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成为星际最强》


 第1章

    希瑞刚抽出筷子，就被辣椒的味道呛出喷嚏，他熟练地打开银河tv，翻到下面最新注册的直播间。
    大多数人喜欢已经大红大紫的直播间，而有些人却偏爱搜寻一些小透明，一步一步看直播间壮大，追求养成系的快感。
    尤其是希瑞像这样有钱有闲的，他自己就是银河tv的大主播，每天吃饭的时候提拔提拔这些新人，也算是他直播效果中的一部分。
    【希总，不是说今天要请假吗？】
    希瑞勾起唇角，把手边的可乐罐头捏扁，笑容阴森：“还不是火狐那个瘪犊子，今天也要请假。银河tv管理人员连夜给我打电话，非让我今天直播。”
    【emmmm，主播是不是无形的装了个逼？】
    【前面的要理解，大主播是这样的，不允许同时请假！】
    【希总今天要临幸哪个直播间？】
    希瑞一边扒着饭，一边凑上去看弹幕，“挑几个新的，那些老面孔没意思。”
    他随手点开一个直播间，画面中间，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浑身布满泡沫，满脸舒适地泡着牛奶浴。
    “！”
    “卧槽！有病吧！”希瑞嘴里的饭差点吐了出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美色”。
    直播间弹幕刷疯了。
    【希总，原来好这口......】
    【希总长的正人君子，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啊......】
    【完了，人家本来播的好好的，希总一查房就被封了。】
    【前面的，这还不封？过于开放了吧，真不把兄弟当外人？！】
    “换一个换一个。”希瑞嘟囔着，连忙点开了另一个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的标题很奇特，叫《主播教你开星舰，包教不包会》。
    希瑞抬头看了看分区，好家伙，还真是学习区的直播间！
    屏幕中央，隐隐约约能看到黑白相间的东西，直到屏幕中的人后退了三步，直播间这才辨认出这是一双眼睛。
    这人浑身裹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头盖到脚，只能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她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像一团黑毛球上贴了两盏灯。
    【这......跟刚刚那位大兄弟比起来，过于保守！】
    【啥都不给看？】
    【银河的新人都是什么奇葩！】
    希瑞挑了挑眉，退出直播间的手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再看看？很少看到学习区的新人，也给你们这些喷子，长长知识。”
    画面中的黑团子动了起来，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因为突然涌进来的流量心情很好。
    她认真地盯着屏幕，瞅见一条弹幕刷过。
    【主播这是要干什么？】
    “主播准备上天。”
    楚澄潇洒应道。
    她将简陋的摄像头用一根绳子绑在脖子上，直播间的画面晃了晃，赫然转向一个怪异丑陋的庞然大物。
    废铁拼接而成的巨物极具存在感地挤占着整块直播屏幕，像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头上顶着两盏硕大的灯，一左一右，仿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八只螃蟹后钳七倒八歪的装点在两边，摇摇欲坠。
    【这是啥，垃圾堆？】
    读到这条弹幕，楚澄细长的丹凤眼危险的眯了眯，神情不悦道：“这都看不出来？明显是一艘星舰啊！”
    她说的铿锵有力，无比坚定，直播间观众纷纷傻眼。
    神他妈星舰，这坨玩意儿能在陆地上走走就不错了，上天还不得立刻散架？
    楚澄不顾直播间的一片质疑声，她按照原来的计划，不停地窜上窜下，将红色的喷漆均匀地涂抹在“星舰”的舰身上，直播间的镜头也跟着晃动。
    等到镜头平稳下来，观众才看清“大螃蟹”的样子，火红的外壳鲜艳晃眼，形容起来就是：
    螃蟹蒸熟了！
    趁着观众不注意，画面翻转了一个360，直直坠入一个漆黑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咔”地一声，灯亮了起来，一只白的有些病态的手出现在光屏中，将镜头取了下来。
    楚澄终于摘下了自己的黑色斗篷，半长不短的黑发堆在脖子后面，衬得皮肤更加苍白无血色。
    她灿烂地冲着镜头露出笑容，伸手打了个轻快的响指，“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们，主播今天就要带你们第一视角体验星际航行的快感。”
    “喜欢的别忘了送个礼物！”
    欢快的语调伴着摄像头的抖动，“大螃蟹”身下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能源舱里的燃料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随着八只大钳子的飞速运转，“大螃蟹”一飞冲天！
    【卧槽卧槽！这破玩意儿真的飞起来了！】
    【奈何没文化，只能道一句牛逼！】
    【这个东西有没有安全隐患啊。】
    “大螃蟹”号越飞越高，头顶的两盏灯微弱的泛着光，霜白的冰晶布满窗户上的钢制玻璃，寒气朦朦胧胧的笼罩着窗外的宇宙景色。
    楚澄抖索着搓手，吐出一团热气，资金有限，设施简陋，只能靠躯体扛扛冻。
    随着螃蟹号的航行，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开，冰霜融化，远处是一片片星云，闪闪发光，像是一团聚集在一起的萤火虫，明明灭灭，朦朦胧胧。
    直播间里的观众沉浸在这一片宁和美妙的宇宙景色中，但一成不变的景色总会招致厌烦，希瑞带着好几百万的粉丝也不好总待在一个直播间里。
    希瑞敲敲桌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操纵着光标，“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直播间吧。”
    “这个主播动手能力挺强的，喜欢的可以点个关注啊。”
    希瑞习惯性的提醒道，这也是他身为大主播的日常之一，为平台的小主播拉拉热度。
    他将光标划到下一个直播间上，刚要点进去，弹幕骤然井喷式的爆炸出来，整个直播间都被五颜六色的弹幕充斥。
    “？”
    希瑞把弹幕的滚动速度调慢一些，屏幕才得以清净一些。
    屏幕上的画面显露出来，刚刚还在平稳航行的螃蟹号此时赫然闯入了一片陨石带！
    天，这不是坠机的前奏吗？！
    他可不想在自己的直播间里闹出人命！
    大大小小漂浮在空中的陨石错综交杂，如果楚澄降低速度开过去，出事的风险会降低不少。但螃蟹号的能源有限，一旦中途耗尽，螃蟹号就会成为一坨宇宙垃圾。
    楚澄眉头紧锁，她之前查探的讯息中，这条航线明明没有陨石带。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没意义。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星舰，紧急地赶在撞到陨石前骤降，直挺挺的往下沉，下一秒，整个舰体又猛地旋转了90，一个侧翻躲过前方急速靠近的陨石碎片。
    直到此时，观众才意识到，这他妈还真是一艘星舰！
    【要出人命了！】
    【主播这星舰能不能坚持住啊，我帮她打救援电话了。】
    【好刺激！这个视角感觉在玩虚拟游戏，主播驾驶技术真不错！】
    楚澄渐渐如鱼得水起来，她甚至有了闲心和弹幕聊天，“嘿，来赌一赌我能不能安全降落怎么样？”
    她两手在操作台上飞速的跳跃，几乎出现了残影，随着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按键上起舞，螃蟹号也像一个灵活的胖子，在众多陨石中扭来扭去，神奇的毫发无伤！
    【主播好好看路！】
    【赌什么？不管你成不成功我都给你送一波飞机，成功就是贺礼，不成功就是葬礼。狗头.jpg】
    楚澄轻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了她，螃蟹号窄小的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发动机过热！发动机过热！请立刻调整休息！
    指示灯急促的闪烁着红光，频率越来越快，扛着这种压力，紧张感是平常的两倍。
    先前楚澄还冻得直哆嗦，现在衣衫全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滚入干涩的唇缝，苦涩咸湿。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修长有力的手腕猛地一转方向拉杆，指关节绷紧到发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崩出，大螃蟹以惊人的速度险险擦过面前的一块大陨石，划出一道奇迹般的弧度。
    “买定离手了啊，可别说话不算话哦。”
    楚澄面上云淡风轻，甚至双手离开了操纵面板，任凭螃蟹号向前面的陨石飞去！
    弹幕飞快的滚动着，楚澄已经没有功夫去看，她将摄像头重新挂在脖子上，随手摁下几个按钮，螃蟹号底板下伸出一个暗箱。
    “准备好了吗，见证奇迹。”
    话说完，弹幕都停滞了一秒，趁着所有人包括螃蟹号都没反应过来，楚澄跳入舱内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安全胶囊中。
    无人控制的螃蟹号以迅猛的速度激烈的碰撞上陨石，其中的安全胶囊一瞬间脱离“螃蟹壳”，身后一场无声的爆炸让残留下的螃蟹壳霎时间粉身碎骨，七零八落的“钳子”在空中游荡。
    而洁白的炮弹一般的安全胶囊借着惯性飞速向前飞去！
    弹幕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见黑暗的胶囊中楚澄牙齿碰撞的声音，更觉得心惊胆颤。
    此时的观众都在发祈福的手势，希瑞更是吓得直接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字！
    哔哔——
    悬浮在g3212的主脑此时也检测到异常入侵者，绿色的扫描仪精准的测算了楚澄每一处的身体数据，冷酷的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非法入侵，种别：华夏人种，判断：星舰失事，无威胁。采取营救手段。”
    g3212星的中控伸出三条巨大的金属质感的锁链，缓缓勾住胶囊，使之慢慢减速，直至平安着陆。
    几番周折，胶囊终于被打开，楚澄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挥手和工作人员打招呼。

 第2章

    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一丝不苟的检查楚澄的光脑，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楚澄的信息。
    瞄到基因类型那一列，男人微微有些惊愕，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打量楚澄，“华夏人种？”
    楚澄乖巧的坐在对面，闻言，她咧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无比骄傲道：“纯的！”
    男人用一种看活化石的表情盯着对面的人。
    自从千年前的第四次物种大爆发，星兽实力大增，与之相应的愈发暴虐的性格和勃勃野心。长达一百年的战争中，活下来的人类几乎都是基因大融合后的新人类，普通者融合现有物种，佼佼者甚至能融合幻想种的基因。
    只有少数人类，仍然保持着基因的纯粹，学名上，他们被按地域分类，例如华夏人种。
    其实暗地里，他们都有一个统称，那就是——废物。
    没有任何天赋技能的废物。
    纯人类在婚恋市场往往丧失择偶权，久而久之，纯人类几乎已经绝迹，近十年都没再出现一个纯人类。
    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审查官，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纯人类！
    丝毫不知道在男人心目中，自己已经是个废物了，楚澄还喜滋滋地为自己的身份自豪。
    她师父早就告诉过她，在这个串串横行的时代，纯人类就是最厉害的！
    男人收起惊讶，秉公职守地继续追问：“你来自哪个星？来g1323星的目的是什么？”
    “塔克星，来g1323星是为了上军校变得更强。”楚澄道。
    塔克五年一次的星兽潮规模越来越大，她必须要比星兽强的更快。
    似是想起什么，她补充道：“对了，顺便还得收个债。”
    “收债？”男人挑眉。
    “是啊，那个家伙叫啥来着，我想想，好像是叫谢西凉。”
    “谢西凉？！”男人又一次震惊了，他今天吃的惊比过去一年的还多。
    “您认识？”
    废话！帝国的二皇子，谁不认识，他家里海报还有三四张呢，都是小女儿买来收藏的。
    二皇子能欠这人什么东西。
    一颗芳心？
    现在的小姑娘追星真是疯狂，唉。
    男人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晃了晃手，道：“行了，再做个检查你就可以走了，祝你成功。”
    送走了楚澄，男人悠闲的收着桌上散落的文件。突然，他一愣，等等，刚刚那个人说她来自塔克？
    做完长长一组检查，楚澄终于得以走出g1323星的安全中心，此时她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光脑，账号余额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位数。直播里倒是挣了些钱，但是月底才能取出来。
    该死，老头光给她安排任务，一点资金支持都不给！
    她默默上星网搜索哪里来钱最快。
    最上面一条正好是一条红艳艳的广告：
    克赛亚擂台赛，地点：中心商场地下三层，正规企业，有实力就拿钱，没实力就滚蛋。
    这地方倒是不错，和她的风格极其相符。
    说干就干。
    她用仅有的23星币叫了辆星际快的。
    “师傅，去中心商场。”
    半小时后。
    之前关注楚澄直播间的人错愕地收到开播提醒，心里不禁感叹，这主播可真是个劳模。
    点进直播间，屏幕昏暗。
    地上陷入昏迷的男人鼻青脸肿的被医护人员抬了下去，站在擂台中央的纹身壮汉疯狂地捶着胸口，嘶吼着扯裂上衣，露出胳膊上的展翅欲飞的金色飞鸟。
    台下传来一片吸气声。
    感受到周围畏惧的目光，纹身壮汉这下子更加得意，面上炫耀之色毫不遮掩。
    下面一个瘦高的男人轻嗤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什么玩意儿？”
    他刚要上台，就被旁边的人拦住，拽到角落里低语：“卧槽，这个标识你都不知道？他是莫卡工会的人，至少是b级天赋者，你这上去不是送死？”
    瘦高的男人跨出去的腿硬生生绕了个大圈收回，他虽然爱钱，倒也不是不要命，b级天赋者捏死他这种d级小垃圾可能只需要一秒。
    本想仗着自己的猎豹的基因从攻速上占点便宜，但面对b级，他只能说上赶着给别人挠痒痒。
    纹身男看着台下的局势愈发满意，今天的擂主非他莫属，积累了一周的奖金池马上就要落入他的囊中。
    想到这，他笑的更加猖狂肆意。
    就在此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一道清冽的女声在嘈杂之中格外清新脱俗。
    “我想挑战！”
    看清楚挑战者，纹身男不可自抑的大笑起来，“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楚澄可不管那么多，她乖巧的举着手，歪头问裁判，“请问我可以上去吗？”
    裁判愣了一秒，随即点了点头。
    周围人看见战况一触即发，纷纷起哄，氛围一时热闹起来。
    纹身男站在擂台中央，三角眼斜瞥着台下的楚澄，两手抱胸，不屑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会手下留情。上了这个台子就要付出代价！”
    楚澄仿佛没听到纹身男的挑衅，面上波澜不惊，她一边向擂台走去，一边抬手将后颈的黑发拢了起来，用手上的小发圈绕出了一个小揪揪。
    直播弹幕里，许多新来的幸灾乐祸的观众纷纷开始嘲讽。
    【小妹妹这不是送死吗？这么年轻怎么脑子不好使！】
    【想钱想疯了吧，报酬哪是那么好拿的。】
    【哈哈哈哈，我已经忍不住期待她被打的哇哇大哭的样子了。】
    也有不忍心的好心人疯狂发弹幕劝主播赶紧下去，可惜楚澄此时是看不见弹幕的。
    纹身男大概有两米高，站在楚澄面前像一堵高墙，庞大的身躯将楚澄完全笼罩，他扯起唇角，也不想再啰嗦，打算干脆利落地结束这场比赛。
    他盯着楚澄，像是打量一个精致的布娃娃，精心挑选着下手的位置，他故意压低嗓音，恐吓般商量道：“先拆胳膊，还是先拆大腿呢？”
    语气之中满满的恶意喷涌而出，擂台上的气氛焦灼起来，空气变得凝滞，时间仿佛被拉慢，每一秒都流逝的极为缓慢。
    裁判一声尖锐高昂的哨响打破了擂台上的僵局。
    就在此时，纹身男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泛黄发黑的牙，他半蹲屈膝，钢板般坚硬的小腿肌肉隆起一个爆发性的弧度，噌地一声，腾空而起，向前猛冲。
    台下人只觉得纹身男瞬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再出现已是楚澄身后，他全力蓄积的一拳重重向前砸去，速度快到拳风似乎肉眼可见，破空声炸裂的在擂台上响起！
    这一拳砸在楚澄身上，不死即伤！
    楚澄轻轻巧巧的跳开，被避开的一拳落在特殊材质的石板上，石板碎裂，碎石子四处飞溅。
    擂台下的人纷纷“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这一拳打在他们身上。
    纹身男见一击不成，有些气急败坏，起身迅速发起第二轮攻势。
    这次，楚澄不躲不避，静静的站在原处。
    仿佛已经放弃挣扎。
    台下的人凝神屏气，目不转睛，胆子小的观众已经退出直播间，不敢再看。
    纹身男面目狰狞地对准楚澄的头部，狠狠捶去，拳拳带风，他没看见的是，楚澄低下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每一拳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力道还没触及对面人的身体便被化解。简单几轮交锋之后，纹身男脸色惨白，堪比刷了粉的墙。
    骤然之间，楚澄一把拽住纹身男的手腕，她灿烂一笑，纹身男如坠冰窟。
    下一秒。
    只见，擂台中央，纹身男的脸狠狠地与粗糙的地砖摩擦，石制的地砖被砸出凹坑，细碎的小石子清脆的落地，遍布纹身男周围。
    各路观众目瞪口呆的看着擂台上，身形瘦小的女孩完好无损地站着，脚踩在纹身男的背上，随手掸了掸衣服沾染上的灰尘。
    好生猛的小丫头，这也太凶悍了吧！
    楚澄弯着腰，五指扯着纹身男脑后的脏辫，将他的上半身拽了起来，轻轻松松地将壮汉翻了个面。
    没有人再敢小看台上瘦弱的女孩。
    她蹲下来，好奇的盯着壮汉手臂上的纹身，细细观察，精致是精致，只是这颜色似乎淡了些？
    楚澄伸手轻轻抹了一下纹身男的刺青，收回来一看，手上沾染着点点金粉，她笑了。
    “哥们，你这纹身还掉色呢？”
    纹身男还在昏迷中，只能无意识地哀嚎两声，楚澄并不在意，起身站好，无情嘲讽道：“真是废物，我们村里的李奶奶身手都比你灵活。”
    说完，她扭头看向裁判，示意让下一位上来。
    等着看笑话的攻擂者各个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卧槽，这还比什么？他们圆润的滚不就完了？
    擂台下的观众陷入一轮狂热的欢呼，口哨声，嘶吼声混杂一团。鱼龙混杂之中，一位银白色头发的青年一边固定着耳边的通讯器，一边往里面挤。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朗俊秀，即使在这种地方，唇角依然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他似乎在和通讯器对面的人说话。
    “喂，嗯，接到了，柔弱？”青年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您这眼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什么人生地不熟，我看她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第3章

    楚澄顺顺利利地赢下擂台赛，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一万星币，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此时，直播间特效满天飞，一滴汗模糊了楚澄的视野，她眨巴眨巴眼睛，凑近看弹幕的内容。
    【主播这么厉害，明天的军校招生大会可以去试试啊，说不定能考上玛卡高等军校。】
    【上面的，你知道玛卡是帝国军事第一学府吗？新主播都有脑残粉了？】
    【胡扯吧，玛卡哪是那么轻松就能上的，就主播这种菜鸟水平，随便一个军校生拉出来都比她厉害。】
    【我看全星际最厉害的就是弹幕了，你这么能当什么键盘侠啊，去边境打星兽不好？】
    【插播一条，主播眼睛好好看，美颜暴击！】
    楚澄没想到直播间是这种画风，她本以为能看到一片赞美，结果是一轮骂战。
    她清清嗓子道：“大家不要吵了，给主播一个薄面，直播间都是朋友嘛，和气和气。”
    “看来对于考上玛卡高等军校，大家都有困难，不过没关系，这就是我们学习区主播存在的必要。”
    直播间弹幕一片安静，刚刚关注楚澄的粉丝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主播好像要搞一出大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扎着冲天小辫儿的主播铿锵有力道：“之后的直播内容，主播重点就教大家如何考上玛卡高等军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疯了疯了！】
    【芜湖起飞！】
    【主播明天被打脸可不要哭鼻子。翻白眼.jpg】
    【额，直播间标题已经改了，开星舰的手速就是快。】
    不明所以的观众抬头一看，只见原来的《主播教你开星舰》赫然已经变成了《主播教你上军校》！
    【关注了，就等着看明天打脸。】
    楚澄扫到这一条弹幕，笑眯眯道：“点个关注不会迷路，主播等你哦。”
    反正她本来就要上军校，挑战一下玛卡也未尝不可。
    她兴致昂扬，刚刚关闭直播间，余光敏锐地察觉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左后方靠近。
    警惕地扭过头，白发青年彬彬有礼地收回手，一双狐狸眼里流光溢彩，嘴角噙着笑意，他微微颔首道：“您好，我是阮清溪。”
    “您好？”
    “或许您师父提起过我，老人家托我照顾人生地不熟的柔弱小徒弟。”白狐狸似的青年眯着眼笑道，“但现在看来，柔弱的说不定是我？”
    楚澄仔细回想了一下，师父好像确实提到过这号人，但说了啥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摸摸下巴，粗略地扫了一眼青年，中肯的评价道：“确实。”
    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阮清溪：“……”
    他就是客气一下。
    不顾阮清溪的黑脸，楚澄摆摆手，大方道：“这都好说，我照顾你也不是不行。”
    “那还真是谢谢了。”阮清溪皮笑肉不笑地应承下来，“我先接你去我那住一晚，校招会就在明天，也省的你大半夜再折腾了。”
    他笑容不变，又补上一句：“至于明天考不考的上，就看你自己了。”
    楚澄蹙眉，虽然她年龄不大，但她直觉一向很准，眼前这个青年，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但对她也没什么恶意就是了。
    想起自己的囊中羞涩，楚澄也不推脱，能省一点是一点。
    奔波一天，楚澄终于能睡上梦寐以求的床。
    这个阮清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个人竟然住着奢侈的三室两卫一厅！
    即使是客房，配备也是面面俱全。
    似乎是料到有人要来，床早已经铺好，边角压熨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搭着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可以说是贴心至极。
    天知道塔克的木板床都是什么垃圾，感受着身底下柔软弹性的触感，她熨贴的舒了口气。
    ......
    翌日清晨。
    楚澄起的很早，阮清溪本来似乎无事，为了送她也特意起了个大早。
    乘坐着他的私人飞行器，两人一同前往军校招生大会现场。
    一路上畅通无阻，临近会场处有一道缓行带，工作人员持着安检设备一个个检查。
    等待安检的途中，阮清溪努力的找话题：“这次招生大会，二皇子也会来，好多像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很期待。”
    “哦？”楚澄兴致缺缺，她一手撑着头，瞥向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
    她可不是什么只看脸的肤浅小姑娘。
    军校招生大会门口，安检口足足设了十五个，到处都有开着t475式坦克的人巡逻，排队的人俨然有序，无人敢大吵大闹。
    空中十米处，无数眼睛状的摄像头挨排飞行，靠着红外线捕捉，敏感的记录下会场所有画面。
    越过人山人海的安检队伍，里面是一个大广场，有很多测试点，众多测试点成几个交错的环形排列，广场中央播放着玛卡军事学院的招生广告。
    画面上是一场比赛的录播，如果楚澄有点常识，她会知道这是上一届克里兰顿大赛上，玛卡军事学院夺冠的录像。
    只有每一届的冠军，才有资格在中心广场最显眼瞩目的位置播放它的招生广告。
    主持人乘着敞篷飞行器，热情的介绍着各大军校的名人，突然，主持人神秘的笑笑，中央光屏上的画面瞬然切换。
    垂着眸的金发青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盯着空中的一个摄像头，歪着头，嘴唇微微上抿，算是打了招呼。
    军校招生大会是全星网直播的，此时弹幕上已经炸了锅。
    【卧槽！导播太会了吧！高清怼脸直拍，二皇子宇宙后援会的姐妹们干活了！】
    【我老公看我了啊啊啊啊啊！】
    【楼上姐妹，矜持一点。】
    【每天帅出新高度！】
    ......
    阮清溪扭头看向身边的楚澄：“怎么样，帅吗？”
    楚澄纠结一番，道：“就...和你差不多？”
    阮清溪有些错愕，他试探的指了一下，人群中最出众的美女，漂亮的棕红大卷发精心做了造型，皮肤不见瑕疵，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像是走错地方的明星。
    “那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楚澄瞅了一眼，回答干净利落：“姿色不如你。”
    阮清溪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感谢抬爱。”
    楚澄报名的是机甲单兵系，在三号考场，规则简单粗暴，概括起来就一个字：干！
    三号考场听上去似乎是一个场地，实则不然，它只是一艘星舰的编号，考生将会聚集在此，集体被送往g3234考核星。
    “机甲单兵系的考生们，我们这次的考试题目很简单，只要在这颗考核星上击杀的二级星兽达到五只，即可获得录取资格。”星舰上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播报道。
    星舰上的老师补充道：“说是获得录取资格，但军校挑人还是看赛场中的个人表现，即使达到标准，仍然有可能收不到录取通知。”
    众多考生了然的点点头，击杀五只二级星兽只是最低标准，想真正录取还是要卷起来。
    楚澄能感觉到星舰慢慢下沉，逐渐降落，舱门缓缓打开。
    “每轮次下10个学生，从不同方向离开，考核中途禁止合作！一旦被发现，立刻取消资格！还有胸口的号码牌别弄丢了。”
    随行的老师开始指挥，安排学生有序进入考场。
    “给你们的手环上有定位求救装置，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开启，里面有玛卡高等军校的西亚老师存进去的保护罩，能暂时保护你们一段时间。”
    楚澄是32号，很快就被安排下星舰，考核星对她来说与塔克没什么两样，就是人更多罢了。
    此时的军校招生会议大厅里，无数屏幕高高低低悬浮在空中，每一个军校生的微表情都能清晰可见，各校的老师聚在中央，挑选新生。
    “这个不行，这才哪到哪，腿都抖成这样了！”
    “这批军校生质量不太行啊，往哪进都是，迷幻碟的巢穴？不要命了？”
    “233号可以，火系天赋还是罕见啊。”
    正当众位老师其乐融融之际，一位威严的老人眉头紧锁，手里缓慢的摩擦着拐杖，突然，他高声呼道：“把32号光屏放大！”
    这位老人可是圣西尔军校的校长，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马调到32号光屏，将其放大摆在中央，老人又指挥道，“往前回放10分钟。”
    光屏上倒回10分钟之前，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于此。
    32号正是楚澄的号码牌。
    画面里，楚澄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仿佛在逛自己后花园一般闲适，奇怪的是即使这样大摇大摆，路上竟然一头星兽也没遇到。
    仔细看，树叶夹缝之中，一双融合在阴影之中的纯黑色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目光里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凑近，似乎能听到吮吸口水的声音。
    楚澄脚步一顿，似有所觉，她回头喝斥道：“谁？”
    树丛之后，一个黑色身影走了出来，他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投降的姿态，憨笑道：“您好，我是24号，正好也走的这条路，就想着跟在你身后，两个人也有点安全感。”
    “这样啊。”楚澄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转过头后，她没看见的是，24号的眼白被浓墨般的黑色填满，黑色仿佛有生命似的流动着，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涌动，伺机扑上去撕咬它的猎物。
    他一张开口，舌头像是有自我意志般的扭动着，不小心便拖出了一长条，顺着胸口下垂，像是蛇信子，舌尖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的锯状牙齿，细细看上去，牙缝里残存某顿进食留下的血红肉丝。
    楚澄又一回头，24号立刻又正常了起来，眼睛中的黑色如潮水般退去，舌头嗖的一声收回了口腔，他略微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怎么了？”

 第4章

    老人的拐杖“咚”地一声狠狠砸在地板上，“谁负责清扫的考场？弄这么大的疏漏是不想干了吗？”
    周围的老师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谁在后面嗫嚅了一句，“今年好像是玛卡军校的陈如老师负责的。”
    安格老校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早就听说这个陈如是个靠关系的废物，没想到这么大的差事都敢交给他办，玛卡这帮人胆子也是够大的！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站了出来，她是玛卡军事学院的教导主任黎晓，也是这里除了老人地位最高的人，她赔着笑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不我们现在叫停这个考生的试炼，给她重新安排？”
    “重新安排怎么确保对其他考生的公平？新生的考核星最高只允许四级星兽的存在，历年来都没事，怎么就今年出了纰漏？！”安格老校长寸步不让。
    “这......”
    黎晓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那个......”负责光屏的工作人员巍巍颤颤地插话，“我，我觉得，32号考生好像可以应付。”
    闻言，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缓解，所有人重新将视线聚焦回32号光屏。
    屏幕上刚刚播完楚澄那句挑衅的话。
    男人一愣，面上显出迷茫，蛰伏在楚澄背上的身形微晃。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口臭。”楚澄体谅这人没什么脑子，又重复了一遍。
    没脑子并非楚澄的嘲讽，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噬舌蚁是低等虫族，实力却堪比五级星兽，她在塔克对付过，没想到帝国境内居然也能遇到。
    此种星兽能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得吞噬其他物种的舌头，进而取而代之，一开始宿主只是食欲渐长，一旦进食量不能填饱噬舌蚁的肚子，它就会蚕食掉宿主的内脏。
    久而久之，宿主只剩下一个空壳，噬舌蚁才会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显然，身后的男人轻飘飘的已经只剩个躯壳，楚澄荣幸的被挑选中了成为接班人。
    想到这，楚澄的唇角微微勾起，别的先不说，这虫还算有眼光。
    怔愣地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人，男人和光屏前围观的各位老师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人怕是已经疯了。
    至少有点神志不清。
    噬舌蚁不再磨蹭，舌头越卷越紧，牢牢捆住楚澄的上半身，绿油油的黏液顺势下流，布满锯齿的舌尖从下往上窜动，直直地向楚澄嘴巴的方向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楚澄摸出藏在黑色斗篷底下的双刀，手臂全被固定住，她只能利用手腕的翻转，将短的那把向后方舌根的地方狠狠投掷而去。
    短刀“咻”地一声激射而出，嗡嗡作响，迎着男人面部飞去。
    男人向后避开，动作太大竟扯着了舌头，他吃痛的惨叫一声，不由得微微松开了桎梏。楚澄抓住这个时机猛地窜了出去，囫囵一个儿向三米之外的桐石树翻滚而去。
    啪的一声，短刀插入男人身后的树干之中。
    与此同时，楚澄在泥土中滚了一圈，堪堪在撞到这棵巨大的乔木前稳住身形。
    她嘿嘿一笑，从半跪的姿势爬了起来，顺势抽出斗篷下的另一把长刀，“到底还是年轻啊，这年头谁身上还没有几把武器呢？”
    男人也不生气，他歪头一笑，油腻的舌头就从咧开的嘴中掉了出来，他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道：“好香的味道，等会儿就把你全部吃掉。”
    “粗鲁。”闻言，楚澄挑眉认真道：“屎肠子你不掏出来吗？”
    说话间，她动作却未停顿，一个瞬步冲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长刀在身后蓄力，又狠狠向前劈去！
    刀尖与噬舌蚁舌尖的锯齿剧烈碰撞，散下点点火星，滋滋作响的声音让牙齿发颤。
    锯齿紧紧咬住长刀，无法抽动，两人一时陷入僵局。
    浓密的黑色席卷着男人的瞳孔，绵软苍白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疯狂的涌动。
    巨大的乔木的树荫晃动着，远处的惊鸟一飞冲天，长舌犹如粗壮的蟒蛇在空中舞动，破空声不绝于耳，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树木断裂，生灵逃窜。
    细小的木屑擦过楚澄的脸庞，留下一道微小的血痕。
    噔——
    霎时间，楚澄猛然横着长刀向前冲去，男人的躯体步步退后，砰地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同时，她的长刀也被舌尖锯齿拽得即将脱手！
    “嘿嘿—”
    男人得意之色还未显现，惊愕就紧接着浮现在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楚澄右手肘部卡住男人的喉咙，左手顺势拔出树干上插着的短刀！
    噗嗤一声，血液飞溅。
    男人眼中的黑色缓缓褪去，无力的躯体顺着树干向下瘫倒，仰面躺着。
    模糊之间，他看见头顶树干上的插痕，还有背着光的黑影正擦拭着刚刚斩断他舌根的短刀。
    不知什么时候，楚澄开始算计他的动向，将他引向了这把短刀的位置。
    气力缓缓从他全身散尽，他用最后的余力恶狠狠勾勒出狰狞之色，阴森森道：“人类——”
    “叮——恭喜32号考生斩获无名星兽，请再接再厉哦。”
    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播报道。
    楚澄利落地将短刀插入腰间，提溜起地上浸满粘液的长刀，又捏着鼻子，默默拿远。
    长刀上的森森白光似乎是对主人嫌弃的无声控诉。
    她扛起长刀，优哉游哉地向森林深处走去。
    回到会议大厅，众多的老师一片寂静，只有安格老校长洪亮的笑声响彻整个会场：“好！这个32号考生我圣西尔要了！”
    旁边的黎晓不甘示弱，为玛卡高等军校争辩道：“各大军校都得遵守规定，我们玛卡也对这个考生很中意，还是要看考生自己的选择。”
    安格老校长摸着胡子，笑眯眯地道：“我给这个考生学费全免，我倒要看看这个考生到底有没有眼光。”
    黎晓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咬牙切齿，您要是真想看考生的眼光，别免学费，我们公平竞争啊！
    但她也不敢擅自给楚澄免除学费，免除学费的名额必须经过校长的批准，她也不能擅作主张。
    她吐出一口浊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悬浮在空中的其他学生的光屏。
    等到楚澄走出考场，阮清溪已经等了很久，他背对着楚澄，在众多壮实的军校生中长身而立，衬托的更加弱不禁风。
    楚澄照着他的肩膀一巴掌拍下去，阮清溪的腰狠狠折了下去，似是要折断一般，他无奈的斜瞥了一眼楚澄，这丫头手劲儿真大呀！
    楚澄啥感觉也没有，笑嘻嘻的打招呼。
    “考试还顺利吗？”
    楚澄摸摸下巴，犹豫道：“似乎，还算顺利？除了遇到一群噬舌蚁，不过后来也解决了。”
    “噬舌蚁？”阮清溪惊诧的撩起眼皮，这种类五级星兽历年来都不允许出现在新生考场，难道今年改规则了？
    他蹙起眉头，很快又将之抛至脑后，“罢了，明天录取通知书就能到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休息，我带你尝尝这儿的美食。”
    “好！”
    楚澄双眼放光，语气昂扬。
    另一边，玛卡高等军校，校长办公室内。
    黎晓胳膊下夹着一叠文件，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浑厚的嗓音，“请进。”
    她如实禀报了招生大会的情况，包括陈如老师工作上的失职。
    最后她吞吞吐吐道：“我想给一位考生申请免除学费的名额。”
    说完，她将楚澄的资料递了上去，“我观察过她的战斗技巧，她是这一届绝无仅有的好苗子，我不希望她被其他军校抢走。”
    玛卡高等军校的校长鲁达接过资料，轻轻扫了一眼，“纯人类？”
    听到这，黎晓知道自己的提议多半无望了，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历史上不是没有厉害的纯人类，那位将军不就是......”
    话音未落，鲁达校长已经打断了她，“够了，这件事不用再提，新生能战胜五级星兽确实有天赋，但也不是只有她一个。”
    “我们的生源那么多，没必要去赌一个纯人类未来的可能性！”
    黎晓暗自叹气，只能道：“我知道了。”
    她疲惫的回到办公室，还得想办法给陈如老师的事件做公关，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压的她喘不过气。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连忙拨通了一个通讯号，那边响了三声后才接通，从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似是在什么小吃街。
    “请问，您的志愿定下来了吗？我还是想最后为玛卡高等军校争取一下。”
    “好的，希望您能仔细考虑。”
    关闭通讯号，她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
    今年的军校招生大会由银河tv转播，据说今年的考试难度有所提升，个别考生有机会接触低等虫族，也是与战况愈发激烈的前线接轨。
    各个考生的表现都放在明面上，杜绝考试作弊的可能，接受全网监督。
    此时，某个不起眼的弹幕划过。
    【诶，这不是我关注的那个主播吗？】

 第5章

    楚澄的直播间又开播了。
    收到提醒消息的黑粉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
    开玩笑！
    自从玛卡高等军校的录取名单公布，楚澄不在其列，他们在直播间蹲守了两天，就为了今天来看主播出丑。
    有黑子的加持，弹幕不一会儿就热闹起来。
    【我看了玛卡高等军校的校招名单，主播你在哪儿呢？我咋没找着？？？】
    【主播打脸疼不疼？玛卡能收你这种货色？】
    【滚出学习区！不欢迎哗众取宠的小丑。】
    楚澄毫不在意弹幕的嘲讽，她盘坐在床上，唉声叹气道：“兄弟们，我发现玛卡学费有点贵，我们还是去圣西尔军校吧，好歹也是个四大军校，还学费全免，也不算委屈我。”
    【圣西尔是什么垃圾货色？连着三年倒数第一，别来碰瓷玛卡好吧。】
    【有一说一，主播资料上写的纯人类，能考上圣西尔也挺不容易的。】
    【楼上别洗了，又没人逼她，不是她自己说要教我们怎么考上玛卡？】
    楚澄打了个哈欠，弹幕上吵得厉害，大部分都在骂她，但她涨粉的速度不降反升，就这一会儿，已经涨到5千粉。
    就是......
    不知道关注她直播间的，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她，还是第一时间骂到她。
    忽然，一拨人涌了进来，弹幕风向瞬间一变，为楚澄说话的人数骤增。
    【不会有人还没看过刚刚公布的校招大会的录播，就在这叫吧。不会吧不会吧。】
    【主播帅的一匹，一刀一个类五级星兽！教我教我！我要学！】
    【给主播送火箭了，就想看看主播斗篷底下怎么藏的两把刀！】
    看到这，楚澄眉头一蹙，警惕道：“谁泄露了机密？机甲单兵的刀那是能随便看的吗？！”
    【额，主播，我甩个链接在这，你的刀早就被看光了。狗头.jpg】
    楚澄顺着链接点进去，里面赫然是她军校招生大会的录像。
    没想到比个赛还有单人录像？
    不过......
    “来，正好，主播的小课堂开课啦！我们来学习这个优秀的32号考生的精彩操作。”
    “你们看这个后踢干净利落，分寸感把握的刚刚好。”
    楚澄点进自己的视频，一帧一帧给观众分析自己的动作。
    “什么？有人问为什么不走左边？”楚澄拍了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见树上这个爪印了吗，明显是飓风狼的，招惹这种群居动物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问什么是飓风狼的可以退出直播间了，我们这是正经的学习区，不欢迎混子。”
    楚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把自己给夸了一顿，就差指着视频里自己的鼻子，说，看见没，多么正确的呼吸频率，都学着点。
    那副得意的嘴脸，很难让人不想打她一顿。
    虽说如此，在一片唏嘘声中，有些弹幕还是很捧场。
    【我明年考军校，说实话，感觉主播说的好像真有点用？】
    【悄悄说一句，机智的人已经把主播的话记笔记本上了。】
    【咳咳，我也，虽然但是，我还是要骂一句，垃圾主播，知道什么叫谦虚吗？】
    时刻关注着弹幕的楚澄一下子就被这条弹幕夺走了注意，她一本正经的回应：“这位粉丝，谦虚是我们华夏人种的传统美德。”
    “什么是谦虚？”
    “谦虚就是主播本来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我就是牛逼，不服来干一架。但主播却没有，而是从事实讲道理，让你们自己发现这个主播——确实牛逼。”
    “是不是很谦虚？”
    发那条弹幕的人恨不得吐血，去他妈的谦虚，要是她还谦虚，那世上恐怕找不出自傲的人了。
    楚澄抠抠鼻子，不在乎弹幕上呼呼啦啦对她的“美好品德”的质疑。
    愚蠢的观众不懂，她只是谦虚的比较低调。
    【主播主播，所以到底是咋藏的刀？掀开斗篷我看看！】
    楚澄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刀，丹凤眼不耐烦的往上一翻：“矜持一点。”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直播间的观众唠嗑，或许是她打败噬舌蚁的的英姿太让人印象深刻，许多观众慕名前来。
    【主播，以后还能直播吗？学习区不能没有你！】
    楚澄蹙眉，也有些苦恼。
    这一会儿工夫粉丝已经破万了，她可舍不得这波流量。
    但，军校她非上不可。
    不仅仅是因为和弹幕争一时之气，更是因为她有不得不变强的理由。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了，课余时间播播总是行的。”
    楚澄琢磨着道。
    银河tv转播的军校招生大会录像，一经发出，就异常火爆。
    无数帝国观众都迫不及待的簇拥过来，就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这么幸运赶上招生大会提高难度，遇上了噬蚁兽。
    楚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一夜之间，粉丝数突破了30万大关，隐隐还有往上涨的趋势。
    银河tv甚至特意给她开辟了个军校生个人风采展示区。
    学习区独一档的位置！
    一时之间，楚澄小范围的爆火了一次，就连某些热门的女主播下面，也有一些人玩梗。
    【你看xxx十遍，她也不是你的，但你看楚澄十遍，防身技巧是你的，野外生存技能是你的，明年军校招生大会c位就是你的！学习区欢迎您。】
    不管怎么爆火，楚澄暂时都不知道，她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
    开学季快到了。
    她有心提前一点到校，老在别人家里待着，她心里也不舒坦。
    打包好自己的行李，看着地上两个大大的包裹，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门外传来两下清脆的扣门声。
    “你现在要去圣西尔吗？我送你吧。”温和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阮清溪早早地就换好了衣裳，似是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楚澄提起地上的两个大包裹，利落应道：“好。”
    路上不堵，轨道一路畅通。
    二十分钟不到，飞行器就已经停在了圣西尔的大门口。
    门口的雕像伟岸高大，庄严肃穆地伫立在中央，面向着结群而来的新生，他的身上隐隐约约能看出是某一代的军装，手上的茧子都清晰可见，可偏偏脸上一片模糊。
    楚澄暗自有些疑惑。
    似是有读心术，阮清溪也从飞行器上走了下来，轻声解释道：“这是著名雕刻大师岁山所作，赠予圣西尔。”
    “按理说，各个年代的天之骄子才有资格被雕在上面，可大师却偏偏没有雕脸。”
    “寓意为：每一个看似渺小的人都可能成为雕像上的英雄。”
    楚澄咂咂嘴，震撼的点了点头，不料阮清溪又开口道：“但是......”
    “据传言，事实是，被雕的那位中途得罪了岁山大师，最终只留下那么个半成品。”
    “......哦。”
    楚澄冷淡地撇开眸子。
    欺骗她感情。
    不过......
    “你怎么还不走？”
    楚澄扭头，诧异地盯着帮她往下搬行李的阮清溪。
    行李是有些重的，阮清溪搬的费力，手腕上青筋暴起，他不禁纳闷，这丫头包裹里是塞了铁块吗？！
    楚澄轻轻松松地接过阮清溪手里的包裹，一手一个，仿佛拎着两团没有丝毫重量的棉花。
    接收到楚澄暗暗鄙夷的目光，阮清溪愤愤地咬紧牙根。
    他这明明是军校生的正常水平，不正常的根本不是他好吗？！
    他憋着气，硬扯出笑来：“学妹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二年级的指挥系首席，相信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接触机会。”
    楚澄这下真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阮清溪，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可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谢，谢，学妹的关心。”阮清溪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阮清溪作为指挥系的首席，很多事情要忙，刚刚进校就被拉走了。
    楚澄自己顺着树荫大道往里走，寻找新生报道处。
    机甲单兵系的新生接待处异常简陋，不像隔壁摊位指挥系的学长学姐，热情的帮忙提行李，带路指路。
    单兵系的摊位上，仅有一个雀斑男满脸厌世地扇着风，旁边竖着个大喇叭，循环喊道：“新生签个字，自己提着行李去找宿舍，下午军训别迟到啊。”
    楚澄默默叹口气，心中默念，不能比，不能比。
    机甲单兵系有几千个新生，指挥系才几百个，待遇当然不同。
    其中机甲制造与维修系更甚，今年就招到二十几个。
    各个都是宝贝，进入军校都有专车接送。
    羡慕不来。
    楚澄安慰好自己，循着指示牌上的路线，继续往里走。
    一辆飞行器迎面呼啸而过。
    雪山般的一抹白晃了楚澄的眼。
    恍惚间，楚澄觉得，这人比星网上一直吹的那什么二皇子好看多了。

 第6章

    圣西尔开学之际，玛卡高等军校也迎来了报道之日。
    教导主任黎晓拿着名单站在校门口，一个一个划掉已经报道的学生的名字。
    与圣西尔不同，玛卡高等军校的报道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和仪容仪貌检查。
    每一个来报道的新生，必须身穿规整的迷彩服，从上至下，从扣子到腰带，都有专门的细则标准。
    从进校门的那一刻，玛卡的新生便已经开始了军训的评分。
    虽然这届新生普遍素质很高，但黎晓还是愁眉不展。
    见状，旁边的老师有些疑惑，“黎老师，这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这届新生几乎是各大军校平均水平最高的了，甚至谢西凉也在我们这。”
    “唉。”黎晓不答，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她手上的笔在名单最下方的两个名字上划了划。
    她特意给这两个学生开了后门，承诺直到最后一刻，玛卡的大门永远向他们打开。
    然而。
    黎晓望着校门口零丁几个走进来的学生。
    此时已经是报道的最后十五分钟，几乎所有新生都已报道，到达指定位置开始军训。
    可她等的人一个也没来。
    滴——
    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响起，远处，最后一位玛卡新生背着行囊，大汗淋漓的向着校门跑来。
    五米，两米，一米。
    就差一步！
    可时间不等人，计时器上的数字瞬间归零。
    报到时间正式结束。
    男生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着急忙慌道：“等，等一下。我们的星舰延迟了，我......”
    黎晓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张恒同学，到了战场上，你也要对你的将军解释，自己的星舰延误了吗？”
    “玛卡不接受任何借口，扣除平时分10分，军训加油。”
    “是。”迟来的新生气馁的低头，心中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不敢再耽误，连忙向着自己的方阵奔去。
    终于，开学第一天的报道工作到此结束。
    黎晓脸上并未出现轻松的表情，她垂下眸子，手指尖上黑色的钢笔旋转了两圈，又倏地停了下来。
    笔帽滑开。
    两个上下挨着的名字同时被打了一条斜线。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
    机甲单兵系：楚澄。
    机甲制造与维修系：伊瑟林。
    被惦记着的楚澄毫无感觉，她拖着行李大大咧咧地穿梭在各个宿舍门口，寻找着自己的宿舍。
    机甲单兵系的女生素来很少，宿舍倒是也很好找。
    在五楼的转角，她敲开了523宿舍的门。
    宿舍不大，上床下桌，中间留了一块空地，可以让人走动。
    楚澄到时，已经有两个女生在里面。
    一个在换军训的服装，亚麻色的头发，两边的脸颊上有一些雀斑，见到楚澄进来，她羞涩的笑了笑，“你好呀，我是苏西，机甲单兵系的新生。”
    另一个在地上整理内务的黑色短发女生也抬起头，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陈茹，也是机甲单兵系的新生。”
    楚澄新奇地打量了两位新宿友，机甲单兵系的女生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多。
    她灿烂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们好，我叫楚澄，也是机甲单兵系的。”
    苏西扣上自己的上衣扣子，又开始掰扯自己的军帽，她催促楚澄道：“你赶紧换衣服吧，待会儿就要集合了，迟到要扣分的！”
    “扣分？”
    苏西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没看新生守则吗？军训占第一学期一半的学分，百分制，扣完直接就被劝退，没有商量的余地。”
    闻言，楚澄咂舌，这军校真不是一般人上的，好不容易考上了，说劝退就劝退。
    她也忙活起来，行李也不理了，直接堆在床上，拿起军训服就往头上套。
    帽子还没戴好，楼下就传来了集合的哨声，凌乱的脚步声遍布整个宿舍楼。
    楚澄也来不及整理帽子了，径直往下跑。
    训练场上，一身黑色军装的教官手背在身后，鹰隼一般的眼神紧盯着陆续赶来的新生。
    被目光扫到者无不毛骨悚然，仿佛被猎食者锁定一般的感觉。
    楚澄所在的为机甲单兵系一班，正好有一百人，女生仅占7个，其余都为男生。
    他们自发按照身高站成了十排，每排十个人。
    楚澄一米七，按帝国平均身高来说也不算矮，但在同期新生中，真找不出几个比她还矮的。
    她顺理成章地站到了第一排的中间的位置。
    教官从她身前踱步而过，视线扫过第一排的几个女生。
    他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有所不满，但也未说什么。
    走到正中间，教官站直，利落地行了个军礼，嗓音浑厚：“很荣幸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教官，我来自战虎二十四师，你们可以叫我李教官。”
    李教官刚说完战虎二十四师，底下的新生们便轰然一片，开始交头接耳。
    战虎二十四师，那可是每个军校生的梦寐以求的地方。
    为帝国抵抗过三波超级星兽潮，每个将士身上都有赫赫战功。
    在民众间呼声极高，不少人上军校，就是受他们影响。
    圣西尔这次可是大手笔啊！
    即使是荒星来的，楚澄也对他们的事迹有所耳闻。
    “安静！”李教官的声音一下子压过新生们的窃窃私语，“到了这儿，喊苦的喊累的建议直接退学，不用和我打报告，说什么教官我不行了之类的废话。不管你们是什么天赋，到了机甲单兵系，该完成的都得完成，听见没有！”
    “听到了！”
    底下传来一片气势十足的回应。
    李教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兔崽子们都挺精神的，不知道待会还能不能这么精神！
    “全体都有，从现在开始计时，绕操场先跑个五十圈，先给你们暖暖身子。”李教官清清嗓子，和煦的笑着说，“限时两个小时好了，不能耽误你们吃饭啊，你们说是吧。”
    “跑不完的就加罚10圈。”
    “预备，开始！”
    机甲单兵系的众多新生蜂拥而上，挤得操场满满当当，几圈下来，就自然的形成了梭形的队伍。
    几个冲的最猛的在最前面，中间人数最多，后面仅有零星几个人。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跑那么快，他们不累的吗？”
    吊车尾的苏西抱怨道。
    楚澄悠哉悠哉的坠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搭理旁边的苏西。
    “是啊。他们跑那么快干什么，反正两小时跑完不就好了。”
    苏西喘了两声应道：“就是，不就是军训第一名有5000信用点吗，哪有那么好拿，一个一个地都要抢。”
    久久没等到楚澄的回应，苏西疑惑的转头看了眼她的方位，人已经不见踪影。
    又往前面搜寻，没想到，几息的功夫，楚澄已经超过她整整半圈了！
    看着楚澄一骑绝尘的背影，苏西默默怀疑人生。
    菜鸡只有我自己？
    楚澄这边听了苏西的话，下一秒就提速过人，开玩笑，5000信用点，对她来说显然是一笔巨款中的巨款。
    对于别人可能是锦上添花，对她而言绝对是雪中送炭。
    楚澄用实力证明，金钱的力量确实是无穷的。
    李教官也注意到了队伍中不和谐的这一幕，他转了一圈手中记录数据的笔，在心里默默寻思，这要求是不是定的太低了，没给到学生危机感？
    如果其他机甲单兵系的学生能听到教官心中所想，必定要联合起来狠狠胖揍楚澄一顿。
    在第二十圈时，楚澄稳稳的压了第二不多不少半个身位，最慢的人要整整落下他们两圈。
    即便后面的人怎样憋红了脸提速，楚澄似乎后面长了眼睛，总是不紧不慢的随之变速，维持在第一位。
    在楚澄的带领下，这一届机甲单兵系的速度已经超越了李教官带过的所有新生队伍，超额达成了李教官给他们设立的目标。
    跑到第三十圈，楚澄敏锐的发现场上的机甲单兵系的新生似乎都躁动起来，像是打了兴奋剂，一个个的咬着牙，青筋凸起，也要往前冲。
    楚澄也跟着加快速度，视线扫到训练场外围站了一群人，阮清溪也在其中。
    指挥系？不训练跑他们这干嘛？
    李教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洪亮厚重：“指挥系的来观察你们了，小伙子好好表现啊，未来的总指挥都看着你们呐！”
    楚澄抽了抽嘴角，怎么弄的跟被观赏的猴子似的。
    出于早点结束被围观的心理，楚澄迈的步子更大了，把后面的人甩开更大的距离。
    五十圈稍纵即逝，楚澄结束最后一圈，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喝水。
    李教官等在终点，踱步过来，一只大手沉沉的压在了正在喝水的楚澄肩上。
    “五十圈是不是还是太少了？我看你好像还能再跑几圈。”
    楚澄差点被水呛到，她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道：“不行了，教官，真的跑不动了，再跑下去要出人命了。”
    李教官冷冷的笑了两声，随即一脚踢到了楚澄屁股后面：“起来，再跑五圈！”
    楚澄捂着屁股，一脸悲愤，被迫逃窜出去。
    “回来。”李教官眼珠子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又有什么坏主意。
    “你去绕着训练场外面跑，正好指挥系的都在那。”李教官又拍了拍楚澄的肩，“别说教官不照顾你，多好的出风头的机会，那群小子都嫉妒死你了！”
    这个风头不出也罢。
    楚澄半死不活地瞪着一双死鱼眼，皮笑肉不笑地拖着身子向外跑去。

 第7章

    伊瑟林常做一个梦。
    天边一片火烧云，层层叠叠的红深沉的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空中的轰鸣像是一场协奏曲，无数的虫族与机甲踩着节奏共舞，机甲残骸与散乱的肢体争先恐后地交错落下。
    黑色肃穆的高塔之上，劲瘦的身影轻轻立于塔尖的方寸之地上，身后的尾刺纤细有力，尾尖泛着寒冽的微光。
    没人质疑它的威力。
    地上三分之一的尸体瞬间暴毙在它的尾刺之下。
    只听得它突然仰天大笑，笑的抱着肚子，身体微微发颤。
    “人类。”
    “几十年之后，你们更弱了。”
    “迎接你们的只能是覆灭，我和我的军团将在这片土地上建立新的秩序。”
    嘶哑难听的声音回响，直直打入人类的鼓膜，无数虫族将士一齐从喉咙里发出长啸为自己的王助阵，一时虫族士气大振。
    冰冷的泥土上，一个还没死透的机甲单兵脸上充斥着无力，茫然。
    感受着温度从躯体离开，他的瞳孔不可抑止的涣散。
    今天之后，人类的阵线又将被推后，他的尸体将成为这些虫族士兵的养料。
    伊瑟林每每在士兵眼中的绝望之中惊醒，头后的枕头被汗水濡湿，银色如瀑布般的长发结成缕。
    冷静下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圣西尔宿舍的陈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慰藉。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值深夜，宿舍里其他三人还在睡。
    他穿上拖鞋，踱步到黑色大理石的工作台前，轻柔地用手捋平台子上还没完成的图纸，湛蓝的眸子如同冰封的冻湖，悄无声息地划过一抹柔和的色彩。
    上辈子在玛卡高等军校当了三年首席，从来都是单人别墅，住圣西尔这种简陋的四人宿舍还真是两辈子头一回。
    而他鬼使神差地选择圣西尔，只因为想起曾经有个人咧着一口大白牙，一手半搭着他的肩，一手指着悬浮在高空之中的虫族王者，大言不惭道：“就这个玩意儿，我全盛时期打他也就七三开，我七它三。”
    说完，她咂咂嘴，又补了一句，“可惜，现在只能五五开了。”
    他扯着僵硬的唇角往上挑，不置可否。
    在他垂下眼帘之际，他听见耳边一向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沉稳坚定的道：“伊瑟林，你信我，塔克人从不说谎。”
    夜已经深了，天边微微泛白。
    伊瑟林倒了杯清凉的冰水，一饮而尽，他面沉如水，眉眼低垂，只有指尖的发白，泄露了他的不平静。
    这个阴间时间点，普通人还在睡，夜猫子还没睡，而优秀的楚澄同学已经睡醒了。
    所有观众都没想到，凌晨两点半，楚澄的直播间竟然开播了。
    【主播大晚上的不睡觉吗？还有这是哪儿？不会是...我想的那个...】
    【主播在圣西尔不好混吧，纯人类就是废物，别去给人家拖后腿了。】
    【是啊，纯人类觉醒不了天赋技能，以后差距会越拉越大的，不如自己退学。】
    【卧槽，主播后面那个不是马桶？？？】
    “对，我现在在宿舍楼最尽头的公共厕所的小隔间里，感不感动？没有条件，主播创造条件也要给你们播！”楚澄抠抠鼻子，抱着胳膊缩在隔间一角，义正言辞道。
    “还有，刚刚那个自导自演刷了二十多条劝我退学的弹幕的观众，可能你不知道，我能看见你id。”
    “我才直播几天，你都vip4级了，天天来我直播间挂着，辛苦你了，真不容易。”
    黑粉被说的脸红发臊，气急败坏，送了两个免费的大风车，灰溜溜地退出了直播间。
    楚澄继续和弹幕互动。
    “军训怎么样？不怎么样，教官不可理喻，就知道让我们跑圈，有什么用？战场上当逃兵？！”楚澄压着声音抱怨着。
    这些天她可不容易，绕着操场20圈，是军校生的量，绕操场50圈，是机甲单兵的量，绕训练场50圈，是李教官安排给楚澄的量。
    训练场可不是说说的，包含操场，机甲对战区，射击场，面积是操场的五倍还大。
    李教官就是想让她死！
    【主播加油啊，拿到军训第一，就能当首席，有好大的四人别墅可以住呢！】
    楚澄摸着肿胀的小腿肌肉，心疼地给自己哈气，再这样下去，熬不到军训统考，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心里起了一些小心思，想着想着，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
    【盲猜主播在打坏主意。】
    “佛曰，不可说。晚安，各位。”
    天亮之后，新的一天军训又开始了。
    李教官照常安排机甲单兵系的新生们跑圈。
    楚澄熟练地向外跑去，晃晃悠悠地跑离了李教官的视野，毕竟训练场太大，又有很多遮挡物，李教官没法全程盯着，顶多在楚澄经过他眼前时记个数。
    楚澄老老实实的跑了20圈，圆圆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流入衣襟的消失不见，黑发一绺一绺的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再一次离开李教官的视线，楚澄突然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她自信地笑了笑，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骄傲，殊不知，天上有个摄像头正照着她。
    圣西尔军校外联部每年都会在星网上记录新生的军训状态，展示校园风采，也为来年招生做准备。
    今年也是如此。
    颇有经验的外联部部长，携着智能的悬浮摄像头，首先就到了机甲单兵系的训练场地。
    机甲制造与维修系的各个都是宝贝，不好打扰，指挥系的训练更多在于脑力，枯燥无聊，情报系的训练内容属于机密，禁止外传。
    只有机甲单兵系的军训，热血刺激，俊男靓女，挥洒汗水，满足外界对军校生的一切幻想。
    “今天的机甲单兵们，也活力十足，让我们看看优秀的楚澄单兵，相信很多人都认识她，之前星网上，她的打斗片段很火的。”
    “优秀的人果然要接受更严苛的训练啊，楚澄同学，额，她这是......？！”
    饶是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外联部部长，此时也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楚澄的动向，半晌，才恍然大悟道。
    “楚澄同学，这可能是饿了？？？”
    高清像素，可自行放大的画面上，楚澄偏离了原来跑步的路线，拐了个弯向着人行道跑去，晃晃悠悠的投币租用了一辆公用的悬浮小电驴。
    她吹着口哨，哼着歌，摇头晃脑地驶向第三食堂，十分自得，这一幕被直播画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下来，连她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每次一到饭点，三食堂的肉夹馍摊位后就排起长龙，走的慢的根本买不到。
    三食堂的极品肉夹馍，外皮金黄酥软，内里的肉汁四溢，配合着青菜的清爽，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不枉楚澄特意提前翘了军训，抢了一个到手。
    肉夹馍很快就被楚澄塞进肚子里，消化了一会儿后，她又把公用小电驴停在一边，装作费力的样子，向着李教官所在的区域跑去。
    为了装的像，她还故意往头发上浇了点水，像是跑了百八十里的样子。
    经过李教官身边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光脑，楚澄有些心虚，脚下加快步伐，想赶紧溜过去。
    不料，李教官突然抬头，宛若鹰隼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盯住她，“楚澄，你过来。”
    楚澄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一脸镇定的跑过去，站定。
    李教官摸摸帽檐，道：“我不可理喻？”
    楚澄瞪大眼睛：“怎么会？教官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跑圈没有用？”
    楚澄此时已经知道恐怕是自己昨天的直播视频泄露了，她绷着脸，一本正经：“教官，我可以解释的。”
    李教官“温和”的应声道：“哦？”
    虽然在笑，楚澄莫名脊椎发凉。
    她低下头，不经意间瞥到李教官手里的光脑，上面是一个圣西尔官方直播间，弹幕刷的很快，往常这种直播间都只有两三个机器人。
    即使是玛卡高等军校的官方直播间，也就是个摆设，都是机器人刷的评论。
    而今天，圣西尔官方直播间火热的不正常。
    楚澄瞄到一条加红加粗的弹幕，横在最上头。
    【教官，我举报，那个小个子的刚刚偷懒。】
    卧槽，倒大霉。

 第8章

    楚澄死死盯着弹幕，森森白牙咬的咔咔作响，她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李教官似笑非笑，并未说话，而是抬手隔空指了一下楚澄的嘴角。
    楚澄有些茫然，用袖子一抹，放到眼前一看，一片黄橙橙的油渍。
    她连忙开口想解释，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饱嗝。
    惊天动地。
    李教官似乎被震慑住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后仰，敛着眉目，默不作声。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恍然间，楚澄觉得，她的军校生涯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她想问问那位打小报告的观众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但她忍住了，僵硬的抿出假笑，问道：“教官，我这个情形，一般怎么判？”
    李教官慈眉善目地呵呵一笑：“你这个案件很难审理，我从军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恶劣情节，也算长见识了。”
    “不想跑圈那正好。”
    李教官掏出通讯器，随意打了几个字。
    不会是她的退学通知书吧？
    楚澄垫着脚尖想偷看，生怕自己直接被开除。
    可惜，李教官的光脑有防窥屏。
    不愧是专业人士。
    楚澄死心了，瞪着一双死鱼眼，整个人放空，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惩罚。
    “既然瞧不上我制定的军训计划，那你去后勤那待着吧。就在食堂那块的后山，以后想吃肉夹馍也不用开小电驴，往前一走，食堂就到了。”
    “我不想，嗝，我觉得跑步特别有意思，真的，嗝。”楚澄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痛斥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面上勉强微笑着解释道：“我一紧张就容易打嗝。”
    “确实，我看一个肉夹馍也不够你吃。”李教官双手背在身后嘲讽道。
    “......”楚澄超小声的嘀咕一句，“够的。”
    “冒昧的问一下，我去后勤那儿待着，我那个军训学分......？”
    李教官不再和楚澄瞎扯，黑色的战靴利落的转了个九十度，他转身往训练场内走去。
    只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消散在风中。
    “我手里的分你就别想了，自求多福吧。”
    楚澄低下头，掐指一算，军训占第一学期一半的学分，也就是50分，李教官一分不给，那她这学期不是凉了？！
    她其他科目全满分，也及不了格啊。
    楚澄面瘫着一张脸，默默哀悼。
    有的人开学三天就已经被劝退，学期末才抬走。
    这天，楚澄也没心情再吃饭了，早早回宿舍躺着。
    直播间的观众一进去，就看见主播平躺着床上，一脸祥和，双手交叉摆在腹部，差一点儿就能直接飞升。
    楚澄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红色弹幕，相似的位置，相似的颜色，似乎有点眼熟？
    【主播主播，你要相信，举报你的有好多人，只是当时你恰好看到了我。默哀.jpg】
    发完，这个观众送了个大火箭，绚丽惹眼的直播特效炸开，楚澄的心态也炸了。
    楚澄猛地坐了起来，眼神中充斥着杀气，沉默了两秒，才说道：“你家在哪儿，明天我连夜开星舰去问候问候你。”
    “联络、联络、和粉丝的感情。”楚澄一字一顿，咬着牙道。
    【主播太热情了，不用不用，维护圣西尔的校风校纪是我该做的。狗头.jpg】
    这一条弹幕之后，这位id叫1的观众一下子又送了30个大火箭，加起来一共20000星币，一跃成为榜一，直播间人气值也噌噌往上涨，直接在学习区登顶。
    其他弹幕此时还不住起哄。
    【羡慕了，我也想被主播亲自拜访。】
    【楼上用词不准，这叫亲自追杀！】
    【原来这样才能得到主播关注，1号大佬好手段，学到了！】
    【啊，难怪我夸主播厉害，主播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是这样，陷入沉思......】
    楚澄躺不住了，嗖地一声一个鲤鱼打滚弹坐起来。
    “打小报告这种行为好孩子不要学。”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但是礼物可以有。”
    弹幕上整齐的刷了一波“嘴脸”。
    “你们怎么知道我偷懒了？”楚澄理理头发，巧妙的转移话题。
    【主播有所不知。】
    【上链接！】
    楚澄点进去，就听见画面中圣西尔外联部部长抑扬顿挫，激昂澎湃的声音。
    “让我们来看看优秀的楚澄单兵。”
    接着，高清的画面上出现楚澄洋洋得意的脸，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卧槽。”楚澄无意识的念叨着。
    还能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就能这么巧？！
    【祸不单行，主播出大问题，你红了。快看银河tv的首页！】
    有条弹幕杀出重围，成功吸引了楚澄的注意。
    她点进去一看。
    不知道是为了整节目效果，还是和圣西尔有所合作，楚澄学习区独一档的“军校生个人风采展示区”默默被改成了“军校生反面教材区”。
    标题下还有一行红色小字，后面有三个大感叹号。
    “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楚澄脸都绿了。
    她双目无神，两腿一伸，干脆破罐子破摔，“整挺好，这又能怎样，还不是撼动不了我学习区独一档的地位！”
    “根本无所谓！”
    【主播你把刀放下来，我还能信你一点。】
    【主播不要冲动，拿出学习区solo出道的担当！】
    【怪谁，这不都是你自己找的，活该被罚喽。】
    【赶紧退学吧，败坏圣西尔名声！】
    【刚来直播间，听说这是学习区最腥风血雨的主播？名不虚传啊。】
    “今天过得很充实，大家早点睡觉，特别是举报我的观众们，主播今晚给你们托梦，梦里不见不散。”
    楚澄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然后光速下播。
    再不下播，她怕她忍不住骂人，别再把直播间也给封了。
    她无力的瘫倒在床上。
    这次怪她自己没管住嘴，她发誓，以后再吃肉夹馍她就是狗！
    这时，宿舍门传来咔擦一声。
    楚澄抬眼一看，苏西正推门进来，她吃饭一向比较快。
    楚澄的事情已经在机甲单兵系传开了，苏西看楚澄的眼神带着同情。
    “大佬不愧是大佬，肉夹馍吃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说历来圣西尔调皮的军校生都会被送到后勤部门历练，但这么早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苏西看楚澄的眼神透露着倾佩，赞叹的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楚澄回以莫得感情的死鱼眼。
    “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军训虽然算50分，但最后的考核占十分，万一你考核分能拿全呢，哈，哈。”
    苏西说着说着，自己都不信了，上次军训考核满分的少说得有十年前。
    她迈着猫步，心虚地拿着澡巾去卫生间洗漱。
    但楚澄不知道，她咬着手指，很认真的陷入了沉思，似乎也不是不行？
    翌日。
    楚澄遵循教官的安排去后勤部上岗。
    圣西尔依山而建，面积巨大，学校就是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山腰上种植着各类的蔬菜绿植，山脚下放养着可食用的低级星兽。
    星际时代，肥料的效率相当高，普通蔬菜种下去一天就可成熟，低级星植则需要两天到一个月不等。
    完全可以供应后山前面的食堂的日常用量。
    楚澄走入后山的栅栏门前，栅栏门破破烂烂，更像是个复古的装饰品，她轻轻一翻，便跨了过去。
    入眼，是一片活泼可爱，洁白蓬松的西皮兽。
    虽然外表长得清纯，但拉出来的屎蛋蛋是真的臭，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整片草地，个别还被蹄子踩过，扁扁的一团。
    楚澄嫌恶的堵住鼻子，快步穿过这片狼藉，走到山脚下的木质小屋。
    楚澄扣了两下门。
    年老失修的木质门嘎吱嘎吱，晃晃悠悠的打开，踱步出来的老人满头白发如西皮兽的皮毛一样蓬松柔软，沉甸甸的压在老人枯瘦的脸颊上，让人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能堪此大任。
    “大爷，我是被安排来后勤帮忙的，请问，我需要干什么吗？”
    老人掏掏耳朵，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年纪轻轻说话跟蚊子叫似的，我听不清。”
    楚澄拖长音调，卯足劲儿吼道：“大爷，我要干点什么！”
    “新来的啊。”白发老大爷低头扫了一眼光脑，啧了一声：“叫楚澄是吧，这才几天就被发配到这了？”
    楚澄一时被噎住，过了两三秒才没脸没皮道：“可能我比较优秀。”
    这次，老人倒是没再让她重复，而是指了指山腰上的田，像是怕楚澄听不清，声音洪亮道：“你先把山上的水浇了，再把东边的那块地割了喂西皮兽，哦，对了，别忘了给西皮兽的水槽里加点水。它们可渴不得。最后把西皮兽的粪便收集，给地施肥。”
    楚澄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山腰上不见边际的田野，看看山脚下一大群的西皮兽，眼前一黑。
    她大声吼道：“大爷，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啊，你看清楚，你面前就站了一个人，一个人！”
    楚澄着重强调了一下最后三个字。
    “年轻人真有活力，加油，我看好你。还有，我姓陈，叫我陈大爷就好。”
    陈大爷捋捋胡子，慈祥的笑笑。
    突然，他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新来的，过几天可是要降温了呀，老头子我还缺一件毛衣。不知......”
    楚澄一脸惊愕，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大爷不知从哪儿小屋里的那个角落里搬出一筐毛线，对着她笑眯眯道：“新来的啊，没事闲的时候给老头子织几件毛衣吧。老人家可不耐寒哟。”

 第9章

    折腾了一天，楚澄精疲力尽地往宿舍爬。
    等她回到宿舍时，天空灰暗，浓密的云彩将月光挡的严严实实，不透露出一丝光线。
    照常军训的宿友们都早早的爬上了床，楚澄推门的声音让趴在床上玩光脑的两人抬起了头。
    “大佬回来了？”苏西眼前一亮，忙摆手招呼道，“大佬辛苦了，后勤部好玩吗？我们又跑了一天圈，无聊死啦。”
    “后勤部啊——”楚澄拖着沉重的躯体往床上一砸，“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好山，好水，还能强身健体。”
    苏西不信，连陈茹这种老实人都怀疑地从床帘里探出头来，“那个地方这么好，怎么还叫惩罚？”
    她没有等到楚澄的回答，就这两三秒，楚澄的床上已经传来了细密的小呼噜声，虽然晚回宿舍，但楚澄已经抢先一步坠入了梦乡。
    其他两人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收拾完，也赶紧睡觉去了。
    也许是累着了，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连成一片。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军校生们已经早起洗漱，其他两人赶忙去训练场集合。
    做了一晚上被西皮兽压的喘不过气的梦，楚澄挣扎着醒来，原来是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蒙到了脸上。
    懵懵地坐起来，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她从床上爬下来，踉踉跄跄地落地，只觉得双腿沉重的仿佛灌注了两公斤铁，胳膊酸的好像有虫子在啃食她的经脉，蜷缩着伸不直。
    该死，昨天晚上太累了，忘记拉伸了。
    自作孽不可活。
    楚澄苦着脸去后山报道，现在倒是方便了，也没人管了，楚澄如愿的在楼下扫了一辆公用小电驴，巍巍颤颤的骑着向后山驶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些活计楚澄干起来比第一天快得多。
    西皮兽不聪明，但对给自己送饭的人热情非凡，丝毫不知道自己养肥待宰的命运，兴冲冲的用松软的皮毛蹭着楚澄，咩咩的叫着讨食吃。
    楚澄随手撸了一把，心里暗暗替他们未来的悲惨命运感到哀叹。
    不一会儿，地里的活就干完了一轮。
    就连一旁闲着晒太阳的陈大爷都忍不住赞叹：“小楚啊，种地这块你们华夏人种果然是天赋异禀啊。”说完，还不忘嘱咐，“我的毛衣可别忘了织，你可别小看织毛衣，说不定将来你还要感谢我呢。”
    我真是谢谢您了，楚澄嘴角抽搐，也不反驳，只是扯出一个敷衍的假笑。
    有了昨天的经验，楚澄特地从宿舍带过来了一只小马扎，摆在后山山坡上的最高点，一屁股稳稳地坐在了上面。
    她昨天考察过了，后山就这个角度最好，风景秀丽，阳光和煦，而且正好可以俯瞰训练场内的所有军校生和教官。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连教官都得站着，她却能安稳的坐着，观赏他们在下面挥洒汗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用精神胜利法默默安慰了一番自己，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整整齐齐的毛线球，还有六根粗细不同的长长的似筷子样的东西。
    据说视频上说，这个叫毛线针。
    开始织毛衣之前，楚澄不忘开启直播。
    她现在已经是银河tv的签约主播，虽然只有50万粉丝，暂时还是绿级合约，分成相比紫色合约的大佬要少不少。
    但如果一个月有28天直播的话，就能拿到全勤，这个月的奖金翻倍，楚澄可不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楚澄的直播间如今已经今非昔比，混杂着一大批军校粉、军校黑，狂热的粉丝和狂热的黑子各占一半。
    在整个银河tv，楚澄直播间的混乱都是数一数二的。
    米茶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楚澄兢兢业业的黑粉，比真爱粉还纯，开播五分钟内必到场，一分钟可以输出上百条弹幕，包括但不限于劝主播退学，骂主播垃圾等。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
    米茶进去直播间，第一眼没看见那个他憎恶的主播，只注意到屏幕中央一双骨节分明，白皙细长的手，用拿筷子的方式拿着毛线针。
    星际时代，织毛衣有专门的机器人，手工效率过于低下，几乎没人愿意学，以至于织毛衣已经成为了星际非物质文化遗产。
    好巧不巧，米茶就是该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之一。
    他看着那个笨比主播，拿着两根“筷子”，搞得像是要去吃火锅，仍不住更加激动的敲击起键盘。
    【你先用拇指和中指捏住它！捏住它！懂吗？】
    【蠢死你算了，先捏住一根。对，就是这样。】
    楚澄也不生气，如实照做，谦虚请教弹幕大神，“然后呢，这个毛线怎么往上绕？”
    米茶矜持了两秒，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字教导起来。
    【左手两根手指先勾住，右手拿着针先挑右手内侧的线，再从食指内侧穿下去......】
    楚澄专心的学着，还别说，比视频上教的方法简单高效很多，一下子她就听懂了。
    凭借楚澄开星舰练出来的手速，在织毛衣上也算是天赋异禀，灵活性欠佳，但速度还是可以的。
    织着织着，楚澄仿佛通了什么关窍，突然领会到织毛衣的乐趣了，她手动给弹幕大神上了个房管。
    “给你上个房管，明天我要学其他针法。”
    米茶飞速打字，打字框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几行文字。
    【你要学，我就要教？你知道我一节课多少钱吗？看看自己配不配！】
    还没发出去，米茶瞥到直播间的一条弹幕，手下不禁一顿。
    【哇，主播竟然给房管了，1号大佬刷了20000星币，主播都没给！】
    米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啪啪把打字框里的字删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个高冷的：【可。】
    不过短短的一小时，楚澄已经织出了一个整整齐齐的毛衣领，她拿着半成品在镜头前晃晃。
    “怎么样？我感觉我还挺有天赋的。”
    【主播的自我感觉是相当良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心境平和了，弹幕黑子都跑了。】
    【确实，今天弹幕异常和谐。】
    【所以，没人好奇主播为什么要织毛衣吗？】
    “这你们都不知道？”楚澄凑近镜头，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一般人我都不告诉，这是一种古老而又神奇的东方秘术。”
    “毛线都赶紧买起来，今天落后一小步，明天落后一大步！”
    【真的假的，织个毛衣而已，能有什么用？】
    楚澄故作深沉：“你们以后就懂了。”
    谁知道有什么用，消遣军校生无处安放的精力罢了。
    当然这些楚澄是不会说出来的。
    “叮——”
    刚糊弄弹幕粉丝，后台就多了一个小红点，楚澄点开，是银河tv的官方举办的活动。
    【亲爱的楚澄用户，银河tv将举办一年一度的主播才艺大赛，第一名将获得蓝级签约资格，第二名赠送高清悬浮自动跟随摄像头一个，第三名赠送10000星币，请各位积极参与哟~】
    这不是巧了吗？
    无用的小才艺至少能换一个高清摄像头！血赚！
    “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我要那个第二名。”
    楚澄对蓝级签约的条件丝毫不动心，待遇越好，直播条件越苛刻，她自知没办法保证直播的时长，绿级直播正适合她。
    第二名刚刚好，她就缺一个摄像头。
    “刚刚我织毛衣的直播有没有人录屏？视频剪好发过来。”
    楚澄不要脸地道。
    【主播的脸皮是钛合金铸造的吗？】
    【爷录了，本人y站上千万粉丝的剪辑区up主，给个房管，视频发你后台。】
    【卧槽，现在当粉丝都要这么卷了吗？没有点技能已经不配看直播了吗？？？】
    【楼上+1】
    【等一下，y站千万粉丝的up主，你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我靠！】
    【大佬，你到底看上我家主播什么？吃的多吗？！】
    弹幕被炸了出来，乱飞一片，红红绿绿，发的最多的就是感叹号。
    此时，楚澄倒是不关心了，她直直眺望着远方训练场的方向，微微眯起双眼。
    灵敏的耳朵让她能听见随着风声传来的有节律性的爆裂声。
    那是光弹在空中炸开发出的声响。
    她在这里织毛衣，他们偷偷去练枪？！
    手底下织着的毛衣顿时不香了，楚澄踮起脚尖，掏出光脑，用摄像里的放大功能远程偷窥机甲一班的军训进度。
    狭小的屏幕里，李教官眉头拧出一个川字，似是对新生们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他踱步到一个学生的身前，拿过他的光弹枪，手把手亲自示范。
    楚澄看的认真，远程密切关注李教官教学的手法，持枪的角度，瞄准的姿势，她啧啧两声，脑中暗自模拟着自己开枪的姿势，思忖其中的差异。
    倏地，一片阴影挡在了她的镜头前，李教官的身影变暗不少。
    楚澄眼神紧盯着光脑，不耐的往旁边挥挥手：“兄弟，你挡光了，往旁边稍稍好吗？”
    语气稍微有些烦躁，透露出被打扰的扫兴。
    “嗯？”
    低沉的男声带着些许的困惑，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他照着楚澄说的，乖乖的往旁边挪了一挪，安安静静的站好。
    完美的侧颜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直播画面中。
    浓淡相宜的眉梢微微上扬，平添几分冷意，余晖透过睫羽的缝隙洒下细碎的金银，坠在无波无澜的眸子里，转瞬又消失不见。
    完好无瑕的皮肤宛若白瓷，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显得恰到好处，只是他的嘴角微微抿起，莫名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第10章

    伊瑟林内心复杂，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是第三战区最卓越的机甲师之一，手上有三个正在进行的帝国重点项目，出入都有专人保护和密切监控。
    然而虫族无孔不入，普通的机甲单兵大脑极其容易被入侵。即使是保护他的机甲单兵，平时极少上前线，却也不免中招。
    幸好，他平常有所警备，避开了要害，只受了些小伤，脸上蹭了一道血痕。
    被污染的机甲单兵一击不成，还想再发起攻势，刚一动弹，就被路过的少校一枪击毙。
    新官上任的楚澄少校吊儿郎当地收起光弹枪，丝毫没有军人的肃正，反而一身匪气地挑起他的下巴，啧啧称赞道：“多好的脸蛋，可惜了，不怕，姐姐疼你。”
    隔天，不似军人更像流氓的楚澄少校就大驾光临他的实验室，歪歪斜斜的行着军礼，口口声声说接到上级的命令，特来贴身保护。
    回到现实，伊瑟林淡淡的瞥了一眼楚澄，湛蓝的眼眸中仿佛结着霜寒，他长身而立，不怒自威，仿佛承载着一身霜雪。
    面前的楚澄显然还很青涩，和那个时候根本不像一个人。
    现在的这个楚澄......
    就很蠢。
    另一边，楚澄沉浸在李教官的远程教学之中，右手在虚空中比比划划，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手上就有一把真枪练手。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身边还站着个人。
    这时，伊瑟林已经被晾了有一会儿了。
    她转过头来，瞥到静静立在一旁冷着脸的伊瑟林，有些心虚。
    “不好意思啊大兄弟，看入神了，你找我有事儿？”她羞涩的摸摸头，笑得灿烂。
    伊瑟林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澄一听，就觉得声如其人，好似重重冰山之间蜿蜒流淌的清溪，不疾不徐。
    “嗯？”楚澄有些恍神：“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伊瑟林深吸了一口气，眉峰微聚，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来这里取些材料，在后山的仓库里，陈老让你带我过去。”
    “嗯？可是我也没有密匙，我们进不去啊。”楚澄道。
    “带我过去就行，我有权限。”
    “好。”楚澄应道。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背景，明明都是新生，她被罚来种地，看管仓库，他却已经获得了后勤材料库的权限。
    人比人气死人。
    “唔。”
    楚澄这才想起了被她遗忘在脑后的直播。
    一只大手无情的靠近摄像头，遮天蔽日，下一秒，直播间一片漆黑，只剩一只黑白猫乖巧的卖萌：“主播暂时不在，请先移步其他主播的直播间哦。”
    【狗主播，我想看美少年！！！】
    【猝不及防，希望我家主播能把美人搞到手，成为直播的常驻嘉宾，我天天来送火箭！】
    【呜呜呜，难道只有我对主播有非分之想吗？感觉要失恋了。流泪猫猫头.jpg】
    【楼上是个狠人。】
    【+1】
    【+10086】
    仓库里材料众多，伊瑟林这次要寻找的是适合制作机甲轴承的材料，他想尝试几种新材料，提高g4021型号机甲空中转体的速度。
    他随手挑了五种不同的金属块，楚澄正要上去搭把手，就被伊瑟林挥手制止。
    沉重的金属块被伊瑟林面无表情地一齐丢进空间钮内，姿态懒散，好像只是丢个垃圾，而不是圣西尔仓库里的珍惜材料。
    楚澄想起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
    每一个机甲师都是用星币砸出来的。
    现在看来，名不虚传，光是储存材料的空间钮就价格不菲。
    楚澄有些羡慕，眼神流连在被伊瑟林放在怀中的空间钮上，以后她有钱也要买一个！
    “你想要？”伊瑟林顺着楚澄的眼神忘去，歪歪头，沉静的眸子注视着楚澄。
    “有点。”楚澄矜持的回答道。
    伊瑟林抿抿唇，视线微微移开，仿佛不经意间随口说道：“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工序不难。”
    不等楚澄回答，他就冷着脸直起身，率先一个人往外走。
    机甲师这么牛的吗？！
    楚澄愣在原地，被突然砸到头上的馅饼砸的晕晕乎乎的，几秒后才追上去，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不是有点麻烦。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伊瑟林没应声，只是放慢了脚步，让楚澄走在前面带路。
    行走在圣西尔的枫叶大道上，伊瑟林似是随口问道：“被教官罚来后勤？”
    “是啊。”
    楚澄唉声叹气，其他军校生都在练枪，她看的很捉急啊。
    “机甲单兵系不止一个教官。”
    楚澄眼睛一亮：“你是说......”
    “前面那个是食堂吗？”伊瑟林打断楚澄。
    “对。”楚澄应道。
    圣西尔的第三食堂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进出的人挤都挤不动，个别摊位的队伍能一路排到食堂外边。
    楚澄拽着伊瑟林往里面挤：“你之前来吃过这儿的肉夹馍吗？不是我骗你，超级好吃！”
    在楚澄带伊瑟林来这儿之前，他从来没有吃过学校食堂，机甲制造与维修系的四人间宿舍有独立的卫浴和厨房。
    他自带的保姆机器人每天会做好一日三餐。
    伊瑟林忍受着周围人惊艳的目光，小心的避开撞过来的一个男生，微蹙的眉心显出他的不悦。
    “你这不行啊，我们食堂可好吃了，食堂阿姨保管给你喂的白白胖胖的！”楚澄看着伊瑟林弱不禁风的柔弱样，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不过，机甲师这种技术人员似乎就应该这样扶风弱柳之姿，保护他们是机甲单兵的任务。
    仔细想想，楚澄又释然了。
    要是楚澄心中所想，让之前被指责要多锻炼的阮清溪听见，不免要骂她双标狗。
    楚澄眼疾手快的占了个位子，招呼伊瑟林赶紧坐下，自己跑去打饭。
    她连忙先去肉夹馍的摊位上排队。
    来第三食堂怎么能不吃肉夹馍呢？
    本以为要排很久，不料，楚澄刚排到队尾，就被窗口里眼尖的食堂阿姨叫住。
    “那个女娃娃，你过来！”
    楚澄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
    做肉夹馍的阿姨热情洋溢的招呼楚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就是因为肉夹馍被罚的新生吧，哦呦，阿姨可喜欢你了，只要你来都先给你做。”
    “这...阿姨你咋知道的？”楚澄手忙脚乱地接过一个肉夹馍，不禁纳闷道。
    食堂阿姨摆摆手：“阿姨也冲浪的呀，圣西尔的论坛阿姨也有号的晓得不。”
    楚澄懵懵的，圣西尔还有论坛？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和食堂阿姨说：“阿姨我要两个！”
    队伍后面传来不满的嘟囔声，毕竟食堂每天的肉夹馍数量都是有限的，前面的人多买，后面就少一个。
    但楚澄可不管，各拼实力的事情，有本事他也去逃军训啊。
    楚澄带着伊瑟林品尝了一顿学校食堂，两人肚子里塞的满满当当。
    临走前，楚澄还不忘摸着吃的撑撑的肚子，夸下海口：“以后想吃再来找我，我是肉夹馍vip尊享客户。”
    回到宿舍，又是一天晚上了，宿舍里其他人还没回来。
    楚澄躺在床上，想起阿姨所说的论坛，怀着一颗好奇心去星网上搜索。
    点进去圣西尔吧，前几个帖子之一就有楚澄的光荣事迹。
    【扒一扒那个跑的特别快的机甲单兵】
    【震惊！某军校生因为贪吃肉夹馍，被罚去后勤部打杂！！！】
    对自己的黑历史，楚澄完全没有点进去的欲望，反而一个飘红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点击就看圣西尔校花！盛世美颜，不好看我直播吃翔！】
    楚澄点进去之前，心里就有所预料，果不其然，一楼是伊瑟林的高清大图镇楼。
    2l：经判定，楼主可以免除吃翔的命运。
    3l：这不是我老公？
    4l：楼上没睡醒？
    ......
    237l：别做梦了，这是我室友，本人极其冷淡。开学至今就跟我说过三句话。第一句：让让。
    第二句：安静点。第三句：你设计图基础数值标错了。然后我tm就发现我有一个数据算错了，后面全都得推翻重来！！！
    238l：心疼楼上，不过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
    楚澄转了个身，趴在床上，后面的脚不安分的一晃一晃，她盯着评论里的“三句话”，忍不住想到，伊瑟林今天好像就不止和她说了三句？
    艹，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勾引她？！

 第11章

    艹，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勾引她？
    楚澄略有些激动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行，她不能接受美色的诱惑，塔克还在等着她学成归来。
    过了一会儿，楚澄在床上翻了个身，挣扎地咬着手指甲，又不可自抑地乱想。
    或许，塔克除了需要一个优秀的机甲单兵，也需要一个优秀的机甲师呢？
    门外吵吵闹闹的抱怨声打断了楚澄的遐想，楚澄抬眼望去，军训归来的两人风尘卜卜，活像个泥人。
    满袖子脏污的苏西一脸气愤的拽着陈茹，嘴里骂个不停。
    “这个教官就是个傻逼，持枪姿势都是教科书上写好的，我们练了这么多年，现在非要改，就他牛逼呗，比教科书还厉害。”
    “别这么说，教官可能有他的想法吧。”陈茹摸摸鼻子，憨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
    “我们俩被罚到现在才回宿舍，饭都没吃上，你还给他说好话！”苏西气势汹汹的一巴掌拍在了门上。
    门应声而开，同时还伴着陈茹小声嗫嚅：“是我们俩个自己姿势一直没改好。”
    苏西横眉竖目，似是还要分辨，这时，她余光瞥到从斜上方飞过来的黑影，她条件反射地一把抄住，摊开手一看，是开学时发的军训手册。
    她怒目圆睁，开口就要发火，看见楚澄轻盈地从床上翻身而下，又莫名有些发怵。
    各种脏话堵到嗓子眼儿，又被生生吞了回去。
    化成一句虚张声势的话：“你要干嘛？”
    虽说和楚澄一个宿舍，但苏西总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楚澄不笑的时候，她心底就有些紧张。
    楚澄没有像之前那样嘻嘻哈哈，她难得的有些认真，“你用你习惯拿枪的姿势拿着它。”
    苏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照做，把手册卷成一个圆筒，勉强地摆出教科书上的规范姿势。
    刚一摆好，楚澄的拳头就迎面而上，苏西连忙收手格挡，但还是来不及，楚澄的拳风生生刮的她脸疼，背后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放大的瞳孔里面映着楚澄白净的拳头，稳稳的停在了距离她鼻尖一毫米的地方。
    楚澄收起拳头，坏坏一笑：“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军用的新版的m719型光弹枪更轻，完全可以采用李教官教的姿势，死角更少，更安全。
    “教科书上那种持枪姿势已经过时了，很容易被抓住破绽。”
    “少年，你可长点儿心吧。”
    说完，楚澄利落的翻上了床，把被子一路拉到鼻子下方，双眼一闭，一副“我要睡了，谁都别打扰我”的赖皮样子。
    苏西盯着手里的军训手册，心情复杂。
    她有些想反驳，又觉得楚澄说的是确实有点道理，两相为难之下，憋的她肺疼。
    等下，她突然反应过来，楚澄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的训练内容的，她明明今天不在啊？
    楚澄可不管她，自顾自酝酿睡意。
    只能说今天的学习区主播也在努力教学！
    苏西无法，气鼓鼓的拿浴巾去洗漱，本着良心，她提醒道：“明天上午正常军训，下午是新生的开学典礼，你可别忘了去。”
    “开学典礼？”
    假寐的人“唰”地睁开眼。
    “是啊，你扔给我的军训手册第23页，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苏西恶狠狠报复一般的把军训手册往楚澄床上投掷。
    楚澄头也不回，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手轻轻一挥，恰好夹住旋转着飞过来的军训手册的一角。
    十分装逼。
    苏西不屑的撇嘴。
    楚澄接过手册，往后一翻，果不其然，上面记载着新生开学典礼的时间。
    开学典礼这个东西，不过是做个样子，楚澄宁愿去后山撸西皮兽。
    她长叹了一口气，在疲劳中缓缓入睡。
    ......
    晨曦一寸寸爬上窗台，悄悄抓住被檐，钻进暖和的被窝中。
    往常此时，楚澄还没醒，但今天不同。她早早的爬下了床，把军训服胡乱往头上一套，就匆匆出门。
    受了伊瑟林的启发，她打开了新思路。
    李教官把她罚去后勤部干杂活，但还有张教官，王教官，汤姆教官！
    总有一个能接受一个默默无闻、慕名而来的学生旁观学习。
    楚澄照常先去后山干完了菜地里的活，又给西皮兽的水槽里添了水。
    她今天倒也不急，搬个小板凳到老位置，悠哉悠哉的织起了毛衣。
    毛衣织起来很快，楚澄熟练的手下几乎出现了残影，完全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只能看见不断减少的毛线圈。
    陈老头时不时过来视察一眼，捋着胡子，看的很欣慰。
    孺子可教啊。
    看完，他便晃晃荡荡的回到小屋前面的躺椅上瘫着，不知哪来的草帽盖在头顶上，遮住强烈的阳光，在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凭借楚澄对他的了解，他这一睡一般就是一上午。
    楚澄悄摸摸收起小板凳，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往筐里一塞，一步一回头，小心翼翼地从陈老头前面绕过往外走。
    才走出栅栏，楚澄整个人就宛如脱缰的野马，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训练场的方向奔去。
    楚澄没看到的是，陈老头露在草帽外的耳朵尖微微动了动，布满褶皱的嘴角牵拉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容。
    年轻人还真是朝气蓬勃啊。
    圣西尔这个沉闷的笼子总算进来几个有意思的。
    楚澄决定先去机甲一班那瞅瞅，要是李教官把她赶走，她就转战机甲二班的场地。
    机甲二班她熟的很，跑圈的作用别的不好说，确实有助于她迅速熟悉圣西尔的学校构造，各班位置。
    楚澄到的时候，时间刚好，他们刚刚结束一轮热身，搬出机器人靶子。
    她看的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直接上手抢一把枪来试试手感。
    她暗暗琢磨着，要不去找阮清溪开个后门，他肯定有一些训练场地的权限。
    指挥系那帮人心都黑，就算没有，他们也能搞到手。
    楚澄打定主意，待会儿晚饭的时候就和阮清溪商量这事儿。
    这边她打着小算盘，那边李教官也发现了这个久站着不走的军校生。
    他高声喊道：“嘿，别看了，就是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楚澄声音洪亮：“报告教官，我来观摩学习。”
    李教官饶有兴味的踱步而来，背后是此起彼伏的子弹出膛声。
    楚澄立正站好，打算卖个乖，没想到李教官上来伸脚就望她屁股后头踹。
    “现在才来观摩，早干嘛去了？”
    楚澄也不甘示弱：“遵循教官的指示，在后山每天起早贪黑的种地。为了大家能有一口吃的，我不算辛苦，教官才辛苦，天天这么站着，脚肯定很累吧。”
    李教官又是一脚上去：“少给我阴阳怪气！先归队。”
    楚澄眼睛一亮，雀跃地应道：“收到！”
    李教官意外的好说话，轻易就将楚澄梦寐以求的机会送到她眼前。
    等楚澄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训练场的中央，手上握着她昨天梦里还出现的m719，对面是百米开外的机器人移动靶。
    “小兔崽子们都动起来啊，晒傻了？还愣着。”话音未落，李教官就一脚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机甲单兵踹了过去。
    黑发的机甲单兵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灵活的闪开，仔细一看，嘿，被踹的又是楚澄。
    楚澄有理由怀疑李教官的脚上自带导航系统，目标是她的臀部。
    换一个说法，她怀疑李教官对她的臀部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非法企图。
    楚澄又一个闪身躲过李教官一脚未成，踢出的第二脚，随即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教官。
    李教官咧嘴笑了，丝毫看不出对于有意针对楚澄的愧疚，只能看出犯罪分子的肆无忌惮和有恃无恐。
    楚澄静下心来，回忆着偷学到的持枪姿势，慢慢调整自己的每一寸肌肉，与脑海中模拟的标准姿势重合。
    望见楚澄持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姿势，李教官稀奇的“咦”了一声：“怎么，室友回去偷偷给你开小灶了？”
    摸着下巴，李教官又很快的自我否定。
    不对，就楚澄的那两个室友，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应该没空去普渡众生。
    李教官斟酌良久，还是给了个中肯的评价：“还算不错。”
    “都别愣着，你们一个个我教了那么久，要是还不如这个丫头就太丢人了！”
    李教官这次倒是雨露均沾，沿着队伍挨个的踹过去。
    听到李教官走远，楚澄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时不时的偷袭太吓人了。
    她珍惜的摸着手中的m719，银白色的金属外壳透出冷感，握把处的设计极其人性化，手感更舒适。
    楚澄手指灵活的翻动，银白色的光弹枪在她指尖飞舞，枪口反射出闪烁的冰冷的金光。
    不愧是新型光弹枪，比她以前在塔克用过的m710更加轻盈。
    楚澄抬起光弹枪，根本没有瞄准，看似随意的对移动靶开出一枪。
    “啪——”
    光弹在空中飞驰，悄然无息的向前袭去，稳稳砸中靶子红心的下方两厘米处。
    李教官在楚澄斜后方三米处，优越的视力让他能清晰的看清楚澄射击的全过程。
    他眉尾上扬，冷目里划过不赞同，“同学们，初学时，一定要先瞄准，再射击，胡乱开枪，即使侥幸一次中靶，也是没有用的，圣西尔给你们配备这么先进的武器，可不是给你们浪费着的玩的！”
    机器人的移动靶和古地球的移动靶不同，它的行动轨迹更加莫测，虽也存在一定的规律，但需要初学者细心观察才能发现。

 第12章

    黑暗中，李教官短促的笑了几声，喘息声在一片空旷中被放大，“果然还是小屁孩，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学分。”
    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敌我不分的嘲讽。
    楚澄不以为然，从地上坐起来，四处摸索着，不忘严肃的纠正：“不是一点儿，严格来说是40学分。”
    手指下的触感冰凉，并不像普通的地板，轻轻敲击，发出金属的清脆声。
    楚澄隐约觉得这里似乎已经脱离了学校的范围。
    通过回音可以判断，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不大的封闭空间。
    “教官，你全名叫什么？万一就我一个人逃出去了，逢年过节还能给你上个坟。”
    楚澄不怕死的调笑道。
    嘴上不闲着，手上也没落下，楚澄缓缓往前爬动，直到前面出现巨大的障碍物，应该是走到墙边了。
    她借着力，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小心地顺着墙摸索，不知触到什么机关，下一刹那，整个空间被明亮的灯光充满。
    楚澄反射性地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这里竟然......是一艘星舰？！
    楚澄不可置信地惊呼：“我们被劫持到星舰上了，宋教官想干什么？！”
    同时，她终于看见躺在地上的李教官，四肢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只有脖子勉强能动，那一双虎目倒还是炯炯有神。
    “教官，你看上去不太美妙。”
    李教官费力地喘了一口气：“军校生，少说点废话，这里的氧气是有限的。”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不过是你的‘宋教官’设置的精神牢笼。”李教官喘了一口气，脖子挪动着换了个角度，又接着道：“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宋教官，他应该被摩尔克斯的幼虫控制了。”
    “摩尔克斯幼虫？”
    楚澄曾听说过，这种传说中的蚁族，以人的恐惧为食物，只要接触便可盗窃人的记忆，建设反射人内心最恐惧事物的精神屏障。
    星网百科上给的评级为——s级！
    楚澄不自觉的喃喃道：“s级的幼虫......”
    “我没猜错的话，这是虫族的一次自毁式袭击，用某种军部暂时还没掌握的方法，逃过了战后监测系统，用教官的身份潜入圣西尔。”
    有句话李教官没说出来，被蚁族寄生的士兵既然能从前线安然回到帝国，又恰好被安排进圣西尔当教官，恐怕军部内部已经出了叛徒。
    这头楚澄也在思考。
    潜入圣西尔？
    那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才有所动作？
    楚澄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眼睛：“新生的开学典礼？！”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操作台，低头研究按键：“不行，那我们得赶紧出去，我怀疑他对我们校长有所企图。”
    “圣西尔一所普通军校而已，值得他们牺牲一个s级的幼虫？”
    李教官嗤笑一声：“愚蠢的军校生，你知道虫族为什么迟迟没有大规模入侵帝国吗？”
    楚澄摇头。
    “对，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军部机密。”
    楚澄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抬抬下巴，示意李教官继续。
    “帝国有四大能源光柱，支撑着保护罩，防御外敌入侵。其中之一的光柱就埋在圣西尔地底，只有守柱人知道具体的位置和密匙。显然，现在它已经不是秘密了，虫族不惜以s级幼虫为代价，盗窃密匙。”
    李教官说完，空气沉寂了一会儿，久到他以为楚澄已经被现状打击到说不出话了，楚澄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额，我听说摩尔克斯虫只是精神控制厉害，物理伤害并不高，您现在怎么这幅尊容？”
    楚澄发誓她是单纯好奇，绝对没有半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李教官忍了又忍，恨不得跳起来用他骨折的手臂敲那个傻小子的脑袋。
    不知道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浆糊！
    他被同僚从背后偷袭，一时不备，被扎了麻醉针，这才被卸了四肢，他脖子里有军部特殊的生命体征检测芯片，摩尔克斯幼虫不敢让他直接死亡，只好限制住他的活动。
    这个傻小子才是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霉，被塞进原本是用来困住他的精神牢笼。
    当然，这些话李教官一个字也不会告诉楚澄，他仅仅冷静地吐出几个字：“军校生，管好你自己。”
    楚澄熟练地从操作台上面的暗箱中掏出一个苹果，也不洗，随便用衣袖擦了擦，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收到。那么李教官，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楚澄懒懒地回应了一声，同时启动操控台。
    自从进入军校，她已经好久没有摸过星舰的操作台，先是随意活动了一下五指，灵活地输入了一串代码。
    操作台前面的屏幕泛起光芒，罗盘的扫描绿线开始旋转，一颗颗小陨石和太空垃圾出现在屏幕中。
    这时，李教官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打破精神牢笼。”
    楚澄手指一顿，调出星舰的扫描器接受的画面，外面是一片浩瀚宇宙，无数陨石交错排列，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望着眼前每一颗奇形怪状的陨石，陷入了迷茫，沉思着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
    “敬爱的教官，如果一直出不去，我们会怎么样？”
    李教官冷冷的声音传来：“亲爱的军校生，如果氧气和食物耗尽，我们会陷入脑死亡。”
    闻言，楚澄错愕地被噎住，刚想咳嗽，又强行忍住，把这弥足珍贵的苹果生生咽了下去。
    她试图搜寻周围其他的星舰，向远处的指挥台发求救信息，可惜都石沉大海，偏偏定位导航系统故障，寻不到方向。
    “教官，我本来以为你的恐惧会更加轰轰烈烈，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个极端。”
    静到可怕。
    李教官扯着嘴角，哼笑两声：“臭小子还是年轻，能轰轰烈烈地死在战场上，是每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
    这艘小型星舰此时仿佛就是迷失在无边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世界安静的仿佛只有两个人的踪迹，所谓的家国，军部，理想都淹没在沉寂之中。
    他最恐惧的就是在这种孤独中平庸而安静的死去。
    楚澄叼着苹果，终于从操作台下面的空隙中掏出了一把折叠椅，她小心翼翼地把李教官抬了起来，轻轻放置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合适且舒服的角度。
    李教官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探头扫了一眼操作台，眉头微挑：“这种旧型的操作台你竟然还会用？”
    星舰的换代非常快，操作台系统的更新也日新月异，这种老式的操作系统需要手动调整聚焦，比起如今流行的46键式操作台，按键更少，随之与功能相对应的代码更加长而复杂。
    楚澄沉默了两秒，端端正正道：“教官，这是我曾经用过型号最新的星舰。”
    楚澄努力忽略李教官怜悯的眼神，搜寻着眼前的小陨石，思索怎么样才算打破。
    即使是精神牢笼，也不可能是完全无法破解。
    她沉下心来，首先探查星舰中存在的弹药数量，幸好，还有十枚导弹，操作空间还是很大。
    楚澄拖动操纵杆，调整导弹口的方向，她用眼神一寸寸扫过面前的陨石与太空垃圾，试图分辨先爆破哪个幸运儿。
    “长官，请问我应该先击落哪一块陨石？”话毕，她回头扫了一眼，李教官全身上下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冷冷地瞪着她。
    楚澄扭过头，讪讪道：“好的，让我随机选一个方向。”
    她嘴上不停，手上却干净利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小型星舰的高能炮桀骜不驯的在太空中竖起，五枚导弹从炮管中飞出，向着五个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与陨石群撞击炸裂，碎石块化成粉末状，转眼消散。
    “教官，我觉得这样似乎不是办法。”说了这样一句消极的话，楚澄面上却不见丝毫的焦急，凝神专注，转而又道：“你信不信，我能绕过这片陨石群击中三点钟方向的太空垃圾。”
    话音未落，楚澄直接抬手开启动力系统，操纵着星舰在空中翻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以一个士兵绝不会用的花哨姿势，射出一枚导弹，导弹在空中生生扭了个头，向着楚澄预想的方向行进。
    “花里胡哨！”李教官本来想节省力气，却还是忍不住拖着残破的身体骂道。
    他现在觉得，就算是楚澄被舰队抛弃，独自流浪太空，死之前，可能也会给自己表演那么一段倒挂金钩助助兴。
    楚澄又从储备仓中磨出了一根香蕉，剥好递到李教官口中，“能快乐的机会也不多了。”
    星舰中的氧气愈发稀薄，李教官呼吸逐渐有些困难，唇色微微发绀。
    即使楚澄尽力调整呼吸频率也于事无补，她只能靠着墙休息，降低耗氧量。
    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丧失行动能力，一直拖着无异于慢性死亡。
    楚澄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知会李教官。
    她艰难地爬到操作台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动加速器，蓄力装备都转动起来，手下的操作台都微微发烫。
    下一瞬，随着楚澄摁下最后一个按钮，小型星舰像一枚炮弹一样发射出去，直直冲着一颗巨大的陨石。
    宇宙是寂静的，一场无声的爆炸默默进行，星舰仿佛碎裂的玩具，四散成为一堆太空垃圾。
    楚澄所在的驾驶舱也随冲击力脱出，飞向巨大的陨石群。
    抵抗着巨大的惯性，她听见身后微弱的声音。
    “李平泽。”
    楚澄无声地笑了，裂开的嘴里顺势流出红色的血。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第13章

    楚澄神思恍惚，唰地又闭上眼睛，她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么恐怖的消息。
    “赶紧爬起来，治疗舱显示你一切正常，从各项数值上看比我还健壮。”
    陈老头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里压着的痰。
    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楚澄被迫撩起眼皮，手臂撑着治疗舱边缘，懒懒地坐了起来。
    她虚空中活动了几下指关节，努力分辨自己是否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还活着吗？”
    听到这话，陈老头有些怀疑治疗舱的效果，虽是如此，他还是正色道：“活的好好的。”
    “所以我成功打破了s级幼虫的精神屏障？”
    “对。”
    这个虎丫头竟然真敢带着李平泽直接自毁星舰，一个搞不好就会陷入脑死亡。
    不过，倒是也巧了，s级幼虫毕竟能力有限，机缘巧合之下，倒真让这丫头生生撞出了一条生路。
    那个精神屏障的中心关键点恰好就是那艘星舰，星舰破碎，精神屏障也随之破碎。
    两人的精神体虽有些许损伤，但总体上无大碍，休息两天就能痊愈。
    或许，对于李平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陈老头沉思着，耳朵里传来楚澄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啥，校长还好吗？外面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陈老头沟壑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丝阴霾，他沉声道：“不太好，安格那个老小子还陷入在精神屏障中，必须等战虎二十四师的精神方向天赋者赶过来，从外界突破。”说到这，他又忍不住冷哼一声，“他们内部闹出的乱子，可不得他们自己收拾乱摊子。”
    楚澄讪讪道：“那个什么光柱？密匙？”
    她现在也搞不清自己该不该知道这些“机密”。
    毕竟，李教官可能以为他们两个必死无疑才告诉的她。
    陈老头先是瞪了一眼楚澄，又是对李平泽破口大骂：“臭小子，嘴跟漏勺似的，我看这个检查他也得写！”
    “说得对！”楚澄海豹拍肚皮式鼓掌。
    缓了口气，陈老头这才压低声音，道：“密匙不在安格的脑子里，暂时安全。官方说法是他旧疾发作，新生典礼上昏倒。他没什么大问题，倒是你，待会儿给我去保密处签一份协议。”
    “收到！”楚澄连忙敬了个礼，“报告，我还有个问题！”
    “说。”
    “我那个检查，是检讨逃训，还是检讨被罚期间擅离职守，或者难道是惩罚我在被困期间对李教官出言不逊？”
    陈老头一时竟有些被噎住，他一个毛栗敲在楚澄头顶，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水？！
    “你倒是对自己做过的混账事儿记得挺全面。我看一万五千字根本不够你发挥！你好好反省吧！”
    楚澄无辜，她这不也是怕跑题吗？
    一个后勤部的老头怎么这么横？！
    “那什么，李教官走的时候，除了检讨，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话？”
    陈老头疏松的眉毛往上扬起：“他应该留什么话？”
    李平泽确实留下了一份楚澄的观察报告，除了课上测算的各项身体数据，他特别给楚澄留了一段评语：
    第一行：两个字简洁有力：莽夫！
    第二行稍微委婉一些，话说的有所余地：该生虽行为大胆，不守规矩，放任不管，必危害四方，须严加管教，或能委以重任。
    第三行：射击与操纵星舰的熟练度远远高于一般新生（待调查），依本人判断，从该生的性格行为等方面，基本可以排除间谍可能。
    这些楚澄是永远也看不到的，只见她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一声脆响，“李教官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的学分呢？”
    这声音气势如虹，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这人刚刚还躺在治疗舱中。
    陈老头被气到说不出话，这丫头怎么整天没心没肺的。
    “你好自为之。”
    走出圣西尔医务室，楚澄才发现自己整整睡了两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下午，夕阳暖暖地像个流油的咸鸭蛋黄，悠悠挂在天边。
    满鼻子都是昏迷前的腐臭味，楚澄现在只想回宿舍洗个澡。
    彻夜未归的失踪人士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宿舍，苏西和陈茹赶忙凑上来询问楚澄的去向。
    “啊。”楚澄拖延了两秒，开始满嘴跑火车：“前两天后山那边好多西皮兽生崽崽，我忙着接生，就在那边随便凑活了两晚。”
    说完，楚澄直面两人狐疑的目光，坚定地点了两下头，试图加强自己的可信度。
    楚澄看着苏西和陈茹手里拎着的包：“你俩这是要出门？”
    苏西有些扭捏，拉着陈茹的袖子，磨磨蹭蹭道：“李教官他们撤回去了，新教官明天才到，我们想今天去模拟训练室练练枪。”
    “好事儿啊，赶快去！去晚了就没位置了，高年级那群人练得可凶了。”楚澄挥手，催促他们赶紧出门。
    每次她经过模拟训练室的门口，里面都是灯火通明，每一间训练室门口都是红灯，示意着里面有人。
    闻言，苏西赶紧拉着陈茹往外跑。
    宿舍只剩下了楚澄一个人，她先拎着浴巾，去洗了个快澡。
    那种若隐若现的臭味似乎还是萦绕在她的鼻尖，导致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
    里里外外将自己冲刷干净，楚澄仔细闻了闻自己，被沐浴露的浓厚香气熏出了一个喷嚏，现在倒是闻不出那股臭味了。
    她顶着一头湿发，蔚蓝色的毛巾随意包裹着半长的头发，就这样以一个毫无形象的形象打开了直播。
    【这蔚蓝小碎花，主播好像村姑......】
    【虽然...但是...我居然觉得还挺好看的？】
    【怎么说，感觉挺亲民？】
    【垃圾主播，昨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不亲自来？！】
    “昨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楚澄胡乱揉搓着头发，不在意的发问，看来星网上对于昨天发生的事儿是属实一点不知情。
    【主播心可真大，昨天是主播才艺大赛投票截止日期啊！】
    【你对的起大佬辛辛苦苦给你剪的视频吗？】
    楚澄诚恳道：“对不起，还真给忘了。”
    【问题不大，幸亏我们努力啊，有我们这样的粉丝是你的幸运！】
    【老子两天没睡觉啊，开了八个小号，生生给你投出来了一个第一啊！】
    【主播不用谢，我们都懂的。】
    “你们懂个嘚儿。”
    楚澄打开主播才艺大赛专区，打眼一看。
    最左边是银河tv有名的舞蹈主播，身披一身赤红舞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跳的热火朝天。
    最右边是著名的杂技表演主播，一连翻了一百个跟头，中间完全没有间歇，乍一看，还以为是风火轮呼噜噜的旋转。
    而楚澄的直播录像，放在最最中间，最最显眼的位置，且视频比左右两个更高，尺寸更大。
    整个儿突显一个岁月静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织毛衣。
    大佬给配了一首民间小调，楚澄织毛衣的动作甚至可以卡上点。
    许多人甚至慕名而来观赏大佬卡点的技术。
    看完无不赞叹一句，名不虚传！
    这种流畅，这种转场，生生剪出了大片的气质。
    楚澄看了都要怀疑，视频上的那个人不会是请的代演吧，她织的磕磕绊绊，怎么能剪的她技术娴熟精湛，好似她本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不是临场现学的小菜鸡。
    只是再怎么优秀的剪辑，也掩盖不住她这种格格不入。
    她是没有想到，粉丝还真给整了一个第一名，牛逼是很牛逼。
    可她想要的是第二啊！
    【主播感动吗？不用谢，这就是我们的真实实力。】
    【我们取了粉丝名，叫楚家军怎么样？楚家军一出，绝不可能输！】
    楚澄捏着下巴，沉吟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你们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今天开直播，主要是想整个新花样，来个互动直播。”
    “文章接龙，一人一句。我先来。”楚澄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深刻的反省自己。”
    弹幕总是一种单细胞生物，随随便便就能被利用，甚至还能自得其乐。
    【我为我的冲动感到悲哀。】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择更好的方式。】
    【我对不起栽培我的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学。】
    【我的灵魂每时每刻无不在被我的愧疚感折磨。】
    ......
    楚澄看乐了，“你们都好有经验啊。继续继续。”
    【没有人觉得，主播在利用我们吗？？？】
    【楼上别破坏队形！】
    楚澄怜悯的看着弹幕，聪明人总是少数的，大多都在跟风盲目。
    不过，拜弹幕所赐，她现在觉得一万五也不算什么了。
    楚澄悄悄在光脑上记录着，瞬地，一则消息跳了出来。
    伊瑟林：空间钮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过来拿。
    消息后面配了个定位。
    楚澄欢呼雀跃地回了个笑脸。
    “过两天带你们练练枪，今天有事先下播了。爱你们，拜拜。”
    【狗主播，鸽了两天直播，就上线两小时。】
    【你看她那个猴急样子，盲猜是我男神找她。】
    【是我我也选择男神，你们这群笨比，被主播狠狠利用了都不知道。】
    楚澄一路杀到伊瑟林的工作室，敲门，开门的却是另一位男生。
    “啊，你找伊瑟林吧，他刚刚被导师叫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你要不先进来坐坐？”

 第14章

    伊瑟林似笑非笑，眼皮浅浅撩起，“问我？”
    “那要不还是...累了？”
    似乎被楚澄逗笑了。
    伊瑟林唇角轻轻扬起，弯出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冰封似的人倏地生动起来，额前的散落的几缕银白发丝都显得温柔起来。
    看的张潇诚都要怀疑，伊瑟林是不是被夺了舍，眼前这个人真是他那个整天冷淡脸的室友？！
    果不其然，下一秒，伊瑟林的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累不累，张潇诚都是要付报酬的。一个zt400型号的零件一千星币。”
    翘着二郎腿准备看热闹的张潇诚一下子变了脸色，“大佬，不至于吧！我看这位同学干的也挺轻松的啊。”
    伊瑟林淡淡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张潇诚就讪讪噤了声，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掏出光脑，转头对楚澄说：“同学，你光脑账号是多少？”
    楚澄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就有钱进账了？
    她笑眯眯地调出光脑账号，“张同学我们加个好友，这次给你打五折，下次有活或者有客户我们再联系。”
    张潇诚这下乐了，“上道啊兄弟，以后常联系。”
    说着，他爽快地往楚澄账户里转了两千星币。
    楚澄听见光脑“叮”的一声，脸上喜气洋溢，钱到账的声音真是无比美妙啊。
    没想到，来一趟还发展出了个副业！
    伊瑟林果然是她的福星，不对，应该说是财神爷。
    财神爷可不像她这么开心，眉头浅浅地蹙了一下：“你很缺钱？”
    “缺。”楚澄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听见楚澄说缺，伊瑟林困惑的歪了歪头，据他所知，楚澄当主播应该能赚点钱？
    细细想想，他又释然了，楚澄这个性子八成能把观众都得罪死，能有收益就怪了。
    “你直播间id多少？”
    “啊？”楚澄愣愣答道：“x1415926。”
    “行。”
    伊瑟林点点头。
    似是只是随口一问，伊瑟林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取放在小盒子里的空间钮。
    空间钮外观呈扁平梭形，末端有两个小洞，四周有一条几不可见的缝，被透明质感的胶体填的平滑饱满，可以窥见制作者的细心。
    正中央刻着楚澄名字的缩写：cc。
    这比楚澄想象的可要好太多了，她接过空间钮，用精神力伸进去探测。
    整整有她们宿舍那么大！
    楚澄目瞪口呆，她本来想按市场价给伊瑟林，现在她瞄瞄自己的账户，一脸心虚，早知道刚刚那两千星币就收着了。
    “这个多少星币？”
    伊瑟林：“我不缺钱，就当是邀请你参加军训统考的组队礼物吧。”
    “成交！”楚澄欢呼雀跃道，“跟我一队，保管你好好的一根毫毛都不会掉！”
    “承你吉言。”
    楚澄走后，张潇诚才敢说话，“大佬，我觉得你很不对劲。”
    “哦？”
    伊瑟林沉着头没看他，扫视光脑上的消息，楚澄果然还是给他发了一万星币，恐怕她账户里也就这么点了。
    张潇诚一本正经：“你在散发信息素。”
    伊瑟林凉凉道：“还要我帮你看设计图吗？”
    “要要要！”
    伊瑟林随手抓过张潇诚的设计图，黑笔圈出机甲的关节部位，“轻型机甲如果用zt400型号机甲扣件，膝盖弯曲时会有顿涩感。”
    “可是现在轻型机甲都是用的zt400？”
    伊瑟林坐在桌子旁，托着脑袋，神色懒懒，手下却不停，纸上缓缓逐渐浮现出一个堪比打印出来的零件分解图。
    旁边甚至仔细的标着各个小零件的长宽数值。
    “试试这个。”
    张潇诚接过图纸，大脑疯狂运转，又拿光脑仔细测算，越研究眼睛越亮！
    “这个图纸就这么给我了？大佬要不打个水印。”
    “不需要。”伊瑟林瞥了一眼桌上的四个zt400型号的机甲扣件，“这些没用了。”
    张潇诚很上道：“给你！都送给你！大佬你的信息素熏到我眼睛了。”
    他张潇诚发誓，今天晚上，贴吧必要多出一篇他的嗑cp大作！
    伊瑟林眉心微微聚拢，耐着性子解释道：“她拼接顺序不对，扣件不达标。”
    “懂，我都懂！”
    张潇诚照着这个顺序拼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
    你懂个屁。
    伊瑟林说不出这么粗俗的话，只能默默在心里想想。
    ......
    楚澄离开工作室，径直回了宿舍，拼拼凑凑把那一万五千字的检讨给整完了，隔空给陈老头发过去。
    陈老头终于给她回了个好消息：文采不错，真情实感，惩罚结束，明天不用来了。
    她忍不住嘿嘿一笑，又回了一条消息：后山没有我，活干的完吗？
    陈老头：说的也是，要不你接着来？
    消息界面上显示楚澄撤回一条消息。
    接着，又跳出了楚澄发的一条新消息：晚安。乖巧.jpg
    好大一通折腾，楚澄早早地爬上了床，还没等其他两人回来，就已经打起了满足的一串串小呼噜。
    终于，时隔几日，楚澄能顺利归队了。
    新教官姓马，是圣西尔的老教官，刚见面就笑眯眯地和学生打招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上课的地点不再是训练场，而是圣西尔的虚拟对战系统。
    军校生们依次进入虚拟对战系统。
    他们聚集在中心广场内，马教官站在中间。
    “今天进行机甲对战，不管同学们之前接没接触过机甲，在我这儿，都要重新学。”
    “这里有三种型号的机甲，攻击型，防御型，辅助型。今天先自由训练，过两天，依据大家的训练成果，我会给大家推荐适合的机甲。”
    “......”
    教官说的话她一概没听，满眼都是对面整整齐齐排列的机甲。
    “好，大家选机甲吧。”
    教官话音未落，楚澄兴奋地冲向了离她最近的机甲，整个塔克都凑不出这么完整的机甲，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手感了。
    上一台她在塔克曾见过的机甲，还是一架重型运输机甲，没什么卵用，跑的还没她自己跑的快。
    敏捷的爬进机甲舱，机甲舱内大大小小的精神光触缓缓融入她的身体，再睁开眼，地面离自己三米高，磅礴的力量从身体里涌上来，她的腿从来没那么长过！
    她小心翼翼地跨出了一步，像是婴儿学走路，从掌握平衡开始。
    旁边传来几声巨响，没习惯自己的四肢突然这么长的军校生们各个摔了个狗吃屎。
    挣扎着想爬起来，谁知又把手和脚弄反了，自己把自己扭成了一团乱麻。
    楚澄扎了个马步，躯体向前倾斜，从外面看，这架机甲姿态猥琐，但好歹稳住了身形。
    试探地迈出了下一步，机甲躯体微微晃动，但总体来看，还是有所进步的。
    过了半小时，之前有过经验，或者平衡感的同学已经能操纵机甲顺利的大步行走，甚至少数同学还可以跑跑跳跳。
    “很好，看来现在大家都熟练了，现在自由组合，进行机甲对战。”
    楚澄老早就物色好了目标，直接冲了上去。
    江宁灏低头望着眼前的矮小的机甲，机甲眼睛处的闪光灯困惑地闪了闪：“你确定？”
    矮小的机甲直接摆了个华夏经典的动作，两腿前后呈弓步，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掌心朝上伸在前面，四指并拢，向上勾起两下，标准的挑衅姿势。
    江宁灏哪受的了这气，直接就同意了楚澄的对战邀请。
    两人进入虚拟擂台。
    虚拟擂台的规则是受击次数达到10次或者被击溃的机甲被判定为输方。
    江宁灏轻松的操控起机甲手臂，灵活的弯曲五指关节，握紧了手中的光弹枪。
    他家庭富裕，从小家里就有机甲教师，自然比初学者会的招式多一些。
    在其他同学还在地上苦苦挣扎时，他已经在用光弹枪瞄准射击固定靶了。
    高大的机甲抬手一个光弹打了过来，光弹的速度肉眼难以追踪，气势汹汹的朝着楚澄飞来。
    光弹近在眼前，楚澄也不甘示弱，径直摔了个狗啃泥，顺着地板滚了两圈，灰头土脸地又爬了起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射击，光弹从矮小机甲头顶擦出一道划痕，比他预计的地方杀伤力要低很多。
    江宁灏：“......”
    就这，谁给她的勇气上来挑衅？
    认定这次只是个意外，江宁灏很快射出第二枪，直冲楚澄的膝关节而去，这一次，楚澄倒是没有摔倒，就地一滚，堪堪躲开，可膝盖关节处还是被光弹炸开的余威损伤了一点。
    江宁灏眼尖的发现这一点，开始朝着楚澄机甲的损伤处连续射击，可楚澄就像一个滑溜的泥鳅，似是已经摸清了江宁灏的射击范围，一个扭身就跑出了攻击范围。
    终于，江宁灏不得不迈出自己的脚，庞大的机甲活动起来。
    两架机甲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在后面不停射击，一个在前面连滚带爬。
    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其他同学自己的场次结束了，个别闲着的围成一圈，通过观战功能欣赏他们这一组实力悬殊的比拼。
    “这还需要打？楚澄根本近不了江宁灏的身。”
    “让我们打个赌，楚澄啥时候碰到江宁灏一下？”
    “今天我看悬。”
    江宁灏渐渐有些烦躁，即使是模拟对战系统，光弹数量也是有限的，楚澄滑溜的像条泥鳅，不然这场战斗早该结束了。
    楚澄此时也不轻松，机甲外壳上伤痕累累，一直被迫不停躲避，连掏出武器的空隙都没有。

 第15章

    上午的训练在匆忙中告一段落，机甲单兵们纷纷退出模拟对战系统，准备去吃午饭。
    楚澄也不例外，一只手突兀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再来一局，刚刚的不算！”
    那局打完，楚澄还没生气，江宁灏倒是先急了，憋了好一会儿，等教官说解散，这才冲过来挡在楚澄前面。
    少年眼神凶戾，满头金发根根竖起，像炸毛的小狮子。
    “不行，真累了，我得去吃饭补充点能量。”楚澄摆摆手，满脸无奈。
    她是身心俱疲，要是今天对战的视频流出去，楚澄估计自己能在圣西尔十大搞笑事件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用估计，她怀疑自己一会儿可能就会被挂在圣西尔的论坛上，标题她都能想到：扒一扒某机甲单兵到底能蠢成什么样子。
    驾驶机甲摔倒吗？不是。
    光弹脱靶吗？不是。
    搏击课打不过？不是。
    是兴冲冲怼到敌人脸上，给别人套了个盾，还他妈把自己给弹飞了。
    楚澄还沉浸在自己的羞耻中，这边江宁灏依旧不依不饶：“不行，再来一局，不上机甲我们就肉搏，今天只要我站在这你就别想走。”
    楚澄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闪开。”
    这家伙不会以为开个机甲能打过她，肉搏也能占优势，不把他打的屁滚尿流都对不起她在塔克杀过的那群星兽！
    江宁灏没说话，只是摆了个标准的战斗姿势，立在楚澄前面。
    也许是饥饿感有点上头，楚澄也没管其他，拳头径直砸了过去，随着嗖地一声划破空气，向着江宁灏面部冲去。
    江宁灏连忙摆出标准格斗式中的防御式，双手交叉挡在眼前，一时看不清楚澄的动作，只感到双手承受着巨大的冲击，震的他手臂发麻！
    很难想象女生力气那么大，足足把他击出一米远！
    按照礼尚往来，江宁灏刚准备发动自己的攻击，下一瞬就感到膝盖一软，背后被钢铁般的手肘狠狠下压，他被迫折叠趴伏在地面上，关节处被楚澄紧紧封锁住，根本使不上力。
    他急的满头大汗，耳边楚澄悠悠哉哉的声音还在刺激他：“小少爷，你当这是过家家呢，出招那么慢，我会等你出完？”
    去他妈的过家家！
    江宁灏挣扎着想起来，可惜这时候已经是徒劳。
    他刚想破口大骂，不料身后的桎梏突然一松，眼前洒下一片阴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刚想让这人滚远点，下一秒就愣住了，“教官？”
    他还没爬起来，身后的楚澄已经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教官怎么还没去吃饭？是不饿吗？”
    马教官慈眉善目的也不好糊弄，他身手拍拍楚澄肩上落下的灰尘，温和道：“校规里规定在课下时间，非指定场所内，禁止学生私自约架斗殴。”
    “违者罚款一千星币，关三天禁闭。”
    楚澄维持着面部表情，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可以解释。其实是江同学拜托我帮他拉拉筋，我这么乐于助人，当然不能拒绝。”
    马教官眉毛高高挑起，转向地上刚刚爬起的江宁灏：“是这样吗？”
    江宁灏疼的呲牙咧嘴，狼狈的用手背蹭掉脸上的灰，忍着痛挤出一抹笑：“确实是这样，教官您想多了，我们怎么会打架呢。”他公报私仇似的狠狠拍了拍楚澄的肩膀，“我们同学关系都很和谐的。”
    楚澄不甘示弱，一拳捶在了江宁灏的胸口：“那可不，都是好朋友！”
    瞅着江宁灏即将吐血的表情，马教官实在不忍心让他俩继续这么“相亲相爱”下去，催促道：“赶紧去吃饭吧，下午不是我带。”仿佛想起了什么，马教官面色有点发绿，“多吃点，多吃点，不然下午不够折腾的。”
    听到马教官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阴风从后面吹过，脊椎突然有点发凉。
    楚澄看着马教官脸上同情的表情，仿佛他们吃的是人生中最后一顿饭。
    倒也不必吧，楚澄撇撇嘴，老师不都一个样？
    被江宁灏拖延了太久，楚澄随便去食堂对付了一口，不是时间来不及，而是那群孙子吃饭跟畜生似的，去的晚了就省点菜根菜叶。
    摸着五分饱的肚子，楚澄默默发誓，等她找到机会必把姓江的那个小子打一顿！
    等她到了训练场地，教官还没来，机甲单兵一班的学生们照常排好队。
    黑色的军靴踩着集合时间的截止点准时抵达，坚硬的靴底与地面撞击，一下一下节律性的闷响好似重锤，敲击在军校生的心尖上。
    顺着军靴往上，入眼是凹凸有致的身段，高高束起的亚麻色头发一段一段绑着黄色的发绳，垂直悬挂于女人身后。
    女人面容冷峭，眉尾高挑，睫羽不是柔软的弯曲向上，而是直戳戳地伸向前面，给这双眼睛平添几分锐利。
    天气虽说还没到寒冷的地步，但是也渐渐转凉，军校生们皆穿着长袖军训服，而眼前的新教官上身仅着一件黑色的贴身马甲，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和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
    楚澄直勾勾地盯着新教官的胸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单纯的欣赏和敬佩。
    新教官在队伍前面站定，声音清亮：“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师——瑞纳，本该军训后教你们格斗，但由于一点意外，李教官提前撤走，今年的格斗课就先由我带大家上。”
    “为了之后的军训统考，你们不会太丢我的人，我会对你们严加要求。”
    “那么首先，按照我的习惯，我会对你们进行摸底，我会你们简单的评个级。”
    “不如就按学号？学号为一号的出列！”
    “到！”
    一个两米高的壮汉走了出来，楚澄猜测他可能融合了虎或熊的基因，不然怎么能这么壮实。
    瑞纳教官一米七往上的身高在这位同学的面前属实有些不够看，楚澄不禁开始担心，这教官要是打不过可怎么收场？
    大块头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面对这么漂亮的女教官还有些羞涩，他挠挠头，厚厚的嘴唇憨憨地向上弯，脸颊处甚至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他想发扬男士风度，让老师先出手，瑞纳教官也没客气，一个抬腿迅猛向着大块头的胸口踹去，大块头只是简单的防备了一下，不料，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眼前冒着金光白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瘫倒在地上。
    “笑尼玛呢。”瑞纳教官勾起脚尖，掸掸灰尘，“还笑吗？”
    “废物，下一个。”
    学号为2的军校生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一个照面就被击飞，下来的时候腿甚至还在抖。
    后来，军校生们才发现，瑞纳教官所谓的评级分为三级：废物，比刚刚那个更废物，比刚刚那个好一点的废物。
    一旁等待的苏西双手哆嗦着，有些害怕地往楚澄那靠，“这个老师是不是就想打我们一顿，我能不上吗？或者她能看在我们都是女性的份儿上打轻一点儿？”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在楚澄那大概是找不到共鸣。
    楚澄双手握拳垂在身侧，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教官的动作，双颊泛着浅粉色的红晕。
    显然，楚澄很兴奋，迫切地期待着一场与眼前众多军校生皆畏惧的魔鬼的战斗。
    苏西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楚澄或许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目光有些黯淡。
    瑞纳教官叫到了楚澄的名字，楚澄瞬地站起来，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站好，而是直接以疾速冲去，率先发起攻势。
    瑞纳教官目光有些兴味，用左手臂防下楚澄的攻势，同时，右手抡了一个大圈，向楚澄头侧冲去。
    楚澄赶忙后仰，这下要是打在头上，她不得直接进医务室？
    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腰，敏锐的直觉在她的大脑里想起警钟，她本能地用手掌撑住地面，生生把自己翻了过去。
    一道劲风从她的腿边划过，楚澄停下来休息，左腿上仅仅被挂到一点，就麻了半边。
    狗教官，心真黑啊！
    楚澄心里有一百句脏话，可惜根本没空发挥，瑞纳教官的攻击让她呼吸都困难，楚澄在空中凹出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姿势。
    虽说诡异，但神奇的是，竟然也在瑞纳教官的手下走了五招。
    楚澄躲过又一次瑞纳教官的肘击，果断瘫倒在了地上，“不行了不行了，教官我打不动了，肺要炸了。”
    瑞纳教官这才收手，她甩动手腕，终于有了一种热身完毕的感觉。
    打的她也有点上头，幸好，这个学生挺耐打。
    “很抗揍。”
    在一堆废物的评价中，楚澄得到了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评价，不知是悲是喜。
    瑞纳教官走上前，对着瘫在地上的楚澄伸出手。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手掌，楚澄突然计上心头。
    电光火石之际，楚澄拉住瑞纳教官的手，借力弹向教官的身体，瑞纳教官都没想到！
    瑞纳教官本能地想一个鞭腿把她踹飞出去，又忍不住好奇这家伙到底要干啥。
    只见，楚澄克制着力度，用空闲的手握成拳轻轻地捶了一下教官的胸口。
    猥琐而谨慎。
    楚澄怂怂道：“华夏古籍有云，兵不厌诈。”
    滴，楚澄得一分！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气。
    不过...
    刚刚拳头底下的触感好像有点软？
    “......”
    望着瑞纳教官杀人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第16章

    “怂逼。”瑞纳教官不屑地拍了一下楚澄的脑袋，看似轻轻一击，楚澄的脖子却猛地下陷，仿佛被重物砸中。
    痛！
    楚澄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地一声，眼前忽明忽暗，她揉揉头上鼓起的包，暗暗琢磨，徒手的物理打击感就如此出众，瑞纳教官吃什么长大的？
    可能是物理打击还不够泄愤，瑞纳教官紧接着就给予了楚澄精神上的嘲讽。
    “就这？搁这儿给谁挠痒痒呢？”
    “......？”
    楚澄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教官您的意思是...怪我下手太轻了？”
    瑞纳教官勾起嘴角，揽着楚澄的肩头直笑，有力的指尖有节奏地跳跃着，魔鬼的低语缓缓响起：“胆量不足，但想法不错，奖励你课下一对一辅导两小时怎么样？”
    “！”
    “这...”楚澄苦瓜脸，可怜巴巴地瞅着瑞纳教官：“我可以拒绝吗？”
    瑞纳教官笑容和蔼：“当然不行。”
    楚澄沉默了两秒，突然破罐子破摔道：“好！打，今天我们不战不休！”
    这一句声势如虹，震撼到了所有围观群众。
    此刻大多数机甲单兵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被瑞纳教官的拳头砸傻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其中，苏西最不能理解，她巍巍颤颤地走上前，下一个接受评级的就是她了，她竭力想控制住双腿的打颤，可惜只是徒劳。
    她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眸光躲闪，瑞纳教官犀利的眼神让她直接喘不过气。
    “军校生，你让我丧失动手的欲望。”瑞纳教官语气失望，“你该是民众的保护者，而不是惧怕战斗。”
    “你真的做好当军人的准备了吗？”
    瑞纳教官的话轻柔无比，却像一根粗粗长长的针直直刺入苏西的心脏，返上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苏西无措地低下了头，她结结巴巴：“对，对不起。”
    与面对楚澄的嘴脸不同，瑞纳教官轻柔地抚摸着苏西的头，声音平缓：“亲爱的，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想的，这个世界，女孩子才更要强大。”
    站在一旁的楚澄一边抖腿，一边翻了个白眼，这暴力狂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对她就是残酷的敌人，对别人就是知心大姐姐？
    瑞纳教官好像背后长了眼睛，扭头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去，楚澄默默调整军姿，站的笔直，目视前方，整个人一副心无杂念的样子。
    瑞纳教官并未与苏西对战，而是平淡地叫了下一个。
    苏西低落地站到一旁，心中思绪混乱，她是不是真的...不适合？
    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没注意到旁边的楚澄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我今晚开直播教学双人搏击，缺个搭档，你要来吗？”
    楚澄懒懒散散地靠在后面，似乎只是提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而她对答案漠不关心。
    苏西又惊又喜：“我可以吗？”
    楚澄没有立即回答，短暂的沉思后，面色凝重道：“可不可以，要看瑞纳教官把我打的怎么样。要是爬不起来，今天就算了。”
    “额。”苏西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干巴巴道：“祝你好运。”
    评级很快就结束，瑞纳教官并未针对评级发表什么实质性的讲话和分组行动，这让众多军校生愈发怀疑她的初衷就是单纯地想把他们揍一顿。
    课后，楚澄萧瑟地被单独留堂。
    军校生们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可能是担心她的安危，也可能是期待她俩赶快打起来。
    等人走光了，瑞纳教官才向楚澄勾了勾手指，示意开战。
    楚澄吐出一口浊气，原地小跑了几步蓄力，接着以惊人的弹跳力向着瑞纳教官冲击而去，狭长的丹凤眼凶狠锐利，乍一看以为是某种凶兽。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在瑞纳教官的有意放水下，楚澄不至于被瞬时击溃，只略占下风。
    天色一寸寸暗沉下去，训练场的光感灯自动亮起，楚澄出的汗濡湿了后背，又生生风干，留下白色的小晶体黏附在衣服上。
    她的动作已经因为乏力而变形，喘息声像是拉风箱，可眼中的凶戾却更胜。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你这个年纪，不必对自己如此苛求。”
    楚澄艰难地从地上再次爬起来，用沾染着灰尘的手腕蹭掉嘴角的血沫，“教官，在塔克，我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个中年人了，毕竟塔克的平均年龄不过30多岁而已。”
    “......”
    “今天就先到这里，我累了。”
    瑞纳教官率先结束了这场战斗，她捡起放在一旁的水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外走。
    长长的影子在身后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她并没往食堂走，而是上了教学楼的顶楼，顶楼只有一间办公室，红木的大门古朴厚重，瑞纳并未敲门，而是直接踹开。
    里面沉着头办公的两人被吓的齐齐一颤，微胖的男人抬起头，怒斥道：“真是一个粗鲁的婆娘！”
    瑞纳不屑地“哈”了一声，迈着大步往里走，“不过一扇门而已。”
    她绕到两人面对的光屏后面，光屏上正是她与楚澄对战的录像，准确来说，这台光脑上有所有军校生的搏斗视频。
    “瑞纳你太疯了，你不该对一个新生下手那么狠。”微胖的男人有些责怪的道。
    瑞纳张开双臂搭在椅背上，嚣张地翘着二郎腿：“查理斯，你只是个教导主任罢了，格斗上的事情你并不专业。”
    “那个家伙战斗体系已经自成一派，最适合的教学方案就是狠狠揍她，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在飞快的进步着。”瑞纳说着说着，声音近乎喃喃自语，显然是陷入到刚刚战斗的回忆中。
    “我甚至觉得可以推荐她作为今年克里兰顿大赛的后勤成员。”
    后勤成员即是克里兰顿大赛里唯一一个新生可以参与的职位，每年各大军校都会派出最有希望的一年级生担任，既是为了长长见识，也是为了给队伍提供一些帮助。
    “可是，她只是一个纯人类。”查理斯有些犹豫不决。
    瑞纳一拍扶手，气势汹汹地俯身向前，“但她足够优秀！”
    “而且，那些所谓的有天赋，我看也不过如此，今年的招生门槛我是真没看懂。”
    查理斯立刻反应过来，瑞纳是在说苏西，他沉吟了两声，尴尬地解释道：“那个是校长定下来的，据说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的融合基因是锦鲤，图个好彩头。”
    “后勤成员还是等军训统考之后再定吧，还有几天，说不定会有其他军校生更加出彩。”
    瑞纳不置可否，无聊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
    “还是等老安格醒吧，我不信任你的眼光。”
    “你！”
    瑞纳黑色的瞳孔“咻”地转了过去，似笑非笑：“怎么，你也想和我比划比划？”
    “......我还是给你倒杯水吧。”
    这边，宿舍的门终于被敲响。
    苏西小跑着过来打开门，入眼却没有人，随着视线下移，她才看见瘫坐在门口的楚澄。
    苏西上前想扶楚澄：“你还好吗？”
    “嘶——”楚澄抽了一口气，擒着苏西的手腕，挪到一边，轻轻放开，龇牙咧嘴道：“碰着我淤青了。”
    “你这身上还有好皮吗？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医务室有治疗舱。”
    楚澄慢慢扶着墙站起来，解释道：“都是小伤，瑞纳教官下手很有分寸，我歇息一会儿就好。”
    苏西有些不信，直到楚澄躺了半个小时之后，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生龙活虎，跟重置过一样！
    神奇！
    同样都是人，这家伙是什么材质的，怎么这么经造？！
    楚澄大大咧咧地扛着她的设备，叫上苏西出门，学校里有专门的格斗训练室，比宿舍宽敞多了。
    到了训练室，楚澄打开直播，手动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摄像头可以拍到全貌。
    【来了来了！新粉报道！主播今天织毛衣吗？】
    【主播能不能换一个自动跟随的摄像头，很贵吗？？？兄弟们送你的礼物不够花？】
    【垃圾，快滚出圣西尔！】
    【才艺大赛是不是花钱了，我家主播这么优秀，你配赢吗？】
    “弹幕挺热闹，今天的直播间标题叫《主播教你打搏击》，不忘初心系列。”
    “想看织毛衣的这辈子肯定是没机会了，下辈子吧。”
    “问我配不配的，不好意思，我确实拉垮，奈何粉丝优秀，去冲粉丝，别来烦我。”
    【？？？】
    【？？？主播你可真有出息。】
    【那个小美女是谁？】
    “今天，我教这位同学的时候，你们机灵着点儿跟着学。”
    说完，楚澄不再和弹幕瞎扯，而是拉着苏西站到场地中央。
    楚澄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西，她舔了下唇，犹豫道：“你先扎个马步看看？”
    苏西照做。
    楚澄直接上手，掐掐手臂，又戳戳肚子，敲敲腰。
    松松垮垮，软乎乎。
    她摩擦着下巴，思索着怎么才能表达的更加委婉，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的体能训练得先跟上，现在这个肌肉强度即使是教你格斗技巧，效果也不好。”
    “我们村的李奶奶都比你强壮。”
    说着，她背对着镜头，对苏西道：“你摸摸我的手臂，再感受一下我的腹肌。”
    苏西瞪大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我，我可以吗？”
    话虽如此，她伸出的手却没有迟疑，先是戳了一下楚澄手臂上的肌肉，坚实有力，又摸了摸楚澄结实的腹肌，轮廓分明。

 第17章

    “每个人的格斗习惯都不同。比如瑞纳教官。”
    说到这，楚澄似乎是怕直播观众听见，特地压低声音，凑在苏西耳边小心翼翼地吐出的几个字。
    “......她踹人的时候喜欢先踹左边的膝关节。”
    苏西大为震惊，这真的是她可以听的东西吗？！教官的个人偏好这么容易就告诉她了？
    似乎意识不到自己语出惊人，楚澄紧接着又说道：“你要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打不过瑞纳教官很正常，那个女人至少150岁往上。”
    “！”苏西眼球震颤，嘴巴不可置信地张大，半天说不出话，她犹犹豫豫道：“不，不会吧，瑞纳教官看着也就四五十岁。”
    即使星际时代，人均300岁，150岁也不算太老，但瑞纳教官看着异常年轻，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苏西不太信。
    楚澄摆摆手，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信我没错。”
    瑞纳教官给她的感觉和她们村的李奶奶如出一辙。
    而且她也不完全是猜测，瑞纳教官用的格斗技巧能看出雏形，应该是第23套海氏基础格斗技，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有些人天生柔韧度无法达到它的标准要求。
    因此，150年前，海氏格斗技刚刚加入教科书五年就惨遭淘汰，而施行更适合大众的第24套标准格斗技。
    楚澄之所以知道，因为她的第一套格斗技，恰好就来自于一块被淘汰150年的教学芯片。
    也许是楚澄太过笃定，苏西有些被说服，心中的畏惧也消散了一些，等她150岁，说不定也能成为训练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太太！
    比瑞纳教官还蛮横的那种老太太！
    想到这，苏西又干劲儿十足了，双眼冒着光紧紧盯着楚澄。
    楚澄也不辜负苏西的期待，手把手开始教学起来。
    “其实，格斗技巧不过是一些基础动作的组合。”
    “有时候反应跟不上，就要靠平时的积累，也就是所谓的经验。”
    楚澄伸手纠正苏西的动作，嘴上也不闲着：“待会儿我会一直用同一套动作攻击你，而你要找出最适合你的应对方法。”
    “用我们那边的老话说，就是提前刷题，考试不慌。”
    苏西听的一愣一愣的，天大的难题到了楚澄嘴里，好像也不是什么事儿了。
    练习了还一会儿，趁着苏西自己摸索技巧，楚澄还去打了会儿拳击，训练室里有专门的对练机器人。
    机器人全身布满传感器，可以接受并分析出该生的力量数值和敏捷数值。
    楚澄玩了一会儿，觉得机器没意思，就去和弹幕互动。
    【沾花惹草！】
    【沾花惹草！】
    【沾花惹草！】
    “......你们有病是吧。”
    【主播做大了，都敢辱骂粉丝了？？？】
    【赶紧谢礼物吧，这么久都没谢，我是大佬都后悔送你礼物了。】
    【这是大佬的给你的批语，你对直播间的粉丝们不够忠诚。】
    【排楼上，哪里来的小狐狸精，老娘送了一箩筐礼物，都没摸上主播的腹肌。】
    楚澄点开礼物榜，“礼物？”随即，她看到一长串数字，“这是几个零？！”
    “id叫y的这位用户，你今年多大啊，我得跟你讲清楚，就算你手滑了，这钱我也只能给你退一半。”
    楚澄铁公鸡般严肃地说道，另一半是平台抽成，她顶多退还自己拿到的这部分，绝不可能自掏腰包。
    【出息！兄弟们给你投的钱到底都花哪儿了？】
    【主播不会在外面养人了吧？】
    金色边框的弹幕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一下子盖住了周围其他弹幕的光辉。
    【不用还。】
    “那感情好。”
    楚澄也不客气，既然真是给她的，那她就收着，更何况她还有好大一笔外债要还。
    又陪着弹幕聊了一会儿，正好苏西也练累了，楚澄就下了直播。
    夜色已深，但许多训练室都还灯火通明，甚至大门口还有人陆陆续续往里走，大概是准备在训练室通宵。
    苏西走在前面，楚澄慢吞吞地坠在后面，手上操作着光脑。
    “你走快点，马上宿舍楼要关了。”
    楚澄头也不抬，敷衍地应了一声，匆忙往前赶了几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黑影。
    黑影身材高大，头上戴着个帽子，看不清脸，撞上去的感觉很扎实。
    楚澄摸着头，忙道不好意思。
    男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他一如往常去了熟悉的训练室，查看对战机器人之前的数据记录。
    忽然，他乌黑的眉毛挑起一个诧异的弧度。
    嗯？
    谁悄悄把他的最高记录都给破了？！
    胆大包天，这绝对是挑衅！
    他查询了训练室的使用记录，上面赫然写着一年级机甲单兵一班——苏西。
    男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工作室里，伊瑟林正在画图稿，光脑“嗡”地震动了一声，他收到了来自楚澄的转账，正正好好五万星币。
    他冷淡的撇了撇嘴，都说是礼物，楚澄偏偏还要一笔一笔转过来，分明是想和他两不相欠。
    伊瑟林的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上辈子死皮赖脸地勾搭他，这次给她机会，又蠢的不行。
    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摔，顾自气闷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又端端正正把笔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才起身往外走。
    后面的张潇诚大喊：“诶？大佬，图没画完呢，去哪啊！”
    “。”
    楚澄自然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回了宿舍，又洗漱了一番，美美的睡上了一觉，此时，她还不知道第二天等待她的是什么。
    翌日，机甲一班的军校生们正照常训练，瑞纳教官突然把他们叫停，“先集合，有个小考试，考完再训练。”
    瑞纳教官道：“考试很简单，应该很快，20分钟就能结束。”
    瑞纳教官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当即就命令整队，领着一班的学生往考场走。
    楚澄就这样懵逼地被送入了虚拟训练场。
    指引机器人晃晃悠悠地调出抽签界面：“欢迎来到1232考试系统，请考生点击抽取试题。”
    楚澄按照指引，轻轻点击了一下红色的方框，试题序号不停轮转，最终停在了32号上面。
    指引机器人：“您的考题为32号，正在为您构建场景，祝您考试顺利。
    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周围的色块开始重组。不过三秒，楚澄就被送入一个虚拟世界的小村庄。
    村庄建在深山野林之中，四面环山，热情的居民拿出各家的美食招待楚澄，正值夜晚，村民围着火堆跳舞欢迎楚澄的到来。
    戴着特殊头饰的小姑娘脸颊圆圆，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姐姐，你喝这个汤，超好喝哒。”
    村长：“外乡人，第一次来，多尝尝我们这儿的土特产。”
    楚澄喝了一口，实在是喝不惯，便没有再喝。
    她没看见的是，女孩见她没喝，焦急的朝母亲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才镇定下来，继续端着碗，甜甜地凑近楚澄：“姐姐，你好好尝尝，阿花熬了很久呢。”
    楚澄垂着眉目，若有所思，不冷不淡地道：“放这儿吧。”
    小姑娘又瞅了瞅自己的妈妈，得到指示后，踌躇了两秒，才不情不愿的把汤放了下来。
    见楚澄不肯上套，后面蹲着的黑脸壮汉沉不住气了，把手里的杯子一摔：“村长，就把这个外乡人送上去充数吧，山神不会震怒的。”
    “我反正不会送我女儿给她们。”
    黑脸的壮汉揽过之前送汤的小女孩，鼻翼愤怒地开合着。
    村长慈眉善目的面容在篝火下有些模糊，“只要山神同意，老朽就没意见。”
    “冒昧的问一下这个山神是个什么鬼东西，没人打算跟我聊聊？”明明处在话题中心，楚澄倒是丝毫不慌，反而老神在在。
    “山神有羊的角，牛的身体，鱼的鳞片，坚硬的铁蹄。”
    “为了求得它的庇护，村里每段时间都会上供了一个孩童，换取和平。但最近，山神来得尤为频繁。”
    这不分明就鳞甲兽吗？
    这的人还真是蠢笨的可怜。
    楚澄无聊地想了想。
    远处，蹄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楚澄的耳朵尖儿微微动了动：“您确定是一只？”
    村长点头：“当然，只有一个山神。”
    “那你们真是出息了。”楚澄嗤笑两声，“他们要来了，聪明点的话，你们就该拿工具反抗。一味的臣服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他们？！”村长惶恐的重复这两个字，尾音湮灭在丛林深处隐隐显出身形的三个黑影身上。
    成年鳞甲兽带着它的刚刚长大崽子，来这练习捕猎。
    多亏了村民们送来的营养，两个小崽子都长的异常健壮，獠牙初成，爪子锋利，铜铃大的双眼冒着绿光，饥渴地粘附在村民身上。
    黑脸的壮汉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山神息怒，山神息怒。贡品在那儿。”他指了指楚澄的方向，恍恍惚惚的道：“别吃我们，放过我们。”
    似乎还嫌不够，黑脸壮汉冲上去想扯着楚澄的领子，送到鳞甲兽的面前。
    楚澄哪是那么好摆弄的人，随意一脚踹了出去，壮汉就飞出去三米远，正好被空中跳跃的鳞甲兽幼崽截获，咬着衣领拽走。
    同时，另一只鳞甲兽幼崽也物色好了猎物，它直扑向之前的那个小女孩阿花，锐利的爪子洞穿了女孩的衣服，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奔走。
    一时之间，只剩成年鳞甲兽还在空地之中怒吼。

 第18章

    苏西不敢置信的翻看了楚澄的分数, 硕大的负号存在感极强的夺人眼目。
    卧槽，大佬的分数都这么别致的吗？
    不屑于与一众满分为伍,也不屑于泯然于及格之间,要做就做那个最耀眼的不及格！
    “怎么说呢。”苏西沉吟了一会儿，斟酌道：“我觉得这个分数是可以载入圣西尔校史的水平。”
    楚澄笑不出来，她生无可恋地扯了扯嘴角, 心想，这个鬼系统是不是故障了, 就他妈离谱。
    她略显颓废地斜靠在墙上,抱着臂，低垂的丹凤眼带着杀气，连褶皱的弧度透着锋利,满脸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一只大手五指张开，狠狠在她头上碾了两把，“分那么低,还好意思在这儿耍酷，快去校长办公室，他都被你气的提前出院了。”
    瑞纳教官一点也不客气, 丝毫不怜惜楚澄刚刚受过打击的脆弱心灵, 嘴上催促还不够, 脚下的动作也干脆利落。
    在李教官那里倒是练出来了, 楚澄熟练地躲开瑞纳教官的一脚，还能顺带理一理衣袖。
    “教官，你把我踹坏了，待会儿就没法见校长了。”
    瑞纳教官冷笑：“别贫, 赶快去, 别让校长等。”
    “收到！”楚澄轻巧的应了一声, 一溜烟儿跑了，生怕瑞纳教官一时兴起，再“指教指教”她。
    或许，可以称之为单方面殴打。
    ......
    校长室里。
    查理斯气的胡子冒烟，颤抖地指着光屏上的分数，“校长，不管怎么说，执教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我认为这个学生的品德素质完全配不上预备役军人的觉悟。”他微胖的手指在光屏上激动地点着，“但凡她有一点仁善之心，也不至于负分！”
    “即便她再优秀，也不会是一个好军人！”
    没等查理斯说完，安格校长就厉声打断他的激情发言，皱纹密布的额头拧出一道川字，“慎言。”
    查理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喏喏道：“是我太激动了。”
    “轻易地给一个学生下判定，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师该做的事情。”
    安格校长面沉如水，慈祥的眼睛平时微微眯成一条缝，此时却全部睁开，显露出灰蓝色的眼眸，凌厉的眼神如一座山，沉甸甸地将查理斯的腰背压塌下去。
    点开楚澄的档案，调到个人详细信息这一栏，安格老校长拎着查理斯的领子往光屏上凑，“新生的资料你都仔细看过了？”
    “都看过了，每个人的资质我都看...额...”
    查理斯弓着背，跟只鸵鸟似的，畏畏缩缩地往光屏上瞥，看到出生地这一栏时，他瞳孔微缩，愣愣道：“塔克？”
    对面的老安格沉沉的呼了口气，不长进的东西。
    “对，塔克。你不能要求塔克人被下药之后，还能心甘情愿的救他们，这不符合塔克一向的作风。”
    查理斯不服气，正想反驳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老安格道。
    楚澄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找了个椅子坐下。
    仿佛比自己家还熟稔。
    “校长好，我对这次系统的评分很不满意。”
    查理斯瞪圆了两只绿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还敢不满意？”
    他手动把光屏转了一圈，对着楚澄，调出她的评分细则，“你自己好好看看！”
    “但凡你能搭把手，拿个树枝砸一下鳞甲兽，系统都不至于找不到一个给分点！”查理斯夸张的做出投掷的动作，又摊着手瞅着楚澄。
    “甚至，甚至！你还把那个男人踹到了鳞甲兽幼崽那里，故意伤害，系统扣你五十分都不嫌多。”
    楚澄的眉毛越往下听，挑的越高，“这位不知名的老师，我要澄清一下，那个绝对是正当防卫。”她语音顿了一下，补充道：“顶多，算个防卫过当。 ”
    查理斯被怼的说不出话，他深吸一口气，刚准备继续输出，安格校长就抬手打断了他。
    “楚澄同学，只要你给出合理的解释，考核成绩我们可以酌情再商量。”
    有什么好解释的？
    楚澄想不明白。
    “在他们给我下药的情况下，我不计前嫌，给予他们远程指导。”
    “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楚澄冷着脸，把她视角里的事情平淡的陈述了一遍。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鳞甲兽只是一级星兽，她八岁的时候就能端了它们一窝。
    看出楚澄的不以为然，安格校长沉声道：“他们只是普通的平民，需要你的保护。”
    “他们会被惯坏的，塔克的平民可没有这么娇气。”
    楚澄略带嫌弃的冷嗤出声。
    她不明白，这种平民，即使星兽潮来了，也绝对是拖后腿的那一批，为什么要费心思保护他们？
    “帝国不是塔克。或许这里的平民比你想象的都要脆弱的多。”
    楚澄不置可否，摊了摊手。
    “我们理念有冲突。”
    “唉。”安格老校长叹了口气，灰蓝色的眼眸稳稳注视着楚澄，“那么我以指挥的名义，命令你保护那里的平民。这样，你能接受吗？”
    楚澄不自在的缩了缩衣袖，应道：“那行。”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补救你造成的伤害，以补救后的成绩，作为你的最终成绩。”安格校长做了决定，“查理斯，重新构建一个考场。”
    “好。”查理斯连声应道，着手让下面的人复原考场。
    楚澄被带去考场，办公室再次只剩下查理斯和安格校长。
    “校长，你这...”查理斯暗戳戳地瞅了一眼安格校长的脸色，“你把她送回去，她还能干什么，两个人都被抓走了。”
    “怎么，现在觉得我严格？”安格校长担当的瞥了一眼旁边，“刚刚不是还和她吵的起劲吗？”
    查理斯干笑了两声：“哈，哈，我现在觉得她也不是无药可救。”
    安格校长并未接话，他将光屏连接到楚澄考试的现场，眸色深沉地望着屏幕中的小姑娘。
    森林中的村落。
    树枝被暴怒的鳞甲兽压倒，尘土飞扬，周遭响彻不同人的尖叫声。
    鳞甲兽的獠牙上缠着一缕缕血肉，黏腻的口水顺着森白的长牙流到年轻男人的脸上，男人吓的直直往后退，双腿颤抖地往后蹬地，嘴里不停嘟囔着祈求的话语。
    “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獠牙即将撕破男人脖子上的血管之际，一把菜刀狠狠地砍在了鳞甲兽的右眼之上。
    黄白粘液掺杂着鲜红的血液一齐喷溅到了男人脸上，他傻愣愣地怔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地将头转向了鳞甲兽头上的黑影。
    黑影逆着光，看不清脸，趁着鳞甲兽仰头怒嚎，一手拽住它的后颈部的鳞片，一手拎着菜刀，干净利落地划向了它的气管。
    这一菜刀砍的很深，气管旁边的动脉砰的炸开，血液像喷泉般滋涌而出。
    转眼间，成年鳞甲兽虚弱的砸在了地上，胸膛起起伏伏，只余下一口气苟延残喘。
    男人这才看清对面的黑影，竟然是那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外乡人。
    外乡人冷着脸，不屑地把菜刀扔到他身上，嘲讽道：“不会现在还打不过吧。”
    这把菜刀以前不过是用来切菜的，但此时活像一把神兵利器，接过菜刀，男人突然涌上了一股子血性，他嘶吼着举起菜刀，用力捅向鳞甲兽最薄弱的腹部。
    对鳞甲兽的恐惧消失殆尽，此刻，眼前的庞然大物无异于他杀过的家畜。
    一下，两下，他疯狂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鼻涕混着脸上的泥污一起落下，落到嘴里咸咸的。
    他嚎啕大哭，心想，这鳞甲兽怎么这么肥啊。
    手上的菜刀愤恨的重新又砍在了鳞甲兽的腹部，直至一团血肉模糊。
    等他平缓下来，楚澄已经不见踪影。
    茂密乔木遮挡的丛林之中，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跳上跳下，穿梭自由。
    楚澄循着小女孩被抓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抓走小女孩的鳞甲兽幼崽更加柔弱，挑下手对象也只敢找小孩子，相对而言，小女孩的存活率也更高。
    屏幕外，看着楚澄观察鳞甲兽的足印，识别气味，探查水源等一系列的操作，查理斯目瞪口呆。
    此时的楚澄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人，没有一个动作浪费，坚定的完成一个查理斯认为对于新生而言不可能的任务。
    10分钟后。
    楚澄背上扛着一个只剩半口气的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女孩，重新出现在了村落。
    男人的脖子被咬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半条腿已经被啃食的见了白骨，估摸着活不了多久。旁边的小女孩倒是没受什么大伤，身上仅仅有一些拖拽留下的擦伤。
    不管怎样，楚澄成功完成了任务。
    由于任务难度问题，系统酌情考虑，给了65分。
    看完全程，安格校长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灰蓝色的目光有几分欣慰，“她只是还不够成熟，不过她还有的是机会。”
    似乎透过楚澄看到了谁，安格老校长的目光有些游离，“只要给予正确的引导，她会是帝国最锋利的刀。”
    楚澄终于从虚拟考场中出来，面色不太好看，见状，苏西忙追上来问：“这次怎么样？过了吗？”
    没有看苏西，楚澄的丹凤眼失去了神采，蔫蔫地盯着地面：“过了，但是憋屈。”
    整个人像是刚被霜打过的茄子。
    “过了就行，别想那么多了。”苏西安慰道。
    努力把脑子里的东西清空，楚澄舒了一口气，今天还有很多训练，她可没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第19章

    伊瑟林手上的动作一顿, 继续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他有些气闷, 悄悄抿起了唇角，神色倏地变冷。
    上辈子军校生时期他也曾参加过这种统考，但接连在实验室待了这么多年,鲜少上战场，又加上出入都有专人保护,各项技能早已退化。
    见他暗自生气,偏偏又一言不发，活脱脱一个当代大家闺秀的典范，楚澄捂着肚子,笑的更开心了。
    楚澄将手肘压在伊瑟林的肩膀上，丹凤眼无辜的注视着他，语气真诚：“别生气,男孩子爱干净一点挺好的，真的。”
    还没等伊瑟林有什么反应，头顶传来一声洪亮的“卧靠” ,两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
    一顶降落伞从天而降,江宁灏坠在最下面,金色的发丝被吹得放荡不羁,仿佛一个大型的扫把，歪斜着冲着地面晃悠下来。
    临近地面，身后的降落伞咻地收回背包，在空中没有调整好姿势,江宁灏一下子失去支撑,啪的以脸着地。
    简直惨不忍睹。
    楚澄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丢他们机甲单兵的脸。
    所幸江宁灏还算皮糙肉厚，迅速的爬了起来，拍拍腿上的灰，仿佛无事发生的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都到齐了吗哈哈，哈萨还没下来？”
    哈萨是他们小队的第三位机甲单兵，恰好落单，被分配到了另一艘星舰上。
    阮霁提前已经给他发了位置，不一会儿，天上就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越放越大，肌肉虬结的壮汉稳稳当当的落地，尘土被震的集体跳跃了一下。
    近看更为心惊，这位壮汉有两米五，肤色黝黑，像头大黑熊，面相凶狠，笑起来却带着憨憨的傻气。
    阮霁早就修整好自己，默默等在一边，等人到齐，他开口道：“我们收拾一下，先分配物资，再做打算。”
    降落点未必安全，保险起见，他们五人往丛林深处走了一点，寻到一个山洞，暂时躲进去。
    阮霁掏出自己的大包，里面是指挥官独有的物资，三个装有机甲的空间钮。
    “学校分配给我们三种机甲，按我的想法，比赛初期，哈萨拿防御型机甲，保护我和伊瑟林的安全。”说完，阮霁将装有防御型机甲的空间钮交到哈萨手上，“至于辅助型机甲，我想交给一个综合能力相对更强的人，作为我们队的自由人，负责探路，断后等工作。”
    “在我们队被偷袭的时候，她可以作为我们反击点。”
    听到这，江宁灏羞涩的挠挠头，自作多情道：“哎呀，这事闹的，先说好，我只能尽力而为。”
    阮霁看也不看他，径直把辅助型机甲的空间钮交到楚澄手上，“你的任务很重，并且要时刻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能被发现。”
    不顾抓狂的江宁灏，楚澄皱眉，比起辅助型机甲，她更喜欢攻击型的机甲，但毕竟是指挥的安排，她“啧”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江宁灏：“你不喜欢给我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霁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江宁灏的头。
    呆子！
    他这样分配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军训统考的成绩分为两项，小队总成绩和个人贡献点。
    小队总成绩很不稳定，一旦被淘汰，分数尽为他人所有，个人贡献点却是实打实自己的，即使被淘汰，也不会被分走。
    他给江宁灏攻击型机甲，内心里也是向着这位好友，给他机会拿更多的分数，冲击机甲单兵系的首席之位。
    偏偏这位好友脑子好像被驴踢了，非要去抢那个吃力不讨好的自由人位置。
    伊瑟林自然知道这些小心思，他沉默不言，装好自己的修理箱，清冷地立在一旁。
    只是心里略微不屑，这位指挥的格局到底是不如他哥哥。
    楚澄将空间钮挂在脖子上，又把耳边的通讯器别好，轻轻咳了两声试音，确定没问题后，才道：“指挥，那我先去探路？”
    “嗯。”
    “等下。”
    阮霁平稳的声线出现一丝诧异，“竟然已经有一支队伍被淘汰了？！”
    指挥的通讯器中，可以看到各个小队的排名和淘汰状况。
    一般来说，这种军训统考前期，各小队通常和平相处，在积攒一定的个人贡献点的情况下，才会去挑起队伍之间的争斗。
    他眉头紧锁，将地图仔细翻看好几遍，划了三个圈，“先往这几个地方看看，若是有人捷足先登，我们先避战。”
    一种默默的不祥之感萦绕着他，这届军训统考似乎和往届的很不一样，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楚澄轻巧的跳了上了高处的树枝，抓了一把绿叶碾碎成糊糊，一股脑抹在脸上，与草绿色的迷彩服交相辉映。
    她猫着腰，向前方的树枝跳去，落下的时候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几个大跳，就跑出好几十米。
    阮霁标出来的都是星兽相对聚集的地方，其他队也垂涎欲滴，楚澄接连探查了两个地方，都发现了埋伏的痕迹。
    直到第三个地方，楚澄环绕了一圈，才敢传回去消息：“3号点安全，1号和2号点已经有人埋伏。”
    耳麦里传来阮霁的声音，“收到，我们马上就到，你在那儿等等，确保自己的安全。”
    楚澄懒懒道：“行。”
    3号点的星兽多而不强，江宁灏开着攻击型机甲所向披靡，遍地都是星兽残骸。
    楚澄所在的45号小队排名嗖嗖上涨。
    战区高处的某一根树枝上，楚澄无聊地靠坐在树干上，机甲被树叶掩映着，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她时不时帮江宁灏补上一枪。
    可能实在是无聊，她远远地给站在后方，安全无比的伊瑟林套上了一个盾。
    伊瑟林略有些呆愣地抬头看，找不到楚澄的位置。
    阮霁无语，对着通讯器道：“珍惜资源。”
    楚澄拖长声音，散漫地应好，可并没悔改的意思。
    忽然，她的耳朵微动，视线投向远方，树叶不自然的律动着，透过缝隙，楚澄敏锐的捕捉到枪口反射出的光，她的声音严肃起来：“西面有人正在靠近，我们是打还是撤退？”
    “撤退。”
    阮霁坚定道。
    “行。”
    赶来的六人组看着一片狼藉，纷纷失望，“这群家伙跑那么快？”
    抱着枪的红发少年咂嘴：“还挺谨慎。”
    胖胖的男生手上端着重型狙击枪，脸上却笑眯眯：“来晚了，去找下一个队伍吧。”
    为首的银发男生斜瞥了一眼身后的红发少年：“说了多少次，赶路的时候枪尖收起来。”
    “哎呀，知道了。”红发少年乖乖照做，嘴里却仍不住嘟囔道：“这谁能注意到？”
    “诶？”胖胖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高处的树上，他微眯着眼，眺望远方，“又来了一队。”
    为首的男生果断下令：“埋伏起来。”
    狼藉一片的场地重归寂静，四周仿佛空无一人。
    形似松鼠的栗兽乖巧地抱着果子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远处，高高低低的灌木丛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足足观察了五分钟，男生终于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咻地一声！
    一枚光弹穿梭过重重阻碍，正朝着他的眉心方向飞去，不偏不倚，男生身上的防护罩自己打开，稳稳拦住光弹，荡出层层波纹。
    防护罩在受到致命伤时会自己弹开，但只有一次机会。
    新生一脸懵逼，他的通讯器已经被关闭，属于他的名字变成灰色，昭示着他已经被淘汰。
    没有收到消息，他的组员一个个靠了过来，如法炮制被收了人头。
    “一个个隔着扮演葫芦娃救爷爷呢，这批新生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红发少年得了人头，嘴上还不饶人，不屑地嘲讽道。
    高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切，转播到圣西尔内部的高校直播间，仅有圣西尔的学生可以观看。
    【大二的这帮人也太狠了吧，新生幼小的心灵收到好大的冲击！ 】
    【就是要这么狠，直面现实的残酷吧，崽种！ 】
    【阮清溪好帅啊啊啊啊啊，我想做他的机甲单兵！ 】
    【楼上你的性别是......？ 】
    这头，撤离途中，阮霁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皱着眉头，细细又计算了一遍各小队的数据。
    “怎么了？”
    江宁灏问道。
    “又淘汰了一个小队，可是没有其他小队的分数上涨。”
    哈萨提出自己的看法：“可能他们自不量力挑战高级星兽，被救走了吧。”
    为了防止新生出事故，有许多随行的老师藏在暗处，以便及时救援。
    “不。”阮霁严肃地反驳了他，“从刚刚开始，这是我看到的第四个这样的情况。”
    即使是新生，指挥也不至于屡次失误，挑战不可战胜的星兽。
    “我怀疑，这次统考，除了新生，还有另一方势力。”
    通讯器里传来没有声音，阮霁有些担心。
    “楚澄？楚澄？”
    阮霁叫了两声楚澄，楚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两秒才回应。
    “你在干什么？”阮霁的声音有些生气。
    楚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倒挂在树上，上身垂了下来，手里抱着一堆野果，悠闲道：“你不饿？”
    阮霁泄了气，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无奈的道：“找地方修整，哈萨去换楚澄，让她休息一下。”
    楚澄忙碌了一天，终于得空歇息了一会儿，抱着野果啃得畅快，时不时丢给伊瑟林一个。
    伊瑟林没立刻吃，而是专心地修理江宁灏的机甲，机甲略有磨损，修起来不是很难，但想比原来一样，还是要下一番功夫。

 第20章

    拦住想继续挑衅的楚澄,阮霁缓声道：“各位，先不说第一不第一,你们如何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被针对的小队？”
    趁着众人沉思之际,阮霁继续道：“况且，谁知道抵抗高年级的人这一块占考核分数的多少？难道我们就直接放弃吗？”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说的好听,有本事你先把自己小队的坐标报出来？”
    阮霁陷入沉默。
    “怎么，不敢？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怎么合作？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们？”
    阮霁思忖了一会儿,肯定道：“你说的对。”
    对面的人傻了，“哈？”
    阮霁没管他，直接关了通讯频道。
    他的眉眼映着火光,面色沉静，眸光中却跳跃着小火花。
    “就这么算了？”
    江宁灏坐在一旁，不甘地问道。
    阮霁点点头：“和平合作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采取其他方式，而且方才是我想岔了，并非战胜高年级的人才能拿到第一,还有一种方法,也能稳住军训统考的第一。”
    他垂下眼眸, 掩下一片冰冷, “和高年级的人合作，解决其他小队，第一不是手到擒来。24号小队不是说已经有间谍了吗？”
    “阴险啊。”楚澄与江宁灏异口同声地感叹，楚澄继续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高年级的他们不是更强了？”
    阮霁轻描淡写道：“只要让他们看见与高年级合作,并不能保住第一,他们的合作关系自然就会土崩瓦解。”
    江宁灏扭头，问楚澄：“你听懂了吗？”
    楚澄一本正经：“你没听懂？怪不得只能当机甲单兵。”
    她抽了抽鼻子，揣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往伊瑟林的方向凑了凑，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前途有点渺茫。
    敌人十分强大，同志如何努力？
    深夜，机甲单兵们轮流休息，阮霁钻进帐篷里，手里捧着地图，校方给的地图详细具体，包括地势、星兽聚集情况、植被茂密程度等等。
    近似一个小的3d模型。
    指挥这个职位，必须对地图了如指掌，可能的埋伏点，适合反击的位置，要争夺的关键之地都是需要考虑的东西。
    他痛苦地挠头，敌人的数量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清楚人数，他根本无法布置作战安排。
    帐篷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手从外面拉开帐篷的拉链。
    楚澄正好轮到守夜换班，她大大咧咧地钻了进来，全然不顾里面是个男生，“指挥，你还不睡？熬夜脑子会变蠢，你这样明天怎么指挥？”
    阮霁心如死灰，面色惨白，眼神木楞楞地突然冒出一句：“你能一打五吗？”
    楚澄错愕，她忍住骂人的冲动，礼貌道：“你脑子已经出问题了？”
    “唉。”阮霁叹息了一声，腿无力的伸直，满身颓丧之气：“你为什么不能一打五呢？”
    “注意指挥的高大形象。”楚澄翻了个白眼，凉凉提醒道。
    形象两个字似乎戳中了阮霁什么奇怪的点，他的腰背咻地挺直，先前的垂头丧气一扫而空，双腿收回去规规矩矩地盘好，又变回第一次见面时，楚澄熟悉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阮霁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困了，也许是楚澄身上总有种一往无前的冲劲儿，似乎没有困难能困住她，他一时不察，竟然问出这种离谱的问题。
    而且，隐隐约约，他有种预感，对面的指挥很有可能是那个人。
    在距离楚澄他们休息地一公里处，守夜的少年躺在枝桠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眼睛半开半阖，呼吸声缓缓变沉，显然是困倦到了极点。
    圣西尔校内直播的大屏幕给了少年一个巨大的特写镜头。
    【世界名画《睡着的少年》】
    【醒醒吧，少年，家都被偷了还睡呐！ 】
    【这帮大二的心真狠啊，这么不留情面的吗？这么下去新生不得团灭？ 】
    红发少年叼着根草叶，手里掐了根毛茸茸的草，轻轻逗弄着睡的很沉的男生。
    男生缓缓掀开眼皮，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鬼脸，他吓得大吼出声，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静悄悄地，又一个名字变成灰色。
    ......
    翌日，晨曦透过地平线散下第一抹光，山脉中的小型星兽开始悄悄活动起来，空中的鸟兽发出清脆的鸣叫，枯叶掩映之下，翠绿细长的蛇身悄然扭动。
    各个小队此时也开始整顿，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地点。
    天色未明，山脉却已然苏醒起来。
    楚澄打了个哈欠，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种生活才是她在塔克的常态。
    这夜睡的最好的当属伊瑟林。
    不用守夜，也没有多余的烦恼，干干净净一夜睡到天亮。
    毫无瑕疵的脸颊上压出了一道红印，添了几分颜色，在一众黑眼圈的衬托下，更显得光彩照人，神清气爽。
    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楚澄觉得，说不定这才是机甲师最大的功用。
    她啧啧赞叹两声，才转头看向阮霁，吊儿郎当地问道：
    “大指挥，今天怎么安排？”
    阮霁面色沉着稳重，丝毫看不出昨晚的萎靡不振，低头查看了通讯器，昨晚又淘汰了十支队伍。
    他皱着眉，经过漫长的思索后，圈出一个地点，“去这儿。”
    “这儿？”
    楚澄有些不懂，这里也没什么星兽，去这儿有什么用？
    “今天你和江宁灏一起去。”
    阮霁也懒得给这群五大三粗的机甲单兵听，只是道：“这儿今天至少会有三支队伍经过，你们要埋伏好，该出手时就出手。”
    “江宁灏啊。”楚澄有些嫌弃，偏头道：“你行不行，别拖我后腿。”
    “卧靠！”江宁灏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你在看不起谁？隐匿这门课老子以前修的是满分！”
    楚澄不和他争论，掏出了机甲，爬了进去，率先向目标点进发。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在穿过错综交杂的树林，迅疾地如同两只蹑手蹑脚的豹子，向着猎物扑去。
    到达目标点，为了保险起见，楚澄并未和江宁灏待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各自选了一处隐藏，既能照顾到对方提供视野，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楚澄操纵着机甲在泥里滚了一圈，确定足够隐蔽后，身手矫捷地四肢并用，顺着粗壮的树干，一路上爬，稳稳地趴伏在枝干之上，一动不动。
    “报告指挥，埋伏完毕，安全的不得了。”
    楚澄放轻声音，严肃地对着通讯器传话，却还是难以掩饰话中的不正经。
    距离楚澄四十米的地方，江宁灏蹲伏在一片葱郁的草丛中，前面正好有一丛灌木，深深浅浅的绿色恰好盖过头顶，掩藏住机甲躯体。
    他有些紧张，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有些干涩：“安全。”
    四周一片寂静，风钻过树叶的缝隙，带起一连串的响动，江宁灏身前的灌木丛中，地面微微起伏，巨大的变异蚯蚓在地下翻滚。
    “噔——”
    轻微的金属碰击声一下子抓住了江宁灏的全副心神，他稳住枪，透过瞄准镜，有一个落单的机甲单兵正往这个方向前进。
    他不顾手心的汗，勉强稳住心神，瞄准镜上的十字对准单兵胸口上的能源灯，深吸了一大口气，手指微微用力，稳稳地射出一发光弹。
    光弹直冲着能源灯飞去，落单的机甲单兵有所预感，微微侧身，光弹仅仅损坏了机甲臂膀，他一口气还没松完，从高处飞来的另一枚光弹就直直击中他的能源灯。
    “卧槽！”他最后的遗言还没说完，就被保护罩挡住，声音传不出来，只能看见里面的男生嘴巴不停地动，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帮着补了一枪的楚澄扬起一抹笑，朝着江宁灏的方向远远的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江宁灏小声地对着通讯器咬牙切齿道：“注意你的嘴脸。”
    不知为何，他的紧张倒是也消下去不少。
    远处躲着的阮霁不放心地嘱咐道：“保护好自己的位置，安全最重要。”
    楚澄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麦，“嗯”了一声。
    正前方树枝上的惊雀张开双翅，倏地飞了起来，向远处逃窜。
    霎时间，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略带些兴奋地对着通讯器道：“大鱼来了，束手就擒吧，敌人，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动静越来越近，率先出来的是个红发少年，眼睛鹰隼一般巡视着周围，楚澄一动也不敢动，安静地趴着。
    紧接着，又窜出了一个胖子，抱着狙击枪，揉了揉肩膀。
    两人之后，一个银发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俩后面，悠闲的像是来参加森林派对。
    这个人楚澄也非常熟悉，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甚至还短暂地同居过一段时间。
    “ ......”
    这他妈一个军训统考，需要找大二的指挥系首席来搞他们吗？ ！
    阮清溪后面还有三个人断后，估计也是大二的。
    楚澄只敢在心里暗骂，因为这六个人已经走到了她正下方，她不敢发出声音。
    硬刚是刚不过，楚澄只想默默等他们走过去。
    耳麦里传来阮霁的略显焦急的声音，“你们怎么样？楚澄？”
    江宁灏也观望到了这边的情况，代替楚澄回答道：“她现在可能回答不了你，我们这次真的蹲到了一条大鱼，准确的来说，蹲到了一条大白鲨！”
    “大二指挥首席都来了，离谱！”
    阮霁的声音冷静下来，“好，我知道了，你们稳住，多撑一会儿，不要被发现。”
    江宁灏用瞄准镜观测楚澄的情况，分心回应道：“行。”

 第21章

    “我能一打五吗？你能上天吗？！”
    楚澄自知已经暴露,不再隐藏踪迹，迅速驾驶着机甲从原本的位置上往下跳。
    “我他妈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年级新生！”
    果不其然,一枚光弹以刁钻的角度直冲着楚澄待的树枝而去,擦着她的头顶，与黑黝黝的树干碰撞，瞬间迸裂开来,飞溅出许多细小的木屑。
    楚澄压根来不及回头，反身向前回击两发光弹,借着弹道轨迹的掩护,朝前袭去。
    红发少年早已迅捷地登上机甲，光弹的速度在他眼中仿佛无限被放慢，闭着眼他都能模拟出它们的飞行轨迹,轻松地闪身避开。
    新生到底是新生，训练强度上和他们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儿。
    他心底并不把对面当回事儿。
    连续几发光弹落空，楚澄咬紧牙关,操控机甲将光弹枪收了起来，赤手空拳地窜了上去。
    敌人的反应速度根本超出她的想象，她手中的光弹枪此时只是一个摆设, 伤不到对面分毫。
    像是已经料到楚澄的攻击线路,红发少年仗着自己速度快,并未正面接住楚澄的攻势,反而跃过她，跳到她的身后，屈起膝盖，狠狠地顶向楚澄的腰背。
    楚澄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她借机滚了两圈, 卸掉了力度, 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该死！
    耳麦里传来阮霁关心的问候：“楚澄你怎么样？打不过不要硬撑，他们下手都黑！”转而他又理性道：“江宁灏先撤回来，我们不能一次折损两个机甲单兵！”
    “你少说两句，我能多活一会儿。”
    机甲舱内，楚澄面色阴沉，她抬起手不在意地擦拭去嘴角沁出的血液，冷声道。
    不行，这样下去她迟早得玩完！
    此时，正值圣西尔的午休时光，众多年级的军校生都聚集在一起，全神贯注地观赏这场战斗。
    出卖楚澄的微型摄像头尽职尽责地转播现场的画面。
    “学校太狠了！一个小姑娘要对付殷泽熙这个战斗疯子。”
    “以后怕不是得有心理阴影！”
    “反正也打不过，这个叫什么来着的不如直接认输呗。”
    显然，高年级的军校生对于楚澄并不看好。
    毕竟殷泽熙是大二赫赫有名的战斗疯子，战绩累累，实力不容小觑。
    楚澄自己也不看好自己，但她就是想赢，疯狂地想赢！
    殷泽熙一开始还能像折磨猎物一般绕着楚澄转圈，游刃有余地拆解着楚澄的攻击。
    骤然间，楚澄的攻速提升了一个档次，她似乎打通了什么通窍，打法更加不要命起来。
    她所使出的招式，殷泽熙从未见过，招招狠辣，不像是他们军校教出来的正统路子，逼得他不得不认真起来，甚至应对起来有几分狼狈。
    旁边的阮清溪远离战场，捂着鼻子遮挡灰尘，他高声喊道：“速战速决！”
    背地里却暗暗对着身后的三个人做了个手势。
    三人悄然间后退，在丛林中隐匿下踪影。
    扛着狙击枪的胖子等的有些不耐烦：“殷泽熙你行不行？要我帮忙吗？”
    嘴上是商讨的语气，他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架起了狙击枪，几乎瞬时向着楚澄下落的方向狙了一枪。
    楚澄在半空中靠着腰力生生扭转了一个方向，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躲开这一发冷枪。
    她忍不住骂道：“二打一你们还要不要脸？”
    胖子摸摸鼻子，不走心的回答道：“哎呀，走火了，不好意思啊。”
    他将表里不一贯彻地淋漓尽致，尾音未全，又一发子弹迅疾地出膛！
    次次卡在楚澄滞留在空中的位置，巧妙地封住她的走位。
    战况越发激烈，楚澄的神色却平静的可怕，她一脚踏在了殷泽熙的肩膀上，双膝下沉，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腿上，蓄力对着殷泽熙的脖子就是一个肘击！
    紧要关头，楚澄一侧的机甲臂被殷泽熙牢牢地拽在手中，她像是没有知觉，任由机甲臂膀被扯离身体，攻势分毫不减。
    要知道，机甲所受的伤害也会如实通过精神光触反应到人体身上。
    此刻的楚澄就像一台不知痛痒的精密仪器，强烈的压制感令殷泽熙寒毛战栗。
    眼前机甲外壳沾满草屑和尘土的人活脱脱一个夺命的阎王！
    恐惧感驱使着他狼狈地往旁边闪开，他看不见的是，机甲舱内，楚澄嘴角上扬，血腥地扯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浑身泥污的机甲并未因为攻击落空而回头，反而顺势向前扑去。
    那个方向是——阮清溪！
    殷泽熙目眦欲裂，然而为时已晚，楚澄顶着侧面飞来的狙击枪子弹，硬生生拖拽着阮清溪滚了三圈，一起弹出了防护罩。
    两人同时被淘汰！
    殷泽熙退出机甲舱，恼怒地一脚踹上胖子，“你他妈站这么近不知道保护指挥？”
    胖子捧着狙击枪，一脸严肃：“双手已然抱枪，再难拥抱指挥！”
    又反口咬道：“不是我说，你躲什么！她一个辅助机甲还能和你硬碰硬不成？！”
    由于指挥被淘汰，两人为了甩锅，激烈地内讧起来。
    战斗结束的太快，观众一时都怔愣住了。
    “结束了？他俩这是一起殉情了？”
    “所以这个小学妹在狙击手和战斗疯子的夹击下，还反杀了一个指挥？！”
    “emmm...战斗过程我看了，只能说殷泽熙战斗技巧更高一筹，可惜，疯子之间亦有差距！”
    “这个学妹不得了啊！约起来！训练室见！”
    “ ......”
    工作人员将楚澄和阮清溪一齐塞入小型星舰，送往休息区。
    星舰上。
    阮清溪默默选了一个距离楚澄很远的位置，赔着笑：“学妹不要生气，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很正常的嘛。”
    楚澄伸展开双臂，搭在椅背上，薄薄的肌肉曲线流畅优越，她极具压迫感地盯着阮清溪。
    “我三天的军训统考因为你一天半就结束了。”楚澄凉凉道。
    脆皮指挥被迫与凶悍的机甲单兵同程一艘星舰。
    阮清溪合理的怀疑管理人员这是想趁机让楚澄在他身上泄愤，以逃避学校的责任！
    “不要这样，我很值钱的，这波你绝对血赚不亏。”阮清溪忍辱负重，卑微道。
    见楚澄不理他，闭目养神，阮清溪不敢放松警惕，乖巧地蜷缩在一个小角落。
    星舰自带的屏幕上正在转播军训统考的现场。
    他们的坐标被阮霁放到了公共通讯频道上，无数小队闻讯而来，恰好被阮清溪提前布置好的埋伏蹲了个正着。
    一场混战，双方均损失惨重，更加离谱的是，阮霁本小队作为战争的发起人，一开始仅仅露面几分钟，中途率先溜走，直到战斗结束，才姗姗来迟，白捡了几个人头。
    楚澄观赏了全程，“啧”了一声，“你们指挥的心都脏。”
    阮霁带领小队在一片骂声中c位出道，成功苟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这一届的军训统考戏剧性地提前结束，楚澄一回到学校就接到无数约战的邀约。
    “大佬，你真一个都不回应吗？”苏西抱着被子，听着楚澄通讯器里传来的不间断的消息提醒声。
    楚澄躺在床上，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织着手里的毛线，她不紧不慢道：“万一过两天我身价涨了呢，事情就不一样了。”
    “唉。”苏西裹着被子，吸了一口鼻涕，有些黯然神伤：“你肯定是首席，马上就要搬去大别墅了，以后我们就见不到了。”
    楚澄手下一顿：“倒也不至于。”紧接着，又问道，“话说，机甲制造与维修系他们的首席也和机甲单兵系的首席一起住？”
    苏西：“当然，指挥的首席也都一起住啊，就是一人一个房间，共住一个大别墅，方便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
    楚澄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觉得很是有点东西。
    军校生们考核后开始休息，圣西尔的老师却还在忙碌。
    大量的视频录像堆积在一起，各个老师围在一起分析，这些学生都是他们将来要经手的，自然要提前好好研究一番。
    “这届考核太乱了，还不如旧模式。”
    “嗯？王老师不觉得这样的碰撞更加精彩吗？”
    安格校长打断他们：“指挥系和机甲制造与维修系的首席都很明确了。现在只剩下机甲单兵系的首席还没决定。”
    “备选人员有江宁灏，楚澄。”
    瑞纳老师摆出数据，率先道：“这不是很明确了吗？从个人贡献点上，楚澄就高出一截，我投楚澄一票。”
    王老师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个人贡献点接近，但从存活时间上看，江宁灏更胜一筹。”
    “哦？”瑞纳高高吊起眉梢，咄咄逼人道：“谈到存活时间，那要追究的可就多了去了。那个摄像头不知道是哪位老师负责的？我的学生受了那么大委屈，都无处哭诉呢。”。
    “这......”王老师一时语塞，“机甲单兵系从未选出过女首席，还是个纯人类？”
    瑞纳也不是好糊弄的：“纯人类咋了，圣西尔大门口那个雕像不也是纯人类？你天赋这么强，怎么没被刻在上面？”
    一旁的安格校长没有参与这场争论，他细细翻开了楚澄的辅助型机甲的详细数据。
    攻击有效率：93% 攻击次数：1089次
    保护有效率：100% 保护次数：3次
    对于辅助型机甲来说，严重的偏科行为。
    攻击有效率除去与大二新生较量中拉低的部分，可以说是相当优越的数据。
    但这个保护次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第22章

    安格校长不愧是见多识广,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稳道, “楚澄的攻击有效率还是很高的,比江宁灏的攻击型机甲还要好上一些。”
    “忽略导播切换摄像头的失误，从各项数据上，楚澄都略胜一筹。我认为本届机甲单兵首席之位给楚澄更为适合。”
    他话音一转, 继续道：“但，这种行为圣西尔决不能姑息纵容, 以免败坏风气, 以致校风不正。”
    校长发话，况且言语间十分公正，各位老师纷纷没有异议。
    此时,楚澄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带上虚拟头盔，躺在宿舍里,在游戏里大肆杀戮。
    银河tv见上次直播效果不错，便再次安排她和绒绒双排。
    她本想拒绝，奈何银河tv实在是钱给的太多了。
    况且, 星网上的这款游戏, 除了痛感为0外, 各项数值都接近真实的机甲数据, 甚至各个动作的特效更加花里胡哨，十分能满足少年人对机甲对战的幻想。
    绒绒：“你选个防御型机甲，这次我来c！”
    楚澄不以为然，默默预选了一款爆发性极强的攻击型机甲, “算了吧, 没必要。”
    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 楚澄智慧地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一个流星雨。”
    绒绒尽显富婆风范，见楚澄不吭声，她紧接着道：“两个！”
    楚澄手速极快地换了个粗壮高大的防御型机甲，“但也可以试试。”
    绒绒可能想整点节目效果，特意选了楚澄用过的超高难度射击型机甲。
    这种机甲对射击的精准性要求极高，稍有偏差就一枪不中。
    楚澄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自信。
    在旁边瞅着绒绒空了一枪又一枪，楚澄无奈道：“你到底行不行。”
    对面的射击位显然更聪明，选了个群攻型，炮弹一发发往楚澄这边无差别轰炸！
    两人抱头鼠窜，一时间狼狈至极。
    “挡一下，挡一下！”绒绒激动地尖叫，手上的枪也不知道在瞄准哪里，楚澄心里一惊，瞬身闪过来自背后的子弹。
    好险！
    绒绒又一次被击中，她恼羞成怒地透过机甲瞪着楚澄，“你为什么要跑！你帮我挡着点啊，你这机甲皮糙肉厚的！”
    楚澄在炮弹中穿梭自如，她实在不太理解，蹙着眉，看着对面疯狂乱射的机甲，困惑道：“这你躲不过？”
    乍然间，楚澄的思路豁然开朗，谁说打游戏就一定要赢呢？
    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她猛地冲了上去，将敌人射过来的子弹全数挡住，血量噌噌往下掉，也毫不在意。
    对面的机甲似乎没看懂楚澄的操作，被迅速靠近的高大机甲吓得脚下一滑，竟然也失了方寸。
    绒绒抓住时机，补了一发子弹，终于拿到了第一个人头。
    楚澄悟了，原来就该这么玩！
    什么军校的技巧在菜鸡面前毫无用处，莽就完事儿了。
    一局下来，己方和对面纷纷怀疑人生。
    敌人：这到底是对面接的好，还是自己射的准？
    绒绒想了想，委婉道：“大佬打的不错，下次还是玩攻击型的吧。更适合你，真的！”
    楚澄无辜。
    前一局对面的射击位恰好发来了邀约，反正都是要开下一局的，楚澄点了接受。
    接受完，她才发现，这个小菜鸡的id很大胆，竟然叫玛卡第一。
    【哈哈哈哈，玛卡脑残粉来了！ 】
    【这能忍？主播上去干他！冲冲冲！ 】
    【虽然但是，玛卡就是第一啊，这不是事实吗？堪称军校中的顶峰！狗头.jpg】
    “顶峰？”楚澄品味了一番这两个字，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刚进入游戏，一个照面她就发现对面换人了。
    对面的机甲走路习惯与之前完全不同，浑身的破绽少了很多，根本不是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这小菜鸡还找了外援？
    楚澄不屑地舔了舔后槽牙，开着机甲冲了上去。
    射击型的机甲相对而言都比较脆皮，牺牲了防御能力，换取更多的弹药存量，因此他们要走位要更加谨慎。
    楚澄先打了一枪试探了一下，对面的机甲微微侧身，轻松地躲过，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回击一发子弹过来。
    勉勉强强过关。
    两人你一枪我一枪，一时难分高下，双方辅助选手也在菜鸡互啄。
    两架射击型机甲在空中你来我往，子弹乱飞，让人眼花缭乱，两个小辅助盾都套不上去，索性在旁边各打各的。
    两人陷入僵局，对面的机甲甚至抽出了空，在公屏上发了一句话。
    玛卡第一：“你还不错。”
    “切。”楚澄翻了个白眼，不愧是玛卡的粉丝，说话都带着一股高傲的气息。
    她的眉眼染上一丝烦躁，这种脆皮机甲小心翼翼的试探，不是她的风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楚澄驾驶着机甲猛地冲了上去，速度极快，原地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飞起一脚踹在对面机甲的胸口。
    对面的机甲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楚澄会主动靠近。
    脆皮机甲近战？
    到底是谁疯了？ ！
    似乎还嫌不够，楚澄将自己四十厘米长的枪管狠狠砸在对面机甲的头顶，又弯起膝盖，向上一顶，对面的机甲瞬间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楚澄嚣张地蹲在他的旁边，真人上阵挑衅：“圣西尔才是第一！”
    外援似乎被气到了，久久没有爬起来，竟然直接挂机！
    唉，玛卡的娇花都这么脆弱？
    楚澄嘲讽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扎着精致发辫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瞅，“哥，你别生气，都怪我，你生病还不让你休息，状态不好，输赢都很正常的。”
    青年没有说话，眸子里一片无机质的冷色。
    圣西尔，很好！
    “简直是粗鲁至极！”
    女生面上帮着骂对面的楚澄，义愤填膺，手上却暗戳戳地点了添加好友。
    毕竟大腿还是得抱啊。
    一局游戏结束，楚澄也没继续玩，夜色已深，明天她还得早起开会。
    打了个哈欠，她摘了虚拟头盔，径直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军训总结大会。
    操场上满满当当的人，各个系的队伍整整齐齐的按班排列成一竖条。
    机甲师与指挥系的队伍分居两边，人数最多的机甲单兵占据最中间的c位，经过短期的军训，新生个个精神饱满，身姿挺拔。
    队伍前面四四方方的高台之上，规规矩矩的摆了五张红木桌子。
    校长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查理斯笑眯眯地站在发言台前，光屏还特地给了他一个大特写，圆滚滚的头顶，本就稀少的头发梳理的根根分明。
    总结大会都是老一套内容，新词套旧词，查理斯激情昂扬的声音，落到楚澄耳朵里不过是一曲吵了点的摇篮曲。
    “经过众位老师及学校领导的投票，最终我们得出的首席人选如下，机甲制造与维修系：伊瑟林，指挥系：阮霁，机甲单兵系——”
    “楚澄。”
    “请三位首席上台！”
    瑞纳老师已经提前通知过她，此时倒也没有很意外。
    终于轮到楚澄发言，她低头扫视了一眼直播间观众自发帮她写的发言稿，足足有五十多页，密密麻麻一片。
    倒是也懒得读，楚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慢悠悠地靠近发言台的扬声器，简短有力地道：
    “圣西尔军校的未来，必在顶峰之上！”
    台下十分捧场地尖叫呼喊。
    新首席的自信极具感染力，有种毁天灭地的雄心壮志，玛卡高等军校一时间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安格校长满意地捋捋胡子，对现场的效果很满意，年轻人还是要有点冲劲儿！
    楚澄利落地鞠了个躬，就要往下走，查理斯连忙伸出了手，“诶，楚澄，你先别急着走！”
    “？”楚澄诧异地回头。
    查理斯把楚澄晾在一边，他表情切换自如，原本的慈祥和蔼瞬间转变为严肃庄重，“下面通知一则重要消息，由于楚某同学在军训统考中，有浪费资源，怠慢考试以及刷分的嫌疑，特此通报批评。”
    “具体情况，稍后会放在圣西尔官方通告栏中，希望各位军校生引以为戒，切忌模仿！”
    真是好一个教导主任！
    楚澄瞄了一眼查理斯的名牌，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维持着面上的假笑，楚澄坚强地面对台下众人要笑不笑的目光，缓缓陷入沉思。
    她到底干了什么需要被通报批评的事情？
    一年级的机甲单兵系首席又一次在圣西尔出了名，上次是因为一打二，反杀指挥的优越战绩，而这次......
    圣西尔论坛上。
    一个标了“ hot”的帖子飘在首页。
    帖子标题叫：不笑算我输哈哈哈哈哈！
    1l：【不会还有人没看过刚刚更新的通告栏吧，楼主笑的肌肉抽筋了哈哈哈！ 】
    下面还贴了张图，是紧挨着的两则消息通告。
    上一条：祝贺楚澄同学荣获首席之位。
    下一条：针对楚某的通报批评。
    2l：楼主懂啥，c姓大佬这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无论学习和情商，大佬都远在我们之上啊！狗头.jpg
    3l ：额，楼上的意思我懂了，但我不说。
    4l：打哑谜的能不能滚！
    5l：楼上你细品公告里的陈述：楚某多次在机甲师安全的情况下，对其使用保护罩，浪费本可以节省的战斗资源，蔑视考场纪律，且有轻微的刷分嫌疑。
    安全的情况下，多次，你懂了吗？

 第23章

    伊瑟林的瞳孔里迅速闪过猝不及防的惊诧, 转而又变为理所应当的平淡，这确实也像是她能说出的话。
    倒是他有点大惊小怪, 可能是楚澄正经太久, 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
    比起上辈子，现在的楚澄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青涩可爱。
    “咳咳。”楚澄说出去的话从不后悔，但偶尔也会感觉尴尬,她深刻地反省了一秒，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你不扎辫子也好看。”
    伊瑟林：“ ......”
    仿佛是来解救这片尴尬,别墅大门外适时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楚澄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去开门。
    “学妹好呀。”
    阮清溪端庄地立在门口，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他自来熟地就想往里面钻。
    不成想被楚澄一把拦住。
    看着楚澄搭在门框上拦截着大门的手臂，阮清溪笑容微敛：“学妹这是什么意思？”
    “来串门两手空空？”楚澄上下打量了一圈阮清溪，发现确实没藏着什么,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不符合我们华夏的礼仪。”
    阮清溪：“......”
    不服输地上手掰扯了一下楚澄的手臂，发现确实掰不动。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可是学生家属，阮霁是我亲弟弟,这都不能进去？”
    楚澄挑眉：“学生家属他没给你密码？那看来关系也不咋地。”
    扎心了。
    阮清溪脸上克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关系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学妹怎么这么记仇？”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空间钮,肉痛地从里面掏出一盒东西，递给楚澄，“刚买的，还没开封,就送给你们当乔迁礼物吧。”
    本只是想为难一下他, 没想到真能骗点东西出来, 楚澄有些新奇地接过盒子，满怀期待地打开。
    里面排成两列，一上一下各五瓶，透明的瓶子晶莹剔透，呈天鹅颈状，曲线流畅，瓶口镶着金边，盖上贴着整整齐齐的标签，标签花花绿绿，有粉色的草莓味，黄色的芒果味，绿色的黄瓜味。
    “ ......这是什么？”
    阮清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微微颔首与伊瑟林打了个招呼，听到楚澄的疑问，他扭过头，铿锵有力道：“营养液啊。”
    “品质优良，入口丝滑，aner新出的最佳版本。”
    楚澄怀疑人生，“这年头谁还吃营养液，食堂阿姨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她嫌弃地又把盒子塞回了阮清溪手里。
    “学妹不能这样说。”阮清溪意味深长的摇摇头，“行军打仗还能给你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营养液才是家常便饭。”
    “再说，你还不知道吧，每届的一年级首席都会被分配一个神圣而光荣的职位。”
    阮清溪挤眉弄眼。
    楚澄突然背后有些发凉：“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她一脚踹上了阮清溪的小腿，疼的他嘶嘶直叫。
    “粗鲁！”阮清溪扬起眉毛怒斥道，本来话都到嘴边了，他又给咽了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澄不耐烦地握紧了拳头，有些人就是不打不行，天生长了张欠教训的脸！
    在她怒火爆发的边缘时刻，一旁的伊瑟林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阅读着手中的光脑，淡淡道：“后勤。”
    “每一任一年级首席都会被安排进克力兰顿大赛团体赛的后勤部。”
    阮清溪赞同地点点头，“主要任务，就是分发营养液和搭帐篷。”
    “ ......”
    听上去，倒是也很没意思的样子。
    楚澄有些失望。
    “虽是如此，厉害的人也能学到不少东西。”阮清溪补充道：“主要还是看个人素质。”
    说完，他把营养液又塞回了楚澄手里，“来，你可以提前练习一下，上场了这不就熟练了？”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楚澄假笑道。
    “客气客气。”能当指挥的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起码得有常人的四到五倍，阮清溪谦虚地点点头。
    “阮霁怎么还没来？这臭小子又去哪玩了？”阮清溪环顾四周，面色有些不愉。
    楚澄拿出一瓶草莓味的营养剂，咬开瓶盖，含糊不清道：“你自己问问他呗，我哪知道？”
    似乎是为了掩盖原本的难喝，入口是一股腻人的香精味，楚澄咂咂嘴，觉得还是三食堂的肉夹馍好吃。
    与此同时，对面陷入良久的沉默。
    想到一种可能性，楚澄惊诧地瞪圆了双眼，“你俩不会没加通讯号吧？还是......”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把你拉黑了？”
    阮清溪面带和煦的微笑，含蓄道：“他可能没充值，我打过去显示已经关机。”
    忍受着楚澄怜悯的目光，阮清溪尽力维持着指挥系首席的风度。
    “你自己等着吧。”楚澄站起来，捏着鼻子，一股脑儿地把营养液倒了进去，囫囵吞枣式地全部咽下。
    即使是如此，那股黏腻的感觉还是让她面色铁青。
    她可没空陪阮清溪耗着，前几天有些荒废，这两天她得好好松松筋骨，不然瑞纳老师非得帮她脱层皮不可。
    她小手一点，将之前找她约战的人通通拉到一个大群里。
    不服来战（群主）：约战的来排个号，抢到的号靠后也没关系， 50信用点可以往前插队一位，良心商家，愿者上钩！
    圣西尔最强单兵：你以为你是谁？老子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花一分钱！
    青青草原我最狂：圈钱手段十分拙劣，谁信谁傻逼！
    楼上禁止吹逼：50信用点你看不起谁？ ！
    平平无奇的小菜鸡：楼上你不对劲...
    ......
    群里无数人痛斥她这种无耻行径，骂她的评论瞬间刷了好几百条。
    一个个的纷纷发誓绝对不会上这种明显的消费陷阱的当，谁转谁是傻逼，暗地里却偷偷给楚澄转了好几百信用点。
    楚澄嘿嘿一笑，照单全收。
    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
    不服来战（群主）：今晚七点，我们在模拟对战训练室3201不见不散！以下是最终对战名单。
    【图】【图】
    粉红肌肉猛男：骗子！ ！ ！一群骗子！老子一开始抢到的号明明是第一！现在都他妈二十八了！
    是我太单纯：楼上别说了，我充了400信用点，也就往上跑了两名，他们太卷了！一个个浓眉大眼的，学习指挥系那一肚子坏水的做派！
    平平无奇的小菜鸡：实名@青青草原我最狂和@圣西尔最强机甲单兵，能出来解释一下你俩是怎么窜到第一和第二的吗？ ？ ？
    青青草原我最狂：无他，唯有钱尔。不聊了，爷出门了。
    楚澄先到了训练室门口，她低头，通讯器上传来了一条消息。
    青青草原我最狂：我到了。
    前面被一层阴影笼罩，楚澄抬起头，黑色刺猬头的男生正用鼻孔看她，“就是你和殷泽熙战了个旗鼓相当？我可告诉你，他那是让着你们新生，完全没用自己的天赋，要不然，你们早就全灭了。”
    楚澄：“明白明白。”
    她说哪个冤大头愿意花这么多钱来找打，原来是来给大二的找场子的。
    “我是a级力量型天赋，待会儿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让你见识见识大二的真实实力！”
    没想到这人话这么多，楚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滴，“搞快点，我八点还约了下一个人。”
    “你！”刺猬头怒目圆瞪，“不要太嚣张！”
    楚澄无辜，到底是谁在嚣张？
    进了对战模拟室，楚澄手动设置了自己熟悉的变量。
    站在她身后的刺猬头一脸欲言又止，开口提醒：“你这个痛感设置100% ？老师不让这么设。”
    “怂了？”楚澄面不改色地挑衅道。
    刺猬头咬咬牙：“开！”
    他还是第一次将痛感调到100%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地图和他原先看见的完全不同，范围更广，难度更高。
    “这是我们学校的模拟对战室？”
    “嗯呐。”楚澄轻巧地回应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学校数据库里地图还挺多的，不过有一些需要卡个bug才能看见。”
    “卡个b 、 bug 。”刺猬头斟酌一番，觉得不太对劲。
    “简单来说，反正痛感100%的时候比较方便我翻墙。”楚澄云淡风轻地说道，“赶紧选吧，别浪费我时间，你再这样我要加钱了。”
    刺猬头选了一架重量级的攻击型机甲，擅长近身搏击，机甲的拳头是用特殊金属制成，坚韧无比，特别加厚了一层防护漆。
    楚澄本该选一架远程攻击的机甲，避开刺猬头力量型的优势，可她偏偏头铁，愣是选择了一架轻巧灵敏的近战机甲。
    “看出来你赶着换下一个对手了。”
    刺猬头摇头兴叹，本以为她还要最后反抗一下，没想到直接放弃挣扎了。
    楚澄操纵着机甲点点头，“确实挺赶的。”
    沉重的机甲脚下发力，握着重拳，招招直逼楚澄机甲头部而去，想必是打算一击致命。
    楚澄脚尖一点，迅速后退，轻松闪身避开，她操纵着机甲在刺猬头周围转圈圈，速度之快到空中出现了一道道难以捕捉的残影。
    刺猬头难以招架，站在原地左右晃悠，呆呆愣愣地被楚澄溜着摇头晃脑。
    突然，轻巧的机甲不知从哪个方向冲出，一把握住他的机甲肘部关节。
    好机会！
    他趁机想反击，一个重拳冲出去，破空之声在虚拟场景内炸响！
    靠！他挥空了！
    随之而来的是背后沉重的一击，楚澄勾起膝盖，干净利落地顶在他的背部，向前一抵。
    一阵晕乎乎的天摇地动，整个庞然大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背部朝地，四脚朝天，砸出一声轰然巨响。

 第24章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外联部部长双手撑在桌上, 身体倾向前方，眼镜片上泛起一丝冷光, “部员们, 现在情况十分不妙，隔壁的玛卡官方直播间粉丝数量已经冲上60万，每一条宣发视频都至少有一万点赞以上！”
    他一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接着道：“而我们！现在还只有20万粉丝,这对宣传我们的学校形象相当不利！”
    “各位有什么好主意吗？”
    外联部部长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众人。
    部员们纷纷低下头, 抓耳挠腮，视线飘忽。
    会议室只听得见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嘎吱声。
    一位刚入部的新成员环顾四周，颤颤巍巍地举起来,脸上带着青涩腼腆。
    等到部长点头，他才敢乖巧地发言：“部长，虽然我们学校的直播间粉丝不多, 但是，我们学校有一位180万粉丝的大佬！”
    外联部部长指尖一颤，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犹豫了一下, 支支吾吾道：“你是说那位？”
    “就是机甲单兵系一年级首席——楚澄, 银河tv的大主播呢。”
    新成员的目光纯洁又无辜。
    会议室更沉默了。
    一位外联部的老人看不过去, 开口解释：“这位同学，你可能不太关注校园网。”
    “我们部和楚澄同学有一些过节。”
    坐在对后面的部员补充道：“准确来说，是楚澄同学单方面和我们有过节。或许你听说过著名的肉夹馍事件？”
    “呃。”新成员迷糊了一下，恍然大悟。
    站在最前面的部长一拍桌子, 整个会议室似乎都震了两震, “都别说了, 这个热度我们必须得蹭，就你吧。”
    部长冲着新成员的方向抬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活动完全由你负责。”
    “我们其他人就不出面了，尤其是我。”
    “我叫方真。保证完成任务！”方真挺起胸膛，自信满满。
    第一次开会，部长就对他寄予厚望，他绝对要拿出真本领！
    说干就干。
    方真离开会议室，就开始在圣西尔论坛上重金悬赏楚澄的消息。
    匿名用户：楚澄啊，没课的时候一般都在模拟对战训练室，去了就能找到。
    阔气的给提供消息的人转了一千星币，方真扛着装备就冲着目标地点进发。
    模拟对战训练室人满为患，每间训练室外面都是红色的警示灯，甚至外面还有人在取号排队。
    大清早，训练室挤满这种盛况十分罕见，方真怀疑除了有课的，圣西尔所有空闲的机甲单兵都在这儿。
    镜头毫不客气地怼到一个刚刚取完号的学生脸上，方真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圣西尔的机甲单兵们都这么勤奋吗？”
    “倒也不是。”男生垂着头思考了一下，“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上的提示消息，男生焦急道：“快让开，我要赶紧去练习，过两天就轮到我挨揍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对劲，他连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说，过两天就轮到我报仇雪恨了！”
    似乎觉得丢脸，男生双颊泛红，恰好自己排到号，他急匆匆地拂开方真，火烧屁股似的赶紧溜走。
    方真尴尬地笑了两声，回头对着摄像头道：“看来这位机甲单兵很赶时间，还是让我们找找楚澄单兵的位置吧。”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他微微睁大眼睛，扭过头去，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看胸牌是大二的学生。
    “你不在楚澄的那个打架斗殴群里吗？她说了今天上午有格斗课，不来。”
    方真：“！”
    他大跨步地往教学楼赶，早知道先看看楚澄的课表，是他太鲁莽了，缺乏蹲人的经验。
    前面的人跑的急，悬浮摄像头在后面起起伏伏地追着，这奇妙的景观引起许多路人诧异的注视。
    一路上气喘吁吁，方真弯下腰，撑着膝盖，汗水顺着他的上眼睑滴下来，模糊了视线，他抬手用袖子抹干净。
    视野重新清晰，看见前面疾奔的人影，方真眼前唰地一亮，“楚澄！”
    训练场的大门就在眼前，楚澄叼着肉夹馍像往常一样往里冲，按照计划，她应该可以踩着点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顺便把嘴里的肉夹馍解决掉。
    意外的是，左侧冲出一个青年，大喘着气呼喊她的名字，好像就要断了气，楚澄不得不暂缓下脚步。
    上课铃准时响起，楚澄距离队伍还有十米之遥，她眼睁睁地看着瑞纳教官在名单上记下了她的名字。
    该死。
    她耷拉着眉眼，面无表情地低垂着视线，冷冷地凝视着这个害她迟到的罪魁祸首。
    “你最好真的有事。”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说出的话让楚澄想把他打一顿。
    “你是要去上课吗？”
    楚澄忍无可忍：“你是有病吗？”
    方真完全不在意楚澄的恶语相对，他眼中只有直播间蹭蹭上涨的人数。
    【楚家军已到！恭迎主播出镜。 】
    【主播又在骂人，妈妈不允许你那么粗鲁。 】
    【嗯？我走错了？主播怎么在这个小直播间？ 】
    他沉醉的嘿嘿一笑，抬起头对着楚澄解释道：“外联部想找你合作，拍一则宣发视频，就记录记录你的训练日常就行。”
    “很好，又是外联部。”
    楚澄撩起眼皮，淡淡地斜瞥了一眼方真，黑如点漆的眸中仿佛有团火焰在跳跃。
    她懒得跟他瞎扯，扭头往训练场中央的队伍跑去，后面小辫子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愤怒地炸开。
    “诶，你别跑啊，我可以和教官解释你迟到的原因的！”方真在后面跟着追，招着手大喊。
    方真说到做到，他们外联部在老师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瑞纳教官果真没有过多追究楚澄迟到的过错。
    方真挑选着几个休息的时间段，凑上去给楚澄加了几个镜头，强行给直播间涨热度，其他时间他就趁机做一波圣西尔的招生宣传。
    眼看着直播间的热度飞涨，关注数却稳稳不变，方真有些急，这样效果可不大，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想到最近看的选秀节目，他蓦地灵光一闪，冲上去凑在瑞纳老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遥遥望去，训练场中央，瑞纳老师的嘴角牵拉起兴味的一抹笑，双手抱胸，手指尖欢快的点了两下，和对面的男生相视一笑。
    旁边观望的楚澄呛了口水，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圣西尔的官方直播间发起了一则投票。
    【快来pick你爱的机甲单兵，爱她就让她训练加倍！关注主播并发布口令我选xxx即可获得投票资格哦~】
    会议室中。
    气氛肃穆，外联部的成员皆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有一个例外。
    方真盯着数据，眼中满是激动的闪光，“涨了涨了，涨了一下子10万粉丝！”
    部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要是我知道你腼腆的外表下，是这么狂放大胆的内心，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门外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全会议室的人都不禁屏住呼吸，将所有目光聚集在门上，胆子小的缩成一团，紧紧往后靠。
    脚步声经过门口，停留了一瞬，又慢慢远去。
    所有人缓缓舒了口气。
    部长擦擦头上的汗，“不是她。”
    方真瞪着懵懂的双眼，依依不舍地从光脑上抬起头，圣西尔的涨粉速度让他挪不开眼。
    “你们很怕楚澄？她还能打你们不成？”
    方真傻笑了两声，自以为讲了个笑话，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笑。
    部长：“你是那个系的来着？”
    方真：“机甲制造与维修系呀。”
    哦，尊贵的机甲师啊，那没事儿了。
    先挨揍的肯定是他们这群机甲单兵糙汉子。
    此时的楚澄并没有闲工夫操心外联部的骚操作。
    毕竟训练翻倍，其实是她的日常来着，不是很值得她放心上。
    她的课表上有一节奇怪的课。
    天赋的激发与加强。
    老师给予学生极大的自由，最初的指导之后，就让学生自己找角落练习。
    长的像蛮牛的机甲单兵挥舞着拳头，对着沙包重拳出击，拳风足以吹起三米之外的军校生的头发。
    江宁灏原来是一头闪着雷电的金毛小狮子，虽然刀上的光点还只有一点点，但实实在在地闪烁不停。
    他跳着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刀上的小闪电，生怕它被周围人的拳风吹熄了。
    据说他是s级天赋者。
    这也难怪阮霁这种功利型的指挥会和他交好。
    苏西的训练很枯燥，拿着一枚不知哪里来的星币，反复抛着猜正反，十次里能中七八次。
    不愧是锦鲤本鲤。
    楚澄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所以......
    她现在应该干什么？
    默默看着他们训练？
    莫名的焦躁萦绕着她的心脏，楚澄狠狠咬了咬牙，心里有一丝不忿。
    老师也知道她的身份，仅仅在最开始的时候说过一句自主训练，便没有再管过她。
    楚澄待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悄摸摸溜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甚是新鲜，估计老师也不在乎她逃没逃课，说不定，还很鼓励她去外面找点事儿做。
    楚澄一时有点迷茫。
    她“啧”了一声，扫了一辆小电驴，晃晃悠悠地骑着向后山驶去。
    风带走了她稍许的烦闷。
    到了目的地，陈老头躺在老位置，双眼微微阖着，似乎听到响动，眉毛往上挑起，日光洒在老人皮肤的褶皱之中，平静温和。

 第25章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楚澄爬起身，掏了掏耳朵,歪着头盯着陈老头,疑惑不解道：“老头儿，我们俩到底谁疯了？”
    “学校的环境过于平和，你很难再有突破, 险象环生的战场更适合你。”陈老头重新又眯上了眼睛，“你自己琢磨去吧, 维持现状也挺好的。”
    “赶紧回去上课！不然我要作为正义的后勤部总管举报你了。”
    说完这句话, 陈老头重新躺了回去，刻意地发出一阵洪亮的鼾声，一声比一声响, 显然这意思是要赶人了。
    楚澄焦躁地舔着自己的后牙槽，各种思绪乱成一团，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然而这条道路过于惊世骇俗。
    前人的经验几近于无，可参考者寥寥无几。
    她必须确保自己足够谨慎, 避免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上课是不可能回去上课的, 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陈老头口中的纯人类指挥到底是谁。
    楚澄有种预感,这个人将会是影响她抉择的关键。
    她离开后山,骑着小电驴扭头去了圣西尔图书馆。
    此时正值下午，图书馆的人不算太多，机甲单兵系的学生比起图书馆更愿意泡在训练室，他们迷信实践出真知。
    指挥系和机甲师们更乐于泡图书馆,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摇头晃脑浑浑噩噩,状态接近于走火入魔。
    图书馆的中央陈列着一台大型光脑，是圣西尔斥巨资修建，每年花大价钱维修的设备，从中可以查询到圣西尔购买版权的机甲构造。
    更使其身价倍增的是，光脑里开了军部的a级权限，只要刷学生证，圣西尔的学生就可以查看a级权限及以下战役的详细资料。
    楚澄排了个队，等轮到她时，她手心有些冒汗，点开人物搜索，精准地选了指挥和纯人类两个关键词。
    能和这两个词同时搭上关系的人应该不多。
    果不其然，光脑搜索了一段时间，只跳出来一条结果。
    头像是灰色的，被打了码，名字只显示了姓，楚**，年龄不祥，基本信息极少。
    楚澄不信邪，想点进去仔细看看。
    忽然，一条红色的警告弹出来。
    硕大的黑字写着：您的权限不够，该条检索消息需要s级权限，请退回重新检索。
    “ ......”
    楚澄有些暴躁了，这人到底是干嘛的，指挥又不是间谍，保密等级那么高！
    不过头像是灰色的，至少能推测出这人现在状态不明，要么战亡，要么失踪。
    突然，她灵机一动，转而搜索起学校人员档案。
    输入纯人类，一共有十几条检索结果，其中排在首位的是两个灰色档案，意味着失踪状态，一位姓秦，机甲单兵系，另一位则是她要找的姓楚的指挥。
    楚澄得意地勾起唇角，急不可耐地点了进去。
    楚天衡，纯人类，华夏人种，新历8102年入学，新历8104年主动退学，在校期间曾任指挥系首席。
    资料里有一张他的全身照，那时还是一个清俊的少年，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张扬，不过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已经是一个一百多岁的帅大叔了。
    楚天衡...
    这个名字莫名的熟悉，楚澄好像在哪听过，她抓耳挠腮了一番确实想不起来，不过他们村里确实有个叫楚地衡的。
    或许他俩是兄弟。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的全身照，心下不禁有些泄气。
    难道...成大器者必退学吗？
    楚澄深深地迷惘了。
    ......
    一身疲惫地回到别墅，楚澄直接瘫软在床上，她的光脑“嗡”地震动了一声，随意看了一眼。
    哦豁，那个玛卡第一又给她发游戏邀约了。
    反正没上课，楚澄干脆上线陪她玩玩，随意一点，把她拉入房间。
    玛卡第一：大佬大佬，能教我s100号机甲的玩法吗？我来c！ ！ ！
    追不上我背影（楚澄）：下次。
    看见楚澄预选了防御型机甲，玛卡第一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打字：大佬，你真的要玩防御型机甲吗？不是我说...
    你的防御型机甲玩的真不行。
    还没等她打完字，楚澄利落地把她踢出了房间。
    她今天就想痛痛快快地玩几局游戏释放释放压力，不想玩那些费脑子的，这个小菜鸡太啰嗦了。
    另一边，被踢出房间的玛卡第一抓狂地大叫：“卧靠卧靠，大佬这么高冷的吗？”
    她疯狂的点击入队请求，点到系统都提醒她不要重复操作，楚澄终于又把她放了进去。
    玛卡第一：大佬，如果你真要玩，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不要主动......
    去接敌人的子弹？ ！
    悲剧重演，玛卡第一又被踢出了房间。
    “啊啊啊啊啊，大佬这么难伺候吗？？？”
    她再次点击请求按键，只要她有毅力，大佬迟早会被她感动！
    楚澄这边不停地弹出请求，导致她不得不先把消息框关了，再开下一局游戏。
    好烦，要不拉黑了吧。
    出于最后一丝仁慈，楚澄最后一次把玛卡第一放了进来。
    玛卡第一终于学乖了。
    玛卡第一：大佬开，你怎么玩都行的。乖巧.jpg
    楚澄满意的点点头，开了游戏。
    她如愿以偿地选到了防御型机甲，跟着玛卡第一一起走了下路。
    玛卡第一开了麦，“大佬，你站我后面，我保护你！”
    楚澄忍不住开麦：“你往后挪挪，瞄准仔细一点，但凡你能杀快点，我也能少挨几下。”
    玛卡第一：“！”
    玛卡第一：“大佬竟然是女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壮汉！我特么立刻转行，谁说女生不能当一个好单兵？！我哥骗我！”
    “你哥？”楚澄回忆了一下，“上次那个代打？”
    玛卡第一：“哎呀，我哥平时很强的其实，他那天生病了。但大佬你是真的强！”
    她操纵着机甲给楚澄竖起了个大拇指。
    楚澄面无表情的又挡了一发子弹，玛卡第一虽然菜，但比绒绒强上不少，至少楚澄能分清哪些子弹她躲得掉，哪些肯定躲不掉。
    玛卡第一：“大佬你是军校生吗？”
    楚澄：“我是圣西尔的。”
    “啊...”玛卡第一有些迟疑，“圣西尔不行的，这届克里兰顿大赛单兵个人赛输的好惨， 0比5 ，好丢人的。”
    “过几天的团体赛也不知道能不能扳回一筹。”玛卡第一在机甲舱内摇摇头，“我看悬，大佬要不转来我们学校吧。你这么强，来我们学校比较有前途。”
    说着说着，玛卡第一没发现楚澄的机甲不动了，任由一枚光弹射到她身上，半管血条瞬间消失，安逸了太久的她霎时间吓得跳脚。
    “哇哇，大佬救命！怎么突然不挡子弹了？”
    “哦，没事。”楚澄语气平淡，“就是我看你比较欠打。”
    她缓了缓又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圣西尔就把玛卡摁在地上捶了呢？”
    楚澄用教育小孩子的口吻道：“年轻人不要那么狂。”
    玛卡第一：“......”
    她小声嘀咕道：“迦蓝还有点可能，圣西尔还差的远呢。”
    如果她提前知道自己多说一句话，就会让楚澄抛弃她，她绝对会牢牢闭上嘴。
    眼睁睁看着楚澄前往上路的背影，玛卡第一在她身后嘶吼：“大佬你再看我一眼啊！我错了真的，我就该是个哑巴！”
    打完这局游戏，楚澄冷酷地把玛卡第一踢出了房间，并直接下线。
    她光脑上刚刚收到一则消息，教导主任通知她去4501教室。
    到了那个地方，楚澄才发现伊瑟林和阮霁都在，两人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和造型师在他们脸上和头上折腾来折腾去。
    周围一片混乱，各种服装杂七杂八地堆在一旁，楚澄跨过地上倒塌的架子，走了进去。
    查理斯忙前忙后的招呼着：“楚澄赶快，你坐这。”他拍了拍手下的椅子，“赶紧的，就你没做造型了。今天各系首席拍宣传照，都别出乱子啊。”
    楚澄懵懵地坐在了椅子上，化妆师拿着稀奇古怪的化学试剂往她的脸颊上涂抹，她有些抗拒，微微后仰。
    身后，拿着专业剪刀的理发师正在修剪她的一头小碎发，似乎在考虑怎么剪出个层次。
    他实在忍不住教训道：“你这头发毛糙的跟稻草似的，平时都不打理的吗？那两个男孩子的头发都比你柔顺。”
    “女孩子注重点形象嘛。”
    楚澄敷衍的“嗯”了两声，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化妆师往她鼻子两侧涂的粉上。
    造型师叹了口气，逐一把楚澄细小的碎发修剪的整整齐齐。
    折腾了一个多钟头，三人的造型才全部做好。
    其中，伊瑟林结束的最快，化妆师对着他毫无瑕疵的脸赞叹不已，拿着众多工具无从下手，思索再三，最终只往上添了点颜色，让他上镜显得更有气色。
    楚澄来的最晚，因此做的也最慢。
    她睁开眼睛，阮霁的一张大脸凑在她面前，她不适地往后靠了靠。
    “你有病？”
    楚澄忍不住骂道。
    阮霁也不生气，他端详了一番楚澄的脸，半晌冒出一句：“你收拾一下，还是挺好看的嘛。”
    完全没有被夸赞的欣喜，楚澄从鼻子里发出疑惑的声音：“我平时不好看？！”
    楚澄蹙起眉，有些不可置信，“我可是我们村的村花！”
    这话一分不假，塔克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楚澄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村花，这是经过群众检验的。

 第26章

    “额。”阮霁错愕地停顿了三秒,在楚澄杀人的目光解释道：“平时美的更有特色！”
    楚澄不太满意的转回了视线。
    阮霁松了口气，心里禁不住对楚澄所在的村落愈发好奇。
    俗话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到底什么样的村子才能养出楚澄这样的奇葩！
    楚澄此人, 五官清秀，面部曲线柔和，乍一看有几分乖巧, 却生生被眉眼之间的张扬肆意破坏的干干净净。
    打眼一看，这浑然天成的刺头气质就是会让教官和老师头痛的类型,可偏偏正是这种离经叛道的疯狂会吸引许多面上中规中矩,实则内心火热的年轻人追随。
    试问，哪个一腔热血的少年人不想成为楚澄这样的人呢？
    即使是阮霁，也会忍不住幻想,自己若是选了机甲单兵，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在战场上横扫敌人，扭转风云？
    想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可惜他已经太老了, 重新修炼也来不及，只能勉强自己成为这样的机甲单兵的主指挥。
    而伊瑟林，大抵是别有所图的。
    想到这,阮霁目光触及早早化好妆,撑着头在一边等待的某位机甲师首席。
    伊瑟林慵懒地半倚在靠背上,身后的银发随意地拢了起来,用一根与眸色相近的湛蓝色发绳绑在末梢上方一点。
    他的视线原本停留在楚澄的脸上，可能感到了阮霁的注视，略有些不耐烦地扫了过来，眉梢扬起,似是在质问他有什么事。
    好凶。
    三个人的合照, 他无疑是多余的那个。
    他们先是集体拍了几张照片, 以往都是指挥系首席站中间，可这一届不一样，机甲单兵系的首席不再是一米九往上的壮汉，而是一个相对而言身材娇小的女生。
    摄影师拍了两版，一版是阮霁站中间，一版是楚澄站中间，队形呈现一个凹字。
    查理斯斟酌良久，还是选了第二版，历届的机甲单兵系女首席都很少，正好能作为明年招生宣传的噱头。
    之后就是单人照片的拍摄。
    查理斯拍了几下手掌，引起三人的注意：“单人照好好拍，等你们以后出名了，这都是史料知道吗？写你们的传记的时候，那些作家都要来我们这找插图的！”
    “标题就叫某某大佬幼年期。”
    楚澄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纯人类指挥的全身照，想必也是这个时候拍的。
    “楚澄，看镜头！不要走神。”摄影师在后面提醒道。
    楚澄恍然回神，懒散地换了个姿势，站的直了一些，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哦——”
    拍了好一会儿，摄影师端着设备，低着头不停调试，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恰好查理斯走了过来，他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们这个机甲单兵吧，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拍出来不太像军校生。”
    摄影师将拍好的照片递到查理斯手上，含蓄道。
    “像个杀手。”查理斯面无表情地把摄影师没好意思说的话补全，高声对着楚澄喊道：“眼神温柔一点，那么凶狠干什么，又不是约架？”
    “ ......”
    楚澄试着把眼部肌肉放松，尽量显得柔和一些。
    她真的有在努力了。
    摄影师又拍了好几张，看着成片，一时无语，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好一点儿，杀气少了一些。”
    他翻看着楚澄的成片，仿佛看到了一出凶杀现场，凶手从杀气腾腾到杀完人的漠然，演绎得活灵活现。
    查理斯站在一旁，细细翻找了楚澄的一大堆单人照，圆圆的脸盘皱成一团，胖手嫌弃得从合照中挑出一张：“就这张吧，把她单独截出来作为个人照。”
    “唉，没看镜头就没看镜头吧，这张还是不错的。”
    照片中，楚澄腰背挺直，目光斜向一边，眸光平和，难得的有几分岁月静好。
    越看查理斯越满意，他下了决定：“就这张！”
    由此，三人的照片依次陈列在学校的荣誉墙上。
    荣誉墙上挂着各个年级的首席，每年都会更换。
    而最上面一排，是圣西尔最杰出的四位人才，无一不是各大领域的顶峰般的存在，大人物的边框都与众不同，是极尽奢华的金色边框，上面还镶了闪闪发光的钻石。
    楚澄眯着眼睛，遥遥地指了一下最上面中间的位置，“以后我要挂在这！”
    “那我挂你前面。”阮霁不甘落后。
    楚澄扭头望向伊瑟林，用眼神示意他参与这场装逼之战。
    伊瑟林有些嫌弃，但一股莫名的胜负欲油然而生，他低头沉思了一下，道：“我要一尊自己的雕像，立在圣西尔大门口。”
    余光瞥见其他两人朝他竖起了钦佩的大拇指，伊瑟林有些许的懊恼。
    在这两人的影响下，他似乎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幼稚起来。
    再说，别说是圣西尔的大门口，就是国家科学院的大门口，他也是够格的。
    砰的一声，三个人的后脑勺一人挨了一下。
    查理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小年纪，脚踏实地，别整天搁这做梦！”
    “宣传照拍完了，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讲一下克里兰顿大赛的注意事项。”
    其他两人跟着往前走，楚澄双手枕在头后，坠在队伍后面，拖长调子抱怨：“有啥注意事项，不就分配营养液吗？还是要教我们搭帐篷的手法？”
    查理斯相当灵活地窜过来，朝着楚澄脑袋上又来了一下，清脆的响声让其他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楚澄愤愤地捂着脑袋。
    “克里兰顿大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的表现都被军部看在眼里，每一个小细节可能都影响着你们以后的晋升之路。”查理斯睁开被肉挤在一起的眼睛，严肃道。
    他继续道：“虽然你们只是在后方，但对于战局的影响也不容小觑，若是后勤被一锅端了，前面的队伍怎么战斗？”
    “而且，发展正常的话，说不定你们还有可能和其他军校大三大四的机甲单兵们交手，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后勤部按理说应该稳居后方，除非圣西尔的队伍被击溃，其他军校的队伍直切后排，后勤部才会被迫直面敌人。
    这句话，查理斯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听出话中隐藏含义的阮霁神色一凛，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而楚澄没心没肺地目光灼灼，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在战场上与其他军校的机甲单兵厮杀！
    “阮霁。”
    阮霁喊到。
    查理斯：“你负责后勤的总调度，除了伊瑟林和楚澄，其他后勤的大二学生也归你管理。”
    “伊瑟林。”
    伊瑟林抬眼。
    “你负责后方的维修，虽然各个小队均配有机甲师，但难保有机甲师出局的情况，后勤部必须马上补上去。”
    楚澄期待的瞅着查理斯。
    查理斯将自己肥厚的大手压在楚澄的肩上，“你的任务很重，主要是三个板块，率领后勤的其他机甲单兵，保护后勤部的指挥，机甲师，还有营养液的分配，明白了吗？”
    楚澄：“收到！”
    她跃跃欲试地想跟其他军校的精英切磋切磋，看看那个叫什么玛卡的到底有多强。
    简短的会议结束，查理斯又给他们动员了一下气氛，就赶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阮霁和伊瑟林结伴回大别墅，楚澄丝毫没有困意，精神亢奋的不行，和其他两人告别后，她扭头就去了模拟对战训练室。
    今天晚上的模拟对战训练室人打了鸡血似的格外的多，一人一间已经有些勉强，为了节省时间，学生们各自结伴组成一组，公用一间训练室。
    即使是这样，仍有一群人排队取号，他们围在一起，脸上印着屏幕反射出来的惨白的光，个个摇头叹息，垂头丧气。
    楚澄好奇地凑了上去，人群中央，一个男生举着自己的光脑，上面转播着克里兰顿大赛的视频，正好播到圣西尔与斯沃军校的机甲单兵个人赛。
    贴着圣西尔校徽的机甲被一拳打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敌对面的乘胜追击，一脚踩碎了机甲胸口的能源灯。
    比赛结束。
    斯沃军校以3：2的战绩险胜圣西尔。
    “唉，又输了。”其中一个单兵沮丧道，“最后一场也输了，弹幕根本不能看，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
    脸上有雀斑的单兵补充道：“今年十五个小场就赢了两个小场，还都是斯沃军校的，这一届圣西尔这不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史上最悲惨的一年。”
    “机甲师那边也输的很惨，不过总归比机甲单兵个人赛好看一点，反正倒数习惯了。”
    “团体赛还没打呢。”楚澄从后面钻进来，插话道：“要是团体赛打的好，说不定能好看一点？”
    雀斑男生叹了口气，他也认识楚澄，“大佬你还不知道吧，四年级的指挥系首席卢晓据说要因病请假，这个团体赛......”他咂咂嘴，摇摇头，“不敢看，不敢看。”
    “生病？”楚澄挑眉。
    雀斑男生对着楚澄挤眉弄眼：“说是生病，其实吧，我们猜可能就是不想上了，今年成绩太差了，他怕影响以后进军部吧，不想承担这个压力。”
    另一个男生也搭话：“他们四年级指挥系的好像都不是很想上。”
    “ ......”
    这点查理斯倒是没和她们说。
    不行！
    楚澄拔腿就要走。
    两个男生在后面喊：“大佬，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了，你不训练了？”
    楚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只余下一句话飘在身后。

 第27章

    克里兰顿大赛分为两个赛程, 首先是个人赛，展现机甲单兵和机甲师的单体实力, 堪称强者的个人秀场, 弱者的公开处刑。
    各大军校最卓越的机甲单兵和机甲师会先行一步前往赛场。
    而指挥系和其他成员则要等到第二赛程的团体赛才动身。
    因此，楚澄推测，卢晓多半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风风火火地杀了过去。
    卢晓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严酷的拷问，悠哉悠哉地捧着一杯热水,小口酌着。
    水蒸气氤氲着往上走,熏的他的双颊染上红晕，平缓上升的热气被哐哐的砸门声震的一抖。
    他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外,只见一个女生懒洋洋地站着抖腿，后面的小揪揪跟着一晃一晃。
    他认识楚澄，只怕是来者不善。
    “嗨,主指挥，听说您病了？”楚澄撑着门框，貌似关切的问道。
    能当上四年级主指挥的人, 脸皮都厚的堪比城墙, 卢晓笑得如沐春风, 不慌不乱道：“是啊, 小学妹，连续低烧好几天了，我这还有医生开的证明。”
    楚澄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卢晓,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病态，“那五天后的团体赛你能参加吗？”
    卢晓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我这毛病一时半会儿的可能好不了，这状态上了也是拖后腿，团体赛的机会估计只能让给指挥系的其他人了。”
    说完，他虚弱的咳嗽了两声，轻轻抿了一口热水，以显示自己的憔悴。
    楚澄面上善解人意地道：“这样啊，那确实不能上了。”
    卢晓配合的点点头。
    “主指挥......”
    她停顿了一下，转而凉凉道：“你不如直接退学吧。”
    “轻伤不下火线，就你这样三天两头病倒请假的，军部想必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卢晓不敢置信的望向楚澄，差点被咽到一半的水呛住。
    她在说什么？ ！劝退他？ ？ ？
    别说是一年级的新生，即便是四年级的其他首席也不敢像这样和他当面呛声！
    楚澄面不改色，继续道：“况且，看你这穿着，家境应该不错，不如回去继承家产，何必来军校受罪呢。”
    全然不顾卢晓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楚澄嘴上不停：“要是每一场打不赢的仗我们就不打，那我们还要主指挥做什么？”
    “一次逃兵，一辈子逃兵。你自己慢慢斟酌吧。”
    极致的恐吓，极致的享受。
    说完，楚澄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没骂醒这个主指挥，那说明他已经没救了，还不如换一个人上。
    卢晓被骂的愣在原地。
    只要他想反驳，就有无数的理由。
    作为一个指挥他不想打没把握的仗，圣西尔的团体赛几乎已经是必输的局面。
    他上或不上，只能影响圣西尔输掉比赛的姿势罢了。
    他的老师曾说过，指挥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位置。
    可是......
    他并不自信自己会是这个奇迹的缔造者。
    三天后。
    团体赛即将开始，圣西尔的队伍陆续开始集结，准备出发。
    星舰前，老师们忙忙碌碌，手忙脚乱地着收拾要带的行李，还要清点人数。
    楚澄三人早早地就到了指定位点。
    大四的主指挥还没来，楚澄翘首以盼。
    终于，一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影出现在队伍尽头，眼睛上还挂着一副墨镜。
    楚澄一眼就认出那是卢晓，两三个跨步迎了上去。
    她笑嘻嘻地将手搭在卢晓的肩上，还没说话，卢晓就抢先开口：“你先别说话，我现在就是很后悔！”
    “我怕你说完，我更后悔。”
    卢晓擤了一下鼻涕，哀怨道。
    他是真的有些感冒，不过不是很严重。
    “嗐，好兄弟，我就是想跟你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来还是很牛逼的。”楚澄边说，边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卢晓推推墨镜，掩住了自己熬红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鬼迷了心窍。
    本来想一觉睡到下午，结果在辗转反侧中越来越兴奋。
    熬夜熬的上头了，他也彻底放弃挣扎，他妈的，万一他就是那个奇迹呢？ ！
    输的再惨，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呗。
    想着想着，他就来了。
    圣西尔的参赛队伍最终全员到齐，乘着星舰前往考场附近的休息点。
    比赛地点是一颗荒星，无人居住，只有临时搭建的简陋宾馆。
    等他们抵达时，各大军校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
    好巧不巧，玛卡高等军校的老师带领着学生正好同时走到宾馆大门口。
    宾馆的入口处狭窄，一次只能过一支队伍，两个军校的人一时僵持。
    圣西尔的带队老师江思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陈如老师好久不见，这次是您带队啊。”
    被叫做陈如老师的中年男人倨傲地抬起下巴，“路途遥远，我的学生需要马上休息，麻烦圣西尔的队伍退让一二了。”
    他瞥了一眼圣西尔的队伍，一年级机甲单兵系的首席徽章竟然戴在一位个子不高的女生身上。
    陈如笑了两声，意味不明道：“圣西尔这次彻底放弃了？”
    江思睿笑容微敛，依旧保持面上的风度：“怎么可能？您说笑了。”
    领头的两位老师在前面不冷不热的寒暄，后面的学生也在互相观察。
    楚澄凑近伊瑟林的耳朵，小声道：“对面那个金色头发的是不是一直在看你？”
    她敏锐地盯向玛卡高等军校人群中央的青年。
    “哦。”伊瑟林的目光这才缓缓转向对面的人，语气平平道，“他可能有话要和我说，我出去一下。”
    瞥见伊瑟林往外走，金发青年也默契的跟了上去。
    住宿点外面。
    谢西凉俊眉星目里藏着点点冰霜，“为什么临时改志愿？只要你来，玛卡军校机甲师的首席之位绝对是你的。”
    时隔多年，再见到自己这位好友，伊瑟林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
    他平和道：“圣西尔很好，氛围融洽，和平友爱。再说，玛卡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光明正大。”
    谢西凉皱眉：“你什么意思？”
    伊瑟林耸耸肩，并不回答。
    简直莫名其妙。
    谢西凉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位好友了。
    “赛场见。”
    伊瑟林率先结束对话，往里面走去。
    刚回到队伍，楚澄就急不可耐地凑了上来，关切道：“他找你干什么？没欺负你吧。”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类型。
    伊瑟林有点想笑，他面上不显，微微低垂着睫羽，叹息声似有若无。
    “他可能对我有些成见。”
    楚澄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将手搭在伊瑟林肩上，“他不喜欢你，我们还不喜欢他呢！玛卡的一看就特别装。”
    见目的达成，伊瑟林愉悦地悄悄弯了一下唇角。
    楚澄随口问道：“那人是谁？”
    伊瑟林淡淡应道：“谢西凉。”
    他们小时候还是关系很好的，不过经过成年后十几年的相处，原本的关系很好，已经转变为后来的两看相厌。
    “他就是谢西凉？欠我东西的那个？”
    怎么感觉长的不太像？
    楚澄捏着下巴，目光投向玛卡的队伍，仔细观察起来。
    阮霁在一旁站着，闻言俯身凑了过来，“哈？他能欠你东西？”
    “一个木质镯子，还有这十几年的租借费。”
    三人齐齐往谢西凉的手腕望去，炽热的目光让远处的谢西凉忍不住拧起眉。
    圣西尔的人看上去怎么都不太正常？
    他侧了个身，转过去避开这边的视线，恰好暴露了左手手腕上的一个圆形凸起。
    “好像，是有个镯子？”
    阮霁不确定道，他回头，发现楚澄已经冲了上去。
    两所军校经过协商，最终还是圣西尔退了一步，让玛卡高等军校的人先进去登记。
    谢西凉正随着大队伍往里走，从左边突然窜出一个女生，一把拽住他的左手腕。
    他皱着眉想挣脱，却发现这个女生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这位同学，你想干什么？”
    楚澄挑眉：“小哭包你不认识我了？”
    谢西凉眉头皱的更深：“你在说什么？”
    “嗯？”楚澄放开了他的手腕，指了指自己，道：“你失忆了？之前在塔克，你还一直跟在我后面叫姐姐呢。”
    圣西尔已经沦落到来碰瓷的地步了吗？
    谢西凉冷冷道：“我从来没去过塔克。”
    似是没想到债主翻脸不认人，楚澄有些懵：“你手上那个镯子，还是从我那脱下来的呢，里面还有我名字，这总得还给我吧。”
    不知所谓，镯子里面他再熟悉不过，只有一道波浪纹。
    嗯？
    谢西凉：“你叫什么？”
    “楚澄。”
    那个波纹难道是写的cc？
    谢西凉有些怀疑自己，可他确实没有去过塔克的记忆。
    “等我核实过后，会如实补偿你。”
    讨债失败，楚澄只能暂时离开，回到圣西尔的队伍。
    阮霁有些幸灾乐祸：“失败了？我就说嘛，他是帝国二皇子，能欠你什么东西？”
    楚澄没理他，若有所思道：“他好像脑子出了问题。”
    阮霁：“你可小声点，被后援会的听见了，你能被骂的在帝国c位出道。”
    “再说，不就是一个木头镯子吗？要不你就算了？”
    楚澄犹犹豫豫：“啊。”

 第28章

    高空悬浮的摄像头俯视着底下蜿蜒绵长的队伍,各大军校的队伍依次接受安检。
    镜头一转，队伍最前面的热气球上,两位解说激情澎湃的介绍着克里兰顿大赛的规则, “亲爱的军校生们，本届规则和以往一样，考虑到一些新观众和新选手,我给大家再讲解一遍。”
    “比赛过程中严禁携带私人物品，如食物, 弹药等资源, 除机甲外，所有资源必须用赛场中猎杀的星兽材料或是贡献点换取。”
    “四个方向分别有各个军校的基地，被攻破者即为淘汰。下面有请各个军校派人抽取基地位置！”
    楚澄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规则,眉眼间夹杂着困惑，她凑过去撞了一下阮霁的肩，“嘿,指挥，贡献点是啥？这规则说的不明不白的。”
    阮霁身为指挥，自然提前有所研究,解释道：“贡献点是淘汰敌方后获得的积分,敌方的指挥和机甲师级别越高,淘汰他得到的积分也就越高,机甲单兵则按照身上累积的人头量来算。”
    听的云里雾里，楚澄咬着手指，努力地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淘汰越厉害的人,贡献点就越高？”
    阮霁：“对。”
    在他们聊天时,四大军校的队伍各有些骚动，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抉择出四个人上去抽签，代表圣西尔的是一位短头发干练的女生，身高一米九，却长了张娃娃脸，看着就很喜庆。
    四个代表抽完，一齐开签。
    玛卡高等军校抽到东边，迦蓝军事学院在它对面，斯沃军校为南，圣西尔则为北。
    签抽完，军校众人有悲有喜。
    弹幕有人戏称，东西是神仙打架，南北是菜鸡互啄。
    圣西尔军校的队伍中不乏有唉声叹气的声音。
    楚澄纳闷：“抽到啥不都一样？北边不好？”
    后面男生不以为然地反驳：“你第一次来吧，这抽签也是有讲究的，能抽到东边当然最好，太阳升起的地方，多吉利！”
    “ ......”
    楚澄扭过头，一本正经道：“迷信要不得。”
    安检完毕，工作人员将初始资源依次分配到各个军校，有专门的星舰将军校生送往各自的基地。
    基地其实就是一座简单的城池，中间设有资源兑换点，城内可以搭帐篷，进行简单的修整。
    克里兰顿大赛的第一天，各大军校的指挥一般都会采取相对谨慎的策略，用初始资源猎杀低级星兽，以兑换充足的弹药。
    相对而言，比赛第一天是克里兰顿大赛最相安无事的一天。
    依照阮霁的安排，楚澄带领着一队的机甲单兵，将一天份的营养液发到各个军校生手中。
    后勤部大部分都是来见世面的大一大二的学生，鲜少有三年级老兵。
    除非他真的菜。
    赵干一路菜了三年，今年又被安排了后勤部，倒是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这个新来的一年级单兵首席似乎不太一般。
    他参加了两次克里兰顿大赛，第一次听说后勤部的机甲单兵队长还能有单人机位？
    赵干战战兢兢的捧着手里的营养液，哆哆嗦嗦地递给对面的机甲单兵。
    卧靠，他还没做好上镜的准备好嘛！
    他面带微笑，挺直腰背，尽量想维持好自己的出镜姿态，忽然，一股巨力裹挟着强风从他屁股后袭来。
    那个人带着她身后的悬浮摄像头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楚澄干净利落地收回腿，放下自己黑色军靴，她手里还拿着刚刚咬开的营养液：“哆嗦什么？又没让你上战场？”
    瞅见赵干一脸介意地偷瞄摄像头，楚澄了然：“你社恐？”她自顾自摇摇头，“那可不行。”
    仿佛没看见赵干的一脸菜色，魔鬼般的步伐在赵干身后停下，楚澄脸凑到前面，嘿嘿一笑，“害怕你就多练练，练练就习惯了。”
    “唉，没想到这种大赛也有直播？”身后的人唠家常似的念叨，“我觉得赛方有必要给我分成，它现在有白嫖我流量的嫌疑。”
    此时，楚澄的小窗口里弹幕活跃异常。
    【这种时候还想着分钱，主播不愧是你！ 】
    【银河tv好兄弟，单人机位太给面子了吧！ ！ ！ 】
    【啊啊啊，主播叼着营养液的样子好帅！ 】
    【这小男生太紧张了吧，心理素质不太行哦。 】
    后勤繁琐的工作实在无聊，楚澄闲的四处乱晃，美名其曰：督工。
    手里的营养液实在难喝，楚澄嫌弃地吐出了舌头，苦涩感弥留在口齿之间，透明的液体像是某种冰冰凉凉的无骨爬行动物顺着喉管滑了进去。
    背靠着一片大森林，她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此时，后勤部分发营养液的工作接近尾声，楚澄随手点了一个男生，“就你！”
    “我们俩出去一趟。”
    赵干全神贯注地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闻言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似乎嫌弃他的磨磨蹭蹭，楚澄掏出自己的攻击型机甲，拎着赵干的后衣领，就像基地外面奔去。
    赵干在狂风中吓得哇哇乱叫，面部失控，还不忘提醒道：“私自出基地，要请示指挥！！！”
    “请示过啦，安心吧。”楚澄抽出空敷衍道。
    楚澄一路飞奔到主指挥卢晓划定的猎杀区域，四处分散着圣西尔的军校生，相对比较安全。
    她把赵干放下，细心叮嘱：“等会跟紧点，把我杀的星兽都装进空间钮，懂了吗？”
    赵干一时不明白楚澄的意思，装个星兽尸体还要特意找个助手？
    他一晃眼，楚澄已经开着机甲杀进了米洛兽的巢xue之中，米洛兽是最记仇的星兽，一旦有族群中的同伴被杀，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他。
    黑色的攻击型机甲在米洛兽群中翩翩起舞般穿梭来穿梭去，机甲身上不一会儿就被划出了好几道痕迹。
    而这几道划痕的背后，是一片一片割韭菜般倒下的米洛兽。
    为首的米洛兽愤怒地高声嘶吼，源源不断的蹄子踏地声从远处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赵干终于醒过神，忙趁乱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捡尸体。
    又杀了一会儿，楚澄觉得差不多了，才拎着赵干逃离案发现场。
    回到基地，楚澄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空间钮内部，面上有些遗憾之色，“唉，你还是可以再努力一点的。”
    赵干刚觉得自己有些愧疚，就听到下一句：“没事儿，多来几次就熟练了。”
    “ ......”
    倒是也不必。
    楚澄拿着空间钮，到基地内的兑换中心，放出了小山般的星兽尸体。
    工作人员眉头一跳，认命的开始清点星兽数量。
    “那个...”楚澄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工作人员抬眼，望了过来。
    她继续道：“这些米洛兽，我们只兑换皮毛和角，星兽肉不兑换，麻烦您清点一下。”
    米洛兽最有价值的是它的角，其次就是它的肉质，鲜美多汁！
    工作人员：“...你确定？”
    入职这么多年从未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
    楚澄认真脸：“孩子需要补补身体。”
    天天喝营养液，她脸都要喝绿了，她活这么大，只习惯吃纯天然的食物。
    工作人员一言难尽道：“那也行，等我处理一下。”
    楚澄灿烂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嘞！”
    观赏了一波骚操作的赵干一脸震撼，还能这么搞？
    虽然他们对营养液都很习惯，但是如果能有肉吃，那还是很美滋滋的。
    瞥见楚澄先走了，赵干喊她：“队长，你去哪儿啊？”
    楚澄背对着他挥挥手，遥遥道：“你等着吧，我先去修个机甲！”
    望着楚澄着急忙慌的背影，赵干陷入沉思。
    就那几道划痕，需要修？

 第29章

    赵干在原地乖乖地等待工作人员处理星兽肉,站的累了，他特意找了个小板凳坐着。
    不一会儿, 楚澄就一脸失落地回来, 屈膝蹲在他旁边。
    哪敢让队长蹲着，赵干立马把屁股下的墩子拖出来，殷勤地塞到楚澄面前。
    直播间观众纷纷起哄。
    【路走宽了呀, 大兄弟！ 】
    【看着浓眉大眼的糙汉，心真细！ 】
    【学到了学到了。 】
    楚澄也不客气,垂头丧气地挪到了上面,撑着脑袋，神情黯淡。
    “机甲师没给你修？”赵干早已预料，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 他转而又安慰道：“就一点小划痕，机甲师拒绝修理很正常的。”
    楚澄丹凤眼中暗藏锋利，气势骇人,她直直地瞪着前方，愤愤不平道：“他明明以前都给修的。”
    仔细听，话里似乎隐隐还有些小委屈。
    看来果然是没修, 赵干心中了然。
    没时间黯然神伤,楚澄手上的通讯器嗡嗡地震动了两下,她低头一看,阮霁给她发了一条指令。
    阮霁：速来！
    难道终于有她可以出场的机会了？
    楚澄眼神咻地一亮，连忙起身，驾驶着机甲就往外冲，途中还不忘接过工作人员清理好的星兽肉。
    天色已经渐沉,楚澄驾驶着机甲一路杀到指挥所在的帐篷外,阮霁正等在外面,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深沉。
    气氛似乎不太对劲，楚澄面色也严肃下来，走上前，问道：“指挥，有什么任务吗？”
    “倒也没什么事，你去里面拉个架，阮清溪和卢晓快打起来了。”
    阮霁抬手，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前面一个灯火通明的帐篷。
    闻言，楚澄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帐篷内隐约能看见两个黑影推推嚷嚷，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由此可见，骂街并不是泼妇的专利，两个男人足以撑起一台戏。
    楚澄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这和她原本想象中大展身手的方式可不太一样。
    等她进去时，卢晓的手正拽在阮清溪的领子上，用力往上扯，想把他拎起来。
    阮清溪眼含怒火，同样不甘示弱，一脚狠狠踩在卢晓的脚面上。
    卢晓吃痛弹开，伸手就要薅阮清溪的头发，发绳不堪重负，率先阵亡。
    楚澄啧啧两声，指挥打架，还要玩扯头花那一套，一点儿血性都没有，真丢人。
    她一手捏住一人的后脖领，将两人分开，在两人的怒目而视中，淡定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大块生肉，往中间一摊，“吃不吃？”
    阮清溪和卢晓：“......？”
    五分钟后。
    生肉被削尖了的树枝串好，被一只白皙的手攥在火中翻滚，上面还涂抹了一层蜂蜜，被烤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烤肉这种野外求生必备技能，楚澄炉火纯青。
    她瞥见两个指挥冷静下来，各自整理衣冠，眼神还不由自主地飘向烤肉的样子，不禁嘲笑出声。
    烤肉被故意一上一下地晃动，两个指挥的瞳孔跟着移动。
    楚澄悠悠的道：“什么事儿不能商量着来呢，大家都是首席，注意一点形象嘛，吵架就吵架，动什么手？”
    她还嫌不够，继续刺激道：“更何况，就你们那三脚猫功夫，被直播出去，圣西尔明年怎么招生？”
    劝架的效果卓越异常，阮清溪和卢晓立马同仇敌忾地转移视线瞪着楚澄。
    楚澄咧着一口大白牙，迎着两人视线，无辜地笑了笑。
    阮清溪又披起儒雅随和的外皮，重新梳理起自己的长发，嘴里咬着皮筋，含糊不清道：“和斯沃结盟绝对不可取，他们历来口碑就不好。”
    “呵。”卢晓表情不屑，“先不说我才是主指挥，学弟不过是一个分队指挥，圣西尔现在处境极为不妙，和斯沃合作远远利大于弊。”
    “斯沃承诺，我们两所军校联手先除掉迦蓝，之后，我们再分高下，我认为并无不妥。”
    嗅着空气中烤肉的香气，卢晓吸溜了一口口水，接着道：“学弟如果没有更好的建议，学长只能认为你现在是在无理取闹了。”
    阮清溪不服：“即使是如此，不明对方真实目的，贸然合作，绝不是明智之举。”
    第一串烤肉已经熟透，楚澄先撕咬了一块下来，津津有味地听两个指挥打嘴仗。
    “道理谁不会说？”卢晓翻了个白眼，自然而然地拿过楚澄手里的烤肉串，优雅地咬了一块下来，边嚼边道：“我们硬碰硬打的过谁？”
    阮清溪反驳：“万一是陷阱呢，失去任何一个主力队员，对我们接下来的比赛都会带来极大的不利！”
    听了半天，楚澄也明白了，她犹豫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要不让我去？失去一个后勤，对战局影响似乎不大？”
    两人齐齐看向楚澄，面上均若有所思。
    后勤的一年级生，历来都是挂件，仅仅是躲在后方来见个世面，毕竟课都没上过几节，怎么上战场？
    不过......
    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卢晓摆摆手，打发楚澄先走：“你先回去吧，我们再商量商量。”
    本来还以为能上场打架，闻言，楚澄无聊地撇了下嘴，转身要走，不料被叫住。
    卢晓头不抬：“等下！那个蜂蜜还有吗？”
    “ ......”
    接下来的两天，后勤部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到后勤部的众人齐齐胖了两斤。
    主指挥卢晓听说这件事，连夜没收了楚澄空间钮中剩下的星兽肉，并下令不得在基地内烤肉。
    搞笑，这样下去，一个一个的还怎么上战场！
    克里兰顿大赛这么严肃的大赛，众多观众甚至军部都会关注，圣西尔的学生却来这表演集体发胖？ ！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这届后勤被养的白白胖胖。 】
    【还是队长带领的好啊！ 】
    【没收的好啊，不愧是主指挥，再这样下去，制服都要被撑破了。 】
    【好家伙，我胖了四斤，不知道的以为我看什么深夜美食节目呢。苦笑.jpg 】
    这件事，后勤部的指挥阮霁难辞其咎，况且他还带头胖了三斤！
    即使是后勤，也不能如此懈怠。
    阮霁反思过后，命令后勤部的众人闲暇之余出去斩杀斩杀星兽，时不时轮个班，增加运动量。
    与此同时，斯沃军校和圣西尔的合作开展的似乎也很顺利，成功集火掉了迦蓝的几支小队伍。
    本来就无趣的日子更加没有盼头，楚澄整天摆着一张臭脸，驾驶着机甲就出去杀生，周围的星兽无不四处逃窜。
    就在楚澄以为这次大赛就要这么顺利下去时，她终于接到了上面分配下来的任务。
    “我带着一队人？”
    阮霁解释道：“对，这次活动规模很大，指挥担心有诈，派你们先去走一圈看看。”
    “最好是无事发生，不然，就麻烦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阮霁面色有些凝重。
    “好。”楚澄应下。
    她先是选了几个精英，又从后勤挑选了半天，还是点了赵干的名字。
    毕竟也是熟人了，楚澄大发慈悲的准备给他一个在观众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
    可惜赵干并不想要这份荣幸，他扯着嘴角艰难地笑了两声。
    怕打草惊蛇，楚澄他们特意选在夜晚动身，探查明天天亮之后圣西尔和斯沃约定好的攻击路线。
    深夜，丛林一片寂静，仔细看，能看到一队黑影悄然潜行，一晃眼就窜出几十米。
    黑暗中的长蛇竖瞳兴奋，幽幽泛着贪婪的绿光，腥臭的口水滴到草地上，草叶瞬间腐蚀。
    它弓起身，有力的蛇尾蓄力待发，獠牙酝酿着满满的毒液。
    骤然，它猛地往前窜出！
    还没等獠牙碰到前面的人，蛇尾就被一把刀迅疾地刺穿，直接钉在原地。
    它惊怒地回头，只见大胆的人类用手比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下一秒，蛇头和蛇身就被砍成两截。
    解决完黑夜中的小东西，楚澄轻声道：“在这就地隐藏，斯沃想伏击我们，这儿是必经之路。”
    小队中的众人除了赵干迟钝一些，其他人都迅速找地方隐蔽。
    三人蹲在树干上，黑色的机甲与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趴伏在地面，背上有层土黄色的保护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座小丘。
    楚澄选了个草丛，单膝跪地，蹲在其中，随着草丛规律的晃动，完美的融合在草丛阴影之中。
    赵干愣在原地，思索一番，决定跟在楚澄后面，中规中矩地找了根树干趴着，下面就是楚澄待的草丛。
    前半夜无事发生。
    就在楚澄都觉得困乏，打算给阮霁传消息报平安时，森林某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楚澄神情一凛，脊背挺直，竖起耳朵细细辨别。
    有一队人从南边逼近，听脚步大概有十几人。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在，他们队形松散，并未设防。
    五个人毫无所觉地经过楚澄他们的前面，脚步声震天响。
    楚澄在心里“啧”了一声，伏击也不搞的专业一点。
    但这并不妨碍，树梢上的赵干藏在机甲中，慌乱地瑟瑟发抖。
    竟然真的遇到人了？ ！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选了个攻击型机甲，选辅助型机甲不就能躲后面滑水了吗？
    他趴伏着一动不敢动，默默祈祷双方不要打起来。
    南边来的斯沃小队成员四处散开，一架辅助型机甲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左右扭头想找地方躲避。
    机甲头转来转去，最终停留在楚澄所在的草丛。

 第30章

    夜里雾气浓重,温度骤降，机甲外壳上挂着湿漉漉的露水,穿透过冷冰冰的金属,袭入机甲舱内。
    机甲舱内，楚澄轻轻呵出一口热气，冷静地打开麦,接通阮霁的通讯号。
    她往旁边凑近，压低嗓子,唠嗑般的与旁边的斯沃机甲单兵闲谈：“晚上挺冷的啊。”
    斯沃单兵哆嗦着回应：“是啊,他妈的冻死了，我们还得等好几个小时。”
    楚澄往下蹲了一些，决定与斯沃单兵周旋周旋, 看能不能再骗出点消息。
    她佯作忧虑道：“你说，万一圣西尔的人先蹲这儿伏击我们怎么办？我们人有点少啊。”
    斯沃单兵吸了下鼻涕，并不是很担心：“没事儿吧, 我们打个圣西尔还是很轻松的，后面还有三个小队在路上。”
    “啊。”楚澄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原来等会儿他妈的还有三个小队。
    她抬起手，绕到斯沃单兵的脖子后,一腿摆到他的两腿中间,随时准备将其撂倒。
    不如趁着人少,先解决这个麻烦。
    耳麦里忽然传来阮霁的声音：“别急,再问问他为什么突然终止和圣西尔的合作。”
    按捺住自己的蠢蠢欲动，楚澄将手自然地顺势搭在斯沃单兵的肩上，遗憾道：“嗐，我觉得本来和圣西尔合作还挺好的。”
    斯沃单兵完全不知道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小步挪动了一下位置,凝神注视前方,抽空敷衍了一句：“说是这么说，不过能和玛卡合作，谁还稀罕圣西尔？”
    “原来如此啊。”楚澄冷冷地应道。
    斯沃单兵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还来不及回头，一阵子天旋地转，让他直接头脚颠倒，一拳重重捣在机甲的能源灯，他的心脏随之陷入绞痛。
    他立马想高声呼救，不料楚澄直接从仓库里掏出了一把刀，薄薄的刀刃在夜晚透着寒凉的气息，锋利的刀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戳入他的能源灯内。
    所有的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能源灯的保护罩寸寸龟裂，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令人牙酸，斯沃单兵的心也随之破碎。
    刀尖反射出的寒光映出黑色机甲腰间的校徽。
    圣西尔？ ！
    斯沃单兵狰狞的脸贴在淘汰后的保护罩上，嘴巴不停的开合，不停用手击打保护罩，像是有很多遗言还没说完。
    可惜，声音一点也传不出来。
    楚澄蹲在他旁边，一脸和善，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边肯定地点点头：“嗯，客气客气，不用谢。”
    “什么？谢谢贵校的祝福，圣西尔一定好好努力。”
    “兄弟你一路走好，下次出任务记得带眼睛。”
    楚澄面带微笑，挥手和斯沃单兵道别。
    【emmmm，我觉得斯沃的机甲单兵回放这一段得气死。 】
    【今夜梦里到处都是圣西尔的伏兵哈哈哈哈哈！ 】
    【这也太阴险了吧，圣西尔没实力玩的倒挺花...】
    【楼上有什么大病，你他妈打仗之前是不是还得握个手啊？ ！ 】
    【嗐，有成绩这就叫足智多谋，没成绩就叫阴险狡诈，正常正常。 】
    阮霁的声音在耳麦里忽远忽近，他那边似乎不止一个人，很多人声交杂在一起，议论不止。
    他的嗓音重新又清晰起来：“楚澄，你先尽量解决一些斯沃的人，我会给你报他们三个小队可能在的位置。”
    “我们派去的支援片刻就到。”
    楚澄懒散地应好。
    似乎是看不起圣西尔，又或者有其他打算，斯沃军校派来的军校生实力都很一般。
    黑色机甲矫健的身姿鬼魅般出现在枝杈之上，转眼又倏地消失。
    埋伏好的斯沃单兵疑心自己眼花，低头擦擦眼睛，正想仔细看看，胸口就传导而来一阵刺痛，金属的摩擦迸溅出火花。
    同样的场景，屡次出现。
    与此同时，单兵贡献值排行榜上，楚澄的名字不断攀升。
    斯沃单兵的小队长意识到不对劲，忙在队内语音道：“情况不对，先撤退，先撤退！”
    他耳朵尖一动，猛地抬头，黑色的机甲倒挂在他面前的树枝上，上身垂下，机甲的眼睛闪了两下，似乎在打招呼。
    机甲的右手伸出来，四指收拢，只留下最中间的那根手指。
    镜头适时的给这个画面里的违禁手势打了个码。
    “背叛盟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楚澄冷声道。
    话音未落，小队长身后的光弹划破空气，冲着他飞来，径直破开金属外壳的防御，队友完美的配合楚澄收下了这一个人头。
    淘汰掉斯沃的第一分队，楚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挂在树枝上晃悠，犹犹豫豫地对着通讯器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斯沃的人有点太弱了，他们的主力完全不在这。”
    克里兰顿大赛的直播是全天候的，此时虽然夜深，在线观看的人数却突破了白天的上限。
    各校的机甲单兵在夜色的掩映之下，井然有序的出动，领头的机甲赫然不是统一型号的标准机甲，而是各校机甲师私人订制的高级机甲。
    这才是四年级的精英。
    黑夜之中，暗潮涌动。
    【今晚之后，估计就大局已定了吧？ 】
    【不得不说，玛卡的指挥心真脏啊。 】
    【心疼今年的圣西尔，就它完全被蒙在鼓里，唉。 】
    夜空中轰然一声雷响，电光劈开黑幕，天边骤然乍亮，倾盆大雨应声而落，极其凶猛，击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
    楚澄抬头，电光倒映在她的眼中，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再次浮现出来。
    耳麦里，阮霁的声音突然有些慌乱，他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姿态，大喊道：“楚澄，快离开那里！赶紧回基地！”
    声音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楚澄抓着树枝，迅捷地翻了几个跟头，攀登上树干的顶端。
    她眯着眼，远远的眺望着东边的方向。
    雨声掩盖了许多踪迹，树枝在狂风下乱舞，摩擦过草石，各种细碎的声音交杂一团。
    混乱的声音中，楚澄闭着眼睛仔细辨别，轻微而整齐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她“唰”地睁开眼睛。
    “来不及了。”
    楚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抑制着自己骨子里好战的基因。
    “指挥，我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阮霁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疲惫，“抱歉，支援可能到不了了。”
    “玛卡和迦蓝的联军堵在圣西尔基地的门口，我们暂时分不出兵力。你赶紧离开那里，玛卡和斯沃的合作应该是针对迦蓝军事学院，不会太为难你们。”
    楚澄没有再回应，她结束了通讯，接通队内语音，她的命令简洁异常，“跑！”
    银河tv的解说摇头叹息，他给观众分析道：“玛卡的主指挥计算的太好了！先是和迦蓝合作，假意帮忙打破圣西尔和斯沃的联合，又趁着迦蓝的兵力分散，与斯沃联合攻其不备。”
    “今晚可能就会有第一所军校淘汰，其他军校不淘汰也会损失惨重。”
    “且看接下来，各校指挥如何破局！”
    压下与各校四年级交手的冲动，楚澄明智地带着小队扭头就跑，树荫婆娑，阴影摇晃，黑色的机甲与墨色融为一体，脚步声被雨声掩盖。
    霎时间，一道银光从后方飞射而来，箭如闪电般划过天际，如流星坠落，插入楚澄前面的土地之中，强悍的冲击力使箭落之处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楚澄以手撑地，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冲撞到箭上。
    后面的几个队友各自以四仰八叉的姿态刹住脚步。
    她回头看，视线顺着层层叠叠墨绿色遮映着的圆形缝隙，一直通到数百米开外的银色机甲处。
    一架高大的银色机甲站在庞大队伍的最前面，腰间是玛卡的校徽，机甲手臂远比一般的标准机甲要粗壮，手上的弓不知是什么材质，黑暗中熠熠发光，仿佛有星子点缀，不似凡物。
    这个缝隙是箭羽迅猛地穿过时，气流拨开树枝绿叶留下的洞，她无法想象这个人之前是如何透过树叶看见他们的。
    银色机甲以非人的速度迅速逼近，赵干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其他军校的主力军，一时有些痴呆，怔怔愣在原地。
    他喃喃道：“队长，这你能打的过吗？”
    赵干扭过头，发现自己的队长已经窜出了一百米，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楚澄的背影，
    其他队友也纷纷四散开逃跑。
    “卧靠！队长你他妈竟然先跑？！你不厚道啊！”
    他赶忙火烧屁股的追上去，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挥臂，迈着大步往前冲刺，耳边还传来楚澄百忙之中不走心的解释：“对不起，我比较贵，兄弟你自己多保重。”
    银色机甲的速度难以企及，赵干能感到身后巨大力量的逼近，他跑的嗓子冒烟，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索性停下来喘气，直接放弃挣扎。
    罢了，他就活到这儿吧，这届克里兰顿大赛他的镜头反正也够多了。
    他无力地俯下身，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静静地等待淘汰。
    不料，银色机甲直接越过他而去，径直顺着楚澄逃跑的方向追去。
    赵干先是涌上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片刻后又后知后觉。
    这人是不是看不起他？ ！
    跑在最前面的楚澄没想到这人竟然对她穷追不舍，默默在心里暗骂，玛卡的人就是恶心！
    偏偏银色机甲仿佛是在戏耍她，倒也不急着追上她，追了几步就停下脚步，拉弓，瞄准，射箭。

 第31章

    地面深处, 一阵巨物窜动的窸窣声以极快的速度直通向楚澄脚下，平整的土地被顶起开裂, 大地似乎被分割成两半。
    眼看这条凸起的线飞速接近, 毛骨悚然之感从楚澄背后升起，莫名的威压使她汗毛颤栗，她膝盖弯曲, 向前一个大起跳，手脚并用, 攀爬上附近的粗壮树枝。
    狂风呼啸而过,惨白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黄豆粒般的雨点生硬地砸在机甲金属外壳上，噼里啪啦,嘈杂一片。
    楚澄不得不保持着半蹲的姿态，指关节发力抓紧枝干，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断逼近的小土包。
    一滴汗从她的额角流下来,顺着下颌线砸到机甲舱的底部，迸溅出许多小水珠。
    啪嗒——
    时间的流逝缓缓减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斯纳驾驶着机甲悬浮在半空中,果断向后撤退,同时,各大军校的主力不约而同的手下动作一顿,扭头朝向西边望去。
    敏锐的导播将镜头从各大军校激烈的攻守基地之战，短暂地转向楚澄这边。
    一个一个凸起的小土包爬到尽头，短暂的沉寂了三秒。
    楚澄低头，面色沉静, 心跳却愈发剧烈。
    下一瞬,大地崩裂,土块翻开，遮天蔽日的巨蟒腾空而起，七个三角形的头部，各镶嵌着一对圆盘大的黑亮眼珠，血红的蛇信子末端分叉，黑黄色条纹从头部往下，缠绕数百米。
    巨蟒最中间的头顶，竖立着一条小蛇，本该是头部的地方冒着一大一小两个肉芽，一个初具蛇头的雏形，另一个还是一坨新生的肉，身上同样遍布着黑黄条纹。
    这条小蛇，有点眼熟。
    楚澄想起自己之前在草丛中，随手斩断的小东西，一时陷入无语。
    惹上大麻烦了。
    她当时就应该把这条小蛇直接剁碎！
    【我刚刚去识了个图，七个头的黑黄星莽，是七级星兽！ 】
    【卧靠，这他妈太刺激了吧！ 】
    【活着要紧，赶紧退出比赛吧！ 】
    【我看那边的救援部队好像在准备了？ 】
    观赛的各校领导此时也皱起眉头。
    迦蓝军校校长摇摇头：“这个小单兵运气太差了，冬眠季怎么还惊动了巨蟒？”
    在他对面，斯沃军校的校长看热闹不嫌事大，扭头问：“需要要暂停比赛吗？还是再等等？”
    玛卡高等军校的校长鲁达率先趾高气昂道：“七级星兽而已，玛卡军校生可以处理。”
    “好笑，追的也不是你们的军校生啊，问问老安格怎么想？”
    斯沃校长不惯着玛卡的臭毛病。
    听闻此话，安格校长垂下眉毛，捋着胡须，长久的思考后，才道：“那就再等等。”
    四人重新将目光转向军校竞赛的实时转播。
    巨蟒嘶吼着向楚澄追去，庞大的身躯“ s”形扭动着向前，周围的树木枝干均被强劲的气流拦腰斩断，尘土飞扬，激起一层黄色的纱雾。
    七个头分别凶猛地往前冲刺，蛇头晃动，楚澄一时分不清哪个是虚影，哪个是真头。
    她头也不敢回，驾驶着机甲就向前猛冲，黑色的机甲在巨蟒面前，仿佛一只孱弱的小蚂蚁，徒劳地挣扎。
    斯纳在远处望了一眼，收起弓箭，遗憾地叹了声气。
    本来还想跟这个小单兵多玩一会儿的。
    现在看来，她可能活不长久了。
    他还没来得及缅怀，耳麦中紧接着传来自家指挥冰冷的声音：“你还要玩多久？赶快到你该去的位置。不用管她，迟早会淘汰。”
    “收到，主指挥。”斯纳乖巧地应道。
    银色机甲冷酷地转身，扛着手上的弓箭，脚下浮起一团白光，全速向着迦蓝军校基地的方向进发。
    身后，楚澄连滚带爬的逃窜，她毫不怀疑只要被巨蟒的尾巴扫到一下，机甲外壳便会彻底粉碎。
    她淘汰倒是不要紧，但是，大赛自带的保护罩不知道能不能抵御的了七级星兽的一击。
    能不能给她留个全尸是大问题！
    楚澄从高高的树枝上翻滚而下，趁着头朝后的一刹那，迅速对着巨蟒的眼睛射出一发子弹。
    她在空中滞留了一秒，眼睁睁看着子弹被巨蟒的尾部轻轻一扫，仿佛拂去一粒尘埃，在坚韧的蛇皮上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他妈的！
    粗壮的蛇尾转了个圈，直冲着楚澄扫来，楚澄借着腰力，强行扭转了下坠的方向，向更高处的树枝飞跃过去，险险避开这一击。
    尾部带起的劲风，让楚澄抱着树枝生生转了三圈才停下来。
    嘴里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也吐不出去，楚澄直接咽了下去。
    她的眼中不含丝毫的恐惧，反而燃烧着熊熊战意。
    蛇尾的尖端又一次甩过来，追在楚澄身后，眼看已经避无可避，楚澄的视野里逐渐被汗水模糊，只余下一层白光。
    只要再一点点！
    她就能躲开这一击！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悄然松动了一些。
    黑色的机甲骤然又往前窜了一个身位，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残影，蛇尾再次落空。
    黑黄星莽屡次不中，被这个“小蚂蚁”逗弄的勃然大怒，蛇尾无差别地向着周围攻击，卷起一片狂风落叶。
    七只蛇头一齐仰天怒吼，毒牙上的粘液滴到地上，滋滋作响，瞬间腐蚀一片绿植，其余星兽闻声，纷纷落荒而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单兵好像跑的更快了？ ！ 】
    【主播牛逼！一个小爆发而已嘿嘿。 】
    【好像是快了一点，星莽都有些追不上了，看着还有些游刃有余？ ？ ？ 】
    耳麦里，阮霁的声音轻声响起，“喂喂，楚澄还活着吗？”
    楚澄出声，才发现自己喉咙嘶哑，说起话来有一股尖锐的刺痛，她苦中作乐，“活的不太好。这可能就是人生吧。”
    阮霁：“ ......要不你先淘汰？大赛的支援队已经准备好了。”
    “那不行。”楚澄施展着身法走位，溜着身后窜动的巨蟒，压下喉咙里不停上冒的血腥气，还有闲心和阮霁唠嗑道：“你说，玛卡整天打这个，打那个的，自己家基地有没有人防守啊。”
    语气中仿佛真诚地为玛卡感到担忧。
    阮霁：“？！你想干什么？”
    楚澄丹凤眼往上一掀，眼神透着玩味，声线懒散道：“不干什么，就想去他们基地那儿串个门罢了。”
    她一个急刹车，上半身扭转了一个方向，后腿用力一蹬地，整个人“嗖”地一下往东边的方向弹去，带起一阵小旋风。
    玛卡高等军校基地。
    大四的主指挥林沉若有所觉，抬起头远远眺望了一眼前方，葱绿茂密的丛林之中划出一条细长的缝隙，缓缓通向玛卡的基地。
    他的声音冷冽：“顾郢寒，迅速回防！”
    “收到。”
    他紧接着发出下一条命令，“沃奇、谢西凉，所有人出动，基地不能破，守到顾郢寒回来！”
    “还有，看见那个领头的机甲单兵，直接就地击杀！”
    玛卡所有留守的军校生迅速出动，包括后勤的学生全部倾巢而出，等待即将到来的七级星兽。
    赛场外，斯沃校长哈哈大笑，肚子笑的酸胀，他瞥见玛卡的校长鲁达一脸菜色，脸上的笑愈发张扬。
    他点点头，肯定道：“嗯！如果是玛卡的话，对抗七级星兽一定会很轻松吧！”
    鲁达校长僵硬一笑，心里焦急地催促着顾郢寒赶紧回防，面上阴阳怪气道：“圣西尔的这一招祸水东引玩的真是巧妙啊。”
    老安格慈祥的笑了笑，也不生气，嘴上却不饶人：“可能是玛卡的报应吧。”
    克里兰顿大赛的所有直播间都播放着一前一后追赶着的两个身影。
    这将是克里兰顿大赛最大的一个变数！
    后山的陈大爷摇晃在他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好不自在，旁边是圣西尔的教导主任查理斯捧着光脑，咬着手指，看的心惊胆战，心情仿佛坐过山车！
    陈大爷懒懒地问道：“大赛怎么样，楚澄那个丫头表现的如何？”
    查理斯：“秀起来了，很抢眼！”
    “哦？和谁打的？”
    查理斯：“准确来说，不是和人。”
    黑色的机甲拖着身后的一条巨大的长虫向着玛卡的基地光速移动，恍惚间只以为自己看见了条残影。
    前方是一道子弹铺成的防护线，黑色的机甲灵活地下腰，翻滚，像精灵般舞动身姿，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
    后面的星蟒完全无视这些光弹，只是不停甩动的尾巴尖儿，显露了它内心的暴躁。
    蛇身猛地竖起，七只头向四方窜去，毒牙泛着幽蓝色的光，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玛卡的军校生很快就没有精力管前方的黑色机甲，全心全意地狙击基地前发怒的庞然大物。
    余下的军校生排成前后三排，不间断地朝巨蟒射击，可惜只是挠痒痒，黑黄条纹的蛇皮完好如初。
    留守的沃奇驾驶着龟壳般沉重的土黄色机甲扛了上去，机甲臂环抱住黑黄巨蟒的身躯，拖住了它向基地冲击的趋势。
    蛇尾重重往机甲身上一扫，竟然只是让机甲裂开一条缝！
    若是普通的机甲，此时已经被大卸八块！
    楚澄抽出空往后看了一眼，情绪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种材料该有多贵啊！
    被禁锢住的巨蟒竖瞳中怒意更胜，蛇尾的甩动更加用力。
    土黄色机甲在巨蟒尾部的拍打下裂缝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爬满整个机甲，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楚澄没有回头，她趁着无人看顾，驾驶着机甲，冲着玛卡的基地飞驰而去，手上的光弹枪已经举起。

 第32章

    赛况陷入激烈, 解说席一时都有些语塞。
    两个解说很快调整过来，一唱一和分析局势。
    男解说：“这个发展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来自圣西尔的低年级机甲单兵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
    女解说点头应道：“对,迄今为止，玛卡高等军校已经连着拿了三年冠军，他们这次还能卫冕吗？”
    男解说：“现在看来, 好像是有些困难。他们目前为止已经损失了一架高级机甲。”
    与此同时，导播也有些困扰, 往届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迦蓝军事学院基地前的围攻战, 玛卡高等军校与七级星兽的激战，圣西尔基地前的攻防战，他来回切换镜头都不够用。
    想来想去,他干脆放弃挣扎，将原本的画面切割成三块，直播屏幕上三场战争同时进行！
    【卧靠卧靠,这个操作也太骚了吧！ 】
    【绝妙！妈妈我要看玛卡被拉下第一！ 】
    【妈的，为什么我只有一双眼睛？不够用！ ！ ！ 】
    外界的纷扰被完全隔绝，赛场内的机甲单兵专注于眼前的战争,局势变化只在一瞬间。
    楚澄拔了一下腿,寒冰顺着她的机甲下部往上蔓延,下半身完全动弹不得。
    她往旁边扫了一眼,提着巨剑的冰蓝色机甲正飞速往这边赶来，一眨眼就是几十米！
    巨剑不知是什么材质，在之前的挥斩下，剑身上覆着的冰霜全部碎裂,转眼间又重新结满冰晶。
    落下的雨滴还没碰到剑身,便结成冰珠,随风四处滚落。
    迎面而来的风里似乎都掺杂着细碎的冰碴子，冻得人生疼。
    来不及了！
    楚澄干脆利落地闭上眼，断开与机甲的精神光触，手脚并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出机甲舱。
    单薄的肉身瞬间暴露在寒风暴雨之中，在一众庞然大物中显得孱弱，却又意外的坚定。
    这时，抛弃机甲无疑是一个异常冒险的举动，但楚澄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从空间钮中掏出一把光弹枪，往前飞窜而出，回首冲着黑黄巨蟒的尾部就是两枪。
    封着巨蟒的冰层被光弹灼烧一条裂缝，雄壮有力的蛇尾在其中蓄力搅动一番，冰层瞬间爬满蜘蛛网状的裂隙。
    陷入狂暴之中的黑黄巨蟒竖瞳之中隐隐显出红色，比人手掌还大的鳞片周围出现一层气流，将冰块绞碎成冰渣渣。
    它彻底失去了逗弄猎物的闲情逸致，三番两次的戏耍让它的耐心消耗殆尽。
    恢复自由的蛇尾高高卷起旁边的三四架机甲，在空中旋转两圈，积蓄着力气，一股脑儿全冲着楚澄的方向扔去。
    幸好，楚澄脱离机甲后目标变得更小，感受着身后强劲的气流冲击，她灵活地往左边一滚，险险避开砸过来的“不明飞行物”。
    “不明飞行物”尖叫着被砸向了玛卡的基地大门，发出一声震天响。
    基地大门口本来堵着大门的机甲单兵一并被扫走，齐齐冲撞在城门之上！
    城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十几名单兵也被淘汰出局。
    楚澄嘿嘿一笑，爬起来继续往着玛卡基地跑，玛卡的狙击完全拦不住她。
    黑黄巨蟒紧跟其后扭动身躯向前滑行。
    冰蓝色的机甲正好赶到，迅速冲上前扛住了黑黄巨蟒的攻势，巨蟒沉重的蛇身裹缠在巨剑上，血盆大口中的长牙示威般在机甲颈侧晃动。
    却不料，除了蛇头，它身体的其他部位全被冰霜黏住，蛇头无法前进半分。
    玛卡的这个四年级机甲单兵与七级星兽对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郢寒与七级星兽的大战之中。
    无人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手里的光弹枪，连滚带爬已经冲到了玛卡基地的大门口。
    此时的玛卡大门无人防守！
    楚澄高高跃起，捧着手中的光弹枪，不要钱一般将全部子弹射出，冲着大门上的那个凹陷而去。
    一条裂缝，两条裂缝，三条裂缝！
    玛卡基地内的光芒透过裂隙钻了出来，霎时间，大门已经变成废墟！
    楚澄如愿以偿地笑出一口大白牙，她静静地等待自己从空中坠落，不成想，脚下意外地出现了一个保护罩。
    保护罩？ ！
    她狼狈地踩在上面，一时没稳住，一个跟头翻了过去，在地面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下来。
    楚澄从地面上坐起来，一脸怔愣戳着保护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透过保护罩，她往外一瞥，玛卡的所有机甲单兵也弹出了保护罩。
    包括那个冻住黑黄巨蟒的冰蓝色机甲，黑发少年被迫退出了机甲，怒火中烧地一拳捶在保护罩上，保护罩都颤了两下。
    霎时间，玛卡基地前再无人的声响，只有被冻的不能动的巨蛇，伸出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楚澄乐了，看见玛卡倒霉，她就高兴，嘿嘿！
    被淘汰的军校生要在保护罩中安静的等待，直到工作人员回收。
    闲着也是闲着，楚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操纵着保护罩，一路滚到冰蓝色机甲的主人那里，不要脸地借着冲击力，将保护罩中的黑发少年掀翻出去。
    黑发少年在保护罩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后仰着摔了出去。
    这是什么傻逼操作？ ！
    他冷着脸，稳住身形，同样施展身法，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楚澄撞去。
    玛卡的人在哪方面都不能输！
    周围玛卡的机甲单兵见到此情此景，护短之情油然而生。
    一个机甲单兵在保护罩中大喊：“冲啊，把这个罪魁祸首撞晕！让她看看这里是谁的主场！！！”
    虽然他的声音完全没有透过保护罩传到外面，楚澄四周的机甲单兵却默契地同时向着她滚来。
    一时间，场面十分壮观！
    几百个透明球同时滚动，挤成一团，不时有误伤的情况发生，热闹非凡。
    【他们...在干嘛？ ？ ？ 】
    【卧靠，好精彩，还有保留节目呢！ 】
    【额，对不起，我家主播丢人现眼了，她平时在直播间不这样的，真的... 】
    【怎么说呢，这个单兵身上有一股极具感染力的沙雕气息，玛卡都不能幸免！ 】
    校长的观战区。
    四位校长集体沉默，斯沃校长最先忍不住发言：“玛卡今年的单兵倒是比以前活泼。”
    迦蓝校长温文儒雅，微微一笑：“我听闻古华夏有一句俗语，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营养液？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用的？”
    安格校长本着护崽子的思想，面带笑容道：“浅薄的知识还是不要卖弄了。”
    玛卡校长鲁达面色阴沉，久久缓不过神。
    他们，真的已经被淘汰了？ ！
    夺冠热门...这么早就被淘汰了？
    斯沃校长憋着笑，轻轻拍了拍玛卡校长的肩，摇着头叹息，“唉，圣西尔和玛卡同时淘汰，看来今年的冠军要在斯沃和迦蓝之间决出了，啧啧啧。”
    ......
    另一边，头晕目眩的楚澄终于被工作人员从众多保护罩中挖了出来。
    她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走个直线。
    楚澄昂首挺胸的走进圣西尔的休息室，抬头一看，黑压压一片的人。
    “？”
    “怎么大家都在？”
    楚澄看着装满圣西尔休息室的人，一脸诧异。
    卢晓，阮清溪，阮霁，伊瑟林......
    休息室的屏幕上正播放着刚刚的精彩瞬间。
    画面上，在楚澄飞跃而起，击破玛卡基地大门的一瞬间，两名玛卡的机甲单兵主力和两名斯沃军校的主力队员合力劈开了圣西尔的基地城门！
    两个冰冷的机械声同时响起。
    “圣西尔军校淘汰。”
    “玛卡高等军校淘汰。”
    下面就是保护罩滚球大战。
    看完视频，楚澄拧着秀眉，简短地对这段视频做了一个总结：“猪队友！”
    但凡他们能多撑一秒呢？ ！
    其他人不敢吭声。
    心里想反驳，但确实找不到理由......
    “这怎么算？我们第三，还是他们第三？”
    楚澄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旁边的主指挥大人这时候终于有了说话的资本，“按照首字母来说，我们是s，他们是m，他们排在前面。”
    楚澄不满，怒拍了一下桌子，“凭什么按首字母？不能按我们的拼...音。”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楚澄仔细想了想，按古华夏的拼音，m也在s前面。
    离谱！
    要是她说，圣西尔就应该即刻改名叫安格尔军校！
    赛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迦蓝军事学院和斯沃军校都暂时退回去进行修整，冠军的决出还有一段时间。
    玛卡高等军校的休息室。
    顾郢寒浑身冒着冷气，独自一人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周围一圈真空带，两米开外，机甲单兵三三两两聚成一团。
    黄衣服的机甲单兵满脸愤恨，“要不是那个叫楚澄的，玛卡这届明明是稳赢的，顾郢寒学长那么强！”
    “拿了个倒数，回去校长指不定要怎么数落我们！”
    黑发机甲单兵迟迟没回话，过了三秒，才挠着头憨憨一笑：“嘿嘿，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多可爱。”
    “我还是她直播间粉丝来着，粉丝牌都六级了！”
    黑发单兵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黄衣机甲单兵一脸震惊，仿佛看到了叛徒，过了好一会儿，才靠过来，小声问道：“她直播间id是多少啊......”
    “ ......”
    激烈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弹幕还在争论不休。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红木桌上摆着一杯热茶，腾腾的热气袅袅上升，一只粗糙的手端起杯子，小啜了一口。

 第33章

    玛卡高等军校宿舍内。
    胸口印着玛卡校徽的机甲单兵半身不遂地瘫在床上,慵懒地刷着光脑上的视频，惨白的光芒印在脸上。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滚弹跳起来,扭头大喊大叫：“卧靠，，那个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训练了？！”
    隔壁床,同样姿势刷着光脑的机甲单兵二号抬起头，满脸迷茫：“谁？”
    “圣西尔的那个谁。”机甲单兵一号挤眉弄眼道：“就那个谁！”
    “嗯？你咋知道？”机甲单兵二号一脸怀疑。
    按理说, 大赛刚刚结束, 今天大家应该都在宿舍修整。
    听到这话，机甲单兵一号面上先是有些为难，转而又自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潜伏到她的直播间了。”
    二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干的好！”
    说完, 他凑了过来，低头看向对面单兵手上的光脑。
    屏幕上，昨天狠狠埋伏了他们一手的某位女性单兵悠闲地跑着圈,遛弯似的拐进了荒星的非比赛区域。
    她表情淡然, 掏出了空间钮, 放出了自己破破烂烂的机甲。
    “今天教给大家一套拳法, 能不能学会全靠缘分。”
    黑色的机甲关节处还沾染着泥污，凝结成团块，但楚澄完全没有冲洗一下的意思。
    按理说，机甲单兵一向最宝贝自己的机甲, 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楚澄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她提起一脚, 黑色的军靴底部重重踹在了机甲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机甲晃动了两下，卡在关节处的泥块应声而裂，掉落到地上。
    屏幕前，各怀心思的机甲单兵们纷纷心脏一抽，仿佛那一脚揣在自己的机甲上。
    “这个关节处啊，要好好保养，像这种泥块会影响手感，得处理掉。”
    楚澄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众多机甲单兵心目中赫然已经成了反面教材，一本正经地教学道。
    【去除机甲关节处的泥块有专门的小铲子，不要踹机甲！ ！ ！ 】
    【卧靠，老子的机甲就是我老婆啊！我不能接受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对象... 】
    【今天弹幕杠精有点多诶，主播以前不都这样？ 】
    【前面的，我感觉弹幕混入了某些可疑分子。 】
    屏幕前，玛卡高等军校的某些指挥，某些单兵，心虚地收回了自己疯狂打字的手。
    楚澄没管弹幕，三两下钻进机甲舱，打了一套师傅教给她的炼体拳。
    挥拳之中，她的拳风扫到一旁的落叶，落叶仿佛受到重击，从中间碎裂开来。
    被黑黄巨蟒追逐的过程中，她隐约感到自己触及了更前一步的门槛。
    可惜追逐战之后，那种感觉又转瞬即逝。
    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收拢，气流缓缓流动。
    思考不出结论，楚澄抽空去看了一眼弹幕。
    直播间来了许多新粉丝，一些挂着粉丝牌的老人便开始装模作样摆架子。
    新人：【大早上主播就这么勤奋？拳打的好飒，锤到我心尖尖上了！ 】
    老人：【矜持，矜持，我们是正经的学习直播间，想看劲爆的去隔壁颜值区。 】
    新人：【这个拳打的好像有点东西，主播能再教点其他的吗？ 】
    老人：【就这？看过主播织毛衣吗？那个才是真本事！ 】
    新人追问：【织毛衣？那是什么？好奇脸.jpg 】
    楚澄看见这晦气的问题，随口敷衍道：“以前说过了，一种古老神秘的东方秘术，以后别问了。”
    她还想和弹幕聊两句，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声，低头查看。
    阮霁：大赛官方通知要加赛，具体规则还没出，学校让我们提前准备起来。
    加赛？
    这是楚澄没想到的，历届好像都没这个规矩，但之前也鲜少有同时淘汰的情况。
    加赛定在三天后，在这三天里，克里兰顿大赛的冠军已经确立。
    斯沃军校最终不敌迦蓝军事学院，位居第二。
    然而观众们并不在乎这届大赛的冠军得主，他们更好奇是圣西尔和玛卡到底谁垫底。
    可以说，这届冠军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届，甚至几十年后，人们提起这届大赛，脑子里只有圣西尔和玛卡的加赛。
    加赛事发突然，因为来不及收拾场地，地点定在模拟战斗系统中，由赫斯元帅那边的军方亲自出题，两所军校分别进行答题。
    答卷得分高者，排在第三位。
    等待加赛开始的三天里，楚澄发现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她途径旅馆的大厅，竟然有三三两两的军校生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交流毛线衣的织法。
    “你行不行，平时看不出你手这么笨？”
    “卧靠，你手才笨，老子这朵花数一数二的好看好吗？！”
    “我这个花边才叫绝，兄弟们好好膜拜吧！哈哈哈哈哈哈。”
    机甲单兵平时驾驶机甲的手自然是灵活修长，关节处流畅自然，揍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此时却一个个的缠上了五彩缤纷的毛线，好不辣眼睛。
    偏偏他们看见楚澄时，面上都还带着自信，仿佛偷到了什么秘籍，忍不住炫耀。
    其中以玛卡高等军校的机甲单兵尤为积极，甚至四年级的主力都不可免俗。
    顾郢寒顶着暮色回到宿舍，汗水顺着黑发往下滴，他随意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块毛巾，盖在头顶上。
    刚坐到床上，就见隔壁床的斯纳盘着腿，手持两根毛线针，毛线在他手上上下翻飞，旁边有一件粉蓝色的针织小裙子已经成型。
    顾郢寒皱眉，“你在干什么？”
    转眼间又完成了一件针织衫，斯纳抽空抬起头，无辜道：“织毛衣啊，主指挥拿给我的。”
    “感觉......”斯纳深沉地点了点头，“竟然格外有意思。”
    “我给我妹妹织了一条短裙，一件上衣，嘿嘿。”
    顾郢寒抓起旁边的成品，一脸嫌弃：“歪门邪道，不如踏踏实实的训练。”
    闻言，斯纳一脸不赞成，“你别说，我觉得还是有点用的，手部操纵精神光触更灵活了。”
    见顾郢寒面上仍有些犹疑，斯纳干脆把毛线堆到他怀里：“你试试，也没那么简单。”
    “你看我这个镂空，就很有技术含量。”
    斯纳指着自己刚刚织好的上衫，满脸自豪。
    虽然还是持怀疑态度，顾郢寒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楚澄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掀起了一股文艺复兴的狂潮。
    ......
    三天很快过去，在荒星空旷的土地上，赫斯元帅进行了远程投影。
    一身军装的老人清晰的出现在空地上，手上虚虚扶着拐杖，他额头上的皱纹深如沟壑，透露着主人的饱经风霜。
    “此次的考题已经出好，任务为守城三天或救出疯子李。”
    “按照损失人数，战场贡献来算分。”
    “因为场景设置，本次考核人数有限，各校分别仅限五十人参与。”
    赫斯元帅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祝各位好运。”
    视频投影结束，赫斯元帅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通讯器里几个老家伙的消息又开始满天飞。
    “你这不厚道啊，这道题对于他们来说也太难了吧？”
    “就是啊，这不是刻意为难吗？”
    赫斯缓慢回道：“我就想看看，那个人一生中唯一的败仗，这些军校生能不能玩出点不同的东西。”
    “ ......”
    他的手指在送上来的名单上轻轻划了划。
    名单上，楚澄的名字下方有一条清晰可见的白痕。
    五十个的名额，对于两所军校来说，都需要仔细斟酌，结合学生状态和实力，校高层迅速给出了最终的大名单。
    一年级的三位首席幸运入选。
    临近进入模拟战斗系统，楚澄悄咪咪地换了个位置，离伊瑟林更近了些。
    两人胳膊肘总是有意无意间碰撞在一起。
    幼稚。
    伊瑟林虽仍未理楚澄，唇角也微微弯起，有冰雪初融的迹象。
    五十人的精神体被送入模拟战场之中，眼前模糊了一瞬，场景慢慢浮现。
    巨大的苍梧木遮天盖地，远处不明星兽的低吼响彻云霄，鸟雀四散，巍峨高大的城墙严严实实地将其中的建筑围住。
    五十个军校生在其中显得尤为渺小。
    楚澄抬头看了一眼，最引人注目的绿雾松，细小的针叶密集地排在一起，组成一片片葱绿的云雾，高高飘在顶端。
    树干婀娜多姿，侧枝繁多，远远看去，仿佛拖着两个圆盘的高挑美女。
    这棵树似乎有点眼熟...？
    楚澄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她跟着大队伍往城门口走，却忍不住一直回头望。
    频率高到旁边的阮霁偏头问她：“发现什么了？”
    楚澄恋恋不舍地扭回头，神情恹恹：“没。”
    奇怪，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她低着头陷入沉思。
    前面领头的卢晓带着众人排队进行审查，在他的巧舌如簧下，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内城。
    城内繁华异常，街边有各种特色小吃，啤梨糕，牯牛烤肉，应有尽有，看的各个军校生眼花缭乱。
    各色房屋鳞次栉比，门口的石头台阶修的很高，扎着两个辫子的胖小子在上面跑来跑去。
    路过一个简约的小酒馆，男人豪爽的大笑，酒杯清脆的碰撞声，昏黄的灯光从破陋的门缝中穿透出来。
    街上熙熙攘攘，高高低低悬浮着各式的飞行器，这个地方将小城的古朴和机械的现代化结合的天然无缝。

 第34章

    玛卡高等军校。
    军校生中一半的人被主指挥林沉安排去城中各处观察地形, 为守城战做准备，另一半则去搜查疯子李的线索。
    城内的一个酒馆门口。
    斯纳半倚在墙上,背微微弯曲,他的脸上遮盖着一层阴影，星眸低垂，更显得忧郁。
    忽略他的性格, 乍一看，这张脸还是很吸引人的。
    更何况, 这还是在塔克, 女孩子性格更加热情大方，往往偏向于主动出击。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金发妹子主动上去搭讪,斯纳面带得体的微笑，如鱼得水地应对着，谈吐风趣,不时逗弄的女生笑的花枝乱颤。
    半小时后，斯纳终于凭借自己的通讯号，骗得了100星币。
    他趾高气昂地用两根手指夹着星币,一扭一扭地走向旁边等待的大四主力队。
    斯纳将手里星币冲着顾郢寒显摆了一下,故作遗憾道：“唉,有些人啊,脑子只有一根筋，空有一身力气，只会打架。”
    他故意“啧”了一声，才摇着头道：“要是指望你,恐怕只能去搬砖了。”
    听到这话,顾郢寒抱着胸,冷着脸嗤笑一声，“确实不如你，当机甲单兵真是屈才了，就应该让你去牛郎店，拯救万千少女。”
    “你！”斯纳气的跺脚，冲上去想和顾郢寒理论，被主指挥林沉一把拉住。
    林沉：“你消停点，任务要紧。”
    现在，目标人物身份还不明，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军部要找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林沉猜测这个疯子李应该是某个领域的精英人物。
    否则军部也不会安排50个人来保护他的安全。
    但凡是城里的杰出人物，当地的报道不可能毫无踪迹。
    有了思路，林沉迅速行动起来，他接过斯纳出卖美色换来的星币，到城中心租用了一台新闻公告机器人。
    机器人圆头圆脑，看着蠢乎乎的，收钱的动作毫不含糊。
    它短粗的手指准确地把钱塞到自己肚子上的大口袋里，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喜悦的缝。
    “请问，需要查询哪一天的新闻？”
    “输入关键词，疯子李。”
    机器人甜甜地道：“正在为您查询......搜寻到以下相近的词条，请问对结果是否满意？”
    信息库里并没有关于疯子李的记载，但这个小城里姓李的倒是真不少。
    资料查询起来异常困难。
    小城的新闻很杂乱，从谁家的李旺财丢了，到哪家的李姓女子貌美如花皆记载详细，甚至花了半个版面的篇幅描述。
    林沉掐了掐眉心，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看看近一周的。”
    玛卡的军校生一齐帮着搜索，不遗漏任何一个可能的信息碎片。
    从近一周的新闻查到近一个月的新闻，一无所获。
    满屏的信息没一个看起来有用。
    即使是林沉也不免烦躁，不禁开始怀疑，会不会疯子李根本不姓李？
    他眯着眼睛，将时间更改到近两个月的新闻，手下飞快地往下划着。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图片看的人眼花缭乱。
    忽然，林沉手下一顿，迅速调回之前的页面。
    这个网页简洁潦草，黑色的文字不足三行，只有两张图片和下面的名字。
    恭喜李圣一与李江江两位成功入选，代表塔克参加维斯塔娜大赛。
    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只有一家不起眼的媒体小小的报道了一下？ ！
    还没李旺财的排面大。
    维斯塔娜金奖是众多机甲师梦寐以求的殿堂级别奖项，代表机甲师所能得到的至高荣誉。
    每四年评选一次，从乡到城，再到星球，逐级筛选，最终在首都星的科学院院士的审查下，评出唯一的金奖。
    算算时间，若是这个疯子李真有才华，那作品此时应该差不多送到首都星了。
    网页下面的两张图片分别是一男一女。
    李圣一肤色棕黄，发质干枯，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看着有些阴沉。
    反观，李江江笑容甜美，面容白皙，一头五彩斑斓的脏辫在头后炸开，相比之下，正常无比。
    “难道是这个李圣一？”
    林沉将两张图片发到通讯器的公共频道，让军校生们一起分析。
    玛卡的军校生低头，滑动着两张图片，放大每个细节仔细观察。
    队里的机甲师漫不经心地扫过光脑上收到的两张图片，瞄到右边的李江江三个字，他突然呛了一口气，咳的震天动地，脸憋的通红。
    “她她她！”
    众人将目光转向他，不料他越急越喘不上气，平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是那个发明了j130型号启动装置的大佬吗？！”
    “教科书上那个英年早逝的天才？”
    林沉眉头一拧：“你仔细说说。”
    机甲师不知道怎么形容j130的重要性，他思索了一秒，道：“相当于，在众人还在露天拉粑粑的时候，她发明了冲水马桶。”
    “然后，陷入无效内卷的机甲制造行业，发展顿时如窜稀一般通畅！”
    “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行业的进步，就是那么牛逼！”
    机甲师颇为沉痛地道：“可惜，大佬英年早逝，之后就没什么作品了。”
    “不过，这不妨碍她现在还是我们教科书上的一道必考选择题。”
    林沉若有所思，他截了一张李江江的单人图，重新发到公共频道，并留言：全力搜寻李江江的线索。
    玛卡的军校生分头去寻找，挨个问人，他们打着军部办事的幌子，穿着统一的制服，倒也没有人怀疑他们的用意。
    林沉并未一起去搜查，他的目光晃了一圈，停留在新闻左下角的时间上。
    星历2017年。
    这个时间点，塔克......
    脑子里的线索终于串成一条线。
    他心下一沉，手上的指关节骤然用力，显出发白的痕迹。
    不得不说，赫斯元帅真的是太看的起他们了。
    林沉抬起头，他的面上凝着一团乌云，呼吸声兀地重了几分。
    黄昏将至，天边燃起一片火烧云，红的有些不详。
    小城一片安详，袅袅的炊烟扬起，街边跑过的孩童手腕上的铃铛哐当作响。
    可惜了......
    他重新打开通讯器，手指不自主地颤动，犹豫地蜷缩了几下，迟迟打不上字。
    最终，林沉面色一肃，索性当机立断地发送了两条语音。
    “放弃守城计划，全力搜索李江江的下落。”
    “一旦找到，所有人立刻撤退！”
    两个任务，必定有一个完不成，那么玛卡至少要保住一半的分数。
    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一百多年，城内所有人，包括李江江都只不过是一团数据流而已。
    思及此，他慢慢说服了自己，目光逐渐坚定起来，一系列安排有条不紊。
    手上的通讯器嗡嗡作响，他立马接通，里面传来机甲单兵焦急的声音，“主指挥，我们找到她了，但是她姐太能打了！”
    “我们跟她理论不通。”
    “十个单兵都被打趴下了。”
    林沉刚想开口，天边的红色忽然往下暗了一个度，翅膀震动的窸窣声连成一片。
    来了！
    巨大的怪物遮蔽了半边天，长而尖锐的口器上有一圈圈的白纹，透明的翅膀边缘毛糙，林沉毫不怀疑它的锋利程度。
    a级虫族，嗜血白蚊。
    它们连成黑压压的一片网状，罩住天空，黑夜似乎提前降临。
    为首的嗜血白蚊复眼通红，翅膀上有标志性的白色斑点，肥厚丰满的腹部一寸寸蠕动，仿佛在消化什么大家伙。
    它咧开嘴，露出浓郁的鲜红。
    “谁是李江江？”
    它身后数百个嗜血白蚊像是复读机一般，开始重复它的问话，重重叠叠，连绵不绝。
    “谁是李江江？”
    “谁是李江江？”
    蚊群重新又寂静下来，为首的嗜血白纹再次开口道。
    “找不到就杀光。”
    它手下的蚊族跟着开始碎碎念，语调兴奋诡异。
    “找不到就杀光！”
    “找不到就杀光！”
    “ ......”
    它们头顶的触角微微一动，似乎收到什么信号，数百只白蚊同时俯身下冲，钻进塔克的人群中，引起满城的骚乱和尖叫。
    人群四散逃窜，东西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林沉熟悉的新闻公告机器人被撞倒，几个人从它身上踩过。
    机器人的头部断开，红蓝色的线路根根暴露出来，嘴巴咔咔的卡壳。
    大口袋里的一百星币也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旋转了两圈，轻轻地坠落到地上。
    蚊族士兵如同机器人般精准，它们一齐飞下，又约好了似的整齐的返回，排成一列，口器上各挂着一个瞬间被吸干血液的干尸。
    “一分钟。”
    恶魔似的首领在空中低吟。
    “我要活的李江江。”
    从高空往下看，塔克的人民不过是一群渺小的蝼蚁。
    林沉独立在大街的中央，低声喃喃道：“都是数据，都是数据......”
    耳边充斥着他自己的碎碎念，周边的尖叫呼喊暂时被屏蔽。
    他低下头对着通讯器道：“顾郢寒和斯纳立刻前往支援，见到李江江直接打晕带走，动作小一点，别被发现。”
    “我来联系附近巡逻的星舰。”
    “接到李江江，迅速撤离！”
    话说完，林沉脱力一般双手垂下，背后被汗水浸湿，他深呼吸了几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高空中都是嗜血白蚊的眼线。
    他们决定挖一条隧道，从地下直接通到城门外面，接应的人林沉已经联系好了。
    三四个机甲单兵拿着铲子躲在一户人家当中，握着铲子在地下挖洞。
    李江江昏迷着躺在一边。

 第35章

    “李淼淼。”楚澄后退一步, 惊奇地打量了女人的全身，“你现在还挺漂亮！”
    现在的李奶奶虽然仍是意气风发, 以一敌十, 但眉间多了一条深深的皱纹，长发夹白，高高束起。
    女人眉峰跳动了两下,低着头脚下一蹬，将摩托飞艇立在原地,长腿一跨,向楚澄走来。
    一层阴影从楚澄头上笼罩下来，女人的手狠狠压在楚澄蓬松的黑发之上。
    “小姑娘，套近乎可不是这么套的,下次要叫姐姐知道吗。”
    她弯下了腰，掐了一下楚澄的脸蛋，轻佻道：“还有, 我叫李江江，李淼淼是我妹妹。”
    “看在你夸我漂亮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
    说完,李江江随手撩了一下身后的大红波浪,毫不留恋地跨上摩托飞艇,一踩油门,飞艇“咻”地窜了出去。
    “李江江？！”
    楚澄和伊瑟林同时发出了一声疑问。
    闻声，卢晓和阮霁扭头看他们，卢晓率先开口：“你们认识她？”
    伊瑟林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李江江快要消失在街头的背影,简洁道：“追。”
    楚澄反应最快,立马放出机甲,一手拎一个，胳膊肘里还夹着一个，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
    摩托飞艇显然经过改装，一骑绝尘的速度在街上几乎无可匹敌，像一条亮蓝色的闪电，唰地就一闪而过。
    李江江耳朵上挂着耳机，里面播放着乌撒乐团最新出的摇滚乐，她摇头晃脑好不自在，脚下的油门直接一踩到底。
    街边行人的谩骂，她充耳不闻，只嚣张地回敬一句毫不相干的：弥羌神万岁！
    不过也因此，她并未发现坠在身后的小尾巴。
    楚澄跑的气喘吁吁，两条腿想追上两个轮子还是很困难的。
    被带着的三人也不是很舒服，头晕目眩，想开口说句话又被风灌了一嘴空气。
    足足追了十分钟，李江江终于踩了刹车，在一栋红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摩托飞艇也不锁，大大咧咧地摆在门口，她拎着车里买的小馄饨，开门走了进去。
    四人远远跟在后面，怕被发现，特意藏在了一个拐角。
    楚澄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衣衫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背上。
    其他三人也缓了口气，伊瑟林这才抽出空解释：“李江江，是发明j130型号启动装置的天才。”
    能被伊瑟林称为天才的人，世上实属罕见。
    李江江算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生在不同年代，他倒是很想和她好好切磋一番。
    非机甲师的人恐怕很难理解，伊瑟林简单解释了一下：“她发明的启动装置，我们现在还在用，只是在她的基础上稍加改进。”
    楚澄小小的鼓了下掌，竖了个大拇指：“李奶奶有点牛逼啊。”
    卢晓扭头看楚澄，挑起眉毛：“你不知道，那你跟着喊什么李江江？”
    “他们机甲师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不过李江江我熟啊。”楚澄翻了个白眼，接着道：“塔克石碑上第一个名字就刻的李江江。”
    卢晓若有所思，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很大可能就是这个叫李江江的人。
    他道：“去敲门，就说我们是军部派来带她走的。”
    谈判这种事，自然是主指挥打头阵，卢晓整理了一下头发，理了理衣领，这才走出拐角，向着红房子走去。
    他弯曲指关节轻轻扣了两下，木头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满头彩色脏辫的女孩开了门，一双杏眼水灵灵地瞅着门外的陌生人。
    看到那么多人，她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
    卢晓摆出官方的微笑，道：“您好，小妹妹，我们是军部派来的人，军部看中李江江女士的才华，特地派我们来接李江江女士，国家科学院正缺人才，就需要李女士这样的年轻才俊。”
    一番场面话说完，女孩仍是不语，只是愣愣地歪头看他，扭头“啊”了一声，好像在叫人。
    哑巴？
    卢晓心里有一丝奇怪。
    拐角的楼梯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大波浪，李江江终于姗姗来迟。
    卢晓面含得体的微笑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江江虚扶着门，打眼一看，又是这四个人。
    她嫌弃地“啧”了一声，让出一条道，道：“先进来吧。”
    一入门，墙纸上全是脏辫女孩的照片，横着的竖着的，笑的，不笑的，贴的到处都是，像个狂热追星粉。
    楚澄咂舌，看不出来，李奶奶还是个妹控？
    而伊瑟林的注意力则偏向了地下，草稿纸聚成一团一团，后世无价的零件图稿就这么夹杂在这一堆废纸之中。
    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小脚印，他忍不住蹙起了眉。
    这人，实在不像一个机甲师。
    “随便找地方坐。”李江江背对着他们，随手指了一圈屋里。
    她先把李淼淼安排在沙发上，又拖着屋里唯一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上面。
    看这气势，不像是接受招聘的，更像是来审问他们的。
    卢晓强行又挤出微笑，倒也不讲究，从地上捡了几张废纸，垫在屁股下面，就准备席地而坐。
    他低头一看，手里的竟然是张报名表的复印件，而李江江的名字上，赫然贴着李淼淼的照片。
    “这是...不小心贴错了？”
    李江江俯身扫了一眼，不耐烦的“啊”了一声，毫不在意道：“你不觉得这张照片很可爱吗？”
    疯子！
    卢晓此刻突然认可了题干给她的评价。
    “你们说的事，我刚刚考虑了一下，我觉得不行，我离不开塔克。”
    李江江一手搭在后面的椅背上，像喝开水一般，拒绝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的袖子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滑了一段，露出手臂上精致复杂的纹身。
    阮霁仔细瞄了一眼，突然插话道：“李江江女士信奉弥羌神？”
    “嗯哼。”李江江微微抬了下颌，算是肯定。
    弥羌神代表的含义是：有生之年，随心所欲。
    阮霁摇摇头，知道他们的劝说恐怕是难了。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街上暴动起来，脚步声杂乱，不时有碰撞，东西倒地的声音传来。
    卢晓的心脏狠狠一颤！
    “卧靠！这么快？！”卢晓低喃道，他迅速抬头，望着李江江诚恳道：“你必须马上和我们走！”
    “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能有什么不安全？”
    李江江不信邪，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光弹枪，直接打开了门。
    天空中，嗜血白蚊排成密密麻麻的队形，足足有三百多只，红色的复眼忽闪忽闪，让人头皮发麻。
    除了首领之外，其他士兵的肚子皆瘪瘪的，饥渴地望着下面的扫窜的人垂涎三尺。
    他们整齐地吟唱着：“谁是李江江，谁是李江江。”
    “找不到就杀光！找不到就杀光！”
    血腥诡异的语调仿佛魔鬼的低语。
    “什么鬼东西？”
    李江江咒骂一声。
    下一瞬，数百只嗜血白蚊直冲而下，各自寻觅猎物，巨大的口器刚碰到人体，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皮皱皱巴巴地贴着肌肉。
    人体面上血色全部消失，惨白的四肢无力地下垂，乖乖地被悬挂在口器之上。
    “去他妈的！”李江江见到这场景，目眦欲裂，手上的青筋一下暴起，尖锐的指甲在门上狠狠划出四道痕迹。
    卢晓按住李江江，不放心的嘱咐道：“你可别出去，嗜血白蚊可不是什么讲信用之辈，你就算出面，他们多半也会在这大肆滥杀，饱餐一顿。”
    卢晓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真的如他所想。
    他们的考核题目时间点定在塔克屠城的时候。
    塔克原本属于帝国管辖，但人丁稀少，大部分为纯天然的原始丛林，未经开发。
    百年前的屠城事件之后，塔克几乎被帝国放弃，现在很多帝国的地图上什至都会遗忘标记塔克。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刚想开口劝李江江离开，不料，竟然被楚澄打断。
    “这他妈的什么鬼东西，敢在塔克作妖？”楚澄破口大骂，她扭头就瞥向卢晓：“主指挥，我们怎么打，搞快点！”
    一旁忍耐中的李江江也向他投来目光，似乎也在等他开口。
    “？”
    卢晓眼睛微微睁大。
    打什么打？ ！
    三百多只嗜血白蚊他们拿什么打，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首领！
    嗜血白蚊通过触角交流，首领可以迅速将指令下到每个部下那里，它们的配合无比默契，防御固若金汤，堪称毫无破绽。
    见卢晓停顿太久，楚澄开口催促：“你快点想办法啊！别磨蹭，外面正在死人呢！”
    听着城外此起彼伏的嘶吼尖叫声，卢晓一时也有些犹豫。
    他们难道真的要放弃一城池的人吗？
    为了圣西尔的成绩，他斟酌一番，小心翼翼试探道：“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撤退？”
    “呸，懦夫！”
    李江江白眼几乎翻上天，她伸手拂开挡在前面的卢晓，从他身后拉开柜门，里面是一架亮蓝色的机甲。
    “你们带我妹妹走远点，老娘反正不走，死也拉着它们一块儿陪葬！”
    楚澄撇撇嘴，“我也不走。”
    卢晓抓狂地挠头，主指挥的风度荡然无存。
    守城三天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决不能让李江江也出去送死！
    否则，他们圣西尔今年不又要垫底了？ ！
    种种念头在他心中打转，要不，直接打晕绑走？

 第36章

    “等等, 我得先做点准备工作。”
    李江江踩着亮蓝色机甲下面的拖板，将机甲挪了出来,一路拖到工作室内, “啪”地把门关上了。
    被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李淼淼无忧无虑地半歪在沙发上玩手指，面上一派天真无邪，偶尔还会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周遭的吵闹半分也未影响到她。
    卢晓瞥了一眼, 怪异的感觉在心中挥之不去。
    这个小女孩，未免也太镇定了吧？
    镇定到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他没细想, 因为楚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清亮的女声乍然响起！
    “主指挥,守城战要打起来了，战术安排呢？你争气一点啊！”
    楚澄一边观望着外面，握着拳跃跃欲试地想上场,一边嘴上不停催促卢晓。
    卢晓无奈地苦笑两声，摊开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们的机甲单兵只有30多个，再怎么安排都是上去送死。”
    楚澄不以为然,反驳道：“怎么会只有30多个？塔克那么多居民，那么多地下拳场，肯定有好多能打的。”
    塔克的居民确实是卢晓没有考虑过的点, 他心里只把这儿的人当成npc。
    卢晓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利用塔克居民战斗力的可能性。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竟然真的在想战胜嗜血白蚊的办法！
    偏偏这儿的疯子太多了, 正常的人反而不太合群。
    干脆放弃挣扎，卢晓解开袖口，动手把长袖卷了上去，一副拼命的样子。
    “伊瑟林,你会做扩音器吗？到时候我们弄十个扩音器在空中飘着。”
    卢晓咬着笔,思索了两秒,手下快速的写了几行字。
    团结就是力量！
    在伟大的塔克人民面前，虫族不过是纸老虎！
    冲锋！冲锋！
    “好了，选个声音雄浑的人录一下音，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放这个！”
    伊瑟林忙碌起来，阮霁和卢晓凑在一起讨论单兵的站位，楚澄在旁边原地跑步热身。
    工作室中传来一阵热火朝天的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刺激的重金属音乐伴奏。
    终于，音乐停了。
    工作室的门被一只粗糙的手推开，指关节比一般女性要粗，指肚都是老茧，乍一看还以为是男人的手。
    身后披着的大红波浪被一根捆材料的麻绳随便束了起来，干净飒爽地垂在身后，女人明艳的五官更加富有攻击性。
    她把李淼淼拉了起来，替她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又给了李淼淼一个大大的拥抱。
    “姐姐出去办点事，等会就回来，你先去卧室里小睡一会，不要乱跑好吗？”
    李淼淼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开心。
    良久，她沉着头，不情不愿地“啊”了一声。
    李江江这才放心，转身钻进了亮蓝色流线型的机甲。
    她的声音从机甲中透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我好了，准备开打吧。”
    此时，一切安排都妥当。
    躲在房子衣柜里，地下室中，甚至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的塔克居民同时听到了一声无比清晰的枪响。
    声音被扩音器送到城里的各个角落。
    居民们好奇地偷摸着往外瞧，瞅见嗜血白蚊士兵的人，又咻地把头缩了回去。
    运气比较好的就大胆地透着窗子往外瞧。
    塔克城东边的红房子上空，一个火红色的光点缓缓上升，在最高点炸开一朵绚烂的烟火。
    爆裂开的轰然声让所有人心里都颤了一下。
    这是一个讯号。
    隐藏在四处的军校生倾巢而出，战争一触即发。
    黑色的机甲与亮蓝色的机甲脚下冒着白光，率先冲向飞在空中的大队伍。
    速度之快，只余残影。
    两个矫健的身姿犹如闪电，无比精准地劈在了虫族的大部队正中央。
    其余军校生也不落后，一齐飞了上去，各自组成三人小队，背靠着背，虚虚地围了一个圈，将嗜血白蚊堵在了里面。
    嗜血白蚊的触角同时颤动了一瞬，下一刻，它们就像约好了似的，各自向着自己的位置挪动，隐约形成了一个刺刀状队形。
    尖锐的口器直直对着一个双腿发颤的机甲单兵。
    机甲单兵预感到了什么，飞速地向后退去，却不及嗜血白蚊翅膀飞的快！
    长而阴森的口器之上，还残余着前一个受害者的余温。
    干涸的腥臭血液粘在口器上，星星点点。
    机甲的金属外壳本该坚韧无比，此刻却像纸糊的，一戳就破。
    机甲舱里的单兵也像个气球，逐渐泄了气，慢慢干瘪下去。
    初一交手，机甲单兵完败！
    城中，漂浮的扩音器四处飞舞，粗犷激情男声大喊着呼吁：“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在一片寂静之中，更显凄凉。
    塔克城中死寂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家家紧闭大门，偶有微微打开的门缝，惶恐的眼睛偷偷往天上瞥了一眼。
    正好，一个机甲单兵毫无生机地从空中坠落，轰地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四肢被摔得七零八落。
    见状，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颤了颤，畏缩地摇了摇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悄悄又阖上了门。
    卢晓在下面干着急，他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嘴唇上都咬出了血：“该死，怎么一个出来的都没有？！”
    “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
    空中的战争持续了好一会儿，黑色的机甲被一圈圈嗜血白蚊围住，看不见全貌。
    另一边，亮蓝色的机甲同样处境困难，一把光刀砍得刃都卷了。
    随着机甲单兵的人数大大减少，剩下的人每个都要面对更大的压力！
    亮蓝色的机甲挥舞着光刀，生生砍出一条血路。
    红色的血雾弥漫整个高空，一时倒也分不清这是谁的血，不过总归都是人的血。
    霎时间，刀尖又狠狠劈向了冲上来的嗜血白蚊，这只白蚊的肚子鼓鼓囊囊，想必才大快朵颐过。
    它一根筋儿的脑子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被饱满的血液充盈的腹部变得更薄，刀尖一用力，涨的满满的肚子唰地炸开，血液还没消化便四溅而出！
    亮蓝色的机甲杀开了一条路，挤到楚澄旁边，李江江的声音在刀枪声中传了过来。
    “帮我，我要靠近首领。”
    嗜血白蚊的首领，自战局开始，便不慌不乱地退到了后方，永远处于士兵保护圈的正中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这样下去，他们的人数迟早会被消耗光。
    楚澄其实早已筋疲力尽，围攻她的士兵几乎是其他人的三倍，黑色机甲的每一下抬手都愈发沉重，手腕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铁块。
    身体的动作变得机械化，楚澄也不知道是她在控制身体，还是身体在控制她。
    浑浑噩噩之中，她听见了李江江的话。
    明明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楚澄还是咬牙应了声好。
    两架杀神背靠背，一齐向着首领的方向艰难行进，一路上，围攻他们的嗜血白蚊越来越多。
    不知从哪儿窜出了口器，瞬间扎穿了楚澄的机甲舱，口器调整了一下方向，就要冲着楚澄刺过来！
    楚澄暗暗咒骂一声，生死一瞬间，莫名爆发出一股力量，直接飞起一腿，将那只嗜血白蚁踹了出去。
    “艹！”
    机甲破了个洞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先不谈对机甲机能的影响，谁知道伊瑟林现在愿不愿意帮她修？ ！
    她愤怒地又踹开了一只虫族士兵。
    楚澄精神有些模糊，半晌，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战斗模拟系统里，不是现实世界。
    机甲不用修！
    那她怕个鬼，大不了就一死呗！
    此时，距离嗜血白蚊的首领还有二十几米。
    她驾驶着机甲，正要再往上冲，忽然，她听见耳边的一声轻语。
    声音在一片枪声中，显得有些小，楚澄听的有点模糊，大声喊道：“你说啥？”
    她扭头看向亮蓝色的机甲，只见，亮蓝色的机甲在她眼前越放越大，直至覆盖她的整个视野。
    霎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踩在了她的肩膀上，亮蓝色的机甲仿佛火箭咻地向着首领的方向飞去。
    人在危急时刻，每个镜头仿佛都被放慢。
    楚澄终于反应过来，李江江刚刚说的那句话，原来是对不起！
    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飞速坠落了一段距离，她在空中生生翻了两个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楚澄目光藏火，猛地又向着中间的方向冲去，这次倒是轻松许多。
    因为许多士兵都被李江江吸引了过去，对外围的防控一下子弱了不少。
    亮蓝色的机甲从后面擒住了嗜血白蚊的首领，封锁住它的口器。
    然而，首领的力气要大的多，轻轻一个向后的肘击亮蓝色的机甲便凹陷下去了一块。
    首领的头高高昂起，面上是一副轻蔑的表情，仿佛再说：
    愚蠢的人类，真是没用啊。
    它没看见，机甲舱内，李江江吐出了一口血沫，扬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一下，两下！
    亮蓝色的机甲外壳上爬满龟裂的纹路，似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楚澄手上的动作更急，开着黑色的机甲，疯狂的往里面厮杀。
    终于！
    她冲进了士兵的保护圈。
    还没来得及上去帮忙，耀眼的蓝色光芒一下子闪瞎了她的眼。
    刺目的光芒闪耀了整个塔克，一寸寸侵蚀爆炸中心的人和物。

 第37章

    楚澄走出虚拟考场,圣西尔的领队老师江思睿立在门外，眉间洋溢着喜色,不住地搓着双手。
    其余的圣西尔军校生也紧张的看着播放战况的大屏幕,焦虑又兴奋。
    与之泾渭分明，另一边，玛卡高等军校的人已经排队站好,面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为首的主指挥眉头锁起，头微微低垂,漫不经心地盯着着地面。
    陈如老师面色铁青,抱着胸，凌厉的眼神不住扫视面前的军校生。
    要不是碍着圣西尔的人还在，他恨不得立刻骂出声。
    谢西凉也立在队伍之中,脊背挺直，眉宇之间蒙着一层阴霾。
    一看，玛卡的加赛就很不顺利。
    见状,楚澄唇角的笑意加深，自来熟地凑到谢西凉眼皮子底下，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呦吼,不愧是玛卡高等军校,这么快就考完了？”
    谢西凉退了一步, 不冷不热地道：“恭喜圣西尔, 时隔多年，重得第三。”
    “嗐，我们第几不重要，冠军迟早会是圣西尔的, 你们就不一样了, 倒数第一可以写进校史了吧。”
    楚澄故作吃惊地说道, 又遗憾地摇头叹息，似乎真心实意地在为玛卡考虑。
    闻言，谢西凉怒火更胜，良好的家教让他做不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背过身去，摆明了不想再交流。
    楚澄咂咂嘴，小声嘀咕道：“心眼真小。”
    “我其实是来找你说件事。”
    “ ......”
    “就是那个镯子吧，哎呀。”楚澄停顿了两秒，尴尬地抓耳挠腮，犯难的说道：“其实是我妈留给她女婿的。”
    自以为听懂楚澄的意思，谢西凉微微低头，转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温润的质感透过镯子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过来。
    古朴的木质手镯还隐隐带着他的体温。
    他垂下眼眸，脑子里过了一遍楚澄的大赛表现，默默评估了一番，才冷声道：“我明白了。”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等我问过父母后再决定。”
    “？”
    “？？？”
    楚澄翻了个白眼，额头青筋克制不住地跳动：“傻逼你明白个嘚儿。”
    她低头操作光脑，头也不抬道：“八千万转给你了，镯子赶紧还我！”
    “ ......”
    圣西尔的加赛也接近尾声，随着画面上最后一只嗜血白蚊被塔克居民合力解决，存活的军校生一齐被弹出战斗模拟系统。
    一片漆黑的屏幕上，一行白字现实系统正在结算分数，经过智脑长久的计算，血红的数字跳了出来。
    最终分数：60
    守城任务成功：
    军校生损失：46人
    塔克居民：存活三分之一
    营救任务失败：
    目标人物自杀
    看到分数，圣西尔的师生们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更甚者直接欢呼出声，喜悦难以自抑。
    江思睿面上如沐春风，风度翩翩地转身去握手：“陈如老师，承让了。”
    “哼。”陈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并未看江思睿伸过来的手，抬着高傲的头颅，径直从江思睿面前穿过。
    “结果已定，玛卡先行一步。”
    被如此甩脸色，江思睿倒也不生气，还好心地提醒道：“陈如老师别急着走啊，还没领奖呢。”
    克里兰顿大赛的第一名具有极其丰厚的奖品，为了维护四大军校的名声，即使是垫底，官方也会颁发一个鼓励奖。
    不过，想必玛卡今年恐怕要缺席颁奖典礼了。
    军部大楼，顶楼的办公室中。
    赫斯元帅远程观战了两所军校的表现，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拍了一下桌子，鼓掌大笑道：“这一届军校生不错，有意思，很有我当年的风采！”
    秘书长躬着身立在后面，呆呆地挠着头，脸上写着匪夷所思。
    她小心翼翼地插嘴道：“元帅，我怎么没太看明白？”
    “叫楚澄的军校生好像认识那个红色大波浪的女人？”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那她到底叫李江江还是李淼淼？”
    赫斯元帅瞥了一眼身后的人，笑意略敛，意味不明道：“当年的指挥说她是李江江，但她说自己是李淼淼。”
    “塔克城是独立管理的，资料库又被失手炸毁，我们也找不到她的身份资料。”
    “然而那个指挥却坚持说她是李江江。”
    “这个考题就是按他的检讨报告模拟的。”
    “说起来...”赫斯元帅回忆了一下，继续道：“这还是他的第一个检讨报告。”
    赫斯元帅目光有些游离，手指握着笔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那个黑发的刺头好像又重新站在了他面前，懒懒散散地站着，一脸不服输。
    年轻的赫斯上将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的任务是接到李江江立刻撤离！”
    “为什么还要中途折返？又把人弄丢了？！”
    黑发指挥手插在裤袋里，不耐烦地又一遍解释道：“我说了，那个不是李江江，李江江手上不可能那么白嫩，一点老茧都没有。”
    “资料上的照片是错误的，我们的信息泄露，导致虫族也抓错了人。”
    “至于那个被带走的人，不管她是谁，至少救了塔克二分之一的人口。”
    黑发指挥目光冰冷，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上将，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年轻的赫斯上将头痛地掐着眉心，摆摆手道：“你回去好好写个检讨报告。”
    “对了。”赫斯上将瞅了一眼黑发指挥的脸，一个火红的巴掌印与白皙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脸上怎么回事？”
    黑发指挥这才捂着脸，“嘶”了一声，略有些抱怨道：“疯女人，救了她还打我。”
    赫斯上将一时无语：“滚滚滚！”
    回到现实。
    赫斯元帅沉默的有些久，秘书不敢打扰他，安静地立在一旁。
    他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褶子生动地皱了起来，浑厚的嗓音重新响起：“圣西尔这次表现不错，我得给他们送个礼物。”
    赫斯元帅手上的笔欢快地转了起来。
    一抬眼，画面上还挺留在圣西尔的加赛中。
    赫斯元帅看着光脑中的回放，一时有些唏嘘。
    似乎在每一个战争模拟系统的结果之中，“李江江”最后总是会选择自爆。
    这或许才是她最想要的结局。
    圣西尔打出的结局，竟然意外地圆满。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圣西尔军校。
    搭载着军校生的大型星舰缓缓降落在校门口。
    大门两旁，排成两列的军校生笔直地站好，中间空了一条走道，铺着长长的红毯。
    返程的军校生们刚下星舰就不约而同地被吓了一跳。
    楚澄环顾四周，身体微微后仰，直接目瞪口呆：“好家伙！阵仗这么大？！”
    见到他们出来，军校生开始有节奏地鼓掌，声势浩大，久久不息。
    一个个看着他们的眼神目光炯炯，仿佛看着凯旋归来的大英雄。
    阮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楚澄却如鱼得水，挥着手和两侧的军校生问好。
    甚至，有人特意在他们走过红毯的时候，往空中放了礼花。
    “砰”的一声巨响，花花绿绿的礼花落下来，落了军校生们一身。
    旁边有人大喊道：“功臣有啥感想吗？说说呗！”
    周围都跟着起哄：“对，说说感想！说说感想！”
    楚澄抬起手，往下压了一下，周围嘈杂的声音骤停，她一本正经地发言道：“我觉得，兄弟们的迎接仪式太过隆重...”
    她停顿了一下，转而又道：“不过，等我们拿了冠军，可以再搞一个！”
    “好！”
    一个男生撕心裂肺的喊道。
    “楚澄我是你脑残粉！！！”
    “圣西尔夺冠！！！”
    “冲冲冲！”
    “楚澄我要给你生孩子！！！”
    耳朵敏锐一动，楚澄眼皮唰地撩起，警惕意识骤然升起，她摆摆手连忙道：“这就算了吧，没有那个作案工具。”
    可惜，她的声音此时已经淹没在一片疯狂的嘶吼之中。
    欢迎仪式折腾了好久才结束。
    等回到大别墅，楚澄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她乏力地躺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弹跳起来。
    楚澄磨磨蹭蹭地凑到伊瑟林旁边，不顾伊瑟林瞥过来的冷淡目光，从空间钮中掏出了一个镯子，递了过去。
    很眼熟的镯子。
    伊瑟林倏地扭头看楚澄，湛蓝色眼眸中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
    耳边，楚澄继续道：“你先替我保管着，跟着我太危险，别搞断了。”
    哼。
    伊瑟林抿抿唇，轻轻将镯子套到白皙的手腕上，低头顾自把玩，沉默不语。
    男人的心思猜不得。
    楚澄看着伊瑟林变幻莫测的表情，讪讪地摸摸鼻子。
    ......
    隔天，安格校长坐在办公室中，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他坐直身体，咳嗽了一声：“请进。”
    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楚澄大大咧咧地拉了椅子坐下，一身校服穿的皱皱巴巴，看的安格校长忍不住蹙眉。
    “校长，我想退学！”
    石破天惊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宛若一道惊雷！
    安格校长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瞪着眼球，紧盯着面前的军校生，“你说什么？！”
    “我觉得，陈老头说的对，想要突破还是要去外面走走。”
    “学校太平和了。”
    楚澄认真道。
    她两次有摸到屏障的感觉，都是在生死危险的关头，濒临绝境时的潜力爆发。

 第38章

    楚澄登上了星际的士, 把安格校长给的地址递到司机面前，开口道：“您好, 我到这个地点。”
    司机咬着烟头,偏头瞅了一眼，随即下颌微开，表情有些痴呆, “小姑娘，这个地方可去不得啊！”
    他摇摇头,想不通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就想不开了。
    “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大把的日子都还在后头。”
    听见司机的劝导，楚澄一时间有些无语：“......大叔，你开快点, 我赶时间。”
    司机无奈地叹息，含着嘴里的烟头，调出光脑上的地图,大致地画了一个圈，含糊的对着楚澄说道：“从这到这，全都是禁区。”
    思索片刻后, 他又点了一个小红点,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
    楚澄扫了一眼,颔首道：“行。”
    暮色悄然而至,宛若一块黑布蒙了上来，只余下周边泛着点昏黄色的微茫。
    的士一路穿过市中心，向城市边缘驶去，周遭的飞行器越来越少,朦朦胧胧中能看见远处的几个刺亮的尾灯。
    不知道这个报到点是什么鬼地方,路的两边竟然连路灯都没有,属实罕见。
    司机踩了刹车，停在一个黄色警示牌前，给车门开了锁，扭头挥挥手，示意楚澄下车。
    “小姑娘，你也看到了，再往后就不让进了，我劝你也别往里走了。”司机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没听说过吗？这个区域里有白色恶魔！要命的东西！”
    “谢了大叔，不过我真赶时间，先走一步。”
    楚澄不在意地挥挥手，转身向着禁区深处走去。
    她的报到时间是有规定的，必须在12点之前才行。
    禁区的位置圈着一个废弃的港口，这个港口在地图上已经没有名字，但隐约能看出连着修兰斯海域。
    楚澄手上的地址便在距离这个港口附近五千米的地方。
    她加快脚步，绕过废墟，向着目标点前进。
    路上一片废墟，透露出港口曾经的繁华，禁区区域巨大，楚澄要走的路并不算短。
    暮色之下，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楚澄擦了擦糊住了眼睛的汗水，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军队驻扎的痕迹。
    她呼出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和站岗的士兵打招呼。
    “嗨，我是来报告的新兵，请问这里是自由翼2313军吗？”
    站岗的士兵目视前方，眼神没有丝毫的晃动，面色沉稳坚定，仿佛楚澄完全不存在。
    “？”
    楚澄有些纳闷。
    难道是密码不对？
    沉思片刻，她军靴一并，发出一声闷响，“报告！我是来报到的新兵，请问这里是报到点吗？”
    站岗的士兵终于有了反应，却没有给楚澄一个眼神，而是半转了一个方向，对着那儿敬了个礼。
    楚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黑色战舰缓缓驶出。
    舱门微开，一丝光亮透过缝隙露出，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军人朝着这儿招了招手。
    终于接到指示，楚澄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
    登上战舰，她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在规定时间内赶上了。
    战舰里的士兵挨排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纪律森严，看的楚澄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面色严肃起来。
    “噗嗤”一声，不知从那儿冒出一声轻笑，骂道：“一个一个，装尼玛呢！就知道捉弄新人。”
    似乎有什么阀门被打开，战舰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士兵们一个个都骚动起来，为首的指挥的黑脸上也含着笑意。
    “我们自由翼多久没来新人了，好不容易来一个！”
    “新人怎么会送到我们这儿？我们这不是著名的小黑屋吗？”
    “哈哈哈哈哈管他的呢，新人随便坐，让小李子给你录入身份信息。”
    “小李子”抬起长腿，一脚踹到最后说话的士兵身上，不满溢于言表，冷声道：“查文，你今天的战备没了，这张嘴不配吃饭。”
    “我错了真的，李大军需官。”查文可怜兮兮地瞅着李文儒，眼中噙着几滴虚假的泪水。
    楚澄对这支队伍的评价是：很闹腾。
    李文儒向着楚澄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张磁卡，他语气平淡：“把你的光脑拿出来。”
    楚澄照做。
    黑色的权限卡在楚澄的光脑凹槽上一刷，又在他自己的光脑上一刷，发出“哔”的一声。
    “好了，e级兵，好好努力。”
    李文儒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楚澄敏锐地听出了对于e级兵的不屑，她有些莫名其妙，谁还不是从e级兵过来的？
    军需官虽然人看上去不是很和善，做起事来却毫不拖泥带水，把楚澄安排的明明白白，团团打转。
    风风火火一阵子，楚澄抱着自己分配的战备物资，呆呆傻傻地坐在了名叫查文的士兵前面。
    查文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探过头来，盯着楚澄名牌上大大的e ，咂嘴感叹：“竟然真是新兵，稀奇！”
    闻言，楚澄眉间微拢，她扭头看向查文胸口的名牌，白底黑字的亮着一个c级。
    “？”
    她环视四周，眼神从一个一个名牌上掠过，c级，b级，b级......
    甚至还有一个a级！
    e级名牌是黯淡的灰色，越往上，名牌的颜色越鲜艳，c级是浅黄色，b级是蓝色，a级则是紫色。
    对比之下，她的灰色确实有些寒掺。
    一瞬间，楚澄就理解了军需官微妙的嫌弃。
    好家伙，她成那个老鼠屎了？ ！
    此时的楚澄脸上还有着军校生的傲气，不忿明显地写在了脸上，她心中并不觉得这些高等级的士兵有什么了不起。
    背后的查文笑意更深，还有些怀念，好久没看到这么青涩的新兵蛋子了。
    天天看那群老油子都要吐了。
    “快看看战备包，里面有小饼干，你抽到什么口味的？”
    查文头凑的更前，恨不得钻进楚澄的包里。
    楚澄也有些好奇，她拉开战备包的拉链，入眼先是一个装着机甲的空间钮，她闭着眼睛，摸着感受了一下，是g3410型号的机甲。
    这型号是军用机甲，军校里见不到，她有些跃跃欲试。
    空间钮底下压着两套军装，印着自由翼的标志，自由翼这支队伍她并未听说过，并不像战虎那样声名显赫。
    军装两侧码的整整齐齐的是不同口味的营养液，她本能的感到一丝生理上返上来的恶心。
    旁边的查文见状，体谅道：“这玩意儿一开始是挺难接受的，不过e级兵也就营养液了，等你升到d级就有一小块杂粮面包，等你c级就能有一块奶油面包。”
    说到这，他咽了一口口水，满脸憧憬地接着道：“听说a级兵还能有一个鲜肉罐头。”
    鲜肉罐头......
    楚澄的口水也开始分泌了，突然间，她的军旅生涯就有了追求！
    最后，在一个小角落里，她才找到了查文说的小饼干，这可能是帝国战备里仅存的温柔。
    小巧的饼干制作成小动物的形状，中间还有一层草莓夹心。
    “卧靠？！草莓味？李文儒那小子肯定给你开小灶了。”查文笃定道，又磨磨蹭蹭地掏出自己芒果味的小饼干，“新兵，换吗？”
    众多小饼干中，只有草莓味的有奶油夹心，士兵间常常把它当抽卡游戏玩。
    “不。”
    楚澄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战舰行驶的很快，迅速到达了港口。
    为首的指挥率先做出了反应，对着麦下了指示。
    “换班的到了，一分钟后，两班士兵进行交接。”
    楚澄跟着查文混入了士兵的行列，战舰外，几乎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她常年在野外生存，夜视能力还是不错的。
    今天之前，楚澄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入伍的第一天，竟然就直接出了任务？ ！
    还是个夜班。
    出了战舰，港口周围一片废墟，被破旧的锁链围着，翻涌的海水带着不详的气息，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留下湿痕。
    寂静的港口仿佛空无一人，连海鸟不在此停驻，废弃的几艘船挨排停靠在岸边，布满水草。
    楚澄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换谁的班？”
    查文轻轻挑眉，“人啊。”
    “满满的人。”
    一分钟时间到，周围瞬间骚动起来，楚澄以为的树影，凹凸不平的地面，几个小沙丘全部活动起来。
    正应了查文的话，满满都是人。
    来不及感叹，楚澄赶忙循着之前士兵出来的位置，给自己找了个坑趴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盯着什么，只能一丝不苟地望着海面，思维不可抑止地有些发散。
    黑暗之中，楚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周围的战友仿佛瞬间消失，她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
    军校里学的隐匿技巧一下子显得有些不够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澄眼皮子有些沉，趴在原地，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不料，一个小树枝毫不客气“啪”地一声打在她头上。
    回过头，楚澄这才发现，查文就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她讪讪地回过头，重新又打起精神，盯着深不见底的海面。
    霎时间，海面上冒出了一个个圆形的水泡，咕嘟咕嘟往外涌，底下不知是什么在往上吹气。
    耳朵里的通讯频道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报告，a103方位出现水泡。”
    “报告，b234方位出现水泡。”
    楚澄凑热闹的似的报了一句：“报告，d234方位出现水泡。”
    指挥官沉稳的声音响起，“收到，谨慎迎战。”

 第39章

    伏在地上的人形怪物皮上覆盖着一层粘液,折射出诡异的蓝光，滑不溜秋的躯体似乎不适应骤变,多余的皮肤皱皱巴巴垂在地上。
    怪物四肢纤长,瘦而有力，瞳孔上蒙着一层白膜，还未来得及完全褪去。
    好丑的东西, 简直污染眼球。
    楚澄默默评价道。
    矫健的机甲向后蹬地，脚下蓄劲,猛地向着眼前的怪物弹射而去。
    刀砍到毫无血色的白皮之上, 并未如楚澄所料伤口绽开，反而发出金属交接的刺耳声。
    黑暗之中，随着挥刀的动作,明明灭灭地划出一连串的小火花，轻轻坠落到地上，转眼湮灭。
    白色怪物竖起的两只耳朵灵敏地一动, 毫无焦距的眼睛瞬间锁定楚澄的位置。
    它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闷响，似是警告，长而锐利的指甲在地面上抛出四道深深的纹路。
    下一秒,白色的身影陷入模糊,在空中滞留下一串残影,迎面冲向楚澄！
    绝对的压制力让楚澄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丑陋狰狞的惨白鱼脸放大呈现在她的正前方。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将她拽离原地。
    尖锐的长指甲从她面前擦过，白色怪物还想乘势追击, 却被楚澄身后冒出来的机甲一脚踹飞。
    楚澄缓过神来, 私人通讯频道里传来查文懒散的嗓音, “新人，不要太冲动啊。”
    “这可是白垩变异种，搞不好会送命的！”
    话音未落，查文已经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带着雷光的链子走势如龙，席卷着空气直刺向白色怪物的面门。
    链子的末梢灵活地绕了个圈，紧紧套住变异白垩的脖子，轻轻一拽，白垩猛地往前，舌头被勒得伸长。
    查文操纵着机甲，链子向后一甩，将白垩生生抛起十米高，旋转一百八十度，脸朝下狠狠摩擦地面！
    白垩的脖子不正常的扭曲，俨然已经断了气。
    “艹，这玩意儿怎么越来越不值钱了，就三百积分？”
    通讯频道里，男人低声抱怨道。
    “滴”的一声，提示音响起。
    看得入迷的楚澄恍然回神，低头瞅见自己的账户上多出的2点积分，默默无言。
    这他妈是同情分吧。
    “嘿，丫头。”查文语气中透露着漫不经心，“不知道你怎么被分到了这，但自由翼不是新兵该来的地方。”
    “就这么个小东西，你对付的都费劲，之后的更别说了。”
    “转去新兵营吧，那儿更适合你。”
    查文难得的苦口婆心，就碰上了楚澄这个硬茬子。
    楚澄冷淡地“哦”了一声，接着道：“我不要。”
    “？”查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你说啥？”
    楚澄活动了一下手脚，操纵着机甲左右伸展了一下，扭头冲着查文道：“我觉得这儿就挺好。”
    说罢，她不再搭理查文，驾驶机甲冲向另一只白垩。
    机甲堪堪飞到一半，便被回过头来的白垩随便一爪子拍飞，像朵流星坠落到地面上，尘土四溅开来。
    不顾满身的泥污，楚澄压下胸口的钝痛，咽下一口含着血腥气的唾沫，咬咬牙，又迎了上去。
    白色的机甲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冲击，被拍飞，再重振旗鼓......
    任谁来看，这都无疑是一种自残行为。
    “嘿，丫头！”查文在耳麦里大声呼喊道。
    楚澄意识有些模糊，耳朵里的声音忽远忽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听清查文说的话。
    “换班了，新兵。”
    “ ......”
    自由翼，相对而言，是默默无名的一支军队。
    不像战虎二十四师，它不负责主战场的对抗，而是游走于三军之间，堪称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那块砖。
    吃力不讨好自然没人愿意干，因此，自由翼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往往犯了错的士兵便会下放到自由翼历练一番。
    待到浮躁之气消磨殆尽，才能转回三军。
    军部中的人戏称自由翼为“小黑屋”。
    楚澄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入伍便进了“小黑屋”。
    她拖着一身疲惫踏入星舰，此时，绷紧的意识才放松下来。
    楚澄抱着胸，斜倚在星舰里侧的窗口边缘，身上返上来的剧痛如同针扎，甚至分不清是哪儿更痛。
    轻轻阖上眼睛，她靠着窗户一动不动，僵硬地像个尸体，吓得查文赶紧凑上去观察她的体征。
    他的腰刚刚弯下，规律的一串小呼噜就传入耳朵，呼噜一个接着一个，显示着主人完美的睡眠质量。
    查文撩起眼皮，感到匪夷所思，这是什么奇葩？
    这年头的新兵都这么抗揍？ ！
    或许是消耗的太多，楚澄在营地的治疗舱里足足躺了一个上午，才悠悠转醒。
    入眼是一片白色，黑发军医一脸冷淡：“没病就赶紧走，废了老子好多营养液！”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本要加入治疗舱的高级营养液收了回去。
    楚澄揉了揉额角，记忆不太清楚，隐约记起好像是查文把她扛到了医疗舱。
    她四肢并用，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可能是军队的治疗舱有奇效，明明昨天挨了好几顿打，今天爬起来神清气爽，就连肌肉酸痛都没有！
    睡了半天，楚澄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幸好光脑里有李文儒操作时输送过来的地图。
    她循着食堂的位置，摸索着过去。
    还未走进食堂，远远就听见一群糙汉起哄的声音。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小桌子拼成了一个大桌子，十几个人围成一团。
    一脚翘在凳子上的红脸b级士兵开口道：“那个新人饭都没来吃？”
    他对面的人佯作遗憾的摇头：“就那个小身板，怕是爬不起来了。”
    旁边的大胡子嘴角咧开，一拍桌子，兴奋地起哄道：“来赌一赌！这个新兵啥时候转走？”生怕被别人抢先，他紧接着道：“我先来，我赌三天！”
    “靠！就你他妈嘴快！老子赌两天，说不定等会儿那谁就去交转队申请了！”
    溜边的c级士兵凑热闹似的地撞了撞旁边勾着腰偷偷补觉的查文：“嘿，你赌几天？”
    查文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随即张扬地笑了一声，朗声道：“我赌一周。”
    听清他的话，周围的人不禁哄然大笑，大胡子乐不可支地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这他妈不是白给吗！”
    对大胡子的话不置一词，查文挑着眉往嘴里塞了一片菜叶，细细咀嚼。
    “我赌一个月。”
    清脆的声音嚣张地从人群外围传来，打破一片祥和的气氛。
    楚澄从众人身后钻了出来，军靴嚣张地踩在凳子上，“不知道大家一般都赌什么？”
    背后议论被本人发现，十几个大汉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尴尬。
    红脸的b级兵挥着手打圆场道：“都是开玩笑的，瞎闹着玩。”
    “我们的赌注一般就是几块小饼干，没啥意思。”
    “那就五十块小饼干吧。”楚澄摸着下巴，深思熟虑道。
    语罢，她端着盘子，向着反方向走到食堂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坐下。
    背后，不知是哪个士兵小声嘀咕：“那她要是离队了，小饼干咋办？这我们不是稳亏，不公平啊！”
    坐在他旁边的人捣了他一下，“傻逼，她还能真呆一个月？这才白垩上岸第一天，之后难着呢！”
    “也是。”
    夜晚，楚澄照旧跟着队伍，前往港口进行换班。
    白色的机甲这次更加熟练，迅速找了个地方隐蔽，悄然等待时机。
    白垩上岸的第二天，数量远远不是第一天能比的，至少翻了两倍以上。
    密密麻麻的白蹼搭在了岸边，变异白垩一个挨着一个往上挤，不惜把同类踹下去，也要率先上岸。
    楚澄目光坚定，隐匿于树影之中，抓准时机，举着刀就往前冲去！
    变异白垩皮肤坚韧，普通的刀枪难破，然而只要躲开它的利爪，便不会危及生命。
    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但至少她能保证自己不死。
    她也不是完全的不要命。
    刀一次次砍在变异白垩的躯体之上，火星四射！
    在楚澄身后，查文驾驶者机甲，悬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划水，眼神貌似不经意间数次从某架白色机甲上掠过。
    他的唇角挑起一丝兴味的微笑。
    27刀。
    比起昨天，多了12刀。
    这个进步速度还是很惊人的。
    积分是衡量士兵升级的标准，若是未攒够标准的量，如无特殊情况，三次以上则士兵将遭到降级。
    查文很快就拿足了b级士兵的标准分，他也不急着刷分升级，反而优哉游哉地在后面遛弯。
    有意无意地总是保持在楚澄身后十米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她所有的表现。
    27刀！
    68刀！
    124刀！
    年轻就是好啊。
    查文啧了一声，在心里感叹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虽然还未单独击杀一只变异白垩，但楚澄的进步肉眼可见。
    营地里，李文儒坐在办公室喝茶，光脑上的数据不停翻滚，他随意地抬头扫一眼，转瞬低头写下一个数字。
    军需官每天的任务都很琐碎，许多小事转眼就抛之脑后。
    要不是楚澄站在他面前，他几乎已经不记得部队里还来了个新兵。
    身着笔挺军装的e级兵目不斜视，腰板挺直，站如劲松。
    李文儒疲惫地挤出一抹笑，拿出对待小姑娘的耐心，和煦道：“是要转档案吗？”
    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倒是比他想象中还晚了几天。
    李文儒面带微笑，用温柔的目光鼓励楚澄继续说下去。

 第40章

    “老大,赶紧把那个新兵送走！”李文儒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咬牙启齿道：“他妈的这个月换了四把刀了,这哪个部队养的起？！”
    他对面,自由翼的主指挥邓连城眼观鼻耳关心，猫着腰低头，装作没听到。
    他没法言说, 这个新兵可是元帅塞过来的，她只要没犯错, 断不可能轻易调走。
    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邓连城面上笑的云淡风轻，春风细雨般安慰李文儒：“不就是几把刀吗？勒紧裤腰带还是能省出来的嘛。
    他推着一杯茶，送到李文儒面前,继续道：“体谅体谅新兵，小楚同志这个月不是还击杀了十三只白垩吗？进步还是很大的嘛！”
    嘴上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明白李文儒的难处,自由翼作为第四军，比不上三军的优待，资源本就紧俏,偏偏又来了这么个活祖宗。
    李文儒冷笑两声, “进步是大, 一开始就是刀刃卷了, 现在刀直接断了！接下来刀是不是能给我直接融了？！”
    “反正在我这，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就用自己的私库往里填吧，军需库是没指标了。”
    说罢，李文儒跨着大步走出办公室的大门, “哐当”一声,门关的震天响。
    背后,邓连城表情凝滞，随着一声轻叹，他默默打开自己的私库浏览起来。
    过了没多久，又果断肉痛的关上。
    无论哪个，他都舍不得给那个小变态糟蹋！
    军部食堂，楚澄两手各端着一个大餐盘，胳膊肘里还夹着一个餐盘，稳稳当当地寻了个小角落坐下。
    她从怀里抽出筷子，风卷残云地埋头苦吃起来。
    头顶降下一片粗犷的阴影，楚澄不抬头就能猜到是查文。
    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小包装袋从查文口袋里被掏出，里面是口味不同的小饼干，少说得有十几二十个。
    掏完之后，查文懒懒地瘫在楚澄对面，开口道：“那群怂货委托我送过来，剩下的先欠着，他们再攒攒。”
    听到这话，楚澄扭过头，往后面一看，几个糙大汉聚成一团，憨憨地往这边招手，大胡子甚至应景地吹了个口哨助兴。
    楚澄撇嘴：“我不喜欢吃饼干，你还给他们吧。”
    “别介。”查文将饼干推到楚澄前面，“就当是庆祝你在自由翼存活一月的纪念礼物。”
    他竖起手指，遥遥地指了一下楚澄胸前的名牌，“升的挺快，都已经混上d级兵了？”
    “昨天刚升的。”楚澄低头看了一眼胸牌，d级牌牌确实是比e级的好看太多，她满意地拍了拍，使它更服帖。
    “白垩这个任务这两天就要结束了，自由翼之后应该会去索沃西战场支援，你有什么打算？”
    查文低头，似乎只是随口问道。
    “嗯？”楚澄有些不解，她一边低头夹菜，一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跟着队伍走呗。”
    她正好砍白垩变异种也砍腻了，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训练。
    查文绿眸变得更加深邃，他手指轻点着桌角，意味深长地道：“楚澄，你有没有想过，最适合你的说不定不是军队。”
    他手中的白色汤匙绕了个圈，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个图案出来，隐隐能看出是个s形。
    可惜楚澄沉迷干饭，并未捕捉到这一幕，只是敷衍地“嗯”了几声。
    吃完饭，她餍足地打了个饱嗝，神采奕奕地盯着查文，“打个星舰pk消消食？”
    楚澄前几天意外地发现军队里有专门的星舰驾驶模拟训练室，而且积分榜的榜一竟然是查文！
    查文有些为难地往后靠了靠，看样子想拒绝，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改了主意，道：“行，走一场！”
    两人步行到训练室，待到楚澄选完星舰型号，查文才不紧不慢地锁定了一艘大型星舰。
    瞅见查文的选择，楚澄眉头一皱：“你选个运输舰干啥？瞧不起我？”
    查文嘴角带笑，面色如常：“不不不，只是想展示一下我的技术。”
    没再管他，楚澄坚定了自己的小型攻击舰，两人很快进入宇宙场景。
    四周的陨石群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甚至还有废弃的星舰漂浮其中，模拟的异常真实。
    楚澄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就让查文也变成这里的大型太空垃圾。
    运输舰虽然也携带一定的炮火，防御能力较好，但移速缓慢，动作迟缓，根本不能和攻击舰对拼。
    她的耳边寂静一片，查文的声音传不过来。
    透过屏幕，楚澄只能看见某个庞然大物没心没肺，晃晃悠悠地左右扭动，像是完全不担心自己之后的命运。
    “浪费能源。”楚澄轻声啧了一声。
    她瞄准运输舰的能源舱射出一发炮弹，炮弹笔直地冲向运输舰。
    直至炮火逼近眼前，运输舰仍然不慌不忙地扭动着，就在扭动之间，炮弹擦着运输舰的外壳，低空滑过。
    楚澄眼前一花，运输舰扭的她心烦，她有些不可置信，这艘运输舰怎么躲过去的？
    仗着小型攻击舰移动速度快，炮火多，她拉近与运输舰的距离，怼着运输舰的舰体又射出一发炮弹。
    只见，运输舰突然侧身扭了一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悬浮在太空之中，子弹险险擦过舰体。
    “？？？”
    楚澄瞪大眼睛。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可能有点真材实料。
    但，运输舰到底是运输舰，她还就不信了！
    小型攻击舰毫不客气，一连向着四个方向射出炮弹，炮弹猛地冲着庞大的运输舰飞去。
    密集的炮火几乎封锁了运输舰所有退路，查文俨然避无可避，重火压制之下，运输舰仿佛一只待宰的绵羊。
    楚澄默默自信地等待爆炸响起。
    毫秒之间，运输舰的舱体瞬间解体，2/3的能源舱燃料，物资储备，甚至还有急救舱，全部紧急脱离舰体。
    运输舰重量骤减，速度提升，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干净利落的甩尾，潇洒地将炮弹抛于身后。
    虽然实战中这样没有实际意义，但帅是一辈子的事情！
    即使是楚澄，此时也不免骂上一句，“疯子！”
    连急救舱都敢丢。
    楚澄看得入迷，当意识到运输舰百忙之中还抽空回赠了她一发炮弹时，躲闪已经来不及！
    攻击舰的左翼被炮弹剐蹭，一时间有些失去平衡，查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隐忍了许久的炮弹倾巢而出，疯狗般咬住小型攻击舰。
    爆炸四起，屏幕泛起一阵刺眼的强光。
    红色的lose出现在楚澄面前时，她还没晃过神来，倒不是生气。
    她摸着下巴沉思，要是自己来操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运输舰解体，还能精准地狙击到敌人吗？
    况且，解体之后，运输舰的重量发生变化，相应的射击角度也会发生偏移，射击难度和之前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有点东西啊。”楚澄小声嘀咕道。
    她上前操作面板，想把对局资料保存下来，之后再细细品味，顺便欣赏一下查文行云流水的操作。
    她点开对局回放，光屏上却显示一片空白，中间有一行小字：对局资料丢失！
    “诶？”
    查文也凑过来看，划拉了一下面板，又刷新了两遍，无奈道：“这个系统有点老了，又出故障。”
    “算了吧，下次再搞吧。赶紧收拾收拾，马上轮到我们换班了。”
    楚澄不甘心地又刷新了一边，画面仍然是一片乱码，她依依不舍地关闭模拟室，遗憾道：“行吧，下次再约！”
    走前，她泄愤般踹了一脚机器。
    破烂东西！
    关键时刻掉链子。
    港口。
    今年，白垩变异种的成熟期已经持续一个月，比以往的成熟期要长上一周左右。
    这几天，白垩变异种的数量逐日减少，仅剩下成熟的比较慢的零丁几个。
    不少方位的士兵都无所事事的在通讯频道里聊起了天。
    大胡子：“哎，对了，楚澄你是哪个军校毕业的？”
    楚澄：“圣西尔。”
    她默默在心里道，其实还没毕业。
    大胡子豪爽的大笑两声：“嘿嘿，当初老子可是迦蓝军事学院的单兵首席！”
    “犯了点错，才沦落至此，过一段时间，老子必杀回三军！”
    楚澄发出一声鼻音：“嗯？”
    “我觉得自由翼挺好的？”
    大胡子叹息了一声，通讯频道里传来拍大腿的声音，“这儿的指挥和军需官是都不错，但自由翼太配角了！老子还是想混点成就的。”
    “我都毕业十几年了，今年军校竞赛咋样？”
    楚澄暗自挑眉，面不改色地对着通讯器吹道：“圣西尔今年暴打玛卡，一个单兵就让玛卡基地炸了！”
    她挪了个位置，继续吹：“玛卡加赛都没能赢，被圣西尔全面压制。”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玛卡已经这么菜了？！”
    “不是，圣西尔现在这么强？？？”
    “家人们，时代好像变了，我们老了......”
    看到这效果，楚澄满意的点点头。
    倏然，她眸光一凛，敏锐地察觉到一只爪子悄然攀到了岸边，爪子兀地收拢，激起碎石一片。
    楚澄拎着刀迎了上去，经过一个月的对砍，现在她已经具有独自解决一只白垩变异种的能力。
    她就像往常一样，驾驶着机甲冲去，高高举起刀，向后蓄力狠狠向前劈去。
    滞留在半空中，刀尖还未碰到白垩变异种的身体。
    刚刚全身脱离水面的白垩变异种瘦小异常，它瘫软地伏在地面上，胸口一起一伏，扁平的头部抵在地面上。

 第41章

    临近死亡, 楚澄忽然异常冷静。
    她身为一个士兵，死也不能跪着死！
    不远处,白垩王额头的金色纹路熠熠生辉,纤弱的四肢极其不协调地朝着楚澄走过来，黑洞般的大宽嘴里，是多排锥形的森白牙齿。
    左右两侧的双臂自然垂下,脚掌紧贴地面，拖拽着往前挪动。
    以它为中心, 浩瀚的精神海向周遭辐射而去, 宛若凝成实质，针扎般刺入楚澄的骨髓，避无可避。
    楚澄捂着胸口,目眦欲裂，喉咙里返上来一股血气，被她强吞了下去。
    她咬紧牙关,捡起摔落到一旁的刀，双手摁住刀柄，猛地往下一按,将其竖直插入地面。
    借着长刀的支持力,她弓着背,双膝不自然的扭曲,一点一点往上挪。
    不堪重负的膝关节发出哀怨的嘎吱声，似乎在抱怨主人的残酷。
    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寸肌肉都在宣告不满，楚澄怀疑白垩王根本不用碰到她,就能让她当场命丧黄泉！
    皮下的小血管接连迸裂出血, 短短几秒, 楚澄浑身浴血，机甲舱内已经看不出肤色，衣服黏腻的粘在身上。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楚澄双腿止不住打颤，握刀的指关节发白，大张着口深呼吸。
    剧烈的高强度呼吸让她的身体暂时无法接受，四肢末端微微麻痹，没有知觉。
    血液流通的声音兀地变得清晰无比，在她的耳边萦绕，不知从哪里来的热量充斥着她的整张脸。
    转眼间，白垩王已经近在眼前，它面容僵硬，看不出丝毫表情，左手臂微微抬起，爪子微张，扭曲的阴影遮挡着楚澄的头部。
    强大的精神力在空气中荡出无形的波纹，四散而去，将堪堪站直的楚澄重新掀翻在地！
    他妈的！
    楚澄在心里咒骂一句。
    很快，她就没有骂人的闲情逸致了。
    瘦弱有力的爪子轻而易举的洞穿机甲，坚硬的机甲外壳如同被切开的豆腐，向两边分开。
    楚澄瞬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机甲将痛觉如实通过精神光触传到她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啪”地一声，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断裂之声！
    浑身所受的压迫感骤然减轻，她随手抹了一把嘴角不住下流的血液，往外吐了一口内脏残渣。
    庞大的机甲得空，瞬间往后退了三四米，暂时逃出白垩王的攻击范围。
    对面的变异种微微歪头，面上有些许困惑，用掏了个空的爪子挠挠头，本该可爱的动作，它做起来却显得面目可憎。
    它被挑起了兴趣，菱形的眼睛兴奋地放大，呼吸声更加粗重，膝盖微微弯曲，身体下压，下一秒，直接冲着楚澄的方向弹去！
    时间走行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楚澄混乱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醒。
    她现在能感受到空中肉眼不可见的精神纹路。
    此时，楚澄的精神力显然略处下风，只能委委屈屈地包裹在自己周身，将她与变异种的浩瀚精神海隔离开。
    想太多无用，楚澄一手从地上拔出了刀，双腿巍巍颤颤地岔开，两手同时握住刀柄，将长刀横在面前，摆好她练了一个多月的起手式。
    她面容严肃冷冽，目光坚定，要是这一击不成，恐怕她就能直接躺在地上等着查文来收尸了。
    摒弃心中所有杂念，楚澄按照之前的经验，先是扎开马步，高高举起刀，稳当地向后蓄力，然后猛地向前一斩！
    一切动作她都已经实战过千百次，牢记于心。
    柔韧的刀尖不偏不倚地刺中白垩王头顶的金色纹路，皮上未有半分痕迹，反而是刀尖折了一段。
    见状，白垩王无师自通地牵扯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刀光之下，笑容还未展露完全。
    蓦然间，顺着刀尖的走势，一个黑色的小火星“咻地”凭空冒了出来，被刀刃带着融入白垩王体内。
    一声凄惨的尖叫贯彻云霄，巨大的声波从中心扩散，周边的树木直接被拦腰斩断！
    机甲内，楚澄耗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疲惫地阖上了双眼，剧烈的噪音之下，她的耳朵里不断有血往外流。
    庞大的机甲身躯轰然倒地，地面颤了三颤，尘土飞扬。
    声波向周围减弱传播，查文脚下速度不减，堵着耳朵赶路。
    啧，希望那丫头能撑的久一点。
    白垩王出现概率极低，至少自由翼接管港口清扫任务这十几年还未遇到一只，因此即使是许多老兵也不知道这玩意儿。
    好巧不巧，就被他们赶上了。
    对他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对楚澄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唉。
    他赶到现场，周遭一片狼藉，树木东倒西歪，枝干断裂的到处都是，地面上坑坑洼洼，甚至还有白垩王的抓痕。
    最中间，传说中坚韧无比的白垩王被分成两半，倒落在地上，凄惨无比。
    所幸，切口还算平整，应该不影响价钱。
    查文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楚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她的四肢皆不正常的扭曲着，胸口能看见微弱的起伏。
    “豁，这都还活着呢！”
    命真大，这家伙可能属小强的。
    这架机甲几乎报废，查文也懒得收拾，仔细看看，上面还有四个洞洞，显然是刚戳的。
    救人要紧，查文直接在通讯频道里发消息，申请迅速返航。
    一路上风风火火，时隔一月，楚澄终于又住进了熟悉的医疗舱，显然这一次更废营养液。
    军医一脸肉痛，但动作毫不含糊，拿着营养液就往舱里灌。
    “当军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废营养液的同志！”
    查文尴尬地抹鼻子，抬头望天。
    足足昏迷了小半个月，楚澄终于苏醒过来，浑身上下除了躺久了的酸痛，其他旧伤全被治愈。
    她往左边一瞥，旁边查文和李文儒都在站着等她。
    “你醒了？”
    楚澄许久未用的喉咙有些沙哑，她抚着自己的嗓子，虚弱地爬起来，左右寻觅道：“我刀呢？”
    “哈？”李文儒满脸震惊，“你第一句话就想问这个？！”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给新兵太大压力了，沉思......
    “不过刀，我好像确实没看见。”
    查文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好像是融了，地上有一滩类似的液体，白垩王肚子里也有一点凝固的金属液体。”
    李文儒、楚澄：“......”
    他妈的还真融了？ ！
    接收到李文儒想杀人的目光，楚澄心虚地一笑：“我真不记得了。”
    恍然间，画面闪回，一簇小黑火星夺目地跳跃，随着刀尖划过的轨迹，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皆被吞噬殆尽。
    白垩王的皮肤被火星燃出一道黑线，刀尖趁机往里钻去，小黑火星随之灼烧其中的内脏。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刀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回过神来，楚澄略有些尴尬，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望着李文儒，点头肯定道：“好像是真融了。”
    “ ......”
    李文儒收敛起怒火，强行平和道：“看你升到c的份儿上，这次先放过你。”
    听到李文儒的话，楚澄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标志，这才发现昏迷的这小半个月，她竟然已经从d级兵变成c级兵了？
    她低头查询了一下光脑，哇，一个白垩王直接给了2000积分！
    这一趟值啊，够她砍十只普通变异种了！
    ......
    白垩王死后，上岸的白垩变异种更少，士兵又停留了小半个月，将击杀的白垩抽骨剥皮，保留下有用的材料。
    待到楚澄醒后第三天，自由翼开始收拾营地，把战利品统一装上星舰，准备奔赴下一个战场。
    黑蓝相间的星舰外围印着自由翼的军徽，整齐地排成数个方阵，运输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被攻击舰保护在中间。
    第一次参与如此规模庞大的星际航行，楚澄被分配到相对轻松的职位——搬运材料。
    搬完她就开始无所事事，在运输舰里闲逛起来，脚下的舱底微微颤动，星舰开始启动。
    从外围看，十几艘星舰能源灯整齐划一地亮起，发动装置沉稳的轰鸣，最前方的星舰最先起飞，其他星舰紧随其后。
    黑蓝舰队在空中呈现出一把利刃的形状，直指浩瀚星空。
    经过一阵颠簸之后，星舰进入平稳的航行状态，无事的士兵们短暂的放松下来，凑在一起说说小话。
    寂静的太空之中，难得有一丝惬意。
    楚澄双手垫在头后，寻了个观景好的位置，望向透明的窗户外，舷窗上结着微小的冰晶，将宇宙的景色衬得有几分梦幻。
    刚开始还有几分新意，过了一会儿，便觉得千篇一律起来。
    星际航行着实无聊。
    她的眸光倏地锁定外面的一块区域。
    等等！
    那块黑色刚刚是不是浮动了一下？ ！
    楚澄的心跳有些加快，她仔细辨别了一番，却没再发现异常。
    但心慌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想了想，她还是拨通了主指挥的通讯器，“报告， s179方向可能有异常。”
    邓连城的嗓音透露着些许的敷衍，“嗯，知道了。”
    显然他并不相信一个新兵的判断，更何况侦察舰一点警示消息都没给。
    楚澄低着头汇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靠近声，她警惕的回过头，查文噙着笑正往这边走来。
    他慵懒的嗓音一如既往：“丫头，要不要跟我走？”
    “什么？”
    楚澄不解其意。
    她的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冲撞冲向了运输舰的左翼，使之运行速度减慢，失去平衡原地打转。

 第42章

    自由翼舰队迅速调整队形, 攻击舰前后相错排列，狙击炮的管口从舰底伸出, 士兵从容有序的进行反击。
    运输舰被保护在最中央, 摇摇晃晃地稳住平衡，其内部骚乱成团。
    对面，蝰蛇星盗团不要命地狂追拦截,炮火不要钱般冲着自由翼舰队砸过来。
    无人注意的小角落里。
    “你是星际海盗！”楚澄用力挣脱桎梏，扭过头斩钉截铁道。
    查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哼” ,笑容带着肆意散漫, “答对了。想要加入我们吗？”
    他似乎并不在意答案，捂住楚澄的嘴，拖拽着她穿过混乱的人群,单手向着驾驶舱爬去。
    楚澄想将查文的手掰开，但查文的力气出奇的大，任凭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
    气急败坏之下, 她直接一口咬到查文的掌心肉上，牙齿紧闭，转瞬间唇颊之间就弥漫起血腥气。
    “嘶！”查文攀爬中倒吸一口凉气, “丫头你属狗的？”
    话虽如此, 手上却丝毫未松。
    楚澄怒目而视, 眼里冒火, 眼前的查文绝对不是本人，不知何时被掉了包，或者他从一开始入伍以来，一直是星际海盗。
    甚至, 他还混上了运输舰的驾驶权限。
    楚澄绝望的看着查文用指纹刷开了驾驶舱的大门,眼珠子都失去了活动的欲望,懒懒地盯着地面。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珠子兀地一亮，开始凝神屏气，沉下心来，酝酿指尖跳跃的小黑火苗。
    白净的指尖修剪的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粉色，楚澄瞪着大眼睛欣赏了半天，愣是啥也没有出现。
    楚澄默默怀疑人生，难道之前是她眼花了？ ！
    她之前不是召唤出小火苗了吗？
    在她几乎放弃之际，微弱的小火星明明暗暗地悬浮在她的指尖上方1厘米的地方，随时可能熄灭。
    单手操作着星舰的查文注意到这边，随手放了些精神力丝，向着楚澄指尖的黑火星席卷而去，准备将火星掐灭。
    不料，微弱的火星像个小黑洞，细软的精神力丝刚刚触及它，便被燃烧殆尽。
    楚澄眸光一亮，有机会！
    下一秒，查文磅礴的精神力强悍地压了过来，弱小的火星顽强的挣扎两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熄灭。
    妈的。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诶嘿。”查文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大力拉下星舰的启动器，分心点评道：“这个白眼翻得很有你爸的风采。”
    星舰经过两轮震颤，重量骤减，穿过透明的窗子，能看见运输舰上除了驾驶室和储物舱，其余部分眨眼间解体，四散飞离。
    自由翼的攻击舰似有所觉，放了一发光弹以示警告，查文双手在操作台上灵活的飞舞，娴熟地躲过这发炮弹。
    查文操纵着运输舰骤然下降，攻击舰还想再追，却被之后的蝰蛇星盗团密集的炮火拖住脚步。
    一个小黑点拖着身后庞大的储物舱，渐渐消失在战火之中。
    终于脱离危险，查文选中了自动驾驶，运输舰在太空中平稳航行。
    他此时才放开楚澄，懒散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踱步到驾驶室后面的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楚澄一获得说话的自由，人还坐在地上，就急不可耐的追问道：“你认识我爸？！”
    查文叼着杯子，翘着二郎腿斜躺在驾驶椅上，挑眉道：“你不认识？”
    沉思两秒，他接着道：“不对，你好像确实不认识。”
    “问题不大，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换了个姿势，身体倾向前，笑的像个狐狸似的道：“别谈你爸了，我们先谈谈我小儿子，他年轻貌美，身强体壮，特能打，除了脑子有点问题，哪儿哪儿都好。”
    楚澄脑子一片混乱，她凭空冒出来个爸先不说，竟然有这么推销自己儿子的父亲？ ？ ？
    年轻貌美？还脑子有问题？
    “小儿子？”
    楚澄一下子抓住重点。
    “是啊，他是老三，老大老二都被你爹骗走了，现在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查文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根烟，点燃，烟熏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澄现在怀疑自己的亲爹可能是干拐卖人口这块的，她只能道：“节哀。”
    “节哀个屁，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查文呸了三声，默默叨咕着什么，楚澄仔细去听，才辨别出他说的是“童言无忌”。
    “ ......”
    “你不去和你的同伙汇合吗？”楚澄瞥向窗外，他们距离战场越来越远，航行轨迹似乎随心所欲，根本没有目的地。
    同伙？
    查文咬着烟头，嘲讽地牵起嘴角，极具仪式感地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子，插在操作台前方。
    旗子上印着图腾，金黄色巨蟒盘曲成s形，竖瞳冰冷毒辣，藏满毒液的獠牙呼之欲出。
    他吐出烟圈，含糊不清道：“我和那帮白眼狼可不熟，我们黄金蟒独美。”
    “你到底要不要加入我们黄金蟒，包吃包住，包婚配，好好考虑。”
    楚澄：“......”
    她有点好奇查文的小儿子是有多愁嫁，需要这么推销？
    平稳航行的星舰突然响起了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停，半躺着的查文立马坐了起来，走到操作台前，切换外面的画面。
    “唔。”查文摇头感叹，“这是啥运气，赶上鮟鱇鱼族群了。”
    星舰的前方，微弱的昏黄光亮形成一团团光簇，像是一个个小灯笼，灯笼之后，鮟鱇鱼庞大的身躯自由自在地漂浮在太空之中。
    巨大的雌鱼身上攀附着小巧玲珑的雄鱼，两者紧紧相贴，不可分离。
    星舰缓缓从鮟鱇鱼群下经过，动作轻微，生怕惊扰其上安静休息的鮟鱇鱼。
    鮟鱇鱼长相丑陋，胃口极大，像他们这种星舰，它们一口一个都不是问题。
    查文和楚澄都不敢大声喘气，祈祷着赶紧渡过这段路程。
    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头顶的鮟鱇鱼，预备着一有不对劲，立马开溜。
    庞大的雌性鮟鱇鱼突然动了起来，躯体微微颤动，莹白色的鱼卵被向下排出，匀速向下降落。
    数千个莹白色鱼卵下沉的景象异常壮观，别说楚澄，就是身经百战的查文此时都愣住了。
    悄然无声地，一个莹白鱼卵轻轻落到运输舰的舱顶，查文用运输舰的抓索功能，细微操作，将鱼卵抓了进来。
    鱼卵很小，和鮟鱇鱼庞大的身躯不成正比，查文寻了个装营养液的玻璃瓶，将它装了进去。
    “喏。”查文将玻璃瓶递给楚澄，“小姑娘最喜欢这种。”
    他晃晃玻璃瓶，透过鱼卵看向里面，笃定道：“这应该是一只雄的，太小了。”
    “雄性鮟鱇鱼一出生就会开始寻找配偶，星盗都用它来当导航。找到雌性鮟鱇鱼，也就找到人气旺盛的地方了。”
    查文一本正经地给未来新晋星盗科普小知识。
    楚澄听的认真，仔细将瓶子塞入自己的空间钮内，等待它的出生。
    她突然想起正事：“你赶紧送我回去，我对星盗这种烧杀抢掠的职业没兴趣。”
    “啧。”查文表情嫌弃，“什么烧杀抢掠，说的多难听，我们这叫资源合理再分配！”
    “军部那群家伙每年独占白垩皮这种稀有材料，还不许别人分一点点？”
    他用手指比了个狭小的距离，以示真是一点点。
    “你现在就算回去，也得接受思想检查，折腾来折腾去的，不如从了吧，黄金莽欢迎你！”
    闻言，楚澄陷入生无可恋之中。
    “嘿，别那么沮丧嘛，等我们去拍卖会把这些卖完，有了钱，我就带你去见我小儿子。”
    查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楚澄：“......”
    查文带着楚澄降落到一个星际海盗聚集地——逐沙，著名的法外之地。
    逐沙的拍卖会最为出名，从珍惜名贵的宝物到帝国联邦的违禁之物，这里应有尽有。
    即使是各个国家的大人物，有时也会悄悄探访，带走一些物件。
    这也是逐沙至今存在的原因之一。
    查文刚刚进入内城，就有消息灵通的凑了上来。
    贼眉鼠眼的小瘦子羡慕的围着货物转了几圈，嘴上啧啧赞叹，“查叔这次赚翻了！干了一票大的，咋不叫上我？”
    查文不冷不热：“叫上你就干不成这一票了。”
    小瘦子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挠挠头，他余光瞥见双手插袋立在一旁的楚澄，双眼发光，绕着她转了两三圈。
    “查叔，这人是谁？”
    查文有些不耐烦，搬卸货物的力度更大，砸的地面出现一个小坑。
    “给你爹看酒馆去，别隔这烦我！滚！”
    待小瘦子走后，楚澄才开口：“这也是你们黄金蟒的成员？”
    “当然不，黄金蟒就我和我小儿子两人。”查文理直气壮道。
    就这，查文还想让她加入黄金蟒，楚澄更加无语。
    楚澄：“...你真的太坑了。”
    另一边，自由翼与蝰蛇星盗团的战火没有持续多久，就发现东西已经被带走了，两方几乎同时停手，星盗团撤离，自由翼开始整理损失情况。
    邓连城：“各艘星舰情况如何？”
    通讯频道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声，唯一不协调的是运输舰的坏消息。
    “报告，运输舰毁坏，怀疑出现内部间谍，高度怀疑查文，星舰成员打捞完毕，楚澄、查文失踪。”
    士兵刻板的声音让邓连城眉心出现几道褶子，他掐掐眉心，疲惫难掩，“先前往目的地，再做追查。”
    嘴上说着继续追查，但他心里清楚，东西到了星盗手里多半是回不来了，人也一样。

 第43章

    星球中央的透明斜塔高高耸立,夜幕之下，灯火通明,每层之中遍布各具特色的娱乐场所,越往上，所需的资产要求也随之越高。
    高空俯瞰，足以一览它的繁华。
    逐沙的拍卖场规模巨大, 全星际也排的数一数二，同样坐落于星球的中央位置, 从高空中看不出任何异样。
    外来人士无人指引, 第一次很难找到其位置，必须有人带领搭乘透明斜塔的电梯，直达底层方至。
    查文吊儿郎当地仰头在前面带路, 身后楚澄左顾右盼，悠哉悠哉地坠在后面。
    逐沙星处处金碧辉煌，显露出金钱堆砌的痕迹, 就差直接把宝石镶嵌在大门口，无数高楼平地而起，直通云霄。
    啧,庸俗。
    楚澄暗戳戳地贬低道。
    道路两旁,形形色色的星盗或者游客指间夹着根烟,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各个神色不明，眼神时不时扫过楚澄这边。
    楚澄低头看了眼自己和查文身上打眼的军装，胸口甚至还标着自己的等级，她瞬间看懂了周围人莫名的眼神。
    她捂住自己胸口的军徽, 凉凉地想到, 这些人大概是在佩服他俩单枪匹马, 勇闯敌营的勇气吧。
    猫进了耗子群了属于是。
    不过在这个地方，猫显然是斗不过耗子的。
    查文并不在意周围的眼光，遇到熟人就挥着手，热情地高声打招呼，经过美女时，甚至会应景的吹个嘹亮的口哨，星际海盗本色尽显。
    看到查文如此行径，楚澄嫌弃地撇撇嘴。
    在通向透明斜塔的路上，蝰蛇星盗团的公会是必经过的地点，两条首尾相接的黑色巨蟒印在大门上，门足足高有十几米，独占一块区域。
    大门之上，镶金的牌匾霸气地写着蝰蛇二字。
    楚澄忍不住嘴欠地嘲讽道：“蝰蛇的工会这么豪华，还在中心地带，黄金蟒的据点在哪？”
    查文也不生气，脚下继续向前走，扭头风轻云淡地解释：“黄金蟒无处不在，我在哪据点就在哪儿。”
    楚澄凉凉道：“懂了，四处租房子。”
    查文咂嘴，加快脚步，低声嘟囔：“现在的小姑娘是真不会说话。”
    步行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走到透明斜塔入口处。
    查文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牌，出示给守门人看。
    铜牌制作工艺相当复杂，繁琐的雕刻图案之下，印着查文的大名。
    守门人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向旁边点点头，示意允许通过。
    黑衣蒙面的工作人员接到指令，走上前，对他们俩挨个进行搜身检查。
    黑衣人想必平常见多识广，看见两人的军装也没大惊小怪，面无表情地按照流程塞给了他们两个黑斗篷。
    斗篷材质不一般，质地柔韧透气，摸上去手感顺滑，仅在眼睛的地方开了一条缝，其余部分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这保密意识也是绝了！
    楚澄默默把斗篷拉高，遮住自己的脸，只余下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四周。
    两人头顶着斗篷，一高一低，挨着向里面走去。
    前面有专人指路，领着他们向着宽敞奢华的电梯走去。
    电梯门打开，里面身着旗袍的女服务生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领路人给她打了个手势，她便领会的按了左手边并未标识的红色按钮。
    一股微妙的失重感袭上楚澄的感官，电梯一路下沉，速度飞快。
    降到底层，电梯厢微微一震，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拍卖场的情景如实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查文招手叫了个服务人员，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服务人员眼神透出几丝惊愕，不一会儿又镇定下来，掏出通讯器汇报情况。
    服务人员仔细听着对面的回应，时不时点头附和，久久挂断通讯，他对着查文一字不落地转述道：“先生，主管邀请您上楼小聚一番，具体商量商量这笔买卖。”
    “行。”查文走了两步，又不放心，扭过头对着身后插兜站着的楚澄道：“你就在这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就回来。”
    楚澄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她貌似不经意的环顾四周，心里悄悄思索起就地溜走的可能性。
    眼珠子转了几圈，想想还是作罢。
    一是如果她要回去也要带上战利品，洗清嫌疑，二是她现在对这个查文还有一些探索欲望。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查文终于重新出现，身高体长，在人群中格外瞩目，他的眸中是一片无机质的灰绿色，乍一看，仿佛一条冷冽的毒蛇。
    楚澄一晃眼，查文已经靠过来，走路左右摇摆，又变回那副懒散样子，她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低头，她敏锐的发现，查文腰间的铜牌变成了一块金色的牌子，周围的人瞥过来的神色也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分敬畏。
    “来都来了，带你逛逛？长长见识。”查文拍拍腰间的金色牌子，对着远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响指。
    工作人员恭敬地走了过来：“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最近一场拍卖会是在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素养极高，并未查看任何资料，便流畅地脱口而出：“十五分钟之后，有一场拍卖会，压轴是一件紫品的拍卖品，如果您想先吃个饭，一个半小时后还有一场拍卖会，但最高级别的拍卖品也仅有蓝品。”
    查文思索了一瞬，道：“就十五分钟后的这个吧，给我们俩安排个包厢。”
    “好的，请跟我来。”工作人员抬起手臂，做出指引的动作，率先走上前带路。
    楚澄跟在后面，戳戳查文雄厚的后背。
    “白垩皮什么时候拍卖？”
    不负责任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后吧，他们要先宣传一下。管他们的呢，反正钱的大头已经到手了，那点分成也无所谓。”
    楚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低着头若有所思。
    包厢宽敞明亮，蓬松酒红色的沙发摆满两旁，中间是一块巨大的光屏，轮流放着今天的拍卖品名单。
    包厢地处三楼，最前面的墙壁是透明的，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下面的拍卖盛况，但看不见对面包厢内的情景。
    查文拒绝了服务生的点餐服务，单要了两杯热水，他悄咪咪凑到楚澄耳边小声道：“丫头，先说好，我们就是来看看，不能乱花钱。”
    “你要是买东西，你就自己付钱，我的钱留着都有用。”
    楚澄挑眉：“有什么用？”
    查文不说话，沉默地指了指头顶。
    楚澄不明地歪头。
    楼下中央，主持人已经走上场，场地布置差不多完成，漂亮高挑的美女站在拍卖台的两边，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
    拍卖品从珍稀的星兽肉，机甲材料，到某位大师手绘的零件构架，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台下的单人席位零丁几个偶尔举起牌子凑凑热闹，包厢内的宾客鲜少在前面的拍卖品上花心思。
    楚澄也没什么兴趣，她都等的有些困了，眼皮逐渐闭拢，压轴的拍卖品终于披着一层黑布姗姗来迟。
    四四方方的笼子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吓得楚澄浑身一激灵，睡衣顿消。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在看见笼子里的拍卖品，眸子倏地放大。
    一个人？ ！
    主持人脸上堆着笑，“本次的压轴， s级天赋的锦鲤天赋者，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好运，起拍价一亿星币！”
    楼上的透明包厢中，陆续有人出了价。
    主持人乐的合不拢嘴，小锤子要敲不敲的。
    楚澄看傻了眼，好家伙，一个敢卖，一个敢拍！
    “买个大活人回去养着？”
    查文手撑在后面，语气淡淡：“一亿星币，对有钱人来说也就听个响，买回去当个摆设图个吉利。”
    “这儿有时候还会拍卖你们帝国的某些战俘，那都有人买。”
    “不过我可不干这事。”查文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一般抓到当场就杀了。”
    “ ......”
    楚澄吐出一口浊气：“星盗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查文“嗯哼”一声，不置可否。
    “帝国军队也不见得都是好人。”
    笼子里的男人脖子上带着一圈金属环，他神情恹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满不在乎自己的困境。
    长长的黑发遮住眼睛，皮肤却白皙细嫩，因此手上的红痕格外显眼。
    楚澄视力极佳，轻易地就瞅见了男人手指上沾上的墨水痕迹。
    这人什么处境了还在乎自己的洁癖？
    “锦鲤”最终被三楼的他们对面的客人拍下，拍卖会结束。
    楚澄和查文什么都没买，因此走的很快，进入电梯时，正好碰见推着笼子的工作人员。
    黑发男人依旧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不顾它已经发红，似乎遭遇困难，他烦闷地吹动了自己额前的刘海。
    见状，楚澄掏出口袋里从包厢里顺出来的一带湿巾，瞬间抛了进去。
    黑发男人反应速度惊人，头也不抬一把抓住。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见是自己会场包装的纸巾，也就懒得多啰嗦了，装作没看见。
    笼子被推了出去，电梯厢空了出来，楚澄他们走了进去。
    楚澄抽动了一下子鼻子，她最近有点鼻塞，“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没啊。”
    查文随手点了一下写着“上3”的按钮，电梯先是水平位移了一段，才往上行。
    楚澄仔细感受了一下，那股味道若有若无，她也不能判断，便抛在了脑后。
    电梯厢重归寂静，查文脚尖点着地，莫名轻笑出声，拖着调子懒懒道：“你以后应该是个好东西。”

 第44章

    逐沙斜塔赌城。
    “张经理好！”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监控室响起。
    监控室大大小小有几百块光屏, 从牌桌到厕所走廊，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甚至还有赌场内送茶水的机器人转播的画面。
    数十个工作人员坐在屏幕前,头戴耳机，目不转睛，密切监视着现场的情况。
    “积分榜战况如何？”
    手臂上带着红色袖带的工作人员迎上前,讨好地领着张经理往前走：“顶层没什么大变化，下面这几层波动正常。”
    他想了一想, 改口道：“不对, 有一支双人队排名升的很快。”
    工作人员带领着张经理走到一块屏幕前，一把推开前面的人，上手操作了一通,两个画面合并到一块屏幕上。
    “就是这两个人，一天之内，已经从一层爬到四层了。”
    “这个男人应该是有些手段的, 工作人员还在观察，暂时没抓住把柄。不过这个女孩子，好像就是单纯的运气好。”工作人员说到这, 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张经理淡淡地瞥了一眼工作人员,目光转向屏幕,画面中的两人正好汇合,手中各拿着一张黑金色的卡。
    到了后期，筹码多的拿不下，工作人员便会帮忙将筹码换成卡。
    “谁说运气不是实力呢，安排人去送个果盘。”
    “收到。”
    查文好不容易登上了第四层,看见前面不远处端着果盘,嘴里塞着橘子的楚澄,满脸不可置信：“卧靠，你真的会这个？”
    咽下嘴里的果肉，楚澄咂咂嘴，又舔了舔唇：“我可能...真的有点会？”
    她在塔克可是一等良民，这种地方她师父根本不可能让她靠近。
    不过，吹牛逼又不犯法！
    楚澄理直气壮地又扔了一块香蕉进嘴里。
    “你那儿有多少钱？”
    查文怀疑地问道，小眼睛不住瞥向楚澄手里的卡。
    第一层的金额要求是一百万，第二层则是五百万，越往上要求越高，升层越困难。
    第四层的门槛更是提升到五千万！
    他堪堪赢到五千一百三十七万，便急匆匆地跑了上来，楚澄竟然比他还快一步？ ！
    离谱！
    “有七千万了吧，本来快八千万的，那个大叔要拿水果刀抹脖子，我就把赢的筹码还他了。”
    楚澄耸耸肩，漫不经心道。
    不知扫到什么，她的眼珠骤然一闪，偏头凑近查文，悄悄道：“我看见有人作弊了。”
    她悄摸摸地点了点左方桌子偏西面的矮胖男人，扭头道：“他小指刚刚抽动了一下，牌面动了。”
    查文：“很正常，没被发现就不算作弊。”
    “哦？”楚澄有些惊奇，“难怪，我刚刚看到好多人作弊。”
    她的话音未落，就有工作人员围了上去，将矮胖男人架了起来。
    男人大汗淋漓，濡湿了后背，面白如纸，强撑着大喊大叫：“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工作人员从他身上搜出了袖子里的纸牌，向架着他的人点头。
    架着他的人得到指令，将其拖走。
    不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但男人裆下的湿润告诉楚澄，应该不会太轻松。
    瞅到这一幕，查文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层人更少了，监视也更加严密，想动点手段要小心一些。”
    楚澄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查文摇摇头，能走到这儿的人，多半手速和眼速都不会慢，说到底，都是技术活。
    除了...
    他瞥了一眼又跑到前面下注的楚澄，无奈地想到，有些可能真的是运气女神眷顾。
    这层面临的对手更加强，查文必须更加谨慎，可惜，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他已经是270多岁的老人家。
    一把老骨头，手速自然拼不过在场的年轻人。
    第四层就已经是他的极限，走了三个赌盘，他卡上就只剩下一百零一万，再输一局，就会被赶出赌场大门。
    唉，麻了。
    而楚澄这边正战况火热，五六个人围在桌子前，桌上是开了一半的牌。
    “double。”
    楚澄冷静地吐出一个词，她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脚悠闲地晃来晃去。
    做庄的玩家额角冒汗，不自觉地咽口水，拿牌的手微微颤抖。
    楚澄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纸牌，果断翻开。
    牌面上的国王双手握着宝剑，面色沉稳，不苟言笑。
    黑桃k！
    加上之前翻出的7和4，刚刚好好21点！
    楚澄牵起唇角，自得的嘿嘿一笑。
    “他妈的！”
    坐庄的男人狠狠低声咒骂，不顾形象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将手中的牌一把投掷而出。
    楚澄喜笑颜开，抱着怀里哗啦啦的筹码，转交给旁边她专属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将这些筹码存入卡里，低头恭敬地对楚澄道：“女士，您的资金已经到达上第五层的标准，是否现在就安排？”
    “嗯。”
    楚澄点头，她低头查看了一下卡的金额。
    这局她总共赢了七千万，一局下来，她的总资金已经达到两亿。
    头顶，传来几声沧桑的咳嗽声，楚澄闻声抬头。
    查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见她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嗨，战况如何？”
    楚澄毫不谦虚：“一切顺利，该要上第五层了。”
    查文明明刚刚已经听见工作人员的问话，此时却佯作一连震惊，小媳妇般捂着胸口惊呼道：“哇噻！我们真强！”
    楚澄挑眉，纠正道：“是我真强。”
    “没事没事，都是一队的。”查文揪着头顶的乱发，笑得无辜。
    他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凑到楚澄旁边，撞了她一下：“嘿，丫头，你真全靠的运气？”
    工作人员忙着收拾东西，无暇顾及这边。
    楚澄清了一下嗓子，压着声音懒洋洋道：“也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她站在一旁，一本正经的指挥着工作人员将东西收好，又吩咐给她再拿一个果盘。
    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
    见此情景，查文啧啧称奇，摸着下巴沉声道：“你果然是当星盗的一把好手。”
    离开了一会儿的女工作人员准备完成，回来带着楚澄往上行。
    她看了一眼查文，问道：“这位先生也要一起吗？”
    查文抢先一步开口，理所应当道：“当然！注册的时候我可是她监护人，我俩是一队的。”
    楚澄点头。
    工作人员带领着两人一起进入电梯，按下了通往上一层的按钮。
    第五层和之前的四层泾渭分明，人数寥寥无几，并未开设大型的赌盘，只有一个双人盘。
    大厅最前面的大屏上从上至下，列着十个人的名字。
    为首的名字为black jack ，后面跟着他的总资产，一串数字后是楚澄所不熟悉的单位。
    下面的第二名和他有一定差距，整整少了一位数。
    其他八名不相上下，第十名稍显落后。
    不知何时，指引他们的工作人员换了一个西装男，衣角熨烫的服帖整齐，满脸精英相。
    “您好，欢迎来到第五层，与其他四层不同，第五层没有具体的晋级金额，只要能战胜前十中的一位，便可夺走他的全部财产。”
    他微笑更深：“当然，挑战失败，也将失去您的所有财产，您有五分钟时间考虑是否要现在就离开。”
    “此外，必须一提的是，本批次的排名第一，将获得海塞亚夺宝大典的入场券一张，想必查文先生应该是为此而来。”
    “哈，哈。”查文挠挠头，干笑两声，“现在还有人认识我？”
    男人点头，恭敬道：“查文先生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楚澄越听越糊涂，海塞什么大会？
    入场券？
    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十个里到底哪个是你儿子？”
    楚澄忍不住指着屏幕问道。
    查文抬头，上下扫了一眼屏幕，犹犹豫豫地在第一个名字上停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瞥向第四个。
    他笃定道：“不管是哪个，总归有一个是我小儿子！他不至于这都混不进来吧？”
    楚澄忍无可忍：“我很早就想说了，你不能给他发个消息？”
    查文擤了一下鼻涕，无辜道：“我们俩没加通讯号，上次见面还在五年前。”
    “ ......”
    楚澄无言，沉默良久才道：“那我就随便挑了，挑到谁我就管不了了。”
    她扭头对着工作人员招了下手，却被前面一个男子捷足先登。
    瘦高男人嗓音洪亮，难掩语气中的骄傲：“我挑战第一名。”
    工作人员温声道：“您确定吗？”
    “确定。”
    “好，马上为您准备赌局。”
    第五层一次只开设一局，楚澄只能稍等下一轮。
    瘦高男人率先坐到赌桌旁，等了半个小时，对面的仍然不见人影，他焦虑地薅着头发，难耐地质问工作人员：“这个人还要多久？”
    女服务生俯下身，温和安慰道：“先生，您别急，如果迟到半个小时，则系统自动判定他输。”
    瘦高男人这才冷静下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暗中祈祷那个黑杰克直接不战而退。
    “叮”地一声，电梯到站的声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穿着破洞裤的少年快步走了出来，满头小卷卷随着一翘一翘地晃着，尽显活泼本色。
    少年面容白皙精致，脸上处处巧夺天工，毫无瑕疵，仿若富贵人家里价格昂贵的洋娃娃。
    “嗨，不好意思来晚了。”少年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啊呀，还差一分钟，幸好幸好。”
    少年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无视对面男人一脸的菜色。

 第45章

    楚澄瞪大眼睛：“你儿子怎么叫黑杰克？他不姓查？”
    她看向查文的眼光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同情。
    “......”查文忍无可忍，“我也不姓查。”
    “黑杰克是星盗的花名, 就像你们的艺名一样。”
    “哦。”
    楚澄拖长调子, 略带失望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向前方。
    大屏幕上的排名并未发生变化，black jack依然稳居榜首, 金额已经累积到一个庞大的数字。
    屏幕右下角的鲜红的倒计时仅剩两个小时。
    卷发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又坐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久久不肯站起来。
    他单手拖着下巴,捂着嘴巴，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缓慢起身,身后的人自觉地帮他拉开椅子，他这才迈动脚步。
    一股逼王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令人难以忽视。
    “你这个小儿子有点装。”
    旁观一切的楚澄翘起腿抖了两下, 诚恳地点评道。
    查文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闭着眼睛夸张地摇头叹息，似是有话要讲。
    可惜楚澄并不配合他的表演, 偏过头顾自举手要果汁喝。
    他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道：“你真该照照镜子,装逼这方面你也挺天赋异禀的。”
    查文忍不住回想起在自由翼, 楚澄跟全队打赌的英勇事迹。
    楚澄双手捧着服务生端上来的果汁，小口抿着，听见查文的话不赞同的掀起眼皮，义正言辞地反驳道：“那可不一样,我都是被动装逼。”
    听见前方的脚步声, 她循声望了过去。
    这边他俩说着悄悄话,黑杰克正好经过他俩身前，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查文的面容，视线微微流转，脚步却未曾停顿，径直从前面掠过。
    接受到儿子传来的眼神，查文的眉峰耸起，笑容变得有几分猥琐，“你去挑战他。”
    楚澄：“嗯？自相残杀？”
    第一名才有奖励，他们这不是白白的内部消耗？
    “这你就不懂了，你挑战他，他再磨蹭一会儿，把这时长都给磨蹭过去，这第一名不就肯定是我们黄金蟒的了吗？”查文掰扯着手指，把这笔账算给楚澄听。
    “稳稳的幸福。”他五指收拢，嬉皮笑脸。
    楚澄啧啧称奇，着实没想到查文竟然还是有点脑子的。
    可是，她瞅了一眼屏幕上的逐渐减少的倒计时，暗自琢磨。
    两个小时，她要怎么拖？
    眼睛滴溜溜转起来，倏然“嗖”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底气十足地站了起来，举手示意工作人员。
    “我也要挑战排行榜第一。”
    工作人员走过来，弯着腰低下头，秉公职守地又确定了一遍：“若是挑战失败，你的所有财产皆会转移至黑杰克先生名下，请问，是否选择挑战？”
    “嗯呐。”
    楚澄点头。
    刚刚回到六层的黑杰克，椅子还没坐热，就又收到挑战消息。
    卷发少年摆着一张厌世脸，甩出那套他惯用的说辞。
    “我要先去拉个粑粑。”
    工作人员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让开身，默许了少年这种明摆着钻规则漏洞的行为。
    半个小时后，黑杰克准时准点地踩着点下楼，见到牌桌对面的人，和查文同款的绿眸里是一片波澜不惊。
    他将自己埋入椅子里，音色沉闷道：“你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父亲请的外援？”
    没等到楚澄的回答，他就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服务生瞬间会意，端着盘子送上一杯白兰地。
    浓烈的酒香冲击着楚澄的嗅觉，弥漫地钻入她的鼻孔。
    楚澄皱眉，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
    似乎没想到楚澄会问这个，黑杰克有些愣住。
    他歪着头，懵懂道：“ 16 ？”
    “16......”楚澄重复了一遍，用长辈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小年纪就喝酒，小心长大手会抖。”
    她顺势接过黑杰克还未动口的白兰地，放到自己这半边：“这酒还是姐姐帮你喝了吧。”
    “哈？”黑杰克一脸懵逼，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不禁严肃了几分。
    逼王之间亦有差距，自己竟然隐隐有被种压制的感觉。
    头上的小卷卷不服气地翘了起来，黑杰克决心拉回气场，他往后一靠，桀骜不驯道：“我们比什么？你来定，我都行。”
    21点，比大小，骰子，炸金花，他无一不精，一一奉陪！
    楚澄心中窃喜，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小猫钓鱼怎么样？”
    “......？”
    大厅陷入一片鸦雀无声，饶是见多识广的工作人员话也梗在喉咙里，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呛了口水，咳的撕心裂肺，声音震天响。
    就连查文也没想到，尴尬地抽动了一下鼻子，眼神飘忽不定。
    黑杰克稳住心神：“...小猫钓鱼？”
    他舔了舔后槽牙，心服口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两人前方的金发碧眼的荷官人傻了，他手中花式地弹着牌，踌躇不决地开口：“小猫钓鱼，那是什么？”
    语调里带着奇怪的口音。
    楚澄面露嫌弃，“这都不会？你把大小王抽出来，剩下的平均分成两份！”
    荷官缓慢地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一一照做。
    “a。”
    “k。”
    “j，嘿嘿。”
    “啧， 3 。”
    “ ......”
    一时间，牌桌上竟有一种热火朝天的假象。
    监控室中。
    “经理，他们好像在演我们。”
    戴着眼镜的男人止不住地打哈欠，眼睛仍然一瞬不移地盯着屏幕。
    张经理古井不波的面上也出现一丝裂缝，“看出来了。”
    “吩咐下去，更改规则，以后禁止选择赌场内不存在的游戏！”
    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善良地协助赌场，成功发现并修复了自己的漏洞。
    可惜这次，时间已然来不及。
    “时间到！”
    “平局庄家胜！”
    “恭喜black jack守擂成功，第一名将得到海塞亚寻宝大典入场券一张，祝各位顺利寻得宝藏！”
    底下垫着红色丝绒的盒子被呈上来，里面是一张金属制的卡片。
    “哟呼！”黑杰克发出一声怪叫，急不可耐地把金色卡片捧在手心里，捂在自己心口前，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堆星盗群~他们可爱又聪明，他们......”
    “海塞亚寻宝大典是什么？”楚澄偏头再次问道。
    “争夺宝藏的活动。”
    查文按住自己小儿子毛绒绒的头，不顾黑杰克怒气冲冲的目光，强行接管他手中的入场券。
    熟门熟路地将金色卡片翻折，“咔擦”一声，卡片应声断裂，里面露出一张昏黄色的纸条。
    展开，是一张星际地图，囊括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无人星，分散在逐沙周围。
    在其中的某颗小行星之上，标了一个小红旗。
    “今年的大典仪式在这举行。”
    查文点了点红旗的位置。
    楚澄凑在一边，好奇地捻了捻纸张，说是纸，其实更像是布，甚至有一些金属质感。
    查文举着地图，摸着下巴，深思熟虑道：“这个路程有些长，我们现在就出发，估计堪堪能赶上。”
    “出发？你们有星舰吗？”
    楚澄质疑地问道，他们不会要开自由翼的破烂运输舰吧？
    她不敢想象一群星盗舰艇中，一艘印着自由翼标志的运输舰会有多醒目！
    “我买了！”黑杰克扯着嗓子财大气粗道，“我定了海萨斯公司的最新款，最大尺寸的星舰！但是至少要六个人才能运行。”
    黑杰克随机补充道：“我和老头子可以一人当两个用。”
    “哦，那你们还差两个。”
    这道简单的数学题，楚澄好心地帮忙计算道。
    “？”
    “？”
    闻言，查文和黑夹克齐齐看向楚澄，楚澄莫名其妙地摸脸，“咋了？”
    查文一脸无赖道：“你必须得参加，小儿子都送给你了，你要负起责任来。”
    黑杰克：？ ？ ？
    楚澄辩解道：“我可没要。”
    黑杰克：为什么听了之后更不高兴了？ ！
    无人理会黑杰克的心理活动，楚澄继续道：“参加了星盗这什么大典，我以后就不干净了，不行不行！”
    查文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次大典有很多宝贝，找到就能带走，第一名还能获得全体星盗群的尊重。”
    楚澄咽了口口水，“什么宝贝？”
    平淡的语调难掩她内心的挣扎。
    “刀啊，剑啊，珍稀材料啊......”黑杰克接上，“这可是五年一次的海塞亚寻宝大典啊，好东西多的是！”
    楚澄低头瞅了一眼自从进入逐沙境内，信号就被屏蔽的通讯器，咬咬牙，将其摘了下来，暂时关闭，塞进口袋里。
    “要不我也取个花名吧，短暂地堕落一下。”
    “你们之后就叫我...”楚澄沉思了一下，决定起个接地气的名字，她瞥了一眼黑杰克，灵光一闪，“就叫我白无常！”
    “ ......”
    三人商量好，便前去取他们预定好的星舰。
    星舰是定做的款式，体型庞大，银色金属外壳柔韧无比，且自带隐形功能，可以逃脱红外线的探测。
    此外星舰配备了三个操作室，除了飞行系统，炮火系统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型附属舰。
    各项配置均为星际顶级，炮火容量足以轰炸一个小型星球。
    其中的食物资源，水资源，各项生存物资一应俱全，全部已经备好。

 第46章

    查文笃定道：“46键比23键比起来, 不要太简单，分分钟包教包会。”
    “比如说左转刹停, 23键需要四个组合键位, 46键你就直接按ls键就行。”
    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只手在怀里摸来摸去。
    半晌，查文从某个夹层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小册子,边角磨损严重，封面是朱红色的硬纸板,上面用某种金色的花式字体刻着： jerchavin 。
    “喏, 这是我的独家笔记，给你20分钟快速地扫一遍，然后我们立马实操, 实践出真知。”
    楚澄嫌弃地接过小册子，就地盘腿坐下，翻看起来。
    查文的小册子上面面俱到,从几百年的星舰参数，到通过引擎声判断运行速度最大值，浏览到中央位置,甚至有一张23键与46键的对比表。
    仿佛是专门为此准备的。
    否则,楚澄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情形,需要写的这么细。
    她渐渐沉浸入其中, 双耳不闻外界的声音。
    亲儿子黑杰克从未见过自己老父亲手里还有这种东西，俯身凑上去看看，又被楚澄无情地一手拍开，“挡光了。”
    他只好灰溜溜地远远瞄上几眼, 确认了上面只是一些基础的东西。
    黑杰克心下一沉,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头子, 你......”
    似乎已经预料到黑杰克想问的东西，查文一摆手制止了他，毫不在意地道：“老子一切都好，你管好自己吧。”
    这边的楚澄压榨着自己的脑细胞，把46键的键位图直接刻在脑子里，手上在虚空中模拟着新版的组合键。
    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人往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20分钟一到，查文所定的闹铃响起，楚澄霎时间被吓得一个激灵，恍然回神。
    查文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杆烟枪，往里面塞了一块绿色的块状物，点燃：“我和黑杰克开那艘大的，你先开那艘小的练练手。”
    他呼出一口烟雾，草木气息弥漫开来。
    即将要独自驾驶一艘小型星舰，楚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有些激动。
    她的手心有些冒汗，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中闪烁着点点星芒。
    查文嗤笑一声，跟她老爹一个鬼样子。
    烟雾从喉咙吸进肺里，又从嘴里吐了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同心圆。
    细细看去，他的眼尾皱纹很深，不笑的时候不明显，一旦笑起来则清晰可见。
    深不见底的绿眸里乍一看仿佛一潭春水，一晃眼，却又有种看透世事的冷淡无情。
    查文和黑杰克上了大型星舰，操作台很宽敞，各类型的按钮五颜六色，父子俩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合手启动了这艘星舰。
    金属制的天花板翻折向外展开，庞然大物缓缓预热，底下升起一层白光，星舰开始上升，或许是为了照顾新手，他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楚澄见他们上星舰，也登上了附属舰，附属舰体型极小，可以镶嵌入大型星舰之中，为了给她练手，暂时将其分离。
    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操作台，她循着记忆中的按键，依次按下一连串代码，能源灯顺利地亮起，发动装置沉稳地低鸣，伴随一阵轻微的晃动和超重感，附属舰开始上升。
    大型星舰内，黑杰克不放心地将画面调到后方，时刻警惕楚澄的情况，星舰缓缓升高，还未脱离逐沙星的引力。
    附属舰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虽说不上稳当，看起来也几乎不像个新手。
    “啧。”黑杰克不敢置信地咂舌。
    这个学习速度多少有点伤人自尊了。
    他默默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独立操纵星舰的情形，怎么说呢，就不太方便公之于众。
    查文面无表情地输入一连串代码，干净利落道：“加速。”
    黑杰克骤然回神，慌忙地低头操控舰艇的侧翼，修长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翩跹起舞，按键炫酷的底光在其指尖流转。
    大型星舰瞬然提速，发动装置传出一阵轰鸣，庞然巨物向前窜去，速度提升十倍不止。
    黑杰克操作完，抬眼一看屏幕，猛然一惊：“我靠，她怎么落下去了？！”
    附属舰仿佛失去动力一般，直直向下坠落而去，在云层之中砸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毫秒之间，就已不见踪影。
    他抻着脖子，恨不得钻进屏幕里，看看楚澄降到哪儿了。
    旁边的查文却依然悠闲自在，双手不停操作之间，还能抽空吸一口烟，完全看不出一人干了两人的活。
    “正常，旧版的加速键位和新版的熄火键位很容易混。”
    “小事情，新手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听着自家老父亲稀松平常的语气，黑杰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可是这他妈的是一个大活人在高空熄火诶！
    弄不好要死人的！
    他眼神飘向屏幕，心惊肉跳地准备驾驶星舰回头去找。
    查文却并不配合，向着屏幕的方向努嘴，“这不是赶上来了吗？她小型星舰的速度比我们还要快一点，你急什么？”
    瞅见一个小黑点跌跌撞撞地靠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坠在他们末尾，黑杰克这才松了口气，心脏落回原地。
    好家伙，玩的就是他妈的心跳啊！
    楚澄熟悉了一下操作，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驾驶着附属舰回归到总舰之中。
    大型星舰的上边开了一道舱门，自动钩锁伸出，将附属舰的四个角拽住，卡在下边的托板之上，又缓缓下降，将其纳入。
    楚澄钻出附属舰，回到总舱之中，自然而然地接手过查文的位置。
    “没办法，老年人体力不行，还是得你们年轻人多努力啊。”
    查文打着游戏摸着鱼，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黑杰克：“呵。”
    楚澄注意力偏到了另一个方向，她保持手下的操作，分心扭头问道：“所以到底有多老？”
    查文“啧”了一声，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老男人的年龄也是秘密，不要轻易打探。”
    楚澄瞥向黑杰克，目带疑问，黑杰克眼神躲闪，似是有些心虚，片刻后，他挺直胸膛，笃定道：“反正比我大！”
    “ ......”
    星舰的速度虽然数一数二，然而他们拿到入场券的时间比较晚，属于最后一批，其他星盗团的舰长早早就收到了大典亲手送上门的入场券，相对而言，时间更加富裕。
    因此，等楚澄他们抵达目标地点时，星球周围已经停靠了数百艘星舰，大大小小，质量参差不齐。
    最显眼的黑色星舰群之上，印着蝰蛇图腾，悬浮在高空之上，其他大型星舰上分别印着各自的星盗图腾。
    火狮，奔狼，芍月......
    一些没有图腾的星舰，像是楚澄他们这艘，更多是恰好得到入场券的散户，前来碰碰运气，心里并不期待能获得第一，只想捞上一笔。
    当然，查文和黑杰克并不可能承认他们是散户。
    查文动作迅速地将画有黄金蟒的小旗子插在了驾驶舱的旁边，扭头对着楚澄解释道：“我们和那些大老粗不一样，我们比较优雅内敛。”
    楚澄配合的点头。
    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她克制不住好奇心地四处张望，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参加星盗的大典。
    众多星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围成一个圈，在其中央，漂浮着巨大的一块光屏，转播着现场的情况，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
    此时，大典还未开始，光屏上轮播着历届的大典第一名。
    怕楚澄无聊，查文特地给她解释道：“海塞亚夺宝大典由星盗的五位长老举办，五年举办一次，胜者将获得全星盗的统治权，危难之际享有最高指挥权。”
    楚澄了然点头，看向大屏幕，历届的胜者名单及其在任的时长都一一陈列在上面。
    在任时间长短不一，其中最长者高达五十年，是一位名叫吉尔的星盗，也就是说他连续十年获得了大典的第一名！
    不过，楚澄最好奇的是另一位兄台，在任时长仅有三个月，名号仅有一个字：天！
    够狂！
    楚澄好奇地问道：“这个天，为什么只在任三个月，这个大典不是五年举办一次？”
    她看名单上除了这个人之外，最短的也有五年。
    查文一时有些沉默，鲜红的舌尖舔过牙尖，过了一会儿，他斩钉截铁道：“因为这是个傻逼！”
    “颁发了一个什么素质管理条例，实行三不政策，要求星盗不能说脏话，不能随意斗殴，不能拉帮结派。”
    “违者视情节轻重，关禁闭或罚款。”
    “他能这么搞三个月，才被拉下台，已经是兄弟们给面子了。”
    说到这，查文恨得牙根痒痒，后磨牙嘎吱作响，似是回忆起那段黑暗时光。
    被这一手骚操作镇住，即使已经是一百多年之后，楚澄仍然想赞叹一句，妙啊！
    如此人才，竟然只在位三个月，简直离谱！
    不然这群垃圾星盗早就被净化了。
    楚澄只敢在心里默默想想，毕竟这里他们人多。
    吉时已到。
    穿着狐裘的女人摇曳着身姿，走上中央的高台之上，大屏幕切换到她的上半身，饱满的胸部纹着蝰蛇图腾。
    “这是上届的第一，玛亚，爬虫的首领。上届的第一宣布比拼内容是历届的传统。”
    查文不屑地解说道。
    大屏幕上，女人美艳的脸庞引人瞩目，凹凸有致的身材令人不敢直视，偏偏眼神如冰霜般刺骨。
    楚澄低下头小声道：“她眼睛是被人打了吗？”

 第47章

    台上的女人似是有些冷,微拢狐裘大衣裹紧自己，青黑一片的眼底藏着几分不耐烦。
    她抖了抖手里的稿子, 还有很长一大截没念完,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积分按照自由翼队员的等级来算，主指挥20分, a级队员10分，b级5分, c级2分, d级...算了，自由翼应该没有d级兵。”
    玛亚自作主张地跳了一段讲稿，给自己节省了一点口水。
    “评分依据就按自由翼队服上的徽章来算, 就长......”
    她抬眼巡视了一圈，对着一个方向遥遥一指，淡淡道：“那个样子。”
    这边,楚澄得知目标是自由翼之后，立马掏出自己的通讯器，低着头悄悄开机,想趁机通风报信,让战友早作准备。
    不料, 下一秒, 大屏幕镜头一转，瞬间锁定了她和查文的全身景。
    屏幕上，楚澄微张着嘴，双目圆滚,显得有些呆愣,她默默地将通讯器塞回了口袋里,双手插兜，假装无事发生。
    查文应对自如，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对着镜头做了个星盗之间打招呼的手势。
    镜头拉近，凑到他们左胸口。
    玛亚：“对，就长这个样子，中间写着c的就是c级兵。”
    镜头先给了楚澄一个特写，随即转向查文。
    “这个中间写着b的，就是b级兵。”
    玛亚看热闹不嫌事大，扬起眉梢调侃道：“恭喜黄金蟒，大典还未开始，先下7分。”
    她话音一转：“当然，长老们会有特殊检测手段，假冒伪劣的徽章不能参与计数。”
    众多垂涎的眼光从两人的徽章上扫过，看了半晌，两人的态度镇定无比、坦坦荡荡，让他们不禁怀疑徽章的真实性。
    语毕，玛亚让开了半边身子，露出身后缓缓上升的梯形台，上面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特殊材质的玻璃盒。
    冒着寒气的透明外壳遮不住里面的玄色金属，在玻璃盒中缓慢地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东窜西跳。
    “第一名将获得这么大的星陨金属一块，在此感谢长老团出手如此阔绰！”
    星盗们集体炸开，猴子叫、鸟叫各种乱叫声不绝于耳，会玩儿的几个小混混甚至向着天空放了几枪光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散落的火星碎片让气氛更加火热。
    星陨金属极其稀有，产自星球中心部位，自然爆炸而成，它的耐受能力极强，且具有可成长性，普通金属的各项属性是一个定值，一旦超过轻则断裂，重则融化。
    而星陨的数值会随使用者对其的磨炼逐步提高，完美贴合使用者自身数据。
    其价格在黑市上已经封神，上一块更是以史上最高价——4个小星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神秘不知名的富豪。
    识货的人纷纷眼冒绿光，蠢蠢欲动，恨不得冲上台直接抱在怀里。
    不识货的如楚澄，趁着镜头挪开，又开始低头倒腾自己的通讯器。
    【星盗袭击，危！ 】
    代表着信息发送进度的小圈圈转个不停，一圈又一圈，偶尔像是愚弄一般，停顿一秒，又接着循环往复的转起来，看不到尽头。
    她的额角急的挂上了几滴汗珠。
    “别白忙活了，这里信号全屏蔽的，有干扰装置能让通讯器信号直接紊乱，外界也扫描不到，不然我们位置不是暴露了？”
    查文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他不以为意：“自由翼也杀了不少星盗，有来有还嘛。”
    楚澄皱眉：“话不能这么说，自由翼是为了维护帝国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小傻蛋，谁还不是个帝国公民了？在我的家乡星被一个富豪买下来之前，老子也是良民啊。”
    查文随随便便一开口，就噎得楚澄说不出话。
    “不要对星盗有什么偏见，我们就是一群游走于宇宙之中，劫富济自己，缩小星际贫富差距的流浪者而已。”
    “大家各有各的生存法则。”
    楚澄有心想反驳，一时竟然也找不出合适的角度切入。
    “三军和我们一向互不干涉，就连军部对星盗也是半放养状态，偏偏你们自由翼闲的没事就来骚扰一下。”
    查文看穿世事般，悠悠说道：“两方积怨已久，迟早会有这么一战的。”
    “ ......”
    孰对孰错，楚澄也分不清。
    她显然要和自由翼站在一起，她的身份毕竟是帝国士兵，而查文和黑杰克无疑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脑瓜子嗡嗡地疼，绝了！
    能不能来个指挥告诉她这种局要怎么破解？ ！
    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机甲单兵陷入这种两难的局势里！
    她鼻翼微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双手默默合十，先是为自由翼祈祷了一番，接着她在心里念叨起阮霁的名字。
    楚澄想象着如果自己的是阮霁，这波应该怎么办？
    天灵灵地灵灵，随便来个指挥给她点灵感吧！
    玛亚长长的稿子终于念到了最后头，她舒了口气，语调轻松起来：“祝大家有个好成绩，大典的时限是两天整，各位加油！”
    说完，她摇曳着身姿，悠悠然下了高台，蝰蛇的人立刻安排小型星舰下来接应。
    号令已下！
    天空边缘，众多星舰早已蓄势待发，标有各种图腾的星舰群汇集成乌泱泱一片，此刻同时向着自由翼的方向驶去。
    衬托之下，黄金蟒的战舰显得异常渺小。
    楚澄突然灵光一闪！
    她沉声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
    “说不定，可以让黄金蟒得到第一名。”
    查文和黑杰克本来正准备发动星舰，闻言，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你说？”
    “正面竞争，我们肯定比不过，他们人数上占优势。倒不如，直接从他们下手！”
    楚澄话语中有些犹豫：“就是...我们的战舰要做出一些牺牲。”
    “？”
    几乎所有的零散战舰都已经出发，仅剩几支大队伍留下，其中便有蝰蛇星盗团。
    头上戴着一圈发带的红毛小子挠头，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心虚地回过头，后面的兄弟握着拳默默给他加油打气。
    他面前，铺着雪白毛毯的座椅上，玛亚掐着眉心双腿交叠，她双目紧闭，神情冷淡，看上去心情就不好。
    谁不知道，当蝰蛇的首领玛亚闭着眼睛时，最好不要招惹她，但奈何时间紧迫，他们也没办法。
    红毛小子战战兢兢，双腿微微打颤，“老大，我们不走吗？再不走人都被他们杀完啦。”
    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蚊子叫，身后的兄弟们纷纷鄙夷地摇头，自己却也不敢上。
    玛亚的呼吸声骤然有些沉重，红毛小子脊背一紧，浑身瞬间僵直。
    卧靠，他的头还在脖子上吗？ ！
    他赶紧摸摸自己的喉咙，左右上下，半晌才松了口气。
    幸好，玛亚并未为难他，只单手揉了揉太阳xue，道：“出发，去科尔星域。”
    “额。”红发小子确认了一遍，“不是南吾星域？”
    自由翼的军队分明在南吾星域啊。
    玛亚睁开眼睛，眼眸中是一片深沉的雾色，她的目光冰冷，“别让我说第二次，科尔星域。”
    蝰蛇星盗团出发后，在他们东方的金色战舰内引起一阵骚动。
    奔狼星盗团的侦查员一眼不眨地观测着蝰蛇的动向，突然惊呼道：“卧靠？他们向反方向走了，蝰蛇今年不参加海塞亚大典？”
    “直接主动退出？”
    奔狼的首领芈航眉头一皱，大步跨了过来，亲自操纵着星舰打开扫描仪，面板上，一个绿点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科尔星域瞬移而去，丝毫没有迂回的迹象。
    “那个婆娘肯定知道些什么？”
    芈航低声嘀咕着。
    指不定预测到什么，才不趟这趟浑水。
    那可是星陨金属啊，谁能不动心？ ！
    他手下的小喽啰有些着急：“首领那我们怎么办？”
    芈航摩擦着下巴，不停地前后踱步，他沉思良久，冷声道：“我们也走！谁稀罕当那个第一名？吃力不讨好的位置罢了。”
    “至于星陨金属...”他嘿嘿一笑，“之后再抢过来不就行了吗！”
    虎背熊腰的男人自觉计划天衣无缝，脸上笑开了花，“走！我们去抢下一波大单子，那谁家的营养液运输舰是不是要从科尔星域经过？我们去凑个热闹。”
    “收到！”
    奔狼星盗团的人也相继离开。
    剩下的仅有芍月和火狮的人。
    火狮的首领火硝性格暴躁，等不得这些个磨磨蹭蹭的人，“奔狼那群人就是蝰蛇的跟屁虫！我们自己走！”
    “这支军队的人又没多少，软了吧唧的一群怂货。”
    火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面露不屑。
    他早就想给自己打一把趁手的兵器，这个大典奖品正合他的心意，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
    火狮的星舰集体升空，庞大的星舰群遮天蔽日，天色一时暗了几分，星舰自带加速装置，眨眼间就已经飞出好远。
    原本热闹的大典现场空荡荡，芍月的人性子都慢，此刻了还不着急。
    “老大，我们怎么办？”
    芍月的首领是个温婉的女性，脸上纹着复杂的图案，几乎看不出真实皮肤。
    女人温吞地说道：“不急，我们慢慢跟在火狮后面溜着，看看情况。”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手里的串珠不停转动，长长的指甲在上面挂出刺耳的声音。
    有火狮这个莽夫打头阵，她也能轻松一些。
    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
    她的心脏有些不安地跳动着，手里的珠子转的愈发快了起来。

 第48章

    巨型星舰捣鼓的差不多, 楚澄又在小型附属舰上做了一些手脚。
    举着喷漆，用七扭八歪狗爬一般的字体印下了：黄金蟒最强。
    终于, 黄金蟒三人队伍正式出发, 表面上破破烂烂的星舰运行起来十分流畅，丝毫未受影响。
    星舰迅速升空，向着南吾星域追赶而去,楚澄坐上了附属舰，一回生二回熟,她操作熟稔,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经过一番耽搁的功夫，其他星舰早已走到前头，赶是赶不上前头的星舰了。
    楚澄他们反而更不焦急, 悠闲地匀速进发。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巨型星舰选择停滞在距离自由翼不远的行星群中。
    舰内的灯光全部熄灭, 舷窗外呈现黑漆漆的一片，在太空中，自然也听不见发动装置的轰鸣。
    远远看去, 几乎和周围报废的太空垃圾一模一样。
    楚澄舔了下腮帮,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对比了巨型星舰和旁边的漂浮的太空垃圾, 兀地恍然大悟, 缺少致命伤！
    穿上太空防护服，她掏出锤子就开始继续干。
    保护着发动装置的外壳坚硬无比，任楚澄用尽浑身力气也没撬开。
    她拒绝了其他两人插手的请求，生怕他俩下手不知轻重, 直接把星舰彻底整报废。
    用钳子锋利的边缘在发动装置的大概部位画了一个圆圈, 楚澄屏气凝神, 汇聚精神力凝结在指尖。
    一个微不可见的黑色火星冒了出来，蚂蚁大小，似乎风一吹就能熄灭。
    楚澄一手护着火星，一手将其缓慢靠近圈内的金属外壳中央。
    金属遇见火星，瞬间变得通红，滴滴融化，顺着圈的中央张牙舞爪地迅速向周围蔓延，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空洞。
    扩散的范围比楚澄想象的还要大，眨眼间就已经超出她所画的圈。
    发动齿轮光秃秃地露在外面，再喷上一点暗灰色的漆，活脱脱一个炮轰过后的废弃星舰。
    对着查文比了个“ ok” ，楚澄这才松口气，攀附着星舰外壳，慢慢爬回到附属舰内。
    楚澄伸展着筋骨，凑近麦克风，借着附属舰与主舰的通讯频道交流：“行了，接下来就交给我！”
    黑杰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们就在这待着？那你去干嘛？”
    楚澄用一种献身的语调，沉声道：“我去勾引对面。”
    勾引？ ！
    黑杰克瞠目结舌，星盗都是老油子，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虽然持有怀疑，他仍然乖乖的在原地待命。
    火狮星盗团顺利到达自由翼驻扎境内，先到达的散户并不敢率先挑起攻势，只得默默溜边，选取一个好下手的位置。
    火硝从高高的座位上走下来，属下四处忙碌着启动星舰的导弹系统，长长的炮管一头向外伸出，粗长无比，一头向内开口，被圆形的金属盖所封闭。
    属下按下红色按键，金属盖向两边分开，露出黑咕隆咚的弹道口。
    等待已久的火硝在手中捏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球团，像是揉捏泥巴一般，在手心玩弄。
    巨大的火焰被越捏越小，越捏越圆，最中心的焰色最为明亮，四周稍暗，最终，恰好能放入弹道口。
    火硝用精神力包裹住火焰球团，手臂肌肉暴起，向前使劲儿一推，火焰球团顺势下滚，在重重助力之下，越滚越快。
    它笔直地冲着自由翼所在地点飞去，燃烧着周围的精神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冲破层层云霄，接触到氧气，火焰团轰然炸裂。
    巨大的火星如同喷泉一般倾泻而下，拖着长长的闪光尾巴，向下坠落，砸出一个一个坑洼。
    自由翼训练有素，瞬时进入战时状态，该卧倒的卧倒，驾驶星舰的迅速向着星舰奔去，被炸伤的则被搀扶到一边，等待医护人员的救援。
    战争一触即发！
    各式导弹在宇宙之中绽放，或交错而去，或相撞炸开。
    芍月星盗团的人袖手旁观，藏在后方，而火狮星盗团主动打头阵，带头冲锋，其余的各个散户之间勾心斗角，各怀心思。
    星舰毁坏之后，里面的人会以胶囊形式自动弹出。
    大部分会落入火狮星盗团的抓索之中，被直接拉入火狮的星舰内部。
    少部分流落在外，或是火狮来不及抓取的胶囊，散户便会立马将其拽走，毕竟能有一点是一点。
    西文便是其中一个，他对自己的抓取技术很自信，专门等在星舰下面，拾取坠落的自由翼队员。
    开展不到十五分钟，他的星舰下面便已经挂着三个胶囊舱。
    没等他自得多久，一架小型攻击舰慢悠悠地从他面前经过，仿佛是公园里的老大爷散步。
    舰身侧面大摇大摆地用喷漆写了五个字：黄金蟒最强！
    而它的身后缀着长长的一串尾巴，足足有五个胶囊！
    这谁看了不眼红？ ！
    西文立马开着星舰就追了上去，连射出三发导弹，皆被攻击舰轻松闪过。
    他一转眼，才发现同样追着这艘星舰的足足有五个人之多！
    西文底气更足，加速冲了上去。
    在前面晃悠的攻击舰似是嫌他们太慢，甚至停了下来，像是在等他们追上去。
    明晃晃的挑衅！
    西文将速度阀门拉到最慢，星舰唰地冲了出去，又轰地直接爆炸！
    雪白的胶囊从星舰中弹了出来，原本的星舰碎成了一堆渣渣。
    巨大的爆炸直接西文的脑袋猛地撞击在胶囊之上，即使有缓冲，仍然使他瞬间陷入昏迷。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西文在心中骂道：崽种！臭不要脸地搞偷袭！
    同时炸裂的星舰还有四艘，隐藏在众多报废星舰中的黑杰克深藏功与名，默默给自己比了个nice的手势。
    小型攻击舰勤勤恳恳地四处奔波，将标有自由翼的胶囊拴在自己星舰的下面，重又出发去勾引下一批。
    几轮之后，攻击舰下的胶囊数量已经累积到一个惊人的数目。
    楚澄不敢将他们放在大型星舰中，毕竟某位老年星盗曾说过：军部的人他一般当场就杀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全都拖着，分成四串悬挂在星舰的四个角上，像一只横行霸道的章鱼和它的触角。
    大型星舰内，黑杰克与她配合默契，五个以内基本带过去就能逐个击杀。
    查文从刚刚开始就没什么声音，好像是摸鱼睡着了。
    楚澄再一次回到战场，自由翼和火狮的人对峙激烈，火狮隐隐占着上风，自由翼逐渐有些吃不消。
    照例想要勾引散户，小型攻击舰自由穿梭在导弹之中，潇洒自在。
    突然！
    楚澄凭借着莫名的第六感果断向左飘移，巨大的抓索向她原来的位置疾驰而去，抓空之后仍不收回，换了个方向冲她袭来。
    芍月星盗团！
    艹，不去打自由翼，来追她这个小喽啰？ ！
    楚澄没办法，蛇形走位，急速向着黑杰克的方向行进，芍月的人紧追其后，分寸不让！
    一边走位，一边不住地气喘吁吁，楚澄抽空打开公共频道，讪讪然道：“兄弟，我给你勾来了个猛的！”
    黑杰克不明所以：“？”
    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楚澄的意思。
    一个小黑点拖着一长串的星舰群向他冲来，气势汹汹。
    芍月的标志大大的印在后面的大型星舰上，瞎子都能看见。
    他要是这个时候开炮，无异于买一送一。
    傻子才干这种事情！
    黑杰克所在的星舰瞬间一切陷入沉寂，默默装死，和一般的报废星舰别无二样。
    “姐姐，不是我不帮你，我就是觉得，死你一个可以减轻太空污染，我们也得为星际环保考虑考虑嘛，你觉得呢？”
    通讯频道对面传来一阵被自动消音的哔哔声。
    黑杰克沉稳的关闭了通讯频道，细节保妈。
    很快，楚澄就没时间再与黑杰克拉扯，她开着星舰横冲直撞，慌不择路地往前跑，身后的芍月星盗团迅速拉近距离。
    接连不断的炮火让她越来越难躲避，更何况她还要保护下面的胶囊的安全。
    楚澄有点后悔，还是太贪了，她就应该救几个早点跑路！
    伸向她的抓索越来越多，且愈发靠近，更恐怖的是，她的攻击舰内能源已经接近耗竭！
    星舰内的红色警示灯闪烁低鸣，刺耳的声音传入楚澄的耳膜。
    百分之四，百分之三......
    百分之一！
    能源舱内的储备消耗一空，星舰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驾驶员再厉害，星舰没能源，也操作不起来了。
    唉。
    楚澄双手离开操作台，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这可能就是人生吧。
    不到最后一秒，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谁的手上！
    她闭着眼迎接即将到来的爆炸，一秒，两秒，诶？
    楚澄惊讶地睁开眼睛，向着屏幕望去。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黑色舰队仿佛刺刀一般穿入其后方的芍月星盗团，瞬间击垮他们的队形。
    不到十分钟，芍月星盗团便已经溃不成军。
    这支黑色星舰明显不一般，每艘之上都有一个高高竖起的黑白战旗。
    楚澄呆愣愣地盯着黑色舰队的旗子，这个标识和自由翼的有点像？
    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思考良久，楚澄豁然开朗，这不是战虎的标志吗？ ！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没时间思考更多，楚澄很快意识到情况对自己的不利。
    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通讯器还在紊乱中，开着不属于军队的小型攻击舰，携带着几十个自由翼成员的安全胶囊。

 第49章

    荣光新闻平台,帝国官宣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年仅17岁,该新闻一举冲上热度榜第一,配图是青年身着院士服的全身照。
    刻板的研究服穿在他身上，不见老气，反而更增添一抹禁欲的气息,光滑顺亮的银发被随意拢在一起，在发尾轻轻束起。
    少年天才, 本该全星网火爆的话题, 才占了头条不到十分钟，便被突如其来的政治新闻生生压了一头，委委屈屈地缩在头条的下面的第二位。
    头条新闻的加红标题异常醒目：【南吾星域,星际海盗突袭帝国军队！ 】
    配的动图上，两位高大的帝国军人架着中央个子稍矮的人，给其带上特质的隔绝精神力的手铐,拽着锁链回到主星舰。
    中央的人全程低着头，她身着军装，却依旧无拘无束的做派,头后是炸毛的小辫子。
    某论坛, 一张模糊的截图炸出沉寂许久的潜水粉丝。
    图片便来自帝国的新闻平台, 巡航执法舰所捕捉到的现场画面。
    论坛上的截图是头条上“犯人”的侧脸照, 由于画面转动太快，截图有些许模糊。
    【这个侧脸不是主播我直播吃翔！ 】
    【这不能吧，主播现在应该还在上学。 】
    【我草！ ！ ！我不接受！我难不成粉上个法制咖？ ！ 】
    【额，只有我发现主播和下面的大美人终于又同框了吗？嗑到了嗑到了！什么叫他妈的双向奔赴了！ ！ ！ 】
    【震惊脸.jpg 楼上这可不兴嗑啊！ ！ ！ 】
    闲着没事干的帝国公民一下子刷了上万条评论,各种言论甚嚣尘上,看法不一。
    直到技术帝出手,甩出一张对比图，才引得众人纷纷信服。
    图上标明了官方星舰的高度，又按比例算出了该女生的身高，最终得出结论。
    【散了吧散了吧，这不是我们那个失踪主播，主播168cm ，这人至少174cm ，再怎么吃，一个多月也不至于长6cm吧？狗头.jpg 】
    论坛遂平息。
    圣西尔高等军校。
    张潇诚捧着光脑哈哈大笑，不住地拍着工作台，似是突发恶疾。
    “竟然有人说楚澄去当星盗了哈哈哈哈，离谱！我还说楚澄去当联邦总统了呢，这些人网上冲浪啥都能信！”
    伊瑟林正专注于手中的零件，细微的操作容不得分心，耳边传来的话语让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一瞬间怔愣。
    他偏头朝着张潇诚的光脑上扫了一眼，瞥到熟悉的身影，伊瑟林瞳孔微微扩张，指尖不自觉地收拢。
    零件瞬间土崩瓦解，稀稀拉拉地散成一团，平摊在桌面上，几个小时的工夫瞬间泡汤。
    这个人......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地将零件拢在一起，又略带烦躁地戳了戳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齿轮。
    小齿轮不服气地跳动两下，最终瘫倒在桌面上不动弹。
    真让人不省心啊。
    伊瑟林敛起眉目，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他将零件装回盒子里，拉开椅子，起身。
    见伊瑟林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大褂，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张潇诚从光脑上抬起头，疑惑道：“这么晚了，大佬去哪儿？”
    “办点事。”
    清冷的声线毫无起伏，更像是随口敷衍。
    张潇诚在背后默默摇头，问就是大佬的心思不要猜。
    战虎的主星舰内。
    带着手铐的楚澄依旧不老实。
    她诚恳道：“这位主指挥，我可以解释，真的。”
    一身特殊黑色制服，胸口佩戴金色徽章的男人坐在主位上不动弹，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你这制服倒是真的，你先说说你的徽章呢？”
    徽章早摘下来给查文了，毕竟能凑一个是一个。
    但她也不好直接说。
    楚澄只能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主指挥大人面沉如水，也不细究，又抛出一个新问题，“这次袭击自由翼有什么目的？”
    楚澄诚实道：“有一个大典的任务。”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补充道：“但我竭力阻拦了！”
    他们谈话间，星舰上的军人动作迅速，将攻击舰下串着的安全胶囊一个一个全部打捞了上来，足足有五十六个！
    安全胶囊被送往医疗舱，等待开启。
    军人凑上来向主指挥报告情况，赵乘航侧耳倾听，越听眉毛挑的越高，他意味深长的斜瞥了一眼楚澄。
    “看出你的努力了。”
    楚澄死鱼眼，装死不说话。
    她解释不清了，多说多错，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调查。
    左边站出来一个军人举着扫描仪，探测她身上的金属装置。
    楚澄死气沉沉地按照要求抬胳膊，眼前这人身形有些熟悉，特别是这双腿，似是和她很有渊源。
    她抬头一看，顿时惊呼道：“李教官！”
    这不是老熟人吗？
    赵乘航耳朵一动，转过半边身子，问道：“李平泽，你认识她？”
    李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楚澄，不近人情道：“圣西尔的学生，不熟。”
    楚澄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过命的交情还叫不熟？
    还有那些年踹在她身上的脚印难道都是作假的吗？ ！
    金属探测器滴滴叫了两声，李平泽掏出她口袋里的通讯器，装进透明塑封袋中，等待转交技术部调查。
    搜查结束，赵乘航挥挥手，两个军人将楚澄又架了起来，带往隔离。
    楚澄被塞入一个隔间内，厚重的金属门无情地在眼前关闭。
    她手腕上带着手铐，不舒坦地扭动了一下，这才打量起自己的“居所”。
    隔间构造简单，一眼就能看遍。
    铺着白色床单的硬板床，头顶是明亮的大灯，此外金属门上还有一个输送营养液的窗口。
    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狭小的空间内竟然还有一扇小窗，可以一窥宇宙的景色。
    楚澄也不至于太无聊。
    既来之则安之，她将双手一齐绕到头后，枕在头下，打算趁机补个觉。
    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团，楚澄不管不顾地将其扔进小角落里，安安稳稳地陷入沉睡。
    另一边，通讯器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
    李平泽迅速将报告递上去，亲自送到主指挥赵乘航的手里。
    所有的通讯记录皆被导下来，分好目录，打印成册。
    “她确实曾给自由翼分队的主指挥邓连城发过警示消息，但被屏蔽装置拦截下来，并未发出去。”
    李平泽将资料中最重要的相关信息提炼出来，告知主指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凭我在圣西尔对她的了解，疯是疯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叛变。”
    赵乘航翻看着手上的资料，不置一词。
    他眼也不抬，目光在楚澄与查文的通讯记录上停留良久，半晌，才淡淡道：“知道了，楚澄的身份特殊，交给上面自己处理。”
    “剩下的那些星盗杂碎，都杀了，不用带回去。”
    赵乘航嗓音冰冷，轻易就对袭击自由翼的星盗下了判决。
    宇宙中的黑色战舰群势如破竹，宛若凶猛的白鲨群，从后方直直刺入星盗的队伍内，瞬间将星盗本就松散队形彻底撕碎。
    原本苟延残喘的自由翼重新焕发生机，派出十三艘星舰配合战虎二十四师，将星盗团团围住，就地绞杀。
    星舰的碎片炸开，光弹四处乱飞，雪白的安全胶囊向着宇宙深处飞去，成为太空垃圾预备役。
    火狮星盗团内乱做一团。
    “老大，我们联系不上芍月的人，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撤吧，说不定他们已经跑远了！”
    黄毛小喽啰在一边劝道。
    火硝咬咬牙，不甘心地望着己方崩溃的防线，再打下去，无疑只会损失更重。
    玛亚和芈航肯定早就知道会如此！
    这一战之后，火狮恐怕再没有和他们竞争的能力。
    火硝愤恨地一甩手，低哑道：“撤退。”
    星舰瞬间将动力能源拉到最大，准备逃回大本营，不料，本该窜出去的星舰竟然一丝未动。
    “嗯？怎么回事？”
    “能源舱里还有一半啊。”
    “我靠，星舰不会这个时候故障吧！”
    “傻逼，星舰故障会有警报的。”
    星盗们吵闹起来，争论不休。
    骤然，脚下的地板猛地颤动起来，剧烈的摇晃之下他们仿佛锅里的豆子，滑来滑去。
    火狮星舰之下，八艘战虎的星舰用长长的钩锁链住星舰的四个角，将其往不同方向撕扯。
    数架乌龟般背着氧气瓶的机甲悄然顺着锁链往前行，粗壮的手臂轻松地撬开星舰一块底板，从中钻了进去。
    一阵光弹撞击侧壁的声响之后，血腥之气瞬间弥漫整个星舰。
    火狮星盗团，自此消失于帝国。
    在战虎的攻势之下，数千星盗就地格杀，所有大型星舰全部击毁。
    只有零丁几个散户偷偷摸摸溜走，马不停蹄地冲着逐沙星飞去，头也不敢回。
    三艘小型星舰劫后余生，顺利地逃脱了战虎的包围圈，其内的星盗集体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妈的，亏大了，老子回去绝壁要吃顿好的压压惊！”
    “幸好哥几个技术菜，那几个拴了安全胶囊的星舰我看一个都没跑掉。”
    “艹，这次亏大了，什么都没捞着，还赔了几个兄弟！”
    他们一边聊着天，一遍驾驶星舰，心下警惕微微放松，一片欢声笑语。
    直到星舰顶上剐蹭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一条长口子，几人惊悚地仰起头。
    氧气迅速从中弥散，维持分压的机器高速运转，外壳升温发烫，即使如此，星盗的呼吸还是逐渐变得困难。

 第50章

    霍尔斯虫族？
    后勤人员显然不打算和楚澄解释清楚, “啪”地一声关上小窗口，脚步声慢慢渐远。
    楚澄将涌到喉咙口的问题咽了下去,脸憋得通红,她咬开营养液的瓶口，斜叼在嘴上，半躺在硬板床上陷入沉思。
    霍尔斯虫族腹部鼓起的两个大包, 可以储备充足的氧气，支撑其进行短暂的太空旅行。
    该种族的活跃地带一向是交战前线, 族群不喜迁徙, 更别提跑到遥远的南吾星域。
    它们到底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杂乱无章的大小事件交杂一团，隐约有一条抓不住的脉络将其串联在一起。
    楚澄理不出头绪，脑子昏昏沉沉, 眼皮变得沉重无比。
    她蜷曲着身体缩在床角落里，意识逐渐下沉，睡梦中眉头仍然没有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
    “咔擦”一声,门上的小窗口被拉开，走廊的微光透进昏暗的隔间。
    楚澄闻声爬了过去，她不耐烦地接过营养液托盘, 细长的丹凤眼困倦地眯起来。
    外面的人却不似昨天的工作人员, 在门口久久驻步。
    长长的阴影顺着小窗口洒进来,楚澄冷淡的撩起眼皮,往外瞥了一眼。
    这双大长腿倒是特色很鲜明。
    她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呦，李教官，专门从我这儿路过？”
    忽视楚澄的阴阳怪气，李平泽眉头紧锁,凑近窗口,小声严肃道：“我提醒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最好自己赶紧交代，不要等我们查出来。”
    似是看不惯楚澄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脸部线条绷得很僵硬。
    “我确实有个秘密，一直没有机会交代。”
    楚澄神色一转，突然认真道。
    闻言，李平泽立刻俯身凑过来，眉眼之间难掩焦急，“你赶紧说，我可以去侦查部帮你转达，自首相对而言惩罚会轻一些。”
    他侧耳倾听，手上准备好录音装置，等待楚澄主动吐露自己的罪行。
    没想到，楚澄吹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一本正经道：“跑圈真的没用，早就跟你想说了。”
    “ ......”
    把对面的教官气的头顶冒烟，楚澄依旧一脸无辜。
    她趴在小窗口前方，伸出手扒在金属门边沿，把半张脸怼在洞口。
    “李教官，霍尔斯虫为什么要来南吾星域？”
    李平泽刚要开口，就想起自己之前写的检查，瞬间警惕的闭上了嘴。
    不过他仔细想想，这都是看看新闻就能知道的消息，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他斟酌着字词，保守的回答道：“原因暂时不明，但它们并未侵犯帝国领域，反而去攻占星盗的逐沙星。”
    “战虎不打算插手。他们要是能两败俱伤，对帝国百利而无一害。”
    逐沙星？ ！
    又是虫族？ ！
    楚澄脑子里骤然有根弦猛地一颤！
    碎片式记忆重新打乱，重组，拼合，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随着层层的剥茧抽丝，那条未知的脉络逐渐清晰。
    圣西尔遇到的虫族，逐沙星遭遇虫族袭击......
    两条毫不相干的支线悄然间汇合在一起。
    记忆回溯，兜兜转转，最终锁定在拍卖会遇见的锦鲤天赋者身上。
    一个不成熟且不负责的猜想渐渐成型。
    楚澄心下一沉，脊背有些许发凉。
    她的指尖蜷缩，在金属门上刮出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对了，你跟查文关系如何？”
    透过小窗口，李平泽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澄一怔：“怎么了？”
    依照查文驾驶星舰的技术，再加上黑杰克从旁协助，逃脱应该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
    李平泽目光沉静，平铺直叙道：“他儿子被我们捡到了，关在你左手边第三间。”
    “什么？！”
    楚澄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李平泽继续道：“他儿子被装在安全胶囊里，正好被我们一起打捞上来，这小子倒是老实，一吓就什么都交代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楚澄。
    楚澄装傻，懵懂地歪头，问道：“军部对于这种少年一般如何处理？”
    李平泽冷哼一声，面色不愉，语气中似有不满：“他未满16周岁，按照帝国法律，只能用爱感化！”
    楚澄眼神中透露着钦佩，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道：“人道主义！”
    她暗暗替黑杰克松了口气。
    只不过，楚澄想不明白，查文难不成一夕之间变菜了？ ？ ？
    竟然能把儿子都丢了。
    况且，他们的星舰隐蔽异常，只要原地不动，多半可以逃过此劫。
    她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
    李平泽走后，楚澄又躺回床上。
    手铐哐当一声撞击在床头，震的她耳膜一痛，楚澄左右翻滚，最终还是选择趴着，将手摆在枕头上。
    机甲单兵的脑子已经快炸了。
    她为什么要受这种人间疾苦？ ！
    能不能就简单的打打杀杀？ ！
    接下来两天，楚澄又过上了咸鱼般的生活，她的睡眠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她怀疑这个手铐不仅可以隔绝精神力，还能让人变得困倦无力。
    有时，楚澄甚至睡得昏天黑地，连门前的营养液什么时候送进来的都不知道。
    隔间舷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战虎的星舰并未在星球停留修整，一直于宇宙中漂浮航行，在几个重复的地点兜圈子。
    外面的脚步声来去匆匆，最近也没人有空来审讯她，反而让她落了个安闲自在。
    平静的生活似乎暗自酝酿着一出阴谋。
    李平泽中间又来看了她一次。
    他说：“逐沙星和虫族开战了。”
    “为首的是个用锁链的星盗。”
    楚澄抬起带着枷锁的双手，平淡地接过营养液，用牙撕咬开，垂着头低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营养液的滑腻令人恶心，楚澄仰着头一口闷了下去，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个星盗眼睛是不是绿色的？”
    她的食指和拇指靠拢，比出一个大致的弧形，言语间有些俏皮，“大概就这么大。”
    李平泽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回答道：“他在机甲里，看不清。”
    “锁链覆盖半片天空，封锁了虫族进攻的大势，如此大的范围，要耗费相当多的精神力，这人是个强者。”
    李平泽并未吝啬自己言语中对星盗首领的敬佩，虽然阵营不同，但对强者的钦慕是没有界限的。
    只是即使再强，精神力总有耗尽的一日，依照这种速度，不出三天，筑起的防线必会崩溃。
    “教官。”
    楚澄突然喊了一声。
    李平泽愣愣地“嗯”了一声。
    楚澄低垂着眉眼，中肯的评价道：“你好像有点闲。是不是领导不够中用你？”
    李平泽恼羞成怒地一把关上小窗口，“啪”地一声，光线再次消失，皮质的军靴底踩在地面上声音厚实，沉重的步伐似乎宣泄着怒气。
    楚澄回到狭窄的床上，将薄薄的被子裹到身上，小鸡崽子似的缩成一团。
    室内重归安静，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楚澄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她好似一个旁观者欣赏着一出默剧。
    从一片狼藉的塔克城走过，看着空中绚烂爆炸的烟火，坠落粉碎的机甲四肢，虫族深绿透明的血液与人类的暗红凝固的血液层层叠叠铺满地面。
    画面一闪，透过舷窗，一架孤零零的机甲手上拴着无数锁链，他的背后是漫天星辰，前方是密密麻麻的虫族士兵。
    而楚澄自己被关在小隔间中，拼命地拍打着窗户，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无力感席卷着全身，睡梦中，楚澄的眉头紧锁，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变强。
    监控室内，一个信号灯急促的闪烁，值班的军人立刻打开操控面板，查询具体情况。
    手铐有克制精神力的装置，还自带感应系统，一旦它的功能失效，监控室的警报便会响起。
    他打开安保系统，迅速呼叫值班的防卫人员，“ 23号的手铐遭受到异常打击，目前已经报废，怀疑23号隔间嫌疑人目的不纯，请立即查看！”
    对面传来声响，“收到！”
    防卫人员整装待发，抱着光弹枪和防护面具，堵在23号隔间的门口。
    他们分成两批守在门口，为首的人做了个手势，一人上前，用特定的磁卡刷开了隔间的大门。
    房间黑漆漆的一片，军人不敢懈怠，打开手上的扫描装置，每一步都细细探查才敢迈出。
    睡的正香的星舰主指挥赵乘航被下属叫醒，打着哈欠守着通讯器，等待值班的防卫人员传来结果。
    一刻钟后，通讯器里终于响起了军人刻板的声音。
    “报告，23号嫌疑人，她......”
    对面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表述，“她似乎睡得很沉。”
    赵乘航眉头高高挑起，“那她手铐怎么会故障？你们都仔细检查过了？”
    对面的军人嗫嚅道：“报告主指挥，检查不了，这人浑身冒火，我们近不了她的身。”
    赵乘航声音扬起：“你在说什么批话？！”
    对面的军人声线镇定：“报告，意思就是，她着了。”
    赵乘航：“......”
    通讯器对面的声音突然更加焦急起来。
    “糟了主指挥，我们星舰好像快被烧穿了！”
    “下一步怎么办？上灭火器？”
    赵乘航有些懵，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对面说的他怎么一句听不懂！

 第51章

    熊熊黑焰缠绕弥漫,不停向四周蔓延，中央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侧卧安睡。
    不同于寻常的火焰,动辄烟雾缭绕,到处焦黑一片，黑色的火焰悄然无息的侵蚀扩散，比起燃烧,反而更像是吞噬。
    火焰逐渐充斥了半个隔间，脆弱的床板瞬间消失, 床上的人“啪地”掉到地上, 却依旧睡得死沉。
    靠的近了，还能听见细碎的呼噜声一串一串地冒出来。
    一位装备齐全的队员蹑手蹑脚地试图向里面逼近，手里不敢懈怠地持着光弹枪。
    似乎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火焰一瞬间张牙舞爪地迎面扑上来，巨大的威压使战虎的队员猛地向后翻滚了两圈，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他张开嘴巴,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努力平复心情。
    充足的氧气顺着鼻子里钻了进去,两三秒的时间过去,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妈的, 老子防护面罩破了一个洞！”
    他就说,怎么呼吸这么顺畅！
    战虎作为帝国最精英的一支队伍，各项装备一向是帝国顶配，防护面罩更是用封闭性极强的不可燃材料制成。
    而此时，这不可燃的材料赫然叛变, 被黑焰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防卫队的小队长眉头隆起一道川字, “小心一点, 冒冒失失的。”
    他探着头瞅了一眼楚澄身下的星舰底板，不由得一阵阵发愁。
    战虎的星舰底层是厚实，也经不起这么烧啊。
    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衣衫不整的赵乘航终于姗姗来迟。
    他扫了一眼隔间内的情况，低声咒骂了一句，扭头向旁边的人下命令，“不管用什么手段，先给我把她叫醒！”
    “收到！”
    十几个军人齐齐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嗓子，接着音律不齐地扯着喉咙，唱了一首军歌。
    接连不断的噪声攻击下，楚澄终于不耐地翻了身，脑子涨涨地疼，她似乎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难以挣脱。
    意识悠悠转醒，她艰难地抬起手想摸摸头发，骨骼重建一般喀拉作响，酸痛无比。
    入手是一片光滑细腻，不像往前的稻草堆。
    等等！
    她头发呢？ ！
    楚澄双眼“唰”地睁开，错愕的发现十几个人齐刷刷站在她的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坐起来，面上才舒了口气。
    赵乘航：“楚澄，赶紧把火焰收收！你特么知道我们的星舰多贵吗？！”
    楚澄闻言，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火焰，陷入沉思，她诚实道：“我好像熄灭不了。”
    体内的精神力突然罢工，像是一条死狗，任凭她怎么催动，都不动分毫。
    “给我换个大房间，顺便再准备一套衣服，一个治疗舱。”她估摸着体内的精神力余量，安慰众人道：“没事，再烧个五分钟左右，精神力差不多就耗尽了。”
    赵乘航捏着眉心，脸色发绿，他挥挥手，示意手下的人照做。
    “把l1房间整理出来，先把她安排进去。”
    十分钟后。
    完好无损的楚澄顶着一头炸毛从l1号房间里走了出来，军装不知是从谁的战备里匀出来的，崭新但码号有些大，袖子裤腿长了一大截。
    楚澄将其卷了起来，能穿是能穿，只是穿的不伦不类，没了军人的规整，倒显得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时髦。
    她的身后， l1房间一片狼藉，面目全非，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找不出一寸完好的地面。
    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半分内疚，甚至还有些困。
    精神力耗尽对楚澄多少有些影响，她又想睡觉了。
    楚澄懒散地伸出胳膊，举到赵乘航面前，平淡问道：“还要带手铐吗。”
    赵乘航：“......”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中听出了挑衅。
    “不用了，你管好自己的精神力！”
    说完，赵乘航指挥李平泽，“把她送到31号房间，严加看管，对了，每天少给她吃几顿，她要是太精神了，我们星舰遭不住。”
    楚澄沉着头默默用食指戳着鼻翼，似是想擤出火星茬子味，闻言，侧头锋利的眼神立即扫向赵乘航，仿佛被夺食的凶悍狼崽子。
    “瞪我也没有用，先把自己的精神力控制好再说。”
    楚澄摆出厌世脸，懒散地收回视线，跟在李平泽后面，拖着步子，向着自己的第三个新牢房前进。
    路上，李平泽转头，楚澄坠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大概两步的距离，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道。
    楚澄掀起眼帘，语气轻松道：“长高了一点？”
    李平泽摇头，脚下步履不停，不善言辞的男人绞尽脑汁形容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感觉好像长大了一点，而且身上有星气了。”
    楚澄挑眉：“哈？”
    她只当李平泽在开玩笑，随即不再理睬，半阖眼眸养精神。
    李平泽话没说完，三军之中不乏天之骄子，但其中仅有很少的一部分，能成为一军支柱，在他看来，那极少数人身上都有所谓的“星气”。
    浩瀚星辰的“星”。
    另一边，楚澄留下的烂摊子还需专业人员收拾，维修星舰的技术工抱着巨大的金属罐子，将金属液体一层层浇灌上去，修补坑坑洼洼的星舰底板。
    军需官手持着记录仪，肉痛地看着流逝的物资，“指挥，这至少是我们一年的用量，能申请报销吗？”
    赵乘航扯了扯嘴角，要去薅总部的羊毛哪有那么容易？
    “这是自由翼的人，当然要他们赔。”
    军需官眼睛一亮，他点了点消耗金属材料的数量，心下有些犯难，“想法不错，但我们要多少合适？”
    毕竟不论怎样，也是他们监管不善，能薅过来一半就不错了。
    赵乘航笑不作声，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他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能把人赔给我们就行。”
    在自由翼的配合下，他们在南吾星域的工作已经结束的差不多，再处理一些琐碎的事，下一步便应该撤回前线。
    赵乘航思索一番，改变了原本的线路。
    “先把楚澄送到附近摩沙星的雅萨监狱待一段时间，放在星舰上不安全。”
    想了想，他又慎重地叮嘱了一句：“让我们的人亲自送。”
    “另一个小子联系该星的警察，交给少年管教中心，由他们来处理，对了，他的手铐带好，要仔细检查，路上千万别出故障。”
    交代完一切，赵乘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继续回去补觉。
    巨大的星舰群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排列成箭头的形状，队形规整，向着摩沙星飞驰而去，黑色的外壳使其异常隐蔽，潜行于寂静的星域之间，
    这两天一夜，楚澄统共就喝了三瓶营养液，走下星舰的时候，脚步不禁略有些虚脱，头顶明亮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的眯起眼睛。
    两位军人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地把她送上军用飞行器，一左一右像两座大山杵在她两边。
    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点异味都很明显。
    恰好，战虎的人可能不爱洗澡。
    楚澄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无奈地闭目养神。
    好在，到雅萨监狱的路程并不长，况且她不是正式入狱，只是暂时居住，手续的办理并不复杂。
    雅萨监狱的办公室内。
    两位军人在和一位女性工作人员交接，楚澄在一旁无所事事，抖着腿环顾四周。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台小型的投影仪，光幕上投射着今天的星际新闻联播。
    优雅的主持人面带得体的微笑，抬手示意屏幕转到太空巡航舰拍摄到的画面，楚澄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光屏上不动弹。
    这是逐沙星的场景！
    工作人员喊了一声楚澄，“女士，请您在这个地方签一下字。”
    楚澄缓慢地移回视线，拿起纸笔，刚要签字，指尖咻地冒起一簇火花，白纸瞬间燃尽，连渣都没留下。
    她伸手挠挠头，不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最近精神力控制的不是很好，麻烦重新填一张可以吗？”
    工作人员愣愣地应好。
    楚澄的视线重新回到光屏上。
    主持人的声音大方得体，不带个人情绪：“逐沙星的战况正处激烈，目前来看，虫族大军更占优势。”
    “来自最新的情报，蝰蛇和奔狼两大星盗团携带着大量物资回航支援，逐沙星的防线暂时无碍。”
    “在人类和虫族的战争之间，我们无疑更希望看见人类胜利。”
    主持人理了理手上的稿子，面上微笑保持不变，“下面我们来播报下一则消息，在科尔星域，穆松集团的营养液航行途中被劫走......”
    女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又将纸张递了过来，“请，请签字。”
    楚澄弯起眼睛，愉悦地接过笔，安抚道：“别紧张，看我给你签个大的。”
    两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印在纸上，显出主人的张扬，小小的一条横线属实有些委屈它们了。
    工作人员：“......”
    倒也不必。
    办好入住手续，另一个工作人员将楚澄带入了后方的监狱单人间。
    短短的三天内，楚澄迎来了她的第四个新牢房。
    雅萨监狱的空间倒是大了不少，明亮干净，单人套房，配备洗漱间，可以说是数个牢房中顶尖的一批。
    楚澄安然入住，盘腿坐在床上，捂住肚子等待开饭时间。
    到了中午时分，一位脸上带着雀斑的女狱警按时将一瓶营养液送到了她的门口，她喊了一声楚澄的名字，示意她来拿。

 第52章

    “按规定, 监狱人员一餐只有一瓶营养液的供量，所有营养液都记录在案。”女狱警伸手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另一瓶营养液, 从围栏的空隙里悄悄塞给楚澄, “顶多再给你匀一瓶出来。”
    她眉间藏着忧郁，满心疑惑都压回了肚子里，只是紧攥着监狱的银白色的金属围栏,小声坚定道：“主播我相信你肯定不会犯罪！”
    “就是...你可能没听说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们这儿关的都是重刑犯, 最短的刑期也有400年。”
    女狱警伸出四个手指, 用力地在楚澄眼前摇晃，以突显自己的认真。
    帝国的刑期是根据星际通用宪法，按犯人所犯罪行的恶劣程度而定, 若是多项罪行并犯，刑期可累积上加。
    当今星际的人均寿命也就三百年左右，可以活到四百岁已经是人中翘楚, 属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而四百年明摆着想让这人直接在监狱里寿终正寝，防止其出去继续危害社会。
    她从业五年左右，从来没见过有人活着从这儿走出去,抬倒是抬出去两个。
    一个是老死的, 一个是被打死的。
    女狱警瞅着面前的人,忧虑地叹了口气。
    楚澄不以为然,盘腿在金属围栏后坐好，用牙咬开营养液的盖子，仰头将绿色的液体倒进喉咙。
    忍耐着蔬菜汁的苦涩，她低垂着眉眼道：“放心吧,我应该罪不至此。”
    午饭时间, 女狱警还得给其他犯人送营养液, 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她便快步走向了楚澄左边的监狱隔间。
    她高声喊道：“格瑞丝，你今日份的营养液。”
    一只惨白干枯，布满褶皱的手从围栏的缝隙之中伸出，握住托盘中的营养液，动作缓慢地缩了回去。
    楚澄打开第二瓶营养液，不经意间往旁边扫了一眼，微微扬起一边的眉毛，心下暗道，这人竟然还是个左撇子。
    收回视线，她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两瓶营养液下肚，楚澄的精神力恢复加快，浑身又开始冒热气，隐隐有失控的架势。
    她赶紧闭上眼睛深呼吸，压制自己的精神力，尽量平息体内的躁动。
    不多时，黑色的火焰咻地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团高高低低环绕在她周围。
    此时，正值午睡时间，上下两层监狱内安安静静，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巡视的狱警似乎发现了异样，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扫了一眼隔间内的场景，见怪不怪的转身就走，没有处理的打算。
    “小邻居。”
    沧桑沙哑的女声传来，直接灌入楚澄耳朵里。
    楚澄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盯着左边的墙壁，先没说话，她周身的火团似乎随着主人情绪的波动，烧的更旺了些。
    沙哑的女声还在继续：“小邻居，你的精神力吵到我耳朵了。老人家睡眠质量很差的，体谅一下。”
    “ ......”
    新奇。
    她第一次知道精神力竟然还能有声音？ ！
    楚澄瞪着一双死鱼眼，压低声音，用气声道：“我也控制不了。”
    她越急着控制，火焰反而烧的越厉害，仿佛晃着尾巴在向她示威。
    “你挪过来。”
    沙哑的声音刚落，枯瘦的手从隔壁的围栏后伸了出来，平摊在楚澄眼前，掌心的纹路形似沟壑，中央还有一个朱砂痣般的胎记。
    楚澄踌躇了两三秒，还是挪上前，将手递了过去。
    金属围栏材质不明，上面似乎下了某种精神力，当楚澄的手穿过围栏时，火焰四散开来，偏偏越过了围栏。
    她的手心刚搭上去，温热粗糙的感觉就从下面传递上来，树皮一样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雄厚的精神力涌了过来，黑色火焰不甘心地跳跃两下，逐渐熄灭。
    战虎都束手无策的黑色火焰这么轻易就平息了？ ！
    楚澄有些不敢置信。
    隔壁的老人已经退了回去，听动静似乎回了床上。
    楚澄也爬到床上，吃的饱了，她的睡意也浮现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刺耳的电子蜂鸣声骤然响起，安静的监狱单人间纷纷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午休时间结束。
    楚澄虽不是犯人，也跟着起床，睡意朦胧地坐起来。
    围栏收缩回下面的小洞内，禁锢暂时消失，楚澄从自己的隔间内走了出去。
    她的监狱隔间位于第二层，外面的人已经排队站好，等待最前方的狱警带领他们去往工作地点。
    楚澄随意插入了队伍，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身上还套着战虎的队服，周围则是一水的监狱蓝白囚服。
    身后显示着她们各自的刑期剩余年限和姓名。
    站在楚澄前面的女人双手背在身后，背后皱皱巴巴地贴着：娜拉— 451年。
    楚澄更好奇的是她的邻居，她巡视一周，终于在另一条队伍的末尾找到了名字叫格瑞丝的女人。
    她蔚蓝的眸子里一片平静，瞥过来的眼神透着年长者的温和，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脊背略有些弯曲，独自一人站立着并不起眼，周围是一圈真空带，无人靠近。
    看上去似乎只是隔壁家普通慈祥、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老太太。
    可她的背后，清清楚楚记录着令人震撼的刑期：格瑞丝— 1435年。
    这个数字已经大到除了威慑众人，失去了时间上的意义。
    这个小老太太是炸了几个星球吗？ ！
    能判这么久？ ？ ？
    楚澄头顶还未平顺的卷毛呆滞地翘了起来，她的注视有些久，格瑞斯歪头冲着她慈善和蔼的笑了一下。
    队伍前端动了起来，领头的狱警终于数好了人数，带着她们前往监狱后面的农场。
    毕竟是坐牢，即使是重犯，也得按规矩老老实实的干活。
    到了室外，入眼是一片黄橙橙的田野，种植着异种水稻和黄金玉米，水塘里隐约能看出下面肥硕的游鱼，在远处有一层薄薄的防护罩将其笼罩在内。
    楚澄抽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味道是......
    她眺望而去，田野中央有一块空地，圆滚滚、绵软软的小团子被养的胖嘟嘟，憨厚地挤成一群，周边是它们拉下来的一粒一粒的粑粑。
    依旧很臭。
    楚澄拉着脸，她可能是和西皮兽杠上了，怎么到哪都有这群小可爱。
    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双手插兜，脸色很臭，眉间是一条深深的褶皱。
    “那是谁？脸色这么难看？”
    楚澄小声冲着旁边人嘀咕道。
    金发女人嘿嘿一笑，声音毫无遮拦，散漫道：“那家伙是典狱长，你要是365天年年无休，连找老婆的时间都没有，打了几百年光棍，你也笑不出来。”
    前面的男人抬起头，目光越过前面的人狠狠瞪了过来，他冷声道：“娜拉，安静。”
    “其他人各归各位，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他冲着楚澄勾了勾手指，“新来的，你过来。”
    楚澄应声走了过去，站立。
    典狱长不耐地嘀咕了一声，“就知道往我这塞麻烦。”
    他不走心地对着楚澄道：“据说有人给你做担保，上面还在讨论。这段时间嘛......”
    典狱长随意地指了指四周的农活，漫不经心地道：“你自己挑着干干吧，实在不行就站一边晒太阳。”
    他扣扣鼻子，话说的极不认真，交代完之后，便转身往监狱的室内区域走去。
    见典狱长走了，周围的人态度肉眼可见的松散下来。
    娜拉放下手里的锄头凑了过来，打量了一番楚澄，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家伙你怎么进来的？犯什么事了？”
    楚澄诚实道：“啥也没干。”
    娜拉撅起嘴巴，神色不愉道：“不给面子。”
    “ ......”
    楚澄正色道：“其实我为了抢夺宝藏，灭了军部一个精英团。”
    娜拉点头：“原来如此。”
    她竖起大拇指，钦佩地对着楚澄上下晃了晃。
    楚澄厚脸皮地挥挥手，佯作谦虚，示意不必如此。
    “你呢。”她反问道。
    娜拉嬉笑着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就是比较能吃。”
    她揽着楚澄的肩膀，转移话题道：“你运气真差，竟然分到格瑞丝隔壁。”
    “那个老神棍可不好相处，你小心一点。”
    楚澄挑眉：“她的刑期好像很长。”
    闻言，娜拉揽着楚澄转了个圈，背对着格瑞丝的方向，才轻声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在了，据说她以前是干那个的！”
    楚澄：“哪个？”
    娜拉挤眉弄眼，对着楚澄的耳朵悄声道：“就是那个啊，她以前是星盗头头！”
    作为短暂地参与星盗活动的一员，楚澄的内心毫无波动，沉声应了一声：“哦。”
    楚澄刚想继续开口打探，霎时间，格瑞丝加在她身上的精神力屏障被耗尽，黑焰猛地冒了上来，悬浮在她的周围，放肆地向四周扩散。
    楚澄连忙急着闪避，生怕黑焰把娜拉直接燃成渣渣。
    那她可就把罪名坐实了，说不定能直接入住雅萨监狱。
    然而令楚澄没想到，娜拉丝毫不闪避，面上的表情甚至有些享受。
    她蓝白色的囚服烧出来了一个洞，露出里面的黑色鳞片。
    随着火焰欲烈，娜拉脸上也慢慢爬上了黑色的菱形鳞片。
    “我靠，这死皮我自己都搞不下来，你这火挺牛掰啊！”
    娜拉的声音突然变得雄浑起来，跟之前细声细语完全不一样。
    她的囚服瞬间被撑破，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被覆坚硬冰冷的黑色鳞片，短短的两只前爪环抱住楚澄，热情的呼喊。

 第53章

    庞然大物将楚澄圈在怀里,愉悦地原地转了个圈，黑黢黢的鼻孔里喷出炙热的气息,席卷着微弱的火星,在空中飘然消失。
    楚澄周身的黑色火焰不灭，继续生生不息地燃烧。
    它伸出一根根细小触角，贪婪地附着在鳞片之上,灼烧之下鳞片边缘翘起，露出底下新生的半透明鳞片。
    娜拉微微眯起眼睛, 四根粗壮有力的脚趾蜷曲挠地, 发出刺耳的撕拉声，浑身的酥痒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短粗的爪子挠不到自己的后背，急的躺倒在地上乱蹭。
    巨大的骨翼唰地伸展开来, 掀起一阵小旋风，尘土弥漫飞扬。
    楚澄趁机反身用膝盖顶开娜拉爪子的桎梏，在空中旋转了一圈, 落地时轻微的摇晃了两下，迅速定住身形。
    她无奈开口：“大姐，你矜持一点。”
    面前的巨龙似乎还在幼年期,浑身胖嘟嘟,带着婴儿肥。
    黝黑的龙脸上能看出几分陶醉的红晕,隐约有些神志不清。
    楚澄暗道, 这他妈难道是醉她的火吗？
    娜拉似乎是有些忘我，巨大的身躯吧唧一滚，恰好滚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
    清脆的咔擦声一响，高高竖起的金黄玉米杆齐齐被拦腰压断,厚厚地垫在鳞片下面。
    傻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反而滚得愈加欢快,爪子在圆圆的肚皮之上娇俏地翘起。
    忽然间，一股寒意从楚澄的脊椎骨处往上升起，她敏锐地锁定了站在玉米地中央，头戴斗笠、手握锄头的女人。
    女人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圆形的斗笠边沿在她的脸上投射下一道弧形的阴影，宽大的袖子里纤细的手臂显得空荡荡的。
    往下看，她握着锄头的指关节微微发白，似乎正在极力忍耐。
    楚澄只觉得眼前一花。
    蚂蚁大小的人类瞬移到巨龙身下，一手攥着巨龙的一只爪子，一手自然地垂在身旁。
    她胳膊用劲一甩，腰部随之向下弯折。
    撒欢的巨龙咻地整个儿腾飞起来，在呆愣中轰然落地，砸出一道道蛛网状龟裂的沟壑。
    一下。
    两下。
    ......
    来来回回一共四个巨坑。
    老娘辛辛苦苦种的玉米是给你这么糟蹋的？ ！
    女人拽着半边袖子擦汗，甩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拿起靠在一旁的锄头。
    她转头要走，想想还是不解气，回头又踹了皮糙肉厚的巨龙一脚，才悠悠向着楚澄走来。
    这一场单方面的斗殴声势浩大，可周边巡逻的狱警连一个眼神都没投来，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女人扛着锄头走到楚澄面前，仰头露出半个光洁的下巴，语气懒散道：“小家伙，你知道在强者聚集的地方释放自己的精神力是一种挑衅吗？”
    楚澄抬眸，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天赋刚刚觉醒，还不太能控制。”
    “哦。”女人掐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可以理解。”
    她面无表情地安慰道：“这就像女生活到十八岁突然长了个吊，控制不了很正常。”
    楚澄：“......”
    她承认自己觉醒天赋是有些晚，但这个形容......
    一言难尽！
    女人背对着楚澄，隔空伸出手向着巨龙的方向挥出一巴掌，透明的气流卷席着雄浑的精神力落在巨龙身上的声音格外敦实。
    巨龙半死不活地弹跳了一下。
    楚澄趁机看清了她背后的信息：索西亚，867年。
    挥完这巴掌，索西亚回过头，斜瞥了楚澄一眼，淡淡道：“你明白了吗？”
    楚澄斟酌一番，小心谨慎地回答道：“意思是，强者才能为所欲为？”
    索西亚挑起眉毛，一时有些无语：“我是想告诉你，想掌控精神力，要多使用，而不是一直压制。”
    语罢，索西亚摇摇头，重新扛起锄头，优哉游哉地继续去刨她的玉米地。
    摩沙星气候条件并不优越，自古是个蛮荒之地，泥土质地坚硬，难以开垦，几乎无人居住，因此才被帝国政府圈下，作为雅萨监狱的建设地点。
    可在索西亚的锄头下，这传说之中硬度惊人的泥土像海绵一般柔软，被轻易地刨碎成粉末状的尘屑。
    楚澄释放精神力细细感受，索西亚手中的普普通通的锄头外面，一层薄薄的精神力覆盖其上，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空隙，偏偏又不至于让锄头承受不住而断裂。
    当索西亚挥动锄头时，精神力借助锄头作为载体挥舞而出，划开坚硬的泥土如切豆腐块一般轻松。
    楚澄咬着手指甲，若有所思。
    她踱步走到农场外围，外围有一排摆满农具的木头架子，斧头，锄头，铁锹，甚至就连鱼杆也配备齐全。
    目光流连一圈，楚澄拿出一把铁斧头。
    她盘腿坐下，小心翼翼地将黒焰往斧头上引，骤然一个手抖，半个斧头瞬间消失，连渣都没留下。
    楚澄深吸一口气，这次换了一把锄头，稍微坚持的久了一点。
    精神力的消耗使她的头顶冒起了细小的汗珠，滚落到长而弯曲的睫毛上。
    楚澄被迫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手中的锄头已不见踪影。
    “ ......”
    她看着空空的手心，目光转向下一个受害者。
    一个下午，从东边走到西边，农具架子上被洗劫一空，仅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鱼竿，楚澄有些嫌弃它被人用过，一股子腥味。
    坏消息是，她还是没学会怎么将黒焰引入武器。
    好消息是，至少黒焰能收放自如了，隔壁的格瑞丝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放风时间很快结束。
    囚犯被指引着送回各自的隔间，娜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搭在楚澄的肩上。
    “嗐，小家伙，你最好离那个索西亚和格瑞丝那两个危险人物都远一点，她们一个小偷，一个大盗，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一本正经地指点楚澄道。
    “就那个索西亚，她可是联邦的间谍，帝国机甲的资料就是她偷走的！”娜拉愤恨地握着拳头道。
    楚澄没做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心中暗道，她们可能不是好人，但你直接不是人。
    不过，她属实没想到，这条龙竟然对帝国还挺有归属感的？
    雅萨监狱牛逼！
    楚澄回到自己的隔间里，瘫软在自己的床上。
    女狱警照旧送上两瓶营养液，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一下午的消耗使她精疲力尽，此时倒也不在意口感的问题了。
    晚饭结束之后，雅萨监狱允许犯人观看一小时的帝国官方的新闻，以便洗脑。
    楚澄握着监狱的金属围栏，目光灼灼盯着空中的光屏。
    逐沙星的事件是个大新闻，帝国不可能不报道。
    果不其然，女主持人开口第一句便是逐沙星。
    她的表情带着一丝悲悯，转眼间，又转变为模式化的平静，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光屏上，开始播放一段逐沙星的画面。
    星盗的炮火接连不断地轰入虫族的阵营，划分成小阵营溜着霍尔斯虫族打游击战，一时之间，竟然隐隐占着上风。
    然而，局势瞬息万变。
    一支霍尔斯虫族的队伍悄然摸到了后方，对空中悬浮的黑色机甲发动了突袭！
    遮蔽半个天空的锁链瞬然崩塌，万千锁链无力地垂下，稀稀拉拉地落入尘土之中，昭示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霍尔斯虫族群借机调转方向，冲着逐沙星内隐藏着的幼童与老人俯冲而去，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星球。
    这一战无论输赢，逐沙星必定损失惨重。
    楚澄听见，在她左边的监狱隔间内，老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格瑞丝低声轻语，不知道说给谁听：“吉尔不会死，他只是有些累了。”
    楚澄的目光异常的平静，只是深深地看了屏幕上的霍尔斯虫族一眼，便爬上床闭眼，开始酝酿睡意。
    日子平静地一天一天过去。
    似乎很久，其实也才一周多一天。
    楚澄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监狱生活，上午晨练，下午练习黒焰的控制。
    在她的努力下，雅萨监狱的农具库存终于耗尽，仅剩下一把锄头，一把斧头。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只是索西亚酷爱刨地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此。
    当楚澄盘腿坐在地上，拿起最后一把锄头，准备进行她的训练时，监狱的全体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向着这边投来注目礼。
    就连一向不闻世事的格瑞丝都偏头朝这边瞥了一眼。
    一片鸦雀无声之际，索西亚终于动了。
    她迈着步伐向着楚澄走了过去，不急不缓，却极具压迫感。
    全监狱的人都不忍错过这出好戏，各个翘首以待，围观的狱警忧心忡忡，已经握着对讲器犹豫要不要直接呼唤典狱长。
    只见，索西亚脚步停下，站立在楚澄的面前，她身材修长，遮蔽大片的阳光，光线霎时变暗。
    楚澄不耐地抬头，满脸不明所以。
    令众人目瞪口呆的是，索西亚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将头顶的斗笠摘了下来，戴到楚澄的头上，顺手隔着斗笠揉了揉一头炸毛。
    她的眉梢带着些笑意：“加油，丫头，努力干！”
    炙热的阳光被帽檐遮蔽，楚澄微微低着头，感受着头顶的力度，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
    不顾众人仿佛被雷轰电掣一般的表情，索西亚随意寻了个墙角闭目养神。
    楚澄重新集中精神，控制黒焰顺着锄头的木头柄小心翼翼地一路上爬，黒焰越爬越高，她的汗水也浸湿了后背，可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

 第54章

    雅萨监狱的办公大楼内, 红色的警示灯闪烁旋转，电子蜂鸣声尖锐刺耳。
    迎着噪音,典狱长半披着自己的制服外套,嘴里斜叼着半根烟，乘着电梯一路下行。
    厚重的海绵墙体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上层，一点声音都未曾泄露到底层。
    透明的电梯一路降到最低点, 厢体沉重地震了一下，灰尘四处飘飞。
    “叮”地一声,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展开。
    油光锃亮的皮鞋底跨出电梯,噔噔地踩在金属地面之上，步履异常急促，顺着黑暗无光的通道向内层走去。
    他的脚步骤然停顿下来, 入眼，是一座厚重高大的金属门。
    金属门足足有三层楼高，从下至上, 大大小小的共有七层嵌套在一起的结构，威严耸立于地底，宛若一名忠诚魁梧的士兵。
    典狱长将自己的瞳孔对准门上的扫描装置,澄清透明的琥珀瞳孔之中是一片无机质的冷色。
    温柔的金属女声响起：“请眨眼。”
    典狱长照做。
    “确认完毕。”
    她继续道：“请说出您上次使用权限的时间。”
    典狱长“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裤缝,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迟疑道：“星历134年, 5月7号。”
    话音刚落，典狱长一拍大腿，急忙改口道：“不对不对，是......”
    他还没说完, 温柔的金属女声再次响起, “回答错误, 您还有两次机会。”
    典狱长纠正道：“8号，是8号！”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不留情面：“请重新输入瞳孔信息。”
    “玛德，人工智障。”他暗啐一声，还是老实照做。
    “密码正确。”
    七层嵌套的大门从最内层的左边向上打开，在最高点拐到右方向下行走，随着咔哒的轻响，门缝变大，刺目的光芒从其中露出。
    强烈的光源之下，积攒已久的灰尘漂浮于半空之中，伴着气流晃动。
    典狱长推门而入，熟练地拉下能源光柱前的摇杆，十指在操作面板上纷飞，输入一长串指令，最后按下一个红色按钮。
    少许的光束缓缓从能源光柱中分离出来，流入侧边的导管内，通向地表的防护罩储备能源盒。
    一瞬间，警报声骤停，红光消失，办公大楼恢复平静。
    泛着波纹的防护罩稳定下来，重新焕发明亮的透明光泽，大地的震颤也逐渐平息。
    典狱长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两声，他捂着鼻子，气势汹汹地加快脚步往上走。
    他倒要看看哪个家伙这么能耐，敢动监狱的防护罩！
    等他回到一楼，门口站着的狱警似乎还在震撼之中，目光呆滞，嘴唇微张。
    典狱长瞥了一眼狱警，暗道，不争气的东西。
    他越过狱警，大步往外走，狱警回过神来，赶紧小跑着跟在后面。
    典狱长怒气冲冲地向着农场方向走去，身后的制服外套都险些跟不上。
    “到底是哪个家伙闹出那么大事？！给他加十年，不，二十年刑期！立马就加！”
    狱警小跑中呼吸有些急促，小声嗫嚅道：“报告长官，没法加。这人......她不在我们档案内。”
    他小心翼翼抬头瞥向典狱长：“您还记得那个战虎送过来的楚澄吗？”
    “ ......”
    典狱长眉毛扬起一个不可置信的高度。
    “就那个小丫头整出那么大动静？！”
    他本来还以为是索西亚联合娜拉准备越狱。
    没想到竟然是个编外人员闹的事！
    农场中央，孤零零的人影立于一片废墟之上，站姿懒散，手上松松垮垮地拎着她的作案工具。
    一把锄头。
    准确来说，是一把着火的锄头，柄上还有他们监狱的编号。
    楚澄看见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典狱长，唇角一抿，诚恳地解释道：“我本意是想刨开这块地。”
    典狱长目光顺着长长的沟壑而去，越过干涸的鱼塘和里面死不瞑目的斑鱼，直到最远处被劈出一条缝的小山坡。
    他面上似笑非笑，声音带着几分不明敌我的嘲讽：“是吗？我还以为你想刨开我的棺材板。”
    楚澄：“......”
    “都是误会。”
    典狱长上前一步，伸出手掌，平静道：“锄头给我。”
    楚澄瞬间警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了锄头上的黒焰，将锄头递了过去。
    她背后的肌肉紧绷僵硬，不自觉地处于应战状态。
    典狱长径直接过锄头，握在手中细细感受了一下，莫名地啧了一声。
    他拎着锄头，一步一步逼近楚澄，在即将碰到楚澄之际，突然弯下了腰。
    骨节分明的手掌带动着锄头，在楚澄的脚边划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刚够她站立的小圈。
    他把锄头扔到一边，拍拍手上的灰尘，冷冷地抬起头。
    “这。”典狱长面无表情地指了一下小圈，“就是你以后的活动范围。”
    “ ......”
    楚澄瞪着死鱼眼，身后的黒焰不服气地燃烧起来，明明灭灭汇成一个中指的形状。
    她眨巴两下眼睛，不走心地道：“抱歉，精神力控制的不是很好。”
    典狱长：“呵！”
    他掸掸袖子上的灰，转身离开，大步回到办公室。
    办公大楼顶层。
    典狱长高举着通讯器，翘着二郎腿和对面的人视频通话，“元帅，调查结束没有，那个小变态赶紧接走，我这儿又不是宾馆！”
    赫斯元帅捧着一杯茶，声音沉稳厚重：“纳西，你还是这么暴躁。”
    “呵。”纳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怼道：“你要是给老子调个职位，去前线杀敌，老子保证每天对你和和气气。”
    “或者。”他话音一转，道，“你能给我分配个媳妇也行。”
    赫斯元帅摇摇头，诚实道：“做不到。”
    纳西语气冰冷：“那你说个鸡儿。”
    赫斯元帅抿了口茶，转移话题道：“楚澄的案件已经在解决了，调查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初步判断她一开始是被劫持，非星盗同伙，但不排除中间有投敌的嫌疑。”
    “对了，有个科学院的人给她作担保。”
    “判决结果已经在审批，估计这两日就能到你那儿。”
    闻言，纳西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暴躁地拍了拍桌子道：“给我办个加急，我怕这小丫头过两天能把我监狱炸了。”
    赫斯元帅无奈地点头。
    另一边，惊心动魄的放风时间终于结束，楚澄被两个狱警羁押着回到自己的隔间，她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
    晚饭时间，楚澄接过自己的一瓶营养液，面无表情地叼在嘴上，直勾勾地瞪着送餐的女狱警。
    女狱警干笑一声，凑近用气声道：“大佬，我也没办法，这次真只有一瓶。”
    她用手指了指上面，继续道，“有人下命令了，我也得按规矩办事。”
    楚澄鼓了鼓腮帮，仰头让营养液顺着喉管流入，右手对着上面有力地竖了个中指。
    妈的！
    肚子里没吃饱，她闲的有点发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不知怎地，楚澄突然想起隔壁的格瑞丝好像是个星盗头头。
    她打了一个滚，靠到床边轻声敲击了一下墙壁，对着墙壁小声道：“嘿，老奶奶，你认识查文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脑海中直接传入：“那个小家伙？我们以前都叫他吉尔。”
    吉尔？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楚澄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没翻出记忆的碎片。
    她的脑海中传出一声长长的慰叹，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此时，格瑞丝就像一个关心后辈的普通老太太，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疲惫与沧桑。
    楚澄愣了一下，才应道：“好。”
    她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在自由翼认识......他救了我两次......”
    “他还有一个儿子，叫黑杰克，赌技高明......”
    楚澄自己也没想到，和查文相处似乎没有多，琐碎的事情竟然能说这么久。
    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慢慢失去意识，翻身咂了下嘴，坠入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中午。
    楚澄并没有收到营养液。
    女狱警一脸兴奋，攥着一张单子，小跑来找她。
    “大佬，你能出狱啦！”
    “卧靠，大佬你好牛逼，这么快就混到c级兵了！”
    她激动地晃着监狱的金属围栏，将纸条伸入围栏缝隙递给楚澄。
    楚澄接过单子，低头研读。
    上面写着：
    接上级命令，判决如下。
    楚澄原有的c级兵资格降低为e级兵，两年内不允许晋升，并且调离原组织，送入帝国243新兵营，接受四军挑选，完毕。
    “意思就是，我还能回军部？”
    楚澄提炼了一下判决书中的内容，神思恍惚。
    小粉丝比她还激动，低声吼道：“对！据说科学院有大佬给你做了担保！”
    楚澄：“？”
    可是她一个塔克来的无名小辈，去哪儿认识科学院的高知识分子？
    这人为什么要替她做担保？
    没等她细想，女狱警继续提醒道：“新兵营的制服一起送过来了，你等会可以直接换上。”
    在雅萨监狱太久，又没有换洗衣物，楚澄现在身上穿的还是雅萨监狱的蓝白囚服。
    这就能出去了？
    楚澄一时竟然还有些不舍。
    在监狱的一周多一点，她几乎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
    监狱的门已经打开，楚澄迈着步子跨了出去，踏在监狱隔间外的区域，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楚澄跟着女狱警的指引往前走，隐约之间，她听见，背后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

 第55章

    雅萨监狱更衣室。
    楚澄动作迅速地换上新兵营的制服, 小跑到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
    绿油油的配色使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清新，袖口使用的特殊弹性材料, 贴合紧密半点不通风, 黑色的军靴底部极厚，踩下去的质感很踏实。
    唯一的缺陷就在于胸口灰扑扑的e级徽章。
    唉。
    楚澄无精打采地瞅着镜子，惋惜地抚摸着胸口的徽章,暗暗怀念自己浅黄色的c级徽章。
    换衣室外，脚步声急匆匆地靠近。
    来人轻轻地叩击了两下门, 凑在门缝旁, 语气焦急道：“大佬，你好了吗？门外有两个人在催啦。”
    “马上就好。”
    听见门外的催促，楚澄连忙将军靴上的绳子系紧,跨着大步打开门出去。
    她心里不禁有些奇怪，谁会知道她今天出狱？
    还特地派人来接？
    走出雅萨监狱的大门，太阳孤零零地挂在高空,散下炙热夺目的强烈光线，马路上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两个高壮的身影背着光，面部漆黑模糊,他们看见楚澄,立马径直迎了上来。
    “楚澄同志, 还记得我们吗？”
    其中一个军人咧开嘴, 露出洁白的牙齿殷勤道。
    盯着军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楚澄木着脸迅速反应过来，这两人就是送她进来的战虎原班人马。
    甚至。
    看起来连衣服都没换一套。
    麻了。
    见楚澄没回应，两人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之前送你来的就是我们俩,指挥特地交代我俩来接你。”
    另一人忙不叠地指着对面道：“对！我们的飞行器就停在那儿,快走吧，星舰还在等着呢。”
    他的肢体动作透露着急切，似乎时间很紧迫。
    楚澄察觉出几分古怪，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声。
    上飞行器之前，她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毕竟，等会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飞行器迅速发动起来，甚至之前压根没熄火，直接升空冲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女狱警在背后伸着脖子，目送偶像离开，眼眶含泪，依依不舍。
    “嘟嘟”两声警鸣唤回了她的心神，又是一架军用飞行器在雅萨监狱门口上演了一出急刹车，堪堪没有撞到路边的建筑。
    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军人从中探头出来，粗鲁地冲着女狱警喊道：“嘿，那边那个，一个叫楚澄的女生出来了吗？”
    女狱警眼神防备，警惕道：“她已经被接走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胡子没理她，顾自低头踩动油门，冲着副驾驶座的人低声抱怨。
    “艹，战虎这群臭不要脸的，跑的倒还挺快，自由翼的人他妈的都要抢！”
    这架飞行器尾端冒起白光，一下子冲出好远，在空中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楚澄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迅速地载到战虎的星舰内。
    一进军舰，热水立刻递到手旁，果盘随即跟上，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一个鲜肉罐头！
    不仅如此，她的座位上什至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
    楚澄挑挑眉，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她厚着脸皮一一接下，翘起二郎腿，挑了一个水灵灵的橙子就开始剥。
    嚼着橙子瓣，楚澄不忘给周围的战虎队员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开始表演。
    铭牌上写着李虎的“眯眯眼”绕到楚澄凳子后，手肘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嬉皮笑脸地开口。
    “感受到了吗？来自一军的热情！”
    “只要你之后选择一军，再加入我们战虎二十四师，每天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李虎充分贯彻主指挥赵乘航下达的指令：
    管他娘的什么手段，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他面带饱满的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殷勤道：“你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全都可以满足。”
    旁边的人不甘示弱，凑上来补充道：“就算力所不能及，我们也可以努力努力。”
    李虎应和地点头。
    楚澄大致明白了战虎的意思，不紧不慢地继续解决手中的食物。
    待她将水果全吞下肚，沉吟片刻，才悠悠抬头，对着李虎道：“我想打架！这个能满足吗？”
    “......？”
    李虎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楚澄又重复一遍：“我想打架，不放水的那种，肉搏！”
    李虎眼神放空，他嘴唇微张，有些发懵。
    这个丫头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 ？
    刚刚风尘仆仆地从监狱出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架？
    他勉强地维持自己的微笑，抬手点了点周围的几个战虎士兵，干巴巴地哈哈了几声，“你想要哪一个？”
    楚澄面不改色，站起身擦了擦手，施施然道：“不如就你吧。”
    李虎嘴角抽搐：“你确定？”
    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对，你不知道。
    究竟是我战虎头牌提不动刀了，还是你的操作太骚了？
    李虎眼神恍惚，他要是把新兵打跑了，赵乘航不得冲过来揪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 ！
    他倒吸一口凉气，摆摆手，连忙道：“还是算了吧，以后切磋机会还是很多的嘛。”
    楚澄冷淡地“哦”了一声，又坐回原位。
    她低头摆弄指甲，貌似漫不经心地道：“突然感觉自由翼也挺好的。”
    闻言，李虎立马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哈哈，我开玩笑的，楚澄同志想打，我们当然奉陪啦。”
    驾驶舱内，赵乘航手撑在驾驶员椅背后，唾沫纷飞地与通讯器的人对峙。
    对面语气激烈：“赵乘航你他妈的要不要脸？！自由翼费了多少把刀培养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就想撬走？！”
    赵乘航丝毫不让，语气轻蔑道：“邓连城你滚回家种地吧！你知道战虎主指挥舰做了多大牺牲，你们整个自由翼都赔不起！楚澄赔给我们理所应当！”
    对面好似被气糊涂了，连着道了好几声：“好！好！好！”
    “我们各凭本事，耍诈的是狗！”
    赵乘航“哼”了一声，利落的挂了通讯器，吵一顿架，比他跑两公里还累！
    无论他怎么想，楚澄也都会稳稳进入一军，自由翼和他们相比有什么竞争力？
    赵乘航优雅地擦了擦嘴，轻拍手下的座椅，交代了两句：“把楚澄送去新兵营后，我们顺路去索亚星一趟，上面下了个运输任务。”
    他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朝着战舰的休息区走去。
    “转呀转，转呀转，转到我的怀里呀小绵羊~”
    进入休息区，赵乘航预料中和谐场景一个没出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安排的人去哪儿了？
    就连楚澄都不在。
    他皱起眉头，心头袭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赵乘航立即拨通几个人通讯器，厉声寻问：“你们在哪儿？李虎呢？”
    对面的人唯唯诺诺，闪烁其词，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报告，我们在对战室。您要过来吗？”
    “哈？”
    赵乘航眼瞪的像铜铃，鼻子里冲出一股热气，健步如飞向着对战室奔去。
    “我马上就到，你们给我等着！”
    他冲到对战室的时候，一群人挤在一起，贴在对战室的玻璃外面，一时拍手起哄叫好，一时垂头唉声叹气，一个个的表情异常丰富。
    突然，仿佛有人意识到什么，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围观的士兵逐渐收敛起来，安静的像鹌鹑缩在两边，给后面的赵乘航让出一条路来。
    赵乘航走上前，眯着眼睛望向玻璃门内的情景，血压立马高升，直接飙到一百八！
    本来稳稳到手的鸭子，现在不一定是他们家的了。
    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对战室内。
    楚澄脱下了制服外套，露出里面白的发光的手臂，上面印着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半蹲在地上粗喘着气，手撑着地面，额角的汗水汇成溪流，顺着锁骨缓缓流淌，隐藏如衣领内。
    楚澄低着头，动作维持不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她对面，李虎也脱了自己的制服外套，遒劲的肌肉高高隆起，将宽敞的制服穿成了修身款。
    虽没有楚澄这么狼狈，但浑身也不停冒着热气，显然应对的没有那么轻松。
    他已经尽力避开脸，但是身上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希望楚澄不记仇。
    李虎无奈地想着。
    休息了两三分钟，楚澄艰难地撑着膝盖，双腿微微打颤，她站起身，咬着牙关道：“再来。”
    李虎退后几步，连忙摆手道：“丫头算了吧，差不多快到新兵营了，你和同龄人相比已经很强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呢。”
    “况且你的天赋这么强，何必......”
    话未说完，李虎低头瞥见楚澄望向他的眼神，像一只不服输的狼崽子。
    他叹了声气，无奈地莞尔一笑，摆出了应战姿势。
    对面的拳风迅速向他扫来，他游刃有余地后撤，紧接着流畅地向左边转身，避开楚澄的下一击。
    一系列动作仿佛训练过千万遍般娴熟，不用经过思考，凭借着肌肉记忆便可应对自如。
    这是他在战场上与星兽，虫族，甚至还有联邦士兵厮杀中得到的经验。
    可以说，他在战场上待的时间比楚澄的年龄都大。
    楚澄如前几次一样，将精神力聚集于拳头上，凝聚成小旋风冲着李虎连续冲刺。
    拳头如雨点落到李虎的方向，他用精神力铸成一层屏障护住拳头，直面迎上楚澄的拳头。

 第56章

    “我们几个打算去围观围观。赵干你去不去？”
    叫卫阳的黑发小子冲着赵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赵干低头看看餐盘里的残羹剩菜, 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回道：“你们去吧, 我回去补个觉, 昨天晚上睡得不踏实。”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临到走时，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新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楚，楚虹？”黑发小子挠了挠脸,陷入回忆, “啊，不对，我想起来了,叫楚澄！”
    楚澄？ ！
    赵干手一抖，餐盘哐当掉到地上，发出嗡嗡的金属震动声,仿佛锣鼓震破耳膜，引得周围人都朝这儿张望。
    可能是克里兰顿大赛时，楚澄拎着他单枪匹马闯进星兽群的印象太过深刻,一听见这个恐怖的名字,他的手就忍不住开始发颤。
    不过, 楚澄按理来说, 应该还在圣西尔读二年级，这个“楚澄”大概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赵干重新平静下来。
    虽说如此，他还是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木着脸道：“要不我也去看看吧。”
    等到其他人吃好, 赵干一行人悄摸摸前往新兵入营的军备物资领取点，小道消息里，钱元他们就准备在此处围堵新人。
    寻了个光线较暗的拐角，看热闹的都躲在墙后面。
    赵干扒拉着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前面看。
    钱元，王雄安和张杜杜三人已经就位，钱元靠着树叼着根草叶，眼神瞄着新兵出来的方向。
    其他两人横在道路中央，手插在裤袋里来回打转。
    三人的神情中或多或少有些不耐烦，不一会儿，钱元嘴里的草叶就换了三批。
    终于。
    十五分钟之后，热闹的主角楚某姗姗来迟。
    她逆着光看不清脸，新兵营的制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白皙的手臂线条流畅，青青紫紫的淤青异常惹眼。
    刚刚领到手的军备物资箱被左手夹着，拎不动似的抱在怀里。
    随着人影慢慢走近，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怜惜的轻叹。
    “是个女生诶，还挺好看的。”
    “是啊，而且钱元他们三个欺负一个，不会出什么事吧。”
    “要不......给教官发个消息？”
    “那谁来发？”
    问及此处，众人纷纷缄默，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为不相干的人得罪钱元三人组。
    他们敢为非作歹，自然也有一定硬实力，几乎每次都能包揽训练的前三名，教官有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阳注意到赵干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过话，特意推了他一下：“老赵，瞅啥呢，还没看够？你说句话。”
    赵干的目光仿佛钉在了前面的新兵脸上，久久不能移开。
    这张脸化成灰他都认识！
    卧靠，怎么真是她？ ！
    倒了血霉了！
    “嘿，你魔怔了？”
    卫阳觉得赵干不太对劲。
    直到卫阳伸手使劲儿晃他的肩，赵干才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缓缓移动眼珠转到卫阳身上。
    好似终于回神，赵干胸口起伏，双手合十摆在胸前，深沉地开口道：“我在默哀。”
    为他即将逝去的平静生活默哀，也为那三个倒霉蛋默哀。
    卫阳似懂非懂地跟着双手合十，胡乱地念叨了几句阿弥托佛，半晌，又自觉傻逼地撇嘴。
    “我们真不通知教官？”
    有人小声地又提了一嘴。
    赵干转过头，一本正经地恐吓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看见了，举报之后，下一个被围堵说不定就是你！”
    胆子小的立马身子一颤，双唇紧闭，像锯了嘴的葫芦，缩在后面不吱声。
    见状，赵干满意地扭过头，继续围观战况。
    他心中暗道，大佬，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要是教官真来了，指不定被关禁闭的是谁呢。
    狭窄的小道上，楚澄半搂着军备物资箱，远远就看见三个人在她前面凹造型。
    走到近前，三人向中间聚拢，将道路占满。
    中间的那个率先走上前，嬉皮笑脸道：“嘿，小妹妹，你知道新兵营的规矩吗？”
    “新来的要上交一半的军备物资，而且，得主动帮我们洗袜子。”
    楚澄本来还懒懒散散，闻言，瞬间新奇地掀起眼皮，指着自己的鼻尖，确认道：“你让我帮你洗袜子？”
    钱元鼻孔朝天，理所应当道：“每个新人都得经历这些，别好好跟你说不听，非要我们动手。”
    事情逐渐有趣起来。
    楚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微笑道：“不就是洗袜子吗？”
    “也不是不行。”
    钱元以为事成，浑身的戒备松懈下来。
    倏然，楚澄一手抱着军备物资箱，一手握成拳，出其不意地抡起一个大圈，席卷着强劲的拳风向前冲去。
    钱元脸上的肌肉瞬间变形，脆弱的唇角与牙齿摩擦，血色喷涌而出，剧烈的冲击使之头脑一片空白。
    在钱元左边的王雄安怔怔地后退半步，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已经从钱元面前瞬移到他的眼前，拳头在他视野之中不断放大，最后仅留下一片雾蒙蒙的血色。
    如法炮制，楚澄平均分配，一人给了一拳头，三人齐刷刷地躺成一排。
    她拍拍手不屑地啧了一声，语气嘲讽：“解决你们都不需要战斗技巧。”
    嫌弃地脱了他们的制服外套，将袖子包裹在手上，楚澄如约将他们的袜子脱了下来，揉成一团。
    军靴底蹬在底下人的胸膛之上，她一手捏着他们的下巴，一手拎着臭袜子，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其分别塞了进去，左右搅拌一番。
    无视三人的怒目而视，楚澄将手上碰过袜子的外套扔到他们身上，自顾自道：“洗好了，下次想找人洗袜子记得还找我，随时提供服务。”
    说完，她将堵着路的三人踹到了一边，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前走。
    围观的人从脊椎骨下冒出一股寒气，代入感强的已经扶着墙开始干呕起来。
    卫阳挠头不解：“怎么感觉钱元他们突然变菜了？打也不还手，任新人折腾？”
    “ ......”
    赵干静默。
    他半转着头，提点卫阳道：“傻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敌人过于强大！”
    卫阳没回话，只见，他的视线并未直视赵干，反而飘忽向上，呆滞在他头顶的位置，目露惊恐之色。
    赵干浮上一丝不妙的感觉，他机械地回过头，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凑得极近。
    来人细长的丹凤眼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的手指就开始不自觉发抖。
    他干巴巴道：“嗨。”
    楚澄笑容兴味：“好久不见，学长。混的怎么样？”
    赵干小媳妇似的含着胸，腼腆道：“一般。”
    一般。
    楚澄仔细品味了一番，面色愈显冷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就这种水平的新兵营，竟然只是一般。
    着实给圣西尔丢人。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赵干心中一凉，背后的肌肉一紧，恨不得夹着自己的尾巴赶紧逃跑。
    他伸手扶着墙，有所倚靠之后，勉强涨上一点骨气。
    赵干强撑着为自己辩解道：“大佬，我真就这水平，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是您这样的天才不是？”
    说着说着，他劝服了自己，语气越来越坚定：“不要高估我，我觉得我在这待的挺好的。”
    新兵营的大部分人会统一由三军与自由翼四方势力进行瓜分，获得多个邀请的新兵可以自己选择去向。
    比如顾郢寒，楚澄之类。
    而像他这样的小菜鸡，三军和自由翼都看不上，很大几率会被派去偏远地区寻个闲散差事，没有资格上前线。
    而这正是他的毕生所求。
    赵干几乎已经在心中将自己的未来规划的完美无缺。
    他没想到的是，楚澄平静地看着他，简洁地吐出两个字：“不对。”
    “你没有搞清楚状况。”
    “等待战争爆发，你要去和虫族讨论实力天赋问题吗，它们只关心你好不好吃。”
    “因此。”楚澄握着拳，坚定道：“为了以后的胜利，废物利用至关紧要！”
    赵废物傻眼，大佬这是啥意思？
    楚澄拍拍赵干的肩，“晚上七点，我在男兵宿舍楼下等你，别迟到。”
    七点......
    那时间只够他吃个晚饭了。
    所以楚澄为什么沦落到他们这个垃圾回收站？
    去和顾郢寒、斯诺他们去精英营放过他们不好吗！
    赵干整个人陷入麻木状态之中。
    楚澄不管他，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匆忙道：“没时间跟你唠嗑，下午训练快开始了，我先走一步。”
    她赶紧拔腿冲向宿舍，东西放下也来不及整理，立刻奔赴训练场地。
    *
    麻秋是负责243新兵营的教官之一，他对于手下这一帮散兵游勇也无可奈何，尤其是那几个刺头，整天惹是生非，成绩倒还挺拔尖。
    偏偏上面中途又调进来了一个新兵，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多半也是个麻烦。
    麻秋照常大跨步走入训练场地内，新兵营的人已经按照队形排列整齐，他眼睛一扫，就发现人数不对。
    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少了三个人。
    他一看就知道是钱元那几个人不见了。
    麻秋厉声叱问：“钱元那几个混账呢？胆子已经大到敢逃训了？”
    “同宿舍的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跟钱元同一宿舍的人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报告。”
    “他们三个还躺在医务室，可能，额，还没爬起来。”
    麻秋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眉间形成一道深深的褶子，他质问道：“怎么回事？”

 第57章

    坚硬的军靴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像是缓慢的鼓点敲在新兵们的心头。
    麻秋最终踱步到楚澄面前，他低头俯视着楚澄,锐利的视线直直扫向眼前的人。
    楚澄抬眸回望麻秋,腰板挺的笔直，双手紧贴裤缝，姿势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打伤了三个战友的凶手不仅没有半分心虚,反而神采奕奕地昂胸抬头，静静地等待麻秋开口。
    麻秋本人都有一瞬的恍惚, 这人不会以为他是来夸奖她的吧？ ！
    他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反复被吞咽回去，最后仅吐出简洁的一句话。
    “打架不要影响新兵的正常训练。”
    意思是, 只要第二天能来参加集训，新兵之间的斗殴都无所谓？
    楚澄了然地挑眉，目光正视着麻秋教官,声音清亮道：“明白！”
    闻言，旁边的新兵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就这？
    这件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
    他突然间恍然大悟, 教官以前对钱元的偏袒, 仅仅是因为他是243新兵营的尖子, 一旦来了更强的人，教官的宠爱也就瞬间转移。
    麻秋教官，一个纯纯的慕强主义者！
    麻秋已经迈步回到队伍前端，冷冽的声音从前面传到最后一排。
    “今天继续按照以往的训练任务进行,先是体能训练,然后是射击训练,最后是机甲训练，每一项大家都不能松懈！”他低着头跺跺脚，悠悠道，“希望你们记住，今天偷的懒迟早会在战场上还回来。到时候......”
    麻秋抬起头，瞅着这一批眼眸中带着迷茫的稚嫩新兵，自嘲的笑了笑。
    他也是多费口舌，能有半个听进去就不错了。
    “你们分成五个大组，戴上虚拟头盔，先进行避障训练。”
    避障训练为新兵营的基础训练之一，由于异常真实的濒死体验，备受新兵辱骂。
    士兵将会被投放在深陷入地面三米内的大坑内，系统将智能锁定其扫描范围内的活物，操纵机械抓索向内扔投掷物。
    被投掷物击中的士兵会感受到各种真实的痛感，包括闪光/弹对眼睛的刺激，爆破弹对肢体的毁坏感，还有漫天的弹雨砸在身上的酸爽。
    他们的数据会如实被记录在军用光脑之中，转换成命中率，详细地汇总成数据表。
    按照入营顺序，楚澄被分在第五组。
    她带上虚拟头盔，意识逐渐下沉，再睁开眼已身处大坑之中，周围密密麻麻是她同组的战友。
    大坑的正前上方，悬浮着一块光屏，记录着剩下的时间。
    红艳艳的硕大数字显示着10 ： 00 。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个坑里撑过十分钟，才能出去休息。
    避障训练的难度分为五级，为了照顾这群小菜鸡，麻秋平常调整的难度都是二级。
    不过今天......
    他犹豫半晌，舔了舔干涩的唇，还是点开难度的选项，指尖上下晃悠了两圈，最终停留在三级上面。
    随着他按下红色的启动按钮，倒计时开始闪动，比往常更猛烈的炮火从四周气势汹汹地扑向中间的新兵们。
    一个新兵狼狈地滚了一圈，躲开砸脸的爆破弹，可惜，紧接其后的闪光/弹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瞎子似的摸索着，迎面撞上了一发光弹。
    胸膛被光弹穿透的感觉过于真实，他像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灵魂已经脱离躯体。
    好他妈的疼！
    让他直接死了吧。
    新兵还没躺上两秒，又一发爆破弹冲着他的方向飞来，他目眦欲裂，旋即双手撑地弹跳起来，屁滚尿流地向后面逃窜。
    卧槽！今天的炮火是不是太密集了一点？
    还是系统今天格外关注他这个小透明？ ！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五个虚拟训练场，麻秋在外面调看众人的数据，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一脚把他们踹醒。
    这他妈是避障！避障！
    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命中率，大兄弟你是走位去接的子弹吗？ ！
    被这群废物气的肝疼，他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往下翻数据。
    嗯？
    麻秋往下翻的手指一顿，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重新去看数据表上的某一栏。
    如此反复三次，他才终于确定，竟然真有一个0.80%？ ！
    这个小数点确定没有点错地方？
    往前一看名字，赫然是新来的那个刺头。
    麻秋点开回放，查看楚澄被击中的数据记录。
    光屏弹跳出来，最中央的主角正从空中降落，稳稳落在地上，流畅地翻转了一圈，避开迎着左胸袭来的光弹。
    就在这时！
    光屏中的楚澄猛地向左扭头，满脸惊诧，还夹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一个被闪光/弹击中，慌不择路的新兵连滚带爬地向着楚澄扑来，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她的腰。
    楚澄毫不犹豫，一脚将其踹飞，新兵卷成球又向另一个新兵滚去，战场乱成一团。
    而本来冲着那个新兵的光弹，因为楚澄的动作，越过新兵，从她的军靴边缘划过，军靴开了一层皮。
    严谨的系统将其判定为一次命中。
    虽然麻秋觉得，这其中有一些些水分。
    他摸着下巴，垂在裤缝旁的右手蠢蠢欲动。
    片刻之后，楚澄的名字后的难度等级，咻地一下，从三级直接拉满到五级。
    虚拟战场内。
    本来还悠悠哉哉的楚澄顿时发觉了不对劲。
    投掷物的角度和密集程度都很明显发生了变化，不要钱似的冲着她袭来。
    其中最恶劣的是光弹，从原来的绵绵细雨，突然转变为倾盆大雨，还只下在她一人头顶。
    宽阔的大坑内，只见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个小黑点在前面逃窜，众多光弹汇成的密密麻麻的光束瀑布似的在她身后追赶，天空似乎都亮了一个度。
    如此重火之下，倒霉的自然不止楚澄一人。
    但凡她所到之处，周围的人也不免“沾光”，被砸的直接跳脚。
    身中三枪的新兵趴在地上连连哀嚎道：“大佬球球了！离人家远一点嘛好不好~”
    “咦~你好恶心，真看不起你。”在他左边同样满身挂彩的新兵满脸不屑，转脸冲着楚澄喊道：“大佬，只要你和我保持距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妈！”
    楚澄蹦蹦跳跳，活像一只被烫了脚的猴子，从两人中间飞速窜过，她抽空道：“那不行，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战场内，小黑点带着她身后的高强度炮火四处逃窜，雨露均沾，利用战友分散火力。
    搞得五组新兵有了一个新的共识，除了躲避投掷物外，最重要的是要躲开楚澄！
    楚澄，坑内新晋杀伤力最大的重武器。
    一时之间，五组坑内的场景酷似古华夏的一种老少皆宜的互动游戏。
    没有母鸡的老鹰抓小鸡。
    楚澄一人驱赶着一群。
    被炸的抬不起胳膊的新兵无力地靠着坑壁，虚弱地指着活蹦乱跳的楚澄，气喘吁吁道：“好恐怖的女人。”
    “老子从来没做过那么难熬的避障训练。”
    他总结道：“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感觉我已经要升天了。”
    旁边的人抽空骂他：“傻逼，不是那么用的，多读点书吧求求了！”
    漫长的避障训练终于结束，楚澄以5%的被击中率高居第一。
    243新兵营的排名被刷新，本来没有成绩的楚澄排在最后一位，现在瞬间往上窜了十几名次。
    新兵营的众人只能仰视大佬的战绩。
    五组的人体会要比其他组更深一些，他们看着周围没见过世面叽叽喳喳的人，莫名的有种优越感。
    笑死，你们懂个屁，大佬和我们做的根本不是同一张卷子。
    他们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闭上嘴，期待着其他人被大佬震慑的场景。
    避障训练结束之后，新兵重新排列整齐，一个一个精神显然没有之前饱满，左摸摸胳膊，右摸摸腿。
    之前的训练虽然没给他们留下身体上的伤害，但是却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浑身似乎哪里都痛。
    就连楚澄头也昂的没之前高，微微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见状，麻秋满意的点点头，踱着轻快的步伐慢慢走近，他低头瞄了一眼楚澄，脸忽的就绿了。
    “楚澄！”
    楚澄从瞌睡中倏然惊醒，抬头应声：“到！”
    “精神集中一点！你怎么回事？”
    “可能......有点饿了？”
    楚澄也很无奈，她今天刚刚出狱，又和李虎打了一架，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肚子空空。
    麻秋瞪了她一眼，上下后槽牙狠狠摩擦出嘎吱声，他怒斥道：“给我憋着！”
    他转身继续道：“接下来，两人一组进行射击训练，名单如下......”
    “楚澄，马骁。”
    听见分组，马骁憨憨地凑到楚澄旁边，他也是五组的人，早已见识过楚澄的实力。
    他知道楚澄刚来新兵营，小声给她解释规则。
    “我们俩一个人躲避，一个射击，然后再交换，射击者击中加分，被击中者扣分，双方轮换着来。大佬你想先射，还是先躲？”
    楚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她手捂在嘴边，道：“我先射击吧，懒得动了。”
    马骁笑道：“好。”
    他是243营射击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麻秋将他分给楚澄想必也有自己的想法。
    马骁套上躲避者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往场地中央跑。
    他琢磨着，大佬总不能各方面都强吧，说不定她射击就很烂呢。

 第58章

    马骁手长脚长,奔跑起来时四肢仿佛还未驯化，他面部表情狰狞,嘴里不时发出一声怪叫,俨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贴身的弹力服上面深深浅浅印满被击中的粉色，几乎看不出底下原本的灰色。
    短短的五分钟内，他受尽了精神与躯体的双重折磨。
    随着教官嘹亮长鸣的哨声,马骁终于放松下来，直接就地躺倒,浑身冒着蒸汽,像是刚出锅的螃蟹。
    他仰视着天空，面容严肃，目光中似是看透世事的深沉,胸口不停起起伏伏。
    “赶紧爬起来，你琢磨啥呢！”
    撑着膝盖的男生在旁边喘着粗气，抬脚踢了他一下。
    马骁将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神态安详，似有所悟。
    “我错了，我彻彻底底的错了！我竟然胆敢用我的菜, 躲过大佬的一发子弹, 公然挑衅大佬的权威, 我在深刻地忏悔！”
    旁边的男生一脸无语。
    “ ......”
    完了, 打傻了一个。
    一轮结束，双方交换位置。
    楚澄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肚子,恹恹地低垂着眼皮。
    她往场地中央一杵, 拥挤的人群立马为她腾出周围一米的真空带。
    哨声响起,马骁端着枪，沉下心来瞄准楚澄的方向。
    他对自己的射击准度有几分自信，在各项数据皆拉跨的情况下，唯靠射击这一项拉分，他勉强也能在243新兵营中混个中等。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都发出了第一枪，马骁还在不紧不慢地瞄准，良久之后，才缓缓扣动扳机。
    一枪。
    预料之内的没有中。
    他并不着急，沉静地观察着视野内楚澄的移动轨迹，并飞快地在心中模拟楚澄的下一步的动向。
    接下来，马骁连发五枪。
    楚澄移动速度极快，在狭小的场地内像片叶子飘忽不定，几乎已经出了残影。
    而马骁的瞳孔紧跟着视线内的那个身影，虚幻的轨迹在他眼眸中清晰可见。
    优秀的射击者通常都很善于捕捉细节。
    之前在坑内，马骁就简单分析过楚澄，再加上此时的几枪试探，他心中已初步有所计划。
    楚澄有个自己都不一定知道的小习惯。
    每当她向一边移动三步左右的距离时，总会不自觉地向另一边回退半步。
    抓住这个细节，马骁开始布置自己的陷阱。
    咻地射出一枪，后面紧跟着的两发子弹也迅速出膛，枪枪逼着楚澄向左边跨步逃窜。
    马骁在心中默数，一枪，两枪，三枪，就是现在！
    顺理成章的第四发子弹稳稳出膛，裹挟着凌厉的风声顺着规划好的弹道疾驰而去！
    中了！
    但是......
    粉弹在碰撞上灰色的弹力服忽的炸开，仿佛花朵绽放溅射于左胸膛之上。
    被击中的男生鬼叫了一声，原地蹦跳三尺高，瞅见不是自己的搭档，这才安心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冲撞奔走。
    马骁不免有些沮丧，惋惜地用袖子擦了擦枪。
    他太过专注于楚澄，忽略了周围的干扰，恰好有个狗东西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
    错过这次机会，再想用同样的套路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接下来几枪连连射空。
    五分钟时间到，哨声准时响起。
    麻秋教官嘹亮地吼了一嗓子，“休息二十分钟，再换场地，去大平台练习机甲对战。”
    其他人稀稀拉拉地放下枪，向训练场边缘的休息区走去。
    马骁端着枪有些迷茫，愣在原地不动弹。
    他沉着头，看着双手不知所措。
    竟然真的一枪未中。
    马骁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赋感到有点怀疑......
    “嘿，你叫什么？”
    一只手臂带着滚烫的温度压在他肩膀上。
    他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道：“马骁。”
    楚澄“哦”了一声，转而拍拍他的肩，语气轻松：“小伙子还不错，继续加油。”
    说罢，她便跟随着人群的流动，迈步走向外围。
    马骁也跟在后面同手同脚地去往休息区，他走到自己的兄弟旁边，啪的一屁股坐下去。
    大圆脸上泛着两朵红云，他痴傻地憨笑了半晌，兴奋地用肩膀不停撞击旁边的好兄弟。
    好兄弟眼神斜过来，关切地寻问一句：“你有病？”
    他扭捏地攥着手里的衣角，娇羞的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儿，欲语还休地道：“大佬问我叫什么名字耶。”
    好兄弟用眼神回答：哦。
    马骁语气上扬，继续道：“她还夸我不错！让我继续加油！”
    好兄弟挑眉：所以？
    马骁食指卷弄着衣角，突然坚定道：“不行，我今天不吃晚饭了！我要去训练！不能辜负大佬对我的希望！”
    他要成为大佬最忠实且最强的信徒！
    好兄弟：“......”
    他声音清冷：“不吃就不吃吧，我带你去医务室治治脑子。”
    二十分钟转瞬而逝，麻秋教官在前面吹响集合哨，新兵们立刻迅速移动起来，小跑着到场地中央自发地排列整齐。
    麻秋教官在前面变换手势，将方阵变换成两条长队，自己站在最前头，带领着队伍向着大平台出发。
    他们浩浩荡荡地穿过其他新兵营的训练场，楚澄姿态悠闲，晃晃悠悠地走在队伍中间。
    121新兵营中，新兵正在分组进行搏击训练。
    突然，对打中的一人偏头诧异地往外边路过的队伍里扫了一眼。
    斯诺趁机一脚踹上了顾郢寒的肩膀，这一下力度不轻，痛的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顾郢寒连忙回神，抬起手臂挡在身前，专心地应付斯诺的攻势。
    “走什么神？看见美女了？”
    斯诺不间歇地又挥出一拳，调笑道。
    不理会斯诺的打趣，顾郢寒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解：“我好像......看见楚澄了。”
    斯诺一口断定：“不可能，大概就是长的像吧。”
    顾郢寒“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另一边。
    抵达麻秋教官所谓的大平台，楚澄才发现这儿不只有243新兵营的人，还有其他的队伍也在此处训练。
    一见他们过来，一个身着教官军装的小眼睛男人便迎了上来，“嘿，麻秋，这批新兵带的怎么样，今天要不要整点花的！我们两个营来个联合对战！”
    小眼睛的男人是231新兵营的教官，仗着手下的兵带的不错，一贯喜欢四处燎火。
    要是以前的243新兵营，无疑是231营的玩具罢了，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变数，胜利的天平便向他们这儿倾斜了一点。
    麻秋没有立刻应答，反而看向了身后的新兵。
    “你们想和231新兵营的人对战吗？”
    底下沉默一片，无人应答。
    楚澄也不应声，放在平时她肯定要凑个热闹，但她现在饥饿无比，就想瞎混混赶紧吃饭。
    这种耗费体力的活能少则少，不需要的对战能省则省。
    小眼睛教官嗤笑一声，开口嘲讽道：“不会吧，整个营都这么怂？平常的训练对战都不敢应，不如回家种地去吧，这还怎么上战场？”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243新兵营也不是毫无血性，先是零零散散几个人，后来众人声音连成一片，参差不齐地呼喊。
    “应战！”
    “打就打！谁怕谁！”
    “冲！”
    虽然声音洪亮，其实他们心中底气也不甚足。
    这次多了个楚澄，但以往的主力少了三个，现在还在医务室里躺着。
    小眼睛教官得逞之后，笑眯眯地给了个甜枣：“气势不错，等会儿好好打！”
    “不如就分成两批人次对战，场地也能宽阔一些，以中线为界，占据对方场地的人数多的那一方，则赢。时限为二十分钟。”
    麻秋面上看不出表情，点点头，道：“可以。”
    大平台方方正正，高三米，隆起于地面之上，最中间有一条分界线，将其分为两块场地。
    南边一块场地为243新兵营所占据，北边一块场地为231新兵营占据。
    楚澄被分在第二批次里。
    她所认识的赵干、马骁全分在第一批次里，率先登上大平台。
    防御型机甲站在靠近中线的最前面，攻击型机甲排列在队伍中间位置，辅助型机甲有的穿插在队伍之中，有的站在最后面。
    两边的队型都已排好，位置站定。
    教官的发令枪向空中咻地射出一发子弹，战局瞬间被点燃！
    双方阵营内的机甲同时动了起来，防御型机甲顶在最前面，推着巨大厚重的盾挡在身前，身后的攻击型机甲见缝插针地射出光弹。
    一开始，双方还不分上下，在中线附近你来我往，推来推去。
    局势变化只在一瞬间。
    243新兵营的阵线从两边同时被击破，被两侧的231新兵营机甲包夹，被逼的步步后退，顿时溃不成军。
    后方有的甚至被挤下了大平台，掉落到底下，翻滚两圈，挣扎着爬不起来。
    局势惨不忍睹，243新兵营没上场的第二批人员连连皱眉，心有戚戚。
    就连小眼睛教官都没想到，以前知道243新兵营拉跨，但竟然连十分钟都撑不到？
    早知道让那批小子放点水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楚澄盘腿靠着墙坐着，低头微闭双眼，不忍再看平台上的战局。
    九分零四秒。
    243新兵营第一批次的人灰溜溜地被赶下了大平台，回到了队伍里。
    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比霜打的茄子还要低落三分，这种惨败对于少年人来说显然过于残酷。

 第59章

    第一批次上台的新兵挨排站在大平台底下,一个一个头快要埋入胸里，像是逃避的鸵鸟,僵硬地梗着脖子。
    赵干站立最后面,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他的双手藏在身后，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极力克制着右手的颤抖。
    他牙关紧咬，沉重地喘着气,周身的氛围极致的压抑,既是因为243新兵营的惨败，也是为自己的不争气。
    整个243新兵营士气瞬间落到谷底，无论上没上过场, 皆被沉闷窒息的气氛笼罩，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此时，楚澄的怒斥声破空而出,像是重锤擂在众人的鼓膜之上。
    新兵们集体被吓住，浑身一颤，狠狠一哆嗦。
    就连站在最前面的麻秋教官都礼貌一抖, 以示尊重。
    他心虚地抬头,摸摸鼻子,确定没人看见才放下心来。
    楚澄三两下跳上平台,半蹲在高处，对着下面继续道：“输就输，不要怂。一个个四散逃窜，被人挨个踢下来太丢人了,亲妈看见都要装作不认识你们！”
    “菜就菜一点,大胆地展示你们的操作,学到的那些战斗技巧都没用上，这个训练还有什么意义？”
    台下的243新兵营的众人头沉下去的更低，面上羞得通红，但气氛却没有之前那么死寂。
    麻秋教官见状，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教官的活好像被抢了？
    他手握成拳堵在嘴巴前面，沉声咳嗽了两下，应和道：“楚澄同志说的有道理，你们......”
    麻秋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楚澄无情的打断，“教官你先在旁边静一静，让我讲完。”
    他的眼皮咻地掀了上去，眼睛瞪得滚圆，嘴唇蠕动，憋了半晌，才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
    “好。”
    大平台的边缘，楚澄已经从半蹲的姿势站起身，面对着即将上场的第二批新兵。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第二批次的对抗开始还有两分钟。
    楚澄一扫之前的严肃，反而张扬地牵起嘴角，安抚道：“等会儿上场的别紧张，放心大胆地操作，我就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只要你们长了腿儿，敢往前走，我们就稳赢的。”
    她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还嫌自己仇恨拉的不够多，拍拍胸脯，不要脸地又补了一句：“输赢取决于我，你们专心操作就行。”
    闻言，台下的新兵们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明摆着不相信楚澄的口出狂言。
    虽然他们知道楚澄很强，但这是个团体项目，一个人的力量只能影响部分的局势。
    驾驶攻击型机甲，就算比别人多淘汰四五个人，影响也只是微乎极微。
    但他们的劣势显然是全面且巨大的。
    此时，新兵们还不明白，所谓的后盾，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批的新兵依次上台，虽说精气神没完全恢复，但至少台面上昂首阔步，不似之前的垂头丧气。
    台下没轮到说话的麻秋教官捏着下巴，暗暗琢磨，这个丫头胡乱一折腾，好像确实有点作用。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大话放出去了怎么收尾？
    他心下默默为楚澄捏一把汗。
    第二批次的阵型一如之前，两个新兵营的士兵森然列队，防御型机甲顶在最前面，在分界线两边遥遥对峙。
    楚澄选择的是攻击型的机甲，位于在队伍中央的位置。
    发令枪子弹出膛，直直冲向上，在空中发出爆裂的嘶鸣声，白烟随之向四周弥散开来。
    对抗赛开始。
    一个挨着楚澄的新兵瑟缩着往她的方向瞅了一眼，似是想寻找一个主心骨。
    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劲。
    诶，楚澄呢？
    前方传来激烈的碰撞声， 231新兵营内的几架攻击型机甲已经带头冲锋，向着他们的防线进行突破。
    战局紧迫，他没有时间继续思考，立马回过头全身心投入射击。
    两大阵营在中线附近不停碰撞，小摩擦不断，光弹在中间轨迹交错，大部分被前排高大的防御型机甲挡下。
    大平台两侧，231新兵营的近战型机甲率先冲上前，后面的战友给他留了充足的空间蓄力。
    只见，他操纵着机甲，小跑助力，柔韧的膝盖关节微微弯曲，硬实紧绷的小腿肌肉隆起，整台机甲瞬间腾空，飞起一脚直冲着前方的防御型机甲踹去。
    这一脚角度刁钻，特意从内向外踢，力度大能将防御型机甲直接踹出大平台！
    跌落大平台范围的机甲将自动淘汰，不可再返回。
    防御型机甲驾驶舱内的新兵一惊，方寸大乱，步步后退。
    然而，机甲庞大的身躯还是被巨力击中，向着大平台外面摔落而去。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新兵有些恍惚，完了，他要被淘汰了。
    没等他感叹完，又是一股更大的巨力从防御型机甲的腰侧踹来。
    两力相撞，并未抵消，防御型机甲的跌落之势被止住，反而不受控地向着大平台中央飞去！
    同样的场景随机发生在大平台的各处。
    243新兵营内，本该飞出大平台的零零散散的数台机甲悉数被踹回！
    一台黑色的攻击型机甲像一阵风从左刮到右，鬼魅般的身影穿梭于激烈的战局之中。
    似乎没有参与战斗，又仿佛无处不在。
    243新兵营的众人终于醒悟，原来这他妈才叫后盾！
    有了楚澄的加持，新兵们更加有底气，抡开膀子大胆干。
    除非机甲报废，不然他们随便浪，反正有大佬兜底。
    到后来，某些机甲单兵直接放飞自我，解放天性，飞在空中还不忘展现戏精的本质。
    杀猪般的嚎叫四处响起，抑扬顿挫，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佬救命！”
    “急急急！大佬快来踹我！”
    “先踹我，先踹我！大佬我屁股软！”
    “你他妈要不要脸？金属大屁股软在哪儿？！”
    楚澄：“......”
    强者总是需要背负更多。
    与243新兵营内的一片祥和气氛截然相反。
    231新兵营的士兵们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即将跌出大平台的敌人一个个又被踹回来，努力全部白费。
    对面的人仿佛顽强不息的小强，不知疲倦地一茬茬往上涌。
    刚刚打开的缺口还没突破进去，后面的人又重新补充上来。
    妈的，心态崩了！
    怎么说呢，突然就不是很想玩了......
    强压之下， 231新兵营内轰的一声炸了锅，气急败坏的怒吼声此起彼伏，贯穿着整个新兵营。
    暴躁老哥满脸悲愤，仰天长啸：“对面特么的是不是玩不起？”
    另一位暴躁老哥嘶吼着反驳：“妈的，他们有挂逼怎么玩儿啊？！”
    还有新兵气喘吁吁地掺和：“为什么感觉越来越费力了啊，他们怎么好像变强了一点？”
    大平台上一时间吵闹无比，在一片嘈杂之中，231新兵营向前推进的步伐愈发困难，对面的反击逐渐有条不紊，甚至有反扑的趋势。
    此时243新兵营被推到中线后三米的距离，与同一时间的第一批相比，可以说进步神速。
    场外。
    小眼睛教官羡慕嫉妒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麻秋教官。
    “靠，你这个兵哪儿找的？这个身法，这个速度，有点牛逼啊！”
    麻秋微微一笑，沉默不回答。
    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243新兵营回推的路途十分艰难。
    麻秋教官低头计算了一下时间，长长地叹了声气。
    二十分钟的时限将近，能赢他已经不敢奢望，现在这样能打满时长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人要懂得知足。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是......
    不知为何，他心底还有藏着一丝隐秘且不切实际的期待。
    麻秋的目光越过重重纷飞的炮弹，穿过层层叠叠的新兵，锁定中央的一台黑色机甲。
    黑色机甲似有所觉，庞大的身躯微微停顿，视线转向麻秋的方向。
    麻秋吹出一声嘹亮的哨响，张开手掌，竖起五根手指晃了晃，示意五分钟剩余。
    五分钟。
    机甲内，楚澄轻轻弯起唇角，明亮的眸子里战意蓬发。
    这一场对抗赛她势在必得，243新兵营需要一场久违的胜利！
    游离在战场边缘的黑色机甲瞬然消失在原地，以长虹贯日之势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冲向两大阵营交接之处。
    机甲的移动肉眼几不可见，光弹出膛的声音接连不断。
    中线附近，231新兵营的机甲单兵只感觉眼前一抹黑影飘过。
    他心头一跳，下一瞬，劈头盖脸的光弹精准地砸过来，光弹炸开的冲击力使他瞬间失去平衡，失控地后仰倒地。
    倒地的一刹那，他扭头一看，周边一排溜的机甲几乎同时全被击倒。
    这一下子打出不少骂娘声。
    “艹！”
    “挂逼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呜呜呜。再这样下去，人家就要被打哭了啦！”
    “我出高价！大佬，231新兵营欢迎您～”
    黑色机甲如闪电般劈过，带领着身后的机甲迅速的开展反扑，以极强的压制力地向中线挪动。
    光弹开路，重拳补伤害。
    行为极其凶残。
    五分钟一到，终止的哨声尖锐长鸣。
    243新兵营的脚步恰好稳稳踩在了中线对面的半米处。
    大平台一片寂静。
    胜方、输方都还处于怔愣之中。
    在楚澄身后，一道微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赢，赢了？”
    旁边有人回应他：“好像赢了，我数了，越过中线的人数我们比他们多十二个！”
    哨声结束两分钟后，243新兵营的阵营内终于爆发出应有的嘶吼尖叫！

 第60章

    243新兵营陷入一片沸腾, 仿佛水滴落入油锅，哗啦啦地滚烫溅射出水花。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第二批次的机甲单兵们聚集成一团, 眉梢压不住喜悦, 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地吹嘘自己的战绩。
    “都看见了吗！都看见了吗！我们和231新兵营打的有来有回耶！”
    “我靠！老子那波六连发不要太帅！！！三个全都倒了！”
    “楚澄大佬牛逼！我感觉自己又他妈的直了！”
    之前惨败的第一批次新兵虽也是为他们高兴，心中却难免冒了些酸水。
    要是和大佬一批, 他们上他们也行啊。
    此时再回想自己之前的操作，他们只觉得羞愧无比, 恨不得立马再比一场, 重新证明自己。
    憋着一股劲儿，马骁气鼓鼓地握着拳，瞳孔里冒着火光,战意在胸腔中熊熊燃烧，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必须要一雪前耻。
    甚至就连一向能避战则避战的赵干, 心底都忍不住泛起波澜，心脏扑通扑通地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要不是他老手抖，枪都端不稳, 哪个机甲单兵不想在平台上大杀四方啊！
    新兵们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就连麻秋教官吹哨, 高喊解散, 都无法撼动他们激动的呐喊。
    可以说，压根没人搭理他。
    麻秋只能独自寂寞地消化一下胜利的喜悦。
    小眼睛教官拍拍他的肩，同情地道：“混到这地步，我只能说一声节哀。”
    “我先走了, 估计那帮小子要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我得过去辅导一下。”
    麻秋丧着脸不理他。
    小眼睛教官走到一半, 又不甘心地回过头，嬉皮笑脸道：“哎，你那个新兵真不考虑考虑我们营吗？我什至可以把我的位子让给她！”
    麻秋无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从密集的人群中间穿梭而过，恰好瞅见楚澄正往这个方向走来，小眼睛教官三下并做两下，特意从楚澄旁边绕了个路，拐了个弯凑到她身边。
    本来就几不可见的眼睛，此时微微一笑，更是只看见一条缝。
    “丫头，来我们231新兵营咋样？我们这儿的小伙子长的都可水灵啦！”
    楚澄眉毛一扬，嫌弃地从后面推了小眼睛教官一把，催促着他往前走，懒懒道：“您还是走好吧。”
    她一路来到麻秋教官旁边，先行了个军礼。
    楚澄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决定来问问麻秋教官，“报告，我的战备物资箱里少了一把刀，是要去找后勤部要吗？”
    中午走的急，她没来得及检查装备，直接拎着空间钮便赶往训练场，临到刚刚上场时，才发现少了一把近战武器。
    “刀？”麻秋教官诧异地望向楚澄，“刀一般都和机甲配套，放在机甲的空间钮里，按理来说都检查过了，没听说过有人单独缺一把刀的。”
    楚澄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反正我这儿确实没有。”
    她已经仔细用精神力探测过了，武器库里只有一把光弹枪。
    麻秋教官掏出通讯器，拨通了后勤的通讯号，“我帮你问一问。”
    楚澄在一旁等待着，她有点着急，毕竟晚上七点还约了赵干特训。
    麻秋和对面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的面色突然有些古怪，“对，是叫楚澄。”
    “嗯，好，我明白了，我跟她讲。”
    楚澄在旁边听的一脸莫名其妙。
    麻秋挂断通讯器，面上有些匪夷所思：“后勤说上面特意交代要扣下来，防止发生意外。”
    虽然他不明白能有一把刀而已，能有什么意外？
    如果典狱长在这里，他能指着雅萨监狱还未修复好的盛况，破口大骂：拿着一把锄头都能劈开监狱的农场，给她一把刀，还不得炸了新兵营？ ！
    “要不你就先用光弹枪吧。你射击不也挺准的，没必要和别人打近战嘛。”
    麻秋好心劝道。
    楚澄丝毫不给面子，一本正经道：“教官，你战斗理解不行。”
    “光弹爆炸的威力总归是有限的，只能对付一般人。”
    麻秋恼羞成怒，伸手推搡了一把楚澄：“滚滚滚！反正要刀没有！你先忍忍吧。”
    他就是那个一般人不行吗？ ！
    现在的新兵都这么秀，身为教官很难带啊！
    楚澄叹息了一声，有些遗憾：“哦。”
    下午的训练已经结束，新兵们纷纷奔赴食堂。
    赵干知道楚澄还没去过新兵营的食堂，特意赶过来给她带路。
    “大佬，我们食堂还是不错的，饭随便加，但每天的菜品是固定的。”
    赵干给楚澄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他们来的有些晚，食堂的二十多个窗口前纷纷排起了一条长龙，蜿蜒绵长通向大门口。
    等轮到楚澄，窗口内丰腴的食堂大妈伸头往外瞥了一眼，手下的大勺行云流水地打好了一盘饭菜，塞到楚澄手里。
    端着盘子，楚澄和赵干开始找位置，食堂已经人满为患，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座位。
    楚澄与赵干分头找座位，她眼睛尖，瞄到第三排的男生有起身的动作，立马施展身法，窜了过去。
    盘子砸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楚澄的盘子恰好比另一个男生快一步，压在他下面。
    楚澄面不改色道：“兄弟，不好意思了，你再找一个地方吧。”
    她刚一落座，左边就传来一声惊呼。
    “楚澄？真是你？”
    楚澄闻声转过头，瞅见一个男生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有些眼熟。
    她淡淡道：“你谁？”
    斯纳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自己这么有辨识度的脸，楚澄竟然都能忘了？
    “我是玛卡的，当初大赛拿弓箭在后面追你来着，能想起来吗？”
    楚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瘪犊子！
    她当时就发誓，迟早要揍他一顿！
    斯纳目带好奇，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才一年级。”
    按理说只有四年级的毕业生才能入新兵营。
    楚澄懒得解释，只是简单道：“走后门了。”
    她的目光被斯纳的盘子吸引，糖醋咕咾肉，香煎斑马鱼，炭烤牛排，还有两个青翠欲滴的时蔬。
    楚澄皱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反复几次，她终于忿忿道：“你为什么比我多一个荤菜？”
    斯纳骄傲地挺了挺胸，展示他前面的d级士兵徽章。
    只有新兵营里训练成绩排名靠前的十位，才能获得升d级的资格。
    “d级士兵比e级士兵权利要高一点，不懂了吧。”
    楚澄垂涎地看了一眼斯纳丰盛的晚餐，狠狠羡慕了一秒钟。
    她遗憾的撇撇嘴，可惜，她身上还有该死的两年禁升期。
    “你等会儿有空吗？我俩切磋切磋！”
    斯纳正好最近很闲，趁机发出邀约。
    楚澄喝了口汤，淡淡道：“不行，我等会儿要去训练一个学长，下次吧。”
    斯纳面露质疑，摆明不太相信，他不依不饶道：“那我去围观围观？”
    “随便你，我反正不招待。”
    楚澄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毛。
    “ ......”
    赵干吃完晚饭，回宿舍快速冲了个澡，便飞速跑下宿舍楼，不敢让大佬久等。
    他没想到，遥遥望去，楼下站着的竟然有三个人！
    楚澄站在中间，顾郢寒和斯纳站在她身后。
    赵干整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楚澄自己都不知道顾郢寒怎么也来了，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招招手，高声呼喊赵干，“搞快点，训练室等会被占满就不好弄了！”
    赵干麻了。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今天可能会抖死在训练室。
    新兵营训练室。
    楚澄和赵干驾驶着机甲站在场地中央，场地边缘，斯纳和顾郢寒不知从何处搬了两个小墩子，一齐委委屈屈地屈着腿，缩在墩子上。
    感受着来自周边的两道镭射光束般的目光，赵干觉得浑身都被扎的生疼，哪哪儿不自在。
    一紧张，手又有些不听使唤，刀身轻微地晃动，牙齿也在打颤。
    见状，楚澄咂了下嘴，“你抖什么？”
    赵干颤颤巍巍：“他俩看着我，我紧张。”
    楚澄嗤笑了一声，语气平铺直叙：“不用紧张，他俩绝对没有我打的狠，要紧张也应该先紧张我。”
    赵干心中不以为然，楚澄已经算是熟人了，而且他潜意识觉得楚澄下手不会很重。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错觉永远只是错觉。
    高大的机甲被另一台略微轻巧一点的机甲拎在手上，从左抡到右，又狠狠砸在地面上，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又迅速被一脚踹飞，在光滑的地面上整整翻滚了三四圈。
    “大佬，放过我吧，我不想努力了，真的！让我当个废物吧，再下去要出人命了！”
    赵干只觉得浑身即将散架，他怀疑自己骨头是不是裂开了，鼻子里热腾腾地往外出气，肺累的像是要炸了。
    楚澄冷笑一声，伸脚踹了一下地面上半死不活的赵干：“你不努力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与其成为虫族的营养，还不如现在累死算了。”
    赵干躺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睁大眼睛，太凶残了！
    他扭身躲过楚澄飞踢来的一脚，翻滚一圈，迅速起身，向着楚澄侧方扑去。
    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堪堪要碰到楚澄时，被其一个肘击直接弹开，又飞出去三米远。
    赵干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地上，疲倦的闭上眼睛，感觉对人生已经失去了欲望。
    他睁开眼，楚澄正蹲在左边，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其实你战斗技巧问题不大，甚至比很多人更强，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你太不自信。”

 第61章

    121新兵营训练结束。
    同营的男生快步追了上来, 落后斯纳与顾郢寒身后半步的距离，殷勤问道：“嘿, 晚上等会儿一起训练吗？”
    顾郢寒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冷着脸不搭理身后的人。
    斯纳作为两人的外交官，扭过头面带和煦的微笑, 不走心的敷衍道：“不好意思，我们晚上有约了。”
    话音刚落, 两人一眨眼已经窜出去十几米, 双腿倒腾地极快，仿佛身后有恶狗在追赶。
    “姐，他俩最近神神秘秘的干啥呢？天天抓不到人？”
    被甩在后面的男生转头和旁边的女生抱怨。
    旁边飒爽的女兵叹了声口气,幽幽道：“有没有可能是嫌你太烦了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昨天好像有人跟我说，他俩经常和243新兵营的混在一块。”
    男生满脸迷惑不解：“和那群菜鸡待在一起, 还不如来和我一起训练！”
    他不明意义地啧了一声，拽着旁边的人往前赶，“不行！我俩也跟着去瞅瞅,万一他们憋什么大招呢？”
    训练室内。
    楚澄慢悠悠地四处晃悠, 游走于各个243新兵营的士兵之中, 手把手挨个纠正动作。
    243新兵营中的大多数并未接受军校正统的训练, 而是通过地方选拔进入新兵营，动作规范上有很大欠缺。
    楚澄无意让他们和军校教的一模一样，只是将他们动作中明显的破绽稍加修饰。
    余光瞥见一个女生出拳时手臂没有打直，楚澄绕到她身边,右手握住她的手臂,牵引着她向前伸直。
    纠正完女生的动作, 楚澄退开一步，淡淡地扫了女生一眼。
    只见，女生的双颊上红彤彤一片，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额角细微的汗珠争先恐后地往下流淌。
    楚澄蹙起眉头，困惑道：“你很热吗？”
    女兵一瞬间吓得语无伦次，错把楚澄当成教官，支支吾吾地答道：“报告！我，我心里暖！”
    楚澄似懂非懂，随意拍拍女生的肩道：“挺好。”
    “你的动作基本没问题了，可以找个搭档练习对打。”
    她刚说完，训练室的门“咔擦”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楚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不紧不慢地叮嘱女生一些动作要领。
    说完，她才扭头看向门口，斯纳和顾郢寒天天往他们这儿跑，啥也不干，就搬个板凳往旁边一坐。
    久而久之，楚澄便直接当没这两个人。
    不过今天，似有不同。
    这两货自己来围观不够，还带了两个小尾巴。
    一男一女毫不见外地跟在后面走进来，自来熟地给自己搬了两个小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上面。
    见楚澄望过来，两人礼貌地微笑，热情地冲着她挥了挥手。
    虽是一男一女，这两人的面容却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生的面容棱角更加分明，男生反而五官柔和。
    男生秀气，女生飒爽。
    活脱脱像是脸长错了位置。
    还没走远的女兵瞥见进来的两人，眉头一紧，凑到楚澄耳边低声说道：“这对双胞胎姐弟也是121新兵营的，性情好战，虽然没上过军校，但排名都在前十以内。”
    没上过学？
    楚澄心中来了几分兴趣，这两人是有师承还是纯自学？
    如果是后者，那确实天赋异禀。
    双胞胎中的弟弟率先迎了上来，凑到楚澄左手边，满脸乖巧地冲着她道：“姐姐好，我叫江云卷。”
    “之前没见过你，你和斯纳、顾郢寒他们都是玛卡的吗？”
    不过按理来说，若是玛卡的毕业生，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243新兵营才对。
    可要说楚澄是个菜鸡，他又不信。
    菜鸡怎么可能让斯纳和顾郢寒天天来这蹲守？
    江云卷毫不收敛地上下打量楚澄，眼中充满探索之意。
    楚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淡淡道：“我来自圣西尔。”
    他记得圣西尔那个学校好像很拉胯？
    江云卷眉梢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他按捺住心下的疑惑，直接上手拽楚澄的袖子，死皮赖脸地不撒手。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带什么礼物，不如我陪你打一架吧！”
    楚澄张了张口，还未出声，旁边斯纳的声音先传了过来，“臭小子，约架先排队！我们俩等了这么久，你刚来就想捷足先登？”
    江云卷不理他，顾自晃了晃楚澄的袖子，拖长调子腻歪道：“姐姐，可不可以嘛。”
    斯纳一把冲上来，拍开他的手，不满道：“你姐姐在后头呢，别乱认亲！”
    他们身后，顾郢寒和江云舒一左一右抱着胸瞅着前面小学鸡吵架。
    “你真特么的烦！”江云卷瘫着脸抱怨道，他眸光流转，突然灵光乍现，“要不我们五个一起打一架？”
    斯纳：“五个人怎么打？三打二不公平啊。”
    楚澄脑袋都被他们吵的头疼，她本想将人一道轰出去，但转念一想， 243新兵营的特训恰好需要一场战斗来检验成果。
    现在正好有人把机会送到她眼前，她自然不能白白放过。
    楚澄清清嗓子，提议道：“既然要打，那不如我们两个营来一场小型团体对抗赛。”
    “我们出五个人，你们出五个人，打5v5怎么样？”
    “ 5v5 ？”江云卷瞅了瞅己方的其他三个人，皱皱眉，咬着牙应道：“行！我再凑一个。”
    他犹疑地看着楚澄，造作地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不是我说，你们营还能凑出四个能打的吗？”
    楚澄眼皮冷冷往上一翻，不悦道：“当然！”
    “行行行。”
    江云卷见目的达成，随口敷衍应道。
    他连忙翻找着通讯器的名单，特意挑选了一个不那么强的人，发通讯告知此人这个噩耗。
    “那我现在预约个训练场？”
    楚澄：“时间就定在四天后的上午吧，正好有个休息日。”
    “好。”
    这边约好，四个蹲守的人终于散了。
    楚澄回到243新兵营的人群之中，他们的对话没有藏着掖着，此时新兵们都眼巴巴地瞅着楚澄，等着她开口。
    “我，赵干，马骁，还差两个，然后其他人再挑两个出来。”
    她的话说完，243新兵营内的气氛陷入死寂。
    那可是121新兵营啊，最强的精英营！
    要是楚澄自己上那还好，偏偏还是5v5，他们要上去拖后腿，可太难看了！
    赵干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其实，我那天也不是很想......”
    楚澄歪头，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赵干立刻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他果断改口道：“不是很想休息，锻炼一下挺好的，真的！”
    他扯出一抹僵硬而乖巧的微笑。
    楚澄满意的点点头。
    安排完之后，她率先离开训练室，回宿舍休息。
    剩下的243新兵营众人久久不说话，一个女生打破了沉默。
    “还有四天，我们选两个最强的参赛，不能太丢人。”
    “对。想参赛的人到时候比一比，谁赢了谁去。”
    锁定名额的赵干和马骁也没离开，而是默默去别处开了个模拟训练室，深夜偷偷加练。
    四天后清晨。
    帝国中央新闻部来访的记者已经等在军营门口，上面要求拍一期新兵的纪录片，特地委派他前来搜集素材。
    记者的胸口挂着军部颁发的通行证，顺顺利利地随着人群走进了训练室的走廊。
    摄像头刻意的扫过训练室门口的使用时长，明明才清早，超过七小时的却比比皆是。
    记者腰间挂着收音装备，对着镜头啧啧赞叹：“哇，新兵已经这么拼了吗？”
    “一连好几个都是晚上直接在训练室通宵的。”
    “让我们挑选一个采访一下。”
    语罢，记者按响了门口的红色按钮，训练室的门嗡嗡震动两下，过了三秒钟才从里面打开。
    一个男生从里面探出头来，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青茬，他警惕地问道：“你找谁？”
    记者礼貌的微笑，仰头解释道：“我们是帝国中央新闻部的，请问您来自哪个新兵营？”
    “243。”
    “哦，好的。你们每天都训练这么久吗？”
    “也不是，不过最近几天都挺晚的，没办法，弱鸟只能熬夜飞。”他低头看了眼时间，面上有些焦急，“不聊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好。”记者迷惘的点点头，闪身让男生出去。
    他又按响了一位通宵人士的门，面带职业式的微笑，再次询问道：“同志，你来自哪个新兵营？”
    男生不耐烦地摆摆手，“243，243！”
    “我还有事！你们找别人吧。”
    记者人傻了。
    一连问了三个训练室，都是243新兵营的士兵，每一个都急匆匆的往外走。
    记者纳闷，怎么你们243新兵营是约好这个时间一起尿急吗？ ！
    都这么忙？ ！
    他一咬牙，拖着臃肿的身材，追在又一个跑出去的新兵后面，喘着粗气跟了一段路。
    新兵腿长手长，一瞬间就跑出去十几米，记者在后面追了一会儿便再跑不动。
    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喉咙里一股干涩的血腥味，默默感叹新兵身体素质真不错。
    不过幸好，顺着人群的流向，他大概能摸到243新兵营的人要去的地方在哪儿。
    摄像头在后面起起伏伏地追赶，被记者落在后面几十米，此时终于晃晃悠悠地追了上来。
    新兵营的人群攒动的盛况被摄像头尽收眼底。
    摄像头缓缓升空，将最前面的对战平台放在画面最中心。

 第62章

    擂台的四周人声鼎沸,正好赶上一月一次的休息日，众多新兵不惜牺牲睡眠时间,特地起个大早,从宿舍跑过来围观。
    人群中不时有带着质疑轻蔑的目光瞄向楚澄一行人，即使他们捂着嘴巴小声议论，细碎的声音还是不免传到前方的人耳中。
    赵干搓着手,不停往里呵着热气，他原地小跑着缓解自己的紧张,又难耐地拉伸四肢肌肉。
    他的嗓音有些紧绷：“大佬, 我们咋打的赢对面啊。”
    先不说对面和他们在新兵营排名的差距，看看现场这支持人数，他们气势上就占了下风。
    楚澄垂着头将制服袖子卷上了一小截,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她抬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对面。
    半晌，楚澄才开口,悠悠道：“顾郢寒没剑，斯纳没弓，我没刀,那双胞胎我不清楚,大家都是标准型号机甲,你怕他们做什么。”
    “而且那个斯纳和江云卷一看就是小脆皮, 都是远攻型，说不定还打不过你。”
    倒是那个江云舒，她没接触过，不知道那个人实力如何,擅长什么位置。
    马骁也凑了上来,他没心没肺,倒也不紧张，只是憨憨地挠头，“大佬，等会儿就靠你保护我了，我打算就窝在后方。”
    楚澄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她似乎感应到什么，顺着被分开的人群望去， 243新兵营剩下的两名队员姗姗来迟。
    左边的脸比较生，叫李耳，是防御型机甲的驾驶者，在选拔中脱颖而出，单薄的制服遮不住其下虬结的肌肉，个子极高，站在那儿仿佛一座小山。
    目光转向右边，看见来人，楚澄没忍住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哟。”
    “学会自己洗袜子了？”
    钱元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某些带着臭味的记忆又浮上心头，他尴尬地笑笑：“那啥，我改邪归正了真的！”
    “我以前顶多也就抢抢营养液，洗袜子什么都是闹着玩儿的。哈哈。”
    他讨好地往前靠了一步，嬉皮笑脸道：“我主动请缨参加擂台赛，这不是也想为我们营出一份力吗？”
    钱元自从伤好，气焰便收敛不少，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一起加训，此次也是凭实力拿到的名额。
    楚澄撇撇嘴，挥挥手道：“行了，一会儿好好打。”
    随着时间慢慢接近预定的点，看热闹的人愈发密集，高空之中的摄像头悄然记录着现场的情景。
    即将上场，楚澄一脚搭在台阶上，手撑着腿上支着下巴，突然扭头问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
    其他四人稀稀拉拉地应道：“胜利！”
    “赢！”
    楚澄摇摇头：“不对。我们的目标是......”
    预备的哨声响起，她掏出机甲钮漫步往台阶上走，声音悠悠地向后传去，尾音消散在刺耳的哨声之中。
    “见见世面。”
    新兵营禁止私下斗殴，擂台是专门设置用于新兵之间较量的场地，石板之上坑坑洼洼足以彰显它的历史悠久。
    双方十人几乎同时踩上擂台，为首的分别为楚澄、顾郢寒，两支队伍遥遥相视，齐齐地颔首示意。
    121新兵营的五个人训练有素地站成一排，一溜儿的d级士兵徽章异常扎眼，仅有排在最末梢上来的新兵，胸口是灰扑扑的e级士兵徽章。
    楚澄大步迎了上去，友好地和对面握了握手，她的视线下移，瞥了一眼顾郢寒胸口的徽章，笑容意味深长。
    她将手肘搭在顾郢寒的肩上，挤到121新兵营的队伍中，吊儿郎当地笑道：“我们打个商量，要是你们输了，就把徽章给我们怎么样？”
    顾郢寒眸如冰霜，扭头直视楚澄：“那你们输了呢？”
    楚澄笑容不变：“那我们把徽章给你。”
    顾郢寒：“......”
    他对于自己的队伍有绝对的自信，楚澄的小赌注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充其量算是美好的幻想。
    因此，顾郢寒颔首，面上略有些高傲：“行。”
    楚澄回到自己的队伍中间，他们的队形呈现212模式，楚澄和赵干两个近战型站在最前面，最后面是钱元和马骁，两个远攻小脆皮，而防御型机甲站在中间。
    这样的安排兼顾前排的进攻与后排的防守。
    对面的站位与他们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中间的防御型机甲换成了辅助型机甲。
    江云舒竟然也是近战型机甲单兵，与顾郢寒站在一排。
    斯纳手中没有弓箭，手上握着的是和武器库中的标配光弹枪，然而仔细一看，光弹枪的蓄能核却并未开启。
    江云卷站在后方，双手空空，活跃地蹦蹦跳跳，挥手向四周送去隔空吻。
    时间一到，擂台赛的哨声准时响起！
    楚澄率先压低身体向前袭去，矫健的身姿如同鬼魅，一晃眼，便已经接近顾郢寒面前。
    她并未继续向前，而是迅速向后反身纵跳，脚尖刚刚触地，便继续紧接着手撑地，向左方翻转了一圈。
    一系列动作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炸裂的声音被楚澄轻飘飘地甩在身后，她连续两个落脚点全被爆破的光弹击中，石板之上留下一团团焦黑。
    不对！
    好像不是光弹。
    楚澄很快发现异样，她身形一扭，躲开另一发子弹，抬头往远方看去，斯纳冲着她热情地摆手。
    他轻轻抬起手，雄厚的精神力在光弹枪的枪口瞬间凝起一团能量，迎面向楚澄的方向砸来。
    伪光弹的威力并未普通光弹所能企及，在特殊制造的石板轻易就留下一道弹痕。
    楚澄刚刚落地，还来不及反应，顾郢寒从她的前方疾步冲来，向着她的下盘一个扫腿，使她失去平衡。
    侧面袭来的子弹她无法闪避，楚澄暗骂一声糟糕！
    恰在此时，身后的防御型机甲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挺起身前的盾牌，替她挡住了这沉重的一击，庞大的身躯被逼的节节退后。
    楚澄稳住身形，迅捷地抬肘挡住顾郢寒的挥拳，可能是看她没有用刀，顾郢寒也是赤手空拳。
    劲风袭来，顾郢寒挥拳的力度极大，且带着一股冰碴子的味道，她的手肘感到刺骨的凉意和疼痛感。
    赵干见状，想冲上来协助楚澄，才冲到一半，一把长刀冷冰冰地横在了他身前。
    “嗨，我们俩先打一会儿？”
    江云舒沉静的声音从对面的机甲中传出，话里带着商量的语气，手上的刀却完全不是如此。
    招招狠辣地专挑刁钻的角度，直直向赵干刺来，刀尖轻轻一挑，带起细小的风刃，迅捷地在坚硬的机甲外壳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赵干丝毫不怀疑，江云舒再用点儿力，他的机甲能被当成豆腐块，径直切成两半！
    他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见世面了！
    这特么对面和他用的是同一把刀吗？ ！
    幸好，身后的光弹支援来的及时，江云舒的刀收回，迎着飞来的光弹一劈，光弹从中间裂开，团聚的能量瞬间消散。
    赵干趁机拉开与她的距离，连着退后三米有余，喘着粗气，冲着楚澄喊道：“大佬，咋打啊，我快不行了。”
    与顾郢寒一对一，时不时还要应付四处袭来的光弹，楚澄的境地也不容易，她抽空回了一句：“你精神力留着吃吗？调动起来啊！”
    赵干闻言，抬眼看见劈过来的长刀，双腿一哆嗦，一股脑儿的把精神力全灌注到双腿之上，一溜烟从刀下滑走。
    巨大的机甲一下子窜出去十几米，冲到擂台边缘才堪堪止住向前的趋势。
    机甲内，江云舒眉头一皱，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挺弱的小菜鸡，竟然能躲过她的一击。
    速度还...挺快？
    赵干心中一喜，他终于想起，自己这么垃圾的心理素质，还能被圣西尔录取的原因。
    远处打斗激烈的楚澄在地上翻滚一周，不忘抽空遥遥地对着他在头顶竖起一个大拇指，“赵干牛逼！”
    赵干一时间得意忘形，一边到处窜，一边高喊道：“那当然，老子是s级速度型天赋！！！”
    他以前常常以之为傲，但后来屡战屡败，天赋反而成了嘲讽的利器，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提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敢在战场上展现自己的天赋。
    仗着自己的速度快，赵干开始握着刀，左戳一下，右戳一下，还没等到江云舒反击，便迅速溜走，打游击战。
    “嘿嘿，抓不着儿我！”
    他跑的欢快，全然看不见江云舒越来越黑的脸色。
    全场的气息似乎都有些凝滞，所有的风向着一人集中而去。
    赵干意识清醒了一些，笑得眯起来的眼睛恍然间睁大，企图扭头向后看去，冰冷的金属感顺着机甲后颈处的光触传到他身上，使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后颈处的力度逐渐加大，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最讨厌男人在我面前装逼。”
    赵干心跳加快，扑通扑通似乎要往外跃出来。
    卧槽！
    他要寄了！
    清脆的咔擦一声，声音很小，但在嘈杂的擂台竟然异常清晰。
    赵干机甲的能源灯瞬然熄灭。
    裁判高喊：“赵干淘汰！”
    赵干才嚣张了没多久，就咸鱼般地躺在了地上，感受着呼吸中的热浪，和体内残余的濒死感，他竟然意外地有些兴奋。
    靠！
    他觉得自己还能爬起来再战三百回合！
    与此同时，顾郢寒和楚澄的激烈战斗终于出了一点成果。
    顾郢寒从下面向上勾起的一拳重击在楚澄机甲身上，即使楚澄连忙用精神力挡在胸前做缓冲，仍是向上飞出三米高。

 第63章

    楚澄意念一动,浑身的精神力向着四周延伸而去，她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精神丝线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仿佛落入蜘蛛的巢xue 。
    而她此时就像蛛丝网上挣扎的飞虫, 被江云卷手上的精神丝线牢牢困住。
    在高速移动的战场内，任何一刹那的停顿都是致命的。
    顾郢寒趁机冲向楚澄，却被对面的防御型机甲拦住,他抬手用肘部向一侧狠狠锤击，坚硬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住这沉重一击,从中心龟裂开,哗啦啦碎成一片。
    反正已经错失良机，他干脆回身一拳捣向防御型机甲的能源灯，还不如先淘汰一个, 扫除一块绊脚石。
    防御型机甲内，李耳牙龈渗出斑斑血迹，他紧紧咬着牙关,将双手交叠横在身前，护住胸口和头部，直面顾郢寒的第二拳。
    手臂处的骨头咔擦作响,瞬间扭曲弯折,金属碎裂的声音钻入耳朵,精神力的余威在空气中荡出一道波纹,李耳机甲的能源灯应声炸开。
    李耳淘汰！
    激烈的战斗烽火四起，场下热烈的尖叫嘶吼声接连不断。
    观众的目光跟着四处移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恨不得长了四双眼睛,遗漏哪处似乎都是自己的重大损失。
    121新兵营的后方, 斯纳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在顾郢寒冲上来之前，他早已积聚能量，蓄势待发！
    蕴含着极大能量的光团冲着空中停滞的楚澄飞去，斯纳收起光弹枪，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
    忽然！
    斯纳神色一僵，从对面射来的光弹稳稳当当穿梭过人群，凶猛而精准地从侧面击穿他的子弹。
    普通的光弹威力自然不够，仅仅微微削弱了精神力子弹的威力。
    然而，马骁一连串射出五发光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轨迹，严丝合缝地堵住他的子弹飞行路线。
    恐怖的计算能力！
    每一发光弹都会影响子弹的能量损耗，进而改变斯纳子弹的轨道，一连五发光弹全部命中，绝不可能单纯靠运气！
    斯纳抬起头，目光越过前面的人头，第一次正视起这个貌似不起眼的对手。
    青筋暴起的手指在光弹枪上一缩，竟然不自觉地有些轻颤。
    光弹的碰撞摩擦出巨大的火花，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绚烂地在空中绽放！
    场下众人纷纷仰起头，睁大的眼中映射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难掩激动的卧槽之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刻，楚澄深吸一口气，并未浪费同伴为她争取的这一秒钟，黑色的火焰顺着错综复杂的无形丝线燃烧而去。
    全场之中不知何时早已遍布精神丝线，肉眼本不可见，只能用精神力感知。
    此时，却被一束黑色火焰顺藤摸瓜，眨眼间成为它的燃料，漫天的火链悬浮飘荡，浩浩荡荡地宣示着存在感！
    江云卷脸色铁青，火焰几近烧到他的手指之上，他咬咬牙连忙切断精神丝线与自己的联系。
    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消耗，脸色倏然间变得惨白。
    见到自己的弟弟遇到困难，江云舒脚下踩着风，运起精神力向他飞奔而去。
    不料，江云卷一边躲避，一边跳脚大喊：“姐！你走远点啊！你听说过什么叫煽风点火吗？！”
    江云舒身形一僵，停顿在半途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脸色铁青，周遭气息骤然降温。
    而她刚刚所过之处，火焰高高往上又窜起了一截，灼烧地更加欢腾。
    妈的！
    她不再犹豫，扭头向后方无人保护的马骁和钱元冲击而去。
    而与此同时，楚澄带着一身黑焰，席卷着再也困不住她的精神丝线，一脚踹向江云卷的机甲。
    江云卷不受控地飞出擂台，不忘在空中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远处的江云舒脚步一顿，皱着眉回望了一瞬。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只见，己方的辅助型机甲被楚澄像足球一般踢了过来，速度极快，江云舒嫌弃地闪身避开。
    辅助型机甲圆滚滚地顺着擂台边缘疾速冲了下去，落入观众群中，四肢缓慢展开，捂着脸不肯起来。
    121新兵营同时淘汰两名队员！
    马骁在擂台边缘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脚下踩着小碎步，左右来回倒腾，嘴上遥遥高喊：“谢谢大佬！太可靠了，我爱你！！！”
    楚澄嘴角抽搐，踩着擂台边缘借力，膝盖微微弯曲，不停顿地向中心跳跃而去。
    台下此时传来一身怒吼，赵干把手上观众递过来擦汗的毛巾往地上一摔，怒气腾腾地破口大骂：“靠！老子为什么没有这种待遇！近战型机甲单兵不配得到爱吗？！”
    身高近两米的大块头重新捡起地上的毛巾裹在身上，缩成一团，实力演绎什么叫壮汉委屈。
    没人有空理他。
    擂台中心，楚澄与顾郢寒、江云舒两人缠斗在一起，三人的速度快到台下的动态视力不够优秀的人，几乎只能看个热闹。
    锋利如刀刃的旋风环绕在外围，卷席着碎裂的冰晶与掉落的火星，精神力的威压使周围的人集体不适，纷纷抬起胳膊遮在眼前。
    混乱之中，斯纳的一发子弹擦边滑过楚澄的肩膀，巨大的爆炸威力瞬间撕开机甲的金属皮露出里面的复杂线路。
    楚澄像是没有感觉到痛，面无表情地移动着步伐，周旋在顾郢寒与江云舒之间。
    低头避过顾郢寒飞出的一拳，小心保护好几乎废了的左臂，用右边的躯体猛地撞上侧边的江云舒。
    黑色的火焰嚣张地扑向江云舒，又被狂风卷着跑路，歪到了旁边的顾郢寒处。
    顾郢寒此时有些分不清敌友，眉头一皱，唰地从机甲的武器库中掏出了一把刀，挥舞着冲着其他两人的方向一齐斩去。
    楚澄跳脚躲开，左右脚不停交替，生怕被冻住在地面上，早在克里兰顿大赛上，她就有相关经验。
    她脚上忙着，嘴上也不停，骂骂咧咧道：“艹！竟然敢作弊！顾郢寒，这特么是对你的剑不忠诚，你知道吗？！”
    顾郢寒不回答，手上的刀周身散着浓郁的寒气，眨眼间就在楚澄的机甲外壳上留下数道划痕。
    感受着浑身的刀割刺痛，楚澄叹了口气，面上不带一丝情绪，低声轻语道。
    “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话音刚落，她周遭的黑色火焰猛然窜起，火势汹汹，浑然天成的精神力余波向着四周平平荡去，激起观众区一片惊惶的谩骂声。
    漆黑不见底的火焰将三人包裹在内，外人窥不见其内的情景，斯纳也无法向里面盲射。
    忽然，他咻地抬起头，敏锐地感到空气中的异动，漫天的光弹错落有致地越过大半个擂台，向他疾速冲击。
    斯纳游刃有余地一一闪身避开，他虽然不擅长近战，但也不是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的菜鸡。
    等等！
    他愣愣地望着借着光弹的掩护，向着这边笨拙冲来的身影，斯纳痴傻地举起枪，还没射击，一把光弹枪砰的冲他砸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对于远程攻击型机甲，武器就是命根子，这人竟然把它当投掷物丝毫不怜惜地扔过来！
    斯纳没忍住扬声恶骂：“你有病？！”
    对面的机甲中，马骁此刻仍保持着自己憨憨的声线，他张开双臂，毫不吝啬地向斯纳展示着自己宽阔的胸膛。
    他的语气认真中带着一丝淳朴：“我准备和你拼了。”
    笨拙的机甲冲着斯纳狠狠砸去，双臂环抱住对面的金属大疙瘩，一齐从擂台边缘摔出。
    到了擂台底下，两人挣扎着分开，斯纳看着这个憨批，越看越生气，抬脚踹了上去。
    马骁也不生气，摸摸头发憨厚一笑。
    又是两人被淘汰，台上此时只剩下一场战斗还没分出胜负！
    黑色的火焰之中，刀与刀，刀与金属外壳相接之声啷当作响，声音异常密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众人急的直跺脚。
    霎然间，火焰从里面爆开，拳头大小的寒晶被风裹挟着无情地砸向观众席，台下围观的新兵被砸的嗷嗷直叫。
    妈的，看个比赛怎么这么遭罪！
    巨大的爆炸声从擂台中央传来，风沙走石迷了观众的眼睛，他们久久不能抬头，场内终归于一片寂静。
    半晌，接二连三的观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抻着脖子往场内张望。
    不会全军覆灭了吧？
    擂台中央三米之内，仅剩一片废墟，石板断裂交叠，机甲掩埋其下，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已经报废。
    裁判此时都愣住了，含着口中的哨子，犹疑地望着场内。
    这哨子他是吹还是不吹？
    就在全场鸦雀无声之际，废墟之中发出“喀拉”一声，全场目光聚焦于此。
    一只白皙的手从缝隙之中伸出，指关节骤然发白，捏住压在其上的石板往上一掀。
    伴随着一阵呛着灰尘的咳嗽声，灰头土脸的楚澄仿佛一只蚯蚓挪动着钻了出来。
    她狼狈地起身，拍拍胳膊上的尘土，没事人似的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观众席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来自231新兵营的应援声响彻整个会场。
    “楚澄！楚澄！”
    “大佬牛逼！”
    “我靠！下辈子老子愿意做大佬脸上的灰！”
    “大佬快来我们营，小弟帮你擦鞋！！！”
    243新兵营自然不服气，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就想抢人？
    两个营隔空就对骂起来。
    现场的局势混乱成一片，楚澄感觉耳边好像有一万只鸭子在嘎嘎乱叫。

 第64章

    “我宣布, 胜利方为243新兵营！”
    裁判吹响口哨，高高举起靠近楚澄一方的手臂,悠长的哨声宣告着擂台赛的结束。
    擂台的中央深深地往下凹陷出一个大坑, 碎石堆积，灰尘弥漫。
    站在其内的三个人默契地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相顾无言, 缓缓扭头看向擂台的一边。
    台下的观众也安静下来，齐齐探头冲着擂台边缘完好无损的一个小角落望去。
    摄像头适时低空飞行,对准众人目光聚集之处,悬空环绕两圈，给其全身一个大大的特写！
    只见，一台银白色的射击型机甲手足无措地委身在擂台的一角,尴尬地冲着看台挥了挥手，又向着摄像头鞠了一躬。
    在这场长达十五分钟的擂台赛中，钱元首次获得这么多关注！
    可惜, 他并不是很荣幸。
    看着向他走来的楚澄一行人，钱元哭丧着脸：“对不起大佬，一发光弹都没打中！你们动起来真的太快了！”
    他看都看不清赛场上的行动轨迹,手里握着光弹枪,不射击的时候像个呆瓜,射空的时候像个小丑。
    虽是如此,钱元还是顽强的冲着人堆里乱射了几发光弹。
    赵干对这种菜鸡发言深感同病相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限制他们走位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
    笑在心里。
    聪明地把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赵干面上的笑容得体大方。
    闻言, 钱元表情像吃了屎, 只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
    他觉得有点小委屈，以前他可是243新兵营的排名第一！
    虽然现在已经被迫退位给某位大佬......
    某位大佬侧着身，摸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她随口表扬道：“苟着也是一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存在感降到这么低的。”
    “苟到最后，这不就赢了吗？多亏钱兄，这次算你戴罪立功。”
    钱元笑的比哭还难看，偏偏无力反驳。
    楚澄没再管他，而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透明小袋子，细致地按压使其平平整整。
    这是今天早上食堂阿姨送的。
    她抖了抖手中的袋子，往里面吹了口气，用两只手撑开，面带和煦的笑容，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向121新兵营的队伍跑去。
    远处，刚从擂台下来的121新兵营的一行人正在检查伤势。
    这场比赛打得酣畅淋漓，他们倒也不是很在意输赢。
    听见脚步声，顾郢寒转过头，瞥见楚澄手里的袋子，他脸色一僵，眸色深沉。
    比赛前，他们好像打了个赌......？
    楚澄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嗨，愿赌服输，徽章就放这儿吧。”
    语毕，她晃了晃手中透明小袋子，示意投放地点。
    顾郢寒一向心高气傲，断然做不出违约的事情，他率先将胸口的d级徽章摘下，放入袋子之中。
    其他人依次照做，直到最后一个来凑数的e级新兵。
    楚澄低头收回袋子，并不打算索要他的徽章。
    没想到，该新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徽章塞入了她的袋子里。
    他的语气悲愤：“看得起我你就收下！”
    楚澄一时语塞。
    为了照顾该新兵弱小的心里，她将五个徽章全部收好，郑重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它们的！”
    比赛结束，各营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看完这场比赛，他们不免谈论到以前的243新兵营。
    其中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靠！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这时，消息灵通人士便会凑过来，悄声道：“我听说，自从前一段时间，他们营天天都泡在训练室，好几个人被子都抱过去了！”
    “我靠！这么卷？！”
    “不努力不行啊，没多久就要分流了，谁不想去三军？”
    “我想去一军，我崇拜战虎好久了。”
    “一军有什么好的，要去就去二军，我的女神在等我！”
    想到这，他们不禁有些焦虑，要是让243新兵营和121新兵营都压在前面，还能剩下几个好位置？
    “妈的，不行，我们也去卷！”
    “对，马上就去，老子现在速去拿被子！”
    这一场擂台赛在各营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新兵营的风气焕然一新。
    训练室在之后一周全部爆满，预约名额早早便全被洗劫一空。
    然而，这一事件的中心人物此时毫无察觉，她抬手摸了下肩膀，火辣辣的疼痛延迟传来。
    手指按去，有一道凸起的划痕，指尖有些湿润，可能是被埋在地底的时候不小心划开的。
    楚澄啧了一声，疲惫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先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她老大爷遛弯儿似的往医务室逛去。
    自由翼的医务室她可是常客，新兵营的她倒还是第一次去。
    敲开门，迎接她的是一位面容冷淡的中年女性。
    楚澄迈步走了进去，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番，好像和自由翼的没啥区别。
    她没看完便被无情地拽走，制服外套被一双粗糙的手扒下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过来，躺着。”
    女医生不紧不慢地将她塞入了治疗舱内，从架子上掏出几个瓶子，往储备箱里添了一些配制好的治疗液。
    她调整了一些参数，治疗舱上方显示倒计时： 20分钟。
    干完这些，她将手擦干净，半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想阖眼休息片刻。
    不料。
    还没到一分钟，治疗舱顶的能源灯旋转着发出红光，尖锐的警鸣声一下子将她惊醒。
    女医生蹙眉，没道理，她刚刚往里面添加过新的治疗液。
    她走过去，低头查看属性面板上治疗液的成分，只见，其中用来恢复精神力的药剂被迅速消耗一空。
    女医生无法，又往里面加了一大瓶恢复剂。
    然而，这也仅仅只够楚澄吸收五分钟的量。
    警鸣声再一次响起，女医生深吸一口气，干脆端着恢复剂的容器站在旁边，一旦耗空便立刻补充。
    二十分钟之后，治疗舱内的楚澄终于睁开眼睛，悠悠转醒。
    湿漉漉的治疗液将她的头发浸湿，滑腻的感觉令楚澄不适地甩头发，残液顺着她的动作向周围飞溅。
    见状，女医生立刻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别甩了，治疗液很贵的。”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费钱？”
    她扫了一眼消耗的恢复剂，至少能装满一个缸！
    折合成星币，对不少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天价。
    女医生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你是去填海了吗？精神力消耗那么多？！”
    楚澄无辜道：“没，就是打了一架。”
    她松松筋骨，撑着治疗舱的边，流畅地从里面翻了出去，稳稳落在地上。
    身上黏腻的治疗液遇见空气，很快干涸在她身上，部分被逐渐吸收。
    楚澄毫不在意地将制服外套披上，利落地迈着腿往外走。
    即将走出大门时，她突然回过头，抬眼认真地注视女医生，道：“恢复剂还够用吗？像我这样的等会至少还会来两个。”
    女医生：“哈？”
    她来不及仔细思考，见楚澄要走，连忙提高声音喊住她，“你不再休息一会儿？”
    慵懒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我要去吃午饭！”
    一日三餐，华夏人古老的仪式感。
    然而女医生完全无法理解，她蹲下来收拾散落一地的空瓶子，粗略清点了一番。
    6瓶营养液，8瓶恢复剂，3瓶治疗药液。
    一下子吸收掉常人三四天的用量，现在她竟然说还要去吃饭？
    女医生蹲在原地，陷入对自己专业知识的怀疑之中。
    ......
    在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厅内，各营的教官聚集一处。
    最前面的巨大光幕上播放着高清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对战视频。
    视频进行了慢放处理，教官们抬着头，逐帧分析新兵的动作细节。
    “楚澄预判的很到位，这个位置极其容易被狙击。”
    “顾郢寒这刀不对，又不是剑，哪能这么刺？”
    “马骁这小子，啧，真恐怖，宇宙星舰才是他的主场。”
    视频走向尾声，屏幕中央是一片废墟，三人活蹦乱跳地从底下爬了出来。
    一位教官语气有些遗憾：“要是一般人，机甲破损成这样，精神力肯定受创严重，能直接抬到医务室里去了。”
    然而。
    这三人灰头土脸也掩不住其下的精神饱满，显然还游刃有余。
    他啧了一声，遗憾道：“可惜了，这些机甲配不上他们。”
    不然这场战斗必定更加精彩。
    在与世无争的小角落里，麻秋撑着头，眼皮耷拉，在众教官激烈的讨论之中，浑水摸鱼。
    他手上的白纸简略地打了个草稿，笔迹潦草。
    一场擂台赛，九台机甲损坏，其中三台直接碎成了渣渣，修无可修，甚至还牺牲了一个大擂台。
    这群小祖宗，赶紧给他们送走吧，新兵营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麻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为自己即将要写的检讨发愁。
    他抬起头，脸上写着生无可恋。
    前方，121新兵营的梁教官突然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光幕的目光复杂。
    “这些新兵，以后肯定比我们有出息！”
    这一届，强的多少有点离谱了。

 第65章

    新兵营食堂。
    此时, 正值饭点，食堂的人却骤减了一多半, 以前早已排起长龙的窗口现在只有一半的人在等饭。
    食堂打菜的柳阿姨手上的大勺都有些不自信, 想了想，还是给面前打饭的男生多打了一块肉。
    口中还不忘嘱咐道：“下次还来啊。”
    她心中暗暗纳闷，难不成是后厨水平下降, 这些新兵宁愿待在宿舍喝营养液也不来食堂？
    往日里食堂中午的人大概到一点半才能走完，今日才十二点半, 偌大的食堂只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半天看不见一个排队的新兵。
    柳阿姨扛着手里的大勺，圆滚滚的脸庞上难得出现愁绪，她心疼地瞅了一眼剩下的菜,吃不完就能去喂匹格兽了。
    多好的饭菜啊，太浪费了。
    她闲得发慌，扭头和旁边打菜的阿姨唠嗑：“今天咋回事儿？半天连只苍蝇都没有。”
    旁边的食堂阿姨也匪夷所思：“不应该啊, 今天还是休息日，以前这个时候人数都翻翻的。”
    柳阿姨叹了口气，忽然,她耳朵一动,抬头一看。
    空旷的食堂大门口,一个身形高挑的黑影背着光优哉游哉地晃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块头。
    终于见到人，柳阿姨面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闺女，你吃啥？”
    只见来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将手心里的四块d级徽章依次排开,展示在她的面前。
    楚澄将手心伸向前,指着徽章，满脸认真道：“一个徽章加一个荤菜，我有四个，加几个荤菜？”
    “......？”
    柳阿姨困惑地蹙起眉头，手上的大铁勺微微颤抖。
    楚澄理直气壮地冲她点了点头。
    赵干此时的心情问就是后悔，他就不应该心血来潮和楚澄一起来吃饭。
    大佬不愧是大佬，干这种耍无赖的事情竟然能面不改色。
    他拉着楚澄的衣袖往外扯，“算了算了，大佬，别为难阿姨，我把我那份给你。”
    楚澄不悦地扭头瞥向他，道：“我这是在讲道理！”
    “行行行。”
    赵干敷衍道。
    最终，楚澄的计划还是失败了，但柳阿姨悄悄给她打了两人量的荤菜。
    楚澄走后，她在背后对着旁边的人，暗暗赞叹一声：“我就喜欢这种姑娘，你看那胳膊线条多好看，喝营养液根本没这效果，还得吃大米吃肉！”
    “ ......”
    营中的日子过的很快，压迫感驱使着每一个新兵埋头苦练，不知何时将至的考核仿佛一柄利剑，悬浮在他们头顶的上空。
    243新兵营也一跃成为各营之间的佼佼者，众多教官特意前来找麻秋约训练赛。
    数场训练赛打下来，楚澄的威名逐渐远扬。
    甚至一拳一拳，生生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地方打出了楚澄粉丝后援团。
    无数大老爷们每日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熬红眼睛也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能这么大！
    他们越想越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继续训练。
    这批新兵的实力就这么卷起来了。
    楚澄的日子也过的热火朝天，除了日常的训练，一逢有空，便去找顾郢寒、江云舒约架。
    教官禁止他们浪费机甲能源，他们只好真身上阵，拳拳到肉。
    三人脸上身上，四肢常常布满淤青，有时下手不知轻重，骨折都是常有的事。
    医务室的女医生一看见他们仨头就疼，心也疼，倒不是为他们，而是为治疗液。
    新兵营建营以来，就从没有治疗液消耗量这么大的时候！
    赶紧送走吧！养不起了快！
    这天深夜。
    刚打完架，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空虚感浮现上来，三人一齐躺在地上，围成一个圈，沉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楚澄的眼睛半眯着，长而直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面容难得有几分恬静。
    顾郢寒的声线和他的剑一样，沉稳厚重，透着寒霜，他看着训练室的天花板，突然开口：“楚澄。”
    楚澄躺着不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从圣西尔辍学了吗？”
    “没啊，我办了休学。”楚澄的嗓音带着高强度训练后的散漫，她抬起双手，张开十指摆在眼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弯曲，眼里有灯光闪烁。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还有一年半，我就要回去了。”
    说完，楚澄缓缓掀开眼皮，黑如点漆的眸子里神色深沉，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不耐烦地舔了舔腮帮。
    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她不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他......
    旁边，顾郢寒本来昏昏欲睡，闻言猛然睁大双眼，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楚澄，明明一向矜持自傲，此时却也不免飙出一句脏话。
    “你他妈还要回去？！”
    这声一下子惊醒了已经打起小瞌睡的江云舒，她翻滚一圈，含糊不清地重复道：“回什么？谁要回去？回哪儿？”
    嘴里的话还没念叨完，她咂巴咂巴嘴，顾自又睡了过去。
    地板传来轻微的震动，楚澄半坐起身，抬起手困倦地揉揉头发，歪着头无辜道：“我今年大一，过两年也才大三，为什么不回去？”
    手掌下的一头炸毛这段时间终于长了一些，不再直挺挺地戳在头上，而是向下生长，柔顺了一些。
    楚澄相当满意。
    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放心，我肯定对玛卡多加关照。”
    顾郢寒憋了半晌，不知说什么来反驳楚澄，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无耻至极！”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届的玛卡军校将会遭遇什么魔鬼行径。
    应该说，那一届克里兰顿大赛的所有参赛者，上辈子大概是炸过银河系，这辈子才这么倒霉，撞上这尊煞神。
    即使是同时期的他，也不敢保证能有一战之力。
    顾郢寒干脆躺平，放弃挣扎。
    幸好，他已经毕业了。
    不知为何，仔细想想，顾郢寒面上维持着稳重，心底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回了。”
    楚澄率先捡起地上的外套，站起身，低头整理服装。
    她的宿舍比较与众不同，虽然是单人间，但因为来的比较晚，被安排在最后面一栋楼，路程比较远。
    楚澄抬脚，轻轻踢了踢旁边睡着的江云舒，将其唤醒。
    江云舒脸上睡出了一道红印，伸出手拽着楚澄的腿，缓慢地爬了起来。
    她面上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愉，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头一歪，半靠在楚澄肩上，又打起了呼噜。
    楚澄不耐烦将她推开，对着顾郢寒道：“我送她回宿舍，你先回去吧。”
    江云舒身高和楚澄不相上下，甚至稍高两厘米，压在她身上整个一大滩。
    将其运回宿舍门口，敲开门，交到室友手上，楚澄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看见，宿舍门刚刚阖上，江云舒便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室友，面上困乏的样子一扫而空，眼中一片清明。
    楚澄回到宿舍，宿舍里漆黑无比，一个人的宿舍自然没人开灯。
    她也懒得开，顺着记忆摸黑躺到了床上，踢掉脚上的军靴，也不盖被子，径直陷入梦乡。
    新兵营的训练强度极大，自从晚上加训开始，楚澄几乎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偏偏今天，朦胧之中，她的宿舍中似乎有些吵闹。
    按照她的警惕程度，本该立刻惊醒，可不知为何，她的意识仿佛被封锁在身体当中，迟迟睁不开眼睛。
    楚澄不安地皱起眉头，任凭她怎么努力清醒，也只能勉强听见耳边的几句碎语。
    一个无奈的女声在比较远的地方，道：“没用的，听不见。”
    较近的另一个女声不以为然：“不试试怎么知道？”
    接下来，楚澄的耳朵似乎被蒙上一层黏糊糊的薄膜，女人的声音被扭曲，夹杂着零碎的电流声。
    “小心...别去...鲁......”
    什么？
    楚澄只觉得有重物压在身上，几近喘不过气，等她终于睁开眼睛时，新鲜的空气猛地钻入她的肺部。
    此时，天已大亮。
    翠鸟在枝头清脆的鸣叫，微风扫过飞叶，在地上滚落的声音，隔壁楼的咔擦开门声全部贯入她的耳中。
    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昨晚的事情，似乎只是太过疲惫导致的噩梦。
    楚澄枕头上浸湿一片，头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身上散发出一股汗骚味。
    脸颊上似乎有些瘙痒，她随意地抬手扣了一下。
    宿舍里有独立卫浴，楚澄爬下床，穿上床边的拖鞋，打开衣柜挑出一条干净毛巾，准备先洗个澡。
    滚烫的热水顺着头顶往下流，暖意传到楚澄体内，她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滴答。
    水落到地上，迸溅出细碎的小水珠。
    水幕之中，楚澄倏地睁开眼睛。
    等一下！
    她的拖鞋，不应该在床边。
    昨天回来时，楚澄并未换拖鞋，直接脱军靴就上了床，拖鞋应该好好地摆在鞋架上才对。
    热水依旧在流淌，腾腾的白汽氤氲着整个洗浴间，雾茫茫一片。
    楚澄却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冰冷。
    她闭着眼，用精神力探测过去，绵延的精神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宿舍里确实只有她一人。
    奇了怪了。
    没时间继续思考，楚澄拉过毛巾，粗糙地擦了擦身体，换上军装，迅速赶往训练场集合。
    脚底的军靴与地面摩擦的几乎冒火，她总算是赶在集合哨的最后一秒钻进了队伍，站好军姿。

 第66章

    星舰安静地在一旁等候, 243新兵营列好队，集体冲着麻秋教官敬了个军礼,而后利落地转身,昂首阔步地向星舰走去。
    他们回头，麻秋教官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没有登舰的打算。
    “臭小子们好好表现, 时刻都别忘了，各军的上级都在上面......”他食指竖起, 向上指了指：“关注你们。”
    “收到！”
    听见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麻秋教官欣慰地点点头。
    新兵们开始依次走入星舰，楚澄站在队伍的中排，打着哈欠看着前面的人陆续进入,跟着队伍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昨晚的小插曲使她睡得不踏实，眼底的青黑难以遮掩，半长不短的头发也来不及整理, 乱糟糟的窝在脖颈处。
    “楚澄，你过来。”
    麻秋教官的声音突然响起，楚澄诧异地抬眸望去,只见麻秋冲她招了招手,似是有话要说。
    她军靴一转,朝着麻秋教官的方向走去。
    后面还在排队的数位新兵伸长脖子往这边瞄,耳朵高高竖起，生怕错过什么关键消息。
    “教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楚澄淡声询问。
    麻秋教官看向眼前的新兵，身着整齐的军装,胸口佩戴着最低级的e级徽章,却丝毫掩不住内里即将外溢的嚣张。
    整个人往这一杵, 个人风采便极其鲜明。
    少年人的身上似乎总是藏着无限的期望与奇迹。
    他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伤感：“到了别处收敛一点，要懂得谨言慎行，很多人会在背后盯着你。”
    麻秋莫名其妙地凭空抛出一句话，却并没有多加解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空间钮，平放在手心中央，向前递给楚澄。
    “这个给你。”
    楚澄一头雾水地接过空间钮，运起精神力向里面探测，触到某个锋利之物时，瞳孔微微放大。
    长刀？ ！
    麻秋摆摆手，不在意地伸手抚平裤子上的褶皱，散漫道：“这是上面允许的，我就是跑个腿。”
    “结营考核你放开杀，反正有人兜底。”
    “教官，你放心，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楚澄宝贝似的攥着空间钮，满脸认真道：“等我以后有了人物传记，肯定给你留个位置！”
    她知道这一套审批流程下来，麻秋必然费了不小的力气，不然军部办事绝没有这么利索。
    麻秋气笑了，抬起一脚冲着楚澄踹去，嘴里骂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没有你，老子还能多活几年！”
    楚澄走了，她最后一个登上了星舰，瞬时，训练场内空空荡荡，只剩下麻秋教官一个人。
    微风卷过落叶，轻柔地拂过他的眉梢。
    麻秋站在原地，突然间有些后悔。
    传记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
    踏上星舰，楚澄才发现其内的空间巨大，每个新兵都配备有独立的单人间，且星舰内设有专门的小食堂，和几个设施齐全的小型训练室。
    楚澄还没找到自己的房间，赵干便鬼鬼祟祟地凑上来，跟屁虫似的黏在她身后。
    “教官叮嘱你啥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楚澄抬头扫过一排排隔间，根据门牌号寻找自己的卧室。
    听见赵干的话，她无辜的摸着鼻子，“没说什么，只是把该是我的东西还我了。”
    “靠， 205到底在哪儿，这里怎么是个厕所？”
    赵干无奈，指路道：“205在上面一层，第一层就到203。”
    他若有所思，最终也没得出各结论，干脆把这事儿放在一边。
    新兵最终的考核地点不知在何处，星舰以中规中矩的速度在宇宙之中航行了好几天，终点依旧漫漫无期。
    许多新兵前两天还无比镇定，到了第三天便开始焦虑起来，逼着自己泡在训练室里。
    星舰内的小型训练室天天爆满，其他新兵也待不住，各自找了地方加训，生怕就差这几天的努力，自己便被各军刷下来。
    “张迈，你可以的，再坚持两三天，不能让那个狗逼超过你！”
    “撑住，撑住，最后几天不要松懈，不能松懈。”
    “鲁强强，女神在二军等你，让她看见你的优秀，冲！”
    走在训练室内晃悠一圈，随处可见，面对着各个墙角，神神叨叨、试图催眠自己的新兵。
    一时之间，整个新兵营的精神状态极其紧绷，气氛剑拔弩张，瞅着对方的眼神都火光四射。
    这天。
    楚澄从自己的房间走出，伸着胳膊舒展身姿，才打了半个哈欠，耳边一声惊异的呼喊便打断了她。
    赵干：“你怎么还没去训练？”
    楚澄困倦地眨眨眼，解释道：“我准备先去小食堂吃个早饭。”
    赵干更加不可置信，惊呼道：“现在还有人吃早饭，喝一瓶营养液不就完事了吗？节省时间啊！”
    “？”
    楚澄刚睡醒，沉默地歪头，头顶的毛高高翘着，略显冷淡的脸庞明晃晃写着不好惹。
    赵干不怕死地扯着她往训练室走，一边走，一边唠叨：“大佬你看看我新练的一招，速度超快，给我把把关！”
    楚澄往背对他的外侧走，一把甩开赵干拽着她的手，不耐烦地道：“我说，我要去吃早饭！”
    感到周遭弥漫出来的寒气，赵干立马改口，狗腿子似的讨好道：“不去也行，那大佬你要不吃饭的时候看看以前比赛的视频，虽然题目不一样，但可以参考参考嘛。”
    话还没说完，他低头一看时间，猛然跳脚，“靠，大佬因为你，我竟然已经耽误了整整宝贵的三分钟训练时间！”
    “？”
    楚澄细长的眉梢不可置信地高高挑起。
    她沉声道：“赵干同志，你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
    这娃大概是卷魔怔了。
    已经成功卷到了神志不清的程度。
    她怀疑，考核点如果再不到，他们营这些人就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漫长航行的第五天，其内忙碌的人终于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颠簸，星舰疾速穿过气流层，而后缓缓下沉。
    它并没有直接降落，而是停留在高空几十米的地方，其他新兵营的星舰皆是如此，众多星舰悬停在半空之中，星罗棋布。
    所有星舰内的大光屏同一时间瞬然转变，一张张严肃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新兵们聚集在一处，纷纷仰头注视着光屏。
    楚澄也抬头望去，她的眉头一挑，哟，熟人还不少。
    战虎二十四师的赵乘航，自由翼分舰队的邓连城，不认识的短发中年女性，还有一个略显富态的秃头男人。
    他们位于各自的星舰内，光屏将四个场景拼在一起，四人手中各握着一台光脑，用来记录选中的新兵名单。
    中间靠左的画面放大，其他三人暂时缩在一边，高清摄像头之下，女人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反而增添了她的成熟气质。
    她的声音温和坚定，不急不缓。
    “你们好，我是本次二军的代表，邱希。”
    “恭喜大家马上即将迎来自己的结营考核，首先，你们要知道的是，我们只会挑走二分之一不到的人，剩下的会被分配到各地方星球，继续为帝国发光发热，也请不要灰心。”
    “好，接下来，我来给简单地介绍一下本次的考核题目。”
    她低头凑近麦，眼神偏向一边，打了个手势，示意切换镜头。
    技术人员立刻将大屏幕的画面切到众人下方的情景，小型摄像头低空从下面飞过。
    新兵营所在的星舰不约而同地传出几声惊呼。
    只见，屏幕之上，高高的金属城墙底下，无数奇形怪状的星兽围堵在大门前，低鸣嘶吼，尖锐的爪子刮在墙上，划出一道道沟壑。
    这批星兽潮的等级并不低，大都是六七级星兽，智力堪比孩童，小巧的长毛猴兽踩在庞大的棕毛熊兽之上，借力猛地向上一跃。
    一只更比一只高，后一只更不惜踩在前一只的头盖骨上，即使同伴摔得粉身碎骨，也要往上飞跃。
    城墙之上，守城人员焦头烂额地将这些难缠的猴兽往下拨弄，只可惜效果不佳。
    此时，一道嘹亮而悠长的吟叫从远处传来，数千只星兽齐齐垂着脑袋低鸣应和，野兽合鸣的声音无疑给守城人员增添了巨大的压力。
    密集如蚂蚁的星兽群后方，有一圈窄小的真空带。
    一坨看不出形状的漆黑流体盘伏在地面之上，不知是黏液还是肌肉，随着呼吸有节奏地颤动。
    巨大的流体四周伸出无数粗壮触手，每一只末端都有一张椭圆形的小嘴。
    随着触手向外窜出，附于其上的小嘴慢慢咧开，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尖牙，喷射出强腐蚀性的黏液，周围草叶瞬间枯黄。
    它，就是此次星兽潮的组织者。
    八级星兽——摩鱿。
    赵干只觉得小心脏猛地一颤，似乎想直接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抛弃身躯，独自溜走。
    周遭没人说话，他也不敢大声，怕打扰众人，只能悄声问楚澄：“大佬，你紧张吗？”
    楚澄仰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星兽潮，她面无表情地低头跺了跺脚，深吸一口气道：“紧张。”
    大佬都紧张，那他害怕不是很正常？
    说不定他还能安慰一下大佬，毕竟再怎么说他也虚长楚澄几岁。
    赵干寻得一丝慰藉，嘴角略微上扬。
    不过下一秒，就又立刻降回谷底。
    只听得楚澄悠悠叹气，真情实感的烦躁道：“就一千多只星兽，等会儿怎么够分啊。”
    “？！”
    赵干愣住。
    靠！
    是他狭隘了，大佬的思维怎能与他这等凡夫俗子相同？

 第67章

    邱希温和的嗓音重新响起, 画面切换回星舰内的四人身上，愣神的新兵瞬然被惊醒, 望向光屏中央。
    “刚刚你们所见到的星兽潮, 就是此次的考题。”
    “此次兽潮规模不大，仅有一头八级星兽领头，但其质量极高, 最低的都是六级星兽。而你们的任务便是解决他们，守住这座城！”
    “天上悬浮的星舰内有我们的救援队, 但不免会有几例伤亡人员, 想退出考核的可以提前打报告，慎重做决定。”
    她抬起手臂，扫了一眼时间,眸光透过屏幕望向新兵们，从容道：“给你们三分钟考虑时间，想退出考核的尽快。”
    这是以前没有的环节, 留时间给新兵退出考核，如此人性化的举措并不符合帝国军部的一贯作风。
    除非......
    接下来的考核更不人性化。
    各新兵营发生了小范围的骚动，众多新兵纷纷交头接耳,面带犹疑之色。
    “我靠,这可都是六七级的星兽啊,又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看往届也就打打对抗赛, 意思一下就行了，这届要玩命啊！”
    “老子不想玩，这才哪到哪儿，命就搭在这儿了。”
    对自己实力不自信的新兵心中难免有些动摇, 他们本来希望就不大, 何必在这儿拿生命开玩笑？
    135新兵营的一个新兵举起手, 望向星舰内的领队军人：“报告！”
    新兵胸口起伏，呼吸粗重，面上的表情极其挣扎，双手不自然地垂在两侧攥成拳：“我想...我想...”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一咬牙，狠狠垂下头道：“我自愿退出考核！”
    在他的左侧，另一名新兵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没说出话。
    他在新兵营的排名还没刚刚退出的人高......
    自己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六级星兽还能勉强应付，七级星兽两爪子下去，他的半条命估计就没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瑟缩着举起了手......
    空中悬浮的四艘星舰内，几位各军的指挥连着麦视频聊天。
    邓连城唉声叹气：“对这届是不是有些残酷了？这得刷下去多少啊。”
    听到这话，赵乘航呸了一声，“你偶尔来前线支援一下就跑，你知道啥？”
    “现在战局都到什么地步了？那些心志不坚定的，实力菜的，到时候一打起来全他娘的是虫族的宿主和养分！”
    “还不如早早让他们去防护罩内待着，还能维护星球治安。”
    说话之间，赵乘航不自觉地挥舞着手中的光脑，唾沫横飞。
    邓连城眼睛尖，一下子就瞥到他手中的名单，最上面一排赫然已经写上了两个黑字。
    他破口大骂：“姓赵的你要不要脸！还没开打呢，你什么意思？！”
    赵乘航一开始还心虚地稍微遮掩了一下名单，后来直接撕破脸皮，扯着喉咙吼道：“我先写一下怎么了？楚澄又没说一定要来？”
    “呵。”邓连城冷笑一声，抡起胳膊举起光脑，伸手划动屏幕：“我也写！”
    三军的秃头指挥王霄云瞅着这出闹剧，手指若有所思地在裤缝上点了点。
    要不他也凑个热闹，不过，那人叫楚啥来着？
    在一旁，缄默不言的邱希突然轻声咳嗽了一下，三个大男人瞬间闭口不言，眼观鼻耳关心。
    她平静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这才重新打开麦：“时间到，数据已经上传到我手上，124名新兵提前结束考核，希望你们未来继续努力，会有专门的星舰送你们离开。”
    邱希语气平淡，不带丝毫的个人感情色彩，让选择提前退出的新兵们心中略有一丝安慰。
    “接下来，我将进一步阐述规则，六级星兽一头算10分，七级星兽50分，八级星兽400分，合力击杀按个人贡献分配数值。”
    她继续补充道：“分数是我们考量表现的重要因素，其他表现也在我们的综合评定之中，望各位加油。”
    “考核开始！”
    稳重清亮的声音落地，留下参加考核的新兵们被星舰载着，送往被星兽潮团团围住的城墙之上。
    星舰之上，赵干老毛病有点发作，双腿瑟瑟发抖，他颤颤巍巍地拽了一下楚澄的袖子：“那可是七级星兽啊，还有八级！”
    当初追着楚澄的黑黄巨蟒就是七级星兽，他俩当时可是被追的落荒而逃，只有挨打的份儿！
    更何况，不同等级的星兽实力呈指数型增长，八级星兽他这辈子见都没见过！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愁眉苦脸地对着楚澄抱怨：“这咋打啊，我感觉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抽我一下，我就直接嗝屁了。”
    楚澄低头整理了一下军靴，不咸不淡道：“怎么会？你速度这么快，它抽你你就跑呗，剩下的七级星兽你不是轻轻松松？一拳击倒，不够就两拳。”
    听到大佬的肯定，赵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强装镇定道：“我感觉，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强。”
    楚澄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抠抠鼻子道：“没事，有我给你吹。”
    “ ......”
    虽然知道是楚澄在逗他，赵干此时心里确实没之前那么紧张，怕啥？ ！
    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八级星兽冲上来，自然也是楚大佬先上，他跟着瞎着什么急！
    星舰悬浮在城墙上空，放下长长的扶梯，新兵们各自进入自己的机甲驾驶舱，顺着扶梯一路滑下，稳稳落入城墙之上。
    星兽堵在城门底下，锋利的爪子一层层试图剥开金属城门的防御镀层，大门之上伤痕累累，金属一层层炸开了花。
    长此以往，放任这群星兽继续逼近城墙，金属门迟早会被攻破，到时候，星兽潮涌入城内，难免伤害城内的平民。
    因此，他们必须先将星兽潮赶出城墙周围！
    楚澄、顾郢寒和江云舒三人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其他新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帮忙守城的士兵清理往上飞跃的长毛猴兽。
    过了一会儿，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城墙中间传出，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
    “待会儿，我数3，2，1，大家就往下跳。”
    “收到的，吱一声。”
    但凡留下来的，一多半都是楚澄粉丝后援会的成员。
    此时，偶像发话，他们自然配合，纷纷齐声号叫，震天动地的吱了一声。
    听到回应，楚澄很满意，提高音量喊了第一声。
    “3。”
    随着声音，顾郢寒率先一跃而下，紧握着手中的刀，不适应地将其竖直着插入地中。
    克里兰顿大赛的一幕再次重现。
    城墙上悬挂着的长毛猴兽，底下的棕毛熊兽瞬间被冻成冰坨坨，无法再往前一步。
    远处的星兽见状，四肢猛地发力，向前飞奔而来，泥土被刨地四处飞溅。
    近处，一座座冰雕内的兽瞳咻地变红，愤怒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肌肉艰难地向上膨起，薄薄的冰层从内里绽开冰花，似乎马上就要挣脱。
    “2。”
    楚澄随之跳了下去，她的手中俨然是一把长刀。
    赵干在她身后瞪大双眼，大佬啥时候有刀了？ ！
    他咋不知道？ ！
    此时，赵干才想到麻秋鬼鬼祟祟的干了什么。
    好家伙，这不是属于解开封印了吗？ ！
    莫名的安全感包裹着赵干的全身，他松松筋骨，感觉自己又行了。
    只见城下，黑色的机甲挥舞着长刀，抡了个大圈在身前狠狠一扫。
    顺着刀尖的走势，黑焰砰的冒出来，以星火燎原之势弥漫着冲着飞奔而来的星兽而去。
    空中刹那间出现一条蛮横的长条火舌，将大大小小的星兽拦在外面。
    疼痛的嘶吼声刺穿耳膜，被火焰燎到双眼的星兽不辨方向，四处疯狂地冲撞，星兽群霎时间乱作一团。
    “1。”
    一股疾风从城墙下如瀑布冲刷而下，无形的风席卷着黑色的火焰，缠绵着一齐冲着星兽群而去。
    江云舒操纵的风沾染上了颜色，火势随风而涨，星兽纷纷闻风丧胆，节节败退。
    城墙前瞬间被清理出三米的空带。
    “跳！”
    楚澄的最后一声铿锵有力，数千台机甲从城墙上跳跃下来，场面异常壮观，仿佛大片的黑豆从城墙上滚落，迅速连成一道防线，守住之前开辟的空地，将星兽牢牢地堵在外围。
    星舰上，赵乘航不禁拍手赞叹：“这一届新兵真不错，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还能有这种配合！”
    邓连城难得应和道：“这三个人，真是好苗子！”
    “咳咳。”赵乘航不要脸地伸手指着屏幕，摇摇头道：“唉，楚澄这个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天赋觉醒不容易啊，烧毁了我们半艘高级星舰！”
    “战虎为了她可是费了不少钱呢。”
    “放你娘的臭屁！”邓连城听不下去，“我发现你长头是不是就是为了长脸皮？把你的脸皮往那一杵，城墙都要往后撤退！”
    三军指挥王霄云不只是真没听懂，还是在拱火，天真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比不过啊。”
    邓连城凉凉道。
    赵乘航皱眉：“你少给我阴阳怪气！”
    邓连城嗤笑一声：“谁培养的谁知道，那火星明明是用我们自由翼的刀一下一下砍出来的！”
    王霄云笑的一脸憨态，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不如跟我们二军走吧，二军就缺女孩子，正好可以改善一下性别失衡。”
    “滚！”
    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默契冲着王霄云骂道。
    场下战火硝烟四起，新兵个个真枪实战，星舰内的指挥们也不甘示弱，唇枪舌战，进行着激烈的抢人大战。

 第68章

    赵干刀尖上缠绕着一条带刺的厚舌头,变异大蜥蜴舌尾的肌肉倏地变硬，骤然回缩,长刀险些被卷了过去。
    他勉强稳住心神, 双手握住刀柄，迈开腿扎马步，手腕翻转, 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
    蜥蜴的舌头被刀刃缠住，生生被扯出一长段, 它愤怒的挠地, 脖子底下的喉扇高高立起。
    赵干心跳得很快，原地借力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举起刀柄, 重重砸在变异蜥蜴脆弱的额头之上。
    “滴——”
    他的计数器记录的积分上涨了50分。
    赵干呼出一口浊气，闲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一抬眼，一道黑影迅速向他冲击而来,他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没想到黑影目不斜视，毫不留情地一脚踏在他的肩上,飞速向前掠去。
    被这沉重的一脚踩的膝盖一沉,赵干双手被迫撑着双膝,仰头嚎了一嗓子。
    “大佬, 你这是去哪儿？！”
    半空中悬浮的星舰内，众多指挥也发现异样。
    赵乘航诧异地抬眸：“楚澄去哪儿？”
    她不去和其他两个人分摊八级星兽的伤害，单独一人往回跑是什么意思？
    400多分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
    邓连城蹙着眉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星兽潮后方的摩鱿,突然犹疑道：“这头真是摩鱿吗？”
    以前见过的摩鱿形态上要更规整一些,这头虽然能看出摩鱿的特征,但长的过于奇形怪状。
    如果要说，就像是正常细胞中的癌细胞突变，能看出原型，但哪哪儿似乎都不对劲！
    另一艘星舰内，邱希垂下眼帘，沉静道：“是。”
    “它就是八级星兽——摩鱿。”
    她不再说话，默默抬手将画面调整为追踪模式，锁定楚澄的行动轨迹。
    屏幕内，黑色的机甲如蛇行般迂回地从上方飞速前进，但凡想爬上来拽住她的星兽一律被黑焰灼伤，尖叫撤退。
    嘈杂纷乱的战场内，驾驶舱内的楚澄眸色冷静，她的精神力不自觉地外溢，心脏加快的跳动声，沉重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精神力向四周延伸，流水般渗透入大大小小的夹缝之中。
    刀与兽皮相接的声音，光弹炸裂的声音，痛苦嘶吼的声音......
    还有。
    金属门内齿轮转动的咔哒声！
    来不及了。
    楚澄倏地目光一凝，手上的长刀握的更紧！
    在她身后，赵干踮起脚尖，跳上一棵巨大的乔木之上，暂时脱离战场，他向着楚澄的方向眺望，猛然发出一声惊呼。
    “卧槽！大佬你疯了？！”
    只见，黑色的机甲在空中高高跃起，手上的刀旋转了一圈儿，在某个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冲着金属城门直直刺去！
    刀在空中划过的轨迹跨越半个战场，伴随着凛冽的风声，刀尖与金属摩擦出激烈的火星，径直贯穿左右两块金属大门。
    原本有条不紊地与星兽对战的新兵此时不免回头望，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骚乱。
    “大佬什么情况？被星兽附体了？！”
    “卧靠，卧靠！”
    “别紧张，别紧张，大门没开，这刀反而像是把左右两块大门串在了一起？”
    在金属门内，无人看见的内部结构中，刀尖卡死了旋转的齿轮，遏制住门内悄然发生的开锁运动。
    楚澄并没有停止动作，她继续向前冲去，借着助跑的速度，一步踏上插入门内的长刀，往上一窜。
    黑色的机甲在半空之中熟练地屈膝，收腿，用力蹬上十几米高，再借用腰力向上一顶，四根手指稳稳扒上城墙顶。
    一系列动作仅在毫秒之间，摄像头都来不及追赶，迟钝地跟上她的动作，画面轻微的有些模糊。
    登上城墙顶，守城卫兵的总领身体僵硬，面部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的手指颤抖着在掌心的光脑上轻点。
    界面山，最后一道权限密码已经输入了一半，只要再一秒，城门便会大敞开来，热情地迎接星兽入内。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望见楚澄，总领满脸惊恐地微张着嘴，又夹杂着几分喜悦，百感交集之下，表情异常丑陋。
    楚澄不顾他的心理活动，瞬步到他的身后，一把抓住地上冒出不显眼的细小黑色触角，手心内咻地冒起一簇黑色火苗，触手似乎被烫到，猛地缩了回去。
    地面上仅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小洞，作为它曾经来过的痕迹。
    守城总领压力瞬间消失，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裤子底下隐隐有些湿润。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呼吸微弱，低吟道：“谢谢，谢谢，对不起......”
    楚澄没说话，低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下一秒，忽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他柔软的肚子之上。
    总领不受控地飞出去三米远，瞬间咳出一口血，捂着肚子半晌爬不起来。
    楚澄终于吐出一口气，眉眼之间满是冷淡，她从城墙顶上跳下去，重新朝着摩鱿的本体前进。
    顾郢寒、江云舒这边，等他们逐渐靠近摩鱿，原本丝毫不动弹的摩鱿，一瞬间鲜活起来。
    黑色的本体开始流动，不规则地向四周凸起，涌动，下水沟般的恶臭味散发的到处都是，周围晃动的触手骤然多了一倍！
    长着嘴的触手宛若游蛇，满嘴的锯齿疯狂地冲着两人撕咬而去。
    一旦被碰到，机甲的金属涂层立马破损一块。
    腐蚀性的毒液随着触手的甩动，四处飞溅，大大小小的星兽敏锐地避开这一块，给他们留下一块真空地带。
    顾郢寒将沾染着寒霜的刀刺入黑色本体，岂料，流动的液体柔韧的包裹着刀刃，宛若刺入水中，细胞分子顺着刀势自然地从两边滑走。
    反而是他的刀仿佛感受到一股子吸引力，不自觉地往黑色液体里钻。
    顾郢寒用力将长刀拔出，平整的刀面上已经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附在其上的精神力剥脱的干干净净。
    “？！”
    另一边，江云舒遇到了同样的困境，她向着黑色液体投入的风刃，瞬间了无踪影，既没有隔开这坨巨物，也没有从中旋转出来。
    就像是......
    被它生吞了。
    触手上的小嘴密密麻麻地在空中舞动，齐齐咧开，像是一只只黑色的眼睛瞪着它们，又像是刻意嘲笑他们的无能。
    顾郢寒气急，脚下用力前飞，运转起周身的精神力冲着空中的触手袭去，转瞬间凝成寒霜，将其冻在其中。
    不到一秒。
    精神力凝成的冰块内，传来一阵一阵咔擦声，细小的尖牙撕扯着寒冰，把它一点点吞入触角内。
    双方交手了一会儿，摩鱿半分伤痕没有，反而是顾郢寒和江云舒身上长短不一地多了几道划痕。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两个的精神力消耗的极其之快，是平常的两到三倍不止！
    星舰内，邓连城再次提出疑惑：“这只摩鱿是不是更强了？我怎么感觉它的触手又粗了一点？”
    他仔细观察一番，又顾自肯定道：“刚刚只有手腕粗，现在都有碗口粗了。邱希，你确定它是一般的八级星兽？！”
    邱希的声音依旧淡淡：“请问，您如何定义一般？相对于您记忆中的摩鱿，它确实不一样，但是，相对于现在，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八级星兽。”
    “这段时间，所有的生物都在飞速进化。”
    “从虫族，到星兽，到人类。”
    她温和的轻笑，说出的话却异常残酷：“跟不上的种族就会被淘汰。”
    闻言，邓连城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白垩异兽，似乎实力也是突然往上窜了一截。
    最近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他突然有些好奇，现在的前线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可惜，邱希没再继续深入，低头继续观看屏幕中的战况，她的画面一直锁定在楚澄身上。
    她在等着，这个人能不能带给她一个惊喜。

 第69章

    楚澄驾驶着机甲加入战斗,三人围着中间的摩鱿团团打转，本体被包裹着碰不到,他们干脆先跟触手周旋。
    楚澄一手拽住空中耀武扬威的一条触手,火焰顺延着燃烧而上，触手不甘示弱，小嘴一张,一口吞了黒焰。
    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圆润的触手顶端能看出里面上蹿下跳的火焰团,嘴里的锯齿难耐地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
    它不受控地张开嘴,咻地喷溅出一股毒液，尖叫着冒烟，火焰顺着它的内里一路下行,向着本体呼啸而去。
    楚澄笑了，她一个转身避开三条触手的包夹，抽空嘲讽道：“怎么？现在知道烫嘴了？”
    黒焰并未燃烧到摩鱿的本体,八级星兽的智力比一般星兽要高的多，火焰即将触碰到它的本体时，它立马果断将触手断开。
    离开本体的触手不过是一滩毒液,失去之前的灵动,散落在地面,濡湿一片,其上的黒焰继续灼烧，直至将其消耗殆尽。
    江云舒在躲避之中，不忘调侃道：“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你和那个摩鱿能力还挺像的？”
    都是黑乎乎的。
    光学上，黑色代表吸收。
    他们两者好像都有点吞噬的作用。
    楚澄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双手各抓住一只触手, 两团火焰同时窜出, 眨眼间，地上又多了两滩液体。
    “显然，我强一点。”
    几轮消耗下来，摩鱿的本体变得苗条起来，触手的数量也急剧减少。
    其他两人限制触手，楚澄手里存着一团火苗来一网打尽。
    似乎就这么下去，这头八级星兽马上就能被他们耗死。
    摩鱿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它没想到火焰竟然不能吞噬，肥硕的本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数张小嘴同时发出低鸣。
    声波远扬，大地震颤。
    楚澄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团，敏锐如他们很容易就感到了战场内的异动。
    和其他新兵交手的星兽几乎同时停手，不管不顾地冲着后方跑来，甚至不惜生生挨上几刀。
    星兽之间具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低级星兽无条件臣服于高级星兽。
    灰尘滚滚，泥沙漫天，数不清的星兽狂奔而来，四只爪子有力的挠地，大型星兽的身上还载着几只小型星兽，齐齐如潮水般涌来。
    众多新兵也在后面追赶。
    楚澄三人以为是冲着他们来的，纷纷运起精神力准备迎战。
    然而。
    星兽根本没有碰到他们分毫，刚刚跨入周围十米内的距离，便被触手捆着吸干，仅留下一具具空壳。
    冲的最快的新兵率先迎面差点撞上星兽，他的胳膊不小心碰到被触手甩过来的躯壳，躯壳瞬间就在他手下碎成了渣渣。
    “退后！！！”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道。
    此时，众人才醒过神，连滚带爬地往后方撤退，楚澄三人也谨慎地暂时离开中心地带，在一旁观望。
    摩鱿并未追赶他们，一心一意地吸收其他星兽供给的养分。
    黑色本体越来越膨胀，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触手在狂风之中肆意摆动，数量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四周的砂砾崩裂飞溅，噼里啪啦地砸到高空中的星舰玻璃之上，为了避免战场波及各军指挥，星舰特意上升高度。
    智能的摄像装置左右摇摆，避开飞来的障碍物，尽职地将高清稳定的画面传输回星舰。
    王云霄面带些许紧张之色，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秃头，犹豫地开口：“要不算了？”
    “到这儿也差不多了，这届新兵已经比往届都强很多了。”
    赵乘航也跟着附和：“到底他们都是第一次上这种战场，经验还不足，再说这头摩鱿现在实力已经远超八级了。”
    “实在没必要，没必要。”
    他看中的好苗子要是栽在这儿了，他找谁说理去？
    邓连城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邱希深吸一口气，对着这三个大男人深表无奈，“你们急什么，他们自己都还没求救。”
    “再等等。”
    她一发话，其他三人也不好反驳，毕竟此次新兵考核总负责人是邱希，他们只有选人的权利。
    三人默契地在心里感叹，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战场内，星兽与新兵之间泾渭分明地隔开，摩鱿唤走了所有的零碎，倒是让他们能腾出空来集体对付它。
    赵干焦急地站在楚澄后面道：“大佬，我们怎么办？”
    他第一时间望向自己的主心骨，似乎看着就能安心一点，比镇定剂起效还快。
    楚澄盘坐在地，不耐地撑着下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个摩鱿吞噬那么多星兽，现在越来越大了！”
    赵干指着摩鱿，双手比划一个大圈儿，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我看的见。”
    楚澄注视着前面的摩鱿，危险的预感深入骨髓，她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强撑着保持镇定。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来和你实力相当，甚至比你稍差一点的对手，突然当着你的面嗑药，实力大增，等会儿还要来打你。
    这种憋屈感谁懂？
    对于这种吞噬的能力，无外乎两种办法，一种就是让它吞不了，一种是让它吞不下。
    眼下，他们似乎两种条件都不满足。
    楚澄开始犯愁。
    摩鱿的进食终于结束，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动，瞬地掀起一栋楼的高度，仿佛黑云压城，触手毫不在意地将周围的星兽尸体碾压在身底。
    飞沙混着湮灭的尸体粉尘漫天飞舞，随风卷动，脸盆那么粗的触手“啪地”甩在地面上，土块碎裂，四散开来，瞬间就是一个深坑。
    胆子小的新兵身子一颤，猛地就是一个大撤步，往后缩了三四米。
    妈妈，他想回家！
    高级星兽的精神威压呈水波纹状荡开，压得新兵们有些喘不过气。
    即使逃跑的冲动再强烈，他们还是强撑着镇定地迅速排好阵型。
    这是考核，如果未战先退，无疑会降低他们的综合评分。
    卷到极致就是临到生死关头，仍对那一两分的差距斤斤计较！
    新兵的炮火率先向着摩鱿飞去，如同石子沉入大海，只有砸过去时稍有波动，之后便陷入一片寂静。
    普通的光弹甚至来不及炸开，便被吞噬殆尽。
    “这...我们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楚澄身上，一个一个眼巴巴地盯着她。
    楚澄烦躁地伸手抓了一把头发，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我的想法是......”
    周围期盼的眼神更加炙热，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她发言。
    “不如我们收拾收拾回城吧，等战虎的人来救我们。”
    “ ......”
    “ ......”
    “大佬你支棱起来啊！”
    “对啊，我们都相信你！大佬冲！”
    楚澄无语地叹了口气，追星可以，不要盲目啊。
    这糟心的东西她确实束手无策。
    况且也不是生死关头，何必去拼命呢。
    她抬头扫了一眼高空之中的星舰，暗自纳闷，这还不下来救援？ ！
    真准备给他们收尸？
    不等楚澄继续犹豫下去，摩鱿的触手已经席卷而来，防御型机甲立刻顶上去挡在前面，准备生生扛住这一下。
    一击。
    前排的防御型机甲瞬间被抽飞，坚韧的机甲外壳仿佛纸糊的，轻而易举被锯齿撕裂开来，破损严重的机甲，驾驶舱都直接暴露在外。
    身后的新兵必定扛不住触手的下一次横扫。
    楚澄抬头望天，头顶的星舰依然巍然不动，似乎就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啧。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咬咬牙直接跳出机甲舱，浑身的黒焰毫无收敛地绽开，不再需要顾忌机甲的安危。
    “楚澄，你要干嘛？！”
    身后，顾郢寒隔着机甲高声冲着她呼喊，声音被风剪断的支离破碎。
    不理会他的声音，楚澄顶着肆虐的寒风，沉重地一步一步向着遮天蔽日的黑色巨兽走去。
    可能是忌惮黒焰，触手一时间只敢在她周围骚扰，小口小口将黒焰衔走，一点一点吞入体内，慢慢消化。
    一片黑光之中，楚澄顶着一头被挠得杂乱的黑发，满身的火焰像是一件黑色的风衣，随风轻轻晃动。
    走到新兵与摩鱿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啪唧一声，楚澄原地盘腿坐下了。
    “她要干什么？”
    “额，大佬不至于去那么前面摆烂吧。”
    “这...一军二军三军的，真不来救一救吗？！”
    他们话没说完，只感觉眼前一暗，本就阴沉的天空，骤然间又多了一片乌云。
    楚澄周身爆出一蓬饱满的黒焰，直直冲上云霄，射向天边的火烧云。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被染成紫红色，云朵一片片堆积在天边，与这两团黑色对比鲜明。
    无数的触手被黒焰包裹其中，两者惺惺相惜地缠绕一处，分不清到底是黒焰在吞噬摩鱿的触手，还是触手在分食楚澄的黒焰。
    触手逐渐蚕食着楚澄火焰，楚澄的黒焰也因灼烧触手而越来越旺！
    这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异常激烈，硝烟弥漫在无形之处。
    摒弃了让摩鱿吞不了和吞不下这两种实践意义不高的方法，楚澄大胆地采取了不走常规的第三种方法！
    直接对着吞！
    不过显然，此时楚澄落于下风，火焰团被拆开分食，有逐渐缩小的趋势。
    精神力骤然减少使她不禁有些面部苍白，额头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大佬，这是在......”
    “呃......她俩好像在硬刚！”

 第70章

    夜幕降临, 几十艘星舰暂时停歇在城外荒草坪之上，结束考核的新兵一瘸一拐地返回各自的星舰, 休整生息。
    考核的最终评定将在天亮之后公布,他们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等到明天早上起来，正好迎接自己未来命运的走向。
    万籁俱寂之际,二军星舰之内，四位指挥聚集在一起,长长的会议桌之上摆满了各个新兵的资料,最前面的大屏幕上，同时播放着三位新兵的考核表现。
    各军都有预计征收人数的大致要求，位于前线的一军最缺人, 二军其次，三军多在后方管理帝国星球内部矛盾，人手并不紧缺, 自由翼多作为辅助方，不承担正面战场，所分得的名额最少。
    赵乘航笔下写着自己的名单,眼神偷偷摸摸地往左边瞥,他摇头咂嘴：“那个陈小虎就让给我们吧,三军又不缺人！”
    王霄云面上乐呵呵,转过身遮住手里的名单，“你选你的，我选我的，到时候看他自己怎么选喽。”
    赵乘航靠着椅背抖腿,瞄不到左边,视线又往右边靠。
    “臭不要脸的！邓连城这个崽种,江云舒、顾郢寒你都要，你怎么不上天呢？！”
    邓连城冷漠地竖起名单，隔开赵乘航的视线，“你管好自己，别老关心别人写啥。”
    啥也看不到，赵乘航叹了口气，抬头小心地瞅了一眼对面的邱希，想了想还是作罢，老老实实地研究自己手中的名单。
    但凡能成为他们这个级别的指挥，别的不说，记忆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名单的雏形早已在脑中成型。
    但这个名单仅仅是参考，新兵反选之后，名单还会再次进行调整，没入选的新兵还有机会再次被扩招进来。
    新兵营的考核结束，各军指挥们的工作却才刚刚开始忙碌。
    会议室的灯光彻夜长明，众人累到懒得说话，空旷的房间内，仅仅余下资料翻页的沙沙声。
    赵乘航小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他揉着被压得微微发麻的胳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他往左右一看，好家伙，其他两人也歪着脑袋睡得正香，口角不明显的晶莹闪闪发光。
    赵乘航嘿嘿一笑，拿起光脑就拍了两张照片，保存下来留念。
    对面的椅子上空无一人，邱希不见踪影，他拉开椅子，从会议室大门走了出去。
    此时，夜深人静，消耗过猛的新兵们纷纷呼呼大睡，隔间的鼾声一个比一个响，仿佛众多蒸汽炉一起比赛打鸣。
    唯有一个新兵睁着细长的丹凤眼，将手垫在脑袋后面，嘴上念念叨叨地数着星星。
    “四百二十三，四百二十四.....”
    可能是担心自己无聊，她每数一个数，周身的火焰便往上窜一窜，银色流光串珠似的一闪而过，似乎是在伴舞，又或者在打拍子。
    本该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楚澄，因为星舰外壳亮起的微弱夜光而格外显眼，透过舷窗望去，黑黑的一大坨。
    短短十分钟内，少年人难耐地翻了四个身，又曲着腿哼了三首家乡小调，最后才半死不活地躺着数星星。
    这是邱希在一旁观察时得出的精准数据。
    她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握着光脑，独自一人在舷窗边站了十几分钟。
    咖啡氤氲的热气朦胧了窗户，转瞬间又慢慢褪去，窗外的画面在清晰与雾蒙蒙之间切换。
    背后，一连串脚步声从容不迫地靠近，最终停顿在她的身后。
    “大半夜不睡，来这儿看烟花？”
    邱希嘴角弯起，并未说话，而是冲着赵乘航扬了扬手上的光脑，露出其上的界面。
    界面一行行标的是楚澄的身体数值，颜色在红与绿之间来回切换，数值也闪烁跳动不停。
    绿色时数值稍低，红色时数值猛地窜上一大截儿，似乎感觉到危险，下一秒又乖巧地变回绿色，只是数值相比之前稍稍上升一些。
    如此反复，数字变动的极快，仿佛抽了羊癫疯。
    赵乘航讶异地接过光脑，蹙着眉头仔细计算数值，楚澄这是......
    邱希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瞅着楚澄又在地上打了个滚，祸害另一片草坪，不禁莞尔道：
    “她还很青涩，不擅长利用自己的天赋。”
    她就像守着一大片宝藏的愣头青，不知道怎么据为己有，干脆一口吞了，吞下去又发现自己吃撑了，迫不得已又吐出来。
    这样来来回回，吸收的还没有黒焰燃烧时消耗的多。
    “她需要指导，赵乘航。”邱希突然扭头对着赵乘航，目光坚定地盯着他，“把她让给我。”
    赵乘航舔了舔唇，不自在地低头，“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她本人的选择吧。”
    “万一她就想来我们一军呢？”
    邱希：“她在一军的发展，绝对没有二军好。我会给她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指导，以及最大的宽容。”
    赵乘航不以为然的反驳道：“那也不一定吧。”
    一军是当今军部最重视的部队，各项设施配备皆是四军之中的顶尖，待遇一等一的好。
    楚澄过来，再怎么说，他肯定不会亏待她。
    “只要李虎在，一军的资源永远会先向他倾斜。”邱希冷静地继续陈述自己的理由：“但二军不一样，你也知道，自从秦秋岭出任务失踪，二军的维持愈发困难，我们现在急需另一个人来挑起大梁。”
    “我会倾尽最大的努力培养她。”
    让她成为二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带领二军重铸辉煌。
    赵乘航抬手疯狂地挠头发：“我真的烦！你自己去跟她说这些，别在我这儿打苦情牌！”
    邱希不说话，她回过身，悠远的目光重新落到舷窗外左右翻滚的楚澄身上，眼角的细纹皱起，嘴角轻微地扬起，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这般作态气的赵乘航说不出话，立刻甩手离开。
    星舰的长廊又恢复寂静。
    邱希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薄荷烟，点着火，猩红的火星在她的指间明明灭灭。
    烟雾缭绕之下，她掸了掸烟的灰烬，眸光更显深沉。
    楚澄在外面燃烧了多久，邱希就在里面看了多久。
    黒焰燃烧的过于旺盛，楚澄根本无法收回体内，只能任凭它顾自消耗。
    这个样子也无法返回星舰，她玩的累了，干脆闭上眼睛，随遇而安地打算在这荒郊野岭里睡上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灼烧过的土地硬邦邦地承载着上面的人，周围十几米以内几乎寸草不生。
    周围的人声嘈杂，她的意识逐渐回笼，腰身一用劲，整个人咻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半坐着揉揉硌的生疼的脑袋。
    火焰此时已经很微弱，她顺利地将其收回体内。
    见到楚澄苏醒，一行人立马围上来嘘寒问暖。
    “大佬你感觉怎么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您这一觉睡得真是有点久啊，我们都选完志愿了！”
    “楚澄你快看看自己收到几条讯息？就差你们几个没选定去向了。”
    周围聒噪的仿佛有一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她撑着地爬了起来：“你们都让让，我喘口气。”
    有人将之前楚澄放在一边的光脑和机甲钮递给她，楚澄接过，低头打开光脑。
    不少人在她身后抻着脖子，偷偷摸摸往屏幕上瞄，想知道大佬收到了几条讯息。
    一般人大多只有一两条讯息，厉害诸如顾郢寒、江云舒等人则能收到三条以上，甚至四条讯息。
    他们料想，大佬这么厉害，应该也能完美地收获大满贯！
    楚澄自己也这么觉得，因此，当她打开消息通知，只看到红点中的“ 1”时，整个人有一瞬间的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白色的数字“1”依然没有任何改变，点开讯息，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二军发来的消息。
    怎么可能......
    她肯定是到哪儿都抢手的香饽饽！
    楚澄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如果一定要解释这种情况，那只能说二军的邱希谈判水平太过高超。
    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
    例如赵干便是一阵狂喜，原地转了好几圈，大猩猩似的捶胸，想冲上来拥抱楚澄，又被一脚踹开。
    “太好了，大佬，我以后还能跟在你后面混日子！”
    选择其他军营的人此时面色纷纷有些不愉，毕竟谁不想自家队伍里有个大腿呢？
    不理会身后的吵闹，楚澄没得选择，倒也落了个自在，她浑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洗个热水澡。
    走到中途，江云舒横着手将她拦了下来，她的身后还跟着顾郢寒。
    “你选择去哪儿？”
    楚澄利落地回答道：“二军，我没得选。”
    江云舒挑眉，轻轻一笑：“那正好，我和我弟弟准备去三军。”
    “顾郢寒去一军。”
    “斯纳选择去自由翼。”
    “不用改了。”
    楚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声，眨巴眼睛问道：“我的选择会影响你们吗？”
    后面的顾郢寒也跟了上来，闻言，他平淡地应道：“当然，我们分散开，才能实现资源最大化。”
    虽然不想承认，但如果楚澄选择去一军，那他一定会重新考虑二军。
    他没有把握，在有楚澄的情况下，一军还会选择他作为下一任首要培养对象。
    “行吧，我先去洗澡。”
    楚澄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撇撇嘴，迈开腿向着星舰走去。
    在她刚要和江云舒擦肩而过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一张纸条滑溜溜地被塞进了她的上衣口袋里。
    “？”
    楚澄脚步一顿，迅速转过头，然而江云舒却没等她，背对着她懒懒地挥挥手，潇洒离开。

 第71章

    一年后。
    “嘎吱”一声, 多重权限的机械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此时也是深夜, 但室内亮如白昼。
    女人打开门, 却并没有立即进入，她身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静静地往里面望去。
    场地中央,一人仰躺在地上，伸展开的双臂突显出她宽阔的胸膛,肌肉紧致的胳膊上缠着一圈圈的弹力绷带。
    透明的汗液从紧实的腹部,顺着曲线流畅的腰线缓缓下滑，积攒在身底，随着胸口的起伏,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似乎感应到什么，她扭头瞥了一眼，劲瘦的腰身一用力,利落地站了起来，向训练室一旁的操纵面板走去。
    这具身体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成年人的饱满力量感初现雏形。
    熟练地打开操控屏幕,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将十倍的重力系统重新调回正常值。
    密度极高的空气有一瞬间的扭曲, 地板似乎都发出如释重负的慰叹声, 倏地长高了两三厘米。
    似乎还不太适应重力变化，楚澄啪唧一声，又盘腿坐回原地，散漫地冲着门口吹了声口哨,道：“可以进了,邱大指挥官。”
    直到此时, 邱希才缓步走了进来。
    一年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改变，原本温和的气质生生被眉间化不开的沟壑破坏，添了几分严肃和愁绪。
    “邱女士，你是不是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楚澄突然凑近邱希的头顶，用两根手指拈住一根从发际中直直刺出来的白发，将其拔出。
    邱希有些无奈地配合着低头，“你少让我操点心就行了。”
    可能是年纪见长，她最近逮到机会便唠叨不停，“我看了你的数据，昨晚吞噬专项训练成绩并不理想。”
    楚澄吊儿郎当地把手垫在头后，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心不在焉地道：“那只能说你给我找的那些虫族都不太合胃口。”
    她努力的斟酌词句，道：“一口下去全是渣，根本难以下咽！”
    邱希错愕地蹙起眉心，她越来越无法理解楚澄的某些表述。
    楚澄仿佛比常人多出一个感官，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在她那里竟然有口味之分。
    她不知道这是楚澄黒焰的特殊能力，还是单纯的感知更加高级。
    邱希：“你是时候出去历练一下了，我会给你安排很多任务，这是你积攒军功和声望的好机会。”
    楚澄咻的一下弹坐起来，双眼放光：“真的？”
    北娑星。
    此地常年为冰雪覆盖，从宇宙望去，白茫茫一片，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只有中心城池内有人居住。
    由于其地处偏僻，居住人数稀少，因此帝国的防护罩并未囊括该星，而是派遣一支部队驻扎。
    前段时间，主城内的最高领导人给边缘驻扎的一支二军部队发了紧急通讯，请求尽快支援。
    当天晚上，一支十人部队便进入了主城探查情况，然而直到第二天，讯息没传出来，人也没回来。
    他们再往里面发消息，也无人回应。
    之后，该部队指挥又派出一支十人小队前去寻找，同样杳无音信。
    这只部队本就只有七十多人，平均等级也就c级左右，此时更不敢轻举妄动，立马向二军总部打报告，请求加派人手。
    站在原地不停打转的分队主指挥李岁年看见队内的联络员，连忙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支援到哪儿了？来了几个人？”
    联络员支支吾吾，嗫嚅道：“报告！就来了一个......”
    李岁年眉头一皱，随即很快又舒展开来，安慰道：“没事，来一个a级兵也行，比来10个b级兵强多了。”
    “不，不是a级兵......”
    李岁年：“b级兵？”他有些为难，“那可能有点勉强。”
    联络员要急哭了：“也，也不是，是一个e级兵！”
    “？！”
    李岁年急的额头冒汗，焦躁地直薅头发，“二军是打算直接放弃这颗星球？这是怎么个意思？”
    “那个人去哪儿了？人你没把她带来？”
    联络员愁眉苦脸道：“人已经在部队食堂了。”他低头扫了一眼时间，补充道：“现在应该已经吃上了。”
    “ ......”
    部队食堂。
    全队的人几乎都围在此处，本就人数寥寥无几的部队，竟有一种人声鼎沸的假象。
    人群中央，桌子上堆着高高一叠餐盘，部队的饭菜都是按份供应，这里大概囊括了十几人的午饭。
    绕过遮挡视线的餐盘，新来的e级兵终于展露出庐山真面。
    此人鼻梁高挺，下颌曲线流畅清晰，细长的丹凤眼熠熠生辉，上一秒显得略微凌厉，下一秒又透着玩世不恭。
    她的制服严丝合缝地穿在身上，脊椎挺直，臂展极宽，腰线收的干净利索，勾勒出其下优越的肌肉曲线。
    似乎是注意到了来人，她转过头，笑容张扬地打了声招呼：“嗨，你吃了吗？”
    标准的华夏式寒暄。
    李岁年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活脱脱一个饿死鬼！
    楚澄掰着手指，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大概有一年多了吧。”
    邱希只让她喝队内专门配置的高级营养液，除了一些水果，禁止其他食物的摄取，美名其曰方便控制营养液的成分配比。
    此时终于重获自由，她自然避免不了要胡吃海塞一顿。
    吃的也差不多了，楚澄打了个饱嗝，抬眼望向似乎是指挥的李岁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如现在就安排车吧，我赶时间。”
    李岁年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摆摆手，示意手下的士兵按她说的做。
    五十几个人，两辆大车便能坐下。
    楚澄挑了个稍微后面的位置，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的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坐在前面的士兵费劲的转了个身，从外侧探过头，轻声唤了一声：“大佬！”
    楚澄慢吞吞地睁开眼，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前面的士兵脖颈一凉，瞬间噤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佬，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是一个新兵营的！我叫许超！”
    他摸摸头，憨厚道：“我实力不够好，就被分到这个逼仄旮旯的地方了，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事情。”
    楚澄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
    许超带着几分好奇地和楚澄闲聊：“大佬，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没听到你的消息？”
    楚澄：“封闭式训练。”
    许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您这么强还要继续训练？不执行任务，不上前线，升不了级啊。”
    他无法想象楚澄竟然能老老实实地窝这么久，而且......
    许超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楚澄的e级徽章，军部之前发集体讯息时，顾郢寒和江云舒他们都已经晋升a级了！
    楚澄撇撇嘴，上了前线，杀了虫族，她也升不了级，禁升期还没过呢。
    许超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大佬，太有耐心了！”
    如此不骄不躁，踏踏实实，他肯定做不到。
    楚澄后仰，双手交叠垫在头后，眯着眼懒懒道：“我可没有耐心。”
    天天被压着锻炼基本功，强化天赋，吞噬一大堆满口渣渣，食之无味的虫族精神力。
    严重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邱希抓过来打一顿。
    幸好，邱希只是一个柔弱的指挥，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车子一路颠簸，四个轮子在厚厚的雪上划出一道道车辙印，通向远处的中心城。
    楚澄靠在座椅上小憩了一会儿，她睡得并不安生，眉头不适地蹙起。
    将盖在身上的制服拉了上来，遮住鼻子，仍是堵不住那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
    她叹了口气，面露痛苦地睁开双眼，前方二十米左右，冰雕似的高大城门孤零零地耸立在雪原之中，像巨人一般守护着中心城。
    楚澄难受地擤了下鼻子，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动，她带着鼻音戳了戳前面的许超：“你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了吗？”
    闻言，许超抽动鼻子，细致地感受了一番，确实啥也没闻到，空气中只有雪原中的清新气息。
    他摇摇头：“没有。”
    楚澄似乎是早有预料，沉稳地点点头，靠回椅背。
    这股臭味直逼灵魂，光捂鼻子用处也不大。
    她只能暂时催眠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发动机“噔”地一声熄火，车稳稳地停靠在中心城的冰雕城门前。
    所有士兵包括楚澄全部下车，徒步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李岁年手下的一位士兵率先前去，按响城门边上的警铃。
    本来对有人开门已经不抱希望，不料，城门“嘎吱”一声，竟然真被从里面打开。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便惊慌失措地冲着李岁年跑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奔跑的步伐一抖一抖的跳动。
    仔细一看，这人竟是这儿的城主！
    “艹，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来这么晚？！里面的虫族都快把人吃完了！造孽啊！”
    他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突然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李岁年本能地伸手去扶。
    然而。
    李岁年并没有扶到这位城主。
    一发光弹从他身后射来，飞速擦过他的肩膀，精准地射入城主的眉心。
    李岁年怔愣了一秒，坚硬的脑壳瞬间在他眼前炸裂，血肉被光弹灼烧的焦黑，不明液体四处飞溅，他身上什至也沾染了一些。
    他感受着肩膀上光弹滑过的炙热和手上黏黏糊糊的湿润物，满脸震惊地回过头。

 第72章

    楚澄半蹲在地上,手指尖上嗖的冒起一簇火花，透明粘稠的液体转眼间消散,虫子发出一声惨叫,在黒焰中化为灰烬。
    她随意道：“是我自己进去，还是你们在外面等我？”
    李岁年脱口答道：“我们在外面等你。”
    不对！
    这是什么鬼问法？ ！
    他连忙改口：“当然是我们一起进去。这里面至少也有小几万个人，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
    李岁年虽然不喜楚澄, 但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冲锋陷阵。
    他立刻安排手下的士兵上前推开大门，然而, 原本打开一条缝的大门, 不知何时竟然早已闭合。
    任凭士兵们使尽力气，黑脸憋地通红，手冻得发紫, 冰雕大门依旧巍然不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李岁年气急败坏：“这门什么时候又关上了？”
    楚澄站起身，低头拍拍衣服, 不咸不淡道：“大概是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的时候。”
    李岁年觉得不对劲，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又在阴阳怪气他？
    他没想那么多，招呼了一声,示意门前的士兵退后：“准备炮弹,把门轰开。”
    “不必了。”
    楚澄手上积攒起一团黑色的火焰,活跃地滚动着,越滚越大，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其而扭曲。
    她将火焰团扔在了中心城的冰雕大门上，冰雪瞬间消融，却并未留下一滴液体,仿若凭空消失,只留下中间的大空洞。
    楚澄率先一脚迈过门洞, 探头望向城内的情景。
    长街两旁，整整齐齐地排了一列椅子，十几个身材丰腴的妇女坐在上面，眼神呆滞，听到声音也不抬头。
    她们的肚子高高隆起，塞的鼓鼓囊囊，似乎怀胎八月，然而里面的“胎儿”并不安分，在肚皮底下一点点的蠕动。
    手持着汤匙的男人不厌其烦地一勺一勺将碗里的血红之物喂入她们口中，见到妇女们吃的满嘴猩红，他的嘴角咧到耳根边，笑容愉悦而诡异。
    街中央，四五个孩童正在嬉戏玩耍，面上是一派天真烂漫之色，童声尖锐刺耳，笑起来整个长街都能听见。
    蓝衣服的男孩突然冲上去啃住黄衣服男孩的胳膊，狠狠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黄衣服男孩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继续笑。
    巡逻的护城士兵列着队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掠过，似乎完全没看见楚澄一行人，步伐整齐的可怕。
    楚澄身后的士兵忍不住退后一步，只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这座城究竟还有没有活人？ ！
    清冷的声音打破这一切的平静：“这些妇女还有救，联系军医即刻准备手术。”
    楚澄的话一出，全街上的人一瞬间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漆黑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情绪，比之人，更像是某种野兽。
    它们几乎同时迈开步伐，一齐向楚澄的方向移动，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响彻长街。
    士兵们感受到这种氛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赶紧跑上前，将楚澄围在中间。
    “你确定她们还能救？”
    李岁年的声音有些虚，他自从毕业被分配到这儿，十几年过的风平浪静，最大的任务也不过追鸡撵狗，头一次出这么惊险的任务。
    楚澄淡淡应了一声：“嗯。”
    索斯尔虫族利用人类作为温床，孵育虫卵，在幼虫出现之前，她们并没有生命危险。
    她一脚踹开前面挡路的男人，将最前面座椅上的妇女拉到身后。
    妇女面色惨白，眼神呆愣，呼吸一瞬间加重，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它，它们......虫卵......”
    她捂着自己膨胀的肚子，声音微弱。
    “没事儿，你就当便秘，等会儿把脏东西排出来就好了，原理是一样的。”
    楚澄拍拍她的背，眉眼弯弯，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闻言，街上被寄生的人类嘴里愤怒地发出嘶嘶的声音，纯黑的瞳孔边缘发红，突然，它们嘻嘻一笑，向四周散开。
    长街的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靠近，失踪的二军边防士兵一个个衣衫褴褛，手上握着军用光弹枪，面无表情地走来。
    他们来势汹汹，显然不是善徒。
    看见老战友，李岁年身后的士兵纷纷有些躁动，脚下步伐微动，理智上知道他们多半是敌非友，心理上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李岁年横着一伸手，拦住他们，他面色严肃地看向楚澄，眸色中带着几分近乎恳求的期望。
    楚澄叹了口气，只是道：“对不起。”
    精准的感知告诉她，眼前没有一个人类。
    她道：“你们可以去外面等我，大概十五分钟我就能解决。”
    见识过楚澄破门的手段，李岁年知道他们多半帮不上什么大忙，安静地搀扶着妇女们先行离开，送她们即刻前往治疗。
    跨出大门口，李岁年隔着冰层望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闲庭信步的往城中心走去。
    黑色的火光如同一簇簇烟花绽放在她的身后，向周围的既定目标四散开来，灼烧的声音与尖锐的嘶鸣声伴随着火光响起。
    占用他们战友身体的黑影在火光之中身姿逐渐扭曲，越来越矮小，最终化为虚无。
    也算是有个善终。
    城内，幼虫操纵的人体压根触碰不到楚澄，还来不及转身，楚澄就已经从它后面穿过，幼虫漆黑的瞳孔中映射着黒焰的火光。
    成虫挥动着翅膀，猛地俯冲向楚澄，却被迫中途刹车，来人周身均匀地冒出一层火焰，前面冲得快的虫子纷纷化为灰烬。
    索斯尔虫族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危险人物，幼虫操纵着人体想用数量暂时拖住楚澄的步伐。
    成虫展开透明的双翅，向着云霄逃窜而去，眼看着就要飞出城池内，从下方骤然席卷而来的黒焰仿佛一只凶猛的兽爪，将其全部笼罩在内。
    凄厉的惨叫声在上空响起，火焰似乎长了眼睛，次次都能精准地缠住它们身体的一部分，进而迅速蔓延到全身。
    楚澄的光脑提示音不停地“滴滴滴”尖叫，大把大把的积分流水一样汇入她的账户。
    她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往前走。
    北娑城内的全自动饲养场内，暂时没有被寄生的人类被关在此处，整日不见阳光，这里的机械装置会按时给他们提供饲料和水源。
    一般有十几只成虫轮流值班看守饲养场，曾经试图逃脱的人类无一不葬身虫口。
    这里人类的命运无非两种，成为幼虫的养料，使之进化为成虫，或者简单一点，直接化为成虫的食物。
    虫族的繁衍速度极快，幼虫对人类宿主的需求量极高，经常上午带走一批，下午又带走一批。
    久而久之，他们早已经麻木，没人愿意吃的白白胖胖首先被挑选走，只有太饿时，才会往肚子里塞一点点饲料，因而各个看上去面黄肌瘦，目光浑浊。
    今天，巡逻的成虫迟迟没有露面，往常该来挑选宿主的幼虫也销声匿迹。
    虽是如此，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想逃走，居民们一个挨着一个，畏缩地团在墙角。
    门外，“咔擦”一声骤然响起。
    锁住大门的电子锁被直接熔断，掉落在地，弹跳了两下。
    外界的光芒顺着门的缝隙透露进来，来人背着光，面容看不清，手臂上缠着一圈圈绷带，头顶的黑发杂乱地向上竖起，透露出几分野性。
    她大敞开门，身后的光线全部进入饲养场内，里面的人类纷纷不适应地眯起眼睛，视线模糊。
    影影绰绰间，只能看见这名士兵眉眼张扬，笑容灿烂，动作之间夹杂着几分潇洒肆意。
    楚澄温和的嗓音沉稳有力，听者轻而易举地便能感受到其中令人安心的自信。
    “我是二军总部直属部队e级兵——楚澄，外面的虫族清理完毕，接下来，我将护送各位前往隔壁的格尔星。”
    “麻烦大家配合一下，年轻的帮忙搀扶老人，小孩子要拉着大人的手，千万别走丢。”
    “ ......”
    接下来的事宜便交给李岁年安排，楚澄只在一边辅助。
    角落里，一个脸上染着脏污的小男孩偷偷拽着妈妈的衣角，他饿了好久，实在没有力气讲话，只能用稚嫩的气声悄悄道：“妈妈，我以后也要当e级兵！”
    小小的花脸上只有一双眸子闪着亮光。
    楚澄听力极好，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遥遥喊道：“小朋友，要当就当a级兵，a级兵上还有s级，别学姐姐，姐姐不一样。”
    姐姐操作比较骚。
    小男孩坚定地握着拳头，没说话，只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以为e级兵就是最强的！
    直到他真的上了军校......
    北娑星基本已经成为废弃星球，驻守在此的士兵也将被撤回。
    一切都已经清理完毕，居民也都已经上车，一批一批被运走，楚澄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低头，一个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豆丁拽住了她的制服外套，仰头看她。
    小豆丁脸上带着婴儿肥，粉粉嫩嫩，白白胖胖，就连拽着她的手指甲都修剪的圆润干净，和这儿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绷着一张小脸，抬头望向楚澄，一本正经道：“你，你，爸爸！”
    这个女娃娃年纪还小，说话似乎都不利索，带着气音，但爸爸两个字喊得中气十足！
    “这谁家倒霉孩子？！”
    楚澄眉头紧锁，她年纪轻轻，小手都还没拉过，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大个孩子。
    这娃娃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神不好，性别都能认错。
    小豆丁可不管她，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她的靴面儿上，两只藕节般的手臂团团抱住她的小腿。

 第73章

    二军总部。
    邱希眉心的褶皱愈发变深,她的手中攥着一叠资料，来自所有曾经接触过楚澄星舰的人员,无一不是军部资历较深的老人。
    军部的专业人员在星舰内部引擎之中检测出小型远程操控的爆炸机器人碎屑, 上面处理的干干净净，复原不出一点生物信息。
    调查一时间毫无进展，只能确定大概是楚澄最近过于锋芒毕露, 这才招致祸患。
    要不是楚澄有一些修理星舰的基础，此次必然凶多吉少, 即使如此, 她也还是身受重伤。
    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资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邱希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说不出的堵得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掌控。
    一位b级兵在门口停步，指关节清脆地扣了两下门, “报告！”
    “进。”
    邱希虚虚地向后靠，倚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微阖双目揉了揉眉心。
    b级兵跨步走入办公室,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文件夹,开口被紧紧密封。
    “这是您安排做的基因检测报告, 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上前,弯腰将文件夹递到邱希手中。
    邱希撕开文件夹的密封条，取出其中的报告单，手中的白纸有厚厚一叠，上面的一团一团的黑字和符号, 包含无数普通人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她直接翻至最后一页, 低头瞅向右下角那个数值。
    邱希手指忽地一颤, 仔细确认了三遍那个数值，只觉得头疼地更加厉害。
    “这他妈就是研究院得出的结果？！”
    邱希有些愠怒，砰的将手上的白纸摔在圆桌上。
    b级兵站在一旁，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研究院说，三批专业人员做了九次检测，都是这个结果。”
    邱希眉心拧成一道川字，沉沉叹了一口气：“先把它的原版发给楚澄。”
    b级兵：“收到！”
    他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会议室里重归平静，只余下沙沙的资料翻页声，其频率之高，显出主人内心的稍许烦躁。
    邱希耳边刚刚安静了没一会儿，通讯器又滴滴地响了起来，刺耳聒噪。
    她深呼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三秒之后，才按下接通键。
    对面的孙军医咋咋呼呼地冲她咆哮：“楚澄溜走了？！护士说是你给的权限？”
    “她眼睛根本还没治好，这不是胡闹的吗？”
    “什么事不能等病治好再说？！”
    身为医者，他最见不得这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年轻人！
    平常可劲儿造，等到老了一个个都什么鬼样子？ ！
    孙军医气的肝疼。
    邱希缓言安慰他，道：“她的眼睛问题不大，都是要滴药液，在哪儿滴不一样？我已经嘱咐她把药都带齐了。”
    孙军医继续咆哮输出：“那怎么能行？！一个半瞎乱跑什么，老老实实养几天能死啊，万一留下病根呢？！”
    邱希无奈道：“我已经劝过她了。”
    她想起自己昨天苦口婆心地跟楚澄商量：“克里兰顿大赛的荣誉仅仅会是你履历中最不重要的一笔，没必要现在回去。”
    然而楚澄却不以为然：“我这次回去，比赛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说：“我得回去谈个恋爱。”
    语气是难得的郑重。
    “我怕之后就没时间了。”
    邱希：“......”
    唉。
    回到当前。
    邱希继续半死不活道：“我们这个行业你还不知道吗，你看看前线的战况，说爆发就要爆发，趁着她现在养伤，回去走一躺也没什么。”
    “再说，指不定，这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想想邱希自己，也一百多岁了，愣是没找到这个机会，也没遇到和她一起创造机会的人。
    孙军医一时无力反驳：“......行吧。”
    圣西尔。
    楚澄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将阳光与眼睛隔离开，眼前的景色虽有些模糊，但凭借精神力的感知，障碍也不是很大。
    江宁灏接替了她的机甲单兵首席之位，但原来的宿舍住惯了，并未搬入首席别墅，因此她的房间还保留着。
    楚澄将自己的行李和团团一起搬回三年级的首席别墅，并严肃地交代团团不要乱跑，这才出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一切办妥之后，她独自前往校长办公室，早在昨天，楚澄就已经给安格校长发过通讯。
    楚澄敲开门，利落地喊道：“报告。”
    安格校长从早上开始就在办公室等她，见到楚澄，他立刻迎了上来，笑的满脸褶子印，脸上的喜悦洋溢而出。
    “活着就好。在军队过的如何？”
    楚澄：“二军对我很好。”
    看见楚澄能在军队那种环境活的好好的，并且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安格校长已经十分满足。
    归来的年轻人身姿高挑，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气质似乎比之前沉稳不少。但仔细一看，似乎又还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小丫头，只是学会了收敛锋芒。
    他瞅着楚澄，只觉得看见了一团光，圣西尔夺冠的希望之光！
    不知想起什么，安格校长眸光一亮，面色突然有些为难，踌躇道：“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有个教官要晚到两天，正好你估计也不会去上课，不如帮我带两天军训？”
    楚澄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还是改口道：“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想看看新生的水平。
    新生的第一天军训从下午开始。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分钟时，机甲二班的教官才姗姗来迟。
    来人穿着束腰裹腿的制服，脚下蹬着一双厚底军靴，腰板笔直如柏松，看上去很人模狗样。
    李翔瞥到姗姗来迟的教官的脸，一声“操”忍不住脱口而出，在寂静的训练场掷地有声。
    新上任的教官耳朵一动，抬着下巴，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这位同学，不要整天操来操去的，操谁那都是不好的，我们圣西尔是素质教育。”
    这清冽的声音竟然就他妈的离谱的耳熟，跟门口被他拉住的路人一模一样！
    偏偏这张脸他刚刚还在长廊的荣誉墙上膜拜过！
    李翔恨不得当场吐血，恐怕他吐出来的血，都没有他现在的脸蛋红！
    他都跟大佬说了些什么，靠！
    这个星球已经没法待了，玛卡不知道还能不能收留他。
    不过细想起来，大佬说的话，好像也挺不要脸的......
    “报告！”李翔喊道。
    楚澄：“说。”
    李翔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崇拜您好久了！我是主播的儿子粉！”
    对此，楚澄应付的很熟练：“乖，好大儿。”
    “报告！”李翔又开口。
    楚澄不耐地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
    “什么时候再开直播？”
    李翔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楚澄撇撇嘴，道：“再议。”
    “报告！”
    楚澄忍无可忍地怒斥，“闭嘴。”
    她低头将制服的袖口翻折了两圈，卷到上面，努力地平心静气道：“相信除了刚刚那位同学，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我，我还是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是二军直属部队的楚澄，你们可以叫我楚教官，我将带大家两天军训。”
    “现在全队都有，向右转！”楚澄扫了一眼面前军姿站的松松散散的新生，突然理解了李教官为什么要先让他们跑圈。
    刚入学的新生确实有点不堪入目。
    楚澄唠嗑般的问道：“如果让你们单纯的跑圈是不是很无聊？”
    懵懂无知的机甲单兵系新生声音宏亮，异口同声吼道：“是！”
    楚澄笑了，“正好，我带了一把光弹枪。”
    这一句宛如平地惊雷，直接将新生炸昏了头。
    什，什么枪？ ！
    新生要不是不能动，不然一定要掏掏耳朵，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不是粉弹枪，不是高压水枪，是光弹枪？ ！
    楚澄笃定地点点头：“年轻就是好啊，相信等会儿一定能看见大家的活力！”
    “友情提示，落在最后一个要小心一点，当然跑在第一个的也不要放松警惕。”
    楚澄将口袋里的哨子掏出来，放在嘴边咻地一下吹响。
    机甲二班的队伍瞬间变换成一条长龙，一个挨着一个的往前跑。
    瞅着这种慢悠悠的移速，不急不躁地仿佛是老太太出门买菜。
    楚澄啧了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要给新生多一点点耐心。虽说如此，她手中的光弹枪已经抬了起来，冲着第一名的脚边就是一个利落地甩枪。
    滚烫的光弹骤然在脚边炸开，跑在第一个的新生欲哭无泪，猛地窜上前一大截儿，脚底地面摩擦的几乎要出了火花。
    “我靠！教官你悠着点儿！我还没娶媳妇呢！”
    这训练有没有用不好说，刺激是真刺激！
    仅仅一枪，整个队伍的速度嗖的往上提了不止一倍。
    下一枪，精准地落在最后一名新生的后面，新生捂着屁股，第一次真实地知道了火烧屁股是什么感觉！
    他呜呼一声，像是被狗撵的鸡，大跨几步瞬然超过前面一人，前面的人自然也不想遭受这种苦楚，也赶忙加速前冲！
    和谐的一条龙被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三四人并成一排，争先恐后地往前冲。
    见状，楚澄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遛弯似的跟着队伍往其他班的训练场地跑去，大长腿膝盖一弯，就是一大步，悠闲地坠在队伍后面，保持一段距离。
    路过以前一班的场地，楚澄随意地往里瞅了一眼，里面的教官瞥见她，小眼睛骤然瞪大，一张方脸憋得通红，显然是认识她。

 第74章

    100%。
    楚澄现在当场无性繁殖一个出来, 都未必能达到和她100%的基因序列重合率！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可能的阴谋诡计，难道有组织偷偷制造她的克隆人？
    又或者她自己就是克隆人之一？
    可是以上推论, 都无法解释团团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没有任何逻辑和目的，仿佛只是命运造就的一场巧合。
    楚澄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团团的眉眼,心中暗暗一惊。
    越往下想，她脑子越痛,不管怎么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娃娃，至少跟她的关系匪浅。
    就像是...一个小版的她？
    等楚澄回到首席别墅，打开电子大门, 大厅黄橙橙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里面一阵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
    还没进门，阮霁清亮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来, “来，叫哥哥，哥哥,对,乖,叫了给你百香果味的营养液喝。”
    楚澄瞬间脸就绿了,她大步跨入门内，忽略阮霁活像白天见了鬼的表情，拎着团团的后脖颈，将其提溜了起来。
    团团无辜地眨了眨眼,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两只小短手抱着怀里的营养液瓶子,在空中前后荡秋千。
    楚澄扭头对阮霁冷冰冰道，“对这个小家伙尊重一点，把她当你爹一样对待，明白吗？”
    “还有那个垃圾味道的营养液，拿得远远的，不要恶心孩子。”
    阮霁看见楚澄，猛地往沙发后面一靠，望向楚澄的表情充满迷茫，他结结巴巴道：“楚，楚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片刻后，他意犹未尽的点点头，“好久没见，你说话还是这么横！看来混的还不错。”
    至少还没有遭受社会的毒打。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楚澄“呵”了一声，不置一词。
    突然想到什么，阮霁转而蹙眉，“你要是早一点回来就更好了，我刚刚把机甲单人赛的名单交上去。”
    “修改起来还挺麻烦，不过，也就是三四道手续的事情。”
    指挥系的学生大多不喜欢计划之外的东西出现，不过如果是惊喜，他们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
    凭空多了一个楚澄，阮霁对接下来的赛程安排都有了新的想法，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和阮清溪商量商量。
    将手里的小不点儿放到沙发上爬，楚澄自己也翘着二郎腿，陷入柔软的充气沙发之中，砸出一个浅坑。
    她捏捏手心，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看见伊瑟林了吗？他最近很忙？”
    阮霁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言辞间有些犹豫：“他现在一般都住在科学院，不怎么回别墅。”
    似是突然醒悟，他忽然瞪大眼睛，略带质疑的望向楚澄：“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伊瑟林现在已经当上院士了。”
    “帝国最年轻的院士！”
    他强调道。
    阮霁拿起光脑搜索一番，将之前那则新闻公告放到楚澄面前，“喏，你看看。”
    楚澄似信非信地接过光脑，她的视力只能看见一道纤长的身影，和其身后束起的银发，面容极其模糊。
    她双指点击屏幕，将画面放大再放大，终于辨认出伊瑟林的轮廓。
    阮霁在一旁欲言又止，“额，倒也不必看那么仔细。”
    楚澄不理他，继续放大评论区。
    整个评论区乍一看，全是感叹号，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个标点能用。
    【啊啊啊这个腰好细，爱了爱了！ ！ ！来我床上打架！ 】
    【这是在看小说吗？真有这么牛的人吗？ ？ ？上帝到底给我开了哪扇窗？ ！在吗上帝，我睡不着！ 】
    【谢谢大家对我男朋友的夸赞，他在我旁边害羞的不行。 】
    【楼上，我存了一泡陈年老尿，来，让我滋醒你！ 】
    越看，楚澄眉头皱的越紧，她砰的一声把光脑摔在茶几上，“这些人都没有自己的男朋友吗？！”
    阮霁尴尬地抠抠鼻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我们还是聊聊个人赛？你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水平？我好给你安排位置。”
    楚澄没心情理他，垂着头随口道：“大概就是日天日地的水平，你看着安排吧。”
    阮霁面无表情：“哈哈。”
    “那要不你来开场？”
    楚澄似乎说话都懒得张口，低沉漫不经心道：“都行。”
    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嗡嗡”震动两下，她低头扫了一眼，表情有些怔愣。
    刚刚还在被议论的人突然给她发了条讯息，让楚澄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怎么了？”阮霁问道。
    楚澄：“帝国最年轻的院士发来的讯息，让我有空去他那儿测一下数据？”
    “哦，这个啊。”阮霁稀松平常道：“他估计在准备个人赛的作品，按照每年的惯例，他的作品多半是帮机甲单兵的主力设计机甲，伊瑟林可能选中你了。”
    “上一届机甲单兵首席的机甲也是机甲师个人赛的作品。”
    阮霁咂咂嘴道：“也难为他这个大忙人还记得我们这个小比赛。”
    他本来以为伊瑟林那么忙，会让其他机甲师首席来筹备比赛。
    楚澄咬着手指，眉头紧锁，之前白嫖了伊瑟林一个空间钮，还没还清，现在就要再白嫖一个更值钱的私人订制机甲？
    刚刚支着腿要站起来，楚澄又突然坐了回去，“算了。”她摸摸自己奔波一天，略显油腻的头发，低声嘀咕道：“还是明天再去吧。”
    伊瑟林每次送她价值那么高的东西，她是不是也该给个回礼？
    楚澄撑着脑袋，缓缓陷入沉思。
    银河tv的论坛，最近又小爆了一阵。
    id名为翔翔仙人的网友突然发了一张帖子。
    【圣西尔新生，今天在学校看见了某失踪主播！ ！ ！ 】
    lz ：泻药，感觉这辈子已经圆满，当大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时候，膝盖不争气地软了一下，这大概就是血脉压制吧。 ^^
    1l：又来了，第几回了，老子懒得骂了，下一个。
    2l：钓鱼司马，下一个。
    3l：我的评价是，不如进监狱那个有创意，且吸引眼球，下一个。
    ......
    两年时间过去，楚澄差不多已经算是一个过气主播，粉丝数少了一大半，但她的死忠粉还是异常活跃。
    不一会儿，这楼就刷了三百多层。
    303l：那个......，我也是圣西尔的，lz说的是真的，我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图片.jpg】
    304l:太糊了，这能证明个啥？我楼下随便拍一个都比这个像。
    305l ：哈哈哈哈，真假的，这图里光腿就有一米八了吧，主播能长那么快？ ！这个要是主播，我直播倒立洗头！
    ......
    609l ：咳咳，我是305l ，那个傻逼主播真的开播了，提醒一下不知道的兄弟赶紧去，倒立洗头的照片，老子发动态里了。
    两年间，学习区已经不同往日，挂在热门第一的是一个黄发少年，同样是教学军校相关知识的主播。第二，第三分别是音乐教学和舞蹈教学的主播。
    这天夜晚，一个排名2367的直播间人气突然以乘火箭般的速度飙升，迅猛地冲上总热榜第五，飙升榜第一。
    过气顶流，恐怖如斯。
    直播间的标题为：【爹回来看你们了。 】
    画面不稳地晃了晃，不停上下地左右倒置，似乎是太久没有直播，镜头里的人不太熟练地四处寻找放置摄像头的位置，盯着直播画面的观众都快被晃吐了。
    楚澄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将摄像头架在床头靠背上，画面终于稳定下来。
    入眼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珠黑如点漆，眼尾微微上吊，雾蒙蒙地凑在镜头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又蜻蜓点水般退了开来。
    等了半天的观众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楚澄的全身图。
    制服的袖子依旧卷到上面，露出半截结实的胳膊，即使坐在床上，她的脊背仍挺直，腰线干净利落地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制服上衣只塞了一半到裤子里，另一半随意地搭在外面。
    楚澄懒懒地扶了一下摄像头：“嗨，兄弟们，好久不见，礼物不用送，主播懒得念，而且主播现在比你们富有多了。打字慢点儿，滚得太快看不清。”
    【实锤了，是我们那个瞎子主播，老看不清弹幕。 】
    【！ ！ ！我的崽崽现在怎么这么攻？ ！这个手指！这个腰！这个大长腿？ ！ 】
    【我靠！妈妈粉现在有点想玩一点银河tv不允许播的东西！ ！ ！ 】
    【姐姐正面上我！ ！ ！狗头.jpg】
    弹幕井喷式爆发，楚澄压根看不清，她默默将字体放大，眼睛又凑了上去。
    “我有个事情想问，一般很久没见，都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前提是对方好像什么都不缺。”
    她似乎有些为难，身体微微凑近光屏，显出一点急切，看弹幕的眼神都比之前都要认真。
    【一秒失恋。哭哭。 】
    【没关系的，虽然主播只想利用我们给别的臭男人送礼物，没关系的哦！ 】
    【主播我警告你，要是这个久别重逢的人不是我，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哼！ 】
    其中一片撒泼打滚的弹幕之中偶尔也有一些正经的回答。
    【可以分享一下各自这两年的收获？如果对方物质很丰富的话，或许可以带他去体验一些不一样的生活。 】
    楚澄瞅见这条弹幕，手指搭在摄像头边缘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半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似乎有了一些主意。
    她再次抬眼，弹幕陡然不和谐许多，一大批挂着别的直播间牌子的观众涌了进来，一进入便仗着人多大呼小叫。

 第75章

    十个流星雨瞬间砸出众多花花绿绿的弹幕,爆炸式的堆满了整个屏幕。
    【我先来理解一波！ “？”：狗主播还知道开播？ 】
    【emmmm我觉得y大佬想问的是，要约会的那个狗男人是谁？ ！哼.jpg】
    【这都看不明白？显然是y大佬花重金为主播出头,问,直播间哪只狗还在吠？什么东西都敢出来抛头露面？ 】
    楚澄眉梢一抖，她面上的表情复杂，犹豫一番, 还是好心劝道：“大兄弟，沉迷主播没有前途的, 有这钱投资自己才是正道。”
    今日的学习区主播也在尽职的劝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口乱扯道：“不早了哈，哎呀，弹幕都说困了,要不现在下播吧？”
    弹幕自然先是义正辞严地对于主播睁眼瞎的不要脸行为进行一番劈头盖脸的批判，转头又死皮赖脸地跪求主播别走，再播五分钟的量！
    还有一些俨然已经认清事实,退而求其次的粉丝卑微地询问下次开播的时间。
    楚澄见此情景，心里也有些不忍，她琢磨了一下道：“要不, 我试试看明天军训的时候, 能不能给你们上网课？”
    她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稍微有一些大胆, 必须得提前与安格校长和宣传部商量好。
    但是, 楚澄觉得，如果能实现这一点，无疑是军校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
    晚上九点, 校长办公室亮如白昼。
    安格校长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核对大赛名单,时不时勾画一笔。
    对面的查理斯也没闲着,手脚麻利地将几个学生的资料一一整理好，堆在校长手边，又殷勤地跑去倒水。
    突然间，安格校长手边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点开，楚澄发来了一条讯息。
    他眉心倏然隆起，脸上的褶皱加深，似乎能夹死蚊子，灰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不可思议。
    查理斯端着杯子回来，敏锐地发现安格校长面色不对劲，他将杯子递到对面，“怎么了校长？名单有问题吗？”
    安格校长掐了掐眉心，沉声道：“楚澄说，她想借用军训的机会，录一套完整的战斗技巧，发到银河tv上。”
    “？！”
    查理斯惊呼，“这怎么行？我们的教学都是保密的，再说也没有其他军校这么干啊？！”
    “到时候再给我们扣一个鼓动暴力的帽子，圣西尔不完蛋了吗？”
    “不行！这事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越想越笃定道。
    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圣西尔的前程开玩笑！
    安格校长双手交叉，抵在胸前，查理斯说的不无道理，但其实星网上的视频早已包罗万象，只是缺乏系统教学。
    各大星际游戏尽量模仿真实体感，其中高端玩家数不胜数，但由于资源问题，他们很难有进一步发展，而且并不是每一个家长都希望孩子参军。
    有的时候，他也在思考，这群人中，会不会有因为缺乏教育而埋没的军事人才。
    楚澄此举，安格校长无法预测其可能会导致的后果，人一旦老了，做起事情便会畏手畏脚，凡事都求稳。
    沉思良久，他还是回拒了楚澄的请求。
    安格校长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低头望着绿叶儿在水面上漂浮游荡，半晌，他突然轻笑出声。
    对面低头处理文件的查理斯听到声响，莫名其妙地抬头，“校长您笑什么？”
    “我想起她以前的素质考核。”
    “这个臭丫头果然还是认为自己就是对的。”
    “什么？”查理斯困惑地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皮，细细思索一番，才恍然大悟：“您说那个-80分？”
    安格校长的眸光变得深沉，直到现在，楚澄仍然觉得，山里的村民们应该自己拿起武器，他们的懦弱不值得她救。
    她想让帝国公民都像塔克人民一样强悍，就如同加赛中，大量的帝国军人战死后，塔克人民仍能搏出一线生机。
    这和军部的传统理念，既冲突又不冲突。
    军部自然也希望战争时，公民可以出一份力，然而他们更希望公民可以老老实实接受管控，方便维持帝国治安。
    再者而言，帝国的居民每年花钱纳税，养帝国军人，不就是为了危险关头，他们能挺身而出吗？
    断没有再让人民冲锋陷阵的道理。
    唉。
    安格校长叹了一口气，他还有一年退休，还是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了。
    第二天，楚澄照常去带军训。
    安格校长的拒绝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但楚澄仍然搬来了自己的摄像设备，摆在一旁，录下了自己的教学视频。
    “枪托抵肩，脚尖齐平。”
    “注意大拇指的位置，稳住踝关节。”
    “果断地按下扳机。”
    “ ......”
    她一边慢动作示范，一边细节地解说，砰的一声，子弹瞬间出膛，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弹道，后坐力被肌肉抵消殆尽，稳稳地冲着前方飞去。
    “啪！”
    子弹擦边从靶子上划过，未留下完整的弹孔。
    现场的气氛骤然有些尴尬，楚澄虽然看不清，但听声音，大概也知道这发子弹多半不是很给面子。
    100米开外的靶子对她现在的视力来说，属实是有些勉强，偏偏它移动的又快，在视野中几乎糊成一团。
    底下顶着太阳的新生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思绪各异，楚教官这状态和那天拿光弹枪追着他们脚边射的可不像一个人。
    这个教官只擅长近射程？
    楚澄面不改色地收起光弹枪，不以为意道：“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动作要领记住就行。”
    “练完吃饭，下午教格斗。”
    她就像赶进度似的，急于在带军训的短短几天内，将所有摸索出的理论知识倾囊相授，压缩在这几堂课中。
    手下的新生各个苦不堪言，尤其是格斗课，简直是生不如死，偏偏楚教官在这个项目上发挥异常稳定，不像是射击，偶尔还能脱个靶。
    脸贴在地面上摩擦的某力量型天赋的新生脸上带着迷茫，默默怀疑人生，发生了什么事？ ！
    楚澄膝盖顶在他的背后，单手锁住他的手腕，她的眸光淡淡地瞥了一眼镜头，凉凉道：“看见了吗？刚刚那位同学给我们示范了一个非常标准的不规范动作。”
    “敌人从侧面袭来时，千万别轻易暴露自己的后背，你这不是故意勾引人家犯罪吗？”
    其他新生此时还在嘻嘻哈哈，对着地上的男生幸灾乐祸，殊不知这份待遇是雨露均沾的。
    “哟呼，这多人见下来，马格尔防御式你是做的最唯美的一个，这腰，这臀，隔壁的女生身材曲线都没你妖娆。”
    “收腹！屁股不要撅那么高！”
    “这谁，看的出你很有想法，这个空挡是留着展示你健壮的胸大肌吗？！”
    “这还笑的出来？来，我俩还是练练吧。”
    简简单单的一个下午，机甲二班的新生感受到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
    他们的灵魂瞬间得到了升华，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上楚教官的格斗课更艰难的事情了吗？
    没有了。
    自此之后，人生只有坦途。
    甚至之后换了新的教官，训练内容安排的更加丰富，强度也在不断加大，但他们始终觉得没那味儿，私下里经常偷偷的有些怀念楚教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下午的军训已经结束，训练场上交错地横着一道道人影，楚澄早已走远，他们却没有久久起身，像一条条晒着日光浴的咸鱼，七歪八扭地瘫在地面上。
    夕阳的余晖均匀地洒在机甲二班的新生身上，而他们甚至懒得翻个面儿。
    “来人！扶朕起来。”
    “大清早亡了，自己爬吧。”
    “我的胳膊呢，楚教官是不是把我胳膊顺走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它了？”
    “不好意思，我把它压麻了，要不你把我踹开吧，我实在不想动。”
    “那个啥，就我觉得有点小爽吗？”
    “......你有问题。”
    另一边，结束军训，回到别墅后，楚澄毫不客气地敲开了阮霁的房间门。
    阮霁满头黑发凌乱地结在一起，眼圈发黑，困倦地从门后钻了出来，眯着眼望着楚澄打了个哈欠。
    他为了个人赛的名单，通宵研究了一晚上的排列组合，直到刚刚才准备上床睡觉，便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偏偏眼前的人毫无愧疚之心，顺理成章地从背后掏出一脸无辜的团团，径直塞入阮霁怀里。
    “帮我照顾一下她，喂点米糊糊就行，不要给她吃奇奇怪怪的营养液！”
    阮霁赶紧伸手小心地接过奶乎乎的小娃娃，没想到，手腕被压得骤然一弯。
    脆弱的指挥暗道，嗬，这小娃娃可不轻！妥妥的实心，不掺水的那种！
    阮霁：“你要现在去找伊瑟林测数据？”
    楚澄“嗯”了一声，“可能会晚一点回来，许久不见，总得见个面叙叙旧。”
    阮霁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心道，我俩也这么久没见，怎么没见你跟我叙旧？ ！
    他抱着团团啪地一声关上了门，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带孩子吧，少操心别人的事情。
    ……
    科学院某实验室。
    一身白色研究服的银发青年长身而立，他的鼻梁上架着透明的防爆眼镜，手上拿着一试管刚刚配制好的防冻液。
    在他身后的长桌上，张潇诚半死不活地趴在桌面上，无聊地等待着轰隆作响的仪器跑出数据。
    他拖长调子喊道：“老大，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天刚刚批了我这一个月以来唯一！唯一的一天假期！”
    越说越激动，张潇诚捶了一下桌子，崩溃问道：“所以请问，您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非要我今天过来加班？！”

 第76章

    伊瑟林慢慢踱步向前厅走去,他垂着眼帘，收敛眼中的情绪,似是太久不见,心中总有几分惴惴不安。
    一步一步向前走，解锁厚重的金属门，穿过长廊, 进入前厅。
    他近乎透明的眸子里，湛蓝色仿若水波般微微晃动, 倒映出坐在沙发上的修长人影。
    这人半长的黑发窝在脖颈之中,不同于他在论坛上刷到的刻板军装，上身着一件柔软的白体恤，下面搭配一条简单的卡其色工装裤,整体看上去干净利落。
    似乎完全忘记自己的来意，楚澄半靠在沙发上，偏着头与前台的女接待员相谈甚欢,眉眼之间均沾染着笑意。
    女接待员笑得合不拢嘴，精致的妆容遮挡不住脸颊的微微发红。
    伊瑟林白色的研究服下摆轻轻晃了两下，他在距离沙发三米处站定, 面上不带情绪, 静静地注视楚澄的方向。
    而此时, 某个半瞎终于从闲谈中抽离出来, 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不经意间扭头，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她脸上的笑意骤然加深。
    楚澄从沙发上起身, 大长腿三步并两步, 热情地展开双臂, 在伊瑟林怔怔愣神时，顺理成章地拥抱上来。
    她说：“好久不见。”
    研究服上浸润着实验室的冷气，与楚澄身上温热的体温碰撞，热量似乎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让他有些不适应。
    伊瑟林低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楚澄往后退了一步，随口打探道：“实验室忙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圣西尔？”
    伊瑟林：“明天会回去一趟，指导学校里的机甲师构建机甲模型。”
    他顿了顿道：“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一趟，还有一些数据要在圣西尔测试。”
    楚澄一口答应下来，“行。”
    伊瑟林：“你先跟我过来，测一下基础的身体数值。”
    科学院的仪器精密，往一个方形的透明盒子里一站，身体里里外外的数据瞬间成条出现在屏幕上，整个流程极快。
    楚澄还没反应过来，伊瑟林目光沉静，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似乎完全不用打草稿，迅速架构好了一个驾驶舱的内部模型。
    该做的事情做完，楚澄左右晃荡一圈，貌似不经意地道：“你等会儿还有事吗？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正好我有两张票。”
    伊瑟林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他眉心微微蹙起，略有些不解道：“你在邀请我看电影？”
    “啊，倒也不是。”楚澄摸摸鼻子，绷着脸冷静道：“是地下擂台赛的门票。你更想看电影？”
    伊瑟林默默歪头：“？”
    似乎突然意识自己操作中的不妥，楚澄没脸没皮地推锅给粉丝：“直播间的弹幕说，久别重逢，没什么可送的，不如带你去见识一些新鲜的东西。”
    地下擂台赛还不够刺激吗？
    她敢赌上阮霁的身家清白保证伊瑟林绝对没去过这种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伊瑟林眉心紧锁，似是异常纠结，半晌，他还是轻轻点点头，道：“等我换一身衣服。”
    楚澄雀跃道：“行。”
    伊瑟林快步回到常住的科学院宿舍，打开衣柜，环顾一周，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他的衣柜里根本找不出适合这种场合的服饰。
    五分钟后。
    楚澄望着面前白白净净，穿着剪裁精良的白衬衫，修剪合身的休闲裤，一派贵族少爷作风的伊瑟林。
    她蓦地觉得自己像是带坏世家公子的街边混混。
    楚澄咂了咂嘴道：“也行吧。”
    克赛亚地下城。
    守门的大爷屈腿坐在凳子上，嘴里叼着一杆长长的烟枪，他的两臂肌肉饱满，绣着青青绿绿的猛兽纹身。
    他接过楚澄递过来的门票，突然伸头凑近看了一眼，烟雾拂过的嗓音有些沙哑：“丫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楚澄正拽着伊瑟林往里走，闻言，回头漫不经心道：“两年前吧，大叔你记忆力不错。”
    门口大爷笑的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随即又有些沧桑的嘀咕：“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的都太厉害了，前浪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喽~ ”
    他哼着小曲儿又坐回了小板凳。
    穿过小门，进入狭窄的楼梯间，往下两层到达楼底，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最中间是方方正正的黑红大擂台，身高足足有两米的壮汉肌肉暴起，猛地跳跃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从上空坠向对面的身材纤细的黄发少年。
    黄发少年分开双腿，浑身的精神力包裹全身，又在瞬间流向手腕和脚踝部，硬扛住迎面而来的冲击，脚底的石板霎时间崩出两团蛛网裂缝。
    壮汉的冲击的速度与力度被刹那间抵消，黄发少年顺势往旁边避开，然而大块头已经收不住前冲的势头，狼狈地跌落在地。
    黄发少年哼笑一声，狠狠一脚踩在壮汉精壮的后背之上，使刚刚准备爬起的壮汉再次趴了回去，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好！再来一拳！”
    “妈的，又要赌输了！”
    “艹，这个小子看着那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哈哈，你刚来的吧，他都守了一个月的擂台了，一场没输过！”
    周围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台下的观众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口哨声不绝于耳，杯子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转眼被淹没于人群的呐喊起哄声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烈酒的醇香，微微呛鼻的烟草气息，伊瑟林不适地皱皱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楚澄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手上端着两大杯朗姆酒，一杯递给伊瑟林，腾出的手揽住伊瑟林的肩膀往里挤。
    凭着力气大，她很顺利地就在人群中占据了一个视野极佳的前排位置。
    这里的环境过于嘈杂，正常的说话都需要用吼。
    楚澄凑在伊瑟林耳边，控制着音量给他分析战况：“这个壮汉的身体素质其实比这个黄毛优秀，但小黄毛精神力更加雄厚，最后多半还是他赢。”
    温热的气体轻轻地扫到伊瑟林的耳垂上，他低头小抿了一口手中的朗姆酒，又被辣的皱起鼻子。
    擂台上的男人晕倒不起，裁判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失去战斗能力，嘹亮的哨声终结了比赛。
    “下面还有哪一位要上台挑战？奖金池已经累积到一个月，胜者将有资格全部带走！”
    “哪位勇士接下来上场？十秒倒计时，10！9！8！7......”
    楚澄仰头喝了一大口朗姆酒，金色的酒液顺着脖子窜入衣领内，瞬间濡湿一片。
    她将空杯子递给伊瑟林，“帮我拿一下，我上去凑个热闹。”
    说话间，楚澄已经身手利落地攀上了擂台的边缘，一个翻身便登上了台子。
    见到又有人上去挑战，场下一片欢呼雀跃，到处是加油鼓劲儿的呐喊，气氛一时热烈非凡。
    楚澄没注意的是，在他们身后的桌台上，架着一台小型悬浮摄像机，上面还印着银河tv的logo 。
    【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池唐冲冲冲！ 】
    【小姐姐看上去挺帅的，遇到主播可惜了，啧啧啧。 】
    【......是我老了吗？你们不认识她？显然池唐要倒霉了......】
    【哈哈哈，我粉的两个主播竟然在擂台赛上遇上了？ ！ 】
    擂台上的池唐看见了上台的人，面上先是出现一丝震惊，他随即挠了挠头顶的黄头发，轻浮道：“我认识你，我以前是你的粉丝。”
    他踌躇了一下道：“其实我有点累了，你确定要打吗？”
    楚澄挑了挑眉，似是觉得很有趣：“当然，不然上来陪你过家家？”
    池唐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面上无奈道：“那好吧。我先说好，我研究过你的打法习惯，还有各项身体数值，你打不过我的。”
    楚澄：“哦。”
    “你是不是不信？”池唐皱眉，伸手又挠了一把头上的稻草堆，貌似很为难。
    楚澄：“没，我信的。”
    她不再管池唐丰富的内心活动，直接冲着裁判招手，示意比赛开始。
    裁判会意，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空气似乎都在震动。
    楚澄没有停顿，俯身径直冲着池唐冲去，池唐反应也不慢，脚下发力向后跳，想避开这一击。
    他在心中计算着这一击的速度与力量，凭借大概的印象预估楚澄这两年的进步。
    不过，显然他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对面的楚澄根本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单纯地一拳打过去，拳头划出嗬嗬的破空声迅速挥出，毫无技巧可言。
    池唐明明已经极力后撤，但仍然被拳风扫到，即使只是被刮到一丁点儿，他身形一晃，脚下竟然有些站不稳。
    他面上的气定神闲开始变得慌乱，事情似乎有些脱离掌控。
    楚澄的打法无疑极具观赏性，拳拳到肉，躬身，扫腿，闪避，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没有任何矫饰，却让人看的热血沸腾。
    标准的地下擂台赛的打法。
    而池唐刚一开始还应付的绰绰有余，但他迟迟赶不上楚澄的速度，对她造不成有效攻击，反而自己的精神力急速消耗，快要不能遍布全身。
    他的脊背被汗水打湿，手腕长时间承受着强大的冲击力，此时抖的像筛子，费力才能举起来。
    几轮交锋之后，池唐的精神力终于消耗一空，浑身的防御骤然一松。
    楚澄看不清，却能感知到对面的变化，她并没有收力，一拳实打实地狠狠捶击在池唐柔软的腹部之上。
    池唐的整个身体受力从中段弯折向后凹，咻地一下子飞出五米远，砸在地上又滑行了三米。

 第77章

    当楚澄回到首席别墅,已经是深夜，她轻轻敲了两下阮霁的门,无人回应。
    想必此时两人都已经睡着,楚澄转身想走。
    然而，脚丫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咚咚地向门板的地方靠近。
    门内传出一阵费力的呼气声,听声音似乎踮起了脚尖，门锁咔擦一声转动,团团揉揉眼睛,满脸困倦地抱住楚澄的大腿。
    楚澄将其抱起，合上门时不经意间往里扫了一眼。
    只见，阮霁头顶着毛糙的乱发,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脸半偏着，露出浓重的黑眼圈。
    顿时, 楚澄竟然有一些愧疚，这对她来说，实在难得。
    团团的作息很正常, 此时趴在她的肩上睡得香甜, 打起了细碎的小呼噜。
    楚澄偏头, 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眉眼, 只觉得神奇。
    她掰开团团的衣领，脖子后面光洁白净，而楚澄的脖子后长着一颗黑色的小痣，两人多少还是有点不同。
    回到房间, 楚澄简单地洗漱一番, 还没休息几个小时, 便又急匆匆地赶往训练场。
    经过昨天的格斗训练，新生昨晚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锻炼本该有助于睡眠，但肌肉的酸痛实在难耐，翻个身都能压到淤青。
    早上起床时，李翔只觉得身上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仿佛一夜里被星舰来回碾过，此时刚刚重建一般。
    其余新生也都如此，轻微一动，便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代价，昨天犯的错误此刻已经刻入了他们的dna之中。
    喜欢暴露出自己胸大肌的大兄弟，现在只要做出自己错误的防御式，本能地就一哆嗦，楚澄的铁拳仿佛已经落到他身上。
    楚澄笑眯眯：“看样子，大家昨晚休息的都不是很好。”
    “不过没关系。”她顿了顿继续道，“相信大家今晚也不会睡得很好。”
    下面的新生：“？！”
    “上午射击，下午格斗，好好享受。”
    楚澄笑容灿烂，吐出魔鬼的话语。
    虽然嘴上这么恐吓，但其实今天训练相对而言要轻松一些，下午的训练楚澄只带了一半，便让他们去自由组合，两两对打。
    而她因为和伊瑟林约了测试，早退了一个小时，前往机甲师的工作室。
    伊瑟林早已提前抵达，手上忙碌地整理着桌子上堆积着十几个密封的金属盒子。
    见到楚澄，他不慌不忙地挑选出一个标着一号的金属盒递给她，“先试试这个。”
    伊瑟林道：“用你的天赋慢慢灼烧它，直至它消失。”
    楚澄先是应好，不过转而她瞬间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是火焰类型的天赋？”
    她离开圣西尔时，明明还没有觉醒天赋，回来后也从未展示，按理来说，伊瑟林不应该知道才对。
    楚澄微微皱眉，略带质疑地望向伊瑟林，伊瑟林面色有点不对，一向清淡的目光隐约有几分慌乱，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总不能说是上辈子带回来的记忆？
    不过幸好。
    没一会儿，楚澄便自顾自的解答道：“你一直偷偷关注我！”
    她说的异常笃定，似乎胸有成竹。
    “ ......”
    伊瑟林暗暗咬了咬牙，面上不动声色地背下了这口大锅。
    楚澄嘿嘿一笑，没再过多追问，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不明金属块，泛着寒气，一眼望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真烧？”
    旁边的伊瑟林已经准备好了计时器，他纤长的手指按在启动键上，薄唇轻启。
    “开始。”
    楚澄无法，指尖冒出一小簇黒焰，对着那一小块金属灼烧。
    黑色的火焰窜起数个尖尖，露出獠牙，冲着金属块撕咬而去，一点一点蚕食本就不多点的体积。
    “1分34秒。”
    最后一点渣渣也消失殆尽，伊瑟林按下了停止键。
    楚澄挠挠脑袋，不禁赞叹道：“还挺耐烧！”
    像军部的标准型机甲外壳，她的黒焰基本上10秒内都能搞定。
    伊瑟林没有说话，他迅速换了一个2号金属盒子，淡淡道：“控制着和刚才差不多大小的火焰，继续灼烧。”
    火焰重新从指尖窜了出来，熟练地席卷金属全身，金属巍然不动，异常坚/挺。
    “ 5分18秒。”
    2号金属的表现格外出色，接下来的8个盒子里，除了4号坚持的久一点，有3分28秒，其他都远远比不上它。
    一直重复这种无聊的程序，楚澄撑着脑袋有点犯困。
    她张嘴准备打个哈欠，余光瞥到第11号金属盒子里的东西，刚刚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被憋了回去。
    楚澄的眼眸中被刺激出一层水雾，她瞠目结舌地指着盒子里的黑色金属，“这不是那个......”
    她昨天没睡好，脑袋一时有点卡壳，那个了半天之后，才终于想起来该金属的名字，“星陨金属？！”
    她曾经在星盗大典上见过一次，只知道价格惊人，极其稀有，甚至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伊瑟林有些诧异，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抿起，“对。”
    盒子里黑色的金属如液体般缓缓流动，荡漾开来，即使是这种朴素无华的颜色，却掩藏不住其下扑面而来的金钱味道。
    楚澄指尖窜着的小火苗迫于金钱的压力，火焰上面翘起的小角悄悄弯了弯，她犹疑道：“这个也要烧？”
    伊瑟林：“嗯。”
    楚澄咬咬牙，心疼地将手指凑了上去。
    只见，黑色的金属液体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并未立刻蒸发，甚至短时间内没有丁点缩小，仅仅颜色越来越淡。
    原本的黑色变成一种透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乍一看像一条淬了毒的蛇，被火焰驱使着向前挪动。
    楚澄啧啧称奇，不愧是星陨金属，果然名不虚传。
    三十分钟后，金属从幽蓝色变为淡紫色，给人的感觉从危险变成了诡异，似乎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足足灼烧了一个小时，星陨金属最终全部变为了银白色，硬邦邦地定在盒子底部。
    伊瑟林：“可以了。”
    直到此时，楚澄才收回手，她的黒焰撤走，银白色的金属甚至向上跟了一阵子，似乎在挽留火焰，坚硬的金属拉出了一个小尖尖翘着。
    没过五分钟，星陨金属又变回了黑色的液态。
    楚澄看着低头记录数据的伊瑟林，不敢置信地打探：“你不会要用星陨金属给我做机甲外壳吧。”
    那绝对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天价，把圣西尔卖了都换不了那么多钱！
    伊瑟林：“怎么可能，整个帝国都没有那么多余量。”
    闻言，楚澄终于松了口气，估计只是个别零件掺杂一点，她自己也喜欢在关节轴承的地方混上一些珍稀金属的边角料。
    只听得耳边伊瑟林的嗓音清清浅浅，用一种似乎只是在说“今天天气有点凉”的语气，道：“只能勉强做一把刀。”
    “机甲外壳我打算用2号金属为主，4号为辅。”
    楚澄：“？！”
    一把机甲用刀，至少也得有几米长，星陨金属的耗量完全不可估计，折算成星币大概能买下塔克到圣西尔途中的所有小星球。
    她嗓音干涩：“这都是圣西尔出资吗？”
    伊瑟林垂眸，收起手边的金属盒子，漫不经心道：“圣西尔出不起。”
    “这些是我对你的个人投资。”
    “！”
    楚澄面瘫着脸，卖了她都不值那么多钱，要不还是下辈子再还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虫族皇者摁在地上捶，拿着这刀在它身上捅个十几二十刀的都对不起费的这钱！
    看见楚澄的表情，伊瑟林白玉般的面容染上一丝清浅的笑意，他拢起十个空盒子摞在一起，开口道：“你知道你刚刚烧了多少钱吗？”
    楚澄麻了。
    “多，多少？”
    伊瑟林歪头，语气无辜道：“不多，也就能买下一个圣西尔吧。”
    楚澄干巴巴：“哈哈。”
    什么时候，她也能用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语气说话？
    她生生砍废了三把刀，赚的那点儿积分，可能也只够买两指甲盖儿的星陨金属。
    要不还是转行做机甲师吧，楚澄觉得自己说不定也挺有天赋的。
    “别发愣。”
    伊瑟林不知何时走远了一些，站在一个虚拟舱门口，冲着楚澄招手。
    “现在测一下你的战斗习惯，精神力深度，还有爆发上限。”
    这些数值只能在模拟战场测试，除非圣西尔今天就想关门大吉，被夷为平地，沦为一片废墟。
    这也是伊瑟林选择圣西尔作为测试场地的原因，圣西尔内部有搭建专门的测试系统，背靠巨大的数据库做支撑，直接通联军部。
    楚澄走过去坐好，戴上头盔，意识逐渐下沉，身体信息被扫描生成一串串数据载入光脑内。
    战场生成。
    楚澄睁开眼，她驾驶着一台标准型机甲，手里握着长刀。
    面前是一片荒芜，黄沙弥漫，脚下的沙地松松软软，让人感觉漂浮在水面上，扎不住根。
    往前走两步，是一块耸立的巨石，巍峨雄伟，被沙子打磨的光滑反光，却并没有风化的迹象。
    她的耳边响起伊瑟林下指示的声音，“冲着巨石，斩出你的全力一击。”
    楚澄面色严肃，两腿分开，站稳步伐，将黒焰灌注在长刀之上，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稳稳向前挥去。
    一刀，重重砍在巨石表面。
    刀路沿途卷起漫天的风沙，狂风呼号，山石崩裂，肉眼可见的一条裂缝将巨石从中间撕裂开来，平分两半。
    圣西尔的试炼石记载着历代机甲单兵们留下的最高战力。

 第78章

    刚刚入学的新生满脸懵懂, 四处打探消息，而圣西尔的高年级生们则聚成一团, 摇头兴叹。
    “你大佬还是你大佬,休学两年一回来就整出这么大动静！”
    “散了吧，散了吧，基操而已。楚姐在破纪录, 你们不训练还有脸在这儿发呆？”
    “那个...虽然但是，我想提一句, 你楚姐今年可能刚刚十八......在座的各位年龄应该都不小了吧。”
    “你不懂, 姐和爹一样，都是尊称！”
    “ ......”
    他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楚澄一下午没歇着,圣西尔的各个排行榜也没闲着，射击排行榜，力量排行榜,速度排行榜......
    原本稳居第一的各领域精英，一夕之间宝座全部易主。
    虽然没有之前隆重的全校播报，但泡在训练室里的学生自然无法忽视这种变化。
    尤其是个别排行榜甚至在一小时之内, 还荣幸地被破了两次。
    这是人干事？ ！
    而某人自己毫不自知, 甚至觉得还有点小遗憾, 她觉得自己还有发挥空间。
    测试完毕,楚澄摘下虚拟头盔，溜达到伊瑟林后面，看着他手上敲着一串串字符，“这是什么？”
    伊瑟林头也不抬,淡淡道：“你之前使用标准型机甲时,有没有一点延迟晦涩的感觉？”
    “机甲的接口端与操控者精神光触的频率不相吻合,标准型机甲原有的低级编码无法做到协调的转换率和转换速度。我在里面编入了阿尔加斯转换公式，可以弥补这一点。”
    这一长段话楚澄听了但没有懂，她的眼神有瞬间的迷茫，随即恢复清明。
    她舔了舔后槽牙，盯着屏幕望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伊瑟林，我们之前见过吗？上军校之前？”
    伊瑟林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放缓，他垂着眸子，干净利落地回答道：“没有。”
    楚澄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那你在我身上砸这么多钱图什么？”
    经验告诉她，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必定都有所图谋。
    图财不可能，图色，那倒是也不知道谁占谁便宜。
    所以......
    伊瑟林略有些心虚地蜷缩起手指，他的睫毛微颤，疑心楚澄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而，楚澄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
    “勇敢一点，不要害羞。”
    伊瑟林：“......？”
    呵，这人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他略有些无语，安静地沉浸于工作之中。
    而另一边，楚澄虽嘴上这么说，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是......
    伊瑟林似乎笃定她未来会很牛逼，才不惜一切代价给她投资。
    懒得往下深想，楚澄随意将之抛至脑后。
    一连串的测试下来，窗外的天色已晚。
    伊瑟林手上的笔刷刷不停，每一个数据都要调整十几遍，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看这架势，今晚估计要通宵。
    楚澄本想留下见证自己机甲的诞生，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团团，只好跟伊瑟林告别，先行离开工作室。
    她披星戴月地回到别墅门口，熟练地输入密码。
    就在楚澄刚刚要推开门时，通讯器兀地震动了一下，邱希久违地给她发了一则通讯请求。
    “喂？”楚澄语气随意，继续推开门，“啥事儿需要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给我发通讯？”
    对面嗓音沉稳平静：“楚澄，你确定自己是父母生出来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
    楚澄面无表情地哈哈两声，一本正经道：“我其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没跟你开玩笑！”邱希恼羞成怒地在那头喊道，片刻后才平静下来：“关于团团我们查到一些线索。资料发你光脑上了，你快点看。”
    楚澄“嗯”了一声，她犹豫了一下，撤回迈入别墅的半条腿，又顺手带上门。
    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
    资料很长，大部分是一位名叫利昂斯的实验员的口述记录和小篇的实验记录。
    他在口述中交代自己在梅咖德组织担任低级实验员，负责饲养有缺陷的试验品以采买日常用品。
    北娑星沦陷之日，利昂斯收到上头的命令，要将手上饲养的7号试验品销毁。
    可是，他与7号试验品已经相处10年，不忍心下手，便借着采买，将其运出实验室，不料赶上虫族。
    “看完了吗？利昂斯交代团团有严重的基因缺陷，但凭借他的等级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而楚澄和团团的基因重合率是100%！
    如果团团有基因缺陷，楚澄必然不能幸免。
    这句话，邱希压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而此时，楚澄望着记录中的“十年”若有所思，团团现在看上去至多五岁。
    她敛着眉眼，不紧不慢安慰邱希：“放宽心，我觉得我完美的很。”
    关于基因缺陷的大致情况，楚澄心里多少有点数了。
    她猜测，这个基因缺陷，至少自己现在肯定是没有的。
    邱希冷静的声音从通讯器的那头传到楚澄耳中，“梅咖德组织的据点之一就在北娑星中央的无人区，我打算派人去一趟，到时候再......”
    楚澄思虑了一番，打断邱希道：“我自己去吧。”
    “这种事儿，别人去我也不放心。”
    距离机甲单兵的个人赛还有些日子，她掐指一算，来回路程大概四天，只要不出意外，时间应该绰绰有余。
    那头的邱希沉思片刻，利落道：“那也好，三小时后我派人去接你。”
    楚澄：“行。”
    她挂断通讯，从台阶上爬起来，重新打开别墅大门。
    入眼，团团嘴里叼着一瓶酸奶，两只小胖手捧着，捧着无忧无虑地看着动画片，坐着也不老实，小短腿还一晃一晃的。
    她仰头瞅见楚澄，敷衍地“啊”了一声，似乎就算打过了招呼，目光又重新黏在屏幕上。
    楚澄啧了一声。
    别的不说，团团真是她见过最好带的娃娃。
    离星舰来接她的时间还早，楚澄干脆打开直播，打算和直播间的粉丝道个别，正好消磨一下时间。
    一开播，她还没说话，弹幕便和谐地刷起了屏。
    【你说说，昨晚背着我们去了哪儿？ 】
    【地下城什么规矩，你说给我听听？ 】
    【当晚我也在台下看着，主播没有亲我，这波我不理解。 】
    楚澄：“......”
    没记错的话，她昨晚好像没开直播，这群人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她努力地回想，小黄毛的脸突然浮现出来，估计是这小子偷偷开了直播。
    摄像头不知道被他藏在哪儿，早知道就收点出场费了。
    楚澄重新抬起眼，漫不经心地回应弹幕：“好孩子不要跟着学，主播和你们不一样，主播比较能打。”
    弹幕感觉到主播话里的嘲讽，纷纷炸毛，滚动的飞快。
    就在这时，一个流星雨突然砸了下来。
    金光闪闪的弹幕出现在屏幕最中央。
    【谢西凉：胜利属于玛卡。 】
    楚澄挑挑眉，刚想说：你有病？
    她话还没说出来，又一个流星雨砸了下来。
    前一条金灿灿的弹幕逐渐消散，被另一条弹幕强势取代。
    【江宁灏：圣西尔今年第一，我找人算过了。呲牙.jpg 】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大神打架，皆是送一个流星雨，发一句话的配置。
    流星雨不要钱似的落了好久，直播间的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似乎漫天的星星都决定在今天殉情。
    【纳西：哎呀，斯沃好久没夺冠了，这次不如就让给我们叭~】
    【司南：迦蓝已做好完全的准备。 】
    ......
    “今天是什么日子？集体约好了来给我直播间送钱？”
    似是想起什么，楚澄迅速瞄了一眼光脑，之前开了免打扰模式，好几条讯息她都没看见。
    列表里有三四条未读消息，她逐一点开查看。
    光风霁月（阮霁）：明后天有各校机甲单兵集训，你来不来？
    帝国猛狮（江宁灏）：楚澄，集训我俩一起暴打其他三校！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三分钟后。
    光风霁月（阮霁）：江宁灏说你肯定来，他们去高校论坛放狠话了。
    楚澄：“？！”
    她再抬头，弹幕已经又刷了好几轮，各校的机甲单兵们都披着小号，开启了一轮骂战。
    直播间的粉丝乐于看见这种局面，主播啥都没干就把钱和流量都赚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主播学习区第一的位置终于被砸上来了，小黄毛屈居第二，爽了！ 】
    【额，怎么说呢，其实小黄毛本人的号也在主播直播间挂着...... 】
    【斯沃憨憨气质万年不变，人家都是开的小号，就他开的大号，还挂着主播的六级牌子哈哈哈哈！ 】
    【集训冲冲冲，不理解论坛有啥可讨论的，主播乱杀好吗！ 】
    楚澄表示不想讲话，她现在有点麻。
    思索一番之后，她打开高校论坛，登上自己的大号，简洁的发了一句话。
    不服来战（楚澄）：不愿虐菜。
    这波id和发言搭配的异常默契，论坛下几秒钟就刷出了几百楼，各校机甲单兵双手并用，喷出了生命时速。
    不理会自己引起的腥风血雨，楚澄在论坛上挑衅完，立马切到圣西尔的机甲单兵小群里。
    不服来战（楚澄）：兄弟们，我出个任务，集训靠你们了！ ^^

 第79章

    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楚澄简单地给阮霁留了一则讯息，在他骂骂咧咧的抱怨之中,将团团托付给他。
    带着团团出任务太过冒险,没必要买一送一。
    况且，那里的情景说不定会勾起团团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她将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空间钮，想了想,又偏头交代了团团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迈着长腿披着夜色出门。
    经过路旁, 楚澄熟练地扫了一辆小电驴, 驾驶到校门口，利落地刹车靠边停。
    她抬头仰望，圣西尔大门口,一艘星舰悬浮在半空中，黑夜中外壳边缘幽幽泛着蓝光，似乎扫描到楚澄的踪影,星舰缓缓降落到距离地面半米的地方。
    楚澄迎了上去，舱门瞬间向两边开启，冷气从中泄露出来,她踏了一只脚上去。
    一张熟悉的脸慢慢展现在舱门口,棕发女生嘴角上扬,热情地冲着楚澄伸出手。
    “嗨, 好久不见。”
    见到来人，楚澄咻地把迈了一半的腿收了回来，神色兀地变冷。
    “怎么是你？”
    她现在想起那张小纸条仍然很觉得糟心！
    楚澄忍不住皱起眉。
    江云舒笑容不变，从容地收回伸出的手, “热知识, 非法实验组织属于帝国内部矛盾, 由三军负责。”
    “上星舰吧。”
    楚澄退开一步，摸摸鼻子，道：“算了，我突然觉得，打个星际快的也挺好的。”
    北娑星是有点远，也就多花点钱。
    星舰上的人似乎有点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处于休假期，机甲应该上交了吧。”
    “你准备空手去？”
    楚澄：“......”
    艹！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撇开江云舒想扶她的手，一步登上了星舰。
    星舰上宽敞明亮，规模不大，目测大概仅有十个左右的士兵，两人驾驶星舰，其余人在座位上休息。
    侧面划出一道黑影，向她飞来，楚澄反手接住，摊开一看，是一个空间钮。
    “喏，给你匀出来一个标准型机甲。”
    楚澄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句谢谢。
    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开始闭目养神，掩耳盗铃般斩断和外界的交流。
    可惜，江云舒不给她这个机会，顾自坐到了她后面一个位置，身子前倾，凑在她旁边道：“你怎么还是e级兵？”
    楚澄呵呵一笑，并不回答。
    她不经意间回头一扫，瞥见江云舒胸口熠熠生辉的a级徽章时，不由自主地一顿。
    这瘪犊子升级还挺快。
    江云舒：“任务资料我已经收到了。”
    她顿了顿，问出了一个让楚澄咔咔磨牙的问题。
    “那个啥，你真的确定自己是爸妈生出来的吗？”
    同一天之内，两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楚澄面容仿佛被阴云笼罩。
    她忍耐地挑了挑眉，闭口不言。
    不过，楚澄确实不敢打包票，毕竟自从出生起，她就没见过父亲。
    而她的妈妈也早年去世，自己从小被师父带大，摸爬滚打活到了今天。
    一直得不到楚澄的回应，江云舒也自觉无趣，靠回椅背上休息。
    星舰一路平稳航行，向上脱离g1323星的引力，穿过大大小小的陨石群，向着一个雪白的星球前进。
    路途中经过北娑星的中心城池，此时已经变为一片废墟，荒无人烟。
    它静静地立在冰山雪地中央，仿佛被抛弃的魁梧士兵。
    星舰没有停留，继续向前飞行，越过一座座雪山，驶向扫描仪中标注的红点坐标。
    路上，楚澄吃了睡，睡了吃，脑子里昏昏沉沉。
    她使劲儿回忆小时候的情景，却只得到了一团浆糊。
    不知过了多久，星舰突然发生了颠簸，杯子里的水骤然喷溅出来，舰体急速向右偏转，左翼似乎剐蹭到了什么东西。
    休息中的士兵们瞬间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鹰隼，脊背一紧，进入备战状态。
    驾驶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事没事，突然有一群雪鸟从左边窜了过去，可能眼神不太好使。”
    楚澄透过舷窗往外扫了一眼，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报告，这里地形不好降落，可能引起雪崩。”
    江云舒踏着军靴走上前，下了指令：“下放钩锁，准备徒步。”
    士兵们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防冻装备一层层往上套，最后才踏出舱门，双手紧握钩锁，两腿紧闭夹住钩锁，稳稳下行，轻轻落地。
    楚澄是第四个下去的。
    她被冻的咳嗽了两声，脚踩在地面松软的雪上，环顾四周。
    北娑星无人区为冰山环绕，中间穿插着被冻住的河流，透过冰面，隐约能看见地下流动的溪流。
    他们徒步了几百米，到达了利昂斯指出的位置，可却只发现一片平坦的冰川。
    四周没有一点声响，毫无人烟迹象，仅有一只雪狐狸从他们周围飞速掠过。
    江云舒命令士兵们四处搜寻，她则跟在楚澄后面到处晃悠。
    楚澄不搭理她，她持着黑焰将附在冰面上的雪清扫干净，又半蹲下来，一寸寸地叩击冰面。
    咚——咚——
    她极其耐心，即使指关节被冻得通红也面不改色。
    突然。
    一处冰面返上来的声音与之前的沉闷截然不同，她迅速挥手让周围的人让开，裹挟着黒焰的一拳轻轻落在所谓的“冰面”上。
    “冰面”被黒焰灼烧，从中央向两边畏缩，泛出一股塑料的刺鼻气息。
    这是一种仿真冰面，由某种特质的塑料制成。
    随着塑料消失，一个圆洞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它的弯折的方向似乎一路通到旁边挨着的冰山底下。
    楚澄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云舒，示意她们俩先下去，其余人在上面等候。
    江云舒点点头，同意了楚澄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钻入冰洞之中，顺着寒冰轨道一路飞速下滑，穿过头顶的层层厚冰，在冰山的某一处落了地。
    目的地已经找到，而她们都没有动。
    巨大的冰殿展示在她们面前，高高耸立的大门，设计精密的密码锁，阴森森的寒气充斥着周围。
    眼前的景色异常壮观，然而使楚澄和江云舒久久不动弹的，并不是美景，而是面前身穿白大褂，笑容可掬的实验员。
    他满头白发微卷，面容沟壑万千，祖母绿的眸色更添一丝莫测的感觉。
    仿佛早就知道她们要来，实验员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他的衣服上凝着白霜，他微微一笑，冲着她们道：“嗨，孩子们，你们好，我叫蒙奇。”
    他老到生锈的祖母绿眸子向左转，盯着楚澄，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奇。
    蒙奇微眯着眼睛，和蔼地望着楚澄，礼貌道：“你叫楚澄对吧，我可以摸摸你吗？”
    他说的干净无比，不掺杂一丝邪恶的念头，只有对科学的至高崇敬。
    楚澄一脸莫名地蹙起眉头，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做好战斗准备，冷冷道：“不行。”
    对面的老实验员并不生气，“抱歉，是我冒昧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悠哉地在前面带路，用瞳孔信息打开了面前的金属大门。
    凭借楚澄的听力，她可以判断出这门至少有九道枷锁！
    而如今，就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并且由犯人亲自带路。
    蒙奇温和的嗓音从前面传来，“不要紧张，我们是合法组织。”
    合法个屁！
    楚澄暗道。
    她和江云舒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两后的走着，不像是士兵与犯人，反而像是老爷爷带着两个孙女散步。
    冰雕大厅内，无数研究员步履匆匆地从她们身边经过，他们面无表情，步伐大小一致，简直像个机器人。
    然而，在经过楚澄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会偏过头，用狂热的视线扫过一眼。
    看得楚澄头皮发麻，不耐烦地皱起眉，身体僵硬，步子迈得虎虎生威。
    而机器人般的研究员反而更加兴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还传来几句异域的语言。
    江云舒恰好听得懂几句，她嘴角抽搐，不知该不该告诉楚澄，这群变态在小声地夸她可爱。
    蒙奇走在前面，仿佛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安慰道：“孩子，体谅一下，他们只是太开心了。”
    空荡的大厅里，他唠嗑般地道：“梅咖德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组织。”
    “我们从一百年前就为了人类的延续在努力，然而我们遇到了一些瓶颈。”
    随着老人的念叨，他们穿过大厅，进入一个摆满了两人高的瓶瓶罐罐的巨大冷藏间。
    白布静静地遮挡在方方正正的物体上，里面传来潺潺流水声。
    看着这些白布，楚澄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她快步上前，拽住白布往旁边一抽。
    白布被扯开，露出里面的玻璃箱，淡绿色的营养液里浸泡着一个个肤色惨白、奇形怪状的人体。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有四十几个不重样的！
    只见，营养液中浸泡着的人体，稀奇古怪，有男有女，偏偏与楚澄都有五分相似，只是要么多一对兽耳，要么多一条尾巴。
    有的甚至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鱼尾。
    江云舒呆愣愣地望着周围，喃喃道：“好，好多楚澄。”
    她也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场大型楚澄周边秀。
    江云舒开玩笑道：“老头儿，你这试验品要不送我两个？”
    话还没说完，一脚便狠狠从她身后踹来，她堪堪躲过，冲着楚澄略带讨好地笑了笑。
    前面的蒙奇嗓音从容不乱，“见笑了，这些都是残次品，掺杂了太多基因。他们达不到基因提供者一半的能力，虽然比起一般人已经算是强者。”

 第80章

    耳边凭空响起一道声音, 楚澄衣领后倏地冒起一股寒气。
    凭借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她一脚将江云舒踹了出去,飞出三米远,自己也脚尖点地，迅速向后撤两步。
    轰然一声巨响，只见两人原来待的位置凹进去一个大洞, 冰渣向四周溅射飞舞。
    一击不成，金发男人毫不在意, 笑眯眯地收拳站直身体, 优雅地低头理了理衣摆。
    他抬起头，冰冷的金色竖瞳缓慢地瞥向左边的楚澄，恰似人类对蝼蚁的不屑。
    楚澄目光一凝, 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
    她皱起眉，这绝对不是人！
    人形星兽她至今仅在雅萨监狱见过一头，皮糙肉厚的程度人类简直难以想象！
    楚澄迅速掏出空间钮, 但却站定久久不动，双目紧盯男人的动静。
    强大的压迫感让楚澄一时找不到进入机甲的时机，她干脆放弃进机甲。
    一人一兽久久僵持不动。
    另一边,江云舒摔入了星兽群中,她低声骂了句艹,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起身，随便扑扑衣服上的冰渣子。
    风刃飞舞在她的周围，仿佛龙卷风一般隔开想靠近的星兽，而她也趁机登上机甲。
    周边,一只雪域狼伸着爪子试图扑进风刃中央,转眼雪白的皮毛上就被割出一道道血痕。
    嗷呜——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雪域狼群聚集一团，同时猛扑向中间的江云舒。
    区区七级星兽，江云舒当然不放在心上，但数量多了也有点恼人，她捉起一只雪域狼就向中间的金发男人扔去。
    同时，她大喊道：“楚澄！”
    楚澄会意，趁着男人拂开雪域狼之际，猛地向他袭去，右拳蓄积起一团浓缩的黒焰，向后一拉，冲着男人的脸重重挥去。
    金发男人不慌不忙，身影在空中似乎出现了残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后闪。
    啪——
    冰冷的手指扣住了楚澄的手腕。
    “抓住你了。”
    金发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
    黒焰萦绕在他的手腕周围，似乎毫无伤害，仔细一看，又似乎还是有点不同。
    皮肤下隐隐出现金色的鳞片痕迹，黒焰一消失，金色鳞片也黯淡下去。
    楚澄瞄到男人的手臂，眼皮禁不住一跳：“你也是龙？”
    嘴上说着话，楚澄人也没闲着，以男人拽着她的手腕为支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脚直接踹击在男人胸口，直挺挺向后抻。
    两相作用之下，男人迫不得已暂时松开她的手腕。
    他嫌弃地掸了掸胸口的灰，面上不满道：“粗鲁！”
    忽然想起什么，金发男人眸光一亮，“你还认识其他龙？”
    “公的雌的？”
    楚澄呵呵一笑，并不回答，她轻巧落地，也不想着进机甲了。
    干脆实打实的肉搏。
    她将袖子卷起来，从空间钮里随便拿了把刀出来，黒焰瞬间蔓延而上，意犹未尽地还想往上面窜。
    “你不会这么老了还是单身吧。”
    楚澄甩甩手中的刀，面无表情地挑衅道。
    金发男人面色倏地变黑，他强行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小姑娘，我很欣赏你这种说话不要命的探索精神。”
    突然，他察觉到不对劲，趁着楚澄与他闲谈的时候，江云舒已经悄无声息的窜到他身后。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风刃汇聚而成的巨大弯刀，横在他的脖子上，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你们要是这么玩儿，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的衣服瞬间撕裂开来，从衣服裂缝中膨出金色的鳞片，迅速在空中扭曲变大，身形瞬间暴涨十倍不止。
    他的骨架过于庞大，冰殿的顶部被撑出一条条裂纹。
    身后的骨翼向四周延展伸长，遮天蔽日之势，明亮度骤然暗了一截儿下来，宽敞的冰殿只能勉强塞下他。
    骨翼轻轻一扇，巨大的力道引起的小型飓风向两人席卷而去。
    楚澄和江云舒同时向两侧跳开，飓风落到她们身后的冰墙之上，剐蹭下层层冰碴，如锐利的刀剑向周围刺去。
    脆弱的侧壁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冲击，冰山微微的晃动，一道道裂纹像枝蔓迅速爬满冰殿墙壁。
    楚澄低低咒骂一声：“艹，这煞笔要把冰山弄塌了！”
    这条龙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还是他们人形星兽都是这个德行？ ！
    没时间思考，她赶紧掏出机甲，手脚麻利地钻了进去。
    几乎瞬时，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冰山崩塌倒下，生生矮了十几米，上部顺着侧壁碎裂造成的倾斜缓缓下滑，与周边的冰面发生剧烈的碰撞。
    巨大的震动接连引起了周围的雪崩，滚滚白雪像是巨浪般一波波袭来，转眼间就已经在冰面上铺砌了一层白绒绒的棉被。
    在外面等待的队员被迫后撤，因为雪崩范围太大，星舰上的人直接下来把他们接了上去。
    远远看上去，钩锁上坠着一只只小蚂蚁。
    最上面的队员回头望，心有余悸地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叫救援？还是叫医疗？”
    下面一个队员推他向上，“别想了，上去再说。”
    队员们叫了救援，并发了支援请求，但北娑星地处实在偏僻，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效果，他们也只能干等着。
    似乎真的被埋得很深，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雪面上才出现一点起伏。
    这点起伏从左边窜到右边，又从右边往上边滚，反反复复几次。
    最终，三人终于纠缠着从雪里扑腾出来，江云舒驾驶着机甲，用机甲臂紧紧抱住金色巨龙的尾巴尖儿。
    此处是巨龙最为敏感之处，鳞片薄，她高高举起着风刃弯刀往下一斩！
    可惜，尾巴段儿上出现一条清晰可见的白痕，但并未见血。
    巨龙前方，楚澄挥舞着长刀，将黒焰凝集于刀尖一点，整个人宛若一把刺刀，直直刺向巨龙柔软的腹部！
    浓郁的黒焰裹挟着吞噬的力量，一寸寸化开巨龙的防御层。
    就是一瞬间，血痕倏地出现，红色的液体顺着雪白的腹部皮肤缓缓流下。
    巨龙感受到疼痛，跺地发出一声滔天怒吼，粗壮的尾巴甩起几层楼的高度，卷起一层几丈高的白幕！
    江云舒的腰部被打中，猛地飞出去好几十米，机甲在平坦的冰面上砸出一长条沟壑，碎冰飞射。
    她啐了一口血，挣扎了两下，没有爬起来。
    上方的星舰犹豫了一下，缓缓向她靠近，在江云舒的上空打转，等待一个时机，接她上去。
    前方，楚澄扫了一眼，眉头拧起，她得吸引巨龙的注意力，还没来得及思考，巨龙的尾部已经甩到她的面前。
    “该死！”
    她干脆抡起长刀蓄力，生生迎上这一击。
    两相碰撞，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火星从摩擦处掉落。
    尾巴与长刀发出了金属相接的铿锵声，震耳欲聋！
    观战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危险逼近之感使他们的心脏砰砰直跳。
    要是下面的是他们，可能这时候就已经躺那儿了！
    而且这一趟，可能就是一辈子......
    楚澄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手腕处返了上来，震得她头皮发麻，五脏六腑似乎都在一瞬间挪了位！
    一丝血线从她的嘴角低落。
    她啧了一声，毫不在意地用手腕擦了一下，一抹鲜红沾染在缠绕在腕部的绷带上，极其显眼。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巨龙虽然身材魁梧，但头小，下盘大，移动起来受地形限制。
    只能用打一下就跑的套路，和他打持久战！
    楚澄改变战术，不再和巨龙硬钢，而是卡着它的视觉死角，从脑袋后面给它重重一击！
    几个回合下来，巨龙仿佛被戏耍的小丑，不停地扭头，回头，然而小短手够不着脑袋，迟迟找不着身上小跳蚤的位置。
    它的鼻子里冒出两缕白气，冲向前方，愤怒难以自抑。
    骨翼一收，一展，掀起一波风雪！
    巨龙骤然升空，带着身上的小跳蚤一起，急速冲撞向一旁锐利的雪山，它不停地翻滚身体，势必要将小跳蚤除尽！
    楚澄一时不察，猛地撞上冰山，唇齿碰撞，内脏移位，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妈的！
    她浑身黒焰燃烧的愈盛，揪着巨龙的后颈就是一个狠狠的肘击！
    伴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长长的痛苦嘶吼。
    他们到哪儿，雪就崩到哪儿，场景异常壮观。
    几次交锋，楚澄已经发现巨龙皮糙肉厚的秘密，不过就是精神力覆盖层比起一般人类要雄厚的多而已。
    经过邱希的训练，楚澄已经能初步掌握吞噬的能力。
    就死命往下拖，她迟早能把这条长虫的精神力层剥得干干净净！
    这一路昏天暗地的打下来，即使是龙，也不免觉得累，过多的消耗使它有些疲倦。
    那群实验室里的人给的报酬，还不配它这么努力。
    与之相反，楚澄越打越精神，活像吸收了它的精气，拳风虎虎生威，一击比一击更痛！
    不对！
    这个小跳蚤好像就是在吞噬它的精神力！
    难怪它觉得消耗的那么快！
    巨龙细细感受一番，终于反应过来，沉稳的声音从它的腹腔中响起，“嘿，要不你告诉我，之前见到的龙在哪儿，我可以放你一马。”
    楚澄不屑的一笑，“在雅萨监狱，不如我送你去坐牢？”
    她的刀又断了，楚澄不得不以肘为刀，迅猛地锤击在巨龙脊背之上。
    这一下是真的很疼，一向没受过什么伤，被实验室的众人娇生惯养的龙痛的几乎要喷出眼泪！

 第81章

    本届的克里兰顿大赛, 个人赛的开幕式在寒峭星举行。
    开幕仪式由上一届个人赛的积分最高者，玛卡高等军校全权操办, 地点定在玛卡附近的无人星。
    天色刚刚破晓, 这颗一贯无人问津的小星球便悄然热闹起来。
    各大媒体的记者搬着自己的器材，凌晨便从休息点的床上爬起来，顶头上司下了命令,必须拿到一手的采访资料。
    场地中规律循环着滴滴声，清理场地的工作人员手持探测器,一寸寸扫描比赛擂台,细致地填平每一个坑洼。
    空中环绕飞行的小型无人机，搭载着超高清摄像头，实时转播现场画面。
    而屏幕前的观众,包括各大军校的校长此时已经蹲守在光脑前，期待着仪式举行。
    早上七点，各大军校的队伍终于姗姗来迟。
    按照排名依次出场, 为首的是玛卡高等军校，指挥是从未见过的新面孔，据说是大二提上来的新人。
    黑发齐耳, 容貌姣好。
    媒体对于这位首次亮相的主指挥相当捧场,争先恐后地将话筒朝前递过去。
    一位卷发女记者仗着身材娇小,趁机窜到最前面,她语速极快：“您好，请问玛卡对本次大赛的期望是什么？”
    “据说前年阻碍玛卡连冠的楚澄同学，今年也有参赛，玛卡有信心能蝉联冠军吗？”
    嘈杂的人群中,大二的玛卡主指挥闵宿伸手接过卷发女记者的话筒。
    他的嗓音平稳坚定：“夺冠只是玛卡的一个小目标,碾压才是最终目的,至于你提到的那个人...”
    说到这，闵宿微微顿了一下，唇角微勾，才继续道：“那年的比赛我看了，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正常人都能看出两所军校的机甲单兵水平差距巨大，严格来说，我认为，前年战胜玛卡的其实是偷袭的黑黄巨蟒。”
    “不是吗？”
    他无辜地歪歪头，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女记者眼睛一亮，靠，这火药味儿也太浓了吧，话题度直接拉满！
    她还想继续问，然而其他人已经将其挤到了后排。
    媒体一贯见风使舵，话题度最高的军校前面围着的记者也最多。
    斯沃去年垫底，只有寥寥几个记者不去蹭热度，稀稀拉拉地挨个有序提问。
    迦蓝的成绩倒是一贯很稳定，但其太过沉闷，唯一出格的壮举就是去楚澄直播间放狠话，不讨媒体的喜欢。
    反而是圣西尔，沾了和玛卡势不两立的光，还藏着一个失踪两年的底牌，关注度直线飙升。
    此次大赛，圣西尔的指挥由阮家兄弟包揽，大四的阮清溪担任主指挥，阮霁低他一届，屈居副指挥之位。
    银河tv的记者笑容满面，将话筒递上前：“请问，圣西尔这次有夺冠的想法吗？还是想先稳住第三名再说？”
    他面上笑嘻嘻，实则一下子将圣西尔推向了风尖浪口，无论怎么回答，媒体都能找角度造一波热度。
    想夺冠，就是不自量力与玛卡争夺冠军，不想，就是没有雄心壮志，自甘堕落。
    阮清溪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他接过话筒，笑的像一只白毛狐狸，“这次大赛嘛。”
    “只要上了场，圣西尔随便赢的。”
    他说的轻松，心里却暗自咬牙切齿。
    问题就在于，某位大佬到底能不能准时上场？ ！
    繁琐的采访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负责人来驱赶才结束。
    媒体的各个镜头终于从他们的微表情上挪开，阮清溪脸都笑僵了，他偏头凑在阮霁边，小声询问：“第一轮比赛马上开始了，楚澄回消息了吗？”
    阮霁头也往他那边偏，压低嗓音道：“半小时前，我催过她了，二十多条消息她就回了一条讯息。”
    “？”
    “回了什么？她到底来不来的及？”
    似是不知怎么回答，阮霁掏出光脑，调出聊天记录，摆在阮清溪眼前。
    【阮霁：爹！比赛要开始了！您到哪儿了？ 】
    【阮霁：马上接受采访了！ ！ ！ 】
    【阮霁：玛卡挑衅我们！干他丫的！ 】
    也就是这一条底下，楚澄回了一条短小精悍的讯息。
    【楚澄：。 】
    之后阮霁的呐喊，楚澄没再回复，阮清溪也看不出这到底是赶的上的意思，还是赶不上的意思。
    时间已经接近比赛开始，楚澄原先的排位是开场，与斯沃的机甲单兵的第一场。
    阮霁：“要不临时把她调到后面几场？”
    此次个人赛的规则是每所军校出五名机甲单兵，按照抽签顺序两两组合，胜者晋级下一轮，最终决出个人赛的冠军。
    而第一轮抽签，圣西尔和斯沃被分到一起，迦蓝和玛卡则凑成另外一对，这个结果对于圣西尔还算友善。
    把楚澄放在开场也有圣西尔的战略考量，为了鼓舞士气，开场选手的第一枪至关重要。
    阮清溪磨了磨后槽牙，“现在换人，规则上不允许，实在不行就上替补吧。”
    他心中还是很信任楚澄。
    毕竟，楚澄从没让人失望过。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阮清溪焦虑地不停低头看时间。
    悬浮在空中的喇叭准时响起：“现在是上午九点整，请第一轮的对战者，前往各自的擂台，下面播报机甲单兵以及相应的擂台序号......”
    斯沃的机甲单兵深呼一口气，拍拍胸脯给自己打气。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要发挥出全部实力，不能给学校丢脸！
    剔着寸头的男生踏上了擂台，而他的对面却迟迟没有上来人。
    男生面上带着疑惑，手指微微蜷缩，眼眸中藏不住的有几分暗喜，要是能这么就赢下比赛，那简直再好不过！
    此时，屏幕对面的观众也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诶？这个二号擂台怎么没人？这人谁啊，临阵脱逃？ 】
    【最烦你们这种新粉丝，是不是只看过一届比赛啊，你爹逃了，楚澄都不会逃好吗？ 】
    【新粉丝怎么了？这谁的粉丝戾气怎么那么重？ ！ 】
    【我是老粉，没觉得某人很强，而且又失踪两年，临阵脱逃也不是不可能......】
    【对对对，您最强，半个军校都是我们主播粉丝，就你想法特殊，我看这比赛就应该派您上去打！ 】
    弹幕吵得热火朝天，擂台上冷冷清清。
    阮清溪面色凝重，掐着表算时间，擂台赛允许迟到15分钟， 15分钟之后，缺席方自动判输。
    如果楚澄能按时赶到，就让她上，否则就只能安排替补上场。
    与此同时，裁判也在算着时间， 15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阮清溪既有时间飞逝之感，又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折磨感。
    还剩最后一分钟。
    他无奈地啧了一声，对着身旁微胖的男生挥挥手，示意替补上台。
    男生迈着脚步，踩在了擂台的台阶之上，裁判的口哨也已经含在嘴里，准备宣判缺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抹庞大的黑影从空中流星般坠落，轰的一声重重砸在擂台的边缘之上，磕碰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艘军用星舰！
    它的身后拖着一长串的尾巴，警鸣嘶鸣，警示灯闪烁，这都是为了保障克里兰顿大赛顺利举行的特派人员。
    然而这艘星舰硬是突破了重重包围，以势不可挡之势如同一把刺刀，直直扎入擂台之上。
    屏幕后头的观众以及现场的人员纷纷愣住，目瞪口呆，不知作何表情。
    就连裁判口中的哨子都掉了下来，他慌忙用手接住，赶紧塞回去，正准备继续吹响之时。
    一只军靴稳稳地踩在擂台之上。
    踏实的落地声在一片寂静之中清晰可闻。
    来人浑身破破烂烂，手上洁白的绷带沾染着血迹，裤子上不知是被爪子还是冰块划出了一道口子。
    总之，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刚刚从前线上被拖下来。
    “嗨。”
    楚澄挥着手，笑容张扬，就这样以一个与众不同的姿态盛大登场，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妈的，不愧是主播，出场这么风骚！ 】
    【我就说主播不可能临阵脱逃吧！ 】
    【哈哈，斯沃的机甲单兵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腿都在抖，什么叫主播的压迫力！ 】
    【额，不懂就问，这人谁啊，刚刚逃荒回来吗？ 】
    弹幕开始了一轮吹捧，可惜楚澄完全看不见。
    劲瘦的身影矫健地一步登上擂台，英姿飒爽。
    台上的裁判愣了愣，口中攒了一半的气，刚要吹哨宣布比赛开始。
    只见，楚澄眉头一紧，大跨步到擂台边缘，干净利落地蹲下，低头冲着外面呕了一口血。
    裁判叼着哨子：“ ......”
    擂台上吐血的不少见，但还没开打就吐血的，裁判执业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他攒的气又咽了回去，口中的哨子要吹不吹的，显出几分滑稽。
    “同学，你没事吧。”他遥遥问了一句，转瞬又冲着台下喊道：“圣西尔要换人吗？快点决定！”
    一阵被呛到的剧烈咳嗽声从擂台上响起，震天动地。
    楚澄拍拍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散漫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面不改色道：“嗐，不好意思，开太快了，有点晕星舰。”
    仿佛是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傻子，楚澄说的理直气壮。
    不顾众人反应，她冲着台下的阮霁一挑眉，“我的机甲呢，送一个上来，别耽误人家裁判吃午饭。”
    阮霁：“ ......”

 第82章

    如此喜剧的登场,圣西尔与斯沃对战的直播间人气瞬间飙升。
    隔壁观战玛卡和迦蓝军校的粉丝也有不少中途跑路，特地前来围观奇葩登场。
    直播间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千万条弹幕刷的飞快, 各校粉丝掐作一团。
    楚澄凭借这副尊容亮相，引来的质疑声自然接连不断，尤其是一些新粉丝。
    然而圣西尔的本校人员对此完全不担心。
    他们至今仍记得那天某人破纪录比喝水还快,系统播报声仿佛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响！
    有那个闲情逸致担心大佬，不如多操心操心他们自己的安危。
    擂台上。
    楚澄上去得急,双手空空,她冲着对面的寸头男生尴尬一笑，“稍等一会儿哈。”
    旁边，裁判眉头紧皱,不停吹着警示哨，示意超时。
    楚澄叹了一口气，暗暗咬牙,心道：阮霁怎么搞那么慢！
    她都想赤手空拳直接上了。
    机甲单兵个人赛，旨在展示单兵的个人实力，机甲采用标准型号,由比赛方统一提供,仅有防御型,近战型,辅助型，射击型之分。
    阮霁跑到领取点才想起来，时隔两年，也不知道楚澄现在用什么机甲,他刚想回头再问,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给她拿近战机甲就行。”
    江云舒处理完了后面追着的警卫,也不急着回去交差，四处闲逛，正好经过他身后，随口提点道。
    她走路声几近于无，吓了阮霁一大跳。
    他皱着眉，立刻认出这人是和楚澄坐同一艘军用星舰过来的士兵。
    刚刚星舰降落的声势过于浩大，阮霁没仔细看，此时瞥到来人胸口的徽章，他的瞳孔狠狠一震。
    卧槽， a级徽章！
    帝国a级兵数量极其稀少，个个身负要职，无事不离开工作岗位，一般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他不禁开始好奇，楚澄这两年到底去干了什么？竟然拿能认识这种大人物？ ！
    没时间继续思考，阮霁随手挑了一个近战型机甲的空间钮，压低身子挤过重重人群，快步往擂台下面赶。
    楚澄早已经等候良久，她的上半身压在擂台边缘，伸手去接空间钮。
    阮霁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她嘴角干涸的血迹，“你还能行吗？要不让替补上？”
    闻言，楚澄顺着阮霁的目光，用大拇指摩擦了一下嘴角，漫不经心道：“没事，小伤而已。”
    近距离看楚澄似乎确实没什么大碍，活蹦乱跳的，阮霁悬着的心也沉下来。
    随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踮起脚尖凑在楚澄耳边，轻声提醒道：“待会儿放点儿水，最好能打满十分钟。”
    楚澄严肃的点头，用气声道：“明白，要给对手留点面子。”
    “额，倒也不是。”阮霁面色凝重，沉默半晌道：“你不懂，圣西尔这两年资金链很紧张，能捞一笔是一笔。”
    “你得留出一段时间给观众送礼物。”
    楚澄：“ ......”
    她离开两年，倒是不知道圣西尔现在混得如此潦倒，连一笔直播分红都要算的仔仔细细。
    裁判早就等的火急火燎，口中的哨子短促地吹了好几遍，催促圣西尔这一方赶紧登上机甲。
    楚澄也没空无语了，驾驶着机甲迅速回到擂台中央。
    嘹亮的哨声划破天际，宣告这场拖延了很久的比赛终于开始！
    斯沃单兵目光机警，操纵着庞大的机甲，谨慎地绕着场地中央的黑色机甲转圈圈，伺机而动。
    他先前便在脑中想好了所有的计划。
    第一步，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上去一个横扫，打破对面机甲的平衡，使之向后倾倒。
    第二步，反身回掏，伸手拽住敌方的机甲膝部以下，将其拖倒在地。
    第三步，用膝盖顶住地上的机甲，使其不能翻身站起来，随即再用一个肘击打破机甲的能源灯！
    驾驶舱内，斯沃单兵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战局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哪一步出了纰漏，他也有万全的应对之策。
    突然，他目光一凝，好机会！
    只见，楚澄待在原地不动，操纵着机甲百无聊赖地仰头打了个哈欠。
    斯沃单兵在心中冷笑一声。
    哼，她会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他猛地冲上前去，卡着楚澄的视野死角，压低身体滑行向前，在临近楚澄机甲一米处，倏然伸展开一条腿，迅捷有力地横扫而去。
    这一连串动作毫无破绽，一切都按照他预期中进行。
    斯沃单兵还没来得及高兴，他脸色骤然一变，楚澄并未如他所料想，身体后倾而倒。
    但她也没避开。
    黑色的机甲巍然不动，轻飘飘地抬起一条腿，稳稳向下踏去。
    砰——
    金属相撞，火花四溅！
    斯沃单兵预想中的“横扫”被无情的一脚中断，生生被遏制在黑色机甲的脚下。
    他努力地使劲儿想抽回，可惜，那条本属于他的机甲腿纹丝不动，仿佛已经投了敌。
    下一瞬，黑色机甲忽然动了！
    她身影迅疾地掠过，斯沃单兵并未完全捕捉到，只瞄到了空中留下的重重残影。
    他局限的余光仅仅瞥见，黑色的机甲利落地弯下了腰。
    接下来，斯沃单兵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自己的机甲脚踝部，一股巨力将他往前一拉！
    这他妈熟悉的剧情！
    “卧槽！”
    斯沃单兵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火辣辣的感觉从背部返了上来，五脏六腑似乎都在一瞬间移位。
    他的身体本能地蜷缩了起来，嘴里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不行！
    斯沃单兵咬着牙，这才一个照面，不能认输，他不能给学校丢脸！
    他的机甲手臂奋力支了起来，勉强撑在地面上，试图爬起身。
    不料，黑色的机甲不知从哪儿飞了上来，坚硬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胸部，断了他起身的气力。
    斯沃单兵在驾驶舱内腰身骤然一折，随后笔直地瘫软在地面上。
    他睁着死鱼眼，痴呆地望着天空，心灵瞬间被净化一空。
    是他飘了，竟然妄想战胜大佬。
    认清自己之后，斯沃单兵的心态平和不少，他闭上眼睛，紧咬牙关，浑身的肌肉绷紧，准备迎接最后一击！
    斯沃单兵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判到楚澄的动作。
    结束吧！一个肘击狠辣地击碎他的能源灯！
    半分钟过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楚澄驾驶着黑色的机甲蹲在他的身旁，那只随时可以结束比赛的机甲手在他脆弱的能源灯上轻轻拂了一下，似是帮他掸干净灰尘。
    乍一看，颇有几分铁汉柔情的架势。
    斯沃单兵连忙委屈地抱紧胸口，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无异于流氓恶霸调戏良家少女！
    非当不给个痛快，还要先那什么再那什么！
    头顶，恶魔般的低语轻轻响起。
    “你起来，我们再打八分钟的。”
    斯沃单兵：“......？”
    他颤颤巍巍道：“我不想起来，大佬，你直接把我的能源灯戳破吧！”
    那种诚心诚意的恳求多的要溢出来。
    楚澄蹲在原地，庞大的身躯无辜地挠挠头，显得有些为难。
    “不行啊，你这样躺着，我们俩没有节目效果。”
    “没有机甲的激烈碰撞，观众不会送礼物的。”
    楚澄苦口婆心地劝导，蹲在他身侧耐心地给他分析道理。
    斯沃单兵不想说话，并原地翻了个白眼。
    黑色机甲的头颅更低了一点，悄悄在他耳边道：“其实你刚刚那一招还不错，要不再来一次？”
    “这次我先顺着你的动作倒地，然后在你试图拽我的小腿时，再把你踹开......一个转身，抡一个大圈儿......”
    楚澄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绘声绘色地编排着接下来的打戏剧情。
    斯沃单兵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背疼，手腕疼，最重要的是脑瓜子嗡嗡地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大可不必！”
    楚澄：“要的，要的。”
    “ ......”
    【哈哈哈哈哈，我他妈要笑死了，这傻逼主播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
    【前面的，应该是不知道，她一来就上台，指挥没空交代。 】
    【为了观众的节目效果，主播太不容易了，泪目！这里是我攒的三个流星雨，拿去！ 】
    【斯沃的这个小单兵多少有点儿不懂事了啊，还要主播哄着他打架吗？礼物要学会自己赚！ 】
    【额，带入斯沃单兵的我已经窒息了，羞愤欲死的感觉谁懂！ 】
    【新来的可以关注一下id：1415926直播间，来了，就是坑底的兄弟姐妹！主播直播特别勤快，真的！ 】
    对局开始之后，为了照顾观众的真实体验感，机甲内部的收音装置会打开，防止外界的杂音淹没双方的对话声。
    楚澄显然不知道这一点，阮霁也没想到她比赛还敢这么大声密谋......
    阮霁在台下看的认真，手上不停地在光脑上记录数据，余光瞥到一行人从前方绕过来。
    他笔下一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踮着脚尖儿挡在前面，语气中略带嘲讽，“玛卡的不去看自己的比赛，跑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闵宿呵呵一笑，面色不变：“都现场直播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怎么，还需要我们送个礼物吗？”
    这对于玛卡的人来说，是物化对方的高级嘲讽手段，是对于尊严的一种侮辱。

 第83章

    楚澄抛弃她的小迷弟独自下台,一把接过阮霁递过来擦汗的毛巾，顺便将空间钮上交给工作人员。
    她不经意间的一扭头,瞥见一个身影,动作微微一顿，刚打完架的音色稍冷：“你怎么还在这？”
    语气中难掩些许的嫌弃。
    江云舒已经在台下等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迎面砸过来这句话, 她不禁痛心道：“您真是用完就扔啊。”
    “这不没上过军校吗，打算见识见识正规的军校竞赛, 就当给自己放个小假。”
    “哦？”楚澄漫不经心地继续擦汗, “那你看出什么明堂了吗？”
    江云舒思索半晌，沉稳道：“小朋友们都还是挺可爱的。”
    楚澄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既不属于“小朋友”, 也不“可爱”。
    这个评价大概与她无关。
    这边的比赛结束，两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干脆晃悠到隔壁的擂台看热闹。
    两人挨着站,一齐将目光投向高处擂台上的两台机甲。
    擂台上的比赛正进行到激烈之时。
    玛卡出场的机甲单兵为大四的卫胤，前两年籍籍无名，今年第一次作为单人赛的选手参赛。
    他驾驶的机甲和楚澄相同, 皆为通体纯黑的近战型机甲, 略显笨重。
    而对面的迦蓝选派的机甲单兵则不同,驾驶着一台高操作的白色射击型机甲。
    一黑一白两台机甲在擂台中央遥遥对峙。
    对于射击型机甲来说, 它的优势在于高移速和远程攻击，因此，和近战型机甲保持距离至为关键。
    白色的机甲紧贴在擂台边缘，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黑色机甲的距离。
    忽然, 黑色的身影迅捷地向他掠去, 结实饱满的腿部肌肉借由精神触手带动机甲, 如同出笼的猛虎凶狠地扑向猎物。
    迦蓝单兵临危不乱，轻巧的原地起跳，一个鱼跃从卫胤的头顶飞过，以悬在空中的姿势翻转到其身后，利落的两发光弹出膛！
    然而，黑色机甲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头也不回，手上的长刀绕到身后，一横一竖，划出两道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聚拢的能量团被更为强大的力量从中间劈开，在空中缓缓消散。
    迦蓝单兵瞳孔一震，握着的光弹枪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驾驶舱内，他的手心已被汗水濡湿。
    他告诫自己，要冷静！
    只要能抓住空挡，光弹必然能对标准型机甲造成伤害。
    迦蓝单兵挪动着步伐，左右微晃，以其轻盈的姿态试图晃花对手的眼睛。
    眼看着黑色机甲又要冲上来，他立刻冲着不同的方向射出四发光弹，封锁住卫胤的进攻路线。
    与此同时，迦蓝单兵迈着碎步向左侧移动，试图借着光弹的掩护，再次拉开距离。
    然而！
    对面的黑色机甲根本不在乎光弹的轨道，一道冷冽的刀光闪过，光弹的冲击瞬间被抵消殆尽。
    他迈步向旁边一跨，庞大的身躯轻飘飘地堵在了迦蓝单兵身前。
    近战，两种机甲型号根本没有可比性。
    迦蓝单兵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和玛卡的尖子还是有差距，干脆放弃抵抗，暴露出自己的能源灯。
    下一瞬，他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臂传来，真实的痛感从精神触手传导到大脑中，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擂台。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顺着上眼睑下落，一部分被睫毛拦住，另一部分继续向下渗透入眼中。
    迦蓝单兵勉强地睁开双眼，恍恍惚惚地瞥见，黑色机甲手中拎着光秃秃的白色机甲臂晃来晃去。
    那是他的。
    他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失去一只机甲臂，多少对维持平衡造成了一定的难度。
    庞大的身影在日光沐浴下，身后拖长的影子微微晃动。
    长刀却不等他站定，泛着冷光再次向他袭来。
    这一次，它劈向的是左臂。
    现场嘈杂，只能听见迦蓝单兵的惨叫。
    直播间内，观众甚至能听见卫胤嗬嗬的嘶哑笑声，难掩其中的愉悦。
    隔壁比赛结束后，不少观众跑来了这个直播间，导致该直播间人数一下子翻了一倍。
    看完楚澄和斯沃单兵诙谐的比赛，观众乐呵呵地转场子，看到这儿，弹幕直接集体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零丁几条弹幕。
    【唉，怎么说呢，后悔跑过来了，看得让人心理上有点不适...... 】
    【+1，玛卡的这个机甲单兵看长相的就阴沉沉的，下手也阴险！ 】
    【隔壁虽然也是碾压局，但是气氛欢乐，不像这边，感觉两校都要结仇了......】
    【比赛就是这样，又不是过家家，不要太圣母心！想看和谐的去看动画片儿！ 】
    【前面的，明明可以干脆的赢非要折磨对手，砍断四肢，你是不是也心理变态啊。 】
    【我们都是外行看热闹，可能就是对局需要呢？这种小摩擦平时训练都很常见吧。 】
    【玛卡的粉丝别洗了，你爹来，这也是妥妥的变态行为！ 】
    台下，江云舒长长地嘶了一声，她的脸皱了起来：“你们这军校，看着还不如我们的小帮派和谐。”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算是变态，现在看看，你也就是凶残一点罢了。”她好奇地追问，“你们军校没有心理测试什么的吗？”
    楚澄蹙起眉，别开眼不再看，“别管他，这人精神有点问题，跟磕了药似的。”
    “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撂下一句话，不等回应，楚澄朝着圣西尔位点的医务室走去。
    进入医务室，迎面而来的是个新面孔，年龄不大，估计刚毕业不久，可能是实习生。
    年轻的实习生左右脸的雀斑对称，见到楚澄，紧张的手心冒汗。
    “您，您好，我叫娜贝，我老师等会就回来。”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楚澄自觉地把外套挂在晾衣架上，长腿一跨，往治疗舱里躺，“没事，你看着给我加一点治疗液就行。”
    话音刚落，她已经躺平，还伸出一只手把头顶舱门拉上了。
    可以说，自我管理意识极强。
    娜贝身体一颤，也不管楚澄还听不听的到，应道：“好。”
    她点开治疗舱的面板，看着项项标红的数值，心里猛地一惊。
    损伤值高达43%，体力消耗更是达到了60%！
    这人竟然还能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 ！
    这简直颠覆了她以前所学到的所有理论知识！
    娜贝不敢再磨蹭，手脚麻利地配制好了一份基础治疗液，小跑着填入治疗舱的卡槽内。
    不到一分钟，治疗舱顶上的警示器亮起红灯，毫无起伏的机械女声提醒道：“治疗液耗尽，请立刻重新添加。”
    “治疗液耗尽，请立刻重新添加。”
    机械声不慌不忙，闪烁的红灯频率却极快。
    娜贝慌了，这不可能啊，书上说这个量至少能支撑半小时！
    她既害怕耽误楚澄的治疗，又怕自己加多了让楚澄吸收过度。
    娜贝急的原地打转，半晌才想起自己的老师，她赶忙掏出通讯器，给老师发了个紧急通讯。
    “老师！您快别吃了！来了个病患！”
    “我试着配了，但她和平常的人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是...就是...哪里都不一样！”
    当格尔医生回到医务室时，娜贝的脚下已经积累了数十个空瓶子。
    格尔医生大跨步上前，满脸惊怒地推开娜贝，“你这么能给她添那么多治疗液！”
    “这里起码有四五个人的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治疗舱顶的红灯再次闪烁起来。
    格尔医生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察觉到不对劲，点开了楚澄的数据面板。
    在他的旁边，娜贝慌乱地解释道：“刚刚损伤值43% ，加了那么多治疗液，才降到38% ！”
    她小声补充道：“这人像个黑洞似的......”
    这么多治疗液砸进去都不能听个响，普通人这个时候都要爆体而亡了！
    娜贝怀疑把从圣西尔带来的所有存货都用上，这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全吞下去！
    格尔医生的眉毛拧成一团，他挥挥手，让娜贝先撤到一边。
    他亲自配制起供给楚澄的治疗液，抛弃了传统的容器，格尔医生直接拿了一个空的大缸。
    超大分量的治疗液加进去，治疗舱的警报器终于能消停一会儿。
    几番操作下来，医务室内的储存量即将告竭，考虑到其他军校生，格尔医生暂时停手，不再往里添新的治疗液。
    连着几十个小时没睡觉，楚澄趁机打了个小盹儿。
    虽然治疗舱内的治疗液早已干涸，但她完全没感觉到，睡的香甜无比。
    等楚澄醒来，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她感受了一下精神力恢复状况，面色平淡，似是不出意外，只是略微嫌弃地道：“你们这儿的治疗液浓度不行啊。”
    格尔医生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这位同学，下次来医务室建议自己带治疗液！”
    妈的，不伺候了！
    楚澄撇撇嘴，慢吞吞地从治疗舱中爬了出来，披上外套，向医务室门口走去。
    江云舒屈着大长腿，蹲在门口，嘴里叼着一个蹭来的营养液，百无聊赖地小口抿着。
    仔细瞄一眼，碧根果味的，楚澄不用想，要么是阮霁给的，要么是阮清溪给的。
    想必是不太好喝。
    因此，当江云舒大气地掏了一瓶给她时，楚澄无情地推开了她的手：“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她低头扫了一眼时间，现在机甲单兵的擂台赛估计都差不多结束了，按照阮霁发给她的流程表，正好轮到机甲师的评比。

 第84章

    机甲师大赛由各校依次递呈一到两个作品,第一个为亲民的大众型机甲，第二个为针对机甲单兵的高配型机甲。
    评委最后打分,总分高的团队将获得一个进入科学院的名额。
    大屏幕上, 前两所军校的分数已经出来，玛卡以94的高分位列第一，而迦蓝略差一筹, 以92.5的分数排在第二。
    第三位上场的是斯沃军校，金发机甲师利冶面带从容的微笑, 走上前从空间钮中放出了设计好的机甲。
    大屏幕上适时出现了机甲的各项数值,白色的为机甲数值，而括号里标的则是其比标准型号机甲的上涨数值。
    全场瞬间哗然一片，台上的评委手下的笔飞速旋转, 他们的光脑上有该机甲的立体拆解模型。
    数个机甲扣件的组合模式极其新颖，评委们闻所未闻，但神奇的是这种组合不仅精简了以往多余的零件, 数值上竟然还翻了一倍！
    只是有几个新扣件的作用，评委一时间摸不透。
    评委席中央的地中海眉头微微一皱，率先开口：“这确定是你们的机甲师构建出来的？”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好奇,或者你们请了什么外援？”
    斯沃的机甲师利冶微微一笑：“确实是我校机甲师团队独立完成, 如果要说外援...”
    他顿了一下, 继续道：“那可能是我做的梦，梦里如有神助，醒来时机甲在脑中便已经有了雏形。”
    地中海似信非信，这种例子以前也不是没有。
    他刚要继续问, 台下就爆出了一声谩骂。
    “放尼玛的屁,你特么是梦游到圣西尔的工作室了吗？跟我们的作品一模一样？！”
    张潇诚一开始还不敢相信,端详半天，终于认出台上的机甲和自己团队的作品如出一辙！
    圣西尔准备了两个参赛作品，一个为张潇诚及其他机甲师共同完成，另一个为伊瑟林独立完成。
    本来等斯沃军校展示完，就该张潇诚携着第一个作品上台，没想到竟然直接被盗版了一个，还抢在他们前面登台！
    张潇诚只觉得卧了个大槽！
    利冶惊讶的表情不似作假，他面上有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
    他心中笃定，张潇诚必定也拿不出证据。
    台上的评委也没见过这种场面，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地中海面色凝重，指了一下张潇诚：“你上台来，和他站在一排。”
    张潇诚斜睨了利冶一眼，这才嫌弃地上台，站在距离他一米处。
    地中海清了清嗓子：“我问你们，这个标注为85号的零件，作用是什么？”
    利冶抢先回答：“减少受热对齿轮转速的影响，提高极端环境下的机甲耐受能力。”
    虽然他们的图纸来源不当，但有实物在面前，功课必然得做齐。
    创造不容易，但理解还是可以的。
    张潇诚嘴慢，迟了一步，他梗着脖子，干巴巴道：“对！”
    地中海：“......”
    “如果有争议的话，两校该作品的成绩将会暂时压下，仅给出两校另外一件作品的分数。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对各校成绩进行排名。”
    “有异议吗？”
    这个处理方法可以称之为公平，但是，克里兰顿大赛的热度过去之后，结果再怎么更改也无人关心。
    本来这次机甲师大赛，有伊瑟林加持，冠军妥妥属于圣西尔！
    妈的！
    张潇诚忿忿地嘀咕：“可恶！”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泄露的设计稿。
    台下，圣西尔的机甲师团队在下面议论纷纷，个个面露惊慌，人人自危，生怕被误会成私通外敌的奸细。
    一片慌乱之中，仅有一人仍然坐在位子上，面色出奇的镇定。
    他纤长的手指在光脑上轻点，上下不间断的滑动，一串串数据在湛蓝的眸色中闪过。
    周围的噪声似乎完全进不了他的耳朵。
    台上的张潇诚已经准备下台，打算先吃了眼前这个暗亏，之后再慢慢算账。
    叮——
    就在这时，清脆的铃声在混乱喧闹的场地中响起。
    这是一个形同虚设的小机关，各校发言前按照规矩应该先按打扰铃，但一般真到了需要发言的时候，根本没人记得按铃。
    评委席上的人顺着铃声望去，地中海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色道：“这位同学，你可以发言了。”
    银发的青年这才缓缓站起身，他不慌不乱，平铺直叙道：“这数据不对。”
    利冶不屑地哼笑一声，这数据用这个模型核对了好几次，怎么可能不对！
    伊瑟林不管他，继续道：“实体机甲的数据和模型合不上。”
    利冶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机甲扣件！”
    “那就请你现场拼接一次zt400型号的零件。”
    伊瑟林淡淡道。
    似是想起什么，张潇诚大呼大喊道：“对对对！你现场给我拼一个看看！”
    利冶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底牌，但还是强行推辞道：“这个零件拼接难度很高，在这种场合，我可能要拼好几次，要耗费好几个小时。”
    他想着先拖延拖延，下场了再研究研究模型上的zt400型号的机甲扣件有什么奥秘。
    “不用。”伊瑟林唇角微勾，“我们借你一个人，你看看拼的对不对就行。”
    他眸光往台下一扫，准确地定位到某个人身上，微微点头示意，全场的目光也往那里聚集。
    台下，江云舒高高挑起眉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那必不可能。”
    楚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她从围观的队伍中挤到前排，看都没看旁边的楼梯一眼，单手撑着高台一跃而上。
    机甲师的场地很少遇到如此不守规矩的参赛选手，都是老老实实爬的楼梯。
    弹幕上许多只看机甲师大赛的观众也感觉很惊奇。
    【姐姐好飒！我好爱！希望机甲师们的身材都像这个方向内卷好吗！ 】
    【看多了纤瘦的机甲师，还有点耳目一新的感觉！ 】
    【这人怎么跟个机甲单兵似的，身板好结实！ 】
    【咳咳，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真是个机甲单兵？ 】
    张潇诚怀疑地瞅了一眼楚澄，“这都两年了，你还会拼吗？要不还是我来，我现在有进步了， 20分钟应该能拼好。”
    楚澄撇嘴，凉凉道：“你也知道两年了，拼个zt400还需要20分钟？”
    说完，她咂嘴摇头，似乎很是为张潇诚惋惜。
    “拼！你来拼！”
    张潇诚恼羞成怒，把台下工作人员送上来的零件推到楚澄面前。
    楚澄接过装着零件的盘子，悬浮摄像头慢慢贴近，停留在她的手上方两米处。
    每一个细节都被转播到大屏幕上，看得清清楚楚。
    张潇诚窜了过去，拍拍利冶的肩膀：“哥们，给老子看仔细了。”
    利冶僵硬地点头，他的背后浮现一块汗水濡湿的痕迹。
    大屏幕上，楚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扣件，托盘上的细碎的零件一个一个减少。
    五分钟。
    一个zt400型号的零件便拼接完成。
    张潇诚只觉得心梗，这家伙的手速好像又快了，是再看一次仍然让人觉得无地自容的程度！
    他妈的，是不是机甲师也应该去选修个星舰操作课练练手速？ ！
    弹幕上懂行的已经把这波拼接吹得天花乱坠，从手速到精细程度，堪称封神的规范操作！
    而机甲师大赛的粉丝极少，大部分都是听说楚澄在这里，才跑过来围观的机甲单兵粉丝。
    这群人憋了半天，才发了几条弹幕。
    【这手长的真好看。 】
    【零件长的真零件。 】
    【嘶，这手速一秒至少能射出10发导弹！ 】
    众人痴呆之际，伊瑟林转身面向利冶，声音清淡：“拼的对吗？”
    利冶支支吾吾：“对，对吗，对啊！”
    不都是这么拼吗？
    伊瑟林：“不对，这样拼出来的数据会比模型上少29。”
    此时，台上的评委席也打开光脑测算起来，按照传统的拼法，模型上的数据确实高了不少！
    利冶满头冒冷汗，不再敢说话。
    大局已定。
    在座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斯沃的指导老师上了台，面色漆黑，他对着评委席和观众席各鞠了一躬：“抱歉，这次错误全在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接下来的所有处罚，斯沃军校毫无怨言。”
    他拉着学生下了台，全程无话。
    利冶颤颤巍巍，小声地解释道：“对不起老师，我是在网上花重金买的，我以为他们也是买的......”
    “猪脑子！”
    斯沃的老师狠狠拍了一下利冶的脑袋。
    这么简单的骗局竟然也能上当！
    这出闹剧终于结束，由于斯沃军校被取消资格，下一个自然轮到圣西尔军校。
    斯沃军校已经帮他们展示过了第一个作品，他们便直接展示第二个作品。
    伊瑟林干脆没有下台，在台上放出了空间钮里的机甲。
    通体金色的机甲静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金属外壳的材质散发着寒气，整个场地的温度都骤降了一度。
    大屏幕上，这台金色机甲的数据渐渐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数据一项比一项惊人，场地内瞬间鸦雀无声，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其真实性！
    评委席上的地中海径直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屏幕前，仔细揉了揉眼睛。
    “怎么可能！”
    他也是行业内的大牛，面对这份作品却心生畏惧之心，多个数据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第85章

    天空中的光线一点点褪去, 远远能望见收拾场子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围聚一团, 唾沫星子四溅的侃侃而谈。
    气氛反而比圣西尔的会议室内轻松不少。
    楚澄、江云舒和阮霁三人抵达时,圣西尔的机甲单兵们与阮清溪已经入座。
    晚饭时间点，没人选择去克里兰顿大赛专供的食堂，方圆形的实木桌子中央摆着一排营养液,俨然提前做好就地解决的准备。
    三人依次落座，阮霁坐在他哥左手边,楚澄和江云舒面对面入座。
    阮清溪瞥了一眼江云舒, 虽然心里有所疑问，但是望见a级徽章，又生生把问题憋了回去。
    他心道, 楚澄回来打比赛，难不成还需要上司搁这督战？
    收回心思，阮清溪清了清嗓子, 伸手调动光屏上的画面：“明天圣西尔的最大麻烦就是这个卫胤。”
    “他的风格极其残忍，尤其喜欢折磨对手。”
    画面上，卫胤的过往的战斗视频与本次和迦蓝单兵的直播回放依次播放。
    楚澄单手撑着头,眉眼认真,她白天虽然扫了两眼,但并未细看。
    屏幕上的黑色机甲身体柔韧性极强,扭动起来仿若一条黑蛇，优越的滞空能力使其拥有更多操作的空间。
    然而，此人的作战风格也很鲜明。
    明明可以轻松躲过的光弹偏偏要正面刚上去，一刀从中间劈开。
    只能说要么自信,要么自负。
    阮清溪踱步到光屏前面, 继续开口, “这人算是玛卡的半个头牌，天赋还未知，往年没有相关资料。”
    “此人下手过重，我的建议是不要恋战，情况不妙立刻终止比赛，直接认输。”
    他扭头转向江宁灏，语气严肃。
    江宁灏挠了一把毛躁的金发，像头小狮子似的哼唧了两声，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他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两句：“我也不一定打不过啊。”
    再说，卫胤那个嘴脸，江宁灏早就想朝他脸上锤一拳了！
    军校生总是不免年轻气盛，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仍何人差。
    当然，某个变态不在他的比较范围之内。
    坐在他对面的某个变态悠悠叹了一声气，伸手接过光屏的控制权。
    她旋转了画面，直接转换到迦蓝单兵的视角。
    楚澄的手指迅速点击，画面精准暂停在卫胤的一个滞空动作上。
    “小江同学，你猜他下面要从哪个地方袭击过来？”
    江宁灏扫了一眼，像他们这样的军校生，对肌肉的发力方向都很熟悉，他不禁脱口而出：“当然是左边啊。”
    膝盖的伸展方向和右臂的挥动显而易见，这点预判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对面，楚澄咂咂嘴，貌似赞同地点头，道：“确实。”
    她继续凉凉道：“这个迦蓝单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被踹飞了。”
    “从右边。”
    楚澄的手指微动，画面继续向下播放，接下来，卫胤在空中所有的动作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收腿，利用腰身的力量扭转方向，半点不停顿地蓄力前踢！
    修长的身躯柔韧地收缩伸展，猛地向前扑去，长腿犹如蛇尾带着劲风鞭打在迦蓝单兵的腰部。
    视频看不见驾驶舱内的情景，但楚澄猜测，迦蓝单兵这个时候应该是吐了一口血，从机甲身轻微的抽搐可以看出。
    不知天高地厚的金毛少年现在面上终于多了些苦恼，“那怎么办？”
    楚澄理所当然地道：“上啊！”
    “圣西尔怎么能不战而降？”
    “让你旁边这位小江姐姐今天晚上教你两招，到时候硬着头皮打呗！”
    江宁灏脖子僵硬地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瞅着旁边的所谓的“小江姐姐”。
    卧槽，那可是a级兵啊！
    能愿意来指导他这个新兵蛋子都算不上的军校生？ ！
    江云舒本来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身上竟然凭空多了个任务。
    她舔了舔后槽牙，唇角微勾：“再叫一声小江姐姐听听？”
    江宁灏立马乖巧地应道：“小江姐姐。”
    江云舒嫌弃地蹙眉，似是有些无语，她还没开口就被楚澄干脆地打断：“人家这么诚恳，你就赶紧地答应吧，别磨磨唧唧的。”
    “......行吧。”
    江云舒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
    见江宁灏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阮清溪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调到了下一个人的资料上。
    “另一个玛卡单兵实力虽强，但应该在殷泽熙之下，我们不做过多分析。”
    他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虽说如此，明天也不能掉以轻心。”
    坐在最后一排的殷泽熙伸着长腿，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
    阮清溪：“最后一个，是楚澄明天的对手，莫丞。”
    “迦蓝的校风素来清正，倒不必担心有什么小动作，只是这人很奇葩。”
    “他...有洁癖。”
    听到这，楚澄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面色复杂：“隔着机甲也不行？”
    阮清溪：“对，隔着机甲也不行。”
    “那他永远不和别人近战？”
    阮清溪放出他的对战视频，将音量调到最低，“这人的天赋有点特殊，精神力可以通过声音扩散。”
    “所以，他会当场念咒。”
    视频里出现的两人，楚澄看着很熟悉，一个是老熟人谢西凉，一个就是这个迦蓝的怪胎。
    莫丞驾驶着防御型机甲立于擂台上，一动不动。
    他的口中不停叨咕着什么，声音太低，楚澄没听清，但她的感知敏锐，捕捉到的细碎杂音已经让她有些头晕。
    不得不说，这招还真有点克制她这种感知敏锐的选手。
    念咒的声音自带精神力，轻而易举穿透谢西凉的机甲外壳，波纹般一道道扩散向内渗透。
    驾驶舱内，谢西凉尝试堵住耳朵，但念咒的声音仿佛在脑子里响起。
    恍惚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天旋地转。
    他手里握着长刀，恼羞成怒地劈了过去，想把这扰人的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不料，刀下的触感不对，返回来的声音不似与金属外壳的碰撞声，反而像是砍到了擂台的石头！
    谢西凉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翻天覆地的旋转，他低头一看，长刀深深的刺入擂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偏离路线。
    再回头望一眼，莫丞所在的位置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
    念咒的声音忽高忽低，谢西凉的感知在玛卡也是数一数二的高，细微的声音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
    越是声音轻，他越是忍不住仔细辨别。
    待谢西凉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擂台底下，就连怎么下来的都恍恍惚惚记不清楚！
    哨声响起，莫丞从台上缓缓动身，慢悠悠地往下走。
    这人不费一刀一枪，竟然就顺利地淘汰了玛卡的夺冠种子选手！
    视频看完，楚澄陷入沉思。
    这个迦蓝单兵好像是有点难缠，迦蓝军校还是有点东西的。
    战术分析会不知不觉开了一个多小时，指挥们要交代的信息都已经传递到位，剩下的就要靠机甲单兵的个人努力。
    江云舒和江宁灏搭伙一起去了训练室，殷泽熙也跟着凑热闹，而楚澄依然留在原位，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半晌，楚澄终于回过神，瞅见阮霁正要走，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开口叫住他：“诶，对了，你把团团托付给谁了？”
    阮霁：“团团暂时交给陈老头带一段时间，他老人家在那后山也怪寂寞的，正好做个伴。”
    “行。”
    楚澄随口应道。
    走到门口，阮霁不放心地回头打探道：“那个迦蓝单兵，你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楚澄吊儿郎当地道：“有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喽。”
    她没有过多解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利落道：“睡觉！”
    说完，楚澄便往圣西尔的宿舍间溜达过去，仅留下阮霁在背后默默打开光脑，搜索这句华夏语的意思。
    个人赛第二天。
    前一天的十场比赛结束，胜利的十人两两组合，五场对局分上下午两场，楚澄和江宁灏的比赛恰好同时进行。
    楚澄的比赛场地在一号擂台，而江宁灏在三号擂台。
    一号擂台的裁判又是原来的那个，他表情麻木，之前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局局都能遇到怪胎。
    这次更是两个极端！
    迦蓝单兵莫丞提前20分钟就到达场地，脸上蒙着口罩，身穿包裹严实的防护服，手持着专业的清理工具，早早地将擂台打扫的锃光瓦亮。
    另一个圣西尔的机甲单兵更离谱，比赛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人影还没见着，一看名字，嘿，又是上次那个。
    迟到难不成也会上瘾？ ！
    裁判咬着口哨，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一号擂台的弹幕也跟着发出疑问。
    【？主播去哪儿了？ 】
    【不会睡过了吧？ 】
    【报！有兄弟传来战报，主播在隔壁的隔壁串门！ 】
    虽然楚澄早晨自己也有比赛，但她仍然先到江宁灏那儿溜了一圈。
    擂台之上，驾驶舱内，江宁灏面色僵硬，肌肉紧绷，安静地慢慢调整呼吸节奏。
    黑色机甲内的卫胤只是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威慑力便排山倒海地压过来。
    这是昨天看视频完全感受不到的恐怖。
    江宁灏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实力和卫胤还是有一定差距。
    忽然，卫胤身形一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闪现在他身前，江宁灏连忙后撤几步，几乎要站不稳，身影有几分狼狈。
    就在这时，嘈杂的台下传来一道熟悉而清晰的女声。

 第86章

    “迦蓝那个地方听说盛产基佬,你没有女朋友，那有男朋友吗？”
    “去年结业考核有没有第一？没考第一的话, 你妈会骂你吗？”
    “除了念咒,还会不会什么别的才艺表演？唱歌行吗？”
    对面的人没完没了，观战的弹幕都受不了，直呼楚师父别念了别念了, 头已经开始痛了！
    防御型机甲内，莫丞紧蹙眉心, 他深吸一口气, 自顾自地堵上耳朵，断断续续地重新念叨起咒语。
    然而，楚澄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念咒！
    耳侧有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视野中消失，银刃反射出的刀芒在莫丞的余光里闪烁。
    莫丞心道不妙，他猛地向后扭头, 动作僵在一半生生被卡住。
    他只觉得后颈一凉，似乎有阴风拂过，不轻不重的胳膊不知何时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嗨,兄弟,怎么不说话？这可不礼貌。”
    莫丞低头, 一把长刀晃晃悠悠地横在他脖子边, 持刀者语调散漫，站没站相，似乎还想再聊上一会儿。
    莫丞音色冰冷，带着一点赌气道：“我说话有用吗？我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吗？”
    话没说完, 他骤然弯下了腰, 面色惨白：“呕——”
    胃里突兀地返上一股酸臭的恶心，不适的感觉从被触碰的肩膀处蔓延，渐渐弥漫全身。
    楚澄在一旁说风凉话：“你这样子跟孕吐似的，战场上谁还能一直和你保持距离不成？”
    她下了定论，“坏毛病，得治！”
    许是当教官上了瘾，黑色机甲明明可以一击必杀，却磨磨蹭蹭地搁这谆谆教导。
    莫丞眼神一凛，怒火压抑不住，他就地往前一滚。
    他先举起盾牌挡住长刀，同时向后撤了一步，拉开距离。
    站定之后，莫丞猛地吸入一口空气，将浑身的精神力灌注入腹部，囫囵一个儿地向前喷吐而出！
    怒吼声如雷霆般震耳欲聋。
    音波化成实体，卷起阵阵爆破的气浪，浩浩荡荡、排山倒海般向楚澄的方向涌去！
    全场的收音装置瞬时发出一阵电子蜂鸣声。
    现场的工作人员耳膜刺痛，头脑昏沉，更有什者直接抱头跪地。
    屏幕前的观众倒是没受伤害，直播系统自动跳出音量过高的警告弹窗，智能地将音量压低到10% 。
    而擂台之上，楚澄直面音浪的最强处，她的脑子瞬间有些空白，一时不察被迎面击中！
    黑色的机甲身被凝成实体的声波推着后退，径直掉入擂台底下。
    裁判所受的冲击比现场的其他人更甚，他双手捂着耳朵，勉强地半睁着一只眼睛，抻着脖子往台下看。
    结束了？
    【嗯？楚澄输了？活该，让她浪！搁那儿可劲儿骚！ 】
    【不可能吧，妈妈粉表示不接受，呜呜呜。 】
    【导播愣着干嘛，切视角啊，睡着了？扣钱警告哦！ 】
    【额，导播会不会晕过去了？ 】
    导播确实被声音震的脑子有点发昏，他回过神来，慌忙地把视角切到擂台侧面。
    镜头顺着擂台边缘一点点往下挪，首先入镜的是一把横着的长刀，泛着寒光直直地插在擂台的侧壁之上。
    修长的手指紧握住刀柄，腕部白色的绷带与黑色的刀柄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脚尖危险地悬空在距离地面半米处晃荡。
    按照擂台赛规则，只要身体不触碰到地面，便不算淘汰。
    弹幕胆战心惊的粉丝们紧张地憋了半天气，精神顿时一松，终于想起还要呼吸。
    这他妈玩的就是心跳啊！
    挂在半空中的人腿部肌肉发力，腰身一转，腾空而起，一脚踩在刀面上，行云流水地回到擂台上。
    楚澄确实没想到莫丞竟然还藏了一招，整的她差点翻车。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不再恋战，将精神力集中在腿部，三步作两步猛地冲上前，眨眼间蹿到了莫丞身前。
    莫丞故伎重施，吼出音波，波纹状向楚澄砸去，想逼她后撤。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楚澄丝毫不惧，她用雄厚精神力包裹着拳头，径直迎了上去！
    她的拳速极其之快，划出一道震天响的破空声，与音波在中央相撞，荡出层层波纹，空间似乎都有些扭曲。
    两股力量最终抵消殆尽，荡平一地尘埃。
    莫丞抬眸一望，恰在此时，楚澄破空而来，膝盖瞬地向前顶，狠狠撞击在他的胸口。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顿时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
    一尘不染的防御型机甲被无情地压倒在肮脏的石板上，挣扎着翻不起身。
    楚澄一手拽住他的脚腕，抡着防御型机甲在地面上摩擦着转了三四个大圈。
    擂台之上灰尘四起，可以说杀人诛心！
    莫丞缩在驾驶舱里，只觉得哪哪儿都恶心，地面上恶心，脚腕上恶心，心里更是恶心的不行！
    折磨终于结束，楚澄停下了动作。
    伴随着拳头利落的逼近，能源灯发出咔擦一声，碎成了渣渣。
    楚澄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淡淡道：“兄弟，你悟了吗？”
    躺在石板上的莫丞浑身瘙痒，恍惚间千万只虫子都正从地面上往他的机甲里爬。
    闻言，他神志不清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楚澄啧了一声：“不好好练习近身格斗的结果，就是被摁在脏兮兮的地上捶，变成脏兮兮的机甲单兵。”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完，她便放开压制，起身站立，悠闲地等待裁判宣告结果。
    而莫丞如同一条脱水的鱼，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毫不留恋地从驾驶舱里退了出来。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飘散的粉尘，他皱起眉头，慌忙地捂住鼻子。
    莫丞快步走下台，他的老师远远递给他一张纸巾，安慰道：“输了没事儿，这人当年就变态，两年之后更变态了，打不过很正常。”
    他慈祥地瞅着自己的学生，和蔼地问道：“你跟以前一样先去洗个澡？”
    莫丞沉着头没说话，半晌，才低声道：“我要加练近身搏击。”
    卧槽！他听到了什么？ ！
    他重度洁癖的学生居然说要加练近身搏击？ ！
    “咳咳。”迦蓝老师难掩嘴角的笑意，“好呀好呀，那先和我开始练？”
    莫丞扫了他一眼，略有些嫌弃地低垂着眸子。
    他冷冷道:“我准备一缸消毒水，你先泡个澡。”
    迦蓝老师：“......”
    呵呵。
    ......
    江云舒早早在台下等着楚澄，见她走下来，随手抛过去一个红润润的大苹果。
    楚澄一把接住，擦干净，放到嘴边直接咬了一口。
    嘎嘣脆。
    楚澄所在的一号擂台结束的早，而三号擂台还正处于激战之中。
    两人一起往三号擂台走，三号擂台围观的人数众多，远远就看见黑压压一片的人。
    “你不去看你的日抛徒弟跑我这干嘛？”楚澄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话说，你昨天教了他啥？”
    江云舒神秘一笑，“看看你就知道了。”
    楚澄挑眉，不再多问。
    三号擂台之上，江宁灏虽未落败，但仍被逼的步步后撤。
    对面的长刀角度很刁钻，防不胜防，常常能如长蛇般刺入江宁灏的破绽处。
    江宁灏眼前刀光一闪，又是一记拦腰斩！
    无法左右移动，他只得又向后挪了一步。
    然而，江宁灏的身后已经避无可避，这一小步差点踩空！
    他紧盯着卫胤手中的长刀，浑身肌肉紧绷，片刻不敢松懈。
    对面的驾驶舱内，卫胤轻蔑一笑，长刀在手中随意翻转了一圈，似是故意愚弄江宁灏。
    台下，江云舒突然低声道：“看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卫胤率先应声而动，长刀走势如龙，银光闪烁，晃得人眼花。
    然而江宁灏仿佛是陷入了慌乱之中，顾不上防御的姿态，左臂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
    卫胤的长刀似乎长了眼睛，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向江宁灏的左臂斜去，刀尖直直穿刺进金属外壳之下，凶残地往下劈！
    剧烈的疼痛让江宁灏额角冒出冷汗，他咬着牙扯出一抹血腥的笑。
    趁着卫胤的长刀还卡在金属外壳中，江宁灏拼着断臂的风险，一个跨步往前冲撞。
    他的左脚别住卫胤的右脚，猛地一发力，两人缠在一起被绊倒。
    江宁灏将身体重重地压在卫胤的左臂上，与此同时，一个肘击袭向卫胤胸口的能源灯！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昨晚早已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就等着这一刻！
    卫胤喜欢折磨对手，这也是他的最大破绽，当他砍向对手的那一刻，就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全场皆是一片寂静，局势眨眼间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弹幕对卫胤的作风不喜，但对他的实力还是很认可的。
    他们此时也瞠目结舌，玛卡的夺冠热门难道就要倒在这儿了？ ！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江云舒提前就叹了口气，“这波师父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楚澄面无表情地咬了口苹果，嘎吱嘎吱地嚼着。
    台上，众人预料之中的能源灯破碎声并未响起。
    卫胤周身缠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精神力，气泡般浮动炸裂，黏腻地缠上了江宁灏的机甲臂。
    江宁灏的动作瞬间变得异常迟缓，力度根本不足以击破卫胤的防御层！
    机甲舱内，他的右臂渐渐失去知觉，仿佛被注射了麻醉药品。

 第87章

    惊险刺激的一幕满打满算不过一秒钟,裁判和观众完全来不及反应，直到苹果核滚了三圈,弹幕才猛地爆发出来。
    【妈的, 我今晚就要把楚姐的名字贴在床头，镇邪避灾，贼拉有安全感！ 】
    【主播的宠物粉在此！放开那个苹果核, 让我去叼走！ 】
    【卧槽！ ！ ！卫胤这个王八犊子！要不要脸！搞快点！放我楚爹上去干他！ 】
    【卫胤这一刀绝对是报复吧。 。 。至于吗？ 】
    三号擂台的裁判慢了整整半拍，尘埃落定之后, 才连忙吹响警告的哨声, 大跨步冲上前，拦在两人中央。
    眼前的情境有点复杂，严格来说, 卫胤有恶意伤害的倾向，但楚澄也有干扰比赛的嫌疑。
    还在想着怎么判决，他的思绪就被台下的声音打断。
    “裁判你别琢磨了, 圣西尔放弃这一场比赛。”
    楚澄散漫的语调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裁判愣了一下，宣布道：“好，那这一场自动判定玛卡的卫胤胜。”
    而驾驶舱内的江宁灏对此无力反驳,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
    话说完,楚澄利落地翻上擂台,徒手拖着躺在地上的机甲往下走。
    沉重的近战机甲在她的手中仿佛和棉花团一样轻，与地上摩擦出喀拉的噪音。
    途经卫胤时，喀拉声突兀地停了一瞬，接着是一片令人胆颤的死寂。
    黑色机甲内, 卫胤清晰地捕捉到楚澄低沉而漫不经心的嗓音。
    “下场等着你爹教你做人。”
    话里的嚣张意味压根不用细品,直接摆到明面上！
    嗬嗬。
    嘶哑的笑声再次响起, 卫胤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子。
    他漆黑的眼珠子微动，周身灰黑色的精神力躁动地涌动不止，难掩兴奋。
    下了场，江宁灏直接被送往治疗，他的精神损伤比较严重，身体倒是其次。
    江云舒本想跟过去看看这个便宜徒弟，奈何突然接到紧急任务，需要她临时赶往附近星域。
    走之前，她真情实感地对楚澄表示了不舍。
    而楚澄也真情实感地回应道：赶紧滚，不送。
    直到下午三点，五场比赛都已结束。
    殷泽熙和楚澄皆顺利赢下比赛，其他三个晋级者中玛卡占据两个席位，剩下的一个来自迦蓝，而斯沃军校不幸地全军覆没。
    除了江宁灏，圣西尔全员聚集在会议室里守着明天比赛的抽签结果。
    按照比赛规则，接下来的五个人将会两两配对，剩下的那个人将会轮空。
    而最后晋级的三人会在同一场比赛中决出克里兰顿大赛个人赛的最强单兵。
    屏幕里，甜美的主持人故弄玄虚地说了半天废话，终于摇出了第一个名字。
    卫胤。
    楚澄面无表情地嚼碎了嘴里的冰块，“这个崽种运气还挺好的，这个主持人最好下一个就抽到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威胁，一瞬不移地盯着屏幕。
    在楚澄的左边，殷泽熙红毛杂乱，满眼狂热地望着屏幕，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阮霁干巴巴地笑道：“哈哈。”
    身为指挥，他是看不懂机甲单兵大脑里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他恨不得自家两个单兵都抽到轮空，手拉手顺顺利利地进入决赛好嘛！
    等了半晌，主持人拖长了声调，逼的满屏弹幕都在骂她，才说出下一个名字。
    是迦蓝的单兵。
    楚澄啧了一声，冷着脸不说话。
    接下来，玛卡的另一位单兵瑟维斯与殷泽熙也配对成功。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响起：“恭喜楚澄同学，第一个锁定决赛名额！”
    阮霁打了个哆嗦，脊背僵直，不敢回头看。
    身后大佬的寒气已经收敛不住地四散开来，室温骤降。
    “咳咳，往好处想，至少可以休息一天嘛。”
    阮霁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呵。”
    楚澄嚼冰块的声音嘎吱嘎吱响，似乎是在借机泄愤。
    这签抽的仿佛在针对她！
    第二天。
    克里兰顿大赛的官方直播间突然降了大几百万的人气。
    因为......
    某个闲的发慌的主播今天开播了。
    直播间标题：【机甲单兵鉴赏大会】
    一只修长的手首先出现在画面中，不走心地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高度。
    楚澄清亮的声音响起：“很久没开这个栏目了，带你们这群外行看看门道。”
    主播的语调极其欠揍，自带嘲讽气息。
    “小本本都拿出来，建议录屏反复观看学习。”
    摄像头似乎是被挂在脖子上，随着楚澄走路的步伐，画面一晃一晃的。
    弹幕热闹无比，过年似的滚动不停。
    【哈哈哈哈是哪个怨种主播今天只能场下应援？ 】
    【笑死了，主播今天像个怨妇哈哈哈哈。 】
    【顶级机甲单兵今天没有比赛打，我今天也没有比赛打，综上所述，我，约等于顶级单兵！ 】
    【不会吧不会吧，主播不会以为真有人来学知识的那，老子要看脸！ ！ ！ 】
    【emmmm，我已经掏出了我的小本本。 】
    楚澄步履悠闲地往擂台旁边晃悠，第一场是迦蓝单兵与卫胤。
    迦蓝今年也是倒了血霉，局局都能遇上这个变态。
    “好的，我们首先来鉴一鉴玛卡的这位单兵，这个崽种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
    “主播的评价是：晦气。”
    楚澄在粉丝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但是，估计这个崽种这一场能赢。不过没关系，主播下一场亲自教他做人！”
    擂台上。
    迦蓝的这位单兵比之前的那个强上不少。
    然而，卫胤的实力要更胜一筹，似乎是上一场已经暴露自己的天赋，他便干脆不再收敛。
    灰黑色的精神力如同毒蛇般灵活地向着迦蓝单兵缠去，散着气泡渗透入机甲之中。
    迦蓝单兵看了上一场比赛，动作格外小心，努力地避开灰色气泡，长刀在空中翻出了花。
    气泡一个一个炸裂，精神力似乎消散在空中。
    屏幕后，楚澄淡淡道：“现在看起来双方是不是势均力敌？”
    “但你们隔着屏幕仔细感知一下，精神力集中在眼部，卫胤的精神力如其人，阴险的很。”
    只见，灰黑色的气泡碎开，化成肉眼不可见的粉末状，星星点点地粘附在迦蓝单兵的机甲外壳上，慢慢钻了进去。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本来还能和卫胤打的有来有回的迦蓝单兵动作越来越迟钝。
    他的精神触手似乎和机甲的接收端中断，越来越不听使唤。
    大局已定。
    后半程楚澄以少儿不宜的名头，掐了直播画面，隔绝了迦蓝单兵痛苦的嘶吼声。
    接下来一场是殷泽熙和瑟维斯的对战。
    面对自家的单兵，楚澄自然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这个踢腿可以写进教科书了，非常完美！”
    “很多人在这个时候会选择回撤，但是殷泽熙却莽了上去，有的时候可以用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波不亏。”
    “ ......”
    楚澄看着比赛，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玛卡的这个瑟维斯虽说进了五强，但似乎身手一般，偶尔还会有一些在她看来比较离谱的操作。
    当然，比一般军校生当然还是要强。
    这就是玛卡的挑选出来的精英？
    玛卡选人的逻辑她大概也看清楚了，连卫胤这样的人都能进，估计招生主要看的就是天赋。
    这人估计也藏着一手，就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此时，弹幕上也在嘲讽这个机甲单兵的操作，观战的粉丝不少也是军校的学生，上课偷偷看直播。
    【这人操作真的一般，我觉得上我也行。 】
    【对啊，他选个射击型的机甲，但是打的根本不准啊。 】
    【看起来还有点笨笨啊，玛卡比他强的不是很多？ 】
    【这人之前的对手也就是强者中的一般水平，运气好吧，混了两轮。 】
    殷泽熙是彻头彻尾的野兽派，他选择了近战机甲，却完全没有使用长刀。
    精神力燃起的烈焰围绕在他的拳头周围，每一次出击，热辐射似乎都要将空气扭曲。
    虽然瑟维斯之前的比赛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他并未掉以轻心，每一步都严阵以待。
    他凶猛的一拳从对面机甲的肩膀擦过，炙热的烈焰所带起的气流滚滚流过！
    热度顺着精神触手传到瑟维斯身上，他被烫的往旁边一闪，抬手间一发光弹瞬间飞出。
    殷泽熙微微侧头将光弹避过，抓着空挡一个弓步迅速上前。
    挥动的拳头上裹着熊熊烈焰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对面机甲的能源灯！
    咔擦一声。
    全场鸦雀无声。
    裁判的哨声穿透空气，寂静之中震得众人耳膜一痛。
    “胜者为——玛卡高等军校，瑟维斯！”
    台上，高大的机甲愣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能源灯，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嗯？殷泽熙没打中？那个小子的光弹啥时候射出来的？ 】
    楚澄发出一声冷嗤，不屑道：“殷泽熙打中了，但是没出效果。”
    “这人的天赋应该是属于辅助系的，大概是复原一类的。”
    【卧槽，玛卡在下一盘大棋啊！个人赛塞个辅助进来是啥意思？ ！ 】
    【emmm突然有些怀疑这人之前的抽签结果，好巧哦，好顺利哦~偷瞄.jpg】
    【楼上小心被禁言！额，那这么说，下一场就是主播一对二...... 】
    【玛卡一个输出，一个辅助，打的一手好算盘哈。 】

 第88章

    赛程安排的极其紧凑, 是对机甲单兵的耐力和实力的双重考验。
    决赛安排在下午，特意留一个上午的时间给单兵们休息。
    帝国与联邦的众多粉丝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睡着,熬红了一双眼睛等着决赛开始。
    一夜之间, 场地内的小擂台全部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擂台，方方正正, 足足有原来的四个还大。
    临近比赛开始，各校被淘汰的机甲单兵纷纷入席, 近距离围观决赛。
    江宁灏伤势痊愈,活蹦乱跳地坐在观众席上也不安分。
    他用肘部推了推旁边的阮霁：“楚澄有什么应对计策吗？一对二可不好打啊！”
    阮霁嫌弃地往旁边一歪，想起自己之前和楚澄的对话，默默叹了口气。
    他模仿着楚澄当时的语气,不屑道：“打他们俩还需要什么计策？”
    “武力压制就完事儿了。”
    江宁灏敬佩地竖起大拇指，“是她的风格！”
    场地中央，三人同时登上大擂台。
    瑟维斯与卫胤站在一侧, 面容如出一辙的冷淡，周围三米皆被阴森森的气氛笼罩。
    裁判介绍到他们时，两人仅仅桀骜地点点头,似是已经很给面子。
    楚澄站在他们的对面, 站姿松散而不颓废, 作战服勾勒出瘦削的腰身, 仿佛一根挺拔的竹。
    在她的右边，裁判拖长调子，激昂地喊出：“最后一位选手，是来自圣西尔的机甲单兵。”
    “楚澄！”
    他的话音刚落, 全场爆炸般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军校生们给予最大的热情, 尖叫嘶吼, 口哨声不绝于耳。
    仔细一看，不止圣西尔的队伍，其他军校的学生也在起哄之列。
    光是这出场的阵势，玛卡就被全方面碾压，台上的两人面色一片漆黑。
    楚澄笑眯眯地挥手向周围的观众问好，绕场一周以示尊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机甲单兵的决赛，而是她的个人演出现场。
    冗长的前奏结束，三人掏出各自的空间钮。
    楚澄依旧是全身漆黑的近战机甲，卫胤与她相同。
    而瑟维斯则不出所料地选择了辅助型机甲，小心思昭然于世。
    三人对立而站，楚澄与卫胤正面对峙，瑟维斯站在卫胤的斜后方。
    嘹亮的哨声瞬间点燃战火！
    观众只觉得眼前一闪，三人之中的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还未见人影，长刀摩擦的金属铿锵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萦绕着黑色气泡的机甲与另一台黑色机甲眨眼间重新出现在数十米之外。
    看这轨迹，楚澄本打算先解决瑟维斯，然而卫胤反应也不慢，迅速地提着刀卡在了她身前。
    光影追不上两人长刀的速度，擂台上瞬时出现几道深刻的刀痕！
    与此同时，瑟维斯运起精神力，敏捷地后撤，再次和他们拉开距离，不忘给卫胤套上一个光盾。
    光盾一套上去，对战之中，楚澄在卫胤机甲上划出的一道裂痕转眼间恢复如初。
    【我靠！这天赋好他妈恶心！打了跟白打似的......】
    【就知道欺负我楚姐是纯人类，妈的，有本事纯靠精神力硬拼啊！ 】
    【玛卡真的不要脸，这个默契说之前没练过我是不信的！ 】
    【没事，主播的实力就是最牛逼的，也不差这一个冠军。 】
    【是是是，就你们粉丝说了算，打不过也最强是吧，要脸不要？ 】
    【对对对，哪有你们玛卡强啊，二打一还理直气壮呢！ 】
    【规则又不是玛卡定的，自己没本事进决赛怪谁？ 】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各校粉丝掺杂进去，简直就是一通大乱战。
    台上，楚澄的黑色机甲以一敌二，表面上似乎处于劣势，不光要抵挡卫胤的长刀，还要躲避侧面时不时飞来的光弹。
    身处于战局之中，卫胤却并不觉得轻松，驾驶舱内，他的面色异常凝重。
    灰黑色的气泡在他周身一个个炸开，星星点点，有意识般飘向楚澄的方位。
    正常来说，楚澄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四肢僵硬，攻速大大减慢。
    然而。
    对面的黑色机甲腰身一扭，仿佛预判到他的走位，瞬时压低身体，一个鞭腿迅猛地甩向他。
    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
    丝毫看不出受他精神力影响的痕迹，反而越战越勇，似乎刚刚只是热身！
    这不可能！
    卫胤的瞳孔扩大，他对自己的天赋绝对的自信。
    战场内轻微的一走神，便是致命的漏洞！
    楚澄驾驶着机甲冲上前，不先急着动手，反而优哉游哉地在他耳边道：“我替玛卡教育教育你，放心，不收学费。”
    话音消散在卫胤的耳边时，他的左臂顿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扭头一看，瞳孔微颤。
    只需一刀。
    楚澄便干净利落地斩下了他的左臂！
    被保护在后方的瑟维斯也慌了神，但还是及时地套了个盾上去。
    卫胤机甲的左臂重新接了上去，但通过精神触手传递的疼痛丝毫未减。
    俯视他的黑色机甲犹嫌不够，手中泛着凛冽寒光的长刀挽起一串串极其漂亮的刀花。
    楚澄的精神力弥散在长刀卷起的气流之中，引导着灰黑色的粉末向一处涌去。
    那个方向是......
    卫胤一回头，瑟维斯正在狼狈逃窜。
    该死！
    他连忙收起自己的灰黑气泡，以免误伤队友。
    本来好好的二对一，卫胤现在已经分不清优势到底在哪边。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骇人的怒吼，面容狰狞可怖。
    急火攻心之下，卫胤难免失去理智，手持长刀，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上前。
    楚澄在空中一个侧身轻松避开，左手捏住长刀的末端，紧接着闪身拉近与卫胤的距离！
    她的手指夹住卫胤长刀的刀柄前方一点点，任凭卫胤怎么抽动，长刀巍然不动。
    卫胤看着贴到身前的黑色机甲，先是浑身被吓得一震，转而瞳孔发红，嘶吼发泄。
    淡淡的声音从对面的黑色机甲里传递过来。
    “你这个就叫无能狂怒。”
    “是不是没招了，那接下来就该我了。”
    她说什么？ ！
    卫胤心下一惊，扔下长刀，扭身就跑，甚至妄图借着瑟维斯当挡箭牌。
    楚澄悠闲地站立原地，扛着两把长刀，也不追。
    长刀竖起，轻轻向前一劈，伴随着空气的爆破声，气刃迅疾地向前飞驰而去，拐了个弯儿直中红心！
    砰——
    逃窜中的黑色机甲膝盖一弯，庞大的身躯砸在坚硬的石板之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石子崩裂，稀里哗啦地碎了满地，劈头盖脸地砸在黑色机甲上。
    旁边的瑟维斯按照赛前的安排，眼疾手快地给卫胤套上了一个盾，机甲再次完好如初。
    他发射光盾的手微微颤抖，不禁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特么到底是来帮卫胤的，还是来帮楚澄折磨卫胤的？ ！
    他吸了一下鼻涕，只觉得自己像个玛卡的叛徒。
    直接认输也不是玛卡的风格，但再拖下去，他又怕卫胤要疯。
    “ ......”
    楚澄不紧不慢，闲逛似的地跟在卫胤后面，时不时给上一刀，也都不是致命位置。
    一来二去，卫胤的四肢断了又被修复，修复又被砍断。
    痛苦的折磨使其面色铁青，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
    想必，他今夜梦里少不了某台黑色机甲的身影，大概率是个噩梦。
    旁边的瑟维斯慌里慌张地失了阵脚，套盾也不是，不套盾也不是！
    他妈的，楚澄能不能先把他给淘汰了？ ！
    干晾着他，他也很尴尬的啊！
    瑟维斯头一次恨极了这种磨磨唧唧的比赛风格！
    战局进行到这一刻，弹幕里已经是嘻嘻哈哈一片。
    【哈哈哈哈哈这和我想的一对二不太一样。 】
    【谁是一，谁是二？恍恍惚惚.jpg】
    【来个大佬分析一下，为啥卫胤的天赋没起作用？ 】
    【我为我之前竟然对我爹有片刻的质疑而道歉，乖巧跪好.jpg】
    【这种折磨手段也太恶劣了！裁判不管管？ ？ ？直接取消参赛资格好吗？ ！ 】
    【确实，这边的建议是先取消卫胤的。大家快来看，有狗.jpg】
    擂台之上，楚澄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
    她一脚将瑟维斯踢了下去，紧接着瞬闪到卫胤旁边，手腕一翻刺破了他的能源灯。
    卫胤忙不叠地爬了出来，黑发濡湿，黏在额头上，漆黑的眼珠有些失神。
    战局已定，裁判刚要吹响结束的哨声，楚澄却没停手。
    长刀以恐怖的速度在空中飞舞，卷起四周的灰尘风沙。
    观众看了觉得挺有美感，军校生只感受到满满的压制力！
    卧槽，这手速是他妈的人能做到的吗？ ！
    风停，尘土归于平静。
    卫胤瘫坐在一旁，一米九的个子缩成一团，仿佛柔弱的小鸡崽。
    而他的不远处，无人驾驶的黑色机甲绽成了一朵花，金属外壳被一刀刀切开，暴露出里面完整的驾驶舱！
    卫胤猛地一抖，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疼痛。
    这要是划在他身上......
    对面，楚澄懒懒地收起刀抗在肩上，对自己的艺术杰作很满意。
    论如何让一个变态走上正途。
    答：当一个比他更变态的变态。
    裁判被吓得呆住了，直到楚澄戳了戳他，才吹响结束哨。
    “我宣布，本次克里兰顿大赛个人赛的最后胜者是——”
    “来自圣西尔的楚澄！”

 第89章

    圣西尔军校内。
    寂静的教室突然爆发出几声惊天嚎叫, 外面训练场的尖叫声更是连成一片！
    密尔老师收起书里夹着的光脑，掩住其上播放的直播画面,淡淡微笑道：“想叫就叫吧。”
    话音落, 一阵狂吼此起彼伏地在教室内爆炸开来，敲桌子，吹口哨, 更有什者砸了个杯子助兴！
    密尔又接着补了一句：“刚刚叫的人想必之前都在开小差，下节课把上课守则抄十遍给我。”
    他的话说完, 底下顿时传来一片鬼哭狼嚎。
    圣西尔的上课守则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要是真抄十遍，今晚就别想睡了！
    有个学生满脸不忿地嚷嚷道：“密尔老师！我觉得圣西尔夺冠这件事值得大赦天下！”
    “臣附议！”
    “臣附议！”
    讲台上，密尔冷冷地牵起嘴角：“一个一个小兔崽子还想翻天了！”
    他抬手指着带头闹事的男生,道：“就你，站起来。”
    “你来讲一讲为什么卫胤的天赋对楚澄没起作用？”
    男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脑子空空, 黑脸憋的通红，半晌自暴自弃地高声喊道：“因为楚姐牛逼！”
    他喊得中气十足，气震山河。
    台下应和声一大片, 他嬉皮笑脸地挠挠头发, 自觉还挺光荣。
    密尔被气笑了, 开口嘲讽道：“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 人家在场上牛逼，你们在下面牛逼。”
    老师不愧是老师，语言的艺术拿捏的死死的。
    闹腾的学生们终于有了几分羞愧，收敛起来。
    “你们仔细看视频回放, 人家牛逼是有原因的。”
    “她把精神力覆盖在全身,沾染了灰黑色粉末的部分直接主动断掉,正常人这么玩早就虚脱了，但你楚姐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精神力储备极其庞大！”
    他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好好学习，不然你都说不清你偶像牛逼在哪。”
    不过，密尔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有些东西，即使知道原理，却未必能完全模仿。
    历届都有无数天之骄子，如萤火般星星点点，但特么的总有几个人是太阳。
    一出场，就衬得别人像大扑棱蛾子！
    不知想起谁，密尔有些神思游离。
    讲台下方，一道微弱细软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额，老师，所以您刚刚也在看决赛的直播吗？”
    密尔：“......”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的下课铃是不是坏了，怎么还没响？”
    *
    决赛现场。
    擂台上的光线暗沉下来，晚霞在天边涌动，仿若滚烫的岩浆。
    嘈杂的人声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息的迹象，玛卡的单兵早就溜了下去，楚澄独自站在场中央接受群众的欢呼。
    高空的悬浮摄像头环绕飞行，全方位展示冠军的风采。
    高清画面内，楚澄脸上不见喜色，似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她先是抬起小手指百无聊赖地挖耳朵，转而又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啧，饿了。
    这个鬼摄像头到底还要拍到什么时候？ ！
    楚澄暗暗撇嘴，丹凤眼微敛，眼尾上吊，一股不好惹的气质喷薄而出。
    仅仅是几个小动作，官方直播间内，弹幕井喷式爆发，各路粉丝激情发言，审核手速飙升，瞬间杀疯。
    单人镜头内，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率先出场，紧接着，负责决赛的裁判缓步进入镜头。
    他的平光眼镜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谨慎地将手里的账单摆到楚澄眼前。
    裁判的声音异常冷静而官方。
    “这位冠军同学，在比赛结束之后破坏克里兰顿大赛专供的标准型机甲，按照规定，是要罚款的。”
    “您最后的动作确实很难解释为无意，再加上这台机甲报废的过于彻底，我们实在是没有包庇您的余地。”
    “这钱......”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有些为难道：“请问是您私人付，还是走学校的账？”
    楚澄：“......我自己付。”
    呵。
    让她帅完这场比赛很难吗？
    楚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了一笔钱给官方账户，裁判这才满意的离开。
    她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要罚款，就应该多捅几刀！
    观众也没想到这届冠军画风如此清奇，嘻嘻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哈哈艹，不愧是主播，这节目效果简直拉满！ 】
    【让她付！她有钱！之前嘲讽直播间的兄弟们穷来着，哼！ 】
    【裁判：我们本来是想包庇你的，但你的犯规姿势过于标准，很难不罚。狗头.jpg 】
    【妈的，裁判能不能让开点，挡到我闺女完美的腰腹曲线了，谁要看他的大肚腩啊！ ！ ！ 】
    折腾完一圈，楚澄终于下了台，圣西尔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上来。
    阮清溪走在最前面，笑意盈盈道：“恭喜恭喜，圣西尔的大功臣！”
    他的身后，众多军校生七嘴八舌地东夸一句，西夸一句。
    江宁灏：“卧槽，个人赛的冠军啊，我的天，帝国军校顶峰的单人奖项！！！”
    阮霁：“圣西尔今天已经包揽两个冠军了，再来一个团体赛的冠军，完美！”
    替补的机甲单兵：“大佬的实力感觉还有所保留，团体赛冲冲冲！！！”
    “ ......”
    楚澄一边喝着水，一边点头。
    等众人都说完，阮清溪才继续嘱咐道：“等会儿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有你的颁奖典礼，各校还会出才艺表演，千万别睡过了！”
    嘴里的水差点喷涌而出，颁奖典礼就算了，才艺表演是什么鬼？
    “谁表演？”
    楚澄挑眉，不可置信地问道。
    “各校的机甲单兵啊，特别是玛卡那群瘪犊子，家庭显赫的哪个不会点才艺？”
    莫名其妙的好胜欲升了起来，楚澄面色凝重：“那我们军校表演什么？”
    阮清溪：“嗯？我本来打算让江宁灏上去翻两个跟头敷衍一下，怎么，你有想法？”
    楚澄深思熟虑一番，她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才艺。
    她慎重道：“我可以上去放两簇烟花。”
    阮霁搭话：“室内怎么放烟花，而且为什么就放两簇？”
    他不知道楚澄说的“烟花”，与他想的不是同一个档次。
    楚澄眉目认真：“太多，展厅就没了。”
    阮霁：“？？？”
    “那还是江宁灏上吧，翻跟头至少安全。”
    楚澄对颁奖典礼充满了期待，仅仅回休息点小睡了一会儿，便兴冲冲地前往展厅。
    展厅极其宽敞，容得下十几人在里面放肆搏斗，最前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舞台，灯光昏黄，氛围感十足。
    各校的机甲单兵扎堆聚在一起，圣西尔的席位在靠走廊的左侧，右侧为玛卡高等军校。
    楚澄到时，圣西尔的人几乎已经到齐，席位满满当当。
    她的位置在最前面，阮清溪在她左边，阮霁和其他单兵在后面一排。
    楚澄环顾了一圈，四周陈列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她的面色有些发绿。
    “克里兰顿大赛这么寒碜吗？这种场合，就提供营养液？”
    阮清溪招呼她坐下，“这些营养液可都不便宜，好多口味都是限量款。”
    “况且，比赛还没结束，控制饮食是应该的。”
    楚澄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解释，绕着展厅逛了一圈精心挑选，最后抱回来一箱营养液。
    坐在她后面的江宁灏不经意间瞥到，瞬间瞪大眼睛：“这么多，我们喝不完吧。”
    楚澄冷呵一声，“想得美，这些都是我的，想要自己去拿。”
    望着这一箱的营养液，江宁灏欲言又止。
    额，大佬消耗的那么多，是要好好补一补，没毛病！
    他在心中努力地为楚澄辩解道。
    砰地一声，咬开瓶盖，奇怪的香气从营养液的瓶子里传来。
    楚澄抽动鼻子，还挺香。
    她难得对一瓶营养液产生了一些好感。
    小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等她喝到第四瓶时，颁奖典礼终于开始。
    周围的灯光骤然关闭，仅剩台上的一束光，照在舞台中央。
    主持人身着正装，梳了个大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这张脸在座的都很熟悉。
    赫然是玛卡的主指挥闵宿。
    阮清溪靠了过来，小声嘀咕道：“这人是关系户，玛卡赞助的这届克里兰顿大赛，内定的他。”
    闵宿笑容饱满，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堆赞美机甲单兵的套词。
    “下面，请大家热烈欢迎冠军登场！”
    光束绕场一周，最终定格在楚澄身上，随着她的走动，一直跟到舞台上。
    工作人员将一座沉重的金色奖杯放到楚澄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手腕上。
    真材实料的金子被雕刻成标准型机甲缩小版本，每一处细节都尽可能的精细。
    闵宿笑容保持不变，话却听得刺耳：“圣西尔想必很久没站上这个领奖台了，万年垫底一下子冲到冠军，一定很高兴吧。”
    楚澄：“高兴啊，小小的圣西尔竟然能碾压玛卡，超高兴的。”
    闵宿咬着牙，“哈哈，是吗？下面请冠军发表获奖感言。”
    一般来说，夺冠的人多半会准备一张稿子，从父母，老师，学校一个一个感谢过去，最后再自谦一下，鼓励其他军校继续努力。
    他也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准备。
    不过，楚澄一向不按套路出牌。
    “这个冠军吧......”
    “就很实至名归。”
    被扩音器放大的清冽声音传到了展厅每一个角落。

 第90章

    展厅原址。
    金碧辉煌的建筑物眨眼间被夷为平地, 虽是临时搭建，但好歹也花了大价钱。
    灰尘漫天, 木屑飞扬。
    几十个工作人员分散在废墟之中, 爬上爬下收拾烂摊子。
    呆头呆脑的机器人负责搬运碎砖乱瓦，将其整齐地垒放到一边。
    而罪魁祸首们齐齐整整地挨排蹲在临时安置处，如同一群等待审判的鹌鹑。
    他们垂着头,掩饰自己的鼻青脸肿，其中甚至有几个还在流鼻血。
    仅有一人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 脸上白白净净, 呼噜震天响。
    她的身底还压着一块队友随便给她垫的丝绒桌布。
    圣西尔的领队老师江思睿望着眼前的场景，面色漆黑。
    他的声线压得极低，怒斥道：“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各校机甲单兵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望天望地,没一个人站出来。
    阮清溪作为完全置身事外的无辜指挥，被迫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件事吧，说到底其实是营养液的锅。”
    他组织词句, 努力还原现场的情景。
    “楚澄陷入醉酒状态,神志不清。”
    “恰好当时玛卡在交流米索的演奏技巧, 您也知道那个声音很像西皮兽的叫声。”
    “所以......”
    耳边的咩咩叫声不停, 吵得楚澄脑瓜疼。
    根据她丰富的养殖经验，这种情况多半是饿了。
    她拎起手边的一箱营养液，三步并作两步，唰地砸到卫胤面前的桌子上。
    楚澄面不改色地塞了一罐营养液过去：“喝了。”
    卫胤别开脸, 冰冷道：“...你有病？”
    楚澄将手里的营养液怼上去,不耐烦道：“赶紧,喝光。”
    紧接着，一把椅子迎面朝她砸来，楚澄偏头躲过，一脸不可置信。
    展厅内桌椅齐飞，楚澄睡眼朦胧地蹲在桌子上，扭身，往后仰倒，灵活地躲开所有袭来的暗器。
    嘴里还嘀嘀咕咕道：“这批西皮兽不乖啊。”
    迎面接住卫胤挥过来的拳头，她一个翻身拉开距离，踩着桌子飞窜十米远。
    恰好停留在莫丞身前，小洁癖连忙后仰，生怕沾上脏东西。
    见状，楚澄蹲下来，好心提醒他：“空气里都是灰尘，你早就不干净啦。”
    她说话的尾音幸灾乐祸地上扬。
    不干净了。
    从来没有人敢对莫丞说这句话。
    他的面色咻地沉下来，伸手就去扯楚澄脚下的桌布，毫不犹豫地加入玛卡对其的追击战！
    圣西尔的人自然不能看着自己单兵受欺负，捋起袖子就上前“拉架”。
    自此，三所军校打成一团，桌椅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各校机甲单兵拳拳到肉，下手狠辣。
    斯沃军校的机甲单兵在一边待不住，心里痒手也痒，主动提醒楚澄：“该我们了该我们了！”
    是时候来挑衅他们了！
    楚澄掠过他们身边时抽空扫了一眼，微微蹙眉道：“你谁？”
    “斯沃军校的啊，你第一场比赛就揍的我！”
    头脑晕乎乎的转不清楚，楚澄干脆放弃，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有这所军校？”
    斯沃单兵：“......”
    “兄弟们，上！”
    “ ......”
    回到现实，阮清溪恭敬地对江思睿道：“老师，事情就是这样。”
    “后来打着打着，展厅就塌了，楚澄，额，大概是被砸晕了。”
    江思睿冷淡道：“呵。”
    挑事儿的中心人物毫发无损，其他人倒是遍体鳞伤！
    真是出息！
    江思睿瞥了一眼楚澄，道：“找个人把楚澄送回去，你们也该去医务室的去医务室，该回去睡觉的回去睡觉！”
    “这事儿到此为止，罚款各校平摊。”他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圣西尔出四成，其他军校各出两成。”
    “明天六点，机甲单兵到主星舰三号舱门口集合，一个都不许迟到！”
    人群里稀稀拉拉传来几声应好，众人弯腰驼背地各回各家，楚澄也被圣西尔的人送回宿舍。
    隔天五点半，主星舰舱门口。
    赵干身穿笔挺的二军制服，胸口的b级徽章擦得锃光瓦亮，昂首挺胸地等待军校生。
    他其实昨晚就已经抵达，但忍到今天才露面。
    赵干面带得意之色，好说歹说，自己这也算是衣锦还乡！
    各校的机甲单兵结伴陆陆续续前来集合，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等候登舰。
    赵干志得意满地望着队伍慢慢壮大。
    六点已到，他敏锐地捕捉圣西尔的队伍里空了一个位子。
    “这谁第一天就迟到？等会来了自己罚十组炼体术！”
    赵干自然不可能干等着，他沉声道：“先不管她，我是赵干，是你们往届的学长，此次担任你们的特训指导，负责大家在星舰内的训练。”
    他扬起下巴，笑意盈盈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
    斯沃的机甲单兵一板一眼提问：“报告！二军在前线是不是会遇到很多虫族？”
    赵干微笑应道：“也还好，基本上都可以应付。”
    江宁灏：“报告！ b级兵在二军里大概是什么水准？”
    “这个问题......”赵干面色貌似有些为难，勉强回答道：“同是b级兵，实力照样参差不齐。”
    他清清嗓子，稳重道：“不过，像我这样的水平，a级以下基本是无敌手的。”
    小小地吹嘘了一下自己，赵干很开心，况且这也不算撒谎，陈述事实而已。
    他扫了一眼时间，“迟到的那个怎么还没来？谁给她发个通讯？”
    话音刚落，道路尽头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赵干忍不住嘀咕道：“迟到这么久，惩罚......”
    不得加个倍？
    他还没说完，远处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来人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面容冷淡，低垂的丹凤眼带着宿醉的不愉。
    那一刻，赵干回忆起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大，大，大。”他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舌头抡了一圈，把“佬”字咽了回去
    “大可不必。”
    艹，他就说这段时间大佬的积分怎么没涨？ ！
    赵干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连贯地重复了一遍：“惩罚大可不必。”
    “迟到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嘛，没必要不近人情。”
    他语气倏地温柔起来：“各位把我当学长看待就好，我不是来教你们的，我是来给予你们关爱的！”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底下的机甲单兵纷纷摸不着头脑。
    楚澄自知来晚，老老实实地打了报告，请求归队。
    她一抬眼，瞥见前头的人影，眉梢不禁高高吊起。
    唔，这老熟人属实是有点阴魂不散了。
    赵干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重新又有了底气，中气十足道：“归队。”
    “全体都有，登舰！”
    主星舰空间巨大，设备齐全，搭载的为个人赛刚刚结束的机甲单兵。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团体赛，所有训练皆在战斗模拟系统里进行。
    训练室内，洁白宽敞的虚拟仓一排五个，陈列成四排，对应各校的五名机甲单兵。
    赵干站在最前面，没急着让他们进入，而是首先嘱咐道：“为了这次的特训，军部特地开放了试炼之森的权限。”
    “一般来说，d级兵及以上才有资格进入试炼之森。”
    就连他也是到了二军后，攒了好久的积分，才首次进入试炼之森。
    估计大佬可能都还没进去过，又或者邱希给她走了后门。
    赵干继续道：“试炼之森有八环，从外至内，所遇到的星兽，或是虫族，会越来越强。”
    “即使是我，勉强也只能走到五环左右，各位量力而行，不要强撑。”
    他想了想，又无所谓道：“反正达不到前进的标准的话，你们也够不到下一环。”
    “具体情况等你们到了里面自然清楚，我负责在外面监测你们的情况，必要时连麦给予指导。”
    “好，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没有问题你们现在就可以登入进去，七天的训练时间自己把控，记住不要贪多！”
    星舰上的虚拟仓，与常规不同，配备可通过皮肤吸收的恢复剂和营养剂，无需一日三餐都退出一遍。
    但正常人精神力有限，很难集中一天以上的时间。
    赵干最高在里面待了20个小时，被系统检测出精神状态不佳，强制弹出。
    他从虚拟仓内爬出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木的，缓了整整三天！
    训练时间仅有七天，谁都不愿意浪费时间，机甲单兵们迅速进入虚拟仓内。
    没过多久，就只剩下赵干和楚澄。
    赵干主动凑上来：“大佬你怎么还是e级兵，我都b级了！”
    他造作地挺起胸膛，生怕楚澄看不清楚。
    楚澄：“呵。”
    赵干略带怜悯道：“唉，大佬你让着他们一点，随随便便给圣西尔拿个冠军就好了，别打击人家。”
    和楚澄一届的军校生实属上辈子造孽，凭借楚澄一己之力便能卷死一片的同期！
    楚澄无辜：“我很收敛了，黒焰都没用过。”
    听到这话，赵干勉强点头，心下只觉得愈发同情这批军校生。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这样都打不过，只怕会更加屈辱！
    楚澄懒得和赵干瞎扯，白白浪费时间。
    她伸了个懒腰，顾自钻入虚拟仓内，按下舱内的启动键，载入试炼之森。
    意识逐渐下沉，她眼前窜动着一串串数据流，轻微的失重感之后，一片原始森林映入眼帘。
    茂密的乔木遮天蔽日，枝干交错复杂，透不出一丝光线，野兽嘶鸣声从远处传来，空灵悠远。

 第91章

    楚澄抽出长刀,双腿微微分立，悠闲淡定地等待着冲刺而来的三只凶兽。
    随着蹄声逼近,荆棘兽粗暴地掀起一阵尘土残叶,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味道，视野瞬间模糊。
    新刷新的三只荆棘兽奔跑路线与前一批有所不同，无法完全照搬指引者的招式。
    楚澄猜测, 这是为了防止试炼者直接模仿，鼓励试炼者融会贯通。
    她目光一凝,单手握刀,一瞬不移地盯着对面的荆棘兽。
    三只凶兽几乎同时垂下沉重的头颅，四只蹄子向内收起，缩成球状体, 长刺暴露在外，飞速向楚澄滚来！
    针尖般的长刺末端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在地上戳出一个个深邃的窟窿。
    楚澄漆黑而平静的瞳孔内倒映出三个袭来的球体, 刀芒似乎似有似无地闪烁。
    劲瘦的身影骤然向后撤了一步，踩在旁边的树干上借力，再一个漂亮的扭身, 凌空飞跃过三只凶兽的头顶。
    所有动作仅在一息之间完成！
    耳边是炸裂的风声,楚澄微微抬头,长刺距离她的鼻尖仅有一毫米。
    刀尖点缀着一点微茫,带着劲风从荆棘兽侧面的未被长刺包裹的柔软腹部切割过去！
    这个部位在化身球形时被极力掩盖，只露出一个小点，却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鲜血从刀尖滴落，庞大的凶兽声嘶力竭地仰头怒吼,无法维持蜷缩状态,最终脱力地仰躺在地。
    楚澄收了刀, 语气欢愉：“哟呼！”
    从某种意义上，她这波操作在观赏性和技术难度上已经超过了标准示范！
    虚影赶在荆棘兽变形之前便抢先出手，对反应速度要求极高，却也未必适合大多数人模仿。
    两人一个在荆棘兽未变形之前做到了极致，一个在荆棘兽变形之后做到了极致！
    试炼之森卡顿了三秒之后，半空之中出现一块透明的数据面板，硕大的三个s在楚澄的名字后金灿灿发光。
    sss级别的操作！
    第一关并不算难，大多数人不愿意多花时间，3s级的操作绝对是凤毛麟角！
    试炼之森的狂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是也在躁动地鼓掌！
    凉风卷开细小的枝干，迎面吹乱楚澄的黑发，逼得她不得不微眯着眼。
    透过狭小的视野，她看见幽深的尽头枝叶散开，模模糊糊地出现一条弯曲的小路。
    光线在小路的入口切割出泾渭分明的一黑一白。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通往下一层的途径。
    楚澄迈步过去，当她的脚踏入光明地段时，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
    这一次，道路尽头的是一头七级星兽。
    虚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手持着长刀踏空而去。
    同样的一击毙命！
    虚影消失，七级星兽再次刷新出来，长啸一声，蓄力向她冲撞而来！
    楚澄凭着身体本能拉开架势，漫不经心地走神。
    凭借这个虚影的身手，要是还在军部，她必然有所耳闻。
    ......
    星舰训练室内。
    距离进入试炼之森，已有八个小时。
    不少人都暂时退了出来，聚着唠嗑，舒缓疲惫的精神。
    “你打到第几层？”
    “第七层，妈的，七级星兽要了老命了，死七八次都没过！”
    “唉，我还卡在第八层，老是戳不准。那刺全扎我身上了，再打下去，我就要变成荆棘兽了......”
    “还有人没出来吗？我打算先睡一觉再打，连着死太多次有阴影了都。”
    “我也。卫胤，楚澄，还有那个洁癖都还没出来吧，大佬们就是持久！”
    赵干的嗓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睡什么睡，先来分析分析你们的对局。”
    他揪着一个军校生的耳朵，毫不客气道：“特别是你。荆棘兽一冲过来，你就闭眼是什么毛病？刺的准就怪了！”
    旁边的军校生才嬉笑了两声，赵干的拳头就落到他头上：“你也半斤八两，看见七级星兽就腿抖。”
    “ ......”
    过了一会儿，圣西尔的殷泽熙与江宁灏几乎同时从试炼之森登出，两人准备结伴去隔壁找赵干分析自己的不足。
    路上，江宁灏的面色犹疑，好几次欲言又止。
    殷泽熙偏头，不耐道：“什么毛病？有话就讲。”
    江宁灏努力组织词句，踌躇不定地道：“你在第八层有看见指引吗？”
    殷泽熙挑眉：“有啊，一个拿着长刀的男人。”
    江宁灏先是赞同的点点头，“一开始确实是男人，但是第三遍刷出来的人变了，而且......”
    “那个人的背影酷似楚澄，打完架叉腰的动作也像。”
    殷泽熙抿了抿唇，他此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那个人就是楚澄？”
    江宁灏：“ ......”
    整挺好，他们累死累活的过关，有人随便一刀已经登上模板级的示范了！
    与此同时，楚澄并未登出试炼之森，她越打越上头，将前几层的分数都刷到了sss级才罢休！
    赵干偶尔扫一眼她的进度，从一开始的震撼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大佬嘛，过关等级高一点，快一点，都很正常。
    他对于楚澄采取放养态度，把重心放在其他军校生身上，至少要指导他们渡过第七层。
    一连三天，楚澄干脆睡在虚拟仓内，正好有精神恢复剂，每次刚刚小憩片刻，便又一头扎进试炼之森，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女。
    从外层到内层，星兽级别升高或是数量增加，一开始还是一些虽然不常见，但教科书上存在的品种。
    楚澄解决的相对轻松，虚影也照常出现。
    然而从第四层开始，出现的凶兽极其罕见，指引的虚影也消失不见。
    楚澄只隐约在塔克的远古凶兽图册上扫到过第四层的星兽，但叫不出名字。
    天空中翱翔的飞天巨鹰，黑亮的羽毛根根分明，犹如钢板插在翅膀之上，弩/箭般从空中飞射而下！
    坚硬的羽毛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大地之上转瞬间出现蛛网状的裂缝，从中心向四周扩散。
    黑羽四处无差别攻击，仅需一根，百年的乔木轰然倒地！
    仗着与生俱来的优势，巨鹰并不低飞，在高空中盘旋不下，始终和楚澄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鹰喙弯曲坚硬，锋利的钩爪强劲有力，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轻轻一挥动，便卷起一个个小飓风！
    楚澄在底下狼狈逃窜，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与之周旋许久。
    这种处处受克制的感觉令她面色漆黑，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被狂风卷起的细碎小石头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楚澄不在意地用手肘抹干净。
    妈的，她也想飞！
    空中的巨鹰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她，但她也够不着巨鹰。
    这样拖下去，七天都不够用的！
    楚澄不自觉地咬嘴唇，血腥味渗透入口腔，扩散开来。
    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她从高处的枝干上一跃而下，一边扭头，一边在平地上狂奔。
    余光里，巨鹰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锐利的羽毛从她身后激射向前，堵在楚澄逃窜的路上。
    突然，奔跑的身影似乎被绊了一下，左腿不小心撞上了锋利的羽刃，鲜血汩汩流出。
    她膝盖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半空中，敏锐的鹰眼射出两道精光，黑亮的羽翼一收一展，压低身子，刹那间瞬闪出几十米！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楚澄全身，长如弯钩的鹰喙凶横地撕咬上她的左臂，尖锐的钩爪抓住她的后背。
    巨鹰发出低沉地鸣叫，身后的羽翼急速扑腾，仿佛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自己成功捕获猎物！
    楚澄的左臂被巨力撕扯，似乎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
    疼痛感霎时在她的脑子里尖叫不停，楚澄疼得龇牙咧嘴，从唇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
    “小畜生，你说你下来干嘛。”
    可惜巨鹰听不懂，丝毫未察觉危险降临。
    下一秒，黒焰以燎原之势从楚澄身上燃起，肆虐着扑向紧抓住她不放的巨鹰，交/缠而上。
    被灼烧的疼痛使它本能地松开爪子，急忙扇动翅膀，向上飞窜而逃！
    黑色的火焰挂在空中如同一条锁链，尽头是巨鹰的钩爪。
    任凭巨鹰往上窜多高，黒焰延展力极强，上端不断吞噬巨鹰的身体，下端牢牢攥在楚澄完好的右手里。
    她猛地往下一拽，翱翔的巨鹰瞬间坠机，挣扎着斜撞到泥土里，翅膀徒劳地扑腾着滑行数十米，轰然砸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黒焰侵袭而上，眨眼间湮没巨鹰的全身，还没烧出香味，便化成数据消散。
    楚澄咂咂嘴，有些遗憾。
    本来想着吃不成，还能闻个味儿，现在计划落空了。
    她拖着毫无知觉的左臂原地坐下，继而气喘吁吁地躺平，咸鱼般瘫了一会儿。
    楚澄抬眼，悬浮的虚拟面板上给出的评分是s级。
    这一关对于不同天赋的人过关技巧和难度皆不同，倒也难怪没有虚影指引。
    楚澄仰头向后，头皮与柔软的泥土亲密的接触，倒着往森林的幽深处瞄。
    尽头的小道已经开启，微微的光亮透了过来。
    明明是通往地狱级别难度的道路，整的跟上天堂似的，简直莫名其妙，她在心里吐槽一句。
    休息完毕，楚澄膝盖一曲，腰腹用力，利落地弹跳起身，稳稳站定。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接近光亮之处，失去知觉的左臂在空中晃晃悠悠。
    最后三层，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楚澄踏入第四层与第三层的交界处，只觉得视野咻地一亮。

 第92章

    楚澄眉心皱起,百思不得其解地咬着手指。
    回忆起之前，她也就喘口气的功夫, 漫天的白色蒲公英伞须兀地变红, 几欲滴血。
    细长的伞柄在空中旋转，齐刷刷绕着她飞舞而来，密密麻麻地占据她视野的一片。
    紧接着,蒲公英紧紧粘在她的衣袖上，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一个蒲公英爆炸的威力不至于让楚澄当场登出, 她至少还有精神力护体。
    可蒲公英的爆炸是连锁反应,接连不断地爆开，导致她囫囵一个儿地直接被炸成灰烬！
    那种灼热的毁髓灭骨之感还残余在她躯体之中，仿佛在精神上下了印记。
    楚澄这边的失败播报一响, 试炼之森外的赵干也收到了消息。
    他新奇地扫了眼记录，放下手中的资料，接通与楚澄的联络频道。
    耳麦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 楚澄脑子里响起赵干的声音。
    “第三层里是啥星兽啊，竟然能让大佬翻车？！”
    他的语气里充满探究。
    楚澄伸手揉着酸痛的肩膀，试图缓解骨子里透出来的不适,她拖长调子,懒懒道：“大概是一种植物星兽,叫不上来名字。”
    “这鬼东西易燃易爆炸。”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我们可以姑且叫它为愤怒的蒲公英。”
    赵干嘿嘿一笑, 狗腿子似的捧哏道：“幽默！”
    他从外面观战楚澄的视角，只见视野微微晃动，一条大长腿毫不迟疑地向前迈，三秒后, 屏幕里白光一闪。
    虚拟面板里的失败再次出现,猩红的字体明晃晃地透露着嘲讽。
    赵干还啥也没看清, 楚澄就又被炸回交界点。
    “额，大佬不要冲动。”
    他好心劝道。
    楚澄：“我只是想验证一些事情。”
    赵干：“？”
    楚澄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事实证明，呼吸果然有罪。”
    她在里面重复刚刚的深呼吸，果不其然又被轰炸出来。
    摸清楚这一点，楚澄再次迈出步伐，自信地屏住呼吸，大步踏入第三层境内。
    这次，赵干终于有幸看清第三层的全貌。
    中央是一片平坦的绿草丛，周围有一圈站岗士兵般的树木，中间密密麻麻地飘舞着小巧轻盈的蒲公英种子。
    蒲公英种子悠悠地在半空中打转，旋转跳跃，仿佛白色的小精灵，无辜且惹人怜爱。
    可他们都知道这玩意儿可不是善类。
    楚澄屏息站立，一动也不动弹，十秒之后，蒲公英依旧心态平和，没有发怒的现象。
    就连屏幕外的赵干都不自觉地跟着屏息，握着光脑的指尖发白，生怕猝不及防就被炸没了！
    一分钟过去，蒲公英依旧没有异样，楚澄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风声呼啸而过，卷着蒲公英一串一串地靠近，巨大的爆破声在耳边炸响，熟悉的场景再次重现。
    再次回到两层交界处，楚澄扫了一眼虚拟面板上的失败，垂着头默不作声。
    “额，移动可能也有罪。”
    场外，赵干沉声分析道。
    楚澄不理他，径直盘腿坐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三番两次被炸出来，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混乱的思路似乎总差一点点理出头绪。
    蒲公英，呼吸，移动......
    呼吸与移动......
    她努力地思索着呼吸与移动提供的共同条件。
    忽然，楚澄灵光一闪，是空气的流动！
    呼吸与动作都会带起空气的流动，某种东西能感知到这种变化！
    而驱动蒲公英的，是风。
    想明白这一切，她咻地站起身，吓了赵干一跳，他着急忙慌道：“大佬先缓缓吧，老这么遭受死亡体验，精神受不了的。”
    楚澄低声道：“我有预感，这次我就能通关！”
    她眉眼沉静，先吸了一口空气，缓步进入第三层的挑战。
    这是第四次。
    楚澄维持着进入的动作不敢动，屏息凝气，她闭上眼睛，身后的精神力弥漫散开，感知着风的流动。
    谁在操纵风？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一缕一缕地裹挟着蒲公英的种子，轻盈飘动。
    远处，绿叶挂在树梢上，晃悠着与邻居碰撞，摇摇欲坠。
    青草被风拂过，压倒一大片，露出根部的浅色，绿色层层叠叠，交替着覆盖大地。
    楚澄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憋气太久，轻度的缺氧使脑子转起来不太利索，胸口传来钝痛。
    她余光一瞥，一片泛黄的树叶轻轻从枝头坠落。
    树叶落地时荡起的微风卷着一朵蒲公英的伞花，兀地向远处窜了一截儿。
    此时，楚澄开始思考一个深沉的哲学问题。
    是风吹动了树叶，还是树叶带动了风？
    说干就干！
    楚澄按捺不住地操纵着黒焰从脚下钻，吞噬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一寸寸向远处的树根靠近。
    地面上的树木也就高十米左右，然而地下的根脉错综复杂，缠绕缔结，足足有树干的两倍还长。
    黒焰也毫不客气，都连在一起正好，一把火全给它扬了！
    地底粗壮虬结的树根之上，一开始仅仅沾染上一个小火星，不痛不痒。
    霎那间。
    火星处窜起一束漆黑的火苗，坚硬的根上瞬间被融出一个大洞！
    地面震颤，树叶唰唰往下落，蒲公英种子焦头烂额地在树木上空打转，因为钻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焰顺着根部一路向上。
    树干发出愤怒的嘶吼，怨气冲天的被黒焰吞噬殆尽，树木被拦腰灼烧断裂，上面的枝叶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蒲公英失去意识般错杂地乱飞，像是无头苍蝇。
    风声呼啸，黒焰气势汹汹地愈燃愈烈，大势已无法阻挡。
    楚澄终于支持不住，猛地吸进去一大口空气，带着火星子味儿的气体从鼻腔通入肺里，胸口不断起伏，胸骨的钝痛感逐渐缓解。
    耳边传来赵干同步的大喘气声，呼哧呼哧，可见憋得辛苦。
    “冷知识，观战可以喘气。”
    赵干：“哈哈。”
    天知道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
    他微微蜷缩手指，才发现捧着光脑的手指已经僵了。
    楚澄调整呼吸，烧柴的进度已经接近结尾，黒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大地光秃秃一片。
    狂风呼啸，树木让道。
    森林尽头，通向第二层的小径也随之出现，扎眼的白芒从裂缝里穿透出来。
    赵干忍不住发出抽气声，“嘶，我好紧张！卧靠，马上我就能看见第二层了啊啊啊啊！”
    他自己肯定打不上去，跟着大佬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啊！
    楚澄优哉游哉地往前走，跟脑子里的赵干唠嗑：“这系统是不是存在很久了？”
    “这些凶兽太远古了，不少现在都灭绝了吧。”
    她记得百年前虫族入侵时，星兽灭绝了一大批，显然这战斗系统没更新过。
    “可能吧，模拟凶兽的数据流都很复杂，更新起来没那么容易。”
    赵干不确定地应道。
    “你还有心情问这个？！老子已经快紧张的不能呼吸了艹！那可是第二层啊！”
    赵干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贫乏，说实话，第五层的九级星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可是接近满级的九级星兽！
    星兽的分级标准理论上讲是一到十级，而自从百年前的虫潮之后，十级星兽几乎销声匿迹。
    现如今，九级星兽坐镇的星兽潮已经可以说是顶级配置！
    他稍微一走神，光脑屏幕内，楚澄的步履轻快，长腿即将迈过通向第二层的裂缝。
    赵干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血液加速灌流，浑身发热。
    他忽然觉得自己看楚澄的试炼，应该备上几个氧气瓶在旁边。
    不然指不定等会看到哪儿，他突然就厥过去了！
    楚澄步入第二层，虚拟的场景迅速开始构建重组，蓝光的数据流闪烁消失，世界如拼图般印入眼帘。
    千姿百态的树冠高耸入云，地面潮湿松软，败叶泥浆混杂，一脚踩下去一个坑，污水漫上光洁的鞋面。
    第二层的凶兽挺讲究含蓄，并未急着抛头露面。
    侧方传来窸窣的响动，极其富有节奏感，轻而易举能听出其中的欢快。
    楚澄提溜着长刀，谨慎地往前挪动，越靠近，坚硬之物碰撞的声音越明显，隐约夹杂着微弱的低鸣。
    她扒开遮挡视线的灌木丛叶子，影影绰绰地瞥见对面的两道兽影。
    压在上面的身姿细长，全长两到三米之间，整体曲线流畅，前肢呈现长刀状，底部整齐排列着锋利的锯齿。
    它的三角形头部埋在被压着的星兽腹部，口器处开合之间露出一片猩红，咀嚼生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听者毛骨悚然！
    赵干不认识上面的那头虫兽，但他知道下面那头无力挣扎的凶兽！
    额头有一个黄色的星形标记，通体的银毛被凝结的血液污染，结成一缕一缕的长条，爪子处的毛为金色，此时黯淡无光。
    这他妈不是第五层的大boss金银虎吗？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
    昔日大佬一朝落魄，竟然沦落到给他兽作配？ ！
    而那只虫兽似乎并未发现楚澄，又或是不屑于打断自己的进食。
    它挥动着泛着冷光的两只前肢咔擦咔擦，挑剔地从猎物身上划拉一块块鲜红色的肉下来。
    大而透亮的复眼上下转动，前肢左右拨弄，似是还在挑选可以堪堪入口的部位。
    九级星兽在它的面前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家禽，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赵干敏锐地瞥到画面里，楚澄拿着刀的右手正在轻颤。

 第93章

    长刀闪过寒光,裹挟着汹汹黒焰，从腰部横劈向虫兽,滚滚黒焰燎过四周的草木残躯,所过之处湮灭一切！
    虫兽仰身后仰，躯体柔软流畅地摆出铁板状的姿态，黒焰距离它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一击未中, 楚澄迅速回刀，刀刃顺势从虫兽的斜上方劈下来。
    高级虫兽不慌不忙地用一侧前肢拨开她持刀的手,另一侧的前肢呈刀刃状直冲着她的胸口刺去！
    楚澄连忙后退, 收刀挡在身前。
    虫兽青绿色的前肢坚硬无比，内附锯齿，比起金属刀也不落下风,一阵刺耳的铿锵声后，激烈的火星从摩擦处坠落！
    倏然，虫兽前肢的钩子刺入刀面,拽着刀飞向自己，楚澄双手握住刀柄，奋力将其拖回,同时,狠狠割向虫兽的前肢。
    黒焰顺着灼烧而上,还未触碰到虫兽,便被灵巧地避开。
    虫兽左侧前肢挡在身前，右侧发起进攻，交替更换，拳拳强劲, 虎虎生风！
    拳头如雨点般向楚澄袭来, 尽数落在她身上, 即使有浑厚的精神力包裹，仍然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楚澄陷入了诡异的困境，对面的虫兽仿佛能招招预判她的动作走向。
    外人看上去，似乎她自己主动撞上了虫兽的格挡动作，顺理成章被拆招，进而被化解攻势！
    可只有楚澄自己知道，她的挥拳总会莫名被中途打断，猝不及防地迎上虫兽的锯齿，双方的速度皆是极快，对她的冲击更是双倍。
    虫兽出拳的动作柔而不软，硬而不僵，精神细丝缠绕其上，为其抵挡黒焰的灼烧，而拳风不减。
    不一会儿，楚澄浑身浴血，活像一个血人，翻来覆去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她牙关紧闭，血腥味渗入口腔，疼痛感过于剧烈，以至于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
    嘶！
    在这种高速且近距离的战斗中，长刀反而是一种累赘。
    楚澄干脆将长刀扔到一边，赤手空拳地与虫兽对峙！
    僵持十分钟后，虚拟面板上再次出现硕大的闯关失败。
    回到两层交界处，楚澄在原地闭着眼睛静躺了一会儿，消化精神上残余下来的痛楚。
    此时，查完资料的赵干又风风火火地进入了观战频道，麻雀似的叽喳不停。
    “大佬，查到了！这个虫族叫格斗家！百年前的战争里出现过，不属于现在的常见品种。这可是s级的成虫啊卧槽！试炼之森也太敢了吧！”
    “这不给试炼者整出点心理阴影？”
    楚澄双目闭合，双手交叠横在腹部，心平气和地问道：“然后呢？”
    赵干声音愣愣的：“什么然后？没了呀。”
    他的语气竟有一些该死的天真无邪。
    楚澄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所以你就查出来它叫什么，特征弱点一个没查到？它叫阿猫阿狗有什么差别吗？！”
    赵干理直气壮地小声辩驳：“还查到它是s级虫兽！”
    楚澄：“所以呢？”
    赵干一本正经，乖巧道：“所以，我们可以选择放弃。”
    “嘘。”
    楚澄丹凤眼尾部吊起，极其冷淡地给赵干下了个简单易懂的命令，架势与训狗无二。
    她抚摸着身上的不存在的酸痛，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楚澄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有一句名言，我觉得很有道理。”
    “？”
    赵干谨记大佬的教诲不说话，从鼻子里发出疑惑的哼声。
    楚澄：“打不过，就加入。”
    既然她的打法无法战胜格斗家，那她就把自己变成格斗家！
    楚澄伸个懒腰，松松筋骨，以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再次勇闯第二层。
    赵干本想劝两句，精神力过度消耗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损伤，但想想，楚澄也不可能听他的，只好作罢。
    楚澄进去之后，潇洒地把刀往身后一抛，干架的气势拉满。
    她没有将精神力凝成黒焰，而是使其包裹在全身，尤其是拳头处，如同厚实的拳套。
    这番操作让楚澄坚持的时间比第一次短的多，不到五分钟就被打了回去。
    回到交界处，楚澄面沉如水，闭着眸子，细细在脑中临摹出格斗家的一招一式。
    抬手，扭腕，将对方的攻势拨回，紧接着反手扣住其的手腕。
    这套动作对时机的把控和柔韧度要求极高。
    楚澄在虚空中挥动拳头，细致地调整每一个细节。
    等再次进入第二层时，赵干讶异地发现，楚澄的起手式和格斗家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前肢，一个是爪子。
    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楚澄的招式动作越来越古怪，一次一次地调整，一次一次地试探，有时甚至能和对面的真虫兽达到同步！
    如此往往复复，楚澄在第二层整整待了两天。
    特训的第六天，军校生们大多数已经陷入瓶颈，在第六层或第五层打转，个别拉垮的停留在第七层。
    经过前段时间的折磨，军校生难免精神疲惫，训练效果不佳，还能往上爬的几率极其渺茫。
    赵干干脆招呼他们围在一起观战楚澄对局，一来放松放松精神，二来也能学到点东西。
    前两局皆为楚澄失败，这是第三局。
    他们看着都累，每次似乎都还差一点点，楚澄却肉眼可见的越打越兴奋！
    屏幕上，一人一虫的动作如出一辙，闪电般的动作在空中化成一道道虚影，长臂柔韧如蛇，招招劲道！
    其速度甚至几乎快过音速，拳头与前肢一触即分，观战的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听见闷闷的碰撞声。
    他们的出招出奇一致，完美的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推挡拆招，配合默契。
    双方的速度与精度都达到顶峰，谁也不肯想让分毫。
    然而，高手对招没有侥幸之说，当楚澄的出招隐隐有抢先一步的迹象时，这局的输赢已定。
    电光火石之间，楚澄的拳头终于抓住缝隙，猛地砸向格斗家的腹部。
    拳拳到肉的手感十分扎实，返上来的疼痛被喜悦冲灭。
    趁着它还没爬起来，楚澄手腕一翻转，拨开袭来的前肢，另一手并拢竖起，冲着虫兽纤细的脖子就是一记手刀！
    虫兽惨叫凄厉，镰刀般的前肢不甘心地向前伸展，可脖子的重创使它不可抑止地痉挛。
    楚澄面色平淡，拳头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捶上去，粘稠的绿色液体四处飞溅。
    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分不清哪边是人，哪边是虫兽！
    屏幕前的军校生集体缄默不语，内心狂吼。
    我靠！妈妈，这个人好凶残！ ！ ！
    货真价实版把头捶掉，直接徒手，工具都不带用的！
    团体赛他们为什么要对上这种怪物？ ！
    不过...
    幸好是团体赛，某些人的小心思不约而同地一动。
    在最前面，赵干插话：“学到了吗？”
    他摆着架子道：“除了技巧，更重要的是这种学习精神和斗志！”
    “不要每次随便就说算了吧，放弃吧，要坚持！”
    说这话时，赵干俨然已经忘记自己之前对楚澄的规劝，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可惜，没人听他演讲，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幕，想一睹第一层的风光！
    屏幕内。
    楚澄从地上爬起身，绿色的液体溅了一脸，腥臭的味道使她止不住地皱眉。
    手腕上的绷带也被染上绿色，楚澄嫌弃地将其扯下来，丢到一边。
    远处的小径已经开启，白芒从中露出，她捡起长刀，片刻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外面的观众屏息凝气，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整个训练室严阵以待，就等着楚澄进入的一刻。
    一步，两步......
    还差最后一步！
    突然，一个大弹窗突兀地遮在他们面前，画面漆黑一片，弹窗蓝框黑底，里面是一串红色字体，后面还缀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弹窗：抱歉，您的权限等级过低，不可观战！
    “艹！学长你行不行，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权限能升级不？！”
    “啊啊啊，我快憋死了呜呜呜。”
    “啥权限，接下来是要付费才能观看是吗？”
    “这钱我出了，学长，开权限！”
    赵干无语，凉凉道：“军部你家开的啊，说开就开，有本事就自己打进去，别在这围观别人。”
    他拿到b级的权限也不容易了好吗？ ！
    这群小崽子还在这挑三拣四！
    不管屏幕外怎么吵闹，楚澄终于迈入了试炼之森的第一层。
    在踏入之前，楚澄有无数幻想，远古凶兽，虫族王者，亦或是两者都有。
    她眸光放亮，唇角扬起，满怀期待地踏入尽头的微光内，而后，嘴角又一点点降落下来。
    因为。
    第一层内，什么也没有。
    就是字面上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星兽虫族，没有绿草鲜花，只有一片雾蒙蒙的虚无和脚下灰扑扑的石板。
    第一关的那道虚影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次他的身形慢慢变清晰。
    虚影逐渐凝为实体，脸庞轮廓锋利而熟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顶的黑发茂密而蓬松。
    他背着手的松散站姿，现在常用于绕着西皮兽圈晃悠。
    楚澄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陈老头......？”
    原来虚影就是这个糟老头子。
    虽然眼前的这人年轻健壮，朝气蓬勃，但从脸上痣的位置和骨骼结构，不难看出，这人就是陈老头！
    对面的青年挠挠头，略带委屈道：“我陈长域才58岁，就能被叫老头了？”
    “前两天新闻的标题还夸我是天才青年来着！”

 第94章

    “试炼之森最后一关, 构建领域。”
    陈长域的嗓音悠远深沉，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说的什么鬼东西？ ！
    楚澄压下烦躁的情绪, 耐心地观察周围的精神力流动。
    漆黑的眼珠倒映出一片虚无, 几缕精神细丝缠绕其上，衬得她的眸光熠熠生辉。
    整个空间内，到处密布着陈长域的精神触角,汇成一片浩瀚的精神力海洋。
    其中有几根尤为粗壮，宛若藤蔓,从地面钻出,紧紧拴在楚澄的四肢之上，牵引着她往下滑。
    楚澄操纵着黒焰瞬间蔓延而上，一寸寸燃烧,奋力向里渗透。
    可惜，陈长域的精神藤蔓如同一块硬骨头，其内里凝炼着无数层精神细丝,啃也啃不动。
    该死！
    楚澄紧咬牙关，她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半阖上眼,耐心地将周身的精神细丝揉在一起,不紧不慢地积蓄力量。
    四散的精神细丝一下子内敛起来, 悄然无息地融合浓缩, 能量波动起起伏伏。
    远处，背着手站立的陈长域似有所觉，微微抬起眼。
    他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呵, 小丫头学得还挺快。
    啪嗒一声。
    一滴汗珠滑过楚澄的额角砸到地面上, 飞溅起小水花。
    不知过了多久。
    汗水在地面上聚集成一滩水洼,裤缝处的褶皱随着主人的力不可支微微颤抖。
    终于！
    楚澄唰地睁开眼，凝炼的精神力猛然卷起黑色旋风，向周围肆虐而去，与陈长域的精神藤蔓交/缠一处！
    黑焰奋勇地冲杀上阵，疯狗般撕扯啃咬，前仆后继被扑灭，转眼又卷土重来，自损一千也要从对面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藤蔓的束缚暂时减轻，四肢终于能自由活动。
    楚澄抓住机会，闪身向前，拔出长刀横劈而去。
    刀刃恰好堪堪滑过陈长域身前一毫米处，他仅仅往后一小步，却精准的卡住了楚澄的攻击范围！
    楚澄不信邪，她的速度猛地又窜上一截，身后几乎拖出残影。
    避开空中狂舞的精神藤蔓，她灵活地穿梭其中，长刀上卷着黒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下向上直抵陈长域的喉咙！
    然而这次依旧徒劳，陈长域侧身一转，刀尖再次走空。
    三番几次下来，楚澄也发现不对劲，陈长域仿佛是自己心里的蛔虫，对自己的出招了如指掌，应对自如。
    这不可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出精神力仔细感受，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每当楚澄一动，陈长域浩瀚的精神海洋便泛起一丝波澜，精神藤蔓随之而动，将其逼向既定的走向。
    在这块地方，她的所有动向都被陈长域掌控！
    这时，楚澄才想起陈长域开头说的话。
    领域？
    楚澄低敛丹凤眼，掩下其中的不耐。
    既然整个空间都是陈长域的精神触角，那她便一把火全都烧了！
    骤然间，火星四处燃起，凶狠地撕咬着张牙舞爪的精神藤蔓，磅礴的精神力倾泻而出，不断往里添柴加火。
    楚澄脱力地瘫软在地，她抽空了体内所有的精神力，尽数供给黒焰！
    黒焰遇强则强，在与精神藤蔓碰撞之中越烧越旺，越来越盛。
    与此同时，陈长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触手上传来强烈的撕扯感。
    嗯？
    他不自觉喃喃道：“这丫头有点东西啊。”
    下一瞬，黑焰中爆出一簇璀璨的银光，缀着星星点点的流光闪烁，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中而生。
    感受到这股气息，陈长域咻地抬起头，满脸震惊之色。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焰汇聚而成的浓郁蘑菇云中，一道银光乍然袭来！
    刀尖如同流云席卷着瀑布般的黑色焰火，漆黑的光柱顺着刀势直直碰撞向陈长域的胸口。
    砰——！
    巨大的力道之下，陈长域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后仰倒，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卧靠？ ！
    数据流组成的身躯边缘颤动，逐渐变得虚幻迷糊，明明灭灭之间，似乎下一秒就即将被打散！
    哔——
    急促的警示音突然响起，尖锐地几乎刺破耳膜！
    整个虚拟世界瞬时扭曲，眼前的情境轰然破碎，化成一片片零落的碎屑。
    而陈长域原来所站之处，仅剩一串串幽蓝色的数据缓缓浮动。
    试炼之森内，所有人的意识皆被强制弹出，同时在冰冷的恢复剂中睁开双眼。
    观战的大屏幕上兀地弹出红色警告，机械女声伴随警报的轰鸣在训练室内响起：
    “检测到异常数据，计算量超载，试炼之森暂时关闭！
    正在清理异常数据——哔——哔——
    任务执行中，请勿打扰。 ”
    机械声播报完毕，标准虚拟仓内，某个异常数据冷淡地掀起眼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妈的。
    她刚有点感觉。
    这破东西质量不过关啊。
    训练室内，军校生躁动地凑成一团八卦，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赵干连忙站出来稳定局势，他压下手，示意众多军校生安静下来。
    “系统出了一些故障，正好距离结束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回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为团体赛积攒体力。”
    不用猜，肯定是大佬在里面干了什么。
    这个能让军部光脑计算量超载的异常数据，绝对和大佬脱不了干系。
    他好奇的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楚澄盘问盘问。
    但无奈现在他还得先给楚澄收拾好烂摊子。
    一旁的楚澄见此情景，估计这次是没机会再进入试炼之森了。
    她慢悠悠拖着步子，率先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度的精神消耗令楚澄倒头就沉沉睡去，饭都没吃，一连睡了十几个小时，昏迷到星舰降落都没醒。
    导致赵干心痒痒的在门外徘徊好几天，急得嘴角起火疮也没抓着楚澄的影子。
    星舰经过气流层，舰体剧烈的颠簸，舷窗凝上一层冰晶，转眼间又融化消失。
    窗外的景色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陨石碎片，茂密的丛林，贯穿其中的溪流，人面兽身的猛禽，一一映入眼帘。
    再往前，一小块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搭建着简陋的休息处，上空中有序地停留着数艘星舰，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嘈杂热闹。
    他们的星舰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缓缓着陆。
    睡得正香的楚澄被赵干一脸幽怨的叫醒，睡眼朦胧地被队友押着下了星舰。
    到赛场内，赵干的特训任务已经执行完毕，他并未下星舰，而是准备跟着这艘星舰直接返航。
    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拽着楚澄的衣角，唠唠叨叨地叮嘱道：“大佬，务必夺冠啊！圣西尔明年的招生就看你发挥了！”
    交代完这句，赵干心满意足地被打着哈欠的楚澄无情踹走。
    停泊的的星舰之间，由于参加个人赛而姗姗来迟的机甲单兵，站在原地等待各校派人来接应。
    楚澄环顾四周，搜寻着来接应他们的阮霁。
    她眉眼一扫，不料正好和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对上眼。
    中年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白眼毫不收敛地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楚澄无辜地摸摸鼻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人眼睛有毛病？”
    见状，江宁灏清咳两声，小声道：“那是玛卡的陈如老师，人家前年第一次带队，回去就被你气病了，去年大赛都没赶上。”
    今年好不容易又能带队，结果再次碰上了楚澄这个煞星。
    楚澄若有所思，音量不大不小：“人要擅长开解自己，不要老想着自己失去了什么。”
    远处，陈如貌似不经意地往这扫了一眼。
    这丫头想说什么？
    楚澄一本正经继续道：“往好处想，要不是陈如老师病了，说不定去年玛卡就拿不到第一了呢？”
    陈如：“......”
    艹！
    楚澄不再理他，她抬起眼。
    人群之中，阮霁挥着手，在人群中高高呼喊一声，成功吸引到机甲单兵们的注意。
    他带领着机甲单兵前往圣西尔的休息点，嘱咐军校生好好休息，以及穿着的注意事项。
    克里兰顿大赛的团体赛将在第二天开幕，今天晚上，机甲单兵终于能在地面上踏踏实实睡上一个好觉。
    当然，楚澄觉得自己哪儿都能睡的挺好。
    隔天。
    天光乍破，远方山峦层叠。
    会场上空悬浮着几百个微型摄像头，每一个细微的画面都尽职的被转播到星网上。
    最前方的高台之上，赫斯元帅的投影威严直立，他站着标准的军姿，一丝不苟地调整手里的收音器。
    各校学生列队森严，指挥站在最前面，机甲单兵以及机甲师分别站在后排。
    直播间内，机甲单兵们个个神采奕奕，衬得旁边黑眼圈浓重的机甲师更显得死气沉沉。
    自从机甲师大赛之后，各校机甲师连夜研读伊瑟林的论文，通宵改良机甲，几乎没睡上一个好觉。
    而罪魁祸首却依旧面容白净，神色淡淡，出尘的气质碾压全场。
    官方致辞冗长无聊，一堆陈旧的场面话之后，台上的讲话终于进入正题。
    赫斯元帅雄浑的嗓音透过收音器，从会场四面八方而来。
    “本届的比赛与往届相比有所升级，根据实际情况，给各队分发一千人的ai居民，保护他们的安危是本次大赛的最终任务。”
    “往常基地由赛方搭建，而此次不同，搭建基地的人员为居民，资源由各校斩杀的星兽换取，地点自定。”
    “ ai居民的行为，心理状态，全部模拟现实，各校指挥做出指令之前，需要多方面考虑。若是ai居民数量少于50% ，则该军校淘汰。”

 第95章

    军部大楼, 顶层办公室。
    柔和的日光穿过透明玻璃，缱绻地平铺在深黑宽大的会议桌上。
    桌子后的老人满脸沟壑, 头发霜白, 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向手里的光脑。
    “元帅，这次大赛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秘书长恭敬地站在他身后，轻轻地询问道。
    “圣西尔的那位单兵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是不是太过了。”
    虽然楚澄明面上还是个e级兵,实则积分早已达到a级标准，这点秘书长再清楚不过。
    毕竟, 压制楚澄升级的文件就是她亲手签署的。
    闻言,赫斯元帅双手交叠，抵在胸前，冷嗤一声：“提前进入军队的机会并不是只给了圣西尔,其他三校的单兵为什么一个月没撑到就都给我跑了？”
    而且一个个的都特么的跟他装病，要么头疼，要么心慌,总归是一些查不出的毛病！
    他缓了口气，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既然是他们主动放弃的机会，现在也要接受这个结果。”
    秘书长仔细思索一番, 似乎也有道理, 便不再多说。
    然而, 赫斯元帅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 话锋一转，道：“不过...为了给大赛增加观赏性，规则是可以调动的。”
    秘书长：“嗯？”
    她的脑回路似乎永远赶不上领导变卦的速度！
    秘书长低头瞥了一眼，只见,赫斯元帅将直播画面锁定在了圣西尔身上,指尖意味深长地在上面打转。
    大赛现场。
    从上往下俯拍而去, 整个星球都被浓密的绿色覆盖，猛禽在上空盘旋，而会场仅仅是临时在中间挖出的一块小空地。
    抽签结果靠前的军校已经率先领着ai居民进入赛场境内。
    掺杂在军校生中的ai居民异常醒目，个个圆头圆脑，胸口的显示屏上展示着他们的基本信息。
    观众也不禁被ai居民吸引，目光追随着官方直播间一起云撸ai居民。
    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间炸锅般爆炸开来。
    【嘘！卧靠！ ！ ！沼泽地里有东西在动！快看快看！ 】
    【斯沃好惨啊，运气用光了吗，这都是啥啊！好恶心！ 】
    【我艹，沼泽地里刚刚是不是有一只黑色的手？ ！我大白天见鬼了？ ？ ？ 】
    高清摄像头内十分懂事的切了个近景，画面内，浑浊的沼泽地内细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忽然！
    一只如同枯木的爪子从沼泽地边缘伸出，咻地扣住一个ai女孩的脚腕，死命往下拖。
    牵着孩子的大人自是不肯松手，冰冷黏腻的触感吓得女孩张嘴就要哭。
    不料，哭声还噎在喉咙里，两人便被扯得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一大一小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仅留下一串剧烈浮动的泥水泡泡。
    变故只在一瞬间，机甲单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赛聘请的两个解说不愧是见多识广，见到这种场景仍心平气和。
    男解说员重播了一遍视频回放，理性分析道：“这应该是栖息在沼泽底的乌姆，形似枯木，力气极大，级别不算高，但就是恶心人。”
    “斯沃这才刚开局就折损两个ai居民啊。”
    “没办法，沼泽地是乌姆的主场，斯沃就算有心营救，估计也无从下手。”女解说员跟着应和。
    男解说员叹了口气，随即观察起两校的队形，几乎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起来，斯沃和迦蓝都是采用的单兵在外围，居民位于中间的队形。”
    “这种队形比较节省机甲单兵，但对于刚刚那种突发危机，很难第一时间救援，有利有弊吧。”
    两位解说分析的再精彩，观众也不关心，弹幕上顾自讨论的激烈。
    【诶，对了，玛卡在干嘛，他们不是第二个吗？怎么还没出发？ 】
    【有无玛卡直播间的观众告知一下？偷瞄.jpg 】
    【谢邀，三分钟之前从那儿走的，看了膈应，跑路了。 】
    这几条弹幕刷过，似是为了响应观众的呼声，官方直播间的画面兀地一转，玛卡高等军校整装待发的队伍出现在屏幕上。
    玛卡主指挥闵宿位于队伍靠后的位置，他低头下命令让先锋部队前去探路，清扫行进路线中的星兽。
    各个小组在先锋部队之后排列整齐，散而不乱，ai居民在最中央，被机甲单兵所包围。
    而大队伍之外，竟然还有一批被筛选后留下的ai居民坠在最后面。
    【什么情况？最后面的ai居民是被抛弃了吗？ 】
    【卧靠，太不要脸了吧，玛卡怎么每次都这么恶心人？ ！ 】
    【额，小声说一句，我觉得玛卡指挥这种做法还挺果断明智的？ 】
    【不要尬黑，本来可能只能活80%的人，现在说不定能活85%以上，发弹幕之前动动脑子好吗？ 】
    【嗯是是是，祝你以后就在那10%里。 ^^】
    弹幕里沸腾一片，唾沫星子几乎要将玛卡淹没。
    “玛卡牺牲了差不多10%的居民，换取机甲单兵更大的自由空间和更高的保护率，从最后效果上来说，说不定是赚的？”
    女解说员粗略地推算了一下。
    “而且，留下的ai居民基本是老弱病残，存活率并不高。”她补充道。
    男解说员抽空望了一眼弹幕，打圆场糊弄道：“哈哈，说是这么说，但是大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这种人为的淘汰机制不太符合人道主义。”
    不过，真要到了存亡的紧要时刻，谁还在乎人道不人道呢？
    突然，男解说员眼神一亮，似乎发现什么，突然将画面拉到最大，怼到ai居民的胸口。
    他啧啧赞叹道：“玛卡这位主指挥的心思很细，他的队形安排还考虑到了ai居民的职业，之后需要利用到的人员重点保护。”
    男解说员的话中难掩对闵宿的欣赏。
    至少这位指挥对新规则适应极快，甚至能关注到ai居民身上隐藏的信息。
    另一边，在玛卡出发的同时，圣西尔的队伍也恰好进入赛场入口。
    浩浩荡荡的队伍呈现三三式穿插排列，每两个ai居民与一个机甲单兵交错站立，排与排之间错开。
    这样以来，每个机甲单兵可以看顾到左右和前面的三位ai居民。
    看到屏幕内圣西尔的人员安排，女解说不禁“诶”了一声，“圣西尔的人员安排......”
    对于ai居民而言，这种安排方法无疑保障了他们的最大安全，然而同样消耗了大量机甲单兵力量。
    以至于圣西尔在积分榜上排名一直垫底，机甲单兵暂时腾不出手去刷星兽赚分。
    两所军校截然不同的做法在星网上引起了一片争议，开赛不到一小时，讨论者便已经在星网上盖起一栋栋高楼。
    孰是孰非没有定论，双方的支持者也各执一词。
    不过外界的争论丝毫影响不到比赛中的军校生。
    圣西尔的队伍里。
    某位单兵手指上绕着价值连城的机甲钮不停晃悠，走路像是大爷遛弯儿。
    她偏着头小声地与一旁的机甲师首席唠嗑，悠哉悠哉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郊游。
    弹幕自然是一片嘲讽。
    【那个机甲好贵的，主播能不能珍惜一点！ ！ ！供起来好吗？ ！ 】
    【这位遛弯儿的大爷是谁？不是参赛的就叉出去好吗？哼！ 】
    【说起来，主播真的在划水诶，积分榜上醒目的大鸭蛋...... 】
    【别问，问就是贴身保护我方重要技术人员！ 】
    楚澄确实是在划水，事实上她之前就跟阮清溪沟通过，除非必要不出手。
    因此，她划水划的理直气壮。
    森林内的枝蔓错杂，阴影交叠，地形极其复杂，圣西尔的队形也必须随之调整。
    大部队踩过地上腐败干枯的枝叶，嘎吱嘎吱的声音，混着不明生物凄厉惨绝的号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突然。
    楚澄轻轻抽动鼻子，神色咻地一变。
    她闭上眼睛，向着四周嗅了一番，似是在辨别方向。
    终于，她猛地睁开眼，长腿一蹬，身手矫健地跳上一根枝干，疾速向远处掠去。
    在她身后，隔壁的寸头机甲单兵目光一凝，连忙在通讯频道里报告：“3号小队似乎有发现，3号小队似乎有发现！”
    阮清溪略显冷淡的声线从对面传来：“详细上报。”
    寸头利落的应道：“是！”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楚澄的方向，生怕错过什么讯息。
    大约一分钟后，楚澄拎着一串毛茸茸的球形不明物大摇大摆地重返队伍。
    毛茸茸的不明物顶端有开缝，呼吸似的一开一闭，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五彩斑斓的配色使其看上去更加危险至极。
    唰地一声，寸头瞥见楚澄从空间钮里掏出一把黑色长刀，面色凝重地冲着毛茸茸的球形物左右比划。
    刀光凛冽，寒气逼人！
    他正色道：“您要在这儿解决它吗？”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走远点动手比较好。
    楚澄挑了下眉，同样正色地回应道：“不，我打算给它削个皮。”
    她略嫌麻烦地皱眉，干脆将毛茸茸的果子一切两半，递了其中一半给寸头，“你要吗，味道还不错。”
    寸头：“……”

 第96章

    森林地形崎岖,大部队的行进速度极其缓慢，透过树叶缝隙,红澄澄的夕阳从地平线落下,光线骤然变得昏暗。
    窸窣一声，树枝上长蛇倒挂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队伍中的ai小胖子。
    长蛇附着粘液的毒牙映射出点点幽芒,看准时机，猛地冲下面窜去！
    不料,一把长刀利落地从侧面刺来,猝不及防地将蛇捅了个对穿。
    ai小胖子这才抬起头，呆头呆脑地循着刀光望去，脑门上的刘海被长刀带起的风掀飞。
    他满脸的肉挤成一团, 双眼亮晶晶地仰头道：“姐姐，你好厉害！”
    这ai做的还挺智能，拍马屁都会？
    楚澄用手掌压了压小胖子的头顶,又随手掐了一把他脸上的肥肉，“好好锻炼，你也能这么帅。”
    话说完, 楚澄没空再管小胖子, 耳麦里阮清溪的声音骤然升高一度, 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歪着头,嫌弃地将耳麦扯远。
    “就是摘了几个果子而已，没带坏其他人。”
    “再说了，机甲单兵钢铁般的意志难道是我一个果子就能腐蚀的吗？你这是对小寸头的侮辱！”
    楚澄假模假样地为小寸头抱不平。
    那头的语速极快，透着耳麦都能捕捉到说话人的愤怒。
    楚澄敷衍地嗯了几声,漫不经心地望着刀上串着的长蛇,寻思着今晚还能加点荤腥。
    忽然, 她耳朵一动，兀地低下头。
    视野内，地面上的尘埃微微震荡，黑色条带绵延十几米，迅猛地扑向一个个灰黄色的土包。
    仔细一看，所谓的黑色条带密密麻麻全是蚂蚁，逃荒似的集体往巢xue之中钻。
    见到此种情景，楚澄眉头微微拧起。
    它们在害怕什么？
    恰在此时，高空中，一声嘹亮的鸣叫震破天际。
    惊鸟翅膀扑棱地飞快，野蛮地冲上苍穹，狼狈地翻滚几圈，斜着向粗糙的树干撞击而去。
    楚澄目力极佳，一眼就望见白色翅羽上缀着的黑红条纹生物。
    那是嗜血蜂！
    她赶忙对着通讯器道：“这次是真有发现了，赶上嗜血蜂群觅食，刷大分的机会来了！”
    就这短短一句话的工夫，羽毛油光滑亮的大鸟转眼间只剩下干瘪枯柴的一副骨架，每一滴血都被吸吮的干干净净。
    失去猎物的嗜血蜂群浩浩荡荡的朝圣西尔大部队的方向推进，眨眼间便跃进一大截。
    阮清溪自然知道这种星兽，嗜血蜂的工蜂大多为四级星兽，等级不高，但数量繁多，在森林基本是无敌的存在！
    正面冲撞上，很难保护ai居民的安全，但是圣西尔确实急需一个刷分的机会。
    要不要赌一把？
    阮清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保持着语气镇定，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往东走20米有一个大山洞， ai居民和机甲师、指挥全部进入其内避难，由4号小队看顾。”
    “2号小队的机甲单兵去搬几块大石头堵上洞口，细小的缝隙机甲师想办法填上。”
    “其他小队的机甲单兵立刻准备应战！”
    “三人为一组，背靠背攻防式，记住要保护好队友的后背！”
    一系列的命令连珠炮似的下达，圣西尔的大部队有条不紊地迅速行动起来。
    天空中，黑压压的嗜血蜂群遮天蔽日地压过来，在头顶撒下一片骇人的阴影，翅膀挥动间卷起带着浓重腥臭气的狂风！
    工蜂透明的翅膀扑闪振动，浑身被覆灰黑色绒毛，长长的口器之上沾染着其他动物的血迹。
    嗡嗡——
    为首的工蜂翅膀振动两下，似乎是发出了什么信号。
    黑红相间的蜂群一拥而上，卷袭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俯冲入圣西尔的机甲单兵阵型之中。
    在高处看不出来，直到工蜂窜到眼前，江宁灏才发现，这什么嗜血蜂是真特么的大！
    工蜂微微佝偻着背，尾部的螫刺还未伸出，竟然就有一人高，口器更是长达两三米！
    江宁灏悚然一惊，莫名其妙回想起小时候打针，只觉得屁股都开始疼了起来。
    他脸色惨白，强撑镇定地持刀与殷泽熙背对背，手腕飞速翻转之间，刀锋在空中的残影化为完美的圆盘。
    工蜂特意挑了个软柿子疾冲而去，它还没反应过来，长长的口器便被修剪成一段一段，越来越短！
    它身后的翅膀骤然收缩，堪堪在冲进刀阵之前刹住车，却不料刀尖顺滑地从圆盘之间刺出，径直贯穿它的腹部。
    这一套连招相当丝滑。
    工蜂毫无生机地坠落在地，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人那么强，装的那么害怕做什么！
    【小江子现在好强啊！是偷偷去升级了吗？ ！这招太帅了啊啊啊！ ！ ！ 】
    【他整那么怕做什么，搞得我心惊胆战的...... 】
    【额，我竟然可以理解，江宁灏是不是有点晕针啊。 】
    圣西尔直播间内的观众夸赞了一会儿江宁灏，猛然间发现哪里不对劲。
    【等一下！我楚姐去哪儿了？ ！又偷跑去哪里摸鱼了？ 】
    【好像是很久没看见她了耶，笑死，她不会去偷蜂蜜了吧。 】
    【emmmm，我竟觉得这事她干的出来。 。 。 】
    【卧槽！别管蜂不蜂蜜的了，出大事儿了！ ！ ！快去看斯沃直播间视角！说不定这届大赛要死人了！ 】
    斯沃军校今年大概是犯太岁，刚出沼泽地，就踏入了森林狼的领土，被追着撵了好一阵儿，才找到避难的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这一路上的不顺积压已久，几个军校生聚成一团大声抱怨，跺地捶墙。
    而主指挥纳西却沉着头，迟迟不发话。
    见状，副指挥凑上去安慰道：“没事儿，我们的ai居民还有60%，前面是我们运气不好，之后还有机会。”
    纳西摇摇头，神思凝重：“我只是突然想到，你说，森林狼为什么突然不追了？”
    “桥西杀了一头母狼，狼群情意重，最记仇，偏偏追到这就不追了。”
    副指挥陡然一惊，面容刹变：“你是说......”
    纳西打断他：“我们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猛然震动了一下，似有巨物在里面翻身，沉重的步伐缓缓逼近。
    每一步都使大地摇动震颤，山洞的石头顶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有要坍塌的趋势。
    纳西的瞳孔微颤，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斯沃众人立刻撤出山洞，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身后尘土飞扬。
    没等他们跑出多远，滔天怒吼在山洞回音后险些震破耳膜，庞然大物四肢着地，以它的身躯所不符的速度狂奔而来。
    地动天摇，山洞坍塌，碎石块滚滚而来！
    夜幕之中，影影绰绰能辨别出是一只巨熊，巨熊张开血盆大口，从喉咙里吼出嘶哑的嚎叫。
    嚎叫声化成一道道凌厉的风刃，迅疾地割向斯沃众人。
    众人的防护罩一个照面全被打了出来， ai居民的金属外壳扛不住攻击，直接报废成一滩破铜烂铁！
    斯沃直播间的粉丝直接吓傻了，半晌都没人敢发弹幕。
    【妈的，我手指都在打颤，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 】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我不太敢说......】
    【我靠！玄风巨熊，九级星兽，我以前在图谱上见过，快下去支援啊！ ！ ！ 】
    【大哥！九级星兽诶，你下去支援吗？ ？ ？调军队也要时间的啊！ 】
    赛方的救援飞艇在上空停留打转好一会儿，每次堪堪能放下钩锁，便被风刃逼的上浮。
    解说员也慌了阵脚，莫名其妙地喃喃道：“克里兰顿大赛是有死亡名额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话给暴露出来了。
    解说员连忙找补道：“但相信斯沃的学生一定会平安无事。”
    虽然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赛场内。
    斯沃的学生全员弹出防护罩，气味暂时被隔绝，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山洞外的空地上，一夕之间暂且安全。
    但玄风巨熊的风刃无差别地四处攻击，防护罩一旦再次被击中，撑不过两下便会破碎！
    军校生们四肢瘫软地躺在防护罩里，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极度恐惧之下，他们的身躯不自觉地发颤，急促的呼吸间带着哭腔，都担心下一道风刃落到自己身上！
    咔擦——
    一个不幸的防护罩被风刃擦过，裂开蛛网状的裂缝，一道压抑不住的哭声从破碎的防护罩内泄露出去。
    玄风巨熊挥舞着粗壮的前肢，咆哮着捶打胸口，踩着沉重的步伐猛冲而去！
    巨大的吼声向周围四散而去，远在森林另一侧的卫胤，莫丞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火速动身往山洞赶来。
    机甲的轴承发出难耐的嘎吱声，显然两人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
    然而，巨熊却等不及他们。
    毛发密生的厚重熊掌露出锋锐的利爪，狠狠划过斯沃单兵的机甲。
    抓痕从上至下斜着贯穿整台机甲，坚硬的铁皮像是塑料般被一划到底，直接碎裂成两半。
    孤零零的驾驶舱下半部分被完全暴露出来，里面的机甲单兵不受控地滑落出来。
    他拼命想往回爬，指甲盖里全是溢出的血丝，奈何死亡的恐惧之下，四肢实在使不上力！
    巨熊喘着粗重的呼吸声，玩味地用爪子扒拉着斯沃的机甲单兵。
    相比之下，第一次更像是玩闹，似乎是急着找新的玩具，玄风巨熊张开深渊巨口，猛地压下头颅向斯沃单兵撕咬而去。

 第97章

    “九级星兽？！怎么可能？”
    “我保证赛前每个角落我都探测过了, 这个原始森林没有九级星兽的能量波动！”
    工作人员焦头烂额的跟上司解释。
    他调出光脑上构建的立体地图，手忙脚乱地搜寻地标, “让我看看,我记得这个山洞里的星兽是.......”
    立体虚拟地图上跳出一个图标，黑色的巨熊同比例缩小，竟有些憨态可掬。
    上面的气泡里标注着它的信息,黑铁熊，七级星兽。
    “是不是认错了？这两种星兽是很像, 但玄风巨熊有风系天赋, 黑铁熊就是力气比较大。”
    工作人员疑心上司在胡扯，自己打开光脑进入大赛直播间分辨。
    画面上，金色机甲在前面疾速前行,巨熊愤怒地捶击地面，拖着小山般的身躯紧追其后。
    随着巨熊的怒吼，无数风刃飞舞向前,四周的百年乔木轰然断裂，长长的树干横在两者中间。
    卧槽真是风刃？ ！难道是他工作出事故了？还是这星兽进化了？
    希望这些军校生千万别出事！
    工作人员心里猛地一惊。
    回到赛场内。
    楚澄持着长刀一转，利落地在巨熊柔软的口腔内旋出一道血痕。
    吼——
    被激怒的巨熊眼睛发红, 长啸一声, 放弃手中的猎物, 四肢刨地猛然向她袭来！
    楚澄收起长刀, 扭身就往森林深处跑。
    金色机甲灵活地在树枝上跳跃，引着巨熊一路向西。
    一人一熊声势浩大地在茂密的原始森林内生生撞出一条道，飞禽走兽四散而逃，纷纷为其让路。
    巨熊被带离山洞,等待已久的救援飞艇终于能降下钩锁,将受伤的军校生一一带上去。
    刚从死门关走一遭的斯沃单兵此时才缓过神来, 一直忘记呼吸，他的脸憋的通红，但精神却异常兴奋。
    卧槽，以后楚澄就是他亲爹！
    赛场上空，悬浮的喇叭姗姗来迟，高声播报：“比赛临时出现状况，请各位军校生紧急避难，等待救援，重复一遍，请各位军校生紧急避难，等待救援！”
    而楚澄终于在沼泽地前刹住脚步，一路奔波她难免有些气喘吁吁，转过头，气势骇人的玄风巨熊已经追到身前。
    巨熊钢针似的棕毛直挺挺的炸开，铸成钢铁般坚硬的防御层。
    它的利爪锋锐无比，躁动地在坚硬的地面抠出几个黑黢黢的窟窿，似乎下一秒便要冲上来。
    “兄弟，你也别追了，真没什么意思，回去睡觉吧。”
    驾驶舱里，楚澄伸手挠了一把凌乱的黑发，对着巨熊懒散地喊话。
    她发誓自己真的是好心。
    然而，巨熊身为九级星兽，虽不理解楚澄话里的意思，却能轻易感受到其中的轻蔑。
    这个小小的人类哪来的胆子？ ！
    巨熊仰天长啸，吼声震破云霄，高处的树叶疯狂地抖动，气流以它为中心聚集。
    还没等它发起攻击，金色的机甲已经瞬闪至眼前，她身姿轻盈，犹如飞鸟展翅掠过。
    漆黑的长刀泛着凛冽的寒光横劈向巨熊的腹部！
    庞大的精神力包裹着刀刃，坚韧的皮毛被一层层切割开，翻出其下黄白色的厚厚脂肪层。
    楚澄落地站定，斜瞥了一眼刀尖处沾染着黏腻的黄白油脂，嫌弃的皱皱鼻子。
    咦，好脏。
    这熊怎么这么肥！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巨熊双目发红，粗短的爪子捂着肚子声嘶力竭地咆哮。
    它暴跳如雷，庞大如山的躯体将地面砸出一道道裂缝，溅起的砂砾宛若钢钉，向周围飞射。
    风刃汇成巨大的龙卷风，卷席着沙石尘土，气吞山河般一齐扑向楚澄！
    楚澄厌倦地抬起眼，说实话，区区九级星兽，确实已经激不起她的斗志。
    她甚至懒得用黒焰，仅仅将浑厚的精神力汇集于长刀之上，向前猛地挥出！
    砰砰——
    强劲的气刃几乎凝成实体，与龙卷风碰撞在一起！
    飞沙走石之间，白色的气刃一步一步破开风刃的围攻，稳稳地向前推进！
    眼看着气刃已经近在咫尺，巨熊连忙挥爪格挡。
    它微微躬起身，藏起自己柔软的腹部，暴露出自己的背部。
    下一瞬，楚澄膝盖一曲，腿部肌肉猛地绷紧，嗖地窜上巨熊后背。
    巨熊足足有一栋小楼那么高，楚澄趴在上面显得异常小巧，它激烈的扭动身躯，疯狂左右摇晃，可惜小短手够不着身后的人类。
    楚澄拽着它的硬毛站稳身体，她沉下膝盖，倒是也不急着动手，慢条斯理地将长刀沾染上的浊物在巨熊的毛发上抹干净。
    清理完毕，楚澄垂下漆黑的眸子，径直将长刀横在巨熊颈部，她的音色有些冷淡。
    “跟你说了，回去睡觉，就是不听。”
    牢牢立在巨熊的后背之上，楚澄恹恹地高举起长刀，阳光在刀身发射出耀眼的金光。
    哐当一声——
    长刀与巨熊的皮毛相撞竟发出金属的铿锵声！
    锐利的刀锋紧紧卡进巨熊颈部的骨骼之中，咔哒咔哒的声音令人牙痛。
    楚澄压着长刀的力道愈发加剧，颈部遭受重压剧痛，巨熊从喉咙里吼出一声嘶哑的怒嚎，短粗的爪子徒劳地拽着皮毛。
    “吼——”山林之中的长啸远远回荡，树叶颤抖，风声呜咽。
    砰的一声巨响，圆滚滚的头颅掉落在地，生生砸出一个深坑。
    紧接着，巨熊庞大的身躯失去控制，向后倾倒砸入地面。
    结局已定！
    围观的弹幕瞬间沸腾，远在各地的观众不约而同起窜起身！
    【卧槽？ ！发生什么事？ 】
    【！ ！ ！笑死，有什么好说的，一刀秒了。 】
    【原谅我，是我小看了我爹的格局，竟然冤枉她去偷蜂蜜！是我格局小了！ 】
    【操好特么的帅啊啊啊啊，我命运般的机甲单兵，楚姐正面上我好不好！ 】
    【呜呜呜这个金色的机甲，我好像看到了天神降临！ ！ ！ 】
    【额，前面的，它有名字，人家不叫金色的机甲，叫富贵！认真脸.jpg】
    【主播别砍什么玄风巨熊了，砍我！ ！ ！命给你！ ！ ！ 】
    【楼上冷静，那是真会没命的啊大兄弟！ 】
    楚澄从巨熊身上一跃而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四周的草木悉悉索索，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似乎有什么正在疾速窜来。
    人未到声先到。
    “楚澄！我们来帮你啦！！！”
    巨大的吼声惊起远处一群灰雀，江宁灏的嗓子吼的几乎劈叉。
    楚澄抬眼望去，不止圣西尔的人，玛卡和迦蓝同样派人支援。
    空气微微震动，数道身影从各个方向窜来，瞬间挤满这块小小的空地。
    从玛卡的卫胤，到迦蓝的莫丞，再到圣西尔的江宁灏，殷泽熙，众人一齐看着地上还温热着的头颅。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他们单知道楚澄应该能战胜九级星兽，却不知竟然这么快！
    泥里的巨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要是它能说话，估计要破口大骂。
    他妈的一个就打不过了，还来这么多个？ ！
    人类太无耻了！ ！ ！
    场地中央，楚澄长身而立，金色机甲宛若战神。
    她语气淡淡地寒暄道：“哟，都来啦。”
    江宁灏结结巴巴道：“嗯，嗯呐。”
    众人：“ ......”
    见到此种情景，大赛的解说员也无比震惊：“天哪，这届军校生是我从业以来见过最彪悍的一批！”
    面对九级星兽不畏惧不说，竟然还赶着往上凑！
    看来不仅是星兽在变强，人类也一届比一届强悍！
    裁判在心里默默兴叹。
    不过他转念一想，克里兰顿大赛往常也没出现过九级星兽，说不定也有选手藏龙卧虎。
    九级星兽的出现，归根到底，还是赛方的失误，这对于比赛刚开始就对上巨熊的斯沃军校相当不公平。
    经过激烈的讨论，斯沃军校未受伤的人被允许继续参赛，时间回溯到他们遇到巨熊之前。
    接下来几天，大赛生活异常宁静，各校开始疯狂攒积分，选定基地位置，平地建起高墙。
    积分排行榜上，众位机甲单兵的积分蹭蹭往上涨，卫胤和莫丞更是其中翘楚。
    除了一人。
    楚澄的分数停滞在斩杀巨熊那一天。
    既然基地已经建成，她理所当然的接手了最重要的任务——看守基地！
    空旷的基地角落里，楚澄盘腿坐着，刀上串着不明星兽的肉，放在火上吭哧吭哧地烤着，哼着歌还不忘翻面。
    她的另一手持着刷子，蘸了些许晶莹剔透的嗜血蜂蜂蜜，均匀涂抹在烤肉上，烤的滋滋冒油。
    楚澄的个人直播间这两天俨然已经变成美食频道。
    阮霁和伊瑟林也围在篝火旁，三人公然开小灶。
    楚澄烤着烤着，突然对着虚空冒出一句：“别看了，看了你们也吃不上。”
    说完，她就给伊瑟林分了一块最嫩的内里脊，又随手切了些边角料给阮霁。
    【？ ？ ？主播不会在跟我们说话吧？ 】
    【好像，似乎，也没别人了。我先骂！垃圾主播！有本事你就给我尝一口啊！ 】
    【恍惚间，这把刀用来削皮、烤肉的时间，已经长于斩杀星兽了呢。 】
    【这届大赛也太和平了吧，跟美食综艺似的，没意思，而且主播太强了，感觉大赛都没啥悬念了。 。 。 】
    【我不这么想，就这么一直和平下去，等主播胖成球，其他军校也不是没有机会哈哈哈！ 】

 第98章

    秘书长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大赛还能这么玩儿？
    只是......
    “元帅, 在这个规则下, 圣西尔只能被迫防守，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如保有原有规则不变，至少圣西尔反击时还可采取偷袭敌方基地等手段, 然而现在只能被动挨打。
    即使端了其他军校的基地，也毫无用处。
    秘书长觉得, 在双方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 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赫斯元帅手指轻敲斑驳的长桌，他深陷的眼窝内，眸光显得有些幽暗。
    “你觉得不公平？”他轻笑一声,淡淡道：“可战争从来没有公平之说。”
    要是一切都如想象中的那么好，他早就亲自领兵去攻打虫族老巢了，哪容得下它们躲在暗处代代繁衍壮大,屡次入侵帝国？
    可惜敌在暗我在明，帝国也只能被动挨打。
    赫斯元帅目光冷冽，昏黄的眼白泛上几缕细细的血丝。
    他掐指一算, 距离远征军杳无音讯, 竟然已有一百多年了。
    唉。
    赫斯元帅长叹一口气, 目光重新望向屏幕。
    就让他看看, 在同等困境下，圣西尔要如何逆转局势。
    *
    天光微微露出辉芒，便被层积的乌云所遮蔽，电光交织跳跃,气流盘旋成风,似乎预示着大战的来临。
    圣西尔基地内。
    楚澄不慌不忙地继续教ai小胖刀法, 她从空间钮里掏出一把烤肉专用的长刀，递到他手里。
    “拿着。”
    她自己则是握着那根树枝，亲身示范。
    “向正前方迈出右脚，一个侧身飞纵上前。”楚澄细致地分解动作，嘴上也不停：“同时，手腕翻转，刀刃划出弧线向前上方撩出。”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即使是树枝，依旧划出一道响亮的破空声。
    “都学会了吗？”
    楚澄低垂着眸子，懒懒地问道。
    也不知是问ai小胖，还是问窥视着她的直播观众。
    忽然。
    楚澄耳朵一动，她似有所觉地抬眼，透过基地大门朝远方望去。
    “来了。”
    摄像头顺着楚澄望的方向飞去。
    只见，森林深处，地面微微颤动，干枯的枝叶被踩断，嘎吱嘎吱作响，整肃的大部队排成黑色长条，从三个方向朝中间的基地处汇集。
    不到一会儿工夫，三校联军便已经抵达是圣西尔的基地大门口。
    顶在最前面的防御型机甲雄伟高大，坚硬的护甲挡在胸前，整齐的脚步声如雷鸣轰响，灰尘被震的飞起。
    厚重的乌云与黑压压的三校联军如同两座巍峨大山，一齐压在圣西尔的头顶之上！
    大战一触即发！
    【卧槽！为什么我这么激动！ ！ ！又不是老子上场打架！ 】
    【我楚姐就是最强的机甲单兵！一挑三千小菜一碟，给爷冲！ 】
    【额，虽然但是，大佬单打独斗是很强，但是她身后现在有一群要保护的ai居民诶。 】
    【哼，我的经验告诉我，不相信我楚爹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
    阮清溪站在基地临时建造的高台之上，观察着整个局势，他压低嗓子对着通讯频道的那头道：“行动！”
    “收到！”
    “收到！”
    两道清亮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干脆应道。
    与此同时，圣西尔的防御型机甲单兵已经就位，牢牢死守住基地大门，不留一点缝隙。
    三校联军的机甲单兵前锋以卫胤带头，率先猛地向基地大门逼近！
    卫胤果断地掏出自己的本命武器，机械扇末端锋利无比，似是一把把的利刃尖刀。
    仅仅是随手轻轻一扇，气流便迅速旋出小型飓风，席卷着灰黑色的精神粉末冲着圣西尔的单兵疾驰而去！
    负责守住圣西尔大门的机甲单兵避无可避，脚下稳稳站立，沉住气运起精神力护住全身。
    飓风已到眼前，一把黑色长刀从天而降，蛮横地插入其中，裹挟着磅礴的精神力重重一搅动，瞬间化解飓风的冲势。
    金色机甲一出现，战局瞬间被引爆！
    三校的射击型机甲无差别向前扫射，光弹在空中接连炸响，密集地涌向战场中央的金色机甲。
    昏暗的天际被映射出一片光域，乌云也压不住光弹齐发的阵仗！
    这些攻击，楚澄本可以悉数避开，然而，她的身后是圣西尔的基地！
    金色机甲静静站在远处，不躲不避。
    她挥舞着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雄厚的精神力瞬间凝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数不清的光弹汇集于其上，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几乎将金色机甲淹没。
    与此同时，斯沃首席单兵和卫胤借着浓烟的掩蔽，从两侧分别向金色的机甲夹击而去！
    他们的移速极快，残影在身后匆忙地追赶，脚下卷起阵阵尘烟。
    然而，更快的是莫丞。
    伴随着一声震破耳膜的嘶吼，精神力凝成的音波掀起重重气浪猛扑向金色机甲！
    感受着空气传来的阵阵剧烈的波动，楚澄麻了。
    艹！
    她今天算是亲身体验什么叫众矢之的了。
    音浪率先破开浓烟，劈头盖脸地冲着楚澄砸来！
    她迅速凝起精神屏障，减轻耳朵受到的损伤，又以刀柄狠狠捶击空气中袭来的音浪。
    气流声呼啸作响，恍惚间似有玻璃破碎之声，音波被击散。
    不做丝毫停顿，楚澄紧接着将长刀一横，刀刃直面挡住斯沃单兵的剑，刀尖斜着卡住卫胤的机械扇缝隙之中！
    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她一旋刀身，拨开斯沃单兵的剑，收刀之时利落地直接下劈！
    斯沃单兵猝不及防的被击中，金属外壳上转瞬出现一道裂痕。
    然而，下一秒，一个透明盾套在了斯沃单兵的身上，那道裂痕转瞬消失。
    楚澄偏过头一看，好家伙，这还藏着一个！
    从侧面溜过来的瑟维斯摸着金属圆脑袋憨憨一笑：“嘿嘿，我现在是三校的公用辅助！”
    他的话里竟带有一丝骄傲。
    楚澄：“......”
    真巧，我是三校的公用仇敌。
    瑟维斯说归说，笑归笑，始终谨慎地和楚澄保持着安全距离，猫在其他三个单兵的身后。
    战局一打开，三校的机甲单兵蜂拥而上，一部分围攻圣西尔的大门，一部分围攻楚澄！
    人头攒动，刀光剑影，金属相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战场上局势混乱，观众看着这出精彩大戏只觉得畅快无比，热血沸腾！
    而玛卡的主指挥闵宿眉心一皱，瞬间发现不对劲。
    等会儿。
    圣西尔的江宁灏和殷泽熙呢？ ！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恰在此时，闵宿的头顶洒下一片阴影，两台机甲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从空中飞掠而过。
    他们脚踩着三校联军的机甲单兵头部，大长腿倒腾的极快，眨眼间就蹿到了圣西尔的空地之上。
    “楚澄！我来帮你！”
    江宁灏的机甲外壳都挡不住他的大嗓门，他一个鞭腿儿毫不犹豫地就向卫胤踹去。
    忙着对抗楚澄的攻势，卫胤一时不察被踹中，腰身骤然一弯，如同被陨石砸中，一股腥甜瞬间返上来！
    这一下要是没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楚澄是不信的。
    卫胤面色漆黑，收起机械扇，卷成一条长刺状，扭身循着江宁灏的方向捅去！
    然而，江宁灏踹完就跑，此时已经窜出十万八千米，几乎看不见人影。
    卫胤倒也不急着追，他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江宁灏怀里抱的那坨毛茸茸的是啥？
    耳边，楚澄对付着数以百计的人，还忙里偷闲地调侃道：“唉，委屈一下，还是和我打吧。”
    “ ......”
    三校联军黑压压地堵在圣西尔的基地大门前，光弹不要钱似的冲着前面飞射而去，大部队一寸寸往里推进。
    众人太过集中于眼前的战局，无人注意到，身后的森林里忽然传来阵阵森然狼嚎，还伴随着不明的昆虫振翅声。
    后排敏锐的机甲单兵似有所觉的回头一看，他的瞳孔咻地放大。
    “卧槽？！兄弟们，森林狼和嗜血蜂杀过来了！！！”
    话音落，星兽瞬间冲撞进来，三校联军顿时陷入一阵骚动之中，整齐的阵型变得杂乱无章。
    指挥们紧急下了一连串命令，稳定军心，重构队型。
    而此时，基地内的高台之上，阮清溪接过放着森林狼幼崽的笼子，又命令殷泽熙将偷来的嗜血蜂蜂蜜洒在他校的机甲单兵身上。
    这波操作完毕，他唇角勾起，抬眼望着星兽群在三校联军中横冲直撞，三股势力互相厮杀的场景，只觉得很痛快。
    很好。
    既然圣西尔玩不了，那大家就都别玩！
    阮清溪满意地笑了。
    地面上的人群混乱嘈杂，然而，在深达数米的地下，一条隧道正悄无声息地延伸向圣西尔的基地内部。
    【好家伙，最后不会是这人闷声发大财吧！ 】

 第99章

    银白色的闪电游走如龙, 乍破晦暗的长空，瓢泼大雨猛然坠落在大地之上, 翻起高高的水花。
    三校联军的机甲单兵冒着大雨,龇牙咧嘴地挥起长刀往前冲。
    密集的炮火将基地门口的机甲单兵炸的人仰马翻，防护罩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了出来。
    高台之上，阮清溪面色深沉,握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
    即使他已经尽力拖住对面的攻势，但三校联军的火力仍然不容小觑。
    赛场上战况激烈,众多粉丝看得提心吊胆,恨不得放下键盘亲身上阵。
    【这个火力压制也太流氓了吧！这怎么玩儿啊！艹！ 】
    【对啊，楚姐还得分心拦住攻击大门的光弹，被迫困在大门附近, 蛮影响发挥的。 】
    【楼上是黑子吧，这世上还有人能困住你楚爹？ ！哼，我不信。 】
    【我确实有点好奇, 大佬真的有用尽全力吗？每次看她打架感觉轻飘飘的就赢了？质疑脸.jpg】
    ......
    战场正中心。
    楚澄持着手中的漆黑长刀，迎面冲着向她袭来的光弹雨疾驰而去。
    一刀劈过，银光四溅。
    细微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她微微一偏头, 余光里, 卫胤压低身子从侧后方鬼魅般迅速逼近！
    他手中的机械扇合拢成一条金属长刺, 末端的尖锐刀尖折射出阴森的光芒。
    哐当——
    金属激烈碰撞的铿锵声与噼里啪啦的雨声一齐贯入楚澄耳中。
    妈的，好吵。
    尤其是联军后方，还有一个崽种在喋喋不休地念咒，诡异的音调不停往她耳朵里钻。
    被各种声音吵得头痛, 楚澄神情冷淡, 眉眼染上一丝烦躁, 手下动作却丝毫不乱。
    她手腕翻转，利落的拨开压在长刀上的机械扇，紧接着纵身一跃，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卫胤的胸部。
    砰的一声！
    黑色的机甲瞬间狼狈地飞了出去，砸落在泥泞之中。
    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楚澄飞身向前，准备补上一刀。
    然而，她眸光一凛，敏锐地察觉到左后方再次传来异动。
    楚澄头也不回，握紧长刀朝后一戳，狠绝地刺向试图向她靠近的偷袭者。
    刀尖走势如蛇，灵活地追着他咬，斯沃单兵连忙后撤，却不料脖子后面一凉，楚澄不知何时竟然绕到他的身后，捏住了他的后颈。
    斯沃单兵：“？”
    他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像是提溜着小鸡崽儿似的，楚澄将手上身材高大的斯沃单兵甩了好几个大圈儿，破空声呼呼作响。
    庞然大物化作一颗肥胖的流星，精准地砸向后方的莫丞。
    两人轰地激烈碰撞在一起，交/缠着滚了好几圈，齐齐跌入泥潭之中。
    莫丞只觉得浑身仿佛被虫子爬满，他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望着斯沃单兵搭在自己身上的泥手。
    天哪！
    他丝毫不留情面地将瘫在旁边的斯沃单兵一脚踹飞，泄愤似的又补了好几脚。
    直至此时，楚澄耳边终于暂得安宁。
    她好不容易得空喘口气，一回头，卫胤和江宁灏这对老冤家又扭打在一起。
    江宁灏憋着股气，老早就琢磨着要堂堂正正地打赢卫胤一次！
    他仔细研究过楚澄和卫胤的录像，虽然他的精神力不够庞大，不能完全模仿楚澄，但是也能保持自己重要的关节的灵活性。
    江宁灏手上的刀转速飞快，直面冲撞上卫胤的机械扇。
    巨大的力道之下，机械扇顶端的长细刀刃竟被长刀砸的有些弯曲！
    卫胤目光一凝，后撤一步，重新正视起自己的对手。
    远处的瑟维斯见状，反应极快地朝着卫胤的方向射出一发光盾，想将他的武器复原。
    然而，啪的一声！
    光盾稳稳地套在了不知何时冲上来的金色机甲身上，金属外壳刚被光弹划到的细微伤痕立刻消失，完好如初。
    驾驶舱内，楚澄操纵着机甲臂，真诚地冲着敌方的优秀辅助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说，是真好用啊，虽然大概只能复原一定时间内的损伤，但也能省下不少钱呢。
    她牵起唇角，气死人不偿命道：“你现在是四校辅助了，开心吗？”
    瑟维斯悲愤地扭身就跑，拒不接受这个屈辱的称号！
    楚澄懒懒地站在原地，也不追。
    然而，当瑟维斯再次瞄准卫胤射出光盾时，他眼前一花，光盾又被某个不要脸的金色机甲稳稳接住。
    瑟维斯一边往前跑，一边悲愤地高呼：“辅助没有人权吗？！要么你就直接淘汰我，不要屡次戏弄我！你这样我以后在辅助行业怎么混？！”
    每次比赛都整的他像个活生生的叛徒，呜。
    楚澄：“......”
    她发誓自己真的很无辜，至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地想给江宁灏提供一个1v1的环境罢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大佬能不能做个人！ 】
    【莫名心疼小辅助哈哈哈哈。大佬，我警告你！你可以折辱他的人，但不可折辱他的事业！ 】
    【你们圣西尔没有辅助吗，没有那么好用的就找机甲师修理啊，别人的辅助也要蹭啧啧啧。 】
    【等等等，等一下，别笑了，你们快看！那个瘪犊子的地洞要挖到头了！ ！ ！ 】
    【快给镜头，那个斯沃单兵好像挖到大门口了！我靠！ 】
    【要是这么翻车，我会感觉好憋屈...... 】
    这个斯沃单兵恰好就是楚澄之前出手相救的那个。
    奈何他的挖洞技术和隐蔽功底确实是三校顶尖，被所有指挥寄予厚望，不然他也不想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三打一还要偷家，属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说是这么说，他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犹豫，将几个微型炸弹贴在大门地底处，紧接着迅速溜走。
    “报告，任务已完成！”
    “倒计时三秒钟引爆。”
    “3，2......”
    “1！”
    斯沃单兵的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巨石崩塌，碎块飞溅，大地似乎都颤动了一下。
    数十米高的基地大门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离得近的机甲单兵纷纷弹出防护罩，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到一边。
    与此同时，漫天的光弹从三校联军处向前掠去，汇成无数条银色的细线，精准地抛投向圣西尔的基地内。
    【完了完了，又要输了，为什么每次都就差一点点！ ！ ！ 】
    【妈的，气死老子了，能不能赢一次团体赛！日尼玛，退钱！ 】
    【上次也是好可惜！圣西尔真的是运气不好，命中注定和团体赛冠军擦肩而过......】
    【不敢看了呜呜呜，我好爱小胖，他要被炸残了吗？ 】
    【这个规则就离谱，为什么非要保护ai居民啊啊啊啊！ ！ ！一群废物，啥也不会！ 】
    【额，前面的要理智啊，你猜帝国为什么要保护你？狠起来自己都骂？ 】
    圣西尔基地的上空，数以千计的光弹霎时间照亮整片天际，裹挟着凌冽的破空声，浩浩荡荡地疾速砸向ai居民。
    随着飞行轨迹，光弹中心处的白芒越来越刺眼，似乎下一瞬便会炸裂！
    尽头处，白芒将至。
    万籁俱寂之际。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响起。
    下一瞬！
    潮水般的黑焰乍然横空出世，肆无忌惮地疾速翻涌向前，转瞬蔓延至千里之外，声势骇人。
    尽头处，黑色的滔天巨浪平地而起，骤然间以遮天蔽日之势掀起千丈高。
    它轻轻一卷将所有光弹吞噬殆尽，下一秒又无事发生般平铺于大地之上。
    刹那风华！
    吃饱喝足的黑焰于泥土之上静静流淌，却无人敢忽视它的威力，其中隐约能望见明明灭灭的流光，如同一串串绚烂的烟花。
    “卧槽？！”不知为何，高台之上的阮清溪突然想起楚澄之前的玩笑话。
    “我可以表演放一小簇烟花。”
    这特么就是她说的一小簇烟花？ ！
    幸好，没让她上去表演，这已经不是展厅炸不炸的问题了，是他们还有没有命来参加比赛的问题！
    远处，三校联军的指挥们此时还脑子懵懵的反应不过来。
    爆炸呢？
    他们酝酿已久的那么大的一个爆炸呢？ ！
    没了？ ！
    赛场中所有人被震慑的呆愣愣地盯着场地中央。
    成片的黒焰慢悠悠地从基地处缩回楚澄脚底，张牙舞爪地似乎是在耀武扬威。
    直至此时，他们才发现，黑焰所过之处，沿途的机甲单兵尽数弹出防护罩，被强大的冲击力掀翻到一旁，战场赫然被中间的真空带切割成两半！
    卧槽！
    在众人视线聚焦之处，雄伟高大的金色机甲无辜地摸摸鼻子，懒散的嗓音从驾驶舱内传来。
    声音虽不大，但在一片死寂之中清晰可闻。
    “抱歉啊，我就是太想赢了。”
    众人：“ ......”
    此时，沉寂了足足有一分钟的弹幕终于井喷式爆发出来。
    【我靠我靠我靠！ ！ ！这不对啊，说纯人类觉醒不了天赋的人出来挨打！ 】
    【卧槽！我楚爹就特么是人类的巅峰战力！ ！ ！ 】
    【姐姐为什么要救ai居民，白忙活！不如来救我，我以身相许！星星眼.jpg 】
    【我就说！大佬绝壁比我们想象的强，这狗逼在隐藏实力！ 】
    【哈哈哈其他军校生脸都黑了，她只是想赢而已，有什么错！谁不想赢？狗头.jpg 】
    八小时还未到，但在所有人心中，胜负已定。
    圣西尔的队伍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接下来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第100章

    身后,各校学生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叽叽喳喳,沸腾一片,不知为何，喧闹声钻入耳中竟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眼前的阴影被灯光无限拉长,比例失调之下异常扭曲诡异，乍一看,如同一只长着獠牙的黑色怪物在耀武扬威。
    楚澄低敛下眉眼, 语气淡淡：“鲁达校长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好像没见过面。”
    她似是不经意间抬手蹭了蹭鼻子，浓郁的臭味刺激的她脑子有点发昏。
    听到这话，对面的人笑容更深, 自然地改口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人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呵。
    楚澄在心里不屑地冷嘲一声。
    旁边的斯沃校长见气氛不对劲,出来打圆场，“都别愣着了，赛方给你们办了庆功宴,这次大赛惊险意外接连不断,正好趁机去去晦气！”
    他在前面带路,招呼着军校生们一齐往休息点的小楼走。
    小楼宽敞的大厅内, 金色光辉散落一地。
    主办方充分考虑到各校的饮食习惯，两侧的架子上早已备好琳琅满目的各式的地方小食和特色饮品。
    “哇靠，太给面子了吧！”
    “呜呼！老子想吃家乡菜好久了！天天喝营养液！”
    “谁都别拦我，我先啃个肘子！”
    “一群大老粗, 优雅的人应该先来一份开胃甜点。”
    神经绷紧了许久的军校生们蜂拥着往里挤,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校的机甲单兵之间暗潮涌动。
    而楚澄优哉游哉地落在最后面，不动声色地掏出自己的通讯器。
    她低下头刚刚要打字，左侧的肩膀倏地一沉。
    来者悄无声息，空气似乎都未曾流动，楚澄心里猛然一惊。
    抬头，遍布沟壑的脸庞在她眼前突兀放大，几乎要凑到她的光脑上，冰冷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
    老人漆黑的眼珠在光脑和楚澄脸上僵硬地来回滚动，近看之下，他的眼白极多。
    楚澄眉头紧蹙，不自觉地往后撤一步。
    鲁达笑容和煦，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地堆积，他伸手半搭在楚澄肩上。
    “小友，不知可否单独谈谈？”
    嗓音低沉，话像是含在喉咙里模糊不清。
    楚澄瞥了眼前的老人一眼，自然地收起通讯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她道：“好。”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穿过边缘的警戒线，漆黑的长夜似乎没有尽头，背后的灯光将人的身影拉长。
    他们漫步着往森林深处走去，脚下是无数枯枝败叶，嘎吱作响。
    头顶的树枝上，一只猴子拽着藤蔓飞速掠过，它嘴旁的皮毛被黑红色的血痂凝结成几绺，血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外来者。
    一片静谧之中，楚澄脚下的步伐不减缓，继续朝前面慢慢悠悠地溜达。
    她闲谈似的道：“你知道吗？圣西尔曾经遭遇过一次虫族的袭击，我恰好和那个被寄生的教官打过一个照面。”
    “哦？”鲁达漫不经心地附和道。
    “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臭味，和我后来在逐沙拍卖场闻到的如出一辙，并且不久之后，逐沙星也遭遇了虫袭。你说巧不巧？”
    她说话的语速极慢，像是故意拖长调子。
    不等听者回答，楚澄悠悠道：“更巧的是，现在，我又嗅到了那股恶臭味。所以，鲁达校长可以解释一下吗？”
    空气凝滞了三秒，鲁达突然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看上去俨然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仪态，与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格格不入。
    他舔了舔唇，直接大方地承认道。
    “我叫尤比斯，谢谢你当时递过来的湿巾，地下拍卖场确实脏的我受不了。”
    妈的。
    楚澄眸光霎时染上一簇怒火，要是早知道那人皮下是只虫子，她当场把湿巾吃了都不会递给这个垃圾！
    此时距离休息点已有一段距离，她也不再拖延，迅速回身登上机甲。
    金色机甲手里的长刀咻地染上黒焰，高举着朝尤比斯劈去！
    相比之下，对面的尤比斯动作极不协调，四肢似乎与身体配合的不是很默契。
    他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圈，堪堪避开这一刀。
    “何必这么粗鲁，我还挺喜欢你的。”他一边躲避，一边嘴上还不消停，“不如加入我们的阵营，可比你当人类有前途多了。”
    对此，楚澄的回应是狠狠的一刀横砍，以及......
    “放你娘的屁！”
    这人身手看着一般，偏偏话还挺多，似乎有意拖延时间。
    楚澄眉头一拧，金色机甲瞬间闪身至尤比斯身后。
    凝缩过的黒焰瞬间窜起，缠绕着的长刀泛起幽蓝色的光辉，从背心直直刺向尤比斯。
    尤比斯只能尽力避开关键位置，但无奈手臂还是被刀尖划过。
    幽蓝色的微芒乍现，一条枯瘦手臂横飞出去，断面切口平整，其中竟然没有血液流淌！
    陷入此种困境，尤比斯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四肢的疼痛似乎对其完全没有影响。
    即使是拖着这样一副破旧的躯壳，他的速度仍然极快。
    尤比斯灵活地游走于绿荫如盖的乔木之下，溜着身后的金色机甲。
    一逃一追之间，两人逐渐愈发深入森林，休息点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楚澄逐渐失去耐心，脚下的黒焰滚滚而去，掀起一道黑色巨幕，强行封住尤比斯的去路。
    而金色机甲紧随其后，席卷起细碎的草叶，炮弹般冲上前，刀尖直抵住男人的背部！
    只要再一瞬，长刀便会破开皮肉，直穿心脏。
    “你知道能源光柱吗？”尤比斯死到临头，语气却轻松自在，仿若邻家大哥哥。
    什么？
    恰在此时，楚澄敏锐地抬起头，她的目光穿梭层层乌云，越过云霄，直达深处浩瀚的宇宙。
    太空监测室内，帝国能量探测仪的警报声滴滴作响。
    巨大的能量波动从顶部波纹式扩散开来，由四大能源光柱汇聚而成的防护罩上倏地泛起波澜。
    完整的防护罩上似有电流蔓延，银光走势如龙，犹如一道道裂缝镶嵌其上。
    兀地。
    漆黑的天际刹那间亮如白昼，转眼间又黯淡无比，昭示着一大能源光柱的熄灭，屹立百年不倒的防护罩骤然缺了一角！
    这意味着虫族的大军即将可以正式进入帝国境内，而不仅仅是一些寄生类的小爬虫。
    与此同时。
    尤比斯的人皮绷裂，如同花朵绽放般剥脱下来，细小的皮屑零落地向四处飞溅，底下的肌肉纹理尽现。
    楚澄抬起胳膊虚挡着溅来的黄白皮屑，她望着刀尖下的一团白花花的模糊物怔怔出神。
    她的长刀好像......还没碰到尤比斯？
    心跳咻地漏了一拍。
    霎时间，金色机甲身手利落地向后几个大跳，径直退到几十米之外！
    而留在原地的模糊物忽地炸开，银灰色的翅膀交叠包裹住其下的人影，鳞粉如细钻零零散散地飘落。
    薄而坚韧的翅膀向两边展开，破空声呼啸作响，露出其内的情景。
    尤比斯的本体肤色漆黑，头顶有两只长而弯曲的触角，酷似人形，只是张嘴说话时，露出里面一排排尖锐的锯齿。
    光是站在那里，他的身后鳞粉飘散，磅礴的精神力萦绕在其周围，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帝国的防护罩缺损，委身在人类躯壳之中的虫族，终于破茧而出！
    尤比斯唇角扬起，满嘴的锯齿勾起骇人的弧度，“再给你一次机会哦，要不要成为新人类？”
    “信奉我主的人类，虫族会给予丰厚的待遇。”
    眼前的虫族陌生的可怕，楚澄从未在任何图鉴中见过与其类似的品种，甚至无法用现存的等级制度给予评级。
    这一路过的顺风顺水，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预感。
    可能会死。
    空气中沉甸甸的精神力环绕在她的周围，压得楚澄几乎喘不过气。
    她低下头，嗤笑一声，“你的那个垃圾主还是自己信奉吧，我们古华夏人信仰玉皇大帝。”
    似是被她语气中的不敬激怒，尤比斯的翅膀一扇动，卷起巨大的飓风，猛地冲撞上去。
    他的速度极快，楚澄也不甘示弱，双手握住刀柄，蓄力向前一击！
    然而。
    待到尤比斯冲到身前，原本的身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重影，密密麻麻同时逼近！
    楚澄手下的长刀有一瞬的犹豫，随即立刻向中间的叠影挥去。
    艹，挥空了。
    没等楚澄停下来懊恼，从腰侧传来的巨力让她一口气憋回了肚子里。
    砰的一声巨响！
    金色机甲跌跌撞撞地被砸飞出去，撞断无数棵粗壮的巨木，激起一路灰尘石屑。
    牙齿碰撞间咬破唇舌，血腥气在喉咙处翻涌。
    从顶上看，茂密的森林之中，滚滚尘土翻涌起三尺高，悍然被撞出一条土黄色的空无大道，四周树木轰然倒塌。
    尽头处，金色机甲四肢大展，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些散落的树枝土屑。
    她的四肢被震得发麻，还没恢复知觉。
    眼望着空中的尤比斯身后的翅膀一收一展，银灰色的鳞粉掉落，优雅地向她俯冲而来。
    楚澄蜷缩着末端的手指，一边努力活动身体，一边漫不经心地琢磨着。
    这机甲外壳质量是真不错，竟然这样都不变形。
    *
    休息点处。
    军校生们还未放开肚子饱餐一顿，防护罩破损释放的能量波动就震得他们耳鸣一痛，惊慌地聚集到外面的空地上。

 第101章

    星历年1343年11月7日, 帝国公民称其为——灾难日。
    帝国两大能源光柱接连熄灭，防护罩缺损, 虫族趁机入侵, 战火四起。
    上一世的同一天，举办克里兰顿大赛的荒星遭受一队高等虫族袭击，四位校长以及数千军校生仅一人重伤生还。
    这则新闻放在平时能稳稳占据头条, 那段时间却只能屈居角落。
    回到现实，各校制服不一的机甲单兵黑压压地挡在前面, 机甲师被保护在最内侧。
    伊瑟林立于人群之中,静静地透过人群的缝隙，望着天边缓缓驶来的军部星舰。
    有他制作的机甲，再加上三军的支援。
    希望这次一切都会不同。
    森林中央。
    尤比斯的身影窜得极其之快,无形的气流团将其包裹在中央，银光闪烁的鳞粉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配上漆黑的夜色，这幅场景堪称绝美的艺术品。
    然而,在场唯一的观众却没半点心思欣赏。
    驾驶舱内，楚澄面色惨白，牙根几乎沁出血迹, 指甲在掌心掐出数个血色月牙。
    千钧一发之际, 刺痛感终于唤回她的知觉！
    楚澄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侧身一滚,凭着本能迅疾向前飞扑。
    身后的碎石乍然崩裂，钢钉般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背部，坚硬的土块四处飞溅，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冲击的余威将她掀翻出去三四米,楚澄果断地将长刀插入地面,脚下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艹，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
    还没等她喘口气，巨大的呼啸声从耳边掠过，听着这声音楚澄都觉得脸被刮的生疼！
    尤比斯纤细的身姿再次闪现至她的面前，十几个不同姿态的身影错落有致，依次排列在空中。
    这场景楚澄似曾相识。
    同一个坑，她怎么可能摔倒两次？
    楚澄迅速判断出，眼前的十几个尤比斯，仅有一个是本体，其他皆是速度太快而出现的虚影。
    空气微微震荡，黒焰如藤蔓般爬上长刀。
    她眼神一凛，短暂的蓄力之后，一记横扫毫不留情地冲着这十几个尤比斯的腰部斩去！
    刀尖所过之处，虚影一个个扭曲消散，转眼间，只剩下一个实体。
    然而，尤比斯身后的透明翅膀一收一展，轻盈地向后一跃，锋利的刀尖堪堪擦着他的腰部划过，未留下一丝白痕。
    尽管在躲避之间，他的姿态仍然尽显优雅，如同一只翩翩起舞，卖弄风姿的花蝴蝶。
    尤比斯悬停在半空中，高傲地仰起下巴，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轻蔑。
    “人类有一句话，叫什么什么，唯快不破，对吗？”
    哈？这虫子还读书？
    楚澄诧异地挑起眉梢，语气挑衅道：“我还以为虫子都是文盲呢。”
    说话间，她动作不停，趁着尤比斯放松警惕，纵身飞跃向前！
    金色机甲速度已是极快，身后的残影拖出一大截，破空声接连不断地炸响。
    然而尤比斯更胜一筹，游刃有余地躲避着长刀的攻击，仗着速度快，时不时从侧面偷袭一波。
    几番交手下来，楚澄未占到半分便宜，反而弄得机甲上伤痕累累。
    这样下去不行。
    她吐出一口浊气，逼迫着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
    短时间内，凭借自己的速度根本摸不着尤比斯。
    楚澄仰起头，环视着周围茂密的高大乔木，黑如点漆的眼珠子倏地一转。
    另一边，尤比斯悠闲地穿梭在森林之中，怡然自得地溜着自己的猎物，他不介意陪着将死之人多玩一会儿。
    忽然，他敏锐的低头，眯着眼仔细打量。
    大地之上，一条黑色的细线隐蔽地穿过层层树林，不知何时蔓延到了他身后数百米处。
    这是做什么？
    尤比斯嗤笑一声，只要追不上他，一切都是白搭。
    他旋转着身体，挥动翅膀，再次躲过袭来的攻击，浑不在意地俯身向楚澄冲去。
    呵。
    尤比斯看不见的是，驾驶舱内，楚澄嘲讽地勾起唇角。
    周围的精神力波动幅度巨大，尤比斯意识到不对劲，立刻闪身向上冲去。
    然而为时已晚。
    数百米的范围内，四面骤然升起十几米高的黒焰巨墙，顶部向中心靠拢，形成一个圆顶，将尤比斯和楚澄一同困在中间。
    光线尽数被遮挡在外围，黑焰巨墙之内黑黢黢一片，阴森寒冷。
    尤比斯悬浮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四处乱撞。
    他惶然地抬起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转瞬间，尤比斯又自己否定自己，不可能吧，那得消耗多少精神力啊。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有一丝不安。
    下一秒。
    黑暗之中，烈火燃烧的爆裂之声打破这一片死寂。
    浓墨般的黒焰以楚澄为中心，肆虐地向周围疯狂生长，以不可抵挡之势攻城略地。
    不一会儿，整个封闭的空间内，黒焰熊熊燃烧，充斥每个角落。
    尤比斯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黒焰，腐蚀的剧痛使他尖叫出声，每一口呼吸间都是一股火星子味！
    他翅膀一震，奋力向巨墙的边缘逃窜，企图冲出这个封闭的空间。
    然而，细条的黒焰如同锁链般拴着他的脚踝，缠绕着扑向前方，牢牢封死他的去路。
    该死！
    尤比斯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被一点点蚕食，为无数簇黒焰瓜分，挣扎也随之越来越微弱。
    唰地一声，一把长刀从黑暗之中刺出，颤抖地刺穿虫族的身躯。
    尤比斯死死地瞪着眼睛，他做梦也没猜到自己会栽在这里。
    这根本不可能，填满这么大的空间，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根本不可估量！
    将死之前，他听见楚澄略显虚弱的声音。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你学的知识早就过时了。”
    “星际时代流行火力压制一切，懂吗，浅薄的臭虫。”
    呼吸间全是干涩的血腥气，她咳嗽了两声，毫不掩饰话里的冷淡和不屑。
    黑焰慢慢散尽，楚澄的手抵在长刀柄上，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使她浑身使不上力气。
    要不是有树木作为天然的燃料，仅凭她的精神力只怕还不够。
    确认地上的炭烤小糊蝶死得透透的，楚澄这才精神一松，脱力地仰躺在地。
    森林重归寂静，忽然传来窸窣一声。
    之前跑远的星兽重新窜了出来，其中，红眼睛的猴子胆子最大，率先从树上跳下来，伸着爪子扒拉楚澄的机甲。
    没等它研究出头绪，一道风刃瞬间割破了它的爪子。
    嗷呜一声，猴子手脚麻溜地窜上树逃走。
    来人环视着狼藉的战场，平淡地挑了挑眉，她好像来晚了？
    不过也不算晚，至少这家伙还没被星兽扒皮吃了。
    她俯身扛起金色的机甲，扭头向外围走去。
    *
    三天后。
    治疗舱内的楚澄终于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一秒，又闭上了。
    靠，怎么梦到江云舒了？晦气。
    “喂，不至于吧，好歹也是把你大老远扛回来的。”江云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楚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她挣扎着坐起身，头顶的黑发暴躁地翘着。
    头疼的厉害。
    她按着额角，许久不说话，嗓音显得有些低沉，“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还有你怎么在这儿？”
    江云舒：“情况一言难尽，能源光柱一夕之间塌了两个，我在这儿是因为有人提前举报这里会出现虫族。”
    “没想到还真赶上了，不然你们军校那批人估计要躺在那儿了。”
    她心里虽觉得古怪，但仔细想想也还能接受，或许是预知天赋呢。
    “对了，我和我弟现在隶属于二军。”江云舒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防护罩破碎之后，三军顶上的人叛变了。”
    楚澄低敛着眉，竟也没有太意外。
    军部内部早就不太干净，之前给星舰动手脚的搞不好就是这批人。
    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长腿一迈，跨出治疗舱。
    楚澄接过江云舒递过来的长毛巾，擦拭身上残余的治疗液。
    还没擦完，通讯器兀地一震，邱希似是在这房间里安了针眼摄像头，卡准时间发通讯请求。
    “醒了？”
    楚澄还没说话，邱希似是不打算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现在防护罩消失，人手急缺，人没事就赶紧爬起来干活。”
    这是什么周扒皮？
    她这才刚醒不到五分钟！
    “我现在就去前线？”楚澄不明所以道。
    邱希那头的声线极其沙哑，短短的几天内，她似乎苍老许多，“不，你先回圣西尔，去拿能源光柱的密匙。”
    “现在只剩圣西尔和雅萨监狱的能源光柱尚存，勉强可以重构一个小型防护罩。”
    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圣西尔的守柱人是谁吗？”
    楚澄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褶：“我大概能猜到。”

 第102章

    嗞啦——
    电流声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波纹般荡平一切喧嚣，逐渐向远方传递,爆破的炸响引起听者阵阵耳鸣,半晌才恢复听觉。
    破碎的街道，血色浸染的房屋，充斥着恐惧的刺耳尖叫,瞬间被湮灭在电子轰鸣声中。
    透过紧闭的房屋，漆黑的门缝里露出一双双眼白泛着血丝的眼睛,谨慎地望着门外。
    尘封已久的播报器似乎终于测试好, 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从其内传来。
    被放大无数倍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荡响，回音一遍遍传播到每一个角落里。
    藏在衣柜里，床下,地窖里的人类几乎同时抬起头，聆听这仿佛来自天边的声音。
    “帝国公民们，我是原三军指挥王霄云, 也就是所谓的叛军。”
    “我今天在这里，当着所有帝国公民的面，想请赫斯元帅诚恳地回答我三个问题。”
    咔兹——
    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麦, 喇叭里传来的杂音重重擂在所有人心头上。
    王霄云的嗓音雄厚沉稳, 似是早已笃定问题的结果。
    “第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 帝国军人的数量仅仅是虫族大军的十分之一，请问帝国军人是否能以一敌十？”
    “第二个问题，虫族繁衍极快，新生力量的支援源源不断从黑渊输送过来, 请问帝国的支援在何处？”
    “第三个问题, 帝国百年前派出寻找虫族巢xue的远征军失联已久, 进度不知。”
    他叹了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苦苦支撑真的有结果吗？”
    “没有人比前线的士兵更懂战况。”王霄云的声线柔和下来，口吻充满诱惑，“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只要寻求一个平衡，人类可以与虫族共存。”
    某颗偏远星球。
    啪——
    一枚石子从暗处飞出，精准地砸中广播的装置，塑料的外壳瞬间破裂，暴露出错综交杂的电线。
    滋滋两声，广播便没了声音。
    蹲在墙角后面的黑发少年满脸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呸，说的都是大空话，所谓的平衡不过是食物的可持续发展，但权利呢，谁会和自己的食物谈权利问题？
    他整个人缩在墙壁的阴影后，悄然伸出脖子往外瞟，仔细地探查周边情况。
    好像没虫。
    少年刚要动身前往下一个地点，忽然，他眼前一暗，扭曲的阴影从头顶洒下来，翅膀振动的风声呼啸擦过耳边。
    卧槽！
    他赶紧抱着头往地上一滚，白蚊尖锐的口器撞到地面上，咔擦一声，就是一条长长的裂缝。
    一击落空，白蚊在空中翻了个圈，掉头再次袭来！
    少年不慌不乱，拉开架势，左手腕轻轻一拨，避开虫族的口器，右手转而将匕首刺入它的颈部。
    他嘿嘿一笑，脸上的小雀斑皱成一团，幸好之前跟主播学过几手。
    没等少年高兴多久，这儿的动静便吸引了两队虫兵，整齐的步伐一前一后缓缓靠近，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
    咚——咚——
    他握紧手里的匕首，咽了一口口水，准备殊死一搏。
    “你说你手贱不贱？”
    懒懒的女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的眼前瞬然一暗，浓郁的黑色滚滚而去霎时间吞噬一切。
    两队虫子甚至还来不及尖叫求救，便凭空消失，连渣渣都没剩下。
    少年仰头一望，漆黑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站着两道颀长的人影。
    瞥见其中之一，他眸光骤然一亮，就连雀斑都熠熠生辉，雀跃道：“主播！”
    刚好路过的两人并肩站着，江云舒扭头问道：“你粉丝？”
    楚澄扬起眉梢，中肯地评价道：“刚刚那两下子是有几分我的风采，但是拿石子砸广播装置这种幼稚行为就很不像我。”
    江云舒微微一笑，持保留意见。
    偏远星域的帝国公民大部分都已在士兵的掩护下，有序朝圣西尔与雅萨监狱南部星域撤离。
    楚澄和江云舒的星舰恰好路过该星球，恰好接受到一条漏网之鱼的求救信号，便顺手搭救。
    小雀斑一路上叽叽喳喳，话多的不行，吵得楚澄差点后悔救了这个小子。
    偏偏这艘小型星舰就一个舱室，没有独立驾驶舱，三人只能被迫挤在同一个空间里。
    突然，警报声哔哔地轰鸣，星图上一大群红点闪烁不止，急速从后方向他们逼近。
    “嗯？最近有军队从这条航线上走吗？”
    楚澄接连点下几个按钮，放大后方投上来的画面。
    星舰的屏幕上，一个个小黑点在扫描仪下逐渐清晰。
    其外形构造稀奇古怪，不属于各大公司的标准款，像是铁块堆积而成的巨大垃圾堆，毫无美感可言。
    “这是什么鬼东西？”楚澄皱眉，难道是私人造的星舰？
    小雀斑扒开前面的两人，趴上去扫了一眼，他的眸子倏地圆睁，“我之前见过这个，这种形状的是虫族的星舰！”
    “我们这种小虾米是不是避一避比较好？”小雀斑瑟缩着提议，“不是说我们怂，主要这是在太空，而且它们虫多势众。”
    然而，星舰的扫描是双向的，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
    这边，楚澄刚探测到星舰接近，虫族的星舰群里已经分出两艘星舰从她两侧后方夹击而来！
    两枚炮弹从两侧封锁住她的逃跑路线，顺着一条流畅的曲线抛投而来。
    她十指纷飞，操纵着星舰骤然下降。
    两枚炮弹在轨道重合点碰巧相撞，巨大的余威波及其下方的小型星舰，舱内猛地一颤。
    除了驾驶座上的楚澄依旧稳坐如泰山，江云舒险些滑倒，一把扯住椅背上的布，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小雀斑直接毫无抵抗地飞了出去，滚圆的脑袋狠狠砸在舱顶，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剧烈的颠簸下，楚澄眉毛拧成一团，难掩烦躁之色。
    “艹！”
    小型星舰并未设置炮火系统，被动挨打又不是她的风格。
    她毫不犹豫地拉下速度阀门，星舰迅疾地向前冲去，身后的两艘巨型星舰依旧穷追不舍。
    只见，小型星舰利落地一个急刹，骤然往上升，后面的两艘星舰来不及反应，呆呆地继续往前窜。
    激烈的敲击按键声连成一串，指尖与按钮几乎摩擦出火花，星舰下方的钩锁急速甩动，瞄准其中一艘敌方星舰瞬时射出。
    中了！
    长长的钩锁迅速收紧，小型星舰被牵引着靠近敌方星舰，底下的抓钩装置被人为操纵着调整角度。
    眼花缭乱的剧烈晃动之间，抓钩精准地扣在巨型星舰的一侧边缘！
    宇宙之中，金属的碰撞悄无声息却异常猛烈，双方的外壳上几乎同时凹陷出一个深坑。
    “走了。”楚澄低着头，迅速解开安全带。
    大佬说啥？
    小雀斑抱着驾驶座的椅子腿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云舒拎着后领直接拽出星舰。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使他憋红了脸，双目骤然染上血丝。
    在小雀斑模糊的视野里，他家主播满脸不耐烦地叼着一把扳手，大长腿扭曲地吊在钩锁之上，双手灵活地旋转着螺丝。
    卧靠，他家主播竟然在徒手拆虫族的舱门？ ！
    这么多才多艺的吗？ ！
    此时，另一艘敌方星舰也反应过来，及时掉头，远远地朝着小型星舰射出一枚炮弹。
    无人操纵的小型星舰自然无法躲避，被炸个正着，碎片随着爆炸的波动向四处飞射！
    小雀斑本能地紧闭双眼，脚踝被星舰的碎屑刮伤，火辣辣地疼的他哇哇大叫，可惜无人听见。
    兀地，攥着自己领子的手腕使劲儿一甩，他纤细的脖子几乎要被拽断。
    一米七的个子被扯着囫囵一个儿横飞出去，轻飘飘如风筝似的背部着地，直摔入虫族星舰的舱门内。
    虫族的星舰看着极大，其实内部仅有两只细长的虫兽，躬着腰便挤满了整个空间。
    它们腹部的肉层层叠叠，上半身几乎全部压在操作台之上，八只爪子一齐灵活地敲击按钮。
    作弊啊！
    小雀斑猛吸一口气，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感慨道。
    不过......
    他望着前方，江云舒和楚澄一人冲向一只，面不改色地一节节扭断虫兽的节肢，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
    简直凶残至极！
    小雀斑怜悯地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虫兽肢体，啧了一声。
    不好意思了，虽然你们作弊，但显然我们的挂逼更离谱。
    没人管小雀斑的心理戏，楚澄解决两只虫兽后，迅速上手它们的星舰。
    她瞄了一眼，又是被淘汰的老式操纵台，看来臭虫们还没偷学到最新的技术。
    似乎完全不用思考，三发炮弹咻地射出，一前两后几乎同时飞出。
    一炮直面敌方星舰而去，之后的两炮预判其的逃跑路线，三发炮弹一气呵成！
    寂静的宇宙之中，爆裂的火焰腾腾燃起，敌方星舰转眼变为焦黑的太空垃圾。
    危机解除。
    虫族的星舰群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大概也没想到己方的两艘星舰会失手。
    楚澄打量着虫族的操作台，上面的字辨认起来有些困难，但右上角的坐标却异常眼熟。
    “它们也去圣西尔！”
    她一秒钟反应过来，立刻给圣西尔那边的人发讯息。
    巨大的星舰速度拉到最满，引擎耐不住地爆出一声轰鸣，火急火燎地往圣西尔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后山。
    圈里的西皮兽忽然此起彼伏的叫唤起来，绵软的叫声难掩惊慌，洁白的身躯一个挨着一个，努力地缩进角落里，齐齐将头埋在中央。

 第103章

    空旷之地。
    四周巨大的精神屏障隔绝外界所有窥视。
    手指粗细的虫子在人类面前异常渺小,光影斜着倾洒其上，小小的身影底下拖出巨大扭曲的黑影。
    陈长域长身鹤立,眉眼低垂,淡漠地瞥着眼前的小虫子。
    虫子头顶的触角倏地合拢，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沙哑嗓音忽然响起，悠远的余音回荡在空旷之地,仿佛跨越亘古而来。
    “我记得你。”
    它歪着头，语调傲慢且恶劣：“那个时候,你躲在大胡子后面,哭的很可怜。”
    扑通——
    陈长域眼皮咻地掀起，满目不可置信，他的心跳兀地漏了一拍, 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凝固！
    是它！
    而就在此刻，撕拉一声，小小的虫壳瞬然从中间绷裂！
    布满黑鳞的巨大钩爪撕破外壳暴力钻出,森白的骨刃横戳在它的关节之上，盔甲似的向外刺出，尾巴的骨刃尤盛,茂密地宛若荆棘丛。
    它四肢俱全,俨然与人类无异,唯有手指处被漆黑的钩爪取代。
    “普鲁亚斯。”
    陈长域目眦欲裂,从牙齿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它的名字。
    那只杀死包括他师父在内三位人类强者的准王级虫兽！
    他举起手中的长刀，运起周身的精神力，冷淡道：“你不该活着，也不配活着。”
    话音落。
    大地瞬间震颤, 巨大的藤蔓从陈长域的脚下钻入地面, 细碎的窸窣声在底下蔓延, 在尽头处骤然窜出！
    粗壮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普鲁亚斯结实的四肢，试图拽着其下沉。
    然而，普鲁亚斯肌肉暴胀，手肘部微微旋转，关节处锋利的骨刃轻而易举地切开束缚它的藤蔓。
    它抬起头，刺眼的日光之下，一个黑影背着光纵身飞跃而来，挥舞着长刀冲着它当头劈下！
    普鲁亚斯抬起钩爪轻轻一挥，缠绕过来的藤蔓又扯断一地，钩爪卷起的劲风足以掀翻猛冲而来的陈长域。
    被强劲的气流卷的腾空翻了个跟头，陈长域半跪在地，硬生生滑行三四米才止住步伐。
    还没等他站稳，密布森白骨刃的长尾已几近甩到面前！
    他目光一凝，数十根粗壮的精神藤蔓源源不断地缠上去，一齐将其往后拽，才堪堪止住尾刃的袭击。
    细长的骨刃停留在陈长域的鼻尖前，余劲在他的鼻子上划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双方僵持之际，精神屏障外突然传来异动。
    来人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不做丝毫防备，气得陈长域几欲吐血！
    他分出一丝心神，藤蔓鞭子似的迎面向楚澄抽去，试图将其赶出精神屏障范围内。
    普鲁亚斯不是一般的虫兽，小辈进来也只是平白送死。
    然而，楚澄却不理解陈长域的好心，反而质疑他有病。
    愚蠢！
    陈长域在心里怒斥一声。
    这儿的动静吸引了普鲁亚斯的注意力，它新奇地扭头望着新来的人类，长长的尾巴强劲有力地横甩出去。
    包裹在最外围的骨刃尖端泛着寒芒，带起的劲风砰砰炸响，迅疾地向楚澄袭来！
    楚澄只觉得眼前咻地一黑，脚下的藤蔓动作更快地将她拖倒在地，头颅重重砸在泥地上，意识瞬间模糊。
    “卧槽！”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然而，脚踝处的藤蔓丝毫未停顿，拽着她在空中甩了几个大圈，耳边风声呜咽，夹杂着精神力传来的只言片语。
    蓦地，楚澄脚下一松，整个人嗖地飞出精神屏障，背部狠狠擦着地，碎石飞溅，砸出狗啃似的长条沟壑！
    火辣辣的疼痛使她倒吸一口凉气，死老头，下手太狠了！
    楚澄摸着屁股站起身，忽然微微有些愣神，等等，她刚刚...好像隐约间听见一串数字？
    那是......
    细细一算，前六位是能源光柱的坐标，后七位大概是密码？
    她眸光一亮，脚下几个轻点就窜出去好几十米，转眼间只能望见一个小黑点。
    精神屏障内。
    陈长域因为楚澄的闯入略微分神，藤蔓的束缚稍稍放松。
    普鲁亚斯趁机扯断藤蔓，上半身匍匐在地，钩爪在扣出几个黑黢黢的窟窿，后腿膝盖一弯，弹簧似的猛扑向前！
    当陈长域反应过来时，骨刃已经袭到眼前，他只来得及将长刀横在身前，生生承受这一击！
    刀身颤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一条细小的裂缝从中间蔓延，逐渐布满整个刀身。
    哗啦一声，银光迸溅！
    长刀一整个断成碎片，仅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陈长域胸口一闷，血腥气从喉咙口涌上来，牙齿被染得鲜红。
    剧痛之下，他竟然突兀地笑出声，朗朗笑声在空旷之地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一击得逞的普鲁亚斯不自觉退后一步，忽地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人类被打疯了？
    它的大脑高速运转，试图理解人类的行为逻辑。
    就在这时，战场突发变故！
    湛蓝的天空一瞬间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天色骤然暗下来，庞大的精神力在陈长域的身体里暴涨，丝缕溢出的精神力萦绕在他的周身，强大的飓风在头顶盘旋酝酿。
    疯了！这人疯了！他想干什么？ ！
    普鲁亚斯的竖瞳凝成细线，它扭身欲跑，四肢不协调地狼狈逃窜。
    然而，脸盆粗细的藤蔓密密麻麻的从地下窜出，牢牢堵在普鲁亚斯身前。
    普鲁亚斯身形微顿，它悚然一惊，回头一望，疾风呼啸而过，刺激的它睁不开眼睛。
    噗嗤一声，它的骨刃被动地扎进温热的躯体里！
    陈长域不管不顾地以血肉之躯紧紧抱住眼前的虫兽，他的眼白充斥着细密的血丝，齿缝里鲜红一片，面上却无比兴奋。
    “我说了，你不配活着。”
    疯子！疯子！
    强烈的求生欲下，普鲁亚斯强颜欢笑道：“我不配，您配啊，别冲动，别冲动！”
    它挣扎着想将老人甩出去，可惜他缠的实在太紧。
    磅礴的精神力不断涌进陈长域的身体，他仿佛随时会爆炸的气球，劲风在周身旋绕。
    人之将死总有些多愁善感。
    陈长域忽然回忆起自己意气风发时，被安排来圣西尔当守柱人的不甘，以及不能参加远征军的遗憾。
    然而此刻，一切似乎都释然了。
    巨大的能量波动席卷着滚滚云浪，在后山上空形成飓风漩涡，山崩石裂，小山丘被轰然夷平！
    此次行动，圣西尔所在的g1323星是虫族大军的重点目标，星舰群中成千上万的中高阶虫兽从外围朝着圣西尔缓缓推进。
    江云舒带着驻守此处的军人以及留校的军校生聚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将居民和圣西尔护在中央。
    就在她的风刃穿梭于虫兽群时，一道道磅礴的能量波动接连不断地荡来，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中央的气流漩涡。
    霎时间！
    强烈的白光闪过，江云舒本能地堵住耳朵，做好迎接爆炸的准备。
    这他妈是哪位大佬在自爆？ ！
    然而，白光只闪了一刹那，转眼间消失不见，苍穹之上的漩涡缓缓平息，似乎无事发生般风平浪静。
    嗯？
    江云舒讶然地抬起头，这不应该啊，她一脚踹飞从左边偷袭而来的虫兽，若有所思。
    后山。
    以为自己已经毙命的普鲁亚斯悄悄掀起一半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钩爪。
    诶嘿，它没事儿！
    劫后余生的狂喜之后，普鲁亚斯这才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一片狼藉。
    一道劲瘦的身影半扶着浑身血洞的老人，在她身前，黒焰一缕缕撕扯着陈长域身上的精神力，将之吞吃入腹，简直是活脱脱的强盗行为！
    巨大的黒焰团里流光溢彩，其内吞噬的磅礴精神力呼之欲出，能量团呼吸般不断膨胀缩小，气息无比恐怖。
    半瘫状态下，陈长域低垂着头，嘴唇飞速蠕动，楚澄盲猜是在骂骂咧咧。
    她不用想都知道骂的大概是啥。
    多半是：小兔崽子，谁特么再让你回来的？ ！
    “消息安全送出去了，人选相当可靠，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
    说罢，楚澄将陈长域放到一边，推推他，道：“老头你别睡啊，看我怎么暴杀这个骨质增生患者！”
    骨质增生患者？
    普鲁亚斯有心上去问问，这人不会在说它吧，它这可是高级血统的标志！
    侮辱，这绝对是侮辱！
    它还没来得及发怒，混杂着陈长域精神力的浓郁黒焰已经急不可耐地扑面而来。
    黒焰内庞大的力量无处安放，就连坠落的火星子都能砸出一个深坑！
    卧槽！这人怎么比它还急？ ！
    普鲁亚斯不敢置信。
    楚澄确实很急，澎湃的精神力在她体内来回翻涌，鼻腔里一股浓浓的火茬子味儿。
    她要赶紧泄泄火，不然得撑死！

 第104章

    陈长域像个漏气的破袋子, 半躺在战场边缘的一隅，血液缓缓从身体中流逝, 呼出的空气冰凉微弱, 温度似乎逐渐离他远去。
    呼吸时，肋骨扎入内脏般的疼痛。
    自爆的能量虽被楚澄吞噬，但积蓄的过程已对身躯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的眼皮沉重无比, 却奋力睁开一条缝。
    混乱模糊的意识里，仅有一个念头坚定无比：
    他必须得亲眼看着普鲁亚斯死在人类的手上！
    狭窄的视野内,漫天的黒焰如流星坠落,一朵朵绽放在后山的贫瘠之地，劲瘦的身影宛若蛟龙扑击向前。
    对面，普鲁亚斯拱起后背, 关节处的森白骨刃覆盖全身，嘴角裂到耳根，笑容阴森, 露出内里参差不齐的锋利锯齿。
    它并未感觉到威胁，眼前的人虽吞噬了巨大的能量，如若不能完全吸收, 反而是作茧自缚。
    指不定还没怎么打,自己就先炸了。
    转眼间,黑色的锋芒已近在眼前,它抬起长臂，坚硬的骨刃割破空气，正面迎上冷冽的刀刃！
    咣——
    两刃相接，炸出雷霆般爆响！
    中间处的气流旋出凌厉的风刃, 从中间分散射出, 机甲的金属外壳之上转瞬就是一道深痕。
    普鲁亚斯的力道极其之大, 楚澄的刀身振出阵阵嗡鸣，忽然，细微的风声从耳边划过。
    她敏锐地低下头，只见，层层叠叠的骨刃之中，有一根悄然冒出头，底部微微松动。
    楚澄眸光一凛，腿部肌肉猛地发力，脚尖原处陷下一个深坑，身形暴退数十米！
    下一瞬，骨刃纵射而出，迅疾地刺破空气，扎向她原来眼睛的位置。
    艹！
    玩的这么阴险？ ！
    她低低咒骂一句：“花里胡哨。”
    然而，楚澄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招，在高度集中于力量的对局中，极易被忽视。
    陈长域的师父等人无一不在上面吃亏。
    一击不成，普鲁亚斯也不急，它倾身向前，猛地拉近距离，灵活地卷起身后的尾刃狠狠砸向金色机甲的胸口！
    荆棘丛状的粗长尾巴袭到眼前，楚澄脚下迅速往后撤，却已来不及。
    庞大的身躯被径直抽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击在地面上，五脏六腑震颤，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气弥漫口腔。
    驾驶舱内，鲜血伴着些许碎肉从楚澄的嘴里咳出。
    她眸光冰冷，透过机甲死死盯着对面蠢蠢欲动的普鲁亚斯。
    与此同时，她体内吞噬的能量以惊人的速度被吸收运转，黑色的能量团越变越厚，其内的外来能量不断被同化！
    楚澄后手肘撑着地，安静地蛰伏着等待最佳的爆发时机。
    不远处，普鲁亚斯血腥一笑，肘部消耗的骨刃瞬间长了出来，结实的大腿处肌肉紧绷，砰的一声，整个身躯一跃而起。
    铺天盖地的骨刃密密麻麻地从空中射向金色机甲，凛冽的风声在耳边怒斥！
    这一下几乎避无可避。
    普鲁亚斯膝盖一弯，稳稳落地，它的嘴角轻轻上扬，浑身放松下来，俨然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自己的胜利。
    哈。
    驾驶舱内，楚澄冷冽地牵起唇角，舔了舔沾满血腥气的唇角。
    下一秒。
    大片的黑芒平地而起，冲着骨刃雨横劈而去，气浪猛地划过，烈焰滚滚翻涌，天地之间骤然变色！
    乍一看，两片天空之间似乎被劈开长长的天堑裂缝，恐怖的力量迅猛地喷薄而出。
    森白骨刃被尽数包裹其中，一点点湮没殆尽。
    不可能！
    普鲁亚斯猛地退了一步，漆黑的竖瞳凝成惊惧的细线，“这不可能！”
    这个人类小小年纪，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承受能力，早就该爆体而亡了才对！
    它周身的骨刃还未长全，长刀的锋芒已逼至颈边。
    寒冽的气息使普鲁亚斯虎躯一震，迫于局势，卑微地牵出笑容道：“姐，凡事好商量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它暗暗咬牙，必须拖延一点时间，等骨刃重新长回来。
    然而。
    “谁是你姐？”
    楚澄面色冷淡，扭头啐了一口血，果断地手起刀落，弧光闪过，一条血淋淋的尾巴如同脱线的风筝掉落在地。
    她懒懒道：“刚刚就是这条尾巴抽的我？”
    剧痛使普鲁亚斯眼眶沁血，沙哑的嘶吼在空旷之地荡响！
    紧接着，它的新生骨刃也被一一斩落，未成熟的骨刃中心有神经支配，每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这还不算完，冰冷的长刀粗鲁捅入它的嘴中，生硬地别开它的锯齿。
    吞噬着恐怖能量的黒焰顺着长刀滚入普鲁亚斯的肚皮之中，它挣扎地想吐出来，可惜胸口被踩在地上，脖子被长刀卡住，动弹不得。
    “这是还没消化的陈老头的能量，你也尝尝。”楚澄用刀尖将它的上下嘴唇串起来，防止能量团脱出。
    它目眦欲裂，惊慌地感受到能量团在肚皮中呼吸般的跳动，似乎下一秒便要压制不住炸开！
    双腿之间一凉，微黄的液体缓缓流出。
    “咦——”
    随着一道厌恶不屑的声音，楚澄脚尖点地，抽出长刀，迅速向后撤离。
    普鲁亚斯整只虫迅速膨胀起来，坚实的鳞片爆裂开来，其下的皮肉高高鼓起。
    砰的一声，嘶吼震天，血肉四溅！
    漫天的血雾弥漫，细碎的肉屑飞射出去，零落地从空中坠落到半躺在一旁的陈长域脸上。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唇角却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呵。
    楚澄这丫头，倒也算是帮他亲手报了仇。
    浑身的气力几近散完，他的呼吸节奏越来越缓慢，朦胧之间，有人从后面一把扶起他，胳膊结实有力。
    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他耳边恶魔般低语：“老头，你要是现在昏死过去，我就把你和这只虫子埋一块，尸骨缠绵，血肉交融，你俩从此甜蜜蜜。”
    “？！”
    本来已经半阖上眼的陈长域被气得猛地吐出一口血，低垂的手指回光返照般动了起来，指着楚澄剧烈的颤抖。
    “你！混账！”
    楚澄见状，点评道：“不错，很有精神。”
    她运起精神力，脚下摩擦得几乎生烟，先将陈长域送到治疗中心。
    治疗中心的医生立刻给陈长域安上了各类仪器，绿色的液体被不断输入其体内。
    “诶！”见楚澄转身要走，身着白大褂的卷发女医生在后面高喊：“你赶着去哪儿？你身上的伤治了再走啊！”
    现在的病人真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楚澄背对着医生，散漫地摆摆手，她步履匆匆，移动得飞快，眨眼间只留下一个小黑点。
    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
    体内积蓄的能量蓬勃待发，白皙的皮肤之上隐隐浮现炙热的黑纹，就连呼吸出去的空气中也弥散着小火星。
    妈的，她要是爆体而亡，陈长域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楚澄不敢闲着，径直朝g1323星的前线地带奔去。
    战场上。
    森严列队的士兵铸成人肉防线，前排倒下，后排顶上，一波接一波地替换，将安全区牢牢护在身后。
    一名双腿微颤的士兵额角汗珠坠落，握着长刀的指关节发白，他望着黑压压的虫族大军，眼神中透露着迷茫。
    虫族似乎对圣西尔势在必得，这批次中的高阶虫兽数不胜数，不要钱似的潮涌上来，劈死一个，还有一双。
    他们真的能守得住吗？
    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反叛者的宣言，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就算这次守住了，这场大战，人类又能支撑多久呢？
    忽然。
    天色骤然一暗。
    士兵回神，抬头一望。
    天空仿若乌云压顶，黑色的云雾滔滔不绝地从天边倾泻而下，缓慢地平铺于面前的战场之上。
    一道黑影身形如鬼魅，从他们的头顶一跃而过，驾驶着金色机甲，以雷霆之势冲入虫族大军。
    黒焰紧随其后，以燎原之势肆无忌惮朝周围扩张，诛灭视野范围内的一切虫族！
    战场内充斥着嘶吼低鸣、歇斯底里的嚎叫，长刀过境，一下子串起四五个小型虫兽，黑焰缭绕其上，神似烤串。
    士兵看的眼睛都直了，卧槽，看饿了。
    一阵激烈的讨论在军队之中爆发。
    “这人谁啊，好鸡儿猛！”
    “标志性的黒焰，这还用问？”
    “呜呜呜！ 243新兵营的神！人类有你了不起！”
    “跟着大佬，无比安心！区区高级虫族罢了，不就是壮了一点，高了一点，技能多了一点，老子还能再杀三天三夜！”
    “兄弟们，杀！”
    与此同时，战场的上空，微型摄像头上闪烁着一个红点，俨然是录像转播状态。
    机械的头部跟随着楚澄的轨迹，微微转动方向。
    录下来的画面被转为一串串数据，瞬间被传输到一台高级加密的光脑之上。
    军部大厦顶楼。
    规律的两下敲门声清脆地响起。
    “请进。”
    赫斯元帅半倚在座椅上，单手撑着头，目光专注地望着光脑上的画面。
    宣传部的部长面上愁云惨淡，额头一夕之间似乎光亮不少，发际线撤退的比人类防线还快。
    “元帅，反叛军的质问我们真的不回应吗？这样下去，不止公民不信任我们，军队内部的人心也会散！”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今天早上统计的时候，又有20多个士兵凭空消失。”
    不用多想，多半是私自去参与反叛军的资格审查，通过者则有资格成为新人类。
    赫斯元帅眉眼淡淡，视线一瞬不移。
    “怎么回应？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第105章

    军部大楼顶部办公室, 来人步履匆匆，似有急事上报。
    秘书长因为走得过快,微微喘着气,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元帅，你的私人通讯器响了。”
    这可是件大事！
    毕竟自从她上任以来, 这个私人通讯器就在角落里积灰。
    赫斯元帅无妻无子，关系网全在军部之内, 平常用的最多的便是军部内线。
    要不是今天这个私人通讯器震动了两下, 她还以为它早坏了。
    “哦？”
    赫斯元帅半靠在椅背上，沉着头看手里的资料，眸子内波澜不惊,只是道：“她发了什么？”
    秘书长一目十行：“雅萨监狱的重刑犯格瑞丝，请求见楚澄一面。”
    虽上司没问，她还是补充道：“联系人是雅萨监狱的狱警, 编码为b43569。”
    一个小狱警不走正规的上报渠道，竟然直接给元帅不公开的私人通讯发消息，实在可疑。
    赫斯元帅眉头拧起, 面色复杂, 最终简短道：“驳回。”
    秘书长如他所言, 回了通讯。
    不到一分钟, 通讯器突然发了疯似的，频繁振动起来。
    赫斯元帅撑着头等了一会儿，见秘书长只是原地呆愣，不耐烦地询问道：“对面回了什么？”
    秘书长支支吾吾：“额, 这......”
    她深吸一口气, 不带停顿地道：“报告元帅, 对面说您是个弱智，垃圾，军部交到你手里迟早要完蛋。”
    完了，她说出来了。
    希望上司不要搞迁怒那一套，她还有两个奶娃娃要养！
    不料，赫斯元帅竟是被气得笑出声，他接过通讯器，饶有兴致地亲自过目一条条讯息。
    手上的通讯器不停振动，对面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来。
    他继续将消息往下翻，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的面色骤沉。
    赫斯元帅的指尖以极快的速度敲击桌面，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之中。
    半晌，他道：“楚澄，最近在哪？”
    ......
    仅存的两大能源光柱经过技术人员的改造，成功构建为新的防护罩，覆盖领域为原来的三分之一，称为安全区。
    楚澄与江云舒主要负责南吾星域的撤离。
    天边压下沉甸甸的血红云霞，雪白的墙壁被映下深浅不一的暗色，稠密地往下滴落。
    喧闹的城市街道挤得满满当当，乌泱人群有序排着长队，顺着梯子爬入高空中的星舰内。
    帝国军人守在队伍两侧，机甲外壳上覆盖着恶臭的血凝物，几乎看不出原色。
    这场撤离持续了足足52个小时，士兵们都在强撑，肌肉酸涩无比，挥刀的动作麻木而机械。
    杀不尽。
    对于虫族，他们的第一观感便是杀不尽，一批一批不知疲倦地往前涌。
    精神紧绷过久，将近崩溃的士兵脑子里偶尔会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种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头顶一片阴影洒下，撤离的人群里尖叫声突兀响起，震破耳膜。
    两侧的士兵迅疾地将手上的长刀刺入青色爬虫的腹部。
    噗嗤一声。
    青绿色的汁液四溅，泼洒到人群之中，又惹起一轮无意义的尖叫与骚乱。
    驾驶舱内，逐渐习惯这一切的士兵们面色漠然。
    高大的金色机甲立在队伍一侧，面沉如水地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荒土废墟。
    随着人群逐渐钻入星舰，喧哗的街道逐渐沉寂，宏伟的建筑在战斗中被推倒。
    坍塌的墙板之下，奇形怪状的虫族明目张胆地筑起巢xue。
    这片土地之上，人类的痕迹正在消失殆尽。
    等到帝国居民全部进入星舰内，士兵们才互相掩护，秩序井然地登上星舰。
    楚澄负责垫底。
    在踏入星舰的前一刻，忽然间，她脊背一寒，敏锐地回头望了一眼。
    高耸的塔尖之上，一只人形虫兽半曲着腿，无声无息地蹲立在尖顶，身后粗壮的尾刺百无聊赖地轻轻一甩。
    只听得轰的一声。
    左边的高楼大厦霎时间齐齐从中部倒塌，像是被拦腰折断，无数砖瓦碎成齑粉，弥散在空气中。
    高处的虫兽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人类的星舰。
    兀地，它似乎是注意到远处投来的目光，轻轻勾起唇角，舔了舔自己长而锋利的尖牙。
    像是在说，看啊人类，被逼的落荒而逃的样子真可怜。
    密密麻麻的虫族在其周围低飞，却始终不敢越过它的肩膀，等级森严地环绕其左右。
    仅仅一个照面，楚澄便迅速判断出，这只虫兽比自己以前遇到的所有虫族都要强。
    不待她有所动作，手臂倏地一紧。
    江云舒不知何时拽住了她的左臂，将她往星舰内扯。
    “别冲动。”她道。
    楚澄低低地应了一声，她扭过头，遥遥望着塔尖上的高级虫兽，用口型道：人类迟早会回来。
    说完，她便收回视线，快步登上星舰。
    底下的虫族并未对逃窜的人类穷追猛打，安心地在下面筑巢，星舰缓缓升空。
    靠窗的座位上，楚澄单手支着头，面无表情地瞥着下方荒无人烟的星球，似是在发呆。
    忽然，手腕上的光脑嗡嗡震动起来，她点开接通键，懒散地“喂”了一声。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楚澄脊背兀地挺直，迅速抓着空间钮起身。
    在她后面，江云舒被这番大动作吵醒，跟在她身后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雅萨监狱有人劫狱！格瑞丝想见我。”
    *
    雅萨监狱的防护罩本是由能源光柱提供，此时供能紧张，防护力度有所下降，监狱内的人自然起了小心思。
    典狱长已经连续三天没睡上好觉，每次刚刚眯上一小会儿，男狱的某条傻龙便又偷偷摸摸往隔壁溜。
    偏偏这时候竟然还有人跑来劫狱，要不是自己是监狱长，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些祸害全部送走！
    监狱上空。
    浩浩荡荡的星舰群森然列队，舰身上毫不遮掩地印着硕大的蝰蛇图腾。
    主星舰的舱门缓缓开启，其内摆放着一个奢华的兽皮座椅。
    身着狐裘的女人眼底青黑，翘着二郎腿坐在其上，面色极其不耐烦。
    手下的小喽啰替她喊话，语气嚣张至极：“我们来接蝰蛇的老祖宗，除非交人否则免谈！”
    一军恰好在附近，最先赶来支援，此时堵在监狱大门口与蝰蛇的人对峙。
    主指挥赵乘航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话里夹枪带棒。
    “不知逐沙星的重建进度如何？这么快就有空来帝国溜达了？”
    他的话音刚落，蝰蛇的数艘星舰同时架起炮台，黑黢黢的炮管口齐刷刷直指着雅萨监狱的大门，赫然一副不交人，便直接开战的架势。
    一军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齐齐架起光弹枪，硝烟的气息弥漫，似乎下一秒双方便要打起来。
    然而，恰在此时，赵乘航的通讯器突然剧烈震动了两下，他低头一看，眉头紧皱，面上难掩愕然之色。
    “收到消息了？”
    高空之上，玛亚沙哑的嗓音悠悠传来，语气平淡，似是对此早有预料。
    她用打发小喽啰的语气，散漫道：“开门放人吧。”
    “开你妈的门！我们直接开战！”一军暴脾气的士兵见不惯这种语气，遥遥吼道。
    不料，赵乘航伸手拦住他，挥手示意部队往旁边退让。
    他面色漆黑，沉声道：“放蝰蛇的人进去。”
    此命令一下，整齐排列的士兵中央肃然分出一条空道。
    即使心里不服气，他们对指挥的命令仍是绝对的服从。
    高空中的蝰蛇主星舰缓缓降落，稳稳停在空道的正中央。
    玛雅裹着身上的狐裘从座位上起身，大摇大摆地从中间快步走过，几个喽啰小跑着跟在后面。
    途径赵乘航，她步履不停，扭着腰高傲地往侧边瞥了一眼，嗤笑声中带着不屑。
    星盗和军部似乎天生就气场不合。
    蝰蛇的人穿过层层的金属大门，越过曲折的长廊，尽头处便是监狱的单人间。
    玛亚根本不用别人带路，驾轻就熟地直奔最拐角的位置，还未看清其内的人影，便已低下头颅。
    “老祖宗，我来接您回逐沙星。”
    她弯下腰恭敬道。
    沙哑的女声在空荡的监狱内回响，引得监狱内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隔间内，格瑞丝被皱纹掩盖的眼皮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神潭水般幽静，“你是蝰蛇的第几代首领？”
    “第九代。”
    闻言，格瑞丝眸光中有些许怀念，“已经第九代了啊。”
    不知不觉，她在这监狱内也过了百年之久，蝰蛇的首领都换了三代。
    旁边传来窸窣的响声，工作人员拨开人群，关闭金属栏杆上的电流，利落地将门锁拆除。
    大门已经敞开，可隔间内的老人没有半分动弹的迹象。
    玛亚有些着急，凑上去轻声询问：“老祖宗，您这是......”
    老祖宗不会住惯了，不想走了吧？
    在她对面，格瑞丝盘着腿，静坐在阴影的交界处，她的面上半阴半阳，“我要等一个人。”
    等谁？
    玛亚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站在一边。
    蝰蛇星盗群的第一条守则：首领的话永远有道理。
    尤其是这种老祖宗，即使已经是前首领，她作为小辈，也不敢随意违背。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走廊尽头传来交错的脚步声。
    “她来了。”
    格瑞丝终于睁开眼睛，祖母绿的眸色异常深邃，沉静地望着远方。
    她周身的精神力倏然向外发散，浩瀚如星辰般沿着长廊延展而去，转瞬间铺满整个长廊，光线霎时间暗下来。

 第106章

    无形的丝线将微茫连成一串,高高低低悬浮在两边，光怪陆离的画面边缘虚幻,蜷缩于光点中央。
    从婴儿呱呱落地, 到青年意气风发，再到末年的垂垂老矣，人类短暂的一生被浓缩于一串串微茫之中。
    不知不觉间,光点有意识般浮动跃起，光影虚幻,朦胧氤氲。
    楚澄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于璀璨星河,她伸出手指试探着戳动落到肩膀上的一个星点。
    刹那间。
    浓郁的黑色被吸入小小的光点之间，周身的场景扭曲变色。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再睁开眼, 面前的摆设无比熟悉，赫然是她在新兵营的宿舍。
    “！”
    楚澄猛地往后一退，砰的一声, 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架子上，一双拖鞋应声落地。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室内听不见半分的呼吸声,窗外的噪音也陷入凝滞。
    她抬眼望去,床的正中央躺着一个蚕蛹似的长条状不明物,最顶上仅仅冒出几簇杂乱的黑发。
    这熟悉的睡姿。
    不过, 这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楚澄缓慢地凑到自己旁边，耐心地叮嘱道：“小心王霄云，那就是个叛徒，千万别去三军！还有那个鲁达, 现在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身后,格瑞丝沙哑的嗓音悠悠传来,语调中夹杂着无奈：“没用的，她听不见。”
    话音落，她的身影随之在远处的角落显现。
    楚澄扭过头望着老人，不以为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又不会掉块肉，只要能听见一丁点，也不枉来这一趟。
    “过去是不可更改的。”
    老人沉声道，她背部佝偻，面上的沟壑深不见底，手上的肤色愈加惨白，似乎又苍老许多。
    楚澄挑起眉梢，以前便听说过格瑞丝是个老神棍，没想到竟如此牛逼。
    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预知系天赋可以形容的了。
    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格瑞丝微微一笑，“预知不过是基于过去的推测，每一个节点都有千万种可能。”
    预知研究的从不是未来，而是时间。
    她可以推算所遇之人未来的走向，然而这种走向并非单一，而是具有大大小小的可能性。
    从百年之前开始，格瑞丝推算出身边人的所有结局，无一不是惨死于新一轮的虫族入侵，或者干脆活不到虫族入侵。
    即使是她在监狱中遇见楚澄的第一面，这种走向似乎仍然是既定的答案。
    然而，就在几天之前，在监狱的光屏上，格瑞丝眼前一亮，终于看见了一个崭新的结局！
    一个人类胜利的未来。
    即使可能性很小，她也愿意赌上一切，去寻找这个微弱的可能性。
    回过神来，格瑞丝翡翠般的眸子里泛起波澜，粗糙的指尖忽然搭上楚澄的手腕。
    楚澄本能地想抽手，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骤然切换。
    无数的光点汇成一幅幅连贯的画面，一支整装待发的庞大军队逐渐浮现于眼前。
    高空中悬浮着高高低低的星舰，秩序井然地降落，地面上的士兵排成数条长龙，依次进入星舰内。
    为首的是一个黑发男人，严丝合缝的黑白制服后部印着繁杂的图案，远远望去，似乎是一只腾飞的雄鹰。
    那是远征军的军徽。
    楚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情景，耳畔传来老人坚定的声线，“孩子，记下远征军的轨迹，去帮他们。”
    “杀了虫母，带着远征军回航！”
    格瑞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楚澄耳边回荡，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
    楚澄来不及消化格瑞丝话里的意思，漆黑的瞳孔匆忙映下庞大舰队的行军轨迹。
    所幸，舰队的运行轨迹并不太复杂，记忆起来障碍不大，她都怀疑自己看得是不是完整版本。
    只是......
    在画面消失的前一刻，庞大的舰队被森林里的瘴气分割的七零八落，四散各处，诡异的藤蔓编织成一道道绿墙，迷宫似的将人隔开。
    远征军目前的处境似乎非常不妙！
    楚澄唰地睁开眼，外界的光线射入长廊，嘈杂的声音重回耳中，空气丝丝缕缕的流动。
    原先的精神领域已经消失。
    长廊尽头处，格瑞丝毫无生气地半倚在墙上，眼皮半耷拉着，底下的眸子黯淡无光，仿佛蒙着厚重的雾气。
    旁边站立的玛亚火速上前将其扶起，小喽啰弯下腰，将老人背在身后，此时的格瑞丝看起来与普通的老人无二。
    她垂下的指尖微颤，竭力之后的肌肉不可抑止地痉挛。
    格瑞丝似乎仍是不放心，趴在小喽啰的背上，偏过头艰难地用气声再次强调：“去帮他们。”
    楚澄连忙应道：“好。”
    她眉眼间有些担忧，格瑞丝似乎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蝰蛇的人来去匆匆，得到老祖宗的许可后，立即带其离开。
    而楚澄直接原地盘腿坐下，掏出空间钮中的纸笔，将脑海中的地图一一画下。
    她先是用一条黑线标出远征军的轨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又用红笔勾勒出一条更短的行径路线。
    大功告成之后，楚澄将绘制好的简易地图和自己的申请书发给赫斯元帅。
    *
    顶层办公室内，赫斯元帅坐在斑驳的会议桌之后，捧着杯热茶，眉头紧皱地望着面前地图。
    这七个耳朵，八个嘴，还有这个大圈套小圈，属实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乍一看，简直就是小朋友的涂鸦之作。
    不过，这倒也不能全怪楚澄，由于黑渊内没有坐标，地图上的标注点她只好用当地的本土虫族代替。
    可以说，这份个人色彩极浓的地图，大概只有她本人看得懂。
    会议桌对面，楚澄站姿挺拔如松，军靴一并，军礼行的干净利落。
    “报告！我请愿去支援远征军。”
    赫斯元帅毫不犹豫地就直接驳回这条申请，“不行。”
    如果放楚澄走，那帝国无疑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他们之前的造神计划，中心人物便是楚澄。
    她一出事，公民对帝国的信任度将直线下降。
    楚澄：“远征军还活着，只是目前遇到了危险，我认为大战的关键还是在于黑渊之内。”
    若是虫母不死，远征军不回航，虫族源源不断地补充后续力量，帝国再厉害的机甲单兵迟早也会被累垮。
    这场战争的败局便几乎已经注定！
    赫斯元帅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只是上位者的身份，使他对于这样的冒险抉择异常谨慎。
    他摩擦着下巴，目光犹疑。
    要不赌一赌？
    反正最差，结局也不过是输。
    格瑞丝都敢拿自己的性命豪赌一场，他又畏缩什么呢？
    思绪乱成一团，赫斯元帅最终还是松了口，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沉声道。
    “三天之后，准备起航。”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安排军部的后勤挤出部分军备物资与基础的药物，一齐装入空间钮，递交给楚澄。
    远征军失踪已久，恐怕各种资源都已不足，找得到便是对远征军的支援，找不到就当是给楚澄的储备粮，活着回来最重要。
    而楚澄则是安安心心地躺在治疗舱内过夜，认真地将身体数值调到最佳，等到远航的到来。
    三天后。
    一艘通体漆黑的小型星舰摆在楚澄面前，舰身曲线流畅自然，各个细节处绝不含糊。
    这艘星舰是帝国科学院研究出的最新款，各项数据皆为顶尖。
    楚澄跑上跑下，仔细观摩了一番，还上手敲了两下舰艇的外壳。
    返上来的声音沉稳厚实，她满意地评价道，“这星舰不错。”
    在她身后，赫斯元帅眉间皱出深痕，双手背在身后，领导视察般立在一侧。
    见楚澄即将登舰，他才开口提点道：“千万别恋战，找不到远征军，就自己先回来。”
    “食物，水应该是够的，尤其是水，不够就再加一点。”
    “星舰出问题，必要时刻可以弃舰逃跑。”
    “ ......”
    他啰里啰嗦的似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今天讲完。
    楚澄半垂着眼皮，面色略微不耐，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在星舰的舱门处，就等着赫斯元帅演讲结束。
    过了好一阵子，赫斯元帅的话终于说到了尽头，他的声音陡然一沉：“楚澄，还有一点，这次的任务内容属于绝对机密。”
    远征军在大众眼中就是赔钱货，风评极差。
    要是让帝国公民听说楚澄要远航去支援远征军，恐怕星网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谩骂一片。
    不过，与此同时，如若楚澄任务失败，或是出事，他们也不能将其去向公之于众，只能简单的以失踪带过。
    他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带着帝国等你平安归来。”
    楚澄头也不回，面色平淡，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她语调懒散：“无所谓，反正我必定会带着远征军回来，倒是您，别还没等到我们，就带着帝国投降了。”
    话毕，她头也不回，长腿一迈，径直登入星舰内，仅留下赫斯元帅在原地不屑地嗤笑一声。
    楚澄拉动遥杆，舱门缓缓关闭，星舰瞬间启动，发动机轰轰作响。
    星舰缓缓升空，尾部拖出一串气流，底下的人类转眼间不过绿豆大小。
    自此，一艘小型星舰独自驶向浩瀚的宇宙，漆黑的巨大幕布之下，一盏微弱的光芒缓慢前行。
    虫族出现的地点为一条黑色的裂缝，裂缝的对面被人类称为“黑渊”。
    小型星舰躲在一块巨大的陨石之后，开启伪装模式，远远注视着虫族星舰群从裂缝内穿过。

 第107章

    头顶的繁茂枝叶掩映如伞盖,暗淡的天光从缝隙中倾泻下来，灰褐色的土地之上,一人弯着腰与地上孤零零的脑袋对视的场景格外诡异。
    楚澄手心里的泥土稀稀拉拉洒下,碾碎的土屑间，一股浓郁的土腥气伴随着腐臭味侵袭入鼻孔。
    她眉心蹙起，立即蹲下身, 捻起地面上的碎土仔细察看。
    之前光线不足，模模糊糊只能望见个大致的轮廓, 此时凑得近, 她才注意到脚下这片泥土竟是沁血般的深红色。
    握在手上的感觉黏腻湿滑，冰冷中夹杂着尸臭，恍惚间抓着的似乎不是泥土,而是死人剥落的湿冷皮肤！
    不对劲！
    她利落地从空间钮中掏出长刀，贴着脑袋底下的脖子后部一寸寸插入泥土之中。
    噗嗤一声，刀身转动。
    紧紧贴合着脑袋的泥土瞬间破开一条裂缝,随即松散地外翻到一边，男人宽阔的肩膀半露出一个尖尖。
    楚澄抓住男人的肩头，用力往外一拔。
    泥土四溅,土块崩裂,裹着污泥的身影被整个儿拽了出来。
    躯体看似完整,但他的髋骨以下皆被藤蔓绕满,森白的骨骼暴露在外，皮肉剥脱的干干净净！
    该死！
    楚澄暗骂一声。
    她眼眸中燃起怒火，锋锐的刀尖挑起藤蔓，似乎下一瞬便要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 男人的手倏地握住她的刀尖, 皮肉被割开深深的伤口, 却没有多余的血液从中涌出。
    “等一等。”他虚弱地道。
    闻言，楚澄暂且收回刀尖，将其扶到旁边半靠着身后的树干。
    搬运过程中，藤蔓跟着往外掉出一段，其根部深不见底，粗糙的表面呼吸般微微起伏。
    沿着其暴露出的尖尖往上，她这才发现，藤蔓竟然扎根在男人的胸膛深处。
    那个位置，似乎是心脏。
    有远征军先前的经验，楚澄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这里是黑渊！
    靠着树干的男人肤色黝黑粗糙，身上结实的肌肉此时有些干瘪，黑白制服后面印着展翅欲飞的雄鹰，显然是远征军的士兵。
    半晌之后，他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澄，道：“你是谁？”
    楚澄半蹲下来，她伸手虚拽住藤蔓，漫不经心地答道：“帝国的援军，虫族这次入侵的规模极大，我们必须抓紧解决虫母。”
    “这么快？！”男人语调里不掩吃惊，“才三年不到，虫族就又入侵了？”
    三年不到？
    楚澄挑起眉，语调平铺直叙：“距离远征军出发，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
    看男人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她愈发不解，难不成黑渊和帝国之间还有时差？
    等一下。
    如果两地时间流速真的不同，那她在这耽搁一小会儿，在帝国都可能是一天。
    以帝国的现在状况，在虫族大军的攻势下，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楚澄心里倏地一凉，圆润的指甲咻地在手心里的藤蔓上掐出一道印子。
    显然，对面的男人也料到这一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愈加惨白。
    他指尖抬起，指着一个方向，急促道：“快去找主指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那你呢？”楚澄问道。
    男人苦笑两声，瞥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我？我这哪里还有救，只要一动藤蔓，它就会扎进我的心脏，再说，就算是去除了藤蔓，我也就是一个废人，在黑渊里活不了多久。”
    “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我也不想和这种玩意儿共生！”他咬咬牙狠心道。
    楚澄闭嘴不言，她低头捏了两下藤蔓，藤蔓的律动与男人的心跳节奏相符，此时尤其激烈。
    接下来，就要看看是她的黒焰快，还是藤蔓的速度快了。
    她似乎随口一问：“你叫什么？”
    虽然不明白楚澄的用意，男人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王岸。”
    王岸的话音刚落，一簇黒焰咻地凭空冒出，顺着藤蔓侵袭而上！
    胸膛里的藤蔓霎时紧绷起来，尖锐的压榨痛使他窒息般喘不过气，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然而，黒焰比藤蔓更快！
    就在王岸以为自己一命呜呼时，心脏处骤然放松下来，浑身的血液重新循环流通。
    收紧的藤蔓被席卷而去的黒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精准得未伤到其下缠绕的心脏。
    与此同时，皮肉剥离的疼痛感重又回到他的身体上，共生的藤蔓一消失，王岸的生机也随之迅速消散。
    沉重的躯体变得轻飘飘得毫无重量，只有眼皮愈来愈沉，意识逐渐模糊。
    他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唉，这个丫头也尽力了，怪自己伤的太重。
    临死之前，他的思绪变得天马行空，王岸迷迷糊糊地想到，原来已经一百多年了啊。
    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早就改嫁了？
    呜。
    被饮血剔肉都没喊一声痛的男人此时忽然心头一酸，温热的液体直直冲上眼眶。
    艹他妈的虫族！
    “兄弟，你再忍忍。”沉稳的嗓音略微唤回他的意识。
    王岸无力地半靠在树干上，心想，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忍的？
    他的眼睛艰难地眯出一条缝，朝前方望去。
    只见，眼前的人从随身的空间钮里财大气粗地掏出十几个空间钮，挑出了蓝色的一个，其他完好地塞了回去。
    下一秒，她竟从蓝色空间钮内掏出了一个高级治疗舱！
    卧槽？ ！什么玩意儿？
    王岸回光返照般突然掀开眼皮，陷入昏迷前的一秒，他心想。
    这人好他妈离谱！
    不过，倒是意外的可靠。
    *
    等王岸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他蜷缩在治疗舱中，新生的血肉缓缓重新覆盖于白骨之上，身下的治疗舱微微颠簸。
    “醒了？”治疗舱外，楚澄的声音透着隔板传进来，“你看看是这个方向吗？”
    话音落，治疗舱一震，王岸打开舱门出来，才发现楚澄扛着治疗舱走了一路。
    他环视四周，山脉连绵起伏，黝黑的页岩嶙峋，茂密的植被覆盖其上，距离他昏睡的地点跨了好几个区。
    “方向没错，这里是b2区，我们要去a3区，往前走一点，再左转。”
    闻言，楚澄从空间钮中掏出自己的简约地图，“哪个区，你再说一遍，我标上去。”
    王岸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将区号填上去。
    楚澄拿着新地图，皱着眉研究了一会儿，似乎看出了一些名堂，问道：“你们在往中心靠近？”
    “对。”王岸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大军应该已经走到绿障迷宫了，我之前一时不察被藤蔓拖走，这才落了队。”
    楚澄猜测道：“远征军的主指挥已经发现虫母的踪迹了吗？”
    若非如此，何必硬要闯过绿障迷宫，绕过去就行了。
    偌大的黑渊，想要找出虫母无异于大海捞针，远征军耗费时间最长的并不是和虫族战斗，而是漫漫无期地寻找虫母的线索。
    况且黑渊内不止一片大陆，虫母可以藏身之处太多。
    然后，楚澄听到了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
    王岸点头：“对。”
    “近期虫族的活动异常活跃，各个族群不约而同地往这片大陆的中间处聚集，主指挥怀疑虫母就在这片大陆的中心地带。”
    听起来简单，可追踪各大虫族的动向，还不能惊动它们，绝非易事。
    楚澄眸光倏地一亮，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了希望，她干劲儿十足地爬了起来！
    自从知晓两地的时间流速不同后，她便不愿耽搁一点时间，小小的休息了五分钟，两人便快马加鞭地继续赶路。
    越往中心靠，丛林的景色越为奇异。
    原先，楚澄远远就望见丛林中心处有一道高耸入云的黑影，本以为是山峰，近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株巨木。
    体表漆黑，望不见顶，宛若高塔坐落于森林的中央。
    最下面的树干粗壮无比，越往上反而越细，笋尖般分出层次，如一道道不自然的黑带环绕于主干之上，。
    两人一圈圈往森林内里靠近，脚下的植被起初极其稀疏，异兽异植皆极少，某处甚至露出灰黄的地表。
    再往里，植物却骤然茂密起来，即使是同样的品种，内部的也更为粗壮，伞盖如云，遮天蔽日。
    仿佛外围所有的生机都被中心吸了去，供养这一方土地。
    三天后，两人终于踏进了a3区。
    茂密的绿色屏障牢牢地将巨树及其内部区域保护在中央，未知名藤蔓形成的墙壁雄伟瑰丽，巨人般伫立在大地之上。
    这里便是楚澄在格瑞丝的精神领域内最后见到的场景。
    走到近前，她仰头一望，两百个人叠罗汉，估计都摸不到这道屏障的顶。
    墙壁的顶端及周身遍布长长的荆棘尖刺，想攀爬大概是不太可能。
    她的指尖咻地冒起一抹火花，忽地冲着藤蔓墙扔了过去。
    然而，黒焰在距离藤蔓不远处骤然消失，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楚澄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她眉头紧蹙，扭头问王岸：“你重伤未愈，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着？”
    “当然是进去！”
    王岸不假思索道，他用了那么多治疗液，要是一点活都不干，岂不是白白浪费资源！
    楚澄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行。”
    绿障迷宫的入口有多个，两人随意挑了一个进入。
    刚一踏入迷宫内，身后的入口骤然消失，藤蔓疯狂生长，缠绕成一道厚厚的墙壁，将其牢牢堵住。

 第108章

    藤蔓如青蛇缠绕虬结,拐了个直角弯儿，野蛮地朝两人中间挤,枝叶扑簌簌作响。
    长刀带过劲风刺入身后的藤蔓墙,刀身之上蔓延着黒焰，直面卡住飞速移动过来的藤蔓墙！
    两面垂直的藤蔓墙与其间斜着的刀身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墙壁一时不能继续往前。
    趁此机会, 楚澄空余出的左手一把抓住对面的王岸，猛地一甩。
    空中一道身影横着高高跃起,鼻尖险险擦着刀刃划过。
    砰的一声落地后,王岸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仍是心有余悸：“卧槽，好险！”
    而与此同时, 高大的藤蔓墙一寸寸往前挤压，长刀不堪重负，愈发倾斜。
    咔擦一声——
    抵着刀尖处的藤蔓断裂,切口平滑无比，长刀被迫滑出两道藤蔓墙的夹缝之中。
    而楚澄并不在意，蹙着眉低头望着长刀。
    刀身上的黒焰无意识地流失,翘起小角垂向地面,星星点点地没入土地。
    这块土地有问题, 她迅速判断道。
    “卧靠？！”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惊呼,来不及细想，她火速抬起头。
    只见，大地轰隆隆震响，两边的藤蔓墙沉重地向中间靠拢,张牙舞爪地戳在外面的长刺末端泛着幽蓝寒光。
    刚刚还宽阔的长廊, 霎时间变得狭窄无比！
    “这哪是绿障迷宫啊, 这就是智障牢笼！”
    楚澄低低抱怨了一句，她就是个傻子才会直接走进来，开星舰越过去不就完了？
    手下的长刀几乎舞出旋风，荆棘丛生的长刺不断被削平，两人艰难地朝前方的开阔处挪动。
    似乎知道楚澄在想什么，王岸砍着另一侧的尖刺，抽空答道：“没办法啊，内部的高空有群九级飞禽守着，星舰只能停在d区，不靠两条腿儿闯不进去啊。”
    顺着狭小的通道，两人一路向前，周边都是一成不变的藤蔓墙，走着走着便晕头转向。
    不知走了多久，脚踩在漆黑松软的土地之上，精神力流逝的极其之快，疲倦感压得王岸几乎直不起腰。
    脑子里撕裂的疼，手腕的酸痛反而不值一提，长刺根根断裂掉在底下，转瞬被泥土吞噬掩埋。
    忽然！
    前方光线骤亮，迷宫中央赫然出现一片空地。
    “快快快，哎呦，可累死老子了！”王岸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霎时间轻快无比。
    楚澄隐约觉得不对劲，手下的动作一顿，还是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密集的藤蔓墙之间，整整齐齐地圈出一块空旷的圆形场地，荆棘长刺乖巧地缩在一边。
    等两人迈入其中，身后的藤蔓唰地闭合。
    “这是休息点？”王岸摸不着头脑。
    楚澄撇撇嘴，凉凉道：“虫子们是不是还得给你上盏茶？”
    虫族恨不得把她们扎成刺猬，会那么好心？
    话音未落，她突然噤声，眼神兀地一凛，身手矫健地登上机甲。
    “啥情况？”王岸虽不明所以，仍是手脚麻溜地掏出机甲，谨慎地环顾四周。
    仔细聆听，细碎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数个生物以惊人的速度潮水般涌来。
    枝蔓缭绕间，绿叶挂过鳞甲的琐碎声犹如指甲刮骨，又如蚕食桑叶，令人悚然一惊。
    严丝合缝的藤蔓墙壁之中刹那间分出四条宽敞大道，枝叶整齐地向两边倒塌，巨物咆哮声从远处如雷霆炸响般滚滚而来。
    四头虫兽。
    王岸感受着弥漫开的精神威压，低声喃喃道：“四只准将级虫兽！卧槽真假的！”
    就他们两个人，整这么大手笔？ ！
    他慌张地扭头一看，视野内，身旁的金色机甲置若罔闻，扛着长刀站姿悠闲，似是根本不把奔来的虫兽放在眼里。
    长长吁出一口气，王岸强行镇定下来，怦怦直跳的小心脏慢慢平缓。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这位战友还是很靠得住的。
    面对整整四只准将级虫兽，还能悠闲淡定，腿都不抖一下，身为一个老兵，他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然后，王岸就听见这位“可靠”的战友，语调懒散地问道：“准将级是个什么等级？”
    王岸：“......”
    敢情您不知道啊？ ！
    他粗糙的大手止不住地颤抖，心里狠狠一哆嗦，恐惧比之刚刚更甚一筹。
    该死，他怎么忘了呢，这小屁孩估计见都没见过十级星兽，更遑论将级虫兽了！
    虫族和星兽的划分有所不同，高级虫兽与顶级星兽在上一次虫族入侵后尽数失踪，百年不见踪影，等级划分由于不常用，也渐渐失传。
    楚澄确实没听说过什么将级星兽，但是......
    伴随着地裂山崩般的咆哮声，四只准将级虫兽渐渐显露身形，逆着光影影绰绰间，仿佛是四座小山长了腿儿，前爪刨地，猛地朝他们窜来。
    王岸被吓得僵在原地，他神思发散，禁不住开始琢磨。
    远征军大军不知走到哪儿了，要是他在这大吼一声，主指挥能赶来救他们吗？ ！
    嗓子快过脑子，王岸只听见耳边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人竟是他自己。
    王岸慌张地拔腿向后跑，他的余光里，银光倏地一闪，与其擦身而过。
    伴随着劲风呼啸而过，金色机甲提着三米多长的大刀，径直飞身上前，利落地跳到最前面的节肢类虫兽头上。
    当啷——
    刀刃与鳞甲撞击呲啦出耀眼的火星，竟是发出金属相撞的激烈声响！
    没等楚澄的刀刃继续深入，侧面的另一头虫兽挥舞着坚硬的巨钳拦腰冲撞而来。
    金色机甲果断收回长刀，仰着身子压到最低，啪的一声，长刀竟然生生卡入钳子中央的缝隙里！
    刀刃毫不客气地钻入虫兽坚不可摧的外壳，尤其眷顾纤弱的的连接处。
    痛苦的嘶吼声瞬时响起，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滚动，地面随之震颤，尘土飞沙弥漫。
    而此时，跑到一半的王岸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破空声在耳后砰砰炸响，节节分明的森白骨尾迎面砸向他的面庞。
    艹！
    王岸慌忙举刀横挡在身前。
    预感到自己即将受到的冲击，他本能地眯起眼睛，肌肉僵硬地迎接被击飞的命运。
    不料，远处的漆黑长刀刺破天际，发出穿云裂石的巨响，直直戳进柔韧骨尾的空洞，将其钉入泥土之中！
    “牛逼！”王岸忍不住高喊道。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强了吗？ ！他这张老脸已经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金色机甲在四头虫兽中周旋着，漆黑的长刀舞出虚影，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借着一只虫兽的挥爪，楚澄俯身就地一滚，精准地朝着王岸的方向滚去。
    脚踩尾巴，抽出长刀，反手劈开坚硬的钳子！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看得王岸瞠目结舌。
    金色机甲内，楚澄甚至抽出空唠嗑道：“准将级虫兽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之前杀过普鲁亚斯。”
    凭借她的感觉，普鲁亚斯要比这几只小喽啰强的多，这几只加起来也就和尤比斯水准差不多。
    “！！！”
    普鲁亚斯？ ！
    王岸粗壮的眉毛不敢置信地高高扬起。
    他疑心自己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见一个小姑娘说自己杀了当年闻风丧胆的准王级虫兽！
    准王级！那可是接近顶峰的存在！
    要知道他今年也快六十了，连将级虫兽的影子都没摸到过。
    毕竟那根本不是他能参与的场合，溅出来的一点点火花都能把他给活活烧死！
    另一边，楚澄迟迟没有下死手，她沉静地盯着面前的虫兽，陷入沉思。
    这几只虫兽实力虽不弱，但个个都缺胳膊少腿儿。
    长得像螃蟹的那只少了只钳子，一节节宛若毛毛虫的虫兽缺根触角。
    尾巴全是骨头的那只看似没少什么，但总是夹着腿走路。
    浑身鳞甲包被的虫兽更奇特，眼睛处是两个漆黑的窟窿，其内的眼珠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老弱病残养老地？”楚澄小声嘀咕道。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没抓住关键。
    但对于一个莽夫而言，只能说尽力了。
    不过......
    她的目光透过机甲，停驻在那只鳞甲盔甲的瞎子虫兽上。
    这个不利用一下，属实可惜了。
    紧接着，刀刃狠辣地割断面前虫兽的钳子，寒光闪过，利落地一刀封喉！
    短短几招之内，几个庞然大物接连轰然倒地，汩汩流出的血液汇成水洼，黑色的土地被浸染成红色。
    血液一点点浸润下去，仿佛被泥土吸收。
    转眼间，空旷的场地中央，仅剩一只瞎子虫兽孤独地站立。
    风声飕飕拂过，周身没有一点声响，一切皆归于平静。
    “吼？”
    鳞甲虫兽试探着呼唤同伴，却没有回应。
    难道他们都同归于尽了？
    简单的大脑没有多想，原地等了一小会儿，便挪动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往来时的方向爬去。
    而它层层叠叠的鳞甲之下，除了板结的灰色泥土块，悄悄地缀着两个人形生物。
    赫然是楚澄和她手里拎着的王岸！
    薄薄的精神力包裹在外围，将两人的气息全然隐蔽。
    鳞甲虫兽凭着记忆往藤蔓墙中穿去，所过之处，藤蔓如潮水退去般向两侧分开。
    待它进入之后，身后的路转瞬又被旺盛生长的藤蔓填满，严丝合缝地看不出曾经分开的痕迹。
    鳞甲下的王岸捂着嘴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他们就这样混进去了？ ！
    搞不好他们比远征军还要快，毕竟军队人数众多，不好采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

 第109章

    一小时后。
    藤蔓之内依旧毫无动静, 高处的飞鸟嗖地掠过，凄厉刺耳的高昂鸣叫刺破天际。
    王岸在藤蔓墙后不停地来回踱步,踮着脚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瞅。
    靠,人怎么一个还没到？
    他本人倒不是很急，只是......
    王岸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某人盘腿坐着,无聊地单手托着头，撑在曲起的膝盖上,神情恹恹。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面色愈发不耐，似乎随时都要甩手走人。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稍微耽搁一点功夫, 帝国的处境便更困难一分。
    “快了快了，我好像都听见声儿了。”他安慰道。
    这句话，短短一小时内, 王岸念叨了足足五遍。
    不过这次，楚澄低垂的眼皮咻地掀起，忽的站起身,一把将背对着藤蔓墙壁的王岸拽了过来。
    只听得轰的一声。
    藤蔓墙骤然向两边倒塌一片, 凌厉的刀风破开屏障仍不消失, 迅疾地掠过王岸原来站的地方继续向前！
    砰砰两声——
    碎屑横飞, 枝叶坠落，远处粗壮的树干赫然出现两道深不见底的伤痕！
    楚澄敏锐地扫了一眼树干。
    双刀？
    而此时，王岸已经挥着手大喊道：“莫奇单兵，我们在这儿！”
    他的声音并未传出去, 而是湮没在一声更大的轰鸣之中。
    刹那间另一侧的藤蔓墙壁如多米诺骨牌般倒地, 转瞬清出一块巨大的扇形空地。
    两伙人几乎同时抵达, 分别有一人在前面开路，浩浩荡荡的士兵跟在身后，手持长刀砍平两侧的荆棘长刺。
    “妈的，这个藤蔓长得也忒快了，砍得老子手都酸了！”
    金发男人收起两把弯刀，嘴上不住地抱怨着。
    楚澄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眼，只觉得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转头望向另一侧的领头人，如出一辙的金发，眉眼间与前一位相似，相较之下略显冷淡，手里松松垮垮地握着金色长鞭。
    只见，他微微侧过身，让出一个单人的身位。
    身后的士兵齐刷刷地分开一条道，黑发男人缓缓踱步出来，制服肩上的金色徽章昭示着他远征军主指挥的身份。
    感受到主指挥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楚澄迎上前，军靴利落地一并。
    “报告！我是二军士兵楚澄，代表帝国前来支援。”
    她也懒得说些废话，简单的将时间差与帝国现状陈述一遍，又把空间钮里携带的物资呈了上去。
    主指挥大人眸光淡淡地瞥过她的脸，楚澄蹙起眉，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隐约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一种无所遁形之感油然而生。
    当主指挥收回视线，那种感觉又转瞬消失。
    “楚天衡，远征军主指挥。”他简单的道了一句。
    哦，楚天衡，这名字倒是很熟。
    他就是那个纯人类的主指挥？
    楚澄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看上去还有点年轻。
    “归队。”
    显然，楚天衡并不打算继续让她看下去，干脆利落地下了个令。
    “是！”
    得了命令，楚澄自然无法再明目张胆地打量主指挥，自觉地站到他身后的位置。
    刚刚领头的两人分立在她的两侧，似是根本不熟。
    远征军声势浩大地朝着巨木的方向迈进，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排成两条长列，挤在狭小的石子路上。
    石子路蜿蜒曲折，从绿障迷宫后的空地，一路通向前方的巨木脚底。
    眼前雾蒙蒙地看不清路，只能望见三步之内的区域，远远望去，巨木的上半截像是浮在半空中。
    底下云气缭绕，仿若仙境，顶上的一点没入天际，半遮半掩，不见全貌。
    踩在铺陈整齐的石子路上，楚澄安分地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蹭。
    “嘿，你觉不觉得自己和主指挥长的特别像？”莫奇在一旁聒噪道，“特别是眼睛，就是那种......细细长长的，特别有神！”
    他的语言功底似乎很有限，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高级词汇。
    楚澄毫不在意地挑起眉：“那我还觉得你和那位。”她朝旁边另一个领头人努努嘴，“长得也很像呢。”
    莫奇大方的点点头：“我俩是像啊，他是我弟弟，叫莫迹，我们俩纯纯的亲兄弟！”
    说话间，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眸子不自觉地微微眯起，那神态兀地让楚澄想到一个人。
    “那...你认识查文吗？”她犹豫道。
    此话一出，莫奇面上神色一收，眉头微微蹙起，就连旁边一直不搭话的莫迹都侧目看过来。
    “你认识我老爹？他现在还活着呢？”
    莫奇之前听见了楚澄的汇报，知晓帝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年，打探道。
    不愧是亲父子，一句话就能透露出同等欠揍的气息。
    楚澄咂咂嘴，道：“活的好好的，还生了三胎。”
    与此同时，她突然想起，查文之前说过，他的两个好大儿，似乎是被她那个无耻的爹给拐走了？
    那么现在看来......
    她缓缓抬起眼，默默注视着楚天衡的背部。
    呜呼，世界真小。
    “黑渊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莫奇似是不想继续讨论自己的新弟弟，转而换了个话题。
    楚澄将自己在雅萨监狱遇到格瑞丝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听完，莫奇啧了一声，突然一脸八卦地凑上来道：“你知道赫斯元帅是怎么抓到格瑞丝的吗？”
    “？”楚澄眸光咻地发亮。
    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莫奇一脸深沉，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据说，是用了一些很不正经的手段。”
    他凑到楚澄耳边，细细碎碎地说了许多，楚澄眼睛越睁越大。
    听到最后，她竖起大拇指，真情实感地道了一句：“牛逼！”
    两人聊了一路，直到前方的楚天衡警告似地咳嗽了一声，军部某些老古董的私房事才得以保住。
    楚澄听得一脸意犹未尽。
    谈话间，远征军的队伍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攀上了一座小山丘。
    从高处俯视而去，前方竟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城墙高大巍峨，材料未知，呈矽胶般的乳白色，金属城门矗立在最中央，大大小小有九道门嵌套在一起，构造精巧。
    城门前方是一块宽阔的场地，干干净净，空无一物，仿佛就等着他们踏入。
    隐蔽在山丘的背部，楚天衡忽然偏过头，目光一转，落到树桠上的一只通体漆黑的长尾乌鸦身上。
    负责保护主指挥的莫迹敏锐细心，长鞭一甩，嗖的一声，尾尖直冲乌鸦而去！
    乌鸦想跑，翅膀一展，还没来得及窜出去一米，便被强行拽了回来。
    本该温热的躯体，抓在手上硬邦邦的膈人，冰冷的触感从羽毛上返上来。
    楚澄也凑了上来，她举着刀尖戳了戳乌鸦的眼睛。
    咔擦——
    玻璃破碎成蛛网状，锐利渣子朝着四面飞溅，露出其下小巧摄像头。
    “整这些？”莫奇不屑地撇嘴。
    没想到啊，虫子玩得还挺阴险！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楚天衡抬眸望了一眼城墙，刚刚还如雪洁白的城墙，此时密密麻麻地布满黑黢黢炮管口。
    “队伍呈三人小队四散开，以免被一锅端。”他沉静的下命令。
    “还有......”
    楚天衡话没说完，事情突生变故！
    紧闭的城门突然大敞开，无数的虫族士兵一批一批往外涌，黑压压挤作一团。
    庞大的虫族军队震得地面沉沉闷响，卷着尘土直奔他们而来，地面似乎都被践踏地低下去两厘米！
    与此同时，高高的城墙上毫不含糊地架起了炮台，炮管左右挪动，似是正在瞄准。
    见状，楚天衡话音一转，继续道：“防御型机甲走最前面，大部队跟在其后，莫奇莫迹先去解决前锋！”
    他眸光一扫，瞥见某个没安排到的人，“你看看自己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
    楚澄懒懒应道：“收到。”
    战局一触即发，两军瞬间短兵交接，冷兵器与热武器四处纷飞！
    头顶的炮弹精准地锁定远征军，滚滚巨雷般轰响砸下，浓浓的硝烟气息弥漫整个战场。
    楚澄倒是没想到，在黑渊里，人类竟然还能被自己所造的炮弹轰的满地找牙！
    她跃到最高处的枝桠上，勾着树干往下扫过人类与虫族的大军，过了半晌，眉头不经意间一皱。
    这批虫兽里，怎么又有许多缺胳膊断腿儿的，上战场都找不出个囫囵个儿的？
    先不着急动手，楚澄长身而立踩在枝桠上，忽然似有所觉地抬起眼。
    巍峨耸立的城墙之上，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露了头。
    只看了一眼，楚澄便能笃定，那是个人！

 第110章

    帝国, 三月已过。
    无声爆炸中死伤无数战士，焦黑的废墟与太空垃圾堆满宇宙, 帝国的防线崩溃后退。
    虫族庞大的黑色舰队势如破竹, 旌旗蔽日，如同万千锐利的弩/箭，步步紧逼, 直指帝国。
    漆黑的宇宙深处，一艘小型星舰晃晃悠悠地穿透黑渊而来。
    驾驶舱内爆炸的重金属摇滚充斥整个空间, 就连空气也在震颤。
    满头红发大波浪的女人窝在驾驶座里,大长腿交叠着翘在操作台上，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抖动。
    她叼着根烟，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倏然间, 嘈杂的音乐声骤停，星舰内的警报器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刺耳嗡鸣。
    “嗯？”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响，利落地坐起身。
    狭窄的显示屏内, 一支十多人的虫族舰队列队森严，依次排开的庞然大物宛若一堵墙，气势浩荡地拦在前方。
    看这架势,估摸着是刚刚从黑渊内过来,不料被正好撞上落单的星舰,便想顺手解决再走。
    “妈的,踩着狗屎了。”女人低低咒骂一声。
    眼看虫族星舰的包围圈将近形成，她不慌不忙地拉动遥杆，纤长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晃出虚影。
    紧接着，小型星舰犹如脱缰的野马,不要命似的横冲向前。
    底部的炮管顶端凝出刺目的白光, 迅速膨胀往前扑去, 极其野蛮地在包围圈中轰炸出一个缺口。
    事毕，小型星舰嚣张地原地打了个转儿，以远超虫族星舰的速度疾驰而去，留下一串明晃晃的尾气。
    卧槽？ ！
    虫族星舰内的小队长唧唧哇哇地骂了一段虫类脏话，指挥着小队的人迅速追上去。
    于是，太空中形成一个奇妙的场景。
    小型星舰在前面挑衅似的走走停停，后面的舰队全速追击，却连尾气都摸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遥遥领先的小型星舰像是能源耗尽般停驻在前方，尾灯全数熄灭。
    呵，小型星舰到底是不够持久。
    虫族队长口器蠕动，猩红的复眼转了转，玩味地呲出尖锐的锯齿，下令让舰群直接冲撞上去。
    不料。
    距离小型星舰仅剩一米距离时，一道透明的屏障结结实实地将所有冲刺而来的星舰挡在外面。
    电光溅射，星舰的金属外壳霎时间焦黑一片。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帝国的防护罩！
    虫族的小队长惊怒地吼出气声，果断地命令舰群立刻后撤出五米开外。
    屏障内，悬浮着的小型星舰耀武扬威地打开顶上的舷窗。
    带着头盔的女人从中探出半个身子，红唇张合，面容不屑。
    若是虫族会读唇语，大概能辨出女人说的是：
    什么破铜烂铁的东西，也敢追老娘的星舰？
    小型星舰继续向前越过大片的原始丛林，拖着尾部长长的白烟，缓缓驶向最中心的城镇。
    城门口的绿雾松婀娜多姿，可惜被拦腰折断，只剩下光秃秃一截，伶仃的几根枝桠还被低空划过的星舰撞断不少。
    悬停的喷气声在半空中轰鸣，星舰慢悠悠地降落至城内大街中央的星舰维修场，周边杂七杂八堆着许多废弃物。
    踹开舱门，红发女人从星舰内钻出来，抬手取下头盔，露出其下明艳精致的五官。
    一旁的废弃星舰底下，拿着钳子的黑瘦男人仰着头和她打招呼，“哟，回来了？这次还挺快？”
    他拧着手底的螺丝，闲着没事多嘴道：“还是没有线索？要不算了吧，这一趟一趟的......”白忙活。
    男人话没说完，头一偏，瞥见女人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
    见此动作，他脊背一紧，咻地钻回星舰底部，干巴巴找补道：“哈，哈，开玩笑呢，怎么这么不幽默？”
    他乌龟似的缩着脖子等到外面没动静，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呼，幸好走了。
    修理厂外的拐角，红发女人推出自己的拉风大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回到自己的小别墅内。
    塔克城内，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收到信号，女人刚一进去，通讯器便嗡嗡响个不停。
    她低头皱着眉，点了接通。
    “您老是挺忙啊，这两天军部上下少说打了几千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哔——
    通讯器被无情地挂断。
    不到一秒，又开始接连不断的震动。
    红发女人再次摁了接通键，懒懒道：“有啥事赶紧说，我很忙。”
    对面的人也不敢再废话，开门见山道：“军部想要塔克外层新型防护罩的制造方法，你开个价，物资什么的都好商量。”
    他严肃道：“帝国现用的防护罩每日消耗的能量远远超出吸收量，估计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到那时，人类在与虫族大军的正面对抗中绝对占不了优势。”
    说得倒是挺有道理，但是......
    女人勾起精致的红唇，轻吐出几个字：“哦？关我屁事。”
    “你！要是帝国覆灭，塔克也不能独自幸存。”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红发女人不在意地用脚勾过躺椅，一屁股拍在上面，咸鱼般直接躺平。
    她半眯着眼，浑不在意道：“挺好啊，人类和虫族狗咬狗两败俱伤，手拉手一起完蛋蛋，星球说不定寿命还能再长点。”
    通讯器那头的人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怒斥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疯子！”
    红发女人舔了舔后槽牙，不耐地道：“元帅还有事？没事挂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通讯拿开，那头的人赶在挂断通讯之前，怒吼声贯穿听筒，震破云霄。
    “李江江！！！”
    *
    与此同时，黑渊内。
    “李淼淼！”
    浑厚的呐喊从顶端的树梢之上磅礴吼出，其内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精神力，遥遥冲着城门传去。
    城门上的黑影似有所觉地沉下头，歪着头疑惑地盯着树梢上咋咋呼呼的人影。
    这人认识她？
    “等我！”
    说完，楚澄迅速登上金色机甲，祭出漆黑的长刀，双膝一弯，毫不犹豫地冲入下方的虫兽之中。
    她举起长刀向前一劈，虫兽瞬间如被稻草般被压倒一片，绿色的枝叶四处飞溅，沾染在地面上，转瞬被吸收。
    刀身上的黑焰以燎原之势熊熊腾起，走势如龙，仿佛疯狗扑入战场内，四处啃噬撕咬。
    漫天的炮弹密密麻麻地扑来，卷起呼啸的狂风。
    金色机甲穿梭其中，宛如一尊浴血的杀神，以惊人的速度向城门逼近。
    战场后方，听见“李淼淼”的名字，楚天衡怔怔愣神，蹙着眉想起一些往事，然而战场容不得片刻疏忽。
    他立刻回神，下令道：“莫奇，去帮楚澄营救李淼淼。”
    “好嘞。”莫奇挥起手中的弯刀，刀刃划过胳膊肘间夹着的虫兽颈部，不管机甲上沾着的血液，迅速飞身向前。
    他踹开一只虫兽，往旁边吼了一句：“莫迹，拦着左边那两头虫兽！”
    话音落，银色机甲腾空而起，狠狠一脚踏在了一只扑过来的虫兽头上，借力向前疾速冲去。
    另一边，楚澄驾驶着金色机甲，迅速杀到了城墙下，她看着光滑的墙壁眉头紧锁，一时陷入僵局。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嚎叫，“嘿，丫头，抬头！”
    呼啸的破空声在头顶炸开，两把弯刀一前一后从远处飞来，高低错落地经过楚澄的上空！
    楚澄立刻会意，金色机甲膝盖骤然弯曲，小腿肌肉膨起高高的弧度，蓄力起跳。
    砰的一声！
    地面原地陷下去两个深深的足印，灰尘向四周荡开。
    金色机甲眨眼间消失在原地，转瞬出现在高空之中，脚踩着弯刀，借力向上一跃，又踩上另一把弯刀！
    两下之后，楚澄伸展开臂膀，用力往前扑，同时在空中灵活地扭腰避开袭来的炮弹。
    碎石崩溅，沿着高高的城墙滚下。
    机械手指竟以极强的力道在城墙顶部硬生生扣出五个黑黢黢的窟窿！
    紧接着，她腰腹收紧，翻身一跃，稳稳落地，周身的黑色火焰以锁链的姿态袭向城墙上的虫兽，使其趴伏在地不能动弹。
    楚澄弯下腰，向虫兽簇拥着的李淼淼伸出手。
    “我来救你出去，赶紧上来。”
    李淼淼低下头望着眼前的金色机甲，漆黑的瞳孔似有不解，“我好像不认识你。”
    “还有，为什么要救我，这是我的城池。”她一字一顿认真道。
    楚澄目光藏火，被气得说不出话。
    好好的苗子都被虫族带歪了！
    坚硬的金属手臂一把抓起这个叛逆的妹妹，毫不客气地半挂在城墙外面。
    “你看看这下面死了多少人！回去就让你姐姐揍你！”
    姐姐？
    听见这个词，李淼淼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她神情恹恹地悬挂在城墙外面，冷风刮得脸颊刺痛。
    半晌之后，她动了动在半空中晃悠的腿，低垂着眼眸，嘴唇蠕动。
    细弱的声音被风声切碎，楚澄并未听清，她将李淼淼拽了回来，放到地面上，“你说什么？”
    带着些许恶意的声音私语般从耳边响起。
    “我说快跑，傻逼。”
    说完，李淼淼挣脱开楚澄的桎梏，漠然地退到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
    驾驶舱内，听见这话，楚澄本该发怒，却不知为何心头兀地一跳。
    似是受到指引般，她扭头望向这座城池内部。
    厚重的城墙内，数个机械工厂冒着黑烟，直直地通向云霄，滚滚黑云沉沉地压在巨木上空，不见顶端景色。

 第111章

    准王级的虫兽平常各居一隅, 领土意识极强，即使是虫族的大规模入侵, 也并未见过四只齐聚的盛况。
    楚天衡面色凝重,心底隐隐不安。
    又或是虫族预料到人类大军将至，虫母安全受到威胁，因而提前布防？
    焦灼的战况容不得他慢慢思考, 楚天衡凛声道：“所有a级以下士兵听令，立刻往后撤退！”
    这已经不是低级士兵可以参与的战场。
    此条命令一出, 黑压压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浩大的精神威压之下，士兵止不住地牙齿打颤，膝盖不堪重压, 略微弯曲。
    “快，快跑！”一道撕裂喉咙的呐喊声中夹杂着无限恐惧，在虫兽的低鸣声中刺耳无比。
    什么？
    背对着战场,转身欲逃的士兵表情空白，不自觉地僵硬回头。
    咯啦——
    巨大的金属脑袋滚落在泥里，切口平整光滑, 驾驶舱内的士兵眼前兀地一黑。
    一股不容抵抗的劲力从腰部袭来, 金属外壳层层破裂, 被剥脱出的洁白驾驶舱飞向密密麻麻的虫族大军。
    “救我！！！”
    他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 血色模糊视野，温热的气息逐渐冰冷。
    从城门上跳下来的金色机甲还未动作，滚烫的人类血液喷薄而出至她的金属手臂上，飞来的残肢断臂黏腻地擦过金属外壳,触感顺着精神触手传入驾驶舱。
    来不及。
    数百个驾驶舱同时被扔入虫族大军中, 霎时间被漆黑的虫子淹没, 骨头渣都不剩下一点儿。
    纵使楚澄将速度提到极致，也无法兼顾所有士兵。
    不行，得先拦住那头准王级虫兽！
    她深吸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直指前方空中遮天蔽日的虫兽。
    它头部纤细，下部臃肿的身躯挤着三对足肢，薄翼一振，庞大的身躯俯冲而下，游鱼般穿梭于人群中。
    薄翼边缘切割精准，厚重的金属外壳与豆腐无异，轻而易举便被破坏成一堆废墟。
    随着撕裂空气的巨响，漆黑的长刀划出一道虹光，被黑焰勾绕着飞驰向人群中的准王级虫兽！
    虫兽扇动薄翼，飞速上升，灵活地扭转躯体避开这一击。
    它似有所觉地低下头，背后的森冷薄翼极快地振动，无机质的金瞳居高临下地瞥向楚澄。
    口器微微蠕动，吐出两个字：找死。
    轰的一声！
    对峙着的一人一虫注意力同时被城门处的动静吸引过去。
    大地剧烈摇晃起来，宛若声势浩大的地震，灰黄色的沙雾弥散，视野模糊不清。
    远处的树叶扑簌簌掉落，拥挤的虫兽与人群齐齐被震倒在地，挣扎着爬不起来。
    高大巍峨的城门竟然直接被从内部撞破！
    人形的劲瘦黑影毫不在意自家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踹开散落的砖瓦石块。
    它身侧滚着一个浑圆的巨大黑球，正在缓缓伸出内部蜷缩的粗壮肢体，类似于荆棘兽，只是周身遍布着的是坚硬的铁甲。
    与此同时，还有一只虫兽比它们更快！
    一阵窸窣声不断地从地底深处传来，笔直地通往战场中央，平整的地面炸起粗糙的凸起，宛若地龙盘旋于其上。
    土地霎时变得松软无比，踩在其上的士兵惊恐地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嘶吼。
    “唔！”
    数十人瞬间便被土块掩埋，更凄厉的惨叫刺不穿厚重的泥土。
    自此，四只准王级虫兽全部到场！
    磅礴的威压乍然间席卷全场，战局瞬息万变，优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向虫族大军倾斜，压倒性的绝望笼罩所有人。
    “没想到老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四头准王级的虫兽，长见识了哈。”
    莫奇佯装镇定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传出。
    然而，无人回应。
    通讯频道内死寂的仿佛一个照面间，人类大军便已死绝，孤独的战场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活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手间的双刀不停留地划过虫兽的脖颈。
    喷射而出的黏稠液体溅到金属外壳上，和他的心一样冰冷无比。
    耳边，指挥官的声音沉稳地响起，其间夹杂着气喘吁吁，似乎在徒步当中。
    “莫奇，拖住拟人形的虫兽，莫迹你去对付空中的那只。”
    凭楚天衡对手下的了解，莫奇擅长近身搏击，莫迹武器更长，可以兼顾远攻，这已经是这两人的极限，能顺利完成任务便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毕竟那可是单挑准王级虫兽啊，无数人类强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剩下的两只......
    金色机甲内，楚澄心脏扑通作响，浑身的血液滚烫的涌动，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她沉着头，面无表情地攥紧手中的长刀，语气轻松道：“大黑球和地底的那只交给我吧。”
    “你可以吗？”楚天衡声线此时依旧维持着冷静。
    身为指挥官，他必须是最沉稳且充满希望的那一个，若是他心绪打乱，那便是真完蛋了。
    可以吗？
    楚澄也不知道，毕竟那可是两只普鲁亚斯级别的虫兽，她舔过锐利的后磨牙尖，轻轻道：“试试吧。”
    “我会帮你。”他道。
    撂下这一句话，楚天衡随即又下发命令：“你们三人负责将准王级虫兽拦在前方，所有士兵后撤至山丘顶上，轮换制对付攻过来的虫族大军。”
    他远远望着高高耸立的巨木，眉间陷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这场战斗是一场豪赌，他只得将赌注压在自己不够了解的楚澄身上，期待着意外降临。
    与逃窜过来的士兵背道而驰，楚天衡伏低身子，脚步不停地穿梭在虫兽之中，悄然向战局的正中心靠近。
    战场中央，缠斗已经开始，两个独立的精神域场在一旁蔓延展开！
    铁甲虫兽气势汹汹地滚来，地面被压出蛛网状裂隙，无差别攻击之下，跑得慢的人类与不长眼的虫兽皆被碾压成一滩肉泥。
    零落的皮屑稀稀拉拉地黏在光滑锃亮的铁甲上，血腥气冲天而来！
    楚澄操纵着机甲，谨慎地与其保持距离，却也救不了它身下的人类士兵。
    她抬起手臂挥刀，长刀走势曲折如蛇，在空中甩出一连串爆破的劲响！
    劲道的黑焰如同长鞭卷着气流抽到球形虫兽的身上，如同抽陀螺一般，虫兽的滚动速度反而更快，只是方向也随之拐了个弯儿，冲着自己的大军呼啸而去。
    可惜铁甲虫兽并不在意己方的死活，肆意地滚了一圈儿，浑身沾满绿色的汁液以更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畜生就是畜生。
    楚澄低垂着眸子想到。
    眼前恐怖的冲击力已逼至身前，她本想纵身跃起轻巧避开，再顺势砍到铁甲虫兽的顶上。
    不料几乎同时，地面上突兀地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黑缝，圆滚滚硕大的头部从下面猛扑上来，细密的尖牙近在咫尺！
    金色机甲迅速扭转腰身，脚踏着地底虫兽的躯体上跃，狠狠将其嘴巴踩得阖上。
    然而，楚澄没想到的是，脚底的虫兽并不如其他虫兽般外壳坚硬，反而躯体软滑，被覆黏液，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一旁的铁甲虫兽却不放过这个机会，卷着劲风呼啸而来，径直撞向金色机甲的腰侧！
    砰的一声。
    金色机甲被击飞出去十几米，沿途的泥土石块几乎将其淹没，子弹般劈头盖脸砸在金属外壳上。
    黑球乘势追击，翻滚而来！
    楚澄迅速半跪着爬起身，双手撑着长刀抵在身前，铁甲与长刀正面碰撞，呲出刺目闪耀的火星。
    金色机甲被推得整体不断后移，高昂的刀鸣之下，铁甲兽的转速也缓缓降低。
    驾驶舱内，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巨大的力道之下，腕间青筋暴起，几乎要破体而出。
    先前所受的冲撞返上浓重的血腥气，鼻腔被涌出的血液堵塞，将近喘不上气，黏腻的冷汗顺着后背后知后觉地淌下来。
    楚澄抬起手肘擤出凝结的血块，冰冷的瞳孔一瞬不移地盯着面前的两只虫兽。
    妈的，到底要怎样才能赢？ ！
    周围战场的其他两人也并不好过，在各自的精神领域内，几乎同时地被负责的准王级的虫兽击飞出去。
    短短的一个照面，三人皆是遍体鳞伤。
    而虫兽像是源源不断的海洋，毫无休止地从城内不断涌出，推搡拥挤着往人类大军扑去，踩踏无数。
    鲜活的人类转眼间便毫无生气，血液被吸干，皮肉被啃噬干净，就连骨骼都无法完整。
    小部分的士兵并未立刻迎接死亡的命运，而是被裹挟着拖走，惊惧的哀嚎凄异久绝，尖锐刺耳。
    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通讯频道兀地传出两道电流声。
    哔哔——
    “大家都能听见吗？”
    楚天衡淡淡的声音伴着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第112章

    “靠！主指挥你再来晚一点,老子尸体都要凉了。”莫奇的声音嘶哑，血腥气似乎都能透着通讯器传过来。
    楚天衡没回应他,而是蹙着眉望向战局中被夹击的金色机甲。
    庞大的机甲半跪在地, 坚硬的胸部遭受重创深深凹陷下去一块，看外观动作似乎是在呕血。
    同时对付两只准王级的虫兽到底是太过吃力，更何况楚澄尚且年轻, 甚至还不会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领域。
    他收回心神，眸光不停顿地在三场战斗中来回兜转, 精神力淡淡地缠绕在瞳孔上。
    “人形虫兽想从三点钟方向攻你的下路。”
    战场中央, 人形星兽的动作稍稍延迟几秒，才骤然窜向三点钟方向，矮身干净利落地一个扫腿。
    幸好, 莫奇早有防备，趁机压低下盘，顺势扑向虫兽的大腿, 死皮赖脸地不撒手。
    虫兽站起身，曲起胳膊，一个狠辣的肘击猛地冲着莫奇的背部砸去！
    不料却在中途被莫奇横着的弯刀拦住,同时另一柄弯刀迅疾地割向它的喉咙！
    人形虫兽被逼得爆退几步, 首次在与莫奇的交锋中处于弱势位。
    莫奇抽出空缓了口气, 兴奋道：“跪谢主指挥大人,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楚天衡并无心情听他的马屁，只是简单道：“你们两个自己先撑着，多加小心。”
    话毕，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两人, 他特意接通了楚澄的私人频道, 那头毕竟是一打二, 自然需要给予更多的照顾。
    战场最中央的位置，一明一暗的两头虫兽配合无比默契，楚澄咬着牙吃下许多暗亏。
    楚天衡观察了一会儿，才厉声道：“铁甲虫兽等会想从一点钟方向袭来，地底的那只看不见，暂时无法判断。”
    他能透过表层皮肤，看透生物的心理，然而对于地底这种不露面的虫兽，也是束手无策。
    听见这话，楚澄立即侧身避开一点钟方向的突袭，金属脚有力地踹在浑圆的铁球身上，将其远远踢走。
    “指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妙用？长见识了。”她语气新奇道。
    她之前老觉得指挥柔柔弱弱的没啥大用，打起架来还得当宝贝似的护着，不如干脆在后方老老实实呆着。
    今天倒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还能参与战斗指挥的指挥。
    “你少说两句省省力气吧。”
    楚天衡默默无语，这人都大难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情怕马屁。
    “收到——”楚澄拖长调子应了一声。
    金色机甲在楚天衡的提前预警下，飞身周旋在两头准王级虫兽之间，如同起舞的花蝴蝶，勉强不落下风。
    然而，铁甲虫兽迟迟不肯伸展开肢体，时时刻刻严丝合缝地维持着完美的球形。
    长刀蓄力劈上去，仅仅划出一道细微的白痕，连血都丁点未出。
    既然毫无破绽，那么......
    楚澄灵光一动，心思渐渐不安分起来。
    远处的黑球正在蓄力往这儿冲，金色机甲不躲不避，手里的长刀伏在地面上，迎接着飞驰而来的黑色球体。
    砰的一下，刀身被压得往下狠狠一沉。
    楚澄咬紧牙关，将另一端插入土里，使出浑身的劲儿将巨球撬起。
    圆滚滚的球形生物霎时间高高弹起，还不待安稳落地，便被黑焰织成的密网牢牢兜了个正着。
    悬浮在空中的黒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铁甲兽的外壳，肆意地四处点火！
    其内的铁甲虫兽不堪疼痛，喉咙管里吼出一声高昂的痛苦低鸣。
    金色机甲在地面上遥遥望着，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不屑道：“这招就叫炭烤粪球。”
    等一切结束，她就将这道菜摆在死去战友的坟头上，给兄弟们品尝品尝！
    似乎某个词刺激到了铁甲虫兽，它浑身一振，霍地散开磅礴的精神力。
    周身的黒焰瞬间被荡涤开来，丝丝缕缕地下跌到泥土里，流星坠落般砸下一个个深坑。
    与此同时，耳边的通讯频道内，楚天衡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准备从你的头顶攻过来，地底那只会配合它，将你逼至右侧。”
    楚澄：“明白。”
    金色机甲向后一跃，恰在此时，脚底的地面骤然隆起一条长龙，她佯作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滑倒。
    眼看着黑球果然受骗滚来，楚澄悄然勾起唇角。
    真是除了一身坚硬的龟壳，半点儿脑子都没长啊。
    说时迟那时快，金色机甲左手撑地在空中平翻过一百八十度，脚尖轻点迅疾而过的黑球，同时瞬然扭转身形。
    她将长刀高举过头顶，趁着地面下的虫兽还未反应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地面上的长条凸起！
    金色机甲动作流畅，无毫秒的停滞，这一招声东击西的细节皆是精心安排！
    噗嗤——
    刀尖咻地没入粘滑的表皮，狠厉地搅动一周，似是听见皮层崩裂之声。
    地底的巨物翻滚不休，土块层层叠叠地绽开，绵延几百米之远，横跨在大地之上！
    躲藏许久的虫兽终于现身！
    湿滑的皮肤表面隐隐有深色环状暗纹，被覆透明粘液，长度大约有几百米，正在拼命地蠕动收缩向前窜，尾部却被一只金属脚紧紧踩住，动弹不得。
    楚澄没急着动手，先是闪身避开重新滚回来的铁甲虫兽。
    高速移动中，漆黑的刀身却并未抽出，仍留在地底虫兽的体内。
    长刀被身体的重量压向下，黒焰顺着刀身没入泥土内部，一寸寸将粘连着的韧皮烧断。
    这一击看似很成功，然而，若是楚澄知晓后果是什么，那她绝对不会砍这一刀！
    只见，长条状的虫兽被烧断的伤口处瞬间愈合，径直分成活蹦乱跳的两截，速度极其之快地钻入土地内。
    楚澄拔刀欲追，却一时犹豫该追击哪一只，不自觉地脚步暂缓。
    还不等她思考结束，耳边的通讯频道内突兀地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莫奇莫迹！”
    楚天衡一贯冷静的嗓音染上惊慌，喉咙里的小心才堪堪吐到一半。
    刹那间，远隔几百米的激烈战场内，两条窜起的长条物唰地破土而出，几乎同时缠上兄弟二人的机甲。
    突如其来的桎梏在本就不势均力敌的战斗中更为致命！
    人形虫兽和空中的大扑棱蛾子皆是不约而同地下了死手，毫不留情地冲向各自眼前的机甲。
    视野内一阵天摇地晃，世界颠倒了几个来回，莫奇和莫迹一齐被击飞！
    背部与地面激烈地摩擦，从火辣辣的疼痛到之后的毫无知觉，后脑勺木木地疼，两人的意识渐渐陷入黑暗。
    尘埃落地。
    两架机甲的金属外壳皆从中间龟裂，破出无法弥补的大洞，洁白的驾驶舱几近从内掉出。
    明明是楚澄优势下的一刀，转眼间却使前方的战场上仅剩她一人。

 第113章

    平地而起的数百层高塔于拥挤地屹立不倒,容纳着远超土地承受极限的人数。
    高塔外侧平滑，圆筒长条状无任何棱角, 以防止虫兽攀爬, 每层仅有一扇小窗户，供外界的光线透入。
    砰——砰——
    天边的闷响沉甸甸坠入惶惶不安的心脏中，黑暗中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沉默地等待着最后审判的降临。
    透过狭小的窗户内,金属残骸冒着黑烟风筝般从高空坠落。
    砸到地面上便是一个燃烧的深坑，其内的生物只余灰烬, 不见全尸。
    高昂的鸣笛声以极高的频率奏响, 晃动的血红色光辉闪烁印入高塔居民的眼帘。
    士兵浑厚的声音从播放器内响起：“紧急通知，防护罩将于五分钟后崩溃，请防护罩边缘的人类迅速撤离！重复一遍,请迅速撤离！”
    播报声音扩散入高塔的每一层内，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不止，却鲜少有人动身。
    中年男人的嗤笑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又撤离，这次还能往哪儿撤？”
    人类的生存空间已缩减至三分之一，食物供给尚且不足, 何谈其他的生活保障, 往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他有些后悔, 早知道还不如投靠虫族, 手染鲜血，但总归还能多活几天。
    无人回应男人的话，空气死寂而黏稠。
    与此同时，天边降下数以万计的雪白胶囊, 形状诡异巨大, 如雪花般轻飘飘落入高塔之间。
    庞然大物撕碎外壳,露出狰狞的身形，向着竖起的高塔进发。
    忽然，高塔猛地摇晃起来，烟尘四散，其内的人类像是倒豆子般滚来滚去！
    从外侧看，一只巨大的青绿色生物攀附在高塔之上，触手下布满密密麻麻的吸盘。
    扁平的头部镶嵌着两只血红的眼珠，顺着小窗往内瞧，触手猛然一用力。
    顷刻间，高塔被拦腰折断，整个上部轰然坍塌，哀嚎嘶吼响彻云霄，红的，白的，黄的，掺杂在一滩。
    高空之中，悬浮的摄像头将情景尽数传回总部。
    会议室内除了依旧在前线奔波的赵乘航，各大指挥汇集于此，气氛肃穆静谧。
    方正斑驳的长桌后，赫斯元帅双手交叠，抵在胸前，半敛着的眼皮遮住浑浊的瞳孔。
    “正式进入第二阶段战程，召集各大实验室，重新启动人造人计划。此外，鼓励民众拿起武器自卫，通知科研部配合研制更易上手的枪械及机甲。”
    “ ......”
    精神矍铄的老人沉稳的声音在会议室内不断回响，一条条严苛的战时命令临时颁布。
    话罢，赫斯元帅的背部又佝偻了些，眼皮之间的缝隙缓缓阖上，叹息声几不可闻。
    “接下来，便只能等着了。”
    尽人事，听天命。
    他扭过头，浑浊的眼珠沉静地望向窗外风雨欲来的天空。
    楚澄，我能等到吗？
    *
    高处的城墙顶上，李淼淼曲腿坐在城门的凹陷处，撑着头望着前方。
    风声中夹杂着几丝遥远的怪物嚎叫，从高处绵延而来。
    纤弱的身影倏地扭过头，锐利的目光直直穿过云层，投向层层叠叠掩盖之后的巨木顶端。
    她低低道了一句，“快了。”
    要抓紧啊，人类。
    战场中央。
    楚澄抬起头，天边的光线骤然一沉，巨大的薄翼遮天蔽日，疾速地掠过她的头顶。
    在其衬托下，人类士兵的机甲不过是渺小的芝麻粒。
    楚澄想反身去拦，不料身侧的鼓包忽然窜起，两条长达数十米的半截身躯滑腻的勾住她的腿部。
    黒焰咻地燃起，将其整段包绕于中间，长刀犹豫了一下，并未劈上去。
    灼烧之下，长条虫兽的纠缠略有些松动，楚澄立即拔腿欲踹。
    然而，一道强劲的拳风已迎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长刀迅速竖起，挡在身前，坚硬的虫壳盔甲般撞击上刀刃，激烈的火光咻地嗞出。
    不待楚澄反击，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厉声警告：“小心左边！”
    什么？
    楚澄有些晃神，眼前霍然一花。
    一股刚猛的力道从腰侧撞来，庞大的金色机甲从中部发出咔擦的碎裂声，仿佛骨骼折断的嘎吱声。
    她撑着手中的长刀，借力站起身。
    此时，身后的大扑棱蛾子已扑入密集的士兵人群内，慌乱的步伐掀起雾蒙蒙的沙雾，凄厉的嘶吼刺破天际。
    即使楚澄并未回头，也能听见机甲外士兵的刺耳嚎叫，绝望，哀求，痛苦。
    与此同时，灰黄色的地面微微震动，隆起的小鼓包接力将剥脱出来的莫奇与莫迹的驾驶舱往城内运输。
    她挥刀斩断缠住脚部的虫兽，焦急地在通讯频道内呼唤两人的名字。
    然而，通讯频道内却一片死寂。
    该死！
    楚澄被困在原地，眉眼染火地望着两人的驾驶舱消失在视野内。
    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牙龈内渗出的血腥气味弥漫口腔。
    刺啦——
    一串电流声忽地在耳边响起。
    主指挥的声音在信号波动下模糊不清，却也是此时唯一的声响。
    “集中精神，别分心。你可以更强，楚澄。”
    我可以个屁。
    楚澄抬手拭去鼻子里流出的血液，漫不经心地抹到被凝固血污覆盖的脸庞上。
    她将长刀一横卡入钩爪当中，同时左手顺势松开刀，反手拽住钩爪后部，整个儿将其抡了起来，朝着侧面滚来的黑球扔去！
    黑球猛地一颤，方向却并未偏移，精准地继续向金色机甲滚来。
    靠！
    楚澄当即想往旁边扑去，然而刚刚着急时不小心又斩断了几截的分裂虫兽，此时层层绕住她的脚踝。
    咣当——
    混着内脏的碎肉顺着血液从喉咙里被喷出，染红了洁白的驾驶舱。
    数只准王级虫兽的群攻之下，金色机甲外壳刺目地凹陷下去一大块，甚至波及了其内的驾驶舱。
    精神触手与机甲的连接端晦涩迟钝，似是有所损伤。
    心脏跳动剧烈，嗓子眼儿干涩，容不得片刻喘息，泛着寒光的钩爪又袭到眼前！
    楚澄腰腹瞬间绷紧，迅速跳起身，她双腿分立，以手肘柔韧地拨开锋利的钩爪。
    一簇细小的黒焰趁其不备，倏地从指尖窜起，直冲着人形虫兽的右眼袭去。
    透明的液体顺着人形虫兽的青黑皮肤淌下，猩红的瞳孔瞬间毫无光彩。
    “卑鄙的人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喂给最低级的虫族！”
    人形虫兽嘶哑的怒吼从腹部迸发，怒嚎声之大足以刺破鼓膜，强大的威压之下，远处的低级虫兽瑟瑟发抖，微弱的低低鸣叫。
    它手下的动作更加狠辣，招招直取致命之处。
    楚澄不屑地撇撇嘴，这个“卑鄙”的标准似乎有点双标。
    她行动间愈发小心，眉眼间俱是谨慎。
    地面上窜起的分裂虫兽不再躲躲藏藏，数个黑影几乎同时从各个方向朝她袭来。
    好家伙，这是偷袭不成，打算直接群殴了？
    她在心里琢磨道。
    金色机甲速度极快，先前的惨痛教训犹在眼前，她几乎不在地面停留，脚尖轻点便窜向空中。
    数道身影的速度皆是极快，于半空中轻盈地翻飞，只闻空气砰砰炸响，看不见他们搏斗的身影。
    高强度的拉锯战中，分裂虫兽的数量越来越多，但相应的单体力量也被逐渐削弱。
    熊熊腾起的黒焰追逐着主人的身影窜上窜下，漫长的灼烧之下，漆黑长刀逐渐变色，银光乍泄，锐利的锋芒难以遮掩。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然而，瞬息之间，场上的局势骤变。
    身后的劲风呼啸袭来，锋利的薄翼边缘带起一串噼里啪啦的炸响。
    空中原本袭向后方士兵的虫兽，竟然反身回击！
    楚澄一时不察，被冲撞的巨力击飞到空中。
    即使瞬时用精神力包裹全身，仍是觉得五脏六腑皆受重创。
    与此同时，地面上骤然窜起一截灰色长条，冰冷黏腻地缠住她的脚踝，拽着她背部朝地，狠狠向下坠去。
    砰的一声，楚澄整个儿陷入地面，远处的震动滚滚而来。
    她不用睁眼看，便知是伺机而动的黑球。
    左边，人形虫兽的拳风将近她的头部，想必是打算一击毙命，与此同时，头顶处的虫兽敛起薄翼俯冲而来。
    三方夹击，避无可避。
    “人类不过如此，终究只配做虫族的食物罢了。”
    充斥着恶意的嗓音挑衅般在她耳边私语。
    呵。
    楚澄四肢瘫软地躺在地上，费力地竖起中指，礼貌地回敬道：“艹你大爷。”
    她呼出的空气无比炙热，每一寸躯体都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五脏六腑皆在哀嚎。
    袭来的钩爪在眼前不断放大，带起的气流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终于要结束了吗？
    只可惜，身下的大地冰冷坚硬，俨然不是个好的葬身之处。
    将近临死之际，许多混乱的画面乍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回响。
    “成为最强的机甲单兵。”
    “斩杀虫母，带着远征军回航！”
    “我与帝国等你平安归来。”
    “ ......”
    还有她自己吊儿郎当的声音，“我必定会带远征军回来，倒是您，别等不到我们就自己投降了。”
    零零散散的声音最后归于一处，耳边的电流声逐渐清晰，熟悉的声线跨越时间而来。
    “你可以更强，楚澄。”
    妈的。
    她倏然睁开眼，到底是心有不甘！

 第114章

    高速移动的黑影腿部肌肉膨起, 落地之处即是深坑，层层气浪自她周身向外扩散, 以迅猛之势逼近巨木。
    在她脚下,来不及涌出的虫族士兵趴伏在地瑟瑟发抖，死死的坑着头，零落的火星威胁般坠落于拥挤的虫潮中。
    后方的远征军纷纷投来诧异的注视,抻着脖子眼巴巴往城内望，嘴里嘀嘀咕咕的议论。
    “这是急着去哪儿？着急忙慌的好像有情况！”
    “主指挥没下命令诶,我们要不要跟上去帮帮忙？”
    “老子好几个战友都被拖进去了, 主指挥赶紧下令吧，再晚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提到生死未知的战友，士兵之间的气氛瞬间沉寂,黝黑的脸庞沾着鲜血，低垂的眼帘遮住其内的情绪。
    不待他们沉溺于悲伤之中，耳边的紧急命令犹如惊雷落地般炸响。
    “所有人员以最快速度向城内进发！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巨木, 快！”
    集体通讯频道内，主指挥的声线干涩无比，语气中一贯的平稳不再,充斥着反常的焦急与严厉。
    训练有素的军队步伐规整, 虽是一头雾水, 但仍是毫不犹豫地朝城内涌进, 黑压压的人头以巨木为中心靠拢。
    茂密的枝叶掩藏下，楚天衡半弓着腰蹲在枝桠上，眸光冷冽地望向巨木的顶端。
    是他思虑不周。
    原以为四只准王级虫兽聚集在此是预感到他们的袭击，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
    高级虫兽领地意识极强, 向来王不见王, 八百年不见上一面, 怎会突然心血来潮前来护卫虫母？
    甚至，远征军这次能顺利找到虫母的位置，也是因为各大虫族的异动。
    再联系上莫名残缺的虫族士兵，以及非但未被当场击杀，还被规规矩矩运往城内的人类士兵，倒像是城内出了个胃口极大的主子。
    虫母胃口极大，准王级虫兽护法。
    即使他再不想相信，但也几乎可以确定，虫母恐怕怀孕已久，甚至临产期将近。
    希望还来得及。
    啪嗒一声。
    几滴鲜血从手心滴落，直直地砸到树梢上。
    楚天衡圆润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仍毫无意识般继续用力攥紧。
    远处，飞奔在最前方的黑影愈发靠近巨木的底部，越往里，城内的虫族士兵也随之密集。
    奇形怪状的虫族士兵密密麻麻围成一圈，将巨木团团包裹其中，瑟缩着不敢还手，却也不后退逃跑。
    纵起的黒焰开道，声势之浩大，宛如巨龙翻腾入江，卷起激荡的浪花。
    火星燎过之处，虫族大军无不人仰马翻，坚硬的外壳被烤的漆黑脆弱，噼里啪啦，一戳就碎。
    即使如此，它们仍是一批一批飞蛾扑火般往火里填充，踩着前只虫的尸体挡在楚澄身前，恰似狂热失智的信徒。
    望着眼前的盛大场景，楚澄敛下眸子，单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毫不在意地吐出一口猩红的混杂物。
    “艹。”她低声咒骂一句。
    搞得她倒像是个私闯别人家的反派大恶人。
    不过仔细一想。
    好像也不算冤枉，私闯领地不说，还准备手刃它们的老母亲。
    准王级虫兽尚且拦不住她，这几只低级虫兽，楚澄自然更不放在眼里，她提着长刀稳步向前。
    她每往前走一步，身前阻拦的数只虫兽便刹那间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凄厉的尖叫仿佛丁点儿未曾传入楚澄的耳朵，她面色不变，脚下步履不停，踩在湿软的仿佛浸了血的黑色泥土之上。
    泥土长了几百张嘴似的撕扯着她周身的精神力，被楚澄强行用浑厚的精神力压了下去。
    这土地实在古怪，像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虫兽士兵的圈洋葱剥皮般一层层被扒开，浑身缠绕着黒焰的人影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头顶的垂落的枯藤沉沉地压下来，巨大的树冠掩映间泄露出黯淡的天光，朽木枯叶垫在脚底，一踩便是清脆的嘎吱断裂声。
    忽地，她脚下一顿。
    眼前，浓郁到几乎发臭的血腥气从泥土里零散飘来，眼前的黑褐色凝固物让人分不清是泥土或是血块。
    惨白的残落肢体被随意地堆砌在其中，极致白与上面沾染的黑泥交相辉映，刺眼无比。
    巨木的底部竟是一片乱葬岗，被运进来的士兵俨然被当成了肥料。
    窸窣一声，身体半截没入黑泥的金发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望见楚澄时，他的绿眸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强撑着抬起手，指向巨木，虚弱地喊道：“快毁了，毁了它！”
    顺着莫奇手指的方向，楚澄终于近距离窥探到巨木内部的情景。
    层层叠叠的深绿色之下，一个一个圆滚滚的透明鼓包靠着顶上的枝条连接在树干上，仿佛是饱满的果实。
    然而，透明鼓包呼吸般放大缩小，如心脏般怦怦跳动，里面蜷缩着的赫然是新生的虫兽。
    她心里一惊，细长的丹凤眼不可置信地瞪大。
    往上，竹笋似的节节树干，每一层都拴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鼓包，越往上数量越小。
    微风拂过，连串的硕大果实随之齐刷刷地前后晃荡，场景盛大壮观。
    楚澄仰着头立在原地，怔怔愣神，耳边，主指挥焦急的声线贯入耳中，“见到虫母了吗？”
    她道：“报告指挥。”
    “这株巨木就是虫母。”
    回话的同时，楚澄以手贴着树干，粗糙的纹路顺着皮肤泛上来，浑身的黒焰瞬间从她身上转移，如同黑色的海洋将巨木淹没其中。
    火势汹涌，从下至上飞速蔓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
    时间刻不容缓。
    下一瞬，长刀轻颤刺破层层空气，卷着层层气浪，直直插入巨木的树干之内，狠狠在其中搅动，似是要将其根脉尽数绞断！
    刀身发出铮铮清鸣，刹那间，高耸入云的树干吃痛般战栗抖动，树叶扑簌簌飘落，透明的鼓包摇晃着从底层开始坠落。
    还未成熟的“果实”落地溅起血花，黄白之物团团绽放。
    巨木已遥遥欲坠，黒焰蔓延速度极快，而其上踩着巨木嶙峋表面飞速往上窜的人影更快！
    她必须赶在虫王降生之前，让其胎死腹中。
    扒拉着底下的圈层往上跳，顶部越来越纤细，稀薄的空气使人呼吸困难。
    楚澄呼出一团白花花的雾气，手指尖端微红，被树干顶端的温度冻得有些僵硬。
    她紧紧攥着手下的凸起，像一只黑色蚂蚁悬挂在高空之中，树干猛烈地摇晃着，似是随时都要断裂。
    不知过了多久，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沁出了血。
    终于，顶端近在眼前。
    楚澄单手挂在顶部的下一层，径直将手中的长刀向上抛出，刀尖带着黒焰冲破气浪，直指顶层唯一的透明鼓包！
    透明鼓包表面布满血红的脉络，搏动的幅度极大，其内的虫兽已经成形，安静地蜷缩其中。
    银色的电光闪烁在其周围，磅礴的力量在鼓包内酝酿，蠢蠢欲动将要搏出。
    嘶啦——
    长刀在空中骤然偏移，似乎猛然撞上一层无形屏障，脱力般往下坠落。
    而此时，楚澄纵身腾空而起，身姿柔韧如蛇，倒挂着翻身上跃。
    翻转过程中，她的上半身垂在底下，伸手一接，长刀顺势落入手中，紧接着腰腹绷紧，流畅地直立起身。
    缠绕未消的电光从刀身袭向她的臂膀，震得虎口微微发麻。
    不浪费分秒时间，楚澄当即往前一跨，逼近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鼓包，同时长刀越过头顶，带着漆黑的光影当头劈下！
    电光凝成的屏障泛起层层波纹，刀身的震动仿佛呜咽，磅礴的精神力碰撞荡开。
    穿云裂石的巨响之下，细微的寸寸碎裂声从透明鼓包处乍然响起！
    妈的，这玩意儿不会早产了吧。
    楚澄蹙眉。
    伴随着清脆的咔擦声，透明鼓包表面龟裂成粉末，转眼间无影无踪。
    滚滚乌云压在头顶，粗壮而耀眼夺目的光柱从苍穹之上通往透明鼓包内的新生之物，黏稠的绿色粘液被爪子撕开，蜷缩的身体缓慢地舒展开来。
    眼前的场景仿佛一场造物主的神迹，漫天雷电的光辉皆臣服于它们初降的神明，乖顺地听候其差遣。
    巨木顶端的狭小空间内，光团浮在空中，清冽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如同轰隆隆雷响。
    “胆大包天的人类，竟敢伤害我族之母，实在不可饶恕！”
    话语中的居高临下仿佛神明对卑微蝼蚁的怒斥。
    神？
    楚澄不屑地撇下嘴角，眼皮都不掀一下，揶揄道：“你还年轻，更过分的都还在后面呢。”
    她将长刀横在身前，舌尖舔过喉咙口泛上来的猩红血气。
    弑神的机会可不是到处都有。

 第115章

    云层内电光忽地一闪, 陡峭地在黑色幕布之上撕开长长的银色裂缝，像是生生把苍穹撕裂。
    巨木底下,排列拥挤的人类士兵纷纷扬起头,漆黑夜幕之下，点点银光在头顶闪烁，卷着冷风袭过。
    黑黢黢的糙汉们面庞染上懵懂的恐惧,陌生的精神威压傲慢地压在挺直的脊梁骨上，背部不自觉佝偻。
    “这...是什么鬼东西？”
    黑脸士兵嗓音干涩道。
    他自诩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气息如此恐怖的虫兽,准王级虫兽在它面前似乎都只是蝼蚁！
    人群中央，楚天衡自然也感受到这股威压，暗道糟糕, 还是慢了一步。
    他拧着眉毛，似是在下极其艰难的决定。
    抬头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巨木，以及身后潮水般聚拢过来,将大地堵满不露缝隙的虫族大军。
    沉默半晌，他低声自语道：“不能撤退，走到这儿就没有回头路了。”
    远征军存在的意义, 便是消灭虫母。
    下一秒,所有士兵的通讯频道内,气势如虹的命令在耳边炸响,鼓膜随之颤动。
    “全体听令，继续前进！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巨木！”
    “是！”士兵齐声吼道。
    环绕成圈的虫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猩红的牙缝,绿油油的眼睛冒着贪婪的光。
    自虫王降生起,先前被楚澄所震慑的虫兽霎时有了依仗,重新变得气焰嚣张，兴奋地用四肢刨地。
    此时，巨木顶端。
    光团渐渐熄灭，两米高左右的虫王渐渐展露身形，与人类体型相似，通体呈现与巨木相似的褐色与青绿色。
    浑身肌肉恰到好处，无一处不完美，长腿笔直有力，方正坚硬的盾甲上下环住它的要害位置，衬托出细窄的腰线。
    楚澄面无表情地擤了擤鼻子。
    该说不说，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虫王长的倒是还凑活。
    “可惜了，今天我俩注定只能活一个。”
    她低声嘟囔着，不知是对谁说。
    下一瞬，寒光闪过，弥散的黒焰卷成小型漩涡，随着越过头顶的长刀，纵劈向半空中的虫王！
    嗡嗡——
    铮铮刀鸣激起连串的清脆炸响。
    环绕在虫王周身的电光瞬间凝成坚固的屏障，稳稳地挡在长刀前进的道路上！
    “人类，你会为你的不敬而付出代价。”
    虫王低垂着眼睛，幽绿的瞳孔高傲地盯着底下唯一的人类。
    呵。
    楚澄懒得说话，不屑地朝着旁边“呸”了一声。
    转瞬间，溅射于巨木之上的漆黑火星，以燎原之势燃起数道黑色长柱，牢笼般刺穿电光屏障，困住空中的虫王！
    与此同时，她迅速飞身而上，在这狭小的方寸之地，两道纷飞的身影眨眼间过了数招。
    漆黑的火焰与耀眼的电光缠绕，两团巨大的能量激烈碰撞，黑光在下，银光在上，进退之间分毫不让。
    光团一触即分，虫王挥动着翅膀被推着骤升十几米。
    另一边，楚澄长刀直插入巨木，差点掉到千丈之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浑身黒焰愈盛，恐怖的力量在长刀之上凝结，刀身受不住地轻颤，黑如点漆的眸子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刀芒。
    视野内，半空中的虫王半敛着眼眸，像一尊伪善的神，它手心的光团嗞啦作响，越团越大，光芒夺目刺眼。
    破空声砰的炸响，两道身影同时动了起来！
    风声呼啸间，嚣张的女声霸道地钻入它的耳膜，“说了你还年轻，别不服气。”
    什么？
    闻言，虫王眼皮微睁，幽绿色的瞳孔霎时间凝成一条竖线。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慢，它偏头望着空中轻巧地扭身，挂着得逞的微笑与它擦身而过的人类，嘶吼声中带着滔天大怒。
    “卑鄙的人类！”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它！
    巨木顶端微弱的光点坠落到底下的战场，瞬间炸起十米多高的土块。
    被波及的人类士兵跳着脚避开，顺便躲开袭来的虫兽尖刃，嘴上忍不住破口大骂。
    “卧槽，妈的老子差点被炸死！死在虫兽手里也算值了，被空袭炸死算怎么回事？！”
    “你少说点话吧，楚澄单兵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
    “虽然不知道顶上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老子无条件信任楚澄单兵！”
    “杀他丫的，能把老子的徽章带回去，我就满足了。”
    “晦气，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士兵间一时陷入沉默，紧抿着干涩的嘴唇，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却又怕一开口暴露自己的恐惧迷茫。
    “咳咳。”黑发士兵清清嗓子，长刀刺过一只虫兽的腹部，朗声炫耀道：“我媳妇儿小花儿特别好看。”
    另一位士兵接过话茬，笑骂道：“皮肤白，眼睛还大，艹他大爷的听你说八百遍了，有完没完！都说帝国过去一百多年了，再漂亮的姑娘现在也人老珠黄哩。”
    “去你妈的，我媳妇三百岁都比你这张沟壑纵横的脸好看八百倍！”黑发士兵斜睨着眼，抽空狠狠踹了说话的士兵一脚。
    就在此时，高空荡起的能量波动终于从上至下贯穿至地面，大地猛烈地摇晃起来，遮天蔽日的树叶与透明鼓包争先凋零。
    人类与虫兽皆站立不住，不受控地倒落在地，长刀铿锵碰撞在一起，七零八落地散一地。
    凛冽的黒焰以势不可挡之势，将这棵屹立不倒千年的巨木一刀劈开！
    庞大的树干中央是被血液浸泡的恶臭，倾斜着向两边倒地，砸出两道轰然巨响！
    尘土溅起千丈高，倒塌的巨木沿途压倒无数树木，城墙，溪流，滚滚灰尘绵延不绝，通向万里之外，激起远处一片逃窜的虫兽。
    泥土中错综复杂的树根翘起，悉数被长刀斩断，漏网之鱼被蔓延的黒焰包裹。
    待一切平静后，身穿军装的劲瘦身影挣扎着从树木之间爬起身，轻轻掸尽身上的灰尘。
    楚澄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凛声道：“都愣着干嘛，赶紧跑啊。”
    巨木已毁，任务顺利完成，接下来能多活几个，便多活几个吧。
    耳边是凌乱逃窜的脚步声，她静静地抬起眼眸，望向空中的黑点。
    它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身后的翅膀止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又似是呜咽。
    半晌，虫王咻地敛起翅膀疾速俯冲而下，怒不可遏地将数道电光一齐轰向地面上的孤单人影。
    “你该死！”它语气冰冷，恨不得生生啖其肉饮其血。
    楚澄脚尖轻轻点地，如游鱼般在电光之间穿梭，一股刺鼻的糊味从焦黑的地面返上来。
    她烦躁地舔了舔后槽牙，手中的长刀不堪刚刚的厚重精神力，寸寸碎裂，如今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这一仗打到最后竟是孑然一身了。
    “妈的。”
    楚澄低低咒骂一句，竟是气笑了。
    空中的白光凝成厚重宽广的电光层，以排山倒海之势强压下来，速度虽缓慢却也逃不开。
    楚澄随意地扔开手中的刀柄，喉咙口的血腥气已经压制不住，断气般不停咳嗽。
    她黑眸里毫无情绪，漫不经心地琢磨着，得再多撑一会儿，不然远征军那些人怕是走不远。
    四散在战场各处的黒焰骤然汇聚于一身，连成一片熊熊燃烧的漫天火海，强势地迎上空中压下来的耀目白光。
    两大能量团焦灼地摩擦，弥散的能量四处溅射，一黑一白铺天盖地的延展开来，像一个巨型的茧立在战场中央！
    磅礴的精神力将两者包裹在内，外界的声响渐渐隔绝，世界安静之前，楚澄隐约听见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五脏六腑灼烧般疼痛，周围越安静，这种疼痛反而被无限放大。
    黑焰与白光的厮杀异常激烈，她却迟迟吞噬消化不了白光的能量，巨大的消耗下，她逐渐体力不支。
    脑子针扎般刺痛无比，她紧咬着牙关，努力想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忽视疼痛。
    忽地。
    楚澄乍然掀起眼皮，眸子里充斥着迷茫。
    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刹那间，一连串陌生的杂乱记忆毫无顺序地钻入她的脑子里，头部的胀痛愈发剧烈，几乎下一秒就要炸裂！
    似乎从踏入军校起，一些细微之处的改变，使得一切都变得不同......
    她闭着眼睛梳理多出的记忆，越梳理，眉头便蹙得越紧。
    漫长的时间悄然流逝，楚澄咻地睁开眼。
    不行，她得快点回到帝国，拦住那个疯子！
    似乎陷入劣势的黒焰骤然腾起，率先发起攻势，扑向空中强势的电光，新一轮的撕扯正式开始。
    两个能量团形成的巨茧之外，刀枪剑戟的铿锵声不断，远征军无人率先撤离。
    莫奇与莫迹短暂地修整之后，再次与准王级虫兽对上，其他士兵则与周围密集的次级虫兽厮杀。
    然而，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将捉到的虫兽投入黑色的茧团之中。
    莫奇紧皱着眉，拎着手里的半截儿分裂虫兽，犹豫着抛入黒焰中，“主指挥，你确定这有用吗？”
    “我怎么觉得这是在给她增添负担呢？”
    楚天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只是个机甲单兵。”
    啧。
    莫奇摸了摸鼻子，拖着沉重的躯体重返战场，虫族大军将这块地方紧紧围住，而他们能做的只是机械的挥刀。
    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人类士兵中鲜少有完好的机甲，几乎全部上身肉/搏，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润，有同伴的，也有自己的。
    远征军的人数逐渐减少，即使巨木被推倒，虫族大军的数量仍是他们的好几倍。
    淡淡的绝望被士兵埋在心底，似乎泄露一丁点儿，便会全盘崩溃。

 第116章

    残余的袅袅尘烟之中,楚澄漆黑的眸子熠如星辰，龇牙咧嘴地扯出灿烂的笑容,灰扑扑的脸庞难以掩盖其风采。
    云层缝隙里倾泄而下的金光洒在她的肩上,瑟瑟寒风鼓动着褴褛的黑白制服，腕间的绷带激烈地抖动飘飞。
    风静了。
    被脏污沾染的绷带消停下来，卸力般向下垂落,乖巧地贴着楚澄的裤缝。
    与此同时，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怒吼与呐喊尖叫声中在天地之间骤然爆发,远处的成群飞鸟受惊逃窜。
    “回家, 回家！杀他丫的！！！让这群瘪犊子把我兄弟的徽章都给我吐出来！老子要带我兄弟一起上路！”
    “老子之前说什么来着？！你可以永远相信楚澄单兵！”
    “草他妈的，我求个屁的神！从今天开始楚澄单兵就是老子的神，我就是她最忠实的信徒！”
    “楚姐！”还有更甚者,挥舞着手臂高呼，“小弟今年四十整！单身！处男！往这儿瞅！”
    没说两句，这位士兵便被旁边数只无情的大手狠狠压了下去,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暗暗踹了他一脚，疼的他连声骂艹。
    在远征军士兵的狂热的欢呼之中，楚澄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
    偶尔几个奔放的言论,她虽不在意,仍是克制地避开视线,矜持地将手腕上的绷带规规矩矩地缠好。
    然而最前方,沉着头的楚天衡却突然抬起眼，冷淡地朝人群里瞥了一眼。
    胸肌不够大，屁股不够翘，脸还长的丑！
    这个不行。
    被围着殴打的士兵脊梁骨忽的一凉,敏锐地迎上前面投来的视线。
    卧槽,主指挥莫名其妙瞪他做啥子嘛！
    吓他一跳！
    “ ......”
    茂密堆叠的葱郁枝叶扑簌簌摇摆, 似是在一同庆祝欢呼，厚密的云层漩涡状弥散开来，远处的天际渐渐泛白。
    数以万计的虫兽群龙无首，大部分屁滚尿流地四散逃窜，转眼间溃不成军，仅有少数负隅顽抗。
    远征军如同一支长矛，势如破竹地刺入虫兽腹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破烂的黑白制服背后印着标志性的雄鹰，骄傲地展翅腾飞，与他们胸口银色徽章上的如出一辙，记录着每一个远征士兵的身份信息。
    徽章之间互有感应装置，泥里的，腹中的，被踩碎的......
    一枚一枚尽数被捡起，擦净，庄重地放入左胸的口袋里。
    战场清扫完毕，远征军森然列队，整整齐齐排成残缺的方阵，昂首挺胸地直视前方，黝黑的面庞坚定刚毅。
    无规则的方阵中有无数空位，甚至有的一排空无一人，或是孤单地站着一个士兵。
    每个空缺都意味着一场离别。
    楚澄站在最前面的一排，作为编外人员插在莫奇与莫迹中间，双手贴着裤缝规矩地站直。
    万千视线越过前面的头顶，一齐投向站在高处的主指挥，等待着他下最后的命令。
    身为主指挥，楚天衡垂眸扫过自己带出来的兵，黑黢黢的瞳孔深邃无比，倒像是要将这个画面刻在骨子里。
    他沉声喊道：“远征军士兵12367人，携89345枚徽章，圆满完成任务，即刻返航！”
    浑厚洪亮的声音掺入精神力，瞬间荡入军队的每一个角落，好似雷霆滚滚轰响。
    听到这话，打折胳膊不喊痛的铁血汉子兀地双目通红，不着痕迹地抹了把眼睛，齐齐震声吼道：“收到！”
    立在高高城墙上看戏的李淼淼也被莫奇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提溜了下来，准备一同带回帝国。
    扎人的黑发下，她面色阴沉，呲着两颗尖牙，眸光凶的仿佛要杀人。
    楚澄伸出手将她毛躁的黑发压下去，蹙着眉盯地李淼淼脊背一紧，她警惕防备道：“你要干嘛？”
    楚澄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道：“不干什么，小兔崽子，你的犯罪情形比较复杂，虽然帮着虫族造了不少东西，但也可以算是迫于无奈。”
    她劝道：“法庭上好好表现，把你那两颗尖牙藏起来，说不定能少判几年。”
    李淼淼：“......”
    说完，楚澄也没再继续刺激李淼淼，潇洒地转身离开。
    她暗暗琢磨着，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搞不好，李奶奶瞅见李淼淼，一高兴！就原谅全人类了呢？
    远征军的星舰停在这片原始森林的外围，寻到藏起来的星舰，庞大的舰队终于起航，顺着来时的路消失在黑渊的天际。
    航行的前几天，士兵们轮番进行修整，楚澄更是直接在治疗舱内昏睡了三天。
    比起激烈的厮杀战斗，枯燥无味的长途航行更令人心焦，人一闲着便会生出无边幻想。
    帝国大军能抵抗得了虫族王者的进攻吗？会不会等他们回去，人类已经不在了？
    又或者到那时，人类已经被养在西皮兽的圈里了？
    越是胡思乱想，他们手下操控的星舰速度便又往上提了一档，直接逼近极限！
    *
    帝国前线。
    漫天的炮火从空中砸落，流星般坠入人群中炸起一片残肢，战场弥漫着浓郁的硝烟气息。
    刀枪咣咣交接，激战中的士兵面色漠然，肌肉酸胀地挥刀，拔枪，动作无比僵硬。
    身上不同款式的制服代表着他们归属不同阵营，极其讽刺，战场中厮杀最激烈的竟是人类同族！
    战场后方，赵干盘着腿坐在地上，低垂着眼眸咬着绑带的一端，随意将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
    在他耳边，脸上被炸得乌黑的金发士兵跳着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声吼道：“队长，支援没有就算了，物资都没了，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受伤就特么只能用口水舔舔了！”
    哈。
    赵干艰难地扯出笑容，又因为牵连到伤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挺幽默。”
    金发士兵震惊地瞪着赵干，被气的半晌说不出话。
    嗓门不受控地愈大：“队长你还有心情笑？你掐掐日子，按照惯例来说，这两天虫族大军的增援就要到了！”
    他倒也不是故意大吼，只是在炮火的轰鸣声之下，必须竭力喊出来，说话声才能不被淹没。
    赵干并未答话，抽出手按着胳膊的出血点，缓慢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先是淡定地拍了拍金发士兵的肩膀，想象着如果是大佬，这个时候应该如何解决问题。
    唉。
    黑发青年垂下眸子，可惜他到底不是大佬，也没有强劲的实力做底气，混到现在才勉强当上队长。
    因此，他只能道。
    “放心，就算要死，我也一定死在你前面，我发誓。”
    金发士兵被气笑了，嘴里继续骂道：“妈的，队长你脑子是不是被炸出问题了？”
    笑着笑着，他忽的又有点难过。
    就在这时，头顶的光线骤然暗了一度。
    湛蓝的天空之上顷刻间被无数奇形怪状的小黑点占满，众多星舰以极快的速度向战场逼近，根根如利箭般刺向人类军队。
    不好！
    赵干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望着空中袭来的庞大星舰群。
    这是虫族的星舰！
    通讯频道内，他厉声喊道：“立即报告军部，请求支援，队里的士兵做好心理准备，在没收到上面的撤离命令之前，我们必须守住战线！”
    “是！”
    士兵们严阵以待，连着好几天没合眼，眼白里血丝成团。
    接下来，必定又是一场苦战。
    比起人类大军内战战兢兢的恐慌，反叛军与虫族士兵间的气氛则轻松活跃许多。
    陆地上的虫兽夸张地左右摇摆，嘴里发出怪声，扁平的面部竟能看出挑衅，嚣张至极！
    而飞行系的虫兽则耀武扬威地振动双翅，疾速地从士兵头顶掠过，口器里发出嘲讽的刺耳低鸣。
    它翅膀一收一展，气流盘旋成漩涡，轻盈优雅地迎向空中的友方星舰。
    不料。
    砰——
    星舰底部的炮管悄然伸出，一枚导弹精准地轰炸在它五彩斑斓的薄翼上！
    虫兽如纸片般径直向下坠落，激起一大片雾蒙蒙的灰尘，惊愕的表情凝固在它的面部。
    到死，凭借它窄小的脑容量，都没能想明白自家的星舰怎么会攻击自己。
    战场内，不少人类士兵注意到这一幕，讶异地盯着空中的虫族星舰。
    难道是走火了？
    毫秒之间，空中遮天蔽日的星舰群内，乳白色的胶囊接连不断地往下飘，密集的蚕卵般看得人头皮发麻。
    卧槽！
    妈的，虫族这次来的支援也太多了吧？ ！
    金发士兵忍不住嘀咕道：“这还怎么打？元帅还不让我们撤离，这不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去送死？！”
    发出同样质疑的士兵不在少数，赵干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通讯器，确实没有接收到任何撤离消息。
    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反而严肃叮嘱道：“都支棱起来，一个个不要垂头丧气的！该打的仗就得打！”
    话音未落，头顶的白色胶囊瞬然一齐展开，炸成一朵朵伞花，露出其内的身影，朝着他们头顶方向下坠。
    霎时间，人类士兵的惊呼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地响起，梗着脖子呆呆地望着空中。
    竟然是人类！
    虫族士兵反应倒是更为迅速，锋利的翅膀边缘带起凌厉的风，纵身扑向空中的白色伞花。
    电光火石之际，数缕黑色的火焰从伞底骤然窜出，凶狠地啃噬上虫兽脆弱的翅膀。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哀嚎，虫兽痛苦地在空中疯狂翻滚，像一团黑色流火坠向地面。
    空中飘散的黑色火星掠过金发士兵的眼前，他呆愣愣地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117章

    庞大的反叛军队伍里人头攒动,彼此之间交头接耳，讶异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奇了怪了, 虫族的星舰上怎会是人类士兵？ ！
    寸头士兵棕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战场中央的人影,统一的黑白制服设计简约，以实用为主，背后印着展翅腾飞的雄鹰图案。
    这些人显然并不属于三军和自由翼的任何一支队伍。
    而且乍一看都是生面孔,难不成帝国背着他们偷偷摸摸地重新组建了一支军队？
    寸头士兵咬着手指焦躁地琢磨着，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子莫名的心慌。
    耳边传来窸窣的异动,他扭过头，才发现自己久久未开口的战友佝偻着背，手指剧烈地抽搐。
    他俯身凑过去, 略带紧张地关心道：“章叔，你身体不舒服？”
    章骅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的士兵，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谁？”耳边，年轻的寸头士兵诧异地追问道。
    他并未回答，而是怔怔地眺望着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半晌回不过神。
    战场后方,刚刚降落的壮汉脸上横着道长长的刀疤,嬉笑着拍了拍左边竹竿似的瘦高男人的肩膀。
    不知他说了什么,引得瘦高男人眼神一凛，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上去。
    是了，他们以前关系就很好。
    章骅回忆起当年在军营的时候，这两人在排行榜上一个第五,一个第六,稳稳地压在他的上面。
    直到这两人作为三军精英被选入远征军, 因久久没有消息被判定失踪，他才有机会往上窜一窜。
    如今，他已经人到中年，早已不在全盛期，而这两人竟与当年无异，甚至经过磨练之后，浑身的气质变得愈发沉稳！
    除此之外，章骅眸光所及之处，皆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面孔，一军的扛把子，二军的刺头，三军的天才......
    还有。
    为首的黑发士兵面容淡漠，不急不躁地拍净裤子的尘土，又慢悠悠地缠紧手腕上松动的绷带。
    整理完毕，她这才抬起头，淡淡地朝着反叛军的方向瞥了一眼。
    是楚澄。
    活着，都还活着！
    他发出一声欣慰的长叹，眼眶微微发红发烫，手指颤抖的幅度却愈大。
    扑通一声。
    章骅躬着腰双膝跪地，死死地坑着头，滚烫的泪珠啪的砸在泥土里。
    手里的长刀脱力般坠落在地，在泥里滚动两圈，发出沉闷的震响。
    不行，赢不了。
    这一仗，反叛军根本不可能打赢......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众人纷纷投来莫名的视线，旁边的寸头士兵更是焦急地不停询问。
    仅有几个资历很深的反叛军并未说话，只是沉默地跟着扔掉了手中的光弹枪与长刀。
    其中，有一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道。
    “远征军回来了。”
    ......
    战场中部，远征军们已经热情自觉地接过了二军手里的差事，明明看上去是差不多的年纪，但说话却带着一股子长辈的“慈祥”。
    “小兔崽子你歇着去吧，这块儿我来守着。说你呢，对，就是那个有点秃的。”
    “孙子你闪旁边去点儿，影响爷爷发挥了。”
    还有更过分者，面不改色地提出极其无理的要求。
    “这台机甲谁造的，哇，这个数据，卧槽有点牛逼啊，乖，借爷爽爽。”
    被强行“借”走机甲的士兵们愁眉苦脸，不知为何，竟有种媳妇儿被流氓掠走的感觉。
    在远征军的加入下，战场的局势一时间轻松许多。
    几千人看似松松垮垮地站得极其随意，却将疲惫的二军士兵全部替换了下去，还能游刃有余地守住战线。
    长刀在空中交汇编织成耀目的光网，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转眼便清扫一大片虫兽，甚至隐隐有反压制的趋势。
    赵干看得目瞪口呆，连胳膊上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都顾不上捂着，愣愣地杵在战场中央。
    这是梦吗？
    不对啊，他现在哪有空做梦啊，除非他死了。
    赵干忽的感觉到肩上一沉，一股巨力扯着他往后面移去，熟悉的声线慵懒地在他耳边响起。
    “别站在中间碍事儿，往后稍稍。”
    唔。
    他鼻头一酸，顾及自己在大佬心中的雄伟形象，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佬，你真的忒慢了。”
    消失的这一年，疑似楚澄的尸体在星网上至少都八百个了，这次诈尸狠狠打那些瞎造谣的脸！
    听见这话，楚澄蹙起眉，这还慢？
    这一路上星舰引擎都跑烧了三个，还赶上两批恰好同时穿过黑渊的虫族舰队，打了两波火力战，速度属实是已经拉满了。
    她刚想开口批评两句这种不知足的行为，却听见赵干突然道：“诶，我好像有点晕。”
    没日没夜的战斗，再加上出血过多，他本就是靠着意志力苦苦支撑。
    此时精神一放松，眼皮骤然发沉，身体浓浓的疲惫如大山般重重压下来，一阵头晕目眩中，赵干意识渐渐模糊。
    大佬会接住他吗？
    赵干无聊地瞎想着。
    在摔到地上的前一秒，他感受到背部被坚硬物抵住，这个质感估计是大佬的军靴。
    同时，耳边传来楚澄不耐烦地“啧”的一声，语气里难掩嫌弃。
    “ ......”
    嗯，是他不配了。
    这一觉，赵干睡得极其踏实，眉头舒展，心里无比安定。
    他知道，无论睡多久，总有人会替他守着防线。
    悬吊在空中百日的心总算沉下来，就像风中飘摇的蒲公英缓缓坠地。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似乎终于有了盼头。
    另一边，楚澄将他送到后勤的手上便没有再管，还有很多任务等着她去完成。
    刀枪剑戟的声音从前方不断传来，眼前的虫兽和黑渊巨木前的根本没法比，远征军们应付的无比轻松。
    反而是同为人类的反叛军，显得有些棘手。来之前，主指挥便已经将命令交代好，她此时只需要照做。
    楚澄踱步至战场的偏后方，缓缓停下脚步，站立不动。
    她面色淡淡，眺望着远处激烈的战场，眸子里一片平静。
    下一瞬，高空中的精神力浓厚得几乎形成漩涡，在场所有人与虫兽不自觉有种窒息感，甚至有匍匐在地的冲动。
    无数团浓缩的黑色流火凭空出现，错落有致地缀满整片天幕，恍惚间似乎黑夜骤然降临。
    黒焰如同箭雨直指下方的虫兽与反叛军，被其盯上者无不感受到其中恐怖的力量与绝对的威慑力。
    清冽的嗓音浑厚有力，灌注着精神力传播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一遍遍地回荡作响。
    “反叛军自愿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她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下敛扫了一眼光脑，语气懒散道：“那么，就给大家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3，2——”
    在这三秒之内，大片武器的落地声丁零当啷地响起，反叛军的队伍里的几百个人瞬时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毫无威胁。
    然而，也有不少反叛军不服气，依旧坚定地信任虫族，还不愿意放弃，反而高声大喊。
    “虫主不会原谅你们的，叛徒！”
    “都是鼠目寸光之辈！人类永远无法战胜虫族哈哈哈！”
    “虫族万岁，虫主万岁！”
    “ ......”
    楚澄充耳不闻，低头看着光脑保持着自己读秒的频率。
    “1——时间到。”
    话音落，之前静止在苍穹上的黑色焰团一簇簇一串串接连砸下，拖着长而绚丽的尾巴如同疾速俯冲的炮弹，袭向反叛军与虫兽的联合军。
    漫天的黒焰轰然炸开，星星点点璀璨如烟花，精准地追踪目标对象，转瞬间湮灭一切！
    寸头士兵犹豫良久，在章骅催促的目光下，赶在最后一秒巍巍颤颤地丢掉了手中的光弹枪。
    此时，他的心里仍有不甘。
    反叛军未必没有远征军强，毕竟这些人甚至连一台完整的机甲都凑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左边，那位拒绝投降的士兵，瞬间被黑色流火吞噬！
    噼里啪啦的声音惊悚至极，听得他头皮发麻，不到一秒，人影先是萎缩成拳头大，而后灰都不剩。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寸头士兵心有余悸，膝盖忽地一软，径直跪在泥土上，豆大的汗珠如同洗过澡般浸湿全身。
    偌大的战场转瞬间干净无比，虫族那方仅剩下滚滚黒焰在燃烧，和零丁几个跪伏在地上的士兵。
    一只长着触角的传讯虫兽，孤零零地站在黒焰中央不敢动弹，周围皆是它同伴的灰烬。
    窄小的脑子不足以让这只虫兽思考出为什么黒焰独独放过它？
    眼前骤然一暗。
    它抬起脑袋，瞳孔悚然放大。
    不知何时，楚澄竟然已经瞬移至它的身前，甚至双手各捏住了它的一只触角！
    她笑眯眯地注视着这只虫兽的眼睛，又似乎不是在看它。
    冷冽的目光透过虫兽的瞳孔，穿过被一片片被虫族占据的血腥土地，翻越过无数密密麻麻的虫族巢xue，与那头一双无机质的青绿色竖瞳对上。
    “我知道你看的见。”
    “等着吧，该是人类杀回去的时候了。”

 第118章

    南部战区。
    自由翼与原三军的抽调出来的士兵组成联合军队, 携手坚守这道防线。
    战火持续三月有余。
    “报告！412小队请求支援，邓指挥问我们这边还有没有余力？”
    “滚蛋,妈的,我这边就这么几个兵了，有个屁的余力，让他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说话间,江云舒粗暴地拨开前面士兵的肩，运起长刀往上一抛,银光乍现,唰地一声，精准地刺穿从顶上偷袭的虫兽。
    绿色黏稠的汁液淅淅沥沥洒下来，带着腥臭的气味疾速下坠,明显带有腐蚀性。
    然而在即将接触至士兵之际，却被乍起的狂风呼啸卷走，滴滴不落地尽数敛起,迅疾地砸入不远处的虫兽群中。
    “报告......”
    通讯频道内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收起长刀站直，抬手扶了扶耳麦。
    耳边, 通讯兵的声线骤然低沉, “315和129小队的通讯信号断了。”
    属于这两个小队的绿色光点, 在光图上渐渐黯淡下去, 庞大的战术光图宛如布满星子的夜空，点点星火，明明灭灭。
    一个小队至少有二十人以上。
    这代表刚刚那一瞬间，帝国精心培养的半百之数的士兵瞬间陨落。
    江云舒眉头皱起, 眼底似乎毫无波澜, 冷静地安排道：“跟主指挥说, 我们这儿最多还能再撑一两天，建议找二军......”
    想起二军的现状，料想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转而改口，低声嘟囔道：“找一军吧，看看一军还能不能借我们点儿人。”
    含糊不清的声音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收到。”通讯兵应道。
    江云舒伸手把耳麦扯远了一点儿，心中期待这个只会报告坏消息的通讯官能稍微休息会儿。
    至少，安静一小时吧。
    可惜不到十五分钟。
    电流声兹兹响起，蜂鸣声几近刺穿鼓膜，信号不太好，她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报告，二军大......”
    大什么？
    大败亏输，大难临头，大势已去，又或是，大军覆灭？
    一瞬间，无数不好的念头冒出来。
    江云舒自嘲的轻笑两声，之前倒是不知道自己负面的词汇量积累竟如此丰富。
    耳麦里的电流声平稳下来，通讯官被屏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而陌生的男人声音。
    “我是新来的主指挥，享有最高的指挥权限，不信的可以查看你们的讯息。”
    “接下来，全军听令。大军有序向两侧退避，引诱虫兽从中间突破，末尾为单数的小队向东侧，尾数为双数的小队向西侧......”
    “我们的支援三分钟后会从虫族大军的后方降落，务必腾出一片空地。”
    男人的命令有条有理，竟能同时与联合军的所有人交流，还将每个人的任务安排妥当。
    这人到底是谁？
    联合军苦守三月，未曾退后半步，如今却要直接让出一条道放虫族大军过去？
    江云舒眉心隆起，然而士兵的任务便是服从命令，她一咬牙，率先带着身后的士兵向两面撤离。
    霎时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大军似乎眨眼间便被冲撞的溃不成军，阵型从中间凹陷下去。
    见状，虫兽的将领心里一喜，急不可耐地挥着钩爪，口器微微蠕动，以高频率传播的命令悄无声息地弥漫整个战场。
    头顶的触角不约而同地微动，虫族大军的攻势更加凶猛，仿若尖刀直直穿刺进人类的后方阵营之中！
    规整的人类军队被切割成两半，畏畏缩缩地向两侧避让，这幅懦弱的样子，更加助长虫兽的气焰。
    转瞬间，人类的战线便被推后三十米。
    江云舒混在拥挤的士兵之中，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抠出血，她愈发怀疑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对于早已麻木的其他士兵来说，不用苦守，反而轻松许多。
    懦弱的退避，让每一秒都变得异常煎熬，时间缓缓流逝。
    “支援，支援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位士兵激动的仰头大喊，“是我们的人！真的有支援！”
    在见到人类星舰之前，他们对于通讯频道里的话始终是半信半疑，毕竟帝国的情况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人类现在哪来的支援？
    江云舒抬起头，天边疾速靠近的星舰确实是人类的星舰，然而款型老旧，估摸着是早几百年前便淘汰了的款式。
    半空中，星舰降速低飞，俯冲而下，舱门在运行中缓缓打开，结实的悬梯长长地往下垂。
    身着黑白制服的先锋队毫不犹豫地扒着梯子往下跳，矫健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黑色弧线，半跪着稳稳落在虫族的后方空地。
    “人数有点少。”
    江云舒略有些遗憾，自言自语道。
    看上去好像才几千人，对战局基本上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她话音刚落，先锋队为首的金发男人持着两把弯刀，单枪匹马径直冲向虫族大军。
    疯了？ ！
    视野内，弯刀带起的磅礴精神力瞬间荡起层层波纹，坚硬的鳞甲被刀刃的余威拨开，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毫秒之间，数百只虫兽同时倒地！
    个个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挣扎着苟延残喘。
    先锋队的其他士兵迅速倾身上前，如同爪牙锋利的狼群压境，仅仅在三秒之内，便凶悍地在庞大的敌军中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江云舒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这些人实力如此出众，她竟从未听说过？ ！
    手里的刀剑虽未停下，但帝国的士兵无不心神游离，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家的支援部队。
    卧槽！好他妈的猛！
    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士兵们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重新亮起光，毫无血色的面庞泛起激动的红光，就连耳边刀枪剑戟的铿锵声都悦耳起来！
    高空的星舰内，楚天衡懒懒地靠在舱门口，垂眸俯视着下面激烈的战况。
    远征军抵达帝国后，直接兵分三路，他和莫奇前来支援联合军。一军的情况并不算很急，有赵乘航坐镇，莫迹带人去帮忙即可。
    至于二军那边，虽然邱希不在，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指挥的影响并不太大。
    有楚澄在，他很放心。
    底下的战局顷刻间瞬息万变。
    眼看着被远征军从后面包夹的虫族大军弃甲曳兵，节节败退，楚天衡肃声下令：“全军都有，继续追击！”
    不到十分钟，原本被推后的战线强势被夺回，甚至向前反扑数百米。
    滚滚烟尘掀起数十丈高，远征军带头的人杀的最凶，脚下尸山血海，残骸无数堆积成山。
    紧随其后的士兵不甘示弱，疯狂地的举刀横劈，似是要将这一年来受的憋闷尽数发泄在刀里！
    然而，主指挥似乎还未知足，并未更新指令，任凭他们越追越深。
    江云舒犹豫片刻，还是打开通讯频道的麦，谨慎地提醒道：“报告指挥，我们这一仗打的有些久，按照虫族增援的频率，我们再追下去很可能遭遇它们的伏击。”
    “没有增援。”
    什么？
    江云舒愣愣地未反应过来。
    此时，通讯频道内的其他士兵手下皆是一顿，懵懂地抬起头望向半空中的指挥舰。
    “我说，没有增援。”
    楚天衡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勾起唇角，淡淡道：“以后也不会有。”
    “ ......”
    “ ......”
    通讯频道内，鸦雀无声，好一阵子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嘶哑的尖叫声经久不息，金属相撞声不绝于耳，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中，士兵手下的攻势愈发勇猛。
    身为士兵，他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黑渊内的虫母必然已被斩杀，远征军成功了！
    他们的希望来了。
    ......
    刚从黑渊回来的远征军，脚还未沾地，便迅速赶往各大战场支援，直到两周后局势才稳定下来。
    前线的即时消息源源不断传到中心战区，所有的帝国民众几乎都聚集在此。
    大捷！大捷！
    各大战场皆是大获全胜，喜报频传，就连前线士兵奋勇厮杀的场景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上传至星网上。
    其中播放量最高的，便是在漫天黑焰中，楚澄低敛着眉，一举歼灭虫族上万大军的慢动作剪辑。
    视频的弹幕数量高达上亿，即使设置了定时清除，仍是密密麻麻遮挡住所有画面。
    “当初点关注的时候，真没想到主播将来能这么牛逼！我这辈子买到过最牛逼的潜力股！”
    “呜呜呜，为什么看得我这么感动，我现在天天刷大佬给粉丝录的教学视频，大后天就要去素质测试了，大佬保佑我顺利过关，我要凭实力站在大佬旁边！”
    “远征军啊，那可是失联百年的远征军啊，我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们返航！我楚爹是真牛逼！”
    “那些证据凿凿说楚澄死在战场上的人，该出来道歉了哦，别逼我查你ip哦。”
    “他们啥时候能回来啊，老子要当面让他们听听我的呐喊欢呼！！！”
    “前面的，小道消息，远征军的一部分人会率先回来，三天后就能到中心战区！”
    握着光脑刷弹幕的短发女孩心里一惊。
    三天后？ ！
    靠，她的素质测试也在三天后的下午，求求了，千万别撞上远征军的欢迎仪式！
    她还想去给大佬接风洗尘呢！

 第119章

    中心战区出现一幕诡异的场景,不少身着军装的年轻人从早上开始，好几次貌似不经意路过大门口。
    乍一看昂头挺胸, 小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数百米高的围墙外瞥。
    成群结队, 生生不息，一批走了下一批又来，跟站岗值班似的。
    守门的士兵余光瞄到这群躁动的男女, 不屑地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屁大点儿事, 搁这儿转悠了好几十圈。
    要不是念在他们激动的心情可以理解，这些人早就被扰乱公共秩序的理由抓起来了。
    临近中午，门口聚集的人愈多,洋葱似的一圈一圈将中间的空地堵得不留缝隙。
    小道消息说，远征军等人大概会在下午抵达，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提前到呢？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抽着烟的中年大汉，不停低头看时间的预备役士兵，甚至是双鬓花白的老人......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此处,面露焦急,翘首以盼地抻着脖子望向大门外。
    即使在高高的城墙遮掩下, 看不见丁点儿东西, 但多少能缓解一些心里的焦躁。
    时间分秒流逝，年轻的女孩面色为难，额角急得浸满汗珠。
    该死，她的考核时间要到了！
    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手心里, 她的牙齿焦虑地磨得嘎吱嘎吱作响。
    一分钟, 再等一分钟, 只要她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勉强还可以从路上再挤出点时间！
    与此同时，她开始动身往外面挤，以免等会儿被躁动拥挤的人群堵住出不去。
    “来了！”
    人群中忽的传出一声轻呼，女孩顺声回头望去。
    远处的苍穹之上，数艘黑色星舰排列整齐，井然有序，以平稳的速度缓慢地向中心战区逼近。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他们降落了！还得先做个身份核查！”
    “我楚爹呢，快让我看看！”
    难掩兴奋的声音像是病毒，顷刻间感染成团成簇的无数民众，惊呼声一茬高过一茬！
    震破耳膜的欢呼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层层叠叠仿佛汹涌的浪潮卷卷袭来。
    即使是隔着厚重的金属城墙，门后正在接受检查的远征军们，也能清晰听见来自同类的尖叫嘶吼。
    门口兢兢业业站岗的士兵矜持地没有从众，只是悄摸摸地低头整理了一下服装，把挺胸抬头的动作凹地更加标准。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滴的一声，高耸的城墙之上亮起绿光，沉重的墙体从中间向两侧移动，在地面上压出两道深痕。
    哒，哒。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率先灌入耳中，身着陌生军装的士兵们沉稳坚定地迈入城门内，面上丝毫看不出遭受的磨难苦楚。
    在一众身材魁梧的士兵中，站在队伍一侧犄角旮旯里的黑发士兵神色淡淡，略显瘦小的身影却异常醒目。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凌冽，锐气逼人，让众人无法忽视。
    噪杂吵闹的人群刹那间沉寂下来，众人浑身血液从脚底冲上头顶，心里的话积攒太多，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硬生生憋得眼眶通红。
    一时之间，气氛无比安静。
    忽然，啪的一声。
    皮革制成的军靴一并，碰撞声清脆无比，在万籁俱寂之际，仿佛击打在众人的心脏上。
    以楚澄为首，凛然伟岸的军人同时唰地举起右手，五指迅速并拢，抵在太阳xue的位置。
    时隔百年，远征军再一次郑重地向着他们的民众敬礼致敬！
    楚澄勾起唇角，自信张扬的声音从队伍前端乍然响起。
    “幸不辱命，接下来有我们在，帝国将一场不败！帝国万岁！”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什么炮仗，霎时间，众人震破雷霆的高喊汇合在一起，“帝国万岁，帝国万岁！”
    女孩混在其中狂热的跟着高喊，她此时倒是不担心迟到的问题了。
    因为她瞅见本该测试自己的教官躲在人群的东北角，哭的稀里哗啦不成人形。
    “大佬气势更凶了！帅得我合不拢腿呜呜呜！”
    “远征军万岁，远征军万岁！卧靠！好几个都是我们学校名誉墙上有名的人物！”
    “我好不争气，我好想哭呜呜呜！我一想到，嗝，想到他们背井离乡一百年就想哭，呜哇哇哇！”
    “他们看起来好年轻啊，跟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虽然但是，我楚爹怎么还是e级兵，我要闹了啊啊啊啊！”
    “额，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沉默，是今晚的中心战区。”
    “ ......”
    与此同时，远征军的队伍里也并不平静。
    黑发士兵紧张地用肩撞了一下旁边的兄弟，“我好像看到一个神似我媳妇儿的！七点钟方向！但是她旁边那个狗男人是谁！”
    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嗓音急得几乎劈了个叉，粗糙的大手倏地攥上旁边人的肌肉，拧出一声了惊叫。
    长得跟他还挺像，难道老婆背着他找了个替身？ ！
    呜。
    “张桐，你丫的给老子松开！”胳膊被掐出红印子的男人一把拍开黑发士兵的手，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傻逼？那他妈的老子都认出来是你儿子了！耳朵尖儿上那颗痣，你自己再看看！”
    儿子？
    张桐默默端详了眼前身穿二军战服，气势沉稳，看上去比他还年长的“儿子”。
    世界真特么奇妙......
    与此同时，远处的研究院顶部。
    纤细的人影敛着眸子注视着窗户外的情景，修长的指尖轻轻一颤，冷白肌肤晕染上淡淡的红。
    回来了。
    他轻轻抿唇，悄悄开心了一瞬，转眼又收敛起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状态。
    耳麦里，张潇诚正咋咋呼呼地抱怨新增的工作量。
    白色大褂的衣摆卷起漂亮的弧度，乖顺地跟随着主人的脚步翻飞。
    当楚澄似有所觉地仰起头时，白色建筑的窗户口处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舔了舔尖牙，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热情的民众被士兵拦了下来，短暂的欢迎仪式之后，远征军的士兵被安排前往研究院，专门定制私人机甲。
    在之前的苦战中，包括楚澄在内的众多士兵机甲都已报废，更何况百年之后，远征军使用的古董机甲早该被淘汰。
    军部大厦和研究院两栋大楼，一左一右相挨着，像两个巨人矗立在中心战区的核心部。
    站在分叉路的中央，楚澄扭头往左边瞥了一眼研究院，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还是向右迈动步伐，径直走进军部大厦。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她进入电梯，输入自己的指纹，电梯厢缓缓上升，直到顶层。
    虽然她还是e级兵，但权限却并不低。
    顶层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带路，他领着楚澄走到一间会议室前，躬着腰恭敬地帮她推开门。
    会议室内，邱希和楚天衡已经在其中等候。
    没见到赫斯元帅，楚澄略有些意外，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大大咧咧地拉开凳子落座。
    宽长会议桌的最前方，邱希面色从容地主持着大局，一年不见，她眼角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
    “赫斯元帅身体不适，由我暂代元帅职务。”
    “本次会议主要是讨论接下来的战术布局。这两周，远征军与其他帝国士兵好好修整，不急着反击。”
    “接下来，我预计一月内夺回南吾星域，再乘势追击，一军向蘅芜星域进发，二军由楚澄带领，从后侧......斩杀叛军，最后再集中力量解决虫主。”
    说完，她停顿一瞬，“各位有什么要提出的建议吗？”
    闻言，楚澄慢吞吞地举起手，像个乖巧等待发言的好学生，即使她在学业生涯中，从未得到如此评价。
    楚澄道：“我们必须先处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还能比帝国反击更重要？
    邱希面色凝重，眉心间高高隆起，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这件事处理不好......”楚澄翘着二郎腿，看着不太正经，目光却异常认真，“帝国可能会炸！”

 第120章

    楚澄眼睑懒散地耷拉着,神思似是有些游离，继续补充道。
    “帝国地底下,埋着足以炸毁境内所有星球的反物质炸弹。”
    什么？ ！
    轻飘飘的一句话, 似是寂静的空间内砸入数枚强力炮弹，瞬间撕破平和的表象。
    稳重如邱希也被震慑地久久不能回神，她下意识反驳道, “不可能！”
    先不说在两军交战之际想埋下炸弹有多困难，光是威力如此大的炸弹, 她便从未听说过。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充满逻辑漏洞, 简直荒谬至极！
    但是，凭借她对楚澄的了解，若无确凿的证据和线索,楚澄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
    嘎吱——
    木质的椅子腿与地板的刺耳摩擦声从一侧传来。
    楚澄闻声抬头，只见，一直缄默不语的楚天衡拖着椅子缓缓坐到她对面。
    “是谁？”他简洁问道。
    漆黑的瞳孔似乎能通晓一切, 直直地望进对面如出一辙的眼眸内。
    “李江江？”
    闻言，楚澄眼睛微微圆睁，不过想起他在战场上诡异的预测能力, 也不是很奇怪, 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这倒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只是这样以来, 我就不便出面了。”
    他自顾自地念叨着，所说的话邱希一句也没听懂。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
    李江江又是谁？
    “这件事情不宜张扬，以免引起民众的恐慌。”楚澄淡淡地分析道，“目前,我们手上有李淼淼作为筹码......”
    犹豫了一瞬, 她转而改口道：“不过, 李江江脑回路长的和正常人不一样，威胁她不一定有好下场。”
    说不定甚至会起反效果。
    炸弹提前爆炸，大家一起玩完。
    楚澄往后靠在椅背上撇撇嘴，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可以去和李江江交涉，但有一件事，需要组织批准。”
    “我得带一个技术人员从旁协助。”
    此时的中心研究院，各层被陆陆续续前来的远征军士兵塞满。
    身形魁梧的汉子几乎个个两米多高，所占据的空间极大。
    有限的空间内，即使他们秩序井然地排好长队，仍是摩肩接踵，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褐发士兵刚结束全身检测，焦躁地盯着运转中奇形怪状的机器，嘴上不停催促道：“兄弟，你快点儿啊，很急！”
    “急什么？再急也得先把数据录进去啊。”工作人员伸手拿着士兵的光脑，不急不躁地将导入数据。
    旁边的褐发士兵眼巴巴地盯着，刚瞥见工作人员扭身，便迫不及待地接过光脑，脚下一个滑步，火速朝着三楼冲去。
    他扫过一个个门牌号，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十米开外，霎时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褐发士兵眼前一亮，没错，就叫伊瑟林！
    他早就打听好了，这个是研究院目前水平最高的机甲师！
    每个房间外只允许有四个等待位，大门两边各两个，此时恰好前一个人刚出来，空出一个位子。
    忽然，褐发士兵眉头一紧，敏锐地抬起头，不远处赫然是另一个寻寻觅觅的士兵，两人四目相视。
    蓦地，他们几乎同时撒开腿，速度瞬间拉满，拼了命朝着那个空位狂奔，速度之快宛若炮弹！
    与此同时，房间内，伊瑟林身着洁白的研究服，心不在焉地低垂着头，缓缓从里面推开了门。
    他全然不知即将发生的危险，只闻见两道疾风破空声以夹击之势迅猛地朝他袭来。
    不好！
    褐发男人心里一惊。
    他脚下赶忙急刹，只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倏然间。
    伊瑟林脖子后方兀地传来冰凉的触感，熟悉的力道捏着他的后颈，如同拎着猫儿似的将他换了块儿地。
    就像是以前的千次百次。
    来人额前的碎发似是太久没修剪，微微遮住眉毛，其下的瞳孔是纯粹的黑，低头看人时显得冷淡。
    “伊大院士，没事吧。”
    她捏着伊瑟林后颈处的手收回，顺理成章地曲肘搭在他的肩上。
    说话时懒洋洋的拖长调子，似乎只是随口敷衍一句。
    伊瑟林微不可察地蹙起眉，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楚澄的手臂，衣服掩盖下脖颈泛起一片红。
    他眉眼带着几分疏离，身姿高瘦挺拔，光是安静地站在那儿，便如松柏赏心悦目。
    楚澄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一朝回到解放前。
    上辈子谈的恋爱，这辈子特么的还得再谈一遍。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冒冒失失的褐发士兵。
    褐发士兵也知自己做错了事，脸上堆满笑，讨好道：“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其实速度也不是很快，撞一下应该也没啥事吧。哈，哈。”
    他越说到后面，越有些心虚。
    研究院的人都长的细皮嫩肉，一推就倒，好像是不能和他们这些风吹日晒的大老粗比。
    “都像你这么皮糙肉厚吗？他要受了一点儿伤，研究院院长能把你片儿了。”楚澄不屑道。
    黑色的军靴毫不留情地踹了褐发士兵一脚，也没过于为难他，便将其放跑了。
    教训完褐发士兵，楚澄这才扭头朝向伊瑟林，正色道：“这次找你是有正事，借你一周的时间用用。”
    一周？
    伊瑟林略微不解，淡淡道：“研究院的人员管理直属于院长，即使是军部也不能擅自调动。”
    况且他们院长是个老顽固，现在还赶上研究院正忙的时候，怎么看这个假也不会批。
    楚澄面上丝毫看不出担心，冲着伊瑟林的光脑抬了抬下巴，道：“你给你们院长发个通讯，我跟他聊。”
    看来只能发挥华夏人古老的智慧了，她琢磨着。
    伊瑟林照做。
    通讯那头，老院长以为自己的爱徒破天荒地给他发通讯，声音和煦地询问道：“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有。”清脆的女声从话筒传来，老院长疑心自己听错了。
    楚澄不管他的心理活动，凛声道：“一周内，能制造出低级精神者也可以使用的高级机甲吗？”
    那头的人一愣，随即气急败坏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研究了几百年的课题，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那——”楚澄拖长调子，“三天内，能制作好远征军所需的全部机甲吗？”
    “外行人！造机甲哪有那么容易？远征军士兵等级都高，机甲制造起来也困难，两周内能全部解决就不错了！”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楚澄的语调有些遗憾，她紧接着道：“那找您借个人总行了吧，我要出个任务，需要技术人员随行。”
    “这个可以。”老院长长吁出一口气，这点要求研究院还是能满足的。
    等一下。
    “你要借谁走？”
    滴滴——
    没等他问完，那头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挂了通讯，不留一丝回转的余地。
    靠！
    温文儒雅的老院长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没礼貌了，父母都是怎么教育的？ ！
    此时，军部大楼高层，楚天衡突然打了个喷嚏。
    ......
    星舰内。
    楚澄坐在主驾驶座，指尖滑动星图，扫描周围的陨石带，逐一将其记在脑子里。
    她利落地按下启动机械键，能源舱内燃料开始消耗，星舰微微摇晃，底部的四个角泛起团团白光，乍然间一飞冲天！
    随着高度的增加，星舰逐渐脱离出发的星球，平稳地进入浩瀚的宇宙星河。
    咔哒一声。
    楚澄毫不犹豫地拉下加速阀门，将速度提到极限，指尖灵活地跃动，操纵着星舰避开一个一个障碍物。
    和驾驶者本人一样，星舰的航行轨道也十分狂野，一路风驰电掣，在极限距离中不停穿梭。
    伊瑟林微微偏头，安静地打量着驾驶座里的人，他鲜少见到楚澄驾驶星舰的样子。
    黑发单兵浑身欠揍的气息似乎有所收敛，低垂的眸子不带情绪时，竟显得有几分薄凉。
    她半敛着的眼皮突然掀开，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星火，戳着星图上的一个亮点，道：
    “这个光点，是我们刚刚离开的星球。”
    被楚澄突如其来的开口吓了一跳，伊瑟林僵硬地低下头，耳朵尖有些微红，不自然地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这一颗是圣西尔所在的g1323星。”
    她将星图缩小再缩小，指着地图最边缘仅有微弱光芒的点，道：“这里是塔克，我的家乡。”
    探测器上，光点周围标识着异常的能量波动，像一个蛋壳牢牢地将塔克罩在内部。
    塔克的地理位置距离帝国很远，甚至没有与帝国通航，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蜷缩在边缘位置。
    它只是一颗很小的星球......
    平平无奇。
    却长出了众多奇葩。

 第121章

    距离出发点越来越远, gc-237号星舰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碎石群中，炫技般上下翻飞。
    黑发军官愉悦地哼着肆意走调的家乡小曲儿,修长的手指忙碌地操纵星舰,吊儿郎当地抖着腿。
    “可爱的小姑娘，眼睛明亮亮~今年十有八，整天笑哈哈~”
    金属外壳下引擎轰鸣, 舰身微微颤动，嗖地一下, 以近乎完美的过弯疾速绕开近在眼前的巨大冰晶。
    从帝国通往塔克星的航线在星图上是纯粹的漆黑, 中途不设置任何补给站，也无通讯基站。
    也许是超出能力范围，信息库里读取不到相关信息, 智能导航并未如往常给出最佳路径，安静的聆听主人“悦耳”的歌声。
    这条路，楚澄只走过一次, 却记得极为深刻。
    帝国溢散的通讯信号被甩在身后，星舰如同一个失联的旅者，帝国传来的电磁波的所有波段尽数石沉大海。
    在摸不清方向和毫无信号的黑暗中, 初次航行的人多半不适。
    楚澄抽出空往旁边瞥了一眼,副驾驶座的人面色苍白,她随口安慰道：“放宽心,就剩下这点路，再怎么也......”
    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的话音未落，倏然！
    微子探测器上闪现出数十个绿色光圈，尖锐的警报电磁声在驾驶舱内哔哔响起。
    只见,数个绿色的小点以环形排列在一个星球周围,似乎已经发现他们,秩序井然地变换着队形朝她们靠拢。
    是虫族！
    奇了怪了，塔克星往常十多年都没几个探访者，怎么今儿那么热闹？
    楚澄手下不停歇地迅速将星舰升空，嘴上也没闲着，叮嘱道：“亲爱的搭档，把安全带系紧一点，等会儿估计会有点颠簸。”
    伊瑟林攥着安全带，漫不经心地将其重新紧了紧，指甲盖里泛起淡淡的粉色，低声应了一声。
    透过操纵面板上的显示屏，远处，大约有十几艘鳞次栉比的星舰，高高低低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毫无缝隙地严防死守。
    咔哒一声。
    楚澄将加速拉杆推到最低处，星舰的速度瞬然间降下来，一个急刹车伴甩尾擦出无形的火花，而后稳稳停住！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搞不懂，塔克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吸引人？
    很快，楚澄便没时间想东想西。
    猛烈而密集的炮火骤然朝星舰袭来，拖着一条条光亮的尾巴密密麻麻地接连炸开！
    修长的手指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在操作面板上翩飞，指关节凸出明显的弧度，噼里啪啦的按键声清脆作响。
    幸而，星舰体型小巧，整体皆被耀眼的爆炸热辐射淹没，反而让敌人更难锁定目标。
    她驾驶着星舰在炮火雨中左右腾挪，翻转之中，甚至还能以惊人的反应进行回击。
    炮火与炮火提前相撞，在预设时间之前，在碰撞与摩擦下轰然炸开，荡开数团碎屑！
    “幸好李淼淼水平不如她姐。”楚澄推动加速杆，自顾自嘀咕着，不然人类就更难打了。
    此时，她也注意到，这些虫族星舰之所以久久在外徘徊，是因为泛着蓝白电光的防护罩将塔克与外界分隔开。
    塔克在里面，她和虫族被关在外面。
    楚澄无语：就尼玛离谱！
    倏地，细小的气流拂过她的脸庞。
    察觉到不对劲，楚澄目光略微下沉，蹙眉望向挡风屏的边缘，那里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缝。
    不知何时被飞溅的炮弹碎屑划开，迫于舱内的气压，此刻正在逐渐扩大，氧气随之流失。
    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驾驶舱内如同地震般晃动不止，楚澄麻溜地从头顶拉下来两个呼吸罩，塞了一个到伊瑟林手里。
    “疏忽了，先把呼吸罩带上！”她烦躁地皱眉，低声念叨着。
    手上的呼吸罩久久没有被接走，她抽空往侧边瞥了一眼，只见，伊瑟林低垂着头，腕上的光脑流动着一串串复杂的数据。
    这是在算啥？
    忽地，伊瑟林圈出一个数字，突然开口道：“曲率5.1级，从a（14，57）位置可以突破进防护罩。”
    没怀疑搭档话里的真实性，楚澄立即应道：“好。”
    她不慌不忙地将星舰速度调到极限，曲率引擎吭哧吭哧转动，急速运转下发热发烫。
    与此同时，小型星舰如同利刃捅入虫族星舰构成的铜墙铁壁内，朝着中心的主星舰冲刺而去！
    虫族星舰内，主指挥面露不屑，显然不在乎这艘小型星舰蝼蚁般的冲撞。
    对面把自己撞到解体，它们也顶多掉层漆罢了。
    见庞然大物依旧巍然不动，全然不把小型星舰放在眼里，楚澄勾唇一笑，行云流水地按下一串键位。
    “再见了您呐！”欢快的声音在呼吸罩内沉闷的响起。
    瞬然间，一大一小两艘星舰距离几近于零，像是蠢兔子迫不及待地头铁撞树。
    然而，半秒之后，无事发生。
    虫族指挥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此时，屏幕上的小型星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扁平的头部左右晃悠，视野来回滚动，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仍然未见小型星舰的影子。
    消，消失了？
    通讯频道内，相邻星舰内驾驶者惊恐的声音乍然响起，“在上......”面！
    什么？
    虫族的主指挥并未听清，突然，轰地一声的巨响——
    脚下的舱底剧烈摇晃，座椅几乎不稳，桌面上的物品尽数扫落在地，七零八落地滚了一地！
    正常情况下，帝国的双人星舰速度达不到5.1级。
    然而，去除舱内所有炮火武器，再加上炮弹炸裂所爆发出的冲击力就不一定了。
    楚澄按下按钮，将所有炮火一股脑儿轰到虫族的主指挥舰上，借着返回来的冲击力，回冲向既定的坐标！
    防护罩表面荡起剧烈的波纹，像是穿过水帘般轻柔地将冲过来的小型星舰纳入，转瞬恢复平静。
    塔克内部，小型星舰虽顺利穿入屏障，尾部的滚滚黑烟却拖得极长，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时都可能罢工！
    而此时，楚澄竟窝进驾驶舱里，慢条斯理地将屏幕调到后方视野，翘着二郎腿等着看好戏。
    狭小的屏幕内，率先跟过来的虫族星舰一头撞在已经重新封闭的屏障上，脱落的碎屑喷射溅开。
    紧接着，虫族星舰一艘接着一艘追尾，挨排撞成一条长龙，好似陆地上的连环车祸现场。
    “哟呼！”楚澄痛快地吼了一声，伸手扒拉着副驾驶上端坐的人，一本正经道：“这个节目值得列入帝国十大年度笑话之一。”
    伊瑟林：“......”疯子！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冷声道：“我必须提醒你，我们的星舰马上要炸了。”
    透过侧面的舷窗往下望了一眼，继续道，“而且，下面是火山。”
    实打实的火山。
    炽热的岩浆汩汩流动，沿着火山边缘的裂缝泄露流淌，蔓延至山脚下的平地，周围的土地焦黑板实，腾腾热气不住地往上冒。
    楚澄伸手拿座椅下的降落伞，利落地往身上扣，动作间抽空往下扫了一眼。
    她道：“恭喜，塔克限定周边，五年爆发一次的缦亚火山，被我俩赶上了。”
    楚澄压着没说的是，但凡火山爆发，必引起一波巨型星兽潮，这也是她之前去帝国寻求突破的原因之一。
    焦糊味越来越浓，星舰摇摇欲坠，楚澄不再迟疑，一把拽过伊瑟林就往下跳。
    巨大漂亮的伞花在半空中展开，塔克星的景色一览无余。
    塔克星的名字来源于塔克城，然而，塔克城只占这片土地的十分之一不到，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松柏乔木之间，与蓄势待发的火山遥遥对峙。
    空中的降落伞朝着原始森林中唯一的建筑物飘荡，沿途有不长眼的鸟群试图偷袭，转眼间就被黑焰烧成了渣渣。
    伊瑟林曾在虚拟考场见过塔克城，现在比之从前缩减了三分之二有余，被废墟与腐食型星兽占据。
    领地面积大大缩水，而城墙的高度却又加高加厚至少两倍！
    楚澄似乎知晓伊瑟林在琢磨什么，开口解释道：“城墙也不是一直这么高，只有星兽潮来之前才会加固。”
    当然，一般来说，星兽潮之后也就坍塌得差不多了，又得重新建。
    耳边风声呼啸，降落伞随着飞行距离的增加，高度逐渐降低。
    楚澄估摸着越不过城墙，便操纵着降落伞在城墙大门前的空地落下。
    脚踩土地，高耸巍峨的城墙更显震撼，仰着脖子一眼几乎望不见头，直直地冲入云霄。
    她忙着收纳身后垂落的降落伞，而伊瑟林则是率先走近城墙大门，试着用力推了一会儿。
    纹丝不动。
    “我们怎么进去？”他抬起袖子清浅地擦了下汗，问道。
    听到这话，楚澄抬头瞥了一眼伊瑟林，面色有些奇异。
    她先是默默将卷好的降落伞塞回空间钮里，而后径直走上前，单手抵在城门上轻轻一推。
    嘎吱——
    厚重的城门轻而易举地半展开，荡起地上积聚的一层尘土，略微呛人。
    “怎么说呢......”
    “我们这儿的城门一般不锁，五岁小孩儿都能随便进出。”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听上去不免有些欠揍。

 第122章

    头顶之上, 正午时分的光线如同针扎般，细密地刺进白皙的皮肤内部, 久久未经过磋磨的皮肤浮现密密麻麻的红疹。
    楚澄单脚卡住比其身形大上百倍有余的城门, 不耐地挠了挠胳膊上微微泛红的区域。
    妈的。
    离开太久，搞得她差点忘了塔克独具特色的“日光浴”。
    之前有降落伞遮挡，光线并未直接照射人体, 效果还不明显。此刻降落伞一撤离，不到五分钟, 暴露在外的皮肤便不堪强光, 被晒出成片的红色纹路。
    她分心用精神力在空间钮内翻找，抽空瞥见不远处伊瑟林被晒到脱皮的胳膊，眉尾不可置信地高高挑起。
    好家伙, 这就晒伤了？
    “啧，细皮嫩肉的。”楚澄小声嘀咕道，随即迅速从空间钮内掏出一块陈旧的黑布。
    唰地一声。
    黑布被腾空扔了过去, 翻转几圈之后，精准从头顶罩住伊瑟林，仅留下一双懵懵懂懂的湛蓝眸子。
    与此同时, 楚澄自己也麻溜地披上了黑色斗篷, 轻快的声音从布料下传来, “走, 带你逛逛塔克！”
    “好。”
    伊瑟林应道。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披上这块材料不明的黑布之后，楚澄浑身似乎放松不少，说话的声音也更愉快。
    雄伟的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难以估算的重量在地面轧出深深的沟壑。
    进入城内,阳光炙烤下的风并不凉爽,掺杂着火山的味道，滚烫胶黏，轻轻吸入一点，鼻毛便传来焦糊味。
    身后挂在城墙之上的黑鸦嚎叫声嘶哑，尖喙沾着零丁的蛆虫与腐肉，血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其下的人。
    楚澄的黑色斗篷被风鼓起高高的弧度，忽地，她似有所觉地扬起头，恰逢黑鸦展翅高飞，扑棱棱地越过两人的头顶。
    不带情绪的漆黑眸子望向黑鸦，推算着它的飞行轨迹。
    那个方向是缦亚火山。
    被窥视的感觉随着黑鸦的离开消失，楚澄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领着身后亦步亦趋的伊瑟林，大摇大摆地往城中心的位置走。
    城内空间很大，人烟却异常稀少，街上扔棍子砸不到半个人，仿佛根本没有活人。
    空旷寂静下，只听得刺穿耳膜的宏亮吼叫横空出世：“师父！我回来了！人都哪去了？！来个人迎接一下啊！”
    气势如虹的喊声从南到北贯彻整个塔克城，轰隆隆回荡不休，声波向外层层扩散。
    这一声之后。
    沉寂的塔克城乍然间活了过来，激起一片喧闹嘈杂。
    “哪个兔崽子大白天的大喊大叫，还让不让人睡觉？！”粗犷的吼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为了避开强光，塔克人都是晚上捕猎，白天补觉，任谁睡得正香被吵醒，都没好脾气。
    隔壁家的中年女人声线温柔，遥遥应道：“听声音，好像是楚澄回来了？”
    “哟，那丫头还活着呢？生命力还挺顽强。”有人隔空应和道。
    “她回来干啥？终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位于偏南边的男人接过话，唉声叹气道，“哎，这下可好，安稳日子又结束了......”
    语气中的遗憾多得几乎要溢出来。
    楚澄：“......” 挺不给面子。
    伊瑟林沉默半晌，转过头，湛蓝瞳孔静静地瞥向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神色的黑发单兵。
    “你好像...”他含蓄道：“风评不是很好。”
    岂止不是很好，应该说相当差。
    在斗篷遮掩下，楚澄嘴角抽搐，干笑两声，解释道：“塔克人表达爱的方式比较内敛，你要细细去品。”
    说完，她面带微笑地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忍耐。
    然而下一秒。
    爆发出来的吼声如雷霆轰响：“老子混得可好了，知道谁【哔哔——】是帝国最强机甲单兵吗？”
    战火瞬间被点燃，你一言我一语，稀疏的居民区硬生生造出几千只大鹅嘎嘎乱叫的气势！
    “可拉倒吧，吹啥牛皮，你今年多大你自己不知道？”
    “你但凡吹个帝国前十，我就装作我信了，唉，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贪心！”
    “别管这群老家伙，楚澄我信你！但是吧，不懂就问，外面的帝国单兵是不是差不多死绝了？俺们也不知道现在的战况咋样。”
    楚澄气势汹汹地叉着腰，以一人之力舌战群雄：“李耗子，你不阴阳怪气会死？！求求了，你们去找李奶奶蹭个网，睁开眼看看世界吧！”
    建议组团去把她在星网上的高燃剪辑膜拜十遍好吗？ ！
    现在还质疑她帝国最强单兵身份的，估计也就是这群村不通网的家伙了。
    毕竟塔克星附近没有通讯基站，唯一能接受讯号的地方，只有李奶奶的独栋别墅。
    没见过这种交流全靠吼的原始野蛮方式，伊瑟林看得叹为观止，愣神中被楚澄拉向一个半球形的建筑。
    大正午的光线即使是黑色斗篷也没法完全遮挡，长时间暴露在强光下，皮肤会被烤焦碳化，不宜久久逗留。
    “带你见见我师父。”楚澄道。
    在她心目中，这可比那个便宜老爹亲密的多，算是真正的见家长了。
    遥遥望去，半球形建筑的房屋门似是预料到有人要来，早早地开了一条缝，锵锵的金属敲击声从门内传出。
    伊瑟林喃喃道：“你师父，也是机甲单兵吗？”
    说起师父，楚澄的语气无比骄傲自豪，带着难以掩饰的亲近，“不，他是最好的铸刀匠，经常有星盗专门来买他做的刀！”
    塔克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且航道未通，帝国的星舰鲜少光顾，反而是四处游荡的星盗，来得比较勤快。
    这儿啥也没有，就各类高阶星兽材料多，放到外面转手一卖，价格就能翻上好几倍。
    从她刚刚有记忆起，便有不少形形色色的星盗来这栋建筑里，专门找她师父打造武器。
    只可惜，师父从未给她铸造过刀具......
    嘎吱一声。
    虚掩的石头门被推开，里面陈设极其简单，热得像个蒸汽炉，滚滚热浪扭曲大片的空气，从门缝里倾泻出来。
    当啷当啷——
    古铜色的手臂肌肉颤动，抡起大锤有节奏地击打着刀胚，饱满雄厚的精神力四处溅射，汗珠落入烧红的刀胚上，发出噗滋滋的声响。
    “终于肯回来了？”他叼着根烟，一脚重重踩下底部的踏板，火便烧的更旺了些，张牙舞爪地缠绕火红的刀胚。
    楚澄寻了个缺了条儿腿的椅子坐下，应道：“当然得回来，这位是我朋友。”
    她抬手指了指被热气烤得不适应的伊瑟林介绍道。
    抡锤子的男人闻言皱起眉，粗壮的眉毛一抖，谨慎的目光直直盯向伊瑟林。
    活像看着即将拐走自家姑娘的坏小子。
    他上下打量伊瑟林一番，这小子胳膊就他的一半粗，手腕极细，看这样子估计刀都提不动，再往上......
    扫到青年毫无瑕疵的面容，男人很快不屑地下了个定论：
    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
    自家徒弟到底是还年轻，过于肤浅。男人还是要肌肉多，才靠得住！
    这个小白脸绝对不行！
    伊瑟林仿佛没看见对面敌视的视线，极其认真的注视着男人打铁的工艺，缓声道：“帝国现今的制刀工艺几乎都是粗糙的流水线产物。”
    他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像您这样亲自铸刀的已是凤毛麟角，很多技艺早已失传。晚辈恰好之前为楚澄设计过一把长刀，只可惜锻造技术还是差了一筹。”
    “那当然。”男人挑起眉毛，洋洋自得道：“整个星际，我章笑文称第一，也没人敢称第二！”
    “什么刀，你拿过来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他手下的锻造正好走到尾声，甩甩酸涩地胳膊，端起摆在旁边桌子上的杯子。
    被房间温度烘地昏昏欲睡的楚澄挣扎着缓慢眨眼，迷糊片刻，才从空间钮内掏出三米八的漆黑长刀。
    自从机甲受损，她便没再用这把长刀。
    章笑文瞥见这把刀，一口水径直喷洒到面前的铁毡上，激起巨大的水雾。
    卧槽？ ！这他妈的不是那个指甲盖点儿，就能买下一个小星球的星陨金属吗？ ！
    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这么大一坨？ ！
    被震慑地久久回不过神，章笑文手忍不住得发痒，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上手捣腾一番。
    按捺住内心的冲动，他眸光复杂地瞅了一眼伊瑟林，清清嗓子道：“除了弱了点儿，没大毛病。”
    楚澄手搭在椅背上，不管他们打什么哑谜，率先问道：“李奶奶现在在家吗？”
    “不在，前段时间又出去了，她不一直都这样，估摸着过两天就回来了，星兽潮她总不能不回来吧。”章笑文答道。
    楚澄“嗯”了一声，她以前一直以为李奶奶看起来年轻是保养的好。
    如今想来，却也未必。
    李奶奶经常一消失就是一年半载，甚至两年，大概率是独自前往黑渊，时间流速与他们不同，自然年轻。
    在她沉思之际，放在桌上的杯子乍然摇晃起来，倾斜着滑落桌面，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地底下似是有庞然大物在翻滚，平坦的地面开裂出一道道黑色裂缝，扎眼地横在中间。
    层层泥土之下，沉闷的震响似是来自于某种亘古生物的低鸣！
    楚澄伸手拽住差点摔倒的伊瑟林，旁边章笑文的面色却很平淡，几乎每次星兽潮来临之前，都会有几场地动。
    他活到这个岁数已经见过太多次。
    然而，楚澄的目光却倏地朝着远方穿刺而去，浩荡的精神力透过石板，越过茂密的丛林，攀上险峻的高峰，探向中间地带。

 第123章

    山峦震颤, 猛兽低鸣。
    远处荡漾开的能量波动毫无收敛，似是有怪物按捺不住地想要破土而出,难耐地彰显着自己的声势。
    房屋内的刀具当啷当啷地掉落在地, 稍不注意就是暗器，密密麻麻地堆满地面，费劲找不出整片的落脚之地。
    楚澄一手提溜着伊瑟林的后颈,将其放置到安全位置，另一手抵住身前轰隆隆滑过来的铁皮长桌,随口问道。
    “师父, 这是第几次地动？”
    按照以往来说，地动次数与星兽潮规模成正比，地动次数越多,星兽潮的规模也随之越大。
    她所经历的三次星兽潮质量参差不齐，最低的仅仅地动两次，最高的则有三次。
    虽然此次的星兽潮还未曾开始,但楚澄估摸着就冲这架势，地动不会低于三次。
    然而，耳侧, 章笑文略显低沉的声线响起：“算上这次得有五次了吧, 星兽潮还没影呢, 至少还得地动一次。”
    “第五次？！”即便是楚澄, 也不禁有些讶异。
    这规模不得把全塔克的星兽全部集结起来，一股脑儿全塞到塔克城下？
    旁边的伊瑟林没听懂他们的对话，却也感受到了气氛中的严肃，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又过了两分钟, 铁皮长桌下摇曳的火光逐渐安静下来, 当啷作响的刀具也停止活动, 地面的颤动缓缓平息。
    之前的嘈杂衬得此刻格外宁静，章笑文重新拎起自己的火钳，叹息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异常明显。
    “傻丫头，你这次回来的可不太是时候。”
    在外面待着，说不定比现在的局势还安全一点。
    他自顾自沉浸在思绪之中，却没注意楚澄早已浑不在意地推开了将铸铁间与里屋隔开的门。
    走廊里并无窗户，黑布隆冬的不透一丝光。
    她双手交叠垫在头后，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悠闲地探着头挨个往屋子里查看了一番。
    极其优秀的夜视能力使得房间内的情景清晰可见，原先她住过的房间一尘不染，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不差分毫。
    看得楚澄又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
    她扭过头，随手给伊瑟林指了个房间，又瞥见章笑文还呆愣在原地，宽慰道：“师父放宽心，有我在，保管塔克这次平安无事！”
    楚澄说话间无比自信，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全然不见对此次巨型星兽潮的担忧。
    “唉。”章笑文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他村不通网，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自家徒弟胸口那灰扑扑的明显是军部的e级徽章！
    这丫头出去一趟，别的没学会，自信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心里这么琢磨着，嘴上却也没拆穿。
    没再管自家师父曲折的心理活动，楚澄奔波一路，中途又遭遇虫族舰队的伏击，疲倦感此时侵袭上来。
    她啪地一声砸到硬板床上，脏乱的衣服都没脱，便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砸门声，门外的塔克居民此时已热闹起来，叫卖声起起伏伏，儿童嬉戏打闹的踢踏声断断续续。
    睁开眼，外头的光线彻底黯淡，入目是高高的圆拱形天花板。
    楚澄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松松酸涩的筋骨，隔着门缝，她听见自家师父与伊瑟林细碎的交流声。
    推开附有隔音材质的铁门，灯光下，两道身影对着图纸上绘着的一长一短两把刀比划研究。
    她挠了挠头顶卷起的黑发，睡眼惺忪：“这是在做什么？”
    “给你改改这把刀，融了造两把能直接用的。”章笑文头也不回，热忱地拉着伊瑟林继续商讨。
    见此情景，楚澄啧了一声，微眯着眼睛，默默拖了把椅子在旁边观赏了一会儿，无聊的术语让她昏昏欲睡。
    图纸敲定。
    章笑文粗糙的大手端着三米八的长刀，微微颤抖，手上的铁锤激动地往桌子上一敲。
    妈的，他这辈子最优秀的作品可能就要出炉了！
    砰地一声巨响。
    吓得楚澄一个激灵。
    她身躯一颤，差点儿直接弹跳起身，艹，这动静，她还以为星兽潮来袭了！
    见他们的商讨终于告一段落，楚澄急不可耐地伸了个懒腰，催促道：“这特么可是大好的时光啊，现在不出去玩，等星兽潮来临，想逛都没机会了！”
    “师父你先融着刀，我带朋友出去转转。”
    说完，不等章笑文回应，她嗖的拖着伊瑟林往外溜走。
    塔克的夜晚与白天截然相反，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洁白圆顶的建筑物高处悬挂着发光装置，路边架设着昏黄的路灯。
    刚一出门，一个黑影便从角落里冲出，咻地钻进楚澄怀里。
    “姐，姐！”来人身材不高，仅到楚澄腰部，说话结结巴巴，“终，终于回来了，好，好想你！”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白到透明的双颊泛上淡淡的粉色，她害羞不敢敲门，只能在外面守着。
    被晾在一边的伊瑟林低头瞥了一眼，这人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看不清身形。
    “玛西亚乖，我看看。”楚澄用手在女孩头部稍稍一比划，一本正经道：“嗯，好像长高了两毫米。”
    玛西亚有些心虚，因为她今天多垫了一层鞋垫。
    她赶紧转移话题，挺起胸膛骄傲道：“我，我这次被分到了第三梯队！”
    “玛西亚好厉害！”楚澄随口哄道，见伊瑟林神情露出迷惑，她小声解释道：“你估计没见过塔克的星兽潮，跟外面的不一样，分好几轮，为了节省实力，一般我们先上第四梯队，以此类推，最后上第一梯队。”
    虽是听了楚澄的解释，但伊瑟林并未对第三梯队实际上的概念。
    眼前的玛西亚看上去也跟他叔叔家动不动哭鼻子的侄女没什么区别。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上战场？
    他蹙起眉，只觉得塔克的安排极不合理。
    在伊瑟林沉思之际，玛西亚偷偷瞥了他一眼，鸵鸟似的又埋入楚澄怀里。
    她口齿不清，闷闷地吐出几个字：“漂，漂亮！白！”
    哇，好漂亮的哥哥，比常年避光的塔克人还要白！
    不顾伊瑟林的黑脸，楚澄笑嘻嘻地摸了一把玛西亚毛茸茸的头顶，道：“带漂亮哥哥逛逛夜市。”
    玛西亚乖巧道：“好！”
    塔克的夜市多为珍稀星兽的材料，或是矿物，和各类手工编织的饰品，也算是新奇。
    城内虽小，居民之间却大多熟稔，这一路下来，伊瑟林就没见楚澄聊不上的商贩，几乎每到一个摊位前，便要寒暄一阵，他手上攒满了收到的各式见面礼。
    甚至。
    街头的大黄狗见了楚澄，都激动地嗷嗷吠了两声。
    见她目光扫过去，粗长的尾巴尖打招呼似的地绕了两圈。
    伊瑟林对楚澄的人缘有了新认识。
    走到街头拐角时，楚澄突然停下脚步，让开半个身位，露出墙上陈旧的告示栏。
    “看见这个小红花榜没有？第三梯队最出色的人才能上榜。”她骄傲地抬起下巴，“而我，连霸三届榜首。”
    伊瑟林抬眸望去，三张贴着的告示单上，楚澄皆排在最前面，同时他也注意到，第二的名字也是同一个。
    “陈时？”
    耳边，他恰好听见楚澄念出了这个万年老二的怨种名字，诧异地扭过头。
    迎面走来的少年肤色是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黑褐色，左耳垂上点缀着一颗闪亮的耳钉。
    红发张扬，中二地插着裤兜，身后带着一个同样风格的少年人。
    “呦，几年不见，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陈时挑衅地打量着楚澄，“我现在可是实打实地进第一梯队了！”
    “对，老大现在能单挑九级星兽，背着你每天偷偷可努力了！”
    他身后，手下的人义正辞严地帮忙说话，不料被陈时一脚踹到屁股上，嗷呜叫了一声。
    手下摸着屁股，赶忙找补一句：“我就说了别出去吧，外面哪有我们这儿锻炼快，十年八回见不到一次星兽，功夫可不得荒废了！”
    楚澄还没说话，玛西亚先气得不行，小脸憋的通红，才挤出一句话：“放屁！”
    “姐，姐，肯定比你强！”
    “大傻，傻逼！”
    她已经用完了所学的所有词汇量，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楚澄。
    见状，楚澄不走心地赞扬道：“骂得不错，有进步。”
    虽然还是这三岁的水平......
    她并未急着反驳男生的话，而是诚恳道：“以后航道通了可以去帝国的军校看看。想变得更强，有必要接受系统的教育。”
    心境不同，楚澄并不像以前与陈时针锋相对，说话间反而带着长辈的语重心长。
    可惜，陈时并未听进去，而是拧着眉不解地上下打量她身侧的伊瑟林。
    瞬时间！
    他忽地发起攻势，从下方抡起一拳朝伊瑟林击去。
    风声炸响，伊瑟林怔怔出神，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而楚澄已经扣住陈时的手腕，一拉一推，轻而易举地将他右手臂卸了下来。
    陈时退了半步，神色淡淡也不在意，左手牵拉着右臂，喀喇一声，熟练地又将其装了回去。
    这个场景在以前发生过无数次，却显然超出了伊瑟林的认知范围，他只能默默叹一句，塔克民风彪悍。
    楚澄皱眉：“你脑子出问题了？”
    陈时并未答话，只是不屑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跟这种小白脸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见他攻过去，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第124章

    此话一出,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缩在后面的陈时微眯着眼睛，抬手掏掏耳朵,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人刚刚说啥？
    压轴？
    即使是他，也不敢在米卡大叔面前开这样的玩笑，轻则一顿训, 重则一顿揍！
    果不其然，前方传来砰地一声震响, 怒斥声在耳边炸响。
    “胡闹！”米卡大叔胡子气得直颤,一巴掌重重拍在实木桌面上，冷声斥道：“你以为压轴是什么抢手的好活？”
    第一梯队的存活率在历次星兽潮中都是垫底，明显是动辄送命的苦差事,竟还有傻子上赶着往里挤！
    他食指弯曲，指关节凸出，出手迅疾地朝着楚澄顶着杂乱黑发的头顶敲击而去。
    头顶前上方的手指越来越近, 楚澄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克制住躲开的欲望，生生受了这一击。
    咚地一声脆响, 坚韧的头发被压塌一块儿。
    妈的, 这老头手劲儿真大。
    她捂着脑袋嘶地一声,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忍耐道：“米卡大叔，我说真的，我很强！”
    站着旁观已久的伊瑟林刚想开口，帮忙证实一下她话里的真实性。
    不料, 米卡大叔已经率先利落地撂下一句话：“老子不信。”
    斩钉截铁, 不容反驳。
    他的眼尾被层叠的皱纹挤满, 深陷的眼窝内目光清明，凛声叮嘱道：“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乖乖待在你的第二梯队，年轻人做好本分之内的事就够了。”
    楚澄：“......”
    也许是被气的狠了，她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眼前的地板似乎都在轻轻晃动，隐隐约约竟有些站不稳。
    不对劲。
    她兀地抬起眼，只听得哗啦一声，天花板边缘散落下粉尘和碎石，实木长桌上笔筒内的笔身颤动。
    这是第六次地动！
    哔——哔——
    几乎是一瞬间，塔克上空乍起的四道蜂鸣激起耳膜共振，急促尖锐的警鸣声撕破平静，三短一长，是标准的敌袭预警！
    “艹，这次真来了！”米卡大叔神情骤变，一把抓起靠在椅背上的长棍，健步如飞地朝外走，其他几个少年神色凝重地紧跟其后。
    早知道会来，却也没想到如此之快。
    又或许是担心受怕了太久，此刻少年们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紧张恐惧，而是跃跃欲试！
    塔克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在星兽潮中浴血厮杀过的少年才算是真正长大。
    他们的成年礼来了！
    *
    原本热闹的街道上肃然一清，商贩手脚麻溜地收拾着摊子，行人步履杂乱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赶去，房屋内不断有人涌出。
    圆拱形屋内，打铁的人动作微微一顿，低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随即继续有节奏地击打滚烫的银白金属。
    城门前积攒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如潮水般往中心涌来，按照梯队有序聚拢成一个方阵。
    “现在人太多了，别挤着你，我们先去城墙上待一会儿。”穿过底下混乱的人群，楚澄扯着伊瑟林顺着城墙的楼梯往上爬。
    这时候也没人管他们，一路上除了拥挤异常顺利。
    高处的视野极佳，城门里外景色一览无余。
    远处的星兽大军还不见踪影，只能闻见几声沉闷的低鸣，丛林内茂密的树叶被粗鲁的从中间分出一条通路。
    城墙内部第一批出战的人类已经集结完毕。
    “这个是第四梯队。”
    楚澄趴在城墙的凹陷处，淡淡解释道，“一般打头阵的都是低级星兽，会让年纪轻的小朋友练练手。”
    话不停顿，她的指尖咻地燃起一缕黒焰，寻着墙头上挨排蹲着，仿若静止的黑鸦疾速弹去。
    下一秒，几根黑色的翅羽掉落，伴随着嘎嘎乱叫，黑鸦展翅狼狈地高飞。
    猩红色的眼珠怨恨地回头盯着楚澄，似是想要啖其生肉，却又不敢再上前，只得灰溜溜逃走。
    楚澄不再管这些不速之客，垂眸望向塔克这次的第四梯队。
    队伍内的几乎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面上并无紧张之色，站姿异常松散，交头接耳，嘻嘻哈哈。
    耳边，伊瑟林清朗的声线传来，“他们会不会太小了？”
    这个年龄在帝国都还是没有资格上军校的孩子，在这都要单独上战场了？
    “这还小？再大就该入棺材了。”楚澄挑眉认真道，毕竟他们这儿平均年龄也就三十。
    远处丛林内的通途大道不断朝着塔克的方向延伸，此起彼伏的蹄子刨地声强劲有力，卷起飞沙漫天。
    烟尘尽散，星兽大军露出雏形。
    为首的棕毛星兽声如狼嚎，形似黑猩猩，三头六臂，臂展极长，厚实的皮毛掩不住其下虬结的肌肉。
    星兽群的上空被绿色大鸟占据，遮天蔽日，翅梢一卷，带起呼啸炸响的风声掠过。
    四级的棕毛猩猩，与三级的翠鸟。
    这场景看得楚澄兀地愣神，不应该啊！
    按照往常来说，打头阵的基本都是一级，两级的星兽，三级星兽都实属罕见，这次竟然一开头就这么猛？ ！
    “情况不太妙，第四梯队这次估计上不了了。”
    她话音刚落，城内的哨子声几乎卡在同时响起。
    本来已经半条腿迈出城门的第四梯队从未见过眼前的盛况，呆愣愣地不知道回头。
    “四，四级星兽？”有人嗫嚅道。
    “我的妈呀！这么多？！”
    说话的人脸色被吓得苍白，攥着刀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之前的轻松之色荡然无存。
    此时，身后传来的吼声犹如天籁，“都傻站着干嘛，没听见吹哨？第四梯队后撤，换第三梯队上！”
    人头攒动，步伐杂乱，赶在星兽群扑到城下之前，两个梯队终于完成位置交替。
    新换上来的第三梯队年龄普遍大一些，面容虽仍显青涩，却更加沉稳。
    城墙之上，楚澄低垂着眸子，望着下面的场景有些犹豫，她手指蜷缩了两下，最终还是未立刻出手。
    只是......
    第三梯队分散成长条拦在城门前，个别几人武器还没掏出，便被棕毛猩猩一掌掀翻！
    与此同时，高空被精神力封锁，一时无法突破的翠鸟瞬然俯冲向下，尖喙狠辣地朝着人类的眼睛啄去。
    就当摔倒在地的人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时，猩猩与翠鸟的动作皆是莫名地顿了一下，恰好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
    劫后余生的少年心有余悸地持着长刀，卧槽，自己是不是开挂了？ ！
    这都没死？
    同样诡异的事件发生在战场各处，各个少年嘴上叨咕着，“感谢老天庇佑，感谢菩萨，谢谢耶稣......”
    殊不知，真正显灵的就在不远处的头顶。
    “如有神助”之下，第三梯队还算应对的游刃有余。
    城墙之上的伊瑟林注意到，人群中个子小小，不善言辞的玛西亚竟然杀的最凶！
    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拽着猩猩的毛，割喉放血，一系列动作毫不含糊，跟他家只会冒鼻涕泡的大侄子天差地别。
    人不可貌相。
    第一轮的星兽潮持续了两个小时，城门下一片尸山血海，深红色的血液浸入大地，干涸凝固。
    最后一只翠鸟漂亮的羽翼被折断，浸泡在血池之中，虚弱地轻轻喘息，下一瞬，被锋利的匕首利落封喉。
    “干的不错！”
    米卡大叔立在城墙之上高声呼喊，宏亮的嗓音充斥着喜悦，“第三梯队顺利完成任务，撤退！”
    第三梯队人员死亡数量极少，伤势惨重地却有许多，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往回走，经历了两个小时残酷的厮杀，即使是胜利，面上也毫无喜色。
    星兽潮的进攻不余空隙，第一轮的攻击刚刚结束，第二轮的星兽已经蓄势待发！
    从高处乍一看，似乎地面上空无一物。
    然而细细望去，远处的地面高低起伏着向塔克城门处蠕动，土褐色的巨尾蜥蜴与大地融为一体，四只爪子倒腾地极快，飞速侵袭而来！
    楚澄估摸着，该是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她翻身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脚尖轻点，膝盖骤然一弯，卸去力道，以极其招摇的姿态并入第二梯队。
    这一下声势极大，第二梯队内皆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此时纷纷投来不明意味的目光。
    感受到周围的注视，楚澄依旧面色淡淡，甚至懒散地伸手扒拉了一把自己的乱发。
    都是老熟人，她也不再收敛，右手握拳抵在嘴边，清清嗓子，高声道：“教学局，我只示范这一回，好好看，好好学。”
    “？！这么大口气？”
    “啥橘？什么好看？谁好学？”
    “时隔几年，大佬还是那么自信嘿！”
    “牛什么？说不定等会儿还不如我们呢！”
    陈时虽并未在第二梯队的队伍内，也听见了这句嚣张的发言。他一撇嘴，不满地嘀咕道：“装什么逼啊。”

 第125章

    嘎吱一声, 仰望而不可及的巍峨城门打开一条缝，第二梯队为首的金发男生如同斗志昂扬的大公鸡, 急不可耐地朝前迈了一步。
    特意抢在楚澄前面。
    开玩笑, 他才是第二梯队的领头人，风头不能全让楚澄出了！
    城墙之外，劲风中裹挟的砂砾劈头盖脸砸过来, 饶是一向皮糙肉厚，他也忍不住以手挡在额前, 微微眯起眼睛。
    远处的景色印入眼帘,一团团沙雾翻滚不休，极具生命力地朝着城门侵袭而来，好似土褐色的大军压境。
    起初看不真切,临近面前他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沙雾，成片的全是摇曳着庞大身躯的巨尾蜥蜴！
    “靠,兄弟们！”男生本能地后退一步，胆战心惊地瑟缩回城门内，扭头吼道：“这他妈全是七级星兽！往年没有这么玩儿的啊！”
    第二轮星兽潮竟直接越过五六级星兽, 开局便是七级, 巨尾蜥蜴的首领更是高达八级。
    这不是要玩命的节奏吗？ ！
    然而,身后的众人并未理会他,而是目光直愣愣地盯向青年身后。
    “？”
    余光隐约间瞥见一抹黑影与他擦身而过，为首的男生似有所觉地转回头。
    视野内，如猎豹般矫健的身影脊背拱起，脚下步伐极轻, 身形微微一晃, 眨眼便窜出去几十米。
    她浑身上下装备极其简单,身着朴素的军装，单手拎着长刀，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迎着数以千计的巨尾蜥蜴冲了上去。
    塔克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尽出疯子？ ！
    “卧槽！你特么不要冲动啊！先撤回来！”男生面色煞白，在后方遥遥吼道。
    可惜，楚澄眼皮微敛，充耳不闻，松散地拎着手中的长刀，单枪匹马地闪身闯进巨尾蜥蜴群内。
    粗壮的尾巴覆盖着锋利尖锐的鳞片，凭空甩出一串噼里啪啦的脆响，砸到人身上，必然是血肉模糊！
    袭来的风声轰隆隆作响，楚澄神色不变，敏捷地向后一闪，待尾巴尖从面前扫过，才倾身上前。
    她脚尖轻点，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身姿轻盈地跳到巨蜥背部，长刀顺着脊椎骨一路下移，精准地破开层层坚硬的鳞甲！
    金属的尖端摩擦出一串火星，森白的尾椎骨若隐若现。
    咔擦一声。
    刀尖扎入尾骨缝隙，将其深深钉在地面上，巨蜥吃痛地嚎叫出声，疯狂翻滚着身躯，妄图将身上的人甩开。
    然而下一秒，巨蜥颈部一阵冰凉，包裹着精神力的手刀割开角质的细鳞，轻而易举地划开喉管。
    全程的动作仅在一两秒之内发生，丝毫不拖泥带水，精准地仿佛提前计算好般，没有一个动作多余！
    不待周边的其他巨蜥反应过来，楚澄已经抽身离去，以同样的方式攻向侧边的另一只巨蜥。
    “这他妈还是人吗？”后方的男生愣愣道，他回过神，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我们也赶紧跟上去，标准示范都摆在这了，不能丢人啊！”
    第二梯队的人迅速加入战局，握着长刀横劈快斩，脸上的震撼之色还未完全散去。
    “卧槽，你大佬过了四年还是你大佬，说是教学局，就是教学局！”
    “这哪是教学局啊，这不是个人表演秀？！狠狠慕了，老子以后也想这么装逼！”
    “刚刚是我狗叫的大声了，她不会找我后账吧？呜呜呜，我不经揍啊。”
    “不知道她和陈时现在哪个更强？不过反正都比我强......”
    混乱的战局中，一个男生兀地被巨蜥的尾部抽开数十米，狼狈地落到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即使及时用精神力护住，他仍是吐出一口鲜血，来不及抹干血迹，捂着腹部迅速跳开原地，堪堪错开甩回来的巨尾。
    “咳咳，大伙一定要先控制住巨蜥的尾巴，千万别偷懒直接切喉管，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相隔数十米之外，有人遥遥回应他：“记得顺着脊椎往下找尾骨，直接砍砍不中，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亲身上阵，他们才发现，楚澄给出的这套动作说不定已经是最优解。
    “好好学，好好看。”不仅仅是一句装逼。
    城墙之上。
    米卡大叔眺望着城下逼近的密密麻麻的七级星兽，眸色愈发深沉。
    “要不提前派遣部分第一梯队的人下去支援？第二梯队恐怕扛不住！”旁边的人声线焦急，生怕拖久了，底下的青年们出事。
    “唉。”米卡大叔摸着下巴的胡茬，长吁出一口浊气，若是这么早就消耗第一梯队的战力，之后的战局必定更加困难。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一个黑点以势不可挡之势跃入星兽潮中，转眼间便被淹没，却又在下一秒奇迹般的显现身形。
    略显纤瘦的身影轻盈如飞燕，凡是其所掠过之处，宛若死神降临，庞大的躯体接连轰然倒地。
    在她的带领下，第二梯队如同一张简陋的渔网，看上去错漏百出，却也艰难地控制着星兽潮不越过安全线。
    “局势，好像稳住了？”
    半晌，旁边的男人不可置信地轻声喃喃道，仿佛还在梦里。
    米卡垂眸望着人群中的身影，沉声道：“她确实有跻身第一梯队的实力。”
    忽地，底下人群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被强风席卷着上涌，尽数灌入米卡耳中。
    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凝神向下方投去视线，漆黑的夜色多少有些影响可见度。
    星兽潮中央。
    楚澄哼着轻快的小曲儿抽出长刀，踩在瘫倒的巨蜥尸体上，膝盖一曲，轻盈的稳稳落地。
    黏稠的液体顺着刀尖滴下去，溅射在地面上。
    周围的巨尾蜥蜴一时之间竟无一敢靠近，瑟缩地退避出一圈真空地带。
    楚澄回首瞥了一眼身后自己的教学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该说不说，他们塔克居民学习能力就是强。
    手腕转动，随意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她的目光锁定了蜥蜴群后方，额前有一道红色印迹的蜥蜴首领。
    教学局结束，接下来才是她的表演秀。

 第126章

    忽地, 楚澄动了。
    漆黑的夜色掩映下，矫健的身影移动速度异常惊人, 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所停留之处，泥土平面上皆陷下一个深坑。
    她单手拎着的长刀拖在地上，伴随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冒出一串串刺目的火花！
    仅仅是简单的几个闪身，便已经急速逼近蜥蜴阵营的后部。
    蜥蜴首领率先察觉到异样,无机质的瞳孔惊惧地凝成竖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嘶声，呼唤着周边的蜥蜴大军迅速聚拢。
    【拦住她！ 】
    收到自己的首领的命令，巨尾蜥蜴摇摆着庞大的身躯刻意朝中间靠拢,表面上昂首挺胸，仿佛无所畏惧，实则小心翼翼地蜷缩起巨大的尾巴藏在身后。
    上身, 固尾，割喉，这老三招它们早熟了, 自然不能屡次上当。
    然而它们没料到, 下一瞬, 昏暗的夜色之中银光一闪！
    长刀倏地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光,顿时，空中似有重物噼里啪啦地掉落，血腥味刹那间弥慢四散开来。
    楚澄的脚下，蜥蜴的残落肢体遍地,半截血淋淋的尾巴丢在一边,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横断面还冒着热气，其上的眼珠子仍在滴溜溜滚动。
    一秒不到的时间内，所有蜥蜴都还未反应过来，脑袋便已经落地！
    临死前，它们脑子里最后闪过一句话：
    特么的，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余下的巨尾蜥蜴猩红的眼珠内盛满惊恐，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懦弱地朝外围退，恨不得下一秒立刻撒丫子跑路。
    惊慌的视线求救地投向后方的首领，然而作为压力的集中地点，巨蜥首领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能保持直立。
    想说的话被堵在喉管里，挣扎着吐不出来，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它眼睁睁透过缝隙望向前方，战场中心的劲瘦身影优哉游哉地玩弄地抛着手中的长刀，一步一步靠近。
    扑通，扑通......
    仿佛被把玩揉捏的是它的心脏。
    那人走到它近前，稳稳接住手中的长刀，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极其灿烂。
    她说：“呦，长得还挺壮实。”
    蜥蜴首领：“......”
    艹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仅在瞬息之间，自战场前方而来的磅礴精神力迅速向后方弥漫，铺天盖地的威压犹如山岳骤然从头顶降下，站位靠前的人率先受到冲击！
    噗嗤一声，血液从蜥蜴的喉管喷涌而出，青年收起匕首，余光瞥见前面的人突然动作停滞，关切喊道：“嘿，兄弟你还好吗？不行了就赶紧下去换人，别逞强。”
    那人没回应他，双目直愣愣地望向前方，忽然冒出一句国粹，“卧槽！”
    “啥？”
    下一瞬，青年略显迟钝地双目圆瞪，浑身猫儿似的汗毛乍起，凭借本能竖起加厚的精神屏障。
    他越过身前拥挤的蜥蜴群，战战兢兢地向远处眺望，不自觉地惊呼出声：“卧靠！！！”
    这是人？ ！
    只见，模糊夜色中，漆黑的身影挺拔如松，抬肘轻轻向前挥出一刀。
    霎那间，刺目的弧光交织成网，破开遥远的天际，如蛟龙般翻滚着窜向前方。残余的气刃四周泥土飞溅，径直砍断数百米外的茂密丛林，在平坦的大地上刻下丑陋的天堑裂缝！
    沿途的巨尾蜥蜴不受控地弹向四周，直面所有冲击的蜥蜴首领更是惨不忍睹，几乎被碾成肉泥。
    尘烟袅袅，战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半晌，人群中传来干涩的嗓音：“哈，哈，大佬用实力告诉你，七级星兽和八级星兽本质上没有区别......”
    都是一刀秒！
    离得近的男生双腿紧并，暴躁吼道：“靠！我有点想尿尿，快憋不住了！”
    生理反应，控制不住他也没办法。
    听见这话，后面的黄毛略带嘲讽地回应他：“你能不能争气一点，看清楚！那是我们的人。”
    也幸好，楚澄是他们的队友，不然现在头在地上滚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他仔细一琢磨，既然大佬能一刀解决这么多七级星兽，那么之前标准的示范......
    果然只是针对他们这些小菜鸡的吗？ ！
    事实总是有点伤人。
    想通之后，小黄毛干脆自暴自弃道：“我现在站着是不是有点不尊重？要不给大佬磕一个吧！跪求开个班！”
    周围的声音杂七杂八：“赞成，我现在有点相信她可能是帝国第一单兵了。”
    “对！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让我一次性面对冲击，别吊着我！”
    “ ......”
    首领已死，群龙无首的巨尾蜥蜴瑟缩着向后退，本该四散而逃，却仿佛忌惮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颤颤巍巍地赖着不走。
    蜥蜴群中，楚澄甩干刀上的血迹，仰头望了一眼，天边微微泛起白光，淡淡的霞光若隐若现，即将到破晓时分。
    而塔克的白天对于人类来说，往往更加难熬。
    必须速战速决。
    “大家抓点紧啊，再过一会儿太阳马上出来了，拖到那个时候就得披斗篷打架了！”
    她声音宏亮，音波轻而易举地扩散到后方。
    第二梯队的其他人自是也知道这一点，扯着喉咙震天响地应了一声，同时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
    在先前的气势加成下，二十分钟后，最后一只巨尾蜥蜴惨遭断头。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塔克的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第二梯队全员平安归来，虽然身上藏着大大小小的伤，但他们自小皮糙肉厚，脸上尽是兴奋。
    陈时的小跟班也在第二梯队，刚回城池内便急不可耐地凑到陈时旁边。
    “天哪，大，不是，楚澄有点牛逼啊，至少杀了两百多只巨尾蜥蜴！那可是七级星兽诶，还不算上那只八级的首领！”
    陈时摆着臭脸，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开口就是讽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跟着我混，还这么没见识？”
    小跟班不服气，他知道陈时的臭脾气，忍了忍，还是小声嘀咕道：“我觉得她好像比你强一丢丢诶。”
    “放屁。”陈时提高音量，厉声道，“都是些花里胡哨的，就骗骗你们，一刀割个喉咙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上我也行！”
    气死他了！
    不行，是时候换一个长眼睛的小跟班了。
    恰好正朝城墙楼梯走的楚澄从两人后方穿过，莫名地被陈时针对性极强地瞪了一眼。
    路过的楚澄：“......”
    这人是不是有病？
    “眼睛有问题就治眼睛，脑子有问题就治脑子。”
    她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也不理会他的反应，步履不停地朝通向城墙之上的楼梯走去。
    只留下后面顾自跳脚的陈时，和旁边小声安慰他的跟班。
    第二轮星兽潮结束，中间有一段过渡时间，楚澄从楼梯上往下瞥了一眼，受伤的居民盘腿坐在城下的空地中修整，不知晓下一批星兽潮何时到来，也不敢走远。
    风声猎猎地拂过居民，丝毫不带寒气，而是炙热如火烤，干燥到一点儿明火就能燃起来。
    挤过狭窄的城墙走道，伊瑟林相隔几米处，米卡大叔与塔克另一位长辈低着头唠嗑。两位老人此时正捋着胡子回味着楚澄的出色发挥，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只听得米卡大叔突然压低嗓音，声线里透露出八卦的意味：“这丫头结尾那动作太不朴实了。”
    “这个我熟，你年轻的时候在那谁面前也这吊样，劈个瓜都能劈出花来。”旁边的老人不屑接话，随即有些犹豫道：“这丫头怕不是也看上哪个小伙子了？”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算太轻，一旁的伊瑟林不小心听了个全程，睫毛忽闪几下，双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与此同时，刚从不远处爬上来，听力极好的楚澄步子一僵，嘴角轻微抽搐。
    这死老头，怎么整天尽琢磨些有的没的。有这闲工夫不能操心操心接下来的星兽潮？

 第127章

    “您俩要是闲着没事儿,不如跳套军体操，还能松动松动筋骨。”
    楚澄曲着胳膊随意搭在旁边围观的伊瑟林肩上,懒散道。
    刚下战场的青年浑身冒着热气,像个行走的人形火炉，站哪儿都异常惹眼。
    肩膀处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渗透进来，伊瑟林微微有些出神, 心不在焉地朝旁边瞥了一眼。
    其实。
    他觉得，某人只是单纯的想装逼罢了……
    身为长辈,背后议论晚辈被当场抓获,米卡不免有些尴尬，他强撑着气势道：“没大没小的让谁松松筋骨，等会儿让你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
    “省省吧,就您俩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上战场容易闪着腰。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体壮的吧。”
    楚澄语气极其诚恳, 似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两人考虑。
    米卡呸了一声，嘴上倒也没再说什么不行的话，态度更像是默许。
    这次星兽潮规模极大, 能添一份助力自然更好。
    但他想起楚澄的性子, 额头的青筋提前绷紧, 严肃地叮嘱道：“到时候你和陈时乖乖待在我们这些老家伙后面, 别老是往前窜！听见没有？”
    这丫头但凡出点儿事，他都不好跟她师父交代。
    “哦——”楚澄拖长调子也不反驳，平淡地应了一声。
    米卡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并不觉得楚澄会乖乖听话, 刺头永远是刺头。
    他背着手视线投向远方,在耳边哀嚎般的风声中,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奇了怪了，李江江这次怎么还没回来？
    *
    越过塔克前的空地，远方的缦亚火山巍峨高耸，山脚下是一片葱郁深绿的丛林，绵延数千里。
    枝叶掩映间。
    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色身影单手提着半人高的光学仪器，粗鲁地抵在树干之上，树叶被撞得扑簌簌掉落。
    滴滴——
    随着红光闪烁，仪器的显示屏上，显示出： 43456m 。
    女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随即拎着仪器走远了几步，换了棵古木重新测量。
    数据和之前大差不离。
    “完蛋玩意儿。”她自顾自嘀咕道。
    树顶上，一只小圆鼠短小的前肢抱着圆滚滚的咖果，疯了似的一个一个嘴里塞，将腮帮顶的鼓鼓的，犹嫌不够多。
    忽然，女人倏地低下头，脚下的泥土似乎如潮涌般浮动了一瞬，触感如同吸了水的海绵。
    异常的感觉转瞬即逝，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整个丛林内的星兽乍然间骚动起来！
    绿毛蚂蚁拧成绳索，如同毛绒地毯，朝着塔克的方向窜去，头顶的小圆鼠短短的爪子拖着腮帮，攀附在下方恰好经过的狼王背上，打算搭个顺风车......
    轰隆隆——
    整齐划一的蹄子刨地声骤然在她身后响起，地面似乎被踩得塌陷下去几厘米，弥漫而来的尘烟味刺进鼻子。
    回头一看，七级的独角牛群双目赤红，无视所有障碍物，正朝着她奔腾而来，沿途撞断的树木躯干无数，东倒西歪地铺了满地。
    艹！
    *
    一连数个小时过去，仿佛是一场心理拉锯战，第三轮星兽潮久久未至。直到炙阳高照，光线条件已不再适合人类暴露在外。
    即使是皮糙肉厚的星兽，也难以抵挡塔克正午的强烈光线。
    因此，几乎没人担心这个时间段有敌人来袭，皆是盘腿坐在漆黑材质的棚子下小憩。
    甚至个别大胆如楚澄者，已经明目张胆的在城下烤起了肉，用的还是第二轮星兽潮里杀的蜥蜴！
    向玛西亚借的匕首被当作菜刀，熟练的在肉上划了几个刀花，再从空间钮里掏出之前没用完的嗜血蜂蜜，里三层外三层的均匀涂抹。
    放在火上一滚，本就肥美的肉质更加紧致，油水滋滋冒响，香气流氓似的往鼻子里钻，周旁的人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一片。
    “姐姐，吃，吃大的！”玛西亚严肃地盯着长刀上串着的三块肉，短粗的手指戳了戳最肥厚的那块，乖巧地将其分配给楚澄。
    收回沾了蜂蜜的食指，放在嘴里舔干净，她在剩下的两块中歪着头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选定略大的那一块。
    玛西亚指着选好的烤肉，仰起小脸喜滋滋道：“我，我的！”
    咚——
    一个弹指不留力地敲到她脑壳上，“想的倒挺美。”
    楚澄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挥手扇开浓浓的油烟味。
    好歹是七级星兽的肉，这两人估计只能尝个味道，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多半还是要进她的肚子。
    唉，能者多劳罢了。
    忽地，她烤肉的手一顿，眯着眼睛透过黑色大棚扫了眼外面强烈的光线。
    这时候来？
    下一瞬。
    “哔哔——哔——”
    最高危险等级的警报声急促嗡鸣，拉长的调子使居民们心脏倏地一跳，刺目扎眼的红光从瞭望塔之上倾泻而下，忽闪不停。
    原本悠闲坐着的众人瞬然收起嬉皮笑脸，就连楚澄也将烤肉收回空间钮内，拍拍膝盖上的灰，利落地站起身。
    顶上，瞭望塔内值班人员的惊呼声从高处飘下来，“好，好多星兽！八级，九级，各种等级，这特么全塔克的星兽都涌过来了吧！”
    站在高耸的城墙之后，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其内的居民本就人心惶惶，听了这话，更是炸开了锅。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具体有多少星兽？”
    “这......往年最后一轮星兽数量都不多，就是等级高而已啊。”
    “卧靠，这是又地震了吗？你听外面的脚步声！”
    “ ......”
    楚澄被塞进第一梯队内相对安全的位置，不耐地蹙起眉，将暴露在外的手部皮肤缩进黑色布料内。
    选在这个时间，星兽要么脑子有点问题，要么是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皮肤上的灼烧感还未消失干净，吱呀一声，前方的城门艰难地开出一条缝。
    透过夹缝，黑压压如乌云的星兽大军从远处蔓延而来，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沉甸甸的步伐声如惊雷滚滚。
    为首几不可见的小黑点一枝独秀，窜得飞快，脚下踩得竟是人造的小型飞行器？ ！
    “？”
    楚澄还没从诧异中缓过神，几十米开外的小黑点已逼近眼前，疾速从她身旁掠过，仅撂下一句话。
    “小兔崽子，好好守着城门！”
    擦肩而过的飞行器底部光团耀眼无比，拖着一道长长的虹光尾巴，径直朝着内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走了一半，一个突兀的急刹，她拐了个弯儿又绕了回来，斟酌般停顿一秒，将站在一边的伊瑟林也抓上了飞行器。
    米卡大叔的浑厚嗓音在后面追着大喊：“李疯子，你现在还往哪儿跑？星兽潮来了，你看不见呐？！”
    他追也追不上，急的直跺脚，被气得呼哧呼哧深呼吸。
    而留在原地的楚澄皱皱鼻子，认真地寻思着刚刚李奶奶是在跟她说话吗？
    小兔崽子？
    没等她思考出结论，第一梯队的队伍前端已经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位置被安排在她前面的陈时忽然扭过头，咧开嘴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一口大白牙熠熠发光，他扭捏道：“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楚澄不明所以，撩起眼皮瞅他。
    陈时“啧”了一声，怕她真没听见，特意重复了一遍：“李奶奶对我寄予厚望，要我好好守着城门！这么大声你都没听见？”
    “ ......”
    楚澄翻了个白眼。
    罢了，小兔崽子这个称号，谁喜欢谁认领吧。
    她拍拍陈时的肩膀，声线异常慈祥：“小兔崽子，快回头，蜂针快扎着你了。”

 第128章

    头顶,乌压压的黑蜂群嗡嗡低鸣，成群结队地盘旋低飞,尾部的螯针淬着幽蓝色的毒光。其下,目露凶光的星兽咧出森白的獠牙。
    炙热的风蓬起柔软的黑布，被遮挡住的手略显嫌弃地将黑布扯正，顺路揉了一把鼻子。
    楚澄原先只觉得鼻子处有些痒, 低头一看，指尖竟被鲜血染得通红。
    吸进去的空气干燥无比,如同一团火沿着鼻腔剌过气管,径直烧至肺部。
    黑布遮掩下，她抬肘擦着鼻血，忽地如同脑袋后长了眼睛似的偏过头,恰好避开擦过耳尖的毒针，紧接着脚尖点地，迅速往后一蹬。
    毫秒之间, 整个人兀地腾空而起，速度之快犹如原地消失。
    以至于前方狂奔而来的独角牛兽一下子失去目标，满目迷茫地刹住蹄子。
    人呢？
    漆黑的头部晕乎乎地四处寻觅, 拖在后面的长尾焦躁地甩出啪啪声。
    它还没琢磨出头绪,头顶的半空中噼里啪啦倏然传来连贯的炸裂声。
    伴随着细碎的杂音,支离破碎的黑蜂尸体稀稀拉拉坠落,整整齐齐地环绕一周，将它孤零零地围在中间。
    这...是与它同级的黑蜂？ ！
    独角牛兽被吓得浑身一激灵，铁蹄一软，瑟瑟缩缩地差点原地跪下。
    精神恍惚间, 轻微的呼吸声仿佛就在它的身侧。
    独角牛首机械地扭动沉重的头颅,相隔不过二十厘米处,带着炙热感情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它。
    比之对待黑蜂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个亲切的眼神倒不像是看敌人，反而更像......
    看食物。
    刀光一闪而过，独角牛兽脊椎上最嫩的一块肉被完好无损地取下，楚澄心满意足地将其塞入空间钮内，顺势抬头朝前方的战场投去视线。
    第一梯队的人早已被星兽潮冲散，统一服饰下谁也认不出谁，她只能隐约辨认出前面那个最活跃的老头是米卡大叔，看似柔和的两拳瞬间轰开一条宽阔大道！
    楚澄暗暗咂舌，在心中默默赞叹，不愧是塔克老当益壮的第一人。
    许是有所察觉，米卡大叔收起架势，扭过头遥遥冲着后面吼道：“这些星兽都不算高级啊，大家都省省力气，后面的还在一批一批往这儿涌呢！”
    此话一出，楚澄的两侧瞬时传来不少此起彼伏的哀怨声。
    “这还有完没完，这批星兽怎么跟疯了一样！”有人抱怨道。
    “妈的，我快闷死了，什么鬼天气，星兽潮再不结束，老子就要当场熔化了！”说话的人用力拧了一把衣角，呼啦啦的汗液顺着指缝往下流淌。
    混在人群中，楚澄不紧不慢地收起长刀，缓慢地在黑袍上蹭了蹭血迹，沉着头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这种规模的星兽潮至少得九级以上的星兽才能主导，可不知为何迟迟不露面。
    或许，也跟她一样等着压轴？
    啧。
    楚澄垂着眸子，略显不耐地擦拭着长刀，不管怎样，最好能一次性除掉这个屡次发起星兽潮的罪魁祸首。
    倏地，察觉到右后方有人靠近，她敏锐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黑影穿过重重星兽群，不知有意无意地往这边蹭。
    距离越拉越近，变声期的沙哑嗓音欠扁地传入楚澄的耳中：“喂。”
    “敢不敢比一比？谁先杀了这次星兽潮的主导者，另一个人就要亲口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楚澄：“......”
    “算了吧。”她诚恳地道：“真没必要。”
    “怂。”陈时简单撂下一个字。
    隔着黑布，楚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隐约的轮廓中判断出，这人大抵是头扬得比天高。
    年轻人还挺自信？
    她改口道：“那这样吧，添加一个前提，在保证各自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小比一下。”
    小比试而已，没必要让人把命搭进去。
    陈时体会不到其中的煞费苦心，不屑地切了一声，勉强点头同意，头颅依旧高高扬起。
    刀与鳞片的摩擦声细碎如蚕食桑叶，周边源源不断的星兽蝗虫般不要命似的涌上前。
    铿锵的金属相接声中，楚澄侧目潦草地观察了一番。
    这四年来，陈时的进步的确肉眼可见，出刀的时机恰到好处，动作无一丝赘余，自信倒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城墙底下。
    炙热的空气从脚底往上冒，天地之间仿佛巨大的蒸笼，战场的泥土看不出原色，被血腥浸染的黏稠坑洼。
    米卡终究年龄有些大，早早便体力不支，退到后方稍作休息。厮杀良久，他的手臂上排列着块状的碳化晒伤。
    他端起杯子，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抚平一路的干燥。就在给杯子阖上盖子时，褶皱的眼皮倏地掀开。
    悠远的兽鸣呜咽般自丛林深处荡漾四散，战场上的其他星兽均是微微垂下脑袋，附和似的跟着低鸣。
    他谨慎地盯着丛林深处，随手将杯子塞到旁边的人手里。
    砰地一声——
    布满赤色纹路的巨爪伸出锋利的指甲，轻易地将挡路的百年拦腰折断，不平的断口张牙舞爪地刺向天际。沉甸甸的步伐仿若地震，高耸的城墙亦为之摇晃。
    外形似虎身，尾巴却光秃秃的好似牛尾。
    是赤彘。
    远古星兽图鉴上才有的星兽，他本以为早就灭绝，没想到这竟然还藏着一只！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发生的场景令米卡大叔本就不低的血压咻地往上又窜了一截儿。
    视野内，一个黑团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开阻挡在前的众多星兽，朝着赤彘的方向疾驰而去。
    妈的！
    米卡想也不想，立刻在声音中灌注精神力，心急如焚地吼道：“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往前面窜？楚澄是不是你！快给老子滚回来！你看我告不告诉你师父！”
    然而。
    此时的战场左后方，楚澄懒懒地从模糊的血肉中拔出长刀，满脸无语。
    艹，怎么莫名其妙背锅的又是她？
    想不通，自己在米卡大叔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只要有架就急吼吼上去打，凡是惹事必是她带头吗......
    “ ......”
    楚澄拔刀中抽空认真反思了一下，只能说，米卡大叔有这种刻板印象，自己也不是完全无辜。
    气势汹汹的嚎叫拉回她的注意力，身高数丈的赤彘肌肉虬结的后腿一屈，几个跨步便纵跃入战场内，焦躁难耐地磨着爪子。
    该种星兽虽评级未定，但实力远超九级星兽。
    即使如此，在赌约的激励下，陈时依旧率先冲在最前，甩出众人一大截儿。
    刀尖上骤然缠上骇人的银白电光，仅仅是擦身而过之际，便在赤彘的皮毛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脚下踩着电光团平稳落地，看不见之处，陈时咧着嘴巴嘿嘿一笑，眉眼之间尽是张扬。
    之前一直留着一手，就是为了在最后一刻震撼全场！
    城墙上围观的人自然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一幕，惊讶赞叹声不绝于耳。
    享受地听着随着风声卷来的夸赞，陈时自信满满地举起长刀，今天必须要让大家看看，谁才是塔克的新生代第一！
    不过，他没想到楚澄这次竟然争也不争就直接放弃，属实让人失望。
    要不是背景板没到位，他这个逼还可以装的更完美，可惜了。
    后方。
    楚澄肌肉紧绷地握着长刀，她确实没想抢这只赤彘，倒也不是故意谦让。
    事实上......
    她根本不觉得小小的一只赤彘，便能主导这场星兽潮。
    凭借着极高的精神感知，她能比其他人更早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悄然升高的温度，地面上跳动的沙砾，又或是星兽无法传达的惊恐......
    吱——！
    平静的战场内，灰毛小圆鼠毫无预兆地发出极其尖锐的吱吱声，毛发应激似的炸开。
    这一下仿佛惊醒了全场。
    刹那间，所有的塔克老人，包括远在城内的李江江皆不约而同地仰起头，面色凝重地望向同一处。
    缦亚火山！

 第129章

    爆裂的震响从几千米下的地底刹那迸发, 仿佛蛰伏在深渊中怪物久违的心跳声，凝成实质的音浪从火山口绵延千里, 以排山倒海之势层层荡漾开来！
    毛骨悚然的危险感浓郁得使人溺毙。
    极致的轰响之后, 是极致的安静。
    四周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 ，陈时如擂重鼓的心跳怦怦作响，仿佛有节奏地计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他后知后觉地抬肘蹭了蹭耳朵下方,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耳膜流淌至手背，刺目的鲜红沾染着皮肤。
    难怪这么安静。
    脚下,先前与他对峙的赤彘蜷缩着庞大的身躯,低垂着头颅瑟瑟发抖，似是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欲望。
    裸/露的皮肤被尖刀似的光线切割，焦糊味滋啦啦响起, 而陈时却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凉。
    寂静之下，时间的流淌变得缓慢，嗞啦一声,耳蜗嗡鸣。
    霎时间，仿佛被按压在水底的人乍然被放出，无数杂音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耳蜗,被扭曲的声响诡异至极！
    陈时仔细分辨, 才听清那是米卡大叔相隔数百米的嘶吼, 沧桑的嗓音干涩到撕裂, 如同炮轰滚滚而来。
    “快跑！！！”
    来不及了。
    远处耸立的缦亚火山被溢出的岩浆夷为平地，屹立万年的巨人崩解成泡沫般的石块，或直接湮灭为尘土。
    喷射而出的岩浆趁势冲上数万米之上的高空，炙热的火光汇聚成片,裹挟着精神威压如同根根利箭穿透厚重的蘑菇云！
    陈时微微仰起头,漆黑的瞳孔内映出璀璨的串串火光,细小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近！
    死亡的预感第一次如此强烈，空气变得无比稀薄，胸腔传来窒息的憋闷感。
    星兽身子低伏，死死地坑着脑袋，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嚎，凄异地回荡在塔克上空，唯有伫立在兽群中的塔克居民清醒地凝视着坠落的火线。
    “结束了么？”
    陈时面上难掩不甘，心头却涌上不可抑止的悲哀，一股被星球抛弃的绝望感萦绕在塔克居民心头。
    而此时。
    无人注意之处，披着黑袍的人扒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土块，三两下轻松跃上巍峨高耸的城墙顶部。
    她一脚踏上墙顶的凹陷，在漫天下压的火雨衬托下，从身形上看不比地上的蝼蚁大多少。
    瞬然，浑厚的精神域场霎时从城墙之上爆发，刺目的光线转瞬之间悉数被更为强大的能量遮挡在外！
    乍起的黒焰筑成雄伟的巨人，缓慢地拢起双臂，轻柔地将塔克罩在其中。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漆黑如同夜幕降临。
    底下，米卡率先唰地回过头，鹰隼似的目光不敢置信地定位到黑幕中模糊不清的身影，怎么可能？ ！
    轰地一声——
    外围的岩浆团接二连三地冲撞上黑色墙壁，然而水花都没激起，便转瞬被吞噬殆尽，余下一抹虚幻的白烟。
    噼里啪啦的声音逐渐稀疏，直至完全消失，半分钟之后，罩在顶上由浩瀚精神力凝成的黒焰也如潮水般退去。
    呆立着的塔克众人面上布满迷茫，天边的光线重新顺着缝隙透进黑幕，战场上的情景重新变得清晰。
    不可估量的黒焰呈漏斗状汇聚到城墙顶上倾泻而下，其下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色斗篷下身形竟显得有几分纤细，唯一具有辨识度的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
    随着吞噬了不少能量的黒焰被收回体内，楚澄伸手扯了扯歪斜的黑布，极其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
    淡定地仿佛无事发生。
    短暂的怔愣之后，战场上爆发出嘈杂的吵闹声，存活下来的狂喜迟钝地涌上心间。
    “姐，姐姐，牛，牛逼！！！”城墙顶上，玛西亚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结巴，全然不知刚刚有多危险，率先欢呼起来，遥遥地冲着楚澄比了两个大拇指。
    “卧槽槽槽槽！”满头棕发的中年人双目圆瞪，不可抑止地号叫一声，指头颤抖着指向楚澄的方向，“她她她，啊？”
    语言系统一时失控，他旁边的人张着口闭合了几下，嗓子却没法发出声音，只能重重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嗯！”
    “这丫头真没撒谎啊。”有人想起楚澄自称帝国最强单兵，低声喃喃道：“卧靠，这几年都发生啥了，这成长的速度，特么是人？”
    “牛逼！嘿嘿，这娃娃三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必有大出息！”
    “你可拉倒吧，谁之前说米索白费劲儿，这娃娃养不活的？切，要说有眼光还是我，我三岁就看出来，楚澄绝对不是一般人！”
    “哈哈笑死老子了，你是说你被揍得下不来床那次？”
    “ ......呸！你不说话是不是会死？！”褐发男人恼羞成怒朝着说话的人踹了上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陈时面容颓丧地低着头，落寞至极，对手过于强劲，他自然也歇了一较高下的念头。
    只是......
    原先还打算利用楚澄当自己的背景板，结果，自己现在却连块背景板都算不上！
    充其量算是廉价的群众演员，电影里一个单人镜头都轮不上的那种，戏份甚至没有刚刚爆发的缦亚火山多！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楚澄这么强，那他等会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没不算太丢人。
    毕竟比这货厉害的估计全帝国也拉不出几个......
    混在喧闹的人群中，米卡大叔轻轻捋着胡子，难得的面容沉静。
    谁能想到，当年机缘巧合下坠入塔克污泥中的小幼苗，竟也能成长为足以庇护全城的苍天巨木。
    不过，他虽然欣慰，却丝毫未放下警惕，反而更加谨慎地盯着缦亚火山的方向。
    脚下的大地上裂出无数深渊巨缝，密集地横跨星球表面，这颗脆弱的星球似乎下一秒就要崩裂。
    这场战役还并远远未曾结束。
    城墙顶上。
    楚澄堵住再次流血的鼻子，这该死的天气属实是有点燥热，像她这种气血旺盛的年轻人自然承受不住。
    朝着远处眺望，空中膨胀的厚重蘑菇云内，赤色火焰有生命似的翻滚跳跃，虚浮的身形渐渐凝聚成拥有四肢的实体。
    犹记得小时候，她曾问过似乎是母亲的女人一个问题。
    “星兽为什么要叫星兽？为什么不叫兽类？人类为什么不叫星人？”
    女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弯起唇角耐心解释道：“因为据说，星兽最早起源自星球内心，弱小的被赶到陆地上，最强的那只留在地心沉睡。”
    “当地心的星兽苏醒，这颗星球的寿命也就到了。”
    “砰的一声，迎来死亡或新生。”

 第130章

    女人话毕,年幼的楚澄僵着小脸，握着粉嫩的拳头,凝重道：“那塔克底下也有大怪物吗？”
    “说不定呢？”她并未否定这个传说, 而是给了个引人遐想的结尾。
    墙体的轻微晃动使楚澄回过神，扶着边缘往下张望，坚实的泥土柔软起伏,如同波涛翻滚，仔细看能观察到地面似乎下降了几厘米。
    黝黑的泥土水分被蒸干, 丑陋地寸寸龟裂, 在底部的活动下化成粉末状。
    不好，底下是岩浆！
    她迅速反应过来，朝着下面呼喊道：“大家赶快往高处爬,速度点！下面的岩浆快涌上来了！”
    “就近选最高的东西，树，城墙, 屋顶，快！”
    底下的人群骚动起来，虽算不上秩序井然,但也未曾发生踩踏事件,受伤的人互相搀扶着攀爬上周围的建筑物。
    零丁几个挑选了高耸入云的百年巨木, 城内的人爬上了自家的屋顶, 而大多数则依旧拥挤在城墙上，骤然加大的重压下，底部下陷的速度愈发快。
    仅仅数秒，便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半米！
    有点难办。
    楚澄拧起眉头,她一人还好,这么多人根本没办法顾全。
    环顾四周,脆弱的土层已显出颓势，略显单薄的表面透出岩浆的本色，溢出的赤色火焰朝着四周蔓延流淌。
    城内更是惨不忍睹，悉心建造的房屋正在逐渐下沉，圈养的牲畜预示到危险，挣扎着撞击围栏，种植的食用蔬菜最先受到波及，根部承受不住高温而萎缩发蔫。
    刚刚大难逃生的塔克居民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便亲眼目睹着坚守那么多年的家园，转瞬只剩下断垣残壁。
    气氛极其压抑。
    轰隆隆——
    就在此时，风扇鼓动的声音在嘈杂声中突出重围！
    引擎的嗡鸣声沉稳厚重，上升激起的气流层层荡漾开，庞然大物慢悠悠地自城内西边升起。
    什么鬼东西？
    楚澄顺着声音望去。
    起初看不太清，只能大概判断出是个来不及修饰的丑东西，不完全匹配的零件歪歪斜斜地刺出外壳，参差的各种颜色组合极其大胆，堪比调色板。
    勉强看得出是一艘飞艇。
    更神奇的是。
    丑陋的怪物升上高空之后，底下还系着数条长长的锁链，吊着大大小小的休眠仓，像是挂着密集的洁白蚕蛹。
    模样清奇的庞然巨物就这么晃悠着朝前方的战场飞来。
    半开的舱门处，身材火辣的女人挥舞着手，声音穿透高空，“嘿，自个儿选喜欢的休眠仓先挂好，待会儿掉下去了老娘概不负责！”
    楚澄松了口气，这么奇葩的东西倒也像是李奶奶的杰作，短时间内利用手边的零件就能造出这个庞然大物。
    你奶奶还是你奶奶！
    这也正好给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城墙上的人陆续拽着绳索往上爬，三三两两坐在一个休眠仓顶上，胳膊紧紧扣住绳索。
    顺着乌压压的人群往前走，米卡率先注意到身侧逆着人流移动得飞快的黑影，他高声呼喊：“楚澄！你往哪儿走？先上飞艇，这儿马上要塌了！”
    楚澄燥热地抖了抖不透气的黑布，脚蹬上城墙的边缘，吊儿郎当的声音被风声剪得稀碎，“我去和那只星兽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把它塞回去！”
    哈？
    没等米卡出声阻拦，劲瘦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如同翱翔的鸟雀纵起再落下，每一个落点跨越的距离都极大。
    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窜出视野可见范围之内，被郁郁葱葱的树冠遮挡，偶尔有一两株被挑中的倒霉蛋轰然倒塌。
    米卡眉头紧紧蹙起，还想继续追，头顶传来李江江漫不经心的嗓音：“米老头儿，赶紧的上来吧，不用担心那个丫头，她好得很。”
    她李江江，全村唯一一个通网的人，自然早已知晓楚澄的实力，甚至星网上流传甚广的好几个燃向剪辑，都是从她这儿发出去的。
    给自家人造势嘛，不丢人。
    终于想起楚澄刚刚展露的实力，米卡这才顺着绳索一举爬上飞艇内，心下微微放松一些。
    应该不会出事？
    可那毕竟是一只实力莫测，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古董。
    看出米卡的担忧，半靠在舱门上的李江江沉着眉啧了一声，貌似大发慈悲道：“唉，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啥？
    米卡愣了一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短短的一天内，他觉得自己忽地老了三十岁。
    “你疯了？！”
    然而，塔克的正常人可能还是少数，只见刚刚还生命垂危的塔克居民，此刻已嬉皮笑脸地起哄闹道：“远远地看看嘛，万一楚澄需要我们帮忙呢？”
    “快快快！正好老子刚刚没看过瘾！”
    “就是就是，这都什么事儿，人家打架，我们搁这挂机，我接受不了这种废物行为，至少当个啦啦队吧？”
    “相信李疯子的驾驶技术，搞快点儿，别等会儿打完了！”
    米卡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寡不敌众，就连飞艇上的外乡人伊瑟林也含蓄地表示，“待在这儿挺无聊的。”
    妈的，一群神经病！
    此时锁链下方的某处，浑厚的嗓音混在人群中响起：“快点，我有东西要交给楚澄。”
    “ ......”
    不再搭理米卡的劝阻，李江江懒懒地高声道：“都抓稳了啊，走喽！”
    庞然大物尾部轰地绽出耀眼的白光，咻地窜了出去，底下的锁链噼里啪啦撞在一起，险些打结。
    激烈的谩骂声自底下爆出，亲切地问候着驾驶者的家属。
    *
    缦亚火山的原址空荡荡地余下一个深坑，漆黑不见底，咕嘟咕嘟冒泡的岩浆从内喷涌而出，丝丝缕缕汇聚成一个人形生物。
    遍布全身的金色眼珠灵活转动，倏然间全部转向一个方向，翠绿的叶子被疾速袭来的气流拂动。
    披着黑布的不明生物脚下踩着精神力构成的屏障，大大咧咧地显现身形，径直走到岩浆凝成的星兽身前三米处停下。
    人类？
    数双金色的瞳孔新奇地盯着黑团，后背的眼睛争先恐后往前挤，急不可耐地围观这个奇怪的人类。
    而奇怪的人类本尊丝毫未觉地眯起眼，客气问道：“怎么称呼？”
    “岁暝。”
    “名字不错。”楚澄客套地夸赞了一下，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亮出真实目的：“能麻烦您回去再睡个两百年吗？”
    见岁暝不说话，她砸了下嘴，熟练地讨价还价：“那要不一百年？”
    “……你在找死。”
    低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岁暝悟了，这个人类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第131章

    窄长的岩浆团乍然抽条,化作一条长形盘曲的火龙，金色鳞片的纹路形似眼睛,锋利的钩爪泛着森白光芒,裹挟着热浪猛扑上来！
    “大兄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沉静的瞳孔内映出纵起骤降的火光，楚澄嘴角不悦地微微下撇。
    说话间, 她脚尖轻点，身影在原地瞬闪消失, 好似凭空挪动到另一处！
    而脚下的地面却随之移动寸寸开裂,完美地追踪着她的轨迹，灰褐色的泥土转眼被翻涌的赤红色取代。
    矫健的身影在巨木间灵活窜动，茂密的枝叶掩盖住她的身影, 光线黯淡不清晰。
    楚澄踩在苍虬的枝干上，游刃有余地回过头，眸光锁定紧追不舍的巨龙。
    她手轻轻一扬, 啪的一声，扯下来的斗篷顺势被扑上来的巨龙用脸稳稳接住！
    “乖，接的不错。”清冽的声线平淡却更显嘲讽。
    驯兽第一招, 该夸就得夸。
    “！！！”
    岁暝眼前蓦地一黑, 当视线恢复清晰时, 庞大的身躯已一连撞断数棵十人合抱粗的苍木！
    “吼——”
    火龙恼羞成怒,强劲有力的尾巴狠狠拍击地面，如同炮弹出膛般席卷着周身烈焰，再次倾身上前！
    沿途的余烬扑簌簌飘散，火光层层荡开, 灼人的气流声如狼嚎！
    而它的攻击对象却一动不动,手上悄摸摸地不知在弄什么。
    头顶。
    “诶？”赶来看热闹的星舰已经就位,李江江探着头透过舱门朝向张望，“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她话音刚落，枝干上的人影倏地展开了一团乌漆墨黑的不明物，紧接着腰身一扭，堪堪蹭着火光避开热浪。
    这套动作恰似一项传统的运动——斗牛。
    因冲速过快，而无法调头的火龙无奈地冲入黒焰凝成的渔网状的牢笼内，死命挣脱不出！
    楚澄指尖松散地捏着手中的黑色渔网，在手中旋转了几十圈，而后胳膊一抡，随着几声轰隆巨响，将其反复砸入地面！
    “干得漂亮！杀伤力不强但极具侮辱性！”
    李江江晃悠着腿儿坐在舱门边，暂时兼任解说的职位，激动地拍了下操作台。
    “哎呀，好可怜的兽兽，不会毁容了吧~”
    “呜呼——好残忍，但是我好喜欢！这是不买票就能看得吗？！”
    “学到了，学到了，在身体与心灵上同时击垮敌人！啧啧啧。”
    “ ......”
    激情的掌声与尖叫声很给面子炸响，相隔数百米，地面上的楚澄似有所觉地吹了一声口哨，哨声清脆俏皮，婉转悠长，算是回应。
    她嘴角的笑还未收起，手上的“渔网”兀地一轻。
    “？”
    楚澄低头一看，“渔网”依旧完好无损，然而岁暝的整个身体化作一滩液体，疾速渗透了下去，朝远处溜走。
    “玩不起啊。”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
    然而，转瞬之间，疾风皱起。
    四周平坦的地面霎时片片塌陷，凹下去数个深渊巨坑，仿佛底部的支撑一下子被抽空！
    缦亚火山原址处的空洞内，丝丝缕缕的岩浆飞快涌出，汇聚入岁暝的躯体内，数以千计的金色瞳孔浮浮沉沉，虎视眈眈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楚澄拧着眉，幸好她没密集恐惧症，不然怕是能当场晕过去！
    随着岩浆的大片抽出，原本便岌岌可危的塔可星微微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表面几乎被覆满。
    “靠，情况有变，这狗逼星兽发疯了！”解说极具个人特色地爆了句粗口，随即拉下控制面板，操纵着飞艇往下降了一段距离。
    飞艇在空中灵活地拐了个弯儿，躲过窜起的炙热岩浆，李江江嘴上依旧不停念叨。
    “连块落脚之地都找不到，这星兽真缺德！”紧接着，她朝下面喊道，“老章，位置差不多了！”
    “嗯。”下面的人应了一句。
    立于黒焰筑起的柱子之上，楚澄被喷薄而出的岩浆困在中央，金色的眼珠漂浮在她的周围，酝酿着满满的恶意。
    她重新撸起袖子，琢磨着实在不行就上手吧，一个个捏爆说不定还挺解压的。
    血腥的念头一闪而过，或许是上天见不得这种暴力场面，头顶乍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声，“徒弟，接刀！”
    白光在高空中闪过，漆黑的长刀带起凛冽的风声呼啸下降。
    “好嘞！”她轻快地应道。
    此时，原本纠缠着她的岩浆猛地朝上飞扑而去，然而，楚澄比它更快！
    极具爆发力的飞跃，劲瘦的腰身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
    伴随着空中爆出的起哄声，沟壑纹路的刀柄被五指咻地抓紧，她反身一跃而下，长刀被插入岩浆之中狠狠搅动！
    瞬息之间，两只金色瞳孔被一刀穿透！
    受伤的眼珠光芒黯淡，逐渐下沉消失，它所在区域的岩浆也随之平息。
    果然。
    这星兽的本体是眼珠。
    楚澄若有所思地抽出长刀，蓄力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顷刻间，凌冽的刀光交织成网，水珠爆裂的噗嗤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大片赤色岩浆浪潮随着操控者的消失而平息。
    金色瞳孔的数量转瞬便骤减一大半，场面极其残忍。
    而凶手面上却极其平淡，甚至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规劝敌人：“你冷静一点，别那么暴力，要耐心。”
    说话间，长刀又扎破一只眼睛。
    “无耻！”
    岁暝被气得怒火更盛，到底他妈的是谁不冷静，是谁暴力？ ！
    地心的岩浆抽出的愈来愈多，平坦的地面变得干瘪，像是皱缩的核桃。
    见状，楚澄蹙起眉，再这么下去，塔可星可能会直接塌陷。
    她换了个方法，沉声道：“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滚回去，还是我把你塞回去，选一个？”
    岁暝冷呵一声，凭这些人在它的地盘撒野，还要让它委屈？
    不可能！
    然而……
    耳边，人类淡淡的声音继续道：“要是还谈不拢，就只能让你变成真正的岩浆了。”
    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甚至手中的长刀危险地晃了一圈儿。
    岁暝：“！！！” 卑鄙的人类！
    它琢磨了一番自己的实力，毫不犹豫地果断扭头就朝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
    顷刻间，铺满大地的岩浆以惊人的速度怂唧唧地收敛回洞内，只在洞口处余下一点赤色岩浆。
    原本即将变为赤色火球的塔克星逐渐暗淡下来，恢复了起初的本色。
    *
    塔克城内，四处是满目疮痍的断垣残壁，地基熔断的房屋轰然倒塌，家畜的尸骨皆不见踪影。
    飞艇降落，塔克居民们逐一从休眠仓中跳了下来，踩在脚下结实的泥土之上，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短短几天，却过得异常漫长。
    伊瑟林虽不是塔克的本地人，望见曾经见过的繁华街道狼藉一片，难免感同身受地有些悲哀。
    悬挂在高空中橘黄色的夕阳燃烧着半片云霞，他躬着腰跟着章笑文捡零散的金属块。
    “楚澄这丫头一干活就玩失踪！”收拾了好一会儿，章笑文揉了揉酸痛的腰板，抱怨道。
    自战场回来后，楚澄不见踪影，连带着李江江也没露面。
    估计两人是在进行谈判，毕竟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解决李江江埋的炸弹。
    虽然心知肚明，但伊瑟林并未多说。
    许久之后，地平线上的橘红色火球咻倏地跃了下去，夜幕悄然而至，而之前忙碌的居民们几乎同一时间停下动作。
    瞥见章笑文扔下手里的锤子，伊瑟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内充斥着迷茫。
    章笑文意味不明地瞅着他，搓着大手嘿嘿一笑：“小子，等会儿我俩好好喝一杯！”
    “？”
    没等他开口，伊瑟林的肩膀上倏地一沉。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您可算了吧，说实话，就你俩这酒量，凑在一起估计也只能喝半杯。”
    楚澄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瞅着面色挺轻松，想必事情解决的很顺利。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染红一片，塔克城内的废墟中央已经升起数团篝火。
    火焰燃烧得木柴噼里啪啦作响，暖红色的火光在周围的人脸颊上欢快的跃动。
    伊瑟林略带惊讶地望着旺盛燃烧的巨大篝火，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浩劫，现在竟然要办篝火晚会？ ！
    没等他感慨完，楚澄已经一把揽住他的肩，强行拉着他混入篝火旁的居民中，不知是谁，往他手上塞了杯酒。
    不知含义的曲调轻快愉悦，水壶般大的玻璃杯里盛着金色晃动的酒液，隔壁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正赤着胳膊呼哧呼哧摔跤。
    欢声笑语中，没人提起白天经历的灾难。
    就像是以一场喧闹盛大的篝火晚会，将先前所有的痛苦全部洗刷。
    夜色在这里短暂的褪去，周边星兽似乎陷入了沉睡，蝉鸣被歌舞声取代，死亡与伤痛一并随着歌声被风带走。
    这是塔克特殊的欢送仪式。
    端着比自己手大上两倍的杯子，伊瑟林白皙的双颊熏染上酡红，反应迟钝地听着对面的大叔吹牛。
    撑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轻点，似乎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
    对面的寸头大叔还在唾沫横飞：“不是我吹，我三岁，第一次见到楚澄，就知道这娃娃以后绝对很牛逼！”
    “俗话说，厚积......”
    即使是神志不清，伊瑟林仍然强撑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纠正道：“叔叔，您三岁的时候，楚澄应该还没出生。”

 第132章

    近日, 虫族战线的推进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反而处处碰壁。
    短短半月之内, 三场正面交锋接连落败, 原本攻占的三个战略点，一夕之间尽数归敌。
    上层给予的压力越来越大，虫族指挥阿瑟尔连续三天彻夜难眠,焦虑地将巢xue旁点缀的绿叶薅得干干净净，仅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非常时期, 非常手段。
    之前实力碾压的优势下,不需要什么手段，但现在形势大变，自然得琢磨点歪门邪道。
    “就是它们？”
    阿瑟尔眯起猩红的复眼,细长的钩爪轻轻敲着胳膊上的盔甲壳，语气中似是不太满意。
    面前的空地之上，整整齐齐地悬浮着十几只草绿色飞虫,挺着胸脯气势高昂，黑豆大的眼珠神采奕奕。
    但这并不影响它们个个只有拳头大小，阿瑟尔轻轻打个喷嚏, 都能掀飞出去几只。
    怎么看也不像能卧底进人类军部的样子......
    它目光冰冷地锁定身侧的副官, 竟敢找这种劣等货色来糊弄交差？
    被盯得悚然一惊, 背后的薄翼咻地伸展开来, 副官强压住直接逃跑的冲动，瑟瑟缩缩地解释。
    “人类的徽章能检测到普通寄生类虫族入侵人体时，精神力产生的异常波动。而哈隆一族不同，能直接模拟出人类的精神波动,继而取而代之。”
    “我保证！它们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阿瑟尔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危险地吐出几个字：“希望如此。”
    *
    人类战区。
    莫寒星的战役刚刚结束, 虫族大军防守线迅速溃败，狼狈撤离。从战场退下来的人类士兵终于得以短暂的修整。
    氤氲着蒸汽的集体澡堂，浑身赤/裸的士兵们丝毫不见外地溜着鸟，湿漉漉的头发上顶着毛巾嬉笑打闹。
    索哈与自己的同伴隆西趁乱捉了两个人类士兵，模拟成他们的样子混了进来。
    经历过严苛的间谍训练，隆西很快便大大咧咧地揽着旁边红发的肩，熟练地畅谈起来，言谈举止无比自然。
    就像是真正的人类。
    索哈还有些畏缩，不敢贸然开口，沉闷地拎着毛巾不自在地围住腰部。
    澡堂内的温度太过舒适，有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闲谈道：“白天我在东边战区碰上楚澄单兵了。”
    他故意提高声音，装作不耐烦地抱怨道：“说我防守式不标准，握刀姿势不规范，唉，还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
    被大佬指导的机会实属难得，周围人难掩羡慕嫉妒地啧了一声，围观景点似的盯着说话人的屁股。
    被大佬踹的就是这儿？
    妈的，看起来好像也不比自己的软乎啊。
    见一时之间无人开口，隆西自以为聪明地凑上前，搭着男人的肩，宽慰道：“别放在心上，这人有点实力就嚣张跋扈，注定走不了多远！”
    它美滋滋地想到，自己这下子应该算是打进敌人内部了。
    间谍秘籍第三条，寻找共鸣，最好是痛斥同一个恶劣对象。
    尤其是某个实力惹眼的同伴，偏心的后勤部，还有压迫下属的上司！
    然而，周围的温度倏地降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它身上，面容极其古怪。
    “嗯？”
    隆西热情的微笑僵在脸上，旁边的索哈也跟着精神紧绷起来，不自觉地小退了半步。
    下一瞬。
    数双粗糙的大手从四面八方而来，狠狠按在它身上，不客气地将它的手肘掰扯到身后锁死。
    “敢这么诋毁我偶像，这人要么思想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虫族卧底！绑去安全部调查调查。”
    “靠，你家虫主才走不远，他妈的晦气东西！”
    “这小舌头长的挺可爱，要不还是割了吧。”
    隆西呼喊着冤枉，却依旧无力地被捆了起来，裹成粽子堆在角落里，被安全部的人带走。
    折腾了一番，众人终于得空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开始穿衣服。
    忽的，红发士兵突然扭过头盯着索哈，目光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人好像安静的不太对劲？
    索哈神情倏然严肃，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说点什么。
    “众所周知，虫子说的话都不作数。”
    他认真道：“那个脑残虫主教育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周围人赞同的神情给了他信心，索哈越说越自信。
    “我可是楚澄大佬的忠实粉丝！”他压低嗓子悄摸摸说道：“据我观察，大佬那件制服外套至少穿了七天。”
    只有最狂热的粉丝能发现偶像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周围的士兵疑心消除，一人突然凑近索哈的耳边，吓得他浑身一僵，“嘿嘿，要不要进我们的粉丝后援会？”
    “好！”
    自此，索哈找到了获得信任的诀窍。
    凭着异于常人的观察力，他在粉丝群的地位逐渐水涨船高，甚至轻而易举混上了管理员。
    群内的所有人皆知道他的忠心耿耿，称赞他吹彩虹屁的技术。
    吹着吹着，索哈自己都快信了，就连睡觉的床头都挂着某人的画像镇邪。
    这天，上面交代下一个送营养液的任务，几经辗转交到了索哈手上。
    寝室内，战友们一个一个拍过他的肩，用眼神鼓励他不要怂，与偶像近距离的机会来了！
    索哈也握着拳头，眼冒泪花激动地点了点头。
    精神恍惚间，他迷迷蒙蒙地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办公室内。
    赵乘航与楚天衡两人对着光脑上的三维地图比划许久，标出数个红色的光点，信号灯在地图各处闪烁。
    他们身后的旋转椅上，楚澄毫无坐相地瘫在椅子上，大长腿豪迈地踩在桌子边缘，敛着眸子打瞌睡。
    “关押俘虏的可疑地点太多了，逐个排查不太现实。”赵乘航皱眉道。
    接下来要攻打的卡珀星比之前的各星皆要棘手，不仅仅是因为虫族与叛军的火力更加充足，更是因为人类俘虏与投降者一并被关押在此。
    楚天衡似乎在沉思什么，犹豫地开口道：“或者我们先派一个人装成俘虏，进去探一探位置？”
    “人选的话......”
    两人几乎同时望向事不关己的楚澄。
    开小差的某位单兵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满脸莫名地挑了挑眉。
    “咚咚——”
    门外，清脆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赵乘航扭头喊道，“请进。”
    青涩的士兵面容憨厚，提着装营养液的箱子走了进来，“这是后勤部送来的营养液。”
    他佝偻着背，额角微微冒汗，衣物下肌肉紧绷，显然有些紧张。
    啪——
    硬底的军靴落到地上，吓得士兵浑身一哆嗦，险险没抓住手里的盒子。
    脚步声在他身前两米处停下，来人嫌弃地捏着鼻子，弓着腰微微凑近了一些。
    她道：“最近安全部有些懈怠啊。”

 第133章

    修长的指尖晃动着黒焰,轻轻朝前一扔，尖锐的惨叫瞬间穿透耳膜！
    近两米的壮汉像是漏气的气球,兀地瘪了下去,皮肤泡了水般堆叠在地上，拳头大小的本体在黒焰的桎梏下剧烈扭动。
    “这是......什么品种？”赵乘航从楚澄背后快步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眉心的褶皱能夹死蚊子。
    靠，也不知道消息泄露出去多少！
    “通知安全部, 把这只虫兽带下去拷问, 它的其他同伙，传出去的讯息，还有混进来的方法, 统统调查清楚。”他立马下令。
    门外的站岗士兵早就被一连串的动静吓得闯了进来，此刻忙不叠地将其塞进特制的玻璃罐子内，高声应道：“收到！”
    地面上的衣服堆被捡走, 虫兽也被拖了下去，办公室内又余下三人。
    赵乘航盘腿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摸着下巴,而他的左边,楚天衡坐得笔直,手指轻敲着桌面,神情同样凝重。
    鸦雀无声之中，楚澄扫视了一圈儿，讶异地发现这个办公室内神情最轻松的竟是自己？
    她单脚翘上隔壁的椅子，匪夷所思地啧了一声,瞅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俩结伴去卧底。
    看不惯指挥磨磨唧唧的作态,楚澄直截了当地开口：“我需要做什么伪装吗？”
    “我这张脸在那边应该挺有名的。”她诚恳道。
    很有自知之明。
    赵乘航微微点头：“ .......那确实。”
    大概是一旦看见，下一秒就会发动三级警报，甚至当天晚上还会做噩梦的程度。
    “不如扮成男的。”楚天衡突然俯身前倾，大胆提议道，“相对而言，虫族对男性士兵的审查应该宽松不少。”
    “先装作投诚的士兵混进去，再找机会寻找俘虏的具体位置。”
    楚澄眼眸一亮，啪的一拍桌子，“这个可以啊。”
    装投降的士兵，不比装俘虏容易得多？ ！
    再说权力相对较大，她也更有机会接触卡珀星内关押俘虏的位置。
    “额，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赵乘航忽然插话，面上似是有些为难，“之前军部派去卡珀星装作投降者的卧底......”
    “至今没一个成功传回来消息。”
    *
    卡珀星。
    蜿蜒的城墙形态特殊，呈半圆形，密集的针尖似的毛刺遍布墙体，像是巨蟒将内部的人圈在其中。
    高大城门紧闭，唯一开口的小门处，接纳投降者的队伍犹如长龙，花花绿绿的飞行器拥挤地停在两边。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胸口佩戴徽章的帝国士兵与普通居民交错排列，普通居民风尘仆仆，人数占据大部分。
    最前头是三道金属门，四五个虫族士兵散在旁边闲的唠嗑，时不时捧腹大笑，连绵不绝的人类自行从中穿过，懒得施舍一个目光。
    除非......
    哔——
    忽然间，第二道金属门顶上的红色预警灯旋转闪烁，发出频率极高的震耳嗡鸣，刚刚还在嘻嘻哈哈的虫族士兵咻地扭过头！
    黑发白肤的男人满脸惊慌的扬起脸，刚刚张口想解释，放大的瞳孔内却映出虫族士兵逐渐放大的钩爪。
    一击致命！
    汩汩鲜血从搏动的大血管内喷射而出，染红一片黑褐色的泥土。
    全场的空气刹那间寂静，不知是谁的抽气声异常响亮，又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其扼制在喉咙里。
    最左边的虫族士兵慢腾腾地蹲下来，锋利的爪子粗暴地划开男人的衣物，翻弄的声音清晰地刺激着人们的耳蜗。
    搜寻片刻后，它不屑地切了一声，“发绳啊。”
    漫不经心地勾着尸体拎到一边，沿途拖拽出长长的血迹，虫族士兵扬声道：“大家检查仔细，身上一点点金属制品都不行哦，包括发绳上的钢圈。”
    此话一出，队伍瞬间骚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又有不少东西被扔出去，甚至有人狠下心把自己的假牙都拔下来，丢到一边。
    见状，虫族士兵面露满意之色。
    “下一位！”
    接下来轮到检测的是一对兄弟，同样的亚麻色发丝，翡翠绿的瞳孔，皮肤是健康的棕褐色，面容有七分相似。
    “哥哥”率先接受检测，大步流星迈过三道门，顺利地一路绿灯，悠闲地抱着手臂在后面的空地处探头张望。
    弟弟紧随其后，面上明显地有些紧张，小眼睛不停瞥着金属门上面的提示灯。
    终于，第三道金属门亮起绿灯，他眸光一亮，急不可耐地朝着城内小跑过去！
    “站住。”忽的，沙哑的嗓音从侧面传来。
    他脚步一僵，抬头瞥见一位虫族士兵正向他凑近，质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兜巡，“你和前面那个是兄弟？”
    “对，对啊。”
    “哦？你怎么看着这么纤弱，你哥比你身板壮那么多？”
    弟弟支支吾吾还未出声，后面的“哥哥”倒是先开了口，声音含笑：“他娘胎里就打不过我，抢不着营养，骨架没发育好。”
    虫族士兵观察半晌才让开位置，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太瘦弱可不行啊，进去吧。”
    “呼——”
    终于熬过这一劫，曼咖悄悄叹了口气，快步跟上楚澄，亦步亦趋地坠在后面。
    两人混在审查过后的队伍里，顺着人流往前走，最前端有两个人类的叛军带路。
    高耸赤红的围墙将内里的空间分为几个区，区与区之间被隔开，上面遍布锐利的尖刺，防止攀爬。
    队伍拐过一个转角，曼咖加快步伐，追上去与楚澄并肩，他小心翼翼的压低嗓子道：“靠，那个虫族士兵吓死我了！”
    差点以为刚进门就被发现了！
    楚澄没应声，她头被熏得有点疼，明明这周围看上去没几个虫族，吸进来的空气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恶臭味。
    他大爷的，这座城池简直像在粪坑里浸泡过三天三夜！
    这臭味多少有点不对劲。
    在她的头昏脑涨中，旁边的搭档似是为了缓解紧张，一路喋喋不休，直到领头人将队伍带到一个大平台底下。
    平台上趴伏着一只长条绿皮虫兽，形似癞□□，嘴里的黏液蜿蜒流下，坠落到地上呲啦腐蚀出一个小坑，张开巨口的牙缝里塞着不明生物的血丝。
    底下的人类压抑不住地发出惊呼，尖锐的嗓音使得领队的黑发叛军面露轻蔑，“这就怕了？”
    “就这实力还想投靠虫族？”
    他切了一声，才继续道：“战胜这只虫兽才有机会成为新人类，去上城区。至于打不过的人嘛，就只能去下城区了。”
    旁边，另一个金发叛军挖挖耳朵，不耐道：“别浪费时间，按序号一个一个上来。”
    最先上场的人类仅仅是普通公民，刚上台便双股颤栗，半秃的额顶细密地蒙上一层汗。
    对面的虫兽俯身微微一动，男人倏地双目圆瞪，被吓得唰地一个屁股墩儿拍到地上，手撑着地连连后退。
    他大吼大叫，手掌被摩擦出血痕：“不行！来之前没人说还要测试啊？！也没说还分那什么城区！”
    黑发叛军面色一冷，抬脚毫不留情地将男人踹下台，“你是什么货色敢跟我大呼小叫？！你以为慈善组织呢？专门养你这种废物？”
    “下城区。”
    他利落地给出自己的判定，挥手让下一个上台。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帝国c级兵，缠斗了十分钟，险险获得前往上城区的资格，面上的欣喜难以掩饰。
    底下，楚澄忽然用肩膀撞了撞曼咖，缓慢地眨眨眼，叹息道：“凭我俩的实力，估计打不过那丑东西。”
    “唉，这也没办法，像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只配去下城区了。”
    曼咖懵懂地望了一眼楚澄，大佬这是在说什么屁话？
    他虽不理解，但很快领会到楚澄的意思，她想去下城区。
    “是啊，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那大虫子吹一口气，我就得倒了！”演技派上线。
    楚澄满意地点点头，她猜测战争中无辜被俘的平民多半也关在下城区，正好有人愿意把她们送过去，倒也省得自己找了。
    至于上城区，应该是高级虫族与人类叛军的聚集地。
    作为叛军的主指挥，王霄云估摸着就在上城区的某个豪华大别墅里躺着，枕在无数同胞的尸骨之上。
    她危险地眯起眸子，牙齿舔了舔尖锐的后槽牙。
    “67号。”台上的黑发叛军再次叫号。
    被自己的序号拉回神，楚澄收敛起锐利的眸光，不紧不慢地抬脚朝平台上走去。
    临近高台，她慢悠悠地用双手撑着边缘，一点点往上蠕动。
    台上，金发叛军蹙着眉踱步过来，犹豫着要不要拉她一把，而此时，楚澄也适时“艰难”地攀登上了平台，颤颤巍巍地站定。
    她拉开架势，还未开打，便被黑发士兵无情阻止，只见他嘴角下撇，不耐烦道，“不用打了，下城区。”
    “下一个准备上台。”
    就这弱鸡的模样，打也是浪费时间。
    楚澄“遗憾”地叹了口气，无奈摊开手，潇洒地背过身朝下走。
    走到半途，她脊椎骨忽地一凉，一只手从侧边缓慢地横伸过来，她强忍住回头的冲动，直到那只手搭上肩头。
    “嗯？”
    楚澄半敛着眸子，低头扫向金发叛军压在她肩膀上的手，神色莫名地挑眉。
    金发叛军抬手轻轻在她的肩部暧昧地绕了一圈，暗示道：“想进上城区还有一种途径。”
    “滚吧，老子喜欢女的。”
    楚澄嫌恶地嗤了一声，迅速加快步伐跳下平台。

 第134章

    那个金发叛军认出她了。
    楚澄下意识地掐了一把脸上的塑形, 温热柔软的触感返上指尖，摸不出任何异样。
    凭虫族的技术水平,不该能识破她的伪装才对。
    她皱着眉,目光投向台上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四处转悠的金发叛军。
    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
    思忖良久得不出结论，楚澄咂了下嘴,干脆暂时先将这事抛之脑后。
    既然来都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趁着她沉思之际,台上的筛选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以中线为界，分至两边的队伍气氛截然相反。
    上城区的那一边，多数是经过训练的士兵,自然能在普通群众中出类拔萃，个个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地挺直腰板。
    而与之相对,分至下城区的民众面上难掩惶恐之色，惴惴不安地坑着头，安静得像群鹌鹑。
    “妈的, 这群虫子真鸡贼, 之前要说有淘汰环节, 老子就不来了！”耳边, 曼咖混在人群中小声嘀咕道。
    有人先开了口，队伍内素不相识的人们迅速打开话闸，聚团小声抱怨起来。
    “谁知道下城区是干什么的？说不定还不如在难民营待着。”
    “就是啊，我这心怎么突突的跳呢？不会让我们去当奴隶什么的吧？”
    “ ......”
    队伍里讨论激烈,第一个被淘汰的中年男人冒着油光的大脸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和这些穷人的眼界可不一样, 到时候想办法贿赂贿赂当地人, 迟早能混进上城区！
    想罢，中年男人拖着臃肿的身躯，主动上前几步，与身后的人划清界限，谄媚地冲着队伍前段的领头人笑出满脸的褶子。
    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保持着沉默，各自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呵。
    楚澄将周围人的不同反应尽收眼底，几不可闻地轻嗤了一声，愚蠢的人还真不少。
    要是都这么简单，还打什么仗，花点钱收买虫主得了。
    咚——
    类似于鼓声的噪音从大平台上方传来，音波在空气中层层荡开，瞬间压过场上所有杂音。
    测试结束，最后一人被分到下城区，他衣衫褴褛，血痕从破碎的洞口渗出，拖拽着步子踉踉跄跄地下台。
    就在他即将爬下阶梯之际，异变突生！
    负责测试的虫兽后腿一曲，庞大的身躯猛地窜了上去，噗嗤一声，森白的牙齿深深嵌入柔软的血肉之中，残渣飞溅。
    “啊——”
    撕裂的惨叫声突破天际，短暂的数秒之间，男人的内脏尽数被掏空，虫兽齿间溢满猩红的鲜血，姿态餍足。
    被这一幕震慑住，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由于恐惧而加大的喘息声却愈发明显。
    黑发叛军却见怪不怪，姿态娴熟地将尸体拎了起来，顺手把掉落的骨头拾进平台上的小桶里，嘴上悠悠道：“曼莎今天食欲不行啊，干了那么久的活，就吃了一个。”
    “行了，其他的人都散了吧，该往哪儿去的就往哪儿去。”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招呼下面的领队。
    话音落，队伍里的人似乎这才恍然回神，鼻尖萦绕的血腥气还未消散，不少人被吓得双腿瑟瑟发抖。
    两边领队的士兵面上一丝不苟，也不管身后这些人能不能跟上，扭头就迈着大步径直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不想留在凶杀现场，极度恐惧中的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各自的领队身后，生怕走得慢了被虫兽盯上！
    城内的路径像是迷宫，被高耸的墙壁隔成数个区域，墙壁上的尖刺细长无比，中间仅容得下一人通行。
    楚澄步履不停，暗自打量着这古怪的墙壁，以免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用些许精神力试探地穿透出去。
    不料。
    扔出去的精神丝如同石沉大海，刚刚越过厚重的墙壁，还未到达另一端便断了联系。
    奇怪。
    楚澄收回精神力，若无其事地顺着人群继续往前溜达，路途很长，但即使累得伸着舌头，也无人敢抱怨一句。
    走在她身侧，曼咖突然凑过来，声线有些颤抖：“哥，我有点害怕。”
    他年龄并不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扮演弟弟这任务才落到他头上。
    有先前那一幕，无人还对下城区的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既担忧自己身份暴露，又怕在下城区见到同胞被惨无人道对待的景象。
    楚澄听见这话，懒懒地双手合十，目不斜视虔诚道：“怕什么？伟大的虫主会保佑我们。”
    她嗓音淡淡，乍一听似乎极为诚恳，可一想到这话是从她的嘴里吐出来，竟莫名添了几分嘲讽。
    曼咖：“......”大佬还挺有幽默感。
    随着漫长的路途，蜿蜒的曲径在前部微微拓宽，整齐排列的圆顶仓库交错有致地占满空间，他们一行人艰难地从中间的缝隙挤过去。
    路过外围，其内浓郁的粪臭味飘散出来，刺激得楚澄眼泪差点流下来。
    他大爷的，这里是化粪池吗？
    怎么能这么臭？ ！
    大约拐了七八个弯，就在楚澄嗅觉几近失灵之际，领队人终于在46号圆顶仓库前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冷眼扫过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众人，嫌弃地拧起眉毛。
    一群废物。
    手里的鞭子不客气甩出一声脆响，领队人厉声吼道，“全部都蹲下去，双手放在头后！”
    被鞭子吓得一惊，队伍里的人齐刷刷地蹲下，手忙脚乱地双手抱头，嘴里发出不明的呜咽。
    立在原地的楚澄啧了一声，心里有点不情愿，恰时衣角下方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拽了下去，“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先忍忍！”
    曼咖小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这位活祖宗直接自爆身份，上去给那个领头人一巴掌，卧底直接变混战！
    漫长的三秒对峙之后，楚澄懒懒的就地蹲下，双手松散地搭在脑袋后，耷拉着眼皮数着面前经过的蚂蚁群。
    看在帝国无辜的平民身上，她勉强再忍一忍。
    哒，哒。
    忽然，擦得锃光瓦亮的军靴挤进了她狭小的视野内。
    是领队人。
    “你，还有你，去清理46号仓库，把里面的排泄物收拾出来。”叛军士兵语调傲慢，随手点了点楚澄，以及旁边的曼咖。
    “哈？”老实蹲着的楚澄从鼻子里发出质疑声，咻地掀起眼皮瞥向下命令的人。
    让她去捡粪？这人是不是活腻歪了？
    与此同时，蹲在前面臃肿的中年男人抢先举起手，搓着手谄媚地瞄着领头人，“让我去，我愿意干活！”
    然而，领头人却不吃这套，一鞭子迅猛地抽过去，血花随之绽开，“我让你说话了？这活还就要他俩干。”
    中年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嗷呜一声捂着头乱叫，嘴里声嘶力竭地不断求饶。
    蹲着的人群中，见楚澄有下一秒撸袖子干架的趋势，蹲在她旁边的曼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大哥，咱还是先算了，算了！”
    “大不了我多干点儿，（俘虏）都在呢，我们不（能）急。”
    闻言，楚澄暂时歇了和领头人争执的念头，捂着鼻子憋了一口气，强压下恶心，弓着腰与曼咖一同钻进了仓库。
    仓库内的设施极其简陋，除了墙几乎空无一物，就连顶上的光线都透不进来。
    不过好在粪便都集中在一个坑里，还算方便处理，曼咖承担了铲屎大任，而楚澄则心安理得地在一旁划水。
    即使如此，她仍感觉自己被熏得头晕脑胀。
    十几分钟过后，曼咖呼喊领队交差，领队人嫌恶地抻着脖子朝里面探了一眼，点点头还算满意道：“行了，你们都进去吧。”
    “什么？！”
    外面站着的人齐齐大惊，本以为这里顶多是个畜生的窝，现在竟然要让他们都进去待着？ ！
    反而处在仓库内的两人神情镇定，似是早有预料，毕竟不是所有“畜生”都能养成固定地点大小便的习惯。
    外面的鞭子再次甩出一串脆响，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异常扎实，惨叫声刺耳尖锐！
    重压之下，中年男人带头屁颠屁颠地往仓库里钻，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坚持。
    仓库并不算高，容不下一人直立，几十人拥挤地盘腿坐着，将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长久的跋涉与刺激之后，无人还有余力聊天，皆是半死不活地靠着墙壁，神情麻木。
    黑暗中的角落，楚澄同样曲起一条腿，单手撑在膝盖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她估摸着帝国居民多半都被拘禁在这种形状的仓库内，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如何。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曼咖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哥，咱现在怎么办？”
    “等喽。”
    话罢，楚澄轻轻阖上双眸，放松全身的肌肉，抱着胳膊倚向身后的墙壁。
    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晚上再行动。
    仓库内，隐隐约约有人抽泣的声音，也有没心没肺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睡梦中磨牙。
    几小时后，在生物钟的影响下，折腾得累了的人挨着彼此，意识缓缓下沉，平稳的呼吸声响彻整个仓库。
    而与此同时，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黑暗中兀地睁开。
    楚澄轻轻推了一把曼咖，见他朦胧地睁开眼，也不再管他，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她落脚极轻，身姿灵活地避开倒得横七竖八的人，移动异常迅速。曼咖揉着眼睛，蹑手蹑脚地紧跟其后。
    两人不一会儿便摸到了仓库大门处，黑暗中的门锁处闪烁着跳动的红点，曼咖凑上去查看了一番。
    密码锁。
    强行破坏可能会有警报装置。

 第135章

    咔嘣一声,周身的泥土骤然崩裂。
    曼咖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楚澄已经踏着地底的泥块,率先破土而出,顺便拔萝卜似的将他连根薅起。
    细碎的结块噼里啪啦顺着他脱出的动作滚落，锐利的边缘掀起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曼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小伤，紧紧拽着楚澄的胳膊险险站稳,他目光发直，俨然已经乱了阵脚。
    “哥, 不对, 是姐。”想起他俩身份已经暴露，曼咖迅速改口，舌头打结似的道, “我，我俩现在该咋办？”
    说话间，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地往楚澄身后蹭了蹭, 惊遽地扬起头。
    浓郁的夜色中黑影浮动，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杂音，似乎无数凶兽正悄然无息地逼近。
    “什么怎么办？打呀。”
    即使陷入这种境地, 自家队友的语气依旧悠闲地像在大街上遛弯儿的老大爷。
    听不出半分焦急。
    仿佛面对的不是成千上万的反叛军, 而是公园比划太极拳的大爷们。
    曼咖要哭了,他当然知道要打,可这特么人数差距也太大了！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
    况且他是技术工，平常又疏于练习，现在估计只能相当于0.5个战力，拉垮已经拉到隔壁星了......
    “呜,我才二十三,毕业没几年呢,还是家里的独苗苗，这么多年除了训练对打，连女同事的手都没牵过！”
    “ ......”
    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楚澄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抬手想抽出自己的衣摆，用力一拽。
    嘿，没想到这小子攥得还挺紧。
    “你能闭嘴吗？”她忍无可忍地开口，“然后把手撒开，不然我就帮你剁了。”
    闻言，曼咖吓得浑身一哆嗦，立马松了手，乖巧应道：“好。”
    耳根子终于清静不少，楚澄打量了周围一圈儿，四面八方陆陆续续被涌过来的人群挤满。
    而他们恰好处于地势低点，动态被摸得一清二楚。
    人数，地形上都不占优。
    “给军部发请求支援的信号，猜测俘虏被困在上城区，我们跟他们在那儿汇合......”
    刚交代一句话，剩下的话被生生扼在喉咙里，楚澄拽着曼咖后颈部的领子，膝盖一沉，径直跳离原处。
    肉眼难以企及的几个纵跃，黑影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在远隔十米处的仓库圆顶之上，数道银光紧跟其后。
    还未看清晰落脚点，楚澄二人再次失去踪影，而迟来的炮火粗暴地将地面与仓库顶统统掀翻碾碎！
    尘雾袅袅散尽，留下一片狼藉与凹凸不平的深坑。
    “人呢？”领队人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伸着头向烟雾内查探。
    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那么大两个人能跑到哪儿去？ ！
    脖子后乍起一抹凉意，冰冰凉凉的触感捏上了柔软的后颈，惊悚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
    他猛地双目圆瞪，咻地扭过头！
    清冽的声音贴得极尽，黑影大大咧咧地提溜着手里的“累赘”，存在感几近于无，“你猜，他们会攻击吗？”
    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什么意思？
    他脑子木楞楞地没反应过来，目光下移。
    某累赘脖子缩在被扯大的衣领里像只乌龟，另一手麻溜地摸向楚澄仿真皮肤下的鼓包。
    短刀一划，皮肤绽开，鼓包内被特殊材料包裹的信号发送器显出原形。
    领队瞳孔嗖的放大，顾不上其他，抬手从空间钮内掏出长刀，疾速朝着曼咖刺去！
    不能让他把信号发出去！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高墙上，整齐划一的光弹枪口凝聚起数团能量，流星雨般齐齐朝着三人的方向坠来。
    轰隆一声巨响！
    炙热的灼烧感霎时将他的背后烤熟，冒出滋滋的油声，炸开的皮屑蜷缩着四处飘落。
    高墙之上刹那间被同僚的炮火掀翻一堆人，散乱的四肢分不清谁是谁，七零八落地滚落，卡在墙壁的尖刺上。
    血腥味夹杂着糊味冲击鼻腔。
    意识消散之前的最后一秒，领队人的耳边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看啊，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后悔吗？”
    胸腔内的心跳犹如雷鸣，回光返照般重重击打着鼓膜。
    后悔吗？
    倒也谈不上，但若是能早知道远征军会回来，或许他会在填反叛军申请表的时候犹豫一下。
    只可惜，一旦踏入这座城池，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
    被楚澄拎在手中，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曼咖刚张嘴便被灌了一肚子的凉风。
    “唔，那个什么，消息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支援部队什么时候到。”
    他说完，见没得到回应，讶异地抬头瞅了眼楚澄。
    “大佬，你想啥呢？”看起来不像是累了呀。
    疾速的奔跑中，楚澄依旧游刃有余，弯腰避开光弹，翻转下跃，一气呵成。
    数次险险与周遭飞来的流弹擦身而过，偏偏又伤不到分毫，反而叛军内部被误伤的更多，骂骂咧咧的声音飘在队伍上空。
    然而，她竟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着眸，神思游离。
    下城区此时俨然已成了一片混战，可虫兽竟一只也没现身。
    一只也没有。
    在虫族的地盘上，倒是人类内部打得热火朝天，简直讽刺至极。
    这也是她迟迟未出手的原因。
    “借把刀。”
    凝神瞄准的士兵兀地被身侧的声音吓得悚然一惊，手上的光弹枪一偏，差点打中隔壁的一排队友。
    “妈的，你是不是想反水？！叛徒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搞不懂你怎么进的上城区，草他妈的，老子要是还在人类阵营能受这气？！”
    “靠，说什么呢？不要命啦！”
    “ ......”
    这一枪打出无数污言秽语。
    被掠走腰间的长刀的人也不甘示弱，“一群傻逼！她刚刚从后面拿了把刀走，你们都不知道，还打个屁？！”
    啪的一声。
    这人干脆扔了手中的光弹枪。
    “谁爱继续打，谁就继续吧，老子不奉陪了！死在谁手里不是死，还不如轻松点。”
    话落，这片区域陷入死寂，数双眼睛如临大敌地盯着说话人身后的城墙，大气不敢出一声。
    半晌，无事发生。
    黑暗中不知是谁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又惊疑地“诶”了一声。
    “她拿刀干嘛？”
    “ ......”
    同一时间，被提着的曼咖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大佬，你要刀做什么？”
    啪嗒一声，他竟被原地放了下来。
    “！”
    不会就说了一句废话，大佬就要抛弃他了吧？
    只见，楚澄挠了挠头顶翘起的软毛，满脸无所谓：“援军差不多快到了，是时候动身前往上城区了。”
    闻言，曼咖面色复杂地盯着楚澄。
    听上去似乎他们还待在下城区，不是被围困住了，而是单纯的想而已。
    如果楚澄能听见他在想什么，估计会轻轻颔首，淡淡回一句：“不然嘞？”
    知晓这里没有俘虏，她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利落地甩了一下手腕，刀身发出铮铮清鸣。
    袭来的光弹与各式的精神攻击尽数被黒焰掀起的巨幕拦了下来，试图捆绑她脚踝的精神丝线被直接吞噬殆尽。
    刀身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虹光，高高越过头顶，重重地向前劈下，气浪冲开拦在身前的众多人群，割开空荡荡的仓库。
    刹那间，犹如狂风横扫过黑色的蚂蚁群，密密麻麻的人头东倒西歪地滚落四处，中间清理出一条大道。
    反应慢的士兵溅出一地猩红，动作迅速的则连滚带爬地朝着两边散去，仍是被余威震出一口鲜血！
    “？！”
    幸存下来的叛军士兵瞠目结舌，握着武器的手用力过猛而无比酸涩，靠，这是什么魔鬼？ ！
    这还打个屁？ ！
    他们和那些战场上被瞬秒的低级星兽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楚澄可能想给他们留个尸身。
    留着干嘛就不知道了。
    鸦雀无声之中，楚澄手里的长刀不堪重负地咔擦从中段碎裂，她低头啧了一声，到底是质量堪忧。
    “走了。”
    还在愣神的曼咖无意识地应了一句：“啊？”
    走在前面的人伸了个懒腰，风声猎猎地鼓起她的衣摆，挺拔的腰背如劲松，转眼间就甩了他十几米。
    “大佬，等等我！”
    从下城区到上城区实质上只有一条路，然而却因为七绕八绕的环形路段比看上去要长得多。
    沿途有许多圆顶仓库，其内空空荡荡，个别甚至门都没锁，仅仅虚掩着，未处理的粪便和食物还凌乱地摆在一边。
    曼咖随手拿根棍子戳了一下，捏着鼻子闷声道：“根据我的经验，这里面的人大概是两三天前被转移走的。”
    这次大规模的转移并未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赶忙呸了一声，极力压抑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
    而一旁的楚澄眸色愈深，焦躁舔了舔唇，马上要到城区交界处了，还是没遇见一只虫兽。
    等不及了。
    她熟练地拽住曼咖的衣领，运起精神力将速度提到极致，呼啸的狂风如利刃割向曼咖面庞上。
    强烈的刺激下，几滴泪花被挤了出来，他本能地紧紧阖上双眼，捂着嘴巴防止呼喊出声。
    一开始还耐心地顺着环形小道往前绕，后来楚澄干脆直接纵身跃过十几米的高墙，好几次墙壁上的长刺都擦着曼咖的鼻尖划过！

 第136章

    嘀嗒——
    血滴坠落的声音极其明显, 使得听者心脏一颤。
    曼咖听话的闭着眼睛，处于无声的黑暗之中,唯有嗅觉更加灵敏。
    心底的恐惧如茂盛的野草疯长, 幻想的惊悚画面一幅幅闪现在他的脑中。
    这血腥气太浓了。
    凭借他短短二十多年的经历，甚至想象不出多少鲜血灌溉，才能酿出如此浓郁的腥臭味！
    身前不远处, 成千上万的虫兽气息毫不遮掩的杵在城墙之下，跃跃欲试地发出沉闷的低吟, 喉咙发动机似的嗡嗡颤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逐渐僵硬, 双腿不自觉微微发抖。
    “曼咖。”
    清冽的声音像是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将他从即将溺毙的恐惧中拉出来。
    曼咖恍然回神，连忙应道：“在！”
    耳边, 楚澄声线依旧平稳，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维持镇静，“向后转, 去躲到土堆后面。”
    她顿了顿补充道：“催催帝国的支援，顺便把卡珀星内部的大概地图发过去。”
    这些事情其实并不紧急，尤其此时大敌当前, 毕竟通讯装置自带定位系统, 帝国的支援可精准追踪。
    但要是不给这小子找点儿事情做,估计他自己都能给自己吓死。
    楚澄无奈地下撇嘴角。
    “好,好......”曼咖结结巴巴地应声，握着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而后才规规矩矩地站直身体，扭身向后转。
    热腾腾的风拂过脸庞, 咸湿的空气粗暴地冲入鼻腔。
    不知怎地。
    转身到一半,他鬼使神差地将紧闭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余光似是不经意地瞥向楚澄面前的情景。
    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仅剩下他快得离谱的心跳，画面在每一帧定格，清晰地印入他的视网膜。
    仅仅是短短的一眼，便让曼咖目眦欲裂，喷涌的血液从脚逆流上头顶！
    浓稠的黑红刺入眼帘，土黄的底色与其上的青灰色皮肤对比鲜明，底下的土地漆黑泥泞，但掺杂的不是水，而是鲜血！
    “嗬嗬——”曼咖努力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在片刻之间嘶哑，只能喊出气声。
    满城墙的干尸！
    “说了让你不要看，就是不听。”楚澄眼睛也不抬一下，低头整理自己腕间的绷带，语调听不出情绪。
    漆黑的睫羽长而直，掩住其下的所有复杂情绪，留下一滩深不见底的黑渊。
    直面冲击，她自然看得要比曼咖清晰许多。
    掀开眼帘，环状城墙的尽头埋入土中，墙壁锐利的尖刺上满满地悬挂着低垂着脑袋，蜷缩如晒干蚯蚓的尸体。
    尸体的皮肤皱缩松弛，看不出一丝血色，乍看上去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四肢处皆有锐利的爪痕，干涸的血迹凝固着汩汩流出时的规矩，雪白的蛆虫在双目的孔洞内爬来爬去。
    青黑色的面容凝固着麻木，身穿熟悉制服的士兵，脸庞被污垢涂满，看不清面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地。
    或是不足半米高的孩童，稚嫩的面容毫无声息，手指紧紧拽着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怀着身孕的女人......
    一眼扫去，全是被放干血液而亡。
    “畜生就是畜生，干不出人事。”
    楚澄低低念叨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
    靠着城墙的万千虫兽漆黑的瞳孔一瞬不易地盯着她，似乎还在忌惮什么，又或是在等待指令，迟迟没有动手。
    要是拖到帝国支援，对它们没有半分好处。
    但她不想等了。
    楚澄收起惯常的散漫，她弯腰一把扯下脚底的填充物，卸下对身高的伪装，以免等会儿影响手感。
    这一仗要好好打。
    这么多兄弟都看着呢。
    徒手划开皮肤上的暗格，掏出藏得极深的空间钮，漆黑的长刀陡然出现，被白皙的手掌一把握紧。
    楚澄的眸光前所未有的认真，黒焰顺着长刀一点点燃起，在末端咻地窜起几米的火花！
    其内压抑的银光迸溅，仿若沉寂中的怒火凝成实质。
    喀啦——
    长刀拖在坚硬的土地上，轻而易举地划出深渊巨壑，飞溅的石子堆积到两边，掀起雾蒙蒙的尘烟。
    一步，两步......
    她的步伐并不快，却每一步都充满压迫感。
    雄厚的精神力以碾压级别的优势，张扬肆意的四处发散。
    挡在楚澄身前的虫兽率先昂首长啸，爪子焦躁难耐地划着地面，喉咙口悄悄发出不明意味的呜咽声。
    人类的体型在虫兽中也不算高大，尤其是处于众多高等虫兽之中，数座“小山”矗立在她的面前，阴影绵延数百米。
    楚澄脚下踩着土地，凭空翻身纵跃而起！
    长刀在空中拉出数道虚影，直直劈上就近的虫兽，摩擦产生的火花滋啦作响。
    黑色外壳的虫兽瞳孔一花，庞大的身躯还来不及反应，引以为傲的坚硬盔甲从中间裂出蛛网状的裂隙，密密麻麻向周围扩散。
    “呜——”凄长的调子穿透云霄，颈部的血管不知何时炸裂，而身上的人此时早已不在。
    不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弯腰避开左边袭来的钩爪，又一手拽住空中甩来的尾鞭，使其动弹不得。
    胳膊上的肌肉兀地膨起，青筋乍现，长尾虫兽竟被自己的尾鞭凭空拽了过去，坠落的曲线极其流畅，径直砸向侧面不死心的钩爪星兽！
    两只虫兽滚作一团时，长刀紧跟其后，巧妙地卡着视角盲区，一插一拔，身手利落的割断气管。
    解决这两只之后，楚澄脚尖轻点，一头扎进规模庞大的虫兽群中。
    她的速度愈打愈快，最后已经看不见移动轨迹，只能望见她略微停留的落脚之处。
    残落的四肢向着周围乱飞，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爪子，青绿色的血液黏腻地缠上刀刃，淅淅沥沥地滴落。
    虫兽群中唯一的异类，制服上浸满敌族的鲜血，游刃有余地飞跃穿梭。
    土堆后，曼咖盘腿坐在地上，手上不间断地将资料传输过去，显示屏上的绿点急速朝这移动，不久后即将抵达。
    他忙里偷闲中抽空朝远处激烈的战场投去目光。
    这或许不能称之为交战，更像是一场宣泄愤怒的单人绞杀！
    如果没有城墙之上高悬的同胞，或许他能更加沉浸地赞叹大佬的战斗技巧，高扬着嘴角，暗喜这段经历以后估计能吹一辈子。
    然而此时，曼咖试图牵扯嘴角，却只能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突然想起教导自己的老师，曾说过的一句话：
    “战争中失去的，就在战争中夺回来。”
    刀尖所掠过之处留下一片漆黑的火海，楚澄扛着长刀慢悠悠朝前进一步，周围聚集的虫兽便瑟缩地集体退一步。
    场景一时之间竟有几分诙谐。
    来自同类在黒焰中的挣扎嘶吼不断传来，残存的虫兽硕大的瞳孔中充斥着惊恐，细长的爪子不自觉蜷缩。
    一步，又一步。
    楚澄踩着地上的血洼，一步一个脚印，终于走到了城墙下方。
    墙壁上的尖刺被血液染成黑红色，高耸的城墙仰头望不见边。
    楚澄轻轻抬起手，滚滚黒焰瞬间蔓延而上，给逝者以安息。
    一张张面容被吞噬在黒焰中，火焰噼里啪啦炸响。
    她仰着头，漆黑的瞳孔扫过墙壁上的每一张脸，垂眸默默叹息。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楚澄忽的反应过来，抬头仔细又算了一遍。
    俘虏的数目不对，这面墙壁上至多几百人，远远够不上他们预计的数量。
    而此时，土灰色的墙壁在黒焰灼烧下崩裂出缝隙，裂纹一步步扩大蔓延，咔擦一声，露出下面黑亮的外壳。
    楚澄顺声望去，反应极快地迅速跳开数十米，避开山石滚落般大大小小的碎裂土块。
    什么鬼东西？
    地面微微颤动，沿着墙壁的平坦土层内部似有异物在蠕动，酝酿着破土而出。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墙壁之际，一道诡异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喜欢吗？”
    楚澄目光一凝，仰头搜寻一遍，这才锁定城墙顶尖刺的中央。
    是一只通讯虫兽。
    它的身躯仅有拳头大小，触角却是身体的两倍长度。
    澄黄色的竖瞳拧成一条直线，通讯虫兽无辜地偏过头，不属于它的声音从嗓子里冒了出来。
    “喜欢吗？为你精心筹备的见面礼。”

 第137章

    “切。”
    楚澄面露不屑, 心下略有些遗憾。
    通讯虫兽只是传话的工具，这也意味着虫主多半并未亲自到场。
    可惜了。
    她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角, 漆黑的瞳孔内是真心实意的惋惜, 要是能顺道把虫主杀了，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抬起眸子，寥寥数秒内,四周的城墙已发生剧变，余光内崩裂的碎块掀起巨大的尘埃,钢钉般顺着巨兽光滑的躯壳上滚落。
    她举起长刀, 径直劈向半空中砸来的巨块，轰的一声！
    巨石瞬间炸成细碎的粉末砂砾，楚澄立即收起长刀,脚踩着中央地带陷入混乱中的虫兽肩背，飞速朝着后方掠去。
    土堆底下，曼咖蜷缩成一个球,抱着头蹲在土堆旁边，嘴上不停嗷嗷直叫，“妈呀,大佬救命！”
    头顶石块炸裂的声响震耳欲聋, 灰尘呛鼻的气息堵塞住他的鼻孔。
    曼咖未看到的是, 原先距离自己仅有十米左右的城墙正在缓慢地寸寸往内部缩紧！
    尤其是其上的尖刺,末端裹着蓝到发黑的黏液，显然不是好东西，此时俨然已经几近戳到他的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强劲的力道不可抵抗地将他拎了起来,失重感下他不可抑止地尖叫出声。
    楚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把手上扯着嗓子吼的人扔出去, “闭嘴，安静点。”
    她现在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非要带个搭档？
    多少有点影响她发挥。
    身后因体型庞大，移动较慢的虫兽，亦或是受伤的率先被尖刺扎中，哀嚎声凄厉无比！
    伤口处传来刺耳的嗞啦一声，强腐蚀性的液体瞬间融出一个空洞，麻痹的感觉弥漫全身，狰狞的表情定格在虫兽的面容上。
    惊恐的尖叫之下，场面愈发混乱，慌不择路的爪子与蹄子掀起尘雾，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被提溜着的曼咖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吓得不敢大喘气，他愣愣地梗着脖子望着前方，“大佬......”
    “我们好像中圈套了，这城墙是虫兽伪装的！”
    楚澄持着长刀立于包围圈的正中间，黒焰围绕成火圈，威慑着试图挤过来的虫兽。
    她抽空不咸不淡道：“你终于发现了。”
    曼咖：“......”他刚刚只是没敢睁眼罢了！
    这一夜折腾了许久，浓墨重染的天际渐渐泛白，几缕光线越过厚重的云层倾洒而下。
    恰好映出眼前盘曲着的巨影，扁平长形的头部微微垂下，撑起头颅的身躯长达数百米，身后的尾部更是蔓延不见末端，密密麻麻的细足分立在躯体两边。
    轰隆隆巨响之下，平整的土层彻底翻开，原本便仰头不见顶的“城墙”再次拉高，蜿蜒的身躯朝着中央逐步收紧！
    周边堆积的虫兽尸骨碾压成肉饼，最里面的已融化为一滩尸水，新鲜的血腥味与原有的腥臭味混杂。
    “曼咖。”楚澄突然叫道。
    曼咖脊背一紧，不好的预想浮上心头，不过这种情况下，大佬做什么决定，他都能坦然接受，“您说。”
    “你看那个最顶上挂着的男人，是不是王霄云？”说话的人声音带着疑惑。
    怎么可能？
    曼咖闻言被唾沫呛了一下，王霄云可是叛军首领，那上面挂着的可没有活人！
    他连忙顺着楚澄的目光抬头望去，原先贯穿在尖刺上未被燃尽的人类被长虫带着冲上云霄，最顶上的男人头顶微秃，本该饱满的脸庞灰暗地凹陷下去。
    那张脸......
    乍一看有些变形，楚澄只远远见过一面，可能不敢认，可他却不能不熟悉，毕竟原本情报部就隶属于三军。
    按理来说，王霄云还是他以前的直属上司！
    “怎么回事？”曼咖无意识地喃喃道。
    不应该啊......
    叛军首领怎么也得下城区那些士兵混得好吧？
    另一边，看到昔日的三军指挥，反叛军的主导者落得这个下场，不知为何，楚澄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甚至莫名有些憋闷，这人怎么能死得这么轻易？ ！
    他该活着，亲眼看着远征军回航，看着虫主死在他们手上，看着帝国重建，在万人谩骂与无尽懊悔中接受刑罚。
    “呼——”
    楚澄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收敛心神，专心致志投入眼前的战场。
    转瞬间，百足巨虫的长尾迅速收拢，周围锐利淬毒的长刺愈发近了一些，狭小的空间内虫兽被挤压得血肉模糊。
    四周燃起的黒焰强势地扩散着区域，竖起高高的屏障将两人包裹其中。
    然而百足巨虫的体型是她前所未见的庞大，局部的长刺被黒焰软化消融，便立刻旋转身躯，将另一段身躯替换过来。
    如此以来，虽然黒焰燃烧不止，但百足巨虫也并未停止收紧的步伐，安全地带一步步缩小。
    估摸着不过半分钟，长刺便能直接穿透中间两人的躯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楚澄皱起眉，意念一动，从空间钮中掏出先前用过的降落伞胶囊，塞入曼咖手上，“我先把你扔出去。”
    省得在这碍手碍脚。
    “哈？”曼咖惊疑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下一瞬蓦地腾空而起，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被迫灌了一肚子空气。
    整个人在手中被揪着衣角旋转了三五圈，嗖的一下，身上的束缚一松，失重感立马袭来，他吓得哇哇乱叫。
    靠！这个降落伞是点红色按钮还是蓝的开伞来着？
    大佬为什么不让他问完？ ！
    呜呜呜，他真的是个废物，所以这个任务到底看中自己哪里？
    曼咖脸部被风挤压得变形，脑子在高空略有点缺氧，开始混乱想东想西。
    他的飞行时间极其短暂，还不待思索出结论，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巨力！
    侧面袭来的金属钩爪以巨大的力道钳制住他的腰背，将其生生拽回了高空紧急赶来的星舰内。
    舱门打开，曼咖头还晕乎乎的搞不清方向，开口就是一声干呕。
    身前洒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来人，眸光瞬间亮了起来，“顾单兵！”
    顾郢寒略微嫌弃瞥了一眼曼咖的狼狈姿态，要不是情报部实在没可靠的人，绝不会让这人顶上来。
    降落伞都用得磕磕绊绊，不知道军校怎么毕的业。
    “楚澄呢？”他蹙眉问道。
    曼咖迷迷糊糊地挠挠头，脑子里混乱一片，“大佬啊......”
    忽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扬起头，趴在未闭合的舱门口朝下面张望。
    从高空往下看，黝黑躯壳的百足巨虫像是盘曲在大地上的深渊裂缝，密密麻麻的细肢飞速蠕动，眼花缭乱地朝中间聚拢。
    咔——
    巨虫的蠕动骤然停了下来，中间地带的长刺严丝合缝地交错相插，再也望不见一丝空隙。
    曼咖脱口而出：“艹！”

 第138章

    长虫停下动作, 蜷曲的身形宛若一圈盘好的粗绳，扁平的头部高高地立在最中央, 冰冷的瞳孔傲慢地朝下瞥。
    楚澄所站立之处,狭小的内部空间不漏一丝天光，咔擦声犹如蚕食桑叶密集地全方位环绕。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下已堆满绞碎的毒刺, 四周的尖刺被尽数削平。
    高处的百足巨虫似是有所察觉，口器微微颤动, 人耳难以听见的怒吼从高空扩散出去。
    庞大的身躯再次蠕动起来, 移速比之前更加快！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源源不断的长刺从侧面袭来，沾满毒液的长刺与刀尖相碰撞, 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楚澄神情不变，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手腕游刃有余地翻转出虚影。
    这特么的还有完没完？ ！
    窄小的空间限制了她的移动范围, 头顶的区域被尖刺封死，想直接跳出去难度不低。不仅要斩断上面的尖刺，还得防备侧面移动过来的尖刺。
    “那没办法了。”楚澄低声嘟囔一句,反手利落地将长刀刺向长虫的躯壳。
    挠痒痒似的疼痛并未激起任何特殊的反应,百足虫轻蔑地甩着尾部,躯体仅仅微微放松了一瞬,随即继续发动攻击。
    而就在这瞬秒内，楚澄已经借着头顶泄露的微光，判断出巨虫头部的所在方向！
    也就是这场绞杀局的正中心。
    她的位置也在巨虫绕成的圈中心左右，比起一路杀到远隔数百米的外围, 倒不如直接砍了巨虫的头来得划算。
    说干就干！
    楚澄手中的两把刀转出黑色旋风,拔腿顺着通向内圈的路径疾驰而去。
    阻挡在她身前的长刺一截截被砍断, 积攒的毒液四处喷溅，微弱的点滴落到身上，便是一个坑。
    她没空管这些，脚下的步伐速度不减。
    窥视着楚澄动向的百足巨虫微微眯起眸子，讶异地望着她不怕死地往中心靠近。
    疯了？
    不过很快，它就猜到了楚澄的目的。
    上万只细肢齐齐挪动的场景异常壮观，试图将其拦截在外围。
    同时，它还动作迅速地将高高腾起的上身降了下去，以免自己无法反抗的中段被偷袭。
    空中的躯体逐渐贴近地面，尘土飞扬，声势浩大，折腾了一番后，头部终于回到身体的保护中。
    然而，巨虫刚刚松了口气，余光内蓦地银光一闪，比它更快的楚澄已经提着刀迎了上来！
    “！”
    刀速极快划破长空，爆出一声炸响，砰地重重砸在黝黑躯壳之上。
    百足巨虫的外壳极其坚硬，一刀下去仅仅割开一层。
    楚澄沉住气，双膝弯曲下压，另一手肘用力抵在刀背上，以锋利的刀尖开路继续朝下深入！
    乍起的疼痛感使得百足巨虫嘶吼出气声，发狂般扭动着身子，地面被砸得坑洼颤动，尘土砂砾跳跃不休。
    该死的人类！
    巨虫头部霍然窜向前方，口器两旁的毒钩精准地咬向楚澄的上半身，誓要将其拆骨入腹。
    千钧一发之际，楚澄腰背一扭，整个人倏地腾空而起，与巨虫的口器擦身而过，倒立着将所有力道压在刀柄上！
    同时，借力踩着刀柄向上一跃，姿态轻盈地落到百足巨虫的头顶。
    两米左右的长刀尽数没入体内，浓稠的黏液噗嗤涌出，疼痛感虽强，但它也不是不能忍受，相比之下，被挑衅的感觉更使其愤怒！
    不过，这个人类去它头上做什么？她又没刀。
    下一秒，巨虫就知晓楚澄到底想做什么了。
    它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重锤敲击头顶的感觉。
    被灼烧的火辣辣疼痛下，坚硬的肘部一下一下锤击着它的头部，砸得它眼冒金星，脑花震荡。
    粗鲁至极！
    被虫兽批判粗鲁的某位人类面不改色，曲肘继续埋头猛打，直至在同一处砸出一个凹陷下去的深坑。
    虫兽体型庞大，不好翻身，偏偏尾部又远隔千里，抽不到身上的跳蚤似的人类，只能徒劳地扭动身躯。
    不知持续了多久，蜷缩蠕动的数万只细肢齐刷刷不再动弹，死气沉沉地趴伏下去。
    而此时，高空中的星舰队伍早已降落，顾郢寒组织着队伍从外围往里面撬，试图派人进去搭救楚澄。
    奈何虫兽躯壳太硬，长刺又难处理，进度极其缓慢。
    他们吭哧吭哧凿着外壳，连巨虫不久前已经不动弹了都不知道，只闻得头顶远远地传来一道清冽且略显疑惑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抬头，只见虫兽的顶部，楚澄拎着长刀大大咧咧地盘腿而坐，歪着头盯着他们，身后是被硬生生砍出通路的巨虫顶端。
    对哦，还可以从上面走！
    “......救你。”顾郢寒只能默默担起这个大锅。
    闻言，楚澄转过身瞥了一眼身后的巨虫，和其头上自己砸出来脑花的深坑，犹豫半晌，还是礼貌道：“那真是谢谢了。”
    她膝盖一弯，从上面一跃而下，许久未见，顾郢寒似乎晒黑了一点，瞅着似乎更沉稳了些。
    但是果然不能对机甲单兵的脑子要求太多......
    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咚声，脚下踏踏实实的感觉令楚澄心情缓解不少。
    此时闲下来，之前的问题也浮上心头，王霄云怎么会被虫族杀了？
    他的手下都还在下城区耀武扬威，不至于指挥混得这么差吧。
    没得出结论，楚澄目光扫过全场，鹰隼般寸寸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混乱中只剩下半边身躯的通讯虫兽。
    跌落泥土中的通讯虫兽嘎吱地摆正身体，咔咔地笑了笑，怪音怪调道：““恭喜，没死。 ”
    “承让了，准备的见面礼也就一般水平吧，没有很惊喜。”楚澄挑眉。
    通讯虫兽对面的人忍了忍，终是没说什么，只是道：“三天后，雾沉星，不见不散。”
    雾沉星目前仍在帝国的掌控内，由于地处荒僻，从一开始便并未被虫族占领。
    虫主将约战地点选在这，也有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楚澄呵呵一笑，一字一顿，确保通讯虫兽能听得清清楚楚：“来啊，你爹等着你。”
    放完狠话，不待对面再传话过来，她一把火直接将通讯虫兽烧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一系列动作，楚澄淡定地擦擦手，将灰尘掸干净，重新站起身，踱步到顾郢寒旁边。
    “报告！”此时，一位士兵恰好跑至顾郢寒旁边，神情难掩激动，“发现了一个地道！”

 第139章

    “在哪里？”没等顾郢寒开口,楚澄神色倏变，迅速上前一步,冲着说话的士兵抢先问道。话被堵住的顾郢寒有些诧异地扭头望她,这种大城池有几个地道不是很正常？
    隐约间，他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神情跟着认真起来。
    b级士兵被楚澄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迅速指向手上扫描仪的屏幕。楚澄和顾郢寒一齐低头凑过去察看。
    屏幕上显示，在长虫尸体覆盖的地底数十米的深处, 数个黑色光点闪烁不止。
    那是探寻到空洞的讯号！
    “我们的人顺着一个外围的信号点凿进去探查了一番。”士兵语调有些激动,眼眸里亮晶晶地泛着光，“地道里有人类生存的痕迹！”
    说到这，他伸手挠挠头, 面容忽地又有些沮丧，“可惜...里面没有人。”
    不过，这也给了他们希望,显示屏上有这么多地道，万一哪个里面真的藏了人呢？
    “带我去看看。”楚澄眉眼沉静，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却已率先自顾自地循着屏幕上的标识走去。
    士兵被楚澄的雷厉风行镇住, 原地愣了一秒, 才赶忙加快步伐, 小跑至前面殷勤带路，“楚澄单兵走这边，三号点是已经挖开的。”
    地道虽多，但大多数仍然在中心地带,上面压着长虫的躯壳,不方便探查,仅有寥寥数条地道，因长虫收紧身躯后暴露在“城墙”外缘。
    三号点恰好挨着长虫躯壳，斜着凿出的仅容一人的洞口无比狭窄，黑黢黢的看不清其内的情景。
    旁边的士兵麻溜地递上探照器，楚澄顺手接过，咔哒一声摁开开关，一道强烈的白光打入地道。
    她撑着洞口的边缘，将头稍稍探进去了一些，强光之下，里面的蛛丝马迹无所遁形。
    臭烘烘的气息率先从被掩埋的泥土下方传来，刺激着鼻腔。
    沾着血迹的破布被石头蹭掉一小块，吃剩的果皮被随手扔在角落，上面的黑色斑点还不算太多......
    “人刚走不久。”楚澄下了判断。
    话音落，一缕黑线从她的指尖跃向洞内，试探地爬过地道周围的墙壁，在触到略微松软的一处时，微微停顿。
    是这儿！
    楚澄眸光一亮，心中猜想已然成型，这地道必然是土系天赋者挖出来的，看似互不相关，实则处处相通。
    她操纵着黑线继续向前，刺透厚厚的间隔，在分岔口弥散出两束，步步进入地下错综复杂的地道网络。
    “找几个人去把一号口先堵上。”楚澄手下的动作不停，一边闭着眼睛认真感知，一边稍稍扭头交待道。
    士兵虽一头雾水，但秉持着大佬说的都对的盲目精神，本能地敬了个礼应道：“是！”
    顾郢寒此时也已猜到地道内的情况，冷淡的眉眼压抑不住激动，“有几个？”
    他的预想是这种情况下，能藏好七八个便已经很好。
    然而，却听见楚澄声线冷静道：“14个。”
    不等他惊叹，楚澄赶忙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小孩。”
    凭她的感知，最大的估计也才一米四，其他的都跟豆芽菜似的，甚至有的一米才多一点点。
    难怪之前的俘虏里面，孩子数量最少。
    在黒焰的数条分支追赶下，地道内窸窣的响动越来越明显，距离洞口越来越近。
    “来了。”楚澄轻声道。
    说完，一号口处的地面轻微起伏，下一瞬泥土像是有生命般由内到外挪到两边，最上层的薄弱土层终于唰地凹陷。
    周围寂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半晌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镶嵌在瘦骨嶙峋的脸上，地鼠般小心翼翼地探出上半张脸，眼珠子滴溜溜到处转。
    “！”
    只见，洞口旁整整齐齐围了一圈人，半蹲着一瞬不眨眼地盯着他的方向。脏污的看不出五官的面上，显而易见地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
    出现在这座城的士兵，即使是穿着帝国军装，仍然不值得信任。
    脚下毫不犹豫地将正在往外爬的人踹了下去，同时，小炭球咻地缩着脖子就想往回钻。不料，一双大手比他更快，掐着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把他从地洞里薅了出来。
    小炭球疯狂地挣扎起来，顺势操纵着身边的泥土一股脑儿糊向背后的袭击者。
    啪的一声！
    楚澄接过空中以诡异路线砸过来的泥团，捏在手中感受了一番，出乎意料地还挺结实。
    是个土系的天赋者。
    年纪如此轻，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天赋异禀。
    “老实点儿，再动就把你一把火扬了。”被挣扎地有些不耐烦，她冷冷地恐吓道。
    怕这姑奶奶真能对着孩子下狠手，旁边的顾郢寒赶忙上前，轻轻接过小炭球，沉声道：“不要损害未成年小朋友的心理健康。”
    不知为何，这小炭球被威胁了一句，竟真的不再挣扎，而是用一双清澈的眸子谨慎地打量楚澄。
    “楚澄！”
    小炭球突然冒出一句，黑亮的眼珠仿佛盛着细碎的星辰。
    他在光脑上刷到过这个大姐姐杀虫兽的视频，一个人带着长刀穿梭在虫兽群中还能杀个七进七出。
    是他的新进偶像！
    被小朋友直呼大名，楚澄没有丝毫不适，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挑挑眉问道：“你救下的那些小朋友？”
    “对！”小炭球骄傲地挺起胸脯，随即神情又有些落寞，努力地组织着词句，“我们被单独关在一间仓库，我带着仓库里的其他人溜了。”
    “去找妈妈，不过没找到。”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他仓库的叔叔阿姨会给点吃的。”
    再加上偶尔偷点东西，捡点虫兽吃剩的残肉，勉强在地道内苟延残喘的活着。
    楚澄估计这小炭球只能凿出适应自己身形的地道，想救成人不太容易，能顺手搭救其他小朋友已经实属不易。
    更何况一共有十四个人，解决吃的就是一大难题。王霄云被惩处，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失踪，而被虫兽怀疑偷偷放走人类俘虏。
    压下脑中的思绪，她伸手揉了揉小炭球板结的脏发，“做得不错。”
    沉默倾听的顾郢寒适时地插话道：“去把你的小伙伴叫出来吧。吃点东西，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小炭球沉默地点点头，他极其乖巧地扭头缩回洞里。
    楚澄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会追问妈妈的去向，甚至稍微烦恼了一下自己该如何回答。
    可他懂事的什么都没问。
    趁着小炭球钻回洞里，楚澄走神想到，王霄云这一死还算有价值，虽然是背锅，但好歹也是个正当的名头。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不久后，地道里的其他十三个孩子陆续冒了出来，面容上是远超出同龄人的警惕，肌肉紧绷不敢乱动。
    长相比较温和的后勤士兵勾着腰，微笑地和他们交流却收效甚微，一群孩子反而默契的直勾勾地望着楚澄。紧接着，拿这些孩子没办法的后勤士兵和顾郢寒也跟着盯着楚澄。
    楚澄：“......”行吧。
    她清清嗓子，勉强耐心道：“先跟着我上星舰，找点儿营养液填填肚子。”
    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回过头，以小炭球为首的大队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数双眼睛乖巧地黏在她身上。
    楚澄叹了口气，扭过头继续带路，然而衣角处却传来一股不容忽视的拉力，是小炭球。
    她好脾气地弯腰配合，以为小炭球终于要问妈妈的去向，却不料他小声犹豫地道：“有件事儿...轩轩说前天晚上出去偷拿食物不小心被外面的人看见了。”
    “是个秃头。”
    楚澄一怔。
    ......
    塔克星。
    宽敞的工作室内，两人占着同一个工作台，手上的活却截然不同。
    李江江拿着钳子在外壳里一丝不苟地敲敲打打，难得有学者的做派。她面前是一架庞大的金色机甲，体型与正常机甲差别不大，却明显厚重一些。
    而伊瑟林手上操作的机甲样貌朴素，用料普通，更接近于平民。他偏头瞥见李江江的动作，眉头不解地蹙起，“为什么要给楚澄造机甲？她不需要。”
    没有机甲的束缚，她可以发挥更强的实力，有机甲反而束手束脚。
    对面的李江江眯着眼在工作台上扒拉半晌，才从乱糟糟的物件中捏出自己想要的零件。她头也不抬地用钳子将零件往关节上扭，随口问道：“楚澄有告诉你，来找我干什么吗？”
    “大概是关于帝国地底的炸弹，她来找您谈判，拆除炸弹，或者拿到遥控装置。”
    闻言，李江江嗤笑一声，手上的钳子利落地敲上坚硬的机甲外壳，咣当一声脆响，粗鲁地将冒头的零件砸平整。
    “她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第140章

    “小崽子你是不是对我有点误解？”她啪的放下手中的钳子, 明艳的眉眼染上显而易见的不悦。
    “我是疯不是傻。帝国没有一战之力的时候，优先考虑极端的最终方案,现在有楚澄在,有概率能打赢，我当然不会随便引爆炸弹。”
    她眉心紧蹙，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大脑咋长的, 三言两语就被糊弄得团团转，不过也能理解,不上战场的温室花朵, 自然各方面想得都不会太周全。
    而伊瑟林此时脑子更加混乱，李江江说得固然有道理，可他清楚的记得, 上辈子最后的结束，正是一场盛大的爆炸。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灰色翻涌的蘑菇云覆盖的范围无边无际,逐渐侵蚀数个星系团，在寂静中悄无声息的膨胀。
    他眼睁睁地望着混乱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完全看不清。
    脑子里灵光一闪, 伊瑟林兀地抓住了关键, “所以现在楚澄手上有遥控装置？”
    李江江被问的一愣, 眉毛不自然地挑起, 手上的钳子停顿了一瞬，突然有些支支吾吾，“那，那不然呢？”
    要不要启动最后的方案,当然只能由战争中的本人来决定,其他的人自然无法判断胜负。
    不过,楚澄好像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伊瑟林的意思？
    坏了，她是不是说漏嘴什么了？
    李江江清清嗓子，手指曲起摸摸鼻子，安慰道：“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事实上，炸死虫主的弹药量极大，即使我跑废了三台光脑，算出来的波及范围还是很离谱。”
    “再说，虫主万一自爆，爆炸范围也足以掀翻大半个帝国，所以啊，楚澄那丫头压根没想让虫主着陆。”
    她伸手拍拍掌下的机甲，坚硬的机甲外壳严丝合缝，隔层内充斥着特殊的转化材料，与一般的机甲不同，该机甲自带强大的动力装置，且携带隐蔽的供氧装置。
    非常适合太空作战！
    听到李江江的话，伊瑟林丝毫没感觉到安慰，面色愈发冰冷，“所以呢？意思是楚澄和虫主可以在太空里死远点？”
    “话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帝国公民的存活率又提高了。”李江江拖长调子，低垂的眸子里情绪不明，手上的光脑屏幕闪烁着新机甲的连串数据。
    “你要是真有火没处发，就过来帮忙改进这台机甲。时间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裕。”
    “ ......”
    “还有，你该庆幸你在塔克，这儿是完全不会被波及的地方。”李江江最后补了一句。
    *
    卧底任务以轰轰烈烈的方式结尾，卡珀星的城池被毁的一干二净，帝国的星舰高高悬浮在半空中。
    救下的十四个孩子已经被送至星舰上，有后勤部的专人照看。
    楚澄终于得以脱身下了星舰，硬底的军靴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战后的城池满目疮痍，废墟遍地。
    唯一扎眼的，便是被看守的瑟缩着身体，坑着头的幸存叛军队伍。
    不远处背对着楚澄的支援军指挥林沉，是玛卡前指挥系首席，曾与她在克里兰顿大赛上短暂交过手。
    似乎是有所察觉，他偏过头望向楚澄，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打招呼：“楚澄单兵，任务完成的不错。现在想想玛卡当年栽在你手上也不算很亏。”
    啧，不亏也记那么多年了，果然指挥都记仇。
    楚澄装作没听见，故意转移话题道：“这些叛军怎么处理？”
    “带回军部统一裁决，具体还要看上级的安排。”林沉回应的滴水不漏，他语音稍顿，话锋一转道：“不过毕竟是执行任务，他们哪里受了点伤，或是人数上少了几个，都是在所难免的。”
    音量不大不小，但能加入叛军的哪个不是听力极佳的精英，叛军队伍里好几个人鹌鹑似的齐齐打了个寒颤，头压得更低。
    听到这番话，楚澄微微牵起唇角，这玛卡的指挥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呆板，难怪能升的这么快。
    “让他们去给死去的战友俘虏磕个头吧。”
    闻言，林沉挑起眉，就这么简单？他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楚澄历来不是个善茬。
    那头，叛军们的耳朵极尖，先是一个人带头，双膝砰的砸到地上，尖锐的鬼哭狼嚎刺破云霄。再然后一排排一列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丝毫不作伪，磕头极其卖力，没几下便磕出了血。
    嘴上还不停念叨着自己的罪行，毫不留情面的对自己谩骂，直把自己批判的狗血淋头。
    “不错，挺真诚。”楚澄抱着胳膊玩味地笑了笑，她兀地偏头瞥向林沉，指尖轻点，“找人拍下来，忏悔最认真的那个可以优先考虑赦免。”
    话音落，磕头的队伍霍然又壮大几分，一个个不要命似的拿额头当石头往地上猛撞，甚至有几个一边磕头，一边打自己巴掌。
    啪啪的响声引得旁边的其他人纷纷侧目，咬咬牙竟也跟着扇自己巴掌！
    黄褐色的地面不久后，便多出了一个个暗红色的血坑，之前还在下城区耀武扬威的大汉脸上涕泗横流，腰弓得像虾米。
    “疯了，都疯了。”
    后面的小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盛况”，压着嗓子喃喃出声。即使身为被称为狡诈的指挥，林沉也有些错愕，不愧是楚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叛军嚎得有些吵，楚澄伸出指尖掏耳朵，目光越过叛军的头顶，翻过大地上盘曲折叠的长虫，直达未烧干净的俘虏尸体。
    她本想这些叛军死在这也不错，但细细琢磨一番，还是不想让污浊的血液脏了这块地。
    “垃圾。”她轻轻道了一句。
    看久了也有些无聊，楚澄望着同一幅哭丧表情下神色各异的脸，无趣地啧了一声，扭头朝后走。
    看这个，还不如去星舰里和小朋友们过家家。
    另一边，还在原地的林沉盯着楚澄潇洒离去的背影，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这是什么个意思？”烂摊子交给他了？
    星舰内，楚澄溜了一圈，不少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发，余下的工作基本已经收尾。
    折腾了那么多天，她不免也有些疲倦，随意找顾郢寒要了个空房间，进去之后便倒头就呼呼大睡。
    梦里的画面光怪陆离，仿佛有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在空中窥视着她，密密麻麻地眨着眼。
    被猛地从梦中惊醒，醒来时星舰已经离开卡珀星，平稳停靠在相邻星系的补给站，舷窗外漆黑一片，不知睡了多久。
    楚澄困倦地揉眼睛，挣扎着睁开眼，只见房间的玻璃窗外果不其然有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醒。
    经典的玛卡三人组，谢西凉，斯纳，还有满脸不情愿的顾郢寒。
    她漫步过去打开门，长腿交叉倚在门框上懒懒地问，“有啥事？”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斯纳抢先开口，眉眼里带笑。
    “好消息。”
    “嘿嘿，塔克给你寄的新机甲到了！”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他们还多寄来了一个东西。”
    楚澄背靠门框抖腿的动作一僵，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东西？”
    “那个镯子。”这次是谢西凉率先答道。
    这镯子的来历和寓意他再清楚不过。
    楚澄拧着眉，伸手接过斯纳递过来的机甲钮与装着镯子的精致盒子。
    这人什么意思？
    旁边的谢西凉添油加醋，手抵着唇轻轻咳嗽一声，缓声道：“也可以理解，可能......”
    不想当寡夫吧。

 第141章

    “咳！”斯纳忽然清了清嗓子,恰好打断谢西凉未说完的话。他忙冲谢西凉挤眉弄眼，生怕这大兄弟接着语出惊人。
    没看见某位想要杀人的眼神吗？
    他心虚地往旁边瞄了一眼,只见楚澄唇边带笑,双手插兜倚靠着门，丹凤眼不偏不倚地落在谢西凉身上，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肢体自然舒展, 简单的动作看上去竟有几分危险。
    仿佛被凶兽目光锁定般毛骨悚然，谢西凉接收到斯纳的眼色, 及时刹住嘴里的话, 生硬改口道：“可能...想让你再送一次。”
    “这人向来有点无理取闹。”他面无表情，毫无犹豫地往自己的昔日好友身上泼脏水。
    闻言，楚澄皱起眉,低垂着眼皮淡淡扫过镯子，若有所思地握在手中把玩一番，最终塞回空间钮中。
    她抬起头,似乎才反应过来：“你们怎么都聚在这？其他战场很闲？”
    怎么说这几个也该是各大战场的重要人物，随随便便就溜出来划水？
    “怎么可能！”斯纳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像只炸毛的狐狸, “我和谢西凉是正好赶上轮换养伤休息,顾郢寒负责保护指挥安全,你可以侮辱我们的人,但不能侮辱我们仨的职业操守！”
    楚澄敷衍地点点头，也没问养伤怎么养到这儿了，只是问道：“指挥们在哪儿？”
    “他们在顶层四楼等你。”在旁边站立良久，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郢寒担心斯纳再说些有的没的, 抢先接过话, “我带你过去。”
    “行。”
    这本来该是顾郢寒的活计,其他两人硬是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神情扭捏地拖着步子，楚澄也懒得管他们。
    乘着电梯抵达顶楼，沿途有数十个a级兵站岗，面容不苟言笑，即使有顾郢寒带路，依旧需要核查无数证件，甚至来凑热闹的斯纳和谢西凉直接就被拦在了外面。
    以前似乎没有那么严？
    短短几天好像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楚澄微微蹙起眉毛。
    在前面带路的顾郢寒预料到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你出任务没多久，军区发生了一起恶意袭击主指挥事件，所幸防御还算及时，没酿成大祸。”
    袭击者原是安全部的人员，自此事之后，安全部上上下下又进行了一番大洗牌，连指挥的护卫兵也加了一倍。
    楚澄啧了一声，瞬间回忆起自己身份暴露的事，心下略微烦躁，她能嗅出伪装的虫族，却揪不出反叛的人类。
    奇了怪了。
    按理来说，凭着楚天衡的能力，要是这人是个高层，早该被看穿才对。
    突然想起什么，她霍然掀起眼帘，压低嗓子道：“带回来的反叛军里，有一个金色头发的，个子大概一米九，眼珠是绿的，左边眉间有一颗黑色的痣......”
    楚澄努力回想着擂台上给她提醒的士兵外貌，尽量详细的描述，“审一审这个人，说不定会有收获。”
    听见这话，顾郢寒骤然停步，唰地掏出通讯器打字：“有这线索你不早点说？！”
    “给忘了。”她不羞不臊地道。
    又是打架，又是嘴仗，中间还受了那种血腥画面的冲击，前面发生的这种小事儿她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重重的身份核实终于结束，顾郢寒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口，用眼神示意楚澄一个人进去。
    咔哒——
    楚澄推开门，笼罩着房间的厚重精神屏障开了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进去之后，里外的声音完全被隔断，这次的防范措施做得是相当严格。
    里面是两张熟面孔，楚天衡和赵乘航坐在桌子的一边，对面还空了个位子，似乎是特意留给她的。
    “两位指挥，好久不见啊。”其实也没几天，但她就是嘴欠，“这精神屏障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楚天衡沉着眼皮，没理她，“这次战役的所有内容，只会有我们三个，加上另一位机甲单兵知道。”
    邱希也不告诉？
    还没等楚澄问出口，楚天衡却仿佛已经看穿她的心思，沉声道：“这就是邱希的意思。”
    讯息的传输途中也未必安全，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星舰战场，赵乘航比我有经验，他会全权配合你的行动，另外，我们会给你找一个搭档。”
    赵乘航在一旁补充道：“他大概待会儿就上来，算起来，你们也认识。那人的驾驶射击技术在我们的星舰队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 ......”
    话没说完，精神屏障外的门突然被打开，来人棕发随意的翘着，瞥见楚澄眸光唰地一亮，大圆脸上咧开的大白牙闪闪发亮。
    他激动地撒丫子冲着楚澄就往前跑，看嘴型似乎在喊大佬，然而下一瞬，便一头撞上了坚固的屏障，砰的一声，捂着发红的脑瓜子蹲在原地嗷嗷乱叫。
    脑子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赵乘航心虚地补了一句：“别看他这样，其实上了星舰还是挺靠谱的。”
    “我知道。”
    “啊？”
    “我说我知道。”楚澄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眸光瞄向被放进来的人，“我认识他，马骁。”
    马骁嘿嘿一笑，憨憨地摸着脑袋，“大佬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大佬早就忘了。”
    243新兵营里射击预判贼准的新兵，后来他们还一起打过擂台赛，楚澄当然不可能忘记。
    况且，她还记得，当时教官给马骁的评价就是：宇宙星舰才是他的主场。
    楚澄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神思游离，要是他们的教官还活着，看见这小子的成就估计会很欣慰。
    等两人稍微寒暄几句之后，赵乘航插话进来，“这一次把马骁叫过来，也是为了让你们俩磨合磨合，以双人星舰出战。”
    “单人星舰固然更灵活，但这种大战役，恐怕弹药量会不足，其次......”
    楚澄要做的事，一个人很难完成，必须有个人留下帮她操纵星舰。
    再次能和大佬一同战斗，马骁紧张地握紧拳头，大圆脸上热气腾腾，仿佛点个火就能直接上天！
    他双手贴着裤缝，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吼道：“请指挥下达命令，保证完成任务！”
    赵乘航严肃清亮的声音在精神屏障内响起。
    “第一，将楚澄送到虫族主星舰上。”
    “第二，活着。”
    丝毫未在意指挥将他的性命放在任务之后，马骁瞳孔倏地放大，声调高得几乎变音：“送到主星舰上？！”
    虫族的主星舰上，必定不止虫主，在一旁护驾的虫兽也不在少数，怎么能送楚澄一个人上去？
    这不是送死吗？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望楚澄，试图得到共鸣，却只得到一个平淡的眼神。
    “对，送到主星舰上。”坐在马骁面前，赵乘航沉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命令。
    摧毁星舰对于虫主影响并不大，反而对于楚澄来说战斗环境更不利。
    其次……
    在主星舰内，如果楚澄能将他们的战场带远一点，那自然再好不过。
    “听明白就赶紧去磨合，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他虽不嫌解释麻烦，但很心疼浪费的时间。
    这个阶段的每分每秒都至关重要，差一分毫，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这场战争的结局，或许就将由此役决定。
    对面的楚天衡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玩杯子，他很少说无用的空话，但今天是个例外。
    “小心行事。”他的目光缓缓落到楚澄身上。
    楚澄翘着二郎腿，轻笑了一下，只是扬眉自信道：“我想完成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
    闻言，楚天衡的眸光更加复杂，他的侧重点其实不是这个。
    简短的会议很快结束，周围的精神屏障被解除，外界的声音再次传入会议室内，细微的呼吸声，树叶的扑簌声，楼底的脚步声......
    楚澄率先走出会议室的大门，马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面上既是喜亦是忧，两相纠结之下，显得有些扭曲。
    守在门外的顾郢寒跟在他们身后，而楼梯口被拦着的斯纳和谢西凉盘腿蹲在楼梯道里，竟然也还没走。
    这是想干嘛？
    “有事儿赶紧说吧，别磨蹭了。”楚澄低头扫了眼时间，她有事要做，自然懒得再跟他们周旋。
    三人僵硬地排排站，喉咙里的话卡了半天也说不出来，还是斯纳率先打破沉默：“我们三个各自有负责的战区，隔日就得启程回去了，所以想来跟你道个别。”
    “雾沉星我们没法去，但肯定会关注即时战况，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着呢。”
    “好好打，别死了。”
    斯纳差点咬到舌头，他明明想说点好听的，不知不觉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
    看着楚澄这张脸，他就很难把原来背好的鼓励词说出来，其他两人估计也是如此。
    怎么说呢，感觉这人好像不需要。
    即使话说得如此别扭，楚澄还是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她嗤笑一声，面容倨傲道：“管好你自己吧。”
    “别还没等我提着虫主的头回来，家里先失守了。”
    “当然不会！！！”斯纳恼羞成怒，果然他就多余讲这句话。
    不过，见楚澄一如往日的嚣张，他心底悬着的心微微落下来一点。

 第142章

    从未合作过的两人要在短时间内合作驾驶一艘双人舰绝非易事,尤其是对于个人风格极其明显的楚澄与马骁来说。
    受到双重抵抗命令的星舰第无数次在虚拟太空中突然抽搐，仿佛程序卡壳,僵硬地抖动不止。
    星舰内,楚澄的面前是半边操作台，另一半的操作台则由马骁控制，他脑门冒汗,挠着头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的错,我想先减速来着。”
    侧方是疾速飞来的炮弹群,减速以躲开炮弹预判的位置，与加速冲过去，皆是合理的解决办法。马骁与楚澄性格的差异,也使得两人的抉择截然不同。
    而马骁之所以道歉，是认为自己该主动配合大佬，毕竟他在星舰上的经验更丰富,也能尽快适应搭档。
    “道什么歉？”楚澄从操作台上收起手，这么短的时间内，想磨合的顺顺当当根本不可能,尤其是他们俩手速都极快,往常需要两人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他们一人就能做个七七八八。
    这样下去, 他俩的训练效果不佳不说，指不定上场的时候自信都没了。
    想到这，楚澄眉头一紧，果断下了决定：“拿出你星舰队第一的气势, 接下来的星舰指令以你为主, 我来辅助。”双人合作, 就算达不到大于二的效果，也不能比单人还不如。
    “！”听见这话，马骁搭在操作台上的双手兀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那，那不行，肯定是要以大佬的意见为主的...我哪行...”
    虽然他向来在战友面前吹嘘自己的技术，但楚澄不一样，早在243新兵营，他就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大佬是信仰！
    只要这场战争里，楚澄还活着，他就觉得还有赢面。万一有哪个决定做错了，这可是关乎整个战局的大事，他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
    见马骁慌乱的样子，楚澄略一思索，便明白他的心中顾虑，沉着性子给他分析：“我的打法是野路子，先不说你能不能跟得上，其次，接近虫族主星舰时，我会提前进入机甲，你迟早得接过星舰主导控制权。”
    她前倾身子，胳膊肘压在马骁肩上，语气轻松道：“你的优势在于预判和细致的观察能力，而我更擅长真刀真枪，没什么行不行的。”
    大佬说的有道理，马骁目光逐渐坚定，他握着拳头打了打气，怎么说自己也比大佬多了一年的激战经验，肯定不会拖后腿！
    见这人终于被说服，楚澄指下轻点，将之前为了慢慢磨合的难度又调上两级，大战在前，已经容不得慢吞吞的一点点进步。
    虚拟场景骤然模糊，星辰逐渐抽离，又变得虚幻，漆黑的场景迅速重构，再一晃眼，数百艘星舰已森然列阵，黑黢黢的炮管口朝着一个方向。
    “开搞！”楚澄毫不犹豫地将痛感拉到阈值，几乎相当于真实死亡的痛感。她坚信，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毕竟死亡是最深刻的教训，没有星舰会在同一种夹击套路下坠毁两次。
    “ ......”
    马骁瞄见楚澄的动作，后颈处倏地一凉， 100%真实痛感，这特么是不是有点夸张？ ！
    他快速收回视线，扫描仪上红色的光束交织成网，以惊人的速度密集地朝着星舰的发动机处轰炸而来。
    “哇靠？！”
    撕裂的吼叫声在黑暗星域内响起，于狭小的星舰内反复回荡，吵得楚澄皱起鼻子，抽空往耳朵里塞了两团降噪棉花。
    重复着高强度的死亡体验，虫主定下的日期也逐渐逼近。
    *
    雾沉星，一颗平平无奇的宜居星，迎来了历史上不可磨灭的高光时刻。作为被选定的决战之地，自三天前便陆续有士兵前往，在该星周围架设悬浮补给站，布置巡航舰以及密集的信号塔。
    四周每时每刻皆有专人监控，无人敢保证虫主说的完全无误，为了确定虫主话里的真实性，各星周边的虫族星舰也在被密切监视动向。
    直至确定各大星域的星舰确实在朝雾沉星行驶，人类星舰才相应地跟着聚集回防。
    “报告！在坐标（ 190 ， 47 ， 65 ）处发现虫族星舰出没的信号警告，未确定是否为开战前的探测舰。”士兵敲响门，马不停蹄地将即时的战报传给赵乘航。
    赵乘航眼角细纹皱起，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通知各位士兵做好迎战准备，务必将虫族星舰拦在设定好的防守线之外！”
    “是！”
    悬浮的平台上，各大星舰依次起航，位于中心的为赵乘航所在的主星舰，周围大大小小的星舰训练有素，秩序井然地排好阵势，只待一个信号，便集体开启攻势！
    楚澄和马骁的双人星舰大约位于队伍后排，不起眼地混在星舰群中。马骁有些紧张，鼻尖冒着汗，双手一刻不敢离开操作台。
    旁边的楚澄则镇定许多，抱着胸哼着家乡小曲，双腿大大咧咧地敞着，时不时抖两下。
    完全看不出即将上场跟人拼命的样子。
    那可是虫主啊！
    马骁有心想说点啥，想想又闭了嘴，他还是管好自己吧，待会儿别辜负大佬的信任就行。
    就在他神思漫游之际，扫描仪上倏地亮起检测到炮弹的红光，哔哔的刺耳警报声乍然在舱内响起。
    来了！
    几乎同一瞬间，嗞啦的电流声在耳麦内回荡，赵乘航的沉稳声线如雷霆炸响，使得听者心神瞬间归位。
    “按照原有队形不变，重型舰顶在最前面普遍范围内轰炸，注意轮换，第一批次攻击舰进行射击准备，医疗舰现在再检查一遍抓索，待会注意伤员求救信号！”
    “第二批次攻击舰向两边散开，从侧翼攻击敌方星舰，第三批次攻击舰......补给舰在一号点等待轮换下来的重型星舰，弹药物资提前准备好。”
    “至于单独批次的双人星舰。”他顿了顿，道：“别忘了任务，自由发挥。”
    马骁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胸腔内的心脏跳得极快，快得他几乎有点不敢呼吸，他站直身子敬了个礼，慎重地应道：“收到！”
    即使，对面看不见也听不着。
    “这场战役的重要性，想必我不用再强调，想想你们的身后，想想各自的家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我们有机会影响战局的机会。”耳麦内，赵乘最后航缓声道。
    双方的筹码都压在这场战役中，若是楚澄胜利自是皆大欢喜，双方同归于尽，那下面便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苦战。但若是虫主胜，那接下来的战局将是一边倒，无人能再与之抗衡。
    他道：“战士们，出发！”
    此时下方的雾沉星内，居民被要求紧急避难，房屋内窜出的众人已经过数次演练，有序地排成长队，被工作人员指引入地下防空洞内。
    天边的紫雾灰霭沉沉压在头顶，一抹残阳漾在其中静静燃烧，透过云层投射在黄褐色的大地之上，风雨欲来的气息并未影响到雾沉星内部。
    似乎与寻常的每一天并无不同。
    因此，扎着双马尾辫的女孩乖乖地拽着妈妈的衣角，既不懂妈妈仰着头在看什么，也不懂为什么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有点疼，但她懂事的觉得自己还可以忍一忍。
    抬起头，深紫色的长空之上，残阳终于摆脱沉沉暮霭的纠缠，跳跃着降下地平线，赤色光辉彻底燃烧殆尽，漆黑的暮色悄然而至。
    “走了，我们下去。”她的妈妈语气平淡，拉着她的小手快步走下地底的楼梯，后面的人连成长串紧跟着往地下钻。
    谁也说不准他们还有没有爬上来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中心战区的军部大楼内，邱希坐在宽长的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抵在胸前，直视着面前的巨大光屏。
    上面转播着雾沉星现场的画面，桌子两边坐着的是中心战区内空闲的各级指挥。
    提前架设好的巡航舰可以将现场的实时画面传回军部，光屏上并未切到整个战局，而是锁定着一艘双人星舰。
    它灵活得犹如湖泊中穿梭的游鱼，炮火刚要摸到星舰尾巴，便一溜烟儿往前窜了一截，连外壳的漆都没蹭掉。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一直锁定着这艘星舰的指挥们目睹数次顺利逃脱，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这个叫什么马骁的是个好苗子，脱离新兵营还没几年吧？哪个新兵营来着...我看看...”
    “这小子也得亏赶上虫族入侵，等级升得唰刷快，年纪轻轻待遇已经提到a级兵级别了，也就是目前打仗，没时间公布荣誉罢了。”
    “说起来，楚澄要是能活着，那战功嘶，军部得考虑给她提到什么级别？”
    “晦气话，呸呸呸，当然得活着！你这张臭嘴，看老子给你撕烂！”
    几个指挥能抵上一台戏，叽叽喳喳地吵闹不停，邱希眉毛拧起，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实木桌面。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人讪讪闭嘴，目光重新黏向光屏。
    双人星舰内，楚澄全权配合马骁，指尖飞速跳跃，将他下的指令传至星舰的控制系统内。
    她瞥过扫描仪上的轨迹，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星舰在配合着他们的活动，有意无意地帮忙开路。
    等等！
    楚澄眸子倏地一紧，这特么是什么打法？ ！
    只见，数艘奇形怪状的巨大星舰从远处疯狗般撕咬而来，不要命地冲撞向人类的星舰群。
    自毁式袭击！
    无声的爆炸瞬间如烟火般绽放，体型差距之下，来不及躲避的星舰被撞的支离破碎。
    锐利的残骸膨胀地撞向楚澄所在的星舰，其余的碎屑化为灰尘齑粉，弥漫着太空内的这块区域。

 第143章

    毫秒之间, 主星舰内部的能量迅速膨胀，坚硬的金属外壳蛛网般碎裂, 下一瞬, 数道刺目的白光从裂缝里迸射而出！
    周围跑得慢的星舰尽数被吞没，悄然无息中化作这场盛大烟花中的一团焰火。
    爆炸的余波传至后方的主星舰，舰体不稳颤抖, 赵乘航扶住椅背才堪堪站直，视线紧紧锁定爆炸中心。
    虫族主星舰自爆了！
    怎么可能？ ！
    浑身的血液似乎霎时间凝滞。
    他极力平稳声线, 喉咙却依旧干哑, “虫族主星舰附近的驾驶者，都还能听见吗？清点报数。”
    可惜频道内无人般死寂，攥着椅背的指关节绷紧泛白。
    嗞啦——
    半晌,耳膜振动，一道清亮的声线伴随着电流声响起。
    “23号双人舰暂时安全。”
    声音来源于爆炸边缘的浓浓灰雾，星舰的红色警示灯急促闪烁, 过热的发动机此时仍轰隆隆运转。
    仔细看，其舰顶上牢牢地攀附着一架漆黑的机甲，巨大的手掌中央因为摩擦而微微磨损。
    楚澄吐出一口气, 差点来不及。
    幸而马骁撤退迅速,她顺着钩索往回爬的也快,不然还没开打,就得脱层皮。
    “好，好！”通讯频道内，赵乘航洪亮的嗓音难掩激动，响彻整个主星舰, “都还活着就行！”
    活着就还有希望。
    楚澄单脚踩着舱顶,操纵着巨大的机甲贴着舰体,嘲讽意味浓得溢出来，“堂堂正正的约架还搞这种歪门邪道。”
    “从格局上，我们已经赢那什么虫主太多了！”
    主星舰内旁听的赵乘航虽也有些赞同，但这显然是他身为主指挥没顾好全局的失职。
    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凛声提醒道：“你收敛点，注意四周环境。”
    暴露在太空中，周围的每艘星舰与流弹都可能是威胁。
    尤其是机甲再怎么隐藏，身躯依旧庞大，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靶子。
    “大佬，要不你先上来吧？”星舰内，马骁牙齿仍在打颤，还不忘贴心地建议道。
    楚澄一口拒绝，“不用，这样吊着挺好的。”
    顺着星舰的运行，机甲被腰间的钩锁带着乱晃，她从空间钮内掏出漆黑长刀，语调轻松明快。
    “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到了。”
    这话一出，马骁脊背突然一凉。
    果然下一瞬，某位大佬语出惊人：“走，我们去虫族星舰群里走一遭，把我甩到他们舰顶上会吗？”
    这话问的就像会不会喝水一样平淡。
    问题是，他该会吗！ ！ ！
    即使是如此无理的要求，马骁抓耳挠腮地纠结一番，仍选择无条件配合楚澄。
    “妈的，疯就疯这一回吧。”他低低念叨一句。
    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想通之后，他一把将拉杆掰到底，星舰的引擎歇了没多久，再次发出沉重轰鸣，排废气的管口残留下一条灰色长道！
    星舰如同一只疯狗，横冲直撞入庞大的虫族星舰群，在狭小夹缝中艰难穿梭。
    滑溜的泥鳅都自愧不如。
    而人型机甲吊在星舰底部，像是鱼竿上吊着的鱼饵，只是不知道是鱼吃饵，还是饵吃鱼。
    两相配合之下，但凡钩索能甩中的星舰，楚澄都能让它下一秒爆炸。
    只见，漆黑机甲单手攥着钩索，脚下白光一闪，躲开袭来的炮弹，同时另一手高举长刀越过头顶，狠狠劈下！
    仅仅一刀。
    坚硬的金属外壳便层层绽开，原地燃成一个刺目的大火球，直至氧气燃尽。
    庞大的星舰群中，瘦小的双人星舰走到哪儿，哪儿就爆炸！
    终结完上一票，硝烟的气息愈发浓重，粉尘中四下有无数敌方星舰想冲上来。
    有些被友方星舰拦下，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漆黑机甲几乎与宇宙融为一体，以手中的钩索为中心，庞大的身躯骤然上跃，袭来的滚烫白光从腰间擦过，留下焦黑印迹。
    见一击不成，左侧的敌方星舰干脆将炮弹对准钩索的中段，炮弹管口白芒一闪！
    转瞬间，楚澄收紧手中的钩索，脚下迅疾如风，横向踩着光滑的舰体攀至舰顶。
    与此同时，下方原本斜着呈现v形朝着楚澄夹击的两艘星舰因为目标落空，精准地在中间汇合。
    略微慢一些的星舰头部仅仅微微凹陷，但它的同僚显然没那么好运，尾部直接被撞了个粉碎！
    而楚澄也没闲着，步伐不停，利落地从舰顶一跃而下，迎面攀附在侧面袭来的星舰顶上。
    长刀熟练地从上贯穿而下，滚滚黒焰顺势缠绕蔓延。
    “嗯？”
    机甲内，不对劲的触感使楚澄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疑问声。
    刀尖卡住了。
    她手上不松，岔开步子，半个身躯顺着星舰正面向下滑行，低头望向透明玻璃后的情景。
    这一眼，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猩红瞳孔。
    纤长扭曲的爪尖夹着刀面，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歪着头瞥过来，无机质的眸子里毫无情绪。
    蓦地，它指尖一松，长刀瞬间脱出。
    找到了。
    与此同时，耳麦里马骁声线兀地收紧，一惊一乍地叫喊：“靠，虫族星舰都疯了吧，怎么跟突然嗑了药似的！”
    完全不顾正在袭来的攻击，成片魔障似的往他们这边涌来，尾部冒烟也不在乎。
    “你的任务完成了。”
    “赶紧跑路吧，越远越好。”
    通讯频道内的声音嗞啦嗞啦，带着虚拟的不真实感。
    “大佬你说啥？！”那头的马骁还在咋咋呼呼地叫喊，“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他没有得到答案，却收到了来自星舰钩索那端的解除信号。
    *
    即将脱离星舰之时，机甲脚下的发射器燃起白光，身躯骤然往前窜了一截。
    刀柄重重捣向特制玻璃，无声的裂隙中氧气开始四溢，蛛网纹路连成一片，屏障终于崩裂！
    楚澄扒着锋利的玻璃洞口，沿着入口掰碎边缘使之扩大，随即纵身飞跃其中。
    迎面扑来的是疯狂逃逸的人造空气，而虫主在原地迅速消失，再次出现锋利的爪子已是逼近眼前！
    砰——
    金属外壳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浅坑，胳膊一扭卸掉力道。
    然而此时，她却没急着回击，而是敏感的一扭头，脸庞侧是挥舞而来的劲风，身后则是一大片陨石群！
    “！”
    特么会不会开星舰？ ！
    楚澄压低身躯，躲开利爪，一个滑步从侧方溜入星舰内部，直奔操作台而去。
    失去驾驶者的星舰像只无头苍蝇，在太空中横冲直撞，楚澄一把将速度拉杆推到底，紧急输入一串转弯命令。
    终于赶在撞入陨石群前，星舰疾速下行，擦着边与陨石群擦肩而过。
    顺手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回过头，虫主的脸已几近贴到她面上。
    此时，楚澄才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还有翅膀？ ！
    背后三对小巧透明的薄翼不起眼地伸展开，边缘却显而易见的锋利。
    啧，难怪它不在乎星舰的存毁，原来是自己会飞。
    “人类，我很欣赏你。”它的声线清脆，带着壮年的雄心勃发，“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
    没立刻回话，楚澄肘部卡住虫主的颈部，反手用刀柄顶上其胸部，手腕微微一震，两道精神威压发生猛烈的冲撞！
    白光中点缀着黑色火星，如同两大巨型喷泉相撞，强光晃眼又骤然熄灭，余烬点点坠落。
    虫主不受控地弹出数米，腰部重重折叠成两半，薄翼飞速颤动，堪堪稳住身形。
    另一边，楚澄同样被反冲力压得撞上操作台，即使卸了力，操作台仍然瞬间变形凹陷。
    这一下，双方都没讨到好。
    终于抽出空，楚澄撑着舱底爬了起来，咳嗽两声道：“有必要的。”
    “什么？”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有空可以回自己老巢看看。别天天侵略这儿，侵略哪儿的，然后回头一看......”
    “家，没，了。”
    她重重吐出几个音节，确保对面的虫兽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好，瞅着虫主面上的不可置信，与红的几欲滴血的眸子，楚澄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强劲的精神力从它周身爆开，脆弱的星舰外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下一秒便能瞬间解体！
    藏在身后粗尾，螯针顶端蓝光闪烁，毒液几乎迫不及待地渗出。
    星舰内的氧气逐渐稀薄，而虫主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楚澄的机甲舱内，供氧装备有些无法适应她的需求。
    眼前兀地一黑，裹挟着浑厚精神力的粗尾被覆鳞甲，宛若毒蛇朝她扑来！
    楚澄长刀运起黒焰，纵身跃起，径直迎了上去。
    瞬间！
    刀尖与长尾交接之处迸发出刺目银光，摩擦处燃起的火星点点坠落，外层的星舰外壳骤然间萎缩瓦解。
    巨大的冲击力波及至周围的星舰群，一时之间，生生掀翻数百艘星舰。
    *
    中心战区的顶层办公室内。
    清晰投放的光屏突然间抖动模糊起来，正看到关键处的众位指挥急得拍桌子，恨不得把脸怼进屏幕。
    “怎么回事？这年头还有信号问题？”
    “我靠，这个视角看不全啊，我就看见个玻璃渣渣！”
    “这是什么？雪花屏？多少年没见这玩意儿了。”
    旁边的技术人员眉头紧锁，忙快步上前检查：“是那头的设备故障，可能受到了磁场干扰。得等维修好才能继续转播。”
    邱希握着光脑站在技术人员身后张望，光屏崩坏的第一时间，她便早早给赵乘航发了通讯。

 第144章

    星舰损坏, 两道身影却没受到丝毫影响，在太空之中一触即分, 肉眼难以捕捉到双方的踪迹。
    楚澄埋头朝前飞跃,虫主紧跟其后，三对薄翼振翅速度极快，几乎看不见虚影,锐利的钩爪袭向机甲的驾驶舱位置。
    招招狠辣！
    数次交锋之中，在她有意的引导下, 双方渐渐与雾沉星的距离愈来愈远。
    见距离差不多,楚澄腰腹用力，提起膝盖顶住凑近的虫主，机甲臂顺势卡住其钩爪,长刀兀然横着割向虫主的脖子。
    这点力度对虫主作用不大，坚硬的鳞甲几乎完好无损，堪堪划出一条浅沟！
    与此同时,虫主被压着的两只钩爪也不安分，迅疾反手上掏，生生将机甲臂抠出两个深洞。
    破损倒是不明显,但机甲隔层恰好储存着氧气,承担着一部分转化功能。
    这一下之后, 楚澄只觉得舱内的呼吸愈发艰难。
    必须速战速决。
    虫主这样子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但她的时间显然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楚澄膝盖弯曲下移，抬脚将其往下方踹去，脚下白光乍现，自己也跟着朝下方逼近。
    两道身影一上一下,机甲的长刀勾住虫兽的尾部,虫兽的钩爪拽着机甲的手臂,纠缠着朝下坠落！
    稳住长刀不动，楚澄以肘部重重捶向虫兽胸膛，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一下，两下，三下！
    只要速度够快，抓住一个空挡，便是多重打击。
    被压制许久的虫主也彻底被这几下连击激怒。
    锋利的锯齿森白发亮，尾部的螯针幽蓝泛光，在黒焰的淬炼下，绿色鳞甲锃光瓦亮。
    瞬息之间，螯针与长刀势均力敌的场面被打破！
    忽地，刀刃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震得楚澄虎口生疼，她双目圆瞪，脚下用力骤然闪身弹开。
    粗壮的尾部似是有生命般萦绕着银色闪电，极其缓慢地拍打过来。
    看上去躲开很容易，实则精神力厚重如山峦，沉沉地压在脊背上，机甲的关节挤压感极重！
    黒焰倾泻而出，环形旋转着席卷向刺来的长尾，机甲借着两股力量的冲击力，朝上窜了一截儿。
    上弹恰好避开虫主尾部的主要受力部位，而无形的力量顺着甩出去的方向继续向前！
    楚澄似有所觉地回过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小型星球瞬间解体，碎石骤然膨胀开成球形！
    这虫主确实有点东西，她默默点评道。
    被剐蹭到的机甲颠簸许久，起起伏伏的能量波扩散远行，刚刚稳住身形，另一击已又袭至眼前。
    完蛋！
    避开是来不及了，楚澄只好用黒焰缠绕全身，紧急情况下铸成一道屏障。
    一击之后。
    余波的震荡向四周辐射，沿途的陨石顷刻间湮灭成粉尘，迅速弥散开来，团团簇簇绽放。
    同时，机甲舱的内壁被血液浸红，金属外壳几乎被暴动的精神力绞开一层，丑陋地外翻。
    鼻腔中充斥着血腥气，喉咙里梗着内脏碎肉般咸腥。
    楚澄强忍着恶心咽了口唾沫，黑发黏腻地贴在脸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与此同时，虫主的状态也并不好过。
    连续的两次强攻，对它的体力消耗也不小，能明显看出腹部瘪了不少，行动之间并不如之前便利。
    双方都知道。
    下一击，便是决定胜负的时候。
    虫主尾部银光迸发，三对薄翼振动频率难以捕捉，无形的精神力包裹其上，恐怖磅礴的力量集中在尾部。
    而楚澄这边，机甲的掌心处悬浮着一个小黑球，巨大的精神力填充进去，如同填海，大小始终不变。
    之所以不在帝国境内战斗，是因为她也不知道用尽全力，能做到什么地步。
    抽干全身的精神力，楚澄手中的小黑球依旧没变大，周边却卷起了一圈浩荡尘雾。
    好似一个小型黑洞。
    酝酿半晌。
    远远望去，两个黑点几乎同时动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着中心的方向冲撞而去！
    黑与白交替，周围众多星辰尽数黯淡。
    宇宙深处绽放出最绚烂的光芒，静静地湮灭一切，陨石化为灰烬，而人类文明开始重建。
    *
    逐沙星。
    头发花白的老人蜷缩在躺椅中，木椅嘎吱嘎吱的前后摇动，祖母绿的深邃瞳孔中映着点点的星辰，枯木般的手指交叠着搭在胸前。
    “老祖宗，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玛亚撑着脑袋蹲在木椅旁边的台阶上，好奇地顺着格瑞丝的目光望去。
    入眼是漆黑的夜空，明明灭灭的细碎光点，如同幕布上一闪而过的晶莹水珠，眨眼间蒸发。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单调枯燥的星群吗？
    还不如跟她一起看雾沉星的实时战况。
    她被冻得吸了口鼻涕，脖子缩在貂裘里，手上攥着的光脑画面停留在一个半小时前的实时战况。
    屏幕上显示，最新消息：歼灭敌军234艘星舰，自损229艘星舰。
    染着红指甲的纤长指尖不耐烦地戳着屏幕，靠，这个玩意儿故障了吗？
    好久没更新了都！
    她沉迷戳屏幕之际，身旁的老祖宗隔了整整一分钟，才慢悠悠回应道：“看爆炸呢。”
    浑浊的眸子里光点跳跃，似乎有团火焰在燃烧。
    说完，躺椅嘎吱一声，身侧的老祖宗蓦地朗声大笑起来，眼角周围的皱纹层层叠叠。
    玛亚有些莫名，自从将老祖宗接回来，她从未见过老祖宗笑得如此开怀。
    再说，哪有爆炸？
    昏暗的环境中，格瑞丝浑浊的眸子里中，回光返照般闪过一丝清明，手指激动地颤抖！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她赌赢了！
    对于一个预言系的天赋者来说，她已经达成了最高成就。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后，她倏然抬起形似枯枝的手臂，抓着拐杖砸在盯着光脑的玛亚头上。
    沙哑的嗓音仿佛在空旷之地悠悠响起，“玄孙儿，别闲着，该去干活了。”
    “嗯？”沉迷光脑小游戏的玛亚兀地扭过头，只见，格瑞丝面容灰白，闭着双眸神情安然，双手交叠着摆在腹部。
    她试探性地将手抵在老祖宗鼻息前，又探了探心跳。
    静悄悄的。
    玛亚双手合十，低低吟唱着神秘的音节，最后送自己老祖宗一程。
    不过，她猜，老祖宗死前想必是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因为她的嘴角是上抿着的。
    *
    同一时间，各大正在进行的战场，包括实时转播现场的摄像头，同时惊现壮观一幕。
    最先是一声刺破云霄的悲亢高鸣，紧接着，整个战场的虫族全部匍匐在地，以最虔诚的方式表达恸哭。
    密密麻麻的虫族额头抵着地面，口器蠕动，此起彼伏的鸣叫似是哀歌。
    呜——
    空灵悠远的长啸随着风飘荡很远，人类士兵被这一幕震撼，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脸颊上蹭着献血的顾郢寒愣愣地扫视过眼前的场景，脑海中浮现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却有些不敢轻易说出口。
    他低声喃喃道：“我们......”
    同一时间，观看转播的弹幕已经急不可耐地接过话。
    【赢了！ ！ ！ 】
    【我家大佬一定打赢了！这场面绝壁是在哀悼！ ！ 】
    【帝国永存，虫族拜拜~撒花撒花】
    【主播战无不胜！ ！ ！这波我能吹一辈子！ ！ ！帝国有你了不起！ 】
    【终于，要结束了吗呜呜呜。 】
    【好难过，主播的精彩集锦怎么能少这一部分，我要闹了哇哇哇！啥都没看到！ 】
    【话说，楚澄什么时候回来？人家要去接老婆回航，出去那么久，她肯定好想我啦！ 】
    【楼上哪个时区的，没睡醒？虽然但是，老子爬着也要去参加欢迎仪式！ 】
    三天后，雾沉星的大军返航。
    可惜。
    楚澄不在其列。
    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并未白费，却也没等到最想等的人。
    时间回溯至宇宙战场中，最后一轮决战。
    与银光相比，异常渺小的黑球灵动地滚入足以刺瞎双目的光芒之中。
    就如同在沸水中投入一颗滚烫的铁球。
    刹那间，黑球跃动，银光在其周围旋出弧形光芒，一点点被蒸发吞噬。
    数秒之后，恢复平静。
    虫主的长尾被黑球从中断截断，奄奄一息的悬浮在粉尘之中，而楚澄的机甲也已几近支离破碎，勉强能维持战立的姿态。
    胜负已定。
    虫主的口器里流出些许绿色的液体，轻轻蠕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然而太空并不传声。
    但楚澄并不需要知道它说了什么，只在瞬间看见虫主周身浮起耀目银光，整个身躯开始膨胀！
    靠，这瘪犊子想拉着她同归于尽！
    她的精神力已经几乎消耗殆尽，只好缩在驾驶舱中，一边撒开腿朝外围跑，一边从空间钮里将盔甲，手镯，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堆身上。
    镯子戴上手腕，干涸的精神力竟有丝丝流动的迹象。
    楚澄有些惊奇地低下头，来不及细品，她便将刚刚恢复的精神力尽数转化成屏障，将驾驶舱包裹其内。
    紧接着闭上双眼，源源不断地将恢复的精神力往外填充，用身体生生承受着驾驶舱内的颠簸。
    世界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驾驶舱被爆炸的冲击推出去多远，她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大概有十几处骨折。
    无力地瘫在驾驶舱中，一动也动弹不得，楚澄半死不活地翻了个白眼，她难道就这么飘着等死吗？
    饿死好像不太体面。
    体力消耗太大，没过多久，她的眼皮便开始打架，意识不知不觉悄然走远。
    再次恢复意识，楚澄被一阵震动吵醒，睁开眼，驾驶舱破了一个洞，光线从洞里打进来，直直刺在她眼皮上。
    楚澄皱着眉，用手遮挡住阳光，此时才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四肢竟已恢复如初。
    只是手腕上的镯子已经失去原先的色彩，灰扑扑的黯淡无光。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用膝盖砰的一声顶开舱门，外面的长发野人被吓了一跳，原地窜出去三米，长而粗的腿毛都在风中打颤。
    “！”
    “我靠，这里面还有东西活着？！”野人率先开了口。
    我靠，野人竟会说帝国话！
    楚澄也惊了，细长的丹凤眼兀地圆瞪，她长腿一迈，从驾驶舱翻出来，嗓子有些沙哑：“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野人毛发极其旺盛，金色的腋毛和腿毛极其扎眼，楚澄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
    然而，这人说的话，很快就让她将腋毛抛掷脑后。
    “这儿没名字，我叫它秦星，当然你也可以瞎叫，至于我，大名秦秋岭，原二军士兵，现在应该已经被判定为失踪人士了。”秦秋岭笑容有些苦涩。
    他转而问道：“小屁孩，你不会没听说过我吧，我当年还是很出名的。”
    “哈？”楚澄皱着眉打量了一番这个野人，莫名其妙道：“你不认识我？那你应该失踪的有点久。”
    “这儿离帝国多远，我们怎么回去？”她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似乎戳到了秦秋岭的痛楚，他脸上表情骤然复杂，“这里离帝国大概是很远很远，我是被鮟鱇鱼群卷到这儿的，这颗星荒僻到根本收不到任何讯号。”
    在茫茫宇宙中，收不到任何讯号，意味着找不到方向。
    光靠方向感可回不了帝国。
    这也是他被困在此地的原因，平时常常去太空捡一些垃圾，也是希望能再遇到鮟鱇鱼群，说不定能把他再带回去。
    谁能想到这次就想捡个驾驶舱，还碰着个大活人。
    秦秋岭满面同情地望着楚澄：“你也是被鮟鱇鱼群卷过来的？”
    随即面色倏地一变，我靠，那不就是鮟鱇鱼群被他错过了？ ！
    “唉。”
    秦秋岭叹了声气，盘腿坐了下来，掏出腰间挂着的木头杯子，指尖咻地冒出一簇水花流进去。
    “喝口水吧，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我是水系天赋者......”
    “你听说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吗？我是说，其实有两人也挺好......”
    “ ......”
    似是太久没遇到活人，他的话滔滔不绝，吵到楚澄想让他闭嘴。
    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干了。
    “前辈，稍微安静点，我脑子有点乱。”
    “你刚刚说，是鮟鱇鱼群将你卷到这块地方的？”
    秦秋岭沧桑的点点头，“是啊，最后一次出单人任务的时候，不幸遇到了鮟鱇鱼群，连着星舰被卷着走了好久。”
    鮟鱇鱼群，极其强悍的种族，他完全无力反抗。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鮟鱇鱼群，我们还有机会回去？”
    料想鮟鱇鱼群有一定的迁徙路线，她隐约记得，查文说过，鮟鱇鱼群喜欢热闹的地方。
    跟着鮟鱇鱼群，再不济也能找到几个活人吧？
    “说是这么说，可宇宙那么大，往哪儿去找鮟鱇鱼群？”
    秦秋岭还以为自己刚刚错过一波鮟鱇鱼群，一时有些垂头丧气。
    “有。”
    “嗯？”他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那个看上去极为不靠谱的小姑娘，真的从空间钮中掏出了一个透明营养液瓶子。
    里面，赫然是一条雄性鮟鱇鱼幼苗。
    “！！！”
    小鮟鱇鱼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瓶壁，让楚澄有些怀疑它的智商，能否带着他俩回到帝国。
    “看着有些蠢。”她嫌弃地道。
    却不料，秦秋岭反应极大地夺过瓶子，宝贝似的牢牢抱在怀里，表情极其认真。
    “小鮟鱇鱼可听不得这些。”
    “我的亲亲宝贝可要快点长大呀。”他拿浓密的胡子热烈地蹭了蹭透明玻璃。
    那一刻，楚澄竟然在这个野人身上看见了：
    久违的母性。
    罢了。
    反正她也养不活东西，尤其是这种全宇宙都没几只的精细品种，只好寄希望于这个看着五大三粗，但浑身散发着慈祥光辉的野人了。
    她细细嘱咐道：“好好养，我还等着回帝国领赏呢。”
    不然这么多架，岂不是白打了？
    该颗不知名星球虽然地处荒僻，可环境却极好，山水森林，应有尽有。
    楚澄觉得，鮟鱇鱼说不定和秦秋岭是真爱，才把他放在了这。
    毕竟哪有鱼不爱水呢？
    抬起头，天上挂着的不知名恒星极圆，很像她还没到手的a级徽章。
    视线下移，脚下的青草极绿，她恍惚间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楚澄长长叹息一声，又望向秦秋岭递给她的水杯，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张血迹模糊的脸。
    哦豁，这个大冤种看着可真眼熟......
    啪叽一声，纤长人影脱力般躺倒在地。
    *
    三年后。
    中控室内的主脑忽地发出预警，红色警示灯伴着刺耳电子嗡鸣闪烁不止。
    一艘破破烂烂的星舰以半解体的状态被主脑捕获。
    三条粗大的锁链瞬时脱出，拴在暴露出来的驾驶舱边缘，牵引着它平稳着陆。
    砰地一声，挤压变形的星舰门被一脚踹开。
    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可疑人物同时挤下星舰。
    身高略矮的女生咧出大白牙，迎着前来审查的人员笑容灿烂：“嗨，大兄弟又是你啊。”
    “请问，圣西尔现在该怎么走？”
    审查人员愣了半晌，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突然睁大双眼。
    “！！！”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