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 第1章 chapter1乖,把门打开。 [爸爸妈妈来了京市,今晚在你晏伯伯家吃饭,一会你和听礼一起回来。] 选修课前的课间,教室里人声嘈杂,不断有人进出落座。 时岁盯着屏幕,良久,才慢慢回了声好。 突然一阵喧哗。 时岁手肘被室友薛婧撞了撞,后者眼神兴奋地飘着,示意她往后看。 时岁侧头,恰和后门来人对上视线。 她一僵,快速转开脸。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想弥补也来不及了。 很糟。 他不喜欢她躲他。 “晏听礼,真的是晏听礼。”薛婧还在她耳边感叹着,“之前小道消息就说他会选这门课,奇怪,怎么会选咱们专业的课呢。” 《西方美术史》,和晏听礼的专业毫不相干。 “该不是咱院有他喜欢的妹子?”旁边的林安然八卦。 “不会吧,这么冷一人,你说他没有七情六欲我都信。”说话间,薛婧的视线也跟着移动。 同她们一样偷看的人只多不少。 有的人注定不可能平凡,晏听礼就是这样。 保送进a大交叉信息学院,又断层第一选拔进学校为顶尖人才打造的智班。 天之骄子聚集的地方,他仍能一骑绝尘。智班难到变态的课程,晏听礼门门满绩,碾压般的实力成了一众状元挥之不去的阴影。 a大天才很多,每届都有。 但天才加得天独厚的外貌,几届才出了这么一个晏听礼。 去年的特等奖学金答辩直播上,晏听礼因实绩过于逆天,再配上这一张堪比明星的好脸,轰动了整个学校。 很恰好的,晏听礼坐的位置离她们很近,斜右方那个唯一的空位。 淡漠眉眼垂下,手点屏幕,约是在发消息。指骨清晰,隐有青筋蔓延。 “晏听礼绝对是我见过最性感的男人。” 学美术的最是火眼金睛,林安然小声哔哔:“性冷淡的脸,性张力爆炸的手。好想让他给我做手模。” 薛婧托腮附和:“我就不一样了,我想要他给我做体模。” “那你去试试,别嘴嗨。” “我是馋了又不是疯了。”薛婧说。 况且,晏听礼这么久没一丝绯闻,肉眼可见的难追,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是吧岁岁?” 时岁没有听见。她的视线凝在手机屏幕,晏听礼刚刚发来的消息。 [下课等我一起回去] “和你说话呢,看什么这么入神。”薛婧拉她袖子。 时岁匆匆摁灭屏幕。 勉强回应:“明星八卦。” 历史课惯例冗长,老教授语速慢,让这个深秋的下午更为昏昏欲睡。 下课后,时岁和室友说了情况,知道她就住本地,薛林二人和她挥手道了别。 人群散去后,教室变得出奇安静。 时岁很慢地整理背包。 日暮时分,来人身影挡住光线,指骨叩两下桌面。 时岁脊背僵着,抬起头。 几缕光折过玻璃窗,落在晏听礼眉眼,并未让他冷寂的面容染上温度。 晏听礼很烦浪费时间。 她的刻意磨蹭,更会消耗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距离上次,他们已经有半月没见。 开学学院组织去外地写生,时岁没有告诉晏听礼。 一去便消失半月,昨天才回来。 他们上一次联系,是晏听礼让她去公寓,她共享了写生地址后,很硬气地关了手机。 手段很幼稚,只够逞一时之快。 后知后觉的害怕浮现,时岁:“晏听礼,我——” “叫我什么。” 时岁的下巴被他掐住,指尖很凉,没收劲。 “...听礼哥哥。”他在床上最喜欢听的称呼。 “嗯。” 却不是应她,晏听礼按耳机,在回答对面:“见到了。马上回来。” 手已经从她下巴到细腻的耳垂。 用力地揉。 冰凉的触感,时岁没躲,知道躲会变本加厉。 晏听礼有病。 惯常这么无所顾忌。 - 车停在了晏家门口。 开车的是晏家的司机老陈,停车时,他看了眼后视镜。 整整四十分钟的车程,除非必要,两人再无交流。 算起时间,时岁从高三下学期住进来,至今也有两年了。 两年时间,还是和晏少爷说不上几句话。 “谢谢陈叔。”老陈打开后车门,时岁下了车。 “客气了时小姐。” 时岁浅色毛绒开衫外套,黑发到背,说话温温柔柔,还有浅浅的梨涡。 人见人爱的性子,偏偏和晏听礼不熟。 他看着晏少爷长大,虽然话少,但斯文有礼。 真是奇了怪了。 在外边,时岁就见到了爸爸的车。 她头也不回,小跑进了门,看到了会客厅前的父母。 “爸爸妈妈!”时岁冲过去抱住人。 黎茵也许久没见女儿,反手便抱住时岁亲了亲。旁边的时跃摇头:“都多大姑娘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瞧瞧听礼,你多和他学学。” 学个屁。 时岁不语。 “这丫头。”时跃笑着,目光投向从门边不疾不徐走来的晏听礼,后者清清淡淡喊了人。 时岁同样喊了伯父伯母。 高三她曾在晏家借住半年,大学也时常受晏家照拂。 晏父晏母身份不凡,对他们时岁很是感激。 时跃更不必说,前两年公司经营出问题,外头还有追债,他和妻子焦头烂额,连续出差周转,顾不了时岁。 他们来京市时间短,根基浅。女儿高 三正是关键,斟酌之下只能托付给京市唯一能放心的熟人,大学室友晏则呈。 但从前时跃能和晏则呈称兄道弟,毕业进了社会,有些请求反而再难开口。 他只是小地方考上来的普通人,而晏则呈家世优越,还没毕业家里就铺好了路,顺风顺水半生,一手创办的启升科技是国内鼎鼎有名的科技公司,已然是京市响当当的大人物。 时跃找上晏则呈时,没多少底气,但晏则呈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如今公司已经度过难关,欠晏则成夫妇的人情,还需要长期报答。 好酒满上,时跃情深意切地举杯道谢。 “岁岁很乖,我就可惜没能生这样一个女儿。”晏夫人宋婕道。 晏夫人是个十分优雅贵气的女人,晏听礼气质便肖似其母。 但相比和爸爸相熟的晏伯伯,晏夫人更能给她直观的距离感。 哪怕知道这话客套居多,时岁仍回以乖巧的微笑。 宋婕都这么说了,时跃自要回赞晏听礼。 天花乱坠的词汇,用在他身上,竟也不显得多么夸张。 “听礼学的是…”时跃喝高了,半天想不起。 晏听礼:“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好啊,虎父无犬子,以后继承你爸的衣钵!” 说起儿子,晏则呈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晏听礼嗯声。动作未停,继续用湿纸巾擦手。 像是应答,唯有时岁看出他根本没过脑,温淡外表下尽是漫不经心。 “以后基本要在那边落脚了?”晏则呈问。 时跃和他碰杯:“现在做电商,还是杭市那边机会更多。” 晏则呈:“岁岁在这边,有我们照顾,你放心。” “我当然放心。当初岁岁高考完,让她报南方的学校回我们身边,她还不肯呢。女儿大了,随她了。” 说到这个,时岁心中简直愤懑。 后悔二字都不够形容她如今的心情。 后悔当初被晏听礼表面迷惑,被他引导报在京市,现在受他摆布! 时跃二人这次过来,只是业务需求暂做歇脚。听到父母明天一早的飞机,又要离开,时岁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掉眼泪。 晚餐结束时间已经不早。 佣人收拾饭桌,时跃还在和晏家父母聊天。 即将要离开,黎茵舍不得女儿,牵着时岁来到一旁,说些贴己话。 从前他们虽然工作忙,但一直将女儿带在身边。时岁从小到大,就没离他们这么远过。 如今一家人分隔两地,大多只有假期能见面。 “其实妈妈现在还在后悔当时没让你报g美,就在家旁边,多好啊。” 时岁抱住黎茵:“我毕业就要过去,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黎茵笑,只当女儿哄她开心。 毕竟当初报志愿可是宁愿滑档也要搏一搏a大。 想起什么,黎茵又轻声嘱咐了几句:“对了,你晏伯伯他们比较忙,有什么事情先和爸爸妈妈说,别太麻烦他们…” 黎茵的意思,时岁明白。 晏家再客气,她终究是客人。何况有些差距,不是情分二字能弥补的。 但那些不该触碰的界限,早就已经逾越了。 黎茵突然:“诶,听礼…” 时岁:“我和他不熟。”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 黎茵轻掐了下女儿的手臂。 后知后觉察觉出什么,时岁转身。 晏听礼正从楼上下来。 就站在楼梯不远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过来,神色淡淡的。 黎茵不留痕迹圆过话题。 “爸爸妈妈要走了。”她揉了揉时岁的发梢,“听礼,我们不在,平时还劳烦你包容一下岁岁。” “应该的,”晏听礼迈步下楼,“我送您和叔叔。” 黎茵笑着点头。 对晏听礼,黎茵是打心眼里欣赏。 但也仅限如此。和晏家的距离,如今这样就刚好,不能失了分寸。 站在夜风中看着父母的车灯远去,时岁心底变得空落落。 第2章 chapter2哪里也别想去。 外边突然刮起了风,树影摇曳婆娑,酝酿起一场春雨。 时岁身高不够,脖子仰得酸,哼着不停躲。 晏听礼烦了,一只手将她托起来。 卡通拖鞋“咚”得掉在地上。 楼下就是晏夫人的房间,时岁吓得一抖。 雾气朦胧的双眸惊慌闪躲着推他。 下颌被掐着扶正,硬生生的,只许面对他:“看着,我在亲你。” 晏听礼的手很直接地穿过开衫,手指特别冰,还躲不开。 时岁眼圈都红了,被气的。 想不管不顾地骂人。 骂声都到了喉咙,晏听礼倾身凑近,气息痒痒拂过她耳垂:“嘘。” “妈妈要听到了。” 呜。 顷刻间破功。 “岁岁自己选的家里,不是吗?” “我没选...唔!” 可惜,身体先于她熟练,话语也言不由衷。 “...轻,轻点。” “不要掐。” 时岁被抱在卧室的小沙发上。 风愈发大,窗没关紧,呼啸着往里灌。 晏听礼盯着她,表情过分冷清,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 在时岁即将破声的前一秒,他抽手盖住了她即将破喉的尖叫。 “轻声。” “妈妈在上楼了。” 时岁吓得脸都变了色。 晏听礼垂着眼,卧室没开灯,眉梢背着光。 平静地将手指往她脸上抹。 他做出这种恶劣的事,时岁却不敢吭声。 凝神半晌,除了时钟转动,并没有什么上楼声。 “啊,听错了。”晏听礼说。 时岁气得扑上去咬他。 晏听礼顺势掐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好多,擦都擦不干净。”说着吃掉她脸上的东西,“好甜。” 变态啊! 时岁难堪地哭了出来:“我 错了,真的错了。” “怎么哭了啊。”晏听礼微微蹙眉。 像是为她担心,明明眼神还是冷的。 晏听礼皮肤白,面部平整度高,使得他拥有了一副斯文清俊的皮相。 实在骗人不浅。 时岁抽噎着环住他脖子:“听礼哥哥我错了。” “我不该不和你说就去写生,不该不和你回去,不该不开门。” 晏听礼看她一眼,无动于衷:“错什么?我们又不熟。” 时岁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服软认错,他还是没有哄好。 瑟缩着凑上前,讨好地亲他唇角。 晏听礼却显得意兴阑珊,连回应都欠奉。 气氛不同寻常。 可该认的时岁已经认了。至今不知道他还在生什么气。 当她有了退却神情时,晏听礼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宽大的手掌按住她后脑,从耳垂咬到脸颊肉。 他变态一样总喜欢咬她,时岁吃疼时会发出闷闷的痛呼。 腿也卡进来,膝盖顶着磨。 他只是看起来清瘦,其实精英教育让他十年如一日地锻炼健身,腿肌坚硬,咯得她疼。 怕溢出声响,时岁死死咬着手指。 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生气,做这种可怕的事情! 更可恨的是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乱七八糟。 “时岁。”晏听礼突然连名带姓喊她,在他们都这样乱糟糟的时候。 他的声音初初听在耳边时,会让人联想到春日稀薄的雨,淡到即便落在肌肤也好像一闪而过的错觉。 如同这个人初次站在她面前。 黑色高领毛衣,脖颈修长,居高临下站在楼梯,视她如若无物。 晏伯伯介绍了她的名字后,晏听礼淡淡重复:“时岁?” 晏则呈:“认识?” “不认识。” 轻易让时岁错拍的心跳归位。 他不认识她,她却知道他,全校闻名的好学生,喜欢他的女孩不计其数。 从没想过,天黑时,好学生也会吃人。 时岁的眼睛被晏听礼盖住,被从后充满。 她忍住闷哼,不敢发出声音,突然,听见晏听礼说:“想回杭市?” 时岁一僵。 电光火石间,回忆起晚上和母亲说毕业后就回去的话,被他听到了。 她许久不应,晏听礼手掰过她脸。 “是这样吗。” “...没有。” 她很不擅长撒谎,眼神乱飘。 晏听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双眼冷调的黑。 “就在这,哪里都别想去。” 他时不时会说这样专制的话,但不妨碍她内心逆反。 她想怎么样,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一整晚的荒唐。 再醒来时,天才刚亮。时岁睁眼,全身绵软无力,被一种深层的疲惫席卷。 晏听礼已经不在身侧,给她换了床单和睡衣。 至于原来的床单去哪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管,他总归能处理好。 时岁一裹被子,重新陷进枕头。 闭上眼。 明明仍是疲累的状态,却再难入睡。 失败了。 早在半个月前,或者更早,她就隐隐想结束这段关系。但也只敢想想,她怂的出奇。 明明她去写生的半个月,晏听礼没有联系她一个字。 时岁甚至以为,他们这种荒谬的纠缠能得以终止,晏听礼可能厌倦。他们开始于一晌贪欢,结束也许会无声无息。 但她还是低估了晏听礼的荒唐程度。 昨晚该是他最出格的一次。就在晏家,宋婕还在楼下的时候,生闯进来。 七点半,时岁梳洗完毕。 高龄的毛衣,挡住了脖间斑驳的印记。 对镜照了会,还是上了层粉底和口红提气色。 房门被叩响。 “谁?” “滴答”一声。 指纹解了锁,却没进门。 来人身份昭然若揭。 可恨。 时岁去开门。 晏听礼:“下楼吃早餐。” 时岁绷着脸:“你怎么解开房锁的?” “需要我说实话吗?”晏听礼淡淡问。 “什么?” “高中我拿家里的智能系统练过手。” 时岁无言。 跟在晏听礼身后,一前一后下楼。 这个点宋婕还在练瑜伽,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 时岁根本没有胃口。 胡乱喝了几口粥,就沉默地坐着,等晏听礼吃完,再一起坐车离开。 晏听礼看了她一眼。 一直到上车,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老陈在前面开车。 车行驶得平稳,空调暖风开着,时岁昏昏欲睡。 腰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掌,替她揉后腰。 高中艺考前,时岁为了画画,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腰上有些老毛病。 昨晚被他弄得又犯了。 老陈专注开车,并没有注意后面。 他按得很舒服。 属于晏听礼身上的淡冷香丝丝扣扣浮在鼻畔。 时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路程中,在晏听礼身旁,沉沉睡了一觉。 其实也只有二十分钟。 睁开眼,正和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正盯着她看,没来得及收回,片刻的停顿后,转开脸。 时岁突然想起一桩很小的事。 那时她刚住进晏家。 借住于十几岁敏感的少女来说,好像是另一层意义上的寄人篱下,尤其在见识过晏家所在的层级后。 时岁一言一行都生怕出错。 晏则呈同样安排老陈接送他们去学校。 那时因为升学压力,时岁的生理期很乱。 碰上降温,她感冒鼻塞,精神也不好,放学上车就昏昏睡过去。 醒来时,身下的异样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手悄悄探过去,湿漉漉一片。 车已经驶进晏宅,陈叔正在停车。 晏听礼就坐在她身侧,肩颈平直,接收到她的踟蹰的视线,摘下耳机。 他们还一点也不熟。 时岁脸色雪白。 唇瓣嗡动着,半天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辆车她只在杂志看到过,是他们家买不起的牌子。 她把车弄脏了,还是白色的真皮坐垫。 晏听礼视线在她揪着校服裤子的手指上略过。 他垂眸,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阖上盖时,手指没拿稳,带倒了茶杯,水泼在坐垫。 “陈叔,茶打翻了。” 老陈摆手:“没事儿,我晚会就送去洗。” 晏听礼开门下车。时岁这才快速站起来,红着脸用湿巾擦去坐垫上的红印。 她庆幸有大片茶渍作掩,那点血迹毫不起眼,一擦就隐了大半。 这是个小到几乎不起眼的插曲,之后晏听礼也没提过一句。好像那天的茶真是他不小心泼在了坐垫,是他不小心弄脏了车。 从记忆中回神时,时岁已经回到了寝室。 手机嗡动,时岁扫一眼。 晏听礼提醒她后天晚上去公寓。 后天是周五。 每到这天,她对外说是回家,其实是和这个“好学生”厮混一整个周末。 他好起来只有一点点,坏起来却是许许多多。 手机又响了下。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他们刚刚落地杭市。后面还跟着嘱托,让她在晏家好好听话。 过了好久,时岁才回:[知道了。] 在晏家,她一直都有好好听话。 就是太听话了才总会被晏听礼这样欺负。 - 这场雨持续了两天,终于在周五迎来了放晴。 上月就已经立春,几场雨后,气温回暖。 下午上课前,时岁换掉了高领毛衣。 从她身后经过的薛婧停步,手摸向她后脖颈:“诶,这是被虫咬了吗?都发紫了。” 时岁僵了瞬,想起上次晏听礼就是从后弄她,背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没消,低头飞快套上外套。 第3章 chapter3他有病。 苏涵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干净利落地拒绝,很是遗憾地应和了几句。 二人的互动,自然也没能瞒过一直竖着耳朵的薛婧,她实时转播,群里八卦正聊的飞起。 [不是吧,真这么难追啊?苏大美女都看不上?] [有点儿意思啊,谁坐的近,帮我要个微信呗?] 发消息的是隔壁寝室的祝唯,正坐在斜后方,蠢蠢欲动地冲这边挥手。 薛婧回:[岁岁坐的近,可以让她帮你要呀] 发完碰了碰时岁的手肘。 “我?”时岁指了指自己。 “对,萱萱让你帮忙。” “我…”时岁不擅长拒绝人,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晏听礼最注重隐私。 如果她真要了,他一定会不高兴。 一不高兴,就会欺负她。 看时岁表情为难,猜她不好意思,薛婧也没在意:“没关系,一会我来要吧。” 时岁抱歉地嗯了声。 上课铃响,她翻开书,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不是故意在室友面前和晏听礼装不熟。 而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自己和晏听礼的关系。 他们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那种事。 在晏家,大人不在的时候;在公寓,落地窗外车水马龙。 她以为他会如外表温柔斯文。 但那也只是刚开始,他还会装一下。 真实的晏听礼强势不已,很凶,总是做出让她羞到哭的事情。 近来愈演愈烈。他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单独相处的时候,空气中都是情欲灼烧的黏腻和浓稠。 明明他们开始得莫名其妙。 高中毕业聚会后,在晏家,在晏听礼房间。 晏父晏母不在,全是酒精催化下的贪欢。 那晚甚至没做到最后,因为没套。 但他咬遍了她全身。 时岁甚至没想过有下次。 直到第二天晏听礼在楼梯拦住她:“我买了套。” 时岁站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 晏听礼等了几秒,直截了当: “我想和你做。爱,你想吗?” 时岁脸红到爆炸。 讷讷丢下句“我考虑一下”就落荒而逃。 但当晚她就在三楼的楼梯口,和晏听礼吻在了一起。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 那时的晏听礼,是时岁眼中光风霁月的优等生,她完全无法抗拒他天然的性吸引力。 时岁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 晏听礼家世显赫,是晏父晏母寄予厚望的骄傲。 而她家庭普通,哪怕父亲和晏伯伯是大学的旧友,他们依旧和晏家存在天然的隔阂。 他们心照不宣地装不熟。这段藏在地下的关系,到时间就会终止——至少时岁这么认为。 她不是没有想过主动结束,尤其在晏听礼逐渐显露的恶劣脾性下。 但这种细微的情绪只要产生,就能被晏听礼敏锐地察觉。 他总有方法让她不敢说出口。 现在她的周围,也逐渐被晏听礼织起细密又看不见的网,一点点收紧。 就像这堂“不期而遇”的选修课。 这节课上得时岁浑浑噩噩。 教授兴起随机点人回答问题时,被喊了两遍名字才反应过来。 问的是上节课的内容,但上次时岁也没听进去多少,支吾半天也没答上来。 她朝室友投去求救的目光,对上两双同样清澈呆滞的眼睛。 “……” 直到身侧传来翻书声,男生明晰指骨隐晦朝纸页敲了下。 晏听礼并没有在认真听——他甚至在平板上看文献,一心两用。 时岁低头,没去看。 晏听礼哂,“啪”得阖上书,再没给一个眼神。 时岁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糗,还被教育了几句,讪讪坐下。 她余光朝晏听礼投去。 他没反应,周身气质很冷淡。 好像又不高兴了,时岁抿了抿唇。 下课铃声响起。 时岁接收到薛婧的眼神,往旁边空出位置。后者冲到晏听礼前,晃了晃手机:“同学,我朋友想认识你一下,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还没走的苏涵朝薛婧看了眼,像在嘲她不自量力。 晏听礼将平板收进包,掀起眼。他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更显疏离:“哪个朋友?”视线转到缩着脖子的时岁面上,“她么。” 啊? 被点到名的时岁抬头。 “呃不是,”薛婧指向另个方向,“是那边那个女生,她叫祝唯…” 不知怎么,和晏听礼说话,她感觉到一股冷意,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怎么不来要。” 薛婧:…啊? 她循着晏听礼的视线看过去,才弄明白问的对象是时岁。 “你坐我最近,怎么不过来要?”晏听礼问得随意。 时岁愣在原地,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 “她平时比较内向,不好意思和男生打交道,”薛婧赶忙圆场,“所以给个联系方式呗。” 晏听礼唇角若有若无动一下,没再说话。 时岁避开脸。 几秒后。 晏听礼报出一串号码,对薛婧说:“让你朋友加这个。” “妈耶,我还是不相信,唯唯就这么轻易地加上了晏听礼?!”回去的路上,薛婧还是不可置信。 群里祝唯正发消息:[啊啊啊真的通过了!] 薛婧:“靠早知道我就给我自己要了!” 时岁走在旁边,手中被她摁暗的屏幕上,是晏听礼发来的消息。 没有别的字,只有一个定位,在校门外两百米。 时岁吐出一口气,斟酌说:“那个我——” 林安然猜到:“又要回家啦?” 时岁点头。 薛婧唏嘘:“就没见过比你更乖的,每周雷打不动地回去。” “对啊。看你表情也没多想回去,干脆不回去了呗。都这么大了,你爸妈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时岁讷讷:“…下次吧,这次说好了。” 和室友告别后,时岁独自走向校门口。 翻开手机。 微信界面上,晏听礼的头像在最上面。 时岁每次踢下来,都会被他重新弄上去。次数多了,就懒得再动。 晏听礼的车停在前方路口。他没什么公子哥的浮气,物欲很低,开的也只是一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 时岁打开车门,坐上去。 晏听礼没看她,视线停在手机屏幕。 她扫了眼,是微信聊天界面。 好一会,晏听礼还是没有启动,指尖敲动,在回消息。 时岁系完安全带,盯着脚尖看了看。好一会,“非要现在聊吗?” “你很急?” 时岁瞬间不想说话了。 她不答,他丢下手机:“急着回去做?” 但不等她发作,晏听礼已经单手一打,轿车飞驰出去,吓到时岁:“晏听礼!” 她很少生气,却每次都能在晏听礼这破功。 这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恶劣到令人发指!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是晏听礼的。 “放我耳边。” 时岁怒视他几秒才去拿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苏教授。 晏听礼今年进了学院顶尖的项目组,师从导师苏烨。 电话接通,时岁缄默地把手机递到他耳边。 这个动作她做的熟练。 晏听礼做别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不耐烦接电话。 这个别的事情,可能是开车,可能是看书,也可能是她。 那种时候他不想接电话,她却听着心慌,慌乱去够他手机时,又会被重重撞几下,还要遵从他的命令:“放我耳边。” “苏老师。” 思绪被晏听礼的声音唤回来,时岁用头发挡住泛红的耳根。 “您客气了。”他转方向盘,面色平淡,“我也刚好选了这门课。” 不知说了什么,还提到了苏涵,时岁眼睫动一下。 晏听礼说:“是,今天不凑巧。” “明天吗。” “是我父亲和您约好了?” “嗯,他还没和我说。” 又应了几句,晏听礼让她挂电话。他眉头敛着,几分冷意。 刚刚的电话时岁大概听到一些。苏涵是苏教授的女儿,苏母疼女儿,做了些她爱吃的让苏教授捎给女儿。但苏教授忙,便让晏听礼顺便带过去。 至于话题最后,苏烨和晏父有什么关系,周六晏听礼又有什么约,时岁就不知道了。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没有开口问。 晏听礼的公寓,在两个街区外的高档小区。 一间江景大平层,寸土寸金。时岁已经近一个月没来这儿,打开门,冷清的气息拂面而来。 时岁怀疑晏听礼也没有过来,不然为什么她上次拆了一半的零食还在沙发上。 房门在身后被关上。 暮色已至,留下满室晦暗的光线。时岁才刚刚站稳,晏听礼便开始亲她。 他太高,亲她总是要佝肩,弯着脖颈。 她躲,他便追着。 汲取吞咽,渴得要命的样子。 时岁眼圈泛红,呜呜不成调。 晏听礼停了下,在这个间隙,时岁去推他,下意识跑。 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跑,可能只是生物本能。 但这个动作,显然晏听礼不喜欢。 他今天的情绪本就不高,这点时岁在岔开腿,坐在他身上后,才终于察觉出这来。 尤其在被他毫不怜惜按下去,发出一声呜咽时,意识到这是惩罚。 晏听礼的眉心在这瞬间舒展。 长指从她紧蹙的眉,到咬紧的唇,轻轻拂过:“爽吗。” 她咬唇不吭声。 第4章 Chapter4你听得到。 时岁不知道他的气从哪里来。 她都已经主动避开,没有帮祝唯来要,是他自己报了微信号。 结果加了又不高兴,不高兴了就来欺负她!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时岁恼得一口咬在晏听礼脖颈。 晏听礼乌黑的眼睫垂下,淡定看着她的动作。 时岁原本气急要下的狠口,在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又慢吞吞收了牙齿。 呜。 时岁认命——怂是天生的。 时岁改为用指甲抓身下昂贵的真皮沙发。抓坏,全都抓坏!把他抓破产! 晏听礼似乎被这种窝囊样取悦,胸腔颤动两下。 径直凑近。 含住她脸颊肉,嗅她肌肤每一寸的气味。 另只手捏她柔软的后颈,呼吸都乱糟糟的。时岁脊背敏锐地竖起汗毛,是草食动物面临野兽时天然的反应。 感觉要被吃掉。 物理意义上的。 晏听礼的唇从脸颊蜿蜒往下。 时岁骨架小,皮肉软,一掐一捏,都能陷下一个小涡,水波般的触感。 就在她认命闭上眼,等待一轮狂风骤雨,忽然听晏听礼说:“说你爱我。” 因为太过意外,时岁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说,”他虎口卡住她下巴,重复了一遍,“说你爱我。” 带着些威逼的意味。 鉴于从前晏听礼也总想一出是一出,逼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时岁就要执行,张了张唇,却没能说的出口。 爱之于性,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要说这个?” “爱不爱?” “才不…唔——!”她猛地被掐了一下。 “爱,”时岁从不做硬刚的傻事,颤着声说,“我爱你。”反正这些话总是说说就过,何必自讨苦吃。 晏听礼瞳孔定了下,突然笑起来。平常冷的人,笑起来像风雪消融。 “那你把她删了。”他声音还是清冷的,动作却和缓了下来。 “我?!”时岁不敢相信。绕了这么久,就是让她删微信?! “嗯,你。” 时岁莫名其妙:“我删你删有区别吗?” “我要你删。” “不,你自己删。”时岁心里下意识抵触。 晏听礼看她几秒,冷笑一下,突然按下语音条:“抱歉,时岁让我把你删——” 时岁一激灵,先是捂他嘴,反应过来又去抢手机。 “你别乱说,”抢又抢不到,气急道,“我删,我删还不行吗?” 晏听礼把手机扔给她。 时岁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发送,正焦急着,眨眼就被翻转着 按到了身下。 霎时间,沙发浸满她的喘息。 时岁洗完澡,捧着晏听礼的手机,想了好久,才想出个尽可能体面的答复:[抱歉,大学想专心学业,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耽误你时间了,可以把我删除。] 回答的是祝唯上条“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 [ok,互删吧] 祝唯也干脆地回来消息。 同一时刻,群里跳出消息。 祝唯:[没戏了摊手/摊手/] 她发了刚刚的聊天截图。 薛婧:[直觉就告诉我晏听礼难追,果然啊…] 林安然:[其实这样还挺拉好感,有话讲清楚,也没吊着] 祝唯:[确实,还算有品] 薛婧:[所以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征服他啊!] 祝唯:[我还没删,要不要帮你问一句?] 薛婧秒怂:[那还是算了…] 群里还在不断蹦消息,逐渐转了其他话题。时岁关了手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虽不是故意瞒着,但毕竟待人不真。 晏听礼从厨房出来,将两碗面放在餐桌。 一看时间,都八点多了,时岁踱过去吃面。 清汤面,加了煎蛋。时岁垂着眼睫,安静吸面。 这里没有阿姨,她也没在这个房子里见过别人。 晏听礼做的饭,只能说尚能入口。 但时岁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现在饿极了,更是吃得两腮鼓鼓。 等抬眼,晏听礼已经吃完了,正在看她。 他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垂在额头,皮肤很白,眉眼清淡。 察觉他心情不错,时岁加快速度咽下最后一口面汤:“我刚刚已经用你微信,和唯唯说清楚了。” “嗯。” 时岁默了默,还是说出口:“其实你不想加,当时就可以拒绝的。” 空气安静,晏听礼没什么反应。 时岁继续道:“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晏听礼:“不要怎样,加女生微信?” 时岁被刺了下,“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他姿态松散轻漫,时岁忍不住道:“我只是不想你把我牵扯进来,唯唯是我的朋友,背着她做这种事真的很奇怪。” 晏听礼没说话,唇角下压,几分自嘲的冷意。 时岁也没敢看他,兀自往下说:“就因为你选了这节课,我室友每天都要提你,我夹在中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骗她们。” “并且你每次留下很重的印子,她们都在我后背看到很多次了。” “还有,我每周末都要过来这,我对外说是回家,实在太频繁了…” “说完了?”晏听礼说。 时岁默不作声点头,边偷偷瞄他,心中直打鼓。 “我总结一下,”他说,“我离你远点,最好是消失在你生活里,就像前半个月那样。” 他倾身朝她凑近,语气清缓地问:“是你想要的吗?” 时岁有些呼吸不过来,讷讷:“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口不对心。 她的脸颊被抬起来,晏听礼问:“那是什么意思?” 时岁口舌发干:“我只是希望我们在外能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行呢。”晏听礼笑了下,轻描淡写说,“保持距离我还怎么管你?” “你加没加异性,聊了几句天,和他们有没有肢体接触,任何一件我都要知道。” 他的表情再平和不过,但时岁背后却蓦然升起一股寒意。 辩驳也显得苍白无力:“但你总出现在我身边,我怕会露馅。我演技不好,万一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简单,”晏听礼说,“你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时岁:“可我们说好不让别人知——” “是吗,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过?” 时岁一愣,脑中电闪雷鸣。是了,他从来没说过。 她以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只是她以为。 她变了神色:“你难道不怕晏伯伯他们知道吗?!他们不会同意的。” 她根本不敢去想,他们的关系暴露后,父母好友,晏伯伯晏夫人,会作何反应。 晏伯伯是他们家的恩人,她却偷偷和恩人寄予厚望的儿子上了两年的床。还有晏夫人,她那么矜贵优雅,会怎么看她?她的父母又怎么自处? 时岁不想父母会因为她被看扁,哪怕一丝。 “那就只好和你私奔了。”晏听礼调子缓慢。 “我才不要!”时岁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不由自主抬高了些。 晏听礼眼睫动了一下。 时岁气到失言,眼泪不自主流下来,她赌气地用力揩去。 她每次哭总是动静很大,这样安静就很少。 一片静谧中,他先开口。 “过来。” 时岁没动。 “你也不想我不高兴的,对吗?” 时岁还是没理他。 晏听礼停了会:“过来我就不生气。” 时岁眼眶红着,却也毫无办法。 就这样对峙好半晌,她才终于缓缓挪动步伐,朝晏听礼走去。 再一次妥协,坐上他大腿,嵌进他怀抱。 晏听礼刚洗过澡,身上是清新的薄荷味,体温不冷不热。 晏听礼将她的长发拨到一侧,吻落在耳畔,轻道:“吓你的。” 明明就是威胁,仗着彻底拿捏了她的命脉。提出的建议一条不改,还要反过来威胁她。 她还得服软,这样事情才能告一段落,他们暂时还能维持现状。 “你真的很过分。”时岁声音都带上哽咽。 “你更过分。”晏听礼说。 时岁拔高声音:“是你过分!” 晏听礼:“是你。” “是你!” “不是我是你。” “是我不是——” 时岁蓦然卡顿,在意识到自己想笑的瞬间,本能绷紧脸。 明明很生气,但时岁更恨她这个时候还差点笑出来。 晏听礼:“嗯,你更过分。” 倒反天罡! 时岁再一次认识到,晏听礼本质是一个无下限的邪恶青年,明明作祟在先,嘴上也不会吃一点亏。 明明第一次吵架时,是他先哄她的。 高考后的毕业典礼。 晏听礼被叫回学校演讲,而那天时岁收到一束花,来自低一级的学弟。 中途,晏听礼突然让她去后台找他。 那时晏听礼于她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好学生。好学生说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听他的话,在典礼中途溜进后台。 在校领导还在说话的时候,她被按在无人的休息室。 空调坏了,只有一束电扇,闷得紧。晏听礼抱着她在腿上开始接吻,没见过世面的时岁吓呆了。 尾随她过来后台的学弟来到门口敲门,晏听礼的手伸进她衣摆,抚摸后腰,这种惊悚达到了顶峰。 学弟敲了敲门,喊了两声学姐,似乎想说什么。 晏听礼边吻她,手指边沿着她脊背抚摸,时岁全身抖着。男人这方面就是无师自通,一两次,她的敏感点就被摸得清楚。 第5章 Chapter5真只是小脏猫。 和晏听礼吵架算是家常便饭。 时岁习惯了,虽然越想越气,但不妨碍顺利入睡。 早晨也兀自起床,在书房干自己的事。 直到快中午,她才听到主卧传来动静,估摸着是晏听礼起了床。 时岁毫不意外。 从高中起,众人说起晏听礼,都认为他聪明是一方面,必定也少不了【不为人知】的刻苦。 真相是,晏听礼懒到时岁闻所未闻。最长的一次,时岁掐着表算,睡了十五个小时不间断。 那时还是大一,她第二次来这,前晚他压着她做了三次,随后从晚上十一点睡到下午三点,中途都喊不醒。 这把时岁吓得不轻,差点以为他纵。欲过度,即将精。尽人亡。 门外晏听礼脚步声来回,就是没来找她。 直到吃午饭,时岁才听见书房门传来短促的一道叩门声。 大概是叫她吃饭。 颇有种“爱吃吃不吃拉倒”的意味。 时岁跟谁也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放下画板,出了门,晏听礼刚刚坐下,面前摆了几道刚炒的菜,没看她。 这是要冷战? 时岁步伐有些慢,她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晏听礼会做什么,毕竟一吵架被欺负的就是她。 他不说话,时岁也不自找没趣,一言不发吃午饭。 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只能吃到盐和酱油,其余调味一概不放。 …又是富人的活命养生餐。 但时岁只吃不做,也没资格砸厨子饭碗。 吃完饭,她顺手把碗盘放进了洗碗机,出来看到晏听礼正靠在窗边打电话。 走去书房的路上,她依稀听到几句。 对面是晏伯伯,在说周日和苏教授一家吃饭的事,晏听礼散漫应了几句。 时岁垂下眼睫,餐桌上有晏听礼榨好的玉米汁,她捧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进书房翻开手机,黎茵早上照常问她周末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零用钱。 时岁一如往常回复不需要,钱还够。 黎茵直接打了五千块过来:[宝贝,想要什么就买,多享受大学生活,不要不舍得花钱] 前两年行业萧条,父亲的建筑公司入不敷出,家中拮据过一段时间,父母各自奔走,她也被迫借住到了晏家。 后来父母在杭市干起直播,时岁虽不知道具体数额,但从越来越多的零用钱来看,应该是红火的。 这般想着,时岁便看着屏幕笑起来,收了钱:[谢谢妈妈~] 黎茵那边正忙,回了个摸头表情很快离开。 时岁打开购物软件,果然看到她已经妆容精致地上播。自从进入这行开始,父母比从前更忙,经常连轴奔波。 时岁托腮,有些出神。 要是能赶快毕业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就好了。 回完消息,她走到书房,对着平板继续画稿。 自从两年前报上a大的动画专业后,时岁仿佛一只脚踏入了炼狱。画不完的稿学不完的软件做不完的后期,同班也卷得飞起,为数不多的时间还要被晏听礼压榨。 一下午悄然而过,再抬眼,窗外已经染上点点星辉。 时岁活动脖颈,正要打开灯,书房的灯先她一步亮起。 紧接着,一道属于黎茵的温柔嗓音响起:“宝贝,出来吃饭啦,黄昏时候不要画画,对眼睛不好。” 时岁动作猛地一顿,几乎以为母亲真的就在门外时,才想起黎茵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发出声音的只可能是——时岁打开门,抱臂看着这个只到她腰的小机器人,也是启升科技即将推出的索沃二代家居智能(功能不全版)。 时岁给它取名小蜗,因为它后背还背了个小书包,像是蜗牛的壳。 晏听礼参与了研发,在初版内测时,就带小蜗来到了这里。 和即将推出的完美新品不同,小蜗功能不全,还时不时出错,大小bug不断。 之所以会出现母亲的声音,还 是在初始程序植入时,晏听礼问她想要什么音色。 时岁刚和黎茵打完电话,闷声说:“妈妈的吧。” 之后小蜗就拥有了黎茵的声音。 当然。 这个音色后来晏听礼从来不用,甚至还把小蜗关了很久。 原因是某次黄昏,他伏在她裙摆下,柔软的发丝蹭过大腿,时岁咬着嘴唇喘息不止。 霞光透染出侬丽的暧昧,“黎茵”的声音响起时,石破天惊,几乎让时岁魂飞魄散,它说:“你们在干什么?” 室内跌入安静。别说时岁,就是晏听礼都僵了瞬息,头被时岁夹紧,他闷哼一声。 小蜗继而说:“宝贝,吃饭了,三餐也要按时吃哦。” 一秒后。 晏听礼一脚将机器人踹回杂物间,从此后晏听礼再没启用过黎茵的声音。 从记忆中回神,时岁抬眸,和餐桌边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转过脸放下餐盘,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时岁挠挠头。 就凭小蜗又能发出妈妈的声音,好像突然又气不起来了。 她慢吞吞挪步。 靠近时,从后轻轻抱了晏听礼一下。 他顿住,乌黑眼睫垂下,看她:“抱我,什么意思?” 时岁嘴唇动了动,还是没道歉。 如果她都要道歉。 那晏听礼那么过分,应该给她磕一个。 时岁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哄你。” “我要你亲我。” 亲了可就不会止步于此,时岁谨慎:“我不。” 晏听礼指骨从后托起她下巴,拇指按住她唇瓣,冷冷说:“你这张嘴除了亲我和口我,什么时候让我高兴过。” 时岁脸颊爆红,立刻被转移了注意:“我什么时候给你口…过。” “很难想象么。” 晏听礼指腹摩挲她唇瓣,“你会和现在一样,脸颊眼睛都红通通的,还会哭,因为吞不下去,只会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求我。”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冒犯时岁应该感到耻辱和愤怒,但没有,全都没有。 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兴奋,想要掩饰,被晏听礼轻飘飘的两个字刺穿:“湿。了?” 时岁要捂耳朵了。 只是这样,她就已经没法抵抗,对晏听礼的生理性冲动几乎违背她的本能,真可恨。 随随便便的拨挑就能牵动她,“反应这么大,”晏听礼按她嘴唇,眸中浸满暗色,“是真想我那样对你?” 时岁猛地闭眼睛:“不想!” “真遗憾。” 他耸耸肩,说走就走,也不吃饭了,快步进了浴室。 留下时岁被抽空,不上不下地吊在原地。 她习惯晏听礼随时随地发。情,不去想他在做什么,埋头吃饭。 吃完饭他还没出来,路过浴室,窸窣暧昧的声响传来,时岁脚步停顿。 稍微抬手,门就开了。 透过朦胧的水汽,晏听礼站在淋浴下,修长脖颈下,喉结轻动,冷白的侧脸泛红。 灯光斜落,影子里,黑眸直视她,没有半分被注视着的不适。 男色难戒。 时岁看得有些腿软,潮水卷土重来。 “过来亲我。” 时岁犹豫,没敢动。 “不然就口。” …… 最终还是亲了,晏听礼没有达不成的目的。他们的所有大吵小闹,总能在床上解决,百试不爽。 时岁吻上去的瞬间,他松手,喘声很重。 乳白色溅湿她的衣摆。 伴随着细密的注视。 气息如网罩下,时岁有种被野兽标记,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他气味的错觉。 …… 再看手机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前段时间进山采风,已经消失很久的闺蜜周栩妍发来消息:[我回来啦,明天出来玩] 时岁是在搬进晏家后才认识的周栩妍,和晏听礼一样,她同样是高中的风云人物,传说中的国际班一姐,家世显赫,貌美人飒。 但少有人知道,周栩妍和晏听礼是远亲。二人的外婆是表姐妹,周栩妍又比晏听礼大两个月,算下来还能喊他一句表弟。 周家父母做的外贸,时常出差,不在的时候就将周栩妍丢进晏家,正好和在晏家的时岁结识,一来二去成了好闺蜜。 [咱俩都一个月没见了,晏听礼那家伙再不高兴,你也不许推哈]周栩妍的消息又跳出来。 时岁知道,她和晏听礼的关系一般,甚至称得上一句水火不容。 但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和晏听礼关系的人。 时岁正要答应,身后脚步渐近。 晏听礼鼻梁上架了副半框眼镜,边回邮件,顺手递给她一杯牛奶。 时岁虽然喜欢喝牛奶,但现在根本喝不下,尤其是身上刚刚还沾了他的东西。 “不要。”她没好气。 晏听礼在她面上停顿,几秒后,忽而从鼻尖哼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听在耳边不怀好意。 仰头,自己把牛奶喝了:“想象力很丰富。” 时岁没想到他还能揪起这件事,气不过:“你下次不许弄我身上。” “不喜欢?可我喜欢你喷我——” 他的嘴被时岁捂住:“不许说!” 时岁简直想撕烂他这张说尽下流话的嘴,气呼呼坐下,说起正事:“妍妍回来了,明天约我见面,和你说一声。” “两个人?” 时岁点头:“应该是。” “去哪?” “还没说,估计就是逛街。” “先问清楚。”晏听礼表情很淡,“砰”放下杯子。 时岁唇张了下,想说什么,又闭上。 “那我问问。” [妍妍,是就我们两个吗?去哪里玩呀] 第6章 Chapter6她想分手。 “妍妍说就我们两个,”得到周栩妍的回复,时岁放下手机,“去国金那边逛街。” “明天?” 时岁点头。 晏听礼:“我送你过去。” “你明天不是要...”时岁停了下,把话咽了回去,“还是我自己去吧,也不远,几站地铁就到了。” “我明天要什么?” 晏听礼摘了眼镜,俯看她。 时岁低头摆弄手机,给周栩妍回了ok:“晏伯伯不是喊你吃饭吗?” 如果只是寻常的吃饭,晏则呈一定也会喊她。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与她无关。 “送完你再去。” “噢。”时岁垂下眼睫。 - 国金中心顶层的甜品店光线明亮,对面周栩妍有一头长长的亚麻棕卷发,配吊带长靴,大红唇更显明艳动人。 “你每次从他那里来见我,都顶着一张苍白的肾虚脸。” 她啧声:“年轻人,还是节制些好。” “没有,我就是最近有点累。” 时岁矢口否认,但耳根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周栩妍没点破,转了话题: “他让我结束送你回去,怎么,他有安排?” 按晏听礼一贯的方式,时岁的每一个动向他都该精准把控。从将她送到这,再到晚上回去,不应该会交给她。 “他有饭局,和晏伯伯他们。” “和晏伯伯?”周栩妍看她,“没喊你吗?” 时岁摇摇头:“可能不方便吧。” 有两秒安静。 “岁岁。”周栩妍冷不丁喊她。 “嗯?” “他到底和谁吃饭去了?” 时岁咬了咬口中的吸管:“他没说,是我听到的。确实是晏伯伯,但还有他的导师苏烨。” 她顿了下,轻声说:“可能还有苏教授的女儿。” 周栩妍听得眯起眼睛:“他背着你和女的吃饭?” 时岁想了想:“可能也不叫背着,他打电话没避着我。” “那不也没主动和你说?” 时岁一时哑然。 有几秒安静。 片刻后周栩妍问:“你上次是不是和我说,你想和晏听礼分手?” 时岁怔愣,长长的眼睫垂下。 很轻地点了下头,还是纠正:“分手算不上,最多只能叫分开。” 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周栩妍说的,还是上个月时岁在写生时和她提的事。 那次晏听礼半个月没和她联系,时岁以为这段关系会这样断掉。那一瞬间,她的潜意识里竟是放松的,或许不知何时,她已经有了分开的想法。 时岁只在和周栩妍打电话时稍稍带过。 她说,他们估计要分了。 “你竟然真的觉得他会和你分手?”周栩妍笑她天真,“我说不可能。” 时岁不语。 听出她的沉默,周栩妍才察觉出什么:“岁岁,是你想分?” 时岁张了张唇,没有说是,只道:“反正迟早要分开的。” 从记忆回神,她听见周栩妍问:“你认为这次晏伯伯喊他去和那什么苏教授女儿吃饭,是有什么打算?” 时岁托腮:“撮合?” “你也知道是撮合啊,那你还这么淡定!” 时岁凝眸看着窗外,说:“他们很合适,晏伯伯和宋阿姨也会满意。” “你不在意不吃醋吗?” 时岁想,论丝毫不在意也是假的,只是她两年前就已经做好心理设防,一刻不停为这类事做好准备。 她淡然说:“他们要能发展,我岂不是能更容易分了?” “你分得掉吗?”周栩妍不以为然。 时岁:“为什么分不掉?”虽是这么问,心底还是起了怪异的感觉。 “你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像什么吗?” “…嗯?” 周栩妍压低声音凑近:“像蛇。” 时岁背后蓦然一寒,还是抿唇道:“你也太夸张了。” “我这次跟组拍野生动物,有一组就是眼镜蛇。”周栩妍说着还要摸出手机,“我给你看…” 时岁最怕爬行动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连摆手,“别,别给我看!” “小胆儿,”周栩妍笑,“你这么小胆子怎么敢去招惹晏听礼啊?” 时岁想了想,吐出四个字:“色令智昏。” “我就知道是他勾引你的,”周栩妍拍桌,“你知道当初我知道你俩睡到一起后我天都塌了吗?” 周栩妍知道这件事,算不得偶然,或者说,是晏听礼故意为之。 高中毕业的暑假,周栩妍总约她出门。 教她染发,做美甲,化妆,拍照。 女孩子间的乐趣无穷,时岁流连忘返,周栩妍也直接提出让她住到她家去,时岁心动了。 高考已经结束,她也不需要继续一直住在晏家。 周栩妍经常一个人,她过去还能去陪她。 和晏听礼说起这事后,他表现得云淡风轻。 第二天,他就当着周栩妍面拉住她,低头撩起头发,吻在右颈。 偏头,冷淡地对周栩妍说:“她陪你了谁来陪我?” 周栩妍敢怒不敢言,事后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你疯了啊啊啊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会和他搞到一起啊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彼时时岁不能理解周栩妍的抓狂,问了她也不说。 在她的记忆里,周栩妍和晏听礼的交流近乎于无,周栩妍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晏听礼几分忌惮。 而晏听礼素来会装,好名声在外,没必要只针对周栩妍。 时岁实在想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周栩妍撇嘴:“虽然我和他确实有点摩擦,但本质上,还是因为晏听礼他有毛病。” 时岁有时也会想,明明拥有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还能是什么让晏听礼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 周栩妍和她大眼瞪小眼,没说话。 时岁眨眨眼:“不能说吗?” 周栩妍端起架子,轻咳两声:“按理说,如果这些晏听礼都没和你提,我不该多嘴。” 深知她秉性的时岁淡定:“那就算了吧。” 周栩妍默然几秒。 半晌,还是没憋住:“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晏家待这么久都没觉得他家不正常?” 时岁眨眨眼,也并没有太惊讶。 晏家别墅,晏则成基本不留宿,宋婕同样隔三差五,一家三口相敬如宾,比亲戚还不如。除了按部就班地培养晏听礼,时岁感觉不到他们情感上的任何联系。 家里多她或是更多外人,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各方面意义上健康和谐的家庭。 思绪转回来,时岁道:“方便说吗?” 周栩妍托腮:“其实我也一直在寻找一个告诉你的契机。” “不如就今天。” “但这是晏家的秘辛,我真说了会显得我很没品。” 时 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让晏听礼那家伙知道了他万一新仇旧恨加一起报复我怎么办?” 时岁面无表情咽下果汁:“你还是别说了吧。” 她想当然认为,无非是一些常见的家庭问题。 本质上和网上那些“我不要很多钱我只要很多爱”的富二代类似。 周栩妍被激起胜负欲,呼口气道:“算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就今天和你说吧。” 终于在周栩妍这儿撬出一个口子,时岁给她倒水:“你慢慢说,不急。” “晏家二楼,也就是宋阿姨旁边的房间,你有印象吧?” 时岁想了好半天,才点头。 她平生见过最大的房子就是晏宅。保姆房,电影房,健身室等等,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甚至还有电梯。 整个别墅算上地下室五层楼,刚住进去,时岁还会迷路。 两年间她活动的地盘基本只有大厅和三楼卧室,其他房间,她很少靠近,更不会主动打开。 二楼那个房间,时岁在走楼梯上楼时路过多次。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晚上坐电梯,对这个房间颇有印象。 “记得是记得。”时岁说,“但从没见那个门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那就对了,那是晏听礼弟弟的房间。” 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弟弟?”时岁重复了一遍,“弟弟?!” “是,晏听礼有一个弟弟,亲弟弟,叫晏从谨。” 时岁惊在原地:“那他弟弟呢?我怎么从没见过?” 周栩妍望着她,没说话。 时岁神情渐渐变了色,“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时岁有些晃神。 “你有没有觉得,晏听礼和父母关系不太好,尤其是宋阿姨。” 时岁缓缓点头。 “晏从谨的死,宋阿姨至今还没释怀。” “或者说,她至今还在怪晏听礼。” - 春日的雨来得又快又急,晚餐结束,屋外风急雨泄。 “听礼,送送苏老师一家。”晏则呈吩咐晏听礼,边亲自将伞撑开,示意苏烨先行。 “今天真是叨扰你们了。”落后一步的苏夫人和宋婕莞尔。 宋婕亲昵地握住苏涵的手:“哪里的话,我可是打心眼里喜欢小涵,知道她来开心得不得了。” 苏夫人轻笑:“我也是特别喜欢听礼的,这么优秀,就希望让小涵多和他来往呢。” 一旁苏涵弯唇,视线从最末的晏听礼面上扫过,他并未抬头,也没表情。 她敛了笑。 到出了门,宋婕撑伞,顺手给苏夫人打上,余光朝晏听礼看一眼:“听礼,你照应一下小涵。” 苏涵便站在门边等候,看他修长指骨撑开伞,然后递给她:“慢走。” 第7章 Chapter7病态占有欲。 …… 雨顺着窗户向下,像是两道蜿蜒的泪痕。 今天下了雨,天黑得格外早,时岁看了窗外,周栩妍的嗓音款款在耳畔响动:“一开始,晏伯伯和宋阿姨是没有感情的家族联姻。” 晏则呈和宋婕结婚的第二年,也是晏宋强强联合,共同创建集团子公司启升科技的第一年。家族安排联姻时,宋婕被迫和初恋男友分手,心如死灰,带着满身的怨怼。 这场婚姻生始于交易,生个继承人更能维系其稳固。于是第二年底,晏听礼出生,自幼就被当做继承人精英式培养。 晏宋二人各自忙事业,几乎不归家。晏则呈带技术团队,宋婕做市场营销,分工明确,各有建树。 婚后第五年,启升科技盈利额力压一众子母公司,登顶两边家族。也在这一年,晏则呈和宋婕日久生情,彼此惺惺相惜,感情达到顶峰。 他们试图在工作之余回归幸福家庭,却发现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儿子似乎天生情感淡薄。 “也就在这时候,宋阿姨又怀孕了。” 小儿子晏从谨在爱意和期待里出生。 “晏从谨周岁宴的排场很大,连我都有记忆,见人就哈哈笑,简直是小天使,相反,晏听礼就冷冰冰的,宋阿姨还带他去查过有没有自闭症。”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那几年我去晏家,有晏从谨的地方身边都围了一大片人,晏伯伯和宋阿姨都把他当心肝来疼。” “你要说晏听礼什么反应?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一如既往优秀到变态,好像真的天生情感缺失。” 插曲发生在晏从谨五岁那年。 十岁的晏听礼抱了一只流浪猫回来,亲自给猫洗澡,喂食。 晏从谨黏在哥哥后面,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摸一下小猫。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往往也会人见人爱,没有人会刻意拒绝他。 但第二天,晏从谨浑身便起了红疹,发起高烧,诊断出猫毛重度过敏。 “然后呢?” 周栩妍停顿了下,轻声说:“宋阿姨一气之下把猫扔了。” “晏听礼放学回来绕着住宅区找到天黑。” 但这一切了无痕迹,晏听礼什么也没说。 他的生活轨迹依旧很固定,那天是练琴日,他一如既往在琴房练了三小时的钢琴。 时岁眼睫颤动一下:“最后晏从谨是怎么出事的呢?” “说起来也挺狗血的,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周栩妍叹了口气。 那个周末,晏从谨刚好有冰球课。平时大多是司机和阿姨接送,但当天晏则呈出差回来,格外想念小儿子,便打电话通知亲自去接。 一切都再寻常不过。 但意外还是就这么发生,晏则呈迟到了几分钟,也就是这么几分钟,晏从谨横穿马路出了车祸。 “怎么会这样?”时岁抬高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可这又和晏听礼有什么关系?” 周栩妍看着她说:“车祸现场,晏从谨还怀里抱着一只小猫,花色和晏听礼带回来那只很像。” “他应该只是想把这只重新送给哥哥,结果——”她又叹了声,“只能说这都是命。” 时岁听得头皮发麻,还是没忍住道:“但这也不能怪晏听礼。” “是,本来就不能怪他。”周栩妍啧了声,“晏伯伯从来准时,为什么会迟到?” “为什么?” 周栩妍冷笑一声:“因为他在外的女人多缠了他几分钟。” 最爱的孩子离世,还伴随丈夫背叛的丑陋真相。幸福泡沫被戳破,宋婕的世界几乎坍塌。 她不知如何消解这巨大的悲伤,只能将利刃指向所有人。无论是晏则呈还是晏听礼,在她眼里都是造成小儿子死亡的凶手。 从此家庭和谐的表面彻底撕碎,晏从谨成了不可说的禁忌。 宋婕和晏则呈在外扮演体面夫妻,内里各有新欢,各自溃烂不已。 而晏听礼,则继续作为规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行。 …… 长久的沉默后,时岁问:“那你呢,为什么和他这么不对付。” “因为宋阿姨扔的那只猫,被我悄悄捡回来了呀。”周栩妍表情无辜地说,“之前他可摸都不让我摸一下。” 时岁缓了下,睁大眼睛:“你说的不会是小圆吧?!” “对呀对呀。” 小圆是一只长毛三花,时岁去周栩妍家里时见过许多次。小圆被周栩妍养得很好,十几岁的老太太,现在还能吃能睡能跑酷。 时岁没理解脑回路:“就因为这个?” “你也觉得不至于对吧。”周栩妍拍桌,“所以我就说晏听礼有病吧!” “就因为我抢了他小猫,他扭曲得不行,不停给我使绊子,我学校干点什么都能‘不经意’抖落到我爷爷那。” 时岁:“但我觉得他并不喜欢小圆啊。” 在周栩妍家的时候,小圆蹭他裤腿,晏听礼也只是冷淡移开脚。 “因为小圆是我的猫,我给取的名字,”周栩妍眨眨眼,“晏听礼原来喊它穗穗。” 时岁愣:“岁、岁?” “麦穗的穗,因为小圆尾巴高高竖起来的时候像麦穗。” “…哦。” “他这人脑电波常人弄不明白,肯定是觉得小圆已经不是他的猫,翻脸了呗,变态占有欲。” 不知怎么,时岁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那次,晏听礼重复喊的那遍“时岁,”以及后来床上,无数遍低喃着的岁岁。 “哦对,我有没有说过,你眼睛也超大,和小圆可像了,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周栩妍玩笑说。 时岁正要说话,突然手机响,显示来电提醒。 她按下接听。 “在哪。”那头好像有窸窣的雨声,声音不太清晰。 “我还在商场,想和妍妍再玩一下。”她下意识屏息,“可以吗。” 那头突然道:“和我说说话。” 时岁懵:“啊?说什么?” “随便。” “随便说点什么。” 时岁莫名:“有什么话必须线上说吗?” “嗯。” 时岁表情怪异,专门竖起耳朵将对话听个七七八八的周栩妍凑啧了声,小声哔哔:“他就和下一秒就要断气,必须找你续命一样。” 时岁看她一眼,却又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流水账一样想到哪说哪: “晚上我们吃的泰餐,酸酸咸咸我有点吃不习惯。下午喝的百香果汁是价格刺客,小小一杯要六十八,还不如学校门口八元一杯的连锁。” “嗯。” “还试了新上的春装,买了一件毛衣。” “逛了饰品店,买了个帽子。” 时岁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干巴。 “很无聊的。” “确实。”他给出肯定的回应。 时岁撇嘴:“那我不说了。” “继续。” 那头雨声更大了。 她只能找话道:“你在哪里啊?雨声好大。” “在雨里。” 她惊:“没打伞?” “忘了。” 晏听礼走出门才发现没拿伞,索性就不打了。 “下雨不知道躲一下,你傻子吗?” 他调子无波无澜:“你不是一直说我有病吗?” 时岁简直暴躁:“那你淋你的雨,别告诉我。” 晏听礼轻描淡写:“不告诉你,怎么让你心疼。” “你自找的,狗才心疼。” 时岁虽恨,还是没法置之不理,叹口气:“你在哪?我来接你。” 他突然笑了好久,时岁莫名其妙,听到他说:“汪一声我听听。” …好贱。 时岁深吸口气:“别说废话了,你到底在哪?” 他笑完,“手机没电了,挂了。” 当晚是周日,第二天有早课,按惯例,时岁会回学校。 她又打了好几次晏听礼的电话,周栩妍看不下去,一把牵过她手:“哎呀走啦走啦,他一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快,我送你回去。” 时岁看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红色的保时捷很是拉风地停在a大门口,时岁下车前,周栩妍还对她三令五申:“可千万别暴露是我和你说这些的!” “嗯嗯知道。”时岁很讲义气地点头。 眼看着要离开,周栩妍没忍住伸出双臂:“抱一下。” 时岁莞尔,回抱住她,立刻被按在怀里揉搓脸。 时岁是她见过最香最软的小蛋糕,周栩妍心里感慨。 “下次见。” 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回去路上,时岁还在消化周栩妍下午和她说的话。 在晏家借住的两年,不是没有感觉到各种违和。 但她是外人,从来,也必须安分守己。 时岁又回想起一些往事。 她初来就弄脏车,虽然被晏听礼不动声色地摆平,但对一个青春期少女来说,依旧是简直天打雷劈的糗事,之后的日子里不免更加小心。 她知道晏听礼时,他就已经是校园风云人物。 时常有女生谈论,崇拜,说他多好多好,敢上前表白的却很少,因为实在高不可攀。 偶尔一次晏则呈二人回来,会在饭桌过问晏听礼的学业和竞赛。 总是有她各种听不懂的赛事和专业名词,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 不止如此,时岁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宋婕从口中出现过的童星出道,传闻中京圈小公主的小花。 这样时岁觉得高高在上的女明星,在宋婕口中也只是冷笑一句“三流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不知分寸。” 宋婕说的是这个小花曾找狗仔借位偷拍她和晏听礼的事情。 第8章 Chapter8人前暧昧。 新的一周开启。 学校十一点半熄灯,时岁回来,洗漱完就睡了。 次日一早,她打开聊天框,才看到晏听礼在凌晨回的消息。 一个数字[1],没什么含义,大概表示人活着。 时岁想到了昨晚要打的数通电话,没什么表情地按了熄屏。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要掌控她的全部动向。 她总是在躲在避,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当晏听礼不想时,她其实连找也找不到他。 早上满课,中午时岁和室友从教学楼出来时,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来自宋婕。 她手指收紧,神情有瞬间的怔忪。 “怎么了岁岁?”挽着她手的薛婧问。 时岁低头看手机:“你和安然先去食堂,我有点事。” “行,要我们给你占位吗?” 时岁摆手:“没事不用了。” 她快步避开人群走到安静处,接通了电话。 正色道:“阿姨。” “岁岁,”宋婕喊她,“你在忙吗?” 时岁:“刚下课,不忙的。” 宋婕哦了一声,随口和她聊了几句,声音含着淡淡倦怠。 时岁和宋婕见面的次数不多,单独说话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猜到宋婕大概率有事要说,便主动问:“阿姨,您是…?” “是这样的,听礼的电话我打不通,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刚好你和他在一个学校,要方便的话,你帮我去见他一面,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时岁愣住:“阿姨您腿怎么了?” “扭了一下,没大碍。”宋婕看起来不想多说,“你方便吗?” 时岁没有拒绝的理由:“…方便。” 她们能聊的话题不多,寒暄着结尾,便挂了电话。 时岁看着手机,脑中还在消化刚刚的信息。 晏听礼不接宋婕的电话。 他们昨天吵架了? 时岁手在晏听礼的聊天框停顿。 突然一阵头疼。 难道在宋婕的视角里,她和晏听礼很熟吗?她都做不到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做到… 时岁叹口气,删删减减半天,最终给晏听礼发:[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那头一时没回。 也正常,他惯常忙,很少线上闲聊。 时岁今天并不闲,相反,全天满课。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电话,想到下午上课的地方,又改了主意。 她们有好几门专业课需要用到机房,交叉信息学院有国内顶尖的设备,美院这边申请了许多遍,交院才勉强松口审批。 这学期时岁她们专业有幸进来体验,虽然已经来这边上了几回课,仍是不免被这金光闪闪又极具科技未来感的院楼而震撼。 a大作为国内top的理工科院校,拨给这些王牌学院的经费自然水涨船高,更不用说那些行业大佬一年捐的巨款。 美院虽说也气派,但和这边一比,简直就是嫡子和庶女的区别。 傍晚,时岁上完最后一节课从计算机室出来。 交叉学院大楼有二十几层高,时岁她们在十一楼。 来去的学生都行色匆匆,有的还穿实验服,还有喝咖啡自习的,各自忙碌。 学术氛围太浓厚,薛婧二人都不好意思吱声了,安静地来到电梯。 进电梯,时岁惯常往里站,从包里拿手机。她猜测晏听礼应该在这边上课,估摸着喊他出来见个面。 大概往下降了两层。 突然“叮”一声,电梯停下,门打开,外边站着乌压压的人,涌上电梯。 时岁看了一眼,往里退。 刚看到晏听礼回的消息,她的衣袖突然被人激动地扯一下。 一转头,看见薛婧在无声尖叫——边用手指悄悄往门边指。 时岁循着目光看过去。 瞳孔一震。 很巧合的,晏听礼正款步进来,黑色夹克,双肩包随意挂在肩膀,眉眼清淡。 他身侧还簇拥着几个男生,在和他说话。 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时岁挪开眼。 低头看到手机,恰看到他刚回的消息:[想我了?] 她抿唇,当作没看到,快速摁灭屏幕。 进来的几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男生,位置变得逼仄,空气也稀薄起来。 晏听礼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身边的人在和他交谈,问的专业上的问题,他应了几句,边看手机。 林安然往群里发消息:[每看一次都得感慨一句好帅啊] 薛婧:[上周还问他要过微信,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林安然:[这么帅的脸竟然不打算谈恋爱,真浪费啊啊啊] 下课高峰期,不停有人上来,电梯越来越逼仄。 时岁干脆退到最后面的角落,降低存在感。 刚站定,前面有人后退,是和晏听礼说话的男生。 他被挤得身形不稳,径直就往这边栽。 时岁避无可避,杵在原地和人大眼瞪小眼。 眼看就要撞上的那刻,男生手臂被拽住,晏听礼递来淡淡的一眼。 男生反应过来,看向时岁:“不好意思,太挤了。” “没事。” 卓昊宇乍看到时岁,被惊艳了一下,眼睛半晌没挪开,还想再说什么,人已经被一股力扯向另一边,原先的位置被占据。 他朝晏听礼看看。 有些莫名。 “晏哥?” “站好。”他语气生冷。 “…噢。” 晏听礼离得很近。 时岁不用抬头都知道。 彼此的气息总是再熟悉不过,哪怕在满是人的电梯里。 她敛眸屏息,几乎缩成团。 最后一人进来时,她寸步难行,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 身前那人却得寸进尺。 他太高,站在身前像是一堵墙,气息霸道侵占她周身的一切。 薛婧和林安然 被挤到了另一边,目光频频往这边投来。 晏听礼手撑在墙壁,恰好挡住了视线。 时岁忍不住低头发消息:[你别离我这么近] “近吗。”他说。 冷不丁的一声,引来好几道视线。 时岁心中猛跳,面上还得淡定地发消息:[你怎么说出声了!] 晏听礼波澜不惊地抬手,扶在耳机,看起来像在打电话。 旁人便又移开眼。 “懒得打字。” 时岁头皮发麻:[你用手机和我说] “我不。” 晏听礼嗓音压得低,“为什么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刚刚的问题? 时岁反应了会,终于想起屏幕那句——“想我?” 她眨眼,试图当做没听到。 突然,掩在衣袖下的另只手突然被勾住。 微凉如玉的触感,沿着她掌心纹路上下抚尽。 时岁脸发烫,要缩回手,他不放。 “嗯?”他又道,手指蛇一样缠绕。 时岁简直要疯了,终于放弃抵抗。 手指彻底被他包在掌心。 “回答我。”他挠她手心。 他总是这样,用尽手段也会得到想到的答案。 时岁被逼得没法,甚至忘了用手机,从鼻尖挤出一声:“…嗯。” “岁岁?”林安然莫名,“你说什么?” 时岁冷汗涔涔:“没什么。” 晏听礼发出一声笑,手在她指尖调情般掐了下。 好在这时电梯终于到了一层,时岁趁机抽手。 逃也似的往电梯口跑。 也在这时,手机嗡动一下。 晏听礼:[后门等我过去] 时岁匆匆扫一眼,快步往前走。 卓昊宇下意识追了一步,后面的贺楠扯住他包:“昊子,你往哪去?” “我…”他耳根有些红。 贺楠:“你怎么了?” “没事。” “我信你个鬼,”贺楠敏锐地循着时岁三人方向看一眼,低声,“说,看上哪个妹子了?” 说话间,晏听礼最后从电梯出来。 贺楠看卓昊宇表情,笑着推他一把:“不是,真看上了啊?那还不快去要微信等着海底捞呢?” 卓昊宇被一鼓动,脚下已经蠢蠢欲动:“那我现在就去——” 话未落,他的肩膀被人按住。 “晏哥?”卓昊宇讶异。 “她有男朋友。” “什么?”他惊。 不知怎么,卓昊宇感觉到晏听礼的冷漠。 区别于平时的冷漠。 “你怎么知道的” “她脖子上,”晏听礼扫他,笑了下,未达眼底,“有吻痕。” 卓昊宇愣在原地:“晏哥你确定看清楚了?” 晏听礼指自己侧颈,轻描淡写道:“在这个位置。” 卓昊宇无话可说,表情怅然若失。 “啧啧,”贺楠笑嘻嘻地搭上卓昊宇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秒失恋喽。” 卓昊宇拧眉,打开他的手:“滚。” 晏听礼收视线,抬手:“我有事,走了。” “得嘞,晏哥拜拜。”贺楠挥手,边揽住卓昊宇的肩,“走了,别看了,人妹子有对象。” “天,岁岁,你刚刚和晏听礼离好近啊啊啊!”刚走远,薛婧就爆发出惊呼,“怎么样?他身上是不是香香的?” 林安然跟着附和:“有没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时岁手指还有刚刚被他抚出的黏腻汗意:“…有。” 简直是窒息。 “哎可惜了。” “怎么了?” “我感觉晏听礼有女朋友。”薛婧扼腕道。 时岁脚步微顿。 林安然扶了扶眼镜:“你怎么看出来的” “第六感啊!”薛婧说,“你们没听他刚刚打电话那语气啊,多宠多暧昧啊。” “?” 时岁骇然:“宠?” 第9章 Chapter9换成正当关系。…… 从院楼出来时,已是傍晚。 时岁慢吞吞地下台阶。 按照往常,她可能想方设法就要逃之夭夭,但今天不行,宋婕交代她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时岁心中默默叹口气,找了个借口让室友先走,自己又独自绕回了后门。 下课高峰期已过,后门只偶尔才有三两的人影。 时岁走进院门,站在高高的绿植后面,四处探头。 直到她被人一只手从身后揽住腰,小臂骨节分明,隐有筋络蔓延,牢牢将她掌控。 他弯颈,薄薄的气息喷洒在耳后。 时岁眼睫一颤。 压低声音:“还在外边,你松手。” “没人看见。”他无所谓地说。 时岁避开他的呼吸,眼神还在张望,全身高度紧张。 “但有监控。” “不喜欢么。” “……”时岁去掰他的手指,“谁会喜欢这样?!” “是吗。” “我以为,”晏听礼在她耳边笑了一声:“你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 这时,不远处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只要再拐个弯,就能看见他们。 她没有勇气去赌他们不认识晏听礼。 “真的有人来了!”时岁急得推他,“快放开我。” 晏听礼神情不耐烦地蹙眉。手刚松,时岁便趁机跑到一边,抚了下耳边碎发,神情自然像是随机路过的路人。 来人果真和晏听礼相熟,还专门打了招呼。 时岁腿迈飞快,越走越远。 晏听礼眯了下眼睛。 背后视线针一样扎人,她便有些怕。停顿下来,在原地碾着脚尖,要动不动地模样。 “师兄?”对面学弟感觉到晏听礼的心不在焉,有些踟蹰。他原本就是想多套套近乎,以后好抱大腿。 “还有事?” “没,没什么事。” 晏听礼不再说话,神情里的懒怠意味已经很明显。 没人再自讨没趣:“…那我先走了,再见师兄。” 晏听礼的脚步再次靠近。 时岁的心都悬到了一起,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行为。 “我还没和你在公共场合接吻的兴趣。” 晏听礼擦着她的肩膀走过时,留下句不阴不阳的话。 他进了电梯。 时岁被阴阳一顿,气不过,落后一米跟上:“那你有本事以后都别亲我。” “叮”一声,到了负一层车库。 刚站稳时岁就被拉着手腕,拽进了车后座。停车场几乎没人,学生有车的本就少,能把车开进学院楼的就更少了。 “我没本事。” “?”时岁还没反应过来。 晏听礼就压住她后脑,唇齿碾磨在她侧颈一块肉。 时岁吃疼地“嘶”了一声。 如果没记错,他前天晚上也在这咬了一口,印子还没消。 “晏听礼你别咬了你是狗吗!” “好。” “好什么?”时岁去掐他手臂。怎么不松口啊! “做狗。”晏听礼又吮又舔,酥酥麻麻的,时岁全身过电一样,听见他说的,又懵一瞬。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能没下限到这种地步。 “你有病,你变态。”她骂。 脖颈那一块肌肤被他摩挲,被她骂着,他还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油盐不进,时岁干脆闭上眼装死。 顷刻,他手抄着她腰坐直,很突然地,贴耳问了一句:“我那个戴眼镜的室友,碰到你了吗?” “没有。”时岁以为他又在吃没有边际的醋,“不是被你拉住了吗?” “我知道啊。” 他在她脸颊亲吻一下,像是嘉奖。 时岁满头雾水,直到听见晏听礼云淡风轻说出下一句:“记错了,其实他今天没戴眼镜。” 好几秒。 她终于缓缓明白了晏听礼的意思,背后陡然升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在试探 她,有没有看清楚别的异性的脸。 至于为什么要问这个室友,她不清楚。 “今天我很高兴。” 时岁:“…啊?” 她时常不能理解晏听礼的脑回路。 “过来这边,是找我?”他玩起她耳边的一缕头发。 “我是来上课的。”时岁本想解释不是专门过来找他,但想起宋婕交代的事情,转了话风,“但我确实也想找你。” 晏听礼给她的反应是从后,侧脸和她相贴,蹭了下。 在学校和他的每一刻亲昵,都让时岁有种无所适从感,哪怕是在车里。 她微微挪开脸,终于说出打了很久的腹稿:“你昨天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时岁从不主动问他的动向。 晏听礼默了片刻。 突然道:“是谁让你问的?” 时岁心猛跳一下,几乎以为他有读心术。 “周栩妍?”晏听礼语调冷淡,“她想打听什么。” “没啊,她没问!” 晏听礼压着眼皮,看她。 见他只是例行询问,时岁底气重归,提高声音:“我难道不能问你去做什么了吗?” 晏听礼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一些。 时岁心中正七上八下,突然,她的脸颊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像是一片缱绻的羽毛。 时岁眼睫动一下:“…为什么又亲我。” “纪念。” “纪念什么?” “第一次被你管。” 时岁低下头嘟囔:“你很喜欢被管吗?” 他慢悠悠地笑:“这得看谁管。” 时岁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好半晌,她才压抑住这种奇怪的感觉。转移话题:“所以你去做什么了。” 他今天显得格外有耐心,乐意参与这种无聊的对话。 “我回了晏家。”他说,“和他们吃了饭。” “哦,”时岁道,“这个我知道。” “同席的还有苏教授一家,包括苏涵,”晏听礼停了下,“这个也知道?” 时岁很想装傻说不知道,可惜不擅长撒谎的人连装也装不会,只能讷讷道:“听你打电话说过。” “你偷听我打电话?”晏听礼声音微微上扬,含着不可言喻的意味。 “才没有偷听。”时岁为自己正名,“是不小心听到。” “嗯,不小心。” “就是不小心,”时岁脸越来越烫,“你别亲我了。”他边说边亲。像是吸猫一样,贴着她脸颊亲。 “我不会和苏涵有什么关系。”晏听礼突然在她的耳边说。 字字清晰,这暧昧更甚床第之间。 车厢内温度越来越高。 明明她问的并不是苏涵,但事态的发展还是这么不可控制。 时岁掐了下手心,勉强冷静下来:“其实我不是问这个。” 说完,她感觉到晏听礼的视线凝在她面上,温度冷却了一些。 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泡,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针给戳破。 “吃完饭呢,你到底去哪了?还淋了雨。”时岁跳出刚刚的话题,往下引导,“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岁心跳加快。 而晏听礼的停顿时间,也比哪一次都要长。 “离家出走。” 时岁:“是…和晏伯伯他们吵架了?” 晏听礼垂着眉眼:“嗯,要把我赶出家门。” 时岁睁大眼睛:“不可能吧。” “真的。”他一本正经,“只能和你私奔了。” 时岁久久不能回神,表情纠结起来。 宋婕也没和她说这些啊! “那,”她结巴,顺势道,“那你给宋阿姨回个电话,道个歉吧。” 晏听礼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这一眼让时岁回避式挪开视线,手指不自觉绕着。 她当然不敢说是宋婕交代的任务,直觉晏听礼不会照办。 “为什么是我道歉。” 时岁一愣。 晏听礼嗓音显得冷淡:“你不知道内情,就让我道歉吗?” 意识到失言,时岁讷讷:“…对不起。” 晏听礼:“没让你道歉。” 时岁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她后悔于没有尽全力找借口推拒宋婕。 沉默几秒说:“那就不说这些了。” 突然,晏听礼的手机响起。 时岁看见——是宋婕。 他没反应,像没看到,也不接。 有了前车之鉴,时岁便没开口问。 却没想到晏听礼的铃声刚停,她包里的手机便连续响起。 时岁表情一变。 她的眼睛藏不住事,几乎是铃声刚起,她便不可自抑地开始紧张。 “可能是骚扰电话。”她匆匆要去包里挂断。 还没碰到,手机便被晏听礼先一步抽出来。他举高,扫了一眼。 从喉间发出短促的一声哂。 晏听礼手指一滑,按了接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时岁心都要跳出来,慌忙就要去抢。 晏听礼一只手固定她手臂,边开口对那头说:“我不接电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想,找谁也没用。” “至于您担心的事情,我也可以给您一句准确的答复。我听到了,听得非常清楚。” “如果您实在想念晏从谨,北郊墓地089号,您可以随时去看他。” 说完,电话被他摁断,手机随手丢在了坐垫。 车厢只剩安静。 知道晏听礼什么话都敢说,没想到这么胆大包天。 …逆,逆子啊。 他的视线投过来,下一个就得轮到自己,时岁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晏听礼实在是太聪明了,这种小把戏瞒不过他,一眼就能看穿。 晏听礼也没有说话。 第10章 Chapter10谈恋爱,不让人知…… 因父母工作地点变动,从少时起,时岁就随着南北迁移。 她习惯于父母的忙碌,习惯于在父母好友家吃晚饭,也习惯孤独时自己给自己找趣。 故而在时跃抱歉地说出,要将她送到昔日好友家借住到高考后的决定时,她没怎么思考,便乖巧地答应了。 时岁以为这一次也是差不多的叔叔阿姨,直到她被晏则呈领进富丽堂皇的晏家别墅。 和晏听礼在楼梯见面,他淡漠看过来的一眼。 至今仍如一道天堑,横亘在时岁心间。 总在课本上概念模糊的“阶级差”,从未像这么一刻般清晰镌刻她脑海。 那天宋婕同样在家接待了她,态度温和如白开水。 时岁不想显得局促。 但毕竟年纪小,还是会露怯,生怕从女主人脸上看到一点不满。 事实证明,她想的实在够多。 晏则呈和宋婕二人日理万机,她的到来于偌大的晏家,就像是蒲公英轻轻飘落地面,根本掀不起任何动荡。 而与她同住三楼的晏听礼,则比她忙的多。 工作日在学校,周末还有各样的培训和赛事。 大部分时间,除了佣人,这里往往不会有任何人。 于是时岁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适应了在晏家的生活。 偶尔会孤独,但好在她擅长自娱自乐。 和晏听礼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在能相敬如宾。 早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亦或是晚上打哈欠泡牛奶,甚至是偶尔牵着睡裙跳舞撒欢。 他总是出现得突然,惹得她一激灵。 唯一宽慰的是,晏听礼每次的反应也很有教养。 往往只是淡淡投来一瞥,就像是看到什么有碍观赏的东西般平静移开视线。 一开始时岁还会很不好意思。 次数多了,她便面不改色。 后来,时岁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明明晏听礼起先一副多看她一眼就嫌多的样子,怎么会变得如此热衷和她上床。 对此,后来晏听礼给了一个让她很想报警的回答—— “多看一眼就会硬。” 为什么会和晏听礼滚在一起,究其本质还是时岁喝多了酒。 当晚聚餐的都是一个美术集训班的同学,彼此相熟。 “十八岁了,要对自己的酒量有个深浅,”朋友抱着一箱啤酒进了ktv包厢,“以后进了社会多长个心眼,防止被坑。” “尤其是你,岁岁,可别被人骗走了。” 以后进社会会不会被坑时岁不知道。 但那晚时岁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个底朝天。 几杯啤酒下肚,她便天旋地转,吃吃傻笑。 拿着话筒在ktv鬼哭狼嚎,最后还抱着朋友哭着喊妈妈。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当时岁被搀着回到晏宅时,开门的不是阿姨,是晏听礼。 时岁却浑然不觉他的低沉气压。 睁着眼睛呆呆看他:“哇。” 长得好像日漫里的美少年。 醉酒后的脑中天马行空。 她不知哪根筋搭错,通了电般站直,学着日漫女主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抬手敬了个礼:“哦哈呦,欧尼酱!” 送她回来的朋友惊讶:“岁岁,这是你哥哥?” 时岁兀自傻笑,不等她想清楚,手臂突然被拉住,一阵大力,空调的凉意袭来,她被拽进了门。 不知晏听礼和朋友说了什么,等回神,门已经关上了。 屋里漆黑没开灯,她跌跌撞撞被拖着进电梯。 时岁应激性想挣脱,又恍惚记得好像晏宅值班的阿姨今天告假,家里没有人。 电梯的密闭空间里,她有了安全感。 靠在墙壁,忍不住又盯着晏听礼看。 看他额头眉骨,看他鼻梁嘴唇。 下颌与脖颈的连接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性感的要命。 “你真好看。”她无意识伸手,去摸他眉骨。 时岁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只莫名觉得,她好像已经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晏听礼避了一下。 漆黑的眼落在她脸上,寸寸打量。 醉酒后的时岁脸皮奇厚,意识不清地追上去,他又没再躲。 “给我做模特吧。”冷玉般的触感,她爱不释手,“我一定会把你画的很好看的。” 他盯着她看,唇角星点弧度,躬身问:“有什么好处?” “好处?” 时岁捂脸嘿嘿笑,“如果你能给我做模特,让我住豪宅开豪车我都愿意。” 晏听礼胸腔颤动,看得出是真被逗笑,好听的声音挑动她的神经末梢:“好啊,我答应你。” “只限今天,”他稍稍扬眉,“不抓紧时间么。” 伴随着电梯开门。 她成功懵懂地带他进了卧室,慢吞吞支起画板。 转头看他支着手臂,散漫靠在墙边。 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不脱呀。” 晏听礼长眼睫垂下,黑压压的视线透过橙黄的光摄来:“脱?” “你不是答应给我做模特吗?” 他看着她,唇角牵动,非常缓慢地笑了一下:“你这是要我做裸模?” “对呀。” “那不行。” “为什么?”时岁不满。 “要另外的筹码。”他边说,眼神边缓缓描摹她的肌肤,喉结动了一下。 搁现在,遇见这种眼神,时岁早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但醉酒后的她还在不知深浅地追着问:“什么筹码?” “很简单,”晏听礼乌黑瞳孔眨动一下,像是引诱,像是煽动。 “过来,亲我。” …时岁觉得她不是醉了酒,是中了蛊。 不然怎么会鬼使神差地上前,像是触碰艺术品般垫脚。 气息凑近。 时岁撞进他漆黑的眼睛。 这瞬间,后脖颈一凛。 一种属于草食动物的直觉冲上头皮,使得她动作凝滞,小腿下意识往后。 晏听礼始终一动不动。 绅士依旧,眉眼赛雪,仿佛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时岁疑自己多心,最终色胆战胜直觉。 缓缓贴上他形状好看的嘴唇。 只是轻轻触碰一下。 后腰便被牢牢禁锢,力道重得吓人,惹得她开始颤栗。 “这不叫亲。”他舌尖突然动,很猛烈地长驱直入,喉结滚动,渴极了般汲取津液,她被翻搅得头晕目眩,“这才是。” …当晚被咬遍全身的只有她。 天没亮时岁酒醒,看到睡在身侧的晏听礼,吓得大脑直接宕机。 她的记忆是零碎模糊的。 ——零碎在具体怎么滚一起的一律记不清,但贪欢下的快乐,晏听礼遗憾着说没套不能做时她切身的沮丧。 都清、清、楚、楚。 时岁头皮发麻。 不知道怎么面对,索性抱着头一逃了之。 天没亮就跑到楼下,绕着别墅群乱走。 直到太阳升起,她手机没带,哪儿也去不了,还遭不住热,只能蹑手蹑脚地回去。 到那时,时岁都为自己强迫晏听礼而感到愧疚,从未想过有下次。 回去只是随意被引诱一句,又鬼迷心窍地和他吻在一起。 这一晚还能算是意外,但之后的每一次偷欢,都没法再找任何借口。 时岁没法不承认。 她就是觊觎晏听礼,并且沉沦于他给的快乐。 时岁给这道关系设定的最后底线就是——不要,千万不要动心。 也千万不要让人知道。 在过去两年里,她蒙住眼,捂住耳朵。 尽可能地逃避晏听礼给的任何暗示。 甚至有时偶尔迫切想要分开。 至少分开不会再让她陷入这种纠结。 “岁岁,”晏听礼的声音将她从 更深层的怔忪中唤醒,丝丝冷笑,“你下次装听不见的时候,脸色自然一点,会更有说服力。” 时岁眼睫颤动一下。 他三言两语就将她架在高台,完全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们没法…”时岁只能低头,艰难说出那三个字,“谈恋爱。” “理由。” “不合适。” “尺寸吗?挺合适。” 时岁不理,带着恳求说:“我们就现在这样,不行吗?” 她声音微微紧绷,心跳也沉沉地,跳得快。 她知道,这会惹得晏听礼不高兴。 但这也是她已经能想到的最妥帖的话。 晏听礼表情平淡,甚至还低头细致地替她理好裙摆。 “是现在这样的,”他顿着,低声和她确认,“在学校和我偷情的关系吗?” 他故意说得难听。 时岁咬牙,赌气道:“是,我就喜欢这样。” 晏听礼冷笑:“好,如你所愿。” “那以后我会在学校任何我想的地方,亲你,摸你。”他的眼神扫过她松乱的衣襟,“只要——没人知道就行,对不对?” 时岁被他露骨的侵略眼神看得浑身悚然,“不…当然不是——” 人被翻过来抵在车窗边。 晏听礼从后罩住她,边抬起她的下巴:“岁岁,往外看。” 时岁被迫贴上车窗,表情一下变了色。 ——她看到了苏烨。 拎着公文包下班的苏烨,他站在斜前方,边打电话边开车门。 “放开我,”她突然剧烈挣扎,“晏听礼你混…!” 晏听礼从后捂住她的嘴。 “嘘。”吻落在她脖颈,边轻声呢喃,“可不能让人看见了。” “不然,明天就上校园墙,全校都知道我们,”晏听礼停顿了一下,“在、车、里、偷、情。” 时岁不敢想,用尽浑身力气挣扎,但触手可及,全是晏听礼精壮的肌肉。 第11章 chapter11岁岁你跑吧。 时岁慢吞吞消化这几个字。 谈恋爱,不让人知道。 这不就是地下关系? 她根本不敢深思,晏听礼宁愿做这个见不得光的男友,也非要确定关系的用意。 不能想。 不要想!想了明天就去挖野菜! 于是用上了惯来的乌龟大法——缩回壳里。 “为什么…非要谈恋爱。” 晏听礼并不意外,还微微靠近,贴心地给她台阶下:“多久。” “啊。” “考虑时间。” 时岁咽了咽口水,比出一根手指。 晏听礼:“那就一天。” “?”时岁:“这是一礼拜!” 晏听礼安静地看着她,看得时岁心底发虚,差点滑跪改口时。 他缓缓笑一下:“一周后答应也行。” “嗯。”时岁应声。 一秒后,反应过来不对。 “我只是考虑,没说要答应!” 晏听礼开车门,下巴一抬,一副“你可以走了”的表情:“有区别吗?” 听得时岁无名火:“如果我拒绝呢。” 转头看见晏听礼关车门,“啪嗒”上锁。 瞳孔懒散看她,黑沉沉的:“可以试试。” “……” 几秒后,时岁很识时务地说:“我开玩笑的。” 静默两秒,她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不公开,那谈不谈其实和之前也没有差别。” “原来我们是什么?” 时岁顿了顿,忍着羞耻,勉强说出口:“炮。友。” 晏听礼:“谈了以后呢?” “…男女朋友。” “哪个好听点?” 时岁傻眼,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语:“…就因为这个?” “一部分。”晏听礼的情绪似稳定下来,甚至有乐意交谈的趋势。 “那还有什么?” “女朋友的话,”他手搭在车窗,眼睫垂落,嗓音温淡,听不出真假,“会更爱我吗。” 时岁愣了好半晌。 半晌才找到声音:“我…” 还没说完,晏听礼突然拉着她的手往腿上某处放:“会吗?” “……”时岁所有旌动和良心瞬间消散,抽出手:“滚吧!” 她就知道!!! 气恼下车,时岁头也没回。 开车离开时,她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才快速小跑出去。 这趟惊惊险险,她后背也汗涔涔,回寝室就拿了衣服洗澡。 直到独处密闭空间,时岁才能放空大脑,理清如麻般纷乱的思绪。 缭绕的雾气中,时岁的记忆回到很久之前。 那是她第一次见晏听礼弹钢琴。 那天早晨下起蒙蒙小雨,晏听礼没和她一起去学校,奇怪的是,基本一月才露一次面的晏则呈和宋婕也同时出现在了晏宅,一身素黑。 那时,时岁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只记得晚上她回来时,晏宅很安静,连惯常笑脸的几位阿姨都面色沉静,满脸讳莫如深。 时岁上楼时,看见宋婕从二楼一直封锁的房间出来,没有化妆,面色也比平时憔悴,之后便离开了。 她回来的次数很少,走时还是无声无息。 时岁来到三楼时,听见从来安静的琴房,传来钢琴声。 不知被什么驱使。 她悄悄抬步,靠近琴房。 从虚掩的门隙中,看到了晏听礼的背影。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翩飞,快到看不清影子。 月光映照半边侧颜,少年得天独厚的外表,是上天的礼物。 本该婉转的语调,被他弹出冰冷,锋利。 使得她突然觉得。 他好像也和她一样,孤独地游离在这座迷宫大的房子里。 而这座大到泛空的房子里,也的确只有他和她。 这一刻,少女心弦好似也成了被敲击地琴键,和音节一起跳动,突然升空又极速落地。 但这瞬间。 与心动一同袭来的,却是慌张。 宋婕随口那句“不知分寸”,咒语一般烙印她的心底。 高考后的贪欢,已经是出格的放纵。 现在呢,还要清醒地做出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吗? “当然不行!”电话那头,周栩妍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 时岁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些。 “那小子打得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吗?”周栩妍喋喋不休,“你答应一次就有第二次,你现在 答应谈恋爱不公开,之后他就能强制你去结婚,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周栩妍光是想想,都打起寒颤。 依她对晏听礼的了解,他真能做得出。 外面好男人一大片,她身边就有不少有颜有钱的贵公子,她可以一手给时岁物色,干嘛非在晏听礼这一棵树吊着。 时岁托腮放空,哑然半晌。 晏听礼会不会强制她结婚这种事,眼下去想还是太远。 她在阳台上放空着看楼下来往的学生,轻声呢喃:“那我该怎么办?” “拒绝他,坚定的,麻溜的。” 时岁不语,周栩妍也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什么,“他是不是强迫你答应了?” 时岁想说没有。 但晏听礼哪件事都没少强迫她。 “…嗯。” “别急,我想想,让我想想。”周栩妍站起身,在方面转了好几圈,冷不丁说,“要不你现在跑吧。” 时岁一惊:“跑?” “对,你跑吧岁岁!”周栩妍越想越觉得可行,猛地跳起来,“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你跑啊,越远越好,去国外。” 时岁手指抠着栏杆,觉得不太现实:“我总得念完大学。” “交换。”周栩妍说,“你悄悄申请交换。” 时岁愣住,缓慢消化着信息。 周栩妍的确打开了她从没预想过的道路。 a大的确针大二大三年级有不少海外交换项目,只是对履历和成绩有要求。 时岁这些在前列,但交换需要很会和人打交道,她不擅长这些,最重要的是,她骨子里内向念家。 如果去国外,那离爸爸妈妈就更远了。 时岁目前想的最远的,也只是毕业后回杭市,留在父母身边。 “可他要我一周就给答复。”时岁一本正经说。 “傻,”周栩妍漫不经心说,“那你就先答应,稳定局面,再找准时机溜。” 时岁垂眸,深思熟虑半天。 答应后再跑了…晏听礼真不会记一辈子吗? 周栩妍:“你不敢?” 时岁是个安于现状的胆小鬼,不到万不得已,很难真正有远走高飞的勇气。 “…嗯。”她低声。 “现在不敢也没关系,”周栩妍安慰说,“你先留意着,把这当条退路。” 和周栩妍聊完,时岁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再去想和晏听礼的关系时,也终于能理清个头绪—— 真有天走到那一步。 大不了。 她就跑。 跑的远远的。 让晏听礼再也找不到她。 周栩妍的电话刚挂,屏幕便亮起。 看到宋婕发来的微信消息,时岁心口跳一下。 事情太多,差点忘记刚刚晏听礼还用她的手机,和宋婕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 宋婕没说什么,大意是辛苦她跑一趟,晏听礼不懂事,让她见笑。 时岁赶忙官方回复,多余的话绝不多问一句。 大概对她的反应较为满意,宋婕最后说她看到串很漂亮的玉石手串,还去寺庙开过光,等下次回家送给她。 宋婕向来慷慨,定期会送她一些昂贵的礼物,时岁会收,但基本只在宋婕在时穿戴,以表示感谢。 大多时候,这些礼物都堆放在晏宅卧室的柜子里。 晏听礼有次霸占她的床,看她将东西妥帖收起来生怕弄坏的模样,扯唇嘲:“你要把这些供起来?” 时岁:“弄旧了就不好了。” “旧了就扔了。” 时岁无奈:“谁会把别人好意送的东西扔了?” 晏听礼淡淡道:“都是秘书买的,她不会记得。” 时岁哑然:“可这都是宋阿姨的心意。” “虚情假意的东西,留着也碍眼。” 虽然时岁知道宋婕没多喜欢她,但被晏听礼这么赤裸裸地形容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才虚情假意。”她反击。 当时晏听礼只是轻扯了下唇。 东西她当然没扔,只是时岁也没再戴过。 后来在公寓。 她的柜子总是莫名其妙多出很多相同的奢侈品。 问晏听礼,他让她拿去玩。 “留着,”后面还跟着一句散漫的,“没什么比这更真。” 晏听礼当然不可能买假货。 但至今,时岁仍不敢去深想,这个“真”到底是什么。 从记忆里回神,看着还没回复的消息,时岁轻敲屏幕,再次对宋婕表示感谢。 宋婕回:[不用客气] - 周五选修课。 临上课前的中午,时岁收到晏听礼的消息:[下午没空,不来] 过几秒,又发来一句。 [今晚也没空,不用过来] 看到消息,时岁首先心神一松,简直神清气爽。 接着违和感袭来。 晏听礼什么时候上不上课,也要和她说了——他从来不在线上废话,嫌浪费时间。 “报备”两字,冷不丁涌现脑海,惹得她一激灵。 凝神看了好一会。 时岁默默关闭手机。 “这都快打铃了,晏听礼怎么还没来。”林安然左顾右盼,小声哔哔。 后排的祝唯无所事事地打哈欠:“是啊,泡不到,看几眼也算聊以慰藉啊。” 薛婧翻开书:“你们不知道?” 第12章 chapter12感觉他有**。…… 对不对,对个头啊! 你来没来心里没数吗?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时岁能纵容这种恶意逃 课行为吗? 那必然—— “对。”众目睽睽下,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他在的。” “……” 那看来是他记忆出错了?老教授点点头:“行,坐下吧。” 这段小插曲便算过去了。 后排一片诡异的寂静。 时岁从室友们沉默中感受到了无声的鄙夷。 以及。 来自晏听礼要笑不笑的轻嘲。 时岁没忍住。 挪动右脚,在课桌下面,狠狠要朝晏听礼的鞋面踩去。 脚抬一半,就像被预测行动般,晏听礼漫不经心挪开,径直落空。 下一秒。 她的小腿被从内侧勾住。 布料摩挲。 以一种旖旎而下流的姿态,从上往下蹭。 时岁一僵,立刻就要抽回腿。 但没抽开。 就在这时,左侧薛婧凑过来:“岁岁。” 她悚然,几乎以为薛婧已经看到桌子下的情境,一口气吊在胸腔。 也在前一秒,晏听礼终于挪开了腿。 薛婧说:“你明天真不去看?虽然是机器人,但这个比赛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时岁怕晏听礼听到,小声比口型:“我不去,真不去。” “好吧。”薛婧说,“那我把票给她们了。” “嗯嗯。” 说话间,下课铃响。 人群散开。 时岁不想和晏听礼对上,舍近路,随着薛婧她们的方向走。 她们坐在倒数几排,也难怪晏听礼能径直坐过来,还没人觉得突兀。 但天不遂人愿。 “同学。”身后传来晏听礼的声音。 同学? 喊谁?喊她? 时岁很想装作没听到,但身侧的薛婧用手肘碰她:“晏听礼喊你,他喊你呢!” “……” 装不下去。 时岁只能绷着一张脸转身:“…嗯?” 晏听礼端的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温声说:“谢谢你,同学。” 好能装。 “…不用谢。”时岁表情木木地说。 “还是要谢的。”他笑容温然。 却让时岁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想赶快跑,转身,出教室。 “岁岁,真看不出啊。”林安然搂着她肩,“你这么没原则的?” 薛婧:“就是,胆子不小啊,当着这么多人面一本正经撒谎。” 林安然:“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够了。 时岁无力声讨。 手机嗡动一下。 她直觉不妙,悄悄看了眼,果然是那个讨厌鬼。 [过来] 后面是教室号。 等走出大楼,时岁摁灭屏幕,不留痕迹地找借口和室友道了别。 又绕小路,回了刚刚的教学楼。 晏听礼发了教室号,是他们学院的小教室,进去需要权限。 据说交叉学院教室的装修都极具现代化设计,他们又惯常霸道不差钱,连教学楼分配的教室,都只让本院学生进入。 时岁来到门口时,滴答一声,显示她的验证通过。 顺利开门进去。 门又磁吸关上。 她疑惑地抬头看一眼,转头看见坐在讲台前的晏听礼。 他指尖玩儿似的,散漫地敲键盘。 时岁猜他是改了什么程序,让她也能畅通无阻。 “你喊我来干嘛。” “过来。”他没回头。 时岁谨慎地站在门边,没靠近:“干什么?” “接吻。” “…不接。” “这里没有人能进来。” 语气是掌控一切的理所当然。 “……”时岁还是没动。在学校教室接吻,她做不出来。 凝噎半晌:“你喊我来就做这个?” “不全是。” “那有事说事。”时岁无语。 “我要亲你。” 时岁:“那也不能在教室。” “这周没空去公寓。我忍不了。” “过来,只亲。” 时岁和他扯得都快口渴了才察觉不对。 按照往常。 晏听礼可能早就已经倒数三二一强制了,会和她废话这么久吗? 难道是上次那巴掌有效果,他稍微转性了? 时岁被这个脑补吓到。 果然是错觉。 下一秒。 晏听礼就烦了,眼眸黑沉沉压着,长腿抬起,两步就上前。 很直接,虎口卡住她下巴,撬开唇齿,舌头舔。弄。 时岁时常觉得,他对这种事情有瘾。 甚至还去网上查过资料,觉得症状相符,私自给晏听礼确诊了性。瘾。 “你说好了,”察觉到他手有向腰间抚的动向,时岁敏感地制止,“只亲的。” 晏听礼在她下唇咬了下,应是不满。 但也没有什么更出格的举动,只是吻得更色情。 直到餍足,才堪堪退开些距离。 空气中,还扯出根透明的水线,被他用拇指抹去。 看得时岁脑中只回响起两个字:淫。荡。 “亲完了,”时岁回避开视线,脸颊发红,“还有什么事。” 她放在包里的手机,被晏听礼抽走。 “你——”时岁想去夺,但落到他手里的东西,哪里拿得回来。 他视线变得冷淡淡的,“故意不回?” 时岁反应半天,直到明白他说的是中午发的报备消息。 她眨一下眼。 “回了。” “脑子里回了。”时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无辜,“而且你以前也不和我发消息。” “现在发。” 时岁:“?” “不回,我会不高兴。” 时岁:“你不是不怎么线上聊天…” “现在想发了。”晏听礼说。 时岁哑然。 原本还只是见面不让她好过,这以后,连她仅存的线上时间也要霸占! “还有一件事,”晏听礼低头,在她耳边轻道,“我听到了,明天的比赛,你不想去?” 时岁:“……” 只能慢吞吞地,装出错愕的表情:“原来这个比赛你也要参加吗?” “明天,我要在观众席看见你。”晏听礼懒得戳破她,轻轻在她唇上吻一下,嗓音温和,实则威胁,“岁岁不来,我会不高兴。” 时岁心中为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周末流泪,试图挣扎:“我和室友说不去,估计她那没有票了。” 转念想到。 晏听礼弄张票来更是易如反掌,到时被逼着去撞上室友,更是两张嘴都说不清了。 连忙改口:“我回去再问问室友。” 要真没票,也没办法了。 晏听礼微微歪头,乌黑的瞳仁在她面上打量。 手心被塞进来一张票。 定睛一看,还是前排vip。 “没票就用这个。” 时岁:“……” 从教学楼出来,时岁拿着票,像是握着定时炸弹,仰头,轻叹口气。 有种隐隐不受控制的感觉—— 好像晏听礼是真的要,认真、强制地,和她谈这个恋爱。 - “诶问你好几遍,你不都说不去吗?” 回到寝室,面对薛婧的询问,时岁十分抬不起头,憋了半天才找到借口:“刚刚刷到推送,感觉挺有意思的,就又想去了。” 敷着面膜的林安然从旁边经过,悠悠道:“你该不是下午被晏听礼迷倒了,色心大起吧。” “就是,”说起这个,薛婧嘲笑她,“我还当我们这么有原则的岁岁,得多么铁面无私,结果比我还没底线。” 时岁已经接受自己节操碎地的事实,长叹口气:“你们就当我鬼迷心窍了。” “诶,”林安然碰了碰她肩,八卦道,“说起来,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呢,每次我们说帅哥,你都无欲无求。” “对啊对啊。”薛婧也拖着椅子过来,“这么多人追你,就没一个心动的?” 这件事,她们都纳闷许久了。从大一入学,对时岁有意思的男生,陆续就没断过。 实在是时岁这种肤白貌美的初恋脸,太讨人喜欢了。 但时岁面对这些事,从来都是冷漠以待,或者说是避之不及。 好像那些男生都是洪水猛兽,多聊一句就要大祸临头。 时岁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实话实说:“真没。” 每次有男生靠近,她都慌得不行,只想远离,能不联系就不联系。生怕晏听礼从哪里知道,哪里还有空心动。 “那喜欢的类型呢?这总有吧?” 时岁咬了口奶茶的吸管,陷入沉思。 她特意去放空,不去想某张特定的脸,托 腮说:“要帅要白,最好聪明点。” “性格嘛,要温柔的,特长上,会弹钢琴就更好了。” 她一股脑说完,转头,看到两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怎么了” 薛婧:“你要不报晏听礼身份证呢?” 林安然:“这不就是你理想型的顶配?” 温柔?!晏听礼和温柔沾边吗? 如果是刚认识的晏听礼倒是符合。如今在她心中只剩“斯人已去”的淡淡忧伤。 时岁心中叹口气,摆摆手:“算了,和你们说不清楚。” “要不你试试呢?”薛婧随口说,“万一晏大佬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时岁默默转移话题:“婧婧,明天的票还有没有呀~” “算你走运,”薛婧递给她,“双双临时有事,没去,我这还有一张。” “感谢。”时岁双手合十,松口气。 要没这张救命的票,她宁愿缺席,也不愿意坐去vip席。 第13章 Chapter13过来,我数三下。…… 九点半,比赛正式开始。 参赛双方分别是京市两大top级别的老牌名校,相爱相差多年,向来竞争激烈。 就如这场焦灼的机器人比赛。 时岁说对机器人不感兴趣,也不完全是托词。 她最先接触机器人概念,也就是在晏家,在晏听礼和晏伯伯口中。 公司的新产品,会先被晏听礼拿回来,在晏家试水玩儿。 时岁刚来的时候,用不来三楼的洗衣机。 她蹲在盥洗室,对着洗衣机发愁。 都是一些贴身衣物。 不想去找阿姨。 时岁实在打不开,就在决定回房间手搓时,背后冷不丁响起一声机械音:“主人,我是小y,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哦。” 时岁一回头,发现是晏听礼带回来的,经常在家里晃荡的家居机器人。 但时岁一般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从没使唤过机器人。 “我不太会用洗衣机。” “收到指令。” 下一秒,洗衣机的灯亮起来,“啪嗒”一声,一直打不开的门弹开。 时岁:“……” 后来,时岁感觉她在晏家仿佛被监视般。 只要对于任何家居的使用有卡顿,小y都能随叫随到。 她听说小t的总控系统在晏听礼那。 这让时岁总有一种幻视,好像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晏听礼监视。 这一点,几乎让时岁毛骨悚然。 都说机器人是人类进步的标志,很可能是新的科技革命。 但时岁认为,这是针对聪明的人来说。 而她,只可能被机器人统治:d “我的天!” “哇!跳起来了。” 时岁的注意力被观众席的惊呼声吸引,视线转回现场。 正看到被晏听礼操控的机器人车,倏地弹跳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面的机器车击倒。 原本焦灼的战况被这一跳打破。 大屏上,晏听礼侧耳,向队友指导策略。 整个a大机器人队井然有序,逐一将s大攻破。 胜局已定。 在场内的喝彩声中,比赛结束。 “只听说过晏听礼牛逼,没想到这这么牛,”时岁听见薛婧啧啧感慨,“赢得这么轻松。” 林安然说:“就是,对面s大也是一流队伍了,对上他还是败局已定。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时岁只知道,晏听礼从启蒙开始,身边就有国内最先进的智能设备。 在大部分国人对ai的概念还很模糊的时候,晏听礼就已经接触最顶尖的信竞指导。 更遑论他所能轻易得到的ai训练资源和数据库。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在晏则呈和宋婕的精密计划中,是用金钱和资源堆砌出来的优秀。 与其说是天才和普通人。 更不如说是权贵和普通人的区别。 时岁心底突然有些沉甸甸地堵。 她轻轻吐口气。 心想自己还越活越回去,竟然还开始仇富了。 时岁的手机嗡动一声,她猜到是谁。 室友还在旁边,她没打开看。 ——也不怎么想看。 怕又被叫回去。 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时岁鼓一下腮,望了下出口,想快点走。 薛婧还要留下来,打扫现场:“有谁陪我嘛~不想一个人回去。” 祝唯要出去约会,林安然去拿快递,各有事情。 “岁岁,你陪我一起嘛。”薛婧撒娇说。 时岁点头答应:“好。” 等人群都散场,薛婧拉着时岁从坐席下去,和学生会的同事汇合。 “你坐前面等我一下吧。”薛婧说,“我很快哒。” 时岁:“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们还要开个小会。” 时岁哦了声,乖巧地坐在前排等待。 趁着没人,她才摸出手机。 在刚刚那句[想咬你]下面,有一条新消息:[来后门] 时岁敲屏幕:[我得陪室友] [过来] [看到你了] 她心一跳,抬头,在后台方向,大概一百米距离,看到了斜靠着柱子的晏听礼。 他还穿着白色的队服,最简单的运动衫,穿在他身上也格外修长干净。 黑眸定在她身上,脖子挂着刚刚颁奖的金牌。 时岁不想过去。 她侧头,朝薛婧那边探去视线。 他们的会议好像才刚刚开始,带队老师正在说话。 时岁还在踟蹰,屏幕消息跳动。 [我数三下] [你不来] [我过来] [3] [2] 时岁看他已经抬脚,知道他真能做得出,立刻就从座位弹起来。 边和薛婧发消息:[我去一趟洗手间] 看到她过来,晏听礼便也转身,顺势进了后台。 两人一前一后。 进去。 人基本散了干净,后台没人,光线也不太好。 时岁没看到人,正四处环顾着,突然被人拉住手,进了帘子里。 这是一个杂物间,还堆砌着之前演出的道具。 环境很逼仄。 时岁的视线还没清晰,就被人夺去了呼吸。 她只能来得及发出一道闷声。 接吻发出的黏腻搅动声随之而来。 晏听礼的喘息很重,不知是在公共场合还是比赛夺冠哪种刺激更甚。 头晕目眩间,时岁察觉脖子上,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什么。 低头。 是 刚刚晏听礼脖子上挂的金牌。 “你…”她出神,好几秒,才微微艰涩地开口,“是送我的吗?” 晏听礼往下,在她脖子上吸吮。他总喜欢这样,标记一样。 往常时岁怕被看到,一定会制止,今天却忘了动。 “后天才是你的。” 后天…时岁脑中转了下弯,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她说的一周考虑时间。 所以,奖牌是送女朋友的。 时岁嘴唇张了张,明明理智还占上风,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随之鼓动,震击耳膜。 “现在答应也行。”他态度理所当然。 这人真是霸道到了骨子里。 默认她必须答应。 她垂眸,手指在轻抚奖牌表面,张唇想说什么,唇瓣被晏听礼微凉的手指按住:“嘘。” “这种时候,不要说让我不高兴的话。” 时岁看着他,晏听礼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又扣着她的后脑吻下来。 这次他亲得很温柔,轻轻含弄她的下唇。 像是她小时候吃到棒棒糖,却舍不得咬,只小心地品尝一点甜味。 时岁闭上眼。 她从来是一个很容易为未来焦虑的人。 但这一刻。 好像突然又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站在悬崖,一息放纵。 被爱是几个瞬间,有时候人生也是活这几个瞬间。 - “你去了这么久啊?”薛婧打扫完场地,才看到从后台回来的时岁。 觉得她脸色有些奇怪,薛婧多看了眼。 时岁视线飘向别处:“嗯,我找了好一会。” “那走吧,咱们去食堂。”薛婧挽住她的手。 趁薛婧没注意,时岁忙将在手心里藏着的金牌,悄悄放进了口袋里。 走到门口,迎面走来道身影。 穿着同系列,黑色的夹克衫。时岁注意到,这是s大的队服。 来人在场馆内环顾了圈。 视线朝这边定住,看到薛婧脖子上的工作牌,两步上前,男生问:“同学,我是s大今天的参赛选手,我队友在这落了个手表,请问你们有看到吗?” 感觉声音有点耳熟,时岁眼睫动了动,抬眸打量了眼。 这一眼。 正和男生对上,两人各自辨认了会。 男生爆发出一声:“时岁?!” 时岁愣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许久,才艰难地辨认出:“高霖翰?” “是我啊!”高霖翰一副见到老熟人的惊喜,“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不是她脸盲,而是眼前人变化太大,相比高中那个寸头厚眼镜,还有点胖,一看就长了张理科战神的脸,如今简直是大变活人。 现在的高霖翰卷毛配半框眼镜,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愈发开朗起来。 但时岁自然不能说实话,眨巴眼说:“是你现在太帅了,我不敢认。” 一句话哄得高霖翰乐得找不着北。 “岁岁,这是?”薛婧朝她看了看。 “是我高中同学。” “幸会辛会。”薛婧说,“我是时岁室友薛婧。” “你好你好,”高霖翰自来熟地伸出手,“高霖翰。” 薛婧客套地说:“今天你们的表现也很精彩。” 高霖翰摆摆手,叹气:“但还是第二。” 时岁不免安慰:“但你们依然很棒。” “算了,从高中就这样,碰上晏听礼,我都认命了。”高霖翰一副不想多提的表情,“既生瑜何生亮啊。” 薛婧好奇地问:“诶,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对,我们是高中同学,晏听礼就在我们隔壁班,”高霖翰惊讶地说,“时岁这都没和你提过吗?” 薛婧满脸茫然:“没有啊。”她看时岁:“你们不会早就认识吧?” 时岁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说:“没,不认识,他怎么会认识我。” “噗,知道你们不熟,我就随便问问。”薛婧笑着戳了戳她脸颊,“只是你太低调了,要我有个这么牛逼的高中同学,我一定到处说。” 时岁:“…咳。” “哦对差点忘记正事,”高霖翰看了眼时间,“我队友的手表有人看见吗?他那边有点事,暂时走不开。” 第14章 chapter14修罗场预告。 晚上有饭局,提前两个小时,薛婧就在寝室化妆卷头发。 看她这热络劲,路过的林安然八卦问:“对面什么级别帅哥啊,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庸俗,”薛婧看她一眼,继续对镜涂眼影,“s大top级别的学霸小哥哥,多好的人脉资源,交个朋友不行?” 林安然朝对面床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岁一抬下巴:“那这位怎么回事?躺这么平。” 时岁好不容易回来住一次宿舍,和八百年没休息一样,有点时间全拿来睡了。 “她天生丽质,”薛婧摆手,“不用管她。” 林安然忍笑点点头,同时心底唏嘘。 ——她们就没见过时岁这么佛系的女孩子。 除了专业课,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和她说话时,反应也总是慢半拍,有种独属于草食动物的悠然无害。 有时还会幻视,她是一只毛绒绒,凑近吸一口,就能闻到青草香。 这种感觉很神奇。 和时岁待在一块儿,会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舒服到让人上瘾。 两人说话间,床帘里面传来动静,是时岁醒了。 林安然捂住嘴:“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吗?” “不是。”时岁摇头,表情却全然不在状态,愣愣看着一处。 林安然问:“怎么啦?” 时岁回过神:“做了个噩梦。”她按亮手机看一眼时间,惊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是啊,”薛婧盖上眼影盘,慢悠悠说,“大好周末都给你睡过去了。” 因为和晏听礼呆一块儿睡不好。 算着还有些时间,时岁揉了揉昏沉的额角,重新往后靠,舒缓神经。 “还睡啊?” 时岁闷声:“我缓一下。” 虽然这觉睡得时间长,但其实质量并不高,做了很多无厘头的梦。 大概是被下午的手表勾起记忆,时岁梦到初中在邻居阿姨家写作业,方淮景在旁边地教她。 这位邻家哥哥,同样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就好。 他话不多,但很有耐心,教题的步骤也是迎合她的节奏。 她听得打瞌睡,眼皮下垂。 发顶被人揉动,她睁不开眼,口中轻喃:“淮景哥哥我好困,睡一会可以吗?” 回应她的却是一双温凉的手。 有人从后抬起她脸颊,气息轻轻扫过她脖颈,嗓音冰冷:“岁岁,你喊我什么?” 她乍然惊醒。 转过身,对上晏听礼漆黑薄凉的眼,眸底压着天然让她害怕的情绪。 醒这么久,梦中最后一幕还是不停在脑中闪现。 时岁叹口气,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晏听礼吓成神经病。 见时岁还在床上躺着,薛婧扭头:“岁岁,还不下来收拾,真就打算这样邋里邋遢去吃饭吗?” 时岁还不想动,揉了揉眼睛说:“你好看就行啦。” “不、行!”薛婧严肃道。 最后时岁还是在薛婧的勒令下,换上裙子,化了淡妆,理由是:“你这样会显得我打扮得很用力!” 时岁汗颜,飞快挥舞刷子:“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恋爱是坐在寝室就能谈上的吗?”薛婧叉腰教育,“你这种消极态度,是打算做一辈子尼姑吗?” “假尼姑”时岁,抬目朝“真尼姑”看了看,不敢吱声。 看着时岁二十分钟就这在她光滑的脸蛋上糊弄完,偏偏还美得冒泡,薛婧牙酸地在她脸上掐了把:“我要长你这张脸,我天天都要打扮出去。” 时岁顺势把脸在她手上蹭蹭:“那我和女娲说,下辈子给你预定上。” 薛婧被哄得不停笑。 - a大和s大相隔不远,彼此对望,共处一个大学城。 正是周末,附近的餐馆都人满为患,望仙楼尤甚,其是这儿极负盛名的一家粤菜馆,一道广式烧鹅尤其出名,稍微去晚就没有了。 为了抢这么道名菜,高霖翰提前半小时便从寝室出发。 地方不远,走路十分钟的路程。 高霖翰边走边扭头和身后人说:“你这么个手表,可是费了我好大力气,还动用了我在a大的人脉。” 他身后的男生高挑白皙,面容沉静,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淮景淡淡道:“谢谢,我请你一周的饭。” “上道儿。”高霖翰满意地拍了拍方淮景的肩,“不过我记得你那手表也不是什么名牌儿,你干嘛费这老大劲也要找回来?” 方淮景道:“戴习惯了。” “好吧。” 对手表高霖翰没多大兴趣,转了话题:“我看你平常清心寡欲的,今天给你介绍俩漂亮姑娘——” 他正说着,方淮景已经推开饭店门:“你去点菜。” “哦。”高霖翰止住话头。 原以为来得算早,结果望仙楼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高霖翰进来就直奔点菜台,高声说:“208包间,要一份烧鹅。” “不好意思先生,”经理抱歉地和他说,“烧鹅已经卖完了。” “我看你这不还有一份吗?”高霖翰手往前指。 属于烧鹅的菜牌还有一张。 “抱歉,最后一份也被那位先生预定打包了。”经理说。 高霖翰顺着她的视线,略过重重人群。 一眼看到靠在前方柱子前的晏听礼,懒散地垂着头,指尖在屏幕轻点。 漫画美少年般的样貌,最简单的卫衣长裤在他身上,都能穿出清冷出尘的气质。 尽管经理没有明示,但高霖翰还是直觉判断出,这最后一份烧鹅,就是晏听礼要打包的。 吃不够还打包,还偏偏是最后一份。 真是天生被他克。 高霖翰抬步准备上前。 “干什么?”方淮景按住他肩膀。 高霖翰:“我让他把这份烧鹅让给咱,怎么也是请客吃饭,招牌菜都不点过不去。” 方淮景朝着晏听礼方向看了眼,他不觉得晏听礼是个好说话的性格:“算了吧。” 高霖翰摆摆手:“我和他高中同学,应该会卖个面子。” 见劝不动,方淮景便作罢,跟着高霖翰过去。 高霖翰两步上前,注意到他正在发消息,颇为自来熟地拍了下晏听礼的肩膀:“兄弟,又见面了,你也来这聚餐?” 晏听礼收了手机,余光从被他触碰的肩膀上收回,嗯声。 表面挑不出任何差错。 但看得出,态度平淡如白开水,毫无延伸话题的意愿。 高霖翰自认已经在社交上游刃有余,唯独面对晏听礼时,那种无形的疏离感再次涌现。 他不自觉挺直一些:“是这样的,我今天刚好要在这请人吃饭,点菜时候,经理说最后一份烧鹅是你打包——” 没等他说完,晏听礼已经道:“让不了。” 高霖翰:“……” 他试图再挣扎一下:“这不我今天要请好久没见的 老同学吃饭,总要点几个招牌菜镇镇场子,给个面子呗。” “今天,今天让给我,”眼看着晏听礼要走,高霖翰追过去死缠烂打,“下次我单独打包一份还给你嘛。” “你桌上已经都点了一份,这玩意儿腻,你也吃不完啊,干嘛非要打包啊!” “求求了,晏哥,晏哥哥。” 大概被烦到了,晏听礼闭眼缓了下才道:“拿走。” “啊?” “和服务员说,把205的烧鹅改到你们包厢。” 高霖翰惊:“哈?你就非要打包吗?” 晏听礼不想再和他扯:“还有事?” “没,没了。”高霖翰见好就收,“谢谢我晏哥~” 晏听礼移开眼,方淮景视线和他有瞬间的相触。 虽然认识,但都不算性格热络的人,略一颔首便相安无事。 两人要离开时,迎面走来一位高挑的卷发美女,眼神亮晶晶的,直冲着晏听礼方向。 高霖翰八卦地看过去一眼,竖起耳朵,离开的脚步也放慢。 方淮景不感兴趣,先走了。 旁边对话声一一入耳。 “你来这么早啊,爸爸说还要等一会 。” “不碍事。” “爸爸让我一起过来,不打扰吧?” “不打扰。”晏听礼先一步往包厢走。 他回应太冷淡,女生表情有些失落。 在原地驻足了半天才跟上去。 高霖翰吃瓜听完全程,啧了声。两步走到继续点菜的方淮景身边,胳膊碰他一下:“诶,和你说个八卦。” “那你来点菜。”方淮景把菜牌丢给他,转身就走了。 “……”高霖翰:“靠,无趣,活该你是和尚。” 来的路上有点堵车,时岁二人到饭店时,略晚了几分钟。 “看看是哪个包厢?”站在店门口,薛婧问她。 时岁拿出手机,刚找出高霖翰下午发的包厢信息,屏幕顶端跳来消息。 yan:[八点半] yan:[我要见你] 怕被薛婧看到,时岁快速将消息滑走。 心绪纷乱地翻到高霖翰的消息:“走吧,208。” 不算包厢,大厅都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时岁心不在焉地跟着薛婧找包厢,直到薛婧驻足:“是这儿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两人都没注意。 背后的包厢门也突然打开,一众人争先恐后地迎接姗姗来迟的苏烨。 在他们后方。 晏听礼靠在墙边,表情疏淡,乌黑瞳孔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 突然。 他视线缓缓定格,注视着那缕鹅黄色裙摆消失在对面包厢。 脸上的表情消失不见。 - “诶,来了。” 见到门被推开,时岁二人进包厢,高霖翰手肘碰一下方淮景,边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第15章 chapter15最后一次说真话的…… 包厢四人,明面上,晏听礼只认识高霖翰。 这句问话,听起来也像是在问他。 唯独时岁脊背冰凉,连脸色也微微泛起白。 “不欢迎吗?” 高霖翰傻眼在原地,反应半天,才终于连声道:“欢迎,哪有不欢迎的理。” 他连忙挪位置,在和薛婧之间,空出一人位,刚好和时岁对面。 “这是晏听礼,”刚还在背后说过人小话,高霖翰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努力活络气氛,“大名鼎鼎,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哈哈。” “方淮景,薛婧。”高霖翰一一介绍,视线落在时岁时,他着重道,“时岁,和咱是高中同学,现在也在a大。” 晏听礼慢条斯理将红酒放在桌上。 尾音挑起:“时岁?”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时岁心一跳,视线快速抬起又垂下。 “我记得你。” “…”时岁掐紧手。 高霖翰来了兴趣:“诶,你们见过?” “前天的校选课,多亏时同学替我打掩护,”晏听礼低头倒酒,推到时岁面前,一如他对外展现的斯文有礼,“还没好好道谢。” 时岁微顿。 不知道这酒该不该接。 ——他明明知道她喝不了多少酒。 瞬间的僵持后。 旁边伸来一只手,方淮景拿走酒杯:“她酒量不好,女生在外面喝酒也不安全,我来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时岁就感觉到空气瞬间的冷凝。 “抱歉,”晏听礼淡淡一应,“是我强人所难了?” 虽是歉疚的语气,时岁却看到他眼中泛着的冷意。 忙按住酒杯,低头抿了一口:“没事,我能喝一点。” 方淮景:“你...” “我想喝。”时岁打断他。 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颇为不识好歹。 但保命要紧。 晏听礼终于轻轻笑了,继续倒酒,一本正经:“和我喝酒,不会不安全的。” 说完,他看向薛婧,征询的意味:“薛同学觉得呢?” 薛婧被近距离美颜暴击,哪还记得东南西北:“是是是,我们只尝尝,少喝点就好了。” 而且她还注意了红酒的商标。 柏图斯酒庄,她只在杂志上见过,随便一瓶都是几万的价格,尝到就是赚到。 “你不是在隔壁和导师聚餐,怎么会来这边?”直到现在,高霖翰还是懵的,接过晏听礼递过来的酒。 他不想显得受宠若惊——但晏听礼突然主动过来这边,依他对他的了解,实在匪夷所思。 “躲清净。”晏听礼言简意赅。 高霖翰还有所顾虑:“那你们苏导会不会不高兴?” 晏听礼视线淡淡扫过时岁。 看她头越来越低。 唇角星点冷淡弧度,像是玩笑般说:“我高兴就行了。” 这话实在狂妄。 方淮景看过去一眼,正对上他落在自己身上,散漫冷冽的视线。 ——审视。他的脑海蹦出这一个词。 他在审视他,且高高在上,不算友好。 晏听礼在外的风评极好。 少年天才,样貌出色,家世显赫,所有光环加身,同专业的说起他,无不佩服;教授老师谈论起,无不赞赏。 但方淮景和他在机甲竞技赛场相遇多次。 和“听礼”二字相反,他不可一世,锋芒毕露。 这是他对晏听礼的全部观感。 片刻的安静后,包厢门又开,服务员将盘子放在桌上:“各位好,广式烧鹅下庄。” “诶?”高霖翰惊讶,“我们的已经上了。” “是另外一份,这位先生让上的。”服务员朝晏听礼微笑。 “你不是要打包吗?” “不需要了。” 高霖翰:“诶?” “在这里吃也行。” 他说这话时,时岁感觉到似有若无的视线。 “时同学。”他突然唤她。 时岁正在喝汤,猛地呛到一下。 这一声让桌上几人都抬起头。 方淮景给她抽了纸巾,放在桌边,又给她倒了水。 “抱歉,吓到你了。”晏听礼淡淡道。 他似乎在道歉,时岁抬眸,却对上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哪有一分歉疚的意味。 他看着她的眼睛,将烧鹅往前推:“这是给你的谢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时岁其实已经饱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夹了一块:“喜欢的,谢谢。” “不用谢。” 方淮景看她有些皱的脸,没忍住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晏听礼突然笑了一声。 似是不经意道:“二位看起来很熟。” 高霖翰顺势接话:“说起来也真巧——” “不好意思。”时岁猛地站起来,打断了对话,“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动作很急,几乎是跑着出去。 时岁来到门口,给晏听礼发消息:[你出来一下] [出来做什么]他回。 时岁没有耐心再扯:[你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她一路往前,去走廊尽头,拐弯。 去了刚刚打电话的位置。 等了一会。 很快。 背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时岁还没转身,便被人从后揽住腰。 带着葡萄酒的气息,喷薄在她脖颈,声音听不出喜怒:“做什么?”他把玩她耳边的头发,凑近问:“偷、情?” 时岁没理,嗓音紧绷着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岁岁送最喜欢的烧鹅。” “可惜,”他手掌来到她小腹,缓缓上移,在胃的位置,往下按,叹声,“这里好像已经被人喂饱了。” 时岁听得很不舒服。侧头,躲开他的气息:“你别这样说话。” 晏听礼虎口卡住她的下巴:“说说看,是谁喂的?嗯?” 时岁想到她去接电话时,方淮景给她夹的几块烧鹅,眼睫轻颤:“…没有谁,你别问了。” 但她撒的谎,从来是能被一眼看穿的程度。 晏听礼从喉中发出“嗬”一声笑,漫不经心垂眼,在脑中排查一遍。 “什么时候?” “是写生的那半个月,”他停顿,“还是,春节回杭市那几天?” 时岁反应半天。 才意识到他在查,查什么时候,她和方淮景有了交集。 时岁背后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强自镇定:“都不是!是今天,今天才见面。” 这句没有撒谎,只是有所隐瞒。 晏听礼凑近。 感觉到他视线在从上而下地审视,时岁屏息凝神,突然想到。 ——他学过微表情。 晏家书房,有成墙的书柜,密密麻麻陈立着各种类型的书,各种心理学就占了大半。 晏家阿姨还骄傲地说过,这些书晏听礼全都看完了。 好几秒,停留在脸上的凝视消失。 事情似乎是过去了。 时岁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抬起。 晏听礼平视她,说:“亲我。” 时岁不喜欢在外边做这种事。 但今天,她抿了下唇,左右环顾一圈,还是垫脚。 气息凑近的瞬间,晏听礼指腹重重按住她下唇,眼中温度顷刻间变冷:“叫你亲就亲,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时岁心态简直爆炸。 “我再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时岁胸口起伏。 心跳也飞快,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心悸感。 就在这时,时岁的手机响起来,她暗松口气,低眼看来电人。 是薛婧。 “不接她会担心。”时岁说。 她去太久,薛婧不放心,打个电话来确定她的平安:“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喝醉了。” 时岁回答:“我马上就回来。” “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我快到门口了。” 挂了电话,时岁带着些恳求说:“我要回去了。” “八点半之前结束。”晏听礼扫了眼手表,冷淡道。 时岁开门,回到包厢。 “总算回来了。” “厕所人有点多。”时岁找借口。 她视线往晏听礼刚刚坐的位置飘了眼,恰到好处做出一点惊讶表情。 “那边饭局要他过去,走了。”高霖翰说。 时岁:“…这样。” “刚搜了下。”薛婧手肘碰了碰她,下巴朝红酒瓶点了点,震惊地说,“这瓶酒,六万块。他就随手丢这,走了?他家也很有钱?” 高霖翰插话:“那可不是一般有钱,国内ai巨头,启升科技,就是他家的。” “哎妈呀。”薛婧看向时岁,感概,“怎么会有这么命好的人?” “别比,人比人气死人,”高霖翰现在已经看开,摇头叹,“他这人,羡慕不来的。” 时岁扯唇,勉强笑了下。 她正为接下来怎么面对晏听礼而头疼。 心中沉甸甸,难免心不在焉。 看她脸色,方淮景问:“怎么了?” 时岁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说了累,难免扫兴。 “吃饱了就行,”方淮景抬头,和还在滔滔不绝的高霖翰道,“差不多就结束吧。” “行。”高霖翰指向只喝了一半的酒,“那这酒怎么办?” 六万的酒,他拿回去都有些嫌烫手。 方淮景起身背包,道:“还回去。” 高霖翰挠挠头:“也行。”他把酒塞重新塞回去:“我去趟隔壁包厢。” 薛婧把包递给时岁:“帮我拿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只剩时岁和方淮景,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第16章 chapter16他会恨她吗? 多种紧张焦虑的情绪上涌,时岁心理素质一贯不太好,一整个晚上的高压,终于在这一刻弦断。 时岁眼前黑压压的,鼻子轻皱了下。 没绷住,睫毛颤动,眼泪顺着眼眶就掉下来。 晏听礼略怔忪一下。 “啪”,开了灯。 视线注视着她,唇线抿紧,看得出有尽力在克制:“委屈什么,我凶你了?” 有时,掉眼泪只是瞬间的崩溃上头,并不是时岁本意,此刻还尚能自控。 但透过眼帘模糊的视线。 时岁似乎感觉到晏听礼身上可怕的气息散去一些。 她的低泣微微停顿,心念微起。 略微用力眨一下眼睛,泪水掉得更多起来。 按时岁以往的经验来看,哭对晏听礼的作用时有时无。 希望这一次能有用,她暗想。 晏听礼视线落她轻轻扇动的眼睫,和自以为不明显转动的眼珠。 没发现他有任何反应,时岁有些装不住了,余光悄悄往上瞄。 正对上他更冷淡的神色,唇角嘲意轻慢:“没被喂饱吗,哭大点声。” 时岁傻眼了。 抽泣声止,噎在原地。 晏听礼看起来突然不再急于寻求一个答案,慢条斯理地拨去红酒木塞。 侧身倒半杯,喉结滚动,抬头抿了一口。 “既然你非要浪费说真话的机会,”他不轻不重放下酒杯,冷 冷的余光睇过来,“那我就费些力气,亲自去查一查。” “到我查出来什么,我不会再听你一句解释。” “……........” 时岁再没法保持淡定,两步跑上前,在桌案边拉住他衣袖。 语速飞快:“他是我以前的邻居,很多年没见了,今天是第一次见。” “我也没想到高霖翰的室友是他,就这么简单。” 晏听礼没什么特别反应,垂眸看她:“就是邻居?” 见他表现正常,时岁心底微微松口气,立刻点头。 “知道了,”晏听礼将酒杯放在她唇下,“先润润嗓。” 时岁犹豫了下,还是张开唇瓣,含住杯沿。 这酒味道浓郁到霸道,入口就占满口腔,酒精味直充大脑,麻得舌根发苦。 时岁喝不下许多,只能小口小口地抿。 晏听礼漫不经心看着,突然,手往上抬。 一大口被他灌进来,时岁眉头皱起,抗拒地要将酒杯推远,下一秒,晏听礼掐着她后颈,整个人都俯身覆上来。 舌头在她口腔翻搅。 津液混着酒水,乱七八糟地往下流。 时岁受不了,闪避不及,只能伸手推他。 晏听礼纹丝不动。 也是到这刻,时岁才看清他眼中黑沉沉的阴翳。 比刚刚更甚。 四目相对,他才退出一些,贴着她唇问:“你会在邻居家喝酒?” 话题跳跃得太快,时岁心咯噔一跳。 记忆蓦然跳到晚上,方淮景随口说的那句——她酒量不好。 她的确在方淮景家喝醉过,因为误把果酒当饮料,醉了一整晚。 晏听礼掐着她的下巴,边舔边用气音问:“也是这样喝的吗?嗯?” 简直荒谬。 时岁忍了忍道:“没有,只是我喝错了果酒,不小心喝多了。” 晏听礼:“哦。” 他又给她渡一口酒,舌头勾着她的纠缠。 时岁舌根被酒味浸润,又苦又麻。 被亲得头晕眼花时,她突然又听他问:“在方淮景家住过多久?” 这酒实在太呛,他好不容易退出,时岁轻喘气,不经思考就回答:“没有多久。” 话出口,时岁才发现不对。 脊背升起一层寒意—— 又错了。 就在刚刚,她还肯定了他那句:只是邻居。 时岁屏息凝神,试图转圜:“说错了,没住过。” 晏听礼从喉间发出轻轻一声笑,叹:“你确定还要在我面前继续撒谎吗?” 他手穿过毛衣。 与轻柔语气不同的是指尖的动作。 冰冰凉凉地,毫不怜惜地陷进去。 毛衣前起伏不止,时岁咬着下唇,忍住嘤咛。 她一副负隅顽抗,抗争到底的表情:“…信不信由你。” 晏听礼的忍耐像是终于到了极限,啧声,单手将她抱起来,大步进了淋浴。 ............................................................. 这个晚上。 时岁再一次映证了一个结论。 不要有任何侥幸。 晏听礼只要想知道,他就必须要知道。 任何手段和隐瞒。 都是徒劳的。 她不说的。 他会用尽手段撬开她的嘴。 满地衣衫凌乱,又是灌又是淋,时岁再强大的意志力,也碾为粉尘。 “以前叫他什么?” “方淮景。”她低泣。 “嗯?”他沉嗓。 以为又被发现撒谎,时岁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地说:“淮景哥哥。我叫他淮景哥哥。” 晏听礼没有说话。 回答她的,是不停歇,硬要挤进狭窄通道的撞击。 晏听礼掰过她下巴。 漆黑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在这个时候,甚至还扬起唇角,不怒反笑。 手掌按下她头,让她仔细看地清清楚楚。 还在耳边一字一顿地轻喃:“可惜了,淮景哥哥不在呢。” “现在是听礼哥哥在喂饱你。” 时岁听得全身羞耻地泛粉,几乎要将下唇咬破。 “不要,”她溢出声响,“不要说这种话。” 晏听礼像是很宠溺地含住她耳垂,“那哥哥换种说法。” 手突然按在她肚子。 “这里,都是听礼哥哥的形。状了。” “怎么样?” 时岁实在听得受不了,干脆闭上眼。 那瓶红酒也没有浪费。 在问到她寄住在方淮景家的所有细节时。 他将红酒含进她口中。 时岁残留的意识让她咬紧牙关,含糊糊弄。 “嘴巴这么紧,”他手指下移,“那我试试别的地方。” “啵”一声。 红酒瓶木塞打开的声音。 他漫不经心地垂眸,眼尾浸润着深黑的欲。望。 汩汩的水流声。 冰凉的液体将她灌满时,时岁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那是今晚还在桌上的红酒!!! 又是羞又是酥麻难耐的感觉,让她气急败坏地去挠他的手臂。 晏听礼一只手掌按住她,不让她动。 当他埋下头,喉结滚动吞咽时,冰火两重天的触感瞬间齐齐涌现,时岁呜咽一声。 那瞬间,她脑中炸开空白的烟花。 基本的神智都没有了,哪还能和他斗智斗勇。 一瓶酒,被他这样不停灌着,品着,见了底。 边喝边问。 她若是装傻不说,还会将这些液体故意渡到她口中。 好脏好黏好乱七八糟。 好像里里外外都被晏听礼浸透。 她掉眼泪。 他舔去她眼角晶莹,困惑地问:“你也会这样在淮景哥哥面前哭吗?” 她骂他。 他指腹按住她嘴:“也会这么骂你淮景哥哥吗?” 时岁要去咬他:“我才不会骂他!” 晏听礼眯了下眼,嗤嗤笑了。 “那也不许骂我。” 时岁早已经忍无可忍:“你就该骂——” “嘘。”晏听礼面无表情,轻声说,“再骂一句,我不介意用别的什么,堵住你的嘴。” 边说手指探进她喉间试了试,用着为难的语气:“这么浅,会把岁岁撑。坏。”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或者想干什么,时岁一瞬间闭紧嘴巴,安静如鸡。 她从来不敢高估他的下限。 就这么迷迷蒙蒙地,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话。 一撒谎他就会加重力气。 晏听礼语气散漫,到后面,时岁实在没有再思考诡辩的力气,他问什么,便说什么。 表面像是闲聊,问得时岁几乎昏昏欲睡,但连起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连那个很多年前送过的手表,也没逃过盘问。 “今晚方淮景请的饭?” “应该是。”时岁瓮声。她看见他去付款,不知道是不是回去和高霖翰a。 “那是帮了他什么忙?” 他问题跳得太快,时岁根本来不及想:“手表,薛婧帮忙找到了他的手表。” 晏听礼显得好奇:“什么牌子的。” 他有收藏手表的爱好,对他来说,只有稀少的,昂贵的,才有收藏价值,才值得被找回。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时岁的回答也漫不经心:“就是小品牌。” 话音落,晏听礼突然笑了一声。 好整以暇地将床头的表丢在她旁边:“我这个呢?什么牌子,认一下。” 时岁沉默了。 “百达翡丽都不认识,”他神情冷冽,居高临下看她,“你还认识什么小品牌?” “...........................................................” 又不知不觉掉进他埋的坑。 时岁感觉到危险,微微瑟缩,身体下意识往后退。 “让我来猜一猜,”他指骨握住她小腿,没收力。 白皙皮肉往里陷,跑也跑不掉,“手表是你送的?” 这一刻,时岁的呼吸都快停了。 三言两句,就被他还原一整个事实,而她竟然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时岁背后的冷汗干了又起,彻底不敢说话。 她呆怔着,没有了任何办法,只能用最后一招,睁大眼,可怜巴巴地望他。 晏听礼却没再问。 垂落眼,鸦黑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看不清神色。 第17章 chapter17交换申请。 身份转换成地下情侣,一时半会,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时岁的观感是这样。 他们二人周一到周五都有课,晏听礼还有各种竞赛,而且时岁知道,他私下还要参与公司的研发,花大量时间训练新ai。 他本人懒散,并不喜欢这种高强度的节奏。之前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计划时,还会冷脸:“做。爱都得腾时间。” 时岁木然看他。 她并不需要他百忙之中“腾出”这种时间。 在时岁因为前两天的风平浪静而略微安心时,周三,晏听礼的消息就发过来。 [今晚我想见你] 时岁在“想”这个字上停留了好几秒。 心念微动。 是“想”。 不是“要。” 那是不是说明,她现在也有拒绝的权利了? 周四是她唯一没有早课的上午,难得能被她支配的空暇时间。 不想又去做那种事情。 太频繁了。 时岁指尖在屏幕停了停,慢吞吞敲字:[可今天还是工作日] [你明天早上没课] 时岁:[我想多睡一会] [过来一样睡] 才不一样,时岁心中腹诽。 但晏听礼的耐心,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更好了。 事情看起来还能转圜,时岁继续打字:[就一上午,跑来跑去有点太麻烦了]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 又消失。 来回好几次。 时岁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 下一秒,屏幕便跳出。 [我要见你,今晚] “……” 确实耐心了些。 但不多。 时岁悻悻然回了哦。 刚回完消息,下一秒,寝室门被推开,薛婧夹着一沓文件风风火火地进来,刚站定就拖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 正在追剧的林安然看她急急忙忙的动作:“怎么啦,又有工作?” “是啊。”薛婧叹气,格外后悔大一不懂事,又当班委又进学生会,现在每天都琐事缠身,“下学期各学院的交换文件下来了,我们忙着帮老师审核呢。” 听到“交换”二字,时岁垂落的眼睫轻轻一动。 “交换?”林安然随口问,“咱专业几个名额。” 薛婧比划手指:“俩。” “好吧,那也轮不着我了。”林安然耸肩,继续看剧。 安静间,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婧婧,文件我能看一下吗?” “啊?” “你想去交换?” 两人同时看向她。 不怪她们惊讶。 虽然按照成绩,时岁的确可以争一争名额,但她性格内向安静,还格外念家,不像是愿意独自去一个陌生环境的样子。 时岁沉默了瞬,道:“我就随便看看。” “喏。”薛婧递给她。 时岁接过,垂下眼,翻动纸张。 “这是需要提前报吗?” 薛婧点头:“嗯呐,最少三个月。” 时岁从鼻尖轻轻嗯声,大致看完,将文件放回薛婧的桌面。 还是和从前一样,西校门出去,再往前走两百米,晏听礼的车就等在那里。 一刻钟后,车泊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看晏听礼下车没去电梯,时岁愣:“不回去吗?” “去超市,买菜。” 晚上他们都还没吃饭,时岁静默两秒,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直没好意思提,毕竟晏听礼看起来对做饭很热情,但厨艺实在差强人意,寡淡到她甚至更愿意吃点零食填肚子。 她不懂他非要公寓做饭这件事的执念,为此还和周栩妍讨论过。 周栩妍回答:“有钱人都吃的干净,怕死。” 也是,时岁点头。 “他更怕。” 时岁:“?” 周栩姸一本正经:“死太早还怎么管你。” “……”好荒谬。 超市很近,拐弯走几十米就到了。 高档小区旁边超市的物价自然也水涨船高,晏听礼推着购物车,随手将两百块一小盒的草莓扔进车里。 察觉她睁大的眼睛,晏听礼淡声:“你不是爱吃?” 时岁眨眨眼,没说什么。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消费维度,说出来反而小题大做。 晏听礼便又丢了好几盒进去。 “太多了吃不完。”还是没忍住,时岁按住他。 他侧头:“还想吃什么?” 时岁指了指另一边的小蛋糕。 又是几百块一个,晏听礼随手拿了好几种口味。 之后他又在生鲜区看了很久,每样原产地都要看清楚。 时岁百无聊赖,晏听礼背后长眼睛似的说:“想吃的零食自己去拿。” 时岁眼睛亮了下,也没客气。 不少需要代购才能买到的进口零食在这里都有现货,但价格很贵。不过既然有晏听礼买单,不买白不买。 时岁大包小包地往里放。 正在两种口味的薯片间纠结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稔的:“时岁?这么巧,又碰上了。” 时岁:“……” 她缓缓转身,看向后面的高霖翰。 最近和这位老同学遇上的频率也出奇高了些。 “你也住这儿?”他停下来,大有和她侃侃而谈的趋势。 时岁含糊道:“亲戚在这边,你呢。” “我妹念附小,我家在这买了学区房。今天她过生日,我特地回来的,顺便过来买点东西。”高霖翰倒豆子般叽叽喳喳。 记忆里,高霖翰家庭条件也不错,中产以上,住在这里差不多,时岁点点头。 “对了,前几天不是把你拉进群了吗?有机会一起出来聚啊。” “好。”时岁随口应,边快速把两包薯片都丢进购物车。 她不敢久留,现在只庆幸她和晏听礼走一起的时候,没被高霖翰看见。 刚要找话题结束寒暄,突然,高霖翰“靠”了声:“不会吧!你猜我又看到谁了?”他下巴朝时岁后边抬抬。 “……”时岁不想猜,快速错开视线,推车就往前跑:“还有些东西没买,我去那边看看,回聊。” “诶走这么急做什——”高霖翰转头朝往这边过来的晏听礼看看。 有些纳闷地嘀咕了声:“太巧了吧,每次都能看见你俩。” “晏兄。”直到晏听礼走近,他拍他肩,朝他购物车扫了眼,讶异,“你还亲自买菜呢?” 晏听礼视线从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略过:“我也亲自吃饭。” “……” 高霖翰不尴不尬收回手。 找话题闲聊:“你也住这?” “嗯。”晏听礼应得不走心,视线轻移。 “看什么呢?”他随他目光望去。 晏听礼:“找人。” “有人和你一起来的?谁啊。”高霖翰接话。 “女朋友。” “哦女朋…”反应过来,高霖翰猛地扬声,发出爆鸣,“女朋友?!你有女朋友?!” “不可以吗?” “可,可以啊”高霖翰还懵着,感慨,“真,真没想到啊。” “哦?” “不知道何方神圣能把你拿下。” 晏听礼漫不经心:“说不定你见过呢。” 高霖翰在脑中搜索:“我见过?一个高中的吗?” “那个能给我一袋吗?”晏听礼指了下他篮子里的包装,“货架没了。” 是番茄口味的,高霖翰正好拿了最后几包,他递了两包过去:“拿去吧别客气。” 晏听礼也确实没客气。 他话题转移得太自然,直到人推着购物篮走远,高霖翰才后知后觉,抓耳挠腮—— 不是。 这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实在按耐不住八卦之心,他推着购物车沿着晏听礼刚刚离开的方向去找。 但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转头就不见了。 在原地发呆半晌,还是挠挠头,悻悻然离开。 他离开的前一刻,隔了一个货架的过道,时岁垫脚,死死捂住晏听礼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等余光确定高霖翰走了,才松口气,放下手。 “你为什么要和他说你在找女朋友。”时岁道。高霖翰没来前,他们就在辩论这个话题。 晏听礼随手拿东西:“你不是我女朋友吗?” 时岁噎了下:“但没必要说实话啊。” “我不会撒谎。” 什么破借口!时岁简直无语。明明平时说瞎话连眼都不眨。 她头疼地说:“他嘴巴这么大,到处传你有女朋友怎么办?” 晏听礼拿起罐装奶粉端详产地,漫不经心:“那以后我身边会更清净。” “我们前后出现在这里,万一他猜出来了呢?” 晏听礼想了想:“那说明他有点智商。” “……” 时岁深吸口气,还是觉得不能在这个问题后退半步:“…你一开始就不能这么说!” 晏听礼唇角轻微动一下。 他凑近,乌黑瞳仁摄住她:“我忍不住,就是想说。” “我现在有女朋友。” “……” 时岁看得清楚,那是一种带着些恶作剧得逞的顽劣。 像是小孩得到心爱的玩具般止不住耀武扬威。 时岁所有话卡在喉间。 心尖滋味微妙难以形容,她攥紧推车,往前走了两步。 对晏听礼,无论他来硬的软的,时岁总是没有办法的。 暴走两步,还是回头,毫无震慑地丢下一句:“你下次不要说了!” 也没管晏听礼在后面发出笑声。 回去后,晏听礼按部就班准备食材做饭。 时岁饭前吃了蛋糕。虽然对晏听礼做的养生餐并不感冒,但还是给面子吃了半碗。 似乎觉得两人的饭桌过于安静,晏听礼让小蜗开了电视。 第18章 chapter18我可以当你面和她…… 下午课程结束,时岁就收到黎茵发的消息,说车已经在西门口,直接过来就行。 她压抑不住的心中雀跃,在寝室放下书包就蹦蹦跳跳地飞奔过去。 “妈妈!”来到校门口,看到站在车边的黎茵,她冲过去将母亲抱住。 黎茵转身,一把将她回抱住,在怀里温柔地拍了拍。 拉着女儿上了车。 “今晚吃什么呀妈妈?” 黎茵笑:“吃苏帮菜。” 她知道女儿喜欢吃口味鲜香的菜肴,便问晏听礼附近有没有什么口碑不错的苏帮菜馆。 他略一思索,温声问她,想要控在什么价位。 这倒是提醒了黎茵,晏听礼能吃惯的餐厅档次肯定不会低,正琢磨着多少合适,他便看出她脸上的犹疑:“阿姨,按照您和时岁的口味来,我吃饭不挑。” 说得黎茵又忍不住看他一眼。原本只是欣赏,现在却是打心底里叹服。 怎么能有情商智商都这么完美的孩子? 她报了个差不多适中的价位。 晏听礼颔首,手机调出来家餐厅:“您看这家合适吗?” “合适合适。” “那我现在去订位。” 黎茵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 “您去接时岁吧,”他说,“她长久不见您,应该会很想您。” 这话说到黎茵心坎去,目光真切地看他:“那真是谢谢你了,小礼。” “您不用和我客气。” 时岁一坐上车,就黏在黎茵身上,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说话。 小到食堂的伙食,大到最近参加的比赛。 黎茵笑着倾听,眸光温和地注视她,忍不住问:“那这学期有没有参加什么课余活动,认识一些新朋友?”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岁岁乖巧懂事,哪哪都好,就是性格太内向,喜欢宅在家里,不怎么爱交际。 每次给她打生活费,都说还有,一看就是整天宅在寝室,黎茵反而更希望她多出去认识人。 果然,一说起这个话题,时岁眨眨眼,嘴巴闭上了。 “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交交朋友的。”她替女儿挽过耳后的头发。 时岁视线飘走,含糊其辞:“我还小,不急。” 黎茵:“我只是让你接触接触,又没催你。” 眼瞧女儿一副“听到了好像又没听到”的装傻神情,好气又好笑:“行,你不听是吧,妈妈自有办法。” 时岁:哈? 话音刚落,车刚好停在饭店门口。 黎茵坐在外侧,一眼看到了站在饭店门口的青年。 他长身玉立,漆黑的眼眸落于远处街道,只是冷冷清清地站着便足够赏心悦目。 黎茵在心底又惊艳了一番。 计程车停下,黎茵打开车门,朝那个方向招招手。 晏听礼注意到,款步朝这边过来。 她便转过头,和时岁说:“快打起点精神,今晚还有两个哥哥一起过来吃饭。” “什么?”时岁猛地回神,反应了下,“什么哥哥?” 还两个?! “本来妈妈是要请你和方淮景吃饭的,但下午办事情,听礼帮了妈妈好大一个忙,”黎茵边下车边快速道,“便让他一起过来吃饭了。” “快,愣着干什么。”黎茵等了好一会,回头看见女儿一动不动地赖在车里,一副被雷劈的表情,“怎么还不下车?听礼都过来了。” 时岁艰难消化着母亲的话。 不知什么词语能形容此刻炸裂的心情:“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肯定又缩寝室不出来社交了。” 啊!!! 时岁内心发出爆鸣声,直到被晏听礼的声音唤回神智。 在黎茵面前,他端的一副斯文外皮,倾身说:“阿姨,包厢已经订好了。” 黎茵弯唇:“真是太麻烦你了。” “应该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见时岁还是缩在车里不出来,黎吟侧头使眼色:“岁岁,快下车了,和听礼哥打个招呼。” 既然既定的悲惨命运无法改变,那便只能勇敢面对。 “听礼哥。”她慢吞吞下车,张唇,按着黎茵的要求,喊了句。 晏听礼语气恰到好处的疏离:“好久不见。” 时岁和晏听礼的视线交触不到一秒,看清他眼底情绪平静,微愣。 他表现得这么正常,是不是还不知道… 时岁心中更凉—— 完了。 她大脑宕机,飘过这两个字。 黎茵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从这里去包厢的路上都在和晏听礼聊天。 两人说得有来有回。 时岁落后一步,脚步沉重。 直到话题不知怎么,绕到 她身上,黎茵说:“岁岁啊,太内向,从小就喜欢宅在家里,看漫画玩电脑,这都上大学了,还是这样。” 晏听礼应声:“挺好的,我也喜欢在家里,比较安静。” ——相比和他一起腻在家里做坏事,她宁愿出门看人头,时岁心中腹诽。 “你不一样,你是钻研学业。”黎茵说。 晏听礼笑了下,就这样默认了。 “……”简直不要脸。 时岁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翻白眼。 黎茵又道:“所以我一直想让岁岁多出去交交朋友,她还不肯。” 晏听礼:“没必要。” 黎茵一愣。 晏听礼面不改色:“她不愿意,就没必要强求。” 黎茵想了想。 觉得晏听礼可能是接受精英教育,从小性格比较独立,不喜欢长辈插手孩子的生活。 她笑笑,试图让她理解大人的苦心:“小礼说的也对,但她这么大了,以后总要进入社会,成家立业,太封闭总是不好的。” 晏听礼唇角星点冷淡笑意,表情开始变得漫不经心:“您注意脚下,有台阶。” 时岁注意他的神情,知道这已经是他心情回落的前兆。 她手掐紧,刚要去拉黎茵的袖子,黎茵先一步开口,一副对晏听礼颇为信赖的样子:“其实今天阿姨还叫了一个男生,和你们都是同龄人。” 晏听礼脚步微顿:“哦?” 该来的总要来。 时岁垂下手,索性放弃挣扎,默默把头垂下,只能在心中祈祷她妈别把事态弄得更糟。 刚祈祷完。 下一秒,她便听见黎茵笑眯眯说:“很巧,这个男生在隔壁s大,也是岁岁从前相熟的玩伴,从前在杭市的时候,都一起长大的。” “我个人很喜欢这个孩子,既然今天小礼你也在,你就帮阿姨参考参考——” “妈!”时岁打断母亲。 她注意到晏听礼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心跳如鼓,脸色也变得苍白。 原以为黎茵只是喊方淮景过来单纯吃个饭,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怎么了?” 时岁:“别说了。” 黎茵眨眨眼,以为她是害羞,无奈点头:“好好好,妈妈不说了。” 恰好此时,三人也走到包厢门口。 引路的服务员开门:“请进。” 话题被打断,那种略微紧绷微妙的氛围似乎也散去。 “需要现在起菜吗?”服务员问。 “小景说还有十分钟,马上到。”黎茵低头看消息,边坐下道,“可以上菜了。” 这是套精巧的小包,圆桌设计。 黎茵扫了眼位置,让时岁坐在自己身边,同时对晏听礼说:“小礼,你坐阿姨旁边吧。” 这下除了上菜位空着。 时岁另侧空出的留给谁,就不言而喻了。 晏听礼直接迈步,占了时岁右边的位置,微微一笑道:“阿姨,我喜欢靠窗,坐这可以吗?” 黎茵自然不会因为个座位有意见:“可以,当然可以。” 时岁沉默地夹在两人之间,手指扣着桌布。 有片刻的冷场。 直到身侧传来汩汩倒水声,晏听礼周到地把茶水推给她:“阿姨刚刚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 剩下一杯,他躬身递给黎茵,“我一定会帮您。”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继续说:“好好参考的。” 黎茵捂嘴轻笑:“阿姨说的玩笑话,别当真,缘分的事讲不准。” “这样吗,”晏听礼托腮凑近时岁,笑意浅浅地说:“那我觉得,我和时岁妹妹更有缘一些呢。” 时岁回避视线,生硬道:“哈哈,大家都挺有缘的。” 晏听礼眸色冷凝,唇角下撇。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尤其冷淡不近人情。 时岁察觉到了,心紧了一下。 无声把头扭开。 时间好像突然变得好慢。 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门被礼貌地敲了三下,随后推开。 穿着黑色夹克衫,气质沉着的男生出现在门口。 他视线转一圈,看清包厢的人,眼中闪过错愕,站定好一会。 “来了。”黎茵起身迎接,“进来呀小景。” 方淮景冷静了两秒,往里走了两步,关上门。 坐在黎茵身侧,剩下那个空位上,视线停在对面,打量好一会。 轻蹙眉:“晏听礼?” 刚要相互介绍的黎茵愣住:“你们认识?” 方淮景还没说话,对面懒散飘来两个字:“是啊,对手。” 见黎茵看他,晏听礼眉梢稍稍扬起:“说的是比赛,不是别的什么。” 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时岁手指几乎要扣破桌布。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黎茵将这归结为少年人的玩笑,笑道:“那正好,大家都认识。岁岁,你和小景也有许多年没有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 第19章 chapter19那我们就去美国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又好像几个世纪。 时岁僵在原地,连对时间的流速都钝然了。 方淮景视线从两人一看就很不愉快的肢体上转过,脸色沉冷下来,询问的眼神看她。 “岁岁,你是自愿的吗?” 这话一出,便像催化剂,直接让晏听礼嗤嗤笑出声。 他微微歪头,视线盯向时岁,柔声道:“告诉他,第一次接吻。” “是谁先亲的谁。” 时岁难堪极了,手也往后缩,哑声说:“…你先放开我。” 她一直不曾看他,也就没窥见他眼底轻颤。 方淮景将一切都尽收眼里,唇角扯了下,讽道:“岁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还要强迫她吗?” “强迫?” 晏听礼喉间发出冷笑声。 他松开手,往前一步,无所谓地耸肩,“是那又怎么样?” “我不放手,谁有本事能从我眼皮子底下和我抢人。”他上下将他扫视,轻蔑笑,“凭你吗?” 方淮景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被社会规则规束的道德感。 他冷道:“你根本不懂怎么尊重人,岁岁也不会喜欢你。” 话音刚落,晏听礼黑沉沉的视线往下压,他比方淮景高一些,盯着他的眼神更是森冷骇然。 时岁看得慌得不行,心都拧紧在一起。 她感觉晏听礼是真的已经到临界值,甚至快要不可控了。 她担心方淮景因为这件事卷进旋涡,对他前途有影响。 连忙上前拉住晏听礼。 冲方淮景重重摇头:“我妈妈要回来了,都别说了。” 接收到她眼中的为难信号,方淮景深吸口气,没再说话。 晏听礼视线在她揪紧他衣袖的手扫过。 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已经泛白。 他指尖一把扣在她下巴,眼中毫无温度:“你是在为他,而担心吗?” 时岁几乎恐惧他这种过于敏锐的洞察力,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一旁的方淮景想说话,想到时岁的处境,又咽下去。 “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怕黎茵下一秒就回来,时岁几乎恳求的地步喊他,“听礼哥哥,求你了。” 晏听礼安静打量她。从他眼中,时岁只看出价值交换的审视。 当着方淮景面,晏听礼手掐在她脸颊,视线很轻地落在她脸上:“好好想想。” “回去怎么把我哄开心。” 说完,他敛起眼睫,表情冷漠地戴上卫衣的帽子。 也遮挡住脸上突兀的巴掌印。 时岁面色却苍白。 一股凉气从脊背升到心尖。 黎茵在厕所排了会队,才赶回来。 等进包厢。 看见只剩下时岁和方淮景两人,隔着整张桌子对坐。 感觉气氛古怪,她视线环绕一圈,不由问:“小礼呢?” 方淮景没答,时岁便组织语言道:“他有事,提前走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噢。”黎茵点点头,“也差不多,他肯定忙的很。” : 出了饭店,方淮景礼貌和黎茵道谢后,提出回学校。 离去前,他视线复杂地从时岁面上轻轻略过,才转身离开。 时岁心下难堪,被看得缓缓垂下眼。 “怎么样?”等方淮景走远,黎茵拿住她的手,拍了拍,“小景这孩子还不错吧?又帅又高,人品也好。” 时岁勉强应声:“嗯。” 人品确实好。 甩晏听礼十万八百条街。 至少她能确定,方淮景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那你可以和人家多多相处啊。”黎茵笑眯眯说。 时岁唇角无力扯了下,敷衍应声。 走到路边,黎茵随手要去招车:“不早了,送你回学校。” 时岁立刻拉住她手:“那你呢?” 黎茵揉了揉她的头:“我今晚的飞机,还要回去,明天还有工作呢。” 几乎是瞬间,时岁的眼睛就湿润了。 她将头埋在黎茵肩膀,很小声地啜泣。 “怎么还哭了?”黎茵心里也泛起酸涩。 时岁颤着声音说:“我不舍得你。我好后悔,要是在杭市读书就好了。” 听到这话,黎茵一愣,捧起她的脸,指腹抚去她眼角的泪水,表情也严肃起来:“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在这边有人欺负你?” “没有…”时岁闷声,“我就是,就是很想你和爸爸。” 黎茵心软成一片,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那毕业就回来吧,嗯?” 时岁闭上眼睛,几不可见地摇头。 她好像等不到已经毕业了。 现在想离开那个人。 就得出国。 那和父母相隔的,就是一整个大洋彼岸的距离。 母女俩又说了会悄悄话,眼看着时间真的不能再等,黎茵招了车,把时岁送上去。 站在夜风里,黎茵刚要联系助理,手机响起,她按下接听:“小礼?” “阿姨,是已经结束了吗?” “嗯呢,”黎茵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刚刚送岁岁回学校。” 那头嗓音平常,礼貌周到:“不好意思,今晚事情比较多,没能陪您吃完。” 黎茵笑笑:“你太客气了,忙你自己的,不碍事的。” “那您现在准备去哪?需要我安排住处吗。” “不用,”黎茵说,“我晚上的航班,要回去了。” “这样。” 有几秒安静。 那头顿了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有话说吗?”黎茵问。 “也没什么大事,”晏听礼笑了笑,“只是您今晚不是让我帮您参考参考吗。” 想着他也认识方淮景,黎茵便有些感兴趣:“哦?小礼有什么看法。” “他和时岁不太合适。”他语气温然。 “怎么说?” “我和方淮景从高中就一起比过赛,他这个人,性格平,遇事护不住时岁。” 黎茵闻言一愣,感觉可能还是阶级差异造成的认知不同,他们晏家这种阶层,可能才会遇到他口中说的“事”。 便斟酌着说:“我们平民老百姓就是过一过安稳日子,应该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情吧。” 晏听礼笑了下,嗓音显得柔而缓:“谁知道呢。” 黎茵心中涌现不大舒服的感觉。 一种属于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对面传来的危险,但没等她有所反应,对面便又用温和的语气说:“抱歉阿姨,可能是我太主观了。” “没有没有。”黎茵重新笑道,“还是谢谢你的建议。” 不过晏听礼的话,黎茵还是有几分听进了心里。 她头靠在窗上,突然想起刚刚在她肩膀悄悄掉眼泪的岁岁,不由心一凛,轻叹口气。 “怎么了?” 黎茵便道:“岁岁在你家住过段时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她身边出现过什么不太好相处的人?” “哦?怎么说。” “刚刚我说要走的时候,岁岁趴在我肩膀上哭,说后悔留在这里,想回我和她爸身边。”黎茵忧心道,“我担心会不会她一人在这边,有人欺负她我不知道。” “是吗,”那头安静了两秒:“她说想要走?” 黎茵头疼:“还没毕业,现在走也不现实。” 晏听礼轻轻笑了声:“我没注意有什么不太好相处的人呢,可能就是想家了吧。” 黎茵心宽了宽:“那应该是我多虑了。” 青年又礼节性地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黎茵看着车窗外繁华的夜景,神色怔忪。 - 时岁从坐上车就疲惫地靠在后座。 手机屏幕闪烁。 晏听礼的消息不停进来,问她结没结束。 她阖目,没有力气去理。 手指按屏幕,拨通周栩妍的电话。 那头隔了好会才接:“岁岁,我刚刚在给模特拍图,怎么啦?” 时岁轻吸一下鼻子,瓮声问:“妍妍,国外好不好?” 周栩妍父母做外贸,她也从小跟着到处游历,去过几十个国家。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栩妍愣了下,想到某种可能,“你真的打算出国去交换了?” 时岁沉默了好久,闷闷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你和他…不是刚刚才在一起吗?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时岁摇头,“我只知道,我现在不好受,好像已经等不到毕业了。” 周栩妍反应了会,才问:“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嗯…”时岁六神无主地回答,“我怕。” “我去哪里交换比较好?美国?欧洲?” 听得周栩妍长吸口气。 她冷静两秒,有些不忍心地说:“虽然上次我和你说可以交换,但真想起来,你光是跑出去,也不可行。只是距离远了些,他要找到你,还是易如反掌。” 时岁呆在原地:“那我怎么办。” 周栩妍沉默了会,无奈道:“换随便一个人,我都可以帮你瞒天过海。但晏听礼…他是学什么的你也明白。” 是了。 晏听礼精通包括计算机,人工智能在内的所有前沿技术。 时岁眼前一黑。 听着那头微弱的呼吸声,周栩妍忙道:“你先别急,还有办法的!他一人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我们慢慢来,从长计议。” 没别的办法,时岁只能嗯声。 周栩妍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时岁已经心不在焉起来。 她看着窗外,心头是一片雾霾般的沉重晦暗。 挂电话时,周栩姸还在耳边叮嘱:“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这点心思得藏好,先对他好点,降低他的警惕,别的我们私下里再商量。” 第20章 chapter20折断翅膀也不会让…… 滴答滴答。 厅内安静得只剩下钟表的声音。 时岁看着他。 全身上下,从大脑到足底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两个字—— 恐惧。 就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时刻。 她却透过晏听礼的眼睛,记忆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暑假,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 虽然觉得他在床上出奇的凶,让她有些害怕,但时岁把这归之为生理本能,可能是她太胆小了。 其余时候,晏听礼会带她填志愿,教她弹钢琴。 甚至连周栩妍送的指甲油,他也饶有兴致,伏在靠椅下,给她涂脚指甲。 那天晏家三楼,她小卧室的绿植开得正好。 夏日清晨,阳光撒进窗台,映衬着晏听礼低垂的眉眼,如梦似幻。 他好像离她既远又近。 虽然知道他们肯定没有结果,但抵不过少女心动。 那刻的时岁,心底像结了颗青涩的果子。 又甜又酸。 将志愿重新改为a大后,时岁在心底给了他们四年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能在一起四年。 但现在,在晏听礼逼她说结婚的时候。 她却再感受不到半分类似那刻的少女心动。 反倒是无边的惆怅将她笼罩,这种情绪,使得时岁莫名泪水盈睫,无声地掉眼泪。 他们到底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眼眶,晏听礼垂眸看着指尖晶莹。 他像是困惑:“为什么要哭。” 眼睫抬起,视线轻落在她脸颊。 唇角很缓地扯动一下:“连说这句话,都这么让你难受吗?” 时岁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这万千情绪。 “…不是。” 她抬头。 厅内没开灯,只留电视画面的昏暗光影,晏听礼唇线抿紧,脸色显得苍白。 时岁还在斟酌,晏听礼却突然动作。 掐着她的脸,恶狠狠地亲吻上来,与一贯的游刃有余相反,像是困兽,显得毫无章法。 “那是什么?” 他气息重,逼她说,“嗯?你说话啊。” 时岁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脑中的弦也即将崩断,在崩溃的前一秒,她克制不住,哭着抱住他,恳求:“听礼哥哥,我们谈恋爱,先谈恋爱好不好。” 时岁实在无计可施。 将头埋在他胸膛,死死抱住,哽咽道:“刚刚我很害怕,我不想你这样。” 这个人的怀抱,总是让她害怕,却又安心。 至少他再生气。 不会真的伤害她。 晏听礼没说是或不是。 只将手掌从她细瘦的肩膀,上移到后脖颈,指腹绕到前,缓缓收紧。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沉哑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字说的很用力。 “有时候我会想。” “要把你做成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就好了。只会说出让我高兴的话。” 时岁背后窜起一股凉意,她闭上眼。 “…你别说这种话。” “我害怕。” 他顿了良久,还是放下了手。刚刚汹涌的骇浪褪去,他似乎也突然显 得疲惫。 好一会,他说:“那你多哄我几句试试。” 时岁沉默。 她天生说不来甜言蜜语,更没法承诺做不到的事。 晏听礼像是突然冷静下来,从所有情绪间抽离。说话时,语气无波无澜:“你平时不是很会撒谎吗。” 时岁不敢说话。 明明她撒谎,他一眼就看得出。 “我不高兴,你爱我,不应该哄我吗。”他继续道。 时岁发现。 晏听礼基本会用这样直接的词汇,形容他的情绪。 例如。 高兴,不高兴。 时岁甚至感觉。 他似乎只能区分这两个词,没法再感觉更多情绪。 不舒服的时候。 就是不高兴。 那—— 时岁试探着说:“…我愿意和你结婚。” “真够假的。” “……” 晏听礼手从她发梢穿过:“但没关系,我很高兴。” 这样一句…他就高兴了? 时岁难以置信。 直到听见他在她耳边字字吐息说:“我想要的,还没有什么得不到。” 晏听礼的情绪是平复了。 但时岁却因为他的话起了一脊背的鸡皮疙瘩。 哪怕再迟钝。 也还是缓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晏听礼会因为她因为方淮景的事撒谎发难。 因为他只想要逼出一个真相。 但今天。 他只想听她说想要听的,撒谎也无所谓,只要他高兴就行。 至于她本人真正的意愿如何。 那不重要。 因为他想要的,怎么都会得到。 晏听礼下巴放在她头顶,手掌顺着她脊背一下下下抚。 明明是这样温馨又亲密无间的距离。 时岁却浑身泛冷,觉得他比从前更遥远。 一颗心像是坠入深渊,全然沉不到底。 - 三月底,时岁终于赶在截止日期之前,提交了参赛作品。 是一段十分钟的3d动画,情节和脚本都是她自己写的,在创作初始,还和晏听礼一起讨论过。 时岁写的是一个带有童话色彩的小故事。 ——住在森林里的精灵温蒂向往城都豪华,她进城都和王子相知相识,看尽繁华,却因为纸醉金迷迷失自我,看清一切的温蒂重回森林,选择自由。 晏听礼扫完故事情节,只是扯唇,一笑而过。 看得时岁心紧了下:“怎么了,哪里不合理吗?” 晏听礼评价:“王子是个废物。” 他的重点莫名其妙,时岁懵:“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她离开?”他疑惑。 时岁眨眼,解释:“因为王子爱温蒂啊。” “爱吗?”他嗤,显然不能理解。 时岁补充:“而且温蒂是精灵,有翅膀,王子也留不住她。” 晏听礼托腮,漫不经心地说:“一个王子,折断个小精灵的翅膀,很难吗?” 太暗黑了! 时岁觉得他简直不能沟通:“那这就不是童话故事了!” 他耸肩,哂道:“也只能是童话故事了。” “……” 在官网按下提交键,看着页面跳转,时岁也从记忆中回神。 现在再去想晏听礼的话,脊背不免有些泛寒。 下意识的反应,是最骗不得人的。 在晏听礼的观念里,他想要的,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时岁感觉到一阵目眩,将头埋在手臂间,缓和胸口发闷的感觉。 也在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 看到来电人,时岁一愣,立刻从寝室座位起身,迈步去了走廊。 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她才按下接听,正色道:“宋阿姨。” 那头嗯声,直入主题:“岁岁,这周末忙吗?” 时岁心凛了下:“不忙的。” “那就回阿姨家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你了。”宋婕淡声说,“正巧,上次说要送你珊瑚手串到了,我刚好送给你。” 之前宋婕也会时不时叫她回去吃饭。 但一般是她要见晏听礼,询问最近的学习和工作,喊她是顺带。 时岁应答道:“…好。谢谢阿姨。” “对了。”宋婕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笑了下说,“阿姨还叫了另一个女孩子,是阿姨朋友家的女儿,叫苏涵。” “这不巧了,阿姨从她那知道,你和她还是同班同学呢。” 时岁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喉间缓慢应出一声:“…嗯。” “那这周末,你把她一起带回家里做客,好不好呀?听礼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玩的很好的同学。” 宋婕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 大概是怕强行喊苏涵回去做客,会引起晏听礼的逆反。 所以绕了这么大个圈,让她来做这个中间人。 像是有块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压在时岁心头。 她张了张唇,却半晌都没应出声。 “岁岁,你在听吗?”宋婕喊她名字。 或许连晏听礼本人都没发现,他每次强势不容拒绝的语气,都和宋婕如出一辙。 时岁很怕他们。 “我在听的,”时岁沉默了会,温吞说,“只是我和苏涵不是很熟…” “没关系。”宋婕打断她,“多相处不就熟了吗?” 时岁还想再说什么,宋婕突然开启了别的话题:“对了,你妈妈那笔尾款收到了吗?” “…什么?”时岁愣住。 宋婕笑了下:“看来你妈妈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新硕那边拖欠尾款,我让听礼去帮了个小忙。” 原来是这样。 时岁想起那个魔幻的上周三。 她突然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是这样啊,那谢谢阿姨。” 停了停,她说:“我明天就去联系苏涵,喊她一起去做客。” “好。”宋婕满意地说,“到时我让司机去接你们。” 她一向不是有空闲聊的人,事情说完,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时岁靠着墙,呆呆看着一点。 她不敢去想带着苏涵回去,被晏听礼知道,他会怎么反应。 万一露馅了。 又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突觉头疼欲裂。 脱力般缓缓蹲下,将头埋在膝盖。 第二天下课。 时岁专门喊了苏涵留下。 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显得尤其惊讶,睁大眼睛,上下看她:“你一直在晏听礼家住的?” 正是人散后的教室,估摸着同学还没走太远。苏涵这一嗓子,让时岁吓得不行。 第21章 chapter21时岁,这次不要骗…… 时岁被宋婕喊回沙发去坐。 她低眉顺眼,没有和晏听礼有一丝视线接触。 坐下的瞬间。 她听见几米外,晏听礼胸腔震颤,发出冰冷的笑声。 “随便带人回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时岁手指掐紧。 没吱声。 “听礼。”倒是一旁的宋婕喊他,语调微沉,“你怎么说话的?” 连苏涵也惊异地侧目,一副重新认识晏听礼的神色。时岁还听见她用气音嘀咕:“好没风度。” 晏听礼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挪开。 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 “问你话呢,时岁。” 时岁脊背已经被他的阴晴不定弄得出满身汗。 她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演技又不好,索性低头装死。 一声不吭。 好在有人帮她说话。 宋婕不明白他今天怎么能这么古怪,和平常大相径庭。 怎么说也是她让时岁做这个中间人,看着小姑娘沉默的模样,她有些看不下去,斥责:“是我喊她们过来的,听礼,和岁岁道歉。” 晏听礼:“不道歉。” 时岁:“……” 苏涵也在一旁看得恼火,忍不住道:“也是我要跟来的,你别光和岁岁发火啊。” 想到苏涵还在旁边看着,宋婕脸色变黑,深吸口气挤出笑容道:“岁岁,我那还有一些和手串很搭配的包包,你过来挑选一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吧。” 这是要把她支开了。 时岁求之不得,连连点头说好。 忽略背后针扎般的视线,她一溜烟就跑得没影,进了宋婕的衣帽间躲着, 宋婕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直接把手串戴在她手上,让她自己挑选配饰,便重新去了楼下。 终于能独自呆在一个密闭空间,时岁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有所平稳,不停点头,恨不得一直在这里待到结束。 楼下客厅。 苏涵看着从进门就冷着一张脸,还把时岁欺负走的晏听礼,心中怪异。 连那点和想和他在一起的虚荣心都消耗了大半。 两人面对着面。 一句话没说,连眼神也没有半分交接。 直到宋婕下楼,开启话题。 他们才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 宋婕有意给他们制造空间,独自进了茶水间,说给他们再做些茶点。 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快冷得结成冰。 苏涵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找时岁吐槽。 但想到父亲说的话,又忍了忍,继续坐着。 勉强开了个话题:“晏听礼,一直都想问你呢,你选我们专业的《西方美术史》,也是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晏听礼在旁边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不。” 苏涵维系笑容:“…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晏听礼眼珠懒散地动了下,“来看美女,算吗?” 苏涵:“…?” 她大脑宕机,艰难接话:“我们专业漂亮的女生确实挺多——” 还没说完,便见晏听礼撩眼皮,朝她扫了眼:“不是说你。” “……” “小涵,”宋婕从别墅追出去,“小涵,吃过午饭再走啊。” 苏涵扯唇道:“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事。” 宋婕只在烘焙室待了不到十分钟,便听苏涵要告辞,哪里还坐得住,焦急道:“是不是听礼和你说什么了让你生气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到晏听礼,苏涵差点冷笑。她之前真是眼睛瞎了,没发现他是这种人,才会巴巴跑来追他。 她便道:“我觉得他很没礼貌。是我打扰了。再见阿姨。” 说完苏涵也不管宋婕再说什么,抬步就走。 眼看着没有转圜之地,宋婕站在原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勉强维持笑容将苏涵送走,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大步进门。 阿姨过身,手中端着刚倒好的茶水,要递给宋婕。 宋婕目不斜视接过,两步上前,来到晏听礼近前。 在阿姨惊讶的目光下,一把将茶水泼到了晏听礼脸上,重重摔下茶杯。 她几乎是气疯了,怒声道:“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水顺着青年的脸颊往下流。 茶是刚倒的,水温也不低。 几乎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皮肤就红了。 “神经吗?”晏听礼没什么表情,缓缓抬手,抹去满脸的水。 他想了想,唇角古怪地翘了下:“和您学的。” 宋婕气得眼前发黑,差点站不稳。 也在这时。 大厅又传来动静,晏则呈进门,皱着眉看向这边:“这是在闹什么?” 他视线环顾一圈,直奔重点:“苏涵呢?” 宋婕抱臂,道:“被你这个好儿子气走了,不仅今天,以后也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晏则呈表情也黑下来,重重放下外套,扬声:“听礼,你这是在胡闹些什么?” “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说在外鸿源,澜申出竞品虎视眈眈,就是本家,你十六岁的堂弟都进了门萨俱乐部,你还没点紧迫感吗!” 晏听礼看着他露出笑容。 “关我什么事。” “你——”晏则呈气结地扯领口。 宋婕冷笑道:“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讨债来的。” 晏则呈一听,横起眉:“不是你儿子?” 宋婕眼神泛冷:“他也没把我当妈。” 晏则呈:“现在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那什么有意思?”宋婕被他激怒,“说你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吗?” 佣人还在场,晏则呈沉下脸,“你外边没人?你以为我不知道,结婚后你就没和那初恋断过——” 宋婕打算:“我们那是正常朋友关系,是你龌龊!” “正常?躺我的床上说想他?” “……” 阿姨都这场面吓到了,很有眼色地进了保姆房。 两人间的争吵一触即发,直到宋婕崩溃地将桌上的茶盏推倒:“从谨就是因为你出轨死的,晏则呈你这个杀人犯你好意思说我?” 伴随瓷器碎裂的尖锐声。 晏则呈一脚将茶几踹翻:“谁让你丢了那只猫?你不丢能有这事吗?” 晏听礼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歇斯底里,懒倦地垂眼。 水浸润毛衣,慢慢变得冰冷,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好烦。 好吵。 都去死好不好。 水杯碎后。 宋婕像是一秒也待不下去,抹了把脸,拿起衣服,转身就走。 高跟鞋的声音远去。 晏则呈寒着脸,在原地深吐气。 “你要再这么不懂事,我不介意再生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说完,他没了任何再劝导晏听礼的耐心,转身就走。 徒留地上一片狼藉。 感觉外边已经没了动静,几位躲起来的阿姨才敢出来。 谁也没作声,一言不发地收拾残局。 蒋阿姨看了眼满身冷水的晏听礼,心头有些不忍,递了块帕子过去。 “小礼,擦擦,再去换件衣服吧,不要感冒了。” 晏听礼没动。 “嘣。”他抬起眼看她。 蒋阿姨:“小礼?” “我刚刚在想,”晏听礼微笑,“怎么把这里炸了。” 都去死。 蒋阿姨吓一跳。 “这菜做都做了,”旁边不明情况的李阿姨收拾好瓷器碎片,过来和蒋阿姨耳语,“要不要把岁岁喊下来吃——” 不知哪个字突然让晏听礼豁然站起来,抬步就要上楼。 蒋阿姨看他:“小礼?” “不炸了。” 他边说边进电梯,以一种诡异到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 留下满脸懵的两位阿姨。 与此同时,时岁坐在宋婕衣帽间,看着满室琳琅满目的包包饰品,发呆。 手机上,苏涵给她发来一连串六十秒的语音。 点开来听。 中文伴着英文,两种语种将晏听礼diss个遍。 听得时岁震惊不已。 晏听礼到底是触犯了哪条天条了? “他说我不是美女,哈,”苏涵破防地说,“我不漂亮?我怎么可能不漂亮?fuck。我之前真是瞎了眼啊看上这种人。” 时岁懵。 晏听礼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基本的礼貌和风度还是有的。 她边安慰边琢磨,突然。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像是茶杯砸在了地上。 声音闷,不是很清晰。 时岁一惊,竖起耳朵。 但晏家隔音太好,后面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时岁看着衣帽间的门。 不安感让她想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管闲事。 后面的分秒变得异常漫长。 时岁安慰苏涵,心脏却跳得很快。 第六感告诉她。 楼下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晏听礼把苏涵气走,宋婕一定会不开心。 她会怎么对晏 听礼?是又吵架了吗? 时岁有些焦急地踱来踱去。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知道是谁,她心悬起来。 下一秒,门被人打开。 看着衣襟湿透,头发还湿着,可以称得上狼狈的晏听礼,她睁大眼。 “…你这是怎么了?!” “砰。” 关门声,伴随“咔哒”一下——他锁了门。 乌黑瞳仁也定定落在她面上,深不见底,带有种诡异的平静。 时岁被他看得毛毛的。 不自觉后退一小步:“你锁门干什么…宋阿姨呢?” “走了。” 他往前走,微微笑着说,“都走了。” 第22章 chapter22我们分手好不好。…… 周一上课。 时岁随薛婧二人来到教室,刚刚落座,身侧便传来声响,座位下沉。 苏涵抱着书,昂首坐下,朝她俏皮眨眨眼。 时岁还没反应,另侧的薛婧已经眯起眼睛,似有若无的视线苏涵的方向瞄去。 “这儿我能坐吗?岁岁。”苏涵撩头发,无辜地问她。 时岁自然点头:“…当然可以。” 苏涵顺势朝她撒娇:“那以后我都和你坐一起吧。好不好嘛。” 时岁感觉薛婧的目光简直快要燃起来了。 用着一副“你背着我有狗了”的眼神,幽幽盯着她。 时岁轻咳:“你要是不嫌位置靠后,当然可以的。” 苏涵:“那中午也一起吃饭吧。” 时岁犹豫了下,还没回答,旁边的薛婧已经忍无可忍地挽住她手臂,充满占有欲地对苏涵说:“岁岁一直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苏涵便挽住时岁另一只手,轻哼道:“怎么,你花钱预定了吗?岁岁,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 你和我一起嘛。” 薛婧隔空喊话:“苏涵你又开始了,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 苏涵怼回去:“薛婧你不霸道吗?” 薛婧气道:“下次班级团建,你别指望我帮你写策划!” “那你下次学生会有事,也别让我来主持班会!” 两人隔着时岁,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 “停停停,”时岁夹在中间,一手按住一个,哄道,“两位姐姐,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于是,中午食堂,四人诡异地坐在一起。 苏涵和薛婧面对面,互不吱声。 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林安然朝时岁投来满脸问号的眼神:“岁岁,你和苏涵怎么这么熟了?” 时岁咬着筷子,正琢磨该怎么说,旁边苏涵已经坦然接话:“我让岁岁帮我追男人。” 薛婧&林安然:哈? 二人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时岁:“她?” 时岁怕露馅,忙找补道:“就是苏涵让我帮她出谋划策。” 薛婧:“…你?还出谋划策?” 时岁慢吞吞点头:“…嗯,我。” “你追谁啊?”薛婧看苏涵,“不会是晏听礼吧。” 苏涵正挑着碗里的菜,闻言冷笑:“呵呵,不追了。” “为什么?”薛婧没怎么思考,说漏了嘴,“你爸不挺喜欢他吗?这不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手到擒来。” 闻言,苏涵一愣,狐疑看她:“你怎么知道?” 时岁扯了扯薛婧的袖子,她反应过来,忙圆道:“我也是听说的!你爸那些学生都知道,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好半晌,苏涵都垂着眼睫没说话。 时岁感觉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到她眼睛微微泛红,忙抽纸巾,递给她。 苏涵接过纸巾,猛地吸了口气。 “烦死了。”她吸着鼻子说,“这么多人都知道我追人追不上,有多丢脸了!” “没有的,”时岁安慰,“只是薛婧认识的人比较多,其实没有很多人…” 薛婧忙在一旁:“对对对。” 但苏涵已经气鼓鼓站起来,拎起包就走:“不行,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她来去如风,转眼已经走到食堂门口。 时岁看着她走远,心底有点不安。 薛婧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时岁摇头:“不怪你。” 父亲苏烨的电话半天没有打通,苏涵干脆直接杀去了他的办公室,交叉信息学院的九楼。 去年底,a大斥重资将苏烨从美国请回来,待遇和资源自然都是最好的,这一整层,都是苏烨和他学生的办公室与实验室。 苏涵自觉自己还算低调,很少堂而皇之地来这边,找苏烨的办公室,也找的有些费劲。 她沿着走廊往里,一间间探头看。 直到路过一个大办公室,门掩着,看起来是学生打卡的地方。 苏涵原本没有在意,直到里面传来聊天声—— “诶,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 “就那谁呗,晏听礼啊,他私下是有女朋友的。” 苏涵脚步蓦然停住。 “你怎么知道?” “我表弟是他高中同学,前段时间出门刚好遇见,晏听礼自己承认的。” “啧,那咱老板怎么还一副要把自己女儿塞给他的架势?” “这就不懂了吧,男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吗?” “哈哈哈,真爽啊,直接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了。” “咱们就没那好命咯。” 苏涵听得掐紧手中的包,指尖用力到发白。 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有人要出来,她抹了把眼睛,大步往前走。 苏烨从实验室出来,看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 正纳闷,刚进办公室,就被女儿哭着挽住手臂。 “爸爸,我讨厌你,你让我变成了笑话!” 从小接受美式教育的原因,苏涵从来自信大方。 苏烨很少看苏涵这么不冷静的模样。 他皱眉关上门:“怎么了?” 周末苏涵去晏家做客被气回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事后晏则呈和宋婕轮番打电话表示歉意,姿态放得足够低。 他便也当年轻人小打小闹,只待事后小惩一下晏听礼,让他引以为戒。 苏涵一股脑说完。 边擦眼泪边道:“既然晏听礼有女朋友,那我之前是在做什么?” 她可以自己主动,毕竟追求优秀异性不是丢脸的事情。但绝不能接受对方有女朋友,自己还巴巴贴上去。 苏烨转头看她:“有女朋友?你在哪听到的?” 苏涵吸了吸鼻子说:“早都传开了,你的学生都知道,我都没脸了!” 苏烨脸色彻底冷下来,深吸口气:“我知道了。”他拍了下苏涵的肩膀,“你受委屈了,我会和晏家问清楚的,要真是传闻这样,势必给你个交代。” “我要让晏听礼倒霉!”她发脾气。 “好好好,爸爸帮你讨回公道。” 得到苏烨的安慰,苏涵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苏烨替她擦完脸,“好了?” 苏涵扭过脸。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轻哼一声。 苏烨道:“既然都来了,就陪爸爸吃顿午饭。” “我已经和人吃过了。” “哦,和谁吃的?”苏烨问。 他是去年才回的国,苏涵算是插班生,经常听她抱怨没有朋友。 苏涵眉飞色舞:“我新交的朋友呀,叫时岁,超可爱的一个女生,我很喜欢她。”她边说边挽住苏烨的手臂,“我可和她说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有困难可以找你帮忙。” 女儿能交到朋友,苏烨也是开心的,笑着摇头:“好。” 次日,时岁再见到苏涵的时候,她已经满血复活。 下课铃一响,苏涵便拉着她往外面跑:“岁岁,我可憋好久了,总算有个能说的人了。” 两人都在教学楼后的林荫道上,小路静谧,正是四月,微风拂面,一切都很祥和。 感觉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时岁舒适地眯了下眼,转头看苏涵:“怎么啦?” “我昨天才知道,晏听礼竟然有女朋友!!!” 再想到那个场面,苏涵还是气得不能自已,也就没有注意到时岁骤然变换的脸色。 她抱着臂喋喋不休:“真是气死我了!我堂堂苏涵,还有差点被三的一天!” 时岁轻轻拉住她衣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是偷听到我爸学生说的,”苏涵气鼓鼓道,“这都不知道传哪儿去了。” 时岁脸色发白:“你爸学生?” “对啊,我听是什么晏听礼高中同学撞见的…” 时岁轻吸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是了。 那个大嘴巴的高霖翰。 他还有个在苏烨手下读研的表哥。 “哎呀不管他们多少人知道了,反正我的脸都丢没了!” 苏涵跺脚,“我立刻就和我爸说了,让他给我主持公道。这个可恶的晏听礼,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时岁屏息凝神:“…那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苏涵拧眉思索一下:“这我倒是不知道。” 时岁稍微能呼吸了些。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苏涵竖起一根手指,骄矜道,“我倒要查查,他女朋友到底是哪位,有我漂亮吗?” 时岁下意识按住她手:“别。” “…嗯?” 对上苏涵狐疑的视线,时岁缓缓道:“没什么。” “你怎么了?”苏涵往前凑近一些,“不太舒服?” 时岁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苏涵便挽住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吃饭你早点回去休息。” 时岁轻点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路。 苏涵的话,她根本不敢深想。 都到了这一步,他们这种关系。 还能瞒到哪一天。 厚重的不安感,一层层将时岁席卷。 以至于在这样温暖的春天,全身还是止不住地泛冷。 后面几天都过得风平浪静。 清明放假前,时岁收到邮件——她上次交的参赛作品,很幸运地进了决赛, 下周去主办场地参赛。 也算她最近,唯一收到的好消息。 “可以啊岁岁,你这次的作品超级惊艳的,”得知她进了决赛,林安然恭喜道,“咱班就你和苏涵进了。” 苏涵从小在美国,甚至还去迪士尼总部实习过,她的专业水平相比自己可精湛多了。 这次能进决赛—— 第23章 chapter23恨比爱长久。…… 这刻之前,时岁从来觉得“分手”两字,对她来说重逾千斤。 她胆子很小。 小到宁愿独自跑到很远,也不敢对晏听礼说出这两个字。 但真的说出口的这一瞬间。 像有什么枷锁从身上脱落,消散,眼前的重重迷雾也消散。 是啊。 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躲在这个角落? 她不开心。 为什么不能分手呢。 晏听礼像没听到她说的“分手”二字,轻声道:“我说,不会有下次。” 时岁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原本灰蒙蒙的瞳孔也渐渐变亮。 一想到和晏听礼分手,她便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我们分手。”她一把拉住晏听礼的衣袖,像是拽住最后的希望,不停地说,“晏听礼,我们分手吧。”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求求你,我们分手吧。” “好不好?” 时岁想。 她或许比晏听礼还先疯一步。 以至于晏听礼面无表情,用那种冰冷到令人胆寒的视线看她,缓缓让她“把话收回去”的时刻。 她依旧毫无所感。 仍一遍遍重复着:“我说,我们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时岁被丢到书房的软椅上,晏听礼倾身上来,冰一样凉的手指掐住她脖颈。 修长指背青筋蔓延,松了又紧。 喑哑道:“闭嘴。” 时岁:“我要分手。” “再说我就掐死你。” 他根本没有用力,连印子也不会留。 晏听礼是胆小鬼。 他不敢用力。 时岁把脖子往他手心送,看着他的眼睛,缓声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掐死我,我也要分手。” 晏听礼眸中明明灭灭,最后平寂如一潭死水。 他站起身。 当着她面脱上衣,视线居高临下,波澜不惊落在她脸颊。 看他动作,时岁瑟缩一下,咬牙瞪视:“晏听礼,你就只会强迫我!” 晏听礼歪头,朝她微笑。 手指温度冰凉,蛇一样沿着她雪白的小腿上抚。 时岁感到不安,却不愿露怯。 要分手的决心超越了一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分。手。炮了。” 晏听礼头也埋在裙摆下。 听到这话,他也没什么反应。沿着小腿往上亲,时岁被他诡异的动作弄得浑身发毛,想要踹开,晏听礼陡然加大力气。 一把按住。 “强迫吗。”他气息轻轻拂过,笑了声,语气却没半点温度:“强迫为什么还能流这么多?” 时岁死死咬住下-唇。 “是天生的吗?”他用好奇的语气。 他发丝蹭到她腿侧肌肤。 嗓音含糊。 水声,吞咽声。 每一丝动静都被放大。 他向来有无数种方法磋磨她。 时岁葱白手指握紧又松开,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问你呢。”晏听礼的语气陡然变冷。 伴随重重按下的指腹,引得她浑身颤-栗:“是天生的吗” 时岁出了浑身的汗。 喉间也因为难-耐而口渴,知道他刻意的恶劣,她便也承认:“是,天生的。和你分手以后,和谁我都能——呜。”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完。 因为晏听礼抬头看她的眼神已经可以用恐怖形容,戾气横生。 他有心惩戒的时候,时岁是完全斗不过他的。 常年握笔。 晏听礼的指腹有一层薄茧。 他指骨又出奇得长。 熟知她每一个敏感点。 重重碾过,蹭过的时候。 时岁连骨缝里都泛起一层酥麻。 晏听礼漫不经心地看她,看她泪水盈睫,双眼笼罩一层雾。 又突然抽空。 时岁被不上不下吊在原地。 手抠在他肩膀。 像急切,像难耐。 晏听礼冷冷道:“不许高。” 时岁轻轻吸气。 羞-耻又难受。 以沉默对抗,指甲抓破他后背。 “想不想要?”他毫无感情地问她。 时岁咬牙不语。 “看来还不够。” 好几轮的控。高。 她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意识也不清不楚。 “自己对我打。开。” 她听见他命令说。 被满足的瞬间。 时岁的手抓紧床单,用力到发白,喉间发出喟。叹。 “离了我可怎么办,”晏听礼被泡得发皱的手指状似怜惜地从她脸颊抚过,“谁还能让岁岁这么舒服。” 时岁几乎快咬破下-唇。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了。 压抑太久,她几乎带着和晏听礼同归于尽的心态,说:“不和别人试试怎么知道。” 晏听礼气极反笑。 冰凉的笑声,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森冷。 手指平静地点过她大-腿最内-侧娇嫩的皮肤。 额头和她相抵,用和她商量的语气,柔和道:“我在这里,给岁岁刺几个字好不好?” “刺什么好呢?” “我的名字怎么样?” “还是我的姓。” 像有一股阴森的冷风刮过。 时岁全身都逐渐僵硬起来,热出来的汗都凝固,黏在身上。 “别怕。”晏听礼在她额头亲吻,轻轻道,“我马上去学,亲自给你刺。一定不会疼的。” 时岁听得连头皮都快炸了。 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胸腔起伏,极度惊恐地看他:“不要!我不要!你滚啊!” 晏听礼看着她笑,唇角溢出满意的弧度。 将她重新抱回怀里,手掌轻柔地抚她的头发,温声说:“当然可以。” “不分手得话,怎么样都行。” “不然,”他拽下她一根头发,凑近看她道,“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杂碎接近你。” 晏听礼想了下,有些苦恼地说:“弄死他会有点麻烦。” 时岁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极度害怕,她全身已经在不自觉地发-抖。 用尽一切力气还是退无可退。 她埋下头,崩溃地喊。 “我想分手。” “我要分手。” 最后的神经也被压垮,她毫无办法,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大哭。 没看到晏听礼眼睫垂下,眼尾一圈都泛起红。 他将她顶在床板上,嗓音也隐隐颤-抖:“你上周,还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 你又骗我。“他重复,“时岁,你又骗我。” 时岁捂着耳朵摇头,哭着吼道:“那都是你逼我答应的!” “我只想和你分手,早就想了!” 晏听礼沉默良久。 才缓缓抬眼:“你上周还不是这样的。” 像是想起什么,他猛地靠近,掐紧她的双肩:“是不是宋婕让你害怕?” “一定是的。” 晏听礼像安了心。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头埋下,脸颊也贴在她脖颈,脆弱的脖颈暴露给她。 似乎在斟酌措辞,他说得很慢。 “我有办法让他们接受。” “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 “是他们让你害怕,一定是。” 时岁满脸泪痕,不停摇头。 她无力地说:“不是,不是他们。” “我们分手吧,”她求他,“求你了,听礼哥哥。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不合——” 话没说完,时岁的下巴被掐住,抬起来。 晏听礼脸色雪白一片,眼中也没了任何光亮,他微微侧头,一字一字把话刻进她脑袋:“没有什么合不合适。” “只有我想不想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告诉我,不分手。” “永远和我在一起。” 顶着重大的压力,时岁依旧倔强地盯着他:“我想分手。” “好。”晏听礼几乎要鼓掌,“我们岁岁真有骨气。” 拉着她按在身下,用没有任何温情的语调说:“那就给我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还能往哪里跑?” 这刻,时岁连大脑皮层都炸开了花。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恐惧。 “你疯了,”她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拳打脚踢,“你是疯子!!!” 晏听礼充耳不闻,只在她耳畔道:“正好我生了,我爸也就不用生了。一举两得。”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刚好可以结婚。” “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尤其绝妙。 他在她耳边低低笑出了声。 无论时岁怎么推怎么挣-扎,晏听礼都纹丝不动。 在她耳边说着“他们的孩子。” 他像是不知疲倦。 时岁只能感觉到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眼泪流了一枕头。 时岁漠然道:“晏听礼,我恨你。” 他动作一顿。 过了很久,才低头舔吻去她的眼泪,道:“也行。” 嗓音像消散在雾里:“恨比爱长久。” ........................................................................................ 再醒过来时,外边一片昏黑,已经不知道是几时。 身侧没有人,冷清一片。 但床单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身上没有什么不适感。 时岁撑着床铺起来,摸到手机看时间。 凌晨五点半。 她赤着脚走出卧室。 家里也没有人。 时岁在原地站了会,随后快速回房间换衣服。 ——她要立刻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 她按下门柄,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从外被锁上。 第24章 chapter24岁岁,你害怕我。…… 周栩妍的话让时岁沉默许久。 她出神地手指搅拌着面前的果汁。 “我吗…” “我的出现。” 时岁低下头,嗓音很轻地散在空中,“于他来说,可能更像一个错误。” 说话间,时岁的记忆,回到和晏听礼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晏家。 而是更早。 高一,时岁随父母来到京市上学。 为了把她送进顶级高中,享受京市的教育资源,时跃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不仅用尽家中积蓄在京市买了房,替她迁了户口,还求助了在教育系统的大学同学,又是送礼又是请吃饭,时岁才得以迈进附中的大门。 这里的学生,成绩只是衡量优秀的基础指标。 他们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训练营,有些赛事名称时岁甚至都闻所未闻,内卷程度可见一斑。 时岁不止一次庆幸她是艺术生,不然依她的成绩,任她爸时跃怎么塞钱送礼,估计都摸不着附中的门槛。 时岁背着画板,刚来附中的那天,给她登记的老师让她先去集训班报道。 附中理科见长,几栋楼交错都是各年级理科班,其他文美体班,在旮旯角各处分布。 时岁绕了半天,也没找到美术集训班在哪。 盛夏的暑气还没褪去。 在外边走了许久,时岁实在口渴,便就近从小门去了身后的建筑。 在自动售货机买了瓶冰水,吨吨喝了几口,时岁才长吁口气,觉得活了过来。 这处清凉解暑,时岁一时不想动,便多呆了一会。 四处打量一圈,她发现这儿似乎是学校的大礼堂。 刚开学,大家都忙着报道领书,这儿便显得十分冷清。 时岁又闲散地喝了几口水。 突然听到几道清脆的钢琴声,不成调,像只被人用手指漫不经心敲过。 有人在弹琴? 她有些好奇,便不自觉地,抬步朝里走。 透过外边许久没有打扫,不算清晰的窗。 时岁弯腰,朝内探入一只眼睛。 看到了台上,不算新的钢琴上,神气地立着一只尾巴翘得高高的三花猫。 小猫爪蹦蹦跳跳,踩在钢琴上。 响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而在钢琴旁。 穿着附中统一夏季校服的少年,面容迎着光,左手放在琴键上,腕骨冷白,骨节也修长得不像话。 小猫在右边乱踩出一个音。 他便在左边按琴键和声。 一来一去,凑出奇怪却又可爱的音调。 自得其乐得很。 直到小猫似乎察觉到站在窗外的时岁。 尾巴警觉地翘一下,跳着钻出另侧的窗户缝隙,一溜烟跑掉了。 少年动作一顿,蹙眉。 像是有所觉,侧眸,朝她的方向看来。 时岁也顺势看清了他的脸。 她呼吸一窒,伴随着瞬间错拍的心跳。 “你吓跑了我的猫。”他视线淡淡扫过来,语气不是很开心。 他应该只能看见窗边的影子。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莫名的羞涩让时岁从所未有的慌乱。 她想到自己流了很多汗的额头,刘海是不是也油得黏在了上面? 时岁攥紧手中的冰水。 来不及思考,便仓皇跑没了影。 后来开学典礼的新生致辞上。 时岁知道了他的名字。 晏听礼。 真好听。 她想。 在这样尖子生聚集,各显神通的地方。 他的名字也依旧如雷贯耳。 不过对这样的人,除了仰视,时岁再没有更多的想法。 她是个很佛系很怕累的人。 暗恋一个差距太大的人,太耗情绪了。 还是做一颗安静吸收阳光的绿植,守护好自己的能量吧。 于是整个高中,时岁便混迹在芸芸学生中,偶尔听闻他又得了什么奖,考了多少分,跟着唏嘘两声。 晏听礼在她眼里,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什么夸张的形容词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一直到那日,时岁走进富丽堂皇宛如宫殿的晏家别墅。 回忆戛然而止。 周栩妍怔愣地看着时岁眼中无意识地滑下来的 晶莹泪珠。 “岁岁?”她连忙过去,揽住她的肩,“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时岁摇头:“我没事。”但情绪过于低沉,嗓音哑得不像话。 周栩妍看得心疼,大骂晏听礼:“这个死变态,到底做什么了?” 时岁用手去抹,才意识到自己又流了眼泪。 “…不是。”她轻声说,“我就是。” 时岁顿了下道:“很累。” 她早就知道的。 和一个距离很远的人在一起,就是会很累。 明明胆子这么小。 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一样,去入这个必定没有结果的局。 “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擦着眼泪,怀疑地说:“是不是我把他变成了这样。” 记忆里,那个和小猫一起弹钢琴的晏听礼,好像突然变得模糊。 “不是你。”周栩妍轻拍她脊背。她虽然不能理解时岁突然而然的崩溃,但还是被她身上哀伤的情绪感染,“他性格就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岁将头埋在周栩妍胸腔。 长达两年积蓄的压抑和酸涩,在决定真正离开这刻才得到出口。 她颤着声线。 在周栩妍耳边说:“妍妍。我喜欢他。” 周栩姸震惊,“现在还喜欢?” 时岁闭上眼睛。 轻声说:“喜欢的。” 她根本没法再骗自己。 一个胆小的人。 竟然也会很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明知道会很累。 却还是一直喜欢到能量耗尽,才舍得离开。 - 四月的第二个周五。 当天下午,时岁和《西方美术史》的老师请了假,和苏涵一起去参加了全国大学生动画设计的决赛。 比赛地点在市会展中心。 参赛选手需要展示汇报,做三到五分钟的讲解。 中午,时岁收到了晏听礼的消息。 他又要逃课,说想过来看她拿奖。 时岁只回复苏涵也在。 晏听礼隔了很久,发过来:[我想见你] 后面又跟了一句:[很久没看见你] 清明她从公寓离开后。 他们都没再见面。 晏听礼没有发消息让她过去,时岁便更不会主动提。 或者说。 除非晏听礼能把她绑走。 她再也不会愿意过去了。 他语气并不像以往强势。 时岁看着屏幕,想到了他偶尔示弱时,会垂着眼睫,轻轻在她耳边说话。 像是知道她抵抗不了。 但一旦轻信掉入他的温柔陷阱,便又是一轮轮的高压和强迫。 时岁心硬起来:[你别过来,苏涵在] 有些事情,也必须让苏涵知道了。 因为他们,她才蒙受了这么多不明不白的委屈。 “岁岁,我看了你这次的作品,”怔愣间,苏涵挽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说,“我很喜欢你的画风。” 时岁有些受宠若惊。论专业能力,苏涵是比她强的。 她莞尔:“谢谢你,你的作品我也很喜欢。” 苏涵得意地晃晃脑:“谢谢。拿奖就各凭本事咯。” 两人互相看着,相视一笑。 现场的比赛氛围不算轻松,三到五分钟的陈述节奏很快,超时也会扣分。 时岁有些紧张,上台前,轻轻吸气缓解紧张。 好在她排练的多,表现也不错,还算满意地顺利展示完。 她下台,看到晏听礼发来的消息:[很棒] 时岁立刻环视周围,但人太多,实在没法找到他。 生硬地发:[你还是来了?] 那头隔了许久。 才回复:[我现在走] 时岁盯着屏幕。 一切都是他故意示弱,不要掉进陷进。 她强制令自己狠下心肠,敲屏幕:[那你现在走,别被苏涵看见] 比赛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苏涵叽叽喳喳地挽着她的手臂出去,边评价下午看到别校作品。 “看来看去,还是咱俩的最优秀。”她眉飞色舞地说。 时岁抿唇看着她笑。 但想到接下来要坦白的事情,她笑容收敛,轻轻拉住苏涵的衣袖:“涵涵。” 苏涵被她喊得心软软:“怎么了?” 时岁:“我有点话要和你说。” 餐厅的灯光明亮,衬得桌上菜肴色泽鲜艳,很是诱人。 但桌面却一片安静。 被苏涵的视线看着,时岁的头越垂越低。 “对不起。”她轻声道。 “no。”苏涵抬起手,制止她,“我不听什么对不起。” 苏涵不笑的时候,表情和气质都很高冷,满脸生人勿近。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会。 苏涵:“你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看我一直傻傻去追晏听礼,很好笑吗?”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笑过你。”时岁去拉她的手,却被苏涵躲开,她继续去握。 苏涵顿了顿,还是没有甩开她的手。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追不上男人吗?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时岁斟酌着言辞,努力和她解释。 “行了,”苏涵眼圈泛起红,倏地站起身,“说来说去,就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 她撇嘴,扭开脸:“我不和你玩了,我们绝交!” 说完,苏涵转身就要走。 时岁连忙追上去,去拉苏涵的手哄人。 “别拉拉扯扯的。”苏涵鼻音很重地说,“我说了,不和你玩了。” 第25章 chapter25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长久得不到回应。 时岁感觉腰间的手掌收紧。 像是赌气一样,晏听礼在她耳垂咬了一口。 强调:“我说我可以改。” 时岁极快地在枕头上蹭过眼睛,擦掉泪水。 眼眶微红地转回去,瞪他道:“你根本不会。” 只是等了这么一会。 就又忍不住咬她,哪里是像会改的样子? 他就是坏蛋。 劣迹斑斑的坏蛋。 晏听礼眼睑垂下,整个人被一种阴翳又沉默的情绪笼罩。 他从来高傲,恶劣,肆无忌惮。 好像世间没有他做不成,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时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我不想这样。”他突然说。 “但我感受不到。”他又停顿。 时岁看他。 被她这么一动不动注视着,晏听礼抿紧唇,将她脑袋按下去,不让她看。 出声时,嗓音有些颤:“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时岁蓦然一愣。 “你稍微明显一点。” 他喉结缓动,每一字句都像磨砂纸上滑过,生涩缓慢,“我说不定,很好哄呢。” 又是一阵长长的安静。 她几秒不语。 晏听礼便生气了,一言不发埋下头,又要咬她耳朵。 但这次他顿了下,没往下咬。 从胸腔缓抒一口气,从床上起身。 时岁鼻尖泛酸:“你去哪。” “冷静。”他冷冰冰道,“不然我会犯病。” 从前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晏听礼就会强迫她,欺负她。 周而复始。 拧巴得要命。 时岁嗓音带哑地说:“我还要怎么明显?” “我不喜欢你。”她难过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么久吗。” 晏听礼垂着头。 却并没有被哄好,而是缓缓抬睫看她:“那你说分手的时候,就是不喜欢我了。” “对吗。” 疑心病太重的人,便总是太执拗地寻找不被爱的瞬间。 时岁鼻尖一阵酸过一阵。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生病。 是她也从来没给过他确切的安全感。 时岁终于缓缓挪膝上前,伸臂,从后将晏听礼抱住。 轻声说:“只要你改。” “我就一直喜欢你。” 时岁闭上眼,呼吸颤动。 ——就用这最后几个月,认真喜欢晏听礼。 下一刻。 时岁的手指被紧紧握住。 晏听礼的体温总是很凉,这一刻,却热得滚烫,直能让她捂暖。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头埋在她脖颈。 情绪翻涌,他的胸腔也起伏。 时岁手指触碰到他柔软的发丝。 却没有和从前一样闪避。 而是缓缓低头,将脸和他相帖。 轻轻蹭了下。 这个周末,他们在酒店看了很久的动画。 国产的看完了,就看欧美日的。 晏听礼对于动画片的要求很低。 低到时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下《小猪佩奇》的。 选 择语种的时候,时岁指尖顿了下,还是选择了英文原版。 惹得晏听礼看过来一眼。 他的眼神,时岁不用翻译都知道是嘲笑。 是的。 时岁的英语不是很好。 别的艺术生是发愁理科,她是发愁英语。偏偏高考那年运气爆棚,碰上十年最简单英语卷,还撞大运考了一百三十多。 大一又靠着高中的底子低空混过四级,之后考了两次六级。 第一次三百多分。 第二次还是靠着晏听礼给她补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过线。 考完后,时岁就扔掉所有考级资料,在寝室放话从此和外语一刀两断,惹得室友捧腹大笑。 伴随着动画片的音乐声起。 时岁脸色有微弱的白。 那种对前路的迷茫和害怕又将她席卷。 真的一个人去加州。 她连英语都不好。 该怎么生活。 “我想学英语。”时岁去拉晏听礼的衣袖。 她听见晏听礼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学,你不是不喜欢。” 时岁将头埋在他胸膛:“我想进外企。” 她现在撒谎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她想。 熟练到连晏听礼都没有任何怀疑。 又或者。 时岁看了眼晏听礼。 他唇角星点弧度,眉眼也被动画暖色的光映得温润平和。 指骨捧住她脸,抚了把:“我教你。” ——爱会让人蒙蔽嗅觉。 哪怕这个人是晏听礼。 她垂眸,掩去心中酸涩,轻点头:“嗯。” 在学习的方面,晏听礼从来是最好的老师,无论是执行力还是教导力。 时岁说要学英语,他便真的开始教。 从不让她掉书袋,而是找了好多部英文原片和舞台剧,陪她一起看。 看到典故和俚语,还会和她解释。 日常生活,也会用简单的英语和她交流。 等时岁发现,自己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简单美剧的对白时——春去夏来。 五月中,学校的树上已经有了微弱的蝉鸣。 台灯的暖光映照时岁侧颜。 她手指停顿在电脑屏幕最后的确认按键。 上个月比赛结果出来,时岁在动画比赛中获得金奖,分数只略居苏涵之下,两个金奖,都被他们学校囊括。 也是这个含金量极重的奖,让她在评分中胜出,得到那两个免费交换名额中的一个。 薛婧和林安然难过地伏在她背后。 薛婧拉住她的手:“你真的要出国啊?英国诶 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去。” “对啊,”林安然吸鼻子,“你还是申请的联合培养,都不用回来了,是打算在那边毕业吗?” 两人越说越难过,甚至还抹起眼泪。 见她不回应,薛婧又问一遍:“岁岁,你不会真打算在国外不回来了吧。” 时岁立刻道:“当然不会。”她抬眸握住她们的手:“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为什么想要出国呢。”薛婧说,“我还以为你要去美国呢,毕竟一开始看你预填的都是美国。” 林安然:“对呀对呀,英国总是下雨。” 看着室友关心的眉眼,时岁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歉意和不舍。 握住她们的手收紧,站起身,沉默地将两人抱住:“我想去外边看看。” - “我爸已经找人帮你联系好了,”次日中午约饭,苏涵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耳语,“系统里录入的,会是你去英国的信息。” 时岁点头,轻轻握住苏涵的手,恳切道:“谢谢你。” “这都是小事儿,”苏涵托腮,朝她凑近,叹息道,“就是我爸帮忙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帮朋友做这种事,不说他就不帮。” 时岁眼睫动了下,对苏涵和苏教授,她心中一直抱着不曾言明的歉意,轻声问:“那你怎么和苏教授说的。” 苏涵吐吐舌头:“我爸问,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看时岁歉疚地垂眼,苏涵拍她肩,嘻嘻笑道:“别抱歉啦,你猜怎么着?我把事儿和我爸说后,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恨不得给你张机票,立刻送你走。” 时岁:“…啊?” “我爸对晏听礼是又爱又恨的,他实在太聪明了,天赋也高,做什么事都一点即透,我爸特别欣赏他。”苏涵悄声说,“但晏听礼很不听话,不服管。” “我爸磋磨他一个月了,白天上课,晚上实验室什么破事都找他干。” “不过也没用,”苏涵啧声,“他该怎么样怎么样,做完就走,连个错也不认,把我爸气的哟。” “找他谈话,他还反问说,他又没错为什么认错。” “我爸就让他滚,以后也不会和他家合作。” “你猜他怎么着?” 时岁缓缓摇头。 苏涵翻白眼:“他和我爸躬了个腰,说感谢他不选之恩。还推荐了其他对手公司,许愿十年内把他家弄倒闭。” 时岁:“……” “我爸高血压都上来了。这下听说你能治了那魔王,让晏听礼痛彻心扉,他听得抚掌大笑,立刻联系了他在硅谷的朋友,他们有最顶级的技术,绝对能让你汇入茫茫人流,晏听礼那小子再也找不到。” 再也找不到她。 晚上和晏听礼见面,时岁看着他,这句话还始终在脑中盘旋。 她这一个月,都没有和他再去公寓。 他们一直在酒店见面,晏听礼索性包了套房。 电视上正在放时岁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简爱》。 她刻意不去看中文字幕,试图能理解所有英文对白。 直到晏听礼洗完澡出来,从后抱住她,轻吸一口气说:“小蜗我已经改好了。” “没我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时岁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回忆那天。 宋婕突然造访时,她六神无主,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角落。 宋婕那句“上不得台面”,时岁至今还会时常回想。 也让她觉得—— 她确实。 挺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苏涵,周栩妍,换成她们任何一个。 都只会大大方方地出去和人问好。 时岁沉默了片刻:“我更想在酒店。” 九月就会开学,最后这几个月。 她不想再回去了。 晏听礼握住她的手,收紧。 时岁能感觉到,他近来有在克制脾性——在她和他意见相歧时。 但。 他会用别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只是没那么直接,更曲折一些。 就比如现在。 第26章 chapter26只许爱我一个人。…… 吃了药,第二天,晏听礼的烧就退了。 但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天还没亮就揉着眼睛,直挺挺地从床上起来。 这还是老式的木板床。 晏听礼这样高的个子,稍微有什么大动作,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时岁被他吵醒,眯开眼睛,伸腿踹了他一下:“你干嘛,好吵。” 晏听礼托腮,眼睑懒懒垂下。 他发丝乱乱地蓬在头上,身上的t恤也松垮垮地垂着,露出冷白清晰的锁骨。 时岁看一眼,脑中浮现出四个字。 秀色可餐。 晏听礼这种气质,待在这样陈旧的环境,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少爷落难。 好半天。 他张唇,吐出几个字:“我睡不着。” 时岁:“?” “这个木板不平,”晏听礼面无表情,“我背咯得疼。” 前几天,他也说睡不着,喊着没空调。 现在空调到了,又嫌床不平。 时岁忍了忍:“那我给你垫个二十层的鹅绒毯吧。” “两层也行。” “……”时岁又是一脚过去:“给你两脚行不行。” “你不咯吗。” 时岁眼珠慢悠悠转了下:“我没你这么讲究。” 晏听礼却突然哂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怪不得。” 时岁看他。 “让你在下面不愿意,非要坐我身上动。” “睡也睡我身上。”他握住她要踹过来的脚踝,冷笑一声,“这是把我当垫被了?” “……” 时岁的小心思被戳破,眼神默 默飘走。 晏听礼用种仿佛第一次认识她的眼神盯她半天。 倾身过来,伏在上方:“以前怎么没发现。” 时岁装傻:“嗯?” “你这么坏。” 时岁反应了下,也觉得她近来确实有些嚣张。 可能是小镇太安逸,让她本性都不自觉暴露。 之前总会压抑再压抑。 时岁目不转睛看他,忍住那种被他近距离盘问时下意识的慌张,鼓气道:“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你要怎么样。” 说完,她看见晏听礼唇角翘起弧度,眉眼也被清晨太阳初升的阳光过滤得仿佛蒙上一层柔雾。 他突然低头。 在她脸颊碰一下。 “挺好。” 他亲完起身,脱去上衣,换衣服。 满身劲。 时岁:“…啊?” “高兴。” 她真是越来越不能理解晏听礼的精神状态了。 自己害他背疼,他也高兴? “你要去干什么?” 晏听礼:“买席梦思。” 时岁:“……” ——看来晏听礼不是来“度假”,是来参与她家“老宅改造计划”了。 小镇的时间流速,似乎都比平常更慢,连晏听礼的作息也出奇规律起来。 一万年不早起的他,现在每天早晨六点半,准时睁开眼睛。 因为太阳会升起来,直直照到他脸上。 想睡也睡不着。 醒得早,自然也就睡得早。 十点,伴随着老宅树上的经久不息的蝉鸣声,他疲惫地进入梦乡。 小镇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能做的就是宅在家里在晏听礼的电脑上看电视。 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但—— 没有了人工智能的晏听礼在生活常识方面就是白痴。 晏听礼毛病多,不想再去镇上小饭馆吃。 他嫌不干净,要自己做饭。 时岁便也随他,陪着去小卖部买了菜。 但晏听礼不会用老式锅灶,看到现在还有人用柴火做饭,眼中震撼就像看到原始人跳擦边舞。 在时岁一步一教导下,他好不容易引火点起柴。 又因为老宅的烟囱因为常年没有烧火,堵了,整个厨房黑雾四起。 两人都被呛得捂着嘴往外跑。 晏听礼沉默地打水灭火。 出来时,白皙精致的脸上,白一块黑一块,全是灰。 时岁看得笑倒在旁边。 他便面无表情,将手上的灰,狠狠抹在她脸上。 睚眦必报。 时岁尖叫一声。 气得跑回厨房,刻意摸了一手的灰。 跳起来往晏听礼脸上抹。 他任由她动作,随后再一把将她脸,往自己脸上蹭。 啊啊啊! 饭没吃上,还精疲力尽。 一身的灰,打水洗都洗不干净。 时岁灰头土脸,严词要求去河里洗。 晏听礼听得皱眉:“是那个洗衣服洗菜的河?” “对啊。” “不去。” “为什么?” 他撇头:“脏。” 时岁:“去上游又不脏。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许去。” 时岁已经习惯和他顶嘴:“为什么?” 晏听礼表情还是冷冷的:“不许在外面洗澡。” 时岁:“……” 她扭头就走。 晏听礼盯着她,嗓音沉了些:“岁岁。” 是他从前惯用的,施压时的语调。 时岁眼睫颤动一下,应激性地停顿脚步。 反应过来,抿紧唇转身。 抬头回视过去,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 晏听礼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 好几秒。 他才吐出几个字:“要去一起去。” 时岁眨眨眼,露出一个殷勤的笑。 两步走近,垫脚,手在他发梢抚一下:“听礼哥哥,你今天真好。” 晏听礼一把攥住她手。 似乎觉得别扭,他的神情很古怪。 “你这样。” 是训狗吗? 晏听礼拧眉,停顿着,不想说出后面的字句。 ——更不想承认,他竟没有觉得不高兴。 时岁慢吞吞:“…嗯?” 晏听礼沉下嗓:“这是训狗师的常用路数。” 被他戳穿,时岁心中刚溢出的小小得意冷却。 想套路晏听礼。 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正犹豫怎么糊弄,晏听礼已经冷冰冰拽住她:“还走不走。” 时岁愣了愣,心尖有些微妙的痒。 没忍住,悄悄朝他侧脸扫了眼。 那她,算不算成功了呢? 一路沿着小溪往上,待来到时岁指定的地方。 看到实地,晏听礼的表情好看了些。 不是他想象的,被很多人泡着的小水沟。 这出四面小山环绕,围成一弯潭水,幽深静谧,上面还有倾斜而下的小瀑布。 溪水汩汩,镜子般的水面清澈见底,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和小鱼。 “小时候过暑假,”时岁坐在岸边,白皙脚丫试探点了下潭面,语气有些怀念,“我爸爸就会带我来这里游泳。” 但后来时跃工作忙,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那段记忆也就永远定格在童年。 这一切对晏听礼都过于稀奇。 他鸦黑的眼睫垂下,用手捧起一掌水,水面下的小鱼被惊扰,摇着尾巴游远。 几秒后,他抬头看她,喉结缓动了下,像要说什么。 时岁注意到,抬眸回视他。 “以后,每年这时候。”晏听礼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都可以过来。” 顿了下。 又加了两个字。 “我们。” 时岁手指顿住。 脸色微微白了一些,她快速撇开脸。 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塞了团棉花。 怕太明显,时岁干脆直接蹦进水里,溅起水花。 也打湿了晏听礼一身。 “你来追我啊。”时岁在水里伸出手臂。 晏听礼脸色黑了些,直接跟着跳进水里。 他从小就有专业教练教导,时岁哪里是他的对手。 几秒就被捉住,被从后揽住腰,呼吸喷薄在耳后,很灼烫。 水下,他的动作也轻浮孟浪。带着惩戒的意味,顺着大腿往上摸。 时岁蓦然僵住,脸颊浮现红晕,“...这还在外面!” “你都敢在外面洗澡,”晏听礼理所当然道,“我在外面摸一摸你,又怎么了。” 果然,训狗有风险。 尤其是晏听礼这种疯的。 他几下就让时岁软下来,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岁岁,”晏听礼抽出手,在她耳边说话,“怎么能这么敏感。” ...... “闭嘴!”时岁一把打开他手。 晏听礼最爱看她羞态,嗤嗤笑。 逗也逗够了,他便弯颈,下来吻她。 唇齿相碰间,几乎温柔到不像他。 时岁闭上眼,感觉心也像和身体一样泡在水里沉沉浮浮。 她品尝到些许苦涩,努力告诉自己,要学会满足。 人不可能永远幸福,但能细细记住这几个瞬间,也足够了。 时岁没指望晏听礼愿意待太久,原本只打算洗个澡,就回去,但他像是没玩过水一样,身上的灰洗完了,还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 游完了,便湿着头发,毫无形象地蹲在岸边,幼稚地将岸上的石子往水里漂,和时岁比赛谁打出的水花多。 赢了她,还抬起下巴,好像是多么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时岁无语。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她才拖着晏听礼:“走了,我累了。” 远处的太阳西沉,即将收回最后一丝余韵。 沿着小溪往回走,乡路安静,只有徐徐的夏日清风拂在面上。 走在路上突然,时岁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 她停顿脚步,看向晏听礼:“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晏听礼辨认了片刻,目光朝一处扫去。 时岁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一处灌木丛——就是那里。 又凝神听了会,时岁眼睛蓦得亮起:“是小猫叫!” 第27章 chapter27掘地三尺,也会把…… 八月中,他们的饭桌上,终于依晏听礼所言,出现了绿油油的炒生菜。 又过了五天。 晏听礼又准时端上了辣椒炒肉。 但农家的辣椒和晏听礼惯常吃的不一样,辣得要命。 晏听礼吃一口,便呛得在一旁灌了半瓶的水。 时岁咬着筷子,嘲笑得不行。 眼看他吃完晚饭,就报仇一样,将后面的辣椒全部摘下,打包放袋子里。 “你要做什么。” 晏听礼:“送给苏烨。” 时岁:“…?”这是,谋害亲导? 晏听礼懒洋洋:“算鸽他一个暑假的赔礼。” “就送辣椒吗?” “我亲手种的,礼轻情意重。” 时岁几乎可以想象苏教授气得瞪眼的表情。 他突然提起苏烨,时岁才想起这一个多月,晏听礼每天都游手好闲,连手机都不响一下,一问才知道开了飞行模式,很任性地屏蔽了所有消息。 晏听礼回到屋内,将装着辣椒的袋子丢到行李箱。似乎终于想起拿出躺在角落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慢悠悠拿起,充上电。 一开机,通了信号。 晏听礼的手机就以一种剧烈的幅度震动起来。 消息漫天飞。 他手指滑动屏幕,唇角的弧度也缓慢收起。眉眼半明半暗,隐没在黄昏暗色的光晕中。 时岁正坐在靠椅上乘凉,看他动作,摇晃扇柄的动作缓缓变慢,神情也变得有些怔忪。 好像一瞬间。 这个和她在小镇嬉嬉闹闹的晏听礼就消失了。 重新成为那个,站在高高楼梯,俯视她;掐着她下巴索取,威迫的晏听礼。 时岁看得心中一阵收紧,垂下眼。 突然,晏听礼从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笑。 “我又有弟弟了,两个月。”他歪头。 时岁还没消化完消息,听他发出愉悦的笑声:“不过还好,已经死了。” 这么可怕的话题,被晏听礼用如此轻快的嗓音说出。 时岁感觉到一阵惊悚,黑白分明的眼眸仓皇地看着他。 “别怕,不是我,”他又笑一下,两步上前,蹲在她面前,托腮抬眼安慰她。 明明是一张美少年的脸,说出的话却阴森悚然:“我还没来得及打。” 像有一阵冰凉的穿堂风刮过。 时岁感到僵硬的冰冷。 晏听礼的瞳仁却很亮。 带着种诡异又平静的病感,伏在她膝盖不停说话。 “感谢我的好妈妈。有了她,我都不用亲自动手。” 晏听礼边说边不停地笑。 时岁却感觉不到他身上丝毫高兴的气息,还不得不被迫接收他话里的信息。 ——在他们远离京市的这一个多月,晏家又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次吵架,晏则呈对晏听礼说的那些话,并非时岁以为的恐吓。 在晏听礼三番两次忤逆,违抗家中的安排后,晏则呈便真的依言,要重新生个继承人培养。 但结果不尽人意,几个月时间,唯有一个情妇怀了孕。 晏则呈对这胎很看重,但隐瞒得再好,还是被宋婕发现。 孩子刚刚两月,还确定是男胎,就被闻讯赶来的宋婕破门而入。 一番争执下,孩子不幸流产。 得知消息的晏则呈勃然大怒。 但医院的检测单出来,显示结果是精子畸形,这胎就算没有宋婕干预,本身也难保。 也就是说,晏则呈几乎很难再生出健全的孩子。 宋婕简直要笑出眼泪。晏家别墅,因他们的争吵,砸个稀巴烂。 现在,他们二人都在满世界找晏听礼。 “岁岁,你知道吗。” 晏听礼唇角翘起冰冷的弧度,颤着胸膛笑出声:“我家终于要绝后了。” 时岁仅仅是听着,强烈的暗黑和压抑情绪已经将她裹挟,更不敢想,身处其间的晏听礼是什么感受。 她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只是缓缓抬手,在晏听礼发梢轻拂过,弄去做饭时候,沾到的一点灰尘。 她出神。 如果他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能被用手轻轻拂掉就好了。 “有个算命的,说我克至亲克兄弟,”他低低笑出声,握住她手腕,低头,用嘴唇印下一个冰凉的吻,“说得挺准。” 晏听礼视线在她面上定住。 里面压着的厚重情绪几乎让时岁承受不住。 时岁闭眼,弯下脖颈。 捧起晏听礼的脸,堵住他后面的话。 大概也察觉到盛夏将逝,树上的蝉鸣声沸满盈天,却留不住转瞬即逝的夏天。 深夜,一场暴风雨倾泻而下。刮得树叶沙沙作响,电闪雷鸣。 雨从瓦上水幕一样落下,溅到磨砂质地的窗上。 交杂的白噪音,遮住屋内含糊黏腻的声响。 下了雨没那么闷,房间里没有开空调。 晏听礼一只手搭在眼睛。 指骨的缝隙透出上下颤动鸦黑眼睫,他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很重。 “岁岁…”他放在时岁发梢的手指蓦然收紧,因为她不着章法的动作,指背青筋爆起。 时岁缓缓吐出,眼中浸润水雾,脸颊通红:“我已经很小心了,是你太…” 她没法不磕绊。 但时岁说不出口。 透过窗户微弱的光亮。 她看见晏听礼被她弄得泛潮的眼睫。 哪怕是这样磕绊,他似乎也依旧很爽,瞳孔都涣散了,胸腔不住起伏,头发也汗湿地散落在额。 他手腕按在眼睛,有些难耐地挡住表情。 嗓音也低低的,彻底没了张牙舞爪的气势。 “反正别咬我。” 从前都是他更强势,掌控她的所有反应,看她露出各种窘态。 这种出格的亲密方式,更从来在时岁秩序之外。 时岁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像现在这样,将晏听礼弄得丢盔弃甲。 新的视角被打开,她为自己今天的主动而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她自上而下看晏听礼,眨一下眼:“可是,我不会啊。” 听出她刻意的拖延耍坏,晏听礼攥着她手指收紧。 想到她从前做作业时,总是含着的糖果,吃得脸颊鼓起。 他眼中暗色更重:“你平时不是挺会吃棒棒糖。” 时岁轻易被他一句话弄得脸发烫。 “这能一样吗?” “一样。”他喉结吞咽,几乎难耐,掌心重新按在她头。 蛊惑着说:“你试试。” 这人太强势,总是要瞬间拿回话语权。 时岁不喜欢,在他喉结重重按一下,伴随着另只收紧的手:“你少指挥我。” 被她突然这么一按。 晏听礼皱眉闭上眼,喉间溢出哑声,他全身都剧烈颤动一下。 时岁懵了,讷讷低头。 他怎么就… 有几秒的沉寂。 晏听礼睁开眼,脸色很难看,漆黑的眼野兽一样盯住她。 时岁被看得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翻过来。 晏听礼一掌拍在她屁。股,嗓音冷沉:“趴好。”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得更大。 雨幕顺着窗户往下流,模糊不清。 疯狂了一整个晚上,时岁精疲力尽。 等缓缓入睡时,雨势也渐渐变小。 听着檐下雨声,时岁闭上眼睛。 似乎没闭眼多久,她又被紧紧抱着热醒。 没了凉风,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时岁被抱得闷出了汗。 迷蒙睁开眼睛,正撞进上方,晏听礼漆黑的眼睛。 她嘟囔:“别闹,我还困呢。” “我做了一个梦。”晏听礼盯着她说。 时岁没当回事,打了个哈欠,嗓音含糊地问:“什么梦。” “梦里全是雾。”晏听礼的脸色很差,很苍白,“我一直找,但找不到你。” 时岁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 眼睫轻轻颤动着,望向他。 “我找不到你。”他将头埋在她脖颈,柔 软的发梢蹭过她耳后,似乎觉得好笑,他低低笑了,“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你呢。” “岁岁要是不见了,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 晏听礼的声音缓慢又阴翳,指尖圈住她的小臂,眼神像是陷入某种病魇,“然后把你关起来,戴锁链,锁在床上。每天只能见到我。” 时岁感到一阵阴风掠背,身体也变得僵硬,那种直觉性的,生理性的害怕将她席卷。 她紧绷道:“你别说这些疯话。” 晏听礼轻轻笑了,语气又变得温和:“当然。岁岁怎么可能离开我呢?” “对吗。” 像是被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时岁只能,也只敢蹦出肯定的字:“…对。” 晏听礼似乎很满意。 身上那种阴沉的气息消散,将她抱紧。 “我明天要回京市。”晏听礼停了停,在她发顶亲吻一下,“你想的话,回杭市,叔叔阿姨那待半个月。” “等开学,我来这里接你回去。” 他思索片刻,又道:“顺便把西红柿摘了。” 时岁一怔:“…你要走半个月?好去做什么?” 晏听礼眼底泛起冷意:“处理一些杂碎。” 他说的是,家族里趁乱想分杯羹的堂兄弟姊妹。 时岁感到不解。 他不是不在意这些吗,还随时盼着家里倒闭。 晏听礼:“我的东西,哪怕我不想要,也只能是我的。”他微笑地说:“他们算什么东西。” 时岁整个人像被抽空,良久都没说话。 晏听礼似乎困了,打了个哈欠,喃声道:“你想名正言顺,那我就名正言顺和你结婚。” 第28章 chapter28他永远也没法知道…… 受沿海台风影响。 雨势在山峦叠嶂的小镇还是细密雨丝,往东去杭市,逐渐黑云压城,暴雨倾盆。 雨刮器开到最快,刚刮去前一波水流,新一轮的雨滴便顷刻间填满视线。 开车的司机不由放缓了速度:“小伙子,雨太大了,看不清路,我们停一下,可以吗?” 耳机里一遍遍响起的空号提醒,和再也拨打不通的微信电话。 让晏听礼几乎要颤抖着笑出声。 “小伙子?”见他不应,司机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探去余光。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小伙子给价实在高,自己大概率是不会接这单的。 这冰冷素黑一身,满身的压抑气息,谁知道是不是要去那户人家寻仇,到时惹上官司他也跑不脱。 问了第三遍,后座才传来冰冷的一声嗯。 在路上停了半小时。 后座传来指甲,一下下敲坐垫的声音。 不紧不慢。 但司机就是感觉他很不耐烦,背后起了层薄汗,眼看能路面基本能看清,便忙点火继续行驶。 黎茵刚刚工作完回到家。就接到了通意想不到的电话,她意外地按下接听:“小礼?” 旁边用毛巾给她擦头发的时跃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了愣,朝黎茵看过去。 对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男生一贯清冽的声音,也沉闷得听不太分明。 “阿姨。我临时来杭市出差。”他说,“酒店没有房间,我能来您家里住一晚吗。” 黎茵和凑近竖着耳朵听的时跃对了对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晏听礼愿意下榻的,估计也只有顶级酒店了,被订满也有可能。 但家里位置不大,担心他住不习惯,黎茵唇张了张,斟酌着打预防针。 但对面像是根本等不及,不等她说话,电话里就传来:“阿姨,我已经到楼下了。” “雨有点大。” “那你赶快上来。”黎茵下意识就答,“别淋着了。” “谢谢您。” 等挂电话,时跃纳闷地问她:“你怎么答应这么快?万一人住不下去咱家怎么办?” “不知道啊。”黎茵握着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脸色也有些发懵。 怎么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她道:“我赶快把岁岁房间收拾一下。” 时跃拿伞,下楼去接了人。黎茵则奔回时岁卧室,重新铺了床单,还是岁岁从寝室带回来的,做工和工艺都让黎茵觉得不太寻常。 直到有天洗被子,她在边角看到爱马仕的标签,吓了一跳,问女儿怎么买的,她支吾半天,说是宋婕送的。 从记忆中回神,门外也传来进门的动静,黎茵出去迎接。 看到晏听礼满身湿透站在门边,水珠也从下颌一滴滴下落时,她愣住:“哎呀,怎么没打伞呢?” “忘了。”他笑笑。 边说,视线边在室内细细转过一圈。 时跃被看得局促地搓了搓手。 这处是他们在杭市的老房子,一个不大的两居室。 几年前,他们掏空家当在京市买了房,但后来行业不景气,又把房子卖了还债。 回到杭市重新住进老房,装修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式。 看他眼神,以为是不满意,时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简陋,只能委屈你——” 话音未落,被冷不丁打断。 “时岁呢。” 晏听礼字句缓慢,眼眸比窗外浓稠的夜色还要黑。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愣。 旋即见晏听礼歪头,缓缓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正好开学了,可以和她一起回去。” “哦,岁岁去英国交换了,昨天刚走,估计还在飞机上呢,”黎茵拿崭新的毛巾递给晏听礼,笑道,“这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和你妈妈说过了,之后岁岁就不用住你们家了。” “英国?”晏听礼嗤嗤笑出声。 “好,”他点头,重复,“挺好的,看看世界。” “对,年轻时候多出去看看也好。”时跃随口附和,又道,“你快擦擦水,别感冒了。” “岁岁房间刚好空着,你今晚就住那儿吧。”黎茵便带晏听礼进卧室,站在门边,“快些洗个澡,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晏听礼视线停在房间床铺,定睛看着。 “这是岁岁从寝室带回来的,”黎茵朝他看看,“说是你妈妈送她的礼物。” “是吗。”晏听礼笑笑。 他妈送的,全都被他扔了呢。 一切交代完,黎茵便走了,门在背后关上。 晏听礼徐徐扫过屋内陈设。 时岁在这里住到高中前,所有他没有参与过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刚走不久,这里还短暂停留她身上清甜的气息。 他俯身,将头埋进床单。 深吸一口。 睁开一只眼,顺手拿起床头柜前支起的相框。 照片上,十几岁的少女,在画板后探出脑袋,托腮看向镜头。 冰凉指腹沿着她笑靥缓慢滑过。 他低低笑:“想到要怎么罚你了。” 等他买下这个房子。 “把你抓回来,日日夜夜都锁在这张床上。” “所有人都以为岁岁还在念书,连爸爸妈妈也是。” “其实已经成了全身都离不开我的小狗。” 晏听礼将照片反扣,面无表情地丢进行李箱。 “到时候会怎么求我呢。” 想到少女脸上可能出现的惊恐和泪意。 哭着求饶。 他胸腔震颤,不停地笑。 笑着笑着。 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水珠顺着下颌下流。 他拧眉,用指腹抹过。 水不是擦干了吗。 盯着看了半晌,神态有些冰冷。 “我讨厌下雨。” 但伦敦就是一个潮湿,阴郁,遍布雨水的地方。 哪怕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随时可能来一场暴雨倾泄大地。 飞机在清晨落地,不凑巧,伦敦正绵延不绝地下着雨。 晏听礼皱眉,冷淡地看着天空。 他讨厌这里。 十二小时的航班。 两天没有合眼。 他现在看起来一定不太好看。 衣服也最好换一件。 晏听礼想。 转念,他又笑出声。 他还是太善良了。 不然见到那个小骗子,她还会以为自己多么在意她。 日夜不息也要过来找她。 晏听礼哂笑。 他只想将她抓回去,锁起来。 她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了。 关在身边,也行。 想到这里。 全身的血液好像又兴奋地沸腾起来。 他很少这么迫不及待。 晏听礼从机场直接打车,去了她申请表上登记的学校。 “oh,poorgirl。” 突然,路边有个卖花的金发小姑娘被人撞倒,满手的花落地,开车的白人司机悠悠感慨。 “poorgirl。”晏听礼跟着叹一声,唇角却扬起微笑。 她难道想不到,学校的系统网站对他来说,脆如纸翼,她的ip定位在他眼里也宛如透明吗? 好吧。 他的岁岁总是天真得很可爱。 下车,潮气扑面而来。 满地的雨水,沾湿他的裤腿。 晏听礼看得皱眉。 ——选在伦敦,这个他最讨厌的城市。 他要罚她在水里和他做一次。 滑动屏幕,时岁的ip定位,在他手机里解码得一清二楚。 雨幕里,他眯眼,看向这座古老的艺术学院。 他的岁岁。 现在会躲在哪个角落呢? 手机上的距离,越来越短。 想到此。 他喉间发出愉悦的笑声。 不再顾溅湿裤脚的雨水,大步往前。 一千米。 一百米。 十米。 晏听礼撑着伞,冷淡走进皇家邮政,和其内唯一的白人对视。 “mr.yan?”那人将手中的快递盒递给他,确认他的亚洲长相,“apackagefrommissshi。” 一份来自时小姐的快递,寄件地却是周栩妍的地址。 晏听礼唇角溢出平静的微笑。 也是。 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是结束得太快。 那就没意思了。 倒是面前这个白人朝他多看了几眼,视线从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扫过。 善意用英语提醒了句:“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晏听礼一言不发,转身重进雨幕。 手中的包裹很轻。 看来是把旧手机,放到了这里,摆了他一大圈。 挺好。聪明了许多。 他脚步愈发快。 随便找了酒店下榻,还没坐下,晏听礼面无表情,边走边拆快递。 越拆越没耐心,他呼吸变沉,手上加重力气—— 包装盒被撕裂。 里面装的东西,也一股脑,全都掉在地上。 他怔忪一下。 弯膝,一样样去捡。 拍下的那张照片,被她洗出来,放在相框。 她唯一露出的,只有一小节指尖。 他唇角扯出冰冷的弧度,放下相框:“我当时就该砸了你的ccd。” 他视线又缓缓移到旁边,手指捡起地上的信件,上面写下几个字:晏听礼亲启。 他漫不经心地笑,眉眼沉沉压着:“等我抓到你,我看你敢不敢亲口说。” 撕开信封,娟秀字迹映入眼帘。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想必现在已经到了伦敦。对不起,又骗了你。不敢让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也一定不会原谅。但你欺负了我两年,我骗你几次,就当两相抵消了。] [也在此,我正式和你提出:我们分手吧。不要再找我了,这次我会躲得很好。] 第29章 chapter29他身上的难过已经…… 金秋十月,黄金周后,a大校园重归热闹。 周一下午选修课,铃声响的前几秒,薛婧和林安然才踩着点,气喘吁吁地来到教室。 没有了时岁,她们二人都睡得昏天黑地,闹钟响了好几次都不知道,开学一个月,就迟到了三次。 “砰”一声,薛婧放下包,拍着胸口长吁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替她们占了许久位的苏涵往旁边挪了些,冷哼:“再这么晚,就不给你们占位,坐第一排去吧。” “别这么小气嘛。”薛婧边说边丢几包小零食到苏涵手边。 “一个都两百卡,”苏涵瞥一眼热量,嫌弃,“我才不吃。” “不吃你别拿啊。”薛婧知道她开始口嫌体正直。 苏涵哼:“送出来就是我的了,我想收就收。” “嘁,什么德行。” 两人一来一去地斗嘴。 林安然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在旁捂着耳朵,再一次感叹:“好想岁岁。” 原本时岁坐她们中间,总能把这两位姐姐三言两语哄好。 最重要的是,时岁在时,她们不会迟到。 寝室基本很干净,开水也总是满的。 时岁还在阳台养了好几盆小绿植,绿悠悠的叶子生机勃勃地迎风舒展,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绿植也黄了,她和薛婧怎么浇水施肥,也养不回来。 这四个字直接让薛婧变了脸色,她重重把笔袋放下,淡道:“别说她,出了国就玩消失,再也联系不上,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听得旁边的苏涵侧头看她,唇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响起。 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夹在其间,逐渐靠近。 为了给薛婧二人留位置,苏涵直接霸道地占了最后这一整排,也就导致,她身旁刚好还有一个空位—— 有人缓缓坐在了她的身侧。 苏涵预感很不好地转过头,在对上晏听礼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眼睛后,头皮一阵发紧,反射性地就往后退,直接和薛婧贴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啊,”他像是没看到她的提防的肢体动作,唇角上扬地打招呼,“苏漂亮。” 这句揶揄色彩的“漂亮”,苏涵没从其间读出丝毫的夸赞意味。 反带一种,诡异的、阴冷的嘲意。 台上老师已经开始讲课,周围也天光明亮。 苏涵勉强镇定下来,无视他的寒暄,目不斜视抬头看黑板。 倒是旁边不明真相的薛婧朝晏听礼看看,转头八卦地用手碰苏涵,小声:“天呐,你成功了?他现在来反追你了?” 苏涵痛苦闭眼:“……” 是啊,要来追命了。 好在一整节课,晏听礼都没有什么多余举动。 他格外安静地坐在那里,呼吸也浅得几乎听不见。 苏涵实在忍不住,将余光稍微偏过去一点。 看到他霜雪般白的肤色,和看不到任何血色的唇瓣。 这真没生病吗? 她心中有些震惊。 这分个手,还分掉半条命了? 似乎察觉她的打量,晏听礼缓缓转过脸,缓缓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好吓人。 苏涵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真要追杀她吧? 苏涵越想越慌,实在坐不住,中途小课间,还跑了趟厕所冷静。 她离开后,中间空出一个位置。 “好久不见,薛同学。”突然被cue,薛婧放下水杯,“…嗯?” 她感到有些惊讶,看来晏听礼真的很喜欢美术了,连着两学期都选她们院的课。 晏听礼朝她笑笑,语气平常地问:“时岁呢,以前你们总一起上课,怎么看不到她了。” 说到时岁,薛婧脸色暗淡了些:“她出国交换去了。” “是吗,去哪儿了。” “英国。” “哦。”他托腮,像是很好奇地问,“怎么会选英国呢。” “不知道,其实我们也很奇怪。” “哦?没问问原因吗。” “她走之后,我们一直都没联系,她以前的微信也不用了。应该是换号了,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晏听礼唇角泛起星点冷淡的弧度:“真狠心。” 虽然薛婧也很难过,但还是不想别人说时岁不好,便解释:“说不定是有什么原因呢,岁岁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他垂眸,语气淡淡,“她选学校时,没和你们商量吗?” “有倒是有。”对时岁的突然消失,林安然也感到十分奇怪,忍不住插话道,“但我们都没想到她会去英国,因为她一开始预填的都是美国的院校。” “美国?”他眉梢稍微扬起。 “对,岁岁是不是还说很喜欢加州的阳光。”林安然想起来什么,问薛婧,“所以为什么去英国啊?她和你说过吗?” 话音刚落,晏听礼突然发出一道笑声。 这笑带着某种接近颤栗的愉悦,让薛婧都忍不住抬头。 看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轻喃:“加州,加州吗。” 唇角弧度也放大,有种平静的狂欢。 他突然站起身,眼睛也弯着,慢条斯理道:“多谢二位。” 替他省了许多麻烦。 不然把苏涵抓起来威胁苏烨,难免伤了师生和气。 他边走边往外跑,正和进门的苏涵擦肩而过。 她一僵,正担心晏听礼会怎么找她算账,对面喜形于色地朝她看一眼:“放过你了,luckygirl。” 苏涵莫名奇妙在原地站了会。 回到教室,薛婧和林安然两人脸上还在懵着。 “怎么了?”苏涵问。 “好奇怪啊,我们还在说话,晏,他突然就走了。” 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苏涵瞳孔震一下,拉住薛婧的手臂就问:“刚刚晏听礼和你们说什么了?” 薛婧有些懵:“…啊?” “他是不是问你们时岁了?” “…你怎么知道?” 苏涵来不及解释:“你们怎么说的?” 林安然便一五一十说了真相:“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苏涵深吸口气:“没事,和你们没关系。” 毕竟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百密不如一疏,对晏听礼这种疯子,任何一点漏洞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她揉了揉太阳穴。 想到自己和时岁打包票,只要她不想,晏听礼这辈子都找不到她。如今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知道了这么多。 加州。难道时岁真的在加州吗? 苏涵头疼欲裂,煎熬地等到下课,立刻就跑去了父亲的办公室。 她对朋友最是仗义,承诺了的事必会做到。如果最后还是没能让时岁逃离晏听礼的掌控,还让她背井离乡跑这么远,那她还怎么交代。 “怎么办,”苏涵抱着苏烨的手臂,不停道,“晏听礼这个神经病,太吓人了。爸,你一定不能让他找到岁岁,不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苏烨也听得皱眉:“这小子,倒是小瞧他了。” “那怎么办啊爸爸。” 苏烨淡定地拍拍她的手,冷笑:“我在美国多少年?他手再长能长得过我吗?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么狂,就算不为了那个小姑娘,自己也非要挫挫这小子的狂妄和锐气。 告诉他,这世界上他办不到的事,找不到的人,多了去了。 至少现在。 晏听礼不好好磨一磨性子,就别想翻过他的五指山。 - 若要时岁形容在加州的留学生活,大概是一场“灵感爆炸与咖啡续命”的混合实验。 早晨七点半,她会在宿舍的二楼,被阳光晒醒,毕竟加州从不吝啬阳光。 懒洋洋套上卫衣,去校园咖啡厅。 等待手磨咖啡的同时,听隔壁桌的对话:“你昨晚的定格动画做到几点?” “…五点,我的主角头掉了,安上去花了我三个小时。” 时岁听得轻轻笑出声。 她的英语已经足以支撑她听懂大部分英文对白。 晏听礼教的英语偏英式,有时语法会更为复杂,美式则为简单好懂。 意识到自己出神时,又想到了那个人。 时岁忙晃脑袋,撇去杂念。 拿完咖啡,她路过走廊,阳光倒映她的影子。 旁边的墙上贴满学生自发组织的“午夜灵感快闪展”,时岁感到新鲜地停下来,看了看。 上午九点,她慢悠悠迈进教室。这里的课堂从不乏灵感的碰撞和交流,教授会面对面,叼着铅笔风趣地点评她的作业:“你画的这个反派,眼神还不够‘温柔地杀死观众’。” 时岁便迅速掏出速写本修改。 在半小时内改完,会得到教授毫不吝啬的夸奖:“哦,如此伟大的作品。” 这里的课程安排没有国内多,更多偏向个人创作。 时岁会在下午,端着没喝完的咖啡,扎进aka工位,周围全是3d建模的嗡嗡声,像是温和的白噪音。 风风火火的金发助教也会突然闪现,点评她的作品:“你故事板的倒数第二幕像便秘。” 时岁已经能逐渐习惯这种美式幽默,甚至还能从最初的窘迫,到淡定地回一句:“那我努力拉出来。” 成功得到助教嫌弃又无语的眼神。 晚上的校园,更是热闹非凡。 走近餐厅,还能看到弹着尤克里里,赛博朋克风的音乐社学生。 凌晨摊在宿舍地毯改分镜,时而能听到窗外传来的萨克斯即兴演奏,可能又是哪位艺术狂人在失眠。 虽然大部分时间时岁还是一人独处,但新生活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多姿多彩。 第30章 chapter30晏总,晏博士。 许是加州的冬天总是太过温暖。 在洛杉矶的街道逐渐点亮华丽的灯饰,走在校园也四处不乏欢快的圣诞歌时,时岁才恍惚—— 原来又是一年圣诞了。 那国内现在应该已经银装素裹,白雪纷飞了吧。 在与黎茵的视频中,时岁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时,对面愣了下,笑道:“没呢,杭市很少下雪,你是不是在京市待太久,不记得了?” 时岁恍惚许久,才轻道:“…应该是。” 记忆却无法控制地回到两年前圣诞前后,大雪纷飞的京市。 那个人讨厌所有坏天气。 下雪也不例外。 但时岁长在南方,对雪始终有一种情有独钟的向往。 “雪和雨不一样,”时岁尽可能和他形容自己的感受,“雪是轻盈的,洁净的。落在身上轻飘飘,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 晏听礼则表情冷漠地在一旁撑伞:“雪一融化,就会变成比雨还要肮脏,黏腻的液体,冰冷浸入四肢百骸。” “比雨还会骗人。” “……”时岁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平等地恨这么多天气。 那时他们刚睡一起不久,不清楚这个人的恶劣程度,时岁初出茅庐,还剩下一些没用完的胆子。 使坏地抓起一把,往他领子里丢:“那你试试咯。” 晏听礼被冷地一皱眉,在原地站了会。 旋即朝她勾了下唇,眼神却比外边的冰天雪地还凉一些。 也在那年圣诞的晚上,时岁第一次体验到,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虚脱地躺在床上。 他却是尽兴,恶劣地凑近她耳边问:“现在还喜欢雪吗?” “……” 阳光温暖照到身上,时岁才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回神。 靠在窗边,看蓝天绿地。 不喜欢雨,不喜欢雪。 她突然想。 或许他会喜欢这里的天气。 过了春假,中国的农历新年也在大洋彼岸到来。 一再确定她不回国后,黎茵脸上浮现失落,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那就等岁岁有长假再回来吧。” 时岁抿唇冲她笑,撒娇搞怪。 庆幸直到电话挂断,母亲都没发现她始终没有应答那句话。 冬去夏来,暑假前,时岁朝全球几个顶级动画工厂提交了实习offer,等待结果的过程,她鼓足勇气,仔细规划好路线,旅行了一周。 时岁独自沿着太平洋公路,看漫无边际的海岸线,紫色沙滩反射钻石般的光芒。 拍下这壮阔美景,她盘腿坐在沙滩,看夕阳落下。 在发现喜欢的照片有几百张,却无一人可以分享时,时岁终于感觉到漫无边际的孤独。 时岁捂住胸腔,感觉到心尖绵延不绝的闷疼。 这种疼在食指无意识拨弄按键,到最早一张照片时,达到了顶峰。 时岁怔愣看着相机界面,晏听礼和平安的照片,心慌意乱地关闭相机。 再看面前广阔的海水,她轻眨一下眼睛,将头埋在膝盖,藏住眼中下落的晶莹。 好在投出的实习申请好几家都有了回应。 时岁挑来选去,最终还是决定去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公司。 刚结束旅行,但她不敢停下,马不停蹄就前往迪士尼——这个她从小便仰望的造梦工厂,终于有一天,她也有了能进场的门票。 忙碌的时候,日子也终于过得快起来。 虽然工作时间为标准八小时,但工作内容紧凑,团队的每个同事都很认真努力,时岁在其间,也丝毫不敢懈怠。 每天泡在队伍头脑风暴,画画的手都快成了影。 接到苏涵的电话时,时岁刚准备回工位休息。 她头靠在椅上,闭眼睛按下耳机:“hello?” “岁岁,是我!”苏涵清脆的声音传进来,“你在哪,是加州吗?” “涵涵?”时岁猛地睁开眼睛。心跳也快起来,压低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次晏听礼走后,近一年的时间,除了父母,她没和国内的朋友有任何的联系,好在,和父母视频也没再出现过卡顿。 一切都风平浪静,时岁不止一次想,哪怕再不甘心再生气,过去这么久,晏听礼应该也不会再执着于她了。 他有那么多事要忙,看到的世界也比她广阔的多。等跳出那个固执的怪圈,或许还会觉得,为这么个不值一提的人,做了这么多蠢事,实在可笑。 正出神,苏涵已经道:“我来美国找朋友玩呢,也在加州。你有空吗,见一面?” 时岁心中松口气,转念想到能和久违的朋友见面,她眼中闪烁晶亮,点头:“那我们约在周六,可以吗?” “好哦,我们不见不散。” 像是为了映衬加州火热的夏天,苏涵换了发色,一头粉棕大卷,配波西米亚长裙。 在美国的她,显得比国内更为张扬自信,刚进餐厅,隔着远远的,就冲她招手,迈着长腿跑过来。 等走近,苏涵摘下墨镜,仔细朝她打量:“天呐,岁岁?” 时岁不奇怪她的震惊,自己如今的模样,和从前的确是大相径庭:“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呀,”苏涵坐下,在她脸上掐一把,“就是没以前软萌了。” 说着又朝时岁看一眼。 不敢相信,仅仅一年时间,她的改变如此之大。 曾经那个安静到都不会大声说话的小姑娘,如今风格迥异,戴着耳钉,身着吊带配牛仔裤,露出雪白的肩颈。 当然,改变最明显的,还是身上的气质,表现在说话时,眼睛自带一种坚定,很少再闪躲回避。 时岁弯唇:“那是好还是不好。” “好,”苏涵说,“当然好,我喜欢你现在这样。你这一年在这边,怎么过的?和我说说。” 时岁蹙眉想了下,她这一年做的事,实在乏善可陈,似乎除了画画,就是晒太阳。 挑拣着说了些有意思的,苏涵却还是嫌弃地皱眉:“你别说,加州这么好的阳光,你天天宅寝室画画啊?” 时岁眨眨眼。 “没找几个帅哥date一下吗?” 这边的date文化盛行,时岁自然也有所耳闻。 有时坐在沙滩,草地,也能收到金发白人帅哥的邀请,她总以各种理由遁走。 看时岁这表情,苏涵心里也就有了数: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还怕晏听礼那小疯子找到你啊。”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时岁收紧手指,感受冰饮在掌心凝结成汽。 “放心,我都敢大摇大摆来找你了。他现在非常忙,没空再满世界找人了。” “那他…”时岁尽量平静地问,“现在在做什么?” “和我爸搞研发呢。” 在苏涵的叙述中,时岁了解到,苏烨最终还是选择和晏家合作,两方强强联手,合力开发新的ai概念模型“conceptnet”模型。 这个模型引入神经符号ai,量子ai,更精细地将概念化能力应用于多个领域。 启升科技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其雄厚实力更能吸引各行业第三方加盟,其中就有生物医药,教育机构,文化医疗,生态检测等。 他们的野心看得见也摸得着,从发展 宏图看,基本就是要将新技术融入未来生活的方方面面。 时岁听得怔忪,笑了笑:“挺好的。” “所以你放心吧,该做什么做什么,”苏涵拍了拍时岁的手背,“依我看,他不会再找你了。” 苏涵不由想起自己上一次交叉学院九楼,见到晏听礼的场景。 彼时他穿着及膝的白色实验服,戴半框眼镜,手中是整沓的实验数据表,密密麻麻。 一个本科生,强到让一众硕博师兄都跑过去听他分析数据。 他说话时嗓音淡,水一样清凉,相比上次见面时那种诡异又阴翳的腔调,不知正常了多少。 之后,苏烨留了晏听礼吃饭,苏涵也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大多都是些专业问题,一来一回,很是无聊。 苏涵百无聊赖拨弄着米饭,直到苏烨让晏听礼给她夹菜,他也漫不经心照做。 苏烨很满意,苏涵却震撼无比,后面那盘菜都没怎么再碰。 直到晏听礼走了,她才怕兮兮地问父亲:“你不会还想撮合我和他吧?” “当然不是。”苏烨道。 当时苏涵觉得奇怪,后来才猛地发觉,父亲这是在给晏听礼做服从性测试。 但某种第六感,让她隐隐感觉到焦虑——晏听礼这种极端危险分子,压抑过久,真不会突然大爆发吗? 几次和父亲提,苏烨都不以为意。 但这些苏涵都没和时岁说。 她还是希望岁岁不受影响,能在加州过上真正开心自由的生活。 “岁岁,别总一个人啦,”离去前,苏涵还是抱着她说,“多交交朋友,有喜欢的男生,也可以date几个。” “祝你开心。” 时岁抱住苏涵,闭上眼睛,真诚道谢:“也祝你开心。” “下次见。” “嗯。下次见。” 这次和苏涵的见面,她的话让时岁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转变。 脑中某根紧绷的弦也不知不觉松懈—— 过去的已经过去,晏听礼也有了新的生活。 时岁抬头望了眼蓝天。 那她也不要再辜负加州的阳光啦。 九月开学,再路过走廊五花八门的俱乐部活动,时岁会驻足挑选参加。 晚上十点,和陌生同学一起参加地下室的“非正式放映会,”各式各样的经典作品改编,有人播放自己的赛博朋克版《海底总动员》,时岁咬着薯片和人群一起大笑。 第31章 chapter31晏疯pro版。 和西奥多的第一次线下正式见面,时岁约在了圣塔莫妮卡海滩。 这处海风宜人,傍晚时,红日西沉,漫步在这里,的确是一个心旷神怡且浪漫的地点。 也趁着这次见面,时岁终于记清楚了西奥多的长相。 虽然是中美混血,但除了白金色头发,整体的骨相更偏东方的柔和。 尤其在那双黑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看她时。 让时岁瞳孔放大,恍惚了许久。 旋即西奥多笑起来。他一笑,眼睛便成了弯起来的形状,双眼皮褶皱很深。 和那人薄薄一层眼皮,总是笑得不达眼底的清冷,大相径庭。 时岁立刻便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睛。 “我虽然在美国长大,但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的中文也不赖哦。”西奥多一般会用中文和她交流。 时岁笑了笑:“确实不错。” 他们在海滩边的餐厅,共进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西奥多整体的表现很绅士温柔,尤其会哄女孩子开心。 暖黄灯光下,他对她的夸赞也毫不吝啬:“你的眼睛就像是阿芙洛狄忒,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中国女孩。” “你的眼睛,”时岁淡笑,轻声道,“…我也很喜欢。” 这一晚总体的氛围较为愉快,时岁不排斥和他接触。 直到分开前,西奥多提出希望她能送他一个吻。 时岁没有答应。 虽然清楚在这边的date文化中,男女见一面就接吻拥抱,甚至发生更亲密的关系,但这些于她都不适用。 她本就是循规蹈矩的性格。 更遑论,人生唯一那次出格,就几乎让她耗尽了力气和能量。 于是时岁向他表示了自己保守的态度和观点,更倾向于先互相了解,确定了关系才能有下一步的接触。 如果他不能接受,就当交个朋友,之后也不用再多浪费时间。 西奥多看她良久,眼中难掩失望。 以为这场邂逅在此就短暂地画上终点,没有想到,几天后,西奥多展开了第二次邀请,表示接受她的观点,愿意一对一地追求她,直到她愿意为止。 “哦呦,这男生不错,”视频里,周栩妍敷着面膜,对西奥多的表现表示肯定,“你可以继续接触接触。” 时岁点点头:“那就听你的。” 周栩妍听得好笑:“什么叫听我的,又不是给我找男人。你呢,你自己不喜欢吗?不心动吗?” 时岁想了会,才慢吞吞道:“我不讨厌他。” “不讨厌?那那些追我的男生我也不讨厌啊,但我又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周栩妍说,“你有特别喜欢他的地方吗?特征什么的。” 眼睛。 时岁脑中立刻冒 出这个回答。 但下一秒,她便感到阵莫名的慌乱,快速道:“可能还是认识时间太短了,我再和他多接触几次吧。” “也是。”周栩妍说,“那你继续考察。” 之后两月,时岁便又抽空和西奥多见了几面。 他们一起去了市中心看画展,听音乐会,亦或去国家公园散步拍照。 每次见面,西奥多都会问她索要亲吻。 时岁初始还能很坚定地拒绝,次数多了,看他用那双黑眼睛朝她投来受伤的光芒,不由变成略微柔和的拒绝。 “岁。”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中文名,单字喊她,“是我没有魅力吗?我很挫败。” 时岁心如止水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fine。”西奥多耸肩,脸色不太好看。 对这个问题,军师周栩妍下结论:“谈恋爱是需要点生理性冲动的,你们这出去就是看展逛公园,你试着和他略微亲密一点呢?” 时岁:“再说吧。” 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焦躁升起。 到现在,除了过分想要近一步,在其他方面,西奥多的表现都还不错。 可为什么,她还是没有丝毫想和他更近一步的冲动呢? 察觉这件事占据了太多心神,时岁索性不再想,重新投入创作。 很快到了春天。 也在此刻的大洋彼岸,国内的财经,科技板块突然被一则新闻炸开了锅。 三月初,智联未来在美国纳斯达克举行敲钟仪式,甫一上市,当日股价以指数型暴涨,估值直逼专家预测的千亿美元,最后达到惊人的一千两百亿美元。 当日,新闻发布会在纳斯达克交易所进行。 智联未来现任董事长晏则呈,携副董宋婕等一众董事主要成员,出席媒体发布会。 前面的步骤都算常规,全场在晏则呈介绍其子,智联未来现任技术总监,执行总裁晏听礼时,达到高潮。 照相机闪光灯快到每秒几千的频率。 无他,实在是这张脸年轻到不敢置信。 没人能相信,这样一个震惊世界的新技术,就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 晏听礼出场时,身着一席黑色新中式外套,斜扣设计,袖口隐有暗金色绣纹点缀,更显斯文清俊,贵不可言。 记者蜂拥提问,他淡笑,漆瞳波澜不惊扫向台下:“feelfree,everyone.iwillshareeverythingiknowandholdnothingback.”(各位随意提问,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智联未来的上市,不仅沸腾了整个纳斯达克交易所,更是几乎盘活了整个低迷的a股市场。 消息凌晨传回国内,就炸了国内几个板块的头条,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动a股中,所有和“cn”有关联的概念股几连板。 而娱乐版新闻,有关晏听礼的新闻发布会视频,也以空前的火爆速度点燃全网。西方媒体更是夸张将其称为“来自东方的天才ai王子。” 所有顶级商刊,包括财经,科技,娱乐板块在内的主编,用尽资源和手段,都排着要联系上这位炙手可热的小晏总。 时岁猝不及防,再看到晏听礼的脸,还是西奥多拿着最新刊《福布斯》,指着封面上年轻男人的脸,半开玩笑对她说:“我朋友说,我长得和他有点像,岁,你觉得呢?” 彼时时岁正在惯常待的草坪上画分镜,听到西奥多的声音,她转头。 下一秒。 时岁手中的画笔落地,怔然地看着封面上的脸。 恍惚良久。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时岁费劲地想了下。 记不清了。 但一定有,很久很久。久到她再看到这张脸时,都需要仔细辨认一下,眼前这个,和那个藏在ccd最下面一张照片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明明那时的他连照片也不愿意拍,现在却愿意登上杂志封面。 画面上,青年没有穿着千篇一律剪裁合身的西装,反倒一身黑色新中式斜扣上衣,胸襟前是精致勾绣的绿色竹纹。 时岁不得不承认,这种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好看得不像话,封面那句“东方王子”算不上夸张。 她视线下移。 看到青年随意搭着的双腿上,还趴着懒洋洋眯眼看镜头的平安。 全球最顶级的商刊,他就这样随意地带着只小土猫,一起登了上去。 眼看着时岁对着杂志封面,发了许久的呆,甚至连眼眶都泛起红。 西奥多纳闷,将杂志一收,还将手掌放她面前晃动一下:“喂,别看了,看了这男人也不是你的。” 时岁回神,抹了下眼睛,随后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她伸出细白的手:“杂志给我看一下。” 西奥多:“不给。” 时岁便收起平板起身。 “你去哪。” 对于她的冷淡,西奥多感到越来越不满,几次想要放弃,但又想到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最终还是前功尽弃更不值。 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烦躁。 时岁瞥他:“买杂志。” “我给你看就是了。”西奥多说。 时岁重新坐下,将杂志往后翻。 后面的采访章节惯例是一些专业性问题,全英文字有些艰涩,时岁努力去理解。 到最后的私人问题,她手指停顿,视线停在那段文字。 记者:“这只猫是您养的吗?真是太可爱了。” “嗯。” “叫什么名字呢。” “平安。” “哦?这么有趣的名字,是有什么典故吗。” “上一只叫穗穗。” 因为是英文,这个“穗穗”,也改成了同音字母“suisui” “哦!好名字,”记者继续问,“那您的穗穗呢?” “跑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不遗憾,再跑关起来就是。” “哦!您真是太有趣了。” “很有趣吗,我也觉得。” “需要我提醒你吗,”一旁的西奥多百无聊赖,“你已经盯着这个杂志看了半个小时。” 时岁回神,面无表情将杂志还给他:“谢谢。” 西奥多便从草地上撑起身体,将杂志和自己的脸放在一起,还是不死心问:“我和他,真的像吗?” “不像。”时岁收拾背包,心不在焉地说。 “why” “哪里都不像。”时岁往宿舍走。 要真的有一点像,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能让她有一点点心动。 西奥多像是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耸耸肩,看着她走远:“喂,明天去沙滩,去不去?” 时岁脚步停顿了下,点头答应。有些话也必须和他说清楚了,她没法对他有感觉,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这天晚上,时岁回去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又梦到那个小镇的夏天。 头发湿漉漉,全身都不修边幅的晏听礼,和她比赛打水漂,赢了会笑得神采飞扬。 第32章 chapter32岁岁,Surpr…… 时岁没想到,西奥多的事情还有后续。 次日清晨,她刚清醒,就在邮箱收到一封很长的匿名邮件,用着留学圈里最盛行的pdf格式,将西奥多从高中到现在,酗酒,打架,滥交,让女孩堕。胎,所有黑历史都挖出来,发给了她。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甚至还有他和朋友发的三个月内要睡到她的聊天消息。 邮件最后,那个匿名人还对她恶意十足地留了句话:[看上这种货色,眼睛瞎了吗] 时岁看得无比震惊。 西奥多到底惹到谁了? 回想起昨夜那个疯狂的超跑,时岁心中猜测,说不定就是西奥多以前辜负过的女朋友。 她不懂为什么还要把她也骂进去, 手指不满地在键盘敲了几下:[那你也没好到哪去] 刚要发送,动作又猛然停顿,默默把要回复的话删掉。 想到昨夜那人不要命的举动,还是别惹这种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了。 将这件事告诉周栩妍,后者也瞠目结舌:“…他这是惹到哪个疯子了。” 时岁也对这段离谱的经历感到后怕:“可能是哪个前女友。” “美利坚还是一如既往得乱啊,”周栩妍边感慨,边道,“岁岁,你差不多就回国吧,还是这边安全。” 时岁正有此意。刚好最近,这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我这边还有一年的学制,但学分我已经提前修完了,”她考虑了一下,温声说,“我可以暑假和教授申请国内的实习,待到明年,再直接回来拿个毕业证就行。” “真的啊!你真打算回来了!”周栩妍听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喜形于色,“好啊好啊,我又能和你一起逛街一起玩了,我可烦死那群塑料姐妹了。” “但我,”时岁停顿了一下,有些抱歉地说,“可能要回杭市,我父母在那边。” 反应半天,周栩妍才想起来,时岁的家已经不在京市了。 “啊哦。”她脸瞬间垮下来。 “但我们见面也很快的,”时岁忙安慰她,“飞机,高铁,几小时就见到了。” “也是,”周栩妍立刻就被哄好,“总比在美国好。” 说完,周栩妍朝时岁看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把晏听礼已经把智联未来总部大楼建在杭市的事情告诉她。 毕竟好不容易才回来,没必要给她增添没必要的忧虑。 知道晏听礼要去杭市时,周栩妍心里也曾怀疑过他的动机。 但很快,在听说杭市给的政策福利和资源待遇后,她便逐渐打消了疑虑。 ——应该不至于。 时岁躲他都躲了这么多年,再深的执念也该淡了。 - 做下回国的决定后,时岁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蓦然变得如同加州的阳光般开朗。 她很快便积极向杭市的动画公司提交实习offer,静待回应。 三月底,时岁还在学校的走廊,见到了西奥多,他耳朵那块还贴了个纱布。 看见她,他表情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快速挪开眼,几乎是跑着就走了。 避之不及的模样。 时岁在原地莫名其妙驻足了会,想到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收到了那篇pdf。 大概是尴尬吧,她想。 很快时岁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因为她收到了好几家国内公司回的邮件。 她的履历获奖作品不少,实习经验也丰富,各公司hr的态度都很热情。 相比国外动画的成熟,国内动画业也是在近几年才有了较为明显的发展。 动画制作对技术,经费,时间的要求都很高,一个精良的作品投入进去,很可能几年都回不了本。 时岁挑来选去,还是选择了家有过经典动画作品,背靠大资本公司的光媒工作室。 她想,至少不会因为太穷而终止项目。 等到一切都定下来,时岁才和父母视频,告诉他们自己即将回国的消息。 她开心说完,一抬眼,对上屏幕上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时岁眨眨眼,放软嗓音,一副无辜的表情:“…怎么啦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已经近三年没有见到她的黎茵冷笑:“又在给你妈画什么饼。” 连向来笑嘻嘻,和颜悦色的时跃也嘴角下撇,哼道:“狼来了的故事说几遍就够了。” “反正有人在外面玩野了心。” “早就忘记她远在大洋彼岸的空巢爸妈咯。” 两人一唱一和,颇有些阴阳怪气。 时岁捧脸,噗嗤一笑。 煞有介事用手机将实习offer邮件展示给他们看,两人才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凑近镜头看。 随即喜笑颜开:“真的要回来了?!” 时岁重重点头,笑说:“嗯,公司离家不远,两站地铁。” 黎茵眉头皱了皱:“那离博翠云湾呢?” 咦?博翠云湾?是那个贵贵的楼盘吗? 时岁想了想,说:“那还是有点路的,大概要多转几站地铁。怎么了?” “这事儿还没和你说呢,”黎茵笑眯眯道,“现在的房子太小了,前年我和你爸在博翠云湾买了套新房,去年刚好装修完,你回来刚好可以住进去了。” “路远不打紧,到时让你爸给你买辆车。” 时岁愣在原地。 ——他们家,现在已经这么有钱了吗? 她眨一下眼睛:“我回去是不是可以不用上班啦?” 大概是她的表情实在俏皮到可爱,黎茵忍不住笑说:“醒醒,距离我们岁岁成为富二代还有点距离。这个房子还是…” 也在这时,整个视频画面突然卡顿,黎茵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楚。 许久没有过这种情况,时岁先是愣,随后心猛地一沉,脊背也冒出些许寒凉的薄汗来。 但也只是几秒,视频便重新恢复正常。 对面黎茵看她怔忪的神态:“怎么了?” 时岁:“刚刚视频卡了下。” 黎茵神态很自然:“正常,毕竟距离这么远呢。” 也是。 时岁重新镇定下来,觉得自己实在多心,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该有多自恋,才会觉得如今的晏听礼,还会有闲心思监听她。 回过神,时岁和父母说了回国的具体日期。 为了买到低价机票,她提前几个月就挑选了回国时间。 两人都眉飞色舞,黎茵甚至立刻就拿起手机,说现在就要订好她喜欢的杭帮菜馆,下飞机就带她去吃大餐。 时岁笑眼看着父母,加州的阳光正暖融融照在身上。 心中的雀跃和激动压抑不住,她抱起抱枕,撒欢一样在地毯上滚了个圈:“好开心啊啊啊!” 国内正是夜深。 四月的天气,夜晚还有些寒凉。 一片暗色中,唯有卧室的巨幕投影发出光亮。 画面上,正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时岁。 阳光照在她眉眼,漂亮精巧的脸蛋上,是明媚至极的笑容。 安静的空间内,传来轻轻一声笑。 冷白指骨缓缓穿过光滑的皮毛,躺在青年长腿上的猫咪惬意地眯起眼睛。 突然。 它被主人举起双爪,对上他乌黑的瞳仁。 ——透亮到发光。 明明是笑着的双眼。 平安的耳朵,却还是生理性地往后放平,成了飞机耳。 好吓咪。 “你妈妈要回来了。” “……” “平安不是总觉得无聊吗。”他轻柔地摸它的脊背。 “……” “那爸爸把妈妈关在家里,陪平安好不好。” 他突然笑得不可自抑。 好吓咪! 平安忍无可忍,伸出埋砂的爪,按在他上下张合的嘴。 次日,整个如同机械般运作的智联未来技术部,罕见地准点下班。 自从“cn”模型上线,每天的注册人数呈指数上涨,系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数据量,每天都要扩容。除此外,他们还要花时间训练更庞大,更智能的模型。 技术部全体活人微死,要不是年薪开得实在对得起这个工作量,没几个人能在晏听礼手下坚持下三天。 熬了好几大夜的高霖翰,睁着懵逼的眼,看着宣布下班的晏听礼。 毕业后,他就被晏听礼高薪挖来了公司本部。 被昔日对手看重,高霖翰竟从心底升起一种很不值钱的受 宠若惊。 随即听到那人厌倦地说:“挑来挑去,全是笨蛋。也就你一个正常人。” 智商一百七的高霖瀚:“……” 同是天天熬夜,有人是牛马,有人是男模——高霖翰看了看自己,又朝他投去幽怨的视线。 连日周转的倦怠,没有让这张脸有半分失色。 “走。”晏听礼扔下实验服。 高霖翰:“啊?” “喝酒。” “你要我陪你?”高霖翰震撼地不轻。 这大少爷每天独来独往,和谁都不亲近,竟然喊他喝酒? “去不去。”晏听礼不耐烦起来。 “去去去。”高霖翰记起多年前喝的那瓶六万的酒,现在想起来还是回甘。 忍不住道:“上次那瓶酒真的很赞,”他比起大拇指,“非常赞。” “是吗。” 再回忆起校园往事,高霖翰唇角也扬起,边说边跟在晏听礼后面,迫不及待地坐进他的豪车,兴奋地打量内饰。 “对啊,你还记不记得,那瓶酒你最后送给了时岁。后来我问婧子有没有再尝,婧子说根本没看到时岁带回去,也不知道她拿去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兴味的笑。 他转头,看到晏听礼淡红唇角上扬,眼眸眯起,像是回忆起什么让他高兴的事,语气诡异的愉悦:“那你可能永远猜不到了。” 第33章 chapter33粉色羊皮手铐。 时岁在飞机上睡了十分安稳的一觉。 再摘下眼罩,揉着眼睛看向窗外时,杭市正是下午,外面阳光明媚。 也在此刻,飞机提示即将降落。 时岁精神一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有期待的事要发生,等待的时间也显得尤其漫长。 飞机平稳降落,时岁排着漫长的队下飞机,等待托运行李,再在接机口看到相携等待的父母,已经是两小时后。 “岁岁!”隔着十几米,黎茵便冲她张开怀抱。 时岁冲过去,红着眼睛,一把投入母亲怀里。 切身见面和视频到底完全不一样,人的体温,气息,声音,一切都变得如有实感起来。 经年的想念堆积,在闻到母亲身上温暖的香味后,时岁忍不住泪如雨下。 黎茵的声音哽咽起来,边安抚,边按着她肩膀,凑近仔细打量。 相比几年前,那个白净温软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姑娘,现在的时岁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曾经披肩的黑发长到了脊背,下颌尖了些,眉眼轮廓也更清晰。 “你这丫头,又不是没钱吃饭,”旁边的时跃揉她发梢,心疼地长叹气,“怎么瘦这么多。” 时岁站中间,左右手挽起他们,抱怨道:“国外的东西不好吃嘛。” 黎茵噗嗤笑:“好好好,现在就带你去吃大餐。” 时岁兴奋举起一只手:“冲!” 旁边的时跃看了眼手表:“确实,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直接过去吧,千万别让人等。” 黎茵也忙点头:“是得快点了。” 说话间,走到地下停车场,时跃去开车。 听着他们的对话,时岁有点懵,忍不住问:“还有别人吗?谁啊?” 黎茵刚要回答,突然想到那天晏听礼说的,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面,自然要给岁岁一个生日惊喜,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于是她便笑说:“先保密,岁岁去了就知道了。” 时岁叹气:“为什么还有别人啊。” 黎茵温柔道:“你过生日,人多自然热闹一些啊,都是一些老朋友了。” “好吧。” 时岁尽力忽略心中那一丝不情愿。 时隔这么久才回国,她只想和父母单独待在一块,不想有别人。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 兴冲冲坐上车,趴在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的景致。 从记事到高中之前,时岁就是在杭市长大的。 这里有城市化的高楼大厦,也不乏烟雨江南的景致。每个区都有著名的商圈,无数潮人炸街。 几年不见,城区又变化了许多。 经过高新区时,时岁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科技公司。 尤其在最中心那座,高高耸立,流线型设计,宛如一座机械巨人俯视这座城市的大楼停留良久。 好漂亮。 时岁在心里道。 直到轿车拐个弯,大楼正面,“智联未来”四个字映入眼帘。 心脏像突然被不知名的手攥紧,时岁脸色唰一下变白,猛地回头看母亲。 “怎么啦?”黎茵凑近问。 时岁指向窗外:“这个…智联未来,是那个智联未来吗?” 她大脑发懵,说话也颠三倒四。 但黎茵还是听明白了:“唔,你在国外也听说了吧,这可是小礼一手创办的公司,年初刚在美国上市,当时国内全是热搜。” 说到这个话题,连在前排开车的时跃也没忍住啧声:“我之前就说,小礼这孩子一定有出息,果然没看错人。” 他语气与有荣焉,显然能和晏听礼结识,就让他十分骄傲。 父母语气中的看好和熟稔,让时岁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掐了下手心,强自压下不安:“…他家不是在京市吗?为什么要把公司开在这?” 时跃道:“杭市这几年为了发展,政策上给这些科创企业,科创人才多少资源倾斜。小礼把公司开在这,肯定有他的考量。” 语气中的无脑信服让时岁有些心浮气躁:“你们和晏听礼很熟吗,怎么一直夸夸夸。” 黎茵听得愣了下,朝时岁看去:“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冲,时岁冷静下来,闷声:“…我就是不想你们夸别人。” 黎茵失笑,掐她脸颊:“醋精。” 再往外看,智联未来那座大楼已经愈来愈远。 时岁收回视线,长长吸一口气。 没事,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杭市这么大,十个主城区。 只要不想,他们永远也遇不上。 - 智联未来总部,董事会刚刚结束。 按照基本礼貌,众董事还要互相点头寒暄,各自打过招呼,才会三两从会议室出去。 但晏则呈宣布散会的话音不过刚落,椅子“哗啦”一声,坐在他次下首的年轻人,就漫不经心起身,迈着长腿,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在大门口。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 晏则呈脸色沉了沉,但转瞬即逝:“大家都散了吧。” 在场都是人精,或多或少能看出,这对夫妻和他们这位继承人,其实不太对付。 自从晏听礼将“启升科技”改名“智联未来”在美国上市,并带着一众技术团队来到杭市后,原先京市的总部便逐渐被架空。 虽然目前晏宋夫妇还在公司控绝对股权,但掌握不到核心技术,真论起来,话语权还不如其子晏听礼。 尤其,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儿子,享唯一继承权。未来整个公司,是谁说的算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在此刻,好不容易逮着晏听礼开会的时间,高霖翰悄悄来到最偏的一个洗手间摸鱼。 刚靠着墙打开游戏,从里面走出个人影。 他余光随便瞅了下,散漫低头。 下一秒,又猛地抬头。 靠,晏听礼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还没发现躲在墙后的他,只是对着镜子摘手表。 然后,从江诗丹顿,换成百达翡丽。 高霖翰:“?” 都是几百万的表,有必要一天换两个吗?炫给谁看啊。 随即。 他又见晏听礼将衬衫的胸针,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高霖翰:“?” 有什么区别? 又仔细看了半天,他才发现,似乎连晏听礼身上的衬衫,都和早上不一样。 早上的就是常规通勤装,现在这个细看,上面还有极精致的绣纹。 再瞅发型,相比每天熬夜加班,经常显得蓬松的发丝,今天这个—— 高霖翰豁一声。是不是还喷发胶了? 咋,时岁要找他复合了? 不敢再多看,高霖翰收起手机,轻手轻脚,正要遁回工位。 后面传来一声冷淡的:“回来。” 谁? 他吗? 高霖翰转头才发现,晏听礼早不知透过镜子,看他探头探脑多久了。 他立刻笑嘻嘻:“真巧啊,晏哥。” 晏听礼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镜子 。 “你去旁边商场,帮我买一份遮瑕。” 高霖翰:“…哈?” “快点,我赶时间。” “干甚啊。” 晏听礼盯着镜子的眼神很冷,表情是看起来想把镜子砸了的那种不爽:“遮瑕还能干什么?” 高霖翰凑近,在这位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上扫过。 越看越觉得不公。真是基因天选的帅哥,天天熬夜,脸也没垮。 迷惑问:“哪里要遮。” “黑眼圈。” 哈?高霖翰眯了眯眼,又凑近一些,才看到确实有一点。但都是人,这点瑕疵,太正常了,竞选男模也没这么严格的。 刚要说话,晏听礼的手机响起,高霖翰瞄到一眼——是宋婕宋副董。 他接通电话:“说。” 边说边往办公室走,语调漠然:“您今晚不想去可以,那3.0发布会,供货也没必要从您那走了。” 又是一个大瓜。 高霖翰听得咋舌。 众所周知,宋婕分管整个公司的供应链。如果晏听礼把货源都掐断,培养自己的经销商,宋婕的权利也就直接被架空了。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那头的情绪,不知又说了什么,晏听礼突然停顿脚步。 他似乎已经兴奋到忘记身后还有个他,只顾着对电话那头说话,边笑边叹息:“您才发现啊,那可太晚了。” “十八岁,我们就搞一起了。” “她在你家,你房间楼上,睡了我好几年。” 啊?啊?!高霖翰张大嘴。 这种东西,是他能听的吗? 自古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高霖翰冷汗涔涔,快步迈腿遁回了厕所。 隔着电话,宋婕的愤怒都如有实质。 “你真是,”她已经想不到什么词能骂他,“你们真不要脸。” 晏听礼脸上的笑消失,嗓音也陡然变得缓而森然:“看来您还是没有好好学乖。” “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今晚您也不必去了,”他弯了下唇,“我刚刚的话,也会说到做到。” 电话切断,后面再响动,都被晏听礼直接掐断。 直到黎茵的电话打来,那边说,他们已经到了机场,大概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出发。 晏听礼温和应声,回办公室,门刚推开,迎面一道掌风,他冷脸避开,另只手攥住,毫不费力地一掰一甩,就让宋婕爆发出吃疼的尖叫。 对面黎茵一顿:“怎么了?” 晏听礼神色冰冷,嗓音却柔和:“我这边还有点事,待会见阿姨。” 挂断电话。 他歪了歪头,乌黑瞳仁毫无感情地扫向勉强的女人:“您真的以为我不会还手吗。” 宋婕死死盯着他,眼中翻滚着滔天怒火:“我是你妈你敢还手?” 第34章 chapter34想请岁岁喝点红酒…… 这一刻,时岁感觉自己像被恶意按在爪下的毛线球,来回玩弄。 血液直冲大脑,她差点学着国外那些街头嘻哈少年,“fuck”骂出声。 转头,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想到父母还在家。 她只能忍耐地紧抿唇,将纸条撕得粉碎,和手铐一起丢进垃圾桶。 但冲动过后,时岁又不得不绷着脸,将手铐捡起来——万一垃圾袋被她不知道时,被母亲拿去扔,到时看到手铐,解释也解释不清。 于是时岁将手铐扔到了床头的抽屉,锁了起来。 然后精疲力尽地躺在这个从童年就住的小房间。 盯着天花板平复许久,胸腔的心浮气躁才缓和下来。 她开始冷静地,一点点回想今天饭局的细节。 最匪夷所思的,无非是宋婕撮合她和晏听礼的那段话。 难道她被胁迫了?时岁很难不怀疑。 但晏听礼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听到她接触过别的男生也没什么反应,又让她犹豫起来。 想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结果。 时岁索性不再想,就当是宋婕说的虚假场面话。 反正现在她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不用再寄人篱下,还即将经济独立。 就算晏听礼拿以前的事威胁她,并昭告天下,她也不会再怕。 他们睡过,那又怎么样,美利坚多少人刚见面就睡了。 而且睡了晏听礼这种极品,外人看来,还是她赚了呢。 这么一梳理,时岁又觉得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 没错,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晏听礼现在也只能使这些小把戏来吓她。 想到晏听礼恶劣的所作所为,时岁恨恨地钻进被窝,那点经年酸涩积累的想念也几乎烟消云散。 果然,前任还是只能远观。 刚准备闭眼休憩。 房门被轻轻叩响,传来黎茵的声音:“岁岁,睡了吗?” 时岁从被子里探出头:“还没。” “那妈妈现在进来了。” “好。” 黎茵给她带了杯温水,扫了眼空调,“滴滴”两声,给她打高了温度,坐在床边:“我来找你聊聊天。” “嗯?” “今天你在饭桌上说,有和男生接触过的事,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时岁答。 怕父母不停追问,和西奥多接触见面的事,时岁一直没有和他们提过。 眼下已经彻底结束,时岁便简略地挑着说了说,但没提那个pdf里的事,只总结为性格不合。 “那岁岁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黎茵不由念叨,“你已经二十三,真的可以试着和男生交往交 往了。” 时岁:“我才二十三,您老人家就急了?” 黎茵无奈:“妈妈当然不是催婚,就是希望你在最好的年纪,试试恋爱的感觉。” 时岁朝天花板看了看,幽幽道:“我喜欢温柔的,情绪稳定的男生。” “这不是很好找吗?” 黎茵在脑中搜索着,一下子浮现好多张脸,都是她知道的不错的年轻小伙子。 但有一人,实在过于出类拔萃,以至于其他都黯然失色起来。 她不由又联想到今晚宋婕说的话。 原以为是玩笑,谁知饭后,这位向来高贵矜冷的晏夫人,还拉着她的手去一边,第二次提了这件事。 黎茵还是不太敢相信:“小礼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我们家岁岁哪里配得上。” 但宋婕依旧坚持观点,想要他们二人试一试。 说得黎茵都不免心动,毕竟谁都想给孩子最好的。 她身边哪个男生,能比得上晏听礼? 现在见女儿的要求这么简单,黎茵放下心来。 温柔,情绪稳定。 哪个晏听礼不符合? 于是她道:“那你觉得小礼怎么样?” 时岁眉头一跳,惊悚道:“妈,你怎么会问他?” “其实今天你宋阿姨说的话,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毕竟我们家岁岁也是很优秀——” 时岁立刻就打消黎女士这个可怕的想法,连连摆手:“不,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一点也不温柔,情绪也非常不稳定。”时岁冷冷道。 她实在忍不住要戳穿这个人的伪装了。 “…啊?” 黎茵懵。她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反正他不是好人。”时岁摆摆手,迫切想要结束话题,“我累了,晚安妈妈。” 看她火速就卷被子,只露一个脑袋。 黎茵失笑。 她不由猜测,这两人可能曾经闹过什么别扭。 岁岁她是知道的,表面乖巧,其实记仇得很,说不定十几岁时,什么事惹到她,到现在还记着呢。 还是小孩子思维,她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啪哒,”房间门轻轻关上,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紧锁的抽屉里,粉色手铐发出轻微闪烁的亮光,但几不可见。 巨大玻璃窗外,可以遍览整个城市夜景。 室内却依旧昏暗,唯有手机屏幕发出光亮,里面的声音也慢慢微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晏听礼关了软件。 缓慢吐字:“岁岁。” “我在,听礼哥哥。” 沙发上,他指骨漫不经心挠着猫咪的下巴,很疑惑地问:“我还不够温柔,不够情绪稳定吗?” “明明我今天对你这么好。” 都没有一见面就抓起来。 3.0:“你是最温柔的,听礼哥哥。” 晏听礼唇角弯起满意的弧度。 旋即,语气陡然变沉:“所以,我们哪里不合适。” 3.0沉默了一下:“我们哪里都很合适,听礼哥哥。” 晏听礼胸腔轻颤,发出愉悦的笑声。 垂下眼睫,散落一层阴影:“她要是能和你一样,只说让我高兴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3.0:“让晏先生高兴,是我的职责。” 晏听礼却又突然显得意兴阑珊。 幽幽看着平安睡得惬意的脑袋,他一把将它的毛发反过来捋一下。 平安身体被扒拉起来,对上主人的眼睛。 “想不想你妈妈?” “……” “知道你很想。” “……” “很快妈妈就可以来陪你了。” “……” 好吵,一天念八百回。 平安闭上眼,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下。 - 为了调时差,时岁在家休息了一周。 这期间,她重新买了国内的手机号,创建微信,想要一点点联系到原来的朋友。 但目前她手上只有苏涵和周栩妍的联系方式。 时岁先是打电话给了苏涵。 苏涵毕业后,先是周游了一年世界,回国才不久,很恰巧,她也在准备在杭市找工作定居。 “因为大家都在杭市啊,我爸也经常两头待,”苏涵在电话里说,“我一个人在京市多无聊。” 两人便立即约了线下咖啡厅见面。 “你准备去光媒工作室啊?”听到时岁的实习offer,苏涵若有所思。 “对,”时岁喝了口咖啡:“我还挺喜欢他们前几年出的那部动画电影的,制作很精良。” “也不是不行,光媒背靠大公司,实力是有的,”苏涵显然了解一些内情,“但我听说,工作氛围不行,各组内斗挺厉害,好几个组都跑了人。而且近几年连扑了几个大制作,挺缺钱的。” 时岁不知道这些内情,有点傻眼:“…啊。” “不过你只是实习,不好就撤呗,没事的。”苏涵安慰。 时岁只能点点头:“我去看看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苏涵冷不丁道:“这些内情还是薛婧告诉我的,她刚从光媒跳槽呢。” 再听到故人名字,时岁表情一怔,忍不住问:“婧子和安然她们,这些年怎么样?” “挺好的,林安然在老家省会高中做老师,薛婧来了杭市,刚辞职去新慕,也是一家老牌大企业。” 时岁也听说过,她思索着点点头。 手在冰咖啡杯攥紧,又松开:“那她们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推给你。”苏涵点手机屏幕。 发完,她抬眸,看到时岁显得有些忐忑的脸色,不由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的,哄哄她们就好了,女孩子嘛,都很心软的。” 时岁看着她,眼中浸润暖色,用力点头。 线上沟通终究没有面对面真诚,要来她们微信后,时岁没有立即联系,准备等到周末,再约见面。 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时岁去光媒报道,就和薛婧正正打了照面。 相比大学里,那个总是扎着高马尾,风风火火的女孩子,现在的薛婧大波浪,衬衫铅笔裤,整个人都干练成熟了许多,变成了她一直想要成为的都市丽人。 早上是时岁第一天报道,就因为不熟悉国内的地铁流程差点迟到。 眼看电梯即将关上,她小跑着:“等等!” 还是有善良的人给她按了开门。 进了电梯,时岁长吐口气,抬眸真心实意:“谢谢…” 下一秒,她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喉间,眼睫轻颤几下:“…婧子?” 薛婧显然也早已经认出了她,唇线抿紧。 半晌没有说话。 时岁心尖蔓延些许酸涩,习惯性伸手想要哄人,被薛婧避开。 她手顿在半空。 也在这时,电梯门开。 薛婧看起来要在这层下,似乎想直接就走。 但离去前,还是没忍住瞥她一眼,丢下句:“不给我个解释,我不会理你的。” 第35章 chapter35你为了他,打我?…… 晏听礼语气里的恶劣已经毫不遮掩,轻易让时岁想到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需要深吸口气,才强忍住反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但晏听礼走哪都是人群中心。 仅仅是站在她身后,场上的视线就不自觉朝这边汇聚。 时岁不欲和他多有拉扯,快速摁灭手机,敷衍:“手机快没电了。” 晏听礼看起来毫不气恼,很有耐心地道:“那报号码吧,我加你。” 时岁心底开始烦躁,语气硬邦邦道:“记不清了。” “好吧,”他歪头,嗓音似是有些遗憾,“还是这么不乖。” “不过没关系。” 晏听礼又倾身,在她耳边徐徐报出一串号码。 每报出一个数字,都让时岁僵硬不止,猛地回头看他。 “我都替你记着呢。”他退开些距离。 唇角泛起弧度,眼底却是居高临下的冷。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爬上时岁的脊背,她死死盯着晏听礼,里面的愤怒如有实质。 他好整以暇和她回视。 也在这时,站在门边迎宾的黎茵看到晏听礼,脸上浮现惊喜,迈步过来:“小礼,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在迎宾,都没看到你。” “从后门,”晏听礼视线瞥过时岁,慢悠悠道,“一眼就看到岁岁了。” “岁岁,”他停顿一下,弯唇夸赞,“今天很漂亮。” 在父母面前,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大名。 这句“岁岁”,让时岁敏锐地感到不太舒服,投去不满的注视。 但黎茵丝毫没觉得有异,反而高兴得合不拢嘴,指向时岁右侧另个位置:“来了就赶快坐吧。” 察觉身侧人落座,散漫地舒展长腿。 时岁有些上火地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小茵,这位小伙子是…?” 看到朝这边投来疑惑注视的苏玉,黎茵不由介绍:“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晏听 礼,岁岁在京市就借住在他家里。” 方淮景父亲,也盯着晏听礼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激动地一拍膝盖,问方淮景:“这,这位是不是智联未来那位上了杂志的小晏总?” 方淮景扯一下唇,算是默认。 “那可太了不起了!年纪轻轻的,”他立刻站起身,躬身朝晏听礼伸出手,“我上个月还买了贵公司的股票,现在都快翻一倍了,我很看好你!” 晏听礼嘴角挂一如既往能欺骗所有人的温文笑容:“感谢叔叔的信任。” 刚好迈步过来的时跃听到这个话题,玩笑说:“说到股票,小礼去年底就推我买几只cn相关的概念股,现在都翻了好几倍。可以说,我这新房的装修钱都是小礼送的。” 说的在座所有人都投来羡慕和惊叹的视线,不住感慨青年才俊云云。 看到父母脸上一副晏听礼是他们亲生般的骄傲,沉闷的窒息感将时岁席卷,使她一秒都忍受不了,漠然道:“我去下洗手间。” 时岁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来,她就要立刻换个位置。 甚至恨恨想,如果晏听礼还是这么借由她父母,肆意干扰她的生活,她宁愿一个人住回老房子,一周才回一次家。 她掀开椅子离开。 余光里,晏听礼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地打量她。 这种气定神闲,恶作剧般的玩弄,让时岁心头无名火起。 许是压抑太久,在国外几年,她学会直来直往,耐心程度也呈指数锐减。 如果没有这么多人。 她一定会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时岁坚定地想。 再回来,时岁在另桌角落找了个位置,随便吃了点菜,被父母喊去敬酒。 转头看,晏听礼已经被那一桌的叔叔阿姨缠上,纷纷让他荐股或推荐赚钱的风口。 时岁能看出他眼底压着的不耐烦。 却又不得不为了维持这个外皮而继续虚与委蛇。 这是他应得的。 时岁冷笑着腹诽。 刚敬完酒,趁着父母和人寒暄,她就悄悄遁出去躲了清净。 遇到了同样靠在拐角走廊,靠着墙,低头看手机的方淮景。 脚步声让他抬起头,两人对视上。 仿佛几年前的尴尬场景重现,他们都在一秒后撇开眼。 还是方淮景先打破安静:“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时岁摇头。 “那出国,也是为了躲他?” 时岁没说话,基本是默认。 “那现在…?” 时岁:“没什么关系了。” 方淮景沉默了会,想了想,还是说:“他很麻烦。”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嗓音:“我听到了哦。” 时岁猛地抬眼。 又在方淮景背后,看到了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晏听礼。 简直阴魂不散。 晏听礼款款迈着长腿,往前走了几步。 方淮景皱眉。 感到一种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爬上脊背的冰凉感,转身,对上晏听礼含笑看他的眼睛。 这人比从前更没底线。 这是方淮景迎面而来的第一直觉。 如果说几年前,晏听礼还有基本的顾忌和准绳。 那现在的他,用无法无天来说也不为过。 晏听礼朝时岁投去一眼:“他背后说我坏话。” “岁岁不帮我说说话吗?” 时岁冷眼瞪他:“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这样啊。”晏听礼嗓音落了下去,鸦黑眼睫垂下,看起来有些落寞。 下一秒,他便抬起脸,愉悦道:“那只能我亲自罚了。” “你现在在灵犀科技工作?” 不等方淮景答,时岁脑中雷达滴滴响起:“你想做什么?” 晏听礼恹恹看她:“这么担心啊。” “本来只想让他降职的。”他停顿几秒,道,“现在想让他离开了。” 时岁:“你凭什么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未来?” “凭什么?”晏听礼脸上的笑意终于缓慢消失,歪头看她,漠然道,“凭我不高兴。” 时岁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气血上涌,两步冲上前,冲着那张完美到看不到瑕疵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晏听礼可以避开,但他没有。 乌黑瞳仁直直落在她脸,时岁只当成挑衅。 这一掌用力不轻,时岁都感觉到手掌发麻。 打完后,她看着晏听礼脸上的红印。 手指蜷缩一下,后怕也渐渐涌上来。 从前她可以随便打,但时隔这么久,晏听礼对她的恨说不定积攒颇深,这掌下去,什么后果,还真无法估量。 好几秒,晏听礼低垂着眼睑,舌尖在右脸火辣辣的地方抵一下。 “你为了他,”良久,晏听礼缓缓看她,眼睫轻动一下,“打我?” 时岁没有退却,尽量直视他:“谁让你随便就要打压人。” “随便吗?”他重复一遍。 轻声反问:“我不是先让你帮我说说话吗。” 好像。 是有这么回事,但被她直接忽略了。 时岁心尖像被什么突然揪紧,表情也有些空白。 正犹豫着说什么,一片安静间,方淮景插话:“岁岁,我本来也不想在灵犀干下去,你别被他威胁…” “让你说话了吗?”晏听礼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他。 强势、傲慢,恶劣。 比从前更甚。 方淮景拧眉要反驳,却看到晏听礼轻微泛红的眼角,只能从他的角度看到,时岁的高度难以察觉。 但一晃而过,几乎像是错觉。 “你先回去吧,”时岁转头和方淮景道。 他停顿片刻,叹口气,抬步离开。 等他走远,时岁语气略微缓和了些:“你想我说什么?” 晏听礼靠在墙边,面无表情注视她:“过来。” 时岁立刻用余光四处瞟了下。 这里虽然不起眼,但走廊四面相通,想叫人随时有服务员。 晏听礼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中间还留一些距离。 “再过来。”他命令。 时岁咬牙,又往前一些。 这样,他们之间便也只剩仅仅一步的距离。 晏听礼什么也没做,只是视线在她面上,一寸寸细细逡巡。 这种注视,就像猫科动物用带刺的舌头舔过,几乎是要沿着皮肤纹理,钉入她的灵魂。 看得时岁都有些毛骨悚然时,他才突然抬手。 时岁眼睫颤动着闭上眼,下意识要避。 下一秒,却只有右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 睁开眼,看见晏听礼指背在她脸颊一蹭而过。 很轻,像是微风拂过。 时岁一愣。 竟从这触碰中,察觉出些许温柔和缱绻。 蓦然想起。 这还是她回来,时隔几年,他们的第一次触碰到对方。 但她给了他一巴掌。 那他…现在想干什么? 时岁还待深想,晏听礼突然收紧手指,往外扯。 她脸颊蓦然一疼。 恼怒抬眸。 他看向她的眼神又变成那种令人火大的恶劣。 “怎么,还以为我多在意你?”晏听礼唇角弧度收敛。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当然是,”晏听礼抬步,冷淡地擦着她的肩膀走过,“不让你过上好日子。” 留着时岁不上不下站在原地。 胸腔也像是有个气球,鼓胀着不停放大。 时隔几年,她再也看不透晏听礼到底想做什么了。 但这种情绪被他肆意把玩,掌控的感觉。 非常不好。 时岁更坚定了以后要单独住出去的想法。 第36章 chapter36乖,把门打开。 作为国内“四大火炉”城市之一的杭市,在八月迎来了酷暑,一连几日,气温都高居不下。 早上,时岁第n急急忙忙叼着面包出门。 “今日室外气温最高达三十九度,湿度百分之七十,紫外线指数7-8,建议您做好防暑防晒。祝您外出愉快,保持一天好心情。” 时岁默默朝3.0的方向白一眼,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回身摸了把伞。 无他,实在是这几天气温太高,一大早就把烈日灼灼,把时岁热得不轻。 尤其,在习惯了有3.0在的智能恒温体系后,去哪里,哪怕在冷气十足的公司,都比不上家里半分舒适。 但这种人工智能,从高中时岁就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担心过于依赖离都离不开,或者被其玩弄鼓掌之间。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她觉得很可怕。 这种摸不到底的感觉,竟类似于面对晏听礼时的那种焦灼,让时岁矛盾不已。 前几天,时跃专门给她在4s店,定制了少女粉色的电车,但还没到货,时岁这几天还需要起得更早,走五分钟去搭地铁。 挤着人满为患的地铁,又走七八分钟,时岁才卡着点来到公司,气喘吁吁坐在工位,看着满满一电脑的纷繁复杂的工作任务,再看一眼hr发来的实习工资条。 时岁恍惚半晌,突然觉得尤其魔幻——这三千五她是非要不可吗? 要不晏听礼有点良心真的赔她点钱吧,就当前几年的精神损失费。 天马行空半晌,时岁才叹口气,登录内部软件,开始交涉工作。 这是她上班的第三周,在基本熟悉了工作后,各种麻烦事也接踵而至。 那天吃饭,薛婧也和她科普过目前光媒工作室的情况,和苏涵说的大差不差。 几个项目同时进行,资金紧张又急着做出成绩,中层领导内斗兼pua,把下面的员工一人当三人使。 薛婧之前作为分镜师应聘,进去后,什么事只要到了她手上,就推也推不掉。原画、动画、色彩都是她一人过手,哪怕已经离职一个月,那天还被叫回去,和新来的员工交接工作。 薛婧还问时岁,应聘去了哪个项目组。 时岁说了组长名字:“付泽。” 薛婧蹙眉想了想,道:“这人我不太熟,只见过几次。但目前正在推进的几个项目,就他的最顺利,感觉不会很简单。反正你别太老实,什么事都揽身上。” 时岁点头表示受教。 再转头看电脑,工作软件弹出的消息依旧层出不穷,早上开了晨会,堆积的分镜需要大改。 付泽发来内部消息,让她去改原画。 时岁皱着眉:[组长,我手上还有之前的分镜要改] 付泽回她:[你的画风和整个体系很融合,功底也扎实,我相信你能改好,手上的分镜可以暂时放一放] 时岁在外企实习时,工作内容虽然紧凑,但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能效率最大化。 但在这里,好像接手别人做一半的东西,是很正常的。 时岁只能回了个好,打开绘图软件,改背景。 因为这个背景是整个3d电影的高潮,每一处细节都要做到位,工作量宏大,接下来一周,时岁基本都在改这个,在周五下班前交给了付泽。 直到周五晚上,副组长赵笙单独敲她:[上周叫你做的分镜,做好了吗?周一晨会要用。] 彼时时岁刚到家,愣了下才回:[我这周都在做付组长交代的背景,分镜他说可以放一放] 赵笙直接打来电话,措辞毫不留情:“我是你的直管领导还是他,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你做他的?分的清主次吗?” 时岁沉默了会,道:“我周末会加个班,把分镜改完的,可以吗?” 赵笙终于满意:“那也行,最迟周日晚上交给我审核。” 挂断电话,时岁在原地站了会。 周五放假的轻松喜悦一扫而空,她深吸口气,疲惫地用手拍了拍昏胀的头。 工作量很大,没时间休息,时岁洗完澡,就坐到房间,对着电脑改图。 黎茵给她带了杯牛奶进来,疑惑道:“怎么周五晚上也不休息一下?” 时岁揉着眼睛,闷声说:“事情没做完。” “这公司怎么回事,周末还加班?”黎茵不满。 解释起来太长,时岁只能简略道:“也算我没理清状况,下次不会了。” 黎茵摸了摸她头:“那你早点休息。” 时岁点头:“嗯。” “对了,”黎茵走前,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和你爸明天要去沪市出差几天,你一个人住这可以吧?” “我都多大人了,怎么不行。”时岁笑了下,没当回事。 “是啊都是大人了,总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子。”黎茵失笑摇头,轻手轻脚出了门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时岁对着电脑,打了个哈欠。 也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时岁扫一眼,是付泽。 她懒得拿起来,直接按了免提,另只手还在画板改图。 “小时,是我。”对面男声低沉带笑。 时岁淡淡道:“付组长,有事吗。” “刚刚赵笙和我打电话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脾气一直这样,比较冲,委屈你了。” 时岁:“她也没错,分镜是赵副组长晨会就交给我的工作。” “那是在怪我?”付泽笑着问她。 时岁蹙了蹙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确实该怪我。”付泽说,“我很欣赏信任你,你履历很好看,基础也扎实,是我太心急了,想快速培养你。” “小时。”他嗓音更低,带着点似是而非的意味,“只要你好好做,不出两年,这个项目上线,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 相比他说这些空话,时岁更想早点改完睡觉。 “谢谢您的信任,”她漫不经心,“我还在改图,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时岁挂断了电话,又打了个哈欠。 也在这时,3.0突然出声:“主人,已经到您入睡的时间了。” 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时岁心情本来就不爽,瞪过去:“我让你说话了吗?有你这么不听话的人工智能吗?” 3.0沉默了一下:“提醒主人保持健康规律的作息,也是我的职责。” 时岁:“你是人工智能还是我爸?” 3.0再次沉默,然后兀自放起了助眠钢琴曲。 时岁:“……” 算了。 时岁也确实累了,看图的眼睛都花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躺上床,很快便埋入超大玩偶,在舒缓的钢琴声中闭上了眼睛。 3.0:“晏先生,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 晏听礼懒得理它。 垂着眼,手指漫不经心在键盘敲几下,光媒工作室的内部网站就和纸糊的网般被他入侵。 所有员工的资料,聊天记录都一目了然。 晏听礼指尖在触碰板滑动。 喉间发出轻轻一声笑,眼中却冰冷,叹道:“我的岁岁,怎么总吸引各种各样的垃圾。” “又要帮你清理了。”他有些苦恼地道,“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没有您的三年,岁岁小姐也在国外独自生活过来了。” 3.0的程序是从不违背客观事实。 晏听礼动作停顿,下一秒,直接关了总控系统。 冷冷道:“你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滚吧。” 周六,时岁早早醒来,又在家里改了一天的分镜,才快马加鞭地赶完进度,交给了赵笙。 赵笙虽然脾气急,但向来就事论事,接收她交过去的分镜后,很快审核完回复:“很好,你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 时岁松口气,要是还需要返工,那她还得熬大夜,都不知道有没有空去参加明天的聚会。 上次和林安然联系后,她表示这周日会来杭市和她们相聚。 时岁刚要在群里问具体情况,一看手机消息,哗啦啦99+。 联系人那里,还多了一个好友验证,点开看,一个昵称小高不加班的发来消息:[我是高霖翰] 又是这个高大嘴巴。 时岁对他有点阴影,没立刻同意,而是先去看了群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她们这个姐妹小型聚会,不知在谁的操作下,变成了一个大型老友聚会。 薛婧和高霖翰这两个交际大王,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 薛婧和高霖翰聊天时不小心提起这件事。 他最近加班加到疯,一听有人玩就来劲,非要一起过来。 “我说我们都是女的,他过来干什么。他就说还可以喊别人,一起聚一聚。我拗不过他,就同意了。”薛婧解释了来龙去脉,“你们有意见不?” 苏涵就差鼓掌:“我当然没意见,人越多越好玩。” 林安然动如脱兔:“我也可以,天天代课,好久没有好好玩了。” 你们e人自己一个群吧,时岁叹口气,在心里默默道。 但少数服从多数,她最终还是慢吞吞发:[我都可以。]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 时岁同意了高霖翰的申请,还没想到说什么,对面就发来一个跪在地上的表情包。 时岁:[…啊?] 高霖翰神秘兮兮:[看在多年同学之情,以后一定多多关照小的] 时岁当他开玩笑,回复:[那祝你以后不加班] 高霖翰:[疑似今年最好消息] 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时岁想。 周日,提前一小时,时岁就收拾好,准备出发去聚会场地,是高霖翰定的一个轰趴别墅。 第37章 chapter37你想不想掐死我。…… 说话时,晏听礼就在她身后几寸。 没有直接触碰,却刻意保持似有若无的暧昧距离。 落在身上的视线,则像是打翻的水从肌肤轻缓滑过,留下潮湿冰凉的痕迹。 十分冒犯。 时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但气愤远远大于恐惧。 握着的手指松了又紧。 没有什么能比直接动手更能让她排解愤怒的情绪,她转身就想再给他几巴掌。 这次,细白手腕被轻而易举握住。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指尖温度快速升高,气息加重,看她的眼神似也变为更细密兜落的网。 这种暧昧反应,让时岁生理性地想到一些很粘腻的回忆——从前,任何私底下的空间和他有肌肤触碰,他都能立刻体温升高,以一种沸腾的速度。 晏听礼大概率有性。瘾。 时岁再次下定论。 四目相对间,晏听礼倾身凑近,弯着眼睛看她:“不许打脸,别的地方随意。” 打他也没用。 时岁撇开脸,表情冷若冰霜:“我不打你,现在放开我。” “可我不想放。”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时岁实在忍无可忍。 晏听礼微微侧头,表情思索一下,道:“本来是想罚你的。” 像是又回到几年前。 时岁一听这种话就火大:“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 “嘘,”晏听礼食指放在她唇边,和她殷红唇-瓣相触的瞬间,他指骨颤动一下,他也放低声音,“别让我更生气。” 手指指腹却已经忍不住蹭压,碾磨她唇-瓣,克制不住地,流连忘返。 激起时岁脊背酥麻的电流感,想也不想地立刻张嘴,狠狠朝他食指咬一口。 这一口不轻,一定留下了印子,再重一点能咬出血。 那人非旦不退,指尖的温度反而灼热地要将她烫伤。 其余手指还压-在她唇-瓣,冒犯地摩挲,似乎跃跃欲试地期待她再咬几下——时岁抬眼,看到他缓动喉结,和明显因此起伏的胸膛。 她立刻察觉这个动作的下流和龌-龊,震怒地一掌将他的手拍开。 时岁一点不想和他废话:“这是我家,你快走。” “我说,暂时不想罚你了。”晏听礼答非所问。 他垂眼睫,看着被她打红的手背。 食指还有她口腔带出来的莹润,和刚刚一闪而过,被她舌尖扫过的软滑。 “我想你摸我。”他若有所思,“刚刚和岁岁贴在一起,很舒服。” 这样似乎可以稍微填补他胸腔里空荡的黑洞,让他高兴一点。 把骚扰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时岁简直被他的不要脸震撼,当即便道:“不可能。” 晏听礼乌黑瞳仁凝在她面上,像是不理解:“为什么。” 他还有脸问什么? “还能为什么?”时岁瞪着他,一字一字咬牙:“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分手,”晏听礼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我同意了吗?” 时岁轻而易被激起怒火:“分手还需要你同意吗?!” “不然?” 时岁忍耐着重复:“我再说一遍,在我这里,我们已经分手了,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现在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好吧。”晏听礼垂眸,语气显得十分遗憾。 下一秒,他便走近一步,和她平视,眼底漆黑,从中看不出丝毫道德边界。 伴随着屋外一声惊雷,时岁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已经被晏听礼用一只手臂往怀里按。 时岁立刻挣-扎,伸手要去挠他。 他啧一声,不耐烦地将她转个圈,双手锁住。 从后将她彻底圈在怀里。 这瞬间,晏听礼似乎从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柔声在她耳边说:“必要时候,采取一点小小的 强制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他边说边低头。 鼻息潮湿,绵密,沿着肌肤纹理,似有若无地沿着她脖颈往下嗅闻。 是的,嗅闻。 像是野兽在找下口的位置,几乎让时岁毛骨悚然。 “岁岁还是,”他思索一下,喉间发出呓语般形容,“好香。” 时岁脸颊发热,又羞又恼,下意识就想扇他,苦于没有手,扬声威胁:“你再不放开,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晏听礼贴着她的耳朵,疑惑问:“我闻一闻女朋友,也犯法吗?” “….......................…” 和这个疯子没法用常规思维沟通。 时岁深吸一口气,眼中恢复冷静。 用着最冷漠的语气:“晏听礼,我已经把你甩了,我烦你想要你滚远点。你现在这样,是还是对我念念不忘吗?” 下一刻,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蓦然收紧。 晏听礼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重归刺骨的冰凉。 时岁心跳加快,感觉到瞬间从脊背升起的危险。 直到那人冷白的指骨从后卡在她脖颈。 “时岁。”晏听礼嗓音恢复正常的冷漠,吐字道,“我现在是真的很想掐死你。” “你永远不会让我高兴。” “那你就别来找我。”时岁硬着头皮,咬牙道,“外面那么多女人,你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 话音刚落。 她脖颈的手蓦然收紧,晏听礼手背青筋凸-起。 时岁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力,因为她生理性地起了满身的冷汗,以至于好像有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外面大雨倾盆。 一道闪电起,也照亮晏听礼看她的眼。 带着些潮湿的雾气。 但只一晃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那你可要失望了,”再出声时,他的嗓音显得无边的阴森。 时岁被他拽着来到沙发。 他坐下,长腿岔开,她就被按着脊背在他大-腿间趴下。 黑色西装裤,包裹修长笔直的腿,这人得天独厚,哪里都长得标志。 甚至是中间那紧绷着的,这刻,隔着裤子都很无耻的模样。 “它很挑,”晏听礼抬起她下巴,垂眼睑,缓慢地说,“只喜欢你。” 时岁冷冷看着他。 他像是想起什么,指尖暗示性摩挲她的唇-瓣,笑了声道:“更怀念你身上每一寸肌肤。” 论无-耻下流,她永远无法和他相媲美。 时岁眼中的怒意如有实质:“.....你就是想做这种事情吗?” 晏听礼“唔”了声。 他仰头往后靠,修长脖颈上喉结缓动,漫不经心。 “或许?” 时岁久久看着他。 像被抽空了力气,全身蓦然涌现一种无力感,垂着头,哑声道:“我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晏听礼发出笑声,“放你去做什么?和西奥多,方淮景,还是卓昊宇,双宿双飞?” “当我是死了吗。”语气漠然无比。 时岁表情麻木:“那你要怎么样。” 有片刻的安静,他眼睛眯着,若有所思。 “我要你摸我,现在。” “或许我能高兴点。” 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和从前并没有改变,他想要的,怎么都要得到。 甚至比从前更难理解他的想法,阴晴不定到了难以捉摸的地步。 时岁的手被他握着,放在了右脸颊。 光滑如玉的触感。 他贴了一会,呼吸喷薄在她手背,逐渐加快。 一路往下,他按着她的手环在脖颈。 晏听礼闭着眼。 喉结吞咽滑-动,胸腔也颤动不止。 时岁几乎能感觉到他脖间大动脉,血管的沸腾涌动。 他忽而睁开眼问:“岁岁,你想不想掐死我?” 时岁心一跳,骂道:“谁和你一样神经病。” 晏听礼嗤嗤笑。 突然猛地用手掌收紧她的手。 这种力度,让时岁手背发麻。 也足以让晏听礼的脸颊因为窒息泛红,鸦黑的眼睫垂落,洒下一层阴影。 时岁睁大眼睛,想抽手,抽不出来,惊悚地抬高声音:“你干什么!晏听礼!松手,你松手!!” 她喊了好久。 晏听礼才松开按住她的手。不是主观松开,而是因为窒息,没有了按她的力气。 他垂着头,不停地咳嗽。 时岁惊魂未定:“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不是恨我吗,”他边咳边说,缓缓抬眸看她,眼中晶亮。 然后冲她兴奋地扬起唇角:“让你掐我,我突然高兴。” 尤其是看见她为他担心,惊慌的表情。 对于这个发现,他很惊喜。 时岁看疯子一样看他,全身都是冷汗干后的冰凉。 晏听礼缓和过来,继续按着她的手,一寸寸抚过起伏不止的胸腔。 手下是坚硬的肌肉,紧绷着,压抑着兴奋的颤-栗。 时岁的手心几乎被烫伤。 直到他带着她的手,来到大-腿。 他握着她的手,也带有某种指向性的暗示。 生理反应不是他一个人有。 察觉到自己体温也生理性升高,某种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也重新席卷而来时,时岁羞恼不已。 在晏听礼试图将她的手往那处带时。 她表面顺从,随后毫不客气地拧一把。 也是这瞬间。 晏听礼从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低喘,眼睫也颤动。 他死死按住她的手。 几十秒后,时岁脸色一变,垂眸看过去。 空气中也弥漫起那种格外侵-犯感官的气味。 视线对视上。 明明室内是最舒适的恒温系统,但他们两人都闷出了满头的薄汗。 第38章 chapter38跑得掉吗你。 时岁在午餐时接到了黎茵的电话,说合同续约,他们还要在沪市待几天,让她这段时间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餐。 时岁很快应了声。 虽然公司食堂每个月有餐补,但味道一般。 回来的日子,时岁每晚都会回家吃饭。 但如今他们一时半会不回来,时岁反倒松口气。 她正好能一个人回老房子冷静几天,为接下来做打算。 时岁敢确定,她出国这几年,晏听礼没少在时跃二人面前刷存在感,而且别有用心到让他们对他言听计从。 不说别的,就新房卧室的飘窗,甚至摆架上的绿植,基本都和京市那个公寓的布局一模一样。 带着明晃晃的恶劣。 昨晚没怎么睡好,午休时间,时岁趴在桌上闭目养了会神。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到了下午上班时间。 办公室门口传来付泽殷勤带笑的嗓音,整个大办公室,好像都突然因为来人而喧燥起来。 时岁被吵醒,意识还没清醒,她揉着眼睛,对着电脑发呆。 她的工位在角落,还没摸清楚状况,正要抬眸看,肩膀被赵笙提醒般轻拍一下,她快速低语:“智联那边来人了,打起点精神。” 旁边的实习生惊讶:“这么快?上午说下午就来了。” 另一人低语:“人家公司赚钱都是按秒算的,效率肯定高。” 这时,付泽的声音从远靠近,进门时,他殷切道:“晏总,高组长,这里有台阶,您二位一定注意。” 时岁一抬眼,就和被众星捧月围着进门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然后轻轻眨一下眼。 看得时岁胸腔一股无名火,黑着脸低下头,用面前的电脑粗暴隔断对视。 视线是隔绝了,但付泽高昂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他显然知道晏听礼的身份,语气间肝脑涂地。 晏听礼走过的地方,员工都站起身,付泽边在一旁鞍前马后的在后面介绍各自的技术和作品。 时岁混在人群,不欲和晏听礼有任何视线接触,可付泽路过时,突然cue她:“晏总,这是我们组刚进的动画师时岁,别看她年纪轻,作品集非常亮眼,画风独特,原画、分镜都很擅长。” “是吗,”晏听礼笑了笑,“我看看。” 时岁从他眼中看到好整以暇的逗弄,脸色冷冷的。 直到背后赵笙推了她一把。 时岁心中叹口气,一言不发,弯腰在电脑调出她曾经的作品。 那人便也在她身后弯腰,气息清浅凑近。 似乎是在看电脑,但落在脸上似有非无的打量就没停过。 “好漂亮。” 时岁起身时,听到他用气音说。 只传进了她耳朵。 什么漂亮。 时岁不觉得是画。 她绷紧脸,大踏步退到一边。 付泽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地介绍。 晏听礼调子慢悠悠地说:“付组长,我很欣赏你,也很信任你的才华。” “只要你好好做。”他停顿几 秒,唇角上扬,冲付泽缓缓露出一个笑,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就是我最得力的合作伙伴。” 听得时岁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话,为什么这么耳熟。 她脑中回忆着,猛地想起来什么。 这不是付泽和她说过的话吗?!晏听礼为什么能这么大差不差地复述出来? 想通其中关键,时岁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纸。 但就这样似是而非的一段话,依旧让付泽两眼发光。 他深呼吸:“感谢晏总看重,我一定会给您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晏听礼弯唇:“相信付组长,一点不会让我失望的。” 付泽既受宠若惊,又倍感压力。 他不自觉压低声音去确认:“所以您的意思,是由我主负责和贵公司的合作项目吗?” 晏听礼不置可否:“我很看重付组长的个人能力。” 付泽一愣,还没理出个思绪,晏听礼就要走了。 看得出晏听礼的确很忙,掐着午休刚结束的点过来,待了二十分钟,就被高层领导团团围着,亲自送出公司,剩下的流程就由高霖翰走完。 高霖翰脸色麻木。本来上班就烦,还要在午休时间来管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事情。 晏听礼想哄前女友,为什么要带着他? 高霖翰心中长叹气,转头无奈看这个话多的要命的付泽。 “高组长,晏总最后是什么意思啊?”付泽按耐不住激动,一遍遍和他确认。他实在没想到,智联未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小晏总,会因为这么个小项目,亲自过来公司一趟,话里话外还这么看重他。 你要倒霉了的意思。 高霖翰对他笑出一口白牙,同情地说:“他让你加油干。” 付泽立刻道:“最近我就会让组里人提交个样本给贵公司技术部审核,不满意我们立刻改。” “可别累着底下人。”高霖翰忍不住提醒,“其实我们晏总更偏爱您的个人风格呢。” 付泽更为受宠若惊,改口:“那我亲自加班赶个工。” 高霖翰拍拍他肩,比划一个大拇指:“付组长有实力。” 高霖翰走前,时岁在茶水间和他打了个照面。 从上次同学会,高霖翰那心虚的反应,时岁基本就推测,他已经知道她和晏听礼的关系了,现在和那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故而时岁看到他,心情也很不爽。 她放下杯子,冷漠问:“晏听礼到底要搞什么鬼。” 高霖翰挑好话说:“他想让你工作得轻松一些。” 时岁冷哼一声,道:“他不出现在我身边,我最轻松。”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高霖翰轻咳一声,明智地想要遁走:“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边走边拱手:“下次见下次见。” 时岁看着他跑走,在原地无语地深吸口气。 晏听礼来这一趟,付泽就像点燃了什么小宇宙般,后面几天也不怎么管组里的事,整个人扎入智联的项目。 “这热络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智联已经内定他了。” 中午时岁正和赵笙同桌吃饭,隔壁组的组长端着饭盘过来,小声吐槽了句,“谁不知道你们组什么破事都是你做,他成天就靠着一张嘴奉承邀功,现在看到智联的项目,又想抢这块肥肉。” 说着朝时岁看一眼,冷笑:“连实习生功劳都抢。” 赵笙扯一下唇,没说话。 时岁慢吞吞喝汤,边用余光去看她。 来了这么些时间,她对这里的基本情况,总算有了个初步了解。 她目前所在的这个项目组,成立了有快三年了,负责3d动画电影《白鹤少年》的制作,改编于知名ip,算是很有前景。 但整个组付泽和赵笙不合,手下的人也分了两派,暗潮涌动。 这其中,带实习生,分配任务,推项目进度,基本都是赵笙一手在做。 要说付泽在干什么呢,他总是有各种会议和饭局,看起来好像很忙。 时岁边思索,边垂头吃饭,尽量降低存在感。 直到隔壁组那个项目组长突然喊她:“小时。” “嗯?”她应声。 “你实力强,小心付泽拿你当跳板。之前有个实习生就是,还害了你们赵副组长。” 这件事似乎勾起赵笙不太好的回忆,她冷脸放下筷子。 “算了,说多错多,”那人观察着赵笙脸色,端着饭碗走了,“你自己分辨清楚吧。” 简直是一团乱麻。 时岁听得烦躁,心中盘算着,等这个月结束,就直接辞职走人。 周三下午下班前,时岁渲染完最后一个场景,刚要满意地关电脑。 突然,座椅被人轻拍,付泽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一会别急着走,和我去个饭局。” 时岁愣住:“…我吗?” 付泽扬眉:“对,我就带你一个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理所当然,且不觉得她会拒绝。毕竟得领导看重专门带出去吃饭,哪有人不会顺杆而上。 时岁一点也不想去,推脱道:“组长,我今天不太舒服。” 付泽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你去吃点菜就好了。” 时岁还要说话,付泽打断:“小时,就给个面子吧。” 她还真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刚要说话,付泽突然用着玩笑的口吻道:“小时,你的实习证明,还需要我这边签字批。” 听得时岁一口气憋在胸腔。 见她不再说话,付泽又重归笑眯眯的神态,语气也变得平和:“但你这么优秀,我当然会给你打全优。” 晚上的饭局异常无趣。 对面是一个小投资商,时岁混在一群中层领导间,听他们互相奉承。 工作上的应酬,往往需要推杯换盏。 在付泽要她敬酒时,时岁一口咬定酒精过敏,坚持只喝果汁。 这种酒局,她的作用无非就是陪酒。 但时岁不愿陪,更不会说漂亮话。 只按照付泽说的埋头吃菜,实在过不去了,才回敬一下。 付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时岁装作看不见。 饭后趁着付泽还要和投资商说话,她快速打了声招呼就打车回家。 时岁以为这种糟糕的表现,可以杜绝之后的所有饭局。 怎么也没想到,周五晚上,她又被付泽喊去吃饭。 那一刻,时岁差点立刻将辞职信拍到桌上。 但实习满一月才算学分,她干了二十多天,总不能就此前功尽弃。 冷静好几秒,时岁才勉强应下。 第39章 chapter39岁岁,我们可以结…… 屋内没有开空调,似乎在一酝酿雨,空气异常闷热,仿若气流也凝固,更为致命地挤压时岁已经濒临窒息的胸腔。 理智失控,她脸色冷若冰霜地去摘手上玩物一般的物件。 链条撞在实木大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背后,晏听礼发出淡而讽刺的笑声,更刺耳地提醒她如今徒劳挣扎的可笑境地。 时岁只能转过身,崩溃地用手肘打他。 他毫不在意地垂眸,握住她纤瘦的手腕,指腹慢条斯理摩挲。 ——还好专门内嵌了羊皮。 不然,他可会心疼这对漂亮的手腕。 “晏听礼,”手被攥住,气急下,时岁改用脑袋撞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晏听礼用手怜惜地抚她额头,慢悠悠地答:“算吗?” 时岁被他的不要脸震撼,瞪着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深呼口气,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撇开脸,问出一直想问的:“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晏听礼手指黏在她脸颊,弯腰,无辜地看她:“叔叔阿姨没和岁岁说,这房子,已经被我买下来了吗?” “现在,这里是我的。”他顿了顿,又笑着道,“是我们的。” 时岁脸色蓦然变白,完全不可思议。 “也是。”晏听礼笑一下,“叔叔阿姨总把你当小孩子。” 说着,时岁的脸颊突然被他往外拉了下,他语气陡然变沉:“可他们不知道,哪有这么不乖的小孩,从来不听我的话。” 时岁看着他,大脑快速转动。 能让晏听礼这么不高兴的,也只有今晚她拒绝他,让付泽捎她回来的事情。 她勉力冷静,淡淡道:“我会辞职,不会再和他有 任何联系。” 晏听礼轻轻笑了,俯身,脸颊和她贴了贴,嗓音又变得柔和:“虽然这话很乖,我听得很高兴。” “但那个杂碎,还用不上你提辞职。” 语气中的轻慢冷漠,一如既往。 但时岁也没有泛滥多余的同情心给付泽,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察觉晏听礼情绪稳定了些,她心跳放平,缓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解开我了吗?” 他疑惑:“为什么要解开?” 时岁忍耐:“我已经说了,不会再和付泽有牵扯,不止他,别人也不会。所以,你现在应该解开我。” 她已经感觉到,就这么一会,他和她相触碰的肌肤温度已经愈发高。 夜晚闷燥,屋内连一丝清凉的风也没有。 脊背已经渐渐闷出汗,和晏听礼的相交融,粘腻又厚重。 这种**和温度互相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轻易就能唤醒一些暧昧旖旎的记忆,甚至于感官超脱理智,格外容易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 时岁对自己身体的自控力,向来没有什么信心。 更可恨的是。 这种隐秘的反应,似乎也被那人轻而易举发现。 晏听礼将下巴放在她肩膀,喉间发出闷哑的笑声。鼻息的热气绕着她耳后打转:“这可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锁你,和他送你回来,是两码事。”晏听礼慢条斯理说。 所以,今晚是他早有预谋?!时岁眼中震怒。 “那你要怎么才能放开我!” 晏听礼将下巴放在她肩颈。 眉梢氤氲着黑色的潮气,他开始似有若无轻啄她后脖颈的肌肤,长腿迈着,边往后,将她往卧室的位置带。 时岁敏锐察觉出他的意图,脑中警铃大作。 但她手脚发软,甚至连抵抗挣扎的力度,好像也是欲拒还迎。 她又燥又气,直到晏听礼轻易将她压在卧室的小床上。 伏在上方,眉眼弯弯地和她耳语:“岁岁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时岁满身反骨:“谁管你等多久。” “三年。”他兀自说。 晏听礼乌黑眼眸沉沉盯着她,嗓音游离,腔调也诡异的平静:“三年前,我也在那个家等了你三天。” 时岁眼睫轻动。 他的话,轻而易举将她带回那个尘封在记忆,那个至今不敢细细回想的夏天。 她不敢和他对视,缓慢移开视线。 晏听礼指节骤然卡在她下巴,逼视她,冷呵:“看着我。” 他盯着她,眼神冰冷,像是陷入某种记忆,唇角弧度寡冷。 “那晚,我在这张床上,就已经想好,要怎么罚你。” “那天我在想,等抓到你,我就把岁岁关在这张床上。”晏听礼尾音轻扬,“灌成日日夜夜都离不开我的小狗。” 时岁听得脊背发抖,全身细密地起了层鸡皮疙瘩:“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她下意识要伸手扇他。 下一秒,卡在手腕的手铐哗啦啦作响,提醒她目前绝望的处境。 时岁动作一滞,几乎要尖叫。 伸腿要去踹他,脚腕轻而易举被他握住,暧昧地摩挲。 晏听礼垂眸,思索了会:“还是错了。” 他感到懊恼:“下次该给岁岁做一对漂亮的脚铐。” “毕竟,跑都是用脚跑的。” 他的自说自话,让时岁更加恼火崩溃。 如果说,前几次见面,晏听礼对她还只是猫捉老鼠的逗弄,那今天,便让时岁再次切身体会到几年前被他关在公寓的那晚。 ——这是一种头皮即将炸开的恐惧。 时岁终于撑不住,将头埋在晏听礼胸膛,手指揪紧他的衣服,用尽从前用惯的伎俩。 “听礼哥哥,我错了。” “对不起。” “我不该骗你,你就放过我吧。” 晏听礼瞳孔缓缓转动,落在她通红的眼眶。 盯她良久,他重复:“放过你?” 嗓音有些闷哑。 “你至今,还是求我放过你?” “那你还想要什么?!”时岁带着哭腔道。 她想不到,晏听礼还能在她身上图什么,无非是这些年被欺骗,玩弄的不甘堆积,他不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想要什么,”晏听礼边笑边呢喃,“我还想要什么…” 他思绪像在漂移。 然后,他掀眼看她,里面是漆黑的执拗,漠然道:“不管我要什么,想我放过你,你都是做梦。” 时岁眼中最后的希冀变暗,她撇着唇,几乎是要大哭的表情。 却强行忍下来,她撑着最后一根弦,起身解他的衬衫纽扣,口不择言:“我和你做,我们现在就做。”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现在就满足你,一定伺候好你。” “等你腻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 晏听礼一把握住她的手,力道重得像要捏碎她。 他看她许久,表情呈现一种很怔忪的空洞。 时岁分不出多余的情绪去细细感知。 但还是能嗅到一些,他似乎都不自知地,快要溢出来的难过。 难道是她说错什么了吗?他难过什么?难道不应该她更崩溃吗? 时岁脑中翻江倒海,下一秒,晏听礼便如破笼的兽般,直直将她扑倒在后。 一米四五的小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突然让时岁想起小镇那个也总是摇摇欲坠的木板床。 晏听礼虎口卡在她下巴,以一种她只能迎合,完全躲避不了的姿态。 他一秒都等不了地低头撬开她唇齿,舌尖轻而易举深到了喉,舔遍她口腔的四壁。 时岁舌头被他搅弄着含吮,怎么躲都躲不开。 她立刻就受不了这样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亲吻。 伸手想去推。 但手。铐全然禁锢着,施展不开。 “这就不行了么。”晏听礼退出一些,唇上还全是从她口腔带出来的唾液,冷笑道,“那你今晚还有的受。” 说完,时岁被岔开两腿,坐在他身上。他手掌恶意地按住她腰肢上下碾磨。 晏听礼边亲她边发出嘲弄的笑。 “你的身体总比嘴巴诚实。”他的语调却显得漠然,“骗不了人。” 时岁也为这种该死的反应感到羞愧,咬着牙不吭声 “到底是你伺候我,”晏听礼不满她的反应,还在她耳边面无表情地说,“还是我伺候你啊岁岁?” 他抱着她去了老房子的淋浴间。 晏听礼这辈子吃得苦,大概都是和她在一起。从前在小镇咯背的破床,现在是老房子温度不好调控,忽冷忽热的淋浴。 他根本等不及,在逼仄的淋浴间,就控着她的腰来了一次。 又没有带。 从前晏听礼还会假惺惺征询她的意见,这次是明晃晃的,生硬的,恶劣的。 动作极慢,像是要将每个细胞都浸泡般舒展开地感受。 实在无法抑制地舒爽时,就一口咬在她后颈,忍住到喉间的喘息。 太久没有过,时岁眼睫颤着,有些吃不消,手在潮湿的墙壁蜷缩紧,留下湿润的指痕。 想挣脱也挣不开。 她便使坏,拨弄调温转纽。 水温忽冷忽热淋落在他脊背,他冷笑,较着劲般在别的地方报复回来,时岁的手指几乎用力到发白。 最后一次热水,时岁使坏没调好。 淋浴突然变成留在肌肤烫到刺的温度,晏听礼环住她腰的手臂收紧,闷哼一声。 晏听礼发出沉怒的笑声。 同一时刻,时岁也睁开眼睛,装作无事发生般,将淋浴拨了回去。 但乳。白顺着腿间下流的痕迹,没法掩过饰非。 时岁实在不太喜欢这种里面留东西的感觉,淡道:“...我要洗干净。” 晏听礼将她头发拨开到一边,哼笑:“满了再洗。” 从淋浴间出来,时岁被扔到小床。 第40章 chapter40摘不下的脚链。…… 无论晏听礼说什么,时岁也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猛地下床,拿起床头的水杯,灌了大半杯。 手指有些发抖。 时岁抬眸,对上梳妆镜中自己的脸。 哪怕晏听礼只是为了做戏,给她的睡裙穿得工工整整。 但这种这种被情。事浸透的状态,任谁看到,都不会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百口莫辩。 “所以,”时岁手指收紧,冷冰冰看他一眼,“你打算给我父母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晏听礼正在扣锁骨的纽扣。 他全身都穿戴整齐,甚至衣服都不是昨天那套。 他看着她,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云淡风轻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中间有点小矛盾,现在调解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单方面被“调解”好的时岁忍住将杯中的水泼在他脸上的冲动,深吸口气,沉嗓:“你这种假话,说出去也没人信。” “我说的哪一句是假话。”晏听礼表情变淡,语气也无波无澜。 “我们十八岁就睡一起。” “二十岁,你带我去你老家。” “我们还养了个孩子,三岁的平安。” “异地三年后,现在马上要结婚。” 他微微歪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有哪一点不是真的?” 听得时岁简直忍无可忍:“谁异地是三年不联系的?我们这是分手,分手你懂吗。” “唔,是吗,”晏听礼朝她弯起眼睛,语气是柔和的,话里的意味却让时岁寒意浸透脊背。 “是你没联系我,但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见你呢?” 时岁靠近一步:“你到底是怎么能监视到我的!” “监视这词,好难听,”晏听礼不满,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看一看异地的女朋友,怎么能叫监视呢?” 语气的理直气壮让时岁一股无名火,张口就要说什么,“嘘。” 晏听礼手指放在她唇瓣,“小点声,妈妈还在外面呢。” “......” 时岁一把打下他手,恶狠狠瞪他。 这人只顾自说自话,根本没法沟通。时岁朝他看了许久,终是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晏听礼,你真可怕。” 晏听礼眼睫动一下,唇角要翘不翘,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突然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黎茵在客厅等了小二十分钟。 她今天突然回这里,也是晏听礼说,他们有一些老照片落在了老房子 这里大多东西都可以不要,让晏听礼直接转手卖,但照片却很珍贵,值得专门回来取一趟。 前一天刚被晏听礼提醒,今天刚到家就来了这边,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黎茵大脑信息爆炸,又尴尬又焦急地不停朝卧室房门张望。 岁岁在她眼里,始终是个孩子模样。 从小内向念家,出国一趟回来,虽然性子活泼了些,甚至还有些火爆的小脾气,但到底还是个乖乖女。 黎茵对在时岁还一直停留在她母胎单身,从不和男孩子有任何来往的印象里。 结果——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但仔细一想这么些年,晏听礼对他们的态度。 心中不由恍然,是啊,哪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黎茵基本自己都能还原出个大概了,表情正变幻莫测。 也在这时,房间门被打开。 她做出一个尽量不那么尴尬的表情,回视过去。 对于晏听礼可能要编的瞎话,时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他天花乱坠地用着游说的姿态,保证今年就可以结婚,轻易将黎茵绕进去,差不多要立刻点头时,时岁一阵毛骨悚然,连忙打断:“我可没说要结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 但就结婚这件事,她绝对不可以被晏听礼牵着鼻子走。 时岁光是想着,未来的每一刻,都这样和晏听礼拴在一起,承受他偏执的,令人胆颤的控制欲,她就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 “岁岁。”当着黎茵的面,晏听礼轻声喊她名字,用着最婉转柔和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而且,”他认真地看她,眼底温情一片,“我这辈子只认定岁岁。” 影帝啊你。时岁一阵冷寒,手痒到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巴掌。 最终只能憋屈道:“可我现在不想——” 晏听礼眼中笑意消失,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用气音道:“岁岁,你知道,我总有办法达成目的。” 有恃无恐极了。 时岁一听更是火大,满身反骨地说:“我就是不想结婚。” 黎茵奇怪地看她。 安静中,晏听礼轻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 “阿姨,”他神色有些黯然,“当初因为清楚可能没法说服我父母,我和岁岁一直没有公开。她远走出国的这几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站在岁岁身边的机会。如今,终于能实现了。可能,岁岁现在心里还有些别扭。” 眼看着黎茵满脸动容,时岁几乎要把牙都咬碎。 只能用另只手去掐晏听礼的手臂,被他反手握住,坦然落在黎茵的视线里。 看起来就像小情侣闹别扭。 黎茵脸上的迟疑褪去,弯起眼睛道:“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时岁听出她语气中肯定的态度。 胸膛起伏,忍了许久,才压下憋闷。 不要急不要急不要急。 冷静。 只要她不愿意,晏听礼还能绑她去民政局吗? 在这里的聊了大半天,黎茵才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去主卧拿了照片。 时岁立刻跟着她,说要一起回新房子。 “对哦,”黎茵想起什么,问她,“你怎么又来这边住了?一直没和你说,新房子的钱是小礼借的,用的旧房子抵押,现在已经过户给他了。” 时岁无力扯一下唇。 “没关系,”她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搭住,晏听礼半搂着她,温声说,“都是一家人。” 时岁:“......” 黎茵知道后,消息也长了翅膀般,传到时跃的耳朵里,他同样震撼地找不着北。 当天晚上,晏听礼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他们家的饭桌。时岁看着他巧言令色地哄骗她父母,心中冷笑不已。 同时脑中细细琢磨。 等实习马上结束,一到期她就立马辞职走人。 然后九月开学,直接飞回洛杉矶,在那边待到毕业,考虑定居下来。 时岁垂着眼,眸中明明灭灭。就算晏听礼知道她在哪又怎么样,她永远也不会屈服和他结婚。 八月底,暑气终于褪去了些。 第二天,时岁连早饭都没吃,清晨就来到公司,借着同事的手机买了机票——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就姑且当它有用。 没一会是周一晨会时间。 她的手机不停嗡嗡震动,点开看,全是那人的消息。 晏听礼的微信,早在她睡沉的那晚,就强制被他加上。 就和从前消不去的置顶一样,如今他的微信,时岁就算删掉也是徒劳。 晏听礼的话不多,但每个字对时岁来说,几乎都是挑衅。 [看你还没睡着,需要听钢琴吗] [我亲自弹给岁岁听,不让3.0放] 这是昨晚的信息。 当时时岁用枕头捂住耳朵以表抗议。 但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响起。 时岁冷哼,“啪”得挂断,关机。 然后室内传来由3.0播放的阴森森的恐怖童谣。 时岁:“……” 她气得重新开机拨回去,压着声音骂:“晏听礼你有病啊!” 隔着手机,时岁都听到他胸腔轻颤发出的笑声。 随即,一段流畅的钢琴旋律响起,时岁怔忪一秒,立刻便听出来这是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也是西奥多在音乐社,送给她的那首曲子。 当时觉得西奥多也弹得动听的曲子,如今经由晏听礼的手。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哪怕时岁是外行人,这段音乐还隔着手机。 她还是不自觉能因此动容。 从记忆中回神,时岁再看晏听礼发来的最新一天消息,瞳孔地震。 [待会见] 待会见?见什么? 直到冗杂的晨会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什么?” 付泽起身,冲动问:“项目智联要交给赵笙?副总,你不是弄错了?” 副总皱眉看他:“晏总秘书亲自和我对接的,怎么可能弄错。” 时岁抬起脸,看到脸红脖子粗的付泽,心中有了一些预感。 “不可能,”付泽不敢置信,“明明晏总对我很看好,我也加班好几天给他交了——” “晏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也在这时,副总突然站起身,朝会议室门边,突然出现的晏听礼走去。 他今天穿戴不算正式,大概只是普通上班,怎么舒适怎么来。 最简单的上衣长裤,配上那张年轻的脸,乍一看,几乎就像没出校园的大学生。 没人能将他和偌大的智联未来总裁联系在一起。 察觉晏听礼寻找的目光,时岁立刻就低下了头。 看到晏听礼,付泽惊喜的不行,像看到救星般走过去:“晏总,是我,小付啊。” 晏听礼没说话,付泽便接着诉苦:“晏总,和贵公司的项目,是不是您手下人弄错——” 晏听礼没搭理他,往里走,另只手拿着的饭盒便也显露。 副总疑惑地看他:“晏总,您这是?” 第41章 chapter41跑去美国,不就更…… 时跃和黎茵这一散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沿着西湖转了十圈。 时岁被晏听礼亲得气喘吁吁,浑身也发软,动画片都不知道放了多少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而此刻的晏听礼也并不好受。 他喉结吞咽,瞳孔也涣散,亲一会就要退开缓一会,向来温凉的肌肤,也散发出灼烫的热气。 时岁哪能看不出他已经到了临界反应。 按照从前,只有他们两人的 情况,他早就将她拆吃入腹。如今不肯撒手,却仍旧强行忍耐,全因为不知何时就会回来的时跃和黎茵罢了。 毕竟,他还要在他们二人面前,装成最懂事斯文的外皮。 庆幸男女生。理结构不同,比起他,时岁尚能控制得多。 她浓密的眼睫垂下,瞳孔缓缓转动一下,朝着正缓和平静的晏听礼露出个温软的笑容。 随后,右手手指在他后腰似有若无地点过。 晏听礼的敏感点,时岁一清二楚。 她还记得最开始那回,刚开始没多久她就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到晏听礼后腰,下一刻,他便轻哼一声,僵在那里。 然后面无表情翻身下床。 回来的时候,将她翻个身,嗓音很沉:“再来。” 时岁合理怀疑,他总格外钟爱这样,也是因为这种不可说的原因。 现在,她的手刚摸上他劲瘦的后腰。 晏听礼瞳孔便动一下,唇线抿紧,看她的眸色肉眼可见变深。 时岁无辜眨眼,继续将手上滑。 另只手指则轻点他大腿,感受手下肌肉在绷紧,颤动。 在她即将往上的瞬间,晏听礼按住她手。 但力度并不坚定,头也埋在沙发,胸腔缓缓起伏。 时岁眨眨眼,趁他平复的间隙,手指直接按了下去。 同时,顺势坐在他腿,另只手带着巧劲掐他腰。 晏听礼眼睫不停颤动,喉间也立刻要溢出喑哑的闷哼,被时岁按住唇瓣。 她突然做出惊慌的表情:“嘘,轻点声。” “爸爸妈妈回来了。” “在上楼了。” 晏听礼脸色立刻不太好看,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有松开的趋势。 时岁圈起来的右手,拇指突然在他后腰重重一按。 晏听礼瞳孔被水浸透般起了潮气,他闭上眼,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终于道:“下去。” 他声音哑,表情也空。 是从未有过的大脑停止转动,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时刻。 时岁唇角得意的笑容几乎快隐藏不住,然后学着许多年前他恶劣的语气,轻飘飘道:“啊,听错了。” 但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起,是只恍惚瞬间,就立刻清醒的晏听礼,他淡淡道:“小蜗,锁门。”朝她看过来的眼神让时岁打了个激灵。 时岁的腰被一把从后按住。 “十分钟。” “不然,”晏听礼冷冰冰道,“我会在这干。你一晚上。” 时岁才不信:“我爸妈马上就要回来——” “3.0还在试用,出点bug有问题吗?”晏听礼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爸爸妈妈,也一定会理解的。” “......” 时岁表情僵硬一瞬,立刻就要用沙发撑起来跑。 下一秒就被拉住小腿,那串刚刚戴上去的脚链,发出细碎的响声。 晏听礼指尖从上面的粉钻拂过,覆过来,轻声在她耳边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不喜欢你跑的动作。” 时岁从来很识时务,她立刻便道:“我现在帮你。” 很久,时岁悄悄打量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于是她边偷瞄边将另只手放在他后腰。 立刻便被发现,晏听礼表情不太好看,冷冷道:“不准作弊。” “……” 结束时,晏听礼让3.0开了空气清新系统,散去气味。 估摸着微信步数都破万的时跃二人也终于到家。 晏听礼立刻礼貌道别,端得副人模人样的斯文外皮。他们说话的时候,时岁甩着现在还酸的手,“砰”把卧室门关上。 - 晚上睡前,时岁接到周栩妍的电话,那头说她马上来江南采风,立刻便要约着见面。 彼时,时岁正在床上研究脚链的打开方式。 但绕着链条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任何一个能打开的卡扣。 她不由越发焦躁起来,仔细打量脚链。 “岁岁,你在干嘛呢?”周栩妍感觉她心不在焉,不由哼声。 时岁忙回神,应声:“你随时过来,我都在的。” 想到周栩妍对各类大牌奢侈品如数家珍,时岁打开摄像头,问她:“妍妍,你见过这个脚链吗?是哪个牌子的呀?” 周栩妍一听来了兴致:“你镜头凑近点,我看看。” 说着,她也靠近屏幕,仔细端详着脚链。 然后猛地靠了声:“你这个怎么和上个月佳士得拍卖会,那款被私人买家八千万拍下来的粉钻那么像?是你淘宝买的吗?现在仿品都这么真了?” 时岁被那句“八千万”砸得倒吸口气,指尖去摸脚链中心,那颗拇指大的钻石。 “先别管在哪买的了,”她眨眼,“这脚链到底怎么打开啊?” 周栩妍明显对钻石更感兴趣,整个人都快扑到镜头面前,不停道:“你再靠近点,把脚放在戴灯光下,给我看看纯度和色泽。” 看了好半天,她还是怀疑地“嘶”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假的啊。” 知道她是包包和钻石迷,时岁无奈道:“这个,应该是真的。” “啊?!” 这么短时间,又和晏听礼纠缠到一起,时岁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而她现在的一言一行,也可能都能被3.0随时监控给晏听礼。 时岁只能垂眸,用眼神和周栩妍暗示。 那头立刻就明白了,却还是张着嘴,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真是个神——”周栩妍要骂人,下一秒,想到某种深刻的回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还是见面再说吧。”她仓促地挥挥手,然后火速下线。 留下时岁对着脚链发愁,隐隐有些焦躁和不安。 她往后一躺。 算了,还是等见面再让周栩妍看看吧。 周栩妍在两天后到达杭市,当天约她见面。 彼时,时岁刚好圆满完成这一个月的实习,把实习文件交给付泽和赵笙签字。 付泽躲瘟神一般,二话不说给她打了全优。 赵笙看到文件,则是愣了愣:“你这就不干了吗?” 时岁轻轻点头。 整个智联的项目,都是晏总为了她才送给光媒的。 她怎么突然会走? 赵笙怀着疑问,但还是签了字:“等毕业你可以随时回来,到时直接转正。” 对赵笙时岁始终感谢,她弯唇致谢:“谢谢赵姐。” 接过实习资料,时岁一身轻。 她来一个月,工位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一下,就出公司,去周栩妍约好的饭店,边在手机上和父母说晚上不回去吃饭。 同时刻,也看到晏听礼的消息。 [今晚和表姐吃完饭,我去接你] 看了这个表姐好半天,时岁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周栩妍。 相比从前她和周栩妍见面,晏听礼所表现的冷淡态度,如今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通情达理。” 但时岁却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她从没和他说过,自己要和周栩妍见面。 她面无表情摁灭手机,边走进餐厅。 “岁岁,”看见她,餐桌边的周栩妍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一把冲过来将她抱住,“我好想你!!!” 真的是好久不见。 时岁闭上眼,回抱住她:“我也是。” 两人抱了好一会,才面对面坐下。 周栩妍朝她仔细打量,突然笑说:“岁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怎么说?” “眼睛更亮。”周栩妍用两根手指指了指她的眼睛。 时岁笑出声。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但说着说着,话题还是绕不开那个人。 等到菜全部上桌,周栩妍才压低声音:“他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 “比以前还…”时岁突然垂下眸。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话尽于此。 周栩妍哪还能不懂,脸色也异常难看:“那你打算怎么办?” 时岁动了动唇。好几秒,终还是咽下去,转移话题:“对了,妍妍,你能帮我看一下这个脚链,到底怎么摘吗?” 周栩妍被吸引注意:“你还没摘开啊?”她起身来到她这边,“那我帮你看看。” 几乎目光一放在最中间那个鸽子蛋般大的粉钻,周栩妍的眼睛就惊叹地放大,忍不住伸手去摸:“靠,真的好漂亮。” 没有女人能拒绝钻石,周栩妍尤甚。 “你别说,晏听礼虽然变太…”她停一下,“他出手真的太大方了,八千万啊,就这么给你戴脚上玩。” 时岁淡定喝汤:“除了你,也没人看出这是真的。” 直到周栩妍惊叹完,指尖在金属链条转动一圈,缓缓蹙紧眉。 看得时岁心里咯噔一下:“你也没看出来吗?” “嘶,”周栩妍也傻了眼,“这,这根本没有能解开的地方吧?” 她指腹在最中间的粉钻上打转,开玩笑道:“难道锁扣在这里面?拜托,这可是钻石,金刚石诶!” 时岁眉头锁紧,低头看着这个脚链,心中不好的预感逐层叠加。 两人对各自发着呆。 直到桌面被人用指骨气定神闲地叩两下。 “好久不见啊,表姐。” 第42章 chapter42你再跑一次试试!…… 十几个小时极限飞行。 到达时,洛杉矶正是晚上,月明星稀。时岁抬眸眺望深蓝天空。这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突然回寝室,昨天刚在宿舍开完party的室友揉着眼睛出来,看到门边的她,口中惊讶地飚出英语:“lily,你怎么会回来?” 时岁推着行李箱进门,简略答:“就是突然想回来了。” 本科结束后,美惠子就毕业回国了,露娜是时岁研究生时期的新室友,社交场上的女王,热衷于开party。 也因此,时岁打开房门,看见自己房间横七竖八的酒瓶和游戏牌后,无奈停顿在门口。 “oh,sorry。”露娜急急忙忙奔进来捡酒瓶,手又没拿稳,半瓶没喝完的酒又倒在地上。 “sorry,”露娜连声,“sorry…” 时岁疲惫地摆摆手:“没事,我来收拾吧。” 舟车劳顿,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收拾完全部狼藉,更是精疲力尽。 时岁连床也没铺,就这样直直躺在地毯,一闭眼,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有几缕落在脸颊。 宿舍很安静,应该怕吵到她,露娜早早出门了。 看一眼时间,以后快到中午了。时岁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按住昏沉的头撑起,时岁抬目打量四周。 这个她住了快三年的小宿舍,位置不大,基本只摆放下一张床,一个书桌,床边是个总能透进阳光的小窗户。 时岁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杭市的新房装修每一处都精致,凝聚了父母的心血。 但对比起来,竟然都没有在这里睡得沉。 发了会呆,时岁才把一直免打扰模式的手机打开。 上飞机前,时岁和父母发了消息,没说回学校,而是借口出国旅游。 两人明显发懵。 黎茵在群里问:[怎么突然要出国旅游?] 时岁回:[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黎茵:[那什么时候回来?小礼有和你一起吗?] 时岁选择性回答:[再说吧] 看到消息的黎茵无奈和时跃对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都这么大了,随她去了。”时跃无限纵容地说。 自从知道时岁和晏听礼恋爱都谈了五年,甚至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两人一时都有些恍惚。 是啊,岁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甚至独自在国外三年,已经成长为比他们还能独立的大人了呢。 回完父母的消息,时岁屏息凝神片刻,才将屏幕往下滑,看晏听礼的聊天框。 空空如也。 他什么也没给她发。 时岁胸腔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被一种更为忐忑的情绪充满。 琢磨了半天,她才突然想起什么,找到高霖翰的聊天框。删删减减半天:[你们今天忙吗] 那头隔了好半天才回,带着种上班惯有的淡淡死感:[我们每天都忙] 那就好。 时岁回复:[那你忙吧] 但高霖翰人设不崩,再忙也不忘八卦:[你和晏哥,要结婚了?] 晏听礼是要昭告全天下吗?时岁冷笑。 大概是美利坚的自由空气让时岁找回底气,首次爆了回粗:[结个屁] 啊?晏听礼今早不还说要离开几天,去结婚顺便度个蜜月吗? 几乎是晏听礼一说离开,整个技术部都压抑着兴奋,就差开party狂欢了。 天知道,在晏听礼手下工作,是多么高压且恐怖的一件事。 晏听礼智商和反应能力都和普通人不在一个维度,哪怕他们这群人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想跟上他的思路,还是费劲到要命的地步。 工作做不好,晏听礼的教养虽然不会骂人,但被他用那种似笑非笑的漠然眼神扫过,感受来自高一维度的王之蔑视,比挨一顿骂还难受。 现在晏听礼不在,那和放假有什么区别! 故而眼看时岁这么回复,高霖翰胸腔的兴奋凝固一秒。 又双叒叕吵架了? 不要啊!你们可千万要结婚啊! 他忙不迭敲屏幕,提出疑问:[可晏哥不是说] 打一半,身后冷不丁传来的道轻缓的嗓音:“聊得开心吗?” 高霖翰猛地一哆嗦,手机“啪嗒”落在地,转座椅,对上晏听礼带笑看他的眼睛。 “咳,晏哥。” 晏听礼视线慢悠悠落于地上的手机。 高霖翰立刻会意,捡起来,当着晏听礼面滑动屏幕。 总共就聊了几句。 晏听礼眼神冷冷地盯了好半天。 座椅靠背被人指骨搭住,高霖翰察觉他凑近,像是要把后一句话敲进他脑中:“她问你,就说我在公司。” “懂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高霖翰向来没有什么原则:“懂的懂的。” 这头,时岁对着手机若有所思。 看来晏听礼最近很忙,还没发现她走的这件事? 时岁咬口汉堡,眯着眼看窗外的太阳,刚要松口气。 屏幕,晏听礼的聊天框上跳,发来消息:[爸妈说,你出去旅游了。去哪里玩了?] 时岁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久,脑子半天都没转过来。 实在是这对话过于正常。 正常到,好像她真的只是出去玩几天,晏听礼得到消息,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又在搞什么把戏。 时岁面无表情摁灭手机,没回。 回加州的日子,让时岁的心灵重归平静。 她一连休了几天,每天起床了就看剧,深夜才休息,没有人际关系复杂的班要上,更没有每 时每刻监视的3.0。 一切都如此舒心。 时岁偶尔会暗戳戳向高霖翰打听消息,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晏听礼似乎真的在上班,什么也没有做。 让时岁心里又古怪又隐晦的不安。 但她本就带着豁出去的心态。 反正晏听礼要真做什么她也拦不住,不如就离远点摆烂吧,隔这么远,他跑过来都更费力气。 晚上刷完剧,时岁舒心地准备入睡,刚闭上眼睛,手机嗡动一声。 时岁眉头一皱,习惯去开免打扰,等看到屏幕的消息,猛地从床上起身,直勾勾盯着晏听礼刚发来的:[岁岁,九月六日,怎么样?黄历说很吉利。] 什么九月六日,什么怎么样?后天就是国内时间九月六日,他想做什么? 时岁脑中蹦出一大堆问号。 也在这刻,屏幕跳出来新的一句:[作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神经病! 时岁心浮气躁地啪啪敲屏幕:[你做梦吧!] 回完,她就把手机一扔,躺倒在枕头上强制自己入睡。 这一觉睡得还能浅,时岁大清早就醒了。 刚打开房间门,便看到刚从外面打着哈欠回来,化着小丑女妆造的露娜。 看到时岁,露娜哈欠打一半,“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我自己醒了,”时岁新奇地朝她张望,“你这是去哪里了?” “学校的cos晚会呀!”一说起这个,露娜兴冲冲的道:“最近舞蹈和音乐社共同举办的呀,就在学校礼堂,每晚好多人在那玩儿呢。” 时岁天天在公寓和食堂两点一线,还真不知道。 “lily,你再继续在房间待着,洛杉矶的太阳都不能阻止你发霉了。”露娜用夸张的腔调说,“不如和我一起去玩吧。” 时岁眨眨眼,被说的有些心动。 休息了这么些天,筋骨的确太懒散,需要活动活动。 再者,她不确定晏听礼会不会神出鬼没,直接杀到她的公寓来,相比起来,还是参加活动更安全。 “那晚上我们一起去吧。”时岁答应说。 露娜又打了个哈欠:“好哦,但得等我先睡醒。” 露娜的精力旺盛之极,五小时睡眠便能让她满血复活。 起床看到还是穿着睡裙追剧的时岁,她“oh”一声:“你就打算这样去cos晚会?” 时岁反应过来:“是每个人都必须要cos吗?” “不cos有什么好玩的。”露娜拉住她,兴奋地说,“你跟我来,我有套衣服特别适合你。” “当当当,”露娜从她杂乱的cos服装中,翻出一套繁复重工的白裙和头纱。 时岁看着裙子正中间红色的“血迹”,不由惊讶:“这是cos什么?” “吸血鬼新娘呀。”露娜从裙后探出个脑袋,比大拇指,“很适合你。” “为什么?”时岁疑惑。 “你的眼睛很黑,头发也是黑色。”露娜说,“特别有感觉。” 时岁联想到,黑色在西方有不详的象征含义,影视剧的吸血鬼,也总用到这种元素。 虽然不喜欢这种象征,但她尊重各地方文化,没说什么。 “对了,”露娜拿起另一套性感的红裙,也是今天她要cos的吊带袜天使角色,“lily,你能帮我化妆不?” 时岁美术出身,化复杂的cos妆自也是信手拈来,她莞尔应下。 这一划,就几乎化到天黑,时岁才将她和露娜装扮好。 露娜毫不吝啬夸奖:“你就是今晚最美的吸血鬼新娘。” “我也是最美的性感天使。” 时岁看着她笑。 为了贴合人设,她刻意给自己用了最白的粉底,把整个脸都化得异常苍白,唇角还有逼真的血迹。 裙子最中心,胸腔位置,是特意印上去的血迹。 时岁看着镜子,这扮相配上死气沉沉的表情,乍一看,还真有些悚然。 晚会在晚上八点开始。 时岁参加这种大型的晚会的次数不错,不由新奇地张望来去。 场地很大,动感的音乐配上灯光,各种经典角色穿梭来去,各自跳舞,随着音乐摇摆,整个场面都异常嗨。 第43章 chapter43慧极必伤,情深不…… 虽然美国合法持枪,但平空一声枪响,还是在顷刻间给欢欣热闹的校园带来恐慌。 毕竟曾经就有持。枪连袭三十三人的校园枪。击新闻,这种恐。怖分子无差别报复社会的事情在美利坚已经屡见不鲜。 场馆人群密度大,很快开始组织疏散,学校也启动紧急安保措施。 但来到案发场,除了地上残留的几滴血,和车轮轰鸣急转弯在柏油路轧下的车辙,已经什么也没留下 车内,属于人工智能永远无波无澜的机械音响起。 3.0:[晏先生,已为您导航最近医院henrymayonewhallhospital,距离十三公里,预估需要二十分钟。] 3.0:[晏先生,检测到您现在车速已经超过一百二十码,您在超速行驶,按照洲法,您若继续超速,可能会被吊销驾证。] “你很吵。” “我在和岁岁说话。” 3.0遵从指令,没再发出声音。 只是车载屏幕还不停跳出红色感叹号预警,混着冷白指骨上灼烫,黏腻的血液,满目鲜红。 公路远处的天幕黑沉沉压下,前路像是永没有终止的尽头。 车厢只剩男声一遍遍飘渺的呢喃。 “岁岁。” “岁岁。” “岁岁。” 后车座却一片安静。 晏听礼瞳孔缓动:“你应我一下。” 我好像听不见你的呼吸声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求你。”晏听礼盯着前方,油门开到最大,无意识道,“我求你。” “不结婚。” “我不逼你结婚了。” “只要你…”别死。 他脸色忽而惨白。 心尖像被带锈的钝刀来回磨,痛得连后面那两个字也湮没在喉间。 他发出了声音,指令便重新刷新,3.0做出反应:[晏先生,我理解您对爱人的担心和此刻焦急心痛的心情。请一定保持冷静,沉着驾驶。相信岁岁一定能平安无虞。] “爱人。” “爱人吗?” 他突然惊惶摇头,不知在和谁说话。 “不,她不是我爱人。” “我不要了。” “对不起。” “不要带走她。” 晏听礼眸底看不见一丝光亮,嗓音也孩子般胆怯,迷雾般望向远方,像是陷入某种梦魇。 正是四月天,空气闷热凝固,春雷重重砸下,似在酝酿一场即将倾盆砸下的暴雨。 医院的白炽灯映得所有人 的面庞都像苍白的尸体。 手术门推开,京市顶级医科圣手摘下口罩,继而无力地宣布一个事实:“抱歉,失血过多,晏小公子没抢救过来。几位请节哀。” 宋婕立刻便因悲痛过度,站不稳地往后栽倒,歇斯底里地哭泣。 晏则呈也无力地扶着墙壁,将头埋下捂住脸痛哭出声。 看到他们各自绝望的表情,他朝冰冷的手术室看一眼。 胸腔也泛空。 这种空和以往的孤独不一样。 他按胸口,感觉到酸楚的痛,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挤压着泪腺,促使他绕过父母,无意识地迈步进手术室。 白布盖上晏从谨总是笑着,轻易博得所有人欢喜的脸。 他看了许久。 才颤着伸出指节,握住晏从谨露出来的一节手指。 冰冷,僵硬。 生与死的距离。 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啪。”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突然被用力打开,火辣辣地疼。 转头,宋婕红着眼睛,吼道:“你别碰小谨!” 瞪视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不祥的东西。 他表情不解。 胸腔也更空。 “你滚。”宋婕的理智已经全然失控,扯着他就往外推,“离小谨远点!” 他缓声:“…为什么。” 但再也没有回应。手术室的大门已经被重重关上。 晏从谨的葬礼,请了寺庙的僧人过来做法事。 宋婕没让他出席。 偌大的房子里太安静,没有了总是吵吵闹闹的晏从谨。 他感到孤独。 头枕在钢琴架,胸口像被挖掉一大块,灌着凉透脊背的冷风。 葬礼似乎结束了,楼下传来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碎裂的瓷器,倒地的茶几,砰砰作响。 以往他们吵架,会有晏从谨在中间当开心果。 他却根本不会。 不会调和这些。 他站在楼梯拐角,安静地看着。 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和你儿子晏听礼,都是害死小谨的凶手!”宋婕没有看见楼梯的他,指尖直直指向晏则呈,“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什么叫我儿子,他不是你生的吗?” “我生不出这么天煞孤星,克人克己的东西!一定是你们晏家的基因,才会有那么多精神病!” 晏则呈气急败坏:“你放屁,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宋婕转身又拿起桌上的木盒,像是感觉到可怕般,一下子砸老远:“这是大师今天给我的签文,和他出生那年抽的一模一样!” “你们祖上干什么起家的不知道吗?我看是祖业积的孽全都报应回来,才会生出这么个反社会人格。” 财富的原始积累,往往伴随无情的资本收割,晏则呈最忌讳提这个,死死瞪着她。 两人吵得天翻地覆,没人注意,楼梯边有人停下脚步。 木盒在地上被砸开,刚好落在他脚边,露出里面的签文。 他蹲身捡起来,视线缓缓凝固。 [孤影唳霜月,天机掌中轻] [亲缘风中烛,情缘两茫茫] [若渡修罗劫,须向死中生]【1】 横批:[慧极必伤,情深不寿]【2】 回忆里的签文突然模糊,聚焦成眼前白炽灯下,医院惨白的墙皮。 晏听礼垂眸。 无意识地抠着手上已经结痂的血块。 可是。 怎么也扣不掉。 视野还是模糊的满片鲜红。 鼻尖也一直是粘稠的腥味,迫得胃里阵阵翻滚的绞痛。 他扶着墙,闭目,惨白着脸忍下。 头顶传来声音,护士停在他面前。 唇瓣一张一合:“sir,youvepickedatyourhandsuntiltheyrebleeding.youshouldtrytostop.”(先生,您的手指已经被您抓得鲜血淋漓,您应该停止这种自残行为) 原来不是她的血。 是他的啊。 “thanks,”晏听礼扬起轻快的笑容:“ifeelhappy.” 护士感到不解,却只能耸肩:“ok.” 走出几步,又转身,那位靠在椅上的先生,竟还在继续抠遍布伤痕的手。 更用力。 像感觉不到痛。 护士看得蹙眉,忍了忍,还是转身离开。 美利坚人民精神状况复杂,她不理解但尊重。 - 时岁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身体很重。 想动动不了,喉间也干渴,迫切想要水源,却说不出话。 思维也在黑暗钟空荡混乱,毫无逻辑地反复跳跃。 时岁梦到那年清明,她正在京市那座小公寓和周栩妍打电话,商量出国交换的事情。 一抬头,不知何时,破门而入的宋婕正站在书房。女人高傲地抬着下巴,看过来的眼神轻蔑又厌恶:“原来是你啊,你爸妈知道吗?” “我们收留你,给你这么好的环境,你就是这样不知分寸,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现在,离开这里,离开听礼身边。” 画面一转,她又被晏听礼从身后压住,周身一片黑暗,手脚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锁链声。 他掰过她下巴和她接吻,看她的眼神也深不见底。 吐字喑哑,如恶魔低语:“那就给我生个孩子。” “生了孩子,你还能跑哪里去?” 梦中的她惊恐地哭闹不止,并切身感觉肚子慢慢变大。 晏听礼满意地用手抚过:“真好,已经三个月了。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立刻结婚。” 再然后,是她绝望地奔跑在充满黑雾的公路,脚上的定位器红灯闪烁。 超跑的轰鸣声过,剧烈刹车声。车横在眼前,将她的前路堵死。 晏听礼一身黑色下车,唇角是猫捉老鼠的从容:“我们的孩子还在别墅等你。” 别墅。 洛杉矶那个有地下室的别墅。 时岁蹲身抱着头,歇斯底里的连声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这恐怖的一切,都突然消散。 夏日阳光照散所有迷雾,蝉鸣声连绵不绝响起。 时岁站在清澈如镜面的小河边,旁边的晏听礼穿着不修边幅的白t,半张脸还有她抹上去的烟灰。 他垂着头,恶作剧地将脸往她面上蹭。 她气得往水里躲,他跟上来,打闹一番后。 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和她接吻。 “以后每年这时候,都可以过来。” “我们。”晏听礼孩子气地强调。 时岁听见她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他们捡到了平安。 过了半个月,在小镇的夏天进入末尾时,菜地里种的小西红柿终于成熟。 当天饭桌上,出现了时岁心心念念很久的西红柿炒蛋。 又酸又甜。 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小西红柿。 所有的画面都突然模糊,变成不知哪次耳鬓厮磨。 少年乌黑瞳仁认真,执拗,又期待地落在她面颊。 “岁岁。”他唤她名字。 “其实。” “我也爱你。” 这次,时岁让他把没说完的爱说出了口。 “但,”他拧巴道,“你要更爱我。” 一幕幕或真或假的记忆翻过,时岁像是吃了颗五味杂陈的怪味豆。 酸甜苦辣。 第44章 chapter44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月色皎洁,透入几缕到室内。 高级病房也是超出一般规格的安静,晏听礼进门的动作比惯常还轻,时岁看了眼黎茵,依旧呼吸绵长,没有被吵醒。 时岁左手开了自己床头的壁灯。 看晏听礼坐在一米远外的沙发,视 线贪婪地黏在她身上。 不靠近,不说话。 就是这样看着她。 时岁并不想和他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轻声唤了句:“妈妈。” 听到她的声音,黎茵立刻醒来:“嗯?” 吵醒黎茵,时岁有些抱歉地说:“我有点想擦脸。” 黎茵起身的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床对面,穿着一身黑,几乎要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的晏听礼。 她愣一下,琢磨出时岁的用意,起身道:“好,妈妈去给你打点热水。” 黎茵出去后,病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岁语气淡淡道:“你坐过来点。” 晏听礼乌黑瞳仁凝在她面上,眸光在昏暗灯光下,像是若隐若现的烛火。 但半晌,还是没动。 时岁不知道他又在装什么,有气无力道:“隔得远我讲话费力,肩膀疼。” 晏听礼这才动了一下。 过了几秒。 终于挪椅子,迈长腿,缓步坐到了床边。 视线安静落在她被包扎和固定好的右肩。 察觉他在看什么,时岁黑白分明的眼回望他:“是我自愿的,你没必要因此觉得愧疚。”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不会——” “换我。”晏听礼垂落眼,喉结缓动,又呢喃着重复一遍,“换我。” 他嗓音像是轻薄的雪落入泥地,从低沉最终湮没无声。 良久,室内只有空旷的安静。 时岁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喉间,半晌吐不出来。 她沉默片刻,便先将手中的香包还回去,还没碰到他的手指,晏听礼就应激性地避开。 一晃而过,但时岁还是看到他指背上交错的血痕。 已经结成痂,透出暗色的红。 晏听礼的手指,是时岁见过的,最天生适合弹钢琴。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齐。 哪怕时岁不是手控,但视线每每落在他的手指,还是会不自觉被吸引。 故而她没忍住问:“你手怎么了?” 边伸手去够,但被晏听礼不留痕迹避开。 他一避再避,让时岁开始不耐烦,往前倾的时候牵动伤口,她吃疼地蹙眉“嘶”了声。 手指立刻便被晏听礼一把握住,包括掌心的香包,一起被包裹着。 他手指冷得像冰。 冷白指背青筋蔓延,颤栗着,松了又紧,又放松。 最后。 他终于将两只手都握上来,紧紧将她的左手包裹。 头也埋下,脸颊与她手指相贴,好久好久。 “对不起。” “我不想放。” “我放不了。” 真要报应,就报应到他身上来。 晏听礼一副梦游般的神情,不知在和谁对话,看得时岁发懵又有些着急,手在他脸上拧了下:“你中邪了?” 话音落。 掌心突然渗透水意,冰凉凉的滑落,却让她手指被烫到般,猛地一颤。 意识到什么,时岁手指蜷缩一下。 情绪是会传递的,尤其在这样静谧,封闭的空间。 时岁察觉不妙。 她刻意表现的冷若冰霜,竟轻易被指尖几滴晶莹融解。 尤其,时岁不确定,晏听礼是不是又在搞玩弄人心的把戏,心浮气躁半晌,她用力抽出手,硬邦邦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坟。” 她本来说的就是赌气的话,不太过大脑。 却见下一秒,晏听礼抬起眼。 他漆黑眸底还浸润水雾般的潮气,冷白肤色更衬得眼尾发红。 但看过来的眼神,很凶,表情也过分冷清。 就这样看了好几秒,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最后只是埋头,在她手上咬了一口。 牙齿陷入皮肉。 看得出,气得恨不得咬断她手指,却也只是佯装气势。 还是在最后一刻,收了牙齿。 “时岁,”晏听礼抬起薄薄的眼皮,闷哑骂她,“你就是个混蛋。” 永远知道在哪戳他的心肺最痛。 知道刚刚话太重,赌气意味太浓。时岁略心虚地挪开脸,不语。 她沉默了几秒,直到心绪平复。 才吸口气,直视他的眼,下定决心道:“晏听礼,我有话和你说。” 晏听礼表情漠然地回视她,时岁猜测,依他的逻辑推断,基本已经看出她意图:“我不同意。” 时岁没理,平静道:“我想和你说,我们就到这里结束吧。” 握着她手指的力气骤然加重。 也在轻轻地发抖。 晏听礼不应声,时岁继续说:“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还是长久的安静。 空气像被抽空,他不说话,时岁也逐渐也有些喘不过气。 “晏听礼,你监视我,逼迫我,我很怕你。” 想到梦境的场景,时岁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我没法和你在一起。” 晏听礼终于掀眼,轻声道:“可怎么办。” 视线黏腻痴迷地寸寸打量她每一缕肌肤。 时岁知道自己现在面容憔悴,唇色苍白,一定算不上好看。但晏听礼好像看不见,眼神也像是要望穿她,将她刻进脑子。 一字一字道:“我没法不和你在一起。” “岁岁。” “岁岁。” 晏听礼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我必须要和你在一起。” 时岁轻而易举被他喊得眼酸。 这刻,她好像又看到好多年前,那个执拗喊着,要和她看动画片的少年。 酸涩的心软卷土重来。 但很快,潮水般的疲惫又将她席卷。 时岁还是偏开头,强自冷硬道:“我不欠你什么。” “为你挡的这一枪,算我求你放过我。” 想了想,时岁又咬牙道:“如果你能给我点钱作为补偿,就更好——” 她话没说完,晏听礼豁然站起身,盯着她,眸底看不见一丝光亮。 表情惨白,不知是笑是哭,难看至极。 时岁垂着眼睫,静静等着他发难。 “你要钱。” “你竟然要钱。”他嗓音下落,最终湮没不见。 要钱也不要他。 时岁尽量稳住声线,把话说完:“和你不一样。我是普通人,赚钱对你来说很简单,对我和我家来说没那么容易。”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笔分手费,我会非常感激你。” 晏听礼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滴答。” 洁白的床单,突然绽开透明的水花。 时岁眼睫一动,手指也蓦然收紧。 缓缓抬眸。 这次晏听礼没有背过她。 只是表情漠然游离,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像是个没有意识的小孩子。 都不知道,眼睛在哭。 等到水珠滑过下颌。 晏听礼似乎才终于察觉到什么,手指擦过脖颈。 垂眸看着掌心的痕迹。 原来每个人在无助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这个人是晏听礼。 褪去所有拧巴冷漠的外壳,留下的,也是婴孩般茫然柔软的内里。 “我不要。” 没了任何办法。 他就像是在商场地上打滚要玩具的小孩,只知道耍赖。 “我不分手。” “不分手多少钱我都赚给你。” 和他没法说通。 尤其看着他的反应,时岁无法自抑地心口闷痛,干脆把头扭到一边。 一片寂静中。 晏听礼又闷闷说出一声:“…我可以改。” 这句话,轻易将时岁的记忆带回好几年前。 他同样示弱地说——“我可以改。” 时岁咬唇:“你根本没改!” 反而变本加厉。 “那是你也根本没有爱我!”晏听礼蓦然抬高声音。 陷落从前那段记忆,他眼又重新像被潮气洗过。 “你要是不骗我,你要是不离开,”晏听礼颤动眼睫,好半晌才说,“我说不定,已经改好了呢。” 时岁心尖像被针刺了般疼。 也瞬间像被点了哑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试图组织语言:“当时我受够了夹在你和——” “那现在呢?”晏听礼冷声反驳,“我全都扫清了,还有什么是我们的阻碍?” 室内重新变为冷寂。 半分钟后,晏听礼指骨抹过眼角,表情也重归清冷。 弯膝坐在床边,手握住她的。 他的情绪一向抽离很快。 尤其,察觉如此狼狈。 晏听礼将手指霸道地穿进她的指缝,直到十指相扣。 “岁岁,我不会放开你。” “这件事不由你,更不由天。”他语气毫无起伏,面无表情,直接下了定论。 “我不会再强迫你,监视你。” 时岁瞪回去:“你现在难道不是强迫吗?” 晏听礼置之不理:“我要你爱我。” 时岁久久看他。 也在这刻,在病房外等了有十分钟的黎茵试探敲门。 时岁立刻撇过脸,擦眼睛缓和情绪。 晏听礼也起身,弯腰,冰凉的唇在她额角吻一下。 “岁岁。” 他有瞬息的沉默。 下一秒,嗓音如落雪般传进她耳朵,很轻很轻,“我爱你。” 直到晏听礼开门和黎茵打招呼离开,时岁仍怔忪在原地。 心脏酸软发皱。 - 时岁在这间病房养了半个月的伤,这期间,皮肉基本长好,但骨头还需要再养,且右边肩膀被固定,不能有大动作。 第45章 chapter45你得听我话。…… 九月下旬,医生终于拆了时岁肩上的固定板,嘱咐她继续保持清淡饮食,右手短时间不能受重力等等多条注意事项后,终于签了出院单。 时岁点头如捣蒜,心中则长吁口气。 这近一月的医院坐牢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她在美国住院,父母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手头的事情都不知道堆了多少。 更何况是晏听礼。 时岁侧头,余光朝门边靠着,听过医生的话后,眸底久久怔忪的晏听礼看一眼。 他的电话越来越多。 事情也多到没法下压,需要线上紧急处理的地步。 每天白天,他就在病房里处理工作。 会议开个不停,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数据,手指快的敲出残影,把时跃二人都看傻眼。 尽管这样,大部分的工作他不出面,还是没法处理。 高霖翰在那头成了急急国王。 时岁不堪其扰,最后拍了张医院背景的照片发过去,那头才终于歇火。 她也曾数次让晏听礼回国。 告诉他自己身边有父母照顾,他没必要每天看着。 晏听礼置之不理。 让时岁憋了满肚子哑火。 最近他们之间的交流模式就是这样。 只要她说晏听礼不乐意听的事,他就不理,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比之从前更犟,却也让时岁奈何不了。 现在伤势基本痊愈,医生一走,时跃便立刻要订票回国,边问时岁:“明天回去怎么样?” 时岁朝他们看看,心中想的却是国内已经辞掉的工作和还在美国的学籍。 这么大的事,都瞒了这么久。 几秒后,她有些心虚地垂头,脑中组织语言。 直到晏听礼出声: “岁岁刚痊愈,可能不太适合远程飞行。您二位可以先回去,这边有我照顾她。” 时岁心念一动,没否认。 黎茵看到她表情,心领神会:“也行,那我们就先回去。” 时跃却对美国的印象很不好,皱眉道:“这边这么危险,怎么还让岁…” 黎茵将他往外推:“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次日一大早,晏听礼就送他们两人去了机场。 不用再费劲解释缘由,时岁终于能喘口气,静下心来考虑之后的安排。 经过这一遭,父母一定不会同意她未来定居在美国。 尤其个中缘由更是千头万绪,没法解释。 如果被他们知道,她一开始就是在这边上学,欺骗了他们三年,那不知道会有多不解和伤心。 时岁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现在剩下的办法,就只有回国。 而回国… 也在这时,空荡的病房被人推开。 时岁心跳一下,缓缓起身,看到从机场回来的晏听礼。 加州天气太热,他身上的衬衫已经穿不住,解开了几颗扣子。 对视不过一秒。 晏听礼便上前,时岁还没注意,便被他单手抱起来,迈步就往外走。 时岁睁大眼:“你干什么!?去哪儿?” “回家。” 时岁立刻联想到晏听礼说的,那个洛杉矶有地下室的公寓。 她应激性要挣脱:“我不,我不去!” “……” 他又不理人了。 时岁气得捶他,骂道:“混蛋。” 病房外,全是驻足看他们的医生护士,带着美利坚人民特有的幽默诙谐视线,似乎他们在演什么电视剧。 时岁便不好意思再发出动静,挡住脸,将头埋在晏听礼胸口。 一直到被放上副驾,晏听礼给她系安全带。 就这个姿势,似乎还方便了他,抵不过一秒的克制,便低头来亲她。 时岁毫不留情咬他一口。 被咬了晏听礼也不撒开,渴极了般,掐着她下巴,舌尖顺势入侵。 像是养了只狗,打了还能舔你一下。 时岁实在拗不过这种脸皮。 故意从喉间发出道沉闷的声音:“疼,肩膀。” 下一秒,晏听礼整个人便僵住,缓缓退开。 唇上还沾着晶莹,目光落在她伤口,几分懊恼和茫然。 但这个人的反省时间永远不会超过一秒钟。 时岁心中数着拍,不过三下,她的下巴便重新被抬起,晏听礼观察她表情,面色发冷:“你拿这个耍我?” 那又怎么样。 时岁抬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回视:“这就是你说的不强迫吗?” 晏听礼回她:“在我这里,接吻算不上强迫。” 时岁被他脸上的理所当然气到:“我没让你亲我,你就亲我,这还不算吗?” 晏听礼不解:“又不是让你和我车。震,接个吻也需要指令?” 他的表情说明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这样想,其无耻程度让时岁震撼不已。 她板着脸道:“反正我没让你做的事,你就不许做。” 晏听礼垂着眼皮,表情漠然。 车厢内温度下降。 看得出,这话让他压着烦,非常不高兴。 时岁直直和他对视。 几秒后。 晏听礼终于面无表情退出些距离。 完全只是暂时妥协和平复,骨子里的强势根本懒得掩饰。 时岁几乎要叹气。 然后她伸手,一把扯过晏听礼的衣领,抬头在他唇上贴一下。 “现在,你可以亲我。” 晏听礼停顿瞬息,鸦黑眼睫垂下,打量她,表情几分古怪。 时岁几乎被他看到尴尬到准备让他滚开时。 晏听礼已经捧住她下巴,温热的舌头直入主题,肆无忌惮地入侵她唇腔。 时隔一个月,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品尝到她。 时岁从来知道,他最会得寸进尺。 但能把接吻的尺度,拉到这么大,吞掉她的唾液,并强势地让她吃掉他的,这种的程度“接吻”,还是太超过她的界限。 她拧他手臂不成,即将改为后腰时,他预见般退出去。 薄唇微张着,漆黑眼眸蒙上潮湿的情。欲。 一整个耽于情。色的疯模样。 时岁受不了道:“你能不能别这么——” 后面两个字没说,唇瓣就被他指腹按住,他眉梢扬一下,轻轻在她耳畔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吗。” 时岁心突突跳一下。 “想驯我。”晏听礼将下巴枕在她左肩,喘息着说,“也得给我相对应的筹码。” 满意了,他才愿意陪她装。 时岁僵硬几秒。果然,和他玩这些,无异于班门弄斧,显得尤其低阶。 她又恼怒又无力,伸手推他。 晏听礼亲得满足,心情自然也好。 喉间溢出声笑,终于收敛,打方向盘,轿车飞出很远。 去的方向和学校不一致。 时岁没提回学校,因为晏听礼不可能听,也就枉费这个口舌。 而晏听礼国内事务堆积,他也不会继续在这里待很久。 最可能的结果,还是他带着她一起回国。 时岁脑中纷乱,对前路,还是迷茫不已。 如果。 如果晏听礼能真的听她话就好了。 她迫切地想。 直到车辆停到一处独栋别墅前。 时岁听说这里是洛杉矶最贵的一处街区,曾路过时,就听同学感慨,不知住在这里的人还会有什么烦恼。 可当时岁真的被晏听礼牵着进门,脑中的雷达开始嗡嗡长鸣。 她抬眸朝这处阳光明媚,占地巨大的别墅看一眼,脑中想的只有如果真被关在这里,她是不是有十条腿也跑不出去。 时岁想要挣脱他的手。 晏听礼像是感觉不到,一路带着她进门,到电梯。 然后,时岁看着他。 按下的地下一层的按钮。 她瞳孔蓦然紧缩:“你干什么?晏听礼,你想——” 但下一秒,电梯门便打开。 时岁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超大横屏窗户外被阳光照耀的五彩缤纷花海,更远的地方,是湛蓝的海岸线。 美如油画般的景致。 时岁呆在原地,终于缓缓理解。 这里说是地下室,其实只是障眼法。 前门是二层,这才是真正的一层,有阳光,能看见花,看见海。 晏听礼没说话,只是从后将她抱住,带着她往窗边去。 不知按了哪里。 整个翻折窗帘幕布般挡下,室内便又一片漆黑,好像刚刚的景致只是电脑做出的模型。 这刻,这里才像是真正的地下室。 “每次恨你的时候,”时岁听见他在耳边一字一字说,“我的确想把你,永永远远藏在这里。” “可我,”他蓦然停顿。 后面的话也沉入了嗓中。 无声胜有声。 时岁眼睫颤动。 再一回神,窗帘掀开,阳关重现。 直直照在他们二人面上。 下一秒,时岁被晏听礼打横抱到旁边的大床。 眼看他俯身上来。 时岁穿的是最简单的棉质衬衫,随随便便就被他弄开衣服。 看他视线迟缓地落在她右边的肩胛骨,也在锁骨下方一点点。 被黎茵看着,哪怕她长吁短叹要留疤,时岁也没放在心上。 但突然被晏听礼这么直勾勾打量。 她从心底升起些羞耻和难堪来,伸手就去推他,赌气道:“我不许你脱我衣服,也不许看——” 突然,她话音中断,感觉清凉的吻覆在上方。 晏听礼闭上眼睛。 轻声唤她。 “岁岁。” 声音甚至比她还闷还委屈。 时岁动作顿在原地。 他不敢压她肩膀,只能撑着手臂,用脸颊贴在她伤口,调子很慢:“我其实感觉到了。” 第46章 chapter46想送你花。 时岁猜想,估计晏听礼的字典里,这辈子都没有“听话”这两个字。 因为在她将“听话”两字说出口后。 他凝向她的眼神,尤其冷淡,像是蒙受了多大的冒犯。 晏听礼久久不说话,一副随时能反咬的表情,让时岁心中七上八下。 长久被他支配压迫造成的心理阴影,时岁几乎快要退却。 尤其,背后就是这张大床,她还处在他精心打造隐藏的金丝笼里。 绳子太紧了,就得松一点。 时岁脑中突然晃过这句话。 于是她试探着往前,在晏听礼冷冰冰的打量中,用细白手臂环住他脖颈。 整个人小心贴上去,唇瓣在他耳廓轻轻碰一下,斟酌着说:“听礼哥哥,我只是有点怕你。” 时岁脑中飞速转动,小声加了句:“又不是不爱你。” 话音落,她感觉晏听礼的气息放缓。 余光悄悄去瞥,他垂着的眼睫,长长的,像是小扇子一样上下轻动。 时岁感觉心里有些痒,同时血液里,也燃起一丝丝奇怪的兴奋。 …她是不是终于摸清一点驯服晏听礼的法则了。 眼看他情绪稳定了些,时岁便悄悄将话题拉回来:“要是你能听我话,我就不怕你了。” “不怕你之后,我们也就能——”时岁刻意停顿,没将后面的话说满,让他自己脑补。 然后她凑近,不偏不倚和他对视。 时岁隐隐猜测,晏听礼非常喜欢她的眼睛。 尤其是这种直直将他盛满的时候。 看得晏听礼薄唇抿紧,眼睛漆黑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望穿。 表情压抑着几分不甘,冷漠,甚至是恼火。 果然,在短暂的烟雾弹后,晏听礼又立刻把她的小把戏看穿了。 时岁的手心沁出一层汗,脊背都略微僵硬起来。 救命。 时岁表面强装镇定,心中却在尖叫。 晏听礼这种无懈可击的变态,没有人能将他驯服,没有人——诶?! 下一秒。 时岁的后脖被他泄愤般咬了一口,不算重,但一定留了浅浅的牙印——是一种不高兴的抱怨。 又没法用言语去表明,只能无可奈何地,妥协地,用肢体动作表达。 “你的小动作很拙劣。”晏听礼平复了会,嗓音是刻意做出的冷漠。 时岁无声缓了缓——很拙劣吗? 奇怪,得到他这样刻薄的指出和评价,时岁却不觉尴尬,反而,心尖像被摇晃过的汽水淋过。 酥酥麻麻泛起小小的气泡。 她直觉当前的他一点也不危险。 便重新鼓起勇气,追问一遍:“那你听不听我话。” 晏听礼不作声。 又咬了她一口,作为回答。 时岁心中略微失望地叹口气。 要他在这种问题确切地点头,估计比登天还难。 拉锯来去,她感到心累,赌气:“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晏听礼掀眼看她,面无表情:“如果你一定要自说自话的话。” 冥顽不灵。 时岁恼得胸腔起伏一下,抬手揪他头发。 以为是要扇他脸,晏听礼眯一下眼,惯性抬手就握住她手腕。 时岁当即一蹙眉:“…肩膀好疼,放开。” 他立刻松开手。 脸色也变了,空白的视线凝在她肩膀。 这不是挺会听人话吗? 时岁验证之后,手指顺势,胆大包天地在他发丝薅一把。 在得到晏听礼危险且冰冷的注视后,时岁又放软神情,小声说:“听礼哥哥,这样才是听话的男朋友。” 她边说边靠近,唇瓣试探着在他脸颊碰一下:“你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晏听礼唇角星点冷嘲的弧度。 轻慢的表情,明晃晃地将看穿她的“区区小把戏”写在脸上。 但对她的靠近,他不闪 不避,视线黏腻,喉结缓慢动作,体温也在上升。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真实太多。 ——他明显在享受。 时岁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继而得出一个结论:晏听礼比她更心口不一。 这晚的聊天,中止于此。 虽然,最后晏听礼也没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但第二天,时岁看见自己腿上的脚链,不知何时被下掉后。 她怔怔看了会。 像是有一阵温和的穿堂风拂过心尖厚厚的堡垒。 使得时岁弯起唇角,不自觉笑了下。 - 大概国内积压的事实在太多。 后天,回国的事便由晏听礼安排上日程。 坐上飞机,时岁凝眸看着窗外,脑中思绪纷繁复杂。 她一个月前还那么硬气地提交了辞职申请,现在又回去,是不是太神经了? 可好不容易清净的人际关系,如果再换个公司,又要重新融合,说不定还会遇到更极品的同事。 时岁在二者间纠结。 最终决定豁出脸面,厚着脸皮找赵笙,让她批准自己回去。 除此之外,时岁想到家里无处不在的3.0。 顿时又心浮气躁起来,忍不住偏头,毫不客气地扯晏听礼衣袖:“你怎么保证不再用3.0监视我?” 晏听礼手指从键盘上移开。 “没法保证,”大概有没从工作中回神的因素,他的语气也带有上位者的指令性,“除非你天天和我见面。” 时岁蹙一下眉,淡道:“你忘记我们现在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的人会天天见面吗?” 又是让他非常不高兴的话。 晏听礼放在电脑上的指骨收紧。 那种威压的气息,瞬间就朝她扑来,像有细小的刺,戳她的皮肤。 时岁稳住心跳,缓和语气:“但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一周来一次。”她比出一个手指。 晏听礼眼皮都没抬:“七次。” “……” 时岁无语凝噎:“三次。” “五次。” 时岁无奈:“哪有这么频繁的。” “三次。” 晏听礼的表情已经不耐烦,这大概是他的极限了。 时岁沉默了会,见好就收:“成交。” 晏听礼抬起眼,点点头:“我说的是,一周做三次。” 时岁反应了会,立刻恼了,将腿上的毯子扔过去:“有病吧!我说的一周见三次。” “岁岁,我要见你,你拦不住。”晏听礼将毯子重新给她盖上,在说明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我必须要在想看见你时,见到你。” 又聊翻了。 针对晏听礼的驯服手段,基本是时灵时不灵,好像全凭他的心情。 而他有着绝对不可能让步的界限。 时岁感到无力:“你就不能走正常流程追一追我,然后恋爱吗?” 晏听礼思索了下,漫不经心:“那是正常人,我是吗?” 时岁彻底无语。 她在胸腔深吸口气。 不气,别生气。 晏听礼要立刻就能改,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问题根深蒂固,需要慢慢改造。 她多点耐心,多点耐心。 多点耐心——个头! 时岁忍无可忍地伸拳头去捶他,不停骂:“混蛋,混蛋东西。” “晏听礼你这个冥顽不灵的狗!” 虽然是头等舱,人不多。 但也相对应的安静。 她这么一骂,晏听礼也下不来台。 空姐和旁边的座位,或多或少有余光投过来。 但他不以为耻。 反而愉悦地对着她弯一下眼睛,凑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你的狗。” 时岁彻底没辙。 深吸口气,用手给脸扇风,眼不见心为净地转头看窗外。 经过十几个小时航班,她终于再次回到故土。 十月初,杭市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阳光明媚,气温适宜。 他们在傍晚时落地,黎茵便礼貌发出晚饭邀请。 晏听礼便立刻“恕难违命”,亦步亦趋跟着她回到家里。 3.0:[欢迎晏先生和岁岁回国。] 时岁瞪过去一眼。 对于她进家门,时跃还煞有介事地搞了个去晦仪式。 用艾草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圈,口中念念有词。 时岁看得发笑,晏听礼则靠在门,若有所思。 他绝对理性,大概率不信这些东西,或许还觉得很弱智,时岁边想着,边用余光瞥他。 却见他眼中浸润温和的暖意,似乎不觉时跃做这件事,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这次你爸回来,还专门去镇里,爬山给你祈福还愿。”黎茵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 时岁感到心中一阵暖流。 突然,晏听礼坐下问:“那个庙在小镇哪个方向?” 他话一出,黎茵和时跃都愣了下,朝他看看。 “那是你时叔叔老家,小礼你…也知道吗?” 眼看陈年旧事就要被翻出来,时岁脸颊红了红,伸腿去踩晏听礼的脚。 被他不留痕迹避开。 晏听礼立刻承认:“几年前的暑假,岁岁带我去过。” 这种提起来就很羞耻的事,被他无波无澜地说出来。 时岁简直在一旁抓狂。 黎茵惊讶:“原来几年前岁岁带的同学是,是你啊?” 时跃接话:“怪不得我这次回去,老宅多了那么多电器。” 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撼。 那么破的房子,晏听礼…也住的下去啊。 “那镇里有条河你记得吧?”时跃轻咳一声,缓和尴尬,“沿着那条河一直往上,尽头那个最高的山就是了。” “很难爬,我现在的腿脚,上山下山得半天。”时跃说。 一点老底全都被父母掀翻,时岁埋着脑袋吃菜,感到头皮发麻。 第47章 chapter47给小狗奖励。…… “笃笃笃。” 二十分钟后,门被不紧不慢地叩了三声。 “是小礼吧?”时跃要去开门。 时岁指尖在手机屏幕摩挲着,犹豫瞬息,还是先一步迈过去,“我来开吧。” 看得时跃扬一下眉,兴味地坐了回去。 这个人明明可以在她家畅通无阻,却能在她父母面前装成最温良礼貌的模样,时岁脑中乱七八糟地吐槽,极力忽略手指微弱的汗意。 她并没有在意那一束花。 如果打开门,晏听礼什么没拿,她也无所谓。 她只当他是心血来潮编的瞎话。 时岁神情莫测地拧开门。 和来人对上视线。 还是没忍住,上下找了一圈。 空空如也。 晏听礼微微倾身,似乎不得其解地望向她:“岁岁在找什么?” “……” 时岁不承认她有些破防。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道轻如羽毛的哼笑声。 时岁的手臂被拉住。 接着,被他故意掩在背后的粉色郁金香花束出现在眼前,香气沁鼻。 晏听礼不出席正式场合时,去公司都穿穿休闲服。穿着最简单的浅色夹克,一如校园时期年轻貌美。 时岁掀眸朝他快速看一眼,心脏跳楼一样咚咚咚。 表情也有些期艾,半晌都忘了伸手去接。 直到黎茵好笑的声音传来:“岁岁?” 时岁这才晃过神,深觉出糗,埋着头快速接过花。 手指是烫的,心尖也在不停冒绵密的小气泡。 花束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礼物。 但相比那个传说中一个亿的粉钻脚链,她好像更喜欢这束花。 晏听礼进门,又反手递给黎茵一束康乃馨:“阿姨,这是您的。” 任何年龄的女性,收到一束漂亮的花,都一定会开心。黎茵受宠若惊,眼眸亮晶晶地看像晏听礼:“…我也有啊。” “当然。”晏听礼颔首。 黎茵笑容满面地抱着花,板板 正正地摆放好。 唯独时跃在一旁看得咂嘴,表情变幻莫测。 黎茵放完花,示意晏听礼落座,不由好奇问了句:“小礼,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时岁也抬眼,余光打量过去。 依她对晏听礼的了解,直觉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事情。” 晏听礼唇角弧度加深:“算是吧。”他慢条斯理给时岁添了一筷子鸡腿:“我爸来杭市了。” 时跃一听,立刻道:“那则呈有没有时间,我请他吃饭。” “可能没有。” 时跃点头:“也是,则呈向来比较忙…” 他话没说完,晏听礼笑笑说:“他现在不忙,事情都是我管。” “那怎么…?” “我爸骨折进了医院。” 黎茵不由担心问:“啊,怎么会骨折?严重吗?” “车祸。” 桌上所有人大脑都没转过弯,不明白晏则呈“出车祸”怎么和“好事情”牵上关系。 晏听礼想了想道:“没死,只是骨折。” “应该算好消息吧?” 时岁咬着筷子,迷惑地看他。 古怪的直觉让她觉得晏听礼可能在平静地说一些疯话。 “啊…”黎茵吐出个字,高情商圆回场子,“那确实,不幸中的万幸了。” 时跃:“啊对对对。” 晏听礼笑了下:“的确很幸运。”岁岁没事,晏则呈也就不会出大事,多幸运。 既然晏则呈出了事,时跃自然不好不作为:“那则呈是在哪个医院,我和你黎阿姨好去看望一下。” “不用叔叔阿姨担心。”晏听礼笑意温然,“我爸马上要转回京市的。”少来他面前碍眼。 话题到这,基本也只能作罢。 说起晏则呈,时跃的表情也陷入某种回忆:“当初,我和你爸是混寝的室友。他学计算机,我学建筑。” “我刚去大城市,什么也不懂,许多东西还是你爸教的呢。” “连许多年后,我找他帮忙给岁岁找个住处,你爸也一口答应了,真是个好人啊。” 晏听礼漫不经心地笑:“嗯,大好人。” 时岁却能听出他笑容里的嘲讽,忍不住投过去一眼,用眼神询问他在搞什么鬼。 他无辜眨一下眼。 饭桌不好说,时岁只能把话憋回去,低头吃饭。 黎女士好像突然爱上了散步,吃完饭,她又提议让时跃陪她出门溜达。 如此生硬,看得时岁无语凝噎。 “我和岁岁今晚也说好要出去。”晏听礼突然说。 时岁倏而偏头看他。她怎么不知道她要出去? 时跃根本不想出去瞎溜达,累的慌,立刻就问了句:“去哪里。” 晏听礼脸不红心不跳:“约会。” 时跃干脆利落地把穿上的鞋脱回去:“那你们去吧。” “……” 晏听礼慢悠悠的眼神投向她。 时岁额角抽了抽。 她的确有话要问他。 再加上那束花。 偶尔赏他个约会,也不是不可以。 时岁只能道:“我去换件衣服。” 她回房间,在衣柜找了半天,全是裤子。 又翻到最底下,才找到黎茵给她新买的鹅黄色长袖连衣裙。 换完衣服,时岁对着梳妆镜看了眼脸色,实在是素面朝天,配不上这条漂亮的新裙子。 她便又坐在化妆镜前,涂涂抹抹。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直到3.0的声音突然响起:[岁岁,晏先生说他等你很久了] “让他等着。”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打开。 “砰。” 晏听礼关上门。 她父母还在外面,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进来。 时岁刺他一句:“你怎么不继续装你的绅士了?” “我们睡一张床,妈妈都看到了。”晏听礼语气像是把这件事当荣誉勋章,“装是礼貌,不装也是人之常情。” “都是过来人,他们也能明白的。” …全是歪理。 时岁懒得费力气和他辩驳,最后对着镜子打量妆容,颇为满意地弯起唇。 平时时岁基本就是擦一层素颜霜和口红提升气色,这样精致化全妆的次数很少。 从前和晏听礼见面,更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丑模样都有。 她如此郑重其事,看得晏听礼弯腰,歪头打量她,语气莫名:“为什么要涂这么多粉?” 像有一把小箭戳中时岁心脏,让她为自己突然而然的打扮举动感到恼羞成怒。 重重放下刷子:“要你管。” 晏听礼还上手,指腹对着她脸颊搓了下。 垂眸看着上面的粉,不满地说:“这样我会吃一嘴粉。” 时岁用力将他手拍开,强调:“我从没同意你亲我。” 晏听礼:“你答应和我出去。” 时岁气笑了:“…这两者有必然联系吗?” “今天是周六,”晏听礼理直气壮到像在陈述什么既定事实,“我们要做三次,我以为你知道。” 时岁飘过满头的问号:“什么三次?!” 晏听礼:“飞机上,我们说好的,一周见七次,做三次。” 时岁炸毛:“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 也在这时,大门被敲响。 黎茵在外面说:“我看天都黑了,你们还出去吗?” 长辈还在,他们又没结婚,共处一个房间这么久,还是不符礼节。 晏听礼嗓音变得谦和:“马上,岁岁刚化完妆。” 全妆都化了,哪怕现在外面下刀子,时岁都得出门。 她冷着脸拎包起身。 一上车,时岁安全带还没系好,晏听礼便倾身过来。 滚烫的气息扫落她面颊。 知道他一发。情。就习惯性强迫的毛病改不了,时岁伸手去挡住他的唇:“我让你亲了吗?” 晏听礼不语,反而握住她手腕,脸颊贴着她的手掌心亲吻。 时岁对他的下限再次刷新,几乎是打一巴掌都怕被舔的程度。 “你不是在追我吗?”她抬高嗓音,“追求者这样,叫性骚。扰。” 听到她的话,晏听礼停顿,黑眸眯了眯。 显然,被这样不轻不重地用看不见的细线拴住脖颈,让他非常不爽。 他淡淡道:“你已经答应我的约会。” 时岁愤然怼道:“答应和你约会,不是答应给你房卡。” 几秒后。 晏听礼握紧她手,慢条斯理往脸上,自上而下抚过:“那你摸我。” “我让你性。骚。扰。”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发笑。 时岁气得拇指在他喉结毫不客气地按一下:“我给你一巴掌行不行?” 因为这一按,晏听礼喉间溢出声闷哑的响动。 脖颈也往后靠,缓缓吞咽。 显然,碰他喉结,又把他按得很舒爽,体温也快速上升。 时岁忍无可忍,一把将手抽出来。 好不容易化妆出来,她不想浪费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低。俗的事情上。 “开车,我要去电影院。”时岁命令。 她不清楚其他人 的约会流程是什么样的,只记得在大学,祝唯经常和新钓的鱼,出去吃饭看电影,做手工,或者什么都不干,纯压马路。 手工她和晏听礼做过,两个丑得千奇百怪的陶瓷娃娃就是他们的杰作。 压马路更不行,他们很可能在马路上吵起来。 唯独看电影能让晏听礼闭上那张随时说疯话的嘴巴,公共场合也不允许他做出非常出格的事。 果然。 晏听礼对出去看电影的提议,异常兴致缺缺,眼神直勾勾凝在她身上:“电影,我家也可以看。” 第48章 chapter48我想和你长久。 敢在疯犬头上拔毛,就得承受随时被反扑的可能。 很明显,晏听礼被她彻彻底底地惹恼了,眼神冷到露骨,几乎已经在剥她的衣服。 时岁哪里敢接晏听礼的茬,强自镇定下来,大脑极速转动,好一会才淡淡道:“你以前也这么对过我,凭什么我不能对你做。” “我们不是平等的吗?” 晏听礼眼眸眯了下,表情也变换,似乎是无话可说。 在时岁看来,就是因为不占理,被戳到虚处的暂时妥协。 还带着隐隐透出的不甘。 他没有一言不合就发疯,让时岁的底气足了些。 将眼睫垂下,嗓音也轻轻的,试图激起他一丝丝的醒悟:“你以前强迫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 晏听礼反问:“那是我对你做的,你都要还回来吗?” 时岁愣了愣,怕有什么陷阱,一时没敢吱声。 随即听见他说:“那你现在也可以强迫我。” “我不反抗。” “.......” 时岁胸口重重起伏一下。 无药可救。 这个人就是无药可救!!! 时岁将手中的包扔过去,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站在我的角度尊重我!” 晏听礼语气漠然:“我在改。” 时岁:“看不出。” “那是你的角度。” 时岁觉得他们的思维,又不在一个维度了。 沟通起来,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只有硬掰,其中一个人略微妥协,才可能有短暂的交错。 车厢内变得安静。 这么吵一下。 晏听礼那燃起的“性”致,似乎也终于被灭了火。 他沉默地收拾好,打开窗透风。 时岁也低着头,用湿巾擦身上的痕迹。 也在一片冷寂中,晏听礼突然说:“物理学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互、同时发生的。” 时岁莫名地看他。 晏听礼表情很淡:“如果不是你总把我往外推,就不存在我总是强迫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陈述最普通不过学术原理,不带任何主观情绪。 却听得时岁缓缓垂下头,脑中飞速转动。 她想将晏听礼的话归结于谬论,归结于强词夺理。 但头一次哑口无言。 也像是刚刚,她反问晏听礼。 让他无话可说一样。 后来的车程除了必要,一路无话。 晏听礼一直看前方。 只是身上的气压很低,像在烦躁地找一个出口。 但没法宣泄。 时岁同样。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沟通为什么能这么不顺畅,且两个人好像都很有理。 找不到突破口。 回到家,时岁站在窗户,看着晏听礼的车慢慢驶出视线,后车灯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心中有些泛空。 时岁突然想到好几年前。 自己也是这样看着站了一天的晏听礼一点点走出她的视野。 难道真的是她,总是将他推开的原因,才导致他们这样矛盾的关系吗? “停!你先停止自我反省!”周栩妍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 在确定晏听礼不会监听后,她总算敢大声说话,“你别被他绕进去了,他智商高,逻辑也很变态的。” “岁岁你仔细想,不是他太有病,你会想推开他吗?!不是他让你害怕,你会想跑吗?!” 时岁又轻而易举被拉回来,恍然点头:“你说得也对。” 但想到什么,她眼睫复而垂下,小声说:“但他最近,确实有改好一点。” 这点确实无法否认,晏听礼真的有变化。 比如家里的人工智能监控。 时岁问过3.0,得到的答复就是,晏听礼那边已经不能再操控这边的系统。 反而她家的优先级更高,还可以实现反向监控晏听礼——虽然她并不会这么做。 听她这么说,周栩妍语气狐疑:“确定不是装的?” 结合晏听礼从前的表现,周栩妍的怀疑,一点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至今还不知道美国的事情,过去一个月,她又一头扎入藏族采风,两人没有长聊。 时岁思索了片刻,简单地说了说住院的事,最后下结论:“他应该有改的趋势,但见效比较慢。” “你中枪了?”周栩妍则吓得不轻,一张脸雪白,“你没事吧!严不严重?” 时岁指了指肩膀,宽慰她:“已经好了,就是皮外伤。” “谁干的啊!让晏小变态把他鲨咯!” 时岁凝神,沉默了一阵。 幕后指使者是谁,结合今天晏听礼的反应,她基本已经有了猜测。 察觉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周栩妍像想到了什么,猛地道:“今天听我妈说,晏伯伯出车祸进医院了,不会…?!” 时岁没吭声。 “天,不会真是吧?”周栩妍一遍震惊一边阴谋论,“之前圈子里就有谣言,说晏小变态把他爸妈架空了,不会就因为这要把他干掉吧?” “太疯了,这一家子真的太疯了。” 时岁出神看着她,并没有跟着感慨。 心情反而复杂地低落起来。 如果这一切真是晏则呈做的,亲生父亲因为利益伤害自己,晏听礼会感到难过吧。 而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从前很多很多被她刻意压着的,忽略的场景,也突然如幕布般,在脑海中一一映现。 是晏家总是大到空荡的别墅。 是晏听礼从少年起就被精密安排好的人生。 还是晏宅一片狼藉,他被泼了满身水的冰冷的毛衣。 更是那年清明,他从墓地回来,被宋婕指着鼻子说的克至亲的命格。 那些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时岁回忆着——好像是在为逃离他,一刻不停地做准备。 “妍妍。”她抬起眼睫,忽而说,“我是不是也不对。” “嗯?” “我和他,生长环境不同,性格迥异。从前,我没想过和他长久,所以我蒙住眼睛,塞住耳朵,只顾着自己逃离。” “但现在。”时岁斟酌着合适的用词,“我想为长久做准备。” “我是不是,”她停顿,缓缓吐字,“也有要改的地方。” 两根平行的筷子,如果只掰一根。 过程会很缓慢。 力道一旦重了,筷子也会断。 时岁不由继续推证, 如果是从前,撞伤晏则呈的事,晏听礼一定会像不知如何排解的乌云一样,由他亲口倾倒给她——不管她愿不愿意听。 如果她也像今天这样,故意戏弄晏听礼,控他。高潮。 他绝对会说到做到,强行在车里弄她。 但全都没有。 如今,他就像个嘴硬的河蚌。 外壳坚硬,内里柔软,表里不一的矛盾。 时岁突然被这个想象乐到,她弯起眼睛,直到对面周栩妍若有所思地看她,冷不丁感慨:“岁岁,你可真温柔善良,晏小变态能和你在一起,真是他的福气。” 时岁:“呃?” 周栩妍看她。 到这一刻,她也有些恍然,恍然自己过分干涉他人因果,反而会影响时岁的判断。 就例如她从前只觉得晏听礼偏执有病,家庭令人唏嘘,却很少因为这些因素而反省自身,对他多一点理解和包容。 周栩妍:“岁岁,你很会爱人。” 无论是本能为一个给了她这么多恐惧的“不合格爱人”挡枪,还是在确定了愿意长久后快速反省改变己身的柔软心脏。 每一样,都需要格外坚韧包容的品质。 “但改造的路还很漫长。”时岁嗓音轻轻落下。 她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磨合好。 - 周一,时岁重新整装待发,回了光媒工作室上班。 杭市已经入秋。 这两天,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也转凉。 早上出门时,3.0还提醒她多穿衣,记得带伞。 不用来监视的3.0才是时岁青睐的人工智能,她难得扬起笑脸:“谢谢你哦小蜗。” 3.0:[为岁岁服务是我的指责。] 时岁心情颇好地开车,去了公司。 到达工位才知道,她不过离开一个多月,人事上又有了全新的调动。 付泽突然辞职跳槽,他们组的组长,也变成了赵笙。 而当初和她同期的实习生,有好几个到期回了学校,也有受不了工作压力主动离职的。 除此外,还多了几个新面孔。 赵笙和她简单介绍,时岁大体记了下,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个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实习生——那个她曾经拿来做挡箭牌的学校。 说着,她也和这个叫李廷言的男生对上视线。 对方自我介绍名字,并礼貌问好,时岁听得愣在原地。 李、廷、言。 晏、听、礼。 这发音是倒过来了吗? 岁莫名被戳中笑点,时岁噗嗤笑了声。 李廷言投来询问的目光:“啊?” “哦没事。”时岁忙摆手,尴尬圆场,“你名字很好听。” 李廷言看着她笑了笑:“谢谢,你名字也是。” 他五官清俊,大概家境不错,身上也带有种谦和从容的气质。 时岁和他的专业一样,负责的工作也差不多。李廷言做事不紧不慢,且完成度很精细,共事起来挺舒服。 而这几天,晏听礼格外繁忙,除了应酬,还有出差,没时间来吃饭。 他们没有见面,话题也终止于上周六的最后。 直到周五晚上,时岁下班回家。 刚躺在沙发,不多时,门被叩响,她看了眼时间,是晏听礼惯常会过来的点。 第49章 chapter49本来讨厌下雨的天…… 时岁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直到话出口,对上晏听礼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 一秒,两秒。 从他的表情里,时岁读出了得寸进尺。 ——他没听够。 在等着她多说几句。 时岁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 终于反应过来。 她刚刚。 好像,似乎,是在表白。 明明是让晏听礼追求她。 自己却先表明了心迹。 只怪他们整个相处顺序乱七八糟!! 晏听礼从开始就习惯夺取。 现在让他按部就班追求搞纯爱,无异于斋戒吃素,实施起来太困难。 她拗不过他。 反而先把自己给纠正了。 时岁越想越牙酸,手指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的脸颊一掐。 “没了!就这些。”她抬下巴,“你现在表个态。” 晏听礼的脸被她掐出个印子。 但他现在飘在泡泡里,她这么嬉闹性质的动手动脚也没让他有不悦的反应。 “长久,”晏听礼终于说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顺着她的掌纹蹭,“长久是多久?” 时岁噎了噎:“…长久,当然是很长的时间啊。” 他眼睛粘在她脸上。 几近病态地问:“那是陪我到死吗?” 时岁手又掐他一下,无奈:“你用词能别这么偏激吗?” “你又说我偏激。” 他嗓音闷闷的,不是不高兴,倒是有恃无恐的嗔怪。 像被小狗尾巴轻轻扫过,时岁心软下来:“只要你能一直让我幸福,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这辈子?” “嗯。” 晏听礼眼睫垂落:“不够。” 时岁:? 晏听礼看她,眼中偏执显露无疑。他朝她露出一个笑:“有生之年,我会研究出数字永生。” “未来,哪怕肉身湮没,我们的意识也会永生。在另个世界。” “这才是我想要的长久。” 虽然不能全然理解他话语中的“数字永生”,但时岁依旧震撼不能自已。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有瞬间,脊背生理性发紧。 晏听礼盯着她,已经看出她略微迥异的神情。 但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握着她的手牢牢收紧,不让她再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抱我,现在。” 时岁觉得她应该害怕。 但现在。 想抱他的欲望,似乎超过害怕。 时岁终是环住手臂,投入他的怀抱。 腰肢被收得很紧。 安静中,窗外传来沙沙风声,伴随着雨滴坠落。 又是一场秋雨。 “岁岁,再多说一点。”他话调闷。 时岁将头埋下,脸有些烫,不太想吭声。 晏听礼不满的语气,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 “你总吝啬给我好听的话。” 时岁索性闭上眼睛,故意糗他:“听礼哥哥你超帅腿超长活好那里也很大…” 晏听礼倏地咬她一口,微恼的语气:“不是这些。” 时岁装傻:“这不是好听的话吗?” “这算事实。” “……” 这么斗嘴,不再带任何压迫感,让时岁感到些陌生的乐趣,愿意陪他闹:“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有多爱我。” 时岁的脑袋被他压在胸膛,想抬起头看他。 晏听礼打地鼠一样按下去:“就这么说。” …还恼羞成怒了。 时岁很想笑:“好好好我爱你爱你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 时岁表达能力一般,说不出天花乱坠的情话。 但就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晏听礼竟然愿意听。 安静地没有打断,贪心地让她继续。 时岁只能绞尽脑汁。 她的记忆蓦然回到好几年前,小镇突然暴雨的下午。 进了倒刺的手指,倒了一地的番茄,还有以为永远见不到的人。 她说:“那年夏天,我不是因为摔倒而哭。” 很突兀的一句话。 但晏听礼的呼吸放缓,他理解了。 时岁的记忆碎片很零碎,但她努力寻找爱的细节:“紫沙滩很漂亮,我想你也在。” “加州的阳光很好,我总想,你会喜欢。” 她说话时,外面雨声淅沥。 秋雨即将为这种城市带来新一轮的寒凉。 冰冷加潮湿,是晏听礼最不喜欢的天气。 时岁说:“你不喜欢下雨。我知道的。” 她不知道这些浅薄零碎的话语,算不算得上晏听礼眼中“好听的话”。 但时岁已经尽她所能。 晏听礼还要得寸进尺,那就不能怪她立刻“翻脸”了。 好几秒。 晏听礼忽而说:“现在不讨厌了。” 时岁没明白:“…呃?” 晏听礼:“不讨厌下雨天。” “为什么?” “你总在雨天说爱我。” 这次是雨天。 小镇也总是雨天。 晏听礼说话,总是带有一种天真又理性的动物思维。 有时甚至直接到生硬。 但这刻,却比任何天花乱坠的情话都让她心动。 以至于时岁心跳快得像要冲出鼓膜,类似于那年他给她弹的钢琴曲。 这晚上,他们就在沙发接吻说话。 好像都在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和谐时光,不愿用别的事情喊停。 以至于时跃和黎茵回来,他们还在沙 发上。 时岁慌慌张张地和他分开。 时跃拎着外卖袋进门,奇怪地问:“这是谁点的?都到快两个小时了,怎么不吃啊?” 是时岁在下班路上点的,没让打电话,直接让放门口。 她视线偏开,尴尬到无以复加。 黎茵看她这模样,基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移话题:“我去给你们热一热,再下点面条。” 晏听礼没有任何不自然:“阿姨,我来帮忙。” 时岁则默默将脸埋进沙发。 - 这段时间,父母都忙得不见影,周末也不在家,早早就去了公司。 次日八点多,时岁还在睡懒觉,就被门铃声弄醒。 来人好像很有礼貌,不急不缓,隔一会按一下。 但声音绵延不断,根本不容拒绝。 时岁眯着眼从监测器看到来人,用抱枕盖住头,不耐道:“小蜗,给他开门。” 3.0:[好的,岁岁,门已经给晏先生打开。] 那人进客厅,便开始直奔她卧室,敲门。 时岁实在被吵得不行:“别装了,你直接进来。以后也别敲门。” 模糊视线里,晏听礼穿着睡衣样式的卫衣长裤,就这么站在床边。 像是等待喂粮的狗一样,幽幽看着她。 从昨晚分开到现在,不超过十小时。 这大清早就来,以前那个懒惰的晏听礼去哪里了? 她脑中纷乱,揉着眼睛,刚要撑着床起来,整个人就被晏听礼扑在床上。 他将脸埋在她锁骨,贪婪地,续命一样吸着。 时岁幻视他背后,出现了一条摇晃的大尾巴。 “你不睡觉的吗?”她有气无力。 “我要和你一起睡。” 时岁误解了意思,烦道:“说了不想做。” 晏听礼充耳不闻,屈膝上床,挨着她躺下。 除了将她的超大型玩偶踹到地上,自己代替了那个位置,将她抱在怀里外。 晏听礼没有其他动作。 时岁等了会,竟真的听到他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晏听礼存在感太强。 这么一闹,倒让她彻底清醒了。 缓缓活动着转过身,时岁往前对着晏听礼的脸颊细细端详。 以为是眼睫毛的阴影,她伸出手指轻轻探。 诶?是黑眼圈? 时岁以为自己刚睡醒,产生幻觉。 又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一看,她并没看错。 怎么之前整张脸还完美没有一点瑕疵呢? 难道是最近熬夜太严重了? 想到3.0的夜间检测功能,时岁轻手轻脚摸手机,在内测软件上,发消息问它:[晏听礼这几天睡得不好吗?] 3.0:[从我被制作到现在,因长期高压,晏先生的睡眠情况一直远低于健康指标,您回来后,稍有好转。] 时岁没再问下去。 也在这时,晏听礼翻了个身,继续将她霸道地按在怀里。 时岁眨眨眼,悄悄将手机举起,对着他熟睡的脸,拍了一张。 她心中有个荒谬的猜测。 等他醒了问问。 晏听礼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到时岁躺得骨头疼,才终于忍不住,一掌将他拍醒。 被突然吵醒,他犯了起床气。 但不严重。 只是将脸埋在枕头,喉间是不满的梦游声。 时岁推他手臂:“你快起床,我躺着难受。” 晏听礼置若罔闻,还赖着。 时岁扯他衣领,威胁:“再不起来,我就给你扣分。” 话音落,晏听礼薄薄的眼皮睁开,盯住她:“我们昨晚已经在一起了。” 他手撑起脑袋,懒倦道:“我已经是满分。” 时岁再次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你哪一点能评上满分?” 如果不是她主动反省心软,他这辈子也不会满分。 “超帅腿超长活好那里也很大。” 原封不动还给她。 “……”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倏地把手机举高怼到他脸上,用着好奇的语气问:“你眼睛下面怎么黑黑的?” 晏听礼眯着眼睛看了一秒。 突然从床上掀被而起,冷着脸来夺手机。 时岁立刻藏在被子里。 自己再压上去,边藏边说:“怎么之前没有啊?” 第50章 chapter50他是个不听话的狗…… 从晏听礼身上传来的,乌云压顶般的压迫感,类似于他从前每一次即将犯病前的状态。 时岁脊背有些发抖。 不知道又要迎接来一场怎样的狂风骤雨。 她不想吵架,很累,还伤感情。 一时室内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 突然,晏听礼起身。 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明暗光影略过,似乎也拨散了头顶浓暗的黑雾。 眼看他面无表情,迈步就往门外走。 时岁有些忐忑,忍不住喊:“…你去哪?” 晏听礼头也没回:“回家。” 然后“砰”得一声,把卧室门关上。 时岁懵在原地几秒。 听见大门口真传来开门声。 在晏听礼即将关门前,时岁打开卧室,不解地问:“话都没说完,你回什么家?” 他不应该和她继续纠缠,再大吵一架吗? 晏听礼看都没看她。 脚步还是略微停了停,表情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虽然是在放狠话,嗓音却是截然不同的闷,像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 没什么攻击性。 时岁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 晏听礼又道:“收起你那些虚假的好话,我不想听。” “……” 其实时岁也没想哄他。 她抿了抿唇,憋出一句:“我妈让你今晚留家里吃饭。” “这里不是我家。” 时岁:“…?” “是我自己倒贴,过来给你睡。” 说完,“砰”的一声。 大门在她面前被关上,晏听礼真走了。 时岁站在原地。 整个人还处在一种迷茫且陌生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和晏听礼经常吵架,但冷战次数少。 每次晏听礼都得分出个胜负,非要将她牢牢压制,或者她被迫低头去哄他。 理不直气也壮。 刚刚那种程度,基本已经到晏听礼的临界点,不发点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时岁回到房间。 室内空荡荡,属于他的温度也逐渐散去。 黄昏已至,室内昏暗不止。 时岁坐在电脑椅。 面前是不停跳动的弹窗,李廷言问她是不是还没看到消息。 时岁有些烦躁,没什么心情再耐心回复。 直接说咖啡厅不太方便,有事直接线上打电话。 李廷言回复很体面,表示线上沟通也行。 时岁接收了工作文件,准备开始改图。 但完全静不下心,脑子里全是晏听礼走前那几句话。 他为什么不继续吵啊?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分了? 正心浮气躁,门外传来响动,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时跃拎着菜进门,黎茵走近卧室,看时岁在工作,不由奇怪:“又加班呢?” 时岁无奈点头。 黎茵:“那我和你爸先去做饭,你可以喊小礼过来——” “他不来了。” “诶?”黎茵奇怪,“他不是昨天还和我说,今晚想吃我做的排骨玉米汤吗?” 时岁没吭声。 手指却是握紧,在平板无意识地乱滑,又擦掉。 黎茵知道她这小动作是烦躁的表现。不由放轻声音,猜测:“…吵架了?” 时岁闷声:“算吧。” 黎茵:“因为什么啊?” 他们间的真实情况,父母始终不知情,也没法一言概括。 时岁索性赌气:“是他太小心眼。” 黎茵听得笑,没当大事。 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再问问小礼来不来吧。” 时岁拒绝:“别喊,我不想见到他。” 反正她是不会再主动去哄了。 这段关系,每次都是她低头,晏听礼到如今也只是略微妥协。 时岁憋着一口气。 这次她绝对不会主动缓和。 时岁定神撇去杂念,准备在晚上就把所有工作完成,不拖到明天。 她效率一向高,李廷言配合也快,倒真的配合在一晚上把事情做完发给了赵笙。 李廷言最后愉快地发来消息:[你真是我的灵魂搭档,太合拍了] 时岁本想随意回两个字结束聊天。 突然回忆起好几年前的寝室聊天,室友纳闷她对所有的异性都洪水猛兽般避如蛇蝎,没有一段正常的关系。 时岁突然觉得憋屈。 敷衍回应的手指停顿,改发一个温和的表情包。 所有事情做完,时岁的心情也阴转多云。 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 指尖在3.0软件上停了停,突然,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时岁心跳别扭地加快。 她才不想看晏听礼在做什么,她只是想看看平安。 每次看到晏听礼这个带有巨型横幕玻璃的豪宅,时岁总能被震撼一下。 但客厅灰漆漆。 她便转换场景,到了书房。 只有电脑开着,不见人影。 书桌上,平安脚踩在键盘跳着撒欢。 正要继续转视角,突然,书房门被打开。 应该是刚洗澡吹完头发,晏听礼发丝松软。 他一进门,平安立刻从书桌“咚”一声跳下来。 后腿打翻桌面的相框。 晏听礼脚步停顿,像是生气了。 拎着平安的后颈皮子。 冷冷看着它。 另只手,去捡了相框,重新放在桌面。 时岁眯着眼睛看了看—— 这不是她曾经放在老房子卧室的相片吗?! 还是时岁十五岁那年写生,时跃用新买的相机给画板后的她照了相。 怪不得黎茵也经常嘀咕这张相片找不到,还以为她带去了国外。 原来是家里遭小偷了! 时岁牙酸地继续看手机屏幕。 平安的耳朵已经贴到了头皮。 晏听礼拎着它,自己坐到电脑椅。 他盯着电脑,显然,看到了平安刚刚在电脑上踩出的杰作,脸色寒霜赛雪。 “你和你妈,”晏听礼用手弹平安的鼻尖,突然说,“都不是好东西。” 无端被骂的时岁头顶缓缓打出问号。 也在下一秒。 他抬起眼,正和屏幕这头的时岁对上。 “有时间视。奸我,”他没有表情,语气也尖锐,“是和好同事甜蜜连线完了吗?” 冥顽不灵。 时岁的火气瞬间就被勾出来,手一动。 直接关闭了软件。 以前的晏听礼是有病。 现在是不可理喻。 周日早上,时岁收到苏涵消息,约她出来吃个下午茶。 许久没有见面,时岁欣然应约。 出门时交通不堵,比预期先到了二十分钟。 等到苏涵到,时岁惊讶地看到她身侧,还跟着个格外英俊的年轻男生,眉骨深邃,依时岁经验,大概率是个混血。 男生对苏涵鞍前马后,将她送到,又绅士热情地和她打过招呼,男生才依依不舍离开。 时岁不由好奇:“…这是你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 苏涵俏皮眨眼:“你就说帅不帅?” “帅。”时岁比大拇指表示肯定。 “和晏听礼比呢?”她依旧对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 时岁很给面子:“他帅。” 苏涵立刻被哄开心,捂着嘴巴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苏涵说,她去年跟着南极考察团去旅游,途中结识了阿克塞尔,一位带有日耳曼血统的中德混血。 “呃,成年男女,干柴烈火,你懂吧。”苏涵朝她明示。 时岁默默点头。 睡了以后,伴随着旅行结束,苏涵潇洒地拍屁股走人。 回国的两个月,也就是前段时间,阿克塞尔大老远追了过来,缠着她要求转正。 “但我可不会答应异国恋。所以他就答应来中国发展咯,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比我还小一岁,刚毕业。”苏涵意味不明,“很大、很猛。” 时岁被果汁卡住喉咙。 把话题拉回正经,正色说:“他以你为重,会为你妥协来这里,挺好的。” 苏涵漫不经心撩头发:“当然咯,不听话的男人要来干什么?家里又不是缺祖宗。” 时岁感觉心底中了一箭:“…是啊。” 她刚好谈了个祖宗。 苏涵观察她表情,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呢,最近怎么样?” 苏涵还停留在要在他们婚礼做伴娘的记忆里,皱着鼻子说:“他还在强迫你结婚吗?” 时岁摇摇头:“好一点儿了。” “但他还是,不听话。” 苏涵呵呵冷笑:“听话这两个字和他能沾边?” 时岁叹口气:“我们昨天又吵架了。” 她简单说了经过。 苏涵:“最后他自己走了?” 时岁点头。 “天,这已经不叫好一点儿了,”作为局外人的苏涵震惊,“不仅没发疯,只是自己回家生闷气。” “革命已经取得重大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好像是这样。 时岁还是不满地说:“但我这次不想去找他,以前都是我先低头。” “凭什么他不能主动道歉把话说开?” 苏涵看着她,突然挑眉笑出声:“你们这是俩犟种碰一块儿了啊。” “你想他主动低头,光犟着有什么用,你靠引啊。” 时岁:“…嗯?” “你确定他现在不监视你了?” 时岁:“…嗯。” “快,手机给我。”苏涵伸出手。 时岁递过去。 看着苏涵对着面前的点心和冷饮拍张照,“你有没有工作的图?” 时岁:“有,你在相册里找找。” 第51章 chapter51让他滚,现在。…… 看到未接来电,时岁心跳加快,立刻回了电话过去。 可惜却是漫长的拨号声,一直没有人接。 时岁的心脏也随着“嘟嘟”声,越来越快。 一通毕,她又拨了一次。 就在时岁已经不报希望时,电话终于被接听。 但却没有人声。 同一时刻。 酒店房间大门被人叩响。 “咚。” “咚咚。” 以为是幻听,时岁屏息凝神。 半晌,确定有人在外面敲门。 叩门声不疾不徐,是他一贯的斯文教养,似乎不带什么催促意味。 时岁的心脏却几乎快跳出来。 隔着一扇门,这种类似于鬼敲门般的压迫感,都能让她喘不过气。 她试探对着电话问:“门外是你吗?” 同一时刻,晏听礼似乎确认了她的存在。 这种平静又诡异的敲门声也终于停止。 门外,晏听礼的嗓音听不分明,和通话中一同响起,夹击着时岁的耳膜。 但绝不是愉悦的腔调。 他又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开门,现在。” 时岁没开,而是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酒店这一间房。” “你是不是又追踪我了?” 晏听礼置若罔闻:“开门,我要现在见到你。” 时岁:“你先回答我。” 那头安静了片刻,才反问:“是又怎么样?”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 被打断。 “我再给你三秒时间。” “你猜这扇破门,能不能挺过我一脚。” “三。” “二。” 熟悉的压迫感将她席卷。 类似于大学时期,他逼着她去后台,去教室接吻,或者在晏家上。床。 时岁又气又委屈,不敢赌他的下限,还是抬步去开了门。 已经临近十二月。 最近几场秋雨连绵不绝,晏听礼进门时,黑色长风衣沾染外面的寒冽,冷意扑面而来。 他看着她。 眼眸温度更低。 “砰”一声。 门关上。 他满身风尘仆仆。 时岁猜测,很可能是出差刚下飞机,就直奔她家,再开车来苏市找她。 刚站定,晏听礼就两步上前,冰凉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疯犬一样将她扑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沉沉的吻,裹挟着渡过来的寒意,狂风骤雨般落下。 这只是最普通的连锁快捷酒店,床铺撑不住他精壮的肌肉,重重回弹,发出“吱呀”的响动。 旁边就是李廷言,酒店隔音也一般,甚至还依稀能听到隔壁的电视声。 生怕被听出什么动静,时岁偏着脸不停去躲,边伸手去推他胸膛。 这个动作显然又激怒了晏听礼,他哂笑一声,指骨卡住她的下颌,舌尖更为放肆地闯进她唇中,用着她最吃不消的接吻方式。 恶劣地吃光她所有的津液,还不忘反哺喂给她,逼着她吞下去。 他浑身带着非常诡异的低气压。 精神状态也似乎悬在一线间,岌岌可危。 时岁试图和晏听礼好好沟通,刚要在接吻的间隙刚开口,他便又堵上来,兀自宣泄潮水般情绪。 丝毫不知收敛。 几番来回。 最后时岁实在忍无可忍,手指揪住晏听礼后脑的发丝。 另只手冲着他的脸,就扇过去一巴掌。 但收了力道。 只是为了让他停止这种恶劣行为,连印子也没留。 晏听礼却像被触碰到什么开关。 手臂撑直,退开些距离。 乌黑瞳仁凝视她,里面翻涌着湿润的潮气。 房顶的灯光被他挡住大半。 时岁的视野很昏暗,以为是幻觉,正要细看。 晏听礼已经将头垂下。 细碎发梢挡住眉眼,再也看不清。 时岁心中咯噔一下。 不带这么碰瓷的吧,这么轻一巴掌就能把他打哭吗? “时岁。”他垂着眼睫,突然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骂她,“你就不是个东西。” “……?” 荒谬!时岁一口气憋在胸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刚刚那掌还是打轻了。 刚要还嘴。 晏听礼手指作弊一样掐住她的唇瓣,不让她开口。 然后盯着她,面无表情地继续骂:“你冷暴力,玩失踪,没边界感。” “还有家。暴。” 他每说一句。 时岁的眼睛就震惊地瞪大一分。 她气得不行,支吾着非要反驳。 但被晏听礼继续不讲道德地手动封嘴。 挣又挣不脱。 只能听他用着平静的腔调继续抹黑。 “你鬼话连篇。” “嘴上说爱我,但打我从不犹豫。” “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先护着我。” “我不找你,你永远不会主动找我。” “上床也从来是我倒贴过来给你睡。” 晏听礼越说,脸色越寡冷,薄薄的眼皮垂着,雾一般的潮气也更明显。 “我们到底,谁更过分?” 有关“谁更过分”这个话题。 让时岁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吵架。 他们俩就这个话题,永远吵不出一个结果。 每次,强势的明明是他,晏听礼却总能理直气壮。 好像他有多委屈。 时岁从前觉得晏听礼在倒打一耙。 现在看,他像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她更过分。 比倒打一耙还可恶。 晏听礼缓缓松了手,时岁终于得以拥有话语权。 她机关枪一样:“那你呢?这么多年,你有主动哄过我吗?” “每次不分青红皂白,不是强词夺理,就是强吻强——” “我这次没有,我有在改!” 晏听礼突然打断。 语速罕见地快,尾音也落得重。 罕见带上了浓烈的情绪。 他鸦黑 眼睫垂落,洒下一层阴影。 这瞬间的神情,让时岁联想到努力没被看到,还蒙受冤屈的小孩子。 冲动又幼稚。 “我都回家了。”他眉眼阴翳。 “也忍着,没有去查那个男的。你还要我怎样?” 时岁张了张唇,想回嘴,又讷讷闭上。 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沉默几秒,嗓音也被逼得弱了些:“可你还是一直给我甩脸。” “因为我不高兴。” 晏听礼盯着她,“你该哄我。” 语气理所应当。 时岁也异常委屈,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是你主动哄我?” 似乎在晏听礼的思维里,不强迫她,不去发疯查人威胁,就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明明这只是正常人该做的事,作为男友,一点儿也不合格。 这么想,时岁也这么说出口。 最后反问他:“作为我想长久相处结婚的对象,我就不能对你要求高一点吗?” 说完,她观察晏听礼神色。 并没有出现她所期待的幡然醒悟。 甚至还埋下头。 泄愤般在她肩膀咬一下。 毫不悔改,一字一字道:“可我就是想你哄我。” “我就是要。” 固执无比。 像是非要到糖不可的小孩。 时岁吵累了。 心中叹一口气:“为什么?” 晏听礼半天不吭声。 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时岁冷淡道:“不说就永远都不哄。” 晏听礼又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这次用了些力气。 让时岁“嘶”一声,顺势就想回击,扇他脑袋一下。 但突然想到他刚刚那句“家。暴”,又忍耐着收了手指。 本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正经的回答。 突然。 有闷闷的一声传进耳朵。 “你哄我,我会感觉。” 后面那几个字,他刻意含糊带过,根本不想让她听清楚。 但还是依稀落入时岁耳朵,让她倏而怔忪住。 “你还在意我。” 反应片刻,时岁还原晏听礼那句话。 他在说——“你哄我,我会感觉你还在意我。” 时岁心脏就像被击中,瞬间柔软下来。 心中那点别扭突然烟消云散,再说不出什么硬邦邦的话。 算了。 就这样吧。 室内陷入安静。 时岁终于缓缓环住手臂,抱住他,轻声说:“我明明一直都很在意你。” 晏听礼从鼻尖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响动,像是嗤。 “一点也没有。” 他将头偏向一边,“我出差半个月,你从没有主动问我一句。” 时岁实话实说:“最近我也很忙。” “而且,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 她将那天吵架的话,原路返还给他。 得到的就是晏听礼更为不悦的一口。 这次咬在了耳垂。 他还在生气,且有增无减:“那你培训,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话题来到了晏听礼今天发疯的核心问题。 时岁眼睫动了动,一时也有些心虚。 讷讷道:“我以为你还要出差几天。” 她记得,前几天黎茵还说,晏听礼还得忙到下周。研发要用到新技术,他这次去美国,就是谈合作的,时间拉得比较长。 本就相隔两地,他们还在冷战,时岁便更赌气不想提了。 但晏听礼揪着她不放。 “就是你的错。” 虽然时岁内心有在小小反省,但不代表晏听礼可以肆无忌惮把错误全推给她。 “可你今晚又让我害怕了。”她一股脑说,“打电话不接,哐哐就是敲门。” “我不开,你还威胁我要踹门。” 第52章 chapter52你第一次让我赢。…… 晏听礼心情不好,嗓音自然也不高。 但酒店的隔音实在差,声响似乎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门外。 敲门声逐渐变慢。 时岁对着门外说:“你先去吧,我还要等一会。” 李廷言沉默了片刻,迟疑了半晌才说:“好。” “需要我在楼下给你带一份早餐吗?” 话音刚落,晏听礼的视线就像是冰冷的网,细密从头浇下。 再盯向门外,脸色阴沉。 时岁甚至幻视他头上出现一片黑色的乌云。 “不用,”她立刻道,“我自己有带吃的。” “那好,我去教室等你。” 时岁头皮又是一紧:“别等了,你忙自己的吧。” “好吧。”李廷言语气有些低落。 直到李廷言脚步声远去,时岁才感觉那种似是而非黏在后颈皮,被带刺舌苔舔过的尖锐毛扎感缓缓褪却。 眼看时间来不及,时岁火速往洗手间跑,刷牙洗脸。 这期间,晏听礼就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整个人呈现一种有火,却没法发出来的冷感。 按照他以前的秉性,绝对等不到她说话,就能立刻开门,朝着李廷言说出一些让人三观炸裂的疯话。 现在却只能躲在门后面,想爆发发不出来。 何其憋屈。 时岁余光朝他瞥一眼。 眼看他冷白的皮肤上,还错落着红点。 乍一看,真有些消沉可怜。 晏听礼这辈子吃的苦,大概都是跟她一起了。 时岁却没空安慰他,洗完快速拍了点护肤品,就急急忙忙拎包。 临行前,开门看他,嘱咐一句:“你的脸去医院看看,应该很快就好了。” 晏听礼没有表情地说:“所以,你也觉得我现在见不得人。” 时岁:“……?” 她无奈:“不是你自己不准我开门吗?” 晏听礼:“可我还让你让他滚。” 时岁尽量心平气和:“莫名其妙让别人滚,有教养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话。” 晏听礼:“对这种男小三,要什么教养。” 刻薄一如既往。 “你不能这么说,”时岁耐心解释,“我没和他说过我有男朋友。” 晏听礼毫不知耻地反问:“我昨晚叫的声音很小吗?” 时岁脸一烫:“谁会故意听这种东西?” “那他今早过来,听到我声音后,还想试探什么。” 时岁被他说的略微一怔。 心中也起了些疑窦。 但低头一看时间,她匆匆丢下句:“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你今晚也别住这了,回家或者换个地方。”嘱咐完,时岁就夹着笔记本和平板,径直往酒店楼下奔。 培训课的内容枯燥,还得交手机,整个上午坐下来,简直就是坐牢。 时岁和李廷言在一组,位置自然也排在一起。 中午下课,时岁随着人群往外走,他跟上来,温声道:“一起吃饭吧。” 时岁正低头回晏听礼的消息,没听见。 看得出晏听礼的确很重视这张脸,她刚走,就花时间跨越半个城区,普通医院看不上,非要去专科医院找专家面诊开药。 现在也才刚回来,晏听礼:[下楼] 时岁:[我要去吃饭了] [我要你陪我吃饭] 时岁:[可中午就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还想回去睡个午觉。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 冷不丁发来:[可我生病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一句,却真让时岁心揪紧起来:[过敏很严重吗?] 他不回答,只说:[我一个人去的医院] 时岁:[我现在下来] 她看消息看得忘我,根本不知道旁边还有个等待回应的李廷言。 “岁岁,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啊?” “中午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伴随着电梯停在一层,时岁说,“我要和男朋友出去吃。” “男…朋友?”李廷言一愣,然后闷声问,“今早你房间那个声音…”意识到不妥,他蓦然停顿:“你男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来得晚,”时岁往电梯外走,装作看不出他的失落,淡淡道,“公司其他人都见过的。” 出了电梯,时岁也看到了站在一楼柱子旁,穿着某奢牌秋冬系列黑灰撞色外套的晏听礼。 他站姿笔直,肩宽腿长。 时岁知道,晏听礼在外一直很有站相。 哪怕旁边是柱子,也不会轻易去靠。 他毛病非常多,除非迫不得已,不会随意触碰公共场合的任何不明物体。 现在,晏听礼脸上戴了副口罩。 整个人也显得恹恹的。 他瞳孔一转,立刻就看到了她。 以及。 晏听礼的视线往后越,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李廷言。 眼眸眯了下。 眼底那种挑剔、高傲、嘲弄。 展露无遗。 “喏,他就在那。” 说着,时岁快步往前,在李廷言的注视下,一把挽住晏听礼的手臂,从善如流道,“这是我男朋友,晏听礼。” “阿礼,”时岁晃一下他的手,亲昵说,“这是我一起培训的同事,李廷言。” 她介绍完。 身侧人诡异地安静。 连被她握着的手臂,也突然变得硬邦邦的。 突然的冷场。 让时岁感觉,像有一排乌鸦,从她头顶嘎嘎飞过。 她感到几分尴尬。 手指藏在晏听礼后臂,恶狠狠掐一下。 眼神也暗示。 你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漫长的几秒后。 还是李廷言先晃过神,上下打量晏听礼。半晌,才堪堪维持礼貌:“你好。” 也到此刻,晏听礼终于有了反应,眉梢挑动一下 他比李廷言高一截,眼睑懒洋洋垂着。 眼中那种高高在上审视的意味倒是褪去了,却变成一种愉悦又莫名让人升起无名火的打量。 好半晌,晏听礼从喉间拖腔带调说出句:“对,我是她男朋友。” 李廷言勉强笑笑:“我还是刚刚才知道岁…时岁有男朋友。” 晏听礼歪头。 隔着口罩,看不见他的唇角,但从上挑的眼尾来看,他一定在笑。 “我们都在一起五年了。” “马上结婚。” 时岁猛地看他,头顶也缓缓打出排问号。 谁问你了? “你叫什么?李廷言?” “…是。” 晏听礼突然轻飘飘笑了声。 显然,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名字中的巧合,眉梢微挑。 时岁:? “岁岁。”他突然看她,语气柔和,像是真在征求她的意见,“我和你同事这么有缘。我们婚礼,也给他递个请柬吧。” 时岁只能给他面子:“要看人愿不愿意。” 晏听礼微笑着转移视线。显然,李廷言每一分变化的微表情,都成了刺激他神经的兴奋剂,“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不要客气。” 李廷言移开脸,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再看吧。”说着,他往餐厅方向去:“你们去吃饭吧,不打扰了。” 他还没走远。 晏听礼突然不停地笑。 还是一点也不收敛的笑声,就像是顽劣的小孩恶作剧成功的张牙舞爪。 再往前看,李廷言的脚步都加快了。 几乎健步如飞。 时岁转头,脸颊还有没褪去的红晕,是被尴尬出来的,忍着拧他的冲动:“你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晏听礼慢条斯理牵着她往外去。 语气冷冷淡淡:“他想做三,我让他滚,有错吗。” “……” 时岁说:“可他也不确定——” 晏听礼似笑非笑看她:“你猜他今早听没听见我的声音。” “那也没到想做小三的程度吧。”时岁嘟囔。这也太刻薄了。 晏听礼却蓦然停顿,收敛笑意看她。 他眼中有种无法无天的肆意,一副“我就喊他小三那又怎么样”的意味。 看得时岁唇角抽一下。 无语凝噎。 直到坐上车,晏听礼让3.0推荐好吃干净的餐厅。 时岁心中挂念着还刚刚他说的生病:“你脸到底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晏听礼没说话。 时岁刚好看到座椅旁开的药方和病历单,便打开来看。 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过敏,时岁忍不住问:“你这不就是普通过敏吗?” 眼看晏听礼一声不吭打方向盘,启动车辆。 好几秒,似乎才发觉她的注视。 侧头,轻描淡写:“过敏不是生病吗?” “……” “过敏就过敏,你为什么要说生病?!咒自己吗!” 晏听礼:“我就想你担心我。” 时岁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摆摆手:“你别去太远。” 好在晏听礼在车上就开始订菜,去的时候直接就吃上。 半小时解决午饭,看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时岁让他把她送回酒店。 却见晏听礼开往另个方向。 时岁睁开眼:“去哪?” “睡觉。” “这不是酒店的方向。” 说到那家快捷酒店,晏听礼突然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还会去那个细菌培养皿吗?” “……” 好一个细菌培养皿。 成功让时岁也瞬间失去回酒店的欲望。 摆摆手,随他去。 而晏听礼的低气压,又莫名其妙蔓延开来。 时岁敏锐地感知到,莫名看他:“你又不高兴什么?” 晏听礼冷冷道:“我要去投诉这家酒店。” 时岁:? 第53章 chapter53教我怎么爱你。…… 冬日的天空总是黑得悄无声息。 等时岁回过神,窗外昏黑,面前的茶盏热气早已消散。 变冷,变凉。 宋婕已经离开很久了。 走时,浑身带着寒霜般的冷意,高跟鞋声音尖锐刺耳。 在时岁对她的提议清楚地说出“不可能”三个字后。 宋婕红唇弯一下,并无讶然:“你是不满意什么?可以说出来。” 她话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眼神也轻飘飘落下。 虽未言明,但时岁读出了其中的嘲她不知满足的意味。 时岁笑了笑,平静回视过去,淡淡道:“我不可能利用他。” 宋婕手指漫不经心在桌上敲一下,眉梢也扬了扬。 直接道:“三千万美金,加曼哈顿中心区两套顶级公寓,够你和你父母衣食无忧一辈子。” “你不相信,我可以预付一部分,直接汇入国外账户,他查不到。” 时岁胸腔起伏一下:“我说了,我——” 但宋婕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便兀自说:“如果你担心晏听礼还能顺藤摸瓜查到你,我会给你安排可靠的安保。” 她话落几秒,似乎没有耐心再等,紧接着就问:“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时岁唇抿成一条线。 突然说:“我真的非常不喜欢您,总是打断我说话。” 似 乎没反应过来。 宋婕看她几秒,大概觉得荒谬,她扯唇:“你说什么?” 时岁重复一遍:“我说,我不喜欢您打断我说话。” 宋婕彻底收敛笑意。 视线落在她脸上。 被这样注视着,时岁也回视回去。 也在此刻,她恍然发现,宋婕面无表情的时候,和晏听礼的神态是如此之像。 五官凌厉,眼神同样的冷漠,高傲,轻蔑。 宋婕那么喜欢晏从谨,但事实上,她那么避之不及的晏听礼,才是真正像她的孩子。 只是她没有发现,或者是不愿承认。 从思绪中回神。 时岁表明态度:“无论您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可能背叛他。” “为什么?” 时岁沉默了下,说:“因为我爱他。” “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宋婕嗤,连连问,“你爱他什么?你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时岁:“原因很复杂。” 宋婕已然嘲讽:“你是觉得他能给你更多的物质?” “......” 时岁蹙起眉。 有时候,和宋婕沟通,让时岁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plus版的晏听礼。 因为思维根本不和她在一个维度。 时岁心底已经提不出什么愤怒,只淡淡道:“您没有感情,从来利益为重,自然不能理解。” 她自觉语气平缓,但宋婕看过来的视线陡然锐利。 明显是被激怒的前兆。 当宋婕褪去最后一层伪装的外壳,扑面而来的就是刀锋般的凛冽和压迫。 她们之间所剩无几的体面也被撕开。 “好好好,真是给我演了一出狼心狗肺的大戏。”宋婕开始笑,边鼓掌边说,“当初我同意让你住进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她红唇勾起刺眼的红,吐出的字眼也是直戳人心的犀利。 “十几岁就没名没分地跟我儿子滚在一起。” “时岁啊,你父母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一幕,是时岁曾经噩梦里的场景。 她从前总是诚惶诚恐,最怕宋婕用这样轻蔑刻薄的眼神看她,再攻击她的父母。 但这刻,这件事终于发生时。 时岁竟心如止水,没有因为这些话产生任何的波澜。 甚至能理智跳出自证陷阱,抽丝剥茧地分析她的话。 几秒后,时岁微微一笑说:“我父母没有教过我这些,他们是彼此初恋,结婚二十几年,都很恩爱。” “我怎么学会的?”时岁故作苦恼地想了想,“大概是和您与晏伯伯学的吧。” “您和晏伯伯各自有那么多情人,耳濡目染,就学会了。” 说着,时岁眨一下眼:“听礼哥哥应该也是的,所以我们俩就一拍即合了。” 她边说,边看到宋婕因为生气,而颤抖的面部表情。 握着茶盏的手指也收紧,几乎就要朝她泼过来。 但最终还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虚伪的教养。 沉沉放下。 时岁冷淡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晏听礼被泼了满身水,冰冷,黏腻地贴在身上的毛衣。 那时他脸色苍白,从未有过的狼狈。 而如今,在她如此出言不逊的情况下,宋婕甚至还能保留理智,不曾将水泼在她身上。 宋婕能忍耐,不朝她发难,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晏听礼呢? 难道最尖锐的刀就一定要刺向最亲近的人吗? 时岁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话题谈崩成这样,自是不欢而散。 随着高跟鞋声音远去。 良久,时岁抿了口已经变凉的茶水。 干渴的喉咙并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更加艰涩,到有些发苦的地步。 时岁从窗外眺望,看昏黑的天空。突然想起晚上和晏听礼的约定,从包里拿出手机。 也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晏听礼拨来电话。 时岁边接通,边往外走:“喂?” 那头隔了好几秒才说话。 沉沉的,机械的。 没有情绪的。 “我要见你,现在。” 时岁脚步停顿一下,奇怪问:“你声音怎么了?” 晏听礼置若罔闻:“我说,我现在要见你。” 时岁脑中响起雷达,开始飞速运转。 ——她最近,没惹他啊。 时岁心里毛毛地报了最近的商场地址:“我们在这吃完饭,再…” “嘟嘟嘟。” 她没说完,电话挂了。 时岁看着手机屏幕,几秒后,气笑了。 这是什么态度?! 半小时后,晏听礼到了她订的中餐馆。 鉴于他在电话里的态度,时岁也没给好脸色。 直接把平板丢给他,示意他加菜。 但晏听礼瞄都懒得瞄,直接把平板递给服务员,让她离开包厢。 从坐下来,他就不发一言。 掀着眼睑,视线平平的。 像是机器人分析数据一样。 从她脸上扫过。 一遍又一遍。 时岁鸡皮疙瘩都被看出来了。 鉴于晏听礼别扭的点总是常人没法理解,时岁只能问:“你又怎么了?” 晏听礼看着她。 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 总是这样被逼着结婚,时岁压下无奈,耐心说:“我说了,我还没准备好,我们还要多磨合性格。” “我都听你的。” “…呃?” “我说,不用磨合了,我都听你的。” 晏听礼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我们可以结婚了吗。” 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时岁更觉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结不结婚。” 时岁被他东一锤西一棒地说得发懵:“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结婚?” 晏听礼直勾勾看她,眼底无机质的黑。 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很突然地说:“3.0上线,我会有更多取之不尽的财富。” 时岁点点头:“…那恭喜你。” 事业上取得成功,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事。 “和我结婚,你下下辈子也用不完。” 时岁沉默几秒。 她看起来很拜金吗?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在拿钱砸她? 时岁无语:“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就是个普通人,各种纸醉金迷的奢侈品还不如一份泡面入味的鸡公煲更能让她开心。 虽然她之前的确朝晏听礼要过分手费。 但本质只是想父母不那么辛苦,自己也不用因为工作疲于奔命。 “你不要钱。” 晏听礼垂眼睫,重复一遍,“我的钱你不要。” “到底怎么样,你才和我结婚?” 时岁被问的有些烦躁,深吸口气道:“哪有你这样逼婚的,你越逼我我不想结。” 伴随着服务员来包厢上菜。 晏听礼眸色也彻底冷寂,下颌紧绷,不再说一个字。 后面的气氛,更是凝固。 时岁边吃菜,边用余光打量他。 看他薄薄的眼皮垂下,像在走神,吃菜的动作也很慢。 “诶,这是生姜。”时岁指着他筷子上,伪装成土豆的生姜。 晏听礼的吃喝住行都很挑剔,饮食尤甚。 除了口味淡,不喜欢吃调料。 动物内脏,头,任何莫名其妙的部位不吃,气味浓烈的蔬菜也不碰,生姜更是他的雷中雷。 但时岁的提醒晚了,晏听礼已经咬了一口。 随后皱着脸,面无表情地吐出来。 盯着餐盘上的生姜,他冷冷丢进垃圾桶,看起来更生气了。 “……” 时岁缄默地咬着筷子,有些无奈。 她在心中呼口气。 算了。 一个和生姜都能生气的人,就别计较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脾气了。 时岁不得不承认,因为和宋婕的对话,让她开始对晏听礼有些溺爱。 眼看饭桌沉默,她便主动找话题,关心地问一句:“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你心情才不好吗?” 大学时候,晏听礼很忙没空休息,或者是闲暇时光突然被急事打断的时候。 也会莫名其妙自己生闷气。 总而言之,他不高兴能有很多种意想不到的原因。 哄哄就好了。 谁知时岁话音刚落。 第54章 chapter55我是岁岁的小狗。…… 车在道路快速行驶。 雨淅淅沥沥,水珠顺着车窗流下。 “滴答”。 这一下,也像是落在时岁心尖,瞬间绽开波纹般的涟漪。 已经过去好一 会,甚至晏听礼马上都要开到他家门口了,时岁还没从那种飘在云层间轻盈眩晕状态晃过神。 余光悄悄打量,又自以为淡定地转回来。 时岁曾经想象过,成功驯服晏听礼的场景。 以为会为此得意,兴奋,放松。 可当晏听礼真放弃所有筹码,违背本能,朝她露出脆弱脖颈,捧上心脏的那刻。 那一刻,时岁的心跳得比谁都快,血液也因为情绪的沸腾翻涌而激荡。 她甚至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恋爱脑”病情加重。 以至于放宽底线到——哪怕晏听礼学不会,一直做这样的“恋爱差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都有点小脾气,只要不违法犯罪,不和从前一样犯病,他作点就作点吧。 她能忍就忍一忍。 这个念头刚产生,时岁就被吓一跳。 底线呢?道德呢? 她勉强正色,郑重其事地回应:“好,我教你。” 话毕,晏听礼在她颈窝里,略微抬头,掀起一只眼睛,看她。 是一种无声的、固执的等待。 时岁知道他在等哪一句话。 瞳孔缓缓转动,故意没说。 想试探他的反应。 果然,等了几秒。 晏听礼眼睛眯了眯,开始不满。 气息也往上,丝丝缕缕落在她耳垂。 好像想破防咬她。 但停顿须臾,又沉闷地垂下。 改为用头撞了撞她下巴,恼火地催促。 这一连串的憋屈小动作,让时岁想笑又忍住。 如今他在有意识地收敛爪牙,表现可圈可点,值得鼓励,不能笑。 她双手环抱住晏听礼脊背。 终于在他耳边,温柔说出后面的话:“嗯,一辈子。” 晏听礼看她的眼睛瞬间晶亮,被他刻意垂眼睑掩饰。但藏不住唇角上勾,一副吃到糖的得逞表情。 然后他说:“你发个誓。” “…?” 晏听礼重复:“你发誓。 “这次我真信。” “.......” 合着你以前都是假信? 时岁沉默了会,还是愿意惯他一回:“你要我拿什么发誓?” 她所能想到的常规发誓方法,就是以诅咒自己为筹码,于是时岁正色说:“如果这次再骗你,我就永远倒——” 嘴巴被不满地捂住。 晏听礼压着眼皮:“不是这种。” 时岁纵容:“那你说,我跟着念。” 晏听礼:“如果我再骗你,离开你。” 时岁跟着念。 “你就孤寡一生,不得善终。” “你就…” 不对。 说一半,时岁瞳孔疑惑放大。 到底谁是主语? 但晏听礼坚持:“说下去,照我的说。” 时岁:“到底拿谁发誓?” “我。” 时岁震撼:“我为什么要拿你发誓?” 晏听礼视线黏在她身上,漆黑的眼中装满固执。 好久,他才缓慢说:“我要证明你爱我。” 你爱我,就不会舍得离开我。 当你舍得抽身,说明你已经不爱我。 誓言印证,我会孤寡一生,不得善终。 整个思维逻辑,复杂又拧巴。 时岁脑子转了一-大圈,才艰难读懂几分。 “我不想…” “乖。” 晏听礼温柔看着她,轻声说,“说下去。” “我要听。” 时岁说不出这样古怪的誓言,更不想诅咒他。 直到晏听礼带着诡异的笑意,歪头问:“你还是不确定,对吗。” 时岁叹气:“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敢说呢?” 时岁憋出一句:“…我不想诅咒你。” “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怎么会是诅咒?”他笑,“明明是祝福。” 这几乎就是无解的悖论。 时岁快被绕晕了。 直到她被晏听礼字字诱哄着,艰难地说完整句话。 晏听礼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灼热亮光。 胸腔起伏着,低下头吻她。 呼吸很烫,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泛粉,他一遍遍吻她。 炙热。 虔诚。 “岁岁,我现在很高兴。” 时岁迷蒙着眼看他。 晏听礼认真看她,说:“高兴到,好想把心掏给你。” 时岁缄默瞬息。 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还是实话实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思索了下:“情话。” “......” 拜晏听礼所赐。 在他日夜不息的熏陶下,时岁如今对这种“情话”,已经能接受良好。 她闭眼,手在他脖颈轻柔抚一下。 算是回应。 时岁以为她表现得淡定。 实际,在接下来,晏听礼开车的途中。 她胸腔又热又烫,还时不时泛着像被羽毛挠过般的轻痒。 正努力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直到时岁突然想起晏听礼那句天真却又恰当的形容词。 ——“这里很满。” 有些忍不住,悄悄扬起唇角笑。 天马行空间,车驶入住宅区。 这还是时岁第一次来晏听礼这座位于顶级富人区湖景大平层。 从外观,就不出意外的高级,泛着低调的奢靡气息。 时岁时常觉得晏听礼生活非常割裂。 明明吃穿住行都凌驾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之上,却和她这个丢在人群都找不到的普通人纠缠这么多年。 还非要跟在她后面,吃一些没必要的苦。 这种感觉在时岁随着晏听礼通过层层安保验证,终于进入他家,亲眼见到那个占据一整个客厅的横屏玻璃时,达到顶峰。 真正的奢侈,总是不需要言明,就能给出巨大的视觉震撼。 因为雨天,雾气朦胧,高楼大厦仿佛隐在云端,蓝色led灯穿过云层。 科技与梦幻融合,像是一脚穿越进赛博朋克世界。 时岁的出神,被小腿的柔软触感打断。 她蓦然低头。 看到翘着尾巴,垂着头轻嗅她小腿的平安。 平安正张着嘴,分析气味。 闻一下,抬头看一下。 似乎不确定,又闻了闻。 时岁看着它,眼睛逐渐变红。 她蹲下身,手迟疑地悬在它头顶,哑声问:“平安,你还记得我吗?” 背后的晏听礼也从她肩膀感兴趣地探来视线。 也在这时。 平安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背上丝丝缕缕炸起毛。 它尾巴忽然甩了甩,然后开始咬时岁的裤腿。 接着迈步往门边走,“喵”了好几句。 时岁不解地看它。 平安便又回头,焦急重复了一遍动作。 对着她“喵”个不停。 来回几次。 时岁终于缓缓理解什么。 侧眸,心中酸涩地问晏听礼:“平安…是不欢迎我,想让我走吗?” 不知怎么,晏听礼脸色也很不好看。 正垂着眉眼,冰凉凉地盯着平安看。 一人一猫对峙。 平安弓着背,耳朵也放平。 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 时岁看得不忍心,连忙拉住晏听礼:“没事的,你别吓它。” “它应该只是不记得我了,没关系的。” 晏听礼终于缓缓收回视线,朝她露出一个笑,说:“嗯,这猫被惯坏了。” 平安:“喵喵喵!” 他置若罔闻,揽着时岁的肩,往客厅带:“你别理它。” 时岁失落地垂头,闷声说:“只能以后再和平安好好熟悉了。” 不知哪个字眼戳到晏听礼。 他将她紧紧抱住,在她额角轻吻,难得的温柔:“还有很久时间,慢慢来。” 平安绕过来用牙咬时岁裤腿:“喵喵喵!” 晏听礼似笑非笑地垂下眼。 忽而道:“它今天不太乖。”说着,他拎起平安后颈皮,冲时岁笑笑:“我让它回房间适应适应。” 时岁是知道猫咪会因为生人到家应激。 虽然失落,还是点头:“我看看窗外的景色。” 平安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超大 房间。 昂贵的猫爬架,猫玩具,各种款式的床铺堆了整个空间。可以说,猫中尊贵公主不过如此。 “砰。” 门被关上。 晏听礼面无表情和它对视。 平安默默转移视线。 “来劲了是吧?” 哼。 “你妈妈爱我,是自愿过来的。听到没?” 平安甩了下尾巴。 完全嗤之以鼻的肢体动作。 晏听礼冷冰冰勾唇,淡淡道:“你一周的猫饭没了。” “只有猫粮吃。” “……” 说完,晏听礼放开它后颈皮:“给我在这面壁思过。” 几分钟后,时岁还在欣赏窗外景色,就被晏听礼从后抱住。 他看起来实在太高兴了,触碰她的肌肤,吐息都是滚烫的。 不言而喻的性。邀请。 时岁直接忽略。 她依旧没有从见到旧物的惆怅中脱身出来,轻声感慨:“平安被你养的很好。” 平安不是昂贵的品种猫,花纹也是最常见的短毛小三花。 甚至远不如长毛的小圆漂亮。 但它没有发腮肿-胀的脸,和迎合人类审美的超重体重。 体态匀称,毛发光亮,眼睛也看不到一丝泪痕,是绝对的精细照料。 晏听礼沉默了会。 突然说:“可我养不好你的绿植。” “你走之后,全死了。” 第55章 chapter55你要和我求婚。 晏听礼总是热衷于在这种时候,说一些非常超过界限的下。流话。 然后满意地观察她因为他的话而染上羞态。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 那时,晏听礼的表现甚至算的上纯情。 他们最先几次都是在晏家,在他或者她的卧室。哪怕出格一点,也是在密闭的琴房。 虽然,在非常规时间段,晏听礼严令禁止任何人上三楼。但楼下好歹还有阿姨,怎么也没法无所顾忌地放肆。 那时候,晏听礼其实也不太会很多花样,只知道闷头做,然后最大程度和她肌肤相贴,缓解某种填不满的渴。欲。 除了总是用浸泡湿润情。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观察她所有细微的反应。 几乎就是块沉默的礁石。 但看得出,他每次都兴奋得简直快要晕过去。 因为他体温总是很烫,气息也是极力克制都压不下的颤栗。 晏听礼皮肤白,热一点,甚至血液流速快一点,都能染上从里透出的粉色。 那时,时岁觉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堆积岩浆的火山。 嗡嗡着颤动振鸣,却郁闷于不知怎么抒发。 每每在他达到最顶端时,瞳孔几乎失去焦距。不知怎么办,就强压喉间的喘息,咬上她锁骨,克制留下齿痕。 不停呢喃。 “好喜欢。” “好喜欢。” 这种感觉,类似于还没有开化的幼兽,用还没长全的牙齿试探着吞咬她,但不得要领。这让时岁生理性有些不安,觉得晏听礼在内和在外的反差有些大。 明明在外是那种一看就干净清冷,冰凉凉像玉的美少年。 在这种事上,会这么失控重。欲吗? 但转念想青春期躁。动,连她自己都不能免俗。 男性生理结构不同,晏听礼可能会更爽些。 抱着这个猜测,时岁没怎么犹豫,就在开学,答应周末住进他在学校的公寓。 在晏家,还会有偶尔归家的晏则呈宋婕,和每天都会打扫卫生可能会发现蛛丝马迹的阿姨。 他们需要收敛。 但随他来到公寓后,很可能时岁多看他一眼,就会被掐着下巴压在沙发,落地窗上。 晏听礼的理论知识突飞猛进,突然探索出了很多花样。 但真正让他彻底撕下面皮,露出野兽獠牙的,还是有一回,他突然心血来潮,好奇地舔她。 然后愉快地发现,这样比任何方式,都更快能将她击溃,如飘荡芦苇般无助。 他全然不顾她的哭泣挣扎,手按在她大腿。 手背都因为激动,颤栗地爆出青筋。 喉间吞咽。 类似于接吻时,急切吃她的唾液。 然后满足地贴过来,潮湿的脸和她相蹭——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比交换唾液更黏腻亲近的方式。 “好像喷泉。” 他表情认真,的确只是客观形容。 却让时岁羞得几近昏厥,闭上眼,又是不自觉一抖,吐出更多。 那刻,晏听礼表现得像发现新大陆的小孩。 “更多了。” 他突然又开始生闷气,不高兴地说:“以前的都浪费了。” “应该全喂给我的。” 从此以后。 晏听礼学会了所有下。流话。 并且,他的道德底线,能支持他一次比一次更没下限。 全遮光窗帘,挡住外面明亮的光线,让室内还保持如同暗夜般的乌黑。 时岁睁开眼。 属于昨夜不堪回首的记忆,立刻帧帧映入脑海。 她骨架小。 也瘦。 晏听礼能隔着肚皮抚摸到轮廓。 让她对着镜子看,小声说:“看,小礼都到这里了。” 她闭眼不看。 他手就狠狠按那块。 也在那瞬间。 时岁尖叫。 淅淅沥沥。 然后她羞耻地哭了。 晏听礼愉悦地吻她。 看似是温柔解意的安慰,其实是野兽得逞的吐息。 “宝宝好会。喷。。” 他第一次喊她宝宝。 这个普通情侣最常见的称呼,却让时岁恨不得把他的脸挠花。 晏听礼照常没醒,抱着她,呼吸绵长地拂过脖颈。 时岁便摸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 昨天她就做好晚上不回家的打算,提前在群里和父母说过。 但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过来晏听礼这边住。 只和他们说,要跟晏听礼去郊区的温泉度假村度假,可能晚上不回去。 时岁点开家庭群。 父母没问什么,她便放心地退出。 正要继续看消息。 旁边传来道晏听礼刚睡醒的嗓音,显然是偷看了她的群消息:“撒谎。” “明明是和我做。爱。” “做了一晚上。” 时岁耳根发烫。 实在受不了,肘击过去:“我总不能直接和他们说这个吧。” 晏听礼嗤笑:“去温泉酒店我们就不做了吗。” 时岁说不过他,恼了:“反正不一样!” “我们还没结婚,我不能光明正大说来你家过夜。” 晏听礼阖着的眼睛睁开。 立刻就来劲了:“那就结婚。” 一天能说八百遍。 时岁哼哼两声敷衍过去,懒得搭理。 她手指继续下滑。 突然,看到和薛婧,林安然,包括苏涵在内的四人小群,甚至从前和隔壁寝室组接成的大群,全都显示消息99+。 时岁好奇地点进去。但消息太多,她直接点到最初一条。 竟是林安然发的婚礼邀请函。 为表仪式感,她询问她们的地址,准备将请柬寄过来。 上次聚会,她们聊天时,林安然就有提过,她工作以后,就被介绍认识了如今的男朋友。 很巧合,这个男生还是她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 如今,两人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家境相当,感情也稳定,很快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说起这件事,曾经俏皮跳脱的林安然,脸颊白里透红,是藏不住的羞涩和幸福。 彼时她们全都送上祝福。 只是都没想到,婚期来得这么快,就在一个月后。 这条消息,直接在群里炸开了锅。 林安然邀请她们三个做伴娘,还在群里发了礼服供挑选。 时岁快速冒泡送出祝福,选了件烟粉色的一字肩裙子,就准备下线——不知怎么,她莫名心虚。 很怕被晏听礼看到, 然后又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几乎在她起这个念头的瞬间,背后就传来道刺挠的注视。 时岁收手机,回眸,正看到晏听礼抬眼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虽不言不语。 但其中的怨气已经冲天。 时岁想要说什么,但晏听礼已经扯被子转过身。 只留一个冷淡的后脑勺。 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时岁明智地选择哄,主动伸手从后抱住他。 “听礼哥哥,我们都还小。” “我哪里都不小。” 时岁气得掐他,不搭理:“我们才不到二十四。” 晏听礼从喉间嗤一声:“你室友二十四岁结婚了。” “那有人二十四还死了呢。” “......” 晏听礼头上似乎飘来朵乌云,嗖嗖释放着黑气。 他胸腔起伏。 突然,猛地从床上起来。 站在床边,眼眸居高临下,锐利扫向她。 从前时岁或许还会怕他这样的眼神,但如今她也只是淡定眨眨眼。 她晾他不敢再疯。 两人对峙着,一秒,两秒。 见晏听礼虽态度不算端正,还在对她小发雷霆,但至少懂得收敛爪牙,时岁便从被子里出来,站在床上。 自上而下将他抱住,放缓语调,哄道:“听礼哥哥,还没和我的室友们介绍你。” “这次婚礼,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吧。” 时岁总算知道,为什么晏听礼总能一眼识破她在撒谎了。 因为从俯视的视角下看,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变化都这样明显。从她开始哄,晏听礼敛起的眉就无意识松动,整个表情都从阴缓慢转晴。 只是嘴巴还是很硬:“她们谁不认识我。”语气十分傲慢。 时岁装作没听到,继续道:“正好这次看看别人的婚礼。” “有什么好的巧思,我们也可以吸取放在自己的婚礼上。” “听礼哥哥你觉得呢。” “......” 时岁再看他脸色。 那朵乌云,好像突然就蹭蹭飘走了。 晏听礼撩眼皮。 大概是受够了她一直高高站着,直接将她抱着放地上。 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时岁撇撇嘴。 看他漫不经心按遥控打开窗帘。 随着室内慢慢变亮,他也款步迈向门边,懒洋洋丢下句:“我应该有空。” “…?” 她还没说是什么时候,他就有空了? 时岁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 背过身才敢笑。 晏听礼出去后,将平安从房间放出来,放放风。 被关了一整个晚上的平安甫一出来,就对着他幽怨地喵喵叫。 听得出,骂得很脏。 晏听礼心情不错。 垂手撸了把:“等着,给你喂猫饭。” 时岁便揉着眼睛,看他从小冰箱拿出冷藏的猫饭,放在集成灶加热。 她跟在后头,好奇地打量一眼这个迷你小冰箱。 视线扫过右上角橘色猫猫头的冰箱贴。 她一愣,指尖抚摸上去。 终于,时岁回想起什么,热意突然涌上眼眶。 大学时岁逛街时,总喜欢在精品店收集漂漂亮亮的小玩意。 类似冰箱贴,水杯,或者盲盒。 第56章 chapter56可以亲亲小礼。 时岁怀疑,晏听礼这辈子都没和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不然怎么让他道个歉,比登天还难。 她说完那些话。 良久,晏听礼才盯着她,唇瓣不明显地瓮张一下。 又阖上。 反复几次。 最后都还是没有吭出半个字。 如此艰难,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他不说,时岁却也有耐心等。 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几分钟。 终于,晏听礼说了话。 虽然气势没那么足,但内容照样气人:“我道歉,就可以不和她们说吗。” “…?”时岁坚定立场,“当然不行,这是两码事。” “我说了,她们会烦人。”晏听礼从后,不情不愿将头埋在她肩膀,压着烦闷的语调,“会又劝你从我身边离开。” 他讨厌她身边所有让她离开他的人。 时岁不接茬:“做过的事不想承认,有这么好的事吗?” “父母那我已经瞒着了。”她语气淡淡地说,“不然如果被他们知道从前的事,一定不会同意——” 晏听礼突然咬了她耳朵一口。 气压也降得低低的,不许她往下说。 他越这样拧巴,时岁非要逼他面对。 将靠椅转个圈,面对他:“不说别的,你先和我道歉。” 这次,好几秒。 晏听礼才从喉咙挤出含糊的一句。 不知道叽里咕噜什么。 “好了。”他说。 时岁快气笑了:“我听不见,你大点声,给我说清楚!” 晏听礼和她对峙几秒,突然,一言不发转身,趴到床上。 然后整个人憋屈地埋在被子里。 只留半个后脑勺对着她,像是装死的蘑菇。 时岁看懵了。 简直不可思议,晏听礼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 两步上前,抬起细白的脚丫就踹过去。 “让你道歉你还说不出口了?” “……” 时岁直接横跨坐他身上。 手伸进被子里去掐他腰:“你不好好道歉,我回去就和我爸妈说你是个装货,以前不停强迫我欺负我,我看你怎么和我结婚——” 晏听礼终于恼得不可自抑。 倏而翻身,就将两人位置调了个边。 时岁被压在了下面。 眨眨眼,在昏暗的被子里,撞上他愠怒的眼睛。 他忍着说:“时岁,你别欺人太甚。” 时岁:“……?” 欺人?到底谁欺谁? 时岁原本只是小小生气,这下变成了大大的生气。 她伸手就掐着他脖子晃:“晏听礼,你现在给我道歉!!!” 两人眼对眼,都是犟种的眼神。 时岁越想越气,甚至感觉鼻酸。 她不懂,让晏听礼服个软,说点好话,哄哄她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一想,眼泪竟然也被气出来,晶莹水珠滴落。 沿着晏听礼下颌滚动到脖颈,他纤长眼睫轻动。 时岁视线模糊,颠三倒四地说:“以前都是我道歉,我没错我也要道歉。你就知道发疯做那些讨厌的坏事。” “我分也分不掉,跑也跑不掉! “好不容易勉强走到现在,你说让我教你爱我,现在连让你道个歉也这 么难吗?” “我要你现在道歉!哄我!” 时岁如今倒是不怕他,反而更气他。 犟,拧巴,嘴巴毒,还惯会装模作样。 时岁边想边气急败坏地咬他,也学着他的动作用头撞他下颌。 眼泪汩汩也流在晏听礼脖颈。 他终于变得安静,肢体动作,带上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指骨缓缓上移,最终轻捧在她后脑。 硬绷绷说了句:“别哭了。” 时岁理都没理,继续用头撞他下巴。 晏听礼沉默了会。 突然将被子拉得更严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整个空间又小又暗。 时岁不知道他在鬼鬼祟祟弄什么把戏,正要抬头。 脑袋突然被紧紧压下。 与此同时,晏听礼很轻地在她耳畔说:“对不起,岁岁。” 时岁瞳孔动了动。 “我以前,”晏听礼说得很慢,“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一字一字,像从喉里挤出来般艰难。 每说一句。 他就停顿好一会。 但时岁愿意给晏听礼斟酌语句的时间,用发顶蹭了蹭他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总把坏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总不尊重你的意愿。” “总让你,”他停顿了下才说,“害怕。” “对不起。”晏听礼吻落在她耳畔,触感就像小狗温热的舔舐。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几乎让时岁以为是幻觉:“别生我气了,可以吗。” ——他真的在学着哄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像有羽毛搔刮时岁的心尖,使得她脊背都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时岁胸腔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烈火,也“哗啦”一下,偃旗息鼓。 她早就不生气了。 她快化了。 “答应你。不气了。” “你早说不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鼓腮道,“非要惹我生气。” 冬日暖洋洋的被子里,陷入无声的静谧。 就像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 晏听礼突然说:“要是一开始我就这样。” 他停了停,往下问:“你还会不要我吗?” 时岁表情也有些空白。 想了半天,也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这世间因果总有定数。 他们能走到今天,全靠晏听礼的偏执和坚持。 而她是个胆小鬼。 如果一开始,晏听礼就人如其表清冷温淡。 他们甚至都不会在她酒醉那晚有开始。 但这话时岁没有说。 这一刻,她更愿意哄他,给他所有的安全感,于是时岁说:“没有如果,我只喜欢眼前的你。” 晏听礼又蓦然翻了个身。 顺势将脸掩在枕头里。 虽然看不见,但时岁还是听到了他胸腔的因为笑而发出的轻微颤动。 真是好哄的小狗。 她唇悄悄弯起,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他。 - 林安然的婚礼在一月中。 时岁三人作为伴娘,提前两天就准备出发渝市,帮忙布置婚房和完善各种婚礼细节。 时岁知道晏听礼忙,便提议让他婚宴当天再来。 但晏听礼置若罔闻,硬是从他密密麻麻的行程里抽出两天,跟着过来。 看着高霖翰发来的诉苦消息,时岁哭笑不得。 摁灭手机,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人:“到了以后我要帮忙,可能没空管你。” “我也要一起。” 时岁莫名:“一起什么?” “看别人怎么结婚。” 晏听礼难得这么一本正经。 时岁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回应她那天随口哄的那句“吸取别人婚礼的巧思”。 糟了。 都差点忘了。 时岁有些心虚,在晏听礼睁眼要看过来的瞬间,连忙顺毛捋:“嗯,是要好好学学。” “对。” “......” 落地渝市,鉴于上次的“酒店事故”,时岁委婉拒绝了林安然说的给她们订酒店的好意,让晏听礼自己订。 毕竟他愿意落塌的地方一晚上就是大四位数,时岁可不好意思因为晏听礼的公主病,让别人破费。 到酒店已经是下午,时岁就兴致勃勃地应约去火锅店,参加久违的四人姐妹聚餐。 她笑意盈盈地梳理头发,转头,看到孤零零靠在酒店沙发,面无表情看她的晏听礼。 身上的不高兴快要溢出来。 他这模样,让时岁突然想到,上次黏着苏涵的阿克塞尔。 哪怕再不舍,但鉴于苏涵立的“姐妹聚会不得打扰”的规则,他还是得委委屈屈地在车里等着。 那时,时岁还羡慕阿克塞尔的听话。 那她现在,能不能让晏听礼也这么听话呢? “我们姐妹间有个规矩,”时岁说,“就是各自的男朋友都不许打扰姐妹聚会。” 说着,时岁用手在坐着的晏听礼头上摸了摸。 他盯着她的动作,唇角冷冷下撇,身上又竖起毛尖尖的刺。 时岁偏不收手,弯腰捧住他的脸。 “听到没有?” 晏听礼怎么可能说什么是什么,反过来问:“那你什么时间能留给我。” “晚上我要做三次,够吗。” 什么玩意?时岁立刻将他头一推:“这个下次再议。你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刚迈步,又被晏听礼掐着腰,从后按在大腿上。 “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装傻。 晏听礼在她耳边冷冰冰说:“我可不是那个好骗的混血黄毛。” 时岁顺势说:“所以阿克塞尔有苏涵的奖励。” “你没有我的。” “......” 一秒,两秒。 晏听礼突然气闷地在她耳朵咬一下。 肢体动作小怒,言语还是妥协:“我晚上八点半去接你。” 时岁在他脸上碰一下:“你真好。” 他立刻顺着梯子爬:“我要你回来陪我看动画片。” “然后做三次。” 时岁打哈哈,拍了拍他腿:“行了,在这等着吧。” 渝市的火锅一向出名,这家也是老字号。店里人满为患,鲜艳的牛油汤底在面前咕咕冒泡,微辣也够劲。 时岁吃得十分过瘾,连不太能吃辣的苏涵也一边吐舌头一边继续库库下菜。 看着袅袅热气,时岁心想,还好晏听礼没跟来,不然按照他娇惯的胃,今晚可能又要折腾去医院,然后生闷气,一定又会十分磨人。 第57章 chapter57你不准喜欢小孩。…… 这种事,时岁曾经不能理解,甚至心有抵触。 但晏听礼 总是过于热衷。 表现在几乎每次运动热身前,都像吃饭前餐般对她实验一遍。 时岁从开始的羞耻,到后面的麻木——就当爽了。 晏听礼也想让她帮他。 但从前时岁不愿意。 倒不是真的嫌弃。 晏听礼平时异常讲究干净,饮食都不沾辛辣,还经常吃水果。 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气味。 时岁只是心中膈应。 她已经处处被晏听礼压制欺负。 这种更带低位性质的行为,她就是不想帮他做。 晏听礼又死要面子,说一两次得不到回应,更不可能挂在嘴上求。 其实他很在意,但时岁装死到底。 唯独的一次,还是那年夏天,她心软,愿意在白噪音般的雨声中给他尝试。 但也终止于刚开始,甚至时岁只是含了含他,舌头都没动,他就交代于此。 平时晏听礼刻意磋磨她时,慢得好像时间流速都变缓。 故而那次,时岁格外震惊他这么不同寻常的速度。 从回忆中回神。 时岁垂眸,感觉脸颊已经开始发酸。 但他还是挺着。 颤抖嗡动,青筋蔓延。 看得时岁都有些害怕。 尤其晏听礼身上涌起薄汗,双手放在身侧,收紧又松开,带着紧绷的压抑。 乌黑瞳仁像被水洗过,等待地着看她。 她磕磕绊绊,晏听礼憋得很难受。 但时岁更怕她再一低头,会被他忍耐不住地按下去,喉咙会被穿。透。 “你怎么还不...”时岁欲言又止地暗示。 之前不是挺快的吗? 晏听礼早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一扯唇:“早着呢。” 时岁:“那我不弄了。” 他立刻难捱地闭眼。 妥协道:“不用你喉咙。” “亲亲。” “亲亲就好了。” 时岁奇怪地问:“可我感觉这样更不舒服。” 不上不下的,吊着更难受。 “我要。”他薄唇抿起来。 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固执。 好吧。 既然是奖励,那就给的痛快些,不然她的信用度可能又要清零。 除了亲亲,时岁还送了舔舔礼包。 然后垂眸,看晏听礼整个人都因为此发抖,用手挡住眼睛。 这瞬间的晏听礼竟然如此脆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 时岁心底涌上一种变态的快感。 然后,坏心思地咬了一口。 换来晏听礼弓起腰,从喉间溢出一声呜咽似的闷哼。 接着时岁被溅了一脸。 她懵了,手指蹭了把脸颊。 看向晏听礼,他早已经放下手臂,眼神着迷般看她,像是欣赏自己作品的野兽。 然后他喘息着起身,用手在她脸上抹开,抹匀。 看艺术品般说:“好喜欢。” 这个变态!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立刻就翻身下床,去浴室洗脸。 晏听礼慢悠悠跟着过来。 他全身带着细胞都得以舒展开的慵懒松懈,将头依恋地埋在她后脖颈。 像是粘人的海藻。 时岁一边漱口一边想,她吐掉水,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这样?” 她觉得这种浅尝辄止的舒适感,甚至还不如他自己用手。 也许来自于男人变态的征服欲? 等了几秒,晏听礼答:“因为你不喜欢。” “?”时岁眉头危险地一挑。 “你愿意为我做不喜欢的事。”镜子中晏听礼眉眼舒展,又不知在兀自兴奋什么,“我会很满足。” 这种满足,远超于身体快感。 时岁反应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又在莫名其妙地按照他的逻辑佐证着什么歪理。 脑回路真不正常。 她心中吐槽。 眼看她收拾完,晏听礼还没放弃凑上来,在她脸颊嗅闻。 满意地说:“还有我的味道。” “你身上全是。” “......” 次日,时岁起床就去林安然的婚房,帮忙布置。 这种实地视察,晏听礼自然是要跟着去。 坐在车上,时岁提醒说:“你之前参加的婚宴,应该会比普通人的盛大很多。” 晏听礼淡淡:“那些人的婚宴,还不如丧宴有意思。” “......” 听得前排的司机师傅猛咳一声。 时岁则掐他一下,小声:“你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不过晏听礼这话,倒是让时岁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她高三住在他家的几个月,的确看到晏听礼随晏则呈二人参加过婚礼。 之所以现在还能想起来,还是因为那是时岁第一次见他穿正装。 那次时岁刚来晏家不到一个月,每天都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除非必要出行,其余都和个老鼠人一样闷头待在房间。 难得闲暇的周六,时岁前天熬夜画画,次日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接水。 刚从卧室出来,她就和穿着剪裁合身西装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醒来就有这么大个帅哥看,这感觉就和梦游差不多。 晏听礼看过来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像什么舔过肌肤。 时岁感到奇怪,疑惑看过去时,他已经淡淡移开眼。 她只好礼貌地打个招呼:“早上好。” 晏听礼突然说:“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饭。” 时岁愣了下:“那你呢。” “我堂哥结婚。”他交代。 “哦。” 想到自己现在不修边幅的模样,时岁用一秒就放弃了现在出去接水的打算。 “那我继续睡了。” 她关门。 但当天中午,时岁下楼吃饭,看到坐在餐桌边戴耳机看科技周刊的晏听礼,愣了愣。 其实早上听到他说不在家,时岁还是挺高兴的。 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时岁坐到对面,小声问了句:“你没去婚礼吗?” “去了。”晏听礼从周刊前抬眉,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怎么…” “婚礼取消了。” 时岁:“…呃?”婚礼还能说不办就不办的? “堂哥前女友怀孕了,”晏听礼为她解惑,“来婚宴闹了闹。” “......” 好炸裂。 时岁迟钝反应半天,也不知道该接什么:“那还挺遗憾的。” “是吗,”晏听礼突然冲她笑了下,“我还挺高兴的。” “……” 这件事,后来时岁也从周栩妍口中得知了全貌。 晏听礼这个堂哥,很得家族看重,联姻也是安排的高官千金。 这种事在私下根本不算什么,但从政家庭最看重脸面,这么一闹,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堂哥出了这么大事,接下来家族首要扶持的,也只有样样拔尖出色的晏听礼。 从这段记忆里回神。 时岁觉得晏听礼的疯劲,其实从那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只是她太迟钝,被他的外皮骗得团团转。 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晏听礼。 他握住她,不满道:“又打我。” 时岁便和他提起这桩旧事,总结说:“你当时就在幸灾乐祸吧。” “有吗。”他表情无辜。 时岁:“你和我说你很高兴。” 她当时都听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对话。 明明这件事对谁都不是好事,新娘和前女友都很可怜。 有点同理心的都高兴不起来好吧? “能回来和岁岁一起吃饭,”晏听礼慢条斯理说,“我就是很高兴啊。” 时岁抿了抿唇:“少说瞎话,你明明是高兴你堂哥没结成婚。” 晏听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你就好上位呀。” 晏听礼突然将头埋在她肩膀,不停地笑。 时岁蹙眉:“你笑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废物了。”他轻描淡写,“他是什么东西,能影响我上位?” 好欠揍。 不过时岁也确实没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晏听礼的人生就和开了挂一样,他狂也有狂的理由。 时岁沉默了会,又没忍住问:“那你家族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联姻吗?” 她对整个晏氏家族的了解很少,只听说他们家族枝繁叶茂,人非常多,而且个个都是精英。 光是晏听礼的堂表兄弟姐妹,有几十个,甚至不包括那些非婚生子。 这些离她太远了,好像两个世界。 正琢磨着,她被晏听礼轻蔑的腔调打破遐思。 “废物才需要联姻。” “......” 时岁额角抽了下。 她突然想到不知有没有出院的晏则呈。 就晏听礼现在这种谁惹谁死的劲,谁敢逼他做什么事。 事实证明。 只要人够疯,天王老子也不敢惹。 - 布置婚房是 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 各种气球,彩带,鲜花。 不过她们人多,装饰得也够快。 林安然的新房格外漂亮,处处凝聚着爱意。 因为次日就是婚礼,来去的亲友也多。 时岁帮着布置时,晏听礼就四处晃荡。 探着头,这里看,那里看。 他相貌实在出色,有长辈看得目不转睛,笑眯眯上前打探。 时岁回头,就瞄到晏听礼在朝自己的方向抬下巴,旁边的阿姨看起来很遗憾地点点头,走了。 估摸着是被介绍对象了。 苏涵在一旁吐舌头,小声哔哔:“要阿姨知道这是个什么装货,得扛着火车头跑。” “不过他今天的确挺正常的,”苏涵琢磨着,找了个确切的形容词,“就像,就像个被带出来玩的小孩。” 第58章 chapter58阿礼不会再孤单。…… “......”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都看向晏听礼。 共同沉默。 苏涵最先憋不住,抱臂奚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晏听礼掀眼:“我劝你们不要和我抢。” 苏涵立刻:“岁岁,你看他——” 晏听礼:“岁岁会帮我抢花。” 时岁:“……” 那还是不要太指望她了。 苏涵笑话:“求婚了吗就这么确定能结婚。” 这话又戳到了晏听礼的不可提禁区。 自从上次时岁说要满意的求婚仪式,不然就拒绝。他之后就突然安静,没再天天在耳边说结婚。 不知道在憋什么。 但时岁严重怀疑,他是拉不下脸。 这种在私底下毫无底线的人,真让他当众做些有仪式感的事,比登天还难。 好在,他不天天喊着结婚,时岁耳根也能清净一些。 “就是啊,求婚了吗?”薛婧也附和,“然然,你老公当时怎么求婚的?说说看。” 林安然眼睛弯起,温声说:“他找了我们的共同朋友一起组局吃饭,吃着吃着,他养的小狗诺诺,突然叼着戒指盒过来了。” 苏涵:“哇,够浪漫呀。” 薛婧也比大拇指:“对,超有仪式感。” 两人边说边将视线朝晏听礼方向瞄,看他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对视一眼,暗自笑。 晚宴很丰盛,婚礼细节也饱含爱意。 时岁坐在伴娘席,看薛婧送上去戒指,司仪让新郎新娘接吻时,全场欢呼。 她莞尔,鼓掌为好友献上祝福。 余光,看晏听礼托腮,若有所思看向台上。 时岁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淡淡:“结婚挺没面子的。” 时岁:? 他又在刻薄什么。 “又怎么了?” 晏听礼锐评:“被人当猴一样观看。” 时岁想到他私底下那么不要脸,不由灵魂拷问:“你觉得自己是脸皮薄的人吗?” “是。” “……”她面无表情,“你之前不还说着要在谁谁谁面前和我接吻。” “要让我妈妈知道我们周周都做,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 “......” 晏听礼:“不一样。” 时岁唇角抽了抽。 是不一样。 区别只在他发没发疯。 时岁继续看向台上,没再搭理他时不时的矫情。 忽然又听晏听礼说:“我不高兴,会想让所有人知道。” 时岁纳罕看他。 “但幸福晒多了,会被偷走。” 人生过满也一样。 又是属于他的怪逻辑。 时岁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心很软,使得她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那你抓紧我好了,就不会被偷走了。” 也在这时,头顶的聚光灯亮起,婚宴到尾声的抢花环节。 司仪在台上热情邀请未婚女性。 时岁立刻就被晏听礼推了推:“你去抢。” 时岁瞧了瞧台上的人,有些还是林安然老公队里的女警。 她老实说:“我不一定抢得到。” 但看晏听礼盯着花,眼中涌动的浓重渴望,就像是商场里看到玩具小汽车,撒泼也要让长辈买的小孩。 “我就要。”他坚持,“你现在去。” 时岁像是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 看他半晌,无奈憋出一句:“我尽力。” 时岁混在苏涵和薛婧之间,看林安然朝她们的方向比比手指。 然后林安然背过身。 捧花从空中飞来。 时岁睁大眼睛盯着看轨迹,紧张地绷紧肢体。 周身都是人,花也不是正正对着她过来。 本以为没希望。 谁知,苏涵和薛婧两个人,同时笑嘻嘻地左右避开,同时把其他“竞争对手”也拉着跑。 时岁就这样正正将花接了个满怀。 在司仪的恭喜声中,时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涵二人。 看苏涵笑眯眯比口型:“谁敢和晏小变态抢啊。” 知道她们是故意让的花,时岁会心一笑,口型表示感谢。 司仪过来例行询问,无非就是有没有男朋友,来没来现场。 时岁刚想点头,但想到晏听礼说,不想被人当猴一样观看,便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走完程序回坐席,她把花递给晏听礼:“不负组织众望。” 旁桌刚好有小孩把互动游戏抢到的大娃娃,炫耀般放在桌上。 时岁便看着晏听礼理所当然接过捧花,把其摆得板板正正,笔直立在桌面。 时岁:“…你不嫌挡视线吗?” 晏听礼手指认真把玩花瓣:“随便。” 感觉到或多或少投来的视线,时岁眉心跳动:“你现在不怕被当成猴看了?” 话音刚落,晏听礼不满地看她:“你刚刚没介绍我。” “不是你说不喜欢被人当——” 晏听礼理直气壮:“可我喜欢炫耀。” 这人反复无常,一会一个样。 时岁彻底没了脾气。 算了。 只要晏听礼精神状态稳定,就随便他吧。 - 婚礼结束,再回到杭市,生活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还和从前一样,晏听礼最大限度抽时间,隔三差五来她家吃饭。 但周末时岁会无奈以各种借口,或是度假或是邻市旅游,实际去晏听礼那厮混。 说多了,时跃看她的眼神都已经欲言又止。 时岁还得硬着头皮继续编。 直到二月初,年关将近。 小年那天,晏听礼拎着酒柜两 瓶红酒,来家吃饭。 气氛还和往常一样。 酒过三杯时,时跃突然说:“小礼,岁岁回国那晚后,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上次你父亲出车祸,我打电话问候,还是秘书接的。” “今年春节,是不是两家可以见面吃个饭了?” 听得时岁蓦然抬头,咬筷子看对面。 父母表情一致,应该是事先商量过,要和晏听礼提这个事情。 时岁感觉不妙。 就现在晏听礼和他父母的关系,还能坐在一桌吗?之前的事会不会也被翻出来? 正想着怎么圆过去,晏听礼在旁不紧不慢地接话:“应该的,我立刻和他们提。” “除此外,今年正月,我也想带岁岁去见见我家那边长辈。” 啊?时岁倏地扭头看他。 “这样啊。”黎茵吸一口气,有些茫然,“那你家那边长辈需要准备些什么?” “阿姨不用担心,”晏听礼笑笑,“该是他们准备见面礼。” 晏听礼现在编瞎话的本事可算是登峰造极。 这些事时岁全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他嘴里“安排”好了。 饭后,她立刻拉晏听礼出去说话。 冬风冷嗖嗖地刮,晏听礼不喜欢潮湿的空气,便拉她进了车。 时岁:“你编这么多瞎话,我爸妈真会信。到时候你怎么…” “谁说是瞎话。” 晏听礼垂着眸把玩她手指。 时岁无奈:“不说你家长辈,就是你父母,他们还会来和我们吃饭吗?” “你觉得现在他们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晏听礼语气轻蔑,不带任何感情。 “所以你是打算强迫他们来?” 时岁干巴巴问。 被晏听礼强迫的感觉她可太懂了。 他掌握足够筹码,并且一定要达成某种目的的时候,没人能反抗得了。 晏听礼不赞成地看她:“不许用这么难听的词。” “......” 他笑了笑:“明明叫利益交换。” 时岁实在想象不出,再和晏则呈和宋婕坐在桌上虚与委蛇是什么样。 只能烦闷地坐回去。 “那还有去你家见什么长辈,也是真的?” 晏听礼:“当然。” 想到他家族那么多可怕的兄弟姐妹,时岁简直恐人:“你家是有什么必须见面的规矩吗?” 晏听礼理所当然看她:“婚前见各家长辈,不是必要的流程吗?” 这还是他在这次婚礼学来的知识。 时岁还在犹豫。 “你说过,不想私奔。”晏听礼说,“那就按明媒正娶的流程。” 他观察她微表情,直接挑破:“你不敢去?” 时岁承认自己怂,诚实点头。 “你怕谁。”晏听礼突然脸色阴阴地问。 似乎她真说了哪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立刻就会倒霉。 时岁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天,才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晏家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啊。”晏听礼了然说,“你仰慕我。” “?”时岁炸了炸毛,“胡说!” “很明显。”晏听礼垂眼睑看她。 神态中是笃定的傲慢,“我收到过很多类似的眼神。” 时岁噎住:“那也是喜欢你的外表。” “我知道,”晏听礼说,“大部分人也这样。” 熟悉他的人只会避之不及。 感觉到从他身上溢出的淡漠和厌倦,时岁双手握住他,解释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让人不敢靠近,就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是去你家,才知道原来有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弹这么贵的钢琴。” 如果不是什么巧合的八字命盘,让宋婕点头同意,让她误入那个迷宫样大的别墅。 恐怕这辈子,时岁都不会认识晏听礼,并和他说上一句话。 从前时岁出于少女时期的自尊心,很难和他推心置腹地剖析这些。 “所以突然要去见你家族的人,对我来说还是挺有挑战的。”时岁轻声说,“要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第59章 chapter59我老婆,能不漂亮…… 晚上,时岁在和周栩妍的视频聊天里,得知京市已经大雪纷飞。 周栩妍身后的背景富丽堂皇,她懒洋洋端着杯红酒慢品,眉目中几分疲惫,表情也意兴阑珊。 “我真的很讨厌过年。”她指着自己的唇角吐槽,“脸都要笑僵了。” 时岁知道她家庭人员关系复杂,只能说:“辛苦。” 周栩妍叹口气:“晏听礼是解脱了,不用继续和我一样虚与委蛇。他人呢?” 时岁看了眼沙发上呼吸均匀的一大团:“还在睡呢。” “啧。”周栩妍发出羡慕的一声。 突然问:“听说他年后要带你去晏家?” 时岁讶异:“你都知道了?” “他家多少人眼红地盯着他,早查个底朝天了。”周栩妍懒笑,“而且,晏小变态自己也根本不掩饰。” 真是整个家族都一脉相承地爱监视,时岁心中腹诽。 “那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甭管背后什么看法,”周栩妍摆摆手,不屑道,“见了面还不是和狗一样围着。” 好吧,看来他们对她的确有看法,时岁啼笑皆非。她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爱吃笋吗?这次我来,会给你带一些妈妈晒的干菜和粽子。” “好诶!”周栩妍瞬间变脸,开心道,“终于能见到你啦。” 同时,两家吃饭的事也在晏听礼轻描淡写地提议中,在年初三飞速提上日程。 甚至连时跃二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在初二听晏听礼淡笑说:“我父母听到消息很高兴,明天就会赶来杭市,还是老地方,忆阑珊。” 神情自然到让时岁咋舌——真是天生的影帝。 这次再见晏则呈,连时岁都惊讶他的改变之大。 男人相比之前已经清减了太多,甚至面部也明显见苍老。 晏听礼的样貌虽然更像宋婕,但眼睛完全和晏则呈一个模子刻出来。 都是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的眼尾。 乍看斯文谦和,仔细凝视,就会窥得其中的冷漠薄情。 而在时岁不知道所有真相前,她是真的觉得晏则呈是个儒雅端正的大家长。 甚至在初期,因为他和父亲最为相熟,时岁也认为他是整个晏家最亲近的人。 现在,时岁看了会,只能默默垂下眼睛,硬着头皮演完这场饭局。 好在晏听礼全家演技都很感人,不知晏听礼给了多大的诱饵,晏则呈和宋婕热情比从前更甚,让她父母受宠若惊。 饭局结束,时跃热情邀请家里坐一坐。 但晏则呈表示行程紧张,京市还有事情,遗憾离开,并表示下次再畅快相聚。 整个流程就像是拍完戏的演员,结束就离场。 时岁看着他们出现又离开,虚情假意中窥不到一丝真情。 但她已经提不出多余的情绪,唯有心中空洞洞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才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任何事都得以利益为牵绊。 时岁想到晏听礼说的数次“胸腔很满”的言论。 的确,在这样的家庭里,情绪被耗干,也只能感觉到空。 这场饭局明明气氛是顺利祥和的。 时岁却感觉父母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晏听礼走后,时跃在家中捧着茶杯,突然感慨一句:“我怎么感觉,我和则呈没我想的那么熟呢。” 时岁正在门口修剪绿植,闻言转头去看。 黎茵则端着刚烤好的糕点过来:“怎么?” “今天我问他记不记得大学时候,一起逃课吃过的烧烤,他表情都像想不起来了。”时跃叹口气,“真是岁月匆匆啊,现在说起来是亲家,却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黎茵已经洞察出一些什么,只是得不到论证 她沉嗓道:“你当时和我打包票,说晏董是你大学上下铺的铁杆儿兄弟,人特别好,我才放心让岁岁住过去。你现在又说不怎么熟了?” 时跃挠头:“以前确实挺熟的啊。” 他从来就是一根筋,因为人仗义,朋友也多,遇到困难也是鼎力帮忙。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黎茵冷哼。 时跃尴尬地抿口茶:“但他不也爽快答应了嘛,还让岁岁住了本家,和小礼同吃同住,能说没感情吗?” 当时情况紧急,他京市的房子也不得不抵押出去填债务窟窿。 时岁又临近高考,实在没法跟着他们换地方。 学校食宿条件都不好时跃又实在不舍得女儿去吃苦,才腆着脸找了昔日好友。 晏则呈给他的回应是,他刚好在学校边有空的房产,可以让时岁住过去,再配个阿姨照料。 时跃满口答应,也没想到,几天后,晏则呈又改了主意,说晏夫人,也就是宋婕,想让岁岁住到晏家,更能细心照顾。 这份情谊可就很重了。 时跃心中感激,这么些年都竭尽全力报答和感恩。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事,黎茵放下盘子:“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时跃:“...啊?” 黎茵拧眉:“既然他第一反应是让岁岁住外边,后来为什么改主意?” “晏夫人说要让岁岁住过去。” 黎茵嘀咕:“反正我是觉得怪怪的。” 女人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她觉得不对,但说不上来,只觉胸腔发闷。 听了父母的对话,时岁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稍微差一个环节,她都能和晏听礼毫不相干。 晏听礼将去京市的时间定在初五。 出发前两天,黎茵给她准备了要带去送给周栩妍的特产。 “但你去小礼家,妈妈是真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东西。”黎茵苦笑。 自古就有门当户对一说。 她虽然喜欢晏听礼,但一旦涉及结婚,其中的规矩就多了。 晏家整个大家族,她一点也不熟,包括晏听礼也没多提那边的关系。她打探不出什么,只能通过去网上搜索八卦新闻来了解。 这难免让做母亲的有些不安,生怕时岁去了受委屈,而她毫无办法。 时岁懂得母亲的隐忧,玩笑般宽慰她。 “放心啦,阿礼喜欢待咱家。” “表面是我嫁给他,还不如说他入赘咱家。”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黎茵心中稍微缓和一些。 初五下午,飞机落地京市。 刚下来,凛冽冬风拂面,空气中还飘着细小的雪花。阔别三年多,时岁重新呼吸到了京市的空气。 直到来接他们的车,停在从前的公寓楼下。 时岁怔忪地看了半天。 这是从那年清明之后,她再也没来过的地方。 晏听礼拉她的手进公寓门。 门打开,属于初版小蜗,机械呆板都声音响起。 小蜗:“欢迎回家。” 这里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连任何摆设都没有变化。 时岁四处打量,还看到了展示架上那对丑丑的“金童玉女。” 尘封的记忆涌现,她有些闷地说:“你就非要带我来这里住?” 晏听礼从后低头吻她脖颈:“非要。” 时岁又想到大学时,无数次进门就被他按着亲的记忆。相同的景象说不定又激起他的变态欲,不由想避开距离。 “你不喜欢这里?”他问。 这里阴影太多,谁还能喜欢上。 时岁撇嘴。 “可我喜欢。” “你当然喜欢,”时岁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你总在这里强迫我,然后一逞兽。欲。” 晏听礼不满在她耳边说:“你哪次没爽。” “......” 时岁恼火起来:“但我明明已经不想做,你还要做做做,就是不对。” 晏听礼沉默了会,突然说:“只有在这里,你的时间才完全属于我。” 时岁要将他撞开的手肘停顿:“...那这也不是你欺负我的理由。” 就是在这个地方,晏听礼才逐渐撕破外皮,变得越来越变态。 他的控制欲不是突如其来,不然她也早可以及时及损。 他很聪明。 初始只是偶尔暴露,很快又被外表蒙盖。 然后收紧手中丝丝缕缕的网,等时岁反应过来,早已经成了掌中之物。 一些不好的记忆被勾起来,时岁闷闷坐在沙发。 晏听礼则半蹲在她面前,凑近,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时岁双手掐他脸,往外一扯。 没好气道:“你可别又犯病。” 被她这么作弄,晏听礼也没恼。 还是就着刚刚的话题:“你那时候眼里没我。” 无论他身体上怎么和她贴近。 她反而越来越远,怎么也抓不住。 晏听礼继续看她,像在对比。 突然笑了:“现在有了。” 同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岁岁。 他表情很纯粹,似乎故地重游,就是为了让现在的她,再在这里看他,覆盖掉从前的记忆。 幼稚。 来这就为了干这点事。 时岁那点郁闷的情绪消散不少,转而捧住他脸,学着他的腔调:“你那时候是禽兽。” “现在终于是人了。” “......” 下一秒,时岁被他扑在沙发上。 “我可以随时是禽兽。”他面无表情扯她衣服。 “……” - 原以为来京市这趟,晏听礼首先会带她去家族露个面。 谁知次日上午。 他带她上车,也不说目的地,就一直安静地开着车。 眼看周围高楼越发稀疏,人迹也越来越少。 看得时岁的信任又不由动摇一秒,怀疑他想干什么疯事。 第60章 chapter60我和阿…… “今晚,出去吃个饭。” “我下班来接你。” 上班午休时间,时岁看到了晏听礼发来的消息。 她对着屏幕看了会。 然后豁然从工位上坐起,小步快跑到赵笙的位置:“组长,我下午想请个假。” 时岁不知道,说这话时,她眼中的期待已经遮挡不住。 看得赵笙唇角不由弯了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她张唇,原本要说,又笑眼弯弯地闭上:“等确定了和您说。” 赵笙:“批了,这周的分镜下周一前给我就行。” “好哦谢谢组长。” 时岁回位,立刻就拎包下电梯出了公司,火速开车回家,换了套衣服,在梳妆镜前,打开全套化妆品。 隔了会,晏听礼的消息又发来。 [你看到没有] [回我] [现在] 时岁随手回了句:[不就吃个饭吗,看到了] 发完,她把手机反扣。 抿唇强忍住笑意。 倒不能怪晏听礼保密工作做得差,只怪他身边有奸臣高大喇叭。 早在今天早上,苏涵和薛婧,甚至是远在渝市的林安然都知道了消息,在群里叽叽喳喳说起来。 甚至为保人员到齐,让林安然也能凑到这个热闹,薛婧还保证到时和她视频连线,第一现场吃瓜。 苏涵的消息在群里跳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求婚,多么重要的日子,你千万不能随随便便,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知道不?] 薛婧自信满满:[到时拍照交给我,保证让你美美出片] 想着想着,时岁朝安静的手机瞄了眼。 又忍不住笑起来。 晏听礼还不知道。 他的求婚,已经成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不过还好,这个消息有真姐妹告知,不然就她工作日时灰扑扑的打扮,时岁绝对会给晏听礼的求婚打低分。 化完妆,时岁还难得起兴致,给自己盘了个发型,配上烟粉色大衣和连衣裙。 等一切准备就绪,才重新打车回公司。 等待晏听礼“接下班。” 直到时岁上车,两人对上视线。 互相审判地打量一秒。 时岁视线从晏听礼连黑眼圈都看不到的脸,滑到身上绣着暗纹的高奢西装。 怎一个精致了得。 他都晓得打扮,怎么不提醒她也漂亮点! 时岁气了气,只能庆幸她有人脉提前通了消息。 神色莫测间,晏听礼也直勾勾看着她,从发型到妆容,再到穿搭。 也是瞬间,他就立刻看明白了什么。 两人都互相心照不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微妙。 但谁也没说,晏听礼满脸淡定地扭头,重新看向前方。 然后,转钥匙点火。 没点着,车突然熄火。 “......” 好尴尬。 时岁悄悄看他脸色。 说实话,这么多年,她都没看出晏听礼对任何事表现出紧张。 这是第一次。 熄火后。 他冷着脸啧声,不知道是对谁生气,大概率是这辆车。 然后轿车轰一下飞出去。 时岁感受到起飞的推背感,头顶打出一串省略号。 “你别紧张。”她实在没忍住,轻咳一声说。 “我紧张什么。” “......” 装货。 你不紧张你熄火。 你不紧张你开这么快。 但时岁给他面子,脸上没表现出分毫:“行。” 终于来到饭店。 时岁看着一年来了n次的“忆阑珊”,心中感慨,他可真是钟爱这家。 她随着晏听礼,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坐电梯,上楼,来到包厢。 推开门,位置竟都快坐满了。 高霖翰,薛婧,苏涵,甚至是跟过来的阿克塞尔,还有几个时岁有些眼熟的面庞,上次聚会见过,应该是晏听礼公司的同事。 甚至还有,卓昊宇。 这刻,他正震惊地看着她和晏听礼前后脚出现,表情神游天外。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时岁。”晏听礼神色清淡地拉住她的手,带着时岁坐到主位。 高霖翰立刻带头鼓掌:“欢迎欢迎。” 同公司的气氛组,也跟着不明情况地鼓掌:“欢迎!” 这下,时岁都有些窘迫。 她体感,晏听礼的尴尬更甚。因为他握着她的手都已经微微出汗了。 “……” 真是i人地狱。 随即,高霖翰就被晏听礼淡淡横一眼。 他噎了噎。 不是要助攻吗? 晏听礼吩咐服务员起菜,饭局也开始。 时岁余光里,苏涵和薛婧俩人的眼褶都快笑开花了。 她的手机也嗡嗡作响,群里消息跳动,两人像是一唱一和演双簧。 苏涵:[你知道你俩的表情现在像什么吗?] 薛婧:[像两个不得不执行程序的机器人] 苏涵:[还得互相演] 薛婧:[装作不知道] 林安然远程发来:[鼓掌/鼓掌/鼓掌] 好在饭局上,众人终于你一嘴,我一嘴地说起话。 气氛逐渐热起来。 唯独他们二人,互相神游。 晏听礼时不时看手表。 时岁敏锐察觉他身上愈来愈明显的焦躁。 简直前所未有。 终于,包厢的钟表滴答一声。 晏听礼蓦然站起身。 也在这时。 灯光骤变,灭了几盏,从明亮白炽到温柔暖光。 来了。 时岁心底怦怦跳,像是学生时代等待上台前的紧张。 在场被高霖翰拉来做气氛组的几人,包括阿克塞尔都不明真相,看着晏听礼——和被他看了眼的高霖翰。 后者早已经站在门边,在众人的视线中,郑重其事地把包厢门打开,然后接过店经理递过来的花束,大束的红玫瑰。 下一秒,时岁错愕的视线,定在穿着蕾丝裙,背上还载了个小盒子的平安。 还有,高霖翰手里拿的是什么? 时岁定睛一看,唇角抽动。 猫薄荷草?还能这样? 平时脾气爆爆的平安,唯独抗拒不了猫薄荷。 循着路线,来到她脚边。 然后“嗷呜”一声,叼住了高霖翰手中的薄荷草。 逆子没出岔子,晏听礼紧绷的面色终于稍霁。 他不知道,时岁余光里,薛婧和苏涵,几乎已经快要抱在一起笑。 从她们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一种“原来逗晏听礼这么好玩”的意味。 别人怎么求婚。 他也一模一样地抄来。 别人用狗,他用猫,还用猫薄荷作弊。 怎么可以这么笨蛋。 时岁的唇角也要弯不弯,然后正色看向晏听礼。 气氛到了,以高霖翰为代表的气氛组立刻敬业地开始呐喊:“求婚,求婚,求婚。” 薛婧也依言在一旁给她拍照,录视频,以求“出片”。 这样嘈杂的环境中。 时岁脸颊发红发烫,终于体会到上次晏听礼说的“被人当猴看”的感觉是什么样。 他们两人,都像是学生时代不及格罚站的差生。 再抬眸看晏听礼。 时岁发誓。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晏听礼因为羞耻而脸红。 但不明显,淡淡的粉。 被她这么看着,晏听礼偏移开视线,反应过来不好,转回来看她。 然后,肢体僵硬地蹲下身,从平安背上拿下戒指盒。 他把花递给她,时岁接过。 晏听礼终于艰难出声:“岁岁。” “大点声,我们听!不!见!”苏涵还不满意,坏笑喊,“还有,求婚要跪的,你怎么不跪?” “......” 晏听礼的表情像在找地洞。 上次他们两人时,晏听礼为达目的,对着她说跪就跪。 这回这样多的人目光灼灼,晏听礼的面皮像突然薄如脆纸。 时岁好像突然能理解。 哪怕晏听礼私下霸道偏执,无所顾忌。 但从没被用郑重仪式对待过的人,突然逼他将爱秀上明面。 周围是掌声,鲜花,被众人注视着,遵循世俗意义的祝福时,他会立刻拧巴得无所适从。 这就像阴郁的青苔突然晒到阳光,不知是舒展还是紧缩。 时岁只能舒展着眉眼,温柔看他,以眼神给鼓励。 看他终于收敛所有锋芒,自己收好缰绳,在众人目光下,以规则束缚自己。 右膝着地,抬眸看她。 也在这一刻,晏听礼隐隐焦躁的眼神也平静下来。 这次,他的声音很清晰:“岁岁。” 时岁温声引导:“嗯。” “我想和你结婚。” “非常想。” “嗯。”时岁等待他那句“请你答应和我结婚”。 因为晏听礼很少用问句,他向来我行我素,大多时候,只会吐露自己想法。 这是习惯,更是思维模式,没法改变。 但这次,晏听礼停顿了会,才抬起眼睫,缓声问她:“你能答应我的求婚吗?” 旁边爆发出气氛组的尖叫。 在这样嘈杂的氛围里,时岁却有几秒的怔忪。 对于求婚的仪式,她曾经不懂得其意义。 坚持索要仪式的原因,甚至更多来源于随波逐流,和心底那点点不甘心。 但在这一刻,情绪连成线,时岁终于彻底体会到了被幸福拥抱的感觉。 她泪盈眼睫,伸出手指。 终于郑重地对他说出:“我愿意。” 我愿意和你结婚。 我也愿意和你拥有一个家。 晏听礼垂着眼,认真地把戒指给她戴上。 他的气息和动作都很轻,指尖的温度却很烫。 手指还有湿润的汗意。 然后他起身,终于,浑身放松地将她抱紧,头也埋在脖颈。 “岁岁。” “岁岁。” 晏听礼一遍遍唤她名字,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时岁也环抱住他,有些感概地说:“走到现在,简直像是做梦。” “不是做梦。”晏听礼坚定说。 他从没梦到过这些幸福。 他的梦里,她总是一遍遍离开他。 他费尽心思,最后什么抓不住。 幸好不是梦。 也幸好,那些也只是梦。 - “暑假?”听到消息的黎茵有些意外,问晏听礼,“是打算等岁岁拿了毕业证,就结婚?” “这么快?”时跃也没想到。 晏听礼颔首,表情看起来情真意切:“嗯,岁岁是和我这么商量的,我们都不想再等了。” 时岁几乎是无奈地托腮看他一眼。 是,他们是“说好了”。 但,建立在晏听礼软磨硬泡,无理取闹的基础上。 求婚之后,晏听礼便立刻找人算日子——虽然他并不信这些,但在3.0的洗脑下得知这是民间常规习俗,并且容易说服长辈后,在近半年内的日子里,前算后算。 终于找到合适的“领证日”和“婚礼日”。 还一本正经地和时岁说,如果错过这两个日子,三年内再无佳期。 时岁才不上套,漫不经心说:“那就三年后再找日子吧,我不急的。” 这句话直接让晏听礼炸锅,不仅小发雷霆,还迁怒了平安。 他听说网上还有榴莲主食餐盒,于是非常恶劣地在平安新一周的猫饭里加了榴莲肉。 惹得平安对着饭就是一顿刨爪,到处嗅闻,一副见了屎的迷惑神情。 时岁笑得快憋出内伤。 时岁也不喜欢榴莲味,虽然晏听礼更不喜欢,但不妨碍他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折腾完平安,就按住她,邪恶地把榴莲凑她鼻尖硬让她闻:“六月十八,我要领证。” “领不领?” “嗯?” “不领就一直闻着。” 时岁憋着气,但又想笑。 实在忍出内伤:“领领领。” 但她立刻报复,把榴莲肉硬生生塞回了他嘴里。 当时晏听礼的表情,和平安埋砂如出一辙。 然后时岁抱着抱枕,捧腹大笑。 领证的日子便也就这样玩笑般地定下。 五月底,时岁飞了躺美国。 去学校参加了毕业典礼,并拿下学位证。 这也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实习转正,拿到五位数的工资。 回国落地的车上,时岁美滋滋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晏听礼。 月入五位数,对晏听礼来说简直是诅咒。 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以后都打给我。” 时岁震撼。 晏听礼顺着往下说:“我赚的给你,你赚的给我。” “你确定?”时岁迷惑。 他理所当然:“当然,你的我都要,包括你的钱。” 时岁只当他又在开幼稚的玩笑话。 但直到她上个月工资打下,晏听礼当着她的面把钱一毛不剩的转走。 时岁简直气到变形。 “你你你,”她怒目圆瞪地指着他,“我这点钱你都要拿走?” 然后她的手中,便被塞了一份材料。 低头。 白纸黑字上,[婚前财产赠与协议]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时岁睁大眼睛。 手指在厚厚的一沓材料中后翻。 每翻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钱和不动产,甚至是股权分红,都让她咋舌。 时岁晕头转向,语无伦次:“...你干什么?你,你怎么这么多钱啊。” “你全给我?” “你不怕我拿了钱再跑掉了…”她虚虚地问。 晏听礼撩眼皮,平静地看她:“你舍得吗。” “舍得什么?” “我。”他坦然。 晏听礼眼中闪烁光点,眼尾上挑。 在这件事上,他终于有了点点的自信。 时岁看他良久,噗嗤笑开,伸手环抱他的脖颈:“当然不舍得。” 很快,时间来到六月份。 领证前几天,晏听礼突然说:“我想去小镇一趟。” 时岁疑惑:“干什么?” “还愿。” 时岁明白了,他想在婚前,亲自去一趟那座小庙。 “那我和你一起去。” 时跃还回每个月喊人过来打扫一趟。 两人再回到小院,老房墙皮更见陈旧,看得出岁月痕迹。 曾经晏听礼买下的时兴电器,也成了过时产品。 好在功能还完好。 但时岁看着对着空调续命的晏听礼,还是忍不住将温度打高:“你别又发烧了。” “当然不可能。”他非常介意她说这种质疑他身体素质的话。 傍晚,晏听礼在小院溜达。 幽幽盯着菜地上的杂草,脸色不太好。 时岁知道他又看这些草不爽了。 “当年那些小西红柿呢?”她想起来什么,不由好奇地问他,“…你来的时候,长好了吗?” 晏听礼蹲着,不吭声。 时岁拔了根草,戳他手臂:“我问你呢,西红柿呢。” “生气,踩没了。”他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 “.......” 好吧。 时岁略微失落。 但依照晏听礼的恶劣脾气,也正常。 “烦。”他冷不丁又说。 “又烦什么?” 晏听礼:“我想休假。” “……” 时岁:“你不是在休假吗?” 他实在太忙了,这两天,已经算是在休假了。 “就这两天,”晏听礼恹恹拔草,“不够再种西红柿。” 时岁心立刻就软成一摊水。 “其实可以播个种,请人过来照料,给一些钱,赵奶奶会很乐意的,”她绞尽脑汁安慰说,“等八月我们就可以过来收成了。” 晏听礼倏地看她。 说干就干。 他立刻 就去小卖部买了菜秧,打着灯拔草,插秧,硬是在睡前,给整片菜地种满了西红柿。 像是发号施令的将军做着战斗准备。 晏听礼严肃说:“请你们,长快点。” 时岁:“......” 次日大清早,趁着气温还没升起来。 他们二人就起床,沿着小镇的河,登上了去寺庙的山。 山路蜿蜒,陡峭。 甚至不足一米宽的小路,旁边就是高高的土坡,摔下去随时能受伤。 晏听礼从来没有爬过这种山,下脚小心翼翼。 手还不忘一直牵着她。 越握越紧。 他的体力比她好太多,时岁实在爬不动时,晏听礼索性背着她上山。 但随着太阳升起,温度越来越高。 晏听礼嘴唇干裂,皮肤也发烫。 时岁有些心疼:“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他像是听不见。 只低声问:“你当初,是怎么爬上来的。” 那时是八月,会比现在更热。 时岁沉默了会才说:“那时候体力好一些。” 晏听礼却不说话了。 只是收紧手,将她背得更紧。 按照晏听礼的脚程,还是有近三个小时的爬行,才终于看到小小的寺庙。 一位老师傅,微笑地看向他们。 时岁认出来,这是当年给她香囊的住持。 她朝他行了个佛礼。 走前,住持又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香囊。 晏听礼握着香囊,学着她的动作,郑重回了个礼。 “你刚刚在蒲团前跪了那么久,”下山前,时岁问他,“到底许了多少愿。” 晏听礼:“没有许愿。” “嗯?那你在干什么,冥想?” “是感恩。”他牵着她的手说。 时岁不由问:“感恩什么。” “感恩。” 晏听礼停顿,然后蹲下身,重新将她背在背上,放平稳,才往下走,“我有了家。” 嗓音像是轻轻飘落在地面的柳絮,很轻很平和。 过满则溢,过盈则亏。 人生小满,即是万全。 而他的人生早已经超过小满。 不再贪多,唯剩感恩。 时岁闭上眼,紧紧回抱住他。 温柔地,坚定地回应:“嗯,是我和阿礼的家。”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