝一手接过笔记，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我们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他说话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料苏钦筱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加完好友，肖蓝当着苏钦筱的面感慨道：“你的昵称也太随便了吧！我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叫‘随便’的！”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苏钦筱说。 “哦，好，”肖蓝收起手机，笑着向他道别，“今天谢谢你，下次见！” 苏钦筱浅浅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寝室的路上，肖蓝点开苏钦筱的个人信息，发现里面一片空白，连签名都没有，朋友圈只显示一条横杠。 他立刻给苏钦筱发消息。 ——帅哥，你朋友圈屏蔽我啦？ 直到四个小时以后，终于收到了回复。 ——没开朋友圈。 肖蓝摇着头“啧”了两声。 ——你这个人真的好特别。 意料之外，苏钦筱很快就回了。 ——你也是。 听起来有点儿像在讽刺。 肖蓝故意装傻，又问： ——对我感兴趣了吗？ 这一次，消息石沉大海。 追求这么个冷漠的闷葫芦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肖蓝感觉很不乐观，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回到消息列表，一个名叫“今年一定”的置顶群显示着九十九条新消息。 那是肖蓝的高中同学群，里面一共八个人，虽然毕业以后大家都上了不同的大学，但关系一直很铁，前几天才刚聚过。 肖蓝就是在聚会上喝多了糊涂，才做了傻事。 点开群聊，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正毫不避讳地讨论他，无非是说他必败无疑，大家可以提前挑选饭店了。 肖蓝自觉胜算不大，但依旧不妨碍他在群里嘴硬。 ——笑死，我胜券在握，你们挑呗，人均低于四位数别拿出来丢人。等着到时候请我吧！ 按下发送，他立刻心虚退出。 两分钟后，接到了群里某位友人的电话。 “干嘛，打探情报吗？”肖蓝问。 电话那头的人名叫田烨，当初在高中时同肖蓝的关系算不上最近亲，倒是毕业以后两人在网上聊着莫名投缘，如今平日里联系十分频繁。 “我关心你啊，”田烨说，“怕你穷得吃不上饭。” “真担心的话，你可以先把你那份钱a给我。”肖蓝说。 “好啊，”田烨居然一口答应，“我待会儿转你支○宝上。” 肖蓝惊讶：“这么爽快？” 田烨笑了两声，语气听起来略显尴尬：“怎么说呢，我多少有点惭愧吧……” 肖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天在他的班级名录里选中“苏钦筱”这个名字，事后又表示“男的怎么了”的那位，就是田烨。 在肖蓝夸下海口之前，他也没少起哄。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肖蓝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你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还是很有数的。 若真的魅力四射，怎么可能单身至今无人问津呢？ 至于如何追求别人，他更是全无经验。除了硬着头皮往上蹭外，对于究竟要如何打动对方的心，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肖蓝叹气：“而且那个苏钦筱，真的不是一般的难接近。”他说着又强调，“不是我能力问题啊，主要是这个人性格实在太小众了。” “……我知道。”田烨说。 “啊？”肖蓝不解，“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田烨说，“叫这个名字的男生不多吧，年纪也一样，应该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你认识？！”肖蓝惊讶。 “我当时也喝多了嘛，”田烨解释道，“一眼看到认识的名字，就顺手指了，也没多想。” “……”肖蓝呆滞了几秒，“我靠！你这是存心陷害我啊？你知道他脾气有多古怪吧？” “呵呵，”田烨讪笑，“我跟他当了十几年邻居了，当然知道。” “你妈的，”肖蓝说，“我不跟你客气，你赶紧把你那份钱给我打过来。” “这没问题，”田烨说，“那个……我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想说，为了将功补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帮助。” “什么帮助？”肖蓝脑子转不过弯。 “我跟苏钦筱认识十多年了，”田烨说，“对他还是挺了解的。” 肖蓝恍然大悟：“哦……意思是，你可以为我提供情报？” “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田烨问。 “有有有，”肖蓝问，“他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田烨想了会儿：“他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挺安静的，但有一项很热衷的运动。” “运动我拿手啊，”肖蓝兴奋，“什么？” “攀岩。”田烨说。 肖蓝呆滞：“攀什么？” “攀岩，就是爬山，不是走台阶，是真的爬，”田烨解释，“壁虎那样。” “我知道攀岩的意思，”肖蓝难以置信，“他看着瘦不拉几的，居然喜欢攀岩？他是单纯喜欢看吗？” “不是，经常会去，”田烨说，“如果这个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啊……” “再想想。”肖蓝说。 田烨很快想到了：“他好像很喜欢物理。” “呃……”肖蓝舔了舔嘴唇，“那还是攀岩吧。” 三天以后，肖蓝故技重施，顺利在上课铃声响起时逮到了踩点走进教室的苏钦筱，尾随他进了教室，坐在了他身旁。 见肖蓝大剌剌放下书包，苏钦筱这次抬头看了一眼。 “嗨，”肖蓝笑眯眯看他，“谢谢你借我的笔记。” 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了苏钦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苏钦筱伸手接过，正要收好，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翻开看了一眼。 笔记本的第一页，夹着两张学校放映厅的电影票。 苏钦筱转过头：“什么意思？” “感兴趣吗？”肖蓝问。 追人嘛，无非就是这么点路数，先用上再说。 苏钦筱挑着眉，不表态，可能在疑惑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肖蓝清了清嗓子，强行介绍起来：“这个电影评价很不错的。里面男主角有一段逃亡戏码，听说是实景拍的山岩攀爬，非常刺激！” 苏钦筱若有所思。 “赏个脸？”肖蓝问。 苏钦筱再次看向了电影票，确认过时间后竟点了点头：“好啊。” 第60章 你看他温柔又善良 肖蓝着实惊讶。 他其实还准备了不少词，打算等苏钦筱拒绝后一套一套搬出来用。 没想到只提到了攀岩剧情就轻易打动了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这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 这感觉就仿佛在游戏里面对看起来凶神恶煞的boss，试探着打出一记平a，对方脑袋上那长得无穷无尽的血条居然瞬间清空了一半。 这么突兀的约电影都成了，形势可说是一片大好。 肖蓝喜不自禁。 看来苏钦筱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表象，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 电影票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他们两人是同班，上课时间基本重合。 肖蓝在买票前特地留心确认过，放映时间与苏钦筱的选修课时间并不重合。 虽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追求他人，但这点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自觉有点天赋。 学校的放映厅是在肖蓝入学的前一年新建的。作为一项国内高校较为少见的设施，是学校招新时的有力武器，时常被拿出来宣传。 但肖蓝在此之前从来没去过。 毕竟放映厅里播放的都是一些经典老电影，网上都有，他孤家寡人，不追求情调，没有特地跑一趟的必要。 但根据他同寝室一位热恋中的老哥评价，那里的环境设备都很不错，虽然没有大热影片但票价远比校外便宜，而且观众素质较高，是本校情侣约会的热门地点。 对肖蓝来说，这里还有一个巨大优势：购票能且只能使用校园一卡通。 他如今也只有那张卡里还算富裕了。 追人嘛，态度是很重要的。肖蓝一贯大大咧咧，但当天还是算好了时间提前出门，来到放映厅门口时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这放映厅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门口居然还有卖可乐和爆米花的。 他不知道苏钦筱喜不喜欢这些，但献殷勤的时候光顾着考虑对方要不要未免太势利。为了表现诚意，他趁苏钦筱还没到，刷一卡通买了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 可乐特地要了一杯加冰一杯常温，可供苏钦筱自由选择。 提着可乐和爆米花站在检票口，肖蓝不由得有点自我陶醉。 多么面面俱到，真是太完美了，说不定自己真的是一个隐藏的恋爱大师。这一身绝学多年来没用武之地，如今总算有机会得见天日，必将大放光彩。 距离开场不到两分钟，苏钦筱终于出现。 他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悠闲模样，双手插着兜，远远见到肖蓝后浅浅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与满脸笑意的肖蓝形成鲜明对比。 肖蓝热情地迎上去，递出了手里的可乐：“我买了可乐，你要加冰的还是常温的？” 苏钦筱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变化。 他略显疑惑：“会有人特地喝常温可乐吗？” 也是，天气挺热，苏钦筱也不是女生没有每个月那点不方便的时间。 肖蓝尴尬了半秒，把冰可乐递了过去：“给你。” “谢谢，”苏钦筱接过可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多少钱？” “不用，我请你。”肖蓝说。 苏钦筱并没有同他客气，点了点头后又说一次：“谢谢。” “还有爆米花。”肖蓝问，“吃吗？” 苏钦筱看他一眼，似乎十分不解：“只是借一下笔记，不是那么大的恩情吧？” “觉得你人挺好的，”肖蓝对他露出自觉十分迷人的微笑，“想跟你交个朋友。” 可惜苏钦筱已经转过了头，压根没看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实际电影开场后，两人便没什么交流了。 肖蓝不太理解为什么情侣约会会热衷看电影，两人并排坐着，不说话也没互动，无法建立了解，自然也加深不了感情。 片子确实好看。肖蓝全情投入，剧情演绎到高潮部分，连旁边还坐着个认识的人都不记得。 那桶爆米花，他只在开场时吃了几颗，之后为了客气递给了苏钦筱，待剧情逐渐展开，便彻底抛去了脑后。 可乐倒是喝完了。 常温可乐捧在手里的时候确实感觉不咋冰，但实际电影开场后，喝进嘴里居然冰凉爽口，并不难喝。就是量有点少，感觉也没怎么喝，演到中途便见底了。 电影终于结束，灯光亮起后，肖蓝终于意识到这中间出了什么样的乌龙。 苏钦筱坐在他的左手边，而他的右手边此刻居然还有一杯完全没有动过的可乐。 “……我好像拿错可乐杯了。”肖蓝看着两人中间那杯空可乐杯汗流浃背。 “我还以为你是嫌常温的不好喝。”苏钦筱说。 “不是，我这个人虽然有点自来熟，但也没那么唐突，”肖蓝尴尬，“你发现了应该说一声的。” 可乐杯上只有一根吸管，两个人轮流用，那不就是间接……那什么了吗？ 虽然是以追求为目的主动接近，但毕竟出发点心思不纯，肖蓝对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没有任何想象，此时不免一阵窘迫，不好意思直视对方。 “你平时话都不爱跟别人说，居然不介意跟别人喝同一杯可乐？”他问。 “你问倒我了，”苏钦筱说，“你拿我杯子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 好吧，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 肖蓝脸有点烧，捧着剩下的那杯可乐和苏钦筱一同走出放映厅，发现苏钦筱手里的爆米花桶几乎还是满的。 看来是不爱吃。 可乐被自己喝了一半，爆米花也不对胃口，看来这一次的马屁拍得挺失败。 肖蓝倒是挺爱这类垃圾食品，暗自琢磨要怎么把爆米花要回来，好带回寝室当零食。 他偷瞄着爆米花桶，思来想去觉得怎么开口都有点儿破坏形象，正努力劝说自己忍痛割爱，却见苏钦筱主动把爆米花桶递了过来。 “你不爱吃吗？”肖蓝立刻接过，“真可惜，那下次买别的。” “我请你吃晚饭吧。”苏钦筱说。 肖蓝一愣：“啊？” “礼尚往来，”苏钦筱并不是在同他商量，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议题，“想吃什么？” 肖蓝呆滞不到两秒，立刻回过神来：“我都行啊，找个方便的地方吧！” 苏钦筱带他去了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平价日料。 开在大学城里的餐饮大多价格实惠，但比起校内放映厅，人均还是要高上不少。 既然说礼尚往来，有了差价，那就有了下次再约的借口。 多么完美的开局，肖蓝欢欣鼓舞，对未来发展信心十足。 日料店的味道还算可以，对得起价格。 肖蓝本就是外向爱聊的个性，心情也好，又没人跟他抢话，于是滔滔不绝。 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看电影的好处：看完吃饭，不愁话题。 苏钦筱大多时候只是听，偶尔回应几句，所言所想居然和肖蓝颇为投机。 “所以我觉得那段剧情其实已经是在暗示了，男主角应该是早就已经猜到了，”肖蓝侃侃而谈，“所以最后发现真相的时候他才表现得没有那么惊讶，他就是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选择了那条路。” 苏钦筱浅浅地点了点头。 “太帅了，”肖蓝感叹，“这么一想感觉特别浪漫。” 苏钦筱突然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选呢？” “我啊……如果我是他，那应该会跟他一样选，”肖蓝说，“但如果我是我，那我一开始既然知道就不会去了。” “区别在哪儿？” “区别在能力啊！是我的话，就这么贸贸然跑过去，活不过十分钟就挂了，”肖蓝笑道，“那个悬崖，我拿命都爬不上去。” 苏钦筱也跟着笑了起来。 肖蓝看着他微微眯起的双眸和纤长的睫毛，忽地一阵恍惚。 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苏钦筱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肖蓝说，“你居然也会笑！哇靠，好不习惯啊！” 苏钦筱略显惊讶，之后笑意更甚，唇角扬起优美的弧度：“是人都会笑的。” “也对，”肖蓝说，“你适合多笑，好看。” 这话却让苏钦筱略微收敛了表情。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肖蓝清了清嗓子，问到：“如果是你呢，你怎么选？” “我不会去。”苏钦筱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肖蓝问，“如果你有他的能力呢，也不去吗？” “太麻烦了，”苏钦筱说，“我挺懒的。” 肖蓝心中一转，故意说道：“嗯，你那么瘦，看着还不如我强壮，如果去了估计活不过五分钟。” 苏钦筱居然没有反驳。 这不对啊。肖蓝继续问道：“如果是你，那悬崖能爬得上去吗？” “恐怕不行。”苏钦筱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好的攀岩爱好者呢？正常男生这种时候怎么都该显摆一下了吧？ 肖蓝着急，心中痛骂田沅虚假情报。 他决定来点直接的：“说起来，我对攀岩还挺感兴趣的。就是身边没有懂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入门。” 苏钦筱停下了手上的筷子，问到：“想试试吗？” 好像有戏！ 肖蓝眼睛一亮：“想啊，你会吗？” “三脚猫，”苏钦筱想了想，“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带你去试试。” 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内容都有了。 肖蓝回去以后认真做了点功课，之后几天上课逮着机会向苏钦筱请教了不少问题。 或许是因为涉及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苏钦筱表现出了远胜以往的耐心。 第61章 受身动作 很显然，大家都被苏钦筱冷漠的表象欺骗了。 但这也难怪，毕竟他初接触时那副样子确实令人感到棘手。若非心怀鬼胎，肖蓝正经遇上这样的同学，恐怕也会退避三舍。 如今听着旁人对苏钦筱的评价，他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一方面忍不住想要替苏钦筱解释几句，另一方面又不知怎的产生了几分优越感。 公认难以接近的高冷帅哥在他的攻势下态度飞快软化，感情急速升温，他的魅力可见一斑。 至于帮想追求苏钦筱的女孩子提供情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他的立场而言，那根本就是情敌，不从中作梗已是厚道，怎么可能还去帮忙呢。 不过，他和苏钦筱毕竟都是男生，旁人意识不到他的这点心思，苏钦筱本人恐怕也一样很难猜到。 既然要追求，总得让对方先产生这方面的意识才行吧？他可不是来跟苏钦筱扮哥俩好的。 但具体要怎么做才行呢？ 肖蓝在自己贫瘠的恋爱知识中努力搜索，暂时没能找到解答。 到了约定好去攀岩的那天，肖蓝出门前特地捯饬了一番。 他向苏钦筱询问过合适的着装，得到的答复是穿着舒适方便行动即可，最好是选择蹭坏了也不心疼的旧衣服。 肖蓝在打扮上比一般男生更注重些，衣柜里不少牌子货。 既然是追人，必然会有孔雀开屏的心态，想打扮得帅气些。可他又担心真磕碰到了喜欢的衣服会心疼，一番斟酌后挑了一条半新不旧带logo的运动裤和一件潮牌运动t恤。 两人在约定地点碰了面，肖蓝发现苏钦筱的装扮比他随意得多，裤子上甚至有不少明显的磨损。 “这是特地做旧的款式吗？”肖蓝问。 苏钦筱摇头，看了一眼他的名牌运动裤：“你要是以后经常去，也会变成这样。” 看来这人是真的只想着运动呀。 肖蓝装模作样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琢磨，到底要怎么暗示才能让对方产生意识又不至于把人直接吓跑。 “你有运动经验吗？”苏钦筱问。 “有……吧？”肖蓝说得没什么底气，“我偶尔会出去打打篮球，哦，还有羽毛球。” 两人边说边走，苏钦筱侧过头看了看他，接着冷不防伸出了手，按在了他的肚子上。 肖蓝吓了一跳，赶忙向后闪躲。 “你干嘛？”他惊恐地问。 苏钦筱莫名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我们今天去的攀岩馆很适合新手。” 肖蓝手按在方才被摸过的地方，愣了会儿后终于反应过来，苏钦筱刚才可能是想试试他有没有腹肌。 他立刻吸气紧绷，试图给自己找补：“你现在按，保证硬邦邦！” “一般有锻炼习惯的人会习惯性收紧核心，”苏钦筱说，“不会像你那么松弛。” “……” 肖蓝不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并不胖，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脂肪。但肌肉也是肉，平时按着总归是软的。 难道苏钦筱的肚子随时摸上去都是硬的吗？ 他这么想着，视线不由得往苏钦筱的下腹瞄了过去。 苏钦筱立刻察觉了他的意图，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双标啊？”肖蓝不满，“你碰我就没关系吗？” “你也讨厌别人碰你？”苏钦筱问。 肖蓝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没关系。”苏钦筱说。 肖蓝哑口无言。 “现在别一直绷着，”苏钦筱提醒道，“不然待会儿到了该酸痛了，会爬不动。” “你好像有点看不起我。”肖蓝郁闷。 “大家都是从新手一点点过来的，”苏钦筱语调平淡，“玩儿罢了，别给自己压力。” 肖蓝眨了眨眼，笑了。 “你真的蛮温柔的嘛，”他感慨道，“那些觉得你特别冷漠的人肯定想不到你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苏钦筱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苏钦筱带他去的室内攀岩馆离学校不远，坐车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去之前，肖蓝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情况，特地询问过价格，得知现在有活动，新人有体验特惠价。 至于租借攀岩鞋之类的器材，苏钦筱的会员卡里还有免费的次数，可以借给他用。 “我看的攻略说，鞋子越紧越好，”肖蓝试图展示自己做的功课，“我选小一号的码数吧？” “最好不要，”苏钦筱说，“攀岩鞋本来就偏紧，你第一次穿的话太小会不习惯，也会影响动作，” 见肖蓝撇嘴，他抬手在肖蓝背脊上轻轻拍了拍：“今天只是尝试，体验一下，不用太为难自己。” 五分钟后，肖蓝意识到苏钦筱是完全正确的。 穿上了对应码数的攀岩鞋后，肖蓝感觉整只脚都被牢牢包裹，紧巴巴的，很不自在。 “难怪有个词叫穿小鞋……”他嘀咕。 “习惯就好，”苏钦筱领着他往场馆里走，“先做一下热身。” 肖蓝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很兴奋，一路东张西望，心中满怀好奇却又不敢多问，怕显得太没见识。 到了攀岩墙边，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用穿那种安全设备吗？” “抱石不用，”苏钦筱向着一旁示意，“这条线才四米。” 肖蓝咽了口唾沫：“……那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所以我们热身过后要先练习一下怎么摔。”苏钦筱说。 不远处的垫子上，一个穿着攀岩馆制服的教练正在指导一位新手。 苏钦筱压低了声音靠近他耳边，说道：“你可以偷师一下。” 肖蓝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开始偷看。 可惜那边的教学已经到了尾声，学员在垫子上滚了几次后教练表示满意，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 “到你了，”苏钦筱说，“记住刚才他说的姿势，倒一下试试。” 肖蓝眉头紧皱，试图后仰，但身体却本能地抵抗，晃晃悠悠，就是不倒。 “怕？”苏钦筱问。 “那倒没有，”肖蓝习惯性逞强，“平地有什么怕的。” 他为了面子连陌生的男生都敢追，这种时候必然不愿认怂。 说完后，他回忆了一遍教练方才的动作，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屈髋屈膝身体后仰，屁股接触到垫子后顺势往后滚，果然是不痛不痒。 “挺好的，”苏钦筱点了点头，“万一掉下来，一定记住千万别用手撑。垫子很厚，姿势正确不会有大问题的。” 肖蓝又试着摔了几次后，苏钦筱走到攀岩墙边上，说道：“你过来点，看我的动作。” 肖蓝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他身后认真观摩。 “踩岩点的时候注意，尽量用脚尖，像这样，”苏钦筱边说边示范，“别用脚掌，不稳。” 那之后，他又简单示范了一下平衡与移动，肖蓝在一旁看得心痒，跃跃欲试。 苏钦筱非常轻松地跳了下来：“试试？” 肖蓝搓了镁粉，脑中回忆了一遍苏钦筱方才的动作，试着攀了上去。 最低难度的抱石岩点很密，几乎不用考虑线路。他轻轻松松横向平移了几步，得意道：“一点儿也不难嘛。” 苏钦筱可能是怕他会摔，站在他身后，伸手护着他：“挺好的。” 他的手虚虚地按在肖蓝的腰上，肖蓝的背脊感到有些痒，想躲，可惜人还扒在墙上，移动不便，只能努力向上攀爬。 苏钦筱似乎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心思，手始终在原处举着，因为他的挪动从腰一路按到了屁股上。 考虑到苏钦筱应该不可能故意摸他屁股，特地指出反而显得自己扭捏作态，肖蓝不得不硬着头皮无视。 这时，另一边传来方才那位教练的声音：“哎哎哎！别贴着人站，危险，后退！” 苏钦筱闻言立刻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那教练快步走了过来，提醒道：“万一他滑了，后面有人反而危险，一定要注意规避。你们是新手吗？要不要报个课？” “不用，谢谢。”苏钦筱说。 他表情语气都很冷淡，那教练十分识趣，不再继续推销，但离开前依旧不忘提醒：“别贴着人站啊！” 他们这番互动不过三十秒，那边肖蓝已经爬到了三米多高。 二十郎当岁健康体格的男孩子，哪怕日常没有锻炼习惯，也是一身的力气。 但问题是，他空有力气，爬的时候没怎么动脑，一番操作后陷入死局，心里还记着苏钦筱方才说的“四点固定”，整个人贴在墙上上不去下不来，更不敢回头看，动惮不得。 肌肉逐渐感到酸痛，他也顾不上再要面子，喊道：“救命！我该怎么下来？” 背后传来苏钦筱冷静的声音：“跳。” “怎、怎么跳？”肖蓝问，“你会接住我吗？” 苏钦筱的回答十分冷酷：“不会。” 肖蓝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求求你，接我一下？” “你放心，垫子很厚，”苏钦筱说，“回忆一下方才练习的姿势，放松。” 肖蓝闭上了眼，大脑空空。 苏钦筱再次开口：“跳。” 肖蓝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向后一跃，落地瞬间迅速借力后滚，竟在垫子上完成了一个后滚翻。 意识到自己已经平安落地，肖蓝瞬间松懈下来，大字型躺在了垫子上，长舒一口气。 “漂亮，”苏钦筱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笑着向他伸出手，“感觉怎么样？” 肖蓝也笑了。他一把握住了苏钦筱的手，兴奋地说道：“好爽！” 第62章 你可以接受男生吗？ 虽然决定来玩攀岩时居心不良，但实际体验了一下后，肖蓝很快感受到了其中魅力。 在第一次尝试以前，他误以为这其实是一项考验臂力的运动。但苏钦筱指导他时却强调，手臂力量只是辅助，主要发力的部位是核心和腿。 攀岩是一项同时考验体力、毅力、智慧与经验的项目。 他牢记于心，可惜实际上了墙，依旧是本能地把身体的一半分量都挂到手臂上，爬了一阵后小臂和肩膀都酸痛不已。 所幸v0的线路就算对外行人而言也没什么难度。 在有过第一次的跳跃经验后，肖蓝很快克服了心理障碍，落地时有意识地受身翻滚，成功后还会摆pose耍帅。 几个小时下来，精疲力竭的同时身体多巴胺大量分泌，整个人兴奋又愉快。 离开时，他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工作人员热情询问他是否需要办卡，他十分心动，却不得不忍痛拒绝。 “我看你玩得挺高兴的，”苏钦筱在出门后问道，“这里办卡性价比蛮高的。” 肖蓝长叹一口气：“倒是想，但最近手头紧，没钱。” “这样啊。”苏钦筱浅浅地点了点头。 肖蓝偷偷瞄他，心想，若你立刻从了我，那我不仅会立刻有资金办卡，未来还能吃上那群怨种兄弟请客的大餐。 “下次如果你想来，我可以把卡借你，”苏钦筱又说，“这里入场不核对身份。” “我一个人来啊？”肖蓝想了想，摇头道，“那不行，我还是新手，需要师父带着。”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对苏钦筱的前辈身份有所质疑。 苏钦筱身上这一套行头实在随便，只有鞋看着还算不错。他今天全程都跟着自己一起玩儿v0线路，虽说动作确实远比自己轻巧灵活，但也看不出有什么高超技术。 刚开始攀爬时，他好像还犯了个低级错误，把路过的教练给吓了一跳。 估计也就是个入门了没多久爱好者吧。 “可以请教练，”苏钦筱说，“我卡里有送的指导课，没用过。” “欸？”肖蓝不禁疑惑，“那为什么今天不请呢？” 苏钦筱比他更疑惑：“我教得不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肖蓝连忙否认。 苏钦筱的指导思路清晰，十分有条理，简单易懂。肖蓝能那么快上手，大半是他的功劳。 “不过，虽然有教练……”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觉得吧，有朋友一起玩儿感觉会更有意思。” 苏钦筱没应声，视线看着前方，眉头微微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机会，还是一起来吧？”肖蓝说，“前提是……你不嫌弃我菜。”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苏钦筱说，“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的，毕竟，我没什么朋友。” “哦，我知道，你是那种觉得一个人呆着更轻松自在的类型吧？”肖蓝竖起手指，“跟别人社交就会感到消耗，也就是现在常说的所谓的i人！” “大概吧。”苏钦筱说。 “那我非要拉着你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烦很累？”肖蓝问。 苏钦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 “你要是嫌我聒噪，我可以少说点话。”肖蓝说完，非常刻意地抿紧了嘴巴。 苏钦筱笑了笑，摇头道：“不会。” 肖蓝扬起眉来，嘴唇依旧抿着，用眼神示意，问他：真的吗？ “如果反感，我不会跟你一起出来，”苏钦筱说，“不用担心这些。” 意思是，至少截止到现在，自己在苏钦筱心目中的形象还是非常正面的。 自己果然是个追人的天才。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人真的很好相处，”肖蓝非常标准地自夸起来，“很多人都说过跟我待在一块儿感觉特别轻松。” “嗯，”苏钦筱点头道，“你很特别。” 肖蓝心头一动：“哦？” “你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苏钦筱说着看了他一眼，“不仅是外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感觉你是一个内心很丰富也很细腻的人，跟你聊天确实非常轻松。你之前夸我温柔，其实你自己才是。” 肖蓝受宠若惊，脸都有点儿烧了。 苏钦筱对他笑了一下：“很高兴你愿意约我出来。” “我，呃……呵呵，”肖蓝舔了一下嘴唇，“我也很喜欢跟你相处！真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车站。 这儿并不是热门商圈，站点上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肖蓝仰头假装看线路表，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块儿，试图用深呼吸缓和过快的心跳。 他一贯外向，身边朋友很多，轻轻松松就能同人拉近关系，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直白地对他表示过欣赏。 当他在朋友面前自吹自擂，大多数时候只会得到玩笑式的嘲讽，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损友模式。 现在，居然有人夸他内心丰富细腻，还说他温柔。 “肖蓝，”苏钦筱背对着他，忽然问道，“攀岩还挺有意思的吧？” “是啊，我很喜欢！”肖蓝用力强调，“恨不得推荐我身边的人都试试！” 苏钦筱轻轻“嗯”了一声。 肖蓝走到他身旁，发现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那副淡漠的样子，脸上看不见笑意。 “也是，你跟我不一样，有很多朋友，”苏钦筱说，“那我把卡借你吧，你可以约他们一起来。” 两人正说着，车来了。 苏钦筱侧过身，让肖蓝先上，之后才跟了上去。 此刻并不是高峰时段，车厢里很空，他们在后排找了个连坐，紧挨着坐了下来。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肖蓝说，“我过一段时间就有钱了，到时候我自己办一张卡。下次我想挑战一下v1，看着感觉也不是很难。” “嗯，”苏钦筱说，“我也觉得你是可以的，你很有天赋。” 肖蓝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太表里不一。 只看前些天刚搭上话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谁能料到熟了以后会是这种温和又善于鼓励的性子。 车辆行驶中轻轻晃动，让刚刚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两人不由得有点儿犯困。 苏钦筱打了个哈欠，接着很自然地侧过身，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肖蓝一抖，呆滞着转过头去，却见苏钦筱已经闭上了眼。 他用略带倦意的声音说道：“借我靠会儿，等到了叫我。” 肖蓝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挺直了背脊，不敢轻易动作，半扭着头，小心地打量着苏钦筱的面孔。 他们靠得有点儿太近了，视线很模糊。 肖蓝看着他合拢的眼睑，心想着，这个人的睫毛真的好长。 只是长，但并不卷翘，微微下垂，根根分明。 作为一个男生，他长得会不会有点儿太好看了？ 就这么看了会儿，肖蓝忽然开口，唤了一声：“苏钦筱？” 那声音很小，几乎都是气音，被车辆行驶时产生的噪音盖住了大半。 苏钦筱却听见了。 “……嗯？”他微微睁开了眼，也看向肖蓝。 肖蓝赶忙把头转向另一边。 “没事，随便叫叫，”他笑了两声，“你还醒着呀？” “嗯，有点儿晃，不踏实。”苏钦筱说。 明明睡不着，却还是靠着他，那是什么意思呢？ 肖蓝本就别有用心，很难不多想。 苏钦筱又打了个哈欠，再次闭上了眼：“我这样靠着，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肖蓝努力端正坐姿，“尽管靠！” “谢谢。”苏钦筱说。 “我们来的时候，你说讨厌别人碰你，”肖蓝试探，“这种肢体接触没关系吗？” 苏钦筱思考了会儿，答道：“对象是你的话就还好。” 他说完笑了笑，又说道：“蛮奇怪的，明明我们不久前还完全不熟悉。” 他说着稍微抬起了头，就着那样的距离看向肖蓝：“可能是因为，你真的很特别。” 肖蓝视线乱飘，明明是自己主动试探，可得到了积极的回应后却轻易动摇了。 在极端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本能告诉自己，最好赶紧犯个贱来改变气氛。 于是，肖蓝猛地伸出了手，一下戳在了苏钦筱的小腹上。 苏钦筱明显愣住，眼神疑惑。 “软的，你也是软的！”肖蓝竖起手指，宣布道，“你所谓的核心收紧呢？” 苏钦筱笑出了声：“因为我现在很放松啊。” 一贯不爱与人对视的他说话时始终直视着肖蓝的双眼：“跟你在一起，感觉很自在很放松。所以刚才才会犯困。” 那让人紧绷的气氛只消失了几秒钟，又回来了。 这一次，肖蓝突然不想改变了。 “那……你要不要再靠一会儿？”他问。 苏钦筱用行动回答了他。 感受到了肩头的分量，肖蓝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一个问题。” 苏钦筱闭着眼：“你说。” “……你能接受男生吗？” 苏钦筱明显动了动：“什么？” 话说出口的瞬间，肖蓝便后悔了。 这个问题已经脱离了试探的范畴，自己有点儿冲动了。 突然暧昧的气氛让他的理智变得脆弱，变得冲动又冒进。眼下 一切那么顺利，不该急于这一时的。 “没什么，”他尴尬地掩饰，“我乱说的。” 这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苏钦筱并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他依旧靠在肖蓝的肩膀上，没有起身，也不睁眼。 第63章 腰力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这一茬。 苏钦筱一贯安静，肖蓝也少见的沉默，直到回到宿舍区，两人几乎没怎么对话。 道别时，肖蓝莫名感到有些紧张，想对着苏钦筱笑一下，表情也显得僵硬。 苏钦筱还是平日那副样子。他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让人很难轻易窥探情绪。 回到宿舍后，肖蓝心神不宁。 他觉得按照一般理论，自己现在应该给苏钦筱发一条消息，告诉他今天过得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还能再见面。 可拿着手机点开了与苏钦筱的对话框，却又不知怎么的感到十分窘迫，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倒是把脸给憋红了。 捧着手机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来之前想好的，回到学校以后要以表达谢意为理由请苏钦筱吃一顿饭的。 下了车后一路神志不清的，居然给忘记了。 捶胸顿足的同时，他总算知道了应该给苏钦筱发什么消息。 ——谢谢你今天的辅导，改天请你吃饭！ 按下发送后，他期待又忐忑地等了半天，直到心跳恢复平日的节奏，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是自己在下车后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他努力回忆，记忆一片混沌。 好像是在苏钦筱说了那两句话以后，他便一直神志不清，有点浑浑噩噩。 手机在此时终于传来振动。 苏钦筱姗姗来迟的回应简洁到令人无语。 ——再说吧。 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是很积极呢？ 明明面对面相处时表现得很友好，这才分别没一会儿，为什么又变得冷淡了呢？ 肖蓝下了床，在寝室里来回转悠。 忧虑之际，手机又振了一下。 他赶紧查看，消息是田烨发来的。 ——进展如何？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肖蓝立刻猜到了他所指为何。 看到他的名字时产生的失落迅速被另一种冲动所取代。肖蓝没有回复，十分果断地发送了一个通话申请。 田烨立刻接听了：“怎么了？情况很复杂吗，还得语音？” “咳，”肖蓝清了清嗓子，“你跟苏钦筱平时联系多吗？” “呃……不算多，”田烨不知为何显得很犹豫，“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想的……问你估计也是白搭。”肖蓝遗憾。 “哈哈，”田烨干笑了两声，“那我肯定答不了。” “那问点你可能知道的，”肖蓝坐在了书桌边，“你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吧？他是不是一直都那么孤僻？” 田烨毫不犹豫：“嗯。” “他真的完全没朋友啊？”肖蓝问。 “我勉强算是一个吧……”田烨说。 肖蓝心中微微惊讶。 他原本以为两人只是认识，但算不上太熟悉。但听田烨这话的意思，可能不止。 “你们是朋友？”他重复了一次。 “毕竟我们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了嘛，他那时候比现在稍微好相处一点。”田烨说。 “这么说你们还挺熟的咯？”肖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既然是朋友，你居然出卖他？” “我怎么出卖他了？”田烨问。 “故意害我去追他啊！”肖蓝说。 田烨安静了几秒，问道：“感觉很痛苦？” 倒也没有，或者说，恰恰相反。 肖蓝一贯大大方方，这话竟一时说不出口。 “反正……你的行为多少有点不厚道了吧？”肖蓝说。 虽然立场并不合适，可对于田烨这样接近于背后捅刀的做法，他感到很不合适。 “其实是这样的，”田烨说，“我们一起长大的除了我跟他呢，还有一个女孩子……” 肖蓝感慨：“人物还挺丰富的嘛？” “那女孩挺可爱的，你懂吧？就是……她对苏钦筱有点儿意思，挺久了，”田烨明显心虚，“虽然苏钦筱一直不回应，但那么多年了他都没个对象，人家很难死心嘛。” “你喜欢那姑娘？” “算是有一点好感吧。”田烨扭捏。 肖蓝懂了。田烨这属于病急乱投医，试图利用自己铲除这个情敌。 “而且，这怎么算捅刀子呢？”田烨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如果他对你始终不感冒，那你打赌失败，对他也没影响啊。” “对我有影响啊！”肖蓝喊。 “这怪不到我头上吧，你自己非要赌的，拦都拦不住。”田烨说。 肖蓝闭上了嘴。 田烨继续说道：“万一你成功了，那也算不上是害他吧？除非你打算玩弄他的感情。” 肖蓝呆滞：“什么？” “我问你，你追他，如果追到了，打算怎么办？” “……让你们立刻还钱，然后请我吃饭。”肖蓝说。 “不是说我们，我是说你和他，”田烨提醒他，“谈恋爱又不是一个瞬间行为，它是持续性的。你追到他了，在一起了，然后呢？你怎么打算？” “……” “你不会没想过吧？”田烨明显无语了。 “……” 肖蓝确实没想过。 对啊，追到了，那然后呢，谈恋爱吗？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完全在他的思维盲区，从来不曾思考过。 肖蓝咽了一口唾沫，无意识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手按在了胸口上。 隔着胸膛，心脏突突地撞他的掌心。 “你是不是白痴？”田烨说，“还是说你默认要当渣男，打算追到了证明过魅力了就立刻把他甩了？” “不是啊，我……” “你什么？”田烨问。 肖蓝语塞。 田烨催促：“怎么不说话？”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他是那、那那么好追的人吗？”肖蓝结巴起来，“我都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了！” “唉，老实说也就三千多块，不值得你伤害别人的感情吧？”田烨感叹。 “我靠，你这个共犯，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肖蓝炸毛。 “我是觉得吧，其实他挺好的，”田烨说，“长得不错吧？人也聪明，虽然是那副怪脾气，但从小到大都非常受欢迎。绝对是配得上你的。” “……” 肖蓝眉头紧皱，抿着嘴唇，没吭声。 “你觉得呢？”田烨问。 “我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肖蓝说。 田烨用力清了两下嗓子：“现在谈这个确实太早了。你至少也得追上了才有资格当渣男。他要是那么好泡就不会单身到现在了，你本来就希望不大。” 肖蓝这个人最不禁激，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他今天……” “他今天什么？”田烨问。 “……没什么。”肖蓝及时恢复理智，努力把话咽了回去，“你要是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就先这样吧，挂了。” “等等，我有情报！”田烨说，“我突然想起来，下个月三号是他的生日。” 肖蓝眨了眨眼：“这倒是挺有用的。” 如今已是月底。说是下个月，离现在也不过只剩一个星期。 “嗯嗯，好好把握机会，”田烨说，“你这个渣男预备役。” “我才不是！”肖蓝喊。 挂了电话，他依旧心神不宁，但比起之前的迷茫，此刻更多了一分兴奋。 田烨说的一些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苏钦筱确实不差。 以一个男生而言，他的外表在肖蓝眼中可以说是巨大的加分项。 当初还不算熟悉时，他就在心中暗暗感慨过，这个看起来很另类的同学长得真不赖。 如今再回想苏钦筱的面容，肖蓝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车上的画面，苏钦筱的长睫毛像是颤在了他的心口上，扫得他痒痒的。 肖蓝只是嘴硬，爱说大话，骨子里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以苏钦筱的条件，至少在受欢迎程度上，自己完全是高攀了。若他们真的能走到一起…… 肖蓝摸了把脸。 ……好像也不坏。 苏钦筱个子比自己稍微高一些，但身材看着还算纤细，配上总是大一号的外套，看起来有点儿弱不禁风，很需要自己保护的样子。 从今天的相处来看，苏钦筱明显对他也是很有好感的。 肖蓝有那么多朋友，却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夸奖。 下车前那番话，如果没有理解错，苏钦筱的意思应该是，他确实可以接受男生。 肖蓝在寝室里转了两圈，又一次躺回了床上。 他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效果不佳，为了转移注意力刷起了社交软件。 这阵子他搜过几次攀岩，之后首页时不时会给他推荐相关信息。 可能是大数据偷窥到了他今天的行动路线，刷了会儿后，首页赫然出现了一张刚去过的那家攀岩馆的图片。 封面的那堵墙肖蓝十分熟悉，毕竟今天在那上面爬了几个小时。 攀岩墙前站这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男人，姿态挺拔，看着也有些眼熟。 那是一个视频，标题写着：今天看到一个好牛逼的帅哥！ 肖蓝点击进去，镜头明显晃动，应该是在偷拍。 视频的拍摄者是一个女生，一边拍一边小声嘀咕：“我靠我靠，他真的要这么上去吗？太牛了吧……” 画面里，那男生双手始终背在身后，走到攀岩墙前观察了几秒，接着抬起腿，踩在了一个大点上，稳稳地登了上去。 视频的背景音里响起了女生“哇塞”的声音。 那人的姿态显得极为轻盈，就这么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踩着点爬到了高处，全程动作极度丝滑，说如履平地可能有些夸张，但看起来确实是十分轻松的样子。 第64章 醋 下个月三号，不就是苏钦筱的生日吗？ 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在生日的当天一起吃饭？ 肖蓝惊讶不已，甚至没有去确认自己的课程便立刻回复道： ——好啊！ 他很想追问一句，为什么要约在那么特殊的日子。可惜，不方便。那会暴露他的线人田烨。 苏钦筱没有再回复。 肖蓝捧着手机对着他们的对话窗口发了会儿呆，心想，或许在文字聊天时苏钦筱表现出的这种冷淡只是一种假象。 这就好像他们这些天相处时那样，两人对话时，苏钦筱听过后不见得会回答。 不是出于冷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相比于自己石沉大海的消息，他所选定的日子更能代表他的心意和态度。 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入了传说中的暧昧期？ 肖蓝有点儿激动，胡乱划拉了几下手机，退出了聊天软件后切换到了方才刚看过的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肖蓝看着苏钦筱力量感十足的背影，猛吸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 他对苏钦筱的那点保护欲未免自作多情。真遇上危险，指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他突然意识到，苏钦筱不仅比他高，还比他强壮。 肖蓝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不到十分钟前，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和苏钦筱之间未来的发展，脑补的尽头不过是“追到手”。 但现在，他下意识地思考起了更深入的，关于深入的艰涩问题。 若真的成了，自己真是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呀！ 那么……还要继续吗？ 他和那些损友间的赌约，归根结底只是朋友间的玩笑。他们不可能真的逼着自己去请多贵的大餐，至于去母校门口裸体倒立的豪言更是显而易见的口嗨。 就这么认输，顶多也只是拮据一小段时间，外加未来无休止地被这群家伙嘲讽罢了。 肖蓝又点开了和苏钦筱的对话框。 蹙着眉头发了好一会儿呆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可是苏钦筱的生日！若自己只请他在学校食堂吃饭，未免太寒酸了吧！ 他切换到了自己的余额界面。 前些天收到了田烨转来的钱后，他现在已经有了七百多块。 完全有资本请点更好的。 想到这一点，肖蓝不知为何变得高兴起来。 可等他兴冲冲翻找了一遍附近的餐饮推荐，之前的烦恼又从心头冒了出来。 真的要继续吗？ ……值得吗？ 哦对了，除了吃饭，还得准备个礼物才行。 第二天的课，肖蓝没有刻意去等苏钦筱，跟自己其他朋友坐在了一起。 苏钦筱还是老样子，踩着点走进教室后选择了角落的空座位。 肖蓝在隔着他大半个教室的位置暗中观察。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钦筱入座前有些刻意地转过头，视线好像在教室里扫了一下。 肖蓝莫名心虚，赶忙低下头去。 等了几秒后再抬头看过去，苏钦筱已经入座，只能看见背影了。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找自己呢？毕竟这些天他经常主动碰瓷，想方设法跟苏钦筱一块儿上课，努力搭话。 突然消失，苏钦筱会不会不习惯？ 肖蓝不确定这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的意识过度。 也许人家只是脖子有点痒，转了转，压根就没有往旁边看。 一整堂课，肖蓝都心不在焉，视线不断地往苏钦筱的方向飘，手里握着笔，却几乎什么也没记。 待下课铃响起，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无意识间在笔记本上重复写了许多遍苏钦筱的名字。 同他坐在一块儿的男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兄弟们，赶紧上路咯！” 他们这学期的排课很离谱，每到周一，上午两堂全员出席的必修课被安排在了两栋不同的教学楼里。第一堂课结束后，必须得赶在下课十五分钟里集体搬家，同学间都笑称这是一场“大迁徙”。 苏钦筱就坐在教室门边上，收拾好了东西，很快便离开了。 肖蓝想追上去，胡乱把东西都塞进包里，正要起身，被一起的男生拉住了。 “等我一下，”男生低头，“我包拉链卡住了。” “反正就一会儿，开着呗，”肖蓝说，“没人偷你东西。” “我这包口子大，我怕背着东西会撒出来，”对方郁闷了会儿，干脆把包抱紧了怀里，“算了，就这样吧。” 耽搁了半分钟，肖蓝出发后脚步飞快。 “慢点儿啊，我抱着这东西走起来不方便，”男生一把拽住他，“你急个屁，又不会没位置坐。”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教室。 肖蓝急忙向着楼道张望，一眼看见苏钦筱正站在不远处的走道边，倚着墙，看着教室的方向。 他们的视线很自然地撞在了一块儿。 肖蓝有点儿高兴，本能地露出了笑容，正想开口，却见苏钦筱把视线移到了他身边的男生身上，接着微微低下了头，转过身，走了。 肖蓝愣在原地。 “怎么了？”男生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敞开的包上，“发什么呆？” “……没事。”肖蓝看着苏钦筱的背影，舔了舔嘴唇，“走吧。” 终于赶在上课前到达新教室，刚一走进，肖蓝立刻张望着试图寻找苏钦筱的身影。 苏钦筱又坐在了前排的角落位置，正低着头整理书本。 肖蓝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被同学拽着往后猛冲：“坐那么前面干什么，后面还有座位呢！” 肖蓝被迫一路往后走，视线始终粘在苏钦筱的身上。 一贯旁若无人的苏钦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抬头看向了他。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安静地融在一块儿。 直到肖蓝被拉到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苏钦筱回过身去，不再看他。 “这儿好，”男生满意地坐下，“低调。” 肖蓝坐下，皱着眉头挣扎了两秒，一下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换个位置，你不用过来。”他说着，拎着包头也不回的跑向了前排的角落。 在苏钦筱身旁坐下后，苏钦筱全无反应，头也没抬。 “嗨！”肖蓝厚着脸皮同他打招呼。 苏钦筱这才转过头，一贯平静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惊讶：“怎么过来了？” “不欢迎我吗？”肖蓝问。 “你朋友呢？”苏钦筱问，“这么丢下人家，没问题吗？” “又不是手拉手上厕所的小女生，换个座位有什么关系，”肖蓝说着有些刻意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你刚才故意假装看不见我，是不是因为我跟别人在一起啊？” “没有假装看不见，只是……”苏钦筱顿了顿，“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跟你朋友又不熟，如果跟你打招呼但不理他的话，你可能会尴尬，”苏钦筱说，“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话。” 肖蓝撇了下嘴：“……因为这个啊。” “不然呢？”苏钦筱问。 肖蓝心想，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在为我没来找你而去陪别的朋友不高兴。 仔细想想，这念头未免太矫情了，自己居然会产生那么荒唐的想法，怪丢人的。 “没什么，随便感慨一下。”他说。 “你以为我在闹别扭？”苏钦筱问。 肖蓝眼神游移：“你刚才的反应那么不自然，我会误会也不奇怪吧……” “……” “算了，不说这个了。”肖蓝低下头，“上课。” “所以，你是特地过来哄我的，是吗？”苏钦筱问。 “……” 苏钦筱似乎笑了：“谢谢。” 肖蓝脸有点烧：“谢什么，反正是我自作多情。” “也不算，”苏钦筱说，“我好像确实有点……别扭，连自己都没发现，却被你看穿了。” 肖蓝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过去。 苏钦筱正低着头，视线落在面前的书本上。从肖蓝的角度，很清晰地看见他微微下垂的纤长睫毛。 “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有很多朋友，”苏钦筱继续说道，“我其实很习惯一个人待着，不是非要人陪不可。” “那我现在过来，你开心吗？”肖蓝问。 苏钦筱浅浅地抿了一下嘴唇：“……嗯。” 肖蓝一下也变得开心起来了，完全抑制不住笑意。 他正想赶紧说些什么，斜前方一声暴喝：“你们两个！” 肖蓝瞬间抬头。 老师怒目圆瞪，指着他：“那么爱聊天能不能坐后排去？在我眼皮底下叽叽歪歪没完没了了是吧？” 肖蓝立刻把嘴紧紧地闭上了。 老师夸张地叹了口气，继续讲课。 肖蓝缩了下脖子，从包里抽出一本本子。 他随手翻开一页，拿着笔在上面写到：你跟别人不一样。 写完后，他把本子推到了苏钦筱的面前。 苏钦筱看了一眼，没做声。 肖蓝怕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又把本子收了回来，在“别人”两个字下面划了一条横线，注解到：指我别的朋友。 他希望苏钦筱能问一句，哪里不一样。 苏钦筱垂着视线盯着他写的字看了会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蹙着眉微微偏转角度，接着伸出手去，把他的本子往前翻了一页。 之后，他明显地一愣。 肖蓝不明所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瞬间也呆住了。 那一页纸上凌乱地写着：苏钦筱、苏钦筱、苏钦筱、苏钦筱、苏钦筱、苏钦筱。 作者有话说： 哥哥你特地过来陪我，你朋友不会不高兴吧？ 第65章 你这样很容易被亲的 肖蓝脑瓜“嗡”一声响，连呼吸都停下了。 他傻愣了几秒后猛地回过神来，赶紧伸手试图拿回本子，情急之下动作幅度大得毫无必要，把本子扯出“哗啦”声响的同时，不自然抬起的膝盖撞到了下方桌板。 “咚”一声，老师的声音瞬间刹车。 肖蓝过度羞耻，根本没留意到讲课声中断，急急忙忙地把本子往包里塞。 这堂课的老师是个脾气特别直的中年男子，对学生要求不算严格，但也绝对不会供着他们。 “有完没完了，啊？”他气愤地拍了一下讲台，“知不知道这是哪里？知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后面睡觉的都比你俩讨人喜欢！” 肖蓝在座位上坐得笔直，一脸紧绷，脖子向后缩。 “你们两个，要么一起出去，要么分开坐，”老师沉着脸，“自己选。” 就这么离开教室无疑是在挑衅，肖蓝可不想得罪必修课的老师。 留在原地本就尴尬，他只迟疑了半秒，便快速地收拾了东西，一手抱着书本一手领着包跑去了后排。 回到方才那个朋友身旁，对方一脸无语。 他应该很想对肖蓝说点什么，奈何老师视线还留在肖蓝身上，他此时也被迫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不敢轻易造次。 坐下后，肖蓝立刻向着苏钦筱的方向张望，却只能看见苏钦筱的背影。 方才苏钦筱看到笔记本上的文字时明显愣了一下，但那之后又是什么反应，肖蓝慌乱之下无暇顾及。 老师长叹了一口气，很快又开始继续上课。 肖蓝却是依旧静不下心。 上一堂课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写了那么多遍苏钦筱的名字。 他有点怕，怕苏钦筱会感到不适，怕苏钦筱觉得他的这番举动有点儿恶心。 若苏钦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不那么合理的解释他一样憋不出来。 为什么会要苏钦筱的名字？肖蓝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坐在他旁边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小声问道：“你跟苏钦筱干嘛呢？” 肖蓝心虚，低着头：“没什么。” “怎么可能啊，那么大动静，”男生一脸狐疑，“你闹腾也就算了，那可是苏钦筱啊，他怎么会和你一起？” “你真八卦。”肖蓝说。 “去年班花追了他半个学期，你知道吧？”男生对他的这番评价毫不在意，甚至忠实履行，“后来气得到处说他脑子不正常，像个活死人。这么孤僻的人，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搭理你。” “哪有那么夸张，”肖蓝忍不住要替苏钦筱说几句，“她确实漂亮，但那不代表苏钦筱就一定要对她有感觉啊。追不到就诋毁，有点low了。” “不说姑娘，男的他一样不理啊，”男生不依不饶的，“上个星期我也见到你俩待在一块儿。太好奇了，你们都聊什么呢？” 肖蓝心想，我也在追他呢。 但这种事，哪怕忽略他俩都是男生，如今八字尚未一撇，不适合大肆宣扬。 “就随便聊聊，他熟了以后挺好说话的，”肖蓝说，“性格也很好。那些以讹传讹的，都太夸张了。” 正说着，老师的视线又瞟了过来。 肖蓝顿时紧张，赶忙闭紧了嘴巴。 苏钦筱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写自己的名字。 肖蓝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分开后，他几番犹豫，想给苏钦筱发消息搭话，却又做不到那么若无其事。 一贯的厚脸皮在他最需要的时刻莫名失效。 肖蓝变得过度谨慎，患得患失。 第二天的课上，肖蓝又在教室门口守着，可等到苏钦筱出现，教室里已经没有连在一块儿的空位。 肖蓝不得不含恨坐在到了一个离开苏钦筱八丈远的位置。 已经隔了一整天，已经可以比较自然地装傻。 上课后，他偷偷给苏钦筱发消息。 ——三号想吃什么？ 按下发送后，他立刻伸长了脖子向着苏钦筱的方向打量。 苏钦筱摆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拿起后歪着头发了会儿呆，开始输入回复。 肖蓝的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新的消息。 ——不是食堂吗？ 两人世界的生日在食堂过，未免有点儿太寒酸了。 肖蓝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现在天天吃食堂，换换口味吧？ 苏钦筱对着手机摇了摇头。 ——你不是只有一卡通还富裕吗？ 他居然还惦记着这一茬，多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啊。 肖蓝心头暖暖的。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请苏钦筱吃点好的。 ——这两天手头稍微有了点闲钱，学校附近还是吃得起的~~ 发完，见苏钦筱看着手机屏幕陷入踟蹰，他立刻又补充。 ——给我个面子嘛！ 苏钦筱好像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挑，我都可以。 肖蓝笑了起来，回了一个拽拽的表情包。 这番对话非常自然，至少能说明，苏钦筱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对他心存芥蒂。 苏钦筱好像真的对他也有点意思。他们现在怎么想都已经处于暧昧期了吧？ 肖蓝兴奋起来，血气上涌。 班花追苏钦筱半个学期不成和苏钦筱性格古怪之间根本不能画等号，只能说明班花不是苏钦筱的那杯茶。 而自己才是那个在苏钦筱眼中更合适也更有魅力的人。 这让人如何不膨胀。 肖蓝最终把吃饭的地方订在了离学校稍有些距离的商场。 他花了些心思在网络上做功课，最终挑选了一家环境优雅价格适中的网红西餐厅。 既然是网红，必然需要排队。 为了保证苏钦筱全程体验良好，肖蓝问田烨借了两百块钱，斥巨资找了个代排，下午提前过去取号。 他倒是想省点钱亲自排，奈何下午有课。而且那样一来，就不能与苏钦筱一同出发了。 除了这番安排，他还买了一份小礼物。 受限于经济条件，贵的买不起，他在反复对比后最终选择了一对专业的运动护腕。 苏钦筱喜欢攀岩，一定有机会能用上。 肖蓝准备好了这一切，心中暗暗陶醉。自己太有追人的天赋了，情商满分魅力四射，也难怪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苏钦筱这座公认的冰山给焐热了。 三号当天，一切都很完美。 下了课，肖蓝把自己的书本托付给了舍友，兴冲冲地前去赴约。 苏钦筱下午空闲，已经提前在校门口等他。 这一次不需要担心衣物磨损，肖蓝狠狠地打扮了一番，自觉是整条街上第二靓的仔。 第一靓当然是苏钦筱。 肖蓝最近越看他越觉得顺眼。 “不是说学校附近吗？”苏钦筱在等车时问道，“怎么挑在那么远的地方。” “那家店在网络上好多人推荐，我有点好奇，正好趁这个机会试试。” 苏钦筱点了点头。 肖蓝心想，若这段对话时出现在通信软件上，苏钦筱大概就不回了。 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是对他冷漠。 而自己这样话多又热情的人，跟他最是登对。 “对了，”肖蓝继续主动找话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田烨的人？” 苏钦筱微微睁大了眼睛，隔了几秒后反问道：“怎么了？” “这人是我高中同学，关系挺好的，”肖蓝说，“你跟他认识，对吧？” 之所以突然曝光田烨，其实是为了一个很质朴的原因。 他买的生日礼物要送出去，总得有点由头。 苏钦筱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这世界真是小！”肖蓝装模作样地说道，“我跟他闲聊，随口提到你，没想到他说跟你是邻居。” 苏钦筱看着道路的另一侧，又“嗯”了一声。 他一贯话少，肖蓝并不觉得奇怪，继续说道：“然后他告诉我，你生日马上要到了。” 苏钦筱这一回终于发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啊”了一下。 他微微侧过头，从肖蓝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 “……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啊？”肖蓝故意凑过去，试图观察他的表情，“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不是？” “好像是吧。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苏钦筱闪躲，“只是……” “只是什么？”肖蓝不依不饶追着，非要看他的正脸，“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苏钦筱很快放弃了抵抗，半低着头，抿着嘴唇不吭声。 肖蓝终于看清了，苏钦筱的脸确实有一点红。 这让肖蓝变得愈发兴奋。他兴冲冲追问：“说话呀？” 苏钦筱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原本笑眯眯的肖蓝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 面前苏钦筱那张大多数时候总是毫无表情的面孔此刻似乎还是平常的模样，可眼神中却又藏着一点让人忍不住心悸的东西。 就在肖蓝忍不住想要闪躲，苏钦筱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 他在肖蓝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几乎没有停留便立刻退开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肖蓝懵了会儿，抬起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嘴唇。 “……就是这个意思。”苏钦筱说。 第66章 猎艳高手 这个亲吻实在短暂。 肖蓝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留下的触感若有似无。 当他试图回味，被轻触过的嘴唇竟产生了一阵微微的麻痒。 那感觉并不讨厌，只是让人难耐。 他不自觉地把嘴唇抿了起来。 那奇怪的感受并没有消失，反而开始扩散，沿著他按着嘴唇指尖逐渐传递。 很快，从手指到手背，再到手臂，延伸到背脊，又一路往下，他的大半身体都陷入了那种隐隐约约的奇异感受中。 他的大脑因而被迫暂时停止了工作，思绪仿佛是一片老式电视信号不良的雪花画面，沙沙的，一切都朦胧又模糊。 就在此时，车来了。 肖蓝终于回过神来，和苏钦筱一同走到了车门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钦筱很刻意地往后让，示意他先上。 还不到四点，车上没什么人，到处都是空座位。他们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同一排，肩挨着肩。 车辆启动，肖蓝又一次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从指尖传递而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猛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后知后觉，脸烧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清了清嗓子，试着开口：“那个……” 发出声音的同时，他侧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苏钦筱。 苏钦筱也看向他，问道：“会觉得讨厌吗？” 好直接。无论是方才的亲吻，还是此刻的问题。 还不等肖蓝回答，苏钦筱又说道：“应该没有吧。” 他的语调总是很平和，语气并不强烈，此刻却透着一种让人无从反驳的确信感。 肖蓝猜想，是自己发着烧的面颊和神情间无法掩饰的羞赧泄露了答案。 扭捏作态并不适合自己，可作为一个满口大话实际恋爱经验为零、从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的纯情少男，他实在难以克制此刻的情绪。 他强装镇定，告诉苏钦筱：“只是吓了一跳。” 苏钦筱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又说：“既然如此，那……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 肖蓝傻乎乎地问：“什么机会？” 话音落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一时迟钝说了什么傻话。 苏钦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问他：“我是不是应该更直接一点？” 肖蓝原本想说自己已经明白了，听到这句话，忽然改变了主意。 “……你想怎么直接？”他问。 苏钦筱却没有回答。 他安静地看着前方，身体随着车辆的行驶微微晃动，脸上依旧是平日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定模样，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 怀着期待的肖蓝很快失去了耐心。 他偷偷把手握成了拳，又松开，深吸一口气后向着身侧伸了过去，握住了苏钦筱的手。 苏钦筱的手本能地颤了一下，之后安静地回握住了他，手指嵌入他的指缝。 那之后，一直到下车，他们都没有再开口。 那是肖蓝享受过的最美妙的安静时刻。 目的地的商业街还算热闹，虽然不是高峰时段，周遭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行人。 两个男生手牵手太过引人注目，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身下车时很有默契地把手松开了。 直到走进商场，肖蓝的手指依旧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兴奋起来，按捺不住变得话多，语速也比平日更快。 走进商场大门时，他对苏钦筱大声感叹：“你看这门帘飘起来像不像宽粉”，到了自动扶梯又嚷嚷，“这扶梯真窄，来了胖点的会不会站不下啊”，上了三楼后东张西望，指着地板说，“你觉不觉得地上这个瓷砖的花纹看得人有点头晕”。 路过儿童天地，他接连不断地发出幼稚的惊叹，从“你看这鱼会追着人跑”到“哇小兔子”，再到“我也想玩这个泥巴”。 苏钦筱的回应都很简单，“嗯”或者“哦”，或者只是点一点头，再无其他。 肖蓝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很确定他的唇角一直是向上扬的，他在笑。 所以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也就没那么让人感到羞耻了。 他也知道听起来很傻，可太亢奋，憋不住。 到达餐厅门口时，时间离四点半还差五分钟。 这个点对晚饭而言有点早，但这家餐厅过号不侯，排队时间不定，太没保障。 他通过电话联系到了代排，很快取到了号码纸。 “我们在第三桌，四点半到了第一批就能进去啦！”肖蓝望着漫长的排队人群得意地宣布。 “你花钱找人排队？”苏钦筱问。 “不然等我们现在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得排好久。”肖蓝说。 苏钦筱欲言又止。 肖蓝冲他笑：“今天你生日，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排队也是跟你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苏钦筱说。 肖蓝眨巴了两下眼睛，傻笑了起来。 “谢谢你，”苏钦筱又说，“那么用心，我很感动。” 花的心思能得到正面积极的反馈，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方才上楼时一肚子废话的肖蓝此刻却像是哑了，除了咧着嘴看着苏钦筱外什么话也说不出。 很奇怪，他说感动，做了这一切的肖蓝自己便也跟着开始感动。 餐厅在此时开始叫号。 他们肩并着肩走到门口，没一会儿，便被服务生引着进了门。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被情绪影响，当晚的每一道菜色都让肖蓝无比满意。 当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一贯表情并不丰富的苏钦筱表现出了明显的惊喜。 “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搜索记录？”他问肖蓝，“我这两天正想买一副护腕，你就送我了。” “款式喜欢吗？”肖蓝问。 他买的这副护腕底色是深黑色的，修饰有十分出挑的亮蓝色条纹。不会显得太古板，也不至于太招摇，兼具时尚感，还耐脏。肖蓝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好看，”苏钦筱说，“跟我的攀岩鞋挺搭的。你不是特地选的？” 肖蓝笑得眼睛都眯住了：“对！你发现了！” “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苏钦筱看着手里的护腕，“我会好好珍惜的。但是……” “怎么？”肖蓝问。 “我只需要一个，”苏钦筱说着拆开了包装，把其中一个递还给了肖蓝，“这个不用。” “啊？”肖蓝呆滞，“可是……” 苏钦筱含着笑看他。 肖蓝很快明白了苏钦筱的用意，伸手接过：“那好，这个归我。” 他说完也不管和自己今天的打扮是否搭调，立刻把护腕戴了起来。 苏钦筱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戴上了自己刚收到的生日礼物。 明明只是百来块钱的运动用品，却不知怎么的让肖蓝产生了一种交换对戒的错觉。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吗，也太好了吧！ 离开时，肖蓝试图结账，惊讶地发现他们这桌已经买过单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问苏钦筱。 苏钦筱瞥了一眼桌上的二维码，解释道：“我过生日，怎么能让你请客呢？” “可我说好了要请你的呀！”肖蓝懊恼。 “那……你什么时候生日？”苏钦筱问。 肖蓝更痛苦了：“……上个月。” 苏钦筱略显遗憾，然后说道：“明年一起过吧。提前那么久预约，应该能排上吧？”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未免也太甜了一点。 别人都以为苏钦筱是冰山，只有真正尝到过的肖蓝才知道，他分明是冰糖。 离开餐厅后，肖蓝再也顾不上理会路人的视线，主动拉住了苏钦筱的手。 苏钦筱没有拒绝。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肖蓝一边走一边问，“是在一起了吧？” 苏钦筱的回应依旧简洁：“嗯。” 肖蓝笑了会儿，问了一个无法简单回应的问题：“你那天看到我本子上写的名字，是什么感觉啊？” “吓了一跳，”苏钦筱说，“然后……觉得你很可爱，挺高兴的。” “你喜欢我啊？”肖蓝看他。 苏钦筱答得很直接：“是啊。” 肖蓝亢奋又害羞，为了掩饰故意自吹自擂：“你很有眼光嘛！” “我也这么觉得。”苏钦筱说。 “不是，一般这种时候应该吐槽两句的，”肖蓝脸有点红，“我朋友听到我说这种话都会嘲讽我。” “为什么？”苏钦筱反问，“他们是不是嫉妒你啊？” 肖蓝赶紧摇头：“不至于，我也没那么……” “你就是很好啊，”苏钦筱对他笑了一下，“你那天来跟我搭话，其实我很高兴。” “……” 肖蓝脸烫得厉害，默默收拢了手指。 回学校的路上，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公交车在运行时车厢里一片昏暗，路灯从车窗映进来，光影角度不断变换。 他们的手依旧牵在一块儿，被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明明暗暗。 肖蓝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两只手十指松松地扣在一块儿，手腕上戴着同款的护腕，一看就是一对。 他点开了名叫“今年一定要”的损友群，把照片发了进去。 然后宣布： ——孩儿们，准备好排队请爹爹吃饭吧！ 接着，他迫不及待地发送了一个群收款。 作者有话说： 肖蓝：顺利收网！ 苏钦筱：急什么，还有呢。 第67章 恋爱艾恩基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肖蓝和苏钦筱今晚这顿饭吃得早，此刻才刚到大多数人的饭点，群里在线的人不多，但看见了这几条信息的兄弟们都表现得非常激动。 就这么三四个人一顿刷屏，一开始都是在“卧槽”“真的假的”“牛逼啊”，但很快就有人提出质疑，认为这张照片作为证据说服力不够。 ——谁知道另一只手是谁的啊！ ——就是，指不定是你自己左手握右手 ——应该不是，仔细看看手不太一样 ——随便找个人帮忙拍照片又不难，你给我二十块找我握个手，我也愿意 ——我只收十块，找我 ——情侣护腕？ ——好歹上个对戒，这个道具有点假了 肖蓝非常无语。 其实最早他确实有考虑过造假。 比起实打实地追求对方，通过付出适量金钱来收买对方无疑是更简单快捷的方式。 最终作罢，原因有三。 其一是，他觉得苏钦筱实在不像是会答应陌生人这种要求的人。 万一苏钦筱拒绝了提议，自己便彻底失去了底牌，这时候再去追求，可就毫无希望了。 其二是，假扮情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群家伙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到时候两个人别别扭扭表演亲密动作，太容易出纰漏了。 其三有点儿难以概括，是一种非常古怪且暧昧的情绪。 当他第一次主动同苏钦筱搭上话，在感到难办的同时，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想试试看。 那时的他打的主意是，万一实在追不上，再试试拜托帮忙造假。 到时候两人的关系总比一开始亲近，成功率也会高上一些。 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 肖蓝放下手机，默默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唉，还是小看了自己的魅力。 现在把人顺利泡到手是既成事实，他已大获全胜，只要这群家伙不是故意为难，总有证明的办法。 他一手牵着苏钦筱，另一只手单手快速打字。 ——少说屁话，先把钱给我。要证明以后有的是机会~ 除了他在线的一共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看到群收款时就已经付款，此刻又有一个嘴上说着“吹吧你就”“爹溺爱你”，也把钱付了。 另两个有点儿不配合，表示什么时候铁证如山了什么时候再付。 肖蓝本就心情好，此刻看着余额逐渐充盈，愈发感到愉快。 他笑眯眯地输入。 ——行，等着。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把？如果未来我证明了是真的，钱翻倍给！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再翻倍付你们！ 无人应战，倒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等一下，你是打算跟人家长谈啊？ 肖蓝脸一红，不好意思承认，保持沉默，只当是默认了。 他现在感觉好极了，没有任何中止的理由，甚至觉得主动追求苏钦筱是这些年来除填报高考志愿外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群里又开始刷屏。肖蓝来不及确认内容，身旁传来了苏钦筱的声音。 “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肖蓝做贼心虚，赶紧把屏幕按在了胸口上，摇头道：“没、没什么！” 苏钦筱显得有些疑惑。 “跟朋友随便聊聊，”肖蓝说着想到了什么，“我刚才告诉我的几个朋友，说……我恋爱了。” 苏钦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忍不住想分享一下，你会介意吗？”肖蓝问。 苏钦筱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肖蓝试探着问道，“可以拍张照吗？他们想看你。” 苏钦筱明显很犹豫：“一定要吗？” “不方便？”肖蓝问。 “不太喜欢这样，”苏钦筱一脸为难，“又不认识。” “就是不认识才好嘛，不会影响到你。”肖蓝劝说，“就当是给我个面子？” 苏钦筱犹犹豫豫的，看起来不太高兴了。 肖蓝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见状立刻打住，不再为难。 “不行就算了，”他对苏钦筱说，“我有点儿太兴奋了，想跟朋友炫耀你。以后再说吧。” “也不是不行，”苏钦筱叹了口气，“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有点不好意思。”他说着对肖蓝笑了笑，“可以的。” 肖蓝惊喜：“真的吗？” “嗯，”苏钦筱说，“只要你喜欢。” 肖蓝心中大喜，立刻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机。 苏钦筱很配合地靠了过来，两人挨在一块儿，肖蓝满意地按下了快门。 他对自拍没什么研究，两人全部入镜便算是大功告成。 车厢里很暗，画面朦朦胧胧的，倒是意外渲染出了几分独特意境。 把原片直接发送进群里后，苏钦筱好奇地问道：“他们怎么说？” 肖蓝赶忙调整手机角度，生怕被他看见。 苏钦筱疑惑：“怎么了？” 肖蓝为了掩饰，找了个特别烂的借口：“我我我、我怕你不好意思……” “确实有点，”苏钦筱扭过头看向窗外，“那算了，不看了。” 肖蓝长舒了一口气。 他瞄了一眼屏幕，果然反响热烈。 又有两位老兄加入了对话，都惊讶万分。 ——怪不得说追就追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田烨你真会点啊 ——艹，长这样的话其实我也可以 肖蓝引用了最后一条。 ——滚，他只对我可以！ ——钱付了吗？ 那之后又收到了两笔钱，当初垫付的资金大半算是都拿了回来。 想来剩下的两位就算心中有疑惑或是干脆想赖账，见别人都付了，应该也会不好意思。 这么一番闹腾，他们乘坐的公交车已经到了学校附近。 下了车，随时有可能遇见认识的人。肖蓝很想继续和苏钦筱牵手，纠结了半天，没好意思。 两人肩并着肩走进学校，肖蓝时不时低头看几眼手机。 他一路都很小心地偏转屏幕，以确保苏钦筱不会无意中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所幸苏钦筱并没有什么窥探欲，也不问什么，只是在即将到宿舍楼时抱怨了一句：“手机是不是比我有意思？” 肖蓝心领神会，立刻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他们夸你呢，还羡慕我，我有点太高兴了，”他告诉苏钦筱，“不看了。” 苏钦筱笑了笑，说道：“你急着回去吗？” 肖蓝果断摇头，然后主动提议：“再去小操场转一圈？” 苏钦筱点了点头。 两人调转了方向，肩并着肩，走得慢悠悠的。 这个点在小操场散步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成双成对的，但基本不是情侣便是小姐妹，他俩是唯一的一对男生。 气氛很好，就算不说话也感觉自然舒适。 肖蓝无意识地往苏钦筱身上靠，两人的行进路线被迫成为了一条斜线。被一路挤到了跑道边缘后，苏钦筱无奈地跟他换了个位置。 肖蓝一番检讨，之后依旧还是老样子。 几圈下来，他们走了好几个z字。 入夜后天有点冷，肖蓝背后凉飕飕的，但舍不得回去，没话找话：“我是不是还没说过生日快乐？” “现在说了。”苏钦筱说。 “不算，”肖蓝一副认真模样，“要正式一点说。你看着我。” 苏钦筱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你说，我听着。” 肖蓝不依不饶地：“你看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没有不好意思。” 他正沉迷于与苏钦筱拉拉扯扯，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对情侣忽然停下了脚步。男方侧转身，很自然地在女孩儿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女孩儿仰头笑着看他，对视中两人再次靠近，嘴唇碰在了一块儿。 那对情侣很快便分开了，继续向前走去，肖蓝却愣着回不过神。 苏钦筱似乎并没有留意旁人的习惯，见他忽然沉默，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你看我。”肖蓝说，“快点。” 苏钦筱拗不过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好啦，说吧。” 肖蓝舔了一下嘴唇，并没有开口，仰头亲了过去。 苏钦筱明显愣住了。 肖蓝没什么经验，亲完很快退了回来，冲着苏钦筱傻笑：“偷袭成功！” 说完，他又补充，“还有那个……生日快乐。” 苏钦筱垂着视线凝视着他，喉结轻轻滚动，顿了几秒后向前俯过身来。 肖蓝本能地向后仰了仰，同时闭上了眼睛。 那些许寒意在温柔的触碰间被轻易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心脏激烈鼓动涌出的暖意。 苏钦筱紧贴着他的嘴唇，轻声呢喃：“谢谢。” 第68章 粘人精 明明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寝室却不在同一栋楼。肖蓝认为这样的安排就和大迁徙一样不科学，学校的管理问题可见一斑。 当他在寝室楼下这么向着苏钦筱抱怨，苏钦筱低着头笑了起来。 时间并不算晚，两人又绕着宿舍区转悠了一圈。 走到中途，肖蓝瞥见苏钦筱的裤子口袋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是不是你的手机在亮？”他提醒苏钦筱。 苏钦筱犹豫了半秒，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屏幕上正显示着的是一个语音通话申请，申请人名字很醒目：好甜耶。 肖蓝对这个看起来略显娇俏可爱的id非常熟悉。 “田烨找你啊？”他问。 苏钦筱毫不犹豫地按掉了通话。 “没事的，你接好了，”肖蓝笑嘻嘻的，“正好我也跟他聊两句。” “有什么好跟跟他的，”苏钦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你现在只跟我说话就好了。” 肖蓝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瞟，看到的是苏钦筱与田烨的聊天对话窗。 左侧显示着好几条消息，还没等肖蓝细看，苏钦筱已经收起了手机。 肖蓝只看到了两个字：“那钱”。 他不禁好奇：“你欠田烨钱吗？” “没有，”苏钦筱语调依旧平和，“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不是关心。这个时间点过来找你，我以为他是看到了我发在群里的消息呢，”肖蓝说着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没跟你说过吧？田烨也在我发照片的群里。” 苏钦筱眨了眨眼：“你不是说那个群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吗？” “呃……”肖蓝自觉理亏，“一时疏忽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但是……”苏钦筱欲言又止。 “怎么啦？”肖蓝态度积极。 苏钦筱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提别人。不说这些了好吗？” 肖蓝“嗯”了一声，接着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吃醋啊？” “不知道，”苏钦筱说，“我没什么跟人交往的经验，说不上来。” “我也没有经验，但听起来很像是吃醋呢！”肖蓝莫名得意。 苏钦筱并没有否认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开口时语调却透着几分可怜：“我第一次体会这种情绪，虽然不是不太正面，但……既然是你带给我的，我就想要好好珍惜。” 肖蓝前阵子被那个攀岩视频吓跑的保护欲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在胸口熊熊燃烧。 “没事啊，我不介意的！其实我就是想跟他炫耀一下而已，”他抓了抓头发，“算了，不提他。” 肖蓝说完，一把拉住了苏钦筱的手，握紧后因为无处安放的激动情绪无意义地晃动了两下。 苏钦筱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当肖蓝转过身，猝不及防地被他拉着跌进了温暖的怀抱中。 苏钦筱抱住了他，在他面颊上亲了亲，紧贴着他的耳廓，轻声说道：“肖蓝，我好喜欢你。” 肖蓝有点回不过神。 他睁大了眼，本能地咽了口唾液。 他忽然觉得渴。 直到回到寝室，洗漱后躺在了床上，肖蓝依旧沉浸在那一刻的温暖中，回味不已。 分别后，聊天对话窗里的苏钦筱又变得沉默寡言。 肖蓝其实挺想知道田烨到底找他说了些什么，但又怕问多了他会乱吃飞醋，不得不忍住。 想到从来对任何人都表现得不屑一顾的苏钦筱居然会为了自己吃醋，肖蓝笑得嘴都歪了。 不过有一件事，肖蓝觉得还挺奇怪的。 他粗略扫了一下群里的聊天记录，今晚田烨好像还没有发过言。 那他去找苏钦筱，到底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照片呢？ 如果看到了，没理由只去找苏钦筱，却在自己面前如此沉默吧。 肖蓝干脆点开了和田烨的对话，发去了一个贱嗖嗖的表情包。 田烨很快出现，回了他一个叹气的小黄脸。 ——照片看到了没？感谢协助，顺利拿下咯！ 窗口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跳了好几下，却半晌没有新消息。 肖蓝等得没耐心了，直接发了个通话申请过去。 接通后，他兴奋地问道：“怎么了，码半天发不出来，酝酿小作文呢？” “没有，”田烨语调有点儿尴尬，“那个群收款，我之前给你打过了，就不付了哈。” “哦，那个啊，你忽略就好，”肖蓝笑道，“我得谢谢你呢。多亏你通风报信，我今天才能完美发挥。” “有用就好，”田烨说，“不客气。” 肖蓝总算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不自然：“怎么了？我大功告成，你好像很不乐意似的。” “也不是，”田烨语带试探，“我就是好奇，你现在到底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你跟苏钦筱，现在是在谈了对吧？”田烨说。 肖蓝忽然兴奋：“你去问过他了吗？他是怎么说的？” “他……他说你们在一起了啊，”田烨说，“我看他对你是挺认真的。” 肖蓝笑容扭曲：“呵呵，是吗？你也这么觉得吗？” “所以，你现在到底什么打算？”田烨问，“要继续跟他谈下去吗？” 肖蓝摸了下鼻子：“……谈啊，为什么不谈。” 他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语速飞快一顿念叨：“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伤害他的感情是吧？虽然一开始确实目的不纯，但既然在一起了，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们现在挺好的，你放心吧。你算是我们的媒人了，你这顿饭算我欠着，下次请你。” 本以为说完田烨就能松一口气，不料对面一片安静。 “喂？”肖蓝脸涨红了，“你说话啊！”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他了啊？”田烨问。 肖蓝含含混混地“唔”了一声。 田烨不知为何又沉默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肖蓝问。 “有，有的，”田烨说，“挺好的，祝你们一切顺利。” “对了，你可千万不能把我们打赌还有你通风报信的事情在他面前说漏嘴，”肖蓝提醒，“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田烨干笑了两声：“你先担心担心别的吧。那群家伙肯定想着要你把他带出来看看呢。” 肖蓝“呿”了一声：“我才不理。” 反正大部分的钱都已经拿回来了，请客吃饭的事作罢也无妨。 把苏钦筱带到他们面前，万一谁嘴巴不牢一不小心说点不该说的，那可就完蛋了。 为了几顿饭因小失大，不值得。 正如田烨预料的那样，那群损友果然对他心存怀疑，几次三番提出要他把人带出来验证真伪。 肖蓝态度坚决。 于是大伙儿开始攻击他大骗子，说是钱可以不退，但必须裸体倒立。 肖蓝忙着谈恋爱，当他们放屁，一键忽略。 手头宽裕后，他决定去之前那家攀岩馆办理一张会员卡。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苏钦筱，苏钦筱果然很高兴。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为了迁就我才去，”他对肖蓝说，“没想到是真的喜欢。” “很有意思啊！”肖蓝说，“对了，我那天刷到你的视频了！” “我的视频？”苏钦筱十分疑惑，“你认错了吧，我没有在网上传过视频。” “是别人偷拍的，”肖蓝掏出手机，“我收藏了，等我找找……” 对话间，两人走进了教室。 正想一同坐去角落的位置，忽然听到后排座位一声大喊：“肖蓝，这儿，快来！” 肖蓝循着声音看了眼，低声同苏钦筱说道：“我朋友找我，去一下。” 苏钦筱点了点头。 这一堂是实践课，大多数学生已经完成任务，教室里乱哄哄的，老师压根没来，无人管理。 肖蓝的朋友是班委，趁这机会给下一次班会做准备材料，之前拜托过肖蓝帮忙，被沉迷谈恋爱的肖蓝给忘了。 重色轻友，但基本的信用还是得讲。 肖蓝特地去同苏钦筱解释了一下，苏钦筱通情达理，表示并不介意。 他的朋友拼了两张桌子，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见他跑回来，其中之一啧啧感叹：“你最近怎么跟苏钦筱关系那么好？” 肖蓝“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我负责哪部分？” 朋友正同他解释着，忽然不自然地停下了话语。肖蓝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去，却见苏钦筱提着包，走到了他的身侧。 苏钦筱并没有同肖蓝搭话的意思，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微微俯下身，向肖蓝身旁的女生问道：“不好意思，可以跟你换个座位吗？” 女生是独自一人，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谢谢。”苏钦筱安静地等待，直到她收拾完毕离开，在她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之后，他侧过头看了肖蓝一眼，不等肖蓝开口，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书本文具，自顾自看起书来。 不只肖蓝，肖蓝的朋友们都默默看着他。 肖蓝察觉到朋友投来的探究的视线，笑着摊了下手。 苏钦筱现在这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样子，要是告诉别人他其实有点儿黏人，大家应该也不会信吧？ 肖蓝捂着胸口，暗爽不已。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隔着岸钓鱼，鱼钩缠一块儿了。 肖蓝：（使出吃奶的力气收杆）一尾大的！ 苏钦筱：嘻嘻。 第69章 心痒难耐 休息日一到，肖蓝立刻拉着苏钦筱去了攀岩馆。 除了本身对攀岩确实很感兴趣外，他还有点儿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苏钦筱的攀岩绝技。 “那个视频里的你简直就像是一只山羊。” 他这么对苏钦筱描述，以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 可惜效果不是很好，苏钦筱表情微妙，甚至显得有几分尴尬。 肖蓝这个人时常大脑短路，偏偏又嘴巴快，总是一不小心说傻话。好在他总是能很快醒悟过来，及时进行补救。 “我是想说，觉得你看起来轻盈又矫健，特别厉害，”他说着偷偷打量了一下苏钦筱，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关心的问题，“你肯定很结实吧？” 苏钦筱依旧穿着大号的外衣，看起来高高瘦瘦的。 “还好吧。”他说。 “你太谦虚了，我从来没听你夸过自己。”肖蓝感慨过后问道，“你多重啊？” “大概八十左右吧。”苏钦筱说。 肖蓝着实惊讶：“你说的是公斤吗？” 苏钦筱笑了，无奈道：“我怎么看也不像八十斤吧？” 确实不像，但也一样不像是一百六十斤的人。 明明看着也没比自己高太多，居然重了二十多斤，衬得自己像个弱鸡，很没面子。 他微微蹙着眉，嘀咕道：“这么沉，到时候压上来，我人都扁了。” 话音落下，苏钦筱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肖蓝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说了惊人之语，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这一回再想补救，却是憋不出词了。 都是男生，不小心暴露出自己偷偷考虑着那样的事也不算丢人，可明明从未沟通过却默认自己的位置在下面，怎么想都很尴尬。 更要命的是，一贯都表现得从容镇定的苏钦筱在那之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停地侧过头看他。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肖蓝忍不住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苏钦筱问。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肖蓝推他，“你别看我了。” 苏钦筱好像又笑了。 肖蓝脸烧得厉害，头压得低低的，没好意思确认。 来之前，肖蓝在网上确认过这家攀岩馆的会员卡具体信息。 综合下来半年卡是最划算的，有折扣，还送十次装备租赁，两袋镁粉和两堂初级课。 对肖蓝这样装备不全的门外汉而言非常实用。 虽然他现在已经十分信任苏老师，暂时用不上私教课，但鞋总是要租的。 肖蓝正在在前台确认套餐内容，苏钦筱忽然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上面那个比较划算。” 他说的是半年卡上方的季卡，时间只有半年卡的一半，价格大约是半年卡的百分之六十，赠品只有一袋镁粉。 “为什么？”肖蓝不解。 “三个月够你把这儿初级线路都摸透了，”苏钦筱说，“到时候带你去别家试试。” “就不能试试高难度的吗？”肖蓝不服，“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天赋的。” 苏钦筱配合着点头：“嗯，但是这里中高难度的线设计得很一般。” “这样啊，”肖蓝当即释然，“但单独租鞋很不划算。” “都办卡了，就别穿公用的鞋了。”苏钦筱说。 “可我自己没有啊，”肖蓝郁闷，“难道赤着脚上吗？” “谁说的，”苏钦筱笑着解下了身上的背包，“你有。” 难怪他今天的包看着比上次更鼓一些。 “带着不方便，所以我把盒拆了，”苏钦筱将装着攀岩鞋的袋子递到了肖蓝面前，“你需要的话，我回去以后拿给你。” 肖蓝惊喜万分。 打开袋子，里面的攀岩鞋和苏钦筱自己那双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是肖蓝喜欢的亮蓝色。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他问苏钦筱。 “你上次借的时候提过。”苏钦筱说。 肖蓝眨了眨眼：“我随口一提你记得那么牢，那时候你就对我有意思了吧！” 苏钦筱没有否认的意思：“不然怎么会跟你一起出来玩。” “……这个是不是蛮贵的？”肖蓝又问。 他前几天做过功课。当时收藏的攻略里把各式品牌分为了入门级、进阶级和发烧级。他记得眼前这双鞋的牌子在最后那一项里。 “还好，主要是穿着舒服，”苏钦筱蹲下身，“试试？” 买都买了，两人鞋码不同，再客气反而扫兴。 穿上后，肖蓝试着走了两步：“好紧！” “毕竟是新的，”苏钦筱说，“习惯就好。” 肖蓝低着头来回欣赏，越看越喜欢，原地蹦跶了两下。 “谢谢，”他对苏钦筱说，“我本来想下个月拿了生活费自己买一双的。” “就当是补今年的生日礼物。”苏钦筱说。 “我送你的护腕才一百五十块钱，”肖蓝怪不好意思的，“你还退了一半，只剩七十五块。” “心意不能用价格衡量，”苏钦筱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去热身。”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肖蓝非常勇敢地挑战了v1路线，还挺顺利。 他动作灵巧，人也聪明，跳过几次后胆子逐渐放开，不再束手束脚，十分勇于尝试。 重复几次后，他在苏钦筱的指导下顺利登顶，成就感爆棚。 跳下来后，他躺在垫子上喘着气，冲着苏钦筱撒娇似的伸手：“拉我起来。” 苏钦筱走到他身旁，蹲下身，笑着夸奖道：“进步好快。” 肖蓝也跟着笑，抬手原本想在苏钦筱身上借个力，不料起身时脚在垫子上没踩稳，身体一软。 他本能地拽住了苏钦筱t恤的前襟，“刺啦”一声，苏钦筱的旧体恤被扯出了一个大洞。 “对不起！”肖蓝赶忙收手。 苏钦筱愣了会儿，摇头道：“本来就旧了。” 他说完提着破t恤的下摆，把衣服脱了下来。 肖蓝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此刻，苏钦筱的模样与“瘦弱”两个字再也扯不上关系。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腰身细窄，肌肉轮廓清晰却并不张扬，肖蓝看得挪不开眼。 苏钦筱似乎对此毫无所觉，转身道：“我包里有备用的。” 肖蓝慌慌张张收回视线：“哦哦，那就好。” “我去换。”苏钦筱说。 “等一下！”肖蓝还想多看两眼，下意识阻止，见苏钦筱回头，一时间又憋不出合理的借口，情急之下胡乱说到，“我想看你表演一下上次视频里那个！” 苏钦筱挑了下眉，转身看向攀岩墙：“这个墙不行，点不合适。” 见肖蓝显而易见的遗憾，他又说道：“但我能不用腿上去。” “这也行？”肖蓝惊讶。 苏钦筱对他笑了笑，走到墙边，轻松一跃，单手稳稳地拉住了一个高度在两米左右的把手点，之后核心发力向右侧一晃，整个人几乎是朝斜上方飘了过去，在右手松开的瞬间，左手抓住了上方更高一些的点。 肖蓝差点惊呼出声。 苏钦筱吊在半空抬头观察了几秒，很快确定了路线，单手引体向上，右手轻松够到了斜上方另一个大点。 肖蓝目瞪口呆，就这么看着他轻轻松松地只靠两条手臂越攀越高，心中惊叹不已。 作为一个刚入门的小白，他不了解单用手或单用腿那一项更难，但很确定的是，眼前这种攀爬方式更帅一些。 和一般健身练就的大块肌肉不同，苏钦筱的身体线条修长紧致。没有了衣物的遮挡，在他向上攀爬的同时，原本并不张扬的肌肉在皮肤下的运动轨迹清晰可见。 明明力量感十足，却完全不会显得粗鲁。 轻盈矫健的身姿让苏钦筱的身体看起来优雅又性感。 登顶后，苏钦筱转过身，甩了甩手臂，低头望向仰着头的肖蓝，问道：“怎么样？” 肖蓝脱口而出：“你好像个猴。” “……” 空气沉默了三秒，苏钦筱默默蹲下，从墙上跳了下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呃……”肖蓝嗓子干涩，说着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苏钦筱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背脊，轻声道：“我还是选羊吧。” 肖蓝边咳边摇头，终于平息下来后，他抬起眼看了看依旧赤着身的苏钦筱，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更衣室换衣服？” “哦，对，”苏钦筱说，“你等我一会儿。” 肖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脸红得厉害：“我也去。” 苏钦筱似有不解，但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更衣室，苏钦筱从储物柜里取出了自己的背包，拿出备用t恤，正要穿，又被肖蓝拉住了。 “你、你换衣服不去隔间吗？”肖蓝问。 光着身子的人特地去隔间穿衣服，未免多此一举。 苏钦筱迟疑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放好了背包，转身向着隔间走去。 肖蓝依旧跟着。 他不敢抬头，脸涨得通红，紧握成拳的双手轻微颤抖。一路跟着苏钦筱进了隔间，他主动关门，同时暗暗咽了一口唾液。 当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身体瞬间被按在了门板上。 肖蓝原本是打算在接吻前解释一下的。 方才脱口而出的比喻很不恰当，我本意只是想夸你，觉得你很帅，很吸引人。你的身体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诱惑，让我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但苏钦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肖蓝伸手搂住苏钦筱后颈，心想着，没关系，苏钦筱无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70章 馋他身子 攀岩馆的更衣室隔间狭小逼仄，隐约能嗅到一丝汗味，此刻还变得无比燥热。 环境算不上舒适，可肖蓝却只觉得享受，沉迷万分，舍不得走。 攀岩的手法，大致上分为抓、握、抠、搂。 再往下细分，又有压、捏、戳，等等。 这些，第一次来的时候，苏老师就有细细地教过他。肖蓝那时掌握得并不好，此刻有机会一边看着老师示范一遍上手在模拟点位上摸索，也不知究竟做得好不好，得到了许多表扬。 中途有别的客人进出，隔着单薄的门板，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响。 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紧张感带来了更多心理上的刺激。 直到半个小时后收拾完毕走出更衣室，肖蓝神清气爽，又意犹未尽。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艰硬火热的触感，这让他在冷静下来后产生了迟来的羞涩。 回到活动区域，肖蓝看着现场专注于攀岩的人们，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苏钦筱方才的行为好像是有点不道德的。 苏钦筱的身体让他热血下涌，大脑放空了。 他忍着羞耻默默回忆离开前的画面，想确定到底有没有把现场收拾干净。 苏钦筱比肖蓝淡定一些。他已经换上了新的t恤，又是平日那副干净清爽的模样。 “还爬吗？”他问肖蓝。 肖蓝犹豫了下，摇了摇头：“算了吧。” 苏钦筱点了点头，接着忽然笑了，靠在他耳畔轻声道：“是腿软了吗？” 扑洒在皮肤上的温热气息让肖蓝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方才的画面。 不只画面，还有声音和触感，以及热烈的心跳。 他扭过头，嘀咕道：“你想继续的话，我陪你啊。” 苏钦筱说：“但我腿软了，去吃饭吧。” “那我们为什么要从更衣室出来？”肖蓝问。 苏钦筱耸了耸肩。 肖蓝心里是有答案的。 那突兀地、混乱的、不道德的美妙体验让他们都太过心虚，只想着赶紧逃离犯案现场，没动脑子。 那天之后，肖蓝发现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有了一点变化。 他们的热恋来得太快，接触时间又太短，原本相处时多少会有些端着，亲昵的同时免不了三分客气，总放不开，不那么自然。 可能是因为做过了足够亲密的事，肖蓝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苏钦筱面前少了些包袱，变得更放松了。 而苏钦筱在保持着冷淡的虚假表象的同时，变得更黏他了。 两人作为同班同学，大多数的课都是一起上的，每天理所当然地同进同出。 肖蓝的朋友们很快察觉到了什么，纷纷向他打探。 他答得含混又暧昧，只说两人投缘，一见如故，所以感情一日千里。 所有人听后都啧啧称奇。 肖蓝私底下征询苏钦筱的意见：“你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无所谓，”苏钦筱说话时枕在肖蓝的大腿上，惬意地闭着眼，语调慵懒，“随你。” 肖蓝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低着头拨弄苏钦筱的发丝。 他们刚吃过晚饭，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离得稍远些便看不清面容，即使姿势暧昧也不怕被熟人发现。 察觉到肖蓝一直不吭声，苏钦筱调整了一下姿势，睁开眼，仰头看向他：“在想什么？” “我这几天被问了好多次，大家都奇怪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亲近，”肖蓝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苏钦筱凝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因为我长得帅？”肖蓝问。 苏钦筱点头：“嗯。” “只是因为这个？不止吧！”肖蓝又说，“我性格也不错。” “你看，你不是都知道吗。”苏钦筱说。 好像被夸了，但又好像是被敷衍了。 肖蓝意识到自己的自我感觉可能还不够良好，竟觉得这样的理由不太充分。 “可是你更好。很多人想接近你，都没有成功，”他说，“我简直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脑袋。” 苏钦筱抬起手臂，手指轻抚肖蓝的面颊。 肖蓝很默契地低下头去同他接吻。 “我才是被砸中的那一个，”苏钦筱在亲吻过后笑着告诉他，“当初是你主动来跟我搭话的。” 他的手指沿着肖蓝的面颊缓缓往下，捏了捏肖蓝的下巴，问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跟我搭讪？” 肖蓝顿时一僵。 他迅速坐直，看向不远处的朦胧湖面：“呃……那个，是因为……因为……” 苏钦筱安静地躺着，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组织语言。 肖蓝心里打鼓。 因为我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跟人打了个赌，赌一定可以顺利追到你。 那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男生也ok，还觉得你有点怪怪的，但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 傻子才会把这样的实话说出口。 “因为觉得你很……独特，”肖蓝努力保持镇定，“不知怎么的很想跟你说说话，想跟你交朋友。” “只是交朋友？”苏钦筱问。 “先从朋友开始嘛，”肖蓝舔了舔嘴唇，“毕竟你对谁都冷淡，感觉上跟你交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很简单的，”苏钦筱对他笑，“是肖蓝的话没有门槛。” 肖蓝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胡说，你当时对我冷冰冰的。” “我紧张。”苏钦筱说。 “真的假的？”肖蓝试图从他的表情判断，“我记得很清楚，你那天眼神都不愿给我一个，问三句答一句，明显是不耐烦。” 苏钦筱并不解释，依旧笑着看他。 肖蓝又想亲他了，想到自己理所当然可以这么做，于是愉快地弯下腰。 苏钦筱勾着他的后颈，张开嘴，把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摩挲。 “如果你想要公开的话，我不介意。”他告诉肖蓝。 肖蓝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确实挺想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难为情。” “为什么？”苏钦筱说，“我们在一起的当天你不就告诉你的朋友了？” “那不一样，他们……”肖蓝的话语戛然而止。 “嗯？”苏钦筱不解。 因为那是打赌的内容，不说不行。 “因为他们跟我关系比较好嘛，”肖蓝干笑了两声，“而且平时也见不到面，不会尴尬。” “也是，”苏钦筱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听说他们很想见见我，但被你拒绝了。” “听谁说的？田烨？”肖蓝问。 苏钦筱点头。 也只能是他了。这家伙当初给自己传递情报时表现得可圈可点，如今反过来大嘴巴，就有点儿讨嫌了。 “你不用理他们，”肖蓝说，“我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 “为什么不答应？”苏钦筱问。 “没理由接受吧，”肖蓝说，“你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但那是你的朋友，我很想认识一下。”苏钦筱说。 肖蓝惊讶：“你确定？” “嗯，”苏钦筱点了点头，“跟你有关的事，我都感兴趣。下次你们聚会，方便的话带我一起去吧。” “……” “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吗？”苏钦筱问。 “当然不会，只是……只是我们最近没有聚会的计划。”肖蓝说。 苏钦筱不疑有他，点头道：“那等什么时候有计划了，带上我，好吗？” “……行。”肖蓝紧张地点了点头。 苏钦筱含着笑坐起身来，伸手轻抚过他的刘海，又在他的唇角亲了亲：“一言为定。” 回到寝室，肖蓝愤愤给田烨发去消息。 ——你他妈的。 田烨回复了一个茫然的问号。 肖蓝一个电话甩了过去，接通后立刻痛斥：“你丫怎么嘴巴那么大啊？” “啥？”田烨完全状况外，“我怎么了？什么情况？” “你跟苏钦筱说我的朋友都想见他？”肖蓝大声。 田烨立刻否认：“我没有啊！” “还装，你不说苏钦筱怎么会知道？”肖蓝质问，“他都告诉我了！” 田烨沉默。 肖蓝严肃：“是不是你说的！” 几秒后，电话那一头传来幽幽的叹气声。田烨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行，我说的，都是我说的。” “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肖蓝着急，“那群狗东西万一哪个说漏嘴了怎么办？” “等一下，”田烨疑惑，“你朋友想见，他难道就会愿意来？不会吧，他最讨厌跟人接触了。” “怎么不会，他要去，”肖蓝说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对他而言跟一般人不一样。” 片刻后，田烨给出了古怪地评价：“牛逼。” “你害死我了！”肖蓝抨击。 田烨干笑：“呵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呵呵。” “有什么好解释的？”肖蓝问。 “反正，你先别太担心，”田烨说，“他想来就来呗，就算万一出了意外……” “不行，不能出意外，”肖蓝正色，“我现在就去一个一个强调，敢坏我好事我一刀一个。” “……你就那么喜欢苏钦筱啊？”田烨问。 肖蓝瞬间哑了。 “你先别冲动，冷静一点，”田烨说，“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我跟你打包票，他对你也是很认真的。” 肖蓝杀气顿失，嘟囔道：“我当然知道。” “两情相悦，何必杞人忧天，”田烨继续说道，“顺其自然，放轻松。不会有事的……应该吧。” 第71章 嫂子 好在他们最近确实没有聚会的计划。 大家都分散在不同的学校，找出一天同时有空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容易，每次都需要提前很久预约。 更何况前不久他们才刚正式地聚过一次，按照过往习惯，下回至少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大多时候，肖蓝只会和其中个别人私下单独碰头。 因为对肖蓝的胜利有所怀疑，打赌所附带的“请客吃饭”暂时被搁置。群里也有人强调肖蓝既然给不出把人泡到的实际证据理当请所有人吃饭，肖蓝理直气壮不从。 但他却有心想要单独请田烨正经吃一顿。 虽然出发点算不上正当，但最后能和大帅哥谈上恋爱还是托了田烨的福，肖蓝心存感激。 他主动约了几次，田烨却始终不愿赏脸，支支吾吾的，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百般推脱。 “你不会是怕苏钦筱知道了会不高兴吧？”肖蓝自觉猜到了原因，“他这方面确实有点小心眼，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只要吃的时候别提我为什么请你就行。” “好可怕，”田烨说，“我一点也不想看两个男的在我面前秀恩爱。” “什么秀恩爱……我们在外面很收敛的好吧！”肖蓝脸红。 田烨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今天刚认识他，他绝对会秀。就算平时不会等到时候跟我一起吃饭也一定会。我不想来，你真的想感谢我就饶了我吧。” 肖蓝“呿”了一声：“拉倒呗，我上赶着求着请你似的。” 但他心里知道，田烨说的应该是真的。 确定关系才不过一个多月，身边的同学们已经对他俩出双入对见怪不怪。 苏钦筱这个人看似低调，实则只是不把闲杂人等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有避嫌的念头。 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摸肖蓝的脸，往肖蓝身上靠，笑着凝视肖蓝的双眼用含情脉脉的语调说许多会令肖蓝高兴又害羞的话。 两人一同上自习，肖蓝看着书察觉到身边恋人的视线，抬头表示疑惑，苏钦筱笑眯眯地告诉他：“看见你就开心，想多看看。” 肖蓝一阵晕乎，坐在他们后排的男生投来了惊恐的视线。 当初“要不要公开”的讨论完全是多此一举，身处热恋期的人想要彻底隐瞒关系，本身就是一项高难度挑战。 最终，面对朋友们或委婉或直接的打探，肖蓝选择了默认。 苏钦筱日常被宽大的外套包装得纤细文弱，配上清秀面容，和外形阳光帅气的肖蓝站在一块儿，还是蛮登对的。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感慨虽意料之外，但好像也很合理。 之后不久，肖蓝辗转听说当初追求苏钦筱未果的班花终于对曾经的黑历史感到释然。 “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女的，也难怪对我那种态度。” 肖蓝听过后却产生了一些非理性且不必要的烦恼。 他在两人傍晚散步时问苏钦筱：“如果我是女生，你还会喜欢我吗？” 随着恋爱时间增加，苏钦筱在他面前的表情变得比过去生动不少，大多数时候总是含着笑。 听见肖蓝的问题，他脸上的笑意在僵了半秒后变得更为明显。 “你这样的性格，如果变成女孩子……”他歪着头想了想，“岂不是更特别了？” 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夸奖。 “到底会不会？”肖蓝问。 “不知道，没有经历过的事不好随便下判断，”苏钦筱说，“我只能承诺可以确定的事。” “……你平时嘴巴明明满甜的。”肖蓝不满地咕哝。 苏钦筱拉住了他的手，继续说道：“我能确定的是，从对你感到心动的那一刻开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性别这个问题。”他说着拉起了肖蓝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你身上的每一点都让我觉得是最好的。” 看来还是很甜的。 肖蓝十分满意，忍着笑靠过去：“亲这里吧。” 晚饭后偏僻的林荫小道，来来往往都是散步的情侣，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甜蜜，并不会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两人腻歪了会儿，苏钦筱抱着肖蓝，手搂着肖蓝的腰，轻声问道：“下个周末有什么打算？” “想去攀岩！”肖蓝说。 苏钦筱哭笑不得：“你怎么比我还积极。” 因为真的很有意思。肖蓝现在完全是沉迷状态，恨不得一有时间就拉着苏钦筱一起去攀岩馆。 接触这项运动才短短三个月，他的技巧和体能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自觉身上的肌肉线条都紧实了不少，体重也稍有增加。 “我们的爱好重合，这不是很好吗？”肖蓝问。 “可是，我偶尔也会想干点别的。”苏钦筱说。 “哦，也好，”肖蓝爽快地点头，“你想做什么？” “比如去周边做个短途游什么的，”苏钦筱收紧了手臂，手指在他的腰窝上轻轻打转，“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 肖蓝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要外宿的那种吗？” “当天来回太累了吧，”苏钦筱说得理所当然，“出去玩，我希望能轻松一点。” “不是，”肖蓝说，“你就是想跟我外宿吧？”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肖蓝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傻事，用力咳嗽了两声作为掩饰：“呃，我是说，那个……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一下攻略？” “我已经查好了，有一些备选，”苏钦筱当做没有听见他之前说的话，很自然地答道，“路线和住宿都做了攻略，晚上回去发给你，你来选吧？” 肖蓝却是尴尬得不行：“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出来……但你的目的性真的有点儿太强太明显了。” 苏钦筱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没出声。 他们还搂在一块儿，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生气啦？”肖蓝试探着问。 苏钦筱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掐了一下：“那你去不去？” “咳，”肖蓝装模作样地又清了清嗓子，“去。” 上一回在攀岩馆更衣室的那一次互相帮助实在令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那之后两人不曾再有过这样的机会，肖蓝心痒得很。 更衣室隔间虽然隐蔽，但毕竟是公众场合，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好意思再做什么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他从正式和苏钦筱在一起前就已经开始做心理准备，随着对苏钦筱的感情日渐加深，早已不再抵触。 “我只是想跟你出去玩。”苏钦筱说得一本正经。 “真的？”肖蓝说，“可是我想找机会轻薄你。” 苏钦筱笑道：“那也行。” 两人说着又要亲到一块儿，肖蓝兜里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今年一定要”群里的一位哥们儿。 他们日常沟通大多都是文字形式，突然来电，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肖蓝按下接听：“喂？怎么啦？” “我们在群里说的你看见了没？”对方问。 “我忙着谈恋爱呢，哪有空整天看群。”肖蓝理直气壮地答道，“什么事儿啊？” “真的假的？跟那个苏什么的？”对面有点儿不信。 苏钦筱靠近了些，故意用对方也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是你的朋友吗？” 肖蓝心领神会，冲他眨了眨眼：“嗯，亲爱的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好。”苏钦筱点头。 “赶紧说事儿，”肖蓝对着电话那一头催促，“我很忙。” 对面应该是信了，可能是知道还有旁人能听见，语调变得端庄了不少：“是这样的，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没有，”肖蓝毫不犹豫地答道，“怎么了？” “是很重要的事吗？能不能改期？”对方又问。 跟苏钦筱出去短途游，十分重要，甚至是迫不及待，不适合改期。 肖蓝正想拒绝，却听对方继续说道：“老张的申请过了。” 肖蓝一愣，接着立刻欣喜地说道：“太好了，得好好恭喜他！” 老张是群里的兄弟之一，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国内，有心想让他出去发展。他始终犹豫，之前试着给心仪的大学发了申请，决定若能过，就去和家人团聚。 “他什么时候走？”肖蓝问。 “下个月，”对方说，“所以时间有点儿紧，我们想临时聚一聚，给他送行。” “欸？这么急的吗？”肖蓝惊讶。 “这事儿确实比较突然，你要是来不了，下次再见到他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挺可惜的，”对方说，“你原来的事儿能改期吗？” 肖蓝眨了眨眼，看向身前的苏钦筱。 苏钦筱靠得近，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对方也听见了，笑了两声：“那个……我这是不是应该称呼一声嫂子啊？” 苏钦筱很给肖蓝面子，靠在肖蓝身侧同对面聊了起来：“都可以，随意。” “嫂子要不要一起来，大伙儿都想见见你呢！”对方兴冲冲说道。 肖蓝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忘了还有这一茬！ “你们难得聚会，我一个外人过去方便吗？”苏钦筱问。 “方便，当然方便，嫂子怎么会是外人的，明明是肖蓝的内人啊！” 肖蓝尴尬地瞥了苏钦筱一眼。 “好，”苏钦筱笑容平静，“那我周末跟他一起来。” 说完，他冲着肖蓝笑了笑。 肖蓝笑不出来，嗓子发紧，手机在手机背后狂抠，胸口咚咚打鼓。 第72章 “你们在干——” 同苏钦筱分别后，肖蓝立刻在群里疯狂刷屏。 ——周六聚会我对象也来，麻烦你们嘴巴都闭牢一点，千万不可以提打赌的事！谁泄露出去我跟他同归于尽不是开玩笑！@全体成员 ——周六聚会我对象也来，麻烦你们嘴巴都闭牢一点，千万不可以提打赌的事！谁泄露出去我跟他同归于尽不是开玩笑！@全体成员 ——周六聚会我对象也来，麻烦你们嘴巴都闭牢一点，千万不可以提打赌的事！谁泄露出去我跟他同归于尽不是开玩笑！@全体成员 发完不算，生怕有人遗漏，干脆加了个群待办，把这句话复制了进去。 群众反馈热烈。 ——不是，你玩真的啊？ ——？？ ——我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嫂子声音了，还挺温柔呢~ ——不好了，小蓝蓝陷进去了 ——笑死，你到底是去泡别人还是被泡啊？ ——肖蓝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肖蓝好面子，拉不下脸直白承认自己已经彻底坠入情网，别别扭扭的再次强调： ——反正不该说的千万别说，我认真的，不开玩笑。 群里开始排队。 ——他超爱? ——他超爱? ——他超爱? 肖蓝没立场反驳，红着脸默认了。 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彻底栽进去的。可能是每次和苏钦筱见面，都会不知不觉被温柔又漂亮的男人偷走一缕魂，等发现时，整个心思都已经寄在了苏钦筱身上。 这是个在朋友面前承认会有些羞耻，但私下品味却又甜蜜不已的意外，一份命运所赠送的惊喜，肖蓝甘之如饴。 所以，一切会破坏他与苏钦筱感情的可能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那群兄弟平日里没个正形，见肖蓝如此认真反复强调，在开了一阵玩笑后纷纷应承了下来。 有人问：“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肖蓝回答：“你们欠我的饭都可以一笔勾销”。 群收款拿到的不过是肖蓝当初垫付出去的钱，去掉了请客的部分，整个赌局合计下来，他唯一收获的就只有苏钦筱这个人了。 这么一想，还是很赚。 虽说已经得到了兄弟们的口头承诺，实际到了周六，肖蓝还是免不了心里打鼓。 去的路上，他垂死挣扎，试图劝说苏钦筱：“这群人挺吵的，你到时候可能会受不了。” “都约好了，我临时放鸽子，太不给你面子了。”苏钦筱说。 “没关系的，”肖蓝说，“面子哪有你重要。” 苏钦筱笑道：“有你在，吵一点也不要紧。我很期待见到你的朋友。” 真是好甜蜜的烦恼。 肖蓝一手牵着苏钦筱，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激情打字。 ——再次强调，都别多嘴，知道了没！！！@全体成员 今天聚会的主人翁老张很快回复。 ——完了，这人真没救了[祈祷] ——爱情好可怕。 群里八个人，除了肖蓝，还有三位老哥也有对象。知道苏钦筱会来，干脆都把女朋友带了过来。 十多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玩得high起来自然是吵得很，最适合他们聚会的场所无疑还是ktv。 肖蓝和苏钦筱到达时，包间里已经有不少人。 见到苏钦筱本人，肖蓝的朋友都有点兴奋，脸上堆着藏不住的好奇，一个个跃跃欲试的。 这让肖蓝十分紧张。 不只是怕他们泄露机密。苏钦筱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面对不感兴趣的陌生人是懒得应付的，会嫌烦。 他既怕场面尴尬，又不愿苏钦筱勉强自己，于是强行串场。 他的朋友开口问一句他立刻回三句，苏钦筱本人除了最初那一声“你好”外，压根没说话的机会。 “你能不能让他自己说？”老张很不满意，“就你有嘴叭叭叭的，人家需要你代言吗？” “他内向，怕吵，有话跟我说就行了。”肖蓝说，“我当然能代言。” 苏钦筱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兄弟们和肖蓝开玩笑无所顾忌，对他终归还是客气的，跟着打几声哈哈，不再勉强。 肖蓝很快意识到，苏钦筱确实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现场气氛热络，众人有说有笑，纷纷积极献唱，闹腾得很。 苏钦筱无疑是很努力在保持微笑，可眉头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微蹙了起来，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交握，完全不像是玩乐时该有的松弛状态。 田烨迟到了些，进门时被一阵起哄，问他传说中的女朋友怎么没一起跟来。 田烨有点儿不好意思，摆着手表示“八字还没一撇”。他说话时视线在包间里扫视了一圈，捕捉到肖蓝和苏钦筱的身影后立刻走了过来。 “还真来了呀？”他一脸新奇，“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咯！” 苏钦筱生硬地抬了抬嘴角，没说话。 “很难受？”肖蓝担忧，“要不……早点回去？” “没事，不用。”苏钦筱拒绝。 田烨坐在了他们旁边，提议道：“这群人五音不全，我听着也难受。肖蓝你怎么不上去唱一首给苏钦筱听听？” 肖蓝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嘴上假模假样推辞了几句，见苏钦筱也表现出了些许期待，于是站起身来：“那我就献丑了！” 他点了一首情歌，音乐响起后第一时间蹿上台抢走麦克风，见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合唱立刻给出下马威：“这是我为我对象点的歌，希望他会喜欢。” 小情侣表白时刻，再乱入就不合适了。 抢话筒的人悻悻退场，现场一片鼓掌起哄，肖蓝举起话筒，深情开唱。 对于唱歌，他从小到大收获过无数好评，颇有自信。 正如他预料那般，才唱完第一句，苏钦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后便是明显的笑意。 这首歌的歌词甜到有些肉麻，刚开唱时肖蓝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几句过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想要表达心声的人就在眼前，肖蓝技巧和情绪统统拉满，一番演绎陶醉不已，几乎要把自己都给打动了。 他的损友们少见的没有拆台，一曲完毕后纷纷鼓掌喝彩。 放下麦克风，歌王之魂迅速离体，肖蓝变得有点儿害羞，回到苏钦筱身旁时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好听吗？”他问苏钦筱。 苏钦筱凑到他耳边，说道：“要不是有那么多人，我已经亲你了。” 肖蓝贼兮兮地扫视了一圈，接着在苏钦筱面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刚退回去，视线和田烨对个正着。 田烨一脸不忍直视，眉头紧皱。 肖蓝冲他嘿嘿一笑，拉起了苏钦筱的手。 那之后的气氛一直都很不错。 苏钦筱似乎是逐渐习惯了这样的吵闹，虽然明显没有与旁人沟通的意向，但神情看起来已是十分放松。 有几个好事的在玩闹间主动询问两人的恋爱故事，肖蓝答得糊弄至极，居然也没被追问。 想来是肖蓝来之前三令五申还是起到了应有的震慑作用，兄弟们都很给面子。 有机会在恋人面前展示优点，肖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在气氛的烘托下喝了点酒，变得比平日更亢奋，连唱了好几首拿手曲目，自觉魅力四射必然已经把苏钦筱彻底迷死。 谁知唱到第四首，副歌最激情也是他最得意的部分过后，他看向苏钦筱，发现心上人居然正低头玩手机。 苏钦筱的手指在屏幕快速戳动，明显在打字。察觉到歌曲进入间奏阶段，他放下手机，对着台上的肖蓝露出笑容。 肖蓝回以微笑，继续唱了起来。 几句过后，苏钦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接着往隔着一个空位的田烨瞥去。 田烨同样低着头拿着手机。 察觉到苏钦筱的视线，他转过头来，表情显得很不自在。 苏钦筱忽然田烨的腿上踢了一下。 田烨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苏钦筱又踢。 这是在干什么？趁他不在打情骂俏？ 虽然知道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肖蓝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吃味。 唱完后，他回到座位，不等开口，苏钦筱立刻说道：“太好听了，怎么什么风格都驾驭的那么好。” 他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肖蓝失去了窥探屏幕的机会，想问他刚才在做什么，又怕显得自己小肚鸡肠，难以启齿。 “以后我们单独来吧，”苏钦筱又说，“我想多听听。” “好，”肖蓝拐弯抹角刺探，“刚才是不是有人找你？” “你看到啦？”苏钦筱一脸若无其事，“学校里的事，我去回个电话。” 他说完起身走向大门，推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掠过肖蓝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之后瞥向了田烨的位置。 肖蓝心中纳闷，扭过头，发现田烨正在翻白眼。 这未免太奇怪了。 正想着，见苏钦筱离开，方才都装得人模狗样的老兄们一下围了上来。 有问他“哥们够不够义气”的，还有表示依旧难以置信的，老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嚷嚷“快啵一个就当是为了我”。 肖蓝同他们开了会儿玩笑，一回头，发现田烨也不见了。 恋爱中疑神疑鬼乃是大忌讳。 苏钦筱偶尔吃醋的样子让肖蓝颇为心动，视作恋爱中的小情趣。但他知道，那和明确的指向性的怀疑还是有所区别。 这样不好，可他喝多了上头，冲动远大于理智，忍不住也跟着出了包间，在ktv九转十八弯的走道中搜寻起来。 第73章 局中局 三人面面面相觑。 肖蓝看着苏钦筱脸上明显的惊诧神色，忽然变得冷静下来。 他快步走到苏钦筱和田烨身旁，拍掉了田烨搭在苏钦筱肩膀上的那只手。 田烨缩回了手，怪紧张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肖蓝摇了摇头，沉着脸说道：“我都听见了。” 他开口时紧盯着苏钦筱的面孔。 苏钦筱白皙的面颊此刻血色全无。他嘴唇微微颤了颤，接着用力抿在了一块儿。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肖蓝问。 他看似平静，实则心里打鼓，不安极了。 除了田烨那两句话外，这两人方才到底都在商量些什么，他压根没听清，此刻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在方才极短的时间里，他确认了两件事。 其一是苏钦筱有事瞒着他，而且绝不是什么“惊喜”。不然田烨不会面露难色，语调中还颇有怨念。 其二是……苏钦筱“喜欢了他很多年”。 这让他有了点底气，不至于做最坏的猜想。 既然存心瞒着他，若暴露了底牌，苏钦筱不见得会老实承认，不如干脆诓他一下试试。 苏钦筱喉结滚动，眼神闪烁，始终不出声。 一旁田烨却是沉不住气，磕磕巴巴开口道：“我、我我只是从犯，冤有头债有主，你——” “田烨，”苏钦筱打断了他，“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先回去吧。” 肖蓝正认真聆听试图从那只字片语中分析真相，见田烨要走，装赶忙拦住：“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 要从田烨嘴里套话，明显比从苏钦筱嘴里套话轻松得多，可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田烨尴尬极了，讪笑着为自己开脱：“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嘛，从结果上看还得感谢我不是？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我牵起一段姻缘，胜造七级浮屠啊！” 肖蓝蹙着眉眨巴了两下眼睛，细细反刍这句话，心中有模糊的猜想隐隐浮现，可尚未清晰已是一闪即逝，无法捕捉，不禁感到阵阵焦躁。 “无论如何，当初提出要打赌的人可是你自己，你——”田烨正要继续往下说，苏钦筱再次打断了他。 “对不起啊，”苏钦筱忽然笑了，侧身挡在了肖蓝和田烨之间，用力把田烨往外推，“早就知道你的意图却一直装傻，是我不对。” 肖蓝好不容易整理出的一点思路被这句话彻底打乱了。 他在混乱中试图观察田烨的表情，却被苏钦筱档得严严实实。 田烨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小情侣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哈，我就不打扰了！” 他顺利脚底抹油，苏钦筱明显松了口气，看向肖蓝时笑容变得更自然了。 他往前一步，与肖蓝几乎紧贴在了一块儿，微微眯起眼，轻声道：“对，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打赌。” 肖蓝本能地后退，身体紧贴住了墙壁，大脑一片空白：“欸？” 方才脑中模糊的猜想蒸发殆尽，只剩下了惶恐。 “你接近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对吧？”苏钦筱说。 他们的鼻尖差一点就能碰到。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这是肖蓝已经很习惯的距离，他通常会在两人靠得那么近时自然地闭上眼睛。 可现在，苏钦筱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肖蓝紧张地看着他，视线因为难以聚焦而变得朦朦胧胧的。 刚才自己还是审判者呢，怎么一下子立场彻底颠倒，成了犯人？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眼前的压迫感让他无暇再去思考更多。 意识到事迹败露，他紧张得说不出话，心中把田烨一顿痛骂。 苏钦筱抬起手，手指沿着他光洁的面颊一路往下，轻声道：“但没有关系，就算你只是为了打赌，我也不在乎。” 肖蓝呆了呆，轻轻地“啊”了一声。 “肖蓝，”苏钦筱轻声唤他的名字，“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就算你别有用心，我也不在乎的。” 实在出乎意料。 肖蓝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嗯，”苏钦筱说，“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不生气？”肖蓝问。 “我只觉得自己很幸运，”苏钦筱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不会怪你。” 肖蓝本该感到如释重负，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依旧有个角落似乎存着强烈的不安，提醒他事有蹊跷。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无暇细想，苏钦筱又问：“你的赌约现在已经结束了，是吗？” 肖蓝点头，向他表忠心：“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苏钦筱抱住了他，“都是过去的事了，结果是好的，再去计较那些没有意义，对不对？” 心中最大的不安居然那么轻易就被揭了过去，比起庆幸，肖蓝更多的是茫然。 “是田烨告诉你的？”他问。 “你别怪他，”苏钦筱说，“他毕竟是我的朋友，会怕我受到伤害。” 肖蓝意识到了什么：“那些信息，都是你让他告诉我的？” “我……”苏钦筱犹豫了一下，“算是默许吧。” 肖蓝陷入回忆，片刻后嘟囔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今天喝了不少吧？”苏钦筱捏了一下他的面颊，“看你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就别钻牛角尖了。” 肖蓝迟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苏钦筱问。 “我……”肖蓝决定老实交代，“其实没有，我只听见了一丁点儿，猜到是什么跟我有关的事，具体的没听到。” 苏钦筱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把真相告诉你，让你明白我一直知道那个赌局的存在。可田烨怕你不高兴。” 肖蓝心头一阵愧疚：“……对不起。”说完他又问，“为什么呢？” “因为不说清楚，你心里始终有顾忌，”苏钦筱说，“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更放松一些，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肖蓝感动极了，加上三分酒劲，瞬间红了眼眶。 “你对我太好了，我……” “肖蓝，”苏钦筱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我喜欢你。” 肖蓝用力回抱住了他。 虽然答应了苏钦筱不同田烨计较，可回到包厢后，肖蓝还是忍不住想要找田烨吐槽几句。 这家伙，感情是在当双面间谍呀？ 怪不得面对自己的请客邀约百般推脱，原来是心里有愧，不好意思。 知道了苏钦筱的想法后，肖蓝心头大石落地，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就算苏钦筱不说，也没有了再同田烨计较的意思。 他打算假装生气，吓一吓这个家伙。 可谁知居然找不到机会。 田烨明显心里有顾忌，坐得老远，有意不同他对视。肖蓝想要主动上前，又被苏钦筱拖着。 “我答应你，不会怪他的，”肖蓝同苏钦筱解释，“我只是想逗他一下。” “别去，”苏钦筱说，“陪我。” 肖蓝看着他含情脉脉的双眼，不由得回想起了方才在走廊里他那翻深情剖白，心中软成一片。 眼看又要腻歪起来，忽然包厢的音响里传来一声大喊：“靠，我想起来了！” 包括肖蓝和苏钦筱在内的所有人都回过头去。 今天名义上的主人翁老张举着话筒，指向苏钦筱：“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肖蓝惊讶：“啊？你们以前见过吗？” 苏钦筱一脸茫然，显然是毫无记忆。 老张举着话筒，转向了田烨：“在你小子家里！” 这话语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田烨不安极了：“啊？” “高中的时候上你家玩见过的！这不是你邻居吗？”老张说，“那天肖蓝应该也在吧！” 他能把“邻居”这个关键词说出来，可见所言非虚。 肖蓝却是大脑空空，完全想不起来：“有吗？” “你还装傻，”老张说，“你们都认识，他真的是那天打赌要求的苏什么吗？” 此话一出，兄弟们立刻活跃起来。 “靠，肖蓝你小子还真找了个人来骗我们啊？” “田烨你被他收买了吧？” 田烨赶忙否认：“不是，误会！” 苏钦筱十分淡定，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向他们展示。 肖蓝嘀咕：“你还把身份证带在身上了呀……” 展示完毕，苏钦筱收好了证件，问道：“怎么了，我和田烨确实认识，有什么问题吗？” 验明了真身，老张虽然依旧狐疑，但并未再多说什么。 正想拿起酒瓶自罚一杯，一旁另一位老哥意识到了什么：“还是不对，你对‘打赌’这个词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刚才肖蓝已经把整件事都向我交代过了。”苏钦筱十分淡定，“他那天跟你们打赌说要追我，是吧？” 那老哥犹豫了会儿，问道：“那天点到这个名字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众人一片安静，田烨一声不吭，暗暗对手指。 老张又兴奋起来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天不是有视频吗？”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 片刻后，另一位老哥抬起头来：“田烨！你丫点你的邻居？这从头到尾就是你们做的局吧！” 肖蓝眨巴了两下眼睛。 第74章 浴室 他心中一个激灵。 方才在走廊里那个模糊的念头，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苏钦筱和田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密切。田烨看到了熟人的名字，第一时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而是若无其事地点了这个名字。 而从方才听到的片段来推测，苏钦筱显然不是因为他的追求才对他产生感情。 苏钦筱本就喜欢他。 那天赌局的开端是自己喝醉了胡乱吹牛，但最终选择了苏钦筱这个人的的可是田烨。 那有没有可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呢？ 这个猜测未免有些荒诞，证据不足，更多只是出于直觉和猜测。 肖蓝犹豫了会儿，开口道：“瞎猜什么呢，我都不记得以前在田烨家里见过他。” “还装呢，”老张信誓旦旦，“你那天绝对也在。” “我靠，好心机啊，”一旁有人附和，“这完全是使诈吧？我们还真被你骗进去了！” “那我请问你们，”肖蓝无奈，“我诈赌，得到什么好处了吗？我都不要你们请我吃饭了，给我的钱也不过是我之前垫付的。折腾一堆，我图什么呀？” 所有人都被问倒了。 现场安静了几秒后，一个男生的女朋友忽然开口：“是不是你谈了个男朋友，不好意思介绍给大家，所以铺垫了一下？” 肖蓝哭笑不得：“我有病吗？！认识那么久了，我是这种爱兜圈子的性格吗？”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吧，”老张看向田烨，“你为什么会点你的邻居？你没发现这人你认识吗？” 田烨目光游移：“……我喝多了。” 这理由并不能服众。 肖蓝也替他理亏，为了增强说服力干脆站起身来：“他第二天清醒过来就跟我道歉了，我们还有聊天记录呢！我看你们也是喝多了，这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呀？”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人蒙受损失。这件事对大家唯一的影响，是收获了这段时间以来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个还以为自己是大侦探呢，”肖蓝说，“能不能先分析一下，我有什么动机去设这个局？” “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有人说。 “我有魅力这是事实，不需要额外证明，”肖蓝向着身后的苏钦筱示意，“反正帅哥我确实是追到了，而且他压根不在乎这到底是不是个赌局。” 苏钦筱尴尬地抬了一下嘴角。 老张见状捂住胸口，装模作样“哕”了起来。 众人一阵哄笑。 这一场闹剧很快结束。依旧有人保持怀疑态度，但这本身对大家而言只是一桩无伤大雅的小事，打打嘴仗，很快便过去了。 可苏钦筱在那之后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肖蓝无法确认会得出这个结论是不是出于自己疑人偷斧。 若这是一场局，他确实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才是真正被设计的那个人呢？ 肖蓝在手机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当初那段打赌现场的视频。 “在看什么？”苏钦筱问。 “那天也是在这家ktv，田烨点了你的名字。”肖蓝说。 “好尴尬，”苏钦筱伸手按他的手机屏幕，“别看了。” 肖蓝很配合的放下手机，一言不发。 “不再上去唱几首吗？”苏钦筱问。 “有点累，”肖蓝说，“可能是喝多了。” 他嘴上这么说，却又拿起了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钦筱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在他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干杯。”苏钦筱说。 肖蓝今天有意节制，怕在苏钦筱面前出糗，之前喝得并不多。 可现在，他很需要一些东西来麻痹自己的思维，好不去过度思考一些并不愉快的东西。 仰头把玻璃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装着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你没有别的瞒着我的事了吧？” 苏钦筱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们确实在田烨家里见过。”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肖蓝诧异。 苏钦筱的外表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同班两年虽然并没有产生任何交集，但肖蓝一直记得这么一位特立独行的同学。 如果在田烨家打过照面，没理由毫无印象。 从老张依旧能认出苏钦筱来看，苏钦筱的外表应该也没有太大变化才对。 “就是啊，你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苏钦筱叹气，“我从那天以后一直想着你。” 肖蓝顿时心虚。 “你刚才听到了对吧，”苏钦筱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肖蓝本以为这个所谓的“很久”，至多也不过是在两人成为同学以后。 没想到竟能追溯到高中时光。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小口小口抿着，试图回忆，大脑却空白一片。 高中年代他与田烨算不上特别亲密的朋友，去他家的次数不多，基本上都是和其他几位朋友一起去的。 难道是进门时不经意间打过照面？ 他陷入苦思，一时间忘了原本介意的事。 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散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肖蓝有点儿醉醺醺的，和苏钦筱手拉着手下了楼，被夜晚的冷风一吹，猛得一哆嗦。 “冷？”苏钦筱问。 肖蓝摇头，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完蛋，这个点回寝室会被记名字吧？！” 苏钦筱笑道：“你早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其实是有的，”肖蓝嘿嘿笑了两声，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所以我也带了身份证。” 两人同时沉默了几秒。 “我说，我也带了身份证！”肖蓝把证件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苏钦筱面前晃，“你懂吧，明白吧？” 苏钦筱捉住了他的手，把证件塞回了他的口袋：“那，走吧。” 肖蓝很快意识到，苏钦筱是早有预谋的，并且计划完备。 在肖蓝拿出手机试图搜索附近可以入住又价格合理的酒店时，苏钦筱已经有了非常具体的方向。 肖蓝被苏钦筱拉着走进了附近一家装修气派的豪华酒店，心中暗暗打鼓，计算自己卡内余额。 苏钦筱却是一脸淡定，径直走向前台，告诉工作人员：“有预约，姓苏。” 他大大方方的，毫无掩饰之意，让肖蓝反而不好意思吐槽。 进了房间，肖蓝后知后觉紧张起来。 他在摆着两张大号单人床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没话找话：“这儿应该挺贵的吧？” “我是金卡会员，有折扣。”苏钦筱说，“你下次请我吃饭就好。” 肖蓝点了点头，暗暗想着，苏钦筱的经济情况似乎比自己好不少。 上回收到的那双攀岩鞋，他事后查询了价格，四位数。 对学生而言，才交往几个月时间，这份礼物无疑是很贵重的。 “是不是要消费一定数额才能升级成金卡？”肖蓝问，“你经常住酒店？” “宿舍太吵，我总是住不惯，所以以前经常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外宿，”苏钦筱解释道，“当然是一个人住的。” “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哦！”肖蓝强调。 苏钦筱笑了笑。 他脱下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提议道：“很晚了，先去洗个澡吧？” 肖蓝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你、你先去。” 苏钦筱笑意更盛，浅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浴室。 肖蓝隔着磨砂玻璃向里张望，只能看见一团十分模糊的影子。 可见度太高的浴室玻璃很容易造成尴尬，但这样完全看不清的，也难免令人感到失望。 按照这气氛，待会儿总能看到。 肖蓝暗骂自己猴急。他无所事事，为了缓解情绪，在房间里胡乱转悠，东摸摸西碰碰。 没一会儿，那团模糊的人影变了颜色，应该是苏钦筱已经拖下了衣物。紧接着，玻璃墙后传来了水流声响。 肖蓝晃晃悠悠走近了些，视线并没有变的清晰。 苏钦筱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靠近，问道：“有事吗？” 肖蓝做贼心虚，左顾右盼：“不是，我……我到处看看！”他说着看向一旁墙上的按钮，“这里那么多的开关，都是控制什么呢？” 苏钦筱答道：“你试试呗。” 第一个按钮写着“换气”，肖蓝按了一下，果然听到了阵阵风扇声。 第二个写着“浴室”，猜想应该是浴室灯。肖蓝有心故意同苏钦筱开个玩笑，喊道：“那我就试试咯！”喊完便“啪”一下按了下去。 意料之外，玻璃墙后依旧明亮，甚至变得更亮了。 肖蓝瞬间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雾面磨砂玻璃居然在他眼前忽地一下变成了彻底透明的！ 站在花洒下的苏钦筱也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面露惊讶之色。 两个人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肖蓝呆滞着，轻轻地“啊”了一声。 苏钦筱愣了会，笑了。他干脆转过身面对着肖蓝，毫无遮掩之意，问道：“在玩什么呢？” “这、这个怎么……”肖蓝紧张得直结巴，“这玻璃，这玻璃……” 他说话的同时，视线依旧黏在苏钦筱的身上。 那天在攀岩馆，彼此已经坦诚相见过，但终归不如这一刻来得彻底。 苏钦筱的身体线条修长匀称，肌肉恰到好处，力量感与优雅并存。作为一个男生，肖蓝在各种意义上感到眼馋。 “你要这么看着我洗吗，”苏钦筱耸了耸肩，“也行。” 第75章 请看VCR！ 视频是老张拍的。 刚一点开，画面里便是肖蓝略显亢奋的面孔。 他面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说话大着舌头，醉得不清，嗓门却不小，开口的同时用力挥手：“当、当然啊，以我的魅力，例无虚发，手到擒来！” 周围响起一阵嘘声。 “怎么，不信吗？”肖蓝在桌上用力拍了一下，“敢不敢跟我赌？” “砰”一声响，画面角落某个只被拍到一条胳膊的人被吓得抖了一下。镜头微微偏转，那人的小半张脸入了镜，是田烨。 田烨正拿着手机，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问道：“在说什么呢，怎么喊打喊杀的？” “在跟谁讲电话呢？”拍视频的老张笑道，“可别错过我们肖蓝同学的魅力时刻！他要跟我们打赌呢！” “肖蓝怎么啦？”田烨拿着手机走到了肖蓝身旁，“什么打赌？” “我们说他没人要，他不承认。”一旁有人说道。 “本来就不是，以我的水平，只要出手，绝对百发百中！”肖蓝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当初第一次看这个视频时，肖蓝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挖洞，硬撑着看到了这儿实在坚持不住，羞耻万分退了出去。 可现在，当他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猜想后，屏幕中某个人古怪的行为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继续看了下去。 田烨的的手机一直紧贴在耳侧，听肖蓝这么说过以后原本笑意明显，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表情动作都顿了顿。接着，他抬手掩住了嘴，似乎是同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 在同电话另一头的人交流的同时，他挑起了眉头，看向肖蓝的表情也变得玩味。 “不信啊，”视频里的肖蓝对这一切毫无所觉，“那跟我打赌嘛！本大帅哥魅力无人能挡！” “好啊，”田烨提议道，“我们点个人，你去追，追到了就算你赢，怎么样？” “没问题！”肖蓝豪迈应下后才意识到这条件未免太宽泛，又补充，“太离谱的不算啊，至少得是个年纪差不多的，我认识的。” 田烨没有立刻开口，握着手机静了两秒，说道：“那就从你的大学同学里点一个，很合理吧？” 老张有异议：“我们又不认识他的大学同学，怎么点？” 田烨保持着手机紧贴耳侧的姿势思考了两秒，说道：“就是不认识才好啊，你们肯定有班级名录什么的吧？我们只看名字随机抽呗，”他说完看向肖蓝，问道，“你敢不敢？” 肖蓝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放马过来！” 他醉得厉害，一脸恍惚对着手机划拉了半天，没下文。 老张走近了些，田烨大半个身体被挤出了画面，只能看见他举着手机的那条胳膊。 至少半分钟的时间里，其他人有的催促有的起哄，而田烨似乎在专心讲电话，并无发言。 “有了，找到了，”肖蓝伸出手，“你们谁——” 话音还没落下，他手里的手机被田烨一把抽走了。 “我看看，哪个名字比较顺眼，”他把肖蓝的手机放在了桌上，一手划拉屏幕的同时，另一只手依旧把自己的手机贴在耳边，“这个，苏钦筱，这个看起来不错。” “听起来是个美女嘛！”一旁有人喊，“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苏钦筱？”肖蓝正大口灌啤酒，闻言呛了一下，差点把啤酒喷出来。 “名字听着挺文静的，就这个了。”田烨说。 “拜托，这是个男的！”肖蓝晃着酒瓶喊道，“换一个。” “男的？男的怎么了，你刚才可没说只限女生，”田烨此时终于放下了手机，“不是号称大帅哥魅力无人能挡吗？” 旁人纷纷起哄，醉糊涂了的肖蓝根本不禁激：“放屁，谁说不行？”他竖起一根手指，“行，苏钦筱是吧？拿下他分分钟的事儿。” 周围一阵喝彩，所有人都很亢奋，唯有角落里刚钦点了苏钦筱的田烨，表情莫名紧绷。 视频到这儿便结束了。 肖蓝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他点开了与田烨的对话窗，编辑了一条消息。 ——那天打赌的时候，你在和谁讲电话？ 等了许久，没有回复。 正当他想要干脆给田烨打个电话，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肖蓝转过身，隔着磨砂玻璃，依旧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他捏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片刻后，苏钦筱穿着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宽大浴袍的修饰下，只露出锁骨的苏钦筱看起来显得略显清瘦。 但肖蓝现在已经知道，那只是假象。 这个男人表里不一的地方有很多。 长着一张文弱清秀的面孔，实则身体的每一处都藏着非比寻常的力量。对旁人冷硬如冰，只对他柔情似水。 肖蓝自以为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 但有没有可能，苏钦筱在他面前依旧还留有伪装，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呢？ 肖蓝今晚不久前已经在苏钦筱面前坦诚了一切，这样的猜测让他感觉很不好受，胸闷得慌。 苏钦筱对他沉默的你凝视产生了一些误解，笑着走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 肖蓝摇了摇头。 苏钦筱抬起手来，想要碰触他的面孔，肖蓝往后退了半步，躲过了。 血液中尚未代谢干净的酒精让他产生了微微的晕眩，不得眯起了眼。 苏钦筱的手停滞在半空，露出疑惑的神色。 肖蓝低着头，抬手按住了太阳穴，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苏钦筱没有做声。 肖蓝继续说道：“跟田烨有关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苏钦筱问。 肖蓝总算缓过来了些，抬头看向他：“你在试探我吗？”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肖蓝深吸了一口气，从他身旁走过，走向了浴室。 “我去洗澡，你可以趁这点时间好好回想一下，”他说，“等我出来再给我答案。” 肖蓝洗得很慢。 温热的水流流淌过他的身体，让他变得昏昏沉沉，无比困倦。 可心头的烦乱却让他毫无睡意。 这本来也不是一个适合休息的夜晚。 热恋中的另一半有预谋的把他带来了酒店，而他乐见其成，并且在来的路上满怀期待。 他们本该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肖蓝现在也没了这样的心情。 他在心中胡乱做着假设。若苏钦筱对当初的赌局一无所知，真的是在他的热情追求下动了心，之后在今天的聚会中无意中知道了真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苏钦筱会后悔吗？会同他翻脸吗？会想要分手吗？ 若是立场对调，自己是是那个赌注，又会怎么做呢？ 肖蓝全都答不上来。 现在的事实是，苏钦筱早就知道一切，并对他说不在乎。 肖蓝按着自己的左侧胸口，心想，自己好像做不到那么大度。 明明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人，心眼却小得很。 站在淋浴下发了好久的呆，背后传来了敲门声。 “肖蓝，你还好吗？”苏钦筱隔着门担忧地问。 肖蓝回过神来：“我没事！” 他是不是洗得太久了？ 关掉了水龙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指腹都已经变得皱皱的。 擦干身体穿上了另一件睡袍，他走出浴室，苏钦筱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 “你联系过田烨了，是吗？”肖蓝问，“他回复你了吗？我刚才找他，他不理我。” 苏钦筱放下了手机，片刻后点头承认了：“嗯。” “哦，”肖蓝忽然感到轻松了些，“我还以为你会装傻呢。” 苏钦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肖蓝乖乖走了过去，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然后问道：“想好要怎么回答我了吗？” 苏钦筱半侧着身看向他，嘴唇轻轻抿着，似乎难以启齿。 “我不急，”肖蓝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你可以再想一会儿。” “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苏钦筱问。 肖蓝双手握在一块儿，轻声问：“……不可以提分手之类的？” “算了，不说这些，”苏钦筱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立场跟你提条件。” 他说完靠在了沙发背上：“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肖蓝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待。 “大概是五年前，在田烨家，我们确实见过。”他说。 第76章 好像是一见钟情吧 那是高二的暑假。 苏钦筱和田烨当了十多年的邻居，那年搬了家。 刚听说这个消息时，田烨十分感伤，特地请苏钦筱吃了顿饭，让他有空记得多联络，还叮嘱他到了新的地方要学会积极交朋友。 苏钦筱安静地吃完，等田烨付了账，告诉他，自己未来的新家确实有点儿远，相比旧址，同田烨家的距离翻了大概四十多倍。 也就是说，从隔壁搬到了对面小区。 面对呆滞的田烨，苏钦筱笑出声来，然后表示谢谢款待，下顿我请。 搬家的原因挺简单的。他的父母这些年经商有道，家底日渐丰厚，想换个大点的房子又不想换地段，于是就近选择。 田烨回过神后感慨，步行十分钟，中间还要过一条马路，对苏钦筱而言也算是挺远的距离了。以后除非自己主动，不然恐怕很难再见面。 他猜得很对。 苏钦筱一整个暑假只主动去找了田烨一次。 他电脑的扩展屏接触不良，又急着要用，想起田烨有一块闲置的，于是跑去借。 到了田烨家里，发现他人不在。 田烨的父母同苏钦筱很熟悉，热情地招呼他进门。他在田烨的房间里给田烨本人打电话，两人隔着电话一番沟通，苏钦筱愣是没能在田烨那乱七八糟的柜子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不得不等待田烨回家。 这过程实在漫长又无趣。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苏钦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声音是从客厅里传来的，好几个男生正嘻嘻哈哈大呼小叫，声音都很陌生，听着怪烦人的。 苏钦筱起身走出田烨的卧室，见田烨正和几个看起来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围坐在桌边打牌。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田烨见到他后很惊讶，“你居然那么有耐心？” “睡着了，”苏钦筱问，“东西呢？” “不在我房间里的话那应该在书房吧，书房最左边的柜子，”田烨手里握着牌，走不开，“应该是在第二个抽屉，你去翻一下。” 苏钦筱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书房，全程没有留意过田烨那些朋友的长相。 意料之外的是，书房里居然还有人。 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孩子正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手上握着一个游戏手柄，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屏幕。 看电脑上的画面，他此刻正在游玩的应该是一款以登山为题材的平台跳跃游戏。 这款游戏很考验操作，他目不转睛全情投入，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进入。 苏钦筱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因很简单，他正是为了赶紧玩上这款游戏，才急着来借扩展屏的。 那男生操作很熟练。在苏钦筱打开柜子寻找的过程中，身后不断传来有节奏的手柄按键声。 最左侧柜子的第二个抽屉被塞得满满当当。苏钦筱在里面找到了一个耳机包装盒，一个充电宝，若干根数据线，一个老旧鼠标，一盒键帽，却遍寻不着扩展屏的踪影。 正打算再出去问一下田烨，听到身后传来了长舒一口气的声音，手柄的按键声随之停了下来。 苏钦筱回过头去，只见那个原本姿态紧绷的男生已经整个身子脱力似的靠在了椅背上，握着手柄的手高举过头，正在舒展身体。 屏幕上显示着过场动画。 看来方才那个关卡已经顺利通过了。 那是苏钦筱还没有玩到的部分。他往那男生的方向走了两步，试图看清画面。 屏幕上，是由像素点所组成的小女孩儿的背影。 几段从他的位置看不清的对话过后，画面切换，从原本的像素风格转变成了cg动画。 女孩儿坐在雪山山顶，长发被风吹拂，以卡通风格的画面而言，已经算是十分精美。 这应该便是通关动画了吧？苏钦筱想。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田烨的喊声：“你找到了吗？”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戴着耳机的男生显然也听到了，本能地回过头来，发现背后不远处站着个人，明显吓了一跳。 苏钦筱也暗暗惊讶。 这个刚刚顺利闯过难关理应感到高兴的男生竟眼眶泛红，面颊湿漉漉的，正扑簌扑簌地落着泪。 通关这样的跳跃闯关游戏，为什么会哭？ 两人对视不过半秒，田烨走了进来。 “还没——”他话说到一半，瞬间拔高了音量，“肖蓝你怎么啦？” 被唤做肖蓝的男生瞬间背过身去，抬起手来用袖子十分粗鲁地抹了把脸：“好困，打了个哈欠。” 田烨明显不信。他绕了圈子，试图观察肖蓝的正面：“什么哈欠那么厉害，能流那么多眼泪？你躲什么？” “躲个屁，”肖蓝已经把脸抹干净，但还是不敢同任何人对视，十分别扭地低着头，“我怎么可能会哭。” 他说着跳了起来，推开田烨低着头冲出了房间：“我去上个厕所！” 田烨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问苏钦筱：“他怎么了？” “不知道，”苏钦筱说，“东西不在你说的抽屉里。” “奇怪……”田烨嘟囔着走向了柜子，“放哪儿去了呢……” 苏钦筱走到了电脑前。 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方才的画面。 女孩儿粉紫色的头发随风飞舞，头顶星空点点，远处是日出霞光。 到底为什么会哭呢？苏钦筱想不明白。 苏钦筱离开时，那个名叫肖蓝的男生正被朋友们集体嘲讽。 他红着脸嘴硬，坚称只是游戏太简单了玩得无趣，他哈欠连天，才会留下生理性的泪水。 “到底什么剧情那么感人，还真有点好奇呢。”有人说，“等我回去也好好品鉴一下。” “就你那水平，还是算了，这辈子都通不了关。”肖蓝说，“这个游戏不是给手残玩的。” 苏钦筱远远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泪水的痕迹，此刻笑得有点儿得意，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生动又明媚。 苏钦筱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一个星期后，苏钦筱又一次看到了那段通关动画。 他总算有些明白那天肖蓝的感受。 费尽艰辛在重复了上千次失败后终于伴随着舒缓优美的钢琴乐曲来到山顶，又看过了主角小女孩关于关于自我探索的那段对话，沉浸于当下，确实会产生强烈的感动，在音乐声中怅然若失。 苏钦筱细细品味这一刻的情绪，又回想起那个名叫肖蓝的男生在回头瞬间表情，伴随着胸口迟来的悸动，忽然很想笑。 ……也不至于要哭成那样吧。 这个男孩子，究竟有着多么细腻丰富的内心。 苏钦筱问田烨，那些是你的高中同学吗？他们是不是经常去你家？ 第二个问题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挺没劲的。 苏钦筱也懒得再去他家了。 田烨在几天后回过味来，好奇地表示：“从来没见过你会主动问别人的事。” 苏钦筱犹豫再三，告诉他：“那个叫肖蓝的人蛮有意思的。” 田烨惊讶了好一会儿，笑道：“他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你那三天也看到他哭了对吧？” “他全名叫什么？”苏钦筱问。 “就叫肖蓝啊，”田烨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叫他小蓝？他姓肖，就是肖邦那个肖。” 苏钦筱点了点头：“哦。” “是个逗比，特别闹腾，”田烨说道，“嗓门大脑子也不好使，你要是认识他绝对会受不了的那种。” 苏钦筱不置可否。 一年多以后，苏钦筱发现田烨的描述大部分都是真的。 肖蓝确实是个很闹腾的人。 他是苏钦筱见过的最自来熟的人，在大一新生第一次班会的自我介绍环节一个人说了整整五分钟，站在讲台上热情地邀请所有人添加他的好友，并叮嘱加了的人记得要给他的朋友圈点赞。 他右侧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来，特别可爱。 在之后的两年里，苏钦筱见过无数次他和很多不同的同学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像跟每个人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他的音量确实不小，而且有点儿一惊一乍的，会突然发出特别大的声音，咋咋呼呼的。 但田烨有一点说错了。 苏钦筱并没有觉得受不了。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肖蓝从来不主动跟自己搭话。 他猜想，自己应该是整个班级里同肖蓝这个社交恐怖分子最陌生的人。 明明他才是最想接近肖蓝的那个人。 第77章 《反向捕猎》尾声 肖蓝愣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从高中就喜欢我？……可听你刚才说的，我们才相处了几分钟，都没有说过话。” 苏钦筱握着他的手，低垂着视线，似乎依旧陷在回忆中，片刻后说道：“其实当时并不明白，直到后来在大学里偶遇，才意识到那种陌生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迟钝？”肖蓝说。 苏钦筱并不否认，笑了一下，又问：“我一直在想，你那天到底为什么哭？” “我……我，”肖蓝尴尬地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不是说困了吗？就是因为打了个哈欠吧！” 苏钦筱笑着看他。 肖蓝知道他不信，耳朵都红了：“你后来不是也玩了吗？就是在那一刻感觉挺触动的嘛……哎呀，我也不知道。太久了，真的不太记得了。”他说着忽然又有点儿不甘心了，问道，“你通关的时候不觉得很有感触吗？” “有，只是体会没有你那么强烈。”苏钦筱说。 “你在笑话我！”肖蓝气恼。 苏钦筱摇头。 “你笑得超级明显的！”肖蓝指出。 “因为你可爱，”苏钦筱说，“我对那款游戏的体会不如你深刻，但我在那一刻体会到了你有多可爱。” “……”肖蓝僵住，脸更红了。 他忽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去攀岩馆时苏钦筱说的话。苏钦筱说，觉得他在开朗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温柔细腻的心。 那时的肖蓝害羞、不知所措。此刻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确实是苏钦筱的真心话。 在他们第一次对话以前，苏钦筱就懂他。 “我一直很想跟你说上话。”苏钦筱略显自嘲地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我暗自做过很多努力。” 肖蓝摸了摸鼻子：“我这个人很容易被搭讪的。” 他说完，见苏钦筱不接话，又补充，“如果你主动找我聊天，我肯定受宠若惊！” “我试过，”苏钦筱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你旁边，你蹦蹦跳跳地跟着别的同学跑了。” 肖蓝呆住：“什么时候？” “大一上半学期，刚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苏钦筱说，“你那天穿着白色的外套、藏蓝色的裤子，在二号楼的大教室。” 两年前的事，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那你叫住我嘛！”肖蓝说。 “好难，”苏钦筱笑着摇头，“我长那么大，甚至从来没问过路。” 不难想象。以他的性格，就算迷了路对着手机地图擦出火星子，也决计不会主动向陌生人寻求帮助。 可能也不是不敢或者不好意思，只是单纯的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偷偷暗恋了他好多年。 肖蓝捂着心口，问道：“你现在跟我沟通的时候明明很顺畅啊？” “这可能就是万事开头难吧，”苏钦筱说，“我现在也会想，如果当初勇敢一点就好了。也省得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留下把柄，还可能会让你不高兴。” 话题终于回到了肖蓝原本关心的部分。 肖蓝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完全忘了这一茬。 他试探着看向苏钦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苏钦筱叹了口气：“田烨那天是在跟我通话。” “你们……真的在算计我？”肖蓝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苏钦筱说，“隔着电话突然听到你的声音，又说什么要打赌追人，忽然就……”他轻轻地“啧”了一声，“就有点急了。” 肖蓝紧紧闭着嘴，说不出话。 意料之外，他现在并没有感到任何气恼或者不甘，相反只觉得羞耻，还有点儿懊恼。 居然在苏钦筱面前暴露出了自己最愚蠢的一面。 “万一你真的因为赌约跑去追别人怎么办？”苏钦筱说，“既然这样，不如来追我好了。” “……” “我知道这很狡猾，但……”苏钦筱看向他，“你跟班上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搭过话，也该轮到我了吧？” “你这张嘴，叭叭的，那么会说，”肖蓝嘟囔，“怎么会不好意思主动找我呢？” “就是说啊，”苏钦筱叹气，“真没用。” 他这个样子，让人完全没脾气。 “我也不是故意不找你搭话，”肖蓝辩解，“我对你挺好奇也挺感兴趣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肖蓝说不上来。 他应该是起过这样的念头，而且不止一次。每当看到苏钦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心中都会产生一些暧昧又古怪的冲动，莫名在意，想要接近。 在面对苏钦筱以外的人时，当他有了类似的念头，一定会付诸于行动。 可苏钦筱那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气场，让他感受到吸引，也望而却步。 “你谁都不搭理，我也不想自讨没趣。”肖蓝说。 苏钦筱笑了笑，侧过身靠在了他的肩上：“嗯，我不好。” 之后，他握着肖蓝的手，把手指嵌入肖蓝的指缝间，又说道：“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你，因为真的很怕你会生气。我好不容易才走近你。” 肖蓝竟产生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对哦，自己难道不应该生气一下嘛？苏钦筱这完全是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了呀！ “如果我生气了，你怎么办？”他问。 “道歉。”苏钦筱说，“如果还是不理我，就哄你。万一真的气到要和我分手，那……就轮到我来追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知道要怎么主动开口了，本来就该是我追你的。” 肖蓝对这个提议感到十分心动。 “要不，你追一下试试？”他说。 “你生气了？”苏钦筱问。 肖蓝沉下脸：“生气了。” “对不起，”苏钦筱抬起了同他牵在一块儿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咳，”肖蓝很顺从地让他亲，“不行，不原谅。” 他的演技太糟糕了，装得一点儿也不像。 但苏钦筱很配合，直视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肖蓝同学，我一直很在意你。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我考虑一下。” 肖蓝问，“你要怎么跟我交朋友？” 苏钦筱靠近了些，垂着眼睑看他。 “什么朋友贴那么近，正不正经啊？”肖蓝嘟囔。 “正经的，”苏钦筱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后颈，亲了亲他的嘴唇，“正经的男朋友。” 肖蓝再也忍不住笑意：“……恐怕不行。” “为什么？”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肖蓝说，“感情挺好的。” “哦，”苏钦筱收拢了手臂，把他抱在了怀里，“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肖蓝发现苏钦筱实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走进房间时，他心中暗暗有过疑惑。既然意图已经那么明显，为什么还要假正经似的订双床房。 几个小时后，当他在清爽干燥的被窝里和苏钦筱靠在一块儿，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明知的举动。 干湿分离，实在是太科学了。 “你会不会太有经验了一点？”他问苏钦筱，“这种细节都能考虑到。” “我看起来很有经验吗？”苏钦筱的思路却完全跑歪了，“感觉真的有那么好？” “不是在说这个！”他抱怨完，又轻声补充道，“虽然确实不错。” 苏钦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不是白练的。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肖蓝并没有被他的体重压扁，只是被迫拉伸了韧带，无意识间进行了各种发声练习，一度彻底失神。 全程兵荒马乱，可回忆起来，又觉得全都很不错。留在身体的疲惫被舒畅感彻底抵消，腰酸背痛，又神清气爽。 苏钦筱笑着亲了亲他的面颊。 肖蓝调整了一下姿势，面朝向他：“你套路我的事，我没有很生气，但也不是完全不介意了。” 苏钦筱很老实，一点儿也不挣扎：“是我不对。” “我不生气是因为，你刚才说的有一点，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肖蓝说，“如果不是你让田烨点了你的名，想到我跑去追别人错过了你，就……挺后怕的。”他讪笑了两声，“我当初接近你的理由也挺见不得人的，就当抵消了吧。” 苏钦筱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谢谢。” “但你不应该到这地步了还瞒我，”肖蓝不满，“说好了开诚布公，我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说完，他不忘补充一句，“多亏我聪明。” “嗯。不像我，那么笨，”苏钦筱做出一副郁闷的表情，“明明可以坦白从宽，却不懂把握机会。” “你这个人真的好会示弱！”肖蓝说，“我发现了，你从来都是一点儿口头上的便宜都不占，但行动的时候半点亏都不会吃。” 苏钦筱微微睁大了眼，然后笑道：“我都跟你在一起了，怎么都是赚的，吃不了亏。” 这么会说，怎么气得起来呢。 肖蓝想忍住笑已经很辛苦。 苏钦筱又亲他的面颊，问道：“如果当时我没有打那个电话，你会不会真的去追别人？” “呃……”肖蓝蹙起眉来，心中尴尬不已。 “我想听真话。”苏钦筱说。 “其实我知道那是不道德的，酒醒了以后就后悔了，”肖蓝说，“也想过要不要干脆认输算了。” 苏钦筱静静地听着。 “但……想到对象是你，不知怎么的，就想试试。感觉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理由，让我有勇气来跟你搭话。” 所有人他都能心无顾忌自然而然地靠近，只对苏钦筱望而却步。 第78章 笨蛋哥哥大危机！ 白栎端着盘子走向客厅，同时冲着妹妹的房间喊道：“开饭啦！” 待他走到餐桌旁放下盘子，白樱的房间依旧静悄悄的。 白栎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她的房门口，敲了两下：“在忙什么呢？快出来吃晚饭了。” “马上来！”白樱应了一声，之后过了大约半分钟，房门终于打开。 白樱低着头，手里捧着手机，表情严肃，一边走一边猛搓玻璃。 “怎么又在打游戏，”白栎说，“作业写了吗？” 白樱显然没空搭理他，“唔”了一声，走到桌边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椅子，痛得直呲牙，但视线依旧牢牢锁在屏幕上，双手大拇指快速点击，半点不敢松懈。 白栎欲言又止。 他摇着头替白樱盛好了饭，催促道：“先停一下，吃好再玩吧。” “这个不能暂停，”白樱嘟囔，“这都不懂。” 白栎没辙，替她夹了一个鹌鹑蛋：“再不吃都凉了。” 白樱激战正酣，无暇搭理他。 又过了两分多钟，她终于长舒一口气，接着按着屏幕右下角说道：“先下啦，我哥催我吃饭。” 她说完放下手机，接着立刻抱怨道：“怎么盛那么多呀！” “多吗？”白栎看着白樱面前的小碗，“都没装满。” “我在减肥呢，”白樱说着捧起碗站起身来，“给你点儿。” “你又不胖，”白栎对她这番举动颇有意见，但还是配合着把碗凑了过去，“你开学就高三了，到时候会很辛苦，身上没点肉怎么熬得住。” 白樱把三分之一的米饭都扒拉进了他碗里，坐下后夹起了那颗鹌鹑蛋，吃了起来。 “你现在也该做准备了，别整天只知道打游戏。”白栎继续说道，“浪费时间还伤神，对视力也不好。” “好好吃哦！”白樱完全无视了他的发言，感叹道，“我喜欢这个！” 白栎笑了：“喜欢就多吃。肉也尝尝。” 白樱对着那碗红烧肉鹌鹑蛋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只夹了一颗鹌鹑蛋：“这肉太肥了，吃下去得肥死。哥你不要总烧这种容易长胖的东西来馋我行不行？” 白栎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你胖什么呀？我说了你又要嫌我烦，你这孩子就是——” “知道我嫌烦你就别说了呗，”白樱打断他，“爸妈都没你那么啰嗦。” “那是因为他们一个月顶多回来两次，不知道你平时有多离谱。”白栎说，“我不操心怎么行。” “嗯嗯嗯，”白樱吃着鹌鹑蛋，“你最好了，要是明天能给我切个沙拉就更好了。” 白栎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飞快地吃完了饭，白樱立刻捧着手机回到了房间。 白栎收拾完餐桌又洗了碗，见她房门虚掩着，放轻脚步过去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丫头又在打游戏。 白栎很想进去唠叨两句，但也知道那恐怕是没什么意义。 他这个年长七岁的哥哥在宝贝妹妹面前毫无威信可言。白樱不仅不会听他的，还会嫌他啰嗦。 白栎时常检讨，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度溺爱，把孩子宠坏了。 正打算默默离开，忽然听见白樱同人说话的声音。 “对啊，我家是我哥做饭。他手艺可好了，害我一放假就蹭蹭长胖。” 白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几秒后，白樱笑了起来，又说道：“他烦得要命！整天唠唠叨叨的，小老头似的。我真的很受不了他。” 白栎心碎成两半，可又忍不住继续往下听。 “就是那些呀，少打游戏，多看会儿书，好好学习，不要乱减肥，”白樱边说边笑，语调听着倒不像是真的不耐烦，“罗里吧嗦的复读机。” 她一边说一边搓着手机屏幕，忽然喊了一声：“右边右边！” 片刻后，似乎是危险解除，她舒了口气，又说道：“关心什么呀，他还是多关心关心他自己吧！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白栎破碎的心又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反正我是没见过他交女朋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白樱说。 白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怕被发现偷听，憋得满脸通红。 “真的很奇怪！他条件蛮好的，不可能没女生喜欢，”白樱继续说道，“帅的呀，很帅的！就是因为长得不差才不合理！他又温柔又好看，而且还贤惠！” 刚被宝贝妹妹嫌弃了一堆，现在又被一通夸。白栎记吃不记打，碎开的小心脏立刻开始愈合。 “绝对不是滤镜，我同学也说他好看的，不信我给你看照片！”战况显然并不激烈，白樱坐在椅子上左右晃，“我们加个扣扣好友吧，我看你打得挺好的，以后我们双排呗。” 白栎后知后觉意识到，白樱这是在同一个游戏里刚认识的陌生网友聊天。 这难免会令人在意。 他屏息凝神继续听着。 又过了一会儿，白樱问道：“是吗？你多大啦？”接着她感叹起来，“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呢！那我叫你小龙哥哥吧？” 白栎顿时眉头紧皱。 这还是个男的。什么“小龙哥哥”，听起来好像不学无术的精神小伙。 他按捺不住，抬手敲了两下门，走了进去。 “怎么又在打游戏了，”白栎问道，“暑假作业做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白樱苦着脸抱怨起来，“暑假才开始几天，急什么呢！你真是烦死了！” 白栎瞄向她的手机屏幕，花花绿绿的，根本看不清。 “整天打游戏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白栎意有所指，“你太沉迷了。” “干嘛，要送我去电击吗？”白樱起身推他，“烦死了，你快出去。” 白栎被她赶出了房间，眼看着房门在面前合拢，无计可施。 房门合拢的瞬间，他听见白樱低声抱怨道：“你听见了吧？真是受不了。” 白栎对着门板双手抱胸，轻轻“啧”了一声。 他拿白樱没办法，只能迁怒于那个陪着白樱一同吐槽他的“小龙哥哥”。 吃饱了撑着当陌生网友的树洞，这人到底是来打游戏的还是来泡妹的？ 真可疑。 可能是实在怕了他的唠叨，第二天白栎下班到家时，白樱正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做题。 白栎欣慰极了，抬起手来向她展示手里提着的慕斯小蛋糕：“要不要？” 白樱眼睛一亮：“要！”她正要伸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我在减肥！” “哦，那到底吃不吃？”白栎问。 白樱痛苦纠结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站起身来：“吃！” 她桌上书本摊得乱七八糟，接过蛋糕后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去了客厅。 白栎正要跟着一起出去，忽然瞥见了她摆在桌边的手机。 手机无疑是才刚被使用过，没有锁屏，此刻蹦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木龙sol：哈哈，好啊。】 白栎挑起眉头。 白樱飞速冲进房间，一把抓起了自己的手机。 “偷看！”她不满地说道。 “我回来之前你是不是在玩手机？”白栎问。 “劳逸结合不行吗，”白樱指了指书桌上还摊开着的练习册，“我写了那么多呢！” 本子上确实密密麻麻，而且明显不是胡乱糊弄，字迹端正，内容细致。 白樱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坐下后一边对着手机打字一边说道：“我打游戏认识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高材生，他教我做题呢。” 联想到方才手机上的id，她说的很有可能是那个精神小伙“小龙哥哥”。 白栎作为她的亲哥愈发不满：“有什么不懂的，你不能问我吗？” “化学，你懂吗？”白樱问。 白栎清了清嗓子：“我、我高考虽然选的是文科，但……” “但你现在一点儿也不记得啦！”白樱说，“不懂就少说两句。” 她说话的同时，手上依旧没闲着。 从白栎的角度看不见她的手机屏幕，正试图不着痕迹地绕道她身后，白樱已经放下了手机，专心吃起了慕斯蛋糕。 “你要是英语有不懂，可以问我。”白栎说。 “用不着，”白樱说，“英语是我最好的科目。” 见白栎撇着嘴不吭声，白樱十分警觉，抬起头来夸张地说道：“我可是白老师的妹妹呢，哥哥那么优秀，我肯定也不能差呀，对不对呀？” 白栎没出息，被哄得服服帖帖。 白樱这样的青春活力美少女和一个网上认识明显年纪远大于她的陌生男性过从甚密，白栎很难不在意。 可偏偏暑假是他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根本分不出太多精力来观察妹妹的一举一动。 上完一天里的第四堂课，他回到办公室，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座位上竟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低着头拿着笔，正在填写表格。 一旁站着的是教务部负责排课的老师，姓戴。她察觉到了动静回过身来，对白栎说道：“白老师，借用一下你的笔，马上就好。” 白栎点了点头，用口型问道：这是？ 正在填表的男人抬起头来，见到白栎的瞬间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白栎不明所以，对他笑了笑。 “这是新来的讲师，教化学的，”戴老师为他们做介绍，“这位是白老师，是英语组的老师。” 理化科目的办公室不在这个方向，那他们未来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 但作为普通同事，总归还是需要最基本的礼貌。 第79章 心机后辈 关于讲师的形象问题，白栎所任职的课外教育辅导机构一直非常重视。 虽说带了“教育”两个字，但本质还是开门做生意的，算是一门服务业。就算讲师能力出众，外表不得体，让人初见印象打了折扣，必然会影响到招生。 但凡事也有两面性。 白栎刚入职时，教务处的老师曾对他一番强调，让他务必要和学生保持距离，尤其是和女生，私下不能有任何接触，日常须牢记规章制度，做一个有师德的好老师，切忌一时糊涂犯下大错。 白栎当时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他上的是初中英语拓展。现在的青少年有些确实有些看起来非常成熟，但骨子里还是小孩子。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对她们怎么可能产生兴趣？ 入职不久后，他无意中听人提起一桩八卦，说他的前任讲师是因为极不光彩的原因被开除的。 当时学生家长怒不可遏，甚至一纸状书把机构告上法庭，差点儿就上社会新闻。 听说了那个男人的年纪后，白栎震惊不已。 之后不到半个月，他班上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往他的备课材料里偷偷夹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 白栎看完后被吓得不轻，立刻申请换了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上课都把自己打扮得邋里邋遢，连头都不敢洗。 本以为是个好法子，谁知又被家长投诉看着不干不净会对学生造成负面引导。 含恨被扣工资的白栎无奈之下向身边唯一的青春期少女白樱请教了一番，最终对自己外表做出了自认最合理有效的包装。 此刻面对慕容徵略显古怪的眼神，白栎猜想那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上同时穿着翠绿色的裤子、紫色的袜子和过度修身的横条纹t恤。 用白樱的话说，这叫“极致性缩力穿搭”。 这般奇装异服，面对新同事，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看慕容徵的模样，应该很快就会产生跟他相似的苦恼。 这公司也实在是奇怪，明明吃过那么大的亏，居然还敢招聘这样的大帅哥，莫不是最近生源稀薄，快要经营不下去，只能投机取巧。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慕容徵很快跟着戴老师离开了。 白栎为了每天赶回家给白樱做晚饭，暑假开始前顶着巨大的诱惑拒绝了晚上的排课，此刻已经结束了一整天的所有课程。 做完日报，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白栎背着包刚下楼，一眼在门口看到了方才见过的那位新同事。 慕容徵斜倚着墙，正低头看手机。 白栎走近后，他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向走道，接着立刻站直了身体，笑吟吟地朝着白栎走了过来。 “白老师，好巧啊，又见面了，”慕容徵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你下班了吗？” “嗯，正要回家，”白栎随口回应，“你呢？” “我今天刚来报道，应该是可以走了，但有些事没弄明白，”慕容徵说，“戴老师好像去开会了，不好打扰，但别人我又不认识……” 怪不得见到自己那么激动。 白栎是个热心肠，这位帅哥又长着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面孔，于是说道：“你说说看，也许我知道。” “太谢谢了，”慕容徵，“是这样……” 他问了几个关于排课和日常工作细节方面的问题，白栎一一解答。 可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容徵的问题源源不绝，甚至提出邀请白老师共进晚餐，白栎不得不拒绝。 “我得赶回家去做饭，”白栎告诉他，“家里有人等着投喂呢。” “白老师你这么年轻，已经结婚了？”慕容徵问道。 “不是，是我妹妹，她放暑假在家。”白栎解释道。 慕容徵闻言微微抬起眉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眉目俊朗，这番神情让他原本阳光潇洒的面容透出了几分玩味之意，似乎白栎说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白栎被他这么看着，也不知怎么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毫无必要地补充了一句：“我爸妈工作忙，平时不在家。” “好辛苦，”慕容徵说，“那我就不打扰了。方便跟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可以啊，”白栎拿出手机，“如果还有不明白的，你就给我发消息吧。” 慕容徵的○信账号昵称用的是真名。 这对大多数年轻人而言会显得过分老实死板，可轮到他这个名字，却反而变得有点儿装了。 白栎听他自报家门时，没料到是个这么生僻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宫商角徵羽”里的那个徵。 长着这么一张帅气的面孔，再配上小说男主角一般的姓名，性格似乎也很有亲和力，对青春期小女孩来说必然杀伤力十足。 白栎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一周以后，穿着橙色小脚七分裤配格子长袜的的白栎又一次在走廊中偶遇了慕容徵。 对比他的奇葩装束，本就身高腿长的慕容徵一身气质穿搭打扮得像个男模，甚至有几分孔雀开屏的嫌疑。 远远见着白栎，他立刻快步跑了过来，笑容满面，显得阳光又迷人。 “嗨，白老师，好久不见！”他热情地同白栎打招呼。 “怎么样，还习惯吗？”白栎问。 “还可以，正在适应，”慕容徵问道，“你现在去吃午饭吗？要不要一起？” “我带饭了。”白栎说。 慕容徵明显感到失望，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那我叫外卖，待会儿过来找你！” 白栎不是很懂两个半生不熟的成年男性为什么要特地凑到一块儿吃午饭，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新人又遇上什么问题想要咨询吧，闲着也是闲着，教他一下也无妨。 相比普通学校的任课老师，在教育机构做讲师有利有弊。 收入高，但压力也更大，考核严苛，若不能让学生与家长双双感到满意，随时都有失业危险，流动性非常大。 白栎入职一年半，英语组的老师已经换了百分之七十。 如此不稳定，其实没什么特地维护感情的必要，白栎与同组的老师大多只是点头之交，理科那边更是毫无交集。 慕容徵无疑是对这般生态并不了解，很想和他这位跨组的前辈搞好关系样子。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提着快餐店的纸袋子走进了英语组的办公室，同其他几位老师打过招呼后径直来到了白栎的桌边。 白栎已经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椅子，招呼他坐下后问道：“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问题了？” “没有啊，”慕容徵从袋子里取出汉堡，“就是想跟你聊会儿天。” 他说得十分自然，白栎愣了愣，向他回以微笑。 “白老师你这菜看上去好好吃啊，”慕容徵看着他的饭盒发出感叹，“是女朋友做的爱心便当吗？” “不是，自己做的。”白栎说。 他今天带的菜其实很普通，一个清炒双菇，一个盐焗鸡，看着很寡淡，自觉并不怎么吸引人。 他也是没办法。白樱嚷嚷着要减肥，可真按她说的准备了色拉，她又嫌难吃。这丫头压根不爱绿叶菜，白栎时常教育她必须注重营养，但实际买菜时，还是会下意识挑些她爱吃也愿意吃的种类。 “做得那么好，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慕容徵又说。 白栎心里不由得嘀咕。上一回闲聊时明明提过自己每天赶回家给妹妹做饭，看来慕容徵是忘了个干净。 他有点儿尴尬：“我单身。” “是吗？”慕容徵笑了一下，“那你要求一定很高了。” “没这回事，只是缘分没到罢了。”白栎说。 慕容徵吃着汉堡，很快又冒出了新的话题：“白老师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是不是？” “我毕业两年了，应该比你大一点吧？”白栎说。 “只差一届，还是同龄人，”慕容徵说，“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白栎想了想：“看看书，听听音乐什么的吧。” 他其实时不时还会去看展会和音乐剧，但想到对方连他上一回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不走心的闲聊，便觉得没必要答得太认真。 “看网文吗？”慕容徵问。 白栎摇头：“那种东西没什么营养，只是浪费时间，我不太喜欢。”他说完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你喜欢？” 慕容徵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啊。” 白栎松了口气。万一慕容徵爱看，自己居高临下一通批判，未免太不合适。 “那你平时玩游戏吗？”慕容徵又问，“手游什么的。” 白栎摇了摇头，本能地又想批判，话到了嘴边还是选择了更委婉的表达：“不太接触这些，感觉不适合我。” “其实闲暇时间偶尔放松一下，还是蛮有意思的。”慕容徵说。 白栎心想，还好没批评，他果然喜欢。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那天说，你是跟你妹妹一起生活的，对吧？”慕容徵问。 白栎点了点头，接着很自然地抱怨了一句：“我妹妹很沉迷那些东西。” “游戏？” “是啊，”白栎叹气，“整天捧着手机不放。我真担心会影响到她学习。” 慕容徵歪了下头，说道：“想教育网瘾小孩儿其实有个很简单的方法。” “哦？”白栎非常感兴趣，“要怎么做？” 慕容徵竖起一根手指：“你只要玩儿得比她更好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白樱真的把哥哥的照片给小龙哥哥看了。 第80章 阴魂不散 白栎很不理解：“玩得比她更好，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啦。看她喜欢的游戏类型，如果可以对战，你就每天一上线便追着她打，打得她毫无游戏体验，那自然而然就不想玩了。”慕容徵说。 白栎皱眉：“……不好吧。” 沉迷游戏当然不好，但欺负宝贝妹妹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嗯，其实这种方法操作难度也挺高的，确实不合适，”慕容徵说，“还有另一种比较温和的办法。” 白栎示意他继续说。 “成为她的大腿，能带她大杀四方的那种，”慕容徵说，“你先给她定个学习或者生活上的目标，比如考到多少分或者完成什么样的功课就跟她双排带她上分。这样一来，她不仅有动力学习，还会很崇拜你。” 白栎瞬间心动了。 “听着不错吧？”慕容徵说。 “确实很棒，问题是……”白栎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玩那些。” “不难的，”慕容徵说，“一般学习好的人，玩游戏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话听着倒是让人很有动力。 白栎从小到大都是很典型的好学生，认真刻苦，心无旁骛，成绩一直非常不错。 “白老师，你和你的妹妹平时关系好吗？”慕容徵问。 “算是……还不错吧。”白栎说。 父母时常不在，白栎又对妹妹宠爱有加，兄妹俩感情自然深厚。但随着白樱逐渐长成了大姑娘，两人之间不知不觉产生了隔阂。小姑娘不再会同他说心里话，日常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 白栎成了对白樱而言非常重要，但不爱搭理的人。 想到这儿，白栎一阵心酸。 慕容徵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端倪，说道：“你想要跟她拉近关系，主动去了解她喜欢的东西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白栎似懂非懂。 “你是不是也会在她面前说打游戏浪费时间没意思什么的？”慕容徵问。 白栎尴尬地点了点头。 “所以会有隔阂，”慕容徵说，“她觉得你不懂她，没有共同语言，跟你交流得不到积极的反馈，心和心就是这样拉远的。” “……” 见白栎一脸凝重，慕容徵安慰道：“别紧张，小问题。你试试对她喜欢的东西表示好奇，感兴趣，她应该会非常高兴的。” 若真的有用，白栎不介意尝试一下。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慕容徵年纪比他小一岁，又是他的后辈，但说的话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 白栎决定照他说的试试。就算玩得不好成不了大腿，至少能拉进和白樱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也会变得稍微听话一些。 当晚回到家吃过晚饭，白栎收拾完毕后鼓起勇气去了白樱的房间。 “我没有在打游戏哦，”白樱向着面前的书本示意，“在看书呢。” 她面前摆着的是一本文艺小说。虽然不是课本，但看书感觉上总比游戏好多了，本不该打扰。 白栎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姑且试一试慕容徵的方案。 “怎么不玩了呢，”他问白樱，“腻啦？” “没有，”白樱说，“嫌你烦，叭叭叭叭的，影响我发挥。” “不是来说你的，”白栎说，“其实，我觉得你平时玩的那个，呃……看着还蛮有意思的。” 白樱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吃错药啦？” “我今天看到两个学生也在玩儿，好像很有趣，”白栎开始胡诌，“其实只要不影响到学习成绩，哥哥不反对你偶尔玩一会儿。”他边说边小心观察白樱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也下载了一个，就是不知道下的对不对。” 其实是慕容徵帮他下的，还告诉了他如何注册账号，并且提醒他这游戏有不同大区，选错了就没法和妹妹一起玩儿了。 “你转性啦？受什么刺激了？”白樱难以置信。 “怎么说呢……你那么感兴趣，我多少也会有点儿好奇，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玩儿……” “好玩儿的，超级好玩！”白樱十分积极，“哥你来，坐这儿，等我。”她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我们先加一下好友，我教你！” 白栎才刚坐下，白樱已经凑了过来，看向他的屏幕：“你注册了吗？选区了吗？” “注册完了，但还没选区。”白栎说。 白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选！来来来，你按着我这个选。” 白栎乖乖照做，白樱满意地点头，拿过他的手机切换到个人资料页面，记下id后回到自己的手机选择添加好友。 看她兴冲冲的模样，白栎心中暗暗感叹，慕容徵的办法果然很管用。 高兴不过几秒，他对着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他问白樱。 白樱讪笑了两声：“是我，加吧。” “你怎么起这种名字？！”白栎难以置信。 白樱在○信上的账号名字很普通，叫“sakura?樱”，一看就是可爱的女孩子。 而她的游戏账号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浪荡母蟑螂。 “起着玩儿的嘛……”白樱眼神游移，“等过两天cd过了我改一下。” “cd是什么意思？”白栎对这类游戏术语一窍不通。 “cool down time，”白樱说，“能理解吗，白老师？”说完不等白栎再开口，她催促道，“赶紧跟我排一局，感受一下！” 她说着就要申请人机战局，忽然轻轻地“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白栎问。 “我朋友上了。”白樱说。 白栎凑过去看她的屏幕，下方显示着：您的好友 木龙sol 上线了。 下一秒，木龙sol发来了消息。 【木龙sol：晚上好啊】 一上线就迫不及待过来跟小姑娘打招呼，未免也太积极了吧？白栎在心中暗暗吐槽。 白樱尚未回复，对方又发拉一条。 【木龙sol：咦，你已经有队伍了？】 饶是对游戏从无涉猎，白栎也能看明白，这家伙无疑是试图同白樱组队，失败了。 默认上线就组队，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吗？白栎高度警惕。 白樱快速打字回复。 【浪荡母蟑螂：我陪我哥玩一会儿，晚点再找你！】 白栎看着她的id，心想，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男人口味还挺重，对着这样的id都能套近乎，估计是现实生活中完全接触不到异性的纯loser。 不过，看白樱毫不犹豫地在两人之间选择了自己，白栎心中暖暖的，对慕容徵涌出了几分感激。 本以为这段对话可以就此结束，没想到那人死皮赖脸，不依不饶。 【木龙sol：你哥哥也开始玩儿啦？要不要一起？】 白栎见状吓了一跳：“我刚开始玩儿，肯定很菜，还是不要拖累你朋友了吧？” 想破坏他们兄妹的亲情时间，没门儿。 白樱也赞同他的说法。 【浪荡母蟑螂：不用啦，我陪他就好。】 发送完毕后，她点击了进入队列，然后向白栎介绍道：“待会儿进去以后你就选第二排第二个那个英雄，他技能好上手。我们的对手都是电脑控制的机器人，行动模式非常简单，特别菜。你就跟着我，慢慢熟悉一下操作。” 白栎怪紧张的，捧着手机认真点头。 那之后一整局游戏，他玩得稀里糊涂，全程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谁在打我，我怎么死了”的状态。 白樱在一旁大呼小叫，不停地喊着“这儿、那儿、过来、过去，求你别送了”，中间夹杂一些白栎完全听不明白的词汇。 最后看着屏幕中央跳出的“胜利”提示，白栎如释重负。 “这就赢了？”他说，“很简单嘛。” 白樱浑身脱力，“呵呵”了两声，看向他的眼神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嫌弃。 “……我刚接触，不太懂。”白栎试图为自己找补。 白樱深呼吸：“没关系，刚开始，不着急。” 她说完站起身来：“我休息一会儿喝口水。” 白栎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看来成为大腿的计划已经提前泡汤了。 正感伤着，他瞥见白樱的手机屏幕下方又跳出了新的消息提示。 【木龙sol：打完啦？还顺利吗？】 白栎琢磨了一下，点开了自己的好友列表。 列表中唯一的好友“浪荡母蟑螂”的旁边标注着“待机中”的字样。 正如他所料，这游戏可以观察到好友的状态。 才刚结束立刻发送消息，这家伙莫不是压根没在玩，一直都在关注白樱？ 太不正常了。这个人，百分之百对白樱有意思。 也难怪。白樱声音甜美，性格活泼可爱，就算顶着这样的id，也一样讨人喜欢。 白樱人不在没回，对方又发来一条。 【木龙sol：要不要一起啊？我很擅长教人的。】 真是个烦人的苍蝇。 趁着白樱还没回来，白栎替她回复。 【浪荡母蟑螂：不用啦，你自己玩儿吧~！】 白樱此时端着水杯回到房间，对着白栎用力挥手：“再次出击！” 她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手机狠狠点击了进入队列。 那两句对话已经被系统信息刷走，白栎十分满意。 没一会儿，新的一局再次开始。 画面跳转，友方英雄在在屏幕中一一显示，白栎目瞪口呆。 站在最右侧的游戏人物，脑袋上赫然顶着“木龙sol”的字样。 作者有话说： 木龙sol：真正的强者勇于为自己创造机会！ 第81章 爱情是最好的老师 “他怎么会在这儿？”白栎惊讶地问道。 白樱也留意到了队伍里的木龙sol，反应却是与白栎截然不同。她笑着点了一下队伍语音，对着手机笑道：“好哇，你这家伙尾随我？” 全员确认，战斗开始。 木龙sol脑袋上冒出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接着队伍聊天窗口蹦出了一行字。 【木龙sol：我最喜欢带新人了。】 白樱笑得更厉害了，继续用语音回复道：“是不是少了我这个天才的配合，打得不顺手啦？” 木龙sol依旧文字回复。 【木龙sol：嗯嗯。】 白栎在心中暗暗地“呿”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光打字不说话？”白樱不解地问道。 【木龙sol：我害羞。】 白樱喊：“神经病！” 白栎操作着人物跟随那两人往前移动，用只有白樱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这个人感觉好轻浮啊。” 白樱按掉了语音开关，说道：“不会啊，他人很好的。” 白栎感觉更坏了。 正想再说些什么，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公鸭嗓男声：“队伍里有妹妹啊？” 白栎皱起眉头：“这是那个木龙sol吗？” “才不是。队伍里的野人，不用管。”白樱说着，熟练地屏蔽了这个人的语音。 白栎作为一个新手，尚不熟悉操作。那公鸭嗓从他的手机里再次冒了出来：“妹妹来跟我走，哥哥带你carry全场！” 白樱翻了个白眼，有点开了语音：“都来打人机了装什么逼。” 她说完立刻催促白栎：“快快快，把他屏蔽了。不想听他说话。” 白栎手忙脚乱，实在不明白怎么屏蔽单人，干脆把所有人的语音都给关了。 终于操作完毕，原本就站在他前方的浪荡母蟑螂已不知所踪。 “你人呢？”白栎问。 白樱答道：“看小地图。” 可小地图要怎么看，白栎也不是很懂。白樱说是要教她，但讲解方式实在过分简略，白栎作为一个初学者，吸收困难。 正为难着，一个脑袋上顶着微笑符号的队友跑了过来。 是木龙sol。 他在白栎周围绕了一圈，接着朝着斜上方放了一个技能。 【木龙sol：这儿，跟我走。】 白栎打心眼里不想理他，偏偏一旁的白樱十分积极。 “对对对，你跟着他，”她说，“他很强，你好好学。” 作为一个已经工作了一年半的熟练讲师，白栎在心中感慨，白樱真是完全没有任何授课的技巧。 他这样的外行，连游戏机制都没搞明白，哪能看得懂高手的操作呢？ 此时，一旁白樱的手机里隐约传来了一个男声，对比方才的公鸭嗓，显得温柔醇厚。只是隔着些距离，声音模模糊糊的，究竟说了些什么，白栎完全没听清。 “他让你跟着他，你怎么不动呀？”白樱催促。 “是木龙sol在说话？”白栎问。 白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没听见吗？” 白栎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因为不会操作把整个队伍都屏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了木龙sol的后头。 与此同时，他默默往白樱的方向挪了挪。 虽然还是很模糊的，但总算能听见分辨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你屏幕下方现在有四个蓝色的圈和一个黄色的圈，是不是？”木龙sol说。 “……嗯。”白栎应了一声。 他暗想着，这男人的声音听着倒是挺像个正经人。 “你来我这儿，对，然后看到前面那个红色的走来走去的小人了吗？”木龙sol说得十分详细，“你面朝他的方向，按左数第二个圈的技能。” 白栎缓慢瞄准，按下了技能键。一道蓝色的光效从他的方向射了出去，堪堪落在了目标小人的旁边。 他瞄偏了。 但对方小人却是被惊动了，向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他还想再按一次，那个蓝色的圈却变成了灰色，点击没有反应。 “没事，现在点左数第一个蓝圈，同时往反方向跑。”木龙sol说。 白栎赶紧照做，按下的瞬间小人脚下速度陡然加快，没一会儿便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第二个圈恢复了是不是？”木龙sol一路跟在他旁边，“面朝他再按一次。” 白栎紧张兮兮，再次按下技能。 梅开二度，又偏了。 “你好笨呀！”正伸长了脖子看他屏幕的白樱大喊。 “刚开始不熟练，很正常的。”木龙sol说，“先后退。” “第一个圈也灰了，怎么办？”白栎紧张。 木龙sol没说话，向前一个冲刺来到对方身侧，绕着那小人转了一周同，一阵光效闪过，短短几秒种后，对方跪倒在了地上，消失了。 “不急啊，等你的技能cd都好了我们再试一次，”木龙回到他旁边，“cd的意思就是冷却时间。技能用过一次后会暂时冷却，不同技能冷却时间也不一样，一般来说越强的冷却时间越长，使用的时候需要更谨慎。你仔细看，第一个技能现在是不是显示有个读秒的倒计时？等它转完，就可以再用了。” “懂了。”白栎点头。 “好了吗？”木龙sol问。 “好了。” “来，跟我走。”木龙sol说。 这一回，白栎很积极地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居然又看见了刚才那个红色小人。 “这个人不是已经被你杀死了吗？”白栎十分意外。 “嗯，但是会复活，你可以理解为生命也有冷却时间，死亡后过一段时间会在老家重新复活。”木龙sol说，“死亡本身除了等待时间以外是没有惩罚的。杀死对手玩家会有一点积分奖励，但不是游戏的最终目的。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打掉对面的基地。” 他一口气把白栎想问的全说完了，白栎缓缓点头：“这样啊……那正常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趁刚才的机会向前推进攻击基地？” “对，很聪明。”木龙sol赞许道。 白栎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了两声。 “但对方是ai，没什么脑子，我们先放他一马，”木龙sol说，“还记得我刚才教你的吗？你再来一次。你看就是现在我们这个位置，你的二号技能寒冰箭刚刚好可以打到他。” 白栎仗着对面笨蛋ai没察觉到自己，小心翼翼左右调整了好一会儿，终于按下了技能。 一道蓝色光芒射出，啪一下正中目标，红色小人瞬间被冻在了冰块里。 原来如此，难怪叫寒冰箭。 “好，趁现在，点三号技能！”木龙sol喊。 白栎猛按，小人发出了雷电一般的光效，打在了对面身上。 对面小人身上的冰块不到半秒便融化了，缓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后立刻恢复了正常速度。 眼见他逼近，白栎情急之下按了一下可以加速的一号技能。 “漂亮！”木龙说sol，“举一反三，你好聪明啊！” 白栎一边逃，一边观察着自己的寒冰箭技能。待cd读秒结束，赶紧又冲着对方按了一次。 “对，就是这样，”木龙sol感叹，“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白栎全神贯注操作，没空回答。 待又一轮循环过后，他正想加速逃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加速技能居然还在cd状态。 “按第四个！”木龙sol提醒他。 白栎赶忙照做，他所操作的小人瞬间被一个发着光的泡泡包裹住了。 “这个是光盾，可以阻挡一定的伤害，”木龙sol告诉他，“cd时间也比较长，一般看情况和加速换着用。” 白栎点着头，一边挨打一边不停地按技能三，不断发射电光。 “对对对，闪电箭没有cd，有机会就用。”木龙sol说，“现在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白栎和ai小人各自站在原地不动一阵互殴，待寒冰箭cd结束立刻猛击，对方再次被冻结。 白栎见状拔腿就跑。 “聪明，就是这样，”木龙sol说，“他是近战，攻击范围小，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跟他保持距离，尽量待在一个在你能打到他但他打不到你的位置。” 理论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倒也没那么简单。 白栎毕竟还是个新手，高度紧张之下技能放空了好几次。眼看又要被ai追上，脑袋上的血条几乎见底，木龙sol及时出手，一套连招刷得眼花缭乱，ai瞬间倒地，又一次被送了回去。 击杀失败，白栎正要叹气，却听木龙sol十分夸张地感叹道：“你进步也太快了吧，刚才只差一点儿就能赢他了！” 白栎正要开口，画面上突然蹦出了大红色的字样：战败。 “咦？”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伸长了脖子光顾着围观新手教学的白樱如梦初醒：“哎呀，家被推了。” 队伍频道里，方才那个公鸭嗓破口大骂。 一共五个人，三个都在划水，剩下两个队友二打四，饶是简单人机，依旧不是对手。 “不是说要carry吗，给你机会，你个废物打得什么东西！”白樱倒打一耙，骂完后作为小队队长带着白栎光速退出了战局。 回到主页，白栎还沉浸在方才的对战中，默默回忆技能和操作技巧。 “怎么他一教你就会了呢。”白樱嘀咕，“我说半天你打得乱七八糟的。” 白栎心想，那是因为木龙sol的指导考虑到了他的基础，浅显易懂，而且逻辑清晰有条理，还很擅长鼓励，不知不觉就调动起了学生的积极性。 简单说，就是教得好。 第82章 放心地把你哥交给我吧！ 懊恼之际，白栎的屏幕弹出了一条系统消息。 【木龙sol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白栎皱眉，手指在“接受”和“拒绝”之间来回移动。 “玩起来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白樱期待地看向他。 确实有点吸引人。他在方才高度专注认真对战时肾上腺激素飙升，紧张的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最后虽然没能顺利击杀还输了游戏，但直到此刻身体依旧残留着兴奋的余韵。 这是日常生活中少有的奇特体验。 也难怪白樱会如此沉迷。 可要就这么承认自己已经感受到了电子游戏的魅力，当了多年老古板的白栎有点儿拉不下脸，不好意思。 他嘴硬：“一般吧，可能没玩明白。” 白樱有点儿失落，又问：“你不习惯，累了吧。那你还玩儿吗？不玩的话，我就和他去双排了。” 这怎么行！ “不累！”白栎立刻说道，“我还想再体会体会！” “好，我们继续排人机，”白樱说着，浅浅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我倒是有点累了。” 她和白栎交流时全程没有关麦，木龙sol在队伍频道发言。 【木龙sol：你刚才全程挂机，怎么还累了呢？】 “我看他玩紧张得要死，”白樱说，“全程捏一把汗，比自己玩儿累多了！可是又忍不住要看。” 【木龙sol：那要不，你去单排一会儿，我来带他吧？】 “啊？这不好吧……”白樱犹豫着看向白栎。 白栎略一思忖，果断点头：“我觉得可以。” 这样一来，他俩不只不能双排，甚至不在同一个队伍里。牺牲自己，把登徒子和宝贝妹妹彻底隔离，不亏。 【木龙sol：放心地把你哥交给我吧！】 “好吧，那辛苦你啦，”见他俩态度都很积极，白樱不再反对，“小龙哥我把队长给你。” 她说完利落地转移了队长，退出了队伍，队伍里只剩下了白栎和木龙sol。 【木龙sol：我给你发了好友申请，通过一下吧。】 人家已经直说，白栎不好再装傻，只得通过了申请。 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有两个人了。 【木龙sol：我排咯！】 白栎一声不吭。 一旁白樱对他俩莫名关心，伸长了脖子观察他的屏幕：“你们有聊天吗？” 白栎没关麦克风，木龙sol听见了她的声音。 【木龙sol：哥哥不理我呢。】 白栎心想，谁是你哥哥！ “我待在这儿会影响你吧，”他站起身来，“我去客厅。” 他说完不等白樱表态，推门走了出去。 坐在了客厅沙发上，他重新举起手机，发现队伍频道多了一条留言。 【木龙sol：听不见我说话吗？】 白栎不太想和他语音交流，于是回答道：“我的语音功能好像坏了，从刚才起就听不见声音。” 【木龙sol：可是我能听见你说话。是不是你设置了屏蔽？长按右上角的小喇叭会有下拉菜单，你看一下。】 他的指导真的简单易懂。 确实设置了屏蔽所有人语音的白栎磨磨蹭蹭，不想照办。就在此时，屏幕中间出现了进入战斗的提示。 “晚点再说吧，先打完这一局。”白栎推脱。 【木龙sol：好的，那我打字。】 战斗中输入文字总归不如直接语音说话那么方便，木龙sol的发言量被迫减少。 白栎依旧选择了方才的英雄，主动寻找对面单挑。 有了实战经验，这一回，他的操作熟练了很多，一番努力后终于在自己还剩三分之一血的时候干掉了对面的ai对手。 木龙sol打字热情赞美。 【木龙sol：太棒了！你学习能力好强啊！】 白栎成就感十足，心情大好。 “怎么看整场比赛的比分？我们现在是优势还是劣势？”他主动问道。 这个打字解释起来很不容易，但木龙sol很有耐心，站在原地一条一条跟他解释。 过程中时不时有几个红色小人出现在画面里，白栎很积极地过去一一干掉。 “这些小人好弱，跟刚才的不太一样。”他说。 【木龙sol：这是小兵，却是比较弱。我们现在打的是人机，对面的英雄和小兵都是ai操作，但如果打正常模式，对面的英雄是由玩家操作，小兵还是ai。我们刚才来的路上不是也有蓝色的小兵吗？那些算是我们的ai队友。】 原来如此。白栎看完了他的全部介绍，自觉已经摸清了游戏的基本逻辑。对照着观察了屏幕上方的数据，他猛然发现不对劲。 “我们现在完全处于劣势呀！”他说。 【木龙sol：因为我们基本在挂机，队友也不太会玩。】 白栎有点子无语。 【木龙sol：你很想赢吗？】 白栎嘀咕：“没有人会想输吧。” 【木龙sol：好，跟我走。】 他说完便向着屏幕另一方移动起来，白栎赶紧跟上。 木龙sol对地图熟悉得就像是自家的后花园，一路遇上对面的英雄和小兵仿佛斩瓜切菜，看得白栎目瞪口呆。 和站在原地愣愣地和对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白栎不同，木龙sol在战斗时走位十分灵活，技能准确打在对手身上的同时敏捷地躲过了所有伤害，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对手倒下时自己几乎毫发无损。 白栎下意识感叹：“好帅啊。” 【木龙sol：因为对方是机器人呀，你熟悉以后也可以的！】 白栎暗想着，这个人的性格倒是蛮不错的。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此人在他面前努力表现，也无非是为了讨好“白樱的哥哥”。 “方便告诉我你今年多大吗？”白栎问。 【木龙sol：23，再过两个月就24啦！】 开玩笑，白樱才17，还没成年呢！一个大学已经毕业的社会人士追求高中小女生，真是丧心病狂！ 白栎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降到谷底。 木龙sol对此毫无所觉。 【木龙sol：你介意我也叫你哥哥吗 ？】 白栎沉着脸：“挺介意的。” 木龙sol对他的冷漠毫不在意。 【木龙sol：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就叫id吗？】 白栎的游戏id和○信上的一样，叫橡子树。 “你随意吧。”白栎说，“我们再这样站着发呆，优势又要没了。” 【木龙sol：冲！】 在木龙sol的发挥下，这一场战斗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白栎跟在他后头一起积极输出，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打出了好几个最后一击，参与感十足。 【木龙sol：还玩吗？】 白栎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可别自己一走，这厮就跑去和白樱双排了。 【木龙sol：你玩的话就陪你。】 “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白栎说，“你应该也要工作吧？早点休息比较好。” 【木龙sol：好，那我也休息了。晚安！】 白栎松了口气，心情放松下来，顺口回复：“晚安。” 退出了游戏，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到白樱房门口，敲了敲门，喊道：“你早点睡哦！” 白樱的回应一如往常，语调敷衍：“知道啦！” 第二天中午，白栎热过了午饭，一边吃一边在手机里看起了游戏视频。 他对这方面实在是毫无涉猎，尝试着以“入门”“新手”为关键词进行了一番搜索，可找到的视频却都不尽如人意，看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如木龙sol昨晚的教学浅显易懂。 正想着要不要趁着午休偷偷上线自己排一把试试，办公室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慕容徵提着快餐外卖纸袋笑吟吟走了进来，同其他几位老师一一打过招呼，来到了白栎的桌边，坐了下来。 “嗨，”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放下了纸袋，“白老师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白栎今天的午饭是清炒西葫芦和油焖虾。 虾热量低，美味不长肉，白樱会比较愿意吃。 “都是些家常菜，”白栎说，“又来找我聊天？” “你回去以后试了吗？”慕容徵从袋子里取出了汉堡，“效果怎么样？” “试了，还挺有用的，”白栎笑道，“我真得谢谢你。” 慕容徵显得有几分得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这样一来，你随时都可以看你妹妹是不是在玩游戏了。” 白栎一愣：“欸？” “你们肯定加好友了吧，”慕容徵说，“现在只要登录就可以看到她的在线状态。她白天玩，你也能知道。” 白栎恍然大悟：“对哦！” 他说着立刻拿起手机登陆了游戏，一番连接后来到主界面，系统提示有一位好友在线。 点开好友列表，浪荡母蟑螂正在排队中。 “我就知道，”白栎叹气，“晚上装着一副热爱学习的样子，白天净打游戏了。” “劳逸结合，”慕容徵说，“她意识到你能看到，应该就会收敛一点的。” 正说着，系统提示浪荡母蟑螂下线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白栎感慨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也玩这个吧？我们不如加一下好友？” 慕容徵顿了顿，抿着嘴笑了会儿，摇头道：“以后再说吧。” 白栎心想，难道是嫌我刚开始玩太菜？ 他有点儿郁闷，退出游戏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剥了一只虾，见慕容徵一直盯着看，他随口问道：“要尝一下吗？” “可以吗？”慕容徵明显很感兴趣，“谢谢！” 第83章 凝聚力 “你妹妹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慕容徵说。 “你太夸张了，”白栎很不好意思，“我也只会一些家常菜。”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慕容你怎么每天都吃这种东西，多不健康呀。” 白栎和慕容徵一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说话的是英语组的组长，一位年近四十的姐姐。 “我也想自己带饭吃点儿有营养的，但没这个条件，”慕容徵说着叹了口气，“快餐方便嘛。” “那也可以叫个盒饭什么的。”组长说。 慕容徵摇了摇头：“其实我嘴巴满挑剔的，外面买的大多都吃不习惯。” “那也比垃圾食品好吧？”组长有不同意见，“总归是健康比较重要。” 慕容徵笑了笑，看向白栎的饭盒，没出声。 “其实汉堡挺好的，不垃圾，”白栎说，“有蔬菜，有肉，有面包，营养齐全。蔬菜稍微少了点，你可以去便利店买根水果黄瓜配着吃。” “如果有的选，我还是喜欢吃米饭配菜。”慕容徵说。 白栎心中嘀咕，你又没条件带饭，又吃不惯外面的盒饭，就别挑剔了吧。 正聊着，教务组的戴老师走了进来，问道：“大家都看到上午发的邮件通知了吗？” “什么邮件？”白栎一上午都在上课，闻言激活了面前已经休眠的电脑显示器。 办公系统里果然多了一份新邮件，标题上还打着“重要”的标签。 “我看到了，”慕容徵说，“是不是关于团建的那个？” 白栎顿时皱起眉头。 “对，大家都看一下，周五之前记得按照格式回复。”戴老师说。 白栎压根还没打开邮件，抢在她离开前说道：“可以不去吗？我那天有事。” “有三天时间可以选呢，”戴老师说，“你不可能都有安排吧？” 白栎郁闷地闭上了嘴。 “不去的话扣课时的哦，”戴老师笑道，“就是大家一起出去玩儿嘛，有什么不好呢？” 她一走，办公室里怨声载道，根本没人想参加这倒霉团建。 “怎么啦？为什么都那么不高兴？”慕容徵完全状况外，“这不是类似春游的活动吗？” “牺牲一天休息时间，又没钱，等于被迫无偿加班。”白栎说。 社会新人慕容徵心态绝佳：“就当是抽一天出去跟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嘛。” 白栎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出去玩儿，当然是和熟悉的、感情好的对象一起才有意思。跟一群半生不熟的同事一同顶着烈日被迫进行各种所谓能增进团结的无聊游戏，纯属浪费生命。 管理层脱离群众异想天开，才会觉得这样有助于增加员工的向心力。 这种话，对着同事本人当然是说不出口的。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刚来，和大家都不太认识，有机会熟悉一下，感觉也挺好的。”慕容徵说。 白栎心想，我在这儿干了一年半，你们理化组究竟有哪些老师都搞不清楚，你才来一个多星期，我们英语组的组长都已经能叫得出你的名字。论与同事的熟悉程度，你说不定已经胜过我。 他勉强笑了笑，点开邮件，细看起来。 暑假对他们这行来说是旺季，每个老师课程都被排得满满的。 为了让尽可能多的老师都参与进来，团建活动有三天时间可以自行选择，教务组承诺若有换课需求会尽量满足。 “白老师，你打算哪天去？”慕容徵问，“我想跟你选同一天。” 可供选择的那三天白栎都有课。 公司实在有点儿大病，课程换来换去，学生必然会有所不满。最忙的时候搞这些有的没的，完全是本末倒置。 这一番折腾下来，想离职的员工恐怕只多不少。 “周二吧，我周二的课比较少，换起来方便。”白栎说。 “好，”慕容徵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我也周二。” “不用确认一下课程吗？”白栎问。 慕容徵笑道：“我想跟你一起呀！” 为了应付团建，其他老师也大多有换课需求。 之后两天，白栎在教务组的强制安排下被多塞了两节课，晚上不能回去给白樱做饭了。 他为此给白樱额外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不可以饿着。 白樱每次拿钱嘴巴都特别甜，回了他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自从慕容徵告诉了他查岗小妙招，白栎课间闲来无事总会登陆一下游戏，经常抓到白樱在线。 白樱对他颇有怨言，警告他再这样紧迫盯人就删他好友。 白栎在她面前毫无威严，唯一能作为威胁的只有“再这样就唠叨死你”这般的软弱发言。 慕容徵的建议很好，是他不配用。 为了继续和白樱拉近关系，他挺想晚上多和白樱组队游戏，可惜被突如其来的团建打乱了计划。 满心怨念加了好几天班后，周二终于到了。 早上七点半，白栎打着哈欠赶到了约定地点，在大巴车旁一眼见到了人群中无比醒目的慕容徵，顿时目瞪口呆。 在学校里一贯把自己打扮得玉树临风的慕容徵上身穿着一件橙红色的带帽t恤，下身穿着荧光绿的运动中裤，脑袋上还扣着一顶死亡芭比粉的帽子，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缺乏审美且不太聪明的叛逆期青少年。 白栎满心疑惑，走近后上下打量。 慕容徵看着他素色的短袖t恤、白色的宽松运动裤和灰色的简约运动鞋，也是一脸纳闷。 两人对视了会儿，慕容徵挠了挠头：“白老师，你今天和平时好像……很不一样。” “又不会见到学生，没必要打扮得那么吓人吧，”白栎说，“倒是你……” “欸？”慕容徵瞪大眼睛，“你觉得那样很吓人吗？” 背后传来戴老师的声音：“到了的可以先上车哦！”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大巴车，坐在了一起。 慕容徵依旧缓不过来：“你不是因为喜欢这种风格，才……” “怎么可能，”白栎笑道，“我妹都说这是——” “极致性缩力”五个字被他及时咬断，咽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慕容徵：“难道你觉得很好看？” “这……呃……”慕容徵眼神游移，“我以为你喜欢这种的……” 他说着，飞快地把脑袋上的芭比粉帽子摘了下来。 “没有没有，我是因为——”白栎说着有点儿尴尬，“你刚来的时候教务处没有叮嘱过你吗？个别青春期的小女孩会对我们这个年纪的男性抱有不切实际的憧憬，就……不太好。我穿成那样，可以把那种情绪扼杀在萌芽之中。” “……” 慕容徵低头看着自己的t恤，双手把帽子来回搓啊搓。 白栎忍不住笑了：“你不会以为这是什么时尚吧？” 慕容徵干笑：“哈哈。” “不过还好啦，你形象好嘛，这么穿着也挺帅的，”白栎安慰他，“只是跟平时学校里的造型比差了点儿。” 慕容徵眨巴了两下眼睛：“……帅吗？” “很帅啊，”白栎说，“我都担心你太有魅力把学生都迷住了，会给自己惹麻烦。” “不会的，”慕容徵说，“我是上少儿拓展的。” 怪不得！那确实是安全得很。 “小学生也会有基本审美，你的学生肯定很喜欢你。”白栎说。 慕容徵摸了摸鼻子：“白老师觉得我很帅吗？” 白栎笑着点头：“是啊！” 大帅哥居然脸红了，手上的芭比粉帽子彻底被捏成了一团。 很快，今天参加活动的员工悉数到齐，白栎和慕容徵被拉进了一个群。 一位高壮男子走到大巴最前端自我介绍是今天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会陪伴大家度过美好的一天。 “这是专门花钱找的团队呀，”白栎嘀咕，“还不如直接把钱发给我们呢。” 慕容徵面颊还微微泛着红，心情很好的样子：“既来之则安之吧。” 大巴车把他们拉到了位于市郊的基地。 路上负责人大致介绍了今天的活动安排，大多都是一些只会出现在综艺或者小学生体育课的无聊游戏。 白栎挑选的日子和自己的同组同事基本全错开了，现场除了慕容徵，其他同事基本连名字都叫不上。 一整个上午，他和这群半生不熟的人一起击鼓传花、接力运水、排队颠球。负责人在一旁为他们加油鼓劲，激动地喊着“感受凝聚力”，白栎想不通为什么要和一群陌生人凝聚。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缺乏运动的白栎累得直喘气。 火辣辣的太阳把他晒得汗流浃背，皮肤滚烫。 同样经历了半天折磨的慕容徵状态比他好上不少，看起来依旧精力旺盛。 “还蛮有意思的，是不是？”他对白栎说。 白栎“呵呵”了两声。 排队取了盒饭，两人紧挨着坐了下来。 “这菜看着好没食欲，”慕容徵抱怨，“还是白老师你的盒饭看起来比较好吃。” 白栎根本没胃口，戳着菜叶子，勉强往嘴里塞。 “想不想吃点凉的？”慕容徵问，“我刚才看到有小卖部。” “你去的话，给我带瓶饮料。”白栎说。 “好！”慕容徵说着站起身来，“你稍等一会儿。” 两分钟后，白栎接到了慕容徵打来的视频电话。 “种类还挺多的，你想喝什么？”慕容徵把镜头对准了冰箱，“旁边还有冰淇淋。” 第84章 只是觉得很热罢了 他和这位谢老师完全不熟悉，若非上午活动时有自我介绍环节，连人家姓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只记得这位老师教的是理科。 也不知道慕容徵跟她认不认识。当着别人的面解释太过尴尬，于是白栎假装没听到，同慕容徵打了声招呼后便切断了通话。 “你和慕容老师关系很好吧？”谢老师说，“今天看你们一直待在一块儿。” 白栎笑道：“挺好的。” 他心中暗忖，以慕容徵的外向程度，会这么黏自己，很有可能是一种雏鸟情节。 毕竟自己是慕容徵在报道第一天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 谢老师犹豫了会儿，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儿。” “什么？”白栎问。 谢老师明显很不好意思：“他有女朋友吗？” 白栎扬了一下眉毛，摇头道：“我不太清楚。” 谢老师明显失落，讪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认识也才不到半个月，没聊过这些。”白栎解释道。 “哦，没事，”谢老师摆手，“我随便问问的！那个……你不要跟他提哦？” 白栎很配合：“好。” 正说着，慕容徵提着袋子回来了。 “在聊什么呢？”他快步走到两人身旁，从口袋里取出可乐先递给了白栎，接着连同袋子一起把剩下的都给了谢老师。 “没什么，闲聊罢了！”谢老师明显很紧张，“谢谢你！” 白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他看向慕容徵，“这个多少钱？” “不用，”慕容徵说，“请你的。” 他只说请“你”，没说“你们”，一旁谢老师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再提出付钱。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白栎很自然地替她一同应了。 慕容徵视线在他和谢老师之间转了转：“你们关系很好嘛？” 同样的问题，谢老师方才也问过。 白栎一视同仁：“挺好的。” 谢老师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冲慕容徵笑了一下。 慕容徵没再接话，拿起筷子对着已经有点儿冷掉的饭菜戳了戳，嘀咕道：“看着真是好没食欲。” “吃点吧，”白栎劝他，“下午恐怕运动量也不小，会饿的。” 慕容徵对他露出乖巧的笑容，很听话地往嘴里扒起了饭。 白栎嘴上这么劝人家，实际自己却只喝了可乐，最后饭菜基本全倒了。 “有点浪费。”他感慨。 “浪费的不是你，是把食物做得那么难吃的人。”慕容徵说。 这安慰很有效，白栎深以为然。 “你刚才和她在聊什么呀？”慕容徵瞄了一眼远处正在和其他女老师待在一块儿的谢老师，“我看她怎么脸有点红。” 已经答应了谢老师不能说，白栎很讲信用。他耸了耸肩，答道：“只是闲聊罢了。” “闲聊些什么呢？”慕容徵又问。 这未免有点太追根究底了。白栎好奇地上下打量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端倪。 “怎么了，”慕容徵扭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们也是随便聊聊，”白栎说，“不记得了。” 他暗想着，慕容徵这么较真，莫不是对谢老师也有点儿意思。 “你有女朋友吗？”白栎突兀地问道。 “啊？”慕容徵被他吓了一跳，愣了几秒后快速摇头。 白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但我有在意的人，”慕容徵小声补充，“正在努力追求中。” 白栎并不是特别八卦的类型，可看着他这副有点儿不好意思又特别认真的模样，觉得怪可爱的，笑了起来：“祝你成功。” 慕容徵摸了摸鼻子：“……谢谢。” “你和谢老师是不是一个组的？”白栎问。 “不是，她是教数学的，在我们隔壁。”慕容徵说着，十分警觉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白栎心想，我还觉得你特别关心她呢。 自称有喜欢的人，又对谢老师表现得那么在意，连他俩随便闲聊的内容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让人很自然地就能得出一个非常合理的结论。 这两人看着也算登对，自己要不要泄露一点信息，好让有情人少走弯路，终成眷属呢？ “你是不是喜欢她？”白栎直白地问。 “才不是！”慕容徵不知为何反应剧烈，“你别乱猜啊！” 白栎心想，难道是害羞了？ 毕竟他俩才刚认识，这种涉及隐私的话题，人家不见得愿意分享。 白栎一向很有边界感，于是改口道：“哦，我乱说话了，不好意思。” 慕容徵欲言又止，最后皱着眉头抿着嘴，一脸郁闷，但什么也没说。 下午的安排和白栎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坐在教室里听着公司专门请来的讲师在台上侃侃而谈，白栎哈欠连天。 负责人在车上介绍时说，下午的安排会洗涤和升华大家的灵魂。 白栎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融化，身体也逐渐瘫软，上下眼皮双向奔赴难分难舍。 他在昏昏欲睡中想着，原来下午上课时在座位上神志不清小鸡啄米的同学是这样的感觉啊。 不只是他，经过了一个上午的体力消耗，台下的老师们此刻都东倒西歪，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白栎一个失神，身子一软，脑袋撞到了慕容徵的肩膀上。他猛然清醒过来，“嘶”了一声。 慕容徵向他的方向微微倾了点身体：“没事，靠着睡会儿吧。” 极度的倦意让白栎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谢谢。”他说话的同时身体重量已经全泄在了慕容徵的肩上。 这一觉睡得实在舒服。 他正在梦里拿着手机操作英雄大杀四方享受白樱崇拜的眼神，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白老师，下课了，”耳边响起了木龙sol的声音，“醒一醒。” 白栎生气，闭着眼骂道：“你给我滚。” 声音安静了下来。 白栎骂完幽幽转醒，睁开了眼后迷迷瞪瞪发了会儿呆，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轻轻地“哎呀”了一声，赶紧坐直了身子，看向一旁的慕容徵。 “醒啦？”慕容徵对他笑。 “我刚才说什么了？”白栎问。 慕容徵摇了摇头：“没有啊。” 白栎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梦里说的，差点儿就做出失礼的事了。 “谢谢你啊，”他说，“真是不好意思，突然昏迷了。” “小事，”慕容徵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抬起手臂舒展肩膀，“收拾一下，可以回去了。” 白栎站起身来，升了个懒腰，接着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美美睡了一个下午，他饿了。 此刻已经过了四点，等车开回市区至少也要五点半，再转搭公交回家，根本来不及做饭。 白栎上了车后给白樱打了个电话，让她自己解决晚餐。挂了电话又担心她钱不够花，给她发了个一百块钱的红包。 “你对她可真好。”一旁的慕容徵感慨道。 白栎笑了笑，心想，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也是理所当然。 “你晚饭怎么打算？”慕容徵问。 “待会下车随便买点凑活吃吧。”白栎说。 “那要不要一起？”慕容徵提议。 白栎点头：“好啊。” 慕容徵原本摆在大腿上的右手一下握成了拳，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白栎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追问。 他方才睡得很饱，此刻坐在车上有点儿无所事事，干脆拿出手机，登陆了游戏。 这些天他虽然没怎么玩过，但趁着闲暇时间看了不少教学视频，自觉稍微涨了点儿经验，很想找机会实践一下。 上线后，好友列表里空无一人。 一旁慕容徵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操作：“打算来一局？” “要不要一起？”白栎发出邀请，“……不过我玩得不好。” “我在车上打游戏会晕车，”慕容徵说，“看你打吧。” 白栎觉得他只是单纯嫌弃自己菜，也不强求，勇敢地按下了进入队列。 人机对战不需要考虑双方综合战力，凑满五个人就能直接开始，排起队来飞快。 白栎本就是新手，操作不熟练，身旁还有人盯着看，于是愈发紧张，错漏频出。 慕容徵凑得很近，一声不吭，似乎看得非常认真。 白栎操作着人物和ai对手极限拉扯，一番努力后眼看就要将对方顺利击杀，开着加速猛冲时一头撞在了另一个对手身上，瞬间倒下。 被强制送回老巢，他尴尬地抬起头，视线正竟和慕容徵的撞在了一块儿。 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全噎了回去。 怎么回事，慕容徵不在看他的屏幕吗？ 慕容徵也吓了一跳，立刻转移视线，看向他的屏幕僵硬地笑了两声：“哎呀，好可惜啊。” 白栎暗自嘀咕，应该只是巧合吧。慕容徵见他被击败后下意识瞥了他一下，正好被他撞上了。 总不能是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 “要不是突然来人，我是能打赢的。”白栎说。 “嗯嗯，”慕容徵用力点头，“我也觉得。” 白栎瞄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你很热吗？” 面颊明显红得不自然的慕容徵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用力扇了扇：“有、有点儿！” 白栎抬起手，把头顶空调出风口调大了些。 “早点说嘛。”他笑着对慕容徵说。 第85章 他一定很喜欢我 那一局游戏白栎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 虽说只是简单人机，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取胜，感觉怪不错的。 他的队友估计都是跟他差不多水平的新人，一整局都很安静，没人发言，白栎也几乎没见过他们。 到了结算页面，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数据在队伍中并不是垫底的。 算算时间还来得及，他兴致勃勃地又排了一把。 “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慕容徵问。 白栎在他面前没那么嘴硬，点头道：“嗯，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看你的操作很有思路，”慕容徵又说，“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呀？” 白栎迟疑了会儿：“嗯，算是吧。” “朋友啊？”慕容徵问。 白栎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不熟。” “……” 新的一局很快开始，白栎全神贯注，再次投入战斗中。 连胜两局，第二局甚至还破天荒拿下了mvp，白栎心情大好。 下车后，两人就近找了家面馆，白栎主动请慕容徵吃了碗面。 “因为拿了mvp，要庆祝一下。”他告诉慕容徵。 慕容徵笑得不行，连连表示确实有这个必要。 两人吃着面，白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阵懊恼：“哎呀，忘记截个图了！” “可以看回放的，”慕容徵告诉他，“在个人界面里。” 白栎当即拿出手机，一番寻找，无果。 慕容徵从他手中接过手机，一边操作一边向他展示：“从这里点进去，再点开历史战绩，下面的精彩回放里有自动保存的最近五个mvp片段。你可以挑喜欢的设置到自己的主页上。” 他正说着，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提示消息。 【您的好友 浪荡母蟑螂 上线了】 “你妹妹上线啦。”慕容徵把手机地还给他的同时随口说道。 白栎接过手机，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妹妹？” “呃……”慕容徵眼神游移，“瞎猜的。你才刚开始玩，应该还来不及加很多好友吧？” 白栎并没有多想，感叹道：“这名字很夸张是不是？之前答应了我改名字，到现在都没行动。” “还好吧，蛮有意思的，”慕容徵说，“她肯定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听人夸起白樱，白栎立刻来了精神。 “嗯，她性格比较活泼，从小就特别机灵，很讨人喜欢。”他也不管别人感不感兴趣，一顿强势分享，“在学校里人缘也很好的，朋友很多，老师也喜欢她。每次去开家长会都特别有面子。” 慕容徵很给面子：“不愧是白老师你的妹妹，一定也是个小美女吧？” 白栎听着，却是叹了口气：“嗯。但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也挺让人担心的。” “不怕，有哥哥在。”慕容徵说，“可以保护她。” 白栎笑了笑，正打算放下手机，收到了一条白樱发来的悄悄话。 【浪荡母蟑螂：哇！mvp！白老师好厉害哦！】 白栎想截图就是为了给她看，此刻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 “刚才那样设置了，我的好友就能看见了是吗？”他慕容徵。 “对，点进你的资料就能看见，”慕容徵告诉他，“除了这个，还能看到你最近十局的结算数据。” “……那还挺不好意思的。”白栎说。 毕竟他玩得并不好。 “怎么会，你才刚开始接触，已经很出色了。”慕容徵说，“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妹妹的靠山。” 白栎笑道：“但愿吧。” 他心想着，若真有那一天，白樱应该就不会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双排了吧？ 回到家时，白樱果然躺在床上打游戏。 她前阵子装过几天乖宝宝，每天晚上都在看书学习。直到白栎也下载了游戏，她被迫暴露了白天一直在游戏世界激战不休的事实。别扭了一阵后，她意识到白栎根本拿她没办法，于是开始摆烂，每天都玩得光明正大。 她没关门，白栎在门口同她打招呼。 激战中抽不出空闲，白樱只敷衍地“唔”了一声。 待白栎洗漱完毕，这丫头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表情严肃，大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搓动。 白栎刚从慕容徵那儿学到了新知识，登录游戏后点进白樱的界面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丫头是又排了一局，才刚进去不到五分钟。 他顺势看了看白樱的近期记录，发现这是白樱今天的第五局。算算时间，倒也不是一整天都在玩。 点进白樱设置的展示页面，一溜mvp闪耀无比。 玩得那么出色，果然是个聪明姑娘。白栎露出慈祥的微笑，正打算一一欣赏，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系统信息。 【您的好友 木龙sol 上线了】 白栎挑眉。 十秒钟后，他抱着极为扭曲的心态，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 他打开好友列表，点击木龙sol的名字，发去了组队邀请。 木龙sol光速入队。 【木龙sol：咦，你一个人啊？她不在吗？】 白栎冷笑一声。 呵，果然是想和白樱一起玩儿才来的。 【橡子树：她打到一半，我们先排一局吧？】 这样一来，他们就和白樱有了一个时间差。等白樱那一局战斗结束，他们十有八九还在战斗中。以白樱的急性子，稍微怂恿一下就会自己再去单排一局。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样拖上几局，也差不多该下线睡觉了。 木龙sol显然没有察觉他的用心，非常轻易地便答应了。 【木龙sol：好啊，那我们双排吧~】 白栎赶紧点击进入队列。 他没点开语音，木龙sol也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的。 进入游戏后，他故意没跟在木龙sol身后，单独走了一个方向。木龙sol应该立刻就发现了，但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白栎有心要在木龙sol面前好好展示自己的进步，打得全神贯注，屏幕下方的消息界面滚动了些什么全都没留意。 顺利单杀了一个ai，他长舒一口气，白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你怎么不理我！”她对着白栎抱怨。 白栎惊醒：“啊？什么？” “你们俩怎么双排上了呀，”白樱走到他身旁，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看向他的屏幕，“欸，你单走啊？” 白栎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嗯。” “这局还要多久？”白樱催促道，“你跟小龙哥哥说一声，让他别划水了快点推，早点出来。” “你想跟我们一起吗？”白栎问。 白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啊！” “我现在玩得又不好，拖累你，”白栎说，“以你的水平，陪我打人机，多没意思啊。” “没关系的，我想陪你！”白樱说。 白栎心里暖暖的，但还是狠心拒绝了她。 毕竟队伍里有木龙sol在，只要白栎还有一口气，就不想看他俩待在一块儿。 “你自己玩吧，把你的小龙哥哥借给我就行了。”他说。 白樱挑起眉来，犹豫了会儿，站起身来：“那好吧！” 她说完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还顺带关上了门。 这一局结束时，白栎偷偷观察了一下白樱的状态，见她又进入了战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留意到队伍频道里的发言。 【木龙sol：你进步真的好大，我们要不要试试排一下高级人机？感觉简单对你而言有点大材小用了。】 白栎正要打字回复，木龙sol又发了一条。 【木龙sol：你跟妹妹说，只想跟我双排啊？】 白栎手指僵硬，尴尬万分。 白樱这丫头，传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表述得那么诡异呢？ 他跟木龙sol完全不熟悉，这般强势抢人，用意再明显不过，木龙sol肯定会有意见的。 要怎么回答才能稳住他呢？ 还不等白栎憋出回应，木龙sol再次发言。 【木龙sol：嘿嘿。】 【木龙sol：再排一局吧？】 白栎犹豫了一下，点击进入队列，选择了高级人机。 既然他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那装傻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高级人机比简单人机难上不少。 原本傻愣愣只会站在原地释放技能的ai小人有了智力，开始走位，白栎立刻慌了手脚，技能屡屡放空，两次狭路相逢都被送回了老家，凄惨无比。 第三次走出家门，他惊讶地发现木龙sol在门口等他。 见到他的身影，木龙sol一言不发，操作着人物向前移动起来。白栎犹豫了半秒，跟了上去。 【木龙sol：移动的目标会比较难瞄准，你先适应一下。有危险我给你托底。】 【橡子树：哦，好。】 【木龙sol：加油！】 他发完这句话，脑袋上冒出了一个笑脸小表情。 白栎看着他所操作的人物，忽然想着，这个人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要单纯一点。 自己那么明显地阻挠他和白樱一起打游戏，他浑然不觉，还挺乐呵。 白栎时常被白樱抱怨为人迟钝，钝感力超群。但眼下这位兄弟，似乎也不遑多让。 这让白栎下意识对木龙sol产生了几分亲近。 当然了，想染指他的宝贝妹妹，那还是万万不行的。 作者有话说： 标题是木龙老师的心理活动。 第86章 甜蜜时光 这一局最后还是获得了胜利。 毕竟有木龙sol在。对游戏有了大致的了解后，白栎很快明白了为什么白樱为什么会对木龙sol青睐有加。 在游戏世界中，他实在太靠谱了。 有了这位强大的保镖，白栎可以放心大胆地主动出击，随意挑衅，就算操作出了纰漏，也会有人及时出手，力挽狂澜。 他们两人走一条线，对整个战局而言是一种非常不科学的选择。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显得不值一提。 简单电脑和高级电脑于木龙sol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一样是步履轻盈招招必中。 白栎暗忖，当初白樱莫不是也被这飘逸潇洒的身法给迷住了。 到了结算画面，木龙sol果不其然拿了mvp。 回到主界面，白栎看了一眼好友列表，白樱居然已经下线了。 他松了口气，看见木龙sol在队伍里问要不要再来一把。 白栎拒绝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瘾。今天一天累得很，已经顺利阻止了白樱和木龙sol双排，也该休息了。 【木龙sol：好的，早点休息，晚安！】 白栎犹豫了会儿，也回了一句。 【橡子树：嗯，晚安。】 第二天中午，白栎穿着一身瞎眼穿搭坐在办公室里吃自带的午餐，慕容徵提着快餐纸袋子准时出现。 白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主动同他打招呼：“来啦，今天穿得很帅嘛。” 慕容徵又恢复了平日的穿衣风格，显得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今天是什么好吃的？”他问白栎。 白栎苦笑着向他展示。 饭盒里除了米饭外，只有榨菜和速食店买的切片大红肠。 慕容徵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哦对了，你昨天没回去做晚饭……” “嗯，只能临时将就一下。”白栎说。 慕容徵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得意。他对着白栎晃了晃手指，从纸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小包装。 仔细一看，里面是两根小小的水果黄瓜。 “不吃蔬菜可不好，”慕容徵拆开了袋子，向着白栎示意，“分你一根。” 白栎笑着接过：“谢谢。” 配上新鲜又脆嫩多汁的水果黄瓜，这顿简陋的午餐吃起来爽口不少。 白栎一边吃，一边很顺手的拿出手机，登录游戏观察在线状态。 仅有的两个好友中有一个在线，名叫“春日花语”。 白栎茫然了几秒，点击查看了账号资料，终于反应过来，是白樱改了名字。 这名字倒是挺适合她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女生，白栎十分欣慰。 正要退出，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把手机屏幕转向慕容徵，问道：“她名字旁边没有那个邀请组队的图标，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在队伍里了？” 慕容徵盯着白樱的账号名，愣了几秒后才点头道：“嗯，对。”说完，他立刻问道，“这是你妹妹？” “对，总算改名了，”白栎感慨道，“之前那个看着实在精神污染。”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白樱是在和谁组队。 希望是普通同学或者没有私交的单纯网友，最好是女生。 见白栎退出游戏，慕容徵好奇地问道：“你专程打开，就是为了看妹妹一眼？” 白栎有点不好意思，掩饰道：“我在吃饭，也玩不了。” 玩不了，一开始就不该打开。所幸慕容徵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看你还有一个好友，”他说，“是你之前提到过的老师吗？” “……唔。”白栎敷衍着应了一声。 “他应该很强吧？”慕容徵说。 “应该是，看着蛮厉害的。”白栎说着，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我们都是打人机，对老手而言都没什么难度吧？所以到底厉不厉害也不好判断。” 慕容徵挑起眉来，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问道：“有老手带着，你的游戏体验应该还是挺好的吧？” “这要怎么说呢……”白栎撇了下嘴，“能赢。但老实说……体验很一般。” “欸？”慕容徵睁大了眼睛。 “有他在确实很稳，但就是因为太稳，过程就变得很……”白栎想了想，“很无聊。因为知道无论如何有他在都不会出事，没什么惊险刺激的感觉，最后赢了也不会特别激动。” “……” “感觉整局游戏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区别，像个挂件，”白栎叹气，“我还是喜欢努力发挥以后凭实力获胜的感觉。” 慕容徵并不知道白栎对木龙sol心中怀有芥蒂，沉思片刻后皱着眉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白栎自觉方才的发言带了不少情绪，有点儿心虚，下意识找补：“不过有他在我很安心，不容易紧张，发挥得也会比较好。” “嗯嗯。”慕容徵再次点头。 白栎不是很想多讨论木龙sol，主动转移焦点：“等我再厉害点儿，有机会一起玩吧。” 慕容徵对他露出微笑：“好。” 当天晚上，白栎又没有做饭。 白樱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了，不回来吃饭。只有自己一个人，白栎提不起劲，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里买了个盒饭。 他打算明天中午跟着慕容徵一起叫外卖，偶尔吃一下汉堡也没什么不好的。 收拾过家里又洗漱完毕，他回到房间，挣扎了会儿，打开了游戏。 好友列表里只有木龙sol在线。 木龙sol不在对局，也不在排队，状态显示他在主界面挂机。 白樱不在，不需要人工隔离，白栎没有主动找他的理由。正打算单排一把，木龙sol发来了消息。 【木龙sol：嗨！】 白栎硬着头皮回复。 【橡子树：晚上好。我今天想试试单排。】 说得那么明白了，对方应该没理由再打扰了吧？ 却不料木龙sol却有不同的想法。 【木龙sol：你稍等一下，我开了个小号，现在加你！】 说完，他很快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木龙sol：先不要排哦！】 发完这句话，他光速下线。 白栎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又不好意思无视他，只得耐心等待。 大约两分钟后了，他收到了一条申请。 【babysquirrel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这是木龙sol所谓的小号吗？起名风格差别还挺大。suqirrel也就罢了，怎么还baby上了。 通过申请后，babysuqirrel立刻发来了组队邀请。白栎心中不免嘀咕，这个人是看不懂什么叫“我想单排”吗？ 【babysquirrel：我们今天试试和真人对局吧？】 白栎惊讶。 【橡子树：我还是新手，可以吗？】 【babysquirrel：没事，我开小号就是为了防止排到老手。两个新号，排到的也都是新号，不会很难打的。】 白栎觉得自己猜到了他的用意。 【橡子树：你想炸鱼？】 这是他今天刚学会的词，意思是一些对游戏较为熟练的老手为了追求心理上的满足故意开小号虐杀分段远低于自己新人或者菜鸟，是一种不太道德的行为。 【babysquirrel：不是，我划水，你单走。如果排到对面有人炸鱼，我再认真打。这样能保证你的游戏体验。】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炸鱼，而是为了尽可能保证白栎能和水平相当的新手过招，不会被当成鱼来炸？ 【橡子树：这样你不会很无聊吗？】 【babysquirrel：陪你不会无聊。】 白栎一时说不上话。 他想，若自己是个女孩子，此刻恐怕已经抑制不住感到心动了吧？ babysquirrel是队长，见他不出声，操作着加入了队列。 他不忘向白栎介绍相关的游戏知识。 【babysquirrel：我们现在排的是休闲模式，不会影响排位的积分，战败也没有处罚，所以不用有太大压力。】 【橡子树：好的。】 【babysquirrel：有任何问题随时问我。】 【橡子树：好的。】 他的回答显得冷静又矜持，实则心绪难平。 难怪白樱才刚跟他认识，就叭叭地跟他聊个没完，还加了联系方式，又约好要经常双排。 这家伙，还真的挺有一套。 不对！白栎警醒。自己这么轻易被讨好，还怎么保护白樱不被这些居心叵测的家伙轻易染指呢？ 这个木龙sol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泡白樱讨好起白樱的哥哥也是不遗余力。 白栎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冷酷的人，可不能轻易落入了坏男人的圈套。 作者有话说： 标题是木龙老师视角。 第87章 mua~！ 第一次和真人对战，白栎精神高度紧张，刚进入战场时甚至出了手汗，滑溜溜的抹在屏幕上人物愣是一动不动。 他赶忙在裤子上把手擦干，走出老家时站在他旁边的babysquirrel给他发了一个加油的小表情。 白栎深吸一口气，踏入战场。 就像开场前说的那样，babysquirrel并没有和他同行。 照着之前的习惯一路进发，收割了一些对面的ai小兵后，白栎遇上了第一个由真人操作的对手。 对面一见着他，毫不犹豫地直冲了过来。 白栎因为过度紧绷在原地呆立了两秒，眼看就要被近身，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对方释放了一个寒冰箭后赶紧转身拉远距离。 技能释放时他手指发抖，本以为必定落空，不料对面意义不明地平移了一步，愣是主动接招，被寒冰箭当场冻住。 白栎不明所以，不过这一回他的反应十分迅速，赶紧又补了个闪电箭。 他心跳得飞快，但手上的操作却是很快找到了节奏，一套连招节奏无比完美。 一番拉扯后，他顺利击杀了对方，自己还剩下了三分之二的血量。 屏幕上跳出了“首杀”的提示。 紧随其后，队伍频道里又出现了一行文字。 【babysquirrel：漂亮！】 白栎不免有点得意。 【橡子树：怎么感觉比简单电脑还好杀。】 【babysquirrel：哈哈哈哈，因为对面也是新人嘛！】 白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误区。 他默认真人一定比电脑强，其实不然。 电脑虽然行动模式呆板，但不会犯低级错误。 在刚开始接触游戏时，他也一度被简单电脑随意揉圆搓扁，之后逐渐熟练，排到的队友数据常常会不如他。 更何况不是所有新手都会使用人机对战进行练习。 一上来就选择真人对战的新人若是碰上了他已经对游戏有了初步了解的他，当然不是对手。 方才那个被他击杀的人相比简单电脑多了些走位，但走得很不聪明，在躲掉了一部分技能的同时，又主动接住了一部分原本会落空的技能。至于技能释放，也远不如ai有条理，整个乱七八糟的。 【橡子树：你在做什么？】 从系统面板上的数据看，这家伙好像真的完全在划水。炸鱼不对，但这样四打五，对队友而言同样不公平。 【babysquirrel：在刷小兵，这个比较好控制，给大家攒点金币。】 想来他作为一个老手心里应该有数，白栎不再多言，再次投入了战斗中。 这一局游戏打得精彩又有趣。 和ai相比，低等级的真人对手灵活又混乱。白栎先后和对面好几个人交过手，各有输赢，参与了围殴后没过多久便不小心被围殴，游戏比分始终焦灼。 babysquirrel几乎全程不见人影，几次大团战都没有参与，只有队伍的仓库金币一直在缓慢增长。白栎觉得他已经和系统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刷野怪ai。 最终，白栎这一方极为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结算界面里，babysquirrel的数据惨不忍睹。 有队友在频道里吐槽，说感觉好像有人在划水。 回到主界面后，被抨击的当事人可怜巴巴地为自己鸣不平。 【babysquirrel：我默默付出养活了整个队伍呢……】 白栎不禁好笑。 【橡子树：他们都是新玩家，不懂这些吧。】 【babysquirrel：算啦，你明白就够了~】 他说完，队伍又进入了队列。 白栎不知道该回什么，干脆装傻。 和真人对战实在比打人机有趣太多，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下一局赶快开始。 又一次进入战斗后，他的状态比上一回好上许多，不再过度紧绷，走出家门时整个人激情澎湃。 一旁的babysquirrel又像上次那样，发了一个笑脸表情。 白栎回了他一个握拳加油。 他一路向前进发，过了中场，居然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对手，于是暂时放缓了脚步，清小兵的同时开始攻击对面的兵营。 此时画面突然一闪，人物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晕眩状态。 在晕眩倒数两秒计时的同时，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旁边，一顿技能闪烁，白栎瞬间只剩下了血皮。 终于恢复自由，白栎赶紧按下了最重要的保命技能：瞬间移动。 人物一下被传送到了十几米开外。 在瞬间的思考过后，白栎没有逃跑，而是转身冲着对方释放了一个寒冰箭。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他情急之下几乎没有瞄准，但运气不错，居然打中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光球飘到了那人身上，冻结状态瞬间消失，损失的那一点点血量也被完全补满了。 白栎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冲了过来。 倒地后等待复活回老家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消灭了他的对手身后冒出了另一个人，两人在他尸体边互相发送起了飞吻。 队伍频道跳出了一行消息。 【babysquirrel：加油！】 这家伙无疑是实时关注着他的状态。 白栎觉得刚才那人有点儿奇怪，但犹豫了片刻，没说。 【橡子树：嗯。】 被杀了一次就默认人家是在炸鱼然后搬救兵，未免有点太输不起了。 重整旗鼓再次走出家门，他看了一眼队伍数据，发现就这么点时间里，对面又拿下了一个人头，击杀者还是方才那人。 不止他发现了这一点。 【babysquirrel：那个人很强？】 【橡子树：不太确定，我再看看。】 【babysquirrel：标个点，我跟你一起。】 白栎在小地图上标注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刚走了没几步，人又晕住了。 这一回，他的瞬间移动还在冷却状态，逃不了了。 给自己套上了保护盾后，他勉强反击了一下，可打到对面身上的伤害都被躲在后方的另一个对手快速治愈，根本不痛不痒。 他倒地后，那两个人再次飞吻起来。 一贯好脾气的白栎不禁有些冒火。 【橡子树：我觉得是炸鱼的。】 【babysquirrel：我来看看。】 【橡子树：别，他们有两个人！】 【babysquirrel：我们也有两个人，我回家门口等你。】 再次复活，站在家门口的babysquirrel脑袋上顶着一个怒火标志。 【babysquirrel：走，报仇去！】 白栎跟在他身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橡子树：那个人带着一个能回血的。我是不是也应该选一个辅助英雄？】 【babysquirrel：无所谓，用你喜欢的就好。】 往前走了一段，他停下了脚步，紧接着，白栎的手机里久违地传来了略显熟悉的男声。 木龙sol在语音频道里说道：“你先走，我跟着。” 可能是受气氛渲染，这家伙非常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白栎也跟着紧张起来，操作者人物前进的同时点开语音问道：“打算拿我当诱饵吗？” “只要你能挺过第一波，就有胜算。”木龙sol说。 白栎点了点头：“我能。” 他说着勇敢地冲了出去。 没走几步，之前的情景重现，他又被幽灵一般的对手晕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来了，他来了！”白栎大喊的同时，大拇指在护盾技能上高速猛击。 晕眩一过，光盾瞬间激活，抵挡住了一波伤害。 白栎回身一个寒冰箭稳稳射中了对方，接着开启加速一顿猛冲。 语音频道里十分安静，木龙sol一声不吭。 白栎慌张地大喊：“人呢，人呢？” 趁着那人被冰冻住的一秒时间，他尽力同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回过身，释放起了闪电箭。 闪电箭击中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总是及时出现治疗对方的白色光球，这一回却不见踪影。 白栎两个保命技能都已经用掉，眼看对方步步逼近，危急之际，一道红光从屏幕另一端闪出，打在了对方身上。 babysquirrel翩然而至，迈着熟悉的飘逸步伐，一串技能倾泻而出，稳稳命中。 白栎精神大振，配合着他朝那人一通输出，几秒种后，这个连杀了他两次的家伙凄惨地倒在了地上。 “耶！”白栎顿时神清气爽。 想起此人前两次在击杀他后那令人膈应的表演，他报复心起，如法炮制，对着一旁的babysquirrel作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原本正向他跑来的babysquirrel瞬间僵在原地，不动了。 地上的尸体缓缓消失，白栎猜想，这家伙一定能看到自己方才的动作。 真是太爽啦！ 作者有话说： 队伍共享经济这个设定参考的是已经快要进坟墓的moba风暴英雄。 第88章 爱的誓言 想到那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复活，白栎兴冲冲朝着对方老家的方向走。 “他杀了我两次呢，”他对木龙sol说，“再杀他一次才公平。” 木龙sol操作着他的“松鼠宝宝”小号沉默地跟了上来。 “他的英雄是不是会隐身？”白栎问，“我都没留意到有人，就晕眩了。” 安静了许久的木龙sol终于开口：“对。这是一个刺客，有一个持续时间八秒钟的隐身技能，隐身状态在敌人正背后大概三十度夹角的位置使用闷棍技能可以晕眩对手两秒，被晕眩后不会被打醒。” “那么强？”白栎抱怨，“不公平吧！” “一般只要是知道对面选了这个英雄，是很好防范的。因为他的隐身时间有限，只要吃了伤害就会显形，而且cd很长，闷棍的范围很小。”木龙sol解释道，“一旦晕人失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现在稍微高端一点的对局不会有人选，基本上变成炸鱼专用英雄了。” “原来如此……”白栎听完思考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的声音我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 “好像在哪里听过……”白栎努力回忆。 【babysquirrel:前些天我们刚组队一起玩的时候听过。】 白栎不解：“你怎么又打字了？” 木龙sol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个瞬间移动冲向了斜前方，把白栎看愣了。 紧随其后，他背影的方向闪过一阵技能光效。 白栎赶紧追上助阵。 他记得当初木龙sol指导他时说过，瞬间移动是最重要的一个技能，cd很长，最好是留着用来保命。没想到木龙sol本人居然把这个技能用来攻击，实在凶得可以。 白栎赶到时，辅助已经倒在了地上，木龙sol处于技能真空期，杀伤力不足，正和那人绕着圈子拉扯。 正如木龙sol方才所说，不能先手晕人，这刺客实在弱得可怜。 白栎积极助阵，寒冰箭闪电箭一顿招呼，不一会儿便顺利拿下击杀。 趁着对方尸体尚未消失，他赶紧冲着babysquirrel做了一个飞吻。 木龙sol又僵住了。 白栎这才意识到，对木龙sol而言这番举动会显得有些突兀，于是解释了一下：“之前他们每次杀完我都会在我尸体上飞吻，我气气他们。” 【babysquirrel：哦，这样啊……】 “是不是有点恶心啊？”白栎笑道，“那我以后不做了。” 【babysquirrel：不会啊，就气气他们嘛，挺好的！】 他说完，也对着白栎所操作的橡子树飞吻了一个。 “尸体已经消失了，人家看不见的。”白栎说。 木龙sol却仿佛没有听见，飞吻过后对着橡子树比了一个爱心，接着放了一个烟花。 看着画面上炫目的光效，白栎在动作栏里努力搜索：“我怎么没有这么花哨的动作？”他说着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氪金了？小号也氪金吗？” 木龙sol依旧没有回到，往前两步走到了他身旁，作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动作。 屏幕下方出现了系统文字提示。 【babysquirrel 对 橡子树 许下爱的誓言】 白栎笑道：“这什么呀！” 木龙sol似乎是做表情上瘾了，操作着英雄转圈挥手，大片闪烁的光点被抛向半空，又缓缓降落。 白栎傻乐呵，感叹道：“好漂亮啊！” 话音落下，光点逐渐消失。在这浪漫氛围中，他看着屏幕里木龙sol所操作着的人物，胸中忽然涌出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怪异情绪。 就在此时，babysquirrel脑袋上忽然蹦出了一个晕眩符号。 白栎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什么自己没有的花哨氪金表情，忽然发现babysquirrel背后多了个红色小人！ 他立刻收敛心神，眼疾手快放出了一个寒冰箭，稳稳正中目标。 寒冰箭有一秒冰冻效果，一点五秒迟缓效果。待白色光球解除对方身上的迟缓效果，babysquirrel也已经从晕眩中醒来。 多亏了白栎及时出手，他几乎没怎么掉血。两人冲着那刺客一通招呼，饶是一旁辅助努力恢复，也只不过是多延续了几秒钟的性命。 待他倒地，babysquirrel毫不犹豫朝着光球的方向转身冲刺，白栎心领神会，紧随其后。 辅助很快也倒在了地上。 白栎第一时间送出飞吻，发现木龙sol与他心有灵犀。 两人的飞吻在空气中碰撞，竟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跳动爱心。 “咦，还有这种特效啊！”白栎惊讶。 【babysquirrel：我也是第一次触发……】 “你为什么不说话？”白栎不解，“语音多方便。” 木龙sol不解释也不配合。 【babysquirrel：还杀不杀他？】 白栎毫不犹豫：“杀！” 制裁这样欺负新人的炸鱼狂徒实在爽快，尤其是刚才与木龙sol的一番配合，令他成就感十足，此刻兴致高涨。 然后他们发现，那两个人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不敢迎战也就罢了，那个使用刺客的家伙还在公共频道里开启人身攻击，一顿疯狂输出。 白栎十分无语，皱着眉嘀咕：“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炸鱼啊？” 【babysquirrel：这种人本来就不要脸。】 “说炸鱼也就算了……”白栎说，“狗男女是什么意思？婊子是在骂我吗？” 木龙sol开口：“别理他。” 白栎还是忍不住打字回应。 【橡子树：拜托，我是男的！】 对面被指正后立刻修正了错误，换了一套措辞，继续疯狂输出。 白栎目瞪口呆：“什、什么烂菊花……” “所以才让你别理他，”木龙sol很无奈，“你点他名字，可以选择他的最近发言然后举报，会禁言的。” 白栎气哼哼的，立刻照办。 “没意思了，”他说，“把他们老家推了吧。” 战斗结束的同时，白栎听到了不远处开门的声音，是白樱到家了。 他立刻抬头：“回来啦！” 白樱走进客厅，见他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立刻批评道：“你怎么又在玩游戏？太沉迷了吧！” 她明显是在模仿白栎平时的样子，白栎哭笑不得。 手机里传来木龙sol的声音：“你妹妹回来啦？” 方才这一局，虽然最后的插曲令人哭笑不得，但白栎的心情原本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此刻，当他听到木龙sol的话语，却突然愣住了。 哦对了，木龙sol会愿意陪他，是为了讨好白樱。 相处得实在太愉快，让他差点儿忘了。 白栎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你在和小龙哥哥一起玩吗？”白樱兴冲冲走了过来，“等我，我也来！” “都几点了，”白栎按掉了语音，“玩到这么晚才回家，还想着游戏。” 他脸上忽然没了笑意，白樱不明所以，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白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站起身来，对她笑了笑：“快去洗澡吧，洗完早点休息。” 白栎小心地观察他的神情，点了点头：“……哦。” 回到自己的卧室，队伍频道里多了两条留言。 【babysquirrel：在和妹妹聊天吗？】 【babysquirrel：那我去个卫生间，回来叫我。】 白栎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频道里又跳出了一行字。 【babysquirrel：我回来了！】 白栎踟蹰了会儿，问了一个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的问题。 【橡子树：我妹妹知道你的这个账号吗？】 【babysquirrel：不知道的，这个号今天刚建，只有你一个好友。】 白栎忽地一阵轻松。 他心情好了些，同对方开起了玩笑。 【橡子树：这么新，已经花钱买表情啦？】 【babysquirrel：买了个英雄包，里面送的。多备点英雄，你以后想玩别的，我也能配合。】 白栎无意识地抬起手来，咬起了指甲。 片刻后，他点开语音，问道：“你说，我去练个辅助好不好？” 【babysquirrel：都可以啊。你现在已经入门了，可以多试试各种不同的英雄。】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栎说。 【babysquirrel：？】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白栎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早了，有点累，”他说，“我先下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babysquirrel：好的，晚安！】 “……你还玩吗？”白栎问。 【babysquirrel：不了吧，我也该休息了，明天还上班呢。】 白栎舒了口气，笑着说道：“晚安。” 第89章 好会折磨人 第二天上午，白栎下了第一堂课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特地绕了个路，去了一趟理化组的办公室。 昨晚没有做饭，他想好了今天要和慕容徵一起叫外卖。反正走过去也就半分钟的路程，当面沟通总比发消息方便。 他们所属的教培机构科目繁多，广告宣传时自称百花齐放，实际四分之三都是升学类科目，其中又以英语为大头，理科老师加在一块儿，数量才刚勉强超过英语单科老师。 他印象中理化共用一个办公室，到了以后往里一看，教数学的谢老师居然也在。 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见到白栎，她很热情地站起身来：“找慕容吗？” 白栎点头：“他不在？” “他第一堂没课，”谢老师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白栎想了想，问道：“哪个办公桌是他的？我等他一会儿。” 以慕容徵的性格，应该是不会介意他暂坐一会儿的。 谢老师为他指了方向，待他入座后依旧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白栎主动问道。 谢老师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桌边，低头略显做作地忙碌起来。 白栎有些疑惑，过了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上一回她向自己打听了慕容徵的感情状况，估计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吧。 想到这两人很有可能两情相悦，一贯不爱多管闲事的白栎决定破例推上一把。 “那个……”白栎试探着开口，“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谢老师转过头来：“什么？” “我打听过了，”白栎说，“慕容没女朋友，现在是单身。” 谢老师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得一脸不好意思，点头道：“好，谢谢你。” 慕容徵还说自己有中意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但这些细节，白栎并没有说。 这毕竟是人家的感情问题，自己不该过分多嘴。 “那你呢？”谢老师又问，“白老师那么温柔，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我？”白栎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白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低下头去，摆弄起了手机。 他在刚注册的游戏相关论坛搜索经验贴，想知道自己最近入坑的这款游戏中有哪些英雄属于辅助，其中又有哪几个较易上手，适合新人使用。 才看了不到五分钟，慕容徵到了。 见到见到正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白栎，慕容徵一脸惊喜：“你怎么在？” “找你呀，”白栎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外卖吧，”慕容徵走到他身旁，“想约我一起吃饭吗？好啊！” 白栎站起身来，把座位让还给他：“约你一起点外卖。你叫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份。” “你没带饭啊？”慕容徵非常积极，提议道，“那不如出去吃呀！” 白栎打心底里觉得没必要，但见慕容徵一脸期待，又觉得这提议也不是完全不行，于是点了点头：“也行，那约好咯？” 慕容徵笑眯眯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白栎正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半步，看见了谢老师的背影，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老师回过头，满脸惊讶。 不等她回应，慕容徵抢着说道：“你好唐突啊！人家不方便的。” 白栎问谢老师：“你不方便吗？” 他正想说“那算了”，却见谢老师犹豫着开口道：“也、也没有不方便……” 慕容徵往前一步堵在了两人中间，对她说道：“谢老师不用那么勉强的啦！”他说完一把拉住了白栎，把人拖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白栎有些郁闷地往里张望：“她看起来不勉强啊……” “你就这么想跟她一起吗？”慕容徵问。 白栎心想，我这不是怕你们郎有情妹有意却不小心错过么。 “你再问问她嘛，”他说，“也许人家真的想去。” 慕容徵无奈点头：“行吧我知道了，我会问。你先回去吧。” “那好。十一点四十，我们在员工电梯口见面。”白栎临走前问道。 慕容徵点了点头。 看表情，却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那份期待。 在约定好的时间来到电梯外，慕容徵已经等着了。 “只有你一个人？”白栎问。 慕容徵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都说了人家根本不想来。” 白栎歪着头，小声嘀咕：“真是奇怪……” 进了电梯，慕容徵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帮你打听了一下。” “啊？”白栎不明所以。 “谢老师有对象了，谈了两年半，已经见过家长了，计划年底领证。”慕容徵说。 白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慕容徵一脸不是滋味：“就是这样。所以……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慕容徵不想约她。 白栎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多事儿了，非常内疚，见慕容徵明显情绪不佳，主动在慕容徵背后拍了两下，以作安慰。 这谢老师也真是的，既然快结婚了，还打听那些，想什么呢。 “……很失落？”慕容徵问。 那倒不至于，毕竟他也不是当事人，只是替慕容徵感到遗憾罢了。 “感情这种事呢，最好是顺其自然，”慕容徵说，“说不定哪天就发现身边还有别的合适的对象呢。” 白栎点头。 他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 “哦对了，”慕容徵又说，“要是她突然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可要三思。她妹妹跟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的。” “啊？”白栎不解。 “她妹妹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慕容徵说，“她如果说要介绍给你，你……呃，我的意思是，那个……” 白栎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路，茫然了会儿，说道：“你连她妹妹都打听过了呀？” “当然不是！”慕容徵说，“她主动给我看照片，说觉得我俩……嗐，反正那女生看着跟你也是不搭的。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白栎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他的意思。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大楼。附近有不少适合上班族吃午餐的各类餐馆，时间宽裕，可以慢慢挑选。 “对了，”慕容徵非常生硬地扯开了话题，“你游戏玩得怎么样了？” “挺好啊……”白栎说，“你好奇怪。” “啊？”慕容徵顿时紧张，“我怎么了？” “对我打游戏的事情那么关心，又连好友都不肯加。”白栎说。 “会加的，晚点儿，过两天。”慕容徵说。 “为什么？”白栎不解。 早加晚加，有什么区别呢？ 慕容徵笑了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好在白栎也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多问。 “你之前说游戏体验不好，现在好点儿了吗？”慕容徵问。 白栎张了张嘴，想到昨天的经历，一时心绪纷乱，不知该如何表述。 应该算是非常好的吧。经历波折后享受到了胜利的喜悦，收获了强烈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和木龙sol的相处也十分轻松愉快。 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别扭。 如果木龙sol是他在单排时偶遇的，只属于他的朋友，这份快乐应该就会变得纯粹了吧。 哦，也不对。若是那样，木龙sol才不会对他那么耐心周到。 会感到不适，或许是因为他们俩人看似相处融洽，其实会凑到一块儿，根本是心思不纯，各怀鬼胎。 见白栎沉着脸不吭声，慕容徵十分不安：“怎么啦？” “挺好的。”白栎说。 那些小情绪，并不适合同旁人分享。 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看着实在不像“挺好”的样子，慕容徵犹豫再三，追问道：“是哪里觉得不开心呢？” “游戏是挺好的，”白栎说着叹了口气，“就是一起玩的人，有点……” 慕容徵脚步一顿。 “怎么啦？”白栎不解地看向他。 “人怎么了？”慕容徵紧张兮兮的，“很、很讨厌吗？” “也不至于啦，”白栎笑了笑，摇头道，“算了，不想提这些。” “……” “有什么想吃的吗？”白栎问。 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商场的地下美食广场。 慕容徵可能是还不饿，看起来兴致不高，蹙着眉四下张望了一圈，答道：“……随便，都行。” “你之前还说自己嘴巴很挑剔呢，”白栎说，“不用跟我客气的。” 慕容徵笑容僵硬：“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本来想试试你经常吃的汉堡，但那个你天天吃，都特地过来了，再——” 他才说到一半，被慕容徵打断了：“就去那家吧。他们的外卖菜单和堂食菜单不一样，我也可以吃点新鲜的。” “哦，好啊。”白栎伸手指了指，“应该是在那个方向吧？” 两人肩并着肩走了几步，慕容徵忽然问道：“白老师，你对我应该不讨厌吧？” “啊？”白栎完全不理解他为何有此一问，“当然不讨厌啊。” “那……”慕容徵欲言又止。 “我很喜欢你啊。”白栎说。 “……” “怎么啦？”白栎笑了起来，“大帅哥脸红啦？” 慕容徵抬手摸了一下面颊，没吱声。 作者有话说： 慕容徵：他好像在一脸纯真地玩弄我的感情呜呜。 第90章 代餐 父母常年不在家，白栎为了照顾妹妹从高中时起就已经很习惯下厨做饭，很少去快餐店。 看着丰富的菜单，他不知如何选择，便挑了慕容徵平时常买的那一款套餐。 “还挺不错的，”他在尝过后评价道，“这个汉堡胚好松软啊！” “嗯，现烤的汉堡胚是这家店的特色。”慕容徵说。 他介绍时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可白栎看着，却觉得他似乎兴致不佳。 若换做平日，慕容徵在接话时应该会表现得更有朝气，话也会更多一些吧？ 白栎很快意识到了原因。 慕容徵才刚失恋呢，心情当然不好。 看着慕容徵强颜欢笑的模样，白栎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他对这位热情又有些黏人的后辈颇有好感。 白栎一向心软。为了能让慕容徵赶紧打起精神，他开始认真思考，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等他把一整个汉堡全都吃下了肚，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不知算不算好，或许会显得有点儿自作多情的念头。 “慕容，你有什么想吃的家常菜吗？”他问。 慕容徵不明所以：“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为了感谢你今天带我吃了这么好吃的汉堡，我明天给你带午饭吧？”他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慕容徵每次来同他一起吃午饭，都会对他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菜式大肆赞美，尝过后赞不绝口。 他的表情语气都极为真诚，应该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自己的手艺。 果不其然，慕容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欸？怎么突然……” “偶尔多做一个人的份又不麻烦，”白栎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 慕容徵果然很高兴，脸上漾出笑容的同时，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我……我都吃的！”他说，“你随便做就可以！” “不对，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白栎指出，“你说你嘴巴很挑剔。” “……那不一样，”慕容徵抓了抓头发，“你做的，我都爱吃的。” 没有人不爱听夸，白栎愈发觉得自己提了个好建议。 就算不挑剔，也总会有偏好。想来慕容徵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向他提要求。 方才那款汉堡是牛肉馅儿的，慕容徵既然爱吃，那对牛肉应该挺喜欢。 白栎捧起饮料杯，在心中计划起了晚餐的菜单。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吃完回公司时，慕容徵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白老师你人真好，”慕容徵低着头，脚步轻快，“我……我实在是，我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半晌后才小声继续说道，“我能遇见你，很幸运。” “……太夸张了吧？”白栎不认为一顿午饭值得这般感激，有点儿不安了，“啊！你不会以为我以后每天都会给你带饭吧？” 慕容徵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不是指明天的午饭。当然这也包含在里面，总之就是……”他顿了顿，半天没下文，之后略显懊恼地“啧”了一声，“算了算了，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白栎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有意思，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当天晚饭时，白樱才刚走出房间，见到餐桌上的内容后立刻惊讶不已。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问，“居然这么丰盛！” 白栎抓了抓下巴：“没有，只是心血来潮。” 今天下课比平日稍早一些。去超市购买食材时，他想到慕容徵那副期待万分的模样，不禁有点儿小兴奋，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好耶！”白樱走到桌边，“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有你前几天说想吃的带鱼。”白栎说。 白樱才刚坐下，高兴不过两秒，大声抱怨起来：“你怎么做油炸的呀！” “试试，应该挺好吃的，”白栎怂恿她，“偶尔吃一次，不会胖的。” 白樱看着盘子里肉质饱满汁水充盈的干煎带鱼，挣扎了好一会儿，狠心摇了摇头：“拒绝油炸！我还是吃别的吧！这是……牛肉？” “嗯，本来想做金针菇肥牛卷，”白栎有点不好意思，“但一个个卷起来有点儿麻烦，就混在一起炒了。” “肥牛热量也很高的！”白樱喊。 白栎一脸为难：“你已经很瘦了。如果那么怕胖，不如增加一点运动。” 白樱显然不乐意。她撇着嘴盯着那盘肥牛金针菇看了会儿，鼓起勇气夹了一筷子。 “怎么样？”白栎期待地问。 “好好吃，太好吃了，”白樱一脸痛苦地赞美，接着自暴自弃般把筷子伸向了干煎带鱼，“算了，我尝一块，就一块。” 白栎笑着看她。 白樱吃完一块，又夹了一块，摇着头说道：“还好我们下学期提前开学，不然再多住一个月，每天被你这么喂着，我绝对会胖死。” 白栎被她提醒，想到之后每周只有一天能见到白樱，心中阵阵不舍。 “高三是关键时刻，去了学校可不能再整天只知道打游戏了，知道吗？”他叮嘱道。 “我都两天没上线了，你没发现吗？”白樱说。 白樱昨天和朋友出去玩儿了，很晚才到家，之后没有上线并不奇怪。今天也不玩，倒是有几分反常。 “腻了，换游戏了？”白栎猜测。 “才不是，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去学校了，我想提前做点准备，”白樱说，“我接下来打算白天去社区图书馆自习。” 白栎震惊，一时说不出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白樱很不满，“不夸我几句吗？” “你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很好，但……为什么呢？”白栎不解。 白樱小学时成绩非常不错，但随着年级提升，逐渐从上游降到了中游。原因无他，不够刻苦，只靠小聪明不够用了。 她是那种愿意花心思就能立刻有提高的类型，中考前埋头苦读了一个学期，效果立竿见影，最终顺利进入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区重点。 但到了高中后，她故态复萌，这一回，因为同学的平均水平远超中学，她连中游都够呛。 白栎担忧不已，她本人却泰然自若。 就这么个性子，突然开始发奋，令人不得不感到意外。 “之前都不算，现在开始努力时间正好，”白樱大言不惭，“你看我中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这叫把刻苦用到刀刃上。” 无论如何，愿意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总是好的。白栎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不过，如果你要找人双排，我还是可以陪你，”白樱说，“劳逸结合嘛！” “不用的，”白栎说，“我有双排搭子了。” “你是说小龙哥哥？”白樱问。 白樱笑了笑。 “你们居然那么投缘，”白樱嘀咕，“……倒也不错。” 意料之外的是，当晚木龙sol的两个号全都没有上线。 白栎孤独单排了几局，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当初他会愿意接触这款游戏，为的是能和白樱拥有更多的相处机会，与她拉近距离。 可现在白樱突然转性，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那自己还有必要继续玩儿吗？ 他抱着这样的彷徨心情连战连败，因为不甘心坚持想在下线前赢上一把，最后一直打到深夜，打得哈欠连天。 无论如何努力发挥都无力回天，到了最后一局他神志不清几乎已经在挂机，居然莫名其妙地赢了。 终于放下手机，他闭着眼在心中痛苦地骂道：该死，这破东西还真是让人上瘾。 第二天中午，面对白栎带来的丰盛午餐，慕容徵受宠若惊到手足无措。 面对他夸张又热烈的赞美，白栎万分满足。 他当初会一点一点学着做菜，除了为了照顾妹妹迫不得已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白樱总是会给出积极正向的反馈。 那让白栎充满动力，愿意花更多心思，因为有所期待，过程也变得不再枯燥乏味。 现在，面对闪着星星眼的慕容徵，他又产生了当初那般的热情。 “真的那么喜欢啊？不是客气吗？”他问，“那……你要不要跟我搭伙？” “意思是，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带饭吗？”仓鼠版鼓着腮帮子的慕容徵睁大了眼睛。 白栎点头，之后不忘叮嘱：“但你要给我伙食费哦。” 慕容徵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我求之不得！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当然是觉得可以才会主动提，”白栎笑道，“你那么爱吃我做的菜，我很开心啊。” 等白樱开学后，他每天只需要负责自己的伙食，恐怕很难提起兴趣特地下厨了。有慕容徵跟他搭伙，不用担心做多了会浪费，辛苦付出后还有人欣赏，多好。 暂时见不到妹妹，有可爱弟弟当代餐也不错。 “有想吃的记得和我说，”他叮嘱慕容徵，“别总是说随便，我想菜单也是很辛苦的，很需要具体的建议。” “哦，”慕容徵十分积极，“那……我想吃上次你做的虾！” 白栎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收到！” 作者有话说： 慕容徵：我就当木龙sol已经死了。 第91章 爷回来啦！ 白栎一度担忧白樱会不会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摆烂。 虽然她中考前也拼搏过一阵，但那时家中遭遇了一些变故，情况十分特殊。他们的父亲人到中年突然被裁员失去了经济来源，恰逢此时母亲又疑似患上恶疾。 白樱小朋友在风雨中一夜间长大，变得乖巧又懂事，为了让父母少操点心开始发奋学习。 不久后的化验结果证实母亲的病只是虚惊一场，夫妻俩一同创业，干得风生水起。 白樱再次成为了一朵温室中的娇花，胸无大志，日常悠闲又散漫。 这一回，无缘无故的，她突然转性，实在是让人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心里没底，怕她只是心血来潮。 白栎暗中观察了一个星期，每天都会点进白樱的游戏账号，发现这丫头居然真的转性了。 她偶尔还是会上线稍微玩一会儿，通常是在午餐过后，顶多一两盘，过完瘾就下。 在她房间的书桌上，各类参考书习题集也悄悄垒了起来。 在欣喜之余，白栎又不禁感到阵阵唏嘘。 白樱这个被他叨念了这么久的网瘾少女，下定决心后游戏说戒就戒。而自己这个当初觉得玩游戏纯属浪费时间的人，现在倒是上了瘾，每天回家不玩上两局就难受。 更让他郁闷的是，自从白樱不再沉迷游戏，木龙sol也彻底人间蒸发了。 这家伙，未免也太现实了一点吧？ 白栎彻底没了游戏搭子。 他练了个辅助，很快发现这英雄单排挺难受的，左右不了战局，还时常背锅。 发挥出色时人家看不到他的付出，一旦失误很容易被骂。 偶尔也会有人向他表示感谢，主动添加他的好友，然后在得知了他的性别后便消失不见。 白栎实在难受，腆着脸问慕容徵打算什么时候添加他的好友，被慕容徵告知自己已经弃游。 “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东西上终归还是不太值得，”慕容徵吃着他做的饭，说得一脸冠冕堂皇，“我现在觉得现实生活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白栎用筷子戳着米饭，没好气地想着，好嘛，一个两个都脱离低级趣味了，只剩下他，又菜又爱玩，痛苦不堪还欲罢不能。 晚上回到家里，他在餐桌边对着妹妹言语试探：“你和那个木龙sol，最近还有联系吗？” “有啊，”白樱说，“我理化太烂了，他懂得多，而且特别会教，我有时候会去问他。” 白栎顿时皱起眉来：“我们学校里也有靠谱的老师，我可以介绍给你，没必要找网上的人问。” “你们学校的老师和我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教我呀，”白樱很无语，“小龙哥哥是我朋友啊，又热心，问问他怎么了？” 白栎心想，若拜托别人，可能确实是不好意思。但相信慕容徵会很乐意帮这个忙。 他们搭伙白栎只收了最基本的食材费用，自觉没什么不妥，但慕容徵对此一直很在意，表现得很不好意思。能让慕容徵有机会还人情，无疑是皆大欢喜。 “我认识的老师都是专业的。”白栎说。 “反正不用。”白樱不跟他多话，直说结论，没有沟通余地。 白栎怪郁闷的，又拿她没法子。 这个木龙sol，游戏不上，妹子继续勾搭，自己连个阻拦的办法都没有，真讨厌。 又吃了会儿，他忍不住提醒道：“你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在关键时期了，什么事是不该做的，自己心里要有数。” 他说得有点儿隐晦，白樱不明所以：“我已经不怎么玩儿游戏了呀。” 她这么说，可见心里没鬼，暂时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白栎对她笑了笑，继续吃饭。 “说起来，难怪小龙哥哥之前教你打游戏的时候，一说你就立刻懂了，”白樱感慨道，“他在这方面真是挺有一套的。” 白栎无法反驳，干脆不吭声。 “你们最近还有一起玩儿吗？”白樱问。 说到这个，白栎顿时没好气：“他根本不上线，我只能一个人单排。” 这话说出口后，他立刻意识到语气未免太过幽怨，试图弥补：“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他陪我。” 不对，听起来好像显得更酸唧唧了。 见白樱挑起眉来，他尴尬地解释道：“我可没有要他特地回来陪我的意思啊！” 白樱眨巴了两下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当天晚上，白栎告诫自己，要告别沉迷低级趣味的生活，连白樱都可以戒掉游戏，自己身为她的榜样和表率，自然也可以轻易做到。 之后，当他无所事事玩了会儿手机，等回过神来，手指已经按在了游戏图标上。 方才的决心瞬间崩溃瓦解。 他又告诉自己，白樱不玩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而自己每天辛苦上班还顺带喂饱两个大龄儿童已经十分辛苦，闲暇时间犒劳一下自己未尝不可。 生活已经很艰辛，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游戏启动，顺利链接登录主界面后，白栎非常顺手地点了一下好友界面，惊讶地发现木龙sol居然在线。 木龙sol不在对战也不在排队，看状态，好像是在首页挂机。 白栎很犹豫，想跟他打声招呼，又有点不情愿，暗暗埋怨他时常同白樱联系却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消失。 手指在木龙sol的名字上打了会儿转，忽然收到了一条私聊。 【木龙sol：嗨！】 他还真是若无其事。 白栎心里嘀嘀咕咕，输入的文字却是很有礼貌。 【橡子树：晚上好，好久不见。】 【木龙sol：听妹妹说，你很想我？】 才没有那么说！ 白栎脸都红了，也不好直白地否认，回得别别扭扭。 【橡子树：只是有点奇怪，你怎么突然就不上线了。】 过了好一会儿，木龙sol都没回应。白栎也不好意思催他，试探着发了一个组队邀请，瞬间就被通过了。 【木龙sol：你还愿意跟我一起玩儿吗？】 橡子树直接申请了进入休闲模式队列，用行动回答了他。 这几天他试过排竞技模式，发现并不适合自己。竞技涉及到排位积分，玩家胜负欲更强，战斗更激烈，同样的也更容易起口角，玩起来神经非常紧绷。 虽然很享受游戏带来的爽快刺激，但他骨子里终究是一个温吞又柔和的人，受不了长时间身处那样的氛围中。 【木龙sol：需要我换号吗？】 【橡子树：不用。让你看看我的进步。】 【木龙sol：你最近在玩慈悲？】 【橡子树：嗯。】 他无疑是看了白栎最近的对战记录。 慈悲是一个辅助英雄，治疗能力非常强大，可以快速移动到同屏的队友身边，间歇为队友增加伤害，甚至可以复活队友。弱点是缺乏输出，做不到独当一面。 绝大多数玩家都希望游戏中能有一个慈悲跟在自己身后，但同时没几个愿意成为必须跟在别人身后才能发挥作用的慈悲。 白栎却挺喜欢，非常享受战斗中在恰到好处的实际给出资源，危急时力挽狂澜的感觉。 当然也会有对队友恨铁不成钢的时候。这样的时刻，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木龙sol。以木龙sol的能力和性格，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还会感激他的付出吧。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若木龙sol开小号，为了避免炸鱼，就不能积极输出，自然也不需要辅助跟着。 前些天白栎在论坛上看到过一个帖子，说慈悲玩家都很难伺候，只要战局不利就默认是自己跟的人不行，从来不会考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白栎对号入座，有点儿汗颜。 借此机会打一把高端局，也好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眼高于顶了。 【木龙sol：好开心啊，我终于也有自己的慈悲了！】 白栎不禁露出笑容。 【橡子树：玩得不好，也没打过你那个难度，你做好心理准备。】 【木龙sol：我看你数据挺好的，那么多助攻。】 两人聊着，战斗开始了。 白栎全神贯注，隔开一段距离跟在了木龙sol身后。 慈悲缺乏自保能力，在进入战斗后会立刻成为对方首要击杀目标，需要非常注意站位。 战斗开启五分钟后，白栎意识到了一件事。 真的不是他自我感觉太好，确实是之前排到的队友太垃圾了！ 不说操作技术，单是对辅助的保护意识就不可同日而语。和之前一旦被针对就只能自求多福的苦日子不同，木龙sol很注意他的位置和状态，稍有危险便及时回护，走位也很讲究。关键时刻，白栎靠着能瞬间移动到视野内队友身边的技能几次死里逃生。 整场游戏下来，虽然也被击杀了两次，但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失误。 白栎感觉好极了，只可惜这是五个人的团队游戏，队友被打得溃不成军，最后还是失败了。 结算画面，木龙sol拿到了mvp。 白栎默默打字。 【橡子树：你真强啊。】 【木龙sol：你好厉害！】 两行文字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木龙sol很快又发了一条。 【木龙sol：谢谢天才慈悲送我的mvp，感觉好极了！】 白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怪可爱的。 他兴致高涨，又排了一局，趁着等待时间，主动地同对方闲聊起来。 【橡子树：你前段时间为什么不上线？】 【木龙sol：……】 【橡子树：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木龙sol：不是。】 【木龙sol：怕你笑我。】 【橡子树：？】 木龙sol陷入了沉默。 第92章 双面间谍 什么叫“以为自己失恋”？ 在他疑惑的同时，木龙sol轻声笑了一下，又说道：“你没有讨厌我，真是太好了。” 白栎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恍然大悟。 既然提到失恋，那他应该是向白樱表白，然后被拒绝了吧？可前面偏偏又带了“以为”两个字，难道是他误会白樱拒绝了他，其实没有？ 原本瘫坐在床上的白栎瞬间蹦了起来。 之后那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还好你不讨厌我这个妹夫”？ 不，他确实不讨厌木龙sol这个人，但讨厌一切妹夫。以白樱现在的年纪，他根本就不该有一个成年的妹夫。 他因为过度诧异一时间没有回话，木龙sol又说道：“你上次说，觉得我的声音很耳熟。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吗？” 确实是很耳熟，可白栎现在根本没有闲心去思考这些。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话题和木龙sol本人聊是没有意义的。 能说什么呢？“拿着这些钱立刻离开我妹妹”吗？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白樱正在人生中的关键阶段，不应该被打扰？ 他都能找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未成年女生谈恋爱了，能有这么高的觉悟才怪！ 不行，得去和白樱沟通一下才行。 白栎飞速下床正低头穿鞋，却听木龙sol又说道：“为什么不说话？是……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心思已经彻底飘远的白栎呆呆地问。 “没有吗？”木龙sol很惊讶的样子，“完全听不出来？” “这不重要，”白栎穿好了拖鞋，“我必须要跟你强调的是，我是不能接受的，如果你真的喜欢——” “我确实喜欢，”木龙sol打断了他，“但我不是立刻就需要回应，我可以等的。” “……欸？”已经走到门口的白栎停下了脚步。 “我不急，我很有耐心，可以慢慢等，”木龙sol继续说道，“我是认真的。只要你不讨厌我，愿意继续跟我相处，我就满足了。” 白栎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白樱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答应这小子。可听着他的深情话语，白栎却产生了与担忧白樱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揪心感。 所谓的“是认真的”，究竟有多认真？ “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像这样一起组队吗？”木龙sol问。 白栎没法儿拒绝。他想，这大概是因为木龙sol这样完美的队友实在太过难得，所以心中才会如此不舍。 “我……我对你本人是没有反感的，”他别别扭扭地说道，“作为双排队友的话，算是……算是比较欣赏的吧。” “嗯，那就好，”木龙sol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那我们接下来继续——” 他还没说完，新的一局游戏开始了。 “走吧，”他对白栎说，“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 白栎心头一团乱麻，揪在一块儿，理不清头绪，慌张又烦乱。 他嘴硬道：“我是慈悲，是我保护你。” “好，”木龙sol笑道，“那就拜托你啦。” 第二天中午，照例来找白栎一同吃午饭的慕容徵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拘束。 “怎么了，”白栎很关心他，“今天的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很好吃，”慕容徵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问道，“白老师你才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有心事？” 白栎想起了昨天和木龙sol的对话，那股烦躁感瞬间又涌了上来。 见他蹙着眉头不吭声，慕容徵没有追问，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好一会儿后，白栎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筷子后宣布：“我要戒游戏。” “啊？”慕容徵不知为何吓了一大跳，“为什么？” 因为那快要成为自己的心魔了，想到就心烦意乱。 木龙sol让他感到非常非常难受，可与此同时，他又舍不得拒绝木龙sol的邀请。 干脆不玩游戏，会不会是一个解决办法呢？ 但木龙sol好像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专属慈悲，就这么丢下他让他空欢喜一场，会不会太残忍了？ 不对不对，这可是打白樱主意的大恶人，根本没必要在乎他的感受。 可是，除了这一点外，木龙sol本人确实还有几分讨人喜欢。 他不仅游戏技术出众，性格也很不错，温柔又耐心，很会照顾人。 自己一定是非常想要和他成为最纯粹的朋友，才会那么纠结难受吧？ “那个……白老师？”慕容徵很担忧的样子，“你还好吗？” “你是怎么做到一下子戒掉游戏的？”白栎问。 慕容徵不安极了：“是游戏里的认识的人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白栎用力抿了会儿嘴唇，然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人，我想到他就觉得很……很难受。” 慕容徵脸色煞白：“……哪种难受？应该不是厌恶吧？” 白栎把手按在了心口上。 这个位置仿佛揪成了一团，情绪一下子沉得很低，甚至有点儿想哭。 “……不是讨厌，我不讨厌他，”他喃喃道，“总之就是很奇怪，想到他心口紧紧的，喘不过气。” 慕容听过后徵蹙着眉，双手交握在一块儿缓慢搓动，表情逐渐透出几分凝重。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也许是因为——咳、咳咳！” 他一脸郑重其事，说到一半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白栎总算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关心道：“你还好吧？” 慕容徵脸涨得更红，表情却愈发严肃。 白栎不由得被他感染，挺直了背脊：“……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也许是因为，你很在意他？”慕容徵小心翼翼地说道。 白栎愣了愣：“欸？” “白老师，你有谈过恋爱吗？”慕容徵问。 白栎犹豫了会儿，答得毫无自信：“有的吧？” “吧？”慕容徵重复了一遍这个明显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词。 “小学的时候，”白栎摸了摸鼻子，“持续了半个多月。” 慕容徵舒了口气，大手一挥：“那不算的。” 白栎不满地“呿”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对那个人产生的是那个那个……”慕容徵开始结巴，连耳朵都红了，“恋、恋爱情绪。” 白栎呆滞了半秒，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脸惊诧，半晌后嘴唇带着颤说道：“你有没有逻辑啊？” “我随便说说，”慕容徵扭着头不看他，“你就当参考一下呗。” “……”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了。英语组长走了进来，见到他俩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 “怎么啦，一个个的脸红脖子粗的，你们吵架了吗？”她十分担忧，“都冷静一点！” “没有没有，”慕容徵赶忙否认，“是……是天太热了！” 英语组长看了一眼空调。室温还不到二十六度，她明显不太信。 “我吃完了，先回办公室了，”慕容徵低头快速收拾，“拜！” 他说完拔腿就溜。 白栎看着他离去后敞开的办公室大门，心想，这个拙劣的借口似乎以前也听他说过。 是什么时候呢？ 白栎脑子乱乱的，一时间想不起来。 嘴上嚷嚷着要戒游戏，可每天晚上回到房间，白栎的身体总是很诚实地戳开客户端，登录账号，加入木龙sol的小队。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使用慈悲，然后和木龙sol绑定。 偶尔也会玩一下之前练过的元素法师作为调剂。 战局有输有赢，大多数时候总是快乐的。偶尔遇到一些不文明玩家，白栎也已经学会了无视举报大法，不会被挑动情绪，更不会去打嘴仗。 能动摇他情绪的，只有时不时回想起的慕容徵的那一句“恋爱情绪”。 白栎在心中暗骂荒谬，可与此同时又很难不意识过度，连带着看木龙sol每一局所选用的英雄都多了几分潇洒和可爱。 木龙sol擅长几乎所有位置，无论白栎想玩什么，他都可以配合。 累积了足够多的游戏经验后，白栎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更偏爱使用辅助的。 “我感觉你这个人没什么杀心，”木龙sol在排队的间隙笑着同他分析，“比起攻击，更喜欢帮助别人的感觉。我一直觉得就算是辅助玩家，会选慈悲的都是性格特别温柔的人。” “我玩慈悲是因为之前搜索新手推荐辅助里这个票数最高。”白栎说。 “那你现在也试过不少了，感觉怎么样？”木龙sol问。 “唔……”白栎想了想，“如果你希望我换一个，我也可以换。” “没事，就用你最顺手的。”木龙sol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语中的笑意变得更明显，“说起来，你们这对兄妹也挺有意思的。你妹妹杀心特别重，本命英雄全是高伤害型的，一solo就上头。” 听他提起白樱，白栎心中那种不适感顿时又冒了出来。 这不就是单纯的不希望他和自己的宝贝妹妹扯上关系吗？什么恋爱情绪，慕容徵真离谱。 木龙sol继续说道：“我跟她一起排的时候她总逼着我选辅助。” 白栎迫切地想要切换话题，听着他温和又磁性的声线，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脑袋上亮起灯泡：“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木龙sol问。 “你的声音！怪不得我觉得熟悉，”白栎说，“你的声音和我一个同事好像啊！” 刚才正好想起了慕容徵，让他瞬间对上了号。 木龙sol陷入了沉默。 第93章 sol 白栎毫不犹豫地答道：“是个大帅哥哦！” “这、这样啊……”木龙sol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听过一种说法，人的发声和长相是有一定关联的，这世界上有人只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大致长相，”白栎说，“所以，你应该也长得挺帅的吧？” “呵呵，一般般吧。”木龙sol羞答答的。 白栎心口忽然冒了个泡泡，有些刻意地问道：“可以看看照片吗？” “我不爱拍照，手边没有，下次有机会发你。”木龙sol说。 他都这么说了，以白栎的性格，虽感失落却也不会再去勉强。 “除了是个帅哥，别的方面呢？”木龙sol继续问道，“你跟他关系好吗？” “很好啊，”白栎笑道，“我们每天一起吃午饭呢！”说到这儿，他不禁又懊恼起来，“明明最近每天都听你们说话，我居然之前一直没发现！” 木龙sol笑道：“你妹妹跟我说，你这个人特别迟钝。” “……” 白栎的好心情瞬间蒸发。 木龙sol毫无所觉，又说道：“钝感力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得少，活得轻松。” “你这话好像在说我没脑子。”白栎不满。 “怎么会，你那么聪明，”木龙sol说，“一般不怎么接触游戏的人刚开始玩根本不可能进步那么快。” “……你教得好嘛。”白栎说。 他说完莫名扭捏，很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后立刻改变了话题，“对了，我那个同事也玩这个游戏的！” “是吗？”木龙sol说。 “不过最近好像没在玩了，”白栎说，“也不肯加我好友。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应该是嫌我太菜了吧。” “怎么会，你不菜啊，”木龙sol说，“人家不可能这么想的。”他说着，又问道，“除了长相，这个人别的方面怎么样？” 好奇心那么重，是因为自己说了他们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吗？ 游戏一直显示“排队中”，闲着也是闲着，白栎不介意同他多聊一会儿。 “都很好啊，很开朗也很有趣，非常好相处，”白栎说，“我入职一年多，他算是我交上的第一个朋友，跟我很投缘。哦对了，他还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我听你妹妹提过，她说你手艺很好。”木龙sol说。 白栎顿时烦躁，脱口而出：“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她？” “欸？”木龙sol不明所以。 就在此时，界面跳转，对局开始了。 白栎这一把为了转换心情，选择了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的近战英雄。木龙sol则选了辅助，开局后一直紧跟在他身后。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木龙sol问。 “……她最近在努力念书，你别总是找她说话影响她。”白栎别别扭扭地嘟囔。 “她找我问题目，顺便闲聊几句罢了。”木龙sol解释道。 白栎想起来了，白樱提起过，说木龙sol很擅长化学。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木龙sol和慕容徵相似的不只是声音，慕容徵可是化学老师。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不等他细想，战斗已经打开。白栎的近战玩得一塌糊涂，被对面的法师溜着耍，要不是有木龙sol奶着，分分钟暴毙。 可饶是二对一，也没太大优势。 他根本打不到人，木龙sol又没有爆发性攻击技能，打在人家身上不痛不痒。 三个人在地图上拉扯了一阵，对面的救兵赶来，白栎被当场结果。 “我好菜！”他捧着手机懊恼地大喊，“这个怎么这么难呀！” 回到营地没一会儿，木龙sol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没关系，”木龙sol说，“刚开始用不熟练是这样的，你现在遇到的对手可都是老手了，没那么好对付的。” “……不敢出门了。”白栎说。 “要挂机吗？”木龙sol问。 白栎犹豫了会儿：“不好吧……但出去送人头也不好……要不你别跟着我了，你去找找别人。” “只是休闲局，输就输了，”木龙sol说，“乱玩也没关系的，你开心就好。” 白栎心想，其他三位队友听到这话，恐怕会气死。 但自己不是其他队友，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不行，我还是要认真地玩，”白栎说，“菜也不是我故意的。出发！” 木龙sol十分配合：“冲！” 白栎操作着人物，心想，这或许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情绪价值吧？ 和木龙sol待在一块儿，只要不提到白樱，他总是很高兴的。 可这终归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木龙sol太在意她了。 其实仔细想想，若忽略两人的年龄差，若木龙sol愿意耐心等待，未必不是白樱的良配。 细心体贴会照顾人还会哄人开心的温柔男生在这世界上可不多见。 等白樱进了大学，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吧？ 道理是这样的，可白栎却还是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这样的假设。 慕容徵的话语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慕容徵说，他对木龙sol这版纠结的心情，是恋爱情绪。 ……难道是真的？ 白栎对这英雄本就不熟悉，又胡思乱想魂不守舍，玩得一塌糊涂，饶是有木龙sol护着依旧连连送出人头。 队友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白栎郁闷地打字。 【橡子树：对不起，我确实玩得不好，拖累大家了，实在抱歉。】 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诚恳的菜逼，方才还怒不可遏的队友顿时变得无措，沉默了一阵后甚至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队伍气氛莫名变得十分和谐，只可惜，实力不济，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 一局结束，居然收到了队友发来的好友申请。 白栎通过后，对方很快发来私聊，表示自己方才有点儿太冲动了，没有恶意，看了他的生涯发现是辅助玩家，要不要组队一起。 白栎告诉他自己已经有队友双排，对方很自然地问道：“是你的男朋友吗？” 原来又是一个默认他是女孩子的。 白栎解释了一下，本以为对方在知道他是男生后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默默消失，不料此人依旧很积极，表示既然如此那更好了，三个男生组排就不用担心有电灯泡，皆大欢喜，自己就喜欢他这样心态好素质也好的队友。 白栎犹豫了会儿，在队伍语音里问木龙sol：“刚才那个人加我好友了，说想跟我们一起排。” “他肯定以为你是女生吧？”木龙sol说。 “嗯，不过我已经解释了，他还是想来，我可以拉他吗？”白栎问。 木龙sol迟疑了会儿，说道：“我这个人满怕生的。” “啊？”白栎感到不可思议，“你？怕生？” “嗯，还是算了吧，”木龙sol说，“感觉和你两个人更自在一点。” 白栎心想，当初刚相识时，木龙sol可一点都看不出认生的样子。明明自己表现得很冷淡，他还上赶着追在后面热情指导。 再之前，他跟白樱也是认识第一天就加上了好友。 白栎很快意识到，这没有可比性。白樱毕竟是可爱的女孩子。会追着自己指导，也是借了白樱的光。 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就算木龙sol不主动提，他也会反复的想起这些，闷闷不乐。 白栎忽然很不甘心：“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热情？” 他想听木龙sol自己说出答案，就算是糊弄也好。 木龙sol嘴总是很甜的，大多数时候都能让他开心起来。 “因为……我也说不上来，”木龙sol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妹妹跟我提过不少你的事。” 好吧，又是白樱。 “她夸了你很多，在她口中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木龙sol继续说道，“很温柔很耐心，做得一手好菜，虽然有点儿迟钝，但心地特别善良。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对你……对你很有好感了。” 白栎害羞了。 “……她没说我特别啰嗦吗？”他说。 木龙sol笑道：“你关心她，她都懂的。” 真是没有白疼这丫头。 “本来不想再特地提的，”木龙sol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很喜欢你，你知道的啊。” 白栎心想，不，我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 原来木龙sol会乐意和他相处，并不只是为了讨好白樱。他们确实可以成为朋友。 刚加上的那位好友等了半天得不到回复，催促起来。白栎这才想起，报着歉意拒绝了他的组队提议。 然后对方说出了一句很炸裂的话：你俩不会是一对吧？ 白栎立刻回复：不是！！！ “我再排一局咯？”木龙sol说。 “哦。”白栎应了一声，接着怀着古怪的期待突兀地提到，“你答应过我要给我看照片的，别忘了啊。” “……你就当我跟你那个同事长得差不多好了。”木龙sol说。 “那也太完美了吧！”白栎说。 木龙sol呆了呆：“你觉得他很完美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木龙sol若能长那样，实在是无可挑剔了。 “你真名叫什么？”白栎突兀的问道。 “怎么了？”木龙sol不太想说的样子。 “我那个同事连名字都很帅气，像爱情小说男主角，”白栎随口说道，“他姓慕容，叫慕容徵。” “哦……” “徵是音律的那个徵，就是宫商角徵羽里对应的那个……”他说着切换界面点开了浏览器，搜索了起来，得到解答后继续说道，“对应的是第五个音，也就是……”他在心中默默数了一下，“是sol！” 第94章 你们还要鸡同鸭讲多久啊 无数线索从白栎大脑中缓缓浮现。 不只是声音相似。 慕容徵的笑容让他看起来阳光又开朗，而木龙sol因为经常讲解游戏而显得温柔又耐心。 去掉这些因为接触方式不同而造成的主观差异，其实他们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温柔友善且热情，有幽默感，很会体谅人，相处起来一点儿也不累。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擅长化学科目。 对一些普通话不太标准的人而言，慕容和木龙听起来挺相似的。 过去白栎一直默认木龙sol里的sol是他的英文名或者更中二一点代表太阳神，但其实还可以有另一种解读方式。 若真是那样，慕容徵总是主动找他讨论游戏却又不愿意添加他的好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长久的沉默后，白栎开口：“……你名字里的sol，是什么意思？” 木龙sol居然笑了，语气显得十分无奈：“你怎么还问呢，都那么明显了。” “……” “白栎，”对方说，“就是我呀，慕容徵。” “……啊。”白栎愣愣地应了一声。 他的脑袋瓜好像一下子变空了，方才那么多的思考“嗖”一下全蒸发掉了，只留下一些无法运转的惰性气体，死气沉沉的。 他甚至没有产生任何情绪，捧着手机发着呆，除了眨巴眼睛外没有任何动作。 “白老师？”慕容徵因为得不到回应而不安起来，“怎么不说话？” 白栎猛地一个机灵，非常夸张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不早说！”他音量翻了好几倍，“你居然、居然……” “……你的反射弧真的好长。”慕容徵说。 “是因为我太笨了吗？”白栎问，“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迟钝，所以才没发现，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当然不是，”慕容徵赶忙否认，“我……我没有主动承认，是我不好，对不起。” 慕容徵态度积极语气诚恳，白栎多年来养成的礼貌让他差点儿下意识就回一句“没关系”。 可当白栎回想起两人之间种种对话，觉得那并不是“没关系”的事。 “你还套我话！”白栎有点儿恼，“不止一次了！你刚才也是！” 慕容徵心虚，声音小小的：“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看待我，我很在乎你的想法。” “你还胡说八道了，”白栎指出，“你说我对你是恋爱情绪！” “……” 白栎脸红得厉害，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什么居心啊？” 慕容徵尴尬极了：“这还用问吗……” “什么意思？”白栎问。 他的语调带上了一点儿凶巴巴，慕容徵十分识相，光速再次认错。 “对不起，我不老实，我错了。你忘了那些吧，我都是乱说的。” 白栎心想，我差点儿就当真了呢。 “但也不是全都是乱说的，”慕容徵又说，“上次说的喜欢，是真的。” 思维不畅的白栎回忆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与自己所相关的所有一切他都是在开玩笑，只有喜欢白樱是认真的？ 白栎好不容易才重新激活的大脑又空了。 但这一回，他是有情绪的。 突如其来的压抑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栎深呼吸，试图缓解，可效果并不好，鼻子一阵发酸。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他说。 慕容徵没吭声。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白栎又问。 慕容徵想了会儿，答道：“没有了。”然后他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你呢？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离我妹远点。 但白樱已经拒绝他了，他也承诺过会耐心等待，这泄愤般的话语好像没什么必要。 白栎思考了许久，问道：“明天的午餐的配菜是小排骨汤和蒸茄子，配蘸酱汁。你要辣吗？” “啊？”慕容徵没跟上他的思路，“我……都行？” “那我放一点吧。”白栎说。 又安静了会儿，耳机里传来了慕容徵无奈的笑声：“你这个人，实在是……” “我现在很烦，你别笑了。”白栎说。 “呃，哦。”慕容徵拘谨，“如果你想静一静的话，那我先下了？” “啊？”白栎很惊讶，“你不玩了吗？” 时间还早，远没有到他们平日里下线的点。 慕容徵比他更惊讶：“你还想打？” “打一局吧？”白栎说，“如果方便的话。” 他迫切地需要沉迷一些什么，好缓一缓心情，以掩耳盗铃。 慕容徵没吭声，默默选择了进入队列。 两人不再对话，安静地等待。 过了大约两分多钟，依旧没能进入战斗，慕容徵忽然开口。 “我知道你不想听，过了今晚我也不会再提了，”他说得艰涩，语调却十分认真，“我是认真的，我不想放弃，我做不到。” 不等白栎反应，屏幕上画面跳转，耳机里传来了“准备出击”的语音提示。 战斗开始了。 白栎浑浑噩噩，操作着最擅长的英雄慈悲走出了根据地。 稀里糊涂地往前跑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居然跟在了一个陌生人后头。 木龙sol离他不远也不近，小地图上的点一动不动。 “我走错路了。”白栎喃喃。 “没关系，”慕容徵说，“就这样吧。” 第二天，一贯睡眠质量良好的白栎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上班的。 上午的两堂课，他都状态不佳。第二堂课时，在让同学自主对话后，他站在讲台边神游天外，直到过了整整十分钟被疑惑为何还不进入下一环节的同学提醒才回过神来。 他们这一行非常在乎用户反馈，每一堂课都有全程录像。上课走神若被投诉，一旦查实，处罚非常严厉。 白栎惴惴不安，连忙赔笑脸。 终于熬到下课，午休时间，准时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慕容老师也同样顶着一张憔悴的脸。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拿这个当话题。 慕容徵努力挤出与平日别无二致的笑容，问道：“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小排骨汤和蒸茄子”白栎说，“昨天打游戏的时候告诉你了。” “……哦，对，”慕容徵尴尬地低着头笑了两声，在他面前坐下，“看我这脑子。” “盒子不够大，汤有点少，给你多放了点小排骨，还有萝卜，”白栎把慕容徵的饭盒推到他跟前，“酱汁在这里，切了小米椒，放多少你自己看。” “谢谢，”慕容徵说，“看起来很清爽嘛！” 白栎没接话，只盯着他的脸看。 慕容徵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没有留意到的样子，打开饭盒后视线死死地盯着食物，一点不敢抬头。 “你什么时候发现橡子树就是我的？”白栎突兀地问道。 才刚扒了一口米饭的慕容徵差点儿呛到。 “我昨晚想了好久，”白栎继续问道，“是声音吗？” 慕容徵喝了口汤，缓了过来，摇头道：“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的妹妹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白栎恍然大悟。 当初他在白樱房门外，似乎有听白樱提到过这一茬。 这丫头也真是，怎么会想到给刚认识的网友发送自己哥哥的照片呢？一个敢给，另一个居然还真的要看。 “你那时候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白栎问。 “只是看过照片，虽然相似，但也不敢确定，”慕容徵说，“毕竟你本人和照片里的穿搭风格差异还蛮大的。” 白栎咂舌。 白樱给他的应该是自己的日常照片。他平日里的穿得十分简约，偏爱素色和休闲风格，不像在学校时，看着像个小丑。 “后来虽然确认了，但……一来是找不到机会，怕突兀，二来是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慕容徵很难为情，“我本来是打算再熟悉一点以后告诉你的，但是后来发现你好像对游戏里的我有点儿嫌弃，就不敢说了。”他说着又强调，“我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任何隐瞒。” “……也不是嫌弃。”白栎说。 “跟我一起玩是很开心的，对吗？”慕容徵问。 白栎迟疑了会儿，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是可以这样相处吗？”慕容徵认真又期待地看向他，“我不会再说你不想听的话了，我发誓。” 白栎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暗暗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喜欢白樱。 昨晚之前，那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十七和二十三，听起来不那么合适。但如果是二十和二十六，又好像没什么不合理的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木龙sol”不仅性格好，长得也很出众，拥有体面的工作也不错的收入，在现实生活中品行良好。 相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人，慕容徵都是一个更优的选项。 若只是单纯不希望白樱恋爱，自己不至于感到如此压抑。 “……你说，我对你是恋爱情绪。”白栎说。 “不是！”慕容徵一下红了脸，“你……你就饶了我吧……” “哦，”白栎低下头，用筷子戳着餐盒中的米饭，“那不说了。” 明明那句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慕容徵不想承认了。 所以白栎也不想承认了。 第95章 是恋爱情绪 当天下午，白栎原本有一堂一对一的小班课。 临上课不到二十分钟时他接到通知，家长突然请假，说孩子生病，来不了了。 通常来说，这种情况挺麻烦的。 已经占用了排课时间，当天临时请假理论上属于学生自愿放弃，是要算进正常课时的。 但学校最近为了抓紧生源，推出了很多新规定。销售部门为应对此类情况准备了一套话术，会告诉对方“按规定不可以但考虑到您是优质会员所以我努力向领导争取了一下，可以安排一次临时改期”，力求让家长感到物超所值，未来多多买课。 这不仅需要考验演技，还得白白赔上一节课，讲师们都深恶痛绝，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白栎原本也不喜欢，此刻却感到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后，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状态一塌糊涂，本就不适合上课。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已经进了家门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稀里糊涂的，回家的路上居然忘记买菜。 冰箱里还冻着一些肉，但没有现成的新鲜蔬菜。 犹豫了会儿，白栎放弃了再次出门的想法，决定偷个懒，在网上买一点儿。 换过了鞋，他没精打采地嘟囔了一句：“我回来了。” 隔着走道，隐约能听见白樱说话的声音。但那显然不是在回应他，更像是在同人讲电话。 这不是他平日里到家的时间，他方才打招呼的声音又不够响亮，白樱压根没听见。 白栎默默往里走，正要再喊上一句，忽然听见白樱“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呀，要是见了面，你也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 她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娇嗔，温柔又甜美，与平日大相径庭，让白栎瞬间愣住了。 “我不管，你说了，”白樱又笑着说道，“我会记仇的哦！” 她在跟谁讲话？白栎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到了白樱的房门口。 白樱没有关门，隐约能看见她两条腿搁在书桌上，姿态豪放，可语调却是娇滴滴的：“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不温柔了？” 也不知对面究竟说了什么，她“嗯”了几声后很快又笑了起来，然后轻声说道：“嗯，我也挺期待的。……什么呀，谁期待开学了，我是说，期待看到你啊！” 白栎顿时高度警觉。 饶是缺乏恋爱经验，他也能从白樱的话语中捕捉到那浓浓的甜蜜气息。 不安之际，白樱的话语给他打出一句暴击。 “你不可以和别的女生说这种话，知不知道？” 白栎按捺不住，往前一步走了进去：“你在跟谁说话？” 白樱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来，“哇哇”叫着双手挥舞，好不容易才恢复平衡。 慌张地放下了腿，她站起身来，一脸无措：“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跟谁讲电话？”白栎忧心忡忡，盯着她的手机，“是男生吗？” “……没什么，”白樱冲着那一头小声说道，“我突然哥回来了，先挂了。” 她说完飞速切断了通话，把手机丢在了床上，扭着头不看白栎。 “你谈恋爱了？”白栎问，“……和谁？” “我没有，”白樱伸手推他，想把他赶出房间，“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我怎么可能不管，”白栎犟着不动，“我是你哥。” 他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力量远胜白樱。白樱见请不动他，无奈地回到了座位边，一屁股坐下的同时嘀咕道：“烦死了。” “你都高三了，你明天就要去学校了，”白栎苦口婆心，“现在根本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高三怎么了？”白樱反问，“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不影响，”白栎说，“谈恋爱肯定会分散你的精力，如果吵架了心情不好，你还有心情念书吗？” “为什么要以吵架为前提去假设呢？”白樱有点儿生气了，“我最近每天都在刷题，游戏都不怎么碰了，还不够努力吗？我进步很快啊！” “所以才应该保持住，尽量避免受到影响。”白栎说。 “如果是好的影响呢？”白樱说着眼眶一红，有点儿想哭了，“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我，也不在乎我的想法！” 白栎一愣。 白樱说着愈发委屈，眼眶里涌出泪水：“而且都说了没有谈恋爱，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说好了高考之前只做朋友的。我们只是……只是……” 白栎哪见得她掉眼泪，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你别哭啊，我……是我不对，我太急了，你先别哭，”他赶紧从桌上抽了一张面纸，“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白樱用纸巾擦了擦，吸着鼻子继续说道：“他没有影响我，还一直鼓励我。因为他我才会想要拼一把的。我们商量好了的，等高考结束再考虑别的，平时讲电话也不可以超过半个小时。我没有那么不懂事，我只是……” 白栎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的话和慕容徵的完全对应了。 慕容徵说过，他愿意等。 这个男人确实是靠谱的。明明同白樱是两情相悦，但依旧坚守着底线，不仅没有更进一步，还鼓励白樱争取进步。 怪不得一贯散漫的白樱会突然转性，开始认真念书。 把妹妹托付给这样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白栎长长地叹了口气，蹲下了身。 他抬手捋过白樱略有些散乱的刘海，问道：“你很喜欢他？” 白樱眼眶还湿着，脸微微泛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白栎艰难地说道，“哥哥相信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也……也相信你的眼光。”他说着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不起。” 白樱一脸惊喜，眼眶湿得更厉害了。 她拉住了白栎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哥，你……”她慌慌张张地把攥在手中的纸巾往白栎脸上按，“你怎么也……” 白栎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面颊，愣了会儿，之后尴尬地笑了两声：“哎呀，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来，又抽了一张纸巾，低头擦拭。 “哥，你……你不用那么担心，真的，”白樱很紧张，“你相信我！” 白栎点头：“嗯。” 可眼泪却还是不断地向外涌。 她的妹妹比他想象中更懂事，有分寸，她所心仪的无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对象。 可白栎却无法发自真心地纯粹地祝福。 一直以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解答，进而决堤。 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因为失恋了啊。 “我不打扰你了，”白栎为自己感到羞耻，转过身去，试图逃离，“你继续做自己的事吧。” 他正要走，却被白樱拉住了。 白樱明显是不放心他，以为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重话，试图补救：“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说这些，只是……只是没找到机会。” “怕我啰嗦对吧。”白栎勉强挤出笑容，“这也难怪。”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你绝对可以放心的，”白樱很认真地向他承诺，“如果你希望的话，我都可以告诉你的！我不瞒你！” 白栎却不那么想听。 他不愿意自己对着最珍爱的妹妹产生丑陋的情绪。 “下次吧，等气氛更合适的时候，”白栎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先去做饭了。” 他走出房间时依旧面带微笑，可待合拢了房门，眼泪却更汹涌地往外涌。 回到房间后，白栎仰躺在了床上，回忆这段时间来的种种，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自己这样的大笨蛋呢，连喜欢上人家了都不知道，太糊涂了。 他不过是希望慕容徵只在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惜，他的一厢情愿，又怎么比得过人家的两情相悦。 白栎拿起枕头捂住脸，安静地哭了会儿，坐起身来，擦干眼泪，拿起手机。 他是一个迟钝的暗恋者，一个可悲的失恋者，但他同时也是白樱的哥哥。 无论如何伤心，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点开和慕容徵的对话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输入。 ——你和白樱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们谈一谈吧。 他相信白樱方才的话都是认真的，可她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并不成熟的小姑娘，又天生性子倔，逆反心理强。 有些事叮嘱她本人，只会起到反效果。 白栎是相信慕容徵为人的，只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出来，才好让他心中有所顾忌，不至于冲动犯错。 半分钟后，慕容徵回复了。 内容完全在白栎的意料之外。 ——？？？ 第96章 我喜欢你 难道是想要装傻吗？ 未免太没有担当了。 作为一个哥哥，白栎对妹夫的评判标准极为严苛，这无疑是一项非常扣分的行为。 文字交流终归不太方便，他干脆拨打了慕容徵的电话。 铃声才响了一下便被接起了。还不等他开口，慕容徵便问道：“你说的白樱，是你妹妹吗？” 白栎一愣：“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慕容徵挺尴尬的：“我给她的备注是那个，呃……母蟑螂。” “……” “白樱啊，还挺好听呢！”慕容徵感叹，“真名那么好听，网名倒是挺……呵呵。” 白栎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这个木龙卑鄙小松鼠。 “重点不是这个，”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严肃又正经，“关于你和她的事，我需要跟你好好地谈一谈。” “什么事啊？”慕容徵问。 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疑惑，若是故意糊弄，未免演技太过精湛。 白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简单描述。 这两个人互相喜欢，应该也表露过心意，但约定了暂时只作为朋友相处，待高考结束后很有可能会立刻更进一步。 琢磨了半天，白栎心中一亮：“你和她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啥？！”慕容徵大惊，“等等？” “她已经告诉我了。”白栎说。 慕容徵懵了会儿：“你确定？你确定她这么说了？为什么？啊？” 这种时候再装傻实在没有意义，慕容徵的语气听着也不像是表演。 白栎不禁疑惑：“不是吗？” “我怎么不知道？”慕容徵说，“有这种事，我不该不知道吧？可我确实不知道啊？！” “……”白栎皱眉，“会不会是……你们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 “不可能，”慕容徵说，“我觉得是你们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 “……” 白栎开始回忆方才的对话经过。 “她是怎么和你说的？”慕容徵问。 “她说，她很喜欢你，但约好了在高考以前只做朋友，还说你一直鼓励她——” 白栎才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等一下，她提到我的名字了吗？她说那个人是我了吗？”慕容徵问。 白栎继续回忆，一番搜索过后，发现好像确实没有。 她想说的，但被急于逃避的自己堵回去了。 “她说的这个人，难道不是他们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吗？”慕容徵说。 “啊？” 白栎的大脑又放空了。 “三班的学习委员，身高一米八一，小白脸，会弹钢琴，高一参加过田径队，成绩好但是游戏打得超菜。”慕容徵一口气说道，“姓方，高二期末成绩全年级排名第三。” “……啊？”白栎眨巴眼睛，“谁啊？” “蟑……啊不是，你妹妹小樱的心上人。”慕容徵说。 “不是你吗？”白栎还是没回过神。 “当然不是啊，为什么会是我？我们只是游戏搭子，”慕容徵哭笑不得，“她一直有喜欢的人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 “啊……你别跟她说我告诉你了，”慕容猛地想起了什么，“我答应她保密的。” 白栎总算清醒了些许，咂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开始不对味了。 “都是她告诉你的？……她怎么不跟我说，”白栎心酸，“我才是她哥呀……” 慕容徵反应迅速：“正是因为你是她重要的哥哥，所以和你说会比较不好意思嘛。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网友，随便树洞一下也不会有压力。” “是这样吗？”白栎说，“她肯定是怕我会唠叨会反对吧。” “但是她今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只是没说得太具体，”慕容徵说，“所以你才误会了。” 那是因为自己无意中偷听了她的电话，不得已。 白栎捧着手机，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心脏忽地抽了一下，接着高频率地跳动起来。 也就是说，白樱喜欢的不是慕容徵呀！他们没有恋爱约定，那自己方才那么多的眼泪，岂不是都白流了？ 白栎一下兴奋起来。 “你失恋了欸！”他高兴地说道。 “我……我这，”慕容徵对他的跳脱很不适应，显得极为无措，乃至破防，“我……有什么关系吗？这之间，有关联吗？” “你会难过吗？”白栎脸红得厉害，“我、我可以安慰你的！” 慕容徵不吭声。 “喂？”白栎很兴奋，催促起来，“你需要吗？可以吗？” “……你想怎么安慰？”慕容徵别别扭扭地问。 白栎思考了会：“陪你打会儿游戏吧！” “……” “怎么样？”白栎说，“请你吃饭也行。”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开了游戏开始组排。 战斗并不激烈，两人在地图上刷着小兵，闲聊起来。 “当初你看到她突然改名，没意识到什么吗？”慕容徵问。 “我只觉得挺好的，之前的名字太奇怪了，”白栎后知后觉：“改名和那个男孩子有关系？” “像她这么潇洒奔放的姑娘，突然改了个那么温柔的名字，怎么想都很奇怪。”慕容徵说。 “很搭啊，”白栎的思路跟他完全不在一条道上，“你没见过她的照片吧？她很漂亮的，之前那个才不配她呢。” 慕容徵笑了笑，没有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说道：“她突然换id，是为了和喜欢的男生双排。那个人跟她不同班，过去有过交集但不多。前阵子她的一个同学生日，那个男生也在，两人见面后聊了几句，人家知道她玩这个游戏，就提出想加她好友。她答应完赶紧就把名字给换了。” “这个男的听起来好轻浮啊！”白栎皱眉。 “怎么听出来的？”慕容徵不解，“没有吧。” “突然就加女孩子的好友。”白栎说。 慕容徵笑了起来：“人家后来告诉小樱，说也偷偷留意她很久了。他和过生日的那个同学根本不熟，因为知道她会去，才厚着脸皮硬蹭过去的。本来也不会玩游戏，为了她现学的。” “……既然留意很久了，那为什么要急着现在认识呢？”白栎蛮不讲理，“高考完再认识也不迟啊。”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那样对小樱来说可就来不及了，”慕容徵说，“要不是男孩子成绩好，小樱觉得两个人差距太大配不上，现在也不会那么努力。我听她提过一些两人相处的事，那男孩子是蛮有分寸的。” 白栎却还是别扭：“……无论如何，早恋总是不太好。” “白老师，我提醒你一下，”慕容徵说，“你小学就谈恋爱了。” “那不算的！”白栎说。 慕容徵只是笑，不说话。 “……你会羡慕吗？”白栎问。 白樱和他细说了那么多自己的恋爱故事，他默默听着，一定很心酸吧。 就像自己听他提起白樱时那样。 慕容徵没有反应，沉默不语。 不仅如此，他所操作的木龙sol也一动不动。 “啊，来人了！”白栎提醒了一句，默默往后退了些，同对手拉开距离。 可一贯反应迅速的慕容徵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愣愣站在原地，被击中后才迟钝地转过身去，回击还落空了。 一番仿佛系统严重延迟一般的操作后，木龙sol被送回了老家。 白栎无力回天，紧随其后。 在家中复活后，见木龙sol还站在复活位置一动不动，白栎问道：“你卡了吗？” “卡了，”慕容徵说，“我受不了了。” “……” 白栎心想，他果然很伤心呀。 想到自己不久前还在为他的失恋而暗自窃喜，白栎不禁一阵惭愧。 “你怎么问得出口呢？”慕容徵说。 白栎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不起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贱的？”方才还平静地同他谈笑的慕容徵却彻底失控了一般，“随便被怎么吊着都无所谓，都能乐呵呵继续追着你？你为什么总是可以用一副很单纯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这种特别残忍的话？” “……啊？” “对，我很羡慕，就算只是小朋友过家家我都会羡慕，”慕容徵继续说道，“我嫉妒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地步。你满意了吗？” “我……”白栎不知所措，“我不想你难过的呀。” 慕容徵仿佛脱力一般长吁了一口气。 紧接着，白栎的手机上出现了一行系统提示。 【您的好友 木龙sol 下线了】 游戏中的木龙sol被系统接管，自动向着战场奔去。 白栎呆滞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又或许与他无关，慕容徵只是压抑了太久，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情绪崩溃了。 他回想起不久前自己躺在床上捂着枕头落泪不止时的心情。慕容徵现在，是不是也是相似的感受呢？ 胸口又传来阵阵压抑不适。但白栎现在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名字了。 他在心疼。慕容徵难受，他便跟着想哭。 对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他也退出了游戏，然后点开了和慕容徵的对话窗，开始输入。 ——对不起，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你的难过我感同身受，我做不了什么，但想要安慰你的心是真诚的。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没回应。 第97章 恋爱笨蛋 过去，白栎从来不曾如此频繁地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慕容徵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他其实已经很困，只是因为过分心烦意乱才睡不着，并不怎么清醒。房间里没有开灯，视线朦朦胧胧。 这一切都有可能让他对眼前的文字产生错误的判断。 白栎呆滞了会儿，干脆坐起身来，打开了灯。 又在心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几句话默念了一遍，伴随着强烈的喜悦，他的胸口逐渐变得充盈鼓胀。 正当他抬起带着颤抖的手指，思考该如何回复，那些句子一条接一条地从屏幕上消失了，留下的是一整排“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系统提示。 白栎蒙了。 这是什么意思？慕容徵到底在做什么？ 片刻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条内容与刚才的话语毫不相干的新消息。 ——我手机坏了，才刚修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误触居然把你删了，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啊。 白栎目瞪口呆。 怎么这样！ 在感到疑惑和莫名其妙的同时，方才的欣喜飞快地变质扭曲，转化为了怒火。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戏耍。 白栎一贯随和，懒得追根究底，随遇而安。 但这一回，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同对面的人较真一下。 可是说什么才好呢？他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纠结好一会儿，大脑乱糟糟的始终组织不好语句。 就这么拖延了两分多钟，他干脆打开了电话簿，直接一个电话呼了过去。 不久前才给他发了大堆消息的慕容徵半晌没接。 直到白栎耐心渐失，那一肚子不满快要都酝酿成了酸楚，响铃提示音终于停下，耳畔传来了慕容徵略显不安的声音。 “……喂？”慕容徵不自然地顿了顿，“你怎么还没睡？” “你刚才说喜欢我，我看到了。”白栎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话语直接，但语调却并不强势，没什么底气。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我说，我看到你刚才发的消息了，”白栎重复，“你说喜欢我。” “啊，”慕容徵很尴尬的样子：“我睡不着、不对，我梦游了，梦游发的。” “什么意思？”白栎愈发难过，“不是认真的吗？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片刻后，慕容徵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哀号的声音。 “你真的好会折磨人，”他对白栎说，“你是梦魇魔吧？” 梦魇魔是游戏里的一位可选英雄，因为也是辅助，白栎略有些了解。他知道梦魇魔的大招名叫“操纵人心”，还有一个魅惑技能可以把地方的攻击转化成治疗，中招的人脑袋上会连连冒出爱心。 “我不会玩那个，”白栎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慈悲。” “……”慕容徵深吸了一口气，“那拜托你，对我大发慈悲，别再玩弄我的感情了，好不好？”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白栎也有点着急了，“我看到你发了，但是又撤回了。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对我很重要啊！” “其实你很爱听是不是？”慕容徵自嘲版笑了一声，“好，那好吧。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喜欢的要死。从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次见面每次说话都会变得更喜欢你。我——”他顿了顿，“你别让我感觉自己那么窝囊行不行？” 白栎逐渐睁大了眼睛。他试着抿住嘴唇，却抑制不住它们的轻颤。 “满意了吗？”慕容徵仿佛方才一下子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声音一下子轻了许多。 “哪、哪种喜欢啊？”白栎忐忑，“不是朋友的那种吧？你想跟我谈、谈谈……” “想。”慕容徵的回答简单直接，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 “真的可以吗？”白栎激动坏了，“那我们开始吧？” “……” 慕容徵不吭声，白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捧着手机傻傻地笑了一下。 “那个，你刚才本来是想说什么？”慕容徵试探着问道，“想跟我谈谈心吗？” “不是啊！”白栎着急了，“谈恋爱啊！” “……”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白栎如遭雷击，“你不想吗？” “……” “喂？”白栎不安。 “我在想，是不是我发完消息放下手机的一瞬间睡着了，”慕容徵喃喃，“现在在做梦。” 白栎心想，倒也没有没有这个可能。他试着在大腿上扭了一下，怪痛的。 “我是醒着的，”他问慕容徵，“你呢？” “白栎，你认真的吗？”慕容徵问，“为什么你会突然……” 光顾着兴奋的白栎被他提醒，这才意识到眼下的发展实在有些突兀了。 慕容徵不久前还在因为失恋伤心，怎么一下又对他表白，要跟他在一起了呢？他本就稀里糊涂的大脑愈发运转不畅了。 但有一件事，他虽然之前一直懵懵懂懂闹不明白，此刻却已是无比确信，可以立刻说出口。 “我喜欢你。”白栎说。 说完，见慕容徵不出声，他又补充道，“我之前是不是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但含义是不一样的。我对你的喜欢，是……是想要谈恋爱的那种。是知道你喜欢白樱，会很难受的那种。” “等等！”慕容徵忽然大声，“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啊。” “呵呵，”慕容徵傻笑了两声，“哦，呵呵。不过我是想问，你刚才提到你妹妹了？” “嗯，”白栎问，“是因为她心有所属，你才移情别恋，开始喜欢我吗？” “你在说什么吓人的话！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她？”慕容徵好像又精神起来了，“你到底在误会什么，一会儿说她喜欢我，一会儿说我喜欢她？” 在认识慕容徵以前，白栎从没有觉得自己特别笨。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大脑完全转不过弯来，整个云里雾里，不知所谓，感觉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打开游戏进入战斗的场景。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他不得不以自己唯一笃定的信息为基础展开思考：“可能是爱情让我变得愚蠢了，你让我糊里糊涂的。” “……” “喂？”白栎问，“你在听吗？” “在，我在！”慕容徵说，“你方才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也喜欢我？” “是啊，”白栎问，“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对吗？” “……对，”慕容徵清了清嗓子，又说一次，“对。”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通话一片寂静无声。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白栎问，“我没有经验，不太清楚。” “我们……呃……聊会儿天？”慕容徵同他一样无措。 “还有三分钟就一点了。”白栎提醒他。 “那早点休息？”慕容徵提议。 白栎握紧了手机：“……可是我有点舍不得挂。”说完，他又补充，“其实之前每次下线前，我都舍不得。想到要跟你道别就很难受，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 “所以你才会说，觉得跟我相处感觉很奇怪？” “我以为自己只是讨厌你缠着白樱。”白栎嘀咕。 “我没有！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找我聊天的！”慕容徵赶忙强调，“我对她热心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是这样吗？ 白栎打了个哈欠，思维变得愈发迟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汇不成具体的词句，脑子里蒙着一团雾气。 慕容徵应该是听见了他的哈欠声，轻笑了一声：“明天再聊吧？” “哦，”白栎闭着眼点头，“好的。” “那……晚安？” “等一下！”白栎猛地睁开了眼睛，“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慕容徵高度紧张：“什么？” “我今天又没有做晚饭，”白栎说，“我们明天没有午饭了。” 手机里传来慕容徵松了口气的声音。 “那出去吃吧？”他对白栎说。 “哦，好。没别的事了，晚安，”白栎说着，又笑着感叹，“我现在好开心啊。” 挂了电话后，白栎睡了，但没睡好。 当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慕容徵发来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从一开始就只喜欢你，只想追求你。我现在也 特别高兴。明天见。 白栎把手机贴在心口，后知后觉想起，方才电话里，慕容徵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从第一次在学校见面就喜欢自己。 白栎不明白误会是从何时产生的，但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 反正他们两情相悦，于是便皆大欢喜。 同样是睡眠不足，白栎的精神状态却比前一天好上不少。 早上来到办公室，他惊讶地发现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白老师早上好，请喝咖啡。 落款端正地写着“慕容徵”三个字，旁边还陪着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傻的笑脸符号。 白栎含着笑把便签夹进了书本，一抬头，惊讶地发现坐在斜对面的组长也捧着同样的咖啡杯。 不只组长，其他几位比他早到的同事，全都在喝咖啡。 “你桌上的咖啡是慕容送的，”组长察觉到他的视线，说道，“你记得谢谢他。” “他请我们全组喝呀？”白栎惊讶。 “是啊，小伙子真大方。”组长说着想到了什么，“你们昨天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啊？估计他是想跟你赔罪，又不好意思，让我们跟着沾光了。” 第98章 《离我妹远点》尾声 两人约在电梯口见面然后一起去上回那家快餐店吃午饭，但白栎有点儿亢奋，还没到时间便主动跑去了慕容徵的办公室。 快到门口，恰好见到慕容徵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在欣喜的同时，心底又涌出了许多的不好意思。白栎冲他笑了笑，低下头放慢了脚步。 走到彼此跟前，他们面对面默不作声。白栎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发现慕容徵正垂着视线看他。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一同笑了起来。 慕容徵同他一样难为情，一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打了一个电话？” “……是啊，”白栎不解，“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慕容徵摸了一下鼻子，“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他说完咧开嘴笑了一下，英俊的面庞透出几分傻气，“我们走吧？” “哦，”白栎点头，转身的同时问道，“你是不是怀疑那是在做梦？其实我也是。今天醒过来的时候认真回忆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像假的。” 慕容徵只是笑，不吭气。 两人肩并着肩，靠得有些过分近了，往前走了两步，手背不小心擦在了一块儿。 一瞬即逝的暖意过后，白栎只觉那一小片皮肤忽然变得凉飕飕的，还有点儿麻。 他偷偷往身侧瞄。 只打量到慕容徵的下巴，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白老师！” 白栎抬头看过去，见到的是刚才课上的学生和同学生一起的家长。 家长领着孩子快步走了上来，主动同白栎攀谈起来，询问自家小孩的学习状况。 白栎很有耐心，一一回应，告诉对方孩子很有悟性，态度也非常积极，给他上课时一件愉快的事。 家长听过后十分满意，笑着对白栎说道：“我家豆豆一直夸白老师教得好，很爱上你的课。我已经答应他了，如果这次开学英语能考到年级前十，就给他买和白老师的同款外套。到时候我来问你要链接哦！” “欸？”白栎眨巴了两下眼睛，迟疑着点头，“……好的。” 目送家长带着孩子远离，白栎眉头纠结。 一旁安静听着他们对话的慕容徵笑得直抖：“你的造型大法好像不起作用，还把人家小朋友的审美都扭曲了。” 白栎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草绿色修身短外套。 “看习惯了还是挺顺眼的。”慕容徵评价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说完害羞起来，扭头看向了走廊的另一侧。 “哦。”白栎干巴巴地答完，补了一句，“你也很帅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气氛一半甜蜜一半尴尬，古里古怪。 正要再往前走，又听见有人呼唤，这一回声音是从后方来的。 “慕容？你们要去吃饭吗？”谢老师快步走了过来，“打算去哪儿呀？” 今时不同往日，白栎自然不可能再主动提出邀约。 他牢牢闭着嘴巴不出声，瞄向一旁的慕容徵。 “我们……随便叫点外卖，”慕容徵胡说八道，“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联机打游戏。” “这样啊……”谢老师略显失望。 慕容徵对她笑一笑，接着赶紧揽住白栎的背，带着他快步走向电梯。 白栎一边走一边嘀咕：“我想到一件事。” “嗯？”慕容徵问。 他的手依旧毫无必要地搭在白栎的身上。 “我之前觉得你喜欢谢老师，”白栎说，“但你说你喜欢我，所以我搞错了？” 慕容徵震惊：“你怎么到处给我乱点鸳鸯谱？” “她之前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感觉对你很有意思，”白栎说，“然后你又一副对她特别紧张的样子，看到我跟她在一起就很激动……啊！”他瞬间醒悟，“因为我吗？是因为我才激动吗？” “……我以为你喜欢她。”慕容徵说。 白栎瞪圆了眼睛。片刻后，他释然地舒了口气：“不是我一个人在乱误会，太好了。” “……” 慕容徵呆滞了几秒，笑了起来。 “她有对象的是吧？那到底为什么要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呢？好奇怪。”白栎总算能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她想把我介绍给她妹妹，”慕容徵摇头，“我拒绝了以后，她又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想介绍给你。” 白栎一边回忆，一遍缓缓点头。 片刻后，他又问道：“你之前都没意识到我很喜欢你吗？” “我当面表白被你拒绝，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慕容徵怪委屈的。 “啊？”白栎又惊了。 “……就知道你没发现，慕容徵说，“感觉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 对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大楼。 见白栎一副认真回忆但明显一无所获的纳闷表情，他笑着叹了口气：“等坐下再慢慢说吧。” 白栎捧着汉堡，一脸惊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我要是知道你喜欢我，怎么可能说那些话？” 慕容徵同样表情凝重，喃喃自语：“……你最早拉着我双排，原来是因为讨厌我？” 两人陷入各自的纠结中，气氛诡异。 白栎有点儿纳闷。关于两人过去那些对话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很确定大多时候交流都十分顺畅，不像是有误解。 若以知道对方的心意为前提，自己的许多回应实在是太离谱了，慕容徵怎么会没发现呢？ 在他眼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慕容徵已经沉浸在忧伤中：“我还以为你对我也很有好感呢……” 白栎皱眉：“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为什么会沟通不畅了。” “为什么？”慕容徵抬头。 “因为我说话你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听。”白栎指出。 慕容徵眨巴了两下眼睛，虚弱地反驳：“还是有的……” “那你告诉我，我刚才在说什么？”白栎严肃，“然后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慕容徵愣了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白栎不解。 “白老师上课的时候遇到不专心的学生，都是这么处理的吗？”他问。 他说中了。 白老师一贯好脾气，有时候遇上特别没分寸的学生，也会沉下脸来警告一翻。 但通常，只要对方表现出一点认错的态度，他就会立刻软化，提醒一句“下次不可以了”，然后就此揭过。 但若学生想装傻，他也不会被轻易糊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白栎说。 “我当时也觉得你的一些话和举动很……很奇怪，”慕容徵抓了抓头发，“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性格恶劣的人，应该只是太单纯了，不是故意的。” “我在这方面没有那么机灵，但也不至于那么离谱，”白栎说着，胸口变得闷闷的，“你要是早点提出来，也不至于要难受那么久。”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慕容徵依旧是心情很愉快的样子，“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好吧。”白栎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吃起了汉堡。 慕容徵最后的结论他是赞同的。大家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不纠结了吧。 “你今天几点下课？”慕容徵问。 “已经下课了，”白栎说，“我今天下午休息。” “欸？！”慕容徵惊讶。 “我待会儿还有事，要送白樱去学校，”白栎解释道，“所以换了课。” 慕容徵想了一下：“那岂不是已经可以回去了？” “时间又不急，”白栎说，“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慕容徵笑了起来：“……哦。” “明天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白栎问。 “我想想啊……”慕容徵认真思考，然后答道，“之前看你带过茭白肉丝，很好吃的样子。” “好，”白栎在心中记下，“我待会儿去菜场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茭白。” 慕容徵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小樱是已经开学了？她之后多久回来一次？” “每周六下午回来，周日再去，”白栎说着心疼起来，“高三了嘛，多上半天课。” “也就是说，平时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啊？”慕容徵问。 白栎眨巴了两下眼睛：“是啊。” “哦。”慕容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白栎问。 “没什么啊，随便问问，”慕容徵说，“关心你。” “你是不是想来？”白栎问得直白。 慕容徵被猜中了心事，还故作矜持：“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的，”白栎说，“你可以来我家吃晚饭。” “……” 见他惊讶着不吭声，白栎疑惑：“不好吗？” 慕容徵立刻摇头，之后忽然有些不敢看他：“是有点太好了……” “来吧，”白栎笑道，“菜都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的，比第二天重复加热强多了。” “……今天？”慕容徵期待上了。 “今天不行，我刚才说啦，要送白樱去学校，”白栎说，“时间很赶，不方便。” “那明天？”慕容徵又问。 “你好急啊，”白栎感慨完点头道，“可以的。” 两人正聊着，白栎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白樱问他什么时候到家，自己需要准备的一部分行李不知道摆放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我得回去了。”白栎依依不舍的，“晚上再联系吧。” 慕容徵很爽快地站起身来：“我送你。” 第99章 番外.哥大不中留 白栎坐在副驾驶，皱着眉头看向马路对面。 白樱背着一个书包，两手空空，正站在人行道边和一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孩子说话。 对方左右手各拖着一个行李箱，看起来有些滑稽。右手的箱子是浅蓝色的，上面贴着一些游戏人物贴纸，看着十分熟悉。 “小樱在找你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慕容徵问道，“怎么，还想让他们多聊会儿？” 白栎把手按在了车门把手上，不满地嘀咕：“这还在校门口呢，拉拉扯扯的，真不像话。”他说完立刻瞪向慕容徵，“你笑什么？” 慕容徵掩饰般摸了摸鼻子：“没有啊。”他说着在白栎肩膀上拍了拍，“看不惯，那就赶紧让小樱上车吧。” 白栎下了车，隔着马路朝着白樱的方向挥手。 白樱很快注意到了他，从身旁的男生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 男孩子自然也看见了白栎，略显拘谨地笑了一下，模样怪老实的。 白栎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慕容徵也下了车，走向后备箱时感慨道：“看照片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小伙子气质和你有点儿像。” “啊？”白栎不这么认为，“他看起来很轻浮啊！” 慕容徵边笑边摇头，并不同他争辩。 两人对话间，白樱已经拖着箱子跑到了车边。 她第一次见到慕容徵，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你好，谢谢你今天开车过来接我。” “不客气，”慕容徵接过她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我只是来蹭饭的。” “那你不亏，”白樱笑道，“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白栎听着，方才对妹妹的那一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上了车，白栎还是坐在副驾驶，白樱独自坐在了后排。她和慕容徵是第一次见面，但完全不认生，主动同慕容徵搭起话来。 “你们学校是不是招老师有颜值标准呀？”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慕容徵，“怎么我见过的都那么帅？” “你见过几个？”慕容徵问。 “两个。”白樱说。 慕容徵笑了起来：“我们公司没有这个规定，但你哥喜欢和长得帅的人交朋友。” 白栎睁大眼睛。 白樱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也不谦虚一下！” “你哥也总是夸我，让我有点膨胀了。”慕容徵说。 “是吗？”白樱问道，“他怎么夸的？” 慕容徵有些刻意地看了白栎一眼。 在妹妹面前打情骂俏未免也太羞耻了，白栎蹙着眉头红着脸，不吭声。 白樱明显很好奇，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一圈，又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叫我慕容就好。”慕容徵说。 “那我叫你慕容哥哥吧！”白樱说着，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歪了下脑袋。 “好啊。”慕容徵点头。 白樱往前挪了挪：“慕容哥哥，你再跟我说两句话。” “嗯？”慕容徵不解。 “随便说什么都行，”白樱说，“念一二三四五六七也可以。” 慕容徵很快猜到了她的用意：“是不是觉得我的声音很耳熟？” 白樱点头，然后瞄了白栎一眼，心里明显是有了些猜测。 “你们兄妹长得挺像，但骨子里实在天差地别。”慕容徵笑道感叹。 白樱抿着嘴唇挑着眉，犹豫了会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划拉了两下。几秒后，慕容徵摆在一旁的手机发出了扣扣语音通话的提示铃声。 白樱快速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大喊：“还真是你呀！”他看向白栎，“你还骗我说是你的同事！” “……他确实是我同事啊。”白栎没什么底气。 “你好厉害，”慕容徵赞许道，“你哥哥跟我共事了快一个月，才发现他游戏搭子的声音听起来跟他同事的有点儿像。” 白樱张着嘴消化了好一会儿，感叹道：“怪不得你俩那么快就好上了，丢下我整天双排！” 白栎有点儿神经过敏，知道白樱应该没想那么多，但还是对“好上”这两个字产生了强烈的羞耻。 “话可不能这么说，”慕容徵说，“白小姐专心学业，顾不上哥哥，只能由我来帮忙负责照顾一下了。” “哥，”白樱问，“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在不好意思什么呀？” 白栎看向车外：“……有点热。” 慕容徵不接话，努力抿住嘴唇，好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 白樱不明所以。 一路上气氛很不错。 白樱最近没怎么和“小龙哥哥”一起打过游戏，但一直把他视为知心哥哥，同他聊过不少心事。 她性格活泼外放，突然和网友见了面也没表现出任何拘谨，兴冲冲地聊起了过往趣事。 白栎听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当初两人为何一拍即合。 白樱在游戏里的账号名画风清奇，又爱选一些高伤害的输出型英雄，不开麦没人把她当女生。 有一局逆风，队伍里一个路人被她抢了人头，在公屏疯狂输出，骂她人头狗，喷她菜逼一个，说得挺难听的。 白樱不甘示弱，跟他一阵对喷。 当时的慕容徵，就是对面那个被抢了的“人头”。 作为对手，他闲来无事，跳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告诉那个喷子“母蟑螂比你强多了，他不出手回老家的就是你了”。 白樱顿时优越感十足，夸奖他“有点眼光”。 慕容徵紧接着又强调：“但1v1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之后，两人无视了那个喷子，也不顾整体战局，公屏公开约战连斗几场，各有输赢。 一局结束，白樱主动加了慕容徵的好友，开始了双排之旅。 白栎听完啧啧称奇：“原来你这么厉害呀？” “怎么，你难道之前都没发现吗？”白樱不满。 “不是，是我和你一起玩的时候还太菜了，”白栎解释，“没有分辨能力。” “现在你哥很厉害哦，”慕容徵告诉白樱，“不只操作好，意识也很到位。” “……你为什么那么得意？”白樱问。 “因为是我的绑定奶啊。”慕容徵说。 白樱挑眉，白栎又一次默默扭头看向了窗外。 “啊，对了，”白樱又想到了什么，“我们最早加扣扣联系方式，是为了分享照片来着！” “什么照片？”白栎下意识问道。 不等白樱回答，他想起了当初偷听到的对话，顿时后悔不已。 “你的照片！”白樱说，“我说我哥哥超好看的，他说想看看。” “被你说得我好像很那个……”慕容徵有点儿拉不下脸，“我只是顺势。” “那你说，好不好看？”白樱问。 慕容徵瞥了一眼瞪着窗外的白栎：“……好看。” 白樱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一般来说吧，对方看完哥哥的照片应该会接着问‘那有没有你的照片’或者问‘你跟你哥哥长得像不像’之类的，但小龙哥哥完全没有。我那时候就想，这个人感觉挺正经的，是可以结交的。” 慕容徵笑了笑。 “……现在想想，也许是我的思维方式偏了。”白樱说，“因为正常男生根本不会对刚认识的女生的哥哥那么感兴趣，看完照片还兴致勃勃追问些有的没的。” 白栎小声问道：“他问什么了呀？” “不告诉你。”白樱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了沙发背上，一脸笃定，“因为你们肯定也有事瞒着我。” “……” “你不说也没关系，”慕容徵说，“你哥到时候追问我，我总得老实交代。” 白樱双手抱胸，撇了下嘴。 “好尴尬啊，”白栎站在料理台前，皱着眉头搅拌碗里的肉酱，“白樱很机灵的，她肯定猜到什么了。” 慕容徵黏黏糊糊往他身上靠，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有点心理准备也挺好啊，难道你想永远瞒着她？” “那以后她跟那个小男生太亲密的话，我不就没立场说她啦？”白栎说。 “小樱今天明摆着就是故意把人带出来给你看的，”慕容徵说，“人家从头到尾都都保持着礼貌距离，看起来挺有分寸的。” “什么叫礼貌距离？”白栎问。 慕容徵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搂紧了怀里：“喏，这就不礼貌。” “没有不礼貌吧，”白栎笑了起来，“我不喜欢你还偏要做的，才是不礼貌。” 说完，他察觉到慕容徵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看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很自然地把嘴唇叠在了一块儿。 白栎最近才刚掌握到了一些接吻的诀窍，知道要如何控制角度错开彼此的鼻梁。 情到浓处，背后突然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响。 慕容徵赶紧松手后退，匆忙之中脚底打滑，往前一个趔趄，才刚与白栎分开，又一下扑在了白栎身上。 失去平衡的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了白栎的领口。 “滋啦”一声，白栎的t恤被硬生生扯出一个大洞。 白樱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胸口清凉的哥哥和一旁半扒在哥哥身上，手上还扯着一块布片的恶徒。 “……你们在干什么？！”她问。 饭桌边气氛尴尬。 白栎全程低着头，视线跟着筷子走，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的。 慕容徵比他稍微好上一些，强装镇定地没话找话，说些诸如“哇好好吃”“小樱你怎么不碰”“最近都没有上线吧待会儿我们要不要来一局”的话试图热场，可惜效果不好。 第100章 亲爱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热的触感沿着颈项一路往下，于锁骨处流连。 苏杨的睡衣纽扣被一颗接一颗地解开。 在感受到凉意的同时，他的身体本能地开始发烫。 苏杨下意识地抿住了嘴唇。 他的嘴巴有一点寂寞，想接吻。 可惜纪承泽正沉迷于他肌肤的触感，没有回应他无声的期待。 主动索吻居然比沉默着打开身体更难一点。 苏杨搂着纪承泽的后颈，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摘下眼镜后，他的视线变得朦朦胧胧，一切都不真切。 所幸此刻也不需要他看得太清。 纪承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苏杨不打算阻止。毕竟纪承泽总是很小心，不会把吻痕印在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当亲吻落到胸口，纪承泽动作顿了顿，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扑洒出的热气让苏杨有点痒。他下意识地缩起身体，手臂搂得更紧。 “你的心跳得好快，”纪承泽说话的同时又在他的皮肤上亲了亲，“还是会紧张吗？” 等不到苏杨的回答，纪承泽仰起头来，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中半眯着眼笑着说：“也该习惯了吧？” “可能是……隔得太久了。”苏杨说。 他们上一次坐爱是在什么时候？一周前？还是上个月？他的大脑不够清醒，一时记不清了。 “对不起。”纪承泽这么说着，撑起身，向他的面孔靠过来。 苏杨等这个吻已经好一会儿，主动迎上去，张开嘴。 空气中只剩下缠绵的声音。 “想我了吗？”纪承泽衔着他的嘴唇轻声问。 这真是个让人伤心的问题。 毕竟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本该日日相见。 苏杨闭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纪承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读懂，含着笑追问了一次：“嗯？” 可他问过后却没有给苏杨回答的机会。 苏杨嗓子里逸出的音节在亲吻间被揉得细碎。他猜想自己若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纪承泽还会问他，“想哪里，哪里想？” 这个在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很正经的男人在床笫间也有着一些不太高级的趣味。 苏杨会因此感到羞耻，但并不讨厌。 再过上一小会儿，纪承泽就会发现他为了今夜久违的亲腻已经提前做好了一些准备。 纪承泽一定会忍不住逗他的。 苏杨觉得难为情，又怀着隐隐的期待。 纪承泽的手指再往下氵骨一点，立刻会在他的豚纟逢间遇见惊喜。 苏杨的喉结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滚动，不敢睁眼。 很快，他又一次听见了纪承泽的轻笑声。 “怎么这么软，”纪承泽的声音带着难以忽视的热度，“你做了什么？” 苏杨一声不吭。 伴随着纪承泽手指的动作，空气中响起了难以忽视的水渍声。 “你听见了吗？”纪承泽问。 苏杨抿紧嘴唇，用手臂捂住了脸。 纪承泽不依不饶地，故意问他：“这是什么声音？” 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那令人羞耻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被掩盖在了突兀响起的电子音乐之下。 两人的同时僵住了。 几秒种后，苏杨轻声说道：“是你的手机铃声。” 纪承泽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发出一阵带着烦躁的孩子气的抱怨声。 苏杨侧过头睁开眼，看向一旁的床头柜。 纪承泽的手机屏幕亮着，伴随着振动缓慢移动。 “去看看吧，也许……”苏杨犹豫了会儿，“也许只是骚扰电话。” 纪承泽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倾身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你等我一会儿。”他对苏杨说完，满脸无奈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苏杨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乎被剥了个干净。 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的同时侧过身看向坐在床沿上的纪承泽。 “我走的时候都确认过的，不应该啊？你看仔细了吗？”纪承泽少见的低气压，“……行吧行吧，你稍等一下。” 他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捂住了手机，悄声对苏杨说道：“我解决一下，马上回来。” 苏杨点了点头。 纪承泽快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后，他讲电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杨躺了一会儿，拉起被子，把脑袋也盖住，双腿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心和身体都有点儿空落落的。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刚才被纪承泽脱掉的那些东西重新穿回去。 那未免太让人寂寞，可这么干等着，又实在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逐渐冷却，甚至有点儿困了。 终于下定决心重新穿好了睡衣，苏杨起身走出了卧室。 对面的房间没有关门，亮着灯，能听见纪承泽同人对话的声音，再走近些，又听见了手指敲击键盘的声响。 苏杨走到门边朝里打量，纪承泽正沉着脸坐在电脑前，左耳上别着耳机。 留意到苏杨，他的表情变得尴尬，苦笑着打了个手势，用口型说：再等一会儿，马上。 苏杨也对他笑了笑，离开了。 苏杨是真的想等他。 直到眼皮打架，都没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灯已经被熄灭，但身边并没有人。 纪承泽来过，见他睡着，又走了。 苏杨看向身侧自己预留出的宽敞位置，告诉自己，这不奇怪。 纪承泽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如果不是为了发生关系，没必要特地来和他挤。 直到苏杨收拾完毕，纪承泽始终房门紧闭。 也不知道他昨天究竟忙到几点，今天难得休息，是该好好睡个懒觉。 苏杨在出门时安慰自己，等晚上下了班回到家后，他们还是能有一些相处时间的。 比如，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 苏杨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家里的冰箱空空荡荡。他暗暗提醒自己，回家的路上得记得去一下卖场。 下楼后，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以他和纪承泽之间的关系而言，方才的念头未免太过黏糊。会不会有点越界了？ 吃什么饭呢？纪承泽应该只需要能把昨天被耽搁的事情做完吧。 苏杨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自己也不应该奢求更多。 原计划是要做一个冷静理智绝不拖泥带水的人的。 实际上，当小朋友们终于都乖乖开始午睡，苏老师盘着腿坐在班级角落的软垫上，还是忍不住对着手机陷入了纠结。 就算不是恋爱关系，可他和纪承泽好歹合租了一年多，搭个伙也没什么奇怪的。 纪承泽夸过他的手艺，他也喜欢下厨。平日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懒得折腾，难得有机会找到人一起吃，也算是各取所需。 这就和他们会上床是一个逻辑，没什么奇怪的……吧？ 犹豫中，他的余光留意到教室门口有人。 苏杨抬起头，隔壁企鹅班的配班老师易清澜正冲着他招手。 苏杨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易清澜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问：“你今天是早班对吧？” 苏杨点了点头。 负责早班的老师七点之前要到岗，但不负责晚托班，四点半就能走。 “晚上没安排吧？”易清澜问，“一起吃饭，顺便喝一杯。” “我……”苏杨低头看了眼手机，“我有事。” 易清澜挑起眉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容揶揄：“约了谁？男的？” 苏杨抿着嘴唇，也笑了一下，没出声。 四年同事三年半的朋友，他们对彼此太过了解，想瞒也瞒不住。 “好吧，我也没那么不识相，”易清澜啧了两声，接着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祝你一切顺利。” “……有什么顺不顺利的。”苏杨嘀咕。 易清澜离开后，他再次打开手机，鼓起勇气给纪承泽发了消息。 ——我今天早到家，打算自己做饭，你要一起吗？ 本是想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可实际按下了发送，又觉得每一个字都显得刻意。 休息日的纪承泽回消息很有效率。 ——不用，我出门了，在外面吃。 苏杨放下了手机。 难得休息，不好好在家呆着，忙什么呢？ 可惜，自己并没有追问的立场。 五分钟后，他悄悄地跑去了企鹅班门口，对着易清澜抬手比划，询问一起吃饭顺便喝一杯的名额还有没有剩。 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我最晚八点半就能到家。 第101章 我没有暗恋他！ 临近下班时出现了一些突发状况，苏杨被迫耽搁了会儿。 一个沉默又内向的小女孩儿拉裤兜了，直到周围的小朋友们大声抱怨异味才被发现。 苏杨第一时间联系了家长，之后对着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犯起了愁。 这类清洁不在他的工作范畴内，可他看不得小朋友这么委屈可怜的样子。想要帮忙收拾，又碍于性别所限，不敢贸然行动。 作为本所幼儿园里唯一的男老师，苏杨很喜欢这份工作。 当初在择业时，他的身边出现过不少质疑和忧虑的声音，等实际到了求职阶段，却是很轻松就找到了还算不错的工作。 究其原因，好像是一部分人认为小男孩们有男老师照顾能更好地培养起阳刚之气。物以稀为贵，他无意中成了香馍馍。 苏杨对此心情复杂。 他天生好脾气，个性温和，在孩子面前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但要论阳刚，可能还比不过易清澜。 所幸小朋友们并不在意这些。 苏老师漂亮又温柔，从来不生气，大家都喜欢他。 苏杨在大多数时候觉得照顾这些宝宝就是自己的天职，只偶尔会为自己的性别而感到困扰。 他的配班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孩，入职不久，没什么经验，显然不愿意干这样的脏活，委婉地表示已经快到放学时间，既然家长马上就到，没必要多此一举。 苏杨不好勉强她。 可他也不敢就这么轻易下班，怕家长接到又脏又臭的小孩儿时会有情绪，到时候年轻小姑娘应对不了。 最后是被已经下班的易清澜给救了。 她听完经过后很麻利地把小女孩儿带去了盥洗室，等家长赶来时，孩子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 苏杨十分感激，想请她吃饭，被告知她已经买好了团购券。 “超级划算！”她得意地向苏杨展示套餐菜单，“我打算请你的！” 见苏杨一脸过意不去，她又提议：“那待会儿你请我喝酒呗？” “可以啊，”苏杨点头，“不过……我不能太晚回去。” 易清澜眨了眨眼：“怎么，家里有人等你啊？” 那时纪承泽才刚搬来不久，苏杨和他还不熟悉，只偶尔在客厅里打个照面，闲聊几句。 可苏杨却总是会在同易清澜闲聊时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人。 他说纪承泽很有礼貌，卫生习惯好，在使用过公共区域后总是收拾得很干净，但生活作息似乎不太健康规律。说最近时不时在家里的卫生间闻到好闻的气味，然后发现是纪承泽的洗发水。说纪承泽连着几天半夜才到家，真好奇他究竟做什么工作。说纪承泽洗完衣服忘记从洗衣机里取出来，自己不过是顺手帮忙晾了一下，居然得到了一盒蛋糕作为谢礼。 直到有一天，易清澜问他：“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那个暗恋对象？” 那是他和纪承泽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的第三天。 苏杨在慌乱中涨红了脸，摇头否认：“我没有暗恋他。” 易清澜乐不可支：“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 之后，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苏杨没好意思把如今两人之间古怪的关系告诉易清澜，易清澜只当他们在暧昧，偶尔会撺掇苏杨主动一点，去积极争取。 要怎么争取，又争取什么呢？ 纪承泽忙成这样，好像根本没有给自己的生活留出任何恋爱的空间。 他们之间的交流总是直奔主题。 纪承泽问他有没有空，得到了肯定得答复，就在洗过澡后敲响他的房门。 一种简单又方便快捷的、彼此都感到非常舒适的关系。 而当其中一方开始感觉不那么舒适，苏杨不禁为自己的贪婪产生了一些心虚。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一个方便的选择变成一个麻烦。 “我还想不醉不归呢，”易清澜放下啤酒杯，长叹一口气，“真是受不了恋爱脑。” 苏杨尴尬：“哪有。” “不是吗？”易清澜笑得肩膀直抖，“你不就是为了赶回去能见心上人一面吗？” 其实不只是为了见一面。苏杨不好意思承认，捧起了啤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你们认识挺久了吧？”易清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苏杨看着酒杯，沉默了会儿，告诉她：“我觉得他是异性恋。” 易清澜咂了下嘴，又喝了几口，说道：“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去表白。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拍两散，耗着没意思。” 苏杨摇头：“把他吓跑了，就很难再遇到那么省心的室友了。” 他说完放下杯子，又小声补充：“再说，我没有喜欢他，也没想跟他怎么样。” 易清澜好像没听见，也有可能只是习惯了无视他的狡辩。 苏杨不再强调，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 纪承泽说最晚八点半到家，那就是可能会提早的意思。苏杨想趁他到家前先准备一下，那最好是七点半之前就回去。 此刻已经过了七点，就这么走，易清澜一定会骂他扫兴。 这姑娘酒量一般，但又爱喝，总要拉着他一起。 苏杨作为一个男性可以替她隔绝潜在的危险，又绝对不会伤害她，就算喝个烂醉也不怕。 明天周六，若是换做平日，苏杨是乐意奉陪的。 “时间不早了，”他说话时不敢直视易清澜的眼睛，“多喝也不好。我们再坐会儿就回去吧？” 易清澜瞪大了眼睛，还不等开口，不远处角落里的卡座传来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这才几点，你就要走？” 苏杨下意识转头去看，一旁易清澜连声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才几点！” 她说完，见苏杨依旧扭着头呆愣愣地地看向那个卡座，不由得有些好奇，也跟着转过身。 “怎么了，有你认识的人？”她问。 苏杨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个卡座里坐着大约六七个人，有男有女。座位的最边缘，纪承泽正一脸苦笑地歪着头，轻声说着些什么。 他身旁的男人嗓门比他大很多，姿态豪放，胳膊一把搭在了他的肩上，大声说道：“别说这些大家不爱听的，你现在走，就是得罪我了，我不高兴。” 他说着示意同伴开了一瓶啤酒，用力地放在了纪承泽的面前。 纪承泽叹了口气，配合着拿起了啤酒，主动同那男人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一口。 “那要去打个招呼吗？”易清澜问。 “……不了。”苏杨说。 纪承泽的那些朋友他都不认识，过去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怪尴尬的。 “非走不可？”易清澜拿起自己的啤酒杯，“我还没喝完呢。” “不急，”苏杨对她笑笑，“你慢慢喝。” 反正看纪承泽的样子，暂时也不会走。 他心想着，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 纪承泽的朋友们热络地玩着酒桌游戏，纪承泽没有参与，斜靠在卡座的椅背上沉默地看了会儿，忽然拿出手机，似乎是在编辑消息。 苏杨赶忙也把手机拿了起来。 片刻后，纪承泽放下手机开始与同伴闲聊，苏杨却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哦，原来不是给他发的。 “这人谁呀？”易清澜好奇，“你脖子伸得那么长。”她也张望了几眼，小声咕哝，“还挺帅的嘛。” 苏杨犹豫了会儿，老老实实地告诉她：“我的那个……室友。” 易清澜挑起眉来，看得更起劲了。 所幸酒吧灯光昏暗，微醺的纪承泽并未察觉两人鬼鬼祟祟的视线。 “嗯……虽然有几个女生，但他旁边坐的是男的，”易清澜分析起来，“那里面肯定没有他的女朋友。” 这根本不需要分析，纪承泽当然不会有女朋友。 哪有女生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一个月上班二十八天，好不容易轮休还只顾着和朋友喝酒鬼混。 “不过他既然不在家，那你赶回去干嘛呀？”易清澜不解。 苏杨本想告诉她他们原本有约定，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对劲。 其实根本没约过吧。 纪承泽只说过自己要出门，八点半到家。 全是自己一头热罢了。 憋了半天，他只能告诉易清澜：“我以为他在家。” “噫——”易清澜连连摇头，“你看看你，还说不是恋爱脑。” 见苏杨一脸尴尬，她笑道：“不过看着确实是挺不错的，也算是一表人才。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你去打个招呼嘛，待会儿不就顺道一起回去了？” 苏杨摇头。 易清澜怒其不争：“你要给自己创造相处机会呀！” 可他们也不是没有深入的相处过。 都睡过那么多次，若是自己拥有让纪承泽心动的资本，也不至于直到现在还患得患失。 “其实……”苏杨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还不等他攒够勇气把实话说出口，易清澜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哎你看，他好像要走。”她告诉苏杨。 苏杨赶忙回头。 纪承泽站在卡座边，半低着头，手臂被之前那个男人拽着，身体被迫歪斜。 “你怎么回事啊，难得见个面那么不给面子？”男人很不满，“要走可以，你必须给个能说服大伙儿的理由。” 其余几人纷纷起哄。 纪承泽说了些什么，男人一脸惊讶：“真的假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啊！” 对比他的音量，纪承泽的声音在酒吧嘈杂的环境中轻得完全无法分辨。 第102章 爱就去争取啊 苏杨情绪低落，又不想扫了易清澜的兴致，努力地想要装出一副轻松模样，可惜效果不佳。 “你要是不想去搭话，那要不我们还是早点散了吧？”易清澜提议，“看你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酒都不好喝了。” 苏杨惭愧极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必须早回家的理由，可待着又忍不住要鬼鬼祟祟暗中观察，看见纪承泽和朋友们相谈甚欢的模样胸口堵得慌，确实是不好受。 他告诉自己，之所以透不过气，可能是不知不觉间喝得有点多了。 “我去卫生间洗把脸。”他站起身来，“回来再说吧。” 易清澜摆手：“去吧去吧。” 凉水对平复情绪确实有点用处。 苏杨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红的面颊。刚才洗脸时动作有点太粗鲁了，刘海也变得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显得十分狼狈。 他抬起手来随意地抓了抓，正要转身，背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苏杨？你怎么也在这里？” 洗脸时摘掉了眼镜。苏杨隔着镜子，看向身后不远处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轮廓。 和呆滞着的他不同，纪承泽在短暂的讶异过后很快走到了他跟前，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这么巧，我刚才还以为是看错了呢。” 苏杨侧过身面向他，大脑空空的，一时间没有回话。 纪承泽笑着抬起手来，拨弄了一下他凌乱的刘海：“傻了？是不是喝多了？” “……我和朋友来的。”苏杨答非所问。 “你坐哪儿？”纪承泽问，“我待会儿过来找你。” “就在你左手边斜对面。”苏杨说。 纪承泽愣了愣：“你知道我坐哪儿？你刚才看到我了？” 稀里糊涂的苏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找补：“看你忙，不想打扰你。” “至少也给我发个消息吧，”他说着在苏杨还湿漉漉的手上握了一下，“正好，待会儿一起回去。” 回到座位后没一会儿，纪承泽便找了过来。 “这是和我关系很好的同事，”苏杨装模作样地介绍，“这位是……和我合租的室友。” 他们所坐的小桌只有两张椅子。 纪承泽站在苏杨身旁，有些刻意地搭着苏杨的肩膀，看起来好像搂着他似的。 同易清澜简单寒暄过后，他贴在苏杨的耳畔，小声叮嘱：“我那边也快结束了，你们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易清澜有点兴奋：“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嘛。” 纪承泽很自然地点头：“是啊。” “我经常听他提到你，”易清澜意有所指，“他肯定很喜欢你。” 苏杨急得瞪她，被无视了。 纪承泽好像完全没有多想，很开心的笑了两声，之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俯身说道：“我先过去了。” 待纪承泽回到座位，苏杨立刻冲易清澜抱怨：“你别乱说话。”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易清澜双眼放光，“动作那么刻意，好像在跟我示威一样！” “示什么威的，”苏杨苦笑，“我知道我只喜欢男的，不会误会我们的。” 易清澜眨了眨眼：“他知道？！” 苏杨点头：“我和你提过吧？那个谁后来又来我家找我……当时他也在，闹得特别尴尬。” 易清澜缓缓点头：“哦对，还有这一出……”她说着，笑容愈发古怪，“所以，他是知道你喜欢男的还这么搂着你？” 苏杨愈发心虚。 刚才那样的肢体接触，和他俩曾有过的亲密对比完全算不了什么。纪承泽过去从未像这样在旁人面前同他相处过，大概只是出于习惯，一时忘了分寸。 他支支吾吾的，手机亮了一下。 才刚分别的纪承泽给他发了条消息。 ——回头，看我。 苏杨转过身，发现不只纪承泽，他身边那些朋友也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纪承泽笑着对他招手，他迟疑着也摆了摆手作为回应。 不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了新的消息。 ——我随时能走了。 苏杨对易清澜有点过意不去，好在易清澜完全不在意。 分别时，她看起来情绪高涨，还隔空对着苏杨做了加油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站在苏杨身旁的纪承泽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苏杨装傻。 纪承泽若有所思。两人并肩走了会儿，就要到地铁站入口处，他提议：“走走吧？就当散会儿步。” 此刻所在的位置离他们的住处不远，地铁一站路，走回去大概半个多小时。 苏杨“哦”了一声。 纪承泽忽然笑了起来，问苏杨：“还是说，你想早点到家？” 苏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低着头默默前进，不吭声。 纪承泽与他并肩而行，时不时看他一眼，就这么过了会儿不知怎的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要不还是坐地铁吧，我也想早点到家了。”他说。 苏杨转身看向已经经过的地铁站入口，说道“……我想走走。” “好吧。”纪承泽耸了耸肩，一脸遗憾但并不勉强，继续迈开步子。 “刚才那些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主动告诉苏杨，“关系挺好的，很久没见了。今天是我左手边那位老兄的生日聚会，我不能太不给面子。” “哦。”苏杨点头。 “你呢？”纪承泽问，“本来不是说会回家吃饭的。” “她临时约我。”苏杨说。 纪承泽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 真是奇怪的问题。好朋友约个饭再喝一杯，哪需要正经理由。 见苏杨面露不解，纪承泽不自然地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侧：“我随便问问的。” “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苏杨告诉纪承泽，“我们很合得来，有空就会这样聚一下。” “嗯，刚才看你们聊得挺热络，”纪承泽状似随意地问道，“在说什么呢？” 在聊感情话题。 纪承泽今天不知为何好奇心特别旺盛，若是这么告诉他，想必也会追问具体指的是什么。 一路吹着风，苏杨的状态比在酒吧时清醒了一些，有理智，但依旧比平日更冲动。 他想起方才易清澜信誓旦旦的话语，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 “她……她有一个喜欢的人，不知道对方的心意，”苏杨说，“有点儿苦恼，想要我帮忙出出主意。” “是吗？”纪承泽说，“她刚才的样子看起来挺开心的，不像在苦恼。” “……你很懂女孩子吗？”苏杨硬着头皮装傻。 纪承泽笑了起来，摇头道：“不懂。”然后他又问，“她知道你不喜欢女生吗？” “嗯，”苏杨点头，“所以我们才会亲近的。” 纪承泽舒了口气，问道：“那你给她出什么主意了？” “我没主意，”苏杨偷偷看他，“她喜欢的人和她挺亲近的，不像是……不像是完全没有希望。” “那当然应该先表白咯。”纪承泽说得很随意，“爱一定要说出口啊。” 苏杨的脚步顿了顿。 纪承泽对他笑：“喜欢就争取，患得患失又没用，不是吗？” “……你是会积极争取的类型？”苏杨问。 “傻问题，”纪承泽说，“既然心动，不赶紧追，留着给别人送机会吗？肯定得第一时间让对方知道。” “……” “小心，”纪承泽一把揽住了他，“怎么不看路。” 差点一脚踏空的苏杨低着头看着地面，沉默了片刻后推开了他手臂。 第103章 今天没有这种心情 喜欢就一定会表白，意思是没有表白就一定不喜欢。 干干脆脆，不玩暧昧，挺好的。 苏杨一路健步如飞，原本三十多分钟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完了。 纪承泽显得十分茫然。 他一路跟着苏杨，中途主动搭了几次话。 面对苏杨消极的反馈，他好像完全摸不着头脑，一度以为苏杨是急着回家上厕所。 等到了楼下，他后知后觉，总算咂摸出了一点不对劲。 观察过四下无人后，他拉住了苏杨的手，担忧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杨摇头。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一切问题的根源大概就在这儿了。 当他在这一年间为了纪承泽辗转反侧、胡思乱想，而纪承泽对他，什么也没有。 再去试探就显得可笑了。 若纪承泽真的对他有心，哪需要他患得患失。所有暧昧的期待都不过是他垂死挣下的一厢情愿。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纪承泽察觉到后却握得更紧。 “你不开心，”纪承泽眉头微蹙，“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真的没事，”苏杨低着头不看他，“上班有点累，加上喝多了头晕。” 纪承泽没有再多说什么，牵着他的手进了电梯，与他面对面站着，低头仔细端详他的面孔。 苏杨侧过头躲避纪承泽的视线，然后听见了纪承泽叹气的声音。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纪承泽问。 “别问了。”苏杨说。 他还想说，跟你没关系，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跟你有关系，全是因为你。但你好像又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才更难以启齿。 伴随着“叮咚”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苏杨正要迈步，纪承泽却忽然抬起手臂，把他整个身体拢在怀里，抱住了。 电梯门在苏杨的呆滞中合拢。 “……做什么呀。”苏杨嘟囔着推他。 纪承泽不情不愿松开手臂，在他背上轻柔地拍了拍，小声说道：“别不高兴了。” 他说完一手拉着苏杨，一手按下了开门键。 苏杨被他拉着走到家门口，看着他开门的背影，忽然有点想哭。 在此刻，在过去很多个瞬间，他都觉得纪承泽对他是有感情的。 那就算不是爱情，也应该很接近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胸口反反复复浮现，逐渐酝酿催化出了一些更深的情绪。苏杨试着为那些情绪找到一种最准确的定义，如今终于明白，那应该被命名为“自作多情”。 纪承泽天性中的温柔，太会误导人。 进了门，苏杨想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却被纪承泽拉着不放。 “是不是因为我？”他问苏杨，“你因为我不开心，是不是？” 苏杨摇头，想说没有，张开了嘴，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其实我朋友的生日是后天，知道我休息，才特地把聚会订在今天的，所以我不能不去，”纪承泽靠得很近，几乎紧贴着他，“本来想露个脸就立刻回来的。” 他搂着苏杨的腰，在苏杨的额头上亲了亲：“对不起。” “……你很奇怪。”苏杨说。 纪承泽不解：“为什么？” 既然对我不是那种感情，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地哄我？ 纪承泽捧住了他的脸，与他抵着额头，小声同他商量：“笑一个嘛。” 苏杨勉强抬了抬嘴角。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纪承泽轻声笑了起来。 “傻乎乎的。”他这么说着，抬手很熟练地摘掉了苏杨的眼镜。 苏杨是喜欢接吻的，此刻心中却只涌出了强烈的抵触。 意识到苏杨的闪躲，纪承泽把手臂收得更紧，语调中带着几分恳求，又透着几分强势：“别这样。” 见苏杨还是不配合，他变得不满。 “我们难得有机会可以相处，”他说，“别跟我闹了。” 他的手按在苏杨的后腰，手指以暧昧的角度游弋，钻进了苏杨上衣的下摆，指尖在皮肤上来回摩挲。 “昨天晚上真的很可惜，”纪承泽的嘴唇贴在他的耳畔，“我们继续好不好？”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所以就算不喜欢，也还是值得哄一下。 本来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自己胡思乱想，倒显得不纯粹了。 就这么配合地继续下去是不是比较好呢？ 昨晚的他确实觉得遗憾，身体和心灵都寂寞不已，甚至产生过一些怨怼。 纪承泽为他带来过很多快乐，对他没有亏欠。 纪承泽贴着他的嘴唇，用带着笑的语调蛊惑他：“亲我一下？” 苏杨终于抬起眼来。 他视力不好，远了看不清。但此刻离得太近，视线也同样是模糊一片。 眼前的纪承泽朦胧而又陌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把面前的男人推开了。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合适了，他能清晰地分辨出纪承泽脸上的诧异。 “我没有心情。”他对纪承泽说。 说完，不等纪承泽做出反应，他慌忙地转过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着房门，时不时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响动。 纪承泽好像没有回房。 苏杨在这里住了三年，刚来时装修就已经有些旧了，如今不少地方的地板踩下去都会发出咯吱声响。 他趴在床上，想要努力忽略，可本能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捕捉一切可能由纪承泽所带来的声响。 纪承泽在客厅里转了很多圈，中间几次走到了他的房门口，停留片刻后又离开。 苏杨不想面对他，却又隐隐盼着他能进来。 然后他们就吵一架。 他在想象中绞尽脑汁，试图憋出一些带有足够攻击性的话语。 可惜，很不顺利。 他天性柔软，不擅长生气，说不出任何恶毒的话语。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根本不是纪承泽的错吧。他们本来挺好的，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是他单方面偷偷变质，恩将仇报一般对纪承泽怦然心动。 不该这样的。 会不会是因为易清澜总说什么“暗恋”，不知不觉间自己被带跑了，也跟着开始误会，最后假戏真做了？ 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是那么精明的人，根本没办法把爱情和欲望分得太清。 纪承泽对他笑，亲吻他的嘴唇，同他分享体温，又毫无保留地赐他欢愉。他的身体因而沦陷，灵魂不能幸免。 怎么办？ 苏杨懊恼地捂着头，抓乱了头发。 安静了许久的客厅忽然又传来了声响。 脚步声逐渐逼近，之后是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纪承泽隔着门问。 苏杨没有回答。 他既不想接受，也舍不得拒绝。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门把被转动，并未得到应允的纪承泽打了房门。 他与趴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的苏杨对视了两秒，转身关上门，走了过来。 紧张感和隐约的期待让苏杨下意识地蜷缩身体。 纪承泽走到了床边。苏杨以为就要发生什么了，却见纪承泽也学着他的模样趴了下来，与他隔了些距离，侧过头看他。 “……你干什么？”苏杨问。 “看看你。”纪承泽说。 他在苏杨无措的沉默中露出了笑容，然后伸出手来，小心地整理起苏杨凌乱的短发。 “你也会生气，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却没有自觉，”他说，“对不起，是我太得寸进尺了。” “……” “我也想多陪陪你的。”纪承泽说。 “我没有因为这个不开心。”苏杨说。 那是恋爱中的人才会产生的矛盾。他不至于那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纪承泽侧转身来：“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苏杨挣扎许久，把头转向另一边：“我说了，今天没有这种心情。” “好硬的嘴。”纪承泽说。 伴随着床垫轻微的晃动和窸窸窣窣的声响，身侧传来了熟悉的体温。 纪承泽抱住了他，说道：“我努力调整一下，下周开始不会那么忙了。” “工作上的事，你自己觉得合适就好。”苏杨就说。 “真别扭。”纪承泽叹了口气，然后问，“有什么想要我陪你做的事吗？” 有啊，有的。 但你若对我无心，我又怎么开得了口。 第104章 最温暖的 纪承泽是苏杨的第三个室友。 前两次过程都很不愉快，最后一地鸡毛。在刚收到纪承泽的好友申请时，他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只盼着对方能稍微正常一点就好。 他还想过，若是还不行，那就干脆放弃合租了。 那其实有点可惜。 他所租的这套房子交通方便，离他工作的幼儿园又近。房东是个厚道人，几年来租金都没有涨过。可对苏杨而言，独自负担还是略微有些吃力。 在房东的应允下，他选择把空置的另一个房间转租出去。 找到的第一个室友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妆容精致，打扮得很时尚，身上飘散着迷人的香水味。初次见面，苏杨对她的印象特别好。 实际入住后，苏杨早睡早起，女生昼伏夜出，两人基本打不上照面，自然产生不了任何矛盾，也算相处融洽。 直到女生的房间逐渐传来阵阵异味。 某个周末，被呼吸间隐约飘散的怪味折磨得快要神经衰弱的苏杨忍不住打开了女生紧闭的房门，之后惊得魂不附体。 凌乱和肮脏只是小问题。女生的房间里居然还养着一只被关在笼子的瘦小猫咪，正躺在自己的屎尿堆里奄奄一息。 女生后来对此的解释是，虽然房东禁止饲养宠物，但猫关在笼子里不会搞破坏，所以无伤大雅。她只是太有爱心了，应该得到体谅。 她搬走后，苏杨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清理那个恐怖的房间，又辗转托了一堆朋友为被留下的可怜猫咪找到合适的人家。 之后的第二任室友稍微正常一点儿，但不多。 那个看起来颇为壮实的男人脾气大，性子急，没什么礼貌，喜欢把吃完的外卖袋子堆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也就是客厅里——几天后再丢。 苏杨每天早晚都会丢垃圾，本不介意帮忙捎带一下。 问题是，那老兄有点儿太过理所当然了，苏杨偶尔一次没替他丢，他竟理所当然地抱怨起来。饶是苏杨这样的好脾气，也不禁被闹得有点儿恼火。 更要命的事，这人每晚都联机打游戏，嗓门奇大无比，出口成脏，污言秽语能持续到凌晨。 不只苏杨，连周遭邻居都不堪忍受。 和商量过后干脆走人的上一任室友不同，这位老兄极度自我中心，态度强硬，以已经交了半年房租为由坚持不肯走人，并且晚上毫不收敛。 苏杨完全拿他没法子。愤怒的邻居气得多次报警，闹到最后差点儿连苏杨都被扫地出门。 那时的苏杨刚经历了一场极为失败的恋爱，内忧外患之下被折腾得身心俱疲，之后半年多里都没有再寻找室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理阴影逐渐淡化，他发现自己的存款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被房租拖累得毫无长进，又动起了找人分担的心思。 纪承泽给苏杨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正常”。 打扮得中规中矩，言行得体，笑容温和，说起话来客客气气的，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有隔阂。 他来看房的那天，苏杨过度紧绷，反复向他强调绝对不能随意饲养小动物，也不能半夜喧哗吵闹，以及垃圾要定时清理。 当他第三次重复这些规则，一直表现得很有礼貌的纪承泽笑出声来。 “你之前到底都遇到了什么人，”他对苏杨说，“我太好奇了，有机会跟我讲讲。” 苏杨当时脸烧得慌。他想，那应该只是在为自己的唠叨感到不好意思。 那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苏杨和纪承泽身处同一屋檐下，相处得极为融洽，却并没有变得太熟悉。 但苏杨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短暂相处中了解到了v娱演和纪承泽有关的一些信息。 纪承泽比他大两岁，是本地人，但父母住在市郊，交通不便。他前几年都在互联网大厂工作，去年辞职和朋友一起创业，属于技术入股。钱都砸在公司里了，为了节省日常开支所以选择与人合租。 公司一共五个员工，其中包括一名兼职的保洁，日常百分之九十的事务都需要纪承泽亲自处理。 苏杨曾好奇他为什么不雇人分担，得到的答案是“预算不够”。 纪承泽的原话是：“招得起的人派不上太大的用。” 他当时的表情唏嘘又可怜，所以苏杨偶尔会主动为他提供一些帮助，包括但不限于替他晾晒忘在洗衣机里的衣物，主动包揽公共区域的清洁工作，休息日顺带为他做一些便于携带的简餐。 纪承泽十分感激，作为回报，时不时会给他带一些甜品点心，每每出差也一定会为他捎带一份礼物。 得知苏杨平日里偶尔会小酌一杯，纪承泽很积极地提出要请他喝酒。可惜说了好多次，碍于工作繁忙，始终没能成行。 最终得以实现，归功于一个苏杨并不乐见的意外。 与他分手已经将近一年的前任突兀地出现在他家门口，一改当初的高姿态，用可怜到几乎有些可笑的语调哀求他，诉说自己这段日子的种种不幸，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 苏杨不擅长说狠话，不想让他进门，又拉不下脸赶他走。僵持许久，眼看就要惊动邻居，一贯晚归的纪承泽不知为何提前回来了。 面对纪承泽好奇的眼神，苏杨的前男友对他俩的关系产生了误解，进而破防，拽着苏杨的手腕骂了些很不体面的话。 尴尬、混乱、窘迫，还有一些时隔一年依旧没能彻底消化的伤感。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苏杨红了眼眶，几乎落下泪来。 直到纪承泽推开了那个男人，挡在他身前，冷着脸问：“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还不滚？” 纪承泽说完作势抬起手来，对方吓得向后跄踉了几步，丢了句狠话后终于离开。 在纪承泽尚未转身的短暂瞬间，苏杨认真思考着措辞。 他想要向纪承泽解释，告诉他自己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也绝不会对纪承泽做逾矩的事。 还想说自己并不曾亏欠过那个男人，当初分明是对方绝情。 想说对不起，想说很委屈。 还想说谢谢你。 可纪承泽什么也没问。 他揽着苏杨的肩膀进了门，然后安静地伸出手臂，把苏杨楼进了怀里。 那是苏杨经历过的，最温暖的拥抱。 第105章 趁虚而入 预料之外的温柔让人不可自控地变得软弱。 镜片偷偷染上了潮气。苏杨摘掉眼镜，靠在纪承泽的肩头，在纪承泽的外套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逐渐变得放肆的呜咽最终是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所打断的。 苏杨陡然惊醒，自觉失态，想要远离却偏偏被纪承泽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过近的距离让他清楚地听见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对方语调焦急，问纪承泽还要多久，催他尽快，说大家都还等他把u盘送过来。 原来纪承泽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儿只是个意外，马上就会离开了。 还不等苏杨厘清心头为何涌起强烈的失落，纪承泽很干脆地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自己临时有事，不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纪承泽就着拥抱的姿势在手机上下了一个闪送单，然后问苏杨：“可不可以占用你的一点时间。” 苏杨在那天对纪承泽说了很多很多话。 交浅言深，过度倾诉，这些都是人际交往中的大忌。 他中途一度担心纪承泽会觉得无趣，可每当他犹豫着停下，纪承泽便会主动地问上两句，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那天一共开了七罐啤酒，其中五罐是苏杨喝的。随着血液中酒精浓度逐渐增加，他抛去了许多矜持，盘坐在地上捧着啤酒罐哭了一些，骂了一些。 他不擅长说狠话，能想到的最激烈的攻击，说出口来也不过像是在别扭，可怜有余，杀伤力不足。 纪承泽问他：“你当初到底喜欢那种人什么的地方？” 苏杨答不上来。 虽然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恋爱对象。 或许不是对的人，可于苏杨而言，他们确实相遇在了最恰当的时机。 他曾是苏杨迷茫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苏杨为自己的取向感到迷茫和不安，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怀抱着热忱告诉他“我们是同类”，主动地给予了他迫切渴求的认同。 于是那便成为了他唯一的、最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后回想，这份感情的起点和那个男人的外表与内在都无甚关系，任何一个人在那个节点出现，主动展开追求，苏杨都会接受。 这么一想，会走到这般田地，多少有点儿活该。 “怪我不够独立吧，如果不是非要找个人去依赖，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他对着纪承泽感慨，“这是个教训。” 他必须吃一堑长一智。 纪承泽沉默着思考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我今天好像也出现在一个特别恰好的时刻。” 苏杨喝得有点儿糊涂，捧着啤酒罐用力地点头，连声说“对”，又说，“还好有你”。 纪承泽刚从楼下便利店买来啤酒时，两人在客厅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是面对着面的。 待苏杨把这个糟糕的故事讲完，后知后觉地发现纪承泽就坐在自己的身侧。 他们的肩膀几乎紧挨着，隔着衣物也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那诱惑着苏杨靠得更近。 他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重量全卸在了纪承泽的身上，机械地点着头，不断重复：“谢谢你、谢谢你。” 纪承泽对他说：“不客气。” 察觉到纪承泽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苏杨抬手捂住了发烫的面颊。 “我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可笑。”他说着难过起来，又有点想哭，“我好可笑。” 他用力捉住了纪承泽的手：“你知道吗？在看到他手机里那些消息以后，我居然下意识地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挽回……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一件特别没意思的事情——” “你很好，”纪承泽打断他，“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庆幸自己当初主动联系了你。”他顿了顿，然后回握住了苏杨，“我以前经常住在公司里，但现在每天再晚都会回家。就算见不到面，想到你也在，就忍不住要回来。还有刚才……” 他欲言又止，苏杨抬头迷蒙地看他。 纪承泽移开了视线：“……对不起，其实刚才我有一点高兴。明明你在哭，我却窃喜。” 苏杨不解地眨着眼。 纪承泽的话听起来有点过分，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好奇。 “因为你有前男友。”纪承泽松开手，又开了一罐啤酒然后喝了一口，“我吓了一跳，但……觉得特别合理。” 苏杨迟钝地问：“什么意思？” “那说明你可以接受同性，而且……现在单身。” “唔，”苏杨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在这方面的运气不太好，不怎么受欢迎。” 除了那个给他留下糟糕回忆的男人，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其他可能的对象。 “不说这个，”苏杨摇头，“总想着不开心的事情，会越来越消极，运气会变得更差。”他坐直了身体，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要想点开心的事情。” “你觉得我怎么样？”纪承泽问。 “啊？”苏杨侧过头，“什么？” 纪承泽重复了一次：“觉得我怎么样？” 苏杨傻愣愣地回答：“挺好啊。” 说完后，他猛一个激灵，变得清醒了些许。正想反问“你指的是哪方面”，纪承泽欺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苏杨身体僵硬，大脑空白。 片刻后，纪承泽紧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问：“不讨厌吧？” 苏杨在混乱间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含混声音。 纪承泽对此做出了十分积极的解读。 苏杨本就醉得糊里糊涂，很快因为缺氧而彻底迷糊起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紧攥住纪承泽的衣襟，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只被吻得更深。 意识混沌间，他默默反刍了一遍纪承泽方才的提问。 不讨厌吧？ 不讨厌。 甚至，还有点儿喜欢。 终于获得自由，他躺在地板上，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纪承泽，喘了会儿气，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啊？”他问。 纪承泽说：“让你开心的事。” “哦。”他点头，抬手搂住纪承泽的颈项，笑着问，“什么事呢？” 纪承泽俯下身，告诉他：“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两位主角对本章标题有不同的理解。 纪承泽：入了，指心灵? 苏杨：入了（物理） 第106章 问题根源是技术太好 苏杨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时，天还没亮。 他昏昏沉沉发了很久的呆，几乎就要再次睡过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奋力地坐起身来。 身后久违的牵扯感迫使他到抽了一口冷气，软绵绵地躺了回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房门似乎是关着的。 侧过头，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中央。 纪承泽把一切都收拾得很妥帖，但人却不在。 苏杨确认了时间，凌晨四点半。 酒精并没有让他彻底断片。他记得自己的絮絮叨叨，也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过程模模糊糊的。 但那不是因为醉意。 强烈的、持续的快感让他的精神一度游离，整个人变得恍惚，彻底被本能支配。 他从来不知道作爱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会让人言行都身不由己。 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替他屏蔽了一些清醒过来后一定会羞愤欲死的发言，可就算只记得大概，也足够让苏杨面红耳赤。 太夸张了。苏杨在昏暗中捂住了脸，思考着，这算不算是所谓的酒后乱忄生。 明明感情经历贫瘠，平日里也从来都规规矩矩，居然做了那么大胆出格的事情。 但很意外的，他并不后悔。 苏杨在手机上点开了和纪承泽的对话窗口。消失不见的纪承泽没有给他留言，两人上一次的对话还在一周前。纪承泽告诉他厨房的料理台上有一盒刚买来的肉松小贝，记得吃。 苏杨觉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们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可对着手机憋了半天，暗暗把那一切都回味了个遍，他心中只剩下了尴尬和羞涩，组织不了任何语句。 苏杨下了床，摸黑去了客厅。 客厅地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纪承泽的房间房门紧闭。 乍一看和平日里并无分别。 只有身后伴随他的每一个脚步所带来的异样感，提醒他一切究竟有多么激烈。 苏杨后知后觉意识到，纪承泽在那之后做了很多事。 他把自己抱回了房间，擦干净了身体，穿上了衣服，盖好被子，然后还收拾好了客厅的地板。 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妥帖周到，又泾渭分明。 苏杨忽然觉得胸闷。 将近五个小时后，工作状态的苏老师终于收到了纪承泽发来的消息。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苏杨回复“没事”，过了会儿，又补了一句“谢谢”。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在谢什么。可能是昨晚的啤酒和耐心的聆听，还有带来无限欢愉、身体力行的安慰。 纪承泽的回复怪怪的。 ——现在还客气？ 苏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考了许久，直到中午，鼓起勇气发出一项邀请。 ——你几点到家？一起吃晚饭吗？ 纪承泽破天荒地回了他一个表情包：一张哭泣的小脸。 ——我今天开始出差，你忘啦？昨天晚上才决定的，要一个礼拜。 苏杨那时早就迷糊了，完全不记得他有和自己提过，当下心中失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回了一句“好的”。 然后纪承泽就彻底消失了。 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他们平日里也不是总能打上照面。 唯一的不同，是苏杨在经过客厅时会有点儿不自在。 就这么过了四天。周末的上午，苏杨刚睡完懒觉，仗着家里没人顶着乱发一脸迷糊地走出房间，大门忽然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背着旅行包的人影。 苏杨没戴眼镜，本能地眯起了眼。视线中的纪承泽很快变得清晰，待苏杨看见他带笑的双眼，还不等开口，猝不及防地被抱进了怀里。 纪承泽的身上有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苏杨偷偷地吸了两口，在这过程中被揉了头发，亲了面颊。 当纪承泽要亲吻他的嘴唇，他如梦初醒，闪躲着嘟囔：“我还没刷牙！” 他推开纪承泽往卫生间跑，背后传来纪承泽带笑的声音：“那有什么关系。” 紧张又混乱地刷完了牙，正要洗脸，关着的卫生间门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苏杨惊讶不已，心想着，这礼貌吗？ 没礼貌的纪承泽愉快地从身后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笑眯眯地从镜子里与他对视，说道：“我要洗个澡。” 苏杨低下头：“那我出——” 纪承泽收拢手臂，打断他：“你陪我。”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苏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没有酒精催化情绪，他觉得别扭，心底的理智正提出抗议，鼓励他勇敢说不。 直到他的睡衣纽扣被一颗接一颗地解开，他始终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纪承泽转过他的身体，沉迷地亲吻他的面颊，对他说：“我想你了。” 几天前，他用相似的语调紧贴着苏杨的耳畔说过更多甜蜜的句子。 当苏杨下意识地去回忆，在脑中复苏的除了话语，还有许多鲜活强烈的记忆。那些温暖和快乐偷偷爬上他的皮肤，让他的大脑发昏又发热。 他张了张嘴，迟疑了许久，最终说出口的语句听起来别扭又委屈：“你没有给我发消息。” “忙得什么都顾不上，”纪承泽停下动作，捧住他的脸，“生气了？” 苏杨摇头：“……没关系。”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说想我，却不找我。 大概是只想着要做这种事情吧。 “你怎么这么好，”纪承泽的手滑进他的衣领，缓缓往下，“那你想不想我？” 苏杨闭上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也不找我。”纪承泽说，语调比他更可怜。 因为虽然想，但没什么要紧事，没有必须要传达的话，找不到理由，便开不了口。 纪承泽笑了起来：“没有怪你。”他的手继续往下，“我会慢慢习惯，你做自己就好。” 做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像现在这样，不去思考太过复杂的事，单纯的追求温暖和快乐，可以吗？ 苏杨不想拒绝。 当他们靠近彼此、体温相融，每一秒钟都是快乐的。 直到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不得不面对自己更贪婪的渴望。 被纪承泽抱着的感觉太过舒适，他一度想要就此沉沦，就像过去一年间他们每一次的亲密那样，刻意地不去思考，只专注于当下的享受。 但不行。一点一点小小的难过在他胸口累积起来，逐渐堵得他呼吸不畅，终于盖过了纪承泽带给他的所有快活。 当他第三次对纪承泽说“你出去吧”，纪承泽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蹙起眉来。 “至于这么闹吗？”他的语调不再温柔，“你以前不这样。” 苏杨用枕头蒙住了脑袋：“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承泽一时语塞，沉默许久后浅浅地叹了口气，下了床，“算了，我出去。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 第107章 那个不满 第二天是周末，苏杨不用上班。 他昨晚胡思乱想了太久，睡得很晚，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 终于起床，纪承泽的房门居然还关着。 苏杨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纪承泽平日比他晚起，但一般都会在九点前出门。到这个时间还没起来，今天应该是不用工作的。 也就是说，不管愿不愿意，他们今天都会打上照面。 苏杨知道这对自己而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心思太乱了。从和纪承泽的关系开始变质至今，他都过得稀里糊涂。如今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可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他心中全然没有头绪。 他不想继续下去，也下不了决心改变。 苏杨又开始无意识地自我安抚。毕竟纪承泽不仅在床上时表现的很完美，作为合租的室友，也是无可挑剔的。 若是就此一拍两散，纪承泽很有可能会搬走。那之后不见得还能找到如此省心的租房搭子。 就这么纠结了许久，临近中午，纪承泽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开门后立刻注意到了正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杨，原本还犯着困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丝变化。 苏杨顿时紧张起来，还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却见纪承泽沉默着转过身去，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苏杨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身下的沙发是纪承泽在三个半月前买的，很柔软，坐着非常舒服。 客厅作为合租的公共区域，原本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不大的餐桌和两把椅子。 这一年来，纪承泽单方面地在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添置了一些家具，变得逼仄的同时也带来了几分生活气息。 在租来的房子里这么做挺奇怪的，更何况纪承泽很少在家。 但他本人却乐在其中。 沙发到家的当天，他兴冲冲地拉着苏杨试坐，坐着坐着就做了。 事后苏杨陷在柔软的沙发垫子里，试着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纪承泽告诉他无所谓，大不了以后搬家一起带走。 他说话时紧搂着苏杨，让苏杨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自己也是会被带走的一部分。 苏杨心里对这个沙发也很满意。随着客厅变得越来越拥挤，他每天下班后开始习惯不只待在卧室。 这个和纪承泽共享的空间在他心中逐渐也成为了家的一部分。 纪承泽很快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见他依旧愣在沙发上，终于不再无视，主动挤出了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 苏杨抿着嘴唇，呆愣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以微笑，可不等他付诸行动，纪承泽已经匆匆收回了视线，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拢，整个空间又只剩下了苏杨一个人。 苏杨沉默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也回了房。 纪承泽不高兴了吧。 那也是难免的事。自己突然闹别扭，连个理由都不给。 凭空失去了一个可以排解欲望的对象，任谁都会不高兴。 如果他们至此不再发生关系，纪承泽是不是会彻底对他冷淡下去？ 苏杨心口发紧，趴在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 就这么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喜欢纪承泽，就反而不愿意和纪承泽发生关系呢？这其实有点不合理。 可以随时跟暗恋对象睡觉，对方技术还很好，是赚的吧？ 现在就过去找他，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歉意，是不是就可以恢复如初？ 他们已经连着错过了两天，好不容易一起休息，不该浪费的。 上一次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苏杨多少有点儿欲求不满。 明明他本来也不是那么几渴的人。 只能怪纪承泽，这一年来把他喂得有点儿太好了。所谓由奢入俭难，对纪承泽的身体，他没那么容易戒断。 正苦恼着，房门被敲响了。 纪承泽还是老xi惯，尽到了通知义务后并不等主人回应便擅自打开了门。 苏杨抬起头，见纪承泽已经穿好了外套，收拾得十分整齐。 “你要出去？”他问。 “嗯，”纪承泽点了点头，“临时有点麻烦，必须得我跑一趟，至少一个礼拜。” 或许是察觉到了苏杨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纪承泽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主动与依旧趴着的苏杨平视。 苏杨趴得更低了些，手臂捂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没再躲避纪承泽的视线。 “你看，好好的两天时间，就这么都没啦，”纪承泽说，“算我们一人一半责任吧。” 苏杨眨了眨眼，心想，这男人就是想跟我睡。 “都不闹了，好不好？”纪承泽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吧。” “聊什么？”苏杨喃喃。 纪承泽看了眼时间：“很多事，一两句说不清。”他站起身来，“我走啦。” 见苏杨仰起头视线牢牢地黏在自己身上，他迟疑了半秒，弯下腰，在苏杨的额头上亲了亲。 待他走到门口，苏杨一下坐起身来，鼓起勇气问道：“你很想和我继续这种关系吗？” 纪承泽一脸哭笑不得，站在门外冲他摆了摆手，轻声道：“废话嘛。” 苏杨不知道那究竟是因为纪承泽实在找不到别的对象，还是自己表现得确实有优异之处。 他摸着额头走出房间时，纪承泽正在玄关换鞋。 听见他的脚步声，纪承泽看他一眼，笑道：“怎么，现在知道舍不得啦？” “一路平安。”苏杨说。 纪承泽换好了鞋，拎起一旁的背包背在了背上，面对着他展开手臂：“过来。” 好像是不太应该过去的，不然，昨晚的矜持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可等苏杨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玄关，被纪承泽抱在怀里。 纪承泽很自然地亲吻他的面颊，告诉他：“想我的话，偶尔也可以给我发个消息的。” 他说完松开了手臂，对苏杨笑了笑：“我再忙也会回的。” 苏杨欲言又止。 直到大门打开又合拢，纪承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如果没有，请不要再给我那么多的错觉了。 苏杨转过身，发现沙发前的矮桌上多了些东西：一沓彩色的宣传单。 他抱着疑惑走近，发现那是一沓房产广告，拿起后逐一翻看，基本都位于纪承泽的公司附近。 苏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纪承泽无疑是刻意把这些放在客厅里的。 这是不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他想搬走了？ 这就是他想聊的事？ 作者有话说： 此刻纪承泽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我还是很会哄老婆的嘛！ 第108章 捉奸 纪承泽每次出差，都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苏杨时不时会想他，又找不到什么由头去打扰，在家无所事事时会忍不住往纪承泽的房间里偷看。 纪承泽只在刚搬来时有过关门的习惯。 平日里，他就算有事儿在忙也会虚掩着留一条门缝，不在家就干脆把门敞着，只有晚上休息才会把门彻底关上。 苏杨有一次发消息问他借数据线，他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直接进去拿呀。” 他总是很坦荡地往苏杨的房间里闯，同时默认着自己的房间不对苏杨设防。 这些细节都带给人亲密的错觉。 纪承泽离开的第三天，易清澜趁着小朋友们午睡来找苏杨闲聊。 两人搬着小凳子坐在教室门口，易清澜一脸不怀好意地问他：“和你的室友有什么进展吗？” 苏杨尴尬地笑笑：“他好像打算搬走。” 易清澜眉头一皱：“这么突然？” “也不算吧，仔细想想挺正常的，”苏杨低着头拨弄手指，“他之前会选择跟人合租，只是因为便宜。那时候他手头紧嘛。这段时间他们公司逐渐走上正轨，他收入也高了，早就可以找更好的地方，没理由一直留着吧。” “什么叫没理由，你不就是理由吗？”易清澜心态比他积极得多，“就算要搬，也可以一起搬嘛。” “怎么可能，”苏杨苦笑，“我是真的没钱。要是他走了，我连现在的地方都租不起。” 幼儿园老师不算是什么高薪职业，对这一点，易清澜作为同事再清楚不过。 苏杨确定自己未来不会结婚，为了长远考虑，存钱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 “你没钱，他有啊，”易清澜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没有希望你一起搬的意思吗？” 苏杨觉得她有点儿异想天开了：“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他根本没有正式跟我提，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易清澜咂了下嘴：“不对吧，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喜欢你。” 苏杨埋头捂住了耳朵。 “你干嘛呀！”易清澜一脸好笑。 “不想听。”苏杨说。 易清澜所说的话都太符合他的期待，再听下去，他的理智就会彻底失控，开始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我也开始看房子吧，”苏杨咕哝，“等他走了，我就换个小点儿的房子一个人住。” “啊，”易清澜一拍手，“昨天那个家长不是中介嘛，你去问问呗！” 她说的家长，是苏杨班上一位小朋友的舅舅。 那个性格内向的小姑娘上周不小心拉在了裤子上，是易清澜帮忙清洗的。 小姑娘当时哭得稀里糊涂的，回家以后转述父母时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她说是苏老师给她洗的屁股。苏老师带她去了卫生间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美女，洗干净以后她们还拉钩了，约好不把变身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家长满头雾水将信将疑，周一接孩子时委婉地表达了疑惑，吓得苏杨赶紧把易清澜拉来自证。 得知了完整的经过后，家长哭笑不得又很不好意思。 昨天是女孩的小舅舅来接她回家的，来时提了些礼物要送给两位老师，说是姐姐和姐夫工作忙，他代为表达谢意。 苏杨当然不能收，一番推脱寒暄后对方不再勉强，却也没有立刻离开，抱着外甥女站在班级门口和他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把苏杨聊得口干舌燥。 临分别时，对方主动提出想要和苏杨交个朋友。苏杨怕他一直赖着不走，于是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看过了对方的朋友圈内容，苏杨立刻释然了。 房产中介嘛，能聊爱交际也是合情合理，属于职业病。 当天下班后，苏杨在无人的客厅里消磨了会儿时间，又偷偷跑去纪承泽的房间转了两圈。 纪承泽把整个空间打扫得很干净，物品收纳十分整齐。 苏杨自认不是邋遢的类型，平日里也做不到像纪承泽那样用完数据线立刻卷起来独立摆放。 但与此同时，他也完全不介意苏杨收拾得不那么规整。 如果可以，苏杨希望能一直和他住。 但恐怕是不行了吧。 未来他们分开了，纪承泽还会想要持续身体关系吗？以纪承泽的工作量，见个面都不容易，不方便了吧。 除非自己乖乖地主动送过去。 苏杨用力拍了两下脸，快步回了房间，点开了房产中介的聊天框。 中介姓梁。梁先生和自己的小外甥女截然不同，是个极端外放的自来熟。 得知苏老师想要找住处，表现得十分热情，第二天就推荐了一大堆的备选，表示如果有意随时可以带他上门看房。 苏杨骨子里还是舍不得搬走的，积极性不足。梁先生也不在意，兴冲冲询问苏杨周末有没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顺便再多给他介绍一些。 苏杨心虚婉拒。 晚上他独自在家喝了点酒，终于鼓起勇气，破天荒主动给纪承泽发了条消息。 内容是他经过一番思考后得出的最佳方案。 ——最近风大，家里灰多，要我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吗？ 待他紧张兮兮地喝完了那一整罐的啤酒，纪承泽回了。 ——我也很想你。 苏杨捧着手机，完全不知所措。 比起甜蜜或者惊喜，他心中更多的是被拆穿后强烈的窘迫。 最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这么被扒得干干净净，晒在了日光之下，无所遁形。 好可怕。 于是他没有回复。 半个小时后，纪承泽又发了一条。 ——我周日到家。 苏杨慌慌张张地想着，那我最好在这之前找到新的住处备选。 这样，等纪承泽告诉他自己要搬走，他才能有足够的底气，不至于当场落下泪来。 他趁着醉意给梁先生打了个电话。 一觉睡醒，他就有点儿后悔了。 实在太冲动了。纪承泽的房租是每个季度定期给他打款的，已经付到了两个月以后，不可能那么快搬。租房不像买房，不需要那么长的预留期，现在提前看好了也没用。 他十分愧疚地同梁先生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道歉，表示自己应该还是会有需求，只是并没有那么急。 对方十分爽快，回了一条让苏杨不安又摸不着头脑的文字。 ——哈哈哈没事儿，我们周五当面说！ 周五当天，梁先生在放学时间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接到了外甥女后笑眯眯地问苏老师几点下班。 “一起吃晚饭吧，”他的态度强势又亲和，让人难以拒绝，“苏老师你几点下班？我把她送回去再过来，应该来得及吧？” 和上一回赖着不走时不同，他说完很轻快地挥了挥手，拔腿就跑。 留下苏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那一沓房产广告还放在客厅里，他每每看见，都心烦意乱。能有个话多的人陪着随便聊聊，好像也不坏。 那就一起吃顿饭吧。 不到半个小时，梁先生再次出现。 他陪着苏杨一直待到最后一个小朋友被家长领回家，抓紧每一个空闲和苏杨搭话，问了许多问题。 “干你们这一行的应该很好找对象吧，”梁先生帮他一起收拾，“我们家小姑娘经常夸你，说苏老师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苏杨怪不好意思地：“她太夸张了。” “她好喜欢你，但脸皮薄，当面不敢和你说，”梁先生顿了顿，问道，“所以，苏老师你真的没有对象吗？” 苏杨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有？”梁先生十分执着地追根究底。 “没有啊。”苏杨苦笑。 “哦……”梁先生点了点头，笑容愈发明显，“晚上想吃什么？” 苏杨抬起头来，正要回答，忽然愣住了。 教室门框上倚着一个人，正环着胸挑着眉看他。 苏杨眨了眨眼。 说好周日才回来的纪承泽，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纪承泽的合作伙伴因为工作太忙创业初期又只赔不赚，和老婆搞得关系紧张。 纪承泽：你是不是不会哄啊？稍微花点心思嘛！唉不过我对象确实是比较善解人意的类型，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温柔体贴，哈哈。 因为没有老婆而顺利获得公司哄老婆大赛冠军。 第109章 啪一下，没啦！ 强烈的惊喜感让苏杨瞬间露出了笑容。 他微微张开了嘴，不自觉地朝着纪承泽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猛地停了下来。 不太对劲。 纪承泽面朝着他站直了身体，眉头紧锁，脸上看不出半分笑意，比起接人，更像是来寻仇的。 苏杨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是因为前天在消息里说要帮忙打扫最后却没有行动吗？ ……不至于吧。 还不等他整理出头绪，纪承泽迈开了脚步，沉着脸走到了他身旁。 虽然身体和和紧挨着，可纪承泽的视线却完全落在梁先生身上。 梁先生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面对他凌厉的目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向苏杨去疑惑的眼神。 苏杨比他更不解，当下试探着开口：“你怎么来啦？” 梁先生若有所思：“哦，你们认识啊……” 纪承泽十分刻意地仰着下巴：“这位是？” 三个人各说各的，现场冷了两秒，纪承泽又往前走了一步，隔在了苏杨和梁先生中间。 “我们住在一起，我来接他下班，”他个子本就比梁先生高上一些，此刻微微抬着头，更显得盛气凌人，“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实在很不礼貌。 苏杨不明所以，怕他得罪学生家长，在身后用力扯他的袖子。 可惜纪承泽完全不为所动。 梁先生视线在他俩中间转了转，也不知是从中读到了些什么，了然地笑了一声，耸肩摊手道：“我只是一个房产中介。” 纪承泽愣了愣，回头看向苏杨。 苏杨赶忙点头。 “苏老师说想租房子，所以我们沟通一下，”梁先生说，“如果你们今天有别的安排，那我就先撤了？” 他一边说一边螃蟹似的朝着教师大门平移，走到教室门口后朝着苏杨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光速消失了。 纪承泽蹙着眉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啦？”苏杨完全状况外，“你们认识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纪承泽完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他手中拿走了清扫用的扫帚：“你不会真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吧。” “欸？”苏杨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 纪承泽一脸没好气：“谁家租房子要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他拿着扫帚四处看了看，“已经扫完了吧？这个要收到哪里？”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苏杨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置物柜。 纪承泽快步走过去，打开柜门把扫帚用力往里丢：“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单身？” 这问题太奇怪了。 苏杨心想，因为我就是单身啊。 人家又没有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就算问了，也不好意思承认。 “就算不方便说得太清楚，只说有对象不行吗？”纪承泽很不高兴的样子，小声碎碎念，“还看房子呢，当我没听见你们之前在说什么。” 苏杨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面对纪承泽的强势，莫名心虚起来：“我们说什么啦？” 纪承泽冷冷开口：“晚上吃什么？” “啊？”苏杨越发状况外，“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你要跟我一起的话……” “我是说你们刚才的对话！”纪承泽越说越气，“如果我没有来，你就要以单身的身份和这个明显对你有意思的男人一起去吃晚饭了是不是？” 苏杨呆立了会儿，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所以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纪承泽说完，快步走出了教室。 走了两步察觉到苏杨还站在原地，他回过头气哼哼地催促，“你不走吗？” 苏杨赶紧跟了上去。 纪承泽从来没在他面前发过脾气，可苏杨却完全紧张不起来，反而产生了些许兴奋。 纪承泽刚才的话逻辑乱七八糟不可理喻，可听起来实在很像是在吃醋。 暗恋中的人很难不多想。 被纪承泽提醒后，他也隐约察觉到梁先生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已经超出了普通学生家长对老师或是中介对潜在客户的热情。 毕竟租房不是什么大单子，梁先生还只是一个舅舅。 可即使如此，纪承泽有什么立场闹脾气呢？ 总不能是怕自己会变得“不干净”，以后就没那么方便了。 苏杨讨厌这个假设。 他希望纪承泽对自己能有一些独占欲。 直到上了车，纪承泽依旧是那副低气压的模样。 苏杨坐在副驾驶上小心地观察，又一次提出疑惑：“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我不过来，你不就跟他约会去了吗？”纪承泽说。 阴阳怪气的，完全不是沟通的态度。 “还房产中介，”纪承泽发动汽车的同时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破理由。你好好的要找房产中介做什么。” 苏杨被戳到了痛处，伤心的同时心里少见地冒出了几分脾气。 “……我搬家啊。”他说。 纪承泽诧异：“你不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吗？” 苏杨扭头看向窗外：“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正纳闷着，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分别不久梁先生。 ——不好意思让你的男朋友误会了。苏老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我没有夺人所好的兴趣，希望不会造成你们之间的不快。我会克制言行，但以后要租房还是可以找我哦~ 苏杨抬起头，发现一旁的纪承泽正瞥着视线瞄他手机。 “你开车不用看路吗？”苏杨问。 “到底为什么要重新租房子？”纪承泽的脸黑得更厉害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找个适合一个人住的地方。”苏杨说。 纪承泽看他一眼，沉默了半分钟后忽然调转方向盘，毫无征兆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身面向苏杨：“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这里不能停车的！”苏杨不安地看着一旁的黄实线，“你快开。” “你别管车，”纪承泽抬手锁掉了车门，“你有话能不能明明白白讲出来，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已经腻了？” “……我没有啊，”从来遵纪守法的好宝宝苏杨着急，“你先开车！”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纪承泽表情苦涩，“我以为我们……” 不等他说完，车玻璃被敲响了。 车外一个骑着摩托的交警对纪承泽比手势。 纪承泽深呼吸，打开车窗。警察冷酷地对他说道：“驾照出示一下。” 记三分，罚款两百。 当交警问纪承泽“有什么急事非要停在这种地方”，纪承泽沉着脸回答“感情问题”。 交警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两圈，一句都不多问了。 再次上路，车厢里死一般寂静。 纪承泽脸黑得可怕，苏杨大气都不敢出。 可在感到不安的同时，他又不可自制地产生了许多委屈。 这一切未免太过莫名其妙了。明明是纪承泽先想要搬走的，他也没和自己商量啊。 说自己是单身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在面对这类问题时主动告知自己有一个固炮吧？ 苏杨工作的幼儿园离他们的住处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进了地下车库，纪承泽蹙着眉看了苏杨几次，直到车停在了车位，他忽然长吁了一口气。 “我不想这样，”他语调放缓了很多，“我们都冷静一点，好好谈一谈，好吗？” 苏杨吸了一下鼻子，抱怨道：“……你不是也想搬吗？” “是啊，有这个念头，”纪承泽很坦荡，“空间那么小，客厅都挤爆了。但我又不急，可以慢慢商量。”他问苏杨，“你很舍不得这儿吗？” “没有啊，但我一个人又租不起。”苏杨说。 “为什么要一个人租？”纪承泽不解，“你不跟我一起吗？” 苏杨也皱眉了：“你不是要搬吗？” “那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啊。”纪承泽说。 苏杨眨了眨眼：“啊？” 纪承泽哭笑不得：“我有逼你做过你不愿意的事情吗？” “……” 苏杨还在试图理清思路，纪承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叙事里，一脸烦闷地抱怨起来。 “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在乎还是一个人在心里发酵。你平时有什么不满意，正经跟我闹个脾气，也好过这样累计起来再突然翻脸吧？我是不能沟通的人吗？没有吧。我平时要忙的事情够多的了，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去猜来猜去。再说万一猜错了，你是不是又要不高兴？” 越听越奇怪了。 苏杨看着面前也开始委屈起来的纪承泽，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中午时易清澜说过的话。 “你想和我一起搬走？”他问。 “那不然呢？”纪承泽一副被他气笑的样子，“我们有什么理由分开？” 苏杨呆了会儿：“欸？” “你脑瓜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纪承泽快要喊救命，“哪有我一个人搬走的道理？” “可、可是……”苏杨结巴，“我们，那个……” “你到底有没有在和我谈恋爱的自觉？”纪承泽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 苏杨傻傻地看着他：“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男朋友的？” 第110章 恋爱纪念日 车厢里静的可怕。 苏杨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心头直打鼓。 自己刚才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劲爆发言吧，纪承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天都塌了似的。 他试探着开口：“那个……” 纪承泽打断了他：“你再说一次。” 和方才充满情绪的表达不同，他的语调听起来极为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没有听清罢了。 但苏杨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行，不能说。说了真的会完蛋。 纪承泽耐心等待了片刻，见苏杨直直看着自己不吭声，居然笑了起来，就好像刚才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只是反射弧过长，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低头笑了会儿，又问：“我确认一下，这不是你的气话，对吗？” 苏杨努力捕捉着两人对话之间的矛盾，试图寻找问题根源。 “你觉得，你是我的男朋友？”他问。 纪承泽不笑了。 他抹了把脸，轻声骂了一句脏话，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 苏杨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会儿后赶忙也跟下了车，朝着纪承泽追去：“你别不说话啊。” 他跑到了纪承泽身后，见纪承泽不回头也不停步，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纪承泽的手腕。 纪承泽不停步也不回头，好在并没有甩开他的意思。 “有什么好说的，”他说，“我简直像个笑话。” 对比他的低落，苏杨的情绪要高亢得多。 “你、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他怀着期待问道，“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他恨不得立刻告诉纪承泽“我也想”，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只得努力忍着，期待能得到一个明确的正面的答复。 可惜，纪承泽不配合。 “不想。”纪承泽说。 苏杨僵硬着松开手，停了下来。 纪承泽又往前走了两步，也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凝视着苏杨，说道：“原来你跟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也能睡啊？” 苏杨嗓子一阵干涩。 他万分窘迫，觉得自己委屈又可悲，但挣扎过后还是想要鼓起勇气，试着争取一下。 “我——” “算了，”纪承泽打断了他，“别说了，我不想听。” 说完，又往前走。 苏杨眼眶一热，低下头，眼泪立刻滑落出来。 乱七八糟的，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和纪承泽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脑子不正常了。 眼见纪承泽消失在了拐角，苏杨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远远看见电梯时，纪承泽已经走了进去。 眼见电梯门就要关闭，纪承泽居然不等他，抬手按下了关门键。 苏杨当了一辈子温软的老实人，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燃起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他快步跑了过去，抢在合拢的瞬间伸手挡住了电梯门，接着强行把整个身体都挤了进去。 “没素质。”他低着头骂纪承泽。 明明已经努力让自己更有气势，可声音中显而易见的哭腔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纪承泽察觉到了什么，显得有些不自在，弯下腰想要观察苏杨的表情。 苏杨转身背对他：“你故意把传单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就是要搬走吗？那我能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会想和我一起搬？” “唔，”纪承泽干笑了一声，“毕竟我俩也不是什么非要待在一起的关系，是吧？” “那你想不想？”苏杨抬头，“你想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纪承泽终于看清了他满脸的泪水，顿时愣住，接着便慌了手脚。 “你别哭啊，你……”他抬起手来，胡乱抹着苏杨面颊上的泪水，“我想有什么用，我一头热到现在，你根本——” 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背着包包的中年妇女站在外面，对着他俩惊诧地“噢哟”了一声，然后才低头走进来。 他俩进来至今居然没有按楼层，电梯此刻还停在地下。 苏杨尴尬万分，推开了纪承泽，轻声说道：“回去再说吧。” 电梯在诡异的沉默中缓缓上升，中年妇女装作不在意，全程偷瞄。 苏杨耳朵都涨红了，终于到了所住的楼层，门一打开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身旁的纪承泽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非常惊慌地拉住了他。 “等一下，”他对苏杨说，“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苏杨不解。 纪承泽视线闪躲：“你先找个地方消磨一会儿时间，过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就够了，过二十分钟以后再回来。” “家里有什么？”苏杨疑惑地同时，扭头朝着家门的方向望去。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纪承泽试着把他拉向电梯，“有点乱罢了，我收拾一下。” 这太假了，苏杨不可能信。 他今天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此刻情绪上头，不想再当一个那么好说话的人了。 “那也是我家，我想回去就回去，”他说话的语调还是很软，态度却足够强硬，“你凭什么拦我。” 纪承泽憋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脸色发黑，捉着他的手扣得更紧，不愿让步。 “家里到底有什么？”苏杨问。 “算我求你，”纪承泽沮丧极了，“我不想再变得更可悲了。” “为什么？”苏杨不懂，“你有什么地方可悲了？” “你就非要对我那么残忍吗？”纪承泽问。 苏杨觉得自己快疯了。 纪承泽在他面前一贯情绪稳定，眼下这模样实在太过反常，整个莫名其妙的。 直觉告诉他，家里就藏着一切问题的答案。 苏杨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甩开了纪承泽的手，跑向了大门。 纪承泽没有追上来，抱着头蹲了下去。 在找钥匙的同时，苏杨回头看了一眼。纪承泽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在逃避什么，显得那么可怜。 毫无理由的，苏杨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贪恋身体，催生不出那么强烈的绝望。 直到推开大门，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纪承泽的身上。 如果在此刻喊一声“我喜欢你”，他会不会抬头，会不会再次露出笑容？ “砰”的一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杨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内，视线中是缤纷飞舞的彩色飘带，仿佛置身于婚礼现场。 什么东西？ 小礼炮？ 是纪承泽布置的吗？ 苏杨呆了呆，继续往里走。 狭窄的走廊上飘着许多五彩的气球，伴随着他的脚步所带来的气流微微一动，整个空间看起来欢快又热闹。 来到客厅，入眼是一束巨大的鲜花。 一旁的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恰好足够两人食用的蛋糕。 苏杨走到桌边，低下头。 蛋糕上半部分画着两个被爱心包裹住的、紧挨在一块儿的笑脸，下半部分写着：恋爱一周年快乐。 蛋糕下面压着一个信封，拿起后，上面写着“苏杨亲启”。 苏杨飞快地打开。 里面的卡片正文只写着一句话。 亲爱的，我想要和你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下放提供了两个选项，分别写着“好的”和“我愿意”。 落款为：爱你的 纪承泽。 作者有话说：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纪承泽和苏杨都难过得要哭了可大家却全在笑。 第111章 《恋爱纪念日》尾声 纪承泽的字迹端正又漂亮，就好像他这个人，赏心悦目的，苏杨总是爱看。 思绪豁然开朗，苏杨的视线却变得模糊。 直到有液体滴落在纸上，纪承泽的签名被晕开了些，他陡然惊醒，转身冲了出去。 一眼望去，走廊上没人。 苏杨心中着急，赶忙跑向电梯，果然在电梯外见到了背对着他正快速敲击下楼键的纪承泽。 “你站住！”苏杨喊。 纪承泽身体一僵，之后并不回头，竟转身朝着消防通道跑去。 那背影看着完全是落荒而逃。 眼看他就要打开通道大门，苏杨不想和他上演追逐大战，情急之下福至心灵，大喊道：“我喜欢你！” 纪承泽果然不动了。 苏杨快步向他小跑过去，边跑边说道：“我愿意啊！” 到了纪承泽身后，他一把拉住纪承泽的手臂，又重复了一次：“我愿意的。” 纪承泽终于回过头来。 意料之外，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甚至透着几分湿润。 “我没有误会吧，”他的语调带着犹豫，“你是指……” 苏杨举起了手上的卡纸，向纪承泽示意。 “好的、我愿意。我全选，”他过于急迫，心里乱，说得更乱，“我只是不知道，我以为不是的。我不是谁都可以，我喜欢你。” 纪承泽应该没有完全听懂。 所幸他的感情还是完完整整地传达了过去。 纪承泽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倾身用力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苏杨被迫往后仰着倒退了两步，站稳后立刻伸手搂住了纪承泽的背脊。 他们上一次这样接吻，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但那时也远不如此刻热烈。 苏杨一手抓着纪承泽的衬衫，另一只手不敢用力，怕捏皱了手上宝贵的卡纸。 再多的不安和迷茫，都会被那上面所写的文字轻易驱散。 原来在纪承泽眼中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苏杨的眼泪掉个不停。他为此感到羞耻，可很快又想到，纪承泽刚才好像也哭了。 这个总是看起来稳重又得体的男人，因为误解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居然哭了。 苏杨不禁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懊恼。 “……对不起。”他在亲吻的间隙喃喃。 纪承泽捧着他的面颊，凝视着他的双眼：“我爱——” “叮咚”一声脆响从他们背后传来。 紧随其后，是电梯大门打开的声音。 两人保持着抱在一块儿脸贴着脸的姿势迅速回头，电梯里与他们打过不少次照面的领居大叔眼睛瞪得像铜铃。 逃回家中，入眼又是那一片色彩缤纷的气球。 “……你提前回来布置的？”苏杨问。 纪承泽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从身后抱住了苏杨，把脸埋在了苏杨的颈项间。 “以后别说那种话了，”纪承泽的语调里依旧留着几分委屈，“我还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会错了意。那感觉太糟糕了，你不知道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浪漫的氛围，甜蜜的话语。 苏杨却因为心虚而身体僵硬。 纪承泽一路向下摸索，握住了他的手，主动把小指和他的缠在了一块儿：“答应我，以后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我们开诚布公地好好说，好不好？” 苏杨收拢了手指，与他缠得更紧，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开口，还是毫无新意的已经重复过许多次的话语：“……我好喜欢你。” 重复也没关系，纪承泽很爱听。 他亲吻苏杨的面颊，苏杨转过身，主动与他接吻。 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美丽的鲜花，也顾不上品尝美味的蛋糕。 此时此刻，他们都有更想做的事。 “觉不觉得这个沙发买的特别对？”纪承泽在间隙亲吻苏杨的耳廓，“只是还小了一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客厅。” 苏杨没空回答他，闭着眼胡乱点头。 “租的始终不是自己的，”纪承泽继续说道，“买下来的才是。” 苏杨不明白纪承泽为什么要在做的时候说这些，大脑糊糊的根本顾不上思考，只能随便发出一点声音作为回应。 好在纪承泽说归说，该做的事倒也很到位。 苏杨双手攀着他的背脊，仰头索取亲吻，得到了积极的回应。 “这种时候，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会点头。”纪承泽笑道。 苏杨半睁着眼，追着他的嘴唇不放。 “既然这样……”纪承泽和他纠缠了会儿，试探着说道，“以后不许再理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苏杨完全想不起来，只觉得话多的纪承泽亲起来很不方便，“唔唔”轻唤着祈求纪承泽也能更沉迷于自己。 纪承泽却不依不饶的：“也不许再说那种好像要和我撇清关系的话。” 苏杨半伸着舌，心想着，什么话？我说什么了？ 纪承泽手指按着他湿润的嘴唇，沿着舌缓缓往深处挤压：“回答我。” 苏杨合不拢嘴，说不了话，闭着眼小幅度地点头。 “我是你的谁？”纪承泽问。 他的手指还按在苏杨的舌头上，苏杨根本回答不了，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咽。 纪承泽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模样，终于抽出手指，再次问道：“你的回答呢？” 苏杨小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了什么。纪承泽把耳朵贴在了他的唇边，才终于听清。 他在说：“还要。” 精神满足身体疲倦，自然而然会产生睡意。 可苏杨同时还觉得肚子有点饿。 当他眯着眼迷迷瞪瞪地来回抚摸自己的小腹，纪承泽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去厨房取来了一个包装华丽的大号餐盒。 里面装着的是满满当当的寿司和生鱼片。 为了制造今天这份惊喜，他准备的很充分。 “也买了酒，”纪承泽告诉他，“本来打算吃饱喝足以后再……”他的视线从苏杨赤果的身体上扫过，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赶紧起来点垫肚子吧。” 苏杨“唔”了一声，试着坐起来，腰一软，又躺了回去。 “要我喂你吗？”纪承泽很有兴致地坐到了他身边，用手指轻轻戳他的面颊，“想先吃哪一个？” 苏杨尴尬地移开视线，音量比蚊子还小：“……我要纸巾。” 刚才的动作后，某个部位传来了异样却熟悉的感受。 纪承泽不明所以，但还是替他取来了：“要擦什么？” 自己行动也一样会被看在眼里。苏杨捂住了脸：“你的东西……在往外流。沙发要脏了。” 纪承泽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很自然地抬起了他的一条腿：“没关系，脏就脏了。等搬了新家，换个大的。” 他小心地擦拭，又嘀咕：“这个太软了，不好借力。” 沙发本来就不是这么使用的。苏杨此刻的状态不方便吐槽，于是沉默。 他一条腿搁在纪承泽的肩膀，手还遮着脸，从指缝间偷看纪承泽的模样。 这个男人觉得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周年了啊。 苏杨对此依旧缺乏真实感，整个人轻飘飘的，想要再问些什么，又怕纪承泽发现端倪。 可是，好像也不该瞒着。 “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纪承泽的手摸得不太规矩，“抱起来感觉不太一样。”他说着拉着苏杨的手，协助苏杨坐了起来，“快多吃点。” 这是纪承泽对恋人的温柔。苏杨在心里默念着，歪过身，靠在了纪承泽的身上。 “怎么了，今天好像特别黏糊，”纪承泽心情很不错，“真的要我喂你啊？” “我……”苏杨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要和你道歉。” 纪承泽不明所以：“怎么？” “我很对不起你。”苏杨说。 纪承泽紧张了：“什么意思？你干什么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因为生气，更不是为了气你，”苏杨羞耻又懊恼，“我……我不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纪承泽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我以为，我……就是……”苏杨脸烧得厉害，“我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和人上床的人，只是、只是……我喜欢你，所以才……但我不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以为你……那个……” 他鼓起勇气看向纪承泽，发现纪承泽的眼睛瞪得和方才电梯里的大叔有一拼。 苏杨不敢再和他对视，扭过头后无措地四下看了看，从摆在面前的餐盒里随手取了一枚寿司，一口塞进嘴里，低头用力咀嚼起来。 纪承泽买的寿司味道很不错，米饭颗粒分明，微酸的调味恰到好处，鱼肉丰盈油润又不失弹性，除了鲜美还带着微微清甜，一口下去口感层次分明味觉体验丰富，无疑是高级品。 直到他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肚，纪承泽始终没有吭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于是苏杨又拿起一枚。 直到苏杨吃下了三枚寿司，纪承泽终于回过神来。 “等一下，”他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只是想睡你？” 苏杨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眼神游移：“也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纪承泽问。 苏杨摸了摸下巴，老实承认：“唔，我以为你只是想睡我。” 纪承泽连捶胸口，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苏杨试图解释，“毕竟……毕竟你也没有说过很明确表达关系的话对不对……” “我没有吗？”纪承泽难以接受，“我说过吧，一直说啊。刚才就说了很多吧？” “男人在床上说的……也能算啊？”苏杨犹豫。 “不算吗？”纪承泽反问，“完全是情之所至啊。” 苏杨很惭愧。毕竟他自己在那种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其实是不太算数的。 但这么说来，纪承泽确实经常表达，也从不吝啬赞美。 “可是……我们平时都不联系的。”苏杨想着，又有点儿委屈了。 “所以你很少找我，是因为觉得我们……只是炮友？”纪承泽有点破防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那种所谓的淡人，”纪承泽说，“不需要很紧密的联系。” “就算是那样，你要是觉得和我在恋爱，平时会想我，也可以主动找我吧。”苏杨抱怨。 “因为你对我很包容啊，”纪承泽苦笑，“我工作那么忙，你从来不抱怨，一直那么体贴。我不能只享受你的好，也要学着适应你的节奏吧。”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抱怨。”苏杨说。 纪承泽愣了愣，笑了：“意思是，其实你很不满意？” “没有‘很’，但……”苏杨看他一眼，“你以后不会那么舒服了。” 纪承泽并没有被威胁到，笑着搂住了他：“我以后也不会这么忙了。新人下周就入职，顺利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准时下班。” 苏杨鼓起勇气：“我会比你想的更烦一点。” “真的吗？”纪承泽很感兴趣，“你示范一下，我好提前习惯。” 苏杨思考了会儿：“我不喜欢你每次结束以后都立刻回房间，这也会让我误会。” “可是，我们作息不一样，”纪承泽说，“我睡得晚，你起得早。一起睡会打扰彼此休息。” “哦。”苏杨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纪承泽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不如我们先试试？也许不会那么影响，又或者时间久了就能习惯。”他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原来你是喜欢粘人的类型啊？” “会失望吗？”苏杨问。 纪承泽和他抵着额头，眼里是浓浓的笑意：“看起来像在失望？” 直到此刻，苏杨终于有了自己正在和这个男人恋爱的真实感。 他胸口一阵鼓胀，仰起头来主动亲了亲纪承泽的嘴唇。 “我会经常给你发消息。”他向纪承泽宣布。 “很期待。”纪承泽说。 “你得抽出非常多时间陪我。”苏杨试着得寸进尺，“我想和你出去约会。” 纪承泽还是点头：“好啊。” “还有，”苏杨说，“做的时候把手机关掉。” “呃……”纪承泽摸了摸鼻子，“嗯。” 苏杨问他：“觉得勉强吗？” “觉得你好可爱。”纪承泽说，“在一起一年了，居然还能变得更可爱，真稀奇。” 他说着意识到了什么，毫无底气地解释道：“对我而言，就是一年了，我的认知里一直在和你谈恋爱啊。” 苏杨也笑了起来。 无论是否一周年，今天都会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 他会记住这个日子，等到明年的今天，为纪承泽准备更大的惊喜。 然后每年都过。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陪伴！ 原计划是打算开着这个短篇集一直不完结，以后兴致来了就写点的。 有些梗不适合单独成文，但我又喜欢，写着也挺开心。还在看的基本都是老读者，我单方面默认都是比较懂我的人。 写这本我无所谓能不能赚钱，但毕竟这篇文是入了v，在面对一些批评的时候想说自己爱咋写咋写就不是那么有底气。 所以思考过后打算还是把它完结掉算了，以后再有想写的小短篇我会直接免费发在微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