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模范老公的幸福生活》 第1章 奚拾遇到沈叙宗的这日,正是年末尾牙—— 奚拾走进传菜大厅,正赶上有服务员打翻了一盘几碟的菜,“叮铃哐当”,声音之大,传菜大厅里忙碌的很多服务员都纷纷驻足转头,打翻菜的女生更是惊慌之鸟一样,一时茫然又无措地站在原地。 一身西服工装的奚拾快步走过去,边按着耳边的对讲机边对那头道:“厨房,补清蒸大虾。” 看着地上,略微一扫,果断道:“六份,要快,加急。” 说着示意周围人,拍拍手:“别看了,都忙起来。” 又越过地上打翻的那摊菜,走向打翻盘子的女生,温声宽慰道:“没事,你也是不小心的,不用紧张,去忙吧。” 女生红了脸,慌里慌张地鞠了一躬,低头转身走了。 奚拾再按了下对讲机:“传菜大厅这边的清理阿姨过来下,这边需要打扫。” 等地上那摊打翻的菜有人过来打扫了,奚拾转身便去传菜口,跟着帮忙传菜,忙得脚不沾地。 一起过来帮忙的包厢这边的经理看见奚拾还说呢:“我的天,今天这忙的,我脚都快冒烟了。” 奚拾边手里忙着边回:“年尾么,没办法。” 那位男经理又道:“你可比我们忙多了,里里外外都要跑。” 奚拾笑了笑,端起托盘:“又不是不拿加班工资。” 说着抬步走了。 奚拾今天负责“照月”“流云”两个中厅。 他端着托盘帮忙给照月厅送完一次菜后,出来,有领班喊着“奚经理”,快步过来,抬手掩唇凑近,在奚拾耳边说了几句话,奚拾点点头,果断道:“我去看看。” 说着跟着领班往流云厅走去。 从流云厅侧门走进,刚好就是今天厅里办尾牙的公司请的负责舞台的中控。 奚拾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负责舞台中控的人道:“怎么你们这边舞台上的灯光没办法控制啊。” 奚拾凑向电脑:“我看看。” 又果断道:“舞台的灯光肯定是没问题的,今天中午我还试过。” 不久,灯光的问题解决了,奚拾说着“好了”,从电脑旁离开,领班感激地看着奚拾:“幸好有你,你不知道,刚刚因为这个问题,这边公司的一个老总还冲我发脾气了,可凶了。” 奚拾拍拍他,宽慰:“你别放心上,年末了,活动多,客人也多,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领班:“谢谢奚经理。” 奚拾:“去吧,去忙吧。” 说着,奚拾也从侧门离开,走出去,顺着走廊往东走,要去传菜大厅继续帮忙。 耳机里传来传菜大厅那边忙不过来的指示,奚拾按着通讯按钮,低头道:“我马上过来。” 恰在这时,流云厅的正门被人推开,一高一矮的一行两人走了出来。 奚拾回复着传菜大厅那头,冲那两位客人示意着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奚拾看见了个子高一些的那个男人的脸,一瞬间,奚拾脑中一阵电光火石。 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对方也没有留神他,他也正是最忙的时候,奚拾却倏地顿住脚步,转身扭头,看向那道高大的身影。 “扑通扑通” 奚拾心底快跳着。 “扑通扑通” 那是奚拾失速的心跳。 直到凭着本能走回传菜大厅,奚拾都有些回不过来神——那个男人,那张脸,他…… 奚拾暗自怔忡,心叹:好!帅!啊! “奚经理。” 有人喊。 奚拾这才回神:“什么?” 奚拾重新忙碌起来,暂时把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抛到了脑后。 可当他帮忙去流云厅传菜的时候,他再次看见了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很帅,穿一件质感柔软的灰色毛衣,从大厅的正门走回来,于六号桌的一个空位落座。 那瞬间,奚拾眼里所有其他的静态动态景物和人都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个男人。 刹那,奚拾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收回目光,奚拾心底跳得紧促,若不是正是最忙的时候,也无人注意他,他可能已经失态了。 奚拾忙收拢心绪,转身继续去忙。 但等下一次帮忙跟着去流云厅传菜的时候,奚拾下意识便走向了六号桌附近,余光一直在穿灰色毛衣的男人的身上。 等到了六号桌,奚拾端菜去桌上,又礼貌地弯腰,低声问桌边的一位客人:“您好,请问餐品用得还可以吗?” 又接连问了两人,问着问着便来到了灰毛衣男人的身边,也弯腰低头:“先生您好,请问餐品您用得还满意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还不错,奚拾却笑了——真帅啊。近距离看,气质气场也好。 奚拾走了,刚一转身离开,沈叙宗身边的同事张纬便道:“哇,刚刚那领班真好看啊。” “是领班吗?应该是领班吧?” 沈叙宗听见了,没说什么,同桌其他人则应道:“确实好看,难怪能做领班。” 有人揶揄:“你去要号码呗。” 那人回:“我不敢。一般好看,我还能努努力,这种级别的,普通人可追不上。” 大家一通哈哈,话题便过去了。 哪知不久后,众人口中那位好看的“领班”又来上菜了。 这次上菜,有女同事大着胆子道:“帅哥,你单身吗?” 奚拾对这样的搭讪习以为常,笑笑,没说什么,上着菜。 “单身的话我给你介绍啊。” 女同事示意桌上:“我们这儿都是单身,你随便挑啊。” 奚拾忙碌着,又笑了笑,依旧没说什么,余光里,“灰毛衣”在刷手机,并未看他。 奚拾心里再叹:真帅啊。 不过奚拾不知道的是,沈叙宗看到他了,在不久后,顺着张纬的示意,看到公司一个副总往“漂亮领班”的西服口袋里塞红钞。 张纬凑过来,掩唇低声:“我敢说,那钱上肯定有电话号码。上次我跟他一起出差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吊一个帅哥服务员的。” 沈叙宗眼皮一撩看过去,看到“漂亮领班”谢绝了公司副总的红钞,正弯着腰,恭敬礼貌地和副总说话,说完转身走了,副总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沈叙宗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流露,神情淡淡的,收回目光。 奚拾则在走出流云厅后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语。 刚刚那往他口袋里塞钱的男人还想摸他,幸好他反应快。 呸。 什么人啊。 奚拾心里暗骂了声,继续忙去了。 而这样一来,奚拾也没什么心情去流云厅了,主要也是怕刚刚那咸猪手缠上他。 他一直在照月厅忙着,只是在经过流云厅的时候,会顺着敞开的正门往里面六号桌的方向扫一眼,默默心猿意马。 九点多,流云厅里的尾牙宴散去,奚拾与领班一起在厅门口送客,说着“慢走”“用餐愉快”“带好随身物品”这样的服务用语。 “灰毛衣”走出来的时候,奚拾也是同样的说辞,只是目光一直默默地看着男人。 等“灰毛衣”走远,奚拾心底隐隐有些失落,这失落还没有变成感官上实质的感受,奚拾便收回目光,继续目送其他客人。 而眼见着那“咸猪手”要出来了,奚拾眼神示意领班,自己趁机溜去了照月厅,省得沾染麻烦。 等他从照月厅出来,流云厅的人已经都走光了,只有负责舞台的中控在搬设备。 奚拾走进厅,桌间扫视,习惯性地看看,怕有客人遗落了随身物品。 结果真有人遗落了,是一部手机,摆在桌上,看位子,正是六号桌,刚刚“灰毛衣”坐的位子。 奚拾心口轻轻一跳,过去,拿起手机,刚拿起,手机便响了,切进来一个备注“张纬”的来电。 奚拾心知是“灰毛衣”在找手机,接起:“您好。” 手机那头是一道略显清冷的男音:“你好,这是我的手机。” 奚拾回:“我知道,我是酒店经理,刚刚捡到手机,您已经离开酒店了吗?” 说着,快步往包厢外走。 清冷男音:“没有,我在一楼。” 奚拾走出流云厅:“那我现在下来送给您。” 挂了电话,奚拾没去坐人多的电梯,走的安全步梯。 到一楼,推开安全楼梯的门,扫向厅里,奚拾看见了“灰毛衣”。 他快步迎过去:“先生。” “灰毛衣”转头,臂弯里搭着大衣,身边没人,只有他。 奚拾走近,将手里的手机双手递过去:“您的手机。” “灰毛衣”接过,点点头,淡淡道:“谢谢。” 奚拾心口“噗通噗通”,明显不是走楼梯的关系。 他又伸手示意,亲自送“灰毛衣”走出酒店大厅:“您开车来的吗?要不要帮忙叫车?” “不用,谢谢。” 一辆黑色的汽车在门口停下,“灰毛衣”径直上了后排。 “再见。” 奚拾最后道,目送车子离开。 真帅啊。 他再一次在心底感叹。 — 车上后排,沈叙宗翻过手机,看见了手机背面的名片。 他拿起来,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写着:奚拾(客户经理)。 名字下面就是电话号码和工作邮箱。 第2章 奚拾目送车子驶离视野外之后,便转身回大堂,很巧,杨亦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 看见他,走近的杨亦奇怪道:“你今天不是负责楼上两个中厅的么,怎么在楼下?” 奚拾回:“厅里的客人落了手机,我送下来。” “哦。” 杨亦往外走,边走边眨了下眼睛,玩笑道:“我当你送哪个‘重要’客户呢?” 什么“重要”,哪种“重要”,两人都心知肚明。 奚拾无语:“想什么呢。” 等坐电梯回楼上,默默的,奚拾又想起了刚才的“灰毛衣”。 他一面想:真帅啊,太难得了,遇到他喜欢的类型,他疯狂心动,简直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一面想:他悄悄递名片的举动不知道“灰毛衣”能不能领悟。 能的话。 奚拾遗憾地想:搞不好要可惜了。 为什么可惜? 当然因为这种人一般都是海王。 要是不能的话…… 奚拾不让自己接着想“灰毛衣”了,他也习惯性的不去多想,只当这是一次“意外的心动”,既然是“意外”,就不要过多的期待后续。 奚拾回了楼上,带着领班和服务员收拾流云厅,不久照月厅也散了,他带领班去送客人。 两个厅都空下后,正忙着,奚拾收到杨亦的消息:【我十点差不多能结束,要等你吗?】 奚拾:【等我吧,我也差不多十点。】 十点多,员工停车场,奚拾走向杨亦那台尾号88的特斯拉,拉开副驾门,主驾刷着手机的杨亦看过来:“你今天还挺快。” 奚拾吐了口气:“累死我了。” “走吧,回去吧。” 杨亦发动车子。 路上还算空,杨亦边开车边吐槽:“年尾,前面餐厅忙就算了,怎么客房部也那么忙。今天竟然全满,有个房间热水有问题,想给客人调房间都调不过来。” 奚拾坐在旁边刷着手机:“因为我们酒店现在也学着别家做抖音活动啊,又是旅游城市,客人团了价格合适的房券,不用白不用,年末可不得客满。” 杨亦:“今天差点没累死我。” 奚拾:“回去泡个澡,放松放松。” 这么说着,奚拾检查了自己的微信,很遗憾,没有加好友的消息提示。 他心里轻轻一叹,算了。 但忍不住的,奚拾还是问杨亦道:“你知道‘千荟’吗?就今天晚上在流云厅办尾牙的公司。” “是我们酒店的合作客户吗?” 杨亦想了想:“好像是,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奚拾没有多说,只是再一次忍不住想到那个“灰毛衣”。 他想他的名片可能已经被扔了。 回到租的房子,进门,温馨色调又整洁明亮的出租屋终于抚慰了杨亦和奚拾忙碌了一天的疲惫。 杨亦拖鞋都不穿,直接往沙发一倒,闷头在靠垫里,叹:“累死我了。” 奚拾则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出来,奚拾问杨亦:“你洗澡妈?还是我先洗?” 杨亦摆摆手,还趴着:“你先吧,我累死了,趴一会儿。” 奚拾便回自己的次卧拿衣服。 奚拾洗完后,杨亦去洗,奚拾去阳台,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等杨亦洗完,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吃水果,两人可算都缓了过来——年末,酒店的工作真心太忙碌了。 杨亦靠在沙发里,一手拿草莓吃着,另一手刷着手机。 他边刷手机边和旁边同样吃着草莓的奚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突然想到什么,杨亦放下手机,和奚拾道:“你知道我今天去销售部,老刘跟我八了个什么事儿吗。” “什么?” 奚拾吃着草莓,也在刷手机。 杨亦:“听说,只是听说啊,我们本地有个超级富豪家,最近意外死了个儿子。” “老刘说他上个公司的大老板,之前还去吊唁来着。” 奚拾听着,没什么反应,只是问:“怎么死的?生病吗?” 杨亦:“听说是车祸,意外,人在国外没的。” 奚拾吃着草莓:“可惜。” 杨亦应道:“是啊,都那么有钱了,却意外死了,听说还挺年轻的,都没结婚。”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杨亦又聊道:“我今天遇见周若现那个有钱男友了,妈哟,长得是真丑啊,周若现那逼还真的什么都下得去嘴。” 奚拾没评价周若现的男朋友,只是随便提了一嘴:“我明天排了和周若现一起的班。” 杨亦揶揄:“那你完了,周若现最爱在你面前现了,你又要被恶心到了。” 又说:“我要是你,他敢在我面前现,我就敢当面说他那有钱男友丑。” 顿了顿,“不过周若现这次谈的这个,是真有钱啊,我看他迪奥的西服都穿上了。” 12点,各自回房,躺到床上,准备睡了,奚拾忍不住又看了看微信,还是没有加好友的消息提示,奚拾放下手机,心底一叹:算了。 次日,下午一点,奚拾去客房部值班。 刚到,客房部这边就有些缺人手、忙不过来,奚拾便留在前台,帮客人办入住。 忙了会儿,有新客人走到前台,奚拾抬头看见对方,笑了笑,打招呼:“您好,李先生。” 对方一愣,边从钱夹里摸身份证出来,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奚拾接过身份证,笑回:“您今年六月的时候也住过我们酒店,当时刚好也是我帮您办的入住。” 李先生惊讶:“这你都能记住啊。” “李先生您气度不凡,我就记住了。” 奚拾又笑了笑,开始帮这位李先生办入住:“您有预约吗?” 李先生:“哦,我在你们app上订了。” 给这位李先生办好入住,奚拾双手递上门卡和身份证,说着“会有工作人员帮您把行李箱送到房间”,从前台走出来,领着李先生向电梯间走,伸手示意:“电梯间在这边,您刷卡上去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用房间电话呼总台。” 李先生点点头:“谢谢。” 奚拾挂出为您竭诚服务的微笑,目送李先生。 回到前台,前台暂时没有客人,今天在前台值班的一个小姑娘忍不住对奚拾道:“奚经理你也太厉害了吧,早就听说你能记住每一个见过的客人,没想到是真的,好厉害啊。” 奚拾笑笑:“别恭维我了,刚刚是不是有个客人打电话过来要开发票?” “哦哦。” 小姑娘连忙去开住宿发票。 下午,奚拾坐电梯上楼去客房查看,很巧,刚进去,今天同样在客房这边值班的周若现后脚跟着走了进来。 奚拾看见周若现了,但没有搭理,刷自己的工作卡按了楼层,周若现倒是转头瞥了奚拾一眼,“哼”了声。 梯门一关,周若现便趾高气昂地说:“你还没把这身便宜得拿不出手的网购西服扔了呢。” 说着,自己理了理身上,显然是在炫身上的衣服。 奚拾看过去,知道周若现今天穿的名牌,他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收回目光,淡定道:“你不也没把你这身爱跟人攀比的臭毛病扔了吗,大家彼此彼此。” 周若现翻眼睛,不理这茬,接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唉,得找时间去店里把指甲弄一弄。” 说着转头,笑得假面,又很嘚瑟:“我男朋友刚给我在美甲店冲了两万的卡。” 梯门这时打开,奚拾走出去,没什么语气神色地回:“他不该给什么美甲店充,他应该给你的脑子充点。” “你就嫉妒吧。” 周若现还在炫耀。 奚拾懒得理他。 显然,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 奚拾去了不久前刚退掉的6016号房,检查客人是否有遗落,还真被他捡到一个蓝色的小包。 他拿着蓝色的小包从6016房出来,拿自己的手机给前台打电话:“6016的客人走了吗,遗落了一个蓝色的小包。” 前台的同事道:“还在,还没走。” 奚拾:“好,我马上下来,你让客人稍微等等。” 又是忙碌的一天。 当晚,回到出租屋,躺在沙发上,见微信上依旧没有加好友的提示,奚拾叹:好吧。 而就在奚拾已经把“灰毛衣”抛到脑后,不再有什么念头的时候,一周后的这日,正要穿过前面餐厅的大堂去另一边的住房部大楼,不远不近的,奚拾看到了“灰毛衣”。 男人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大衣,正从餐厅部电梯的方向往外走,奚拾看见了,愣了愣,目光禁不住追过去。 等奚拾反应过来,下意识追上去的时候,快步穿过大堂走出楼,却晚了一步,眼看着男人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扬长而去。 奚拾心口快跳,一直目送到看不见车的身影了,默了默,他折回去,去前台,问餐厅部这边的同事:“‘千荟’今天在楼上有桌?” 同事查了查电脑记录:“千荟,哦,有的,在六楼,一个小包,一桌。” 奚拾的心口还在砰砰直跳。 当晚,回卧室躺床上,奚拾禁不住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他知道自己犯花痴了,就是看上了人家的颜值,可他就是忍不住。 其实上次递了名片,对方一直没加之后,奚拾就死心了。 或者准确点说,奚拾没想做什么,也不是会主动搭讪交友的人。 他那次悄悄递名片,可以说递得鬼使神差,自己没细想,就那么干了。 第3章 这日,在也提供下午茶的西餐厅那儿,奚拾又遇见了那个男人。 奚拾本来是去西餐厅,帮客房部的客人找一个过生日用的儿童生日帽的,人一到西餐厅,正要往后厨去,抬眼,就在落地窗边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着实意外了下,顿住脚步,再一看,“那个男人”的对面也坐了个年轻男人,两人正聊着什么,面前的桌上摆了咖啡。 奚拾看着,毫无征兆的,又开始心跳加速。 窗边,沈叙宗对面的秦右明忽然瞥到不远处,眉峰高高一挑,话锋猛拐,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看到个美人。” 沈叙宗有些无语。 “开玩笑的。” 但秦右明的眼睛还在往刚刚的方向瞥,嘴上则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反正,把你放在集团下随便一个子公司,多少有点故意敲打你的意思。” “你爸妈,尤其是你爸,现在对你很不满吧。” 沈叙宗喝了口咖啡,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流露。 秦右明:“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哥走了,你再怎么样也是要接你哥的位子的。” “现在这样,你那两个便宜堂兄弟不得乐疯了。” 沈叙宗依旧没有任何流露,偏头看向窗外,显出几分满不在乎的冷漠。 秦右明接着道:“你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最后总不能便宜了小三二奶那群人吧?” 秦右明又balabala说了好一会儿,聊到大哥,沈叙宗才淡淡道:“大哥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有好消息要跟我分享,我还在让人查大哥在温哥华的遗物,一定有线索。” 秦右明这时靠向桌子,低声:“你知道你那两个便宜堂兄弟最近在找什么吗。” 沈叙宗看向秦右明,秦右明掩唇,声音压到最低:“找你哥那个传闻中的女朋友。” 沈叙宗的神情八风不动,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没感想。 秦右明接着道:“我倒是觉得,找什么女朋友,又不是老婆,我要是他们,我就找你哥的特助庄书凌。” 又说:“也是奇了怪了,你哥一死,那个庄特助也跟没了一样,直接人间蒸发了。” 西餐厅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奚拾手里拿着生日帽,看向临窗的那桌,好半天没动。 他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傻——光看有什么用? 可除了看着、看一看,奚拾也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 像上次那样借着递手机的机会递出名片,已经是越界,也是他不可多得的机会了。 奚拾更明白在工作场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尤其是他们服务行业。 可…… 可他真的好心动啊。 不久后,奚拾拿着生日帽离开西餐厅。 走着走着,手机响了,奚拾收到一条微信消息:【小溪,在吗。】 奚拾边走边回:【在的。】【您好,庄先生。】 庄先生:【帮我留个套间。】 奚拾:【好的,请问您几号来入住?】 庄先生:【不确定,你帮我订13号一直到过年之后的,一个月。】 【转账。】 奚拾:【好的,我来办。】 奚拾哪有功夫再想什么男人,赶紧往客房部的大楼走去。 当晚,下班,一起和杨亦往员工停车场走,刚走到,就见灯光闪过,一辆跑车嗡一声,从车位上开了出来,开到杨亦和奚拾身边。 原来是周若现,落了车窗,甚至打开了硬顶敞篷,炫耀的意思全写在脸上。 奚拾是懒得搭理,杨亦则大声损道:“累了多少老腰弄来的车啊,也怪不容易的。” 周若现开过去,怼:“你倒是想累,你有机会么。” “我呸。” 杨亦冲着车尾气翻白眼。 奚拾拉他:“走吧,何必搭理他。” 杨亦:“你看他那嘚瑟样。” 上了车,杨亦又哼:“不就是跑车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我太挑了,我但凡跟他似的不挑,这酒店都得是我的!” 奚拾宽慰:“好了,别气了,犯不着。” 杨亦冲奚拾挑下巴:“你去找个,甩他男朋友八条马路,我看他怎么嘚瑟。” 奚拾赶紧道:“别我了,我可不会上班睡客人。” 是的,周若现的男友是他在酒店睡客户睡来的,这点不光奚拾杨亦知道,几乎整个酒店上下的很多员工都清楚。 而在“恒瑞隆”这样的高端五星酒店,见了太多有钱人,动这种歪心思的员工不说多,但也绝对不少。 这不是什么风气的问题,这是现实——在他们酒店,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上打折也要一千多,随便住两天,吃吃喝喝,消费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很多员工过来上了几天班,接触了这样的“魔幻现实”,价值观怎么可能不动摇。 连奚拾自己都明白,他如果恋爱结婚,是绝对不会和穷人在一起的。 他不说攀什么高枝、过上酒店客人那样富裕的生活,至少也要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何况他自己一个月工资也不少,让他谈个穷的去扶贫,他真的办不到。 当然,他也绝对不学周若现。 他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创造价值换取薪资收入,他犯不着去爬谁的床。 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只是总被周若现这么炫耀来炫耀去,杨亦特别不爽。 杨亦也总说,要奚拾找个有钱的,他们酒店那么多客户客人,总能遇到合适的。 这会儿杨亦气愤起来,又开始说了。 奚拾:“好了。” 杨亦这时道:“追你的也不少,你怎么能一个都看不上呢。” 奚拾幽幽:“嗯,是不少,不是结婚了的,就是五十多岁的。” “不是想睡睡我的,就是想招我做情人的。” “你当我周若现呢?” 杨亦“嗨”一声,这才闭上了嘴。 等不久后回到租的房子,洗完澡一起坐下来吃水果,杨亦聊道:“你具体想找个什么样的?” 又说:“反正肯定不能是穷的,对吧。” 奚拾不在觉地想起了“灰毛衣”。 “嗯,不找穷的。” 奚拾肯定道。 杨亦回:“我们平时上班,除了同事,也基本遇不到穷的。” 奚拾又想起白天,他在西餐厅遇见“灰毛衣”。 他没想对方是不是有钱人,纯粹有些心猿意马。 是不是找个机会认识下? 他觉得既然能在短时间内巧遇两三次,之后是不是还会在酒店遇到? 奚拾心里禁不住痒痒的。 他从来没这样过。 几天后,奚拾正上班,收到“庄先生”的消息:【我快到了。】 奚拾回:【好的,我在客房部楼下等您。】 庄先生:【房间开好了吧?我想直接上楼。】 奚拾:【那需要您等会儿把证件拿给我去前台验证一下。】 庄先生:【好。】 半个小时候后,奚拾在客房部的楼前等到了一辆寻常的出租车。 车停下,奚拾迎过去,先帮忙开了后车门,后排下来一个穿着大衣、戴着墨镜的高个的男人。 “庄先生。” 奚拾打了个招呼,接着去后备箱帮忙拿行李。 推着行李箱,奚拾带着“庄先生”进大堂。 换平时,奚拾肯定会和“庄先生”闲聊着说笑几句,因为他们还算挺熟悉的,以前接触多的时候,庄先生每个月都会来住好几天,都是奚拾帮忙办的入住、亲自服务,庄先生也是他们酒店的vvip,还给奚拾介绍了很多其他客户。 但今天,奚拾敏锐地察觉到庄先生的反常——男人不但戴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没有神情的脸,下车后也反常的沉默,气场间满是冷肃,不言不语。 奚拾觉得庄先生可能心情不好,便没有多说什么,推着箱子,先领庄先生上楼。 进了电梯,沉默了两层,可能是想起来了,庄先生插着大衣口袋的手伸出来,把手里的身份证件递给奚拾,开口的声音淡淡的,还有点哑:“差点忘了。” 奚拾双手接过:“好的,我等下下楼帮您刷一下。” 庄先生什么都没有说。 奚拾送庄先生去楼上套间,把人送到,箱子推进门后,折返,下楼。 前台验证身份信息的时候,奚拾把庄先生的身份证摆到验证机上,电脑屏幕上一下跳出庄先生的身份信息,上面清晰地显示了庄先生的名字:庄书凌。 酒店套间,庄书凌对着落地窗眺望,默默摘下了墨镜,露出了墨镜后红通通又肿胀的一双泪眼。 接着,庄书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他音线平静地对手机那头说道:“是我,庄书凌。” 奚拾拿着身份证上楼,套间门掩着,他敲敲门,进去,正要递上身份证,抬头,愣住了。 只见脱掉大衣的庄书凌站在外面客厅的厅中央,小腹微微隆起。 而他的脸上,是一脸沉默的冷,眼睛却通红一片。 奚拾默默一怔,没流露任何不对,走过去,递上身份证。 庄书凌接过,没说什么,可抬起眼睛,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奚拾,启唇说了句:“小溪,我可以信任你的,是吗?” 奚拾虽然不明白庄书凌为什么要这样说,但他既然正在工作中,庄书凌又是他的客人,他们私交也可以,他自然正色而沉稳妥帖道:“当然。” 又很符合庄书凌心意地保证道:“我嘴很严,这点您可以放心。” 庄书凌这时目露动容,眼神闪了闪,轻轻道:“现在我能相信的人,不多了。” 第4章 知道庄书凌怀孕了,奚拾便打电话给客房部的餐厅那边,退掉了欢迎蛋糕,换了清淡的水果和果茶,又亲自走了一趟,帮把果盘果茶拿到了套间。 庄书凌脸色很差,状态也很差,一来就说要睡一会儿,奚拾帮忙去房间合上了电动窗帘,关掉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了床头的阅读灯,又去倒了杯温水,摆到床头,还特别贴心周到地帮忙拿了拖鞋。 走前,奚拾又叮嘱庄书凌去卫生间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尤其是洗澡:“把毛巾都垫地上,小心地滑。” 庄书凌站在床边:“费心了,谢谢。” 奚拾晃了晃手机:“我一直在,您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庄书凌点点头:“好。” 奚拾退出套间,轻轻合上门,离开,心理挺意外的。 他想他上次见到庄书凌虽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但庄先生怎么怀孕了,状态还这么差? 出什么事了吗? 于是这两天,无论在不在客房部这边值班,奚拾都挺关照庄书凌的,庄书凌找他,他马上就到,庄书凌如果不找他,他也会主动问一问情况,至少要清楚“孕夫”的状态。 这日,庄书凌让奚拾用他自己的身份证开了另一个房间,又让奚拾帮忙,等会儿下楼去接一个人,叮嘱:“你下楼的时候帮我注意一下,如果是他一个人,你就带他上来,如果不是,有其他人,你想办法拖住他,再给我发条消息。” “好。” 奚拾应下,不问多。 然而下楼,令他意外的是,等在客房部楼前小花园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位“灰毛衣”。 奚拾愣了愣,脚步顿住,看出去,意外庄书凌要见的竟然是他。 难道孩子是他的? 奚拾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绪。 不会的。 他又马上在心里否认了。 奚拾没有多想,心里也记得庄书凌的叮嘱,走出去前仔细观察了周围,没见到其他人,这才向“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男人看见他,目光平静地看过来。 奚拾:“是沈先生?” 原来他姓沈。 男人:“是我。” 奚拾示意客房部大楼的方向:“庄先生在等您,您跟我来。” 男人没说什么,只眸光平静地又看了奚拾一眼。 上楼,坐电梯,奚拾没说话,男人也没有,电梯里静悄悄的。 奚拾心底却又快跳了一阵。 他一时有些分神,想到庄书凌和这位沈先生认识,他等会儿是不是可以问问庄…… 打住! 奚拾不让自己接着往下想了。 到楼层,到房间门口,奚拾示意男人:“沈先生,请。” 男人又看了奚拾一眼,推门走进。 门一合上,奚拾忍不住在心里小小惊叹:还真又遇到他了,这位沈先生和庄书凌还认识,世界真小。 门内,沈叙宗看着小腹微微隆起的庄书凌,一下明白他大哥之前说要跟他分享的好消息是什么了。 沈叙宗默默捏起手,为此心中震动——大哥竟然留下了血脉。 庄书凌平静地看着他:“坐吧。” 沈叙宗没流露什么,走过去,隔着茶几面对面坐下,只是淡淡问了句:“几个月了?” 庄书凌也很淡定:“四个多月。” …… 奚拾忙了两个多小时,收到庄书凌的消息,上楼,怎么接那位沈先生上楼的,又怎么接他下楼。 而这次进电梯后,男人说了句:“他住过来多久了?” 奚拾转头看向身边男人,很谨慎,回:“如果庄先生不方便告知的话,那我这里也没有办法告诉您。” 男人没说什么。 但走出电梯,这位沈先生做了一件让奚拾惊讶的事——他拿出手机,淡道:“加个联系方式。” 奚拾一愣,没动。 男人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这也不方便?” “哦,没有。” 奚拾拿出手机。 加上,奚拾很淡定,加完,沈先生走了,奚拾心底小鼓直敲——他们加上微信了!加上了! 原地目送沈先生,奚拾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回过神,他心底:!!! 加上了!真加上了! 奚拾一时心底激动,上楼都上得满心雀跃,直到他回到自己开的那间房,敲开门,看见了满脸泪水的庄书凌。 奚拾一愣,赶紧过去,递上纸巾。 “你还好吗?”怎么哭成这样? 奚拾一脸关切。 庄书凌接过纸巾摆摆手摇摇头,眼泪却大颗地往下落。 奚拾知道劝慰不了什么,没有说没用的,只是陪着让庄书凌哭了会儿,才缓声劝道:“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庄书凌马上就不哭了,用力拿纸巾擦眼泪擦眼睛,奚拾帮忙递纸巾。 奚拾这时道:“孩子是他的?” 沈先生的? 庄书凌摇头。 奚拾心底小小松了口气,他猜也不是。 奚拾又关心了句:“是你们聊得不太顺利吗?” “没有,很顺利。” 庄书凌回。 沈叙宗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 奚拾:“我送你回套间?” 庄书凌点点头,起身,第一下却没起得来,重新坐了回去,奚拾伸手扶他,他说了句“谢谢”,这次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回到原先的套间,庄书凌才多说了句:“他是我爱人的弟弟。” 默了默,“我爱人两个多月前车祸去世了。” 奚拾默,不好说什么,也安慰不了,只得低低道了句:“抱歉,节哀。” 庄书凌摇摇头。 奚拾:“你要睡会儿吗?” 庄书凌点点头。 奚拾扶他去卧室。 庄书凌合衣躺下了,奚拾想了想,多问了句:“刚刚那位沈先生……” 庄书凌都不用他问,便点头道:“可以信任他。” 奚拾说:“他刚刚在楼下要了我的微信。” 庄书凌了然:“是不放心我吧。” 跟着道:“我的一些情况,你可以告诉他,没关系。” 又说:“最近这段时间,我需要他帮我。” “好。” 奚拾应下,可靠的样子,依旧不多问。 盖上被子,躺下了,看着奚拾,庄书凌缓缓道:“小溪,谢谢你。” 又说:“你很可靠,在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你。” 奚拾:“也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被人信任的感觉特别好。” 两人对视着笑了笑。 等离开,奚拾边走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了看新加的那位沈先生的微信。 头像是个奚拾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机器,微信名一个字:宗。 沈宗? 奚拾心想早知道刚刚问问庄先生了。 而不久后,奚拾收到了“宗”的消息:【庄先生很信任你,要麻烦你这些天照顾下他。】 【转账】 奚拾吓了一跳,既因为男人找他,也因为突然的转账。 没点转账,回:【不用,应该的。】 想了想,奚拾:【冒昧了,能问下您的名字吗,方便我备注。】 宗:【沈叙宗。】 沈叙宗。 奚拾把这三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 奚拾:【我叫奚拾。】 沈叙宗:【好的。】 【转账】 奚拾:【不必了,庄先生也是我的朋友,分内事。】 沈叙宗:【谢谢。】 奚拾看着手机,来回把不长的聊天记录看了几遍,不自觉地笑了下。 笑完一顿,想起来,是沈叙宗没了兄长、庄书凌没了爱人。 他们肯定都很难过。 奚拾笑不出来了。 当晚下班,见奚拾没什么表情和情绪,杨亦道:“怎么了?今天遇到麻烦难缠的客人了?” 奚拾摇摇头:“没事。” 夜里,躺在床上,奚拾举着手机,看着和沈叙宗的聊天界面、微信头像,看了好一会儿。 次日,奚拾正上班,收到沈叙宗的微信消息:【他今天还好吗?】 奚拾马上回:【还可以。】 又说:【有些孕反,没什么胃口,但也劝了多少吃了一些。】 沈叙宗:【好的,麻烦你劝他多少吃一些。谢谢。】 奚拾:【不麻烦的,客气了。】 奚拾边走边回着沈叙宗,低着头,捧着手机,都没留神周若现,直接从周若现面前走了过去。 嘚瑟了好几句的周若现:“……?” 下午,奚拾又收到沈叙宗的消息:【可以帮我劝劝吗,我找了医生,是可以信任的人,想帮他在酒店简单检查下身体,但他拒绝了。】 医生吗? 奚拾:【我去看看他,稍后回你。】 奚拾抽空去了客房部,上楼,来到庄书凌的套间,庄书凌正在边刷手机边吃刚刚奚拾让人送过来的樱桃。 “听说沈先生给你找了医生?” 奚拾一进门便道。 “不要。” 庄书凌也拒绝得直接。 “为什么?” 奚拾:“你之前检查过吗?” 庄书凌今天的气色好了一些,也没哭过。 他回:“我讨厌医生和检查。” 奚拾温声而耐心:“是医生来酒店,不是你去医院,最多也是简单的小检查。” “不是都讲究优生优育吗。” “检查也是为了生个健康宝宝啊。” 庄书凌这才没说什么。 奚拾又耐心地劝了几句,最后还是征询地问:“好吗?” “如果实在不想,就算了,我去回绝沈先生。” 庄书凌想了想,被说动了:“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第5章 卧室里,医生开始给庄书凌检查的时候,奚拾和沈叙宗都站在一旁。 不久,奚拾转身出去了,沈叙宗也跟着走出去,两人都没有离开,一起站在外面的客厅。 沈叙宗在看手机,可能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奚拾站在一旁默默看他,看了好几眼。 沈叙宗放下手机抬头,奚拾没有收回目光,跟着低声开口:“找来的是产科的医生吗?” “嗯。” 沈叙宗点点头。 奚拾故意搭话的,努力找着话题:“今天需要抽血吗?” 沈叙宗:“不抽。” 奚拾又道:“庄先生今天状态还不错,吃了不少,特别喜欢酒店的车厘子。” 沈叙宗:“他不能多吃水果。” 平静地阐述事实,并没有责怪谁的意思。 奚拾明白,回:“我知道的,果糖对胎儿孕夫都不好。我就安排了一点,给他换换口味,没有很多。” 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就庄书凌的情况聊了片刻,直到医生出来。 “怎么样?” 沈叙宗神情沉稳。 医生:“还可以,胎心很有力,不过最好还是大医院看看,大排畸什么的得做,不是我看一眼就能确认没问题的。” 沈叙宗:“好,我明白。” 又聊了几句,沈叙宗看向奚拾,还没开口,奚拾便道:“你们聊,我送医生下楼。” 沈叙宗:“麻烦了。” “客气。” 奚拾笑了笑。 等奚拾和医生离开套房后,庄书凌从卧室出来,沈叙宗看着他,沉稳道:“你需要做更多的产科方面的检查,既然国内待着你不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国。” 庄书凌看着沈叙宗那张和沈阔有几分相像的面孔,悲从中来,又有点想哭,默默点头:“好。” 又说:“我要去瑞士,我跟你哥说好的,想在那里生。” “好。” 沈叙宗应下。 沈叙宗和庄书凌根本不熟,之前只略微见过几面,那时候庄书凌在沈阔身边工作,沈叙宗一心扑在科研,如果不是沈阔,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可言。 但现在,沈家那边有不怀好意的人满世界在找庄书凌,庄书凌怀着沈阔的孩子,对周遭环境非常警惕,也很忌惮沈家,如今能信任的,只有沈叙宗,因为沈叙宗是沈阔的弟弟,最信任的弟弟。 沈叙宗性格冷淡,为人淡漠,话不多,但这时候还是尽可能的关照庄书凌:“无论如何,请你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孩子。” “大哥不在了,这个孩子对你对我,都很重要。” 庄书凌护着肚子在沙发上坐下,偏头看向落地窗,淡淡应道:“我知道。你哥唯一的血脉,我会保护好他的。” “但你呢……” 庄书凌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沈叙宗:“我听说你已经从研究所离开了,现在在集团下一个子公司上班。想必是沈总安排的。” “现在的情况,你哥不在了,你肯定是要接你哥的位子的,但看起来,你似乎并没有和你父亲站在同一个立场。” “他现在非常需要你,但你还是不愿意投身商业吗?” 沈叙宗淡道:“不用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解决。” 庄书凌平静道:“以前有你哥在,你可以从家族事务里抽身,投身喜欢的科研,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因为家里有你哥,你的父母奶奶,他们所有人都指望着他。” “现在,他们不得不把从前对你哥的期望,全部挪到你身上。” 庄书凌太了解这些了,因为他不仅是沈阔的爱人,也是沈阔的特助。 沈叙宗听着,没有开口回应什么。 庄书凌则继续转头看向窗外,淡道:“你哥很反感你们的家庭,我也很讨厌。” “所以我和他的孩子,绝对不会回沈家。” “ta会姓沈,是沈阔的沈,不是沈家的沈。” 庄书凌和沈叙宗的这番对话过于压抑了,套间内都仿佛变得沉闷。 直到奚拾敲门刷卡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花篮,边走进边含笑道:“一个同事的追求者送的,她不想要,给我了,我刚好拿上来,厅里摆一摆,添点色彩。” 庄书凌立马笑了,嗔怪:“你拿别人不要的给我?” 奚拾看了眼看向他的沈叙宗,目光很自然地挪向庄书凌,笑回:“别嫌弃啊,都是鲜花,鲜花又没什么错。” 庄书凌示意茶几:“拿来吧,摆这儿。” 奚拾端着花篮从沈叙宗面前走过,沈叙宗的目光在青年脸上多停留了半刻。 不久,一起从套房出来,并肩走着,沈叙宗主动开口,沉稳道:“庄先生这边,最近拜托你了。” 奚拾笑笑:“没事的,不用这么客气,本来关照vip也是我分内的事。” 沈叙宗:“如果需要什么,钱或者某样东西,尽管开口。” “好。” 奚拾心里又开始小鹿乱跳,余光里满是身边的男人。 他生怕冷场,主动找话题:“沈先生住得离这里远吗?” 沈叙宗:“还好。” 奚拾给刚刚的话题找补:“远的话,如果不方便过来,庄先生那边交给我好了。” 沈叙宗礼貌地点了点头。 奚拾继续找着话题,心底默默雀跃,禁不住的欢喜。 这种欢喜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下班,躺到床上。 回忆起白天,想到沈叙宗,想到和沈叙宗说了些什么,奚拾心里就忍不住的开心,躺都躺得不老实,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翻个身。 突然的,他坐起来——对了,沈先生是单身吗? 他差点忘了这一茬。 次日,早,奚拾九点就醒了,出去买了菜,回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厨房。 杨亦快十一点的时候才醒,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进厨房,不解:“你在干嘛?煮饭?” 奚拾确实在煮饭,已经烧好了两个菜,这会儿在炖冬瓜排骨汤。 “哇塞。” 杨亦一下被菜香催醒了,够着脖子去看锅里,又吸了吸口水,开心道:“你都多久没下厨了,今天可算又有口福了。” 奚拾嫌他在厨房碍事,催他:“你去洗漱吧,等会儿就好。” 杨亦午饭吃得那叫个香,就着三菜一汤狂炫了两大碗米饭,吃完,见奚拾在厨房收拾一个餐包,纳闷:“你还带晚饭啊?” “不用了吧。” 酒店的员工餐一向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晚饭夜宵。 奚拾含糊地应了声,没有多解释,也没有提及这是给庄书凌带的,否则杨亦知道了,肯定会劝他别带,万一客人吃出问题,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但奚拾清楚庄书凌不是那种喜欢动不动投诉的人,他们私交也还不错,庄书凌如今怀孕,酒店的很多餐点都吃不下去,奚拾就想自己做点,别把好好一个孕夫养瘦了。 于是下午班一到酒店,奚拾便拿着餐盒直奔客房部,上楼。 也巧,庄书凌中午没吃什么,毫无胃口,就扒拉了两口米饭。 见奚拾过来,还带了自己做的吃的,庄书凌拿着勺子,一脸期待,还问奚拾:“你会做饭呢。” “会啊。” 奚拾边说着边蹲在茶几边打开饭包。 三道菜:清炒西葫芦、糖醋排骨、青椒炒肉丝。 还有一道冬瓜排骨汤。 餐盒的盖子一打开,香味飘出,庄书凌便伸勺子尝了一口汤,尝得眉峰都挑了起来,“嗯!”一声,赞许道:“好吃。” 奚拾起身,站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你觉得好吃就好,我还怕你又吃不下我做的。” 庄书凌已经吃起了糖醋排骨,又是“嗯!”一声,连连点头。 奚拾笑看庄书凌,伸伸手,示意庄书凌多吃点。 不久后,庄书凌吃着,奚拾想起什么,举起手机,悄悄拍了一张,发给了沈叙宗。 沈叙宗回得快:【好的,谢谢。】 奚拾看着手机上沈叙宗回复的四个字,立马笑了。 正端着汤碗在喝的庄书凌瞧见,不用问,就知道奚拾拍了照片发给了沈叙宗。 又见奚拾盯着手机笑得如此明显,庄书凌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意外了下,同时一脸了然。 但庄书凌什么都没说,继续喝他的汤。 等吃完了,奚拾见庄书凌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他起身,先让庄书凌起来,接着把原本背对窗户的长沙发搬动拖移,改成正对窗户,好让庄书凌可以躺在上面晒太阳,还去房间,拿了两个大枕头,摆在沙发上,好让庄书凌靠得舒服。 庄书凌躺下的时候忍不住道:“难怪你两年就能做到现在的职位。”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奚拾还只是自助餐厅的领班。 奚拾回:“天大地大,孕夫最大。” 庄书凌这时聊道:“你在你们酒店,现在的职位,相当于什么?副总有吗?” 奚拾没马上走,收拾着茶几上的餐盒:“离副总还是差一级的,比起其他员工同事,职位算是高的了。” 庄书凌直接问:“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 奚拾如实道:“寻常的话,一个月一万多,旺季酒店生意好的时候,多的时候能有三万。” 庄书凌点点头,聊:“以你的能力,跳槽的话,去中等级别以上的酒店,可以直接做总经理的,收入还能更高一些。” 又说:“可惜我现在到处躲人,不能出面,不然还能帮你介绍,给你换个更好的工作。” 奚拾笑笑,去倒了杯温水,绕过沙发,递给庄书凌,回:“不用啊,我现在在这儿做得挺好的,暂时也没想跳槽。” 第6章 庄书凌闲着也是闲着,外加奚拾经常来他的套房看看他、给他带吃的、关照关心他,庄书凌便会和奚拾有的没的地聊聊。 有时候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的拐到沈叙宗身上,庄书凌就会有意无意地说:“他啊,小职员一个。” “今年二十七八吧。” “以前搞科研的,还是博士呢,也赚不了多少钱,今年刚从研究所出来。” “为人太冷淡了,还谈恋爱呢,谁跟他谈,他和他父母关系都不怎么好。” 奚拾每个字都听进了心底,又提炼出重点:单身。 为此,奚拾心里可高兴了。 庄书凌个人精,看出来,等奚拾转身走了,便好笑地叹息摇头:也是个傻的。 都告诉他小职员、没前途、没情商、和父母关系不好了,还心底偷偷乐呢? 靠在沙发里的庄书凌渐渐敛起表情,摸摸肚子,心想:沈阔,你看,你弟弟现在也有漂亮男生喜欢了,对方是个不错的人,你在天上,看见了吗。 奚拾最近确实往庄书凌的套间跑得勤,时不时的,几乎每天,都会主动给沈叙宗那边发条和庄书凌有关的消息。 他觉得这样显得自然些,毕竟他也不能随便找别的话题发给沈叙宗,他怕那样,沈叙宗会嫌他烦、不回他。 与此同时,奚拾也找销售部那边的同事打听了下“千荟”,打听到的普通员工的工资,确实和庄书凌告诉他的差不多。 但奚拾这时候非但完全不觉得六七千的薪水低,还觉得沈叙宗从研究所跳到私企,挺有胆色魄力的,不然他好好一个博士、从事稳定的科研工作,根本不需要跳槽出来在难混的私企工作。 而几番接触下来,无论见面还是通过微信,奚拾都觉得沈叙宗性格挺沉稳的。 至于为人冷淡这点,奚拾不是感觉不到,纯粹是有滤镜。 各方面都挺好的。 这是奚拾心底目前对沈叙宗的综合评价。 衣品也不错。 一见面,见到沈叙宗又换了大衣,奚拾暗自观察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沈叙宗英俊倜傥。 禁不住的,奚拾最近换衣服都勤快了很多,有天差点往身上喷香水,突然想起庄书凌怀孕了、不能闻,马上把香水放下。 杨亦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奚拾的反常——这日一起下班回到出租屋,像往常一样洗完澡一起靠在沙发上吃水果,杨亦正刷手机,突然眼一抬,发现奚拾正捧着手机,脸上挂着迷之微笑。 “你干嘛?” 杨亦也是个人精,一眼看出不对,又瞥瞥奚拾手里的手机:“你在跟谁聊啊?” “没有啊。” 奚拾否认了,确实也没有,他只是在看白天和沈叙宗的聊天记录。 他放下手机,专心吃起水果。 杨亦隔着茶几冲他伸手:“手机拿给我,我看看。” “干嘛。” 奚拾自然不拿。 杨亦马上指他:“好啊,你心里有鬼。” 换平时,要是没什么,奚拾早把手机丢给他了。 “没有。” 奚拾再次否认。 他起身,不吃水果了,拿着手机回次卧。 “你不吃了?” 杨亦的目光追过去,又“喂?!”一声,肯定的同时纳闷道:“你不会最近和谁在搞暧昧吧?” “酒店客户?” “什么客户?” 奚拾关门:“你想太多。” 门一合上,奚拾又马上举起手机,继续看白天和沈叙宗的聊天记录,笑意也禁不住重新挂上脸庞。 哪知次日,奚拾正煲汤,准备今天给庄书凌带些鸡汤,却突然收到沈叙宗的消息:【今天会送庄先生出国。】 奚拾顿住。 奚拾带着保温桶到套间的时候,沈叙宗和庄书凌一起站在外面客厅,旁边还立着庄书凌的行李箱。 “我要走了。” 见奚拾来,庄书凌冲他笑了笑,又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奚拾看看沈叙宗,看看庄书凌,没说什么,走过去,递上保温桶:“给你煲的汤,热的,没加什么盐,带着路上喝吧。” 庄书凌上前,没接保温桶,抱住了奚拾,轻轻地抱了抱,同时道:“谢谢你,小溪。” 奚拾在客房部的楼前目送车子驶离的时候,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他以为庄书凌还会住一段日子的,眼下都快过年了。 好吧,再见。 奚拾冲车子的方向摆摆手。 车内,后排,庄书凌扭头看着站在楼前目送的奚拾,直到汽车拐弯,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 “等孩子生了,可以接他过去看你们。” 一起坐在后排的沈叙宗以为庄书凌舍不得奚拾。 庄书凌却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小溪是个很好的人,很可靠,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沈叙宗递过去文件袋,里面全是接下来庄书凌需要的证件。 庄书凌接过,搁在腿上,转头去看窗外。 片刻后,他回头,看向沈叙宗,冷静而果决道:“你得想办法,你哥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沈昼那群人瓜分走。” 沈叙宗没有转头看庄书凌,平静地看着车前,淡道:“当然。大哥的东西,会由你和孩子继承。” 庄书凌走后,奚拾该上班继续上班,还去了楼上庄书凌原本住过的套房看了看,以防有什么遗落。 转到卧室,来到床尾不远的书桌边,奚拾突然注意到桌上有张酒店抬头的白纸,纸上用笔写了沈昼等几个名字,又画了凌乱的几个圈,把那些名字划去了。 奚拾见了,以为是庄书凌在给孩子取名字,没有多想。 从套间出来,奚拾给庄书凌发:【一路顺风。】【等孩子生了,记得给我发照片。】 刚发出去,奚拾手机响了,他见是客房部前台,接起来,问:“怎么了?” 前台一个小姑娘:“奚经理,你快来,有个vvip的客人说在房间遗落了贵重物品,但我让人去找了,没有找到,客人现在不高兴了,说要投诉。” 奚拾:“好,我马上下来。” 奚拾一到楼下,刚出电梯,就听见有非常大声的女声回荡在大堂内:“知道我那条项链多少钱吗?上百万的东西,说没就没,你们酒店竟然敢推卸责任?” 奚拾快步过去,看着大声说话的女人:“刘女士。” — 车在机场要客楼前停下,庄书凌原本没说什么,解开安全带,就要推门下车。 顿了顿,想到什么,他转头,对扶手另一边的沈叙宗道:“奚拾,就是最近在酒店照顾我的奚经理……” 沈叙宗以为庄书凌有什么事情要说,转头看过去。 庄书凌:“奚拾人不错。” 下一句:“他喜欢你。” 说完,庄书凌推门下车,沈叙宗收回目光,平静冷漠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流露。 庄书凌这时折回来,低头向车里探进目光,对沈叙宗道:“对了,记得帮我把保温桶还给小溪。” 又随意的口气,说:“他煲的汤很好喝,我都喝完了。”“你要是也想有这个口福的话,不如试着和他接触看看。” 沈叙宗闻言依旧没有任何流露,他只是觉得庄书凌现在的状态不错,也明白,其中有不少奚拾的功劳。 后排车门关上了,沈叙宗转头垂眸,看见了被庄书凌搁在地垫上的保温桶。 — 奚拾忙到晚上——丢首饰的客人最终报警了,奚拾作为当天客房部值班的经理,全力配合了整个过程,又安抚了那位刘女士的情绪,刘女士打电话,把客房部上上下下投诉了个遍,就是没有投诉奚拾,走的时候还给了奚拾小费,弄得派出所的民警都有些哭笑不得。 下班,奚拾累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才有时间看手机。 看到几个小时前庄书凌的回复,奚拾愣了愣,因为庄书凌说:【等孩子生了,我接你飞过来看孩子。】 又说:【既然喜欢沈叙宗,不如大胆一点,直接追求他。】 【我很愿意和你做妯娌。】 奚拾惊讶得嘴都张开了。 旁边开车的杨亦这时八卦道:“到底什么首饰啊?她没放保险柜吗?保险柜里也没有?” “警察来了,监控调了吗?” 奚拾回得全凭本能:“监控拷走了,得慢慢看吧。” 实则注意力全在庄书凌给他发的几句话上。 又下意识退出对话界面,点开和沈叙宗的,默了默,反复点进对话框,最终没发什么,觉得这会儿时间太晚了。 而当晚,躺在床上,奚拾辗转反侧——庄书凌怎么看出来的? 这么明显吗? 不会沈先生也看出来了吧? 应该不会吧? 追? 追沈先生? 奚拾翻身翻到凌晨两三点,大脑皮层异常兴奋,最后困得不行,才睡着了。 次日,杨亦起来,看看厨房,还纳闷,问比他起得还晚的奚拾:“你今天怎么没烧菜啊?我还以为一起来就有饭吃呢。” 因为庄书凌走了啊。 奚拾心底回,嘴巴上:“煮不动了,困。” 是真的困,睡得太晚,哈欠连连。 结果等一拿起手机,看见一个多小时前沈叙宗发来的消息,奚拾瞬间清醒。 他低头,看着手机,看到沈叙宗给他发:【你的保温桶在我这里。】 【有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庄先生的照顾和帮助。】 奚拾:!!! 第7章 奚拾瞬间醒得透透的,同时下意识抬步回自己的卧室,反手合上了门。 外面的杨亦:? 奚拾低头看着沈叙宗发来的两句话,心口小鹿直撞。 请他吃饭? 吃饭? 他们单独? 要怎么回? 奚拾的手在打字框来回点了好几下,反反复复,却没打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静下来,他才琢磨起该怎么回合适。 不久,奚拾回:【沈先生太客气了。】 跟着道:【不好意思,我周末要上班,不休息,下周一,可以吗。】 发完,奚拾就一直看着聊天界面。 杨亦这时敲门,推开门,探头进来:“你干嘛啊?” 奚拾扭头:“哦,我回客户消息。” 杨亦没进房间,只是提醒:“你快点去洗漱吧,还没吃饭。” 一点还有班。 又问:“外卖?还是去酒店吃?” 奚拾想都没想:“你看吧。” 杨亦又看了看奚拾,心底嘀咕着“什么客户啊,神神秘秘的”,退出去,合上了门。 奚拾赶紧收回目光看向手机,见对面暂时没回,满心期待地继续等着,等了片刻,看见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眼睛一亮,满心期待。 沈叙宗那边回过来:【好的,那就周一。】 奚拾开始打字:你来园区方便吗…… 对面跳出来:【定位】【这里可以吗?】 奚拾点开,发现是他们酒店旁边的商场。 奚拾删除打好的几个字,回复:【可以的。】 沈叙宗:【晚上六点?】 奚拾:【小猫点头.jpg】 沈叙宗:【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 奚拾回得特别快,生怕让沈叙宗的话掉到地上。 沈叙宗:【那我选一家。】【周一见。】 奚拾:【周一见。】 聊完,奚拾开心地攥拳:yes!yes! 脸甚至都有些红了,开心的。 不过等上班,到了酒店,奚拾没空开心了——酒店一把手陈柯陈总,听说了昨天客人在客房部丢首饰、还报警了的事,马上把奚拾这个值班经理和当天客房部的负责人钱经理叫了过去。 钱经理昨天当然是在的,但柯总一问,他就说当时自己在忙,先去处理事情的是奚拾,多少有些撇清自己的意思。 奚拾的余光乜了钱经理一眼,没多解释,只是把情况客观地和柯总说了一遍,又提及派出所拷走了这几天刘女士所在的房间门口长廊的监控。 柯总不满,对奚拾和钱经理道:“走廊的监控,来来回回,也拍到了不少其他客人。” “要是监控流出去,让其他客人在网上看到自己,责问酒店,这又怎么说?” 钱经理不吭声,瞥瞥奚拾,意思很明显:监控不是他给出去的。 奚拾也没不承认是他,冷静从容地对柯总道:“派出所那边调监控的流程合法合理,酒店只能也必须配合。” “何况这次客人丢的首饰价值不菲,酒店不可能内部解决私了。” “找不到,当然只能走报警的流程,不然酒店有嘴也说不清楚,客人也会觉得是不是我们拿了不承认,所以我们才不配合报警。” 这么一说,柯总才没说什么。 又聊了聊,柯总的意思,让他们客房部去查,好好的首饰,要么没丢,客人搞错了,如果真丢了,必然是有谁拿了。 最后柯总看看奚拾和钱经理,道:“你们值班的时候出的问题,你们解决。” 言下之意,不解决好,肯定有处罚。 走出柯总办公室,走在一起,钱经理无语地扯了扯领带,又瞥奚拾,说:“当时就该里里外外再找找,那么早报警,好了吧,最后还得罚我们,又不是我们拿的。” 奚拾知道钱经理这是怪他昨天太配合刘女士的报警流程,没有把事情压一压。 奚拾没惯着钱经理,回了句:“早知道让你来了。” 顿了顿,“昨天客房那边那么忙啊,前台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人给你打电话吗。” 钱经理找借口:“是啊,有客人找我啊,我还能撇下客人不管吗。” 奚拾顺着这句“是啊”,回:“是啊,你不能撇下你的客人,我难道还能在前台撇下刘女士吗?” 钱经理讪讪,也知道奚拾不是个包子,没有再多说什么自讨没趣。 何况奚拾职位上比他多少高半阶,他最多在柯总面前撇清自己,不好明的跟奚拾对着干。 于是钱经理转开话题:“得了,去查监控吧。” 嘀咕:“牛逼啊,这要是谁拿了,一偷就是上百万的珠宝,怕自己不会牢底坐穿呐。” 奚拾也在想这件事,预备去拷监控看,有监控,真有谁拿了偷了,总能看出点线索。 于是这几天,奚拾有空就端起手机看监控,在酒店看,下班回去接着看。 杨亦帮着一起看,也猜测:“应该不会是刘女士搞错了。” 杨亦查过后台,刘女士是酒店的vvip,外地人,一年会来住好几次,过去三四年时间都住的他们酒店。 像这种有钱客人,无论时间还是精力,都远比一套珠宝值钱。 如果不是真的丢了,不会找酒店还报警。 杨亦在奚拾卧室用笔记本电脑看监控的时候,嘀咕:“不能真是酒店哪个员工拿的吧?” “拿这么值钱的首饰,这得多黑的心啊。” 奚拾看着监控上服务员端着欢迎蛋糕进房间的画面,面露若有所思。 难道是他? 周末,奚拾上班,走在客房部五楼的走廊上,很巧,碰到了刚去送欢迎水果的客房部这边的同事戚方宇。 戚方宇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一只,年龄也不大,穿着酒店统一的服务员工作服,就像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 他端着欢迎水果,看见奚拾,打招呼道:“奚经理。” 奚拾问:“哪个房间的?” 跟着下意识看了看盘子里的水果,看果盘是否有哪里不妥帖。 戚方宇:“5019。” 奚拾收回目光:“去吧。” 两人擦肩而过,但走过去了,奚拾回头,又看了眼戚方宇。 不久后,奚拾又去监控室,拷了别的地方的监控,传到自己手机上,空了就看看。 周若现打奚拾面前走过去,哼了声:“还在看呢,眼睛都得瞎了吧。” 奚拾没理他,人站在客房部的前台旁边,继续用手机看监控。 当晚,下班,奚拾走向正在雨棚下拿电动车的戚方宇:“小宇。” 戚方宇回头,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套着黑色的羽绒服,小小一只。 “奚经理,怎么了?” 戚方宇扶着电动车。 奚拾站定,留神到这会儿雨棚这儿没别人,只有亮着的照明灯。 奚拾默了默,看着戚方宇:“小宇,客人丢的那套珠宝,是你拿的,是吗?” — 周一,奚拾出发赴约前洗了个澡,从里到外都换了新衣服,还特意对着镜子用杨亦的定型喷雾喷了喷、抓了抓头发。 这是杨亦不在、去上班了,但凡杨亦看见,都得揶揄他两句。 出门前,拿着香水,奚拾小小犹豫了下:喷吗? 喷一点吧?一点点? 沈先生会不会不喜欢香水味? 反复想了想,奚拾最终没喷,他觉得喷了就显得自己实在太明显了。 他想自然些,不想那么明显。 出门,最后要走了,奚拾又在玄关照了照镜子、理了理头发。 — 周一晚的商场人不算很多,奚拾到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五分,距离约好的六点还有一刻钟。 他进了商场,给沈叙宗发:【沈先生,我到了。】 沈叙宗回:【我也到了,在楼上。】 同时给奚拾发了吃饭的商铺的名字。 奚拾一看,去坐扶梯上楼。 到了顶楼,找到店,见门口坐了不少等号的人,奚拾以为沈叙宗也坐在其中,目光搜索了一圈,没见到人。 奚拾止步,站在店门口,低头给沈叙宗发:【沈先生,我到了,你在哪儿?】 “奚拾。” 低低沉沉又好听的嗓音。 奚拾回头抬眸,看见了沈叙宗,心底轻轻一跳,面上不显,只笑了笑,大大方方迎过去,说:“我以为要等号。” “有位子。” 沈叙宗示意店里。 奚拾走向他,和沈叙宗一起往店里走,感慨:“这家人好多啊。” “嗯。” 沈叙宗沉稳应道:“我看这家评价不错,所以选的这家。” 奚拾表现得落落大方,实则心口快跳得不行,还有些高兴,觉得沈叙宗不怠慢和他的饭约,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坐下,奚拾见沈叙宗的大衣搁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上内搭的是件浅棕色的质感不错的羊毛衫,心里再叹:真是衣服架子啊,穿什么都好看。 沈叙宗这时先递过来保温桶,又把扫了点菜码的手机递给奚拾:“看看吃什么。” 奚拾一一接过,拿到沈叙宗手机的时候,心底又很开心,觉得手机这么私人的东西,他能拿到,沈叙宗愿意递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奚拾用沈叙宗的手机翻看起电子菜单,同时抬抬眼,问沈叙宗:“庄先生那天走的时候都顺利吧?” 奚拾当然知道顺利,庄书凌飞机落地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他纯粹是借此找个共同的话题聊一聊。 “嗯。” 沈叙宗点了下头,跟着道:“他离开前托我把保温桶还给你。” “他还说什么了?” 第8章 沈叙宗说他都可以,没什么忌口的,奚拾便又笑了笑,聊道:“那我们差不多,我也没什么忌口的。” 跟着看着手机,提议:“我再点份虾吧?” 沈叙宗点头,让他随意,奚拾便捧着手机,有来有往地和沈叙宗商量点什么菜。 等菜都点好了,奚拾把手机递回给沈叙宗,同时打开话匣,问:“庄先生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他问的笼统,不细究,就是怕有关庄书凌的情况不方便细说。 沈叙宗依旧言简意赅:“都安排好了。” 奚拾跟着道:“看来他要在国外生了。” 沈叙宗:“是。” 奚拾算是发现了,沈叙宗是真的话少。 他努力找话题:“听说沈先生读到了博士?” “是。” 沈叙宗拿起水杯抿了口水。 奚拾看着沈叙宗,感兴趣的样子:“能问问你学的什么吗?” 沈叙宗:“生物医学工程。” 奚拾点点头,有兴致又等待静听的样子,沈叙宗便非常自然地聊了下去:“主要是研究各种材料在医学上的实际运用……” 于是一直到菜都上齐,都是沈叙宗用普通人可以听懂的白话,解释他过去的研究方向。 这当然也是奚拾与人相处的技巧——聊对方会的、擅长的。 奚拾听着,连连点头,时不时应一句“原来是这样”,让沈叙宗可以把话接下去。 等沈叙宗说得差不多了,奚拾笑笑:“听起来很厉害,可惜我不太懂。” 沈叙宗接话:“生物学和医学这两个方向都有知识壁垒,不明白很正常。” 奚拾就此继续和沈叙宗自然地聊着,心里想:沈先生说起这些的时候挺有耐心的,看起来脾气不错。 想到这些,奚拾又很开心。 而边吃边聊,奚拾全程不让话落到地上,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表现得自然又大方,就像是个善于社交的e人。 只有奚拾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会儿有多努力,又有多下意识地想了解沈叙宗。 他明白这样一起吃饭的机会不会总有,谈不上表现自己,他只是想好好抓住这样不可多得的机会。 下次…… 可能都不会有下次。 也可能下一次,会是很久很久之后。 因此奚拾说得多,引导沈叙宗聊天也引导的多,菜吃的不多。 奚拾不知道,沈叙宗发现了这点。 沈叙宗便以为今天挑错了餐厅,这里的饭菜不符合奚拾的口味。 因此吃完饭结束,从餐厅出来,沈叙宗提议道:“下次换个餐厅。” 啊? 奚拾没反应过来。 沈叙宗臂弯里搭着大衣,边走边转头看奚拾,神情不显,淡淡的样子,但话语认真,说:“我看你晚上吃的不多。” “是不喜欢这里的菜吗?” “没有没有。” 奚拾赶紧否认。 但在沈叙宗眼里,这像社交话术里的客套,于是沈叙宗认定这家餐厅奚拾不喜欢。 “法餐可以吗?” 沈叙宗接着道。 奚拾消化了下——等等,下一次?沈先生在说下一次吃饭? 奚拾先是默了默,立马接过话题,说:“那下次我请沈先生吧?” “法餐?沈先生喜欢?” 沈叙宗沉稳道:“看你。” 奚拾心底马上开始雀跃。 他争取到下一次了!争取到了! 两人顺着商场的长廊往前走,又在遇到扶梯的时候一起去坐了扶梯。 奚拾这时聊道:“沈先生平时工作忙吗?” 沈叙宗:“不忙。” 回复的同时转头看了奚拾。 奚拾便笑笑,自然地开口道:“我们挺忙的,年末,特别忙,我今天算是休息了一天,上次休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又笑笑:“只能看在加班工资的份上,原谅酒店了。” 扶梯不宽,两人并肩站,离得近,几乎是他们认识以来挨得最近的一次,沈叙宗转头,不用细看,就能清晰地看到奚拾脸上白皙的肤质和眼睑下浓密的长睫。 沈叙宗必须承认,奚拾很好看,模样太出挑了。 与此同时,沈叙宗也在这时候注意到奚拾穿的不多,外套不是羽绒服,里面内搭的毛衣也很薄。 沈叙宗于是道:“我开车了,送你?” 嗯? 奚拾看看沈叙宗。 “可以吗?” 他反问。 “顺路吗?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住的不远,可以自己回去的。” 奚拾不是在客套,是真的怕麻烦沈叙宗。 “不麻烦,顺路。” 沈叙宗如是答,却也不问奚拾住在哪里,直接就说了顺路。 奚拾因此明白沈叙宗不是客套,是真的想送他,心底默默欢喜。 “那麻烦你了。” 到地库,奚拾发现沈叙宗开的那辆车他见过,是之前接沈叙宗的那辆黑车,大众帕萨特,也是这辆车接走了庄书凌,奚拾便以为这是沈叙宗的车。 上车,奚拾报了小区名字,沈叙宗嗯了声,没有导航,径直发车。 奚拾问:“你是本地人?” 沈叙宗:“是。” 奚拾笑笑:“我也是。” 跟着很自然地聊道:“你是哪里的?” 沈叙宗提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 奚拾一听便道:“离这里挺远的。” 还说顺路,根本不顺,远多了。 于是奚拾跟着提议道:“那下次找个折中的地方吃饭吧。” “离你近一些,也离我不太远。” “你看。” 车子刚好右拐,沈叙宗手里打着方向盘,目光右视,顺便转头看了看奚拾。 奚拾笑笑,心里挺开心的,为两人说好的下一次约饭。 后面一路上,也是奚拾努力找话题。 奚拾也发现,沈叙宗虽然话少,但倾听过后会有简单的回应,就算不多说什么,也不会晾着不回应。 奚拾打心底觉得今天这顿饭吃得挺好的,他和沈叙宗的相处也不错。 到了奚拾住的小区,车停下,奚拾边解安全带边和沈叙宗打招呼:“谢谢你送我,我走了,拜拜。” 沈叙宗转头看着他:“再见。” 奚拾下车,又站在门边,弯腰对车里的沈叙宗挥了挥手:“拜拜,沈先生。” 沈叙宗点点头,同时注意到奚拾看进来的眼睛,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亮晶晶的。 车门合上,车开走了,奚拾目送,等车开远了,这才转身进小区。 车里,沈叙宗一直看着后视镜,他不戴眼镜,过去是可以用来看显微镜的眼睛,目视极好,可以看到奚拾站在路边目送他,也看到奚拾转身进了小区。 沈叙宗这才收回目光。 小区里,奚拾走着,心底可雀跃了,他甚至开始翻点评网,为下次的约饭找餐厅,尤其是法餐餐厅。 到出租屋,进门,奚拾点进地图app看了看,看这里开回沈叙宗住的区域要多远,估算沈叙宗开回去大概要多久。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奚拾主动给沈叙宗发:【沈先生,你到家了吗?】 沈叙宗过了十分钟回:【刚到,在停车。】 奚拾没多说什么,发了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过去。 沈叙宗边看着手机边下车,对着奚拾发过来的表情包很浅地弯了弯唇角。 次日,奚拾到酒店,上了会儿班,便收到戚方宇的消息:【奚经理。】 奚拾和戚方宇在酒店一个监控拍不到的角落碰头,一见到奚拾,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戚方宇便深深埋下了头。 奚拾扫了眼监控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戚方宇,低声:“我没说错,是吗?” 奚拾之前找戚方宇,问客人的珠宝是不是他拿的,戚方宇并不承认,但奚拾知道十有八九就是他,奚拾当时也没有逼问,只是很冷静地告诉戚方宇,名贵珠宝不是几克十几克的黄金,不是随便拿到哪个当铺或珠宝店,就能转手卖掉的。 卖这种珠宝,无论是走人情关系还是正规店面,都是需要证明珠宝的来源的,客人的珠宝宝石上肯定也有正规的可以溯源的暗码,根本不可能随意流通变现。 奚拾言尽于此,让戚方宇不要抱着侥幸心态,与其不承认,不如趁早自首。 戚方宇或许起初不信奚拾的话,但过了一个周末,他想必已经发现自己没办法轻易把那么昂贵的珠宝转手卖掉了。 戚方宇终于发现他偷的不是富人的财富,是一个烫手山芋,是麻烦。 戚方宇哭了,深深地埋着头,抖着声音:“奚经理,那天是我鬼迷心窍了。” “我去送蛋糕,按门铃,房间里没人,我就自己刷卡进去了。” “我看见有个大的首饰盒就摆在酒水台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就过去了,拿了里面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想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 “奚经理,你帮帮我吧,我才来酒店四个月,我家里需要我打工赚钱的,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想去坐牢,真的不想。” 戚方宇说着说着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奚拾看着他,神情平静,不是不动容,纯粹是一早就明白戚方宇的心态——贫穷的小孩,初入社会,看到富丽堂皇和体面富庶,再看看自己,价值观怎么可能不动摇。 在他们酒店,每天都有富人在进进出出,也每天都有员工在改变看世界的角度。 奚拾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起来吧。” 奚拾拉了一把戚方宇:“你不想惹麻烦,就按我说的去做。” 第9章 沈叙宗和田康俊从园区新成路的政务综合办事大厅出来的时候,很巧,看见了往旁边新成路派出所走去的奚拾—— 沈阔有一些资产和公司当初填在沈叙宗名下,沈叙宗从前埋头科研、不关心,如今沈阔走了,沈叙宗需要知道这些,便托了大学同学、如今在园区政务厅工作的田康俊,帮忙查一查。 一直查到下午,两人一起从办事大厅出来,抬头,意外的,沈叙宗看见了奚拾。 他看过去,看见奚拾正独自快步地往综合大楼旁边的新成路派出所走去。 田康俊顺着沈阔的目光也看见了奚拾,问:“你认识?” 沈叙宗问田康俊:“隔壁是派出所?” 田康俊:“是啊。” — 奚拾进派出所,一到调解室,就看见了调解室内此刻有些“混乱”的场面——刘女士冷着脸坐在桌边,刘女士身边一个男人指着戚方宇的鼻子,骂得十分难听,戚方宇站在不远处深深地埋着头,一男一女两个民警正劝骂人的男人冷静一些。 “刘女士。” 奚拾赶忙迎过去。 — 沈叙宗站在外面,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通过调解室的窗户玻璃,看见屋内的奚拾。 沈叙宗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奚拾一直站在一个女人身边,略微弯了些腰,神情恳切地对着女人说着什么。 田康俊从派出所跑出来,回到沈叙宗身边,站定,说:“问到了,说是有个女的在附近一个五星酒店丢了套上百万的首饰,是酒店一个服务员偷拿的,那个服务员自首了,这会儿正调解呢。” 沈叙宗边听边看着调解室内,很快明白奚拾在做什么了。 他看着,觉得奚拾虽然弯了腰,有点求人的意思,但神情和态度间能看出不卑不吭。 沈叙宗虽然不清楚最后能不能调解成,但他知道,奚拾在帮那个偷拿首饰的服务员。 他有些好奇,奚拾为什么要帮那个“小偷”? 因为是同事?关系好? 这种事,正常人不都躲得远远的吗。 — 奚拾口干舌燥地从派出所出来,既赶着回酒店继续上班,也想找个地方买瓶水,说了大半天,渴死他了。 他这时也接到酒店的电话,手机托在耳边:“我马上回来,很快。”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开到了他身边。 奚拾起先没留神黑车,他以为挡到车道了,下意识往旁边走。 直到黑车主驾的车窗落下,露出沈叙宗的面孔,沈叙宗喊奚拾,奚拾转头看过去,十分意外。 “沈先生?” 他怎么也在? 奚拾不解。 沈叙宗淡定的:“回酒店吗?上车,我送你。” 奚拾上了车,十分客气:“谢谢沈先生,麻烦了。” 跟着道:“好巧啊,沈先生来这边办事?” 奚拾知道旁边就是政务大楼。 沈叙宗“嗯”了声,依旧淡淡的,把车开出停车场。 “事情解决了?” 沈叙宗没客套,直接问道:“调解成功了吗?” 奚拾一顿,意识到沈叙宗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意外,自然也纳闷他为什么会知道。 “嗯。” 奚拾转头看了看开车的沈叙宗,回:“刘女士没有追究,原谅了。” 沈叙宗转头看了眼奚拾:“你帮他,不怕给自己惹麻烦么。” “听说丢的东西很昂贵。” “怕呀。” 奚拾叹了口。 这口气他早想叹了,这会儿提及,奚拾索性叹了出来。 沈叙宗淡淡:“怕还要帮?” “是啊。” 奚拾解释:“不帮一把,他就是一念之差、万劫不复了。” 奚拾其实没想和沈叙宗多说什么,一方面客人丢了东西,这属于客人的隐私,一方面这牵扯戚方宇,关乎戚方宇的名声,无论哪一点,奚拾都会选择闭紧嘴巴。 可奚拾确实对沈叙宗太有好感了,沈叙宗又知道了实情,他便没有忍住,多说了一嘴,道:“一个人长到这么大,总有走错路的时候,没人带路就算了,错了还没有纠正的机会,就真的太可怜了。” 沈叙宗没说什么,开着车。 奚拾继续道:“我不帮的话,数额这么大,他就真的要去坐牢了。” “可能你不信,我能明白,他不是真的想偷这么贵的东西。” “他是鬼迷心窍了。” “他也根本不认识什么首饰,以为就是普通项链,转手卖了能换个两三千块。” 沈叙宗依旧没说什么,听完只道了句:“你帮忙,因为你心软。” “算是吧。” 奚拾看看沈叙宗:“一个小孩儿,出来上班,什么都不懂,却每天要看见这世上最富有的人在自己身边进进出出,随便一次的花销都比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高。” 跟着道:“我刚来酒店的时候,身边也有很多前辈同时关照我。” “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别人关照我,现在有同事需要,我怎么好狠心不帮呢。” 沈叙宗回眸看了奚拾一眼。 奚拾见状对他笑了笑,沈叙宗心道:庄书凌说的对,他是个不错的人。 到酒店,车停下,奚拾解安全带:“谢谢沈先生送我。” 沈叙宗看着他,却说:“下周一,可以吗。” 啊? 奚拾不解地回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沈叙宗解释:“吃饭。” 奚拾一顿,反应过来,一下笑了:“可以啊。” 他求之不得。 — 戚方宇偷客人首饰、自己去派出所自首、没有被追究的事,很快在酒店上下的员工之间传开了。 杨亦知道后,又听说是奚拾帮的戚方宇,所以客人才没有追究,他特意翘了会儿班,跑到奚拾面前,把人拉去角落,责怪道:“你毛病啊,客人丢的上百万的首饰,又不是你拿的,你多管什么闲事?” “这是客人最后没追究,要是追究起来,又有闲言碎语说是你怂恿戚方宇拿的,你解释得清吗?最后搞不好惹得自己满手的腥!” 奚拾不多争辩,就说:“管都管完了。” 杨亦用指头点他的太阳穴:“你呀你,管什么管啊,你是一片好心,好心能当饭吃啊?!” 钱经理、周若现也在遇见奚拾的时候或明或暗地损奚拾大好人一个。 柯总把奚拾叫过去,也觉得奚拾偏帮戚方宇。 奚拾这时候才替自己解释道:“能大事化小当然大事化小,不然传出去,对酒店名声才是真的不好。” 柯总一听,自然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不但没有追究奚拾什么,还觉得奚拾这事儿做得挺对的,是站在酒店的角度处理好了问题。 “行,就这么办吧。” 柯总道,又说:“让人事马上把那个服务员辞了。” 奚拾没说什么,他比谁都明白,经过这次,戚方宇不可能继续留在酒店。 客人不追究,他不去坐牢、不用负法律责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戚方宇也给奚拾发:【谢谢奚经理,真的特别谢谢你。】 【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奚拾回:【离开酒店了不要气馁,好好整理下心情,重新找个工作,生活会好起来的,要相信自己。】 这件事最后便以刘女士的不追究和戚方宇的离职画上了句号。 酒店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客人,那么多工作,年末又忙,很快,这件事也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周一,奚拾没休息,上班,下午五点,他对今天一起值班的周若现道:“我晚上请假了。” 说完便走了。 周若现“诶诶”两声,见奚拾走得快,翻了一眼,哼:赶着去见死男人啊。 酒店门口,黑车停下,奚拾开门进副驾,语气轻快地打招呼:“晚上好啊,沈先生。” 沈叙宗看着奚拾,也打招呼:“晚上好。” 第10章 开着车,沈叙宗难得主动开口,聊起上次酒店女客人首饰被偷这件事,问:“都解决好了?” “是啊。” 奚拾回:“客人没追究他,也没追究酒店,酒店也不想事情闹大,就只把人辞了。” 沈叙宗想起那天他在窗外看见的调解室内的情景,有些好奇:“你说了什么,能说动那位女士不追究?” 奚拾:“没说什么,就帮同事求求情。” 沈叙宗:“看来是那位女士还算好说话?” 换个说法,就是奚拾很会沟通。 奚拾点头:“不瞒你说,还真是。” 他这才详细解释道:“那位刘女士是酒店的vvip,做生意的,每次过来,都住我们酒店。” “我和她接触过不少次,能感觉出来,她是个对人挺客气包容的人。” “这次如果是别的客人,我未必会让我那个同事去求情,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惹恼客人。” “但是是刘女士的话,这招我估计有用,刘女士有六七成的可能会心软。” 又跟着道:“在酒店接触多了就知道,很多有钱人,对周围普通人还是挺包容的。” “很好相处,很好说话,也不会有点事就动不动投诉。” 沈叙宗听着,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又转了下头:“是你让他去求情的?” 奚拾:“是啊。” “不放下自尊去求情那怎么办呢?” “不能真的被追究责任去坐牢吧。” “这样人生都要毁了。” 沈叙宗听着,缓缓的,心底铺陈开一片柔软。 他想奚拾是个温柔又内核强大的人,只有这样的人,会愿意为别人的人生尽一些力所能及的心力。 他很好。 沈叙宗心道。 不聊这个了,奚拾改聊别的,问沈叙宗自己之前挑的那家法餐行不行,说:“我看点评网上的评分还可以。” 人均五百多,算不上很奢侈,但价格已经不算低了。 奚拾这几天认真挑了好久才挑到这家,就怕价格请低了,饭菜不合适,也想请顿好的,毕竟是他喜欢的人。 “嗯,可以的。” 沈叙宗边开车边回。 奚拾这时故意道:“或者有哪家你知道你喜欢的,我们也可以去吃,或者下次去吃。” 奚拾足够主动,也在努力主动,想要尽可能地把握住两人相处的机会,积极推进。 沈叙宗却说:“我知道的餐厅太少了。” 奚拾一顿,正琢磨怎么把话接下去,沈叙宗接着道:“我以前都是吃学校或者研究所的食堂,不太在外面吃。” 奚拾便笑了,接话道:“这样会不会有些‘枯燥’啊?” “吃多了的话,会觉得口味很单一吧?” 沈叙宗:“确实。” 奚拾看着沈叙宗,马上便道:“那以后我带你多吃几家吧,我吃过不少餐厅和酒店,哪些地方有那些好吃的,我都知道。” 就这样,两人一路都在闲聊,气氛融洽。 到了餐厅,一起面对面坐着吃上饭,奚拾也努力找话题聊,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第二次约饭、熟悉一些的关系,奚拾觉得沈叙宗“主动”了一些,无论是神情态度和给人的感觉都自然了不少。 太好了,进度佳! 奚拾心里默默欢喜。 而有了之前“以后我带你多吃几家”这句话,奚拾很自然的就此引申开,说:“下周我们去吃日料吧,我知道一家,味道还不错,刺身什么的也都很新鲜。” 沈叙宗:“好。” 奚拾:yes!又约到一次饭! 饭毕,奚拾和沈叙宗说说笑笑地离开,去坐电梯。 “吃得好撑啊。” 奚拾笑说。 这时梯门敞开,沈叙宗伸手挡了梯门,示意奚拾先进。 奚拾抬步:“谢谢。” 他心里欢喜,觉得沈叙宗挺绅士的。 忍不住的,等电梯下楼的期间,站在一起,奚拾悄悄用眼神和余光描摹身边男人的五官眉眼。 真帅啊,太帅了。 奚拾在心底默默花痴。 等沈叙宗察觉到目光看过去,奚拾马上自然地开口,说:“对了,你们公司几号放假?也要等到年二十八二十九、除夕吗?” 当晚,回想晚上这第二次约饭,奚拾躺在床上,嘴角怎么都忍不住地吊起,他觉得他和沈叙宗之间挺顺利的,尽管话题大多都是他在找,但他能感觉出来两人能聊得来,三观价值观什么的还是挺一致的。 好!太好了! 奚拾忍不住雀跃。 次日,天气晴好,坐杨亦的车去上班的路上,奚拾拍了张天空的照片,发给了沈叙宗,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奚拾发完,手机拿在手上,开始琢磨自己这样发合不合适,毕竟之前不是约饭就是有事才联系,他怕他这样发,沈叙宗会不会懒得回他。 手机一震,奚拾赶紧拿起来低头看过去,沈叙宗回了,先回了一张相似的天空照,接着道:【我这边也是。】 又主动问:【今天上班?】 奚拾弯唇,回:【是啊,晚班。】 等到了下午,路过楼间小花园,奚拾趁空又拍了一张花园里梅花树的照片,发给沈叙宗。 沈叙宗过了会儿回了一张办公大楼窗口拍的户外的光秃秃的大树的照片。 奚拾看见,笑了笑,回:【好惨,秃的。】 又问:【那是什么树啊?】 沈叙宗:【问了同事,说是一棵无花果树。】 奚拾便趁着暂时不忙,有来有回地和沈叙宗在微信上聊了会儿。 后面几天,奚拾都是这样,有空就主动在微信上和沈叙宗聊聊,不空就忙工作,还约好了餐厅和下次与沈叙宗吃饭的时间。 等到了周二,排到和杨亦一起在客房部值班,快到晚饭点了,奚拾便和杨亦打了招呼,准备翘班走人。 杨亦可不是周若现和钱经理,奚拾要翘班,他自然多问了句:“干嘛去?” 奚拾在客房部一楼的男卫生间洗手,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理了理衣服和头发。 “约了人吃饭。” 他回杨亦。 杨亦下意识就问:“谁啊?” 跟着道:“年尾忙成这样,你哪个朋友失心疯了,这个时候约你吃饭?” 奚拾不多说,道了句“走了”,转身。 杨亦:“喂!” 黑车停在客房部的大楼外,奚拾臂弯里搭着大衣,走过去,拉开副驾门,矮身坐了进去。 不远处,人站在大堂门口的杨亦默默看着。 他没有看见车里的人,但他看到奚拾是有说有笑地坐进车里的。 黑车开走了,杨亦瞥了眼车牌,又瞥了眼大众和帕萨特的车标,眉心微微蹙了蹙。 车里,奚拾正在和沈叙宗说:“外面好冷啊,还是车里暖和。” 又对沈叙宗道:“从你公司开过来会不会太远了?下次约个离你公司近的地方吧,不然总让你开这么远,怪辛苦的。” 第11章 当晚的日料奚拾也吃得很开心,而这次还是日式包厢,两人单独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更有约会的气氛了。 而让奚拾意外的是,快吃完的时候,沈叙宗借着出去上卫生间的机会,结完了账单。 奚拾起先不知道,吃完要去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单已经买过了,他特别意外,因为这顿他准备请的,而且价格不便宜,他并不想沈叙宗破费。 “还是我请吧,我转你。” 走出日料餐厅,奚拾拿起手机便要转钱。 “不用。” 沈叙宗并不就此多说或者多客气什么。 奚拾是很想转钱并请客的,但就此来来回回地纠结到底谁付谁请,显得过于客气,也显得生分,他不想这样,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跟了句:“那行吧,下次,下次我请。” 又强调:“那下次你不能再悄悄去结账了哦。” 沈叙宗转头看过去,路灯下看见奚拾清澈润亮的眼睛。 他很浅地笑了笑,说:“悄悄的话,会怎么样?你要生气了吗。” 奚拾完全没留神沈叙宗说了什么,满脑子满眼都是:他笑了笑了笑了! 真帅啊! 更帅了! “嗯?” 沈叙宗看奚拾。 奚拾回神,顿了顿,反应了下,回:“是啊,我会生气的。” “超生气。” 沈叙宗拉开副驾门,说:“还是不要生气了。” 奚拾走过去,正要道声谢谢进车里,面前还拉着车门的沈叙宗看着他道:“主要我不会哄人。” 奚拾一顿,边坐进车里边懵了一下:这话…… 好一会儿,奚拾渐渐回过味儿——这话似乎好像,有些…… 暧昧啊? 奚拾忍了又忍,才没有不合时宜地傻笑出来。 但等回到出租屋,开门的时候,奚拾脸上的笑根本遮掩不住,他这时满脑子沈叙宗和晚上的约会,都没留神客厅灯开着,杨亦已经下班回来了。 于是奚拾前脚合上门,人站在玄关换鞋,后脚一抬头,就迎上杨亦幽幽看过来的目光,奚拾吓了一跳,看看客厅里的挂钟,问杨亦:“才九点多,晚上不忙吗,回来这么早。” 杨亦审视的目光:“约完会了?” “是啊。” 奚拾没说什么,换鞋进屋。 奚拾去卫生间洗手,杨亦站在卫生间门口,抱着胳膊,挨着门框,依旧是审视的眼神,幽幽问:“谁啊?不是朋友吧?” 顿了顿,“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也不是酒店哪个客户吧?” “不是。” 奚拾洗着手,转头看了看杨亦,坦然道:“前两周刚刚认识的。” 杨亦:“他追你?” 奚拾搓着手上的泡沫:“没。” 杨亦一愣,愕然:“你喜欢他啊?” 奚拾再转头,耸耸肩:“是啊。” 杨亦:“……?” 杨亦惊得下巴都要砸地板了,要知道这两年,酒店里追奚拾的人可不在少数,奚拾一个都没看上,杨亦之前还玩笑,说过奚拾眼光高。 如今听说奚拾有了喜欢的人,杨亦自然惊讶。 他追着洗完手出去的奚拾,问:“谁啊?叫什么?做什么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奚拾坐去沙发,坦然回:“姓沈,沈叙宗。” “现在具体做什么的,不太清楚,就知道他在‘千荟’上班。” “以前好像是在研究所,是个博士,研究生物医学的。” 杨亦跟着坐过去:“博士?以前在研究所?”生物医学? “我记得千荟不是这方面的公司吧?” 奚拾靠着沙发:“这就不清楚了。” 杨亦接下去问了个特别特别现实的:“他有钱吗?” 又说:“来接你的那辆帕萨特不会就是他吧?” 奚拾看向杨亦:“原来你看到了。” 杨亦马上面露无语,劝奚拾:“你喜欢他什么?” “一个开帕萨特的在千荟这种小公司上班的博士,你快算了吧,好吗。” 奚拾一点儿不意外杨亦的这番态度,毕竟杨亦有段时间常把“嫁人就嫁有钱人”挂在嘴边,确实在他们这些酒店“老油条”心里,与有钱人接触多了,眼光也会跟着被拉高。 但奚拾不喜欢也不允许杨亦这么说沈叙宗。 他回杨亦:“别这么说他。” 又说:“开帕萨特也没什么吧。” 他自己还没车呢。 “你……!?” 杨亦一脸无语,一时有些气结,也有些不解。 他不和奚拾就此争辩,问奚拾:“你喜欢他什么?” 非常现实地说:“他是有钱有魅力有脸?还是器大活儿好?” 奚拾承认道:“长得确实很帅。” 杨亦:“……?” 杨亦愣住,嗓子都尖了,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颜控啊?” 奚拾坦然:“还记得之前有天我问你知道不知道‘千荟’是不是酒店客户吗?” “就那天晚上。” 想了想,认真道:“差不多就是一见钟情吧。” 杨亦:“……” 杨亦是真的无语,他觉得奚拾明明自己就能明白钱的重要性,怎么能要死不死地看上个开帕萨特的。 博士怎么了? 千荟那种小公司,在里面当领导一个月都没几个子儿。 杨亦不多说,诚心诚意:“兄弟,你现实点。” “他开帕萨特,没几个钱的。” “说不定工资都没你高。” “你看上他的脸,未来你们一起,他能要你命,你信不信?” 奚拾当然不信,他觉得杨亦根本不了解沈叙宗,只看钱,才会说这样的话。 奚拾也不和杨亦争辩,他不是没有脑子,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哪知次日,奚拾正上班、忙着,杨亦特意过来,找到他,将他拉去角落,低声并认真道:“我帮你打听了,千荟,沈叙宗,叙述的叙,宗旨的宗,对吧?” “他差不多两月前刚进的千荟,小职员一个,工资才六千。” “你是不是疯了?看上个薪水只有你零头的?” 奚拾听了,不说什么,转身要走。 杨亦拉住他:“我没说完!” 奚拾站定,转回身,等着。 杨亦:“听说他还不是走招聘进的公司,似乎是托了千荟上面总公司的关系。” “这人真的是博士吗?” “别履历都是假的吧?” 奚拾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傻,你跟我说了,我之后会找机会问他的。” 杨亦蹙眉:“你还跟他接触什么?这种的,直接断啊。” “你放着酒店这儿追你的大把富豪不要,要这么一个小职员?” 奚拾转身,看杨亦,这才多少有了些不悦。 他看着杨亦的眼睛,一字一顿:“别再说什么富豪追我了,好吗?” “你明明知道之前在酒店这里追我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不是有家庭,就是年龄特别大,要不就是混不吝。 “你还要这么说吗?” 杨亦:“sorry。” 奚拾:“先不聊了,忙去吧。” 这样一来,奚拾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他也知道杨亦没有恶意、是为了他好,但他真的不想自己的朋友这样说自己喜欢的人。 他本来这些天都会空了给沈叙宗发两条消息的,但今天,他没心情,就没有发。 不久,是沈叙宗稍晚些的时候发过来,问他:【今天很忙?】 奚拾晚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忙回:【是有点。】 沈叙宗:【你忙吧。】 奚拾:【小猫点头.jpg】 当晚,晚七点多一起下班,杨亦开着车,奚拾坐副驾,杨亦还在劝:“你真的要想清楚,一个决定,一次选择,就很可能改变你往后的人生。” 又说:“虽然知道你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不是周若现那样的,但你真的理智点,千万别恋爱脑。” “恋爱脑是能害死人的,害的还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奚拾听进去了:“我知道,我会掂量清楚的。” 杨亦瞥副驾,见奚拾一直捧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跟那个沈叙宗聊,心里嘀咕:你知道个屁。 奚拾确实在和沈叙宗聊天,下班后的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的,回出租屋后,洗完澡,靠坐在沙发里,吃着水果,奚拾给沈叙宗发:【可以冒昧地问问你为什么从研究所跳槽去现在的公司吗?】 【听说千荟的工资并不高啊。】 发完,奚拾等那头沈叙宗的回复,面前,杨亦指了指茶几上他刚刚才从驿站拿回来的网购的车厘子。 杨亦说:“这盒5j的车厘子我挑最好的买的,599,我就问你,你跟了那个沈叙宗,他那点工资,舍得给你买吗?” 奚拾回:“上次吃日料,九百多,他付的。” 杨亦哼:“一次九百多的日料就把你收买了?” 奚拾无语:“我没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亦挑挑下巴,示意奚拾手里的手机,说:“你不正跟他聊着吗?你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给你买599的车厘子。还有草莓,一盒40个,我上次买了280。” 奚拾再次无语:“大哥,我和他还没熟到能聊这些,好吗。” 杨亦:“那不正好,断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啊。” 奚拾手里的手机这时震了震,拿起来,低头看,看见沈叙宗回:【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我离开了研究所。】 【想必你已经从庄书凌那里知道,我大哥不久前意外去世了。】 【大哥去世后,家里需要我,我只能离开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