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见闻札记》 第1章 飞雪连天夜,贼人破庙边 第1章 飞雪连天夜,贼人破庙边 “这是什么?”何奕晨坐在石凳上,将视线从填满字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抬起。满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眼前这名穿着蓝色道袍的青年男子。 “希望能对你有帮助。”道袍男子看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一本样式古旧的日记本,对着何奕晨浅浅地笑了笑。 “那我能看看吗?”何奕晨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毕竟这种私人的东西就算别人给,自己也不能要的。 “本来就是送你的,就当作是给你的回礼了。” 道袍男子说完便起身回到身后被几棵长竹围起来的竹屋里。很快,他又拿出几本一个样式的日记本…… 何奕晨看着他走进去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管他进去是干什么了。只见他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石桌上的本子翻开了第一页…… “衍朝,万宝二十七年尾,暮岁时末,甲子交前之夜,天寒。” 烛火照在伏于桌前正提笔写字的青年道人的脸上。 那张清秀中带着些许坚毅的面庞,在烛火的照映下好似又有一丝悲伤从中显现。 “平安道长,喝些热水吧!” 一位老妪端着一碗热水,缓步来到他的身侧。平安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恭敬地从老妪手里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水,开口感言:“多谢大娘。” “客气,客气。”老妪佝偻着身子,背对着平安摆了摆手向门外走去,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最是无情道家人,真是可怜那孩子了。” 平安闻言放下从老妪手中接过的水,也跟着走了出去。 “敢问大娘何出此言?” 平安对着老妪行了个礼,轻声问道。 “你这一去,便是五十二年啊!” 平安闻言一愣,心中忽然五味杂陈,往事点点于脑中浮现…… “今夜宿于往日故人木屋残桌前,观吾七十余载之年岁,一生问道;走世间,遇千人,观万种冷暖;访名山,同道友共研道法,谈吐天地。遇山神或妖、或精。年方二十有六,得一机缘,入得蓬莱,得见仙翁,终得造化。” “仙境一日,凡间一年,待吾离仙山之日,已过五十二日,几多岁月,往日旧人已纷纷故去,唯吾容颜不改当年。” “今于木屋外,与故人之亲忆往日。逝去之流年,如海之潮汐,汹涌而来。遂提笔记于旧本之中,是以札记以记之……” “文商九年,时年奸臣惑君王,天下大乱,邻武国发兵,战乱四起,又逢极寒、大旱,粮草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苦不堪言。吾生于大旱之中,或本将成他人口中食,幸恰遇一道人。道人心生怜悯,于自之甘粮换吾性命,后遂为吾取平安之名。” “文商十九年,孟冬之末,时年十岁。同师游历四方,寻仙人,求长生之道。多年游历,师之体魄早已多病,今本前往赋阳,寻走马观主,欲留观中。奈何当日雪夜,于林中破庙,遇贼人……” 大雪纷飞月光寒,几个五大三粗的蒙面贼人手持大刀在破庙里的一辆推车里翻来覆去地找着什么。其中一贼人肩上扛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站在供殿处。 那孩子哭着拼命的捶打着扛着他的贼人,“放开我!师父!” 面容憔悴的老道,死死的抱着贼人的腿,有气无力的对他说道:“求求您,放了我弟子,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贼人回过头看着站在推车旁的几人,大喊道:“找到什么值钱的没有啊” “没有!老大!”其中一人回话道。 贼人低头看着脚下的老道,一脚将他踢开,嘴里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你们这帮牛鼻子不是得皇帝圣宠吗?怎么连个银子都找不到?” “走!把这小牛鼻子衣服扒了,然后拿去卖了换钱!” 贼人扛着平安就要走,可就在他转身之际,平安一口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 贼人一把将平安扔了出去。 平安头着地,虽说没有流血,可他却已经晕了过去。 老道见状,一脸惊恐的艰难爬起身子跌跌撞撞要到平安身边。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贼人又是一脚将他踢到墙边。 “奶奶的!把他衣服给我扒了!”贼人摸着被平安咬伤的脖子,嘴里骂叨着:“小东西牙口真好!” “老大,把他衣服扒了,他穿什么啊?”其它几人闻言,也是立马将晕倒的平安抱了起来。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发现把平安衣服扒了就没衣服了,总不能让人大雪天光子身子吧!万一到时候死了,这一趟可就白干了。 “那就把他的道衣扒了,然后给他裹起来。反正不能让那老太婆再念叨咱!” 贼人说着一边往破庙外走去。 靠在墙边奄奄一息的老道,看着正被裹起来的平安,想开口却说不了话,想起身却使不上劲,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平安被掳走。 几人按照原先定制的路线,换了衣服,驾着一辆船,沿着河流往上游而去。 虽说已是大雪天,但是河面上船还是不少,河岸上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比平常少。 几人驾着船,顺着河流进了城,选了个人少的地方,熄了灯,抱着平安在沿河的小道上,七拐八拐绕进了一条小巷子。 他们在一僻静处停了下来,打量过四周之后,敲响了一处住所的门。 很快,屋里的人听到敲门声,连忙走了出来。屋里人将门打开,是个中年妇女。几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见门后赶紧走了进去。 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对着开门的中年妇女,得意洋洋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身后被扛起的平安,笑道:“老太婆,这次我可是给你抓了个好东西回来,按之前的赌约,你可得给我一百两纹银,可不准耍赖。” 中年女人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说话,而是指着扛着平安的那人,“来,把人放下来给我看看。” 扛着平安的男人闻言立马将平安放到女人面前。只见女人打量着平安,满意的点着头:“不错不错,模样秀气。” 她说着话,还不忘用手去捏平安的脸,“挺嫩的,有些官人就是喜欢这种的。” “不对!” 几人见女人如此满意,心想这次百两纹银是跑不掉了。他们正幻想着,拿到这些个银钱准备去哪潇洒的时候,却听到女人怒声。 “怎么了老太婆?哪不对啊?”壮年男子人询问道。 “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带了个什么回来。” 女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边,还没等男人反应过,便对着几人就是破口大骂:“你们几个狗娘养的,绑人的时候也不看看吗?居然绑个道士回来?你们不想活了,可别带上老娘!” 壮年男子一听,立马看向平安,只见裹着平安的衣布已被解开。除去上身白色的内衬衫,下身蓝色的道裤在院里灯火的照耀下极为亮眼。 “他奶奶的!”男人,摩拳擦掌一番,对着其余几人怒骂道:“不是让你们把他衣服给我扒了吗?这是什么?” 几人被骂的不敢还口,但是一旁的女人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把揪着男人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扒衣服?这人是你故意抓来的?” “老太婆,你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小道士吗!怕什么?” 男人一把推开女人的手,不停揉着自己的耳朵。 “张春贵,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帮道士在皇帝那里可是备受恩宠啊。十年前的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小道士我不可能要!” “那我们那一百两呢。” 张春贵身后其中一人,低声的问道。 还不等女人开口,却只见张春贵转身一脚踢向他,“奶奶的,让你们扒衣服,还真就扒个衣服。” “你,把他给我带出去扔了。”张春贵随便指了个人,那人闻言,赶紧抱着平安,开门迅速离去。 “你啊,能不能给我办点好事。”女人指着张春贵一脸怒气。 “哎呀,老太婆,下次,下次。” “老是这样……” “奶奶的,下次我一定给你带个好的回来。” “你!去拿点酒过来!” “是。” (本章完) 第2章 醉花楼里无门客,秀衣雪地 第2章 醉楼里无门客,秀衣雪地遇平安 “影儿,准备关门吧,今天该是没有客人来了。” 夜已深,挂着各色灯的醉楼下,一袭白衣的女子对着面前眼前困意十足的影儿开口道。 “好的,秀衣姐姐。” 影儿一身黑色衣裙,懒散的坐在门沿上,打着哈欠。在她听到秀衣的话之后缓缓的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今年也是奇怪,往年这个时候,不过是点点小雪,今日晚些的时候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客人一下子都走了。” 秀衣闻言看向楼外正飘着大雪的天空和路上已经寥寥无几的行人,“好了,别抱怨,趁现在还不是太晚我跟青柚去附近的卖窑碳的人家看看,明日准备多取些回来。” 影儿一脸娇嗔的抱着秀衣的胳膊,仰起已经满是风尘味的面庞盯着她:“行吧,我让人跟着你。” “好啦,去吧。” 秀衣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 不一会,只见影儿带着几个穿着黑衣的高壮的青年走了过来:“一会你们就跟着秀衣姐姐去。” “是!” 几名青年拱手行礼答道。 “青柚,我们走吧。” 秀衣拉着身旁从未开口,神情略显紧张,看上去也才十六七岁的少女往大街上走去。 “臭婊子!” 影儿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破口骂道。 “要不是你爹以前是盛京将军,本姑娘早就收拾你了,还等你在这个地方耀武扬威。” 影儿说完便气冲冲的走进楼内,却刚好看见满脸横肉,皱着怒眉的老鸨,她连忙跪下向老鸨认错:“鸨母,影儿错了。” 只可惜,老鸨不听,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怒喝道:“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初秀衣跟我求情说让你当个舞妓,你现在还跟人在床上打滚。” 老鸨说完转身就要走,但她又停了下来,弯下腰抬起影儿的脸,厉声道:“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嚼她舌根,我把你舌头割了。再有,他的父亲是被冤枉,上面那位官人已经在圣上面前说情,你别不知道好歹。” “是。” 醉楼是赋阳城里最大的青楼,凡是出现在这里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罪臣之女,来这寻欢作乐的也大多都是些达官显贵,一般的平民百姓是进不去的。 像秀衣这种高官之后被送至青楼,定会吸引众多贵人前来。好在这十年里一直有人暗中保她,才未落得半点朱唇万人尝的下场。 醉楼里还有一类人,她们同秀衣又不一样,并非罪臣也非富贵人家的女子,而是被人拐卖,甚至几经转手的女子。 就像现在在雪地里,紧紧贴着秀衣而行的青柚一样,她就是几经转手,受尽折磨最后被卖至醉楼的。 路上行人渐少,秀衣一行人打着伞,从醉楼向赋阳城南门走去。 赋阳城乃是衍朝国都,城外那条河便是护城河,沿着护城河上游走去是南门。南门因为连接众多商路,走此门的大多都是经商之人,或是些小贩。 “秀衣姐姐,好像都关门了。” 几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经常取煤炭的地方看了看。 “去敲门看看。” 秀衣对着身后的一名男子说道。 男子闻言,绕过秀衣二人,径直走到门口,对着木门就是一顿敲打。 “来了,来了!” 男子听到回应声,转身走到秀衣一旁,盯着木门。 “谁啊,怎么晚了还来敲门,也不知道轻点……哦,是秀衣姑娘啊,请进请进。” “不用了。” 开门的是个邋遢的老汉,他打开门看清在雪中撑伞的女子后立马赔着笑脸道:“这么晚了,不知道秀衣姑娘来老汉家中做什么啊。” “你这煤炭可还有多的?”秀衣也不拐弯抹角说些客套话,直接切入正题。 “煤炭有是有,但是没多少,”老汉抖了抖被风吹着的身子,问道:“秀衣姑娘您需要多少呢?” “怕是要得多些,”秀衣莞尔一笑,“楼中姐妹都惧寒,怕是要比往年冬日多上一番。” “这个……” 老汉一听,神情明显有些为难,但他也不逞强,对着秀衣开始说起自己的难处:“秀衣姑娘,不是老汉我不给你弄,只是这么多老汉确实没有办法了,如今我儿子在外走商,儿媳一个女儿身也做不来什么重活,也就只有我跟我家老婆子,要比往日多上一番,老汉确实有心无力。” “那行,你只需要提供往常的部分,多出来的我去找找别人。” 秀衣说完对着老汉行了个礼,老汉也是拱手回礼道,“秀衣姑娘慢走。” “我们回吧,煤炭的事情明日再说。” 秀衣拉着青柚按着原路往回走去,没踏出几步,只见一个身影,从一个巷子里冒出。 几名男子见状,立马将秀衣二人围了起来。 身影弯着腰,从怀里放下一个孩子,正当他起身准备起来,却转身就看见了秀衣等人。 身影见状,吓得在雪中一路摸爬打滚的又转进了小巷。 “去看看。” 秀衣对着几名男子说道,同时也跟在他们身后,想看看那身影放了个什么东西。 当他们走近之后,发现躺在地上的正是一个孩子,而那孩子正是平安。 “先带回去吧……” “怕是不能带回去。”秀衣话音还未落下,原先敲门的男子对着秀衣开口道。 “为什么?”秀衣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带一个孩子回去。 “您看他的裤子。” 男子指着平安的裤子,青柚瞟了两眼并没有觉得平安的裤子有什么特别的。 “是道门中人。”而秀衣却一眼看出来了。 “没错,想必是是那贼人误抓了道士,将其打晕之后,放到这雪地上。” “秀衣姐姐,这怎么办?”青柚闻言拉着秀衣的手,有些害怕的问道。 秀衣拍着青柚的肩膀,安慰着她,同时也对着男子说道:“没事,先带回去吧,救人要紧。出了事,我会担着,不会连累你们的。” 几名男子闻言,也不好反驳,只能背着平安往醉楼走去。 (本章完) 第3章 相逢是有缘,乞儿雪中见 第3章 相逢是有缘,乞儿雪中见 “今年这雪下的还真大呀。” 醉楼里,秀衣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的路上感慨着。 说话间,从她口中散出来的白雾,也随着迎面吹来的风四散开来。 在她身侧,老鸨皱着眉头,一脸埋怨的盯着秀衣,她想不明白,秀衣为什么要带个道士回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想归想,但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摇晃着肥大的脑袋,开口道:“这小道士你总不能一直把他放在这吧?如今陛下重道,而你又是因为十年前妖人祸国被牵连进来,被罚至这醉楼。就算你有官人护着,但也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吧。” “好了,鸨母。”秀衣将视线转向老鸨,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会的,这小道士虽说是游方之道,但总归也是道门之人。等大雪过后,来年开春的时候,我把他送到走马观去。” “那小道士醒了?”老鸨闻言,问道。 “还没有。”秀衣答道。 老鸨顿感困惑:“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云游的道士。” 秀衣噗嗤一笑,再次看向窗外。看着那满天的飞雪极速的落下,说道:“那些贼人总不能是跑去人家道观里抓人吧。” 老鸨一听,也是尴尬的笑着:“随你,随你。” 就在两人聊着天的时候,青柚却急急忙忙的从门外闯了进来,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秀衣见状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柚看了一眼老鸨,缓了口气,一把抓着秀衣的手喊道:“不见了,那小道士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天近傍晚,下了一整天的雪,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原本一脚下去只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印子,而现在直接是一个小坑。 秀衣等人站在醉楼下,看着已经回来几波出去寻找平安的人都说没发现,神情有些焦急。 “鸨母,这可怎么办?万一他要是跟人说是我们绑了他,那我们可就完了呀!” 影儿在一旁,含沙射影的说着话,秀衣看了她一眼也懒得理会,她现在只担心这么大的雪,平安会不会冻死在这赋阳城里。 但是老鸨听了影儿的话和秀衣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影儿刚说完,老鸨就指着影儿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看着那小牛鼻子,等他醒了你说一声,结果呢?你到让人跑了!” “鸨母,我看他醒了,本来是想过来跟你们说的,可是他一醒过来就在那里大吵大闹,喊着师父,我嫌他烦人没忍住就给了他一下,谁知道他不仅没停,还直接跑了……” 影儿面对着老鸨的指责,连忙解释道。 “怎么样,找到了吗?” 秀衣看着最后这一波出去的人回来,立马问道。 但是带头那名男子却是摇着头拱手道:“附近能找的基本上都找过了,几个城门,几条主道也都去了。” “辛苦了。” 秀衣对着男子回礼,男子见状也带着人进了醉楼。 “好了,也就只能这样了。”鸨母听过影儿的解释,也不再理会她,她走到秀衣身边对着她说:“我看这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我们该做的也都做了,你呢也不必在这上面费心思。除去他道士的身份,他其实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孩子。这城里城外的,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也被卖来卖去。” “再说了,青柚不也是一样被人卖到这里的。” 一旁的青柚闻言,低着头,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你在这醉楼里待了这么些年,你应该也懂,这醉楼里每日来的客人都不一样,有常客,也有新客,每个客人都不一样,有人图的是你的身子,但也有人只是想找地方喝酒。” “所以你也想开些,就把他当做是一个来醉楼寻欢的新客。不要因为说是你救了他,却没照顾好而责怪自己。这世上人来人往,相逢即是缘分,哪怕只是一刻也是缘分。” “你救了他,但他却跑了,就算他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跟你没有关系。” 老鸨对着秀衣一顿语重心长,秀衣自然也明白老鸨说的这些。虽然自己在这风尘里待了十年,早已习惯人来人往,但是救人和相逢那是两回事,并不能相提并论。 自己救了人,却又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人死了,是会让人陷进一种无法言语的自责里,况且那还只是一个孩子。 秀衣抬起头看着满天的雪,尽管自己心里在过不去,现在也只能去祈求平安能好好的…… 天正在慢慢暗下去,因为大雪的关系,就算是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赋阳城路上也基本看不见人影了。 倒是城里北门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有着两个穿着厚厚的,满是油渍和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的乞丐正往一个方向走去。 “小四,药换到了吗?”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纪很大,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对着两只粗糙的手掌哈了口气,然后不停的搓着。 “爷爷,换到了!”老人身后的一个年纪看上去也才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他举起手里的提着的药,跑到老人身边,用那张脏兮兮的脸对着老人笑道:“爷爷,我跟你讲,还好我跑得快,要是我再慢一点,那药铺就关门了。还有就是那个药铺掌柜人也很好。你看,都没多收我铜钱。” 乞丐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在老人耳边晃了晃了。 “好了,收起来吧。别让人瞧见了,不然可就没了。” 老人听着耳边响起地铜钱的声音,淡淡的笑了一下。 “怕什么,他们要是敢抢我的钱,我就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我最近跟着几个闯荡江湖的侠客学了几招功夫,是套拳法。你看!” 乞丐少年走到老人面前停了下来,对着老人昂首挺胸地站着,然后开始表演自己跟人学来,且还不熟练的武功招式。 老人见状也只能停下脚步,无奈摇着头,眼中却满是宠溺的看着少年一招一式地挥动着自己双臂。 就在乞丐少年表演正高兴,却因为脚下的雪太厚,一个不注意,倒在了地上。 “爷爷你看,这有个人。” (本章完) 第4章 平安遇难雪地中,巧遇乞儿 第4章 平安遇难雪地中,巧遇乞儿落魄屋 七拐八绕的小巷里,乞丐少年挥动着手臂,给老人表演着自己学来的拳法。 结果因为脚下的积雪太厚,在做一个转身动作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爷爷你看,这有个人。” 乞丐少年摔倒在一个巷口,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看见巷口埋头坐着一个人。 乞丐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捡起雪地里的药,一步三回首的看着巷口向老人走去。 老人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在乞丐少年的搀扶下走到巷口,看着衣衫单薄,埋头坐在雪地上的人。 “不知道又是哪家可怜孩子被人拐后逃出来的。” 老人摇着头,用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那孩子,但是却没有反应。 一旁的乞丐少年放下搀着老人的双手,蹲在孩子面前,用力摇晃着。 本因为饥饿、寒冷昏睡过去孩子被乞丐少年的摇晃给唤醒了,他迷糊的缓缓的抬起头,那张秀气的脸,眼神里有些失神的模样映入二人的眼中,而这孩子正是白日里从醉楼里跑出来平安。 平安从醉楼里跑出去后,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中滑落,开始寻找着出城的路。 现在他只想出城,只想回到林中的破庙里,回到师父身边。 他四处寻找着,却始终找不到方向,反倒是瞧见一群男子,聚在一起四处找着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后,往一旁的小巷里转了进去。 赋阳城总归是京都,七拐八绕的小巷,转的平安头晕眼,待到傍晚时他早已因饥饿和寒风吹的瑟瑟发抖,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靠着一个巷口的墙壁坐了下去,直到两人的到来。 “你也没有家吗?” 乞丐少年看着失神的平安,问了一句,却被老人拍了一下头。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口无遮拦!” 乞丐少年被老人打了一下头,嘟着个嘴站到了老人身后。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啊?” 平安听到老人的话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开口道:“我叫平安,师父是青玄道人,走马观,救师父……” 平安说完这些就倒在一旁,老人和乞丐少年连忙将他扶起。 “走马观!”乞丐少年扶着平安,有些惊讶的看着老人:“爷爷,他是道士?!” “好了,不说这些,先把人带回去吧。” 老人拍了一下乞丐少年的头,径直的往前走去。 乞丐少年哦了一声回应着老人,立马背上平安跟了上去。 绕过两条小巷,三人来到一条比较窄的小路上。 穿过小路,一个破烂不堪的小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乞丐少年推开门,背着平安先走了进去,老人紧跟其后,随手关上了门。 进入小门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小厅,小厅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两盏亮着的烛火外空无一物。 走过小厅,是一个空间较大的房间,有着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的身上盖着两层已经褪色的不算太厚被褥,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病了。 乞丐少年将平安放到另一张床上,给他也盖上褪色的被褥,然后提着药往另一扇门走去,随后一把推开。 只见另一个年纪要比乞丐少年大些的少年正蹲在火堆前。 这少年虽说一身破衣,但脸庞却很是干净帅气,眉宇间也是英气十足,颇有些贵气。 火堆的两边,是一个木架,木架的中间是一个垂直的,被铁丝吊起来的空心的漆黑的铁圈,上面架着一个用来烧药的罐子。 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小蒲扇对着火不停地,轻轻地扇着。当他听到推门声时,撇头看去,只见提着药袋子的乞丐少年正傻笑的看着自己。 “玉米,你就不能改改你那傻样吗?” 手提药袋被叫玉米的少年,拍了一下胸脯,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不是,我这是傻吗?周舟我这叫豪气是洒脱。” 周舟白了他一眼,“你一天净跟着那些江湖侠客走在一起,也没见得你跟他们学的有多好,还有你那不叫洒脱,是傻缺。” “哎,你是武将的儿子,功夫肯定也不差,要不咱俩来比试比试。”玉米一听这话立马来劲了,将药袋放到一边,摆出个对战架势对着周舟。 “懒得理你。”周舟不再回话,而是专心的拿着蒲扇扇着火熬着药。 “切,我还懒得理你。”玉米哼了一声拿起药袋走到周舟的身边,将药袋递给他,顺口问了一句:“对了,下午的粥还有吗?” “有啊,怎么了?”周舟答道。 “药熬好之后,把那粥热一下。我跟爷爷又带回来一个孩子。” 玉米说完,拍了一下周舟的脑袋然后笑着像只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周舟一脸无语的看着玉米消失的地方,“有病。” 周舟放下蒲扇,拿起药袋,走到身后一个巨大药柜前喃喃自语着:“若不是十年前被人连累,我现在大小也是个武将军了。对吗?姐姐。” 玉米刚跑出烧药的房间,就看见老人正坐在平安身边,一只手放在他手腕上,正为他把着脉。 “爷爷他怎么了呀?”玉米走到老人身边,轻声地问道。 “还有吃的吗?” 老人并没有回答玉米的问题,而是松了口气,问着他还有没有吃的。 “下午还剩了些粥,我让周舟熬完药就热粥。” 玉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平安回答着。 “就是饿着了,再加上这寒雪天得了些风寒。” “风寒?”玉米一听,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他在雪地里待了那么久,就是有点风寒症?” “你这孩子!就不能说点好的吗?”老人拍又拍了玉米的脑袋,这不这次不一样,往日里只是轻轻的说上一句,而这次言语中明显带着怒气。 玉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平安道士的身份,立马低着头给老人道歉:“对不起爷爷,玉米知错了。” “好了。”老人摆摆手,对着玉米说道:“你去看看给小鱼翅的药熬好没,没有的话你去把周舟换出来。” (本章完) 第5章 十年光阴人间事,回首往事 第5章 十年光阴人间事,回首往事已如烟 另一个房里,周舟将熬好的药汤从架子上提了下来,又从药柜的一旁拿出一口不大的铁锅挂在架子上两端铁钩上,正准备再掺点水热一下粥,便听到门口传来玉米的声音。 “周舟,爷爷叫你。” 周舟闻言看去,只见玉米靠在门边上,用手向后指着。 “好。” 周舟回应了一声,低身提起药罐往门外走去,还不忘提醒玉米一句:“对了,粥已经架上去了,记得掺点水,别熬热糊了。” “知道了!” 周舟提着熬好的药罐从玉米身边经过,玉米一边回应,同时用手拍了一下周舟的后脑勺,但周舟并无反应,只顾往前走去。 玉米见周舟没有反应笑了一下,“倒是有些气度,不错不错。” 周舟来到坐在平安身边的爷爷面前,将药罐放到一边,然后对着爷爷躬身行礼:“药爷爷。” “好啦好啦。”药爷爷见状赶紧起身,将行礼的周舟扶正身子,言语中尽是无奈:“你堂堂一品武将之后,如今却在这个小地方屈身,真是委屈你了。” “药爷爷哪里的话,十年前若不是您,我现在也还不知道在哪飘荡,又或是早已不知死在哪了。” 周舟握着药爷爷的粗糙,干瘪的手神情略显感伤。 “唉!”药爷爷叹了口气,无奈的摇着头,“如若不是十年前妖人祸乱朝臣君主,你们又岂会被诬陷连累。” “要说连累,也是我们连累了您,当初你我若不认识,您这药铺或许还开着呢。” 周舟看着药爷爷,满是愧疚的说着。 “老朽这药铺本就开不长久,当初要不是你和你姐姐常常在我这买药,我可能早就开不下去了。” “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呢?” 正当两人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的时候,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小鱼翅却被两人的声音给吵醒了。 两人尴尬的看了一眼对方,周舟立马提起药罐,同时拿起一旁的小碗往里面倒着药汤。 周舟放下药罐,将盛着药汤的碗递到小鱼翅的面前,“鱼翅乖,喝药。” 小鱼翅接过碗,浅浅的尝了一口稚声稚气的说了声:“烫。” 周舟再度陷入尴尬,一旁的药爷爷却是笑出了声:“周舟你先放那吧。” 药爷爷走到小鱼翅身边,摸着他的头,指了指平安,轻声说道:“孩子,你看见那个哥哥了吗?” “看见了!”小鱼翅看着药爷爷点着头回应着。 “那爷爷跟舟哥哥出去说会话,要是这个哥哥醒了,你就大声叫爷爷好吗?” 小鱼翅用力的点着头。若不是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渗人,不然小鱼翅点头的动作还是十分可爱的。 药爷爷点点头,起身准备和周舟去另一间没人的空处说话,临走时不忘提醒一下小鱼翅,“记得喝药。” 小鱼翅很乖,点着头抱着药碗一点一点的喝着。 小鱼翅是一个多月前,药爷爷和玉米在外乞讨准备回来的时候遇见的。 当时的小鱼翅,高烧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药爷爷让玉米把小鱼翅背到他们一直买药的地方。 大夫把完脉之后,开了几副退烧药和风寒灵,说道:“这孩子肺腑已经衰竭,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几副权当送你们了。” 两人将小鱼翅带回住处,因为药爷爷也是行医之人,虽说如此但也还是每日安心照料着他。 “对了,爷爷您找我有事吗?”周舟和药爷爷来到小厅,便开口问道爷爷找自己有什么事。 药爷爷问道:“刚才那孩子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吗?。” 周舟不解的问道。 “那孩子是个道士,估计还是国观走马观里的道士。” 药爷爷叹着气有些忧愁的看着周舟。 “那把他送过去就是了。” 周舟说着,却见药爷爷不停的摇着头。 “这大雪满天,如今城中的积雪已有五寸厚,更何况那山上。只怕是早已封了上山的去路。” “那爷爷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是个乞丐,每日温饱都是问题。我是想,看你能不能去找找你那姐姐,让她帮帮忙。” 药爷爷说出想法,但周舟却又开口道:“怕是也没办法。” “我姐姐如今是青楼女子,而道人的门规中便有一条不得近女色。而且陛下也曾说过任何青楼不得接道人。如是将他放在青楼只怕不仅不妥还会连累了她们。” 周舟向药爷爷解释道。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如今道人在大衍地位之高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只要不做什么太过的事情,一般道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道门门规严苛,能入道门者绝大多数都是学识修养极强或是心存真善,且一心求道之人。 “要不把他送到梨园去?” 就在两人思索的时候,玉米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盯着两人。 “梨园?”药爷爷愣了一下,而后玉米又继续说道:“咱们城北有座梨园,而且梨园的掌柜人可好了。我之前天天跑去他那乞讨,有时候还能蹭个小曲听听。” “可是城北往南方向的五里梨园?”周舟问道。 “对啊,而且我听说这梨园掌柜的女儿和一个书生定了婚约了。这个可比那些个小曲还有趣……” “这也不为是个办法。”还没等玉米说完,药爷爷便对着周舟说道:“明日,我们一同前去看看那掌柜的可愿收留那孩子。” “是。爷爷。” “不是,你们都不理一下我吗?” 玉米捧着粥,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药爷爷看了一眼玉米,“让你偷听,没打你都算好的了。” “可我不还是出了主意嘛,总得夸我一下是不是。” 玉米嬉皮笑脸的看着药爷爷。 “好了,先去看看那孩子醒了吗?醒了的话先喂他喝点粥。” “已经醒了,就是一直在哭。”玉米指了指身后。 “那你不早说!该打。”药爷爷说着,拍了一下玉米的头,然后往平安的床边走去,周舟也紧跟其后。 小厅门口只剩下玉米一个人,捧着个碗,一脸不解的看着两人,心想:我出主意怎么也被打啊? (本章完) 第6章 故人走马观,新人醉花楼 第6章 故人走马观,新人醉楼 药爷爷和周舟两人来到平安身边,只见他穿着薄薄的白色内衫,坐在床上一直低声的哭,一旁的小鱼翅也是顶着张白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平安。 “孩子,怎么了这是?”药爷爷坐在床沿,摸着平安的一边说话一边安抚着平安的情绪。 “师父,我师父还在庙里。”平安抽泣着,哽咽的说着话。 “师父?你师父在哪个庙里啊?” 药爷爷轻声的问道。 “在,在城外的一个破庙里。” 药爷爷闻言看了一眼周舟和玉米对着平安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人带走的啊。” “应该是昨天晚上。”平安抽泣的回应着。 “这怕是来不及了。”药爷爷转头看着两人,继而又对着平安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走马观,去找清水道长。” 药爷爷一听神情立马凝固了,言语中有些颤抖的问道:“这…这清水道长是你?” “清水道长是我师父好友。” 药爷爷点点头,站起身脚步有些颤抖,周舟两人见状赶紧去扶着,药爷爷摆摆手,对着周舟说道:“周舟,你还是去找一下你姐姐吧。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去城外的破庙里找找。” 周舟闻言拱手行礼回答道:“是,爷爷。” 然后又对着玉米说道:“小四,你先喂他喝点粥,我坐一会。” “哦,好。”药爷爷说完之后,神情紧张的坐在小鱼翅的床边。 “你叫平安是吧。来先喝点粥,我们已经想办法去找你师父了,别担心啊。” 玉米也是立马端着粥坐到平安身边,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喂着他喝粥。 平安则是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眼熟,然后又看了一眼粥,却立马从床上站了起来。平安双手环抱于胸前,右手成拳,左手抱住右拳,对着玉米和药爷爷两人微微低了下身子行了个道礼。 平安的这番举动惹得三人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平安行完礼之后,这才坐下来接过玉米手中的碗,然后一点一点的喝了起来。 玉米见平安端着碗喝粥,也没有哭了起身来到药爷爷身边,对着他小声嘀咕着:“不是,爷爷这道士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吗?” 药爷爷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摇摇头说道:“我以前没见过道士,不知道,不知道。” 一旁的小鱼翅看着平安喝粥的样子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对着玉米问道:“小四哥哥,还有粥吗?我也饿了。” “有。等着。” 玉米说完便冲进烧药煮粥的房间,不一会就端着两碗粥出来,一碗递给药爷爷,一碗递给了小鱼翅。 等到三人喝完之后,玉米挨个收过碗,然后将其放在一旁,他来到平安身边,开始介绍着:“我叫玉米,这个家里排行老四,爷爷一般叫我小四,你比我小,叫我四哥就好了。” 还没等平安开口叫他,玉米就又站到药爷爷和小鱼翅中间,开始介绍起两人:“这位是药爷爷,是他收留的我,然后这个是小鱼翅。” 在说到小鱼翅的时候,玉米又走到平安身边,对他轻声说道:“小鱼翅是我跟爷爷一个月前捡回来的,大夫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平常我们都比较照顾他。” 玉米说完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药爷爷和小鱼翅的面前看着平安。 “那刚才那位是……”未等平安说完,玉米直接开口:“刚才那个叫周舟,他这个人就是个面瘫,不用理他。” 玉米刚说完,一个巴掌就从天上落下,砸在了他的头顶。 他转身看去,只见药爷爷皱着的眉头,生气的看着他:“爷爷,您又打我。” “你要是再这个样子,以后不准再去找那些个闯江湖的人了,跟着他们你都学成什么样了。” 药爷爷教训着玉米,小鱼翅则在一旁偷笑。 平安看见这一幕,心中满是忧伤。他瞥过头,不再去看他们,而是看向熬药的房间,透过门上糊的窗棂纸想要看见门外的一切,想视线穿过赋阳城,穿过那条河最后落在那座自己和师父最后见面的破庙里。 平安是个很可怜的人,刚出生的时候正逢两国交战,而他也正是出生在衍国与武国的边境的小镇上。 那年夏天,小镇大旱,河流干涸,粮草也因为炙热的太阳而枯死在田地里。 在没有粮食和水的情况下,又恰逢战乱,百姓为了果腹食草,啃树皮,当周围一切能吃的都没有的时候,便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事情。 在果腹与悲切的哭喊中,一个又一个孩子落入他人口中。没过多久平安也要落得如此下场。 好在一位四处云游的道士正路过此处,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和甘草换了平安一命。 后来,道士用平安二字当做他的名字,安平子则是做道号。 此后平安便跟着道士四处云游,寻找长生之道。 “是他吗。” “是他。” “路上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个巧合,没想到还真是他。” 平安看着窗棂纸发着呆,一段对话声传进来他的耳朵。他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二十六七模样的女子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一边和周舟说话。 那女子,妆容淡雅,眉间三片红色点缀而成的瓣远远看去,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在女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小舟,我们出去说吧。” 女子笑看了一眼平安后,转身便走出房间,来到小厅。 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如今房间里只剩下平安和小鱼翅两人。 “姐姐你看有什么办法送他走吗?” 周舟站在女子对面,问道。 “如果他跟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话,最好是连夜送上山去,但是现在大雪封山,怕是找不到上去的路了。”女子答道。 “如小姐,我们倒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可能需要您帮助。” 一旁的药爷爷开口道。 “您老客气了,”女子闻言脸上满是歉意的走到药爷爷的面前,“若不是您帮忙照顾着小舟,只怕我们周家的香火真的就要断了。” “再有,我如今已不再是什么大小姐了。我现在只是醉楼里的风尘女子,药爷爷唤我秀衣就好了。” (本章完) 第7章 雪夜庙里不见师,梨园初遇 第7章 雪夜庙里不见师,梨园初遇老班主 “对了,药爷爷说的法子是什么?”秀衣问道。 “是这样,城北处有个梨园,据说那家梨园掌柜是个施德好善之人。而平安又是道门人家,可以把他送去梨园那。待到来年开春,再送他上山。” 药爷爷向秀衣说着他们的打算。秀衣听了也是点点头,“我遇到他的时候,本来也是这么打算。” “对了,小舟跟我说他还有个师父在城外的庙里,我已经派人去了。只不过……” 秀衣说着,却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房间的平安,轻声道:“只不过这两天大雪,他的师父怕是凶多吉少了。” “找到之后还是先不要告诉这孩子。” 药爷爷心中颇有些担心。 “可是,能瞒到几时?” “这……” “师父是走了吗?” 就在秀衣和药爷爷两人争论时,平安却站在了小厅的门口。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平安的身上,每个人的眼神中的东西各不相同,有可怜、有安慰、但更多的是同情。 这里的每个人都曾有着不同的命运,每个人也都过着各自的人生,每天各忙碌,互不相见,互不打扰,都各自安好。 可命运总是如此难以捉摸,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却在下一刻突遭变故,有人流离失所,有人被贬入了青楼,也有人即将失去生命…… “没有,秀衣姐姐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呢。你放心,你师父肯定没事。” 原本安静,略显感伤的氛围,被玉米一句话给搅和了,其他人见状也都是对着平安说:“你放心,会没事的。” “师父说,生老病死乃大自然之规律,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让我记得为他随处找个地方,添一座坟头即可。” 众人都忙着安慰平安的时候,可谁能料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众人听着平安那平和的语气,看着那张强忍着悲伤和痛苦的模样心里同样难过。 “咚咚!” 就在所有人处于各自悲伤的氛围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众人被这敲门声惊了一下,离门口最近的周舟在敲门声落下的同时打开了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只见几个高大的男子伫立在门口。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将目光放在了秀衣的身上。 “秀衣姑娘,几个堂口的兄弟都去看过了,城门外的那些破庙里都去看过了,没有您说的老道士。” 众人闻言,都看着平安,而平安则是有些抽泣的对着男子问道:“是在一片树林里的庙里。” 男子摇摇头。秀衣见状,径直来到男子身前,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男子,“麻烦堂口的兄弟们了,还请多去找找。” “知道了。” 男子接过袋子,转身带着其余几人走在风雪夜里。 平安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只觉头晕眼,就像是吃醉了酒,很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平安晕倒了。 众人惊慌失措的将平安扶起抱到床上去。一旁的小鱼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是不知所措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晕倒的平安。 “这…怎么办?”玉米担心的看着药爷爷问道。 “秀衣姑娘,你可有办法让人上山,去寻那走马观的道士。” 药爷爷严肃的看着秀衣。 “有。只不过这一去一回怕是要半个月的时间,他这半个月一直待在这我怕他也熬不过。” 秀衣回答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还麻烦秀衣姑娘明日同我一起去那城北的五里梨园,若是那园主愿意暂时收留他,这半月时间也就无碍。” “可。” 众人在两人敲定主意后也都各自散去,秀衣等人脚步匆匆的回了醉楼,而药爷爷等人则在那座陋屋里守着平安。 平安则安静的躺在床上。而昏睡中的他,嘴角间竟然有一丝笑意流出,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那场梦很长也很短,他梦见和师父云游的一路上各种嬉笑打闹,也同偶遇的道友同行一段,期间偶尔谈谈道法,聊聊天地,更多是在相互诉说着自己几十年修行的心得,有时也说着这一路修行的不易。 曾几何时,平安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 今夜的雪,下得比以往更大了,寒风呼啸着,竟打开了小厅的门。 玉米和周舟两人也是手忙脚乱的找来东西将门口堵住。 药爷爷则是满眼担心的看着平安。 大雪飘落,将屋顶上的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直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雪忽然停了下来,天空中白日高挂。 原本寒冷的冬日,在这白日的照耀下,竟然有了春天的感觉,但这也仅仅只是存在了一小会。 很快,天空中又飘起星星小雪,但是吹来的风不再是那般刺骨。 一座不大园子前,只见两名衣着朴素的女子和一老一少的男子站在半开的园门门口。那少年背上还背着一名被一些麻衣裹着的孩子。 很快,只见半开的园门口中走出一位还未完全卸下戏服,脸上也是画着还未画完的妆的中年男子。 “班主,就是这几位找您。” 中年男子完全走出来后,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他的声音比较柔和,说话时听着让人莫名的有些舒服。 被叫做班主的中年男子对着几人行了个礼,然后问道:“不知几位找我所为何事?” “掌柜的,是我!” 班主话音刚刚落下只见一名身穿落魄衣,手持方圆碗背上还背着个孩子的少年走到班主面前,一脸贱兮兮的对着班主笑。 “玉米啊?”班主一眼也就认出了玉米来,但又同时看了一眼药爷爷和秀衣等人,对着玉米说道:“怎么今日乞讨,还带这么些人来啊,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 “不是掌柜的,你听我说……” 玉米话还没说完,班主便一手遮住玉米的脸,道:“我跟你说了几次,你若非要叫我,叫我一声老班主就好了,不要叫什么掌柜的。” (本章完) 第8章 梨园园内声声骂,众人有口 第8章 梨园园内声声骂,众人有口难难辩 “掌柜的多好听。” 玉米轻轻推开班主的手,贱兮兮地看着他。 “玉米,别闹了。” 一旁的秀衣上前走了两步,言语中有些无力的盯着玉米。 秀衣今天穿了一身较为朴素的灰色衣衫,头上盘了一个发髻,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有些憔悴。 “班主,我是醉楼的秀衣,今日冒昧到访实属无奈,还请见谅。” 秀衣低着头,微微弯了下腰,两膝浅浅下蹲对着班主行了个礼。 “醉楼,秀衣姑娘?”班主听到秀衣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打开园门,恭声道:“原来是周将军的女儿,快快请进。”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看得有点发呆,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就连秀衣也是,被班主的这般行为也搞得不知所措。 但是几人在愣了一下之后,也都跨进了梨园的大门。 五里梨园说是梨园,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戏班子,几人走进园门,一条长长的通道映入眼帘。 这条通道分成三段,每段之间都留有一片空处,不筑房檐,不筑小庭。踏上第一段空白处,零星的雪片从天空飘落,同着白晃晃的日头一起落在他们身上。 几人迈着稍快的步子穿过三段空白处,来到一个被白雪覆盖的高台前。 几人瞥了一眼,又跟班主向右走去。 “再穿过一个庭院,就是我们平常的住所了。” 班主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确认没有落下这才放心的继续的往前走。 班主在前面带路,嘴里带着笑容。这让玉米很是疑惑,于是开口问道,“掌柜的,你刚才说她是谁的女儿?” “你这孩子,背着人还这么不老实,话这么多。班主别理他。” 药爷爷咧着嘴,一巴掌拍在玉米的头上。 “爷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玉米背着平安,撅着个嘴,生着闷气,因为没有人回答他。 “班主,我也曾听说过你这梨园,不都是说你们只是一个不大的戏班子吗?可这一路走下来,我看你这什么都全,地方也不是一般的大,这哪里只是个小戏班子啊,这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梨园啊。” 周舟四下打量着,自从他进门的那刻起,他就感觉这个别人口中的小戏班子不简单。 “敢问这位公子贵姓?”自班主知道秀衣之后,便开始对着这群衣衫不华的也是比较敬畏。 “我姓周,秀衣是我姐姐。” 周舟依旧是打量着他们正经过的庭院,两侧的草虽被白雪覆盖,但只要有风吹来,它们便借着风的力量抖动身子,将身上的积雪抖落,对着经过的人们展示着自己冬日里虽身躯娇小,也不再有夏日时那般引人注目,却依然在寒风中伫立。 “嗯?” 班主闻言,立马停下了脚步,转过穿着戏服的身子,顶着张脸,此刻他脸色惊恐的神情也因为那种脸更显得清晰。 “你真是周将军的儿子?”班主显然是不相信,于是他疑惑的看向秀衣,只见秀衣点点头,他这才点着头,嘴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在得到秀衣的回答之后,班主没有多问,而是继续带着几人穿过庭院,来到了他们的住所。 “有客,看茶!” 穿过庭院,一座座联排的屋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班主对着一处喊了一声,几人也顺着班主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戏服的男子从房间走了出来,对着班主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又快速的跑了回去。 众人跟着班主径直的走进一间屋子。屋子很大,四周放有屏风,有茶案,靠近屋子门口处也摆着几盆看上去刚刚冒芽的草或的种子。 走进屋子后,明显感受到一股暖意,同时伴着一道使人心安的清香袭来。几人四周环视发现,原来在每个屏风的一侧,都放着一盆碳火。除此之外,几条茶案上各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香炉,想来那股清香便是这香炉的作用。 “诸位请坐,待我去换个衣裳。” 班主说完便要向门外走去,却看见玉米背着个人,他停下脚步,对着玉米问道:“玉米你这是……” “班主是这样的,”还没等班主说完话,秀衣走到两人面前,示意玉米放下平安,“这孩子就是我们今日冒昧打扰的原因。” “这孩子怎么了?” 班主顶着个脸,一脸疑惑的表情此时看去却是有些笑人。 “这孩子的师父是走马观清水道长的好友。” 一旁的药爷爷愁着个脸说道。 “那他岂不也是……” 班主神色紧张,言语甚至有些结巴的问道。 “是。”药爷爷点着头。 “既然如此,那何不将他送去道庙?为何又要送到我这里,你们莫不是那官人走狗派来寻事的?” 班主的怒吼声,吓到了端茶前来的女子,茶碗瞬间落地,只听得一声叫喊声在门外响起:“霜儿” 声音落下,只见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到门口,神情严肃的盯着秀衣等人,“尔等竟然还敢前来闹事,今日我就算弃了我这解元之名,也要上朝堂,告御状。”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只见门口站着十来个青壮男子,手持木棍怒视着他们。 “没有想到你们现在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冒用他人之名,嫁祸于我。” 秀衣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班主怒目而视,指着玉米继续骂道:“还有你,我曾以为你是无家可归,看你可怜才许你入我这戏园乞讨。却未曾想过,你竟也是那人走狗。” 玉米一脸苦闷,心想这算什么事?前一刻还好好的,可下一刻怎么就这样了?还有自己是谁的走狗? 玉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班主对着周舟和秀衣也是一顿大骂:“周将军何等人物,若不是被人陷害惨遭杀身之祸,其女周若如虽被下贱至青楼,但她却也有着一才女之名,你看看你这一身还有你这般谈吐,可有才女之相?” “还有你,周将军家中男丁尽数屈死,怎可能还有遗子在世?” “还有他,当今陛下重道,举国皆知,既然他是道士,你们不将他送去道观反倒是送我这来,其理何在?” 众人被骂的连话都插不上,都只能怒视着一旁的玉米,就好像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大善人? (本章完) 第9章 身在苦中不知苦,我笑苍天 第9章 身在苦中不知苦,我笑苍天不作乐 玉米搀扶着平安,也是无奈地看着秀衣他们。 班主正破口大骂着,终于周舟忍不住了,反口就是一句:“你这老儿,为何不问问清楚缘由就这在咄咄逼人,家父当初遭贼人陷害之时为保我性命,将我连夜送走,后来得药爷爷相救,我才得以保全性命。” “再有,家父生前乃是盛京将军,正一品武将。虽说家父已屈死,但声名仍在,我等若非其家眷,岂敢冒用其声名。” 周舟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门外那十几个手持棍棒青壮男子也都面面相觑。 那书生模样的俊俏男子亦是皱眉而立看着周舟。 书生名叫杨佑安,今年二十岁,原是夫云州乡试第一,前来赋阳城是再次参加会试的。而他与梨园班主已是旧相识,且已和班主之女有了婚约。 当他听到周舟所说之后,也是皱眉看着他们,虽说他只是一介书生,但也是知道当初的盛京将军周承忠的大名。 十年前大衍与武国边境大战,衍朝本是颓败之势,但随着周将军亲率大军直压边境,战况顿时反转。 周将军率众冲军,杀的武国节节败退,但后来却不知道怎么了,回到京城之后却被皇帝下旨杀了家中全数男丁,女子也被尽数下贱至青楼。 正如方才周舟所说,周将军虽死可声名仍在,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之中,对周将军也是十分恭敬。 “这……” 班主被周舟说的哑口无言,门口的杨佑安立马走了进来,站在班主身前对着周舟躬身行礼,道:“公子当真是周将军之子?” 周舟看着一副俊俏书生模样的杨佑安,不屑的答道:“不假。” “既是如此,那不知道周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杨佑安将班主护在身后,陪着个笑脸问道。 “先不说这个,”周舟挺直了身子,怒视着杨佑安,呵道:“听班主方才所说,你们经常被贼人所扰,所以才对我们如此。但你们为何不能先问问清楚,一上来就对我们破口大骂,是何理?” “我等如今虽说落魄,但也不至于盗用他人名声,行构陷之举。” 杨佑安依旧是陪着个笑脸连连答是,“是我等激进了。但也还请周公子看在我等也是被贼人骚扰,出于无奈之举,还请谅解。” “好了小舟。”一旁的秀衣走到周舟身边,对着杨佑安行了个礼,“这位公子客气了,本就是我们叨扰了,也还请公子见谅。” “公子不敢当,我就是一个穷酸书生。” “这位是在下的准丈人,我已同霜儿定下了婚约,待我此次科举高中状元后,便与她成亲。” 杨佑安往一侧走了两步,班主便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此时的他不再有刚才怒骂众人的气势,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就和一个寻常百姓家的老汉一般,顶着张脸,满脸的苦闷哀怨。 杨佑安说完,又对着门口手持棍棒的青壮男子们挥手示意让他们散去。 随后班主也对着众人拱手道歉。言语中,气息明显有些不稳:“着实抱歉,是老汉鲁莽了。” “伯父,您先去换身衣裳,我先来招待。” 杨佑安扶着班主,语气中有些担心说道。 班主点点头,杨佑安对着几人拱手行礼,然后扶着班主走出房间。 班主拍了拍杨佑安的搀扶自己的手,示意让他放开。杨佑安自然也明了,便也放开了手。 他看着班主迈着碎小步伐,神情里透露出一些伤感。 杨佑安看着班主走出梨园弟子的住所后,他转身顶着张笑脸对着几人:“几位先坐,看茶。” 杨佑安学着班主,对着门外吼了一声。 他这一声,让刚刚坐下的几人相视一眼,杨佑安虽说是一介书生,可就从刚才站在门口同着班主怒骂他们时来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杨佑安是哪里的江湖人士,不仅身姿挺拔,说话时也是中气十足,声若虎嘶,看着一点也不像个书生。 杨佑安转过身看见这一幕笑了一下,对着几人躬身行礼:“小生不才,家中曾遭变故,随着乡里猎户家中一边打猎一边读书。也曾两次入京,小生不才皆在会试落榜。” 杨佑安笑着说着自己,玉米将平安放好之后,挑动着眉头,对着杨佑安打趣道:“我之前就听说了,你跟掌柜的女儿定了婚约,我就好奇了,你们一个戏子,一个书生是怎么认识的?” 玉米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还跟往常一样,跟个没心没肺的人似的。 “还不知道公子贵姓。”秀衣瞥了一眼玉米,轻声对着杨佑安问道。 杨佑安笑道:“免贵姓杨,名佑安,字正和。” “公子两次入京,想必是参加会试。但我看公子年纪尚轻,老头我冒昧问一句,敢问公子第一次童试时多大?” 药爷爷皱了一下眉头,盯着杨佑安问道。 “小生不才,十一岁时童试,之后一路考入京城,但可惜会试落榜那时正直二七。” 杨佑安一副书生作态,对着药爷爷行礼。 众人闻言,心中震惊不已,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第一次童试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直入会试,就算落榜了那可也是少有的神童。 “对了,你们前来所谓何事?”杨佑安见状话锋一转,并看向一旁瘫坐在茶座上的平安。 “这孩子是个道士,好像还和走马观的清水道长有些关系。” 药爷爷站起身,走到平安身边,摇头叹气道:“这孩子估计是被人贼人所拐,之后发现是个道士又给扔到路边,让我们给捡到了。” “我们本来打算是送去走马观的,但是前两夜大雪封山,上山的路怕是不好走。我们商量着说是先让人去走马观报信,然后他先留在山下。可是我和秀衣姑娘两人一个青楼女子,一个落魄乞丐;一个是不敢收留,一个是怕他受委屈。刚好玉米说认识你们,我们这才寻来。” 杨佑安听完药爷爷的话也是明了大致经过,很快班主也换好了衣裳,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只不过从班主的样貌上看去是个中年男子,但是行路的姿态却是老态龙钟,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杨佑安对着班主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之后,班主安排人将平安送到一间空房里,安置好后,班主这才坐到茶座上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这事怪老汉,怪老汉我。事先也没问问清楚。”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玉米对着班主摆着手,坐姿不雅的对着班主说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小四!”玉米话音刚落,药爷爷便呵斥着玉米,转头却又对着班主笑道:“班主见谅,都怪我平时没管好这孩子。” “不碍事,不碍事。”班主学着玉米的样子,对着他摆摆手道:“说到底还只是孩子。” 玉米瞥了一眼班主,转头看向门外的风景。 零星的雪从天空飘下,散落在屋子外的空地上。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了,估计过些日子走马观里就会派人来了,这段时间还请班主照顾那孩子了。” 秀衣起身,对着班主行礼道。 其余人见状也是一口茶未喝,纷纷起身,对着班主行礼。 班主和杨佑安亦是如此。 “还请稍等,”就在众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班主却叫住他们,看着药爷爷和一直待在秀衣身旁从未开口的青柚说道:“这几位也都认识,还不知道这两位怎么称呼,相逢即是有缘,何不留下个称谓,借以此事结个善缘。” 青柚面带微笑,低身微微弯曲两膝,对着班主行礼道:“醉楼,青柚。” 班主拱手回礼。 “叶承前,原本是开药铺,后来也是出了点事,沦为乞丐了,孩子们一般都叫我药爷爷。” 药爷爷也是拱手行礼,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班主同样拱手回礼:“解安程。” “其实老汉我还有个疑问。”班主回正了身子,看着眼前几人,开口道:“虽说当今陛下重道,你们和他也是初次相遇,老汉我不是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帮他?就算是把他抛之野外,也无人知晓啊?” “班主说笑了,”药爷爷敞开了怀,对着班主大笑道:“你我皆是苦命人,眼中世界早已不重要了,身在苦中不知苦,我笑苍天不作乐。世事无常,班主又为何要同意暂留这孩子呢!” 药爷爷说完,带着众人走进雪中,在门外候着的人带领下缓缓的走出了这五里梨园。 (本章完) 第10章 正和高中便娶霜,他日往事 第10章 正和高中便娶霜,他日往事随风起 梨园内,戏子们鳞次栉比的住所处,班主同杨佑安站在平安床边,安静的看着正在为平安把脉的大夫。 很快,大夫将平安的手送回被窝里,起身对着两人道:“只是一些风寒,待我开个药方,你们按方抓药即可。” “多谢大夫。” 班主将大夫给的药方交给杨佑安之后,便对他说道:“今日无事,这孩子也未醒来,先随我走走吧。” “是。” 杨佑安躬身道。 从安置着平安的房间里走出,出了门之后向左转去,径直地走向之前待客的大堂,准备离开住处去前面的庭院里走走。 但在经过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班主停下脚步向房间里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青白相间衣裙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个茶杯,呆呆的盯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班主回过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去,却发现身旁的杨佑安没有任何动静。他正想开口却发现他也是呆若木鸡般的盯着女子。 班主又向女子看去,待他再次回过头时脸上满是笑容,他拍了拍杨佑安的手臂示意他继续走。 大堂其实并不远,也是班主故意放缓了脚步,但时间又好像在这一刻也停止了,为两人在短短十步的距离中腾出一个空间,让他们说说话,聊聊天。 “其实,你不必等到高中之后再娶霜儿。现在,此刻我也可以为你二人完婚。” 班主一脸笑意,满是欣慰的看着杨佑安。 “但我想,还是等我考取了功名,再娶霜儿也不迟。”杨佑安也笑着,但没想到的是,一个身子结实,能文能武的书生,此刻竟像一个女子般娇作、扭捏着身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想过没有,如若你这次没有考取状元,那你还娶霜儿吗?” 班主假意的皱了下眉头。 “当然娶啊!” 杨佑安说的很是激动,“怎么会不娶呢!伯父,我对你发誓,这一次不管我有没有高中状元我都会娶霜儿!” 杨佑安立起一只胳膊,竖着四根手指对着房檐上的天空,面对着班主身子微微颤抖。 他这一声惊得班主愣了一下,转而又大笑着,“既然如此,那为何就不能选个好时日,趁着还未开春,早日成亲,为何非要等呢?” “我想如果等我高中,赢得状元,到那时我身穿着大红的状元服,胯下骑着宝马,身后跟着一群为我贺喜的公公们,我风风光光的来提亲,既给您涨面子,也想送霜儿一个话本小说里状元郎迎娶年轻貌美的新娘的故事桥段。” 杨佑安手舞足蹈的说着,脑中也浮现着刚才所说的美好画面,他痴痴的笑着,却不知道霜儿早已半个身子露在门外,一只手捂着嘴偷偷的笑着看他。 不仅霜儿,院子里凡是有人的房间,都站在门口看着他,待他话音落下时,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起哄:“说的好!” “杨公子,我知道你心好,但是我们想看到的是你跟霜儿小姐早日成亲,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对啊!早日成亲,喝喜酒啊!” “成亲!” “喝喜酒!” 本来只有两人的声音,可就在下一刻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虽说还没到春节,虽然还没有挂大红灯笼,没有爆竹声响,但是院子里却俨然一副过年的气氛,热闹至极。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走出一个笑嘻嘻的少女。她拉着同样站在门口正傻笑的霜儿慢慢的走向杨佑安。 霜儿被少女拉着走向杨佑安,虽说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说话,聊着过去,谈着未来,但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围观的场景中走向他。 她提起衣袖遮着自己的脸,却还是噗嗤的笑了一声,悄悄的,试探的露出半张羞红的,带着笑的脸来。 当两人的视线对焦在一起,两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身体,有一种很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对方的感觉。 终于霜儿在少女的牵引下走到了杨佑安的面前,班主也是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笑看着他们。 “成亲!”两人靠近,四目相对之后,少女突然一声大喊惊了两人一下,可当少女声音落下,他们的脸色却笑开了,脸色比盛开的红色玫瑰还要红。 院子里分散的人也冒着雪走到院子,头顶白茫茫一片,在少女一声稚嫩的声音过后,都大声的、激动的喊着:“成亲!成亲!” 杨佑安看着眼前这名女子,一脸严肃,嘴角有些微微颤抖的说道:“吾年岁十五后之性命,乃汝与班主所赐,吾本亏欠。可今日吾若言汝,汝可同吾共淋白雪头,身披刺骨衣,上禀苍天,下告厚土,你我共结良缘,汝可愿?” “小女心中愛慕公子良久;喜公子念书作诗,提笔撰文章;喜公子偏安一角,愛与蛐蛐谈天地,聊古今。亦曾念过若有一日能与公子结得良缘。君往何处去,吾必同君行。” “好!” 两人话音落下,众人拍手叫好,院子里十来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声音,向着两人问道:“那两位准备何时成亲啊?” 两人笑着,杨佑安将霜儿护在身后,敞开胸怀,就好似怀里抱着天地一般对着众人,大声喊道:“我,杨佑安在此起誓,此次我必定高中,到那时我便身穿红衣,胯骑宝马,风风光光来迎接霜儿。” 院里众人一听,纷纷对着杨佑安“切”了一声,这一声换做平常,自然是不屑的意思,但在此时此刻却是调侃之意。 这一声之后,有人道:“既然杨公子有把握,那我们就等着你高中之日,再喝你的喜酒!” “我们等着!”众人依旧附和道。 “好!到那时候,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杨佑安比划着喝酒的动作,但立马又有人接话道:“那可不行,你醉了,新娘子怎么办!” “对啊,就是啊!” “新娘子怎么办?” 杨佑安被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绕的有些晕头转向,他转身看了一眼霜儿,笑了一下,立马转身答道:“那我可就不管你们了!” 众人大笑着。 一旁的班主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对院里众人的杨佑安。他十分满意这个未来的女婿,但不仅仅只是因为他能考取功名,将来能够入朝为官。而是因为他真的很愛自己的女儿。 而这一切又都要从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说起。 (本章完) 第11章 此楼唱经日,金榜题名时 第11章 此楼唱经日,金榜题名时 文商十四年,仲夏十五日,清晨。 赋阳城早已入夏,日头高升,十分炎热,唱经楼附近的几条街道人群拥挤,尤其小摊小贩前围满了大多年岁在二十五至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他们脸色焦急,神态慌张的对着这些摊主喊道: “给我拿三个包子!” “我也要!” “一碗素面,多放些汤。” “诶,别急,别挤啊。” 这些摊主看着眼前围满的青年人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因为每隔三年一到这个时日,他们都会忙的不成样子。就连面食都要提前三天备好,备的数量还要比往常至少多上十倍,不然还不够眼前这些人买的。 因为,今天是所有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放榜的日子。 可有人中榜,也就有落榜的。但比起落榜的,所有的摊主和考生们更在意的是谁中榜了。 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家境只要中榜了就可以说是田野里的蛤蟆翻身要做金蜍了。这话也是民间百姓流传已久的一句话。 但想要真正的翻身,还得是入得殿试。到那时就算最后不是状元,也都可以对外说自己是天子门生了。 毕竟殿试是由当今圣上亲自出题。 就在考生拿着包子,端着面条蹲着,或站或找个石岩随意一坐,大口大口吃着的时候,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狂喊声:“放榜了!放榜了!”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从远到近,由强至弱的敲锣声。 考生们稍稍愣了一下,却又立马放下手中的碗,或将没吃完的包子一边放回油纸塞进怀里,一边向锣声传来的地方跑去,有人甚至还摔倒了。 唱经楼外,考生们已经到场了,他们站在一块巨大的横木牌旁的铜锣前站着。 神色紧张的将视线绕过铜锣前面一个手持木锤的中年男人,看着唱经楼那扇半开,虚掩着的朱红色的大门,但更多是盯着唱经楼上那第二层楼台。 唱经楼内,一名身穿紫色华贵官服,头戴黑色朝冠,面容庄严,神色极其肃穆的中年男子,手里横持着一卷暗金色的卷纸,迈着四方步昂首踏上走向二层的阶梯。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他年岁相差不多的男子。 中年男人走上二层,来到围栏处,看着楼下乌泱泱的一群考生时,楼下便响起了呼喊声:“考生见过座师大人。” 座师大人露出笑意,对着考生们大手一挥,双手拿着卷纸缓缓将其打开。楼下的考生们见状,也很是紧张,很是激动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他们在心里想着、念着,甚至暗骂他奶奶的,这次一定要中榜! 卷纸被完全打开之后,座师大人用着高昂,浑厚的声音喊道:“今日,会试放榜,愿诸位考生,清耳听之。也祝入榜得贡生之名之学子,入得殿试。” 说到这,座师大人看了一眼楼下的考生大声宣布道:“会试入榜考生共一百五十七人。” 楼下的考生闻声,纷纷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紧张却又期盼着他后面的话:“三甲七十七人!” 此话一出有的考生因为紧张晕了过去。 好在,唱经楼下有着几个不大的凉亭,而旁早已有着太医院和军中将领带着的一支精良的队伍等在后在一旁以备急需。 他们见有人倒下之后,迅速将晕倒的考生抬出,由太医对他们喂下早已准备好的药水。 “二甲七十七人!” 座师大人依旧是高声念着,对考生晕倒的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每次公布会试结果的时候都一样。 “一甲三人!” 这一声落下,楼下的考生们更是紧张,他们仰着头,死死的盯着座师,等待他说出那三人的名字,这样他们也就准备看榜,看那榜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殿试。 “三元,张图元。” “啊!” 随着座师大人声音落下,另一个声音却随即响起,只见楼下考生中间一男子激动的颤抖着身子,对着天空大喊着:“我中了,我中了!” 说完他便向人群尾端跑去,对着围观的百姓同样喊道:“我中了!爹,娘孩儿中了!待我高中状元我便接你们入京!” 围观的百姓也是对着张图元拍手叫好。 座师大人见状也是微微一笑,继而又换着庄严相,宣道:“亚元,李成儒!” 这一次,楼下很安静,座师大人也很好奇,又宣了一次:“亚元,李成儒!”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楼下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相互询问着有没有人认识,但也很显然,没有。 就在众人好奇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声音不知道从人群哪里传出:“他还在客栈,这个时间估摸着还没醒呢!怕是忘了今日是放榜的时间了!” 众人闻言纷纷讨论着: “这人谁啊,居然连放榜的时间都不知道!” “对啊,就这样居然还能考进三甲。” 座师大人看着楼下考生们的讨论着,心中也是一顿困惑,心想这家伙今日里怎么没来啊?但是现在公布会试第一比较重要,又继续大声宣道:“此次会试,考得第一的会员,章则安!” “小生不才,承蒙厚爱!” 此时一名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身穿一身素白,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出走人群,对着座师大人深鞠一躬,继而又转身对着所有考生鞠了一躬,笑道:“今日章某巧得第一,心中实在难以置信。原本以为只能得个贡生之名,现如今得了第一,但也是实在侥幸侥幸。” 考生们对着章则安也是祝贺道: “章公子哪里话,您能取得第一那自然是您有本事,若有时间还请公子指点一二,还望公子不要吝啬学问。” 说话的男子一身青衫,对着章则安一顿巧言。 “那是自然!”章则安重重的回了一句:“若能与天下读书人共同读书、研讨,章某求之不得。” 楼上的座师大人见此情景也是笑道:“好一个不吝啬学问,那陈某人也祝其余未曾念得姓名之人,也都能在榜内,我也在朝堂之内恭候学子们佳音!” “多谢座师大人!” 楼下众人纷纷回应着。 “放榜。” 座师对着身旁的男子说道。 “是,陈大人。” 待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提刀侍卫完全打开那扇半开又虚掩的门后,考生纷纷让开一条路。 等到卷纸被贴在那块横木牌上之后,众人立马涌上前去查看是否有着自己的名字。 很显然,考生众多,但入榜之人却只有一百五十七人,自然是有人哭有人笑。 楼上的座师大人看着楼下的激动和失落的考生,对着已经回到二层的男人指着人群里一个身子娇小,面容清秀稚嫩的小生道:“那孩子就是我跟你说的杨佑安。” “听说这孩子,五岁便已将四书五经熟读,十岁时君子六艺学的精通,可我为什么没有在榜单上看见他的名字啊?” 座师看着杨佑安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毕竟还是孩子,难免有疏落的地方。倒是李成儒这小子,不知道殿试的时候还能不能看见他” 座师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下阶梯往着唱经楼内走去。 而男人则是看着杨佑安穿出人群后,往着某个方向跑去。 (本章完) 第12章 佑安输赌约,成儒留信去 第12章 佑安输赌约,成儒留信去 杨佑安一路小跑,绕过几条小巷,最终跑进一家名为百来客栈的地方。 他进了客栈之后直奔二楼,之后跑向最左侧的房间,一把将关着的门推开,一步跨过门槛,气喘吁吁的对着房间里靠着窗户旁一直盯着外面看的男子说道:“李兄,我愿赌服输!” 李成儒一只手托着腮,面色淡然盯着楼下行路的百姓。当他听到杨佑安的话后,微微的笑了一下,随后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笑道:“给钱吧。” 杨佑安尴尬一笑,双手无奈的抓了一下衣衫:“那个李兄,佑安年纪尚小,童试之后一直都靠着乡亲和沿路府衙的人救济,十两银子着实有些困难。要不这十两银子先欠着,待我下次高中,我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那可不行,当初可是说好了的落榜之日便交。怎么能现在反悔呢?再说了就算我同意,你说的十倍、百倍又何时能给呢?就算你中了状元,做上了官,你一年俸禄才多少,我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百两、千两银子?除非你做个贪官,那百两千两银子不就在动动嘴皮之间吗?” 李成儒站起身子,面色凝重,一步一说的靠近杨佑安。杨佑安被他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的随着他的走近而后退着。 他突然觉得李成儒好陌生,刚认识他的时候,包括立下赌约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略高的门槛,结果一不小心就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杨佑安眼看自己就要摔倒,一脸惊恐的想要抓住门沿不让自己倒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成儒竟迅速的伸出一只手,顺着自己倒下的身体一把接住自己的腰,然后将自己扶起。 杨佑安脱离摔倒的危机之后,神色惊恐的咽着唾沫,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成儒。 李成儒却是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来看着杨佑安大笑道:“逗你玩的!结果你还真当真的了。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这般心思单纯,真是好奇你是怎么走到会试的。莫非你真是个读书的天才?” “李兄你说什么?”杨佑安闻言一头雾水,实在有点不明白李成儒在说些什么。 “没事!没事!”李成儒笑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了,对着杨佑安摆摆手道:“这样,你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杨佑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三贯铜钱,和一些碎银一脸真诚的看着李成儒:“就这些了。” 李成儒笑着走到杨佑安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上所有的钱两,“没事也够我喝几天酒了。” “那,那我怎么办……”杨佑安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手上的钱袋子就被李成儒拿走了。 而他拿走钱两之后径直的向楼下走去,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落了下去。 杨佑安失落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叹了口气,没办法也只好关上房间门,走到房间的桌子旁,倒着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瘫坐在椅子上是又累、又饿、又困啊。 杨佑安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被李成儒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说让自己去看看放榜。 结果到了地方想买些吃的才发现发榜的几条小巷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 最后要不是有个好心人看自己年纪小给自己带了几个包子,怕真是要饿肚子了,结果还没等他在拥挤的人群里从他手中接过包子,就听见一声“放榜了”。 那人也是,听见声音立马掉头就跑,最后还因为拥挤摔了一跤。 到最后只剩下杨佑安一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最后到了放榜的房杨佑安站在人群靠后的地方,抬着头盯着楼台上的两人公布着一甲那三人的名字,待他知道第一是谁之后立马往客栈跑。 可谁曾想,回到客栈还没来得及吃饭钱又被李成儒给抢走了,真是命苦啊! 就在杨佑安生无可恋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杨公子,李公子让我们给您准备餐。” 杨佑安一听立马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迅速来到门口。 打开门之后,只见一个年轻的店小二,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高高的餐盒子,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圆木盘,上面放着些小吃和一壶茶水。 杨佑安帮店小二接过圆盘,店小二连连道谢,同时将餐盒放到桌子上,对着杨佑安说了句:“您慢用,有事直接叫我就好了。” 杨佑安点了点头,目送着店小二带上门并离开后,立马打开餐盒。 当看到里面丰盛的饭菜后快速将其端出,然后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了起来。 一顿茶足饭饱之后,杨佑安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然后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会,也来到窗边。 他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时却猛然发现正在楼下和一名女子交谈的李成儒。 他刚想出声喊的时候,李成儒却也抬起头向自己看了过来,并笑嘻嘻的对自己招了招手,然后就带着女子往前去。 他见李成儒走后,看了看天空觉得天色也还早于是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虽说身上没有钱两,但是逛逛总还是有时间的。 当他打开门,正准备出门离开的时候,只见方才送饭菜的店小二匆匆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不小的檀木盒子。 “杨公子。” “有事吗小哥?”杨佑安不解,店小二怎么会来找自己。 店小二弯着个腰说道:“这个是李公子刚才在楼下给店家的,说等他离开之后把这个交给您。” 杨佑安更不解了,“给我的?” 店小二:“是。” 没办法,杨佑安只能只能接过盒子。 店小二将东西送到杨佑安手中后又匆匆的离开了。 他看了店小二,挠了挠头,满是疑惑的又回到了房间。 杨佑安拿到手里之后感觉还怪重的,当他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里面确实有一个钱袋子。 钱袋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本章完) 第13章 成儒客栈说谜语,两锭纹银 第13章 成儒客栈说谜语,两锭纹银结正和 杨佑安疑惑的将钱袋子拿起来掂了掂,从里面发出来的声响来看,是一袋子碎银,从拿在手中的重量来说应该是在五十两左右。 他挑了挑眉头,将钱袋子放到一边,拿起那封信封上写着正和亲启的信。 他打开信封,看着信里的内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心想:李兄这人还真是奇怪。 或许李成儒应该是他这一路上走来遇到的最有趣,也最让人看不明白的一个人。 他这个人很奇怪,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又是一个很深沉的人;他喜欢天酒地,但却又酷愛读书,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在墙角对着蛐蛐念自己写诗或者文章;也时常对着它们聊天地,论古今,总而言之他很奇怪,他很特别。也深深的影响了杨佑安,也导致他后来的,有很多的习惯都与他有关。 杨佑安第一次进京赶考,当他穿过那道恢宏,气势磅礴的城门,辗转几个客栈之后,最后来到百来客栈。也是在这,他第一次遇到了正在与着同样前来进京赶考的考生们大话赶考经历的李成儒。 “李公子,你也算是进京赶考的老生了,这次你可有把握考得第一啊?” 杨佑安背箧笥刚走进百来客栈,看见在一个方桌之前,围了一堆人。而人群中间,一个身着青灰色衣衫,手里拿着一把合起来折扇,轻轻的敲着桌子。另一只手则拿着茶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茶香,随后一饮而尽,便站了起来,对着将他围起来的考生们大笑道:“诶!小生不才,第一不敢想,倒是这第二,十稳!” “那不对啊,”其中人一人很是不解的盯着李成儒,说道:“您说这第一不敢想,可为何这第二却又能如此自信啊?”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成儒走到那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因为你不知道这赴京赶考的都有些什么人,比如说,三十年前也就是如今的当朝宰相狄青云,狄大人。” “十六岁第一次赴赴京赶考就拿了会试第一,在殿试的时候更是让陛下都觉得叹为观止,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智。’所以你敢说今年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吗?” 那人闻言,只见他蹙眉思索了一会,摇头道:“狄相之事,我也听过,若是如此,那李公子所言……” 当他说到这的时候,却又忽然觉得不对,继续对着李成儒问道:“虽说如此,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肯定能拿下这亚元呢?” “嘿嘿,你猜。”李成儒说完便转身穿过人群,朝着楼上走去。 杨佑安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皱着眉头,撅着嘴,觉得这人甚是有趣,就像一个说书先生一样,说话只说一半,留下个谜题让人去猜。 当杨佑安见围在一起的众人开始散去,他也来到客栈大堂,对着柜台里的店家说道:“掌柜,此处入住,每日需要多少铜钱?” “三百文,包三餐是四百文。”客栈掌柜是个山羊胡须,身子偏瘦的中年男子。 “离开考还有半月,也就是六千文,六两银子。” 杨佑安嘀咕着,却又听见掌柜的说:“我这已经很便宜了,如今是可科考的日子,别的客栈入住现在已经是一贯一日了。” 杨佑安心里暗想,确实如此,方才他已经去过几家客栈,基本上都是一贯或者一贯五十文左右,而这里却是四百文一日,还包三餐已经是很好了。 可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钱袋子,脸上一顿尬笑,自己自从离家之后,一直都是靠着沿路的府衙或者同路考生相助才能走到这里,可如今与他同路的只剩他一人走进了京城,而他们给自己钱两一路上也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囊中羞涩,怕是实在住不起了。 “打扰掌柜了,我再去别处看看吧。” 杨佑安尴尬的对着掌柜的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却又被掌柜的叫住了。 “看样子你也不大,还背着个箱笼,看穿着倒像是个书生,怎么也是来赴考的?” 掌柜的看着个子不高,模样倒是清秀,一身穷书生打扮的杨佑安问道。 杨佑安愣了一下,答道:“回掌柜的,小生杨佑安,年方十五,得了夫云州乡试第一,的确是前来赶考的考生。” “乡试第一?”掌柜的一听脸上甚是不信,却还没等到他开口,只听得从客栈楼上传来一声震惊。 两人双双抬头望去,只见李成儒也是不可置信的盯着杨佑安。 杨佑安看见李成儒后,心里想着他不是回房间了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对着李成儒行礼道:“正是。” 李成儒闻言,立马从楼上跑了下来,满是好奇的打量着杨佑安,就好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公子为何这般盯着小生?是小生有什么不妥吗?”杨佑安不解,也是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觉得自己除了穿的是有些穷酸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十五岁进会试,那也就是你十二岁便过来童试?” 李成儒本以为自己十三岁便过了童试,十六岁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会试已经算是天才,可没想到自己眼前这名少年十一岁便过了童试,十四岁就能走进会试,心想这人可不仅仅是天才了,是怪人啊。 “小生八岁时便过了童试,只不过家中以打猎为生,没有过多钱两。家伯也是近两年家中被一名员外赏识,每日只需为员外打些野味,便可换些银两,虽然不多,但也算够小生赶考所用。” 李成儒一听先是一顿无语,之后又是不敢相信,继续追问道:“八岁?八岁就过了童试?” “是。”杨佑安答道:“可八岁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李成儒扶额,一阵苦恼,他是真没想到他面前这个少年八岁便过了童试。而自己却以自己十三岁过了童试就自视天才,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厉害。 而且还刚好应了刚才自己在人群里说的那句话:因为你不知道这赴京赶考的到底都有些什么人。而杨佑安绝对就是他说的那种人。 而他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因为另一个人,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杨佑安来。 “掌柜的,给他安排一个房间,每日从我的银两里扣。” 李成儒说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连忙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除去一半碎银之外,还有两锭纹银。 (本章完) 第14章 多变公子李成儒,十两赌约 第14章 多变公子李成儒,十两赌约杨佑安 “公子这怕是不妥,我还是自己来付吧!” 杨佑安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剩半袋钱两,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这下犯难了,他看了看面前两个钱袋子,一袋满满的,一个看上去甚是有些难堪。 随后又抬起头看着两人,面露难色,就好像在说自己是听谁的。 李成儒笑了一下,立马将杨佑安递出去的钱袋给拿了回来,一把塞到杨佑安的怀里,说道:“妥了!这有什么不妥的。我平生最爱读书人,小兄弟小小年纪便能过了童试,李某甚是钦佩,只要我还在着这赋阳城一日,你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我都包了。” “这…”杨佑安还没反应过来,却被李成儒拉着往楼上走去,最后还不忘对着掌柜的说一声:“记得给他安排一个房间。” “得嘞!”掌柜的也热情的回应着。 杨佑安被李成儒拉到二楼,进了最左侧的一个房间里。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李成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原本热情似火的样子此时却换成了一副极具儒生的神态。 走进房间之后,李成儒来到桌子前,对着杨佑安说道:“公子请坐。” 杨佑安被他这一下搞得很是晕头转向,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成儒刚才明明那么热情似火,可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但杨佑安都已经进了房间,也不太好再说什么,于是放下箧笥,也走到桌前,随着李成儒相对而坐。 李成儒见杨佑安坐下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随后拿起桌上茶盘里的茶叶,开始泡着茶。 “这茶名为松针,是绿茶。” 李成儒将茶镊上那些被夹起,细成绣针大小的茶叶一颗颗的顺着茶壶的壶口慢慢的放了下去。 杨佑安则是看着那些茶叶,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绿茶有安神静心的作用,”李成儒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旁装着热水的水壶,开始往茶壶里倒着滚烫的热水:“但其实能让人安心静神的不仅仅是已经泡好,喝到肚中的茶水,还有泡茶时的心神。” 杨佑安看着李成儒手里泡茶的动作:不紧不慢。一举一动中都显得十分儒雅。他的脸上在泡茶的时候带着微笑,泡茶的每一步也都求做到最好。 杨佑安看着李成儒手中的动作停下,茶香也随着倒入壶中的滚水和茶叶的接触之后缓缓飘出。 他仔细的闻闻了飘出来的茶香,只感觉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随着鼻息缓缓进入到身体里。 他感觉到很放松,此刻他有一种从未有过安松感。 自从五岁时父母意外离世之后,他就跟着一直没有孩子的伯父伯母生活。 他的伯父母希望他能继续用功读书,日后也好争取考个功名,可事事难料。 一次伯母跟着伯父上山打猎,不幸被猛兽咬伤,瘸了只腿,于是伯父从此便一个人上山打猎,一边为杨佑安读书筹备银钱,也为伯母疗伤费不少。 杨佑安从小懂得事理,于是便想放下读书,同着伯父一起打猎,可他们哪能同意,当时就拒绝了,还说:“你要好好读书,等你考取功名之后,家中也就不必如此。” 但杨佑安却说,“读书虽好,但伯母也是因为我而而伤,佑安心中有愧。我想每日放课之后,随着伯父上山打猎。” 伯父见杨佑安如此坚决,也是无法,便只好带着年纪尚小的他一起上山打猎。 如此往复便是六年。 十一岁,夫云州童试开始。而杨佑安因八岁便过了童试,在乡里州中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第一次破例被直接安排进乡试。 前往乡试前,邻里乡亲,还有府衙也都给了些银两给他。 自此后,杨佑安便一个人踏上了乡试与会试之路。 一路上所经风雨,所见所闻也是让年纪尚小的杨佑安有所成长。且一路走来,唯有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如何?”李成儒先给杨佑安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他闻着茶香,浅浅的抿了一口,杨佑安也照样学样。 “烫。”杨佑安脱口而出。 “咳!”李成儒被杨佑安的一句话给呛到了,连连捂口咳嗽着,“你还真是能破坏氛围啊。” 杨佑安也是尴尬,一路上走来平常都是喝的白水,为了省钱就连吃的也是也都是吃的干粮或是吃些面食,很少会去饭店去吃。 “还没问公子贵姓。”杨佑安放下茶杯端坐着。 “免贵姓李,名成儒,字文仁,如果你不嫌弃叫我一声李兄就好。”李成儒又恢复了在客栈大堂时的模样,瘫坐在椅子上,姿势也是四仰八叉。 “李兄,给。”杨佑安把怀里的钱袋又掏了出来,放到李成儒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李成儒问道,“我不说了替你付了吗?” “李兄,你我素不相识,实在是不敢让你如此破费,我这里银钱不多,待过几日我出去卖些字画,再还于你。” 杨佑安起身拱手,面露难色说道。 “无妨。”李成儒戏谑的看着杨佑安,“你若执意如此,那你我二人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杨佑安疑惑的看着李成儒问道。 “此次会试你可有把握中榜啊?”李成儒说道。 “把握不大,此次乡试能得第一,也是侥幸。”杨佑安皱着眉头,说道:“佑安虽是乡试第一,但也只限于夫云州。会试乃是整个衍朝考生齐聚,怕是中不了榜。” “那行,那我们就赌谁能得着会试第一如何?”李成儒笑道。 “可佑安初到京城,除去李兄也不认识其他人,这怎么赌?”杨佑安不解。 “倒不用这些,我们赌一个人。” 李成儒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大街。 “不知李兄说的是何人?”杨佑安也跟着李成儒来到窗边,问道。 “章则安。”李成儒抬起头,眼中甚是不屑的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转而又侧首对着杨佑安,道:“输了你给我十两,赢了我替你付掉住店的钱,如何?” (本章完) 第15章 佑安难言李文仁,墨笔纸上 第15章 佑安难言李文仁,墨笔纸上书历史 “李兄为何这般?”杨佑安闻言甚是不解,他不明白李成儒为何非要帮自己付掉这房钱,而且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实在想不明白。 “我说了,我酷愛读书。”李成儒却淡淡的回了一句。 杨佑安一时无语,你酷愛读书,可跟你帮我付掉房钱有什么关系啊? “对了,这章则安是谁啊?”杨佑安心里吐槽了一下,转而又向李成儒问道。 “章则安这个人让人觉得头疼。”李成儒嘶了一声,满脸痛苦的挠着头,转身急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对着一脸困惑,甚是不解的杨佑安,道:“这人奇怪的很,是个世家子弟,平日里待人亲和,表面一副善善书生的样子,可私底下却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但他又和平常小人不一样,怪的很,乖的很……” 李成儒说着,眯了一下眼睛,继而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上也是念念有词。 杨佑安蹙着眉头,看着李成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一直说着章则安怎样怎样。反正他现在不觉得章则安到底怎样,反倒是他觉得现在的李成儒确实奇怪的很,一会一个模样。 就这样,杨佑安一直看着李成儒在房间不停的来回走着,直到看累了,才把视线转移到窗外。一会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会又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但耳边却依然响着李成儒念叨的声音。 从他的话里,他大概知道了章则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同时也觉得李成儒也跟章则安一样,是个奇怪的人,也跟他这路上见过的许多人一样,只不过并没有他们两个这般复杂。 虽然自己还没见过章则安。 杨佑安视线盯着远处的一座高楼上,忽的吹来了一阵,迷了他的双眼,当他睁开眼之后,耳边的唠叨声停下来了。 他好奇的转过头,一脸痛苦的皱着眉头看着已经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成儒,满是惬意的品着杯中的茶,最后还念上一句:“茶,非凡物也,文仁自在也。” 说完他又瘫在椅子上,拿起桌上那把折起来的扇子一把打开,慢悠悠的扇着,真是好不自在! 杨佑安着实觉得头疼,因为他真的从来没有遇见过像李成儒这样的人:时而儒雅,时而无礼,又时而疯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复杂的人。 杨佑安虽然头疼李成儒,但让他更好奇的章则安,一个能让李成儒这样看着疯癫都觉得头疼的人,那一定更让自己头疼。 “李公子。” 就在杨佑安蹙着眉头的时候,门口喊着李成儒。 杨佑安闻声看了一眼李成儒,只见他瘫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于是便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开之后,一个年轻的面带笑容的店小二站在门口。当他看见开门之人是杨佑安之后,于是便对着他拱手道:“杨公子,给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您过去吧。” 杨佑安转头看了一眼李成儒,只见他端坐着,安静的泡着茶,杨佑安也确实有点受不了了,便转身对着对着李成儒行礼道:“李兄,我先回房了,这房钱我会还你的。” “不急,”还没等杨佑安话音落下,李成儒一脸正色对着他说:“等你我赌约之日到了再说。” “那不知道李兄是赌他输他赢。”杨佑安问道,虽说有了赌约,赌注,却还没有定下谁输谁赢。 “你赌他什么?”李成儒喝着茶,扇着扇子,淡然的看着杨佑安。 “刚进店之时听见他人说李兄也是赶考老生了。半月之后,天下读书人齐聚,小生年纪尚轻,中榜也有些担忧。以李兄之历,想必此次中榜该是不难,但是想得三甲怕也是不容易,更何况第一,所以,小生赌输。” 杨佑安言辞犀利,说得有理有据,但李成儒却是呵呲一笑:“那我便赌赢。” 李成儒说完,站了起来,他走到杨佑安身边,笑呵呵的拍着他肩膀,“你输定了,你先去看房间,不合适再换,到了晚上我带你出去玩玩。” 说完便绕过杨佑安和店小二,大笑的走出门去。 两人看着李成儒离去,店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杨佑安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跟李成儒短暂的接触了一会之后,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杨佑安来到了最右边的一个房间。 等店小二走了之后,杨佑安关上房门,放下箧笥,叹了口气。 他自从进入赋阳城之后,就感觉自己没到什么好事,先是去了几家客栈,却因高价的房钱给劝退。几经辗转来到了百来客栈,虽说房钱还能接受,但却遇到李成儒这个怪人。他现在心里可真就是有苦说不出。 杨佑安打开箧笥,拿出放在里面的一些书籍,将它们放在桌子上。随后又从里面取出文房四宝,按位置放在桌上。 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便开始研墨,同时拿起一本书放到自己面前,一边研墨,一边看书。 待墨研好之后,他又将书合上,开始默写着刚才看过的内容。 “天衍一年春衍开国百废待兴神武旨令百官同民耕田种稻粮游畜牧与民百日而同共筑大衍……” 杨佑安所写,乃衍国往日历史。 那年大衍神武皇帝,大胜前朝皇帝夺得了皇位。数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百田荒废,刚上位的神武皇帝为了稳固民心,下令要求各州县大小官员,和百姓一起下田地,一起播种粮食,为时一百天。 也是自那时开始,衍朝有了一个做了数百年的事情,也就是每年开春,所有的官员都要下田同着百姓一起耕种。 一方面是为了考察和统计各州县的粮食问题,二是也让为官者知百姓苦,懂百姓不易,同时也能稳固民心。 这也是为什么衍朝数百年不倒的原因。 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无人寻事。 而这段历史也都是每次科举必考的一件事,但是每次给的问题却都不一样。 杨佑安写完这段历史之后,将笔放回原处。将纸用砚台压着,待上面的笔墨干后,他便拿去街上卖钱用。 (本章完) 第16章 世有无常事,百般弄世人 第16章 世有无常事,百般弄世人 杨佑安将纸压好之后,走到一边舒展着身子。 他虽然是个书生,但是从小跟着伯父上山打猎,再加上科举赶考中有君子六艺,能得乡试第一,身子骨肯定也是不差。 杨佑安在房间里打了一套不知名的拳法,双脚随着施展拳法的双臂,以及扭动的身子时快时慢,时而有力,时而轻柔,刚柔兼具,身形似松似鹤。 一套拳法下来,杨佑安觉得自己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又看了看纸上的笔墨都已经干了,于是将其卷上,拿在手中走到箧笥旁,从里面又掏出一个棕色竹筒,将纸装了进去。 杨佑安赶考路上遇到过不少人,都说他的字好看,完全可以拿去卖钱了。 自然,杨佑安一路上都是靠着同乡的书生或是府衙救济,若是自己能靠字画卖些银两再好不过了。 所以,除去各种救济之外,杨佑安也靠着自己的字画走到了现在。 杨佑安拿着竹筒走出门去,可当他来到大堂之后却被店家小二给叫住了。 “杨公子,李公子在后院里等你呢。” 店小二哈着个腰,对着杨佑安说道。 “等我?”杨佑安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等我干什么?” “李公子没说,小的也不敢问。” 店小二依旧陪着个笑脸。 “从哪过去?”他先是看了一眼手里的字,又看着店小二那副永远在笑的脸,无奈之下只好先暂时放弃出去卖字的念头,毕竟现在他也算是寄人篱下。 “从这边过去,”店小二指着上楼的阶梯,向杨佑安指着路,“直走穿过那条小道,就到后院了。” “多谢小哥。”杨佑安对着店小二行了番礼,然后拿着竹筒径自的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就在二层的下方,有着一条幽暗的小道。 这条小道很明显,但如果不仔细观察却也很难发现,就算看见了,也都不会去想这条小道是什么,又或者通向哪里。 因为它里面是一片漆黑,且通道很窄,只够一人通行。 杨佑安走在幽暗逼仄的小道里,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因为他看不清前路,尽管当他走进之后,在不远处的前方散着点点微弱的光星。 但人对于未知和黑暗的恐惧却是刻在记忆深处的。 据说上古时期,那时候没有火,除了白天人们在外活动,捕猎吃生食之外,一到夜里便纷纷躲入栖身的洞中。 黑夜无边,看不清任何事物,但是人的想法却是活跃的,他们幻想着外面是否有着野兽,在等待着他们出洞,也害怕外面那些妖人是否又开始出来寻找食物。 光线逐渐明亮,杨佑安走到小道尽头,看见了一扇处在幽暗里的一扇木门。 木门上,有着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小孔,而那些光点,便是从这透了进来。 杨佑安心中有些期待,因为他透过那些小孔,看见门后有着一片绿意。 春天已过,万物正开的茂盛。 他轻轻的推了一下门,只见有一道光透过木门中间的缝隙渗了进来,同时他的手心还感受到一阵清凉的风吹过。 他心中一喜,一把就推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他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只看见一片春意盎然。 这道门外一个被白色墙壁围起来的果园,一条石板路的两旁有着一条长长李树,李树结了果,枝叶茂盛被熟透的果子吊着。 杨佑安走进果园,抬头看着这些李树,伴着吹来的微风心中甚是安宁。 在石板路的尽头是一道从圆形的洞口。穿过洞口,两侧翠绿的竹子也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声音有种可以让人心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杨佑安走在地上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上,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他甚是好奇,加快脚步来到了两堵墙前。 两堵墙分错开来,在墙的中间留了一个通道。 杨佑安走到第二堵墙前,向左转过身子,看着那连着第一堵墙的白色墙壁,向前走去。 三步过后,他的右侧出现另一个世界。 他转过身去,只觉得眼前是一个让人沉醉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仙境。 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湖里还游着一些小鱼。 湖水的中间有着一个七拐八绕的木道,而木道的尽头是一片竹林。 在竹林的中心围绕着一个木亭,在亭中,只见有着一清灰衣衫的青年男子,手持书卷,安静的坐着。 杨佑安走上木道,没多看湖里的景色,而是快步的走向被竹林围起来的亭子。 当他走进竹林,那男子也听见了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看着杨佑安言语温和,行着儒生的礼仪对着他说道:“杨公子来了。” 杨佑安被李成儒搞得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也向他回了个礼。 “请坐吧。” 李成儒一只手伸出,对着身后的那张方形石桌,一边看着笑看杨佑安。 杨佑安脸色略显尴尬的走到石桌前,待李成儒坐下之后他才跟着坐下。 “不知道李兄找我来此处有何事吗?”杨佑安困惑的看着李成儒,他现在真的实在看不懂李成儒了,他感觉自己都要被李成儒给搞晕了。 “没什么,你不觉得在此处读书更有一番风味吗。” 李成儒合上书,对着杨佑安说道。 “确实,此处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竹声、轻风、流水身处此地,看着、听着这些的确让人安下心神读书。但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一家客栈怎么会有些这些东西?” 杨佑安说出自己感受,同时也困惑着,自他走进这后院之后,就觉得这院里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是客栈,倒像是私人住宅。 李成儒笑了笑,看向竹圈外的湖面,说道:“这里以前并不是客栈,而是住宅。几年前,这家主人换了府邸,但这个地方他们又不想荒废或转手他人,于是就在外层扩建了一部分,也就是你现在所看见的百来客栈。” “原来如此。”杨佑安若有所思,“但即使换了住宅,此地位置极好,应该也不会荒废掉吧。” 李成儒回道:“对啊,所以他们选择将此处改成客栈,除了住客的那部分之外,后院基本上不让人进。” “那李兄为什么可以进?”杨佑安不解,既然不让人进,那为什么李成儒又可以进呢? “因为我跟这家主人认识啊。”李成儒笑道。 “小生愚钝了。”杨佑安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跟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初殿试输他一筹,现在却又住在他的地方,还真命运弄人啊。” 李成儒感叹着,杨佑安却听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李兄说的是谁啊?” “你我之间的对赌,我的死对头,章则安!” (本章完) 第17章 十两赌约定,夜游赋阳城 第17章 十两赌约定,夜游赋阳城 杨佑安闻言也是一惊,“这原是李兄所说的章则安的住宅?” “没错。”李成儒站起身,背对着杨佑安望向湖面:“当初殿试,我与他本该一个榜眼,一个探,只可惜那时我和他在一处文章上出了分歧,对峙了半天。最后陛下让我们可以重新考题。奈何我当时年轻气盛,说放弃这榜眼探之名,来年再考。” 杨佑安皱眉,“这科考乃是读书之人的绝等大事,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如此胡闹呢。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陛下,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李成儒转过身看着杨佑安,笑道:“是啊,当后来我们二人反应过来之后也是一阵背寒,心中害怕至极。但陛下就是同意了。” “这……”杨佑安一阵无语,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被陛下革去榜眼探,换了另外两人上来。”李成儒说着又重新坐了下来,“其实至今我和他也没想明白陛下为什么会答应我们。也不知道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找你来是想问你,这个赌约还要继续吗?我同章则安既然能够进殿试,书自然不是白读的。而且当时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但我看你那般认真,怕你真听了进去。” 李成儒笑呵呵看着杨佑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杨佑安看着李成儒的样子,有些瞠目结舌,虽说他与李成儒刚认识不久,但通过之前的接触他可从没见过李成儒这般模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生一向诚信,既然接了赌约,就算小生明知是输定了,也要继续。” 杨佑安则是斩钉截铁,语气坚定的说道。 “那行,还是那句话,赢了我替你付掉房钱,输了则是十两银子,只不过看样子你的那十两银子怕是要保不住了。”李成儒大笑道。 “那可未必。”杨佑安面色严肃,他站起身,手中紧紧握住竹筒,“殿试与会试不同,你二人都能进殿试,那读书功夫自然不差,而且能让陛下同意你们这如此荒唐的举动,那也说明陛下是认可你们的才学。所以这次会试李兄未必不是第一。” “可我上次也是输他一筹。”李成儒看着杨佑安如此义正言辞的说说话,都有点不好意思打断他,直到他说完这才开口。 杨佑安一听明显慌了一下,但也还是稳住了神情,继续说道:“那…那这次李兄也不见得会输。只要…只要李兄趁着半月之余,安心读书,也不是没有可能得第一。” “好!” 杨佑安话音刚落下,李成儒也是一副备受激励的样子,拍了一下石桌起身道:“既然杨公子如此说,那我就考个第一。” “哪个,李兄,你若是赢了那十两银子能不能缓缓,我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杨佑安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是没底。只能把一些话提前说了,到时候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没问题。等你高中之后,得了官有了赏赐再给也可以。” 杨佑安见李成儒答应之后也放下了心,毕竟自己现在确实没有这么银子。 就这样,两人敲定赌约之后,就在这后院的亭子里,聊科考,聊诗词、聊书画,一直聊到夜色将至。 两人见天色已晚,李成儒便带着杨佑安走出后院,去到他的房间。 在路过大堂的时候,李成儒让店小二准备些吃的送过去。 店小二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模样,点头哈腰,面带微笑的答应着。 两人吃过晚饭,站在窗边,看着早已暗下来的天空。但是赋阳城早已是灯火通明,只见四处亮着各色的灯笼。 李成儒看着楼下的人群对着杨佑安说道:“还记得我跟你晚上带你出去逛逛吗?” 杨佑安回道:“小生记得。” “走吧,你第一次入京,我带你到处逛逛。” 说着,李成儒便转身向外面走去,杨佑安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夜晚的赋阳城,人群熙攘,人头攒动。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灯装扮着整条街,一盏盏高挂的灯笼,将这条街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杨佑安和李成儒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着,最吸引人的还得许多人围着一个较为空旷,火光四溢的地方。 那里只见三名男子,头戴一顶黑色的斗笠,身上穿着一身黑衣。他们一个手里拿着一根铁棍,两头燃烧着熊熊火焰;而另一个同样拿着一根铁棍,只不过他的两头是一个方形的铁框。 站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个光着上身,手里拿着手臂大小,类似铁勺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个木锤。 铁框留着不大的间隙,里面则是有着许多冒着火光的东西。 李成儒激动的带着杨佑安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最前面,只见男人一只手横拿着两头冒着熊熊大火的铁棍,另一手用力的往下拍了一下棍身,他的身体同时随着棍身转动,两个明亮且巨大的火圈凭空出现,男人不停的舞动身体,杨佑安只见他被耀眼的火光遮住了身体,消失在了里面。 另一个男人见状,他同样横拿着铁棍,然后上下抖动着,铁框立马被火焰包裹,随之出现的还有无数的火星。 随后他又转动了两下火棍,火星瞬间散落满天,男人也直接被火星包裹。这样的场景看着杨佑安心里一紧,担心他们会出事,却只见那两人拿着火棍缓缓从火星里走了出来。 顿时,最后的那人用铁勺从一旁的铁桶里舀起一勺铁水似的东西,灼热无比。 他抬起拿着铁勺的手,紧接着猛的一抡木锤,只听得一声闷响,铁勺里的铁水顷刻而出,洒向天际,最后化作火雨,散落人间。 顿时围观的人们不停的拍手叫 好,杨佑安困惑的看着人们的反应,他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李成儒见抡敲铁勺的男子停下之后,又拉着杨佑安钻出人群,然后满脸笑意的对着他说道:“怎么样,这个好看吧!” 可当他说完,却发现杨佑安一脸愁苦,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 “刚才他们是在干嘛啊?”杨佑安不解的向李成儒问道。 他刚才很担心,担心那两人会受伤,更会因此伤了性命。可就在两人舞动铁棍的时候,他却看见李成儒满脸笑意的盯着他们,他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没见过?”李成儒上下打量着杨佑安反问道。 “没有。”杨佑安连忙摇头解释道。 “也是,这种表演很少见,只有在京城或者京城附近,一些比较富庶之地才看得见,你没见也过也正常。” 李成儒想想觉得也是,于是继续往前走着。 杨佑安则跟在他的身后,继续说道:“小生确实不懂,也没见过,烦请李兄为我解惑。” (本章完) 第18章 夜观打铁花,非愿入青楼 第18章 夜观打铁,非愿入青楼 “刚才你所见的,名叫打铁,是前人匠师们在铸造器皿时,无意间发现的一种技艺。” 两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李成儒向杨佑安解释着打铁的由来:“这种技艺始于南国嘉兴年间,兴于前朝万历年,距今已有千年历史。现在除了京城能常见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这种技艺很是常见。” “哪里?”杨佑安听李成儒虽说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从京都一路往东去,途径黄州,那个地方对于打铁这种技艺甚至喜爱。” 李成儒一路笑着,看着四周,遇到一些卖些人偶或是吊坠之类的小玩意的摊子都会凑过去看看,把玩着那些小物件的同时还不忘跟杨佑安说着这些。 “为何?”杨佑安原本明白的差不多了,但是听见李成儒后面的话又顿感疑惑。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相传在南国嘉兴年间,一个村子遭遇大旱,村民为了祈求降雨,自发捐资修建庙宇并铸大钟放置其中。” “当时正值夜间,村民们将家中铁器熔化成铁水,以祈求丰收和消除灾难。但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飞来一群乌鸦,它们在树上不停的盘旋盘旋。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拿着两支蘸有铁水的柳木对着乌鸦击打,铁水飞溅形成金色火,照亮夜空,乌鸦受惊飞散,而在后半夜突然天降大雨,大旱也由此而解。” “这打铁真有如此神奇?”杨佑安听的很迷糊了。他不明白一种技艺竟有通神明之灵。 “那倒也不是。”李成儒挑了一下眉头,“如果真有这般神奇,几年前妖人祸国,弄的天下冬时极寒,夏日极旱时只需要打打铁即可,又何须道人下山收伏妖孽,稳定天下。也许当时只是碰巧罢了。” “那第二个原因呢?”杨佑安点着头,对李成儒的话也是赞同,若打铁真有如此神奇,又何须请那走马道人下山。 “这第二种便跟道士有关。”李成儒呵呲一笑,嘴里还不停的哎呀着。 “啊?”杨佑安闻言紧皱眉头,嘴里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说这巧不巧,这打铁其实也跟道人有关。”李成儒摇着头,无奈的笑着。 “打铁其实最初与道家有关,是道士们为祈福禳灾、驱邪镇宅而举行的一种法事。他们使用铁水击打,创造出璀璨的火效果,以此祭奠他们那位传说中早已成仙的祖师,太上老君。” 李成儒说完大笑着:“你就说巧不巧吧。” 杨佑安听着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他还很是困惑: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真的有人得道成仙吗? 他不清楚,他也只是听人说过,包括几年前那场武国联手妖人祸乱衍国时,只听得有人说当今陛下最后没办法,上了走马观,请了位仙人下山来收伏妖孽。 道家也是因此,再次被封为国教。 “你去过青楼吗?”杨佑安正想着问题,却被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李成儒的一个问题给问懵了。 “没…没去过。”杨佑安神色有些不自在,双眼也是闪躲着李成儒的双目。 “走,我带你看看。”说罢,李成儒便拉着杨佑安的手要往前去。 “李兄,你我皆是读书人,怎可去这些烟柳之地。” 杨佑安用力甩开李成儒抓住自己的手,有些愤愤的说道。 李成儒被杨佑安甩着一下,也有点懵,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拳似的。 “不错啊,看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这般有力。”李成儒揉着自己的胳膊,眼中甚是满意的上下打量着杨佑安。 “正和说了,自己从小常常和伯父上山打猎,气力自然不差。”杨佑安言语间,眼神里有些鄙夷的看着李成儒,像是在说亏你还是读书人,竟然还去这些地方,真是有辱圣贤。 当然,李成儒也从杨佑安的语气和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想法,但李成儒却不以为然,而是硬拉着杨佑安,穿过一条街道,绕过几个弯,最后停在了京城有着京城第一青楼之名的醉楼下。 春风绵绵,到此寻欢作乐的人络绎不绝,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杨佑安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只见上面写上着“醉楼”三个大字。 醉楼外表华丽,被装饰的富丽堂皇。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燃放着香火,诱人进入。 最后杨佑安在李成儒的推攘下,神情和身体极是不愿的穿过进进出出的人群,踏入了醉楼的大门。 杨佑安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氛围的独特性。醉楼里的内部布置精美,墙上挂着锦绣的屏风和彩绘的画像,屋内充斥着桂、檀香等香气。这里的女子们穿着华美的衣服,化着浓妆,有的女子被抱在男人怀里,不停的做着挑逗的动作。 杨佑安看着这些,只觉的心脏跳的疯快,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虽然在赶考的路上曾听人说起过青楼里的风景,当时虽觉得新鲜好奇。 虽然也曾想过,但是当自己真的走进这个之后,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着,血液也在沸腾翻滚。 “李兄,要不我还是……”杨佑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捶打着自己,于是他就想跟李成儒说:还是回去了吧。 可当他转过身,李成儒早已不见了身影,只留下自己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哟,瞧这位公子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醉楼吧!”就在杨佑安四周环顾寻找着李成儒的身影之时,只见两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 “不…不是,小生是来找人的。”杨佑安心神慌乱的对着两名女子行了个礼,正准备转身去找李成儒的时候却听见其中一名女子说道: “公子既然是来找人的,那必定是常客了,怪我们姐妹二人眼拙,没能认出公子,敢问公子找的是哪位姑娘呀!我看看她现在是否有空。” “不是,我…我没来过,我是来找……朋…朋友的。” 杨佑安此刻已是心神慌乱,磕磕巴巴的向两人解释道。 (本章完) 第19章 乐伴人影舞,酒盏未曾歇 第19章 乐伴人影舞,酒盏未曾歇 “找朋友?”其中一名女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调侃着杨佑安,“那公子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呀,说不定我们也认识。” “是啊,既然能来醉楼找朋友,那你那位朋友自然也是我们这的熟客,说不定还一起玩过呢。要不今夜就让我姐妹二人陪你如何?” 杨佑安第一次面对如此污言秽语,脸色瞬间煞白。 往里日,他听人说青楼女子无论做事还是言语相对就如那豺狼,似虎豹般凶猛,直到今天进来见到之后才明白这哪里只是豺狼虎豹,简直就是凶兽野怪。 这些话,在她们嘴里就好似那尖牙利齿,字字可怖。 另一名女子说着就要向着杨佑安的脸上摸去,但杨佑安下意识就想躲开。而在这时一个声音自杨佑安的一侧传来。 “我说两位姑娘,你们有这空子,不如去门口接接客。” 杨佑安同两名女子闻声望去,只见李成儒牵着一名年龄莫约十五六七的少女朝着他们走来。 那女子,柳叶眉下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好似天上的星星般闪烁。 一身青色长衣衬托着她那张轻熟的脸,在醉楼的鲜艳的灯火照照映下,她的神色略带一丝羞涩,跟着李成儒走到几人面前。 “李…李少侠。”两名女子见来者是李成儒之后,神色明显开始慌乱了起来,好似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怪物一般,刚才那般言语挑逗的模样瞬间变成一副受惊想要逃窜的坎精。 “怎么,我朋友就这么好调侃吗?”李成儒冷着个脸,死死的盯着两名女子,言语间更是充满了怒意。 “没有没有,若是知道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奴家二人就算吃了豹胆也不敢这般挑逗公子。” 两名女子惊恐的对着李成儒屈膝,躬身行礼,言语间尽显恐惧。 “醉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李成儒皱着怒眉说对着两人说道:“要不要我同你们去鸨母那说道说道啊?” “李少侠恕罪,奴家二人再也不敢了,还请少侠不要同鸨母说,否则我二人可是要受罚了。” “这话,你们不应该对我说吧。”李成儒言语冷冷说道。 两名女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对着杨佑安躬身行礼,带着哭腔向他说:“还请公子原谅奴家姐妹二人。是奴家不懂规矩,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告知鸨母。” 杨佑安见状本是想要将二人扶起,但又想到这里虽是青楼,但男女授受不亲这些礼节不可乱,只能对着两人说道:“是小生第一次进这烟柳之地,是小生不懂规矩。” “滚!” 杨佑安话音刚落下,李成儒便怒声喝道。 “是。”两人闻言,连连答是,随后两人脸上满是委屈的逃离出几人的视线。 “多谢李兄解围。”杨佑安见两名女子走后,对着李成儒拱手道。 “这有什么,一会陪我多喝几杯就好了。”李成儒笑着拍了拍杨佑安的肩膀。 “可小生酒态不雅,怕喝多了有辱斯文。”杨佑安愣了一下,又对李成儒说道,想要再做推辞。 “那能喝多少便喝多少,我不强求你。”说罢,李成儒笑呵呵的牵着少女向二楼走去。杨佑安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还是他帮自己解的围,想着来了也就来了,就喝喝吧。 李成儒同少女轻车熟路般走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杨佑安则是跟在二人身后。 当他走进房间之后,看着宽阔装饰华丽且昏暗的房间,心里也是泛起点点涟漪。 三人刚进房间,只见五名女子,快速的走进了房间,在她们身后一群女子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她们手中拿着不同的乐器,穿着不同的颜色的衣服分成两列低头站在房间里。 杨佑安困惑的看了一眼她们,又看向李成儒,却只见李成儒带着少女早已在最前端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李成儒正为少女整理着衣裳,只见她不停的对着自己眨眼示意,让自己向身后看去。 李成儒转过头,却看见杨佑安一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他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杨佑安身边,将他带到身后的位置上,将他按下坐在椅子上之后,笑道:“你以为青楼都是干什么的?没错是你想的那样,但是又不止那样。再说了,谁说到青楼只能做那些。” 杨佑安看着李成儒自顾自的说着,一点也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也就只能默默的听着,等他松开按住自己手,只见他大手对着女子们一挥,“倒酒,起舞。” 李成儒话音一落,便走回位置,又重新坐在了少女的身边,少女挽着李成儒的胳膊,满面笑容的盯着他。 李成儒则是刮着她的鼻尖,不知道在说什么。 因为一名女子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斟酒。 那女子离杨佑安很近,几乎已经贴着身体。 那女子的身上散发着香味,香味顺着杨佑安的呼吸转转进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丛中,眼前所见,鼻息所闻皆是香。 女子面带笑容的将斟好的酒递到杨佑安面前,杨佑安盯着女子不自觉的接过酒杯。但那女子却不肯松手,她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则放在杨佑安拿着酒杯的手,慢慢的推向他的嘴边,就这样杨佑安在意识模糊间,喝下了在醉楼里的第一杯酒。 酒杯落下,器乐响起,除去斟酒的三名女子外,另外两名女子则站在坐在椅子上弹奏乐器的女子中间,闻乐而舞。 杨佑安在美人斟酒中,动人的曲调间,诱人的舞姿里已经失去了对于自己的控制。 他双眼迷离的喝着一杯又一杯女子斟上的酒;一眼又一眼的看着那诱人,充满着不寻常的气息的舞姿,他读过的书,仿佛在一刻全都抛之在了脑后,不管不顾,不言不问。 他逐渐迷失了……最后缓缓的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轻声说着说什么,但听不清楚。 女子伸出一只手,放在杨佑安的脖子上,顺着他的颈项慢慢的滑落到他的肩膀上。 她偏头、侧耳慢慢的靠近杨佑安的嘴边,只听得他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某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酒还在喝… 乐依旧响… 舞还未停… 昏暗的房间里,乐伴人影舞,笑语欢歌对。夜深人静后,酒盏未曾歇。 (本章完) 第20章 青楼院里斗蛐蛐,二人作诗 第20章 青楼院里斗蛐蛐,二人作诗论大道 日上三竿,醉楼今日午时还未开门。 二层的一个房间里,杨佑安正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靠在床头,只觉得头有些疼,想是昨夜喝多了酒,才导致现在这般头疼。 “公子醒了?” 杨佑安揉着脑袋,只听得嘎吱一声轻响,一个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偏头,眯着眼睛看去,只觉模糊,看的并不真切。直到那女子走近,方才看清她的模样。 一头青丝盘在后脑,一只金簪横插在发丝里,两只耳垂上带着一对翠绿的吊坠。 一对刀眉恒于一双丹凤眼之上,高翘的鼻尖之下一张红色小嘴似那樱桃般娇软。手上还端着一盘饭菜。 “公子既然醒了,先吃些东西吧。奴家先告退了。” 那女子放上手中之物后,对着杨佑安屈膝行礼,说完便要离开。 杨佑安见女子要走,连忙开口道:“姑娘稍等。” “公子还有何事?”女子面容带笑,低头问道。 “昨夜,小生吃酒吃多了,在李兄面前未曾出丑吧。”杨佑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昨日夜里,他本算是喝上几杯即可,可没想到这醉楼里的酒如此猛烈,两杯入肚便已是头晕目眩。 后半夜舞、曲皆停之后,本以为结束了,便想回去休息,却又被李成儒拉出来又喝上了。 “回公子,公子酒品尚可,除了吐些秽物之外,未曾有个什么出丑之事。”女子依旧笑道。 “昨夜模糊记得是你送我回屋,恍惚间好似有得罪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杨佑安闻言,好似记起什么来了。昨夜吐过之后,便吵吵闹闹说要回去睡觉,李成儒也吩咐女子送他回房。如此,这个房间就只剩下李成儒和那位少女。 回房之后,女子将杨佑安跌跌撞撞的扶到床边,手竟然不自觉的开始在女子身上乱摸,嘴里还听不清的说些什么。 “公子只是喝酒醉了酒,无意间碰到了奴家的身子,其余并没有什么。再者,就算公子要对奴家做什么,奴家身处青楼也反抗不得。若没有其他事情奴家先退下了。” 女子面带微笑,轻言轻语,缓缓说道。言语间未听出别的,只是让人觉得可怜。 “李兄,现在可还在此处?”杨佑安又问道。 女子答道:“李公子现在想来该是在后院玩蛐蛐。” “还请姑娘带路。” “那公子先将衣服换了,奴家门外候着。” 说完,女子便转身离去,顺手将门带上之后便站在门口。 杨佑安见她出去之后,也缓缓起身,换好衣裳,在女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杨佑安就看见李成儒坐在院边一处墙脚的石上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篓,只见他对着竹篓高声念道: “辞别江湖远,深窗白烛下。少年捧书念,来日中状元。” 杨佑安闻言缓步走了过去,也开口:“山林茅屋里,幼童持刀立。家中无父母,同伯进深山。” 李成儒闻声也转过身来,笑看着杨佑安,道:“怎么,你也喜欢作些打油诗?” “正和年幼时,经常跟着乡里的教书先生对这些打油诗。”杨佑安同样笑对着李成儒拱手礼。 “为何?”李成儒笑问道。 “先生说,随口打油诗,能解三千烦。虽说直白,也不及那些好词佳句,但也同样能够令人心生触动。” “对,对,对!”李成儒站起身来,一只手端着竹篓,走到杨佑安身边笑道:“读书,乃明三观六礼,五常纲伦,但也需要些乐子,打油诗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恕我冒昧,不知李兄这竹篓里装的是什么啊。”杨佑安看着李成儒手里的竹篓很是好奇,不知道里面装了个什么东西,只听得里面有声音响起。 李成儒答道:“蛐蛐。” “蛐蛐?”杨佑安不解,便继续问道:“不知道李兄这是何意?” “蛐蛐聒噪,但你看此物乱蹦乱跳时,可有发出声响?”李成儒将竹篓递到杨佑安面前。 “没有。”杨佑安透过竹篓上的小孔,仔细的看着里那蹦来蹦去的蛐蛐,未曾见的它发出其他声响。 “你可曾读过道藏?”李成儒笑了笑,转身就往院子走去,杨佑安也紧跟其后。 杨佑安答道:“读过一些。” 李成儒径自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缓缓转过身看着杨佑安,“道家人说,万物之始源于道,而道是什么什么呢?有一本经书里有这么一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实这天地万物皆为道。” “只不过道源相同,道法不同罢了。” “我同蛐蛐说道,是因为源相同,至于它听不听的懂那便是法了。” “那他为什么现在如此安静?”杨佑安听的很是模糊,虽说读过一点道藏,可终究还是不够理解。 “因为我与它同法,”李成儒笑道,“就像几年前祸国殃民的妖一样,它得大道之法,能化人身。至于他怎么得的道法我不知道,但是这蛐蛐我还是知道的。” “还请李兄解惑。”杨佑安看着李成儒手中的竹笼,谦卑求学。 “源同,法不同。就好比你西去昆仑或是东去蓬莱寻那隐世仙人求长生、成仙之法一般。任你在山中、红尘苦修多少年,只能看见自己一日日衰老,终不能悟的。可你若在此处遇见仙人,虚心求教,仙人稍稍点拨一下你便能知那长生,成仙之法。瞬间顿悟。我同它也是如此。” “虽说如此,但小生还是不太明白。仙人点拨凡人我是理解的,毕竟言语相通。可是李兄同着蛐蛐说话,我着实不太理解。”杨佑安皱着个眉头,对于李成儒说的话很是不理解,甚至他感觉李成儒像是得了疯症。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对了,离科考也没几日了,安心读书吧。虽说年纪不大,可我看好你哦。”李成儒听了杨佑安的话,随口说了句,便转身往外走去,只剩下杨佑安一人站在院子里。 (本章完) 第21章 大道无数法,真源只唯一 第21章 大道无数法,真源只唯一 百来客栈。 杨佑安回到客栈之后,依旧是准备写些字,下午的时候准备拿出去看能不能卖掉。 可当他一切都准备好,拿起笔之后却始终下不去手。 他现在脑中全是在他们回客栈路上时的对话: “李兄,此话何解?” “对你来说,现在无解,等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可是……” “你呢也别再可是这,可是那的了。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安心的先读书。等你考进殿试了,到那时我再跟你讲。” 就这样杨佑安在房间里或坐、或站或在屋里走着,或去窗边看着窗下的行人,他也始终想不明白李成儒所说的那些话。 当杨佑安再次来到窗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看着昏黄的太阳从天的一边渐渐落下,将明亮的,带着几颗闪烁的星星的月亮升起时,他猛的一回头,快速走出房间,来到李成儒的门口。 他站在门口先是思量了一会,最后拧着眉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敲响了李成儒的房门。 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低头,想着李成儒或许是现在不想见自己,于是就准备离开,却见店小二从楼梯上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食盒。 杨佑安见他来后,也向他走去。 店小二见到杨佑安,连忙打着招呼:“杨公子,这是给您准备的晚饭。” 杨佑安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午间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过来送饭呢?” 店小二一听,神色慌张,立马解释道:“杨公子可别胡说,我午间的时候也过来了,但是敲了半晌房门您都没有回应,于是我就把食盒给您放在门口了。” 李成儒继续说道:“那方才我出门的时候怎么未曾看到地上放有食盒呢?” 店小二也继续解释道:“晚些的时候我来看了,您门口的食盒没有拿进去,于是我就拿走了,给您换了新的餐食。” “那李兄那呢。你怎么只拿了一个食盒。”杨佑安看了一眼李成儒的房间,转过头又对着店小二说道。 “李公子午间的时候就外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店小二话音刚落,杨佑安立马绕过店小二,直奔客栈外,只听得店小二在身后喊着:“杨公子,您还没吃晚饭……” 走出客栈后,杨佑安走在喧闹的街上,他现在已经不想吃饭,他只想知道答案。 并且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问题如此痴迷,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他以前也遇到过说话喜欢留个谜题的人,但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冲动过。 杨佑安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昨日夜里看打铁的地方。 那个地方依旧是挤满了人,杨佑安先是站在外围,绕了围观的人群走了一圈寻找着李成儒,但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也只好转进人群。 但好像除了那耀眼的火树银和不停叫好,鼓掌的人群外也没有李成儒的身影。 杨佑安一阵失落,他转出人群后,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看着街道两便不停叫卖的小摊,看着路上行人脸上洋溢着开心、开心,幸福的笑容,他很是羡慕。 走了一会之后,杨佑安的两眼放光,好似想起了什么,立马加快脚步朝着一个前行,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醉楼。 杨佑安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醉楼,想到了昨日夜里见到的那位不知名的少女。 从昨天两人的亲昵程度来看,两人之间关系绝对不一般,于是他便来此碰碰运气。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醉楼的大门,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昨夜让自己为难的两名女子中的一人。 “公子,您来了。需要奴家帮你介绍姑娘吗?” “不用了,我是来找李兄的。”杨佑安看了她一眼,简单的行了个礼就往里面走去。 而那名女子却追了过来,拉着他的胳膊,一脸委屈的说道:“因为昨夜的事我们姐妹二人被鸨母罚了。一人守在门口迎客,一人在后院洒扫。我今日一直站在门口,并没有见到过李少侠。” 杨佑安听了女子的话,眉头紧促,转而问道:“那昨夜同李兄的那位少女呢。” “今日也未曾见过。”女子摇了摇头,对着杨佑安露出一副无助的模样:“那姑娘命好,才来醉楼不久就被李少侠赎了身子。但因为李少侠平日里忙着读书准备科考,没时间陪着姑娘,于是就暂时让她留在醉楼的后院里,但今日我姐妹二人从领罚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她。想是被李少侠带出去了。” 杨佑安叹了口气,满是失落的低着头朝着门外走去。 他缓步的,心思沉重地走在大街上,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双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像是受了惊的小鸟般转过身,只见那李成儒手里拿着个人正快活的咬着。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李成儒嘴里咬着人,一脸无忧无虑的看着杨佑安,殊不知道杨佑安为了找他跑了多少路。 “我……” 杨佑安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见他四处张望着,突然像是被什么给吸引住了,一把将人塞到杨佑安的手里。 杨佑安的视线紧紧跟着李成儒的身影,只见他走到被几个孩童围起来的小摊面前,对着那摊贩主大声的说着:“老哥,我要两个兔子模样人,然后这几个小孩子他们要几个,你做几个,我请他们吃。” “好咧,这位公子气度非凡,看穿着像是个读书人啊。” 摊贩的摊主是个中年男子,他听到李成儒说的话之后连忙大笑应着声。他边做人的同时还一边夸奖着李成儒。 “小生不才,两山间乡试第一,此次赴京是为了拿状元而来。”李成儒嘿嘿笑着,并向摊主说着自己的来历。 杨佑安见李成儒走过去之后,也慢慢的跟了上去,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见到李成儒的时候心里很是想问的问题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这个问题没有出现过一样。 人做好了,李成儒先是付了钱,然后又将人递给孩子们。孩子们的父母也是走了过来,对着李成儒一阵感谢他们又教导着孩子们对着李成儒说谢谢。 李成儒则是拿起另外两个人对着几个孩子说:“你们看着这像什么呀。” “兔子。” 孩子们齐声答道。 “欸,对。”说完他手拿人,将它放在两耳边,对着孩子们扮了个字鬼脸,说道:“兔子哥哥走了,再见哦。” “兔子哥哥,再见!” 李成儒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来到了杨佑安的身边,“走吧。”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有些东西不适合直接说出来,它是需要时间,需要岁月的,你以后会明白。” 李成儒从杨佑安的手里拿回原先的人,又重新递给了他一个新的。 “你看这街道上的人们有没有什么感觉。” 李成儒抛出一个问题,等着杨佑安的回答,可他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群心中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很平静。 “这道呐其实很简单,就看这些人们,他们从娘胎里落到这世俗繁华里,等年纪稍长一些之后,眼里所见皆是一片灯火阑珊。往后岁月里身边总有人擦肩而过,留下一眼之缘。偌大的长街上,放眼望去,侧耳听着,有少年鲜衣怒马,腰间佩剑,一身轻狂;有孩童携父带母,嘴含果,受尽宠溺.前路漫漫,蜿蜒曲折。可这一路的繁华,总有人如同燃烧的火把,以自己为代价,照亮这无忧胜景。” “这世间道法不同,但道源是一样的。所以自己以后慢慢悟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科考。同样,这也是大道之一。” (本章完) 第22章 会试日日近,文仁说往事 第22章 会试日日近,文仁说往事 文商十四年,余春二十四日。 自昨夜杨佑安和李成儒回到客栈之后,两人纷纷闭门不出一个在房间里除了日常写字,准备拿出去卖之外,便是静心读书,以备科举。 而另一个房间里李成儒则是穿着一身灰衫站在窗边,一只手中拿着一把打开的折扇不停的扇着;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青瓷的茶杯,慢慢的放到嘴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或是看看窗下的人群,神色甚是悠然。与杨佑安相比他没有一点想要看书念头。 梅月九日,杨佑安连续在屋里读了几天书,便想拿着这几天写的字出去卖些钱,于是他清空了箧笥,出去逛了一圈找了个人多地方,将箧笥倒下,将自己的字放在上面。 但是,吆喝了一上午,除去几个来看看的之外,并没有人愿意去买。 一番失意落魄过后,杨佑安只好收起字,又换了几个地方,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勉勉强强卖出几副。 等他回到客栈之后已是傍晚。 杨佑安走进客栈,刚好遇上了准备为他二人送饭菜的店小二,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杨佑安背着箧笥回到自己屋里,然后再走出门,来到了李成儒的房门口。 “杨公子,晚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您二位慢用。” 店小二点头哈腰,面带微笑的说着,杨佑安则是说了声:“多谢。” 店小二嘿嘿两声便转身离去。 杨佑安看着店小二下楼之后也踏进了李成儒的房间,但是房间里除了桌子上的两个食盒和半开的窗户之外并没有看见李成儒的身影。 杨佑安皱着眉头,想着:李兄这是又跑哪去了吗?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李成儒不在的话,没有得到允许店小二一般是不会随意进入他人房间的。 正当杨佑安想着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李成儒的房间一侧传来。 杨佑安闻声望去,只见李成儒光着上身,手里拿着一个长帕,从床边的布帘里走了出来。 “嗯,你怎么在这?”李成儒走出来之后看到杨佑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走到床边开始穿衣服。 杨佑安并没有回答,而是呆呆的看着李成儒背对着自己的上身。 虽然说李成儒个子较高,脸色白嫩,但光着的上身却比较黝黑锃亮。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肩下那条两指宽,一掌长的伤疤。 李成儒将衣服穿好,见自己说话杨佑安并没有回应,于是便转过身看着杨佑安,但却发现杨佑安正盯着自己看。 李成儒很是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但最后发现并没有什么。 “佑安,你看什么呢?” 杨佑安被李成儒的一句话叫回过神。他盯着李成儒,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后抿着嘴唇,困惑的问道:“李兄,你身上这伤痕是从何而来?” “嗐!”李成儒闻言一笑,走到放着食盒的桌子前,他将两个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取出,自己坐下之后,又让杨佑安坐下。 等杨佑安坐下之后,他才面带微笑,缓缓开口道:“我自年幼时跟着父母行走江湖,走过三山五岳,闯过天南海北。认识了许多人,见过许多事,当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原来如此。”杨佑安看着李成儒大快朵颐,也不想再抱着书生作态同样开始吃起饭菜。 饭菜空,筷子落。 两人一顿饭饱,瘫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揉着自己那稍稍鼓起的肚子。 两人心思各异,各想着各的。但是杨佑安却忍住心里的好奇,他坐正身子,盯着李成儒问道:“之前在醉楼的时候我就好奇,你同我一样同为读书人,可为什么那里的女子会叫你少侠。不曾想原来李兄原来是那江湖中人。但既是江湖中人,李兄既然要参加朝堂科考那为何不去武科呢?” “因为武科没有意思啊。”李成儒依旧瘫坐在椅子,丝毫不想动一下,只是双眼里带着一点热泪打转,安静的看着封闭的屋顶。 “佑安不解。”杨佑安闻言很是不解。他觉得李成儒自年幼之时便跟着父母闯荡江湖,无论是武术功底,还是身手自然是不会差的。但他就不明白,李成儒为什么选择来参加文考。 “想听实话吗?”李成儒突然坐起身子来,一脸严肃的盯着杨佑安问道。 杨佑安也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李成儒答道:“想。” “你别看我年纪虽然不大,但在江湖之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李成儒站起身来,走到杨佑安身边继续说道:“就算我去了,不管是习武的世家,还是江湖上的侠客,他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我些面子,对我手下留情。虽然我也不差,但是靠别人礼让取得第一着实没有意思,所以我才来参加文举。” “科考两次,第一次文举是父母逼我去的,但是那时候一心练武,无心科考,于是会试落榜。第二次家中出了变故,我本想的也是去参加武考,但是那些人见我基本上都是礼让三分。于是我就来参加文考。第二次殿试中榜,虽然未能进的前三,但却是靠自己考上去的,所以文举比武举有意思。于是我便放弃了武考,一心专研读书。” “李兄,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吗?”杨佑安听了李成儒说的这些话,都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因为他说话感觉就像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武侠话本一样。 “那当然!怎么,你不信?”李成儒一只手搭在杨佑安的肩膀上,满是戏谑的看着杨佑安。 “本来信一半的。”杨佑安看了一眼李成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了一眼李成儒那张脸,顿时摇着头:“现在是一点也不信了。” 李成儒闻言却是大笑不止,“文举也好,武举也罢,我就算是考上状元也不做官。” “嗯?”杨佑安闻言眉头紧皱问道:“为何?” “我逍遥自在惯了,受不了那些约束。”李成儒回正身子,缓步在房间里回来走着。 (本章完) 第23章 二人起争议,贡院再相遇 第23章 二人起争议,贡院再相遇 “那李兄又为何要参加科举?”杨佑安闻言,顶着张铁青的脸,话说时的声音也是满腔的怒意:“既然你参加科举不为做官,又何必参加?你若考上状元,又辞去那官职,一人向那江湖走去,那你岂不是可惜了一个名额。”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李成儒反言,不屑的看着杨佑安。 “我是不懂你,那你可知道有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只求今朝?” “你可知道他们为了参加科举,一步步走到会试,殿试要准备多少东西?要付出多少努力?常人若能够中进士就已心满意足。而这殿试,高中状元是多少人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你一句我不懂你可知道你说这话可是能毁掉一个本该能够考取状元的人。” 杨佑安终于忍不住了,他本以为李成儒只是一个奇怪性格多变的人。愿意与他结交也是见他胸有墨水,颇有学问。可如今他说的这些完完全全伤了一个作为读书人的心。 高中状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般随意,不痛不痒。 “李兄,算是我正和看错了人,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也没必要来往了,住店的房钱我一会自己会去给。我会让人把你那些个银钱退还与你。再有便是那赌约,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公子有什么渊源,我若输了,十两银子我自当奉上。告辞!” 杨佑安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他现在很是气愤,他不明白一个有机会考取状元的人竟然只是抱着玩耍的心态来参加。 杨佑安怒气冲冲地走到大堂,将怀里那不多的银钱递给掌柜的,强忍着怒意,轻声对着他说:“十五日的房钱都在这了。一会将李公子替我交的钱代我还回去。” 掌柜的看着杨佑安满是怒意的样子和这个举动弄的很是发懵。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正当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杨佑安却已经朝着二层走去。 没办法,掌柜的也只好照着杨佑安所说的照办,拿着之前李成儒给的钱袋子来到了李成儒的房门口。 “李公子,您和这杨公子怎么了啊,他怎么突然……” 掌柜的上了二层来到李成儒的房间时发现门并没有关,而李成儒也是背对着门口。 “没事,”李成儒听到掌柜的的声音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掌柜的,“这孩子经不住逗,又或是我确实话说过了。” “那这……”掌柜的将手上的钱袋子拿在手中给李成儒看了看。 “你先收着吧,等会试考完,放了榜我便要走。我给你的银钱像是有多的。你每日按例扣取便可,等我走后多余的银钱你同他的一起给他。” “是。” 掌柜的听明白了,他对着李成儒拱手行礼,最后手拿钱袋转身下楼去了。 李成儒关上门,喃喃自语道:“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 李成儒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衍朝的科举制度有着一定的灵活性。 按照衍朝科举,凡是中榜者中有人放弃,或是被作证实作弊便会取消他的名次,排名也会跟着变动。 当年科举若规定人数不够则会由落榜者里选其优者顶上,虽说这个制度也有着一定缺陷,但也确实是给了一个机会。 杨佑安回到房间之后便躺在床上,他现在并没有刚才那般气愤,反而开始思忖着方才李成儒的话。 他现在想想觉得李成儒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每个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别人的事。 但也觉得李成儒不应该说那些话,毕竟科举考试对于读书人真的很重要。殿试不管有没有取得前三,凡是中榜了那也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不管怎样,杨佑安的心思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今夜他是读不下书了。 就这样,杨佑安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等到第二日醒来,杨佑安吃过早饭之后如同没有昨夜的事情一般。往后几日里他也只是安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书,除了书里的内容他什么也都不想,只等着会试开始。 梅月六日,清晨。 百来客栈楼下聚齐了许多人。 杨佑安也早早的起床洗漱。洗漱完后换上一身白衣。这种白衣名为襕衫,是参加会考时考生们统一穿着的衣物;斓衫以白细布为之,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襞积。 杨佑安下楼之后,向店家要了不少干粮。 毕竟会考需要考九天,而且这些天考场是不提供食物的,也就是说,除了纸之外,其余的都需要考生自带。 杨佑安拿好东西,随着客栈外同样穿着斓衫的考生们往会考的贡院走去。 贡院位于赋阳城西南的一个偏僻处,周围除了的少有商贩店铺外,绝大多数都是人家。 贡院宏伟的建筑群巍然耸立,因为每年会考开始前三个月都会粉饰一遍,这使得散发着古老而庄严气息的建筑,又带着一片新意。 贡院门两边高耸的石墙上刻满了历次会考后,殿试状元的名字,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辉煌历史。 杨佑安站在墙面前,看着这些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着些许动容。 在他的身后,是来自各地考生们的讨论声,他们讨论着这次的考题,以及这次会考的监考官,礼部尚书陈攸之,陈大人。 “听说陈大人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怒骂二皇子啊。惹怒了陛下,这才被罚来当着会考主的监考官。唉,也不知道这个陈大人到底怎么样?如果他要是把在陛下那受的气发泄在我们身上,那我们可不就倒霉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他满脸都是担心神的色,看样子是真怕陈大人会拿他们撒气。 他正担心着,一旁的另一个青年却安慰他说:“放心吧,据我了解这个陈大人为人公正,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他敢在朝堂上公然辱骂皇子,你觉得陈大人会是这样的人吗?” “就是,陈大人公正廉洁,惜才如命,我之前听户部尚书李大人的公子说过,这陈大人本就向陛下说过,要亲自来监考这次会考。” 众人听到他们几人的讨论声都围了过去,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正巧李成儒也搞好从他们面前经过,只见他们对着李成儒拱手行礼,满脸谄媚的看着他:“李公子。” (本章完) 第24章 户部尚书李公子,贡院学子 第24章 户部尚书李公子,贡院学子杨考生 而杨佑安则站在墙边看着他们对李成儒行礼,还对他喊着:李公子。他心里很是疑惑,户部李大人的公子?难道是李兄吗? 可是这又不对啊,杨佑安想了想,他明明记得李成儒跟自己说过,他从小跟着父母闯荡江湖,若真是如此,一个身有官职之人怎么可能带着一家人外出。 可他转念一想,他还记得李成儒也说过父母曾逼他参加科举,既是江湖中人,在外闯荡惯了又怎么会参加科举。 杨佑安现在很懵。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贡院大大门开了,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然后对着众人道:“各位学子们,今年的会试将在午二刻开始,现在先随本官进去候场,等到陈大人宣布开始开始。” 原本吵闹的讨论声嘎然而止,众人闻言之后,对着中年男子行礼齐声回道:“是。” 一旁正困惑的杨佑安见状,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也跟着他们对着中年男子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中年男子对着行礼的考生们笑了笑:“收礼吧!” 说完众人抬头,端正着身子,一副迫不及待想进贡院的样子,可当他们看到中年男子并没有要带他们入院的意思,反而在他们中间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他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对着考生们挥手道:“跟我进来吧。” 杨佑安见到中年男子这般模样心里更是困惑了,朝着方才李成儒出现过的地方看去,但是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但他没来得及多想,随着中年男子话音一落,便转身进入贡院步伐,而那些考生而随着他的脚步蜂拥而入,杨佑安本想紧跟着他们,却发现人太多了,只好走在最后面。 进入贡院后,一片肃穆的氛围弥漫其中。考生们身着朴素的衣袍,踏入这庄严的殿堂,心中充满着紧张与期待与先前入院前的喧闹相比判若云泥。 高耸的红墙围绕着贡院,宛如一座守护者,将这片圣地与尘世隔离开来。古木参天,青石铺地。 穿过贡院内大道,来到宽敞明亮的正殿前,正殿的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字画,展示着往日考生们的风采。 所有的考生聚集到正殿前,他们整齐的站成数排,先前带路中年男子满脸笑意的站在殿门处,空旷的正殿门口摆放着一张长木桌,上面放在文房四宝,和立着的一面铜锣。 “会试监考官,礼部尚书,陈攸之,陈大人到!” 一阵尖锐的声音从考生们的一侧传来,他们闻声看去,一个同样身穿紫色官袍的,正向他们急步走来。 他面容威严,龙行虎步的走向大正殿门口,紧跟在他身旁的一名年轻的太监,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喊出来。 他走到长桌面前,然后转过身一脸严肃的看着考生们,突然笑道:“会试,乃是我朝选拔人才的重要一环,我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站在这,我很是欣慰。” “先给大家做个介绍,老夫姓陈名攸之,字仲前。是这次会考的监考官,希望考生们,学子们都能够考出-个好成绩,希望你们都能考取会元,进入殿试,成为我朝的栋梁之才。安天下,为百姓。” 陈攸之,陈大人声音洪亮,激情高昂的语言和语气就像是导火索,一把点燃所有考生的斗志,他们对着陈攸之行礼,口中高喊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会试开始。”陈攸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考生欣慰的笑了笑,但他也知道,科考的残酷,他们要从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里,脱颖而出那是很困难的。 尤其是到了殿试,他们当中只有三个人能够杀出重围,中得声名。 他敲响长桌上的铜锣,考生们纷纷在其他的考官们的引导下来到自己的考点。 他们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拿出笔墨纸砚,安静的、激动的,且紧张着等待这次会试的考题到来。 杨佑安见他们都各自已经选择了考场,他也随便的找了空位坐下,他将准备好的干粮放在一边,然后拿出笔墨,同样的等待着考题的到来。 “午时二刻已到,开卷。”随着先前那位太监的声音落下,一群手拿卷纸的人迅速走进各个考场,开始分发考卷。 杨佑安看着发考卷的人,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紧张。但当他刚到贡院的时候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他有点拿不住主意了,毕竟这里不再一洲一县的考生,而是来自衍朝各地的学子。 “考试开始!”随着卷题发到所有人手里之后,监考官陈攸之的铜锣再次敲响,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默默地看着考题,磨着墨,他们有的面色轻松,磨好墨之后,提笔而下,在空白的纸卷上开始答题。 也有的人面色凝重,显然这次的考题,有点超过他们预想的范畴。 正殿前的长桌边,之前的紫色官服的中年人是礼部的侍郎,伍子许,伍大人。也是陈攸之的同窗。 他现在正和陈攸之悄声谈笑着:“陈大人,我好像没有看到李成儒那小子啊,他该不会连会试都不来了吧。” 陈攸之笑了笑:“又不止这一个考场,这里不在像是在隔壁,再说他那么争强好胜,不来也不像他了。” 两人谈笑着,而殿外的考生们正看着题卷有的发愁,有的面带从容。 已是傍晚,考生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答题。也有的人一直未食,正奋笔疾书,而这人正是杨佑安。 当杨佑安拿到考卷的时候以为会很难,但当他看完整个考题之后,却发现和乡试的考题有异曲同工之处。 无非就是将题目做了修改,但题意的深意却多了几分。 他看完题目之后,冥思了一会,随后便拿起笔,开始在卷纸上走笔龙蛇,写着自己的答案。 这一写便又是半天。按照当朝的科举制度,会试该有三场,所用时间是九天六夜。 这次会考,按照制度,被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首场”、“前场”和“后场“。 第一场称为“首场”、“前场”,考经义,内容主要涉及四书五经。二、三场合称为“后场”,第二场主要考察考生的文学写作能力,涉及赋、诏、诰、章、表等文体的写作;第三场为时务策,主要考察考生对时政问题的见解和解决能力。 整个考试过程历时九天六夜,每一场考试都是一场激烈的竞争…… (本章完) 第25章 佑安初识陈仲前,成儒贡院 第25章 佑安初识陈仲前,成儒贡院戏匹夫 十天后,会考结束,考生们纷纷走出考场,有的人成群结队相谈而去,也有三五成堆聊着自己考试中心得,他们相互道贺,都期待自己和对方都能够考进殿试。 “不知道两位大人找小生何事?” 贡院内,一处偏僻的假山石林中,杨佑安疑惑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位官员。 而两人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杨佑安,“这几日考试中,我二人在考场里转了几圈,觉得你的答卷写的不错,也颇有深度,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懂得许多啊。” 说话的人是礼部侍郎伍子许,而他旁边的则是礼部尚书陈攸之。 “多谢大人夸奖。” 杨佑安行礼回答道。 “你今年多少年岁了。” 一旁的陈攸之看着杨佑安笑问道。 “回大人,小生今年十四。”杨佑安答道。 “嗯?才十四啊。”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伍子许错愕的看着,“那你这也太小了,不错不错,如果能够进入殿试,日后必定是栋梁之才啊。” 杨佑安闻言,神色甚是惊慌,连忙拱手道:“大人抬举了,若能进入殿试,小生当尽全力考取状元。”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啊!”伍子许大笑道:“这科举,一关更比一关难,能过进会试就已经很了不起,想考状元,你怕是很不易啊。” “会试你答得倒是是不错,但殿试是由当今圣上出题,那难度可想而知。” 陈攸之拍了拍杨佑安的肩膀,面容带着些许笑意:“我看你,答卷上的籍贯是夫云州,北山郡的。” “是。”杨佑安被陈攸之拍了一下肩膀,心里惊的一下,面色有些很是不自然的看着陈攸之。 “这个地方三十年前出了一个状元,一名探。可后来这两人推去了官职,又回到那个地方。这些年凡是从此处来的考生大多也都有官职,你也不差。此次你若能进殿试,就算没有考取状元,我也会到陛下圣前为你讨个官职,到时候你可来我礼部,先做个编撰。” 杨佑安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小生先谢过大人。” “好好好,你先去吧!何时有空之时,可来我府中坐坐。” “小生告退。”陈攸之说完后,杨佑安再次躬身行礼,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开,向贡院外走去。 “陈大人,这孩子题答的倒是不错,但是也有不少纰漏啊,您这……” 伍子许看着杨佑安离去背影很是不解,他对着陈攸之说道。 “是啊,他这清秀儒雅的样子,可真像那时候的我。现在的我,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两位大人好。” 伍子许闻言刚想再说什么,却只听得从他们一侧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一身斓衫的李成儒笑眯眯的站在另一座假山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李公子。”伍子许见说话的是李成儒之后,对着他拱手行礼。 陈攸之却是笑呵呵的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把握不大。”李成儒嘿嘿笑着,两只眼睛都快眯上去了。 “你小子当初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啊,说这次会考你必定胜出章则安,怎么现在还把握不大了。” 陈攸之调侃着李成儒:“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杨佑安那孩子跟你说的话?说什么,考上状元又不当官。有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只求今朝啊。” “哪有哪有……嗯?”李成儒依旧是嬉笑着脸,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陈攸之:“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些?” 陈攸之笑着,不语,反而是看了一眼李成儒,然后摸着自己胡须,就像是在说:你猜。 李成儒低眉,一思立马反应过来了,指着礼部尚书陈攸之,口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莫非派人跟踪我,还监视、偷听我说话!” “非也,非也。”陈攸之嗯了一声,得意的笑着,自他认识李成儒以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觉得很是满意,随后又开口解释道:“派人跟着你的并非老夫。” “那是谁?我倒要看看谁敢派人跟踪我。”李成儒气势汹汹,撸起自己的袖子,仿佛准备随时打架的样子。 “能是谁。当然是圣上。别说寻常官员了,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让人跟着你。” 陈攸之说着,便在贡院里走了起来,顺着假山,逛着这个他曾经也在此奋笔疾书的地方。 李成儒紧跟其后,言语中很是不解的对着陈攸之问道:“不是,陛下他为什么要派人跟着我。我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当然是陛下他担心你啊。”陈攸之看着贡院里一切,心中也很是触动。想到当初自己在这的时候也曾同那些考生一样,想着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算高官权贵了,并且还作为此次科考的监考官,他心中难免会有些触景生情。 “不是,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废了。还有陛下他是不是太闲了,跟踪我就算了,没事派人偷听我说话干什么?就这么好奇我在干什么?。”李成儒满脸抱怨,对着陈攸之一顿胡言乱语。 “欸,慎言啊。虽说陛下宠着你,但你也不能这么说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 陈攸之惬意的看着一切,言语间也是很是轻快。对李成儒说的话没有一丝责骂之意。 “一国之君?”陈攸之话音刚落,李成儒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后轻哼了一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挺直着身子,从身后取出那把折扇打开,对着陈攸之就是一顿阴阳怪气:“你也知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我看你之前在朝堂上,当着陛下,当着百官的面骂二皇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把陛下当做一国之君啊。要不是陛下大怒,我看你都要直接动手打皇子了。” “你又不在朝堂之上,上哪看的?”陈攸之闻言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停下脚步,盯着李成儒反问道。 “我…我听别人说的。”李成儒见陈攸之的看着自己,立马看向一边,看着贡院,贡院的草,贡院的白墙。 “好啊,我说谁那么大胆子,敢打晕我,原来是你小子啊。” 陈攸之说着,手起掌落,对着李成儒的脖子就是一巴掌拍去。 但是李成儒那里是站着等你打的人,他看到陈攸之的抬手的一瞬间,就立马跑路了。嘴里还不停大声喊着:“老匹夫,有本事就来追我啊。” (本章完) 第26章 正和识安之,相邀共客舍 第26章 正和识安之,相邀共客舍 “这混小子!”陈攸之大笑地着看着身边的伍子许,“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想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句话,他要回三个礼。” 两人在贡院里走着,陈攸之回想着往事,感慨万分:“若当初妖人祸国时他不曾受伤,这般年岁该是御前侍卫之副统了。” “若是按年岁来算,他这年纪也还做不到副统;若是按武力,统领也是绰绰有余了。”伍子许跟在陈攸之身后,接着他的话慢悠悠的说着。 “对了,你觉得杨佑安这孩子怎么样?”陈攸之走上贡院里的一道小拱桥,看着池里开着的荷,对着伍子许问道。 “此子年纪尚小,但观他行事多多少少有点像几十年前的那位尚书大人。”伍子许思考片刻,所说之话,脱口而出。 “确实很像啊。”陈攸之感慨着,“那时候我刚入宫,也是从编撰做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只是可惜了那位大人。若他还在,这礼部尚书之位,还轮不到我。” “只可惜那位大人年少轻狂,见不得宫中的勾心斗角,最后被贬至一郡,做起了县尉。最后他辞官而去,好像是进了山,修起了道。” 伍子许接着他的话,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凉。 就这样,两人在贡院里逛着、聊着,说起来不少过于过去的事情。 天近正午,杨佑安走出贡院之后,他便站在门口,神色略显焦急,目光死死的盯着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像是在寻找谁一样。 可等贡院里所有的考生走出来之后,他都没见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见日头越来越大,杨佑安也变得十分焦急,不停的在贡院门口走来走去,心里生怕那人突然反悔不来了。 就当杨佑安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顿时让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张笑脸来。 “这日头这么大,为何不先回客栈呢?” “我与章兄所约之处,是这贡院之外,若是先回了客栈岂不是违约了。” 杨佑安对着来人拱手行礼。 “难怪李兄这么喜欢你,不仅有礼,还如此注重信誉。” 来者是一个莫约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模样英俊,虽说穿着和杨佑安一样的斓衫,但让人一眼看去,颇有些风流倜傥。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木白纸所做的折扇,走向杨佑安的同时也不停的扇着扇子。 “读书之人,重礼亦重信。”杨佑安见他来了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走吧路上说。”男子收取折扇,指了指回客栈的路,对着杨佑安说道。 “章兄先行。”杨佑安对着男子伸出一只手,笑道。 男子见状也不客气,在杨佑安话音落下之后便朝着百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此人是杨佑安在开考前,在进入贡院门口遇见的。 当时他正站在人群里,看着墙上写着的名字和周围的讨论声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杨佑安心中一惊,以为是李成儒,于是他便慌忙转身,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却发现拍自己的并不是李成儒。 “你就是杨佑安吧。” 杨佑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人嘴一张一合问着自己。 他也是对着来人行了个礼,然后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位青年男子:“小生杨佑安,不知公子找小生何事?”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听说你和文仁之间闹矛盾,就来看看。” 杨佑安闻言很是不解,自己与李兄闹矛盾的事情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出于礼节还是先问了一下对方的姓名,“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章,名则安,字安之。” 章则安也对着杨佑安回礼道。 杨佑安一听,心想:这不就是李兄的死对头吗?而且还是百来客栈的少东家,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这时正好听到有人在叫什么李公子的时候,杨佑安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李成儒面对众人的谄媚丝毫不理会,而是走到人群的另一侧,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转了进去。 杨佑安听见了刚才他们的讨论,又见他们对李成儒那副模样心里正困惑着,却又听见了开门声,和进考场,宣布开考时间的声音。 随着那人声音落下,众人行了一番礼,紧接着就涌进了贡院。 在那之前,章则安对着杨佑安说道:“会考结束之后在门口等我,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杨佑安闻言虽然不明白章则安为什么要去找李成儒,但是一想到可以去找李成儒他也是很高兴。 虽然那天晚上闹得不愉快,但事后杨佑安确实还是很后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约束不了谁。 但是他也很矛盾,因为自己就是穷苦百姓带大的孩子,而科举中榜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李成儒能考状元而不当官,那是他的本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怎么说别人。 “我听李兄说,你跟他是死对头为什么你要和一起去找他呢?”回客栈的路上,杨佑安不解,既然是死对头,那见面了岂不是会拳脚相向。尤其是杨佑安想到那天在后院的时候,李成儒说到章则安的时候那副模样,感觉两人见面了,可能还要更严重。 “什么死对头,他那是跟你瞎讲的。”章则安闻言却是扇着扇子,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当初殿试上他输我一筹,非要跟我诤讨,不仅没赢,还耍赖跟陛下提出跟我再比一次。” “陛下同意了?”杨佑安心里一咯噔,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李兄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皇帝面前耍赖。 “同意了。” 章则安一副无奈的样子杨佑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坚定李成儒就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于是开口道:“其实,就算李兄考不上状元想当官也还是很容易的吧。” “对啊,他想当官,当什么官,只要陛下觉得他有那个能力,陛下基本上都会同意。” 章则安叹着气,身子变得有些懒散。他收起折扇,很是感慨,“我要是有他那个地位,我想当个丞相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杨佑安闻言,拧着个眉头,脸上露出很是困惑的表情:李兄不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吗?怎么只要跟陛下说句话,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他很是不理解。 等让他开口想问的时候却又听见章则安,自言自语的说:“不对不对,那我岂不是要父母双亡?那不行,不行。” 最后在杨佑安的困惑下,他说了一句:“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没必要,没必要。” 杨佑安看着章则安的说话方式,和一些神态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但一下子突然又想不起来。 两人就这样,缓步走到了客栈。当他和章则安一起踏进客栈的门口。进了客栈,只见柜台前掌柜的喊章则安喊公子,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就是李兄吗? (本章完) 第27章 书信一对送新人,正和文仁 第27章 书信一对送新人,正和文仁结善缘 杨佑安还在想着,只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 “想什么呢?” 杨佑安回过神看着面前的章则安,连连回道:“没事没事。” “走吧,上楼。” 章则安说完,转身就上楼去了,杨佑安跟在后面,他心里一下多了许多困惑的事情。 第一就是李成儒居然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但他不明白李成儒为什么说自己从小就和父母闯荡江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成儒为什么要骗自己。 其次,从刚才一路走来,他发现李成儒和章则安之间,无论神态还是说的话都很像。既然是死对头,为什么两人会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再有就是,李成儒虽然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但也不至于敢在皇帝面前耍赖,还说要重比。最关键的是,皇帝还答应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 两人一起来到李成儒的房门口,杨佑安正想去敲门,却见章则安直接一把将门推开,还大笑着说:“成儒,这次你可有把握赢我啊?” 他的话语间,满是调侃之意。 杨佑安跟着章则安走进房间,只见李成儒已经换下斓衫,换上了平常穿的衣服,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儒雅随和的泡着茶。 他抬头看了一眼杨佑安,随后又对着章则安说道:“把握没有。反正,你是输定了。” “瞧你这话,”章则安来到李成儒的面前,话锋一转,“听说你跟佑安闹矛盾了?” “怎么?你是来做调和的吗?”李成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那倒不是,你那天说的话,我也听人讲了,说实话,你说的确实过分了。” 章则安也不客气,拉开凳子就坐在他的身边。 “我只是逗逗他,谁知道他怎么不禁逗。”李成儒脸上淡然的将热茶一饮而尽。 他放下茶杯,盯着站在门口杨佑安。 杨佑安看着李成儒的眼睛有些闪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杨佑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才看着李成儒的眼睛感觉就好像是看着一只老虎的眼睛。 虽然李成儒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李兄,其实我……” 杨佑安刚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李成儒在他开口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正慢慢的向他走去。 杨佑安脸色难看的盯着李成儒,心里很是紧张。 而坐在椅子上的章则安若不是捂着嘴,怕是现在脸上已经笑开了。 “李…李兄?” 李成儒一步步逼近,而杨佑安的脸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可当他以为李成儒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只见他突然一笑,给杨佑安吓了一跳:“那个佑安,那天晚上是我说话重了,也是我言语不得当,希望你别介意。” 李成儒话音落下,章则安则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没想到啊,就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居然也会跟人道歉。” 章则安笑的几乎都要拍桌子了。李成儒却依经是笑看着杨佑安。 “李兄,我不如你,且人各有志,那天也是思虑不周。”杨佑安行礼道。 “你说的没错,十年寒窗,确实不容易。我虽未经历过这些,但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也能明白十几年苦练,却敌不过那行天赋卓绝之人五六年功夫。” 李成儒对着杨佑安回了个礼。 “既然你们没事了,那我也就回去。告辞。” 说着,章则安起身就要走,当他来到杨佑安的身边时,对着他说了一句,“户部尚书的公子是李兴安。” 杨佑安闻言,有些错愕的看着章则安刚想开口却被章则安打断了,“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他。” 章则安说完就下楼去了,一点也不给杨佑安开口的机会。 等章则安走后,李成儒也转身回到了桌子前,给自己和杨佑安各倒了一杯茶。 “我确实不是户部尚书的公子。” 杨佑安更困惑了,“那为什么那些个考生都叫李公子?还有就是刚才回来的路上,章兄说你想做什么官,只需要跟陛下说一声就好了。我…” 杨佑安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脑子现在已经混乱了,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吗。别看我年纪小,在江湖之上还是有点地位的。至于陛下,我算是有恩于他,所以才对我比较任性。”李成儒品着茶,不紧不慢的说着。 若是换了之前杨佑安可能不会相信一点。但是跟章则安聊过之后,他对刚才李成儒说的话也还是将信将疑,毕竟对皇帝有恩那得是做什么事啊!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懒得讲,都是些破事。”李成儒又倒上一杯茶,“不过来坐吗?” 杨佑安有些不敢了,就算他的话有一半是假的,但也有一半是真的啊。 这样的人,若是杨佑安知道,根本不敢那么对他说话。 李成儒见杨佑安不敢动,浅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对着杨佑安说道:“还记得你刚到客栈的时候我那天跟其他考生说的话吗?” 杨佑安摇摇头。 “拿第一没把握,第二是稳的。”李成儒这次没有选择坐下,开始靠着窗边,盯着天边,“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我也想了想。没错,你说的对,多少人十年苦读,不就是为了今朝吗?而我,只不过是想着给自己找个面子。当初陛下其实也不同意,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对我许过诺,今年的科举或许就没有我了。而我也不知道现在会在哪里。” “李兄何意?”杨佑安听的半懵懂。 “没事。”李成儒微微一笑,“这次会考,我本来可以拿第一的,但是你那天的话确实说到我了,于是我就拿了个第二,所以你输了。” “可李兄刚刚不还是说章兄输定了吗?”杨佑安皱着眉头。 李成儒大笑道:“你可还真是不经逗,逗你玩的。会考结束,大概一月之后放榜,到时候你去看看。” 他的声音,由强到弱,跟杨佑安的距离也是由远到近。 杨佑安看着面站在面前的李成儒疑惑的问道:“你不去吗?” “懒得去,当时候你就看看第一是谁吧,反正我还是赌章则安。” 杨佑安一脸黑线,他觉得李成儒说话一点也不能信,一会一个说辞,都已经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既然如此,那小生先回去写些字,准备好那十两银子了。” 杨佑安对着李成儒行礼。说完,转身也离开了房间,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李成儒走到门口,看着杨佑安走进自己的房间,当看见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笑了笑:“那老匹夫说的还真是,真就是一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逗他了。” 李成儒挑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么,踏出门,走到楼下大堂,跟掌柜的点了两份餐食一份给杨佑安,一份给自己,然后又给自己要了点小酒,最后让他们准备了纸笔。 等到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他让人来收拾过后,他将纸放在安静的放在桌上,开始提笔写道: “且暂称吾弟,佑安。当汝见信,吾已去。兄闻弟言,甚是惭愧,亏往曾读圣贤书,所言皆是不明语,愿弟谅之。科举,乃天下读书人之大事,为兄却因一赌约而求于陛下,已达私意,不敢当汝颜而去。今书此信,别意无他,江湖庙堂皆留过,但更甚愛于山水间。吾弟不必念之,愿汝,此次能入殿试,考取功名。兄,文仁。” 杨佑安看着信里的内容笑着,倒不是李成儒写的信有什么问题,主要的是李成儒在信的尾端还画了了只蛐蛐。 杨佑安看着信里的内容,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盒子和银钱,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笔墨纸砚,也开始写道:“敬之李姓,吾兄,成儒。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初至京城,幸遇吾兄,感得汝之助,留吾之一栈可歇脚。前日之事多谢李兄赐教,吾铭记于心。然,会考结束,你我分别,吾见信知兄大意。此处一别,不知何岁再见。兄既为江湖中人,虽天地广阔,汪洋无边,却亦有相遇之时。李兄,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杨佑安写完回信,将他晾在桌子上,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本章完) 第28章 河灯寄回信,正和念文仁 第28章 河灯寄回信,正和念文仁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带着几颗星星游到天空之上。它那皎洁的光,随着向上滚动的身盘散落人间。 夜晚的赋阳城华灯初上,拥挤的大街张灯结彩。随处可见的是那些推着小车,或是席地而坐的摊主和算命先生。 他们向满是欢声笑语的人群吆喝着,期待着有人能够光临。 “来看看咯,现做的人。这位小公子要人吗?” “算命了,不准不要钱啊。” 随着吆喝声不断,不少行人聚到一起,询问着人和算命的价格。 而他们也都是面带笑容或故作高深的说着。 杨佑安促足而立,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想起了之前李成儒对自己说的话那段话: “偌大的长街,灯火阑珊,百姓安居乐业,幸福美满,而这一切就是万千道法的其中一样。” 刚开始的他还不觉得,可自从和李成儒闹完矛盾,见到章则安之后,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了,却又说不上来。 他一只手里拿着木盒,一只手里拿着一盏还未点燃的灯,他笑着,他继续往前走着。 穿过这条街,再绕进一个胡同,在胡同里又是几个通往四面八方的巷口,但他没有去看另外几个巷口会通往哪里,而是直走着,望着巷口最深处走去。 胡同里同样亮着灯,有小孩相互追赶,也有大人紧随其后,在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一个坐在门槛上的老人顿时吸引着他的目光。 老人背对着敞开的木门,里面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他穿着短衫,手里提着一个亮着火光的灯笼,那个灯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宫状灯笼。 吸引到杨佑安的是老人嘴里不停念叨的一段词: “走马灯,火不尽,人间多少悲与喜。” “走马灯,转不停,无数相思此处寄。” 杨佑安听着这词,从灯笼里散出的光打在老人那张略显忧愁的脸上,他心里想到了李成儒。 虽然他和李成儒相识并不久,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觉得李成儒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他觉得李成儒时而疯癫,时而儒雅,唯独有一点就是他看不明白这个人。 从那嘴里说出来的,和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有很多的不一样,明明是一个意思,但他好像却有着说不尽的想法。 杨佑安想上前去,想去问老人手里灯笼叫什么名字,又是否有着不一样的含义。可正当他迈出第一步,他的身后却响起呼喊声:“爷爷,你看。” 杨佑安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手里拿着人,快速的绕过自己,跑向老人身边,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一样。 老人见孩童跑到自己面前,并递给自己一个人,他脸上的忧愁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脸上褶皱堆起来的笑脸。 他接过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弯着腰,侧着头,笑着看着男童,拿着人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这一幕杨佑安看着甚是温馨,但这一刻也十分短暂,他有些失落的向着前方继续走去。 路上,他不停的回想着刚才眼前的一幕,他也想想起来了自己年幼之时夫父母这般宠溺自己。 然,世事无常,父母故去之后一直住在伯父伯母家中,虽然他们也待自己亲生女子一般,可他实在找不到方才的那种温馨的感觉。反倒是,还有不少愧疚之情。 时间缓缓流逝,胡同的路也快到了尽头。 尽头处站着稀散的人群,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 胡同的尽头是赋阳城的护城内河,站在河边的或是河阶上的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盏颜色不同,形状不同的河灯。 杨佑安走进人群,依着人群间的空隙一步一步的向河边靠近,再慢慢的走下河阶,蹲在了最后一阶之上。 他将河灯放在阶上,取下灯罩同样放在阶上。 他又将木盒打开,拿出那封自己的回信,将灯里的蜡烛提起,将回信压在下面。 杨佑安又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它吹燃之后,给蜡烛点上火,随后便将火折子与河灯盖上。 做完这些他松了一口气,眼中却有着点点泪,脸上也是半抹忧愁。 他双手抬起河灯,将它缓缓地放到河中,任它随着河流向下游去。 那河灯看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莲,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初至赋阳城,百来巧遇君。” “科会落榜日,君已同伴去。” “万般情真切,无人与之言。” “潦草相思意,寄此一河灯。” 河灯远去,杨佑安挺直着身子望着它的灯影轻声念叨着自己临时作的这首五言。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批又一批的人走到他的身边,他们将自己手中早已点燃的河灯纷纷放入河中,嘴里同杨佑安一般,也是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愿河神保佑我与周郎不离不弃,不负良缘。” “愿河神保佑我与良妻百年白首,不负卿人。” “愿河神保佑我儿从军能够早日归来。” “愿河神保佑父亲脱离病海,早日康复。” 杨佑安看着身边的一切,心里很是动容,今天并不是中元节,也不是初一和十五。 他但没想到,与自己同样在此处放河灯寄托相思之情和为家人祈福的人也会有有这么多。 他看着河里的河灯越来越多,就如夜空中繁多、闪烁的星星一般。他听着身边为之祈愿的祝词,脸上悲喜交加的笑着。 身处在同一个地方,手里拿着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河灯围着自己,为着家人许下祝愿。 此情此景,一句话在他的脑中浮现,李成儒的声音也慢慢随之响起: “可这一路的繁华,总有人如同燃烧的火把,以自己为代价,照亮这无忧胜景。” “世间道法不同,但道源是一样的。” 当他听到身边人所言之时他好像忽然明白这两句话了。 他笑了笑,对着已经被其他河灯淹去身影的自己的河灯,轻轻的说了句:“江湖路远,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走回了巷子里,朝着大道上走去。他想趁着夜色还早,趁着还有点时间,再好好逛逛赋阳城。毕竟自己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每日里不是在看书就是跟着李兄在一起,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天下之都。 (本章完) 第29章 月黑风高夜,劫财伤命天 第29章 月黑风高夜,劫财伤命天 杨佑安穿过那条灯火通明的巷子,重新回到了赋阳城的大道上。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觉得对于这里他好陌生。虽然之前跟着李成儒走过这些地方,也看过,但并没有真正的仔细的感受过。 大路两边的摊贩还在,坐在地上的算命人也是。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行人和跟着父母嬉闹的孩童,他们满脸笑意的,慢慢的走着。 杨佑安看着这些,脑中冒出无数的想法:虽然这次会试落榜了,但毕竟自己年纪尚小,还有再考的机会。就算是回到夫云州,就算是不再考了,自己也是解元,留在那里做教书先生,也不会有人说自己什么。毕竟自己这般年纪的解元,整个衍朝也是少见。 他跟着路上的行人,跟着他们脚步继续往前走着。很快一阵喧闹声响起:“哟,百公子,好久不见啊。今个怎么想起到我们醉楼来了?” 杨佑安闻声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醉楼。 那位被叫做百公子的青年一身灰衫,也是打趣道:“怎么,醉楼这是不欢迎我吗?” “您看,你这是哪里的话呀!”迎客的女子杨佑安看着很是眼熟,正是之前去醉楼时调侃自己的女子。只见她谄媚的笑着,又做出往里请的手势:“您请。” 百公子笑着,走进去之后还不忘拍了一把女子的屁股。她先是一惊,继而又换了一副面孔对着百公子的身影喊了句:“公子今夜可要奴家与之共饮啊?” “可!”女子听见回声,脸上满是欣喜,扭着芊细的腰笑呵呵的跟了上去。 杨佑安心里思量了一番,也萌生了想要进去看看的想法。可他却又很矛盾,自己身为读书人,怎么能去这样的地方!最后在一番思想挣扎之下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原因无他,李成儒他说过自己是江湖中人,对于这些这些自然没有什么可感觉到羞愧的。可自己毕竟熟读圣贤书,将圣贤的礼义廉耻刻在了心里。逛楼确实有违自己苦读这么些年的书。 杨佑安就这么一直走着,看着街道的两边从人满为患,到少有人迹,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高悬的圆月,正准备往回走,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他们手持大刀,共有五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粗布麻袋。他们将杨佑安死死的围住。 杨佑安面对着突如其来状况,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其中一名身宽体胖的黑衣人,大手一挥,其余之人立马冲了上去,将刀架在他的肩膀上:“小子,这么晚了居然还敢一个人出来瞎跑,胆子挺肥啊!” 杨佑安一脸惊恐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名男子,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黑衣人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语气很是不屑的对他说道:“你看我这样子是想干什么?”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居然行如此之事,不怕杀头吗?”杨佑虽被刀架着,但却没了方才那般惊恐,他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与那人对峙道。 “那又怎样?”黑衣人很是不屑的看着杨佑安,“我们既然敢,那就不怕。废话少说,今日我们只劫财,不想伤人。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 “我若是不给呢?” 杨佑安一路科考走来,除却遇到同路的考生和赶路行人之外,盗匪他自然也是遇到过的。只不过以前遇到的时候自己并非现在这般孤身一人。考生赶考,大多遇见同路之人大多都会结伴而行,就是为了避免出面今日这种局面。 而今日,杨佑安却要一人面对几个五大三粗手持兵刃的匪人。 “若是不给,那今日你就将性命一同留下了。”黑衣人虽戴着面巾,可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和竖起的眉头间杨佑安能够明显感觉到,他面巾之下那张狰狞的丑陋的脸庞。 杨佑安看着黑衣人拿着刀一步一步的接近,他紧握着双拳,紧张的咽了口唾液,忽的他猛然蹲下身子,自己的头从架在肩上刀刃间落了下去,就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肚子上。 那人只觉得肚子疼痛难耐,顿时往后退了几步,杨佑安也立马从这个空隙里逃了出去,随意的朝着一个跑去。 几名黑衣人见状也都立马跟了上去,他们做这些事情几乎没有失过手,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少年人手里栽了跟头。 他们在醉楼对面的一个巷子里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动手的人。 直到看见走到醉楼下,恍惚了一会的杨佑安之后,他们这才确定了目标。但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表面上看着秀弱的少年竟有着这般气力。 六人你追我赶,杨佑安因为从小和着伯父上山打猎,自然练得一身灵活的步伐,他向前跑着的时候见一旁有个巷子立马转了进去。 几名黑衣人也是紧追其后。 “不是,老大这小子也太能跑了吧!”其中一人有些跑不动,他靠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其余几人也是气喘吁吁,咽着唾液弯着腰身的附和道:“对啊,这小子看起来瘦的跟个猴子一样,没想到不仅力气这么大,还这么能跑。” 为首的黑衣人本就要比其他人要胖上许多,他现在的模样同几人一般,也是不停的喘着粗气。 他狠狠的拿起刀朝着墙壁砍去,眉宇间怒气十足,但却又因为他们早已跟不上杨佑安,只好就此作罢。 可就当他们转过身,抱怨着说今日又不知道要被那老太婆怎么说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人与他们正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黑衣人怒气冲冲地取下面巾,他看着眼前这名少年心里那是一个恨得牙痒痒,拿起刀就对着杨佑安冲了过去。 其余几人见状方才的疲惫感顿时消失不见,只见他们怒目圆睁,也都跟着冲了上去,嘴里还逼逼叨叨骂着:“小兔崽子,这次抓到你非把你剥皮抽筋了不可!” (本章完) 第30章 迷巷逐佑安,初遇解晓霜 第30章 迷巷逐佑安,初遇解晓霜 杨佑安穿进巷子里之后,毫无章法的在几个巷口乱窜,见自己甩开几人之后,这才放慢了脚步,但是他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好像在巷子里迷路了。 他当时穿进巷子的时候因为后面有匪人,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但当他穿进巷子之后却发现,这里的巷道时而很长,时而很短。而且每个巷口的尽头都是一座墙壁,而墙壁的一端必有另一条小道与其他巷口相连接。 就这样,杨佑安在几个巷道和巷口之间来回穿走。但令他没有想到是,可就在下一个巷口的时候却与几个匪人打了个照面,杨佑安没有多想,就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立马掉头就跑。 追逐再次开始。 杨佑安沿着巷道绕了一个圈,最后穿进了一个与其他巷道相比之下比较狭窄的巷道。 这个巷道狭窄到只能够容纳一人侧着身子穿行,而追赶自己的匪人基本上都是膀大腰圆的,就算他们发现自己了,就以他们的体格想要追过来那也是很不容易的。而这也是杨佑安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巷道的原因。 杨佑安贴着墙壁而行,走了将近十步左右他发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着灯光出现。他心里一喜一惊。想着:终于遇到别人了。 正当他加快步伐的时候,可转念又想:若是这人也孤身一人,自己贸然出去若是被匪人追上之后岂不是要连累他人了吗? 于是,他只好停下脚步,贴着墙壁喘着气,朝着灯火方向看去。 逼仄,狭窄的巷道很长,但在杨佑安不远处却有着一个巷口,那里亮着灯火,隐隐约约还传来一阵对话的声音: “这裁缝住的地方还真是难走,每次来都能迷路。” “但是人家的缝纫功夫好呀,虽在深巷,可每日来此修衣或定做衣裳的人也不少啊,有的还都是达官贵人。” “小姐,话是这么说,但每次我进这巷子头都是晕乎乎的。尤其是看着这些个墙壁,我老是记不清自己走到哪里了。” 同女子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他跟在女子身旁,一只手里提着个大红灯笼,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刀。而在他身后跟着同样一群年纪相仿的男子,也都同样手里提着灯笼拿着刀。 女子撇过头,抬起一张脸笑脸看着他:“好了,走进那个巷口,穿过那条巷道再绕一个圈就可以出去了。” 男子一听,喜上眉梢,立马走到女子前面,对着她说:“终于能走出去了,我都快要吐了。” 说完之后,还做出一副要呕吼的样子。 女子被他的这副模样弄得抬手,捂嘴而笑:“别贫了,进去之后往左转。” “得嘞!”男子收起方才那般模样,一脸严肃的转过身去,快步往里走去。 而另一边,穷追不舍的匪人兜兜转转也来到了杨佑安走进巷道的巷口,他们扶着墙壁不停向为首的匪人抱怨着:“老大,还是别追了吧。在这里面转得我都快要晕了。” “是啊,大不了回去被说一顿就好了,我也受不了了。” 为首的匪人站在巷口,看着面前几个累的不成样子的同伴也是无奈的摇着头:“罢了罢了,不追了。” 几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再追下去,钱没拿到,命先搭进去了。你说那小子怎么这么能跑?” “鬼知道啊。我看他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比我们还能跑。” 为首匪人听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等他匀过气之后,对着几人说道:“好了,别抱怨。先回去吧。以后别再让我碰到他,不然不吃他血肉难解我心头之恨。” 话音刚落,在他的眼角处闪过一缕火光,他朝着巷口的火光看去,只见杨佑安正背对着自己。顿时他心中怒火中烧,提起刀就要往里面冲去,但他却又迟疑了一下。因为杨佑安手里并没有拿着可以散发灯火的东西。而他刚才所瞥见的灯火源头则是在杨佑安前面。 男子提着灯笼拿着刀,快速的走进那道狭窄的小巷,而杨佑安正盯着那火光越来越近,他眉头紧锁,心中暗想着:别过来别来。 可事实哪是如此,只见那人走进巷子后,直接往左边的巷子转过身,杨佑安见状叹了一口气,却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但这一声气还是让那男子听见了。 男子猛然转过身,眉头紧锁,他堵在巷口,一只手高抬灯笼,另一手对着巷口的女子横刀而立,死死的盯着杨佑安。 杨佑安见此情形,心里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后有匪人紧追不放,而现在却又多了个同样手持兵刃的男子,看他的动作相比此人也并不是一人。 “什么人?”男子对着杨佑安喊道。 杨佑安对着男子,躬身行礼,心里紧张的回答着:“小生杨佑安,本是赴京赶考的考生,奈何今日在回客栈路上被匪人追赶,想夺小生银两,伤我性命,无奈之下躲在这里。” 杨佑安见此人言语不像是匪人,这般说道想寻求他的帮助。 “怎么了?”巷口满是疑惑的女子对着男子问道。 “小姐,是一个书生被歹徒所追,藏于此处。”男子放下手臂,对着女子说道。 “书生?”女子闻言,走到男子身边,看着逼仄的小巷里,借着灯火往里看去。 女子半侧着身子,借着灯火,杨佑安目光呆滞的看着女子的脸庞。 那是一张满是稚气的脸庞,一身青衣在灯火的照映下,衬托着她的脸很是可爱。她的个子要比身旁的男子矮上许多。 女子见杨佑安如此看着自己,有些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但还是用着少女稚嫩的声音对着杨佑安说了声:“既然公子是书生,又被歹人追赶,那公子先跟着我们来吧。” 杨佑安闻言先是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担心的往后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跟着这才慢慢的走了过去。 男子闻言骗过身子,对着巷道口其中一名男子说道:“你走前面带路。” “是。”另一名男子应着声,几步绕过两人,走到了最前面。 待杨佑安靠近之后,男子谨慎的站在少女面前,对着他说道:“你跟在我后面。” 杨佑安闻言答了声是,众人便开始沿着巷道继续往前走去。 (本章完) 第31章 俏皮少女解晓霜,梨园子弟 第31章 俏皮少女解晓霜,梨园子弟送佑安 月明风轻,城北一处偌大的住巷中,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一条狭窄的巷道口,眼睛死死的盯着背对着他们的杨佑安。 而在杨佑安面前的是一个横刀而立,手提灯笼的男子,他正对着杨佑安说着话,但他们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很快,男子放下刀,一个模样十二三岁的少女出现在他们狭窄的视野里。 那少女低头,男子对着另一个巷道里说了句什么,只见又出现一个提灯持刀的男子出现走到两人背后。 杨佑安走到男子面前,男子同少女一起转身,跟着最前面的男子向前走去,杨佑安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随后几个黑衣人则看见从巷口走出十来个同样持刀的男子,他们脸上冒着冷汗,“老大,还好我们刚才拦住你了,不然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陆续拐进另一个巷道的一行人,心里也是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刚才,为首的黑夜人看见杨佑安之后,心里那股愤恨涌出心头,立马就要提刀走进狭窄的巷道,却被其他几人给拦了下来。 “这小子运气还真是好啊,这都能让他给跑了。”其中一名黑衣人感慨道。 “那老大我们要不回去了吧。”此话一出,其余人也是纷纷附和。 “是啊,还是回去了吧。”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已是漆黑巷道冷冷的哼了一句:“最好别再让我们碰见他!”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内个,老大,你知道从哪出去吗?” 几人跟上之后,走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人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立马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的看着他,怒骂了一声:“不会找啊。” 他尴尬的嘿嘿一笑,却不想被老大被拍了一巴掌。 而另一边,走出狭窄的巷道之后,一行人听着少女的指挥,兜兜转转又绕了一圈之后终于走了出来。 “小姐,要不下次我们换个裁缝吧。”男子满脸愁苦的对着少女抱怨着,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不仅绕,而且就连这整个区域的墙壁和建筑方式都差不多,让人迷路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东西看多了真的头晕眼还想吐,他不明白,当初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是怎么想的。 “好啦,下次你不来就好了。”少女走出巷道,来到宽阔的大路上之后,蹦蹦跳跳的走着,尽显活泼。 杨佑安跟在几人身后,他脸色有些尴尬的看着正说话的两人。因为他想赶紧回客栈,却又因为今天这事,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对了,公子既然是书生,如今会考已经结束,科榜也揭了,按理说这般时候,你应该是在客栈,怎么会被歹人盯上啊?”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满是疑惑的看着杨佑安,问道。 杨佑安也停下了脚步,脸色在月光和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有些惨白,他尴尬的看着少女,行了个礼,开口道:“小生也不知。只是小生此次会考落榜了,想着出来散散心,正准备回客栈之时,他们突然出现,还将刀架在小生的脖子上,向着小生要银两。” “这样啊,”少女撇着嘴角,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歹人有几个啊?” “五个。”杨佑安答道。 “五个?”少女很是震惊,就连一旁的青年男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佑安。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那公子是如何脱困的?”他看着杨佑安那张秀气的脸庞和瘦弱的身子,很是好奇的上下的打量着他。但他如何看,怎么想,却也想不出杨佑安是怎么从几个手持刀刃的歹人手中脱身的。 “小生年幼时便跟着伯父上山打猎,再加上科考中含有六艺,小生趁着其中一人不注意,打了那人一拳,乘机逃了出来。” 杨佑安对着男子说道。 “原来如此。”少女听了点着头,说完就要转身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被杨佑安叫住了。 “敢问小姐,小生刚从那迷人的巷道里走出,着实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城西该往哪个方向走。” 杨佑安尴尬的询问道。 少女被杨佑安叫住之后,再次转身回头,当他听得杨佑安的话之后噗呲一声的笑了出来。 “你转身,往后一直走,就可以了。” 少女笑着,却让杨佑安处境更是尴尬。他对这少女道了声谢,刚转身就要走,却被男子却听见男子对着少女说:“小姐,要不我让几个人送送他吧。” 少女闻言,眉头一蹙点点头,显然是明白男子所说的话,于是她便对着杨佑安说道:“也是,公子刚被歹人所追,若是公子此时一人回去,要是再遇见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我让几个人送你回去吧。” “这…”杨佑安有些慌乱,刚刚若不是遇见他们,自己说不定就要被那几个匪人捉住了,“还是不打扰小姐了,小生回去路上小心些便是了。” “你这书呆子,怎么回事?我家小姐说要送你你还不乐意了?”少女身旁的男子来到杨佑安身旁,将拿着刀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盯着他。 杨佑安被男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向男子解释道:“自然不是,小生未曾这么想过。” “那你废什么话。走!你们几个送这个公子回客栈。” 男子对着杨佑安身后的几人一顿胡乱指着。随后又听着几人答是。 少女也来到杨佑安面前,对着他行了个礼:“公子就不必推脱了,天色已晚,就让我家几位哥哥送你回去吧。” 杨佑安见状,尤其是看着将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的男子,自然知道这事怕是推脱不了了,但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一个人确实还是挺危险的。刚才若不是刚好撞见了那片巷道,自己真就说不定被抓住了。 “小生在此谢过了。”杨佑安对着少女拱手行礼,“敢问小姐芳名,住在何处?待到明日小生必定登门,以答小姐救命之恩。” “小女子名唤解晓霜,家住城北五里梨园,若是公子不嫌弃我这个戏子,明日我也请公子看一出戏。” 解晓霜话音落下,杨佑安却很是疑惑,他心里很是不解,既是梨园子弟,为何会被叫人称作小姐?又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带刀护卫? “公子先回去休息吧。”解晓霜看出了杨佑安心里的疑惑,便对他说道:“待明日公子再来时,自然就明了了。” 解晓霜说完转身就走,男子也跟了上去。 除了几个被男子指着说送杨佑安回客栈的几人之外,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紧紧跟着。 “公子请吧。” 杨佑安转身看着剩下的三人,点了点头,走到三人最前面,往客栈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32章 晓霜生情愫?安之寻正和 第32章 晓霜生情愫?安之寻正和 “小姐,方才在巷道里,我看那书呆子一直盯着你,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男子微微皱着眉头,嘴角忍着一丝笑意的看着解晓霜。 “舒平哥哥,你说什么呢?你该不会是唱戏唱多了,也相信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了吧?” 解晓霜听了也不生气,她的脸庞反倒是在灯笼散发的灯火下略微带着一抹羞红。舒平瞧见了,很显然他觉得自己说对了。 刚才这话他其实就是故意说给解晓霜听的。虽然他不知道杨佑安心里怎么想,但是就冲在巷道和刚才她脸上的那抹羞色来说,他觉得自家小姐可能对杨佑安有些心生欢喜了。 解晓霜向着舒平解释这着,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当他看见杨佑安盯着自己的那副模样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害羞了。她低下头,躲避着杨佑安的目光。 她在心里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杨佑安那副秀气的模样吗?好像不是,又或是因为他是书生?虽然在梨园的时候,经常会唱些书生与女子之间相爱的故事,但好像又不是因为这个。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那书呆子对你心生歹意。” 解晓霜想着,舒平却对着她调侃着她。 “舒平哥哥,你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解晓霜这下有些生气了,她加快着脚步,朝着梨园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杨佑安在三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客栈。 对着几人拱手道谢和目送他们远离之后,准备往房间走去,却被客栈掌柜的的叫住了。 “杨公子,你可回来。” “怎么了掌柜的?”杨佑安满是疑惑的看着一脸焦急的掌柜问道。 “我家公子可等你一天了。”掌柜的说着话,拉着杨佑安就往楼上走。 杨佑安被掌柜的拉着,很是不解的走在他的身边,心里想着你家公子是谁啊?等我干什么? 可当杨佑安来到之前李成儒住的房间,待掌柜的敲响门,见到他口中的公子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不知章兄找我何事?” 杨佑安对着门内之人行礼。 刚才掌柜的的说他家公子的时候杨佑安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认识过。 待他看见章则安之后却又立马想了想起来,之前李成儒在后院的时候就说过,这家客栈原先是章则安他们的府邸,后来迁移了新府之后,这个地方前院被改成了客栈。 “进来说吧。” 章则安对杨佑安说着,又对掌柜的挥了挥手。掌柜的的兼见状对着章则安弯腰行礼,便离开二层回到了柜台前。并吩咐店小二准备下吃食给两人送上去。 “李兄走之前,来找过我,说让我有时间过来看看你,顺便问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章则安坐在桌前,为杨佑安添着新茶,很快店小二也将餐盒提了进来,放在两人面前。 “此次虽然落榜,但是能够结识李兄与章兄佑安心满意足,并无失落之感。” 杨佑安喝着章则安添的茶,脸上略带笑意: “待明日之后,小生便离开赋阳,回夫云,准备三年之后再入京赴考。” “也好,也好!”章则安点点头,起身将餐盒打开,同杨佑安一起将里面的饭菜取出,等再次坐下之后,章则安对杨佑安问道:“对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生撞霉了头,在回客栈的路上遇到几个匪人,差点被抢了银钱,伤了性命。” 杨佑安吃着饭菜,叹着气,一脸愁苦的说着方才的经历,最后向着章则安感慨道:“若不是后来遇见解小姐一行人,我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城北的五里梨园?”章则安听了杨佑安的叙述,若有所思的吃着饭菜,“你明天是要去吗?” “是,”杨佑安放下筷子,神色严肃的看着章则安:“小生明日午后就要启程回乡。” “那行,明日带上我。”章则安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杨佑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五里梨园可不是一般的梨园,我以前也去看过戏,他们无论是功底还是服饰都确实不是一般梨园能比。” “对了,李兄你可知道这梨园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看那我解小姐身边全都是些带刀的护卫,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或是官人家的小姐。” 杨佑安听了章则安的话,说出来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实在不明白一个梨园子弟怎么会有这么些个侍卫。 “我知道一些,但不多。”章则安一边说着,一边屋里转悠,“五里梨园是上元皇帝赐的名字。据说二十年前的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的文商皇帝的皇后生下一龙一凤。皇帝大喜于是就在宫中摆下宴席,请了不少江湖、民间一些技艺高超的艺人,来为太子妃庆生。结果第二天,上元皇帝就为他们赐名园名,不少的官员都去巴结。但是时过境迁,上元皇帝驾崩之后,这个梨园也就日渐凋落。文商皇帝刚继位的时候也会去看,但现在基本上不去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章则安说完,只见杨佑安皱着眉头:“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唱了一出戏,就能被皇帝赐名啊?” “这我也不知,你要问也就只能去问问他们了。”章则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就怂恿着他:“你看明天的时候你要不去问问,我也挺好奇这事的。” 杨佑安话音刚落,却见杨佑安起身对着章则安说道:“解小姐救我性命,我又岂能为了这些而去问他们的隐秘往事。恕小生难以从命。” “也是。”章则安无奈的挑了下眉头,“这么做确实不好。行了,天色也晚了,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去的时候叫上我。” “行。章兄,告辞。”杨佑安对着章则安抱拳行礼,章则安同样面带微笑抱拳回礼。 城北,五里梨园。 门外。 “小姐回来啦。”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见解晓霜回来之后,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笑嘻嘻看着她。 但门外的解晓霜却是疑惑的看着女子身后那些神色紧张,手里拿着棍棒年轻男子,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33章 有人欲养笼中雀,有人不懂 第33章 有人欲养笼中雀,有人不懂女儿心 “今日酉时七刻您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几个人说他们家公子想要请您去他府上唱曲。” 梨园内,年轻女子脚步疾快地带着解晓霜穿行在通往她们日常住所的后院。 “外出唱曲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当门开了,解晓霜看到园里情形刚问了一句就被身旁的女子一把拉着朝着后院走去。 路上她向女子问了原因,可却听了女子的话心里感到疑惑,虽说唱曲的地方是固定,但唱曲的人是活的。有些时候除了在梨园内唱,也会被人请去府中,解晓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他们说的话,可不是单纯看戏那么简单……” 女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提着灯笼手越抬越高,脚步也越来越快。 前面是一段由低到高的一段阶梯,走过这段阶梯,再绕过一个种满草的庭院就要住所了。 “什么意思?” 解晓霜同样加快脚步,紧紧的跟在女子的身旁。她对女子说的话很是困惑。 “他们说,他家公子想将您养在他的府中……” 当两人抬上最后一个台阶之后,女子侧过身子,面色凝重的看着解晓霜。 “不可能!”梨园弟子住所处的待客厅中,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莫约三十来岁的男子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对着厅内一群身着黑色护卫服的青年男子怒吼着。 “我说班主,我家公子能来你这看戏,你可知你这梨园是修了多大的福分吗?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囚禁你女儿!我家公子说了你每日也都可以到府上看望,且每日都会给你银钱,这有什么不好?” 说话说的年轻男子,剑眉冷目,他虽然耐着性子,可言语间尽是不耐烦。 “你好大胆子!”班主听了男子的话,本就很是愤怒的他对着男子就是一顿怒骂:“你这泼皮,我不管你家公子是谁,你回去告诉他,就算我这梨园如今落寞了,但也是先帝赐名。况且我手里还有着先帝亲笔提撰的文章一封,就算是太子,我也敢到陛下面前告御状,请陛下做主。” 男子听到告御状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方才那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顿时变成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这……”男子看了班主一眼,心中思忖了一下之后,立马换成一副笑脸,“班主误会了,我家今日来听曲的时候,只是被贵小姐的曲声打动了,想要多听听而已。这样,我先回去跟公子说一声,晚些时候的话我们再来。” 说完,对一脸谄媚的对着班主笑着,一边向后退了两步,随后立马转身皱眉向外走去。 “爹,你是怕他们再来,所以才让人守在门口吗?” 待客厅中,解晓霜一脸愁苦的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眼中含着泪滴的看着面前同样愁苦不堪的班主。 “我说的那些话也就只能是吓唬吓唬他们,若当真是太子,就算有着先帝的文章也不一定好使啊。” 班主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衍朝历代帝王继位之后,都会宣布开建年号,撰文,明己志。其实说白了就是先帝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是自己掌管天下。虽说也有父子同心的,但那也是少之又少。先帝之事,你也常听我说过,这位可以说是少有的贤明君王。可如今的陛下呢?之前贪恋美色,差点亡国啊。虽说有了前车之鉴,但我拿的是先帝文书,压当朝太子,就算是陛下留颜面,那对我们也是只有坏处。” 解晓霜的眼角的泪,随着班主一言一句慢慢滑落,若是真如父亲所说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要被那人当做笼中金雀被人喂养。 班主见解晓霜低着头不说话,摇了摇头,开口安慰着:“我刚才就是说说,又不真是太子。就算是太子,我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会保你周全。” “爹。” 解晓霜终于忍不住了,她放声哭着,而班主继续安慰着她。 厅外的女子,和刚刚走到住所处的舒平两人看着厅内的景象之后相对而立。 “没想到我们刚出去就发生这种事情。若是我在场管他是谁,先打一顿再说。” 舒平说着,满是愤慨的转过身子,朝着庭院的院口。 “是,是,是,”女子却是一脸不屑的样子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你就是个呆子。” “欸?张婉仪你这什么意思?”舒平没来由的被女子叫做呆子,有些郁闷,而且他觉得自己不呆啊。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就是不明白张婉仪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叫自己呆子,他不理解,很不理解。 “还真是个呆子。”张婉仪白了一眼舒平,没好气的对着他说了句:“早点休息吧。明日早些时候还有曲呢。” 张婉仪说完之后,没给舒平一点说话的机会,几乎是话音刚落,掉头就走。 而舒平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他疑惑,他不解,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厅里一个在哭,一个在安慰的父女两人,心中暗念着:“班主,小姐收留之情舒平一定会报答的,若明日那些人还来,我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舒平原先是一个小戏班子里的戏子,他们不像五里梨园这般有着固定的场所,而是四处奔波,接各种戏样,以求生存。而几年前的那场天下大乱,几乎让他们断了生路。 在那场大乱之中整个戏班原来七八个人到最后只剩下两三个。他们为了寻求生路,各奔东西,舒平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京城,最后被班主所救。 因为舒平有这功底,也就让他留在园内,又做起了戏子。 夜色很晚了,高挂于夜空中的圆月已经开始朝着另一边缓缓落下。 舒平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在他的梦里,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庞,只听得她张开口,对着自己叫了声:“呆子。” 那个声音很熟悉,可他却始终想不起是谁。 直到第二天,天色已经日上三竿,在被人的一阵推攘中缓缓张开双眼。 (本章完) 第34章 佑安后院谢命恩,晓霜前院 第34章 佑安后院谢命恩,晓霜前院受为难 “舒平,还在睡呢,快起来了。” “舒平?” 一阵推攘和轻柔的声音让舒平从那个梦中缓缓醒来。 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只觉着有个人坐在自己床边。待他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张婉仪。 “你怎么在这?”舒平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的人之后,一阵惊恐,“不是,你一个女子,怎么能随意进男子的房间?” 舒平看着张婉仪,神色由原先的惊恐,变成了现在慌张,就连刚才跟张婉仪说话的时候都快有点说不清楚。 “其他人都上台了,班主去见客人了。”张婉仪说着,起身离开舒平的床,拍了拍双手,笑道:“昨日夜里你们回来的晚,班主本想要你多睡会的,但临时来了两个客人,于是就让我来叫你。” “那你在门口叫我便是,为何还要进屋?”舒平见张婉仪起身,连忙坐了起来,拉起被子捂着袒露的上身,只露出两条壮硕的手臂。 “班主和客人在一旁的客厅里,我在那大喊大叫的算什么?”张婉仪白了一眼舒平,“总之快起吧,今日人多,别迟了。” 张婉仪说完,盯着坐在床上的舒平轻轻的笑了一下,随后走出了房间。 “不是,这女人发什么疯呢?笑得这么渗人。”而舒平看见张婉仪的那张笑脸却浑身冒冷汗,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但他也没有多想,抱怨了一句之后,而是赶紧起床。 待他换好衣裳,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等着他经过客厅,就要拐下阶梯往前院走去的时候却被叫住了:“舒平啊,你先过来。” 舒平听见班主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班主该不会因为自己起晚了要骂自己了吧。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时间,若是因为自己的耽搁的时辰,戏未能正常开始,台下的看客可是会找麻烦的。 他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转过身,低着头忐忑不安的走进客厅,对着主位上的面带的笑容的班主鞠躬行礼:“班主,舒平起晚了,还请班主责罚。” “责罚什么?你先抬起头看看。” 舒平以为自己要挨骂了,可听见的却是班主笑呵呵的声音,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向班主,只见他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除此之外,在主位下两旁的位置上还有着两个人。他们一站一坐。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灰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对着自己笑着,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左右的。 而站着的是一名少年,他身着一身青衫,模样有些清秀,看着很好看。当自己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面带笑意对着自己拱手行礼:“昨日夜间,多谢舒平兄出手相救。” 当少年抬起头之后,他立马就认出了这名少年,正是昨日他们在回梨园路上遇到的,被歹人所追的杨佑安。 当他看清杨佑安的模样之后,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听见班主对自己说:“这位公子,一大早就来到梨园门口站着,说什么也要跟你和霜儿当面道谢。我就让婉仪去叫你,可你刚才看样子像是要往前院去。怎么,婉仪没跟你说我在客厅等你吗?” “说了,说了,只是睡的有些迷糊,还请班主饶恕。”舒平尴尬的笑了一下,接着班主的话,心里却是抱怨着:也没跟我说您找我啊! “无妨,”班主对着舒平也是笑笑,转而又对着杨佑安和章则安说道:“我这梨园已不同往日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来看戏的,所以也就让他们睡的多些,只是没想到今日两位一来,我这梨园也一下子来了这许多人。我还要多谢两位,为我这梨园带来这些烟火气。” “那里。班主您客气了。”章则安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班主拱手道:“您这梨园在外可是有着御园之称,今日所来之人定是奔着您这梨园来的,与我二人可没什么关系,而且我年幼之时也曾来过,那时虽不懂这些,却也被那时的人山人海所震惊到过。” 班主听见章则安的话,大笑着,“还是公子会说笑,先帝驾崩之后,我这梨园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有着先皇文书在,可能我等今日还知道在何处。” “对了,估摸着时间,小女也该下场了,两位公子是要去前院还是就在此处?”班主岔开话题问道。 杨佑安闻言,对着班主笑道:“小生是为报救命之恩,还是我们过去吧。” “那行,舒平你带两位公子先去前院,我随后就来。”班主走下上位,来到客厅中间,舒平对着班主拱手答是,立马又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公子请吧。” 杨佑安面带微笑:“烦请舒平兄带路了。” “客气。” 就在几人刚刚走出客厅,一名身着戏服的女子,急匆匆,带着哭腔的跑到他们面前哭述着:“班主,昨日那些人又来了。他们还带着好多人,小姐,小姐被他们围住说要带走。” “什么?”班主闻言,皱着怒眉,咬牙切齿的,“又来了?” “班主,这是出什么事了?”一旁的章则安的见状也是皱着眉头,询问着。 “走,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班主闻言说自己女儿又被人欺负,他哪还听得进章则安的话,而是立马朝着前院走去。一旁的舒平一听,还没等女子说完直接就往前院冲去。 “还请两位公子稍等,我先去看看。”班主没走几步突然又想起了杨佑安两人,立马转身对着两人说道。 两人刚想开口,可班主却已经跟着女子走出了后院的住所处,两人见状四目相对,杨佑安率先开口道:“章兄,您本事大,我们也去帮帮班主吧。毕竟昨日夜里他们也救过我。” 章则安闻言一笑,“走吧。我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到这里来撒泼。” 前院的戏台之下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穿着不同衣裳的男子。他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台上被同样身着戏服的人保护在身后的解晓霜。 她脸上的泪水了妆,娇小的身躯虽然躲在几人的身后,但还是显得很无助。 (本章完) 第35章 阴面书生林脩冉,富家公子 第35章 阴面书生林脩冉,富家公子章则安 “霜儿姑娘,你抓紧时间跟我走吧!我家公子等你多时了。” 戏台下,一个阴柔的白衣男子,翘着嘴角,眼睛微微眯起,盯着躲在几个青年男子身后的解晓霜。 戏台上,解晓霜眼角滑落着泪,无助的站在几人身后。正对着台下的青年男子闻言怒视着白衣男子,“放肆,我家小姐岂能谁跟你走就跟你走!” “真是笑话,一个戏子也敢自称小姐。”白衣男子捂着嘴,肆无忌惮的笑着:“我家公子看上的人,还真就没有得不到的,若霜儿姑娘执意不跟跟我们走,就别怪我们动粗了。” 白衣男子话音落下,围在台下的二三十个人面露凶色,纷纷朝着戏台走近。 “你敢。”男子见状向前走了几步,怒指着白衣男子:“先帝赐名之地,岂能容你胡来?” “只不过一时得宠而已,再说了先帝早已故去,如今可是文商皇帝在位,大衍的律法你难道不知道吗?除非你有先帝赐下的金牌,否则你拿先帝压现帝你想做什么?今日可就可由不得你。”白衣男子闻言,面色低沉,原本阴柔的面庞在此刻变得有些渗人,好似那山中鬼怪一般。 男子双拳紧握,他虽然是戏子,但也知道大衍律法中有关帝王的法文:先帝驾崩之后,后帝继位,先帝若未提下有关文书,则一切由后帝决策。 大衍也因此一条律法,成就了如今将近千年的王朝。 白衣男子见男子这般,也懒得跟他废话,大手一挥,身后众人便纷纷向戏台上走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带解晓霜回去,不然再晚些回去就要挨说了。 “你们敢!” 乌泱泱的人群刚刚走近戏台,只听得一声怒吼从戏台旁的过道里传出。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戏服的的戏子脚步匆匆的带着梨园的班主走了出来。 “今日你们若敢动我家姑娘一下,我必定上朝面见陛下。就算是拿着先帝题字对峙当今陛下,这御状我也要告上一告。” 班主走上戏台,怒视着白衣男子。 “班主,你别以为有着先帝题字我就真不敢动你了。” 白衣男子面色阴森,语气冰冷的对着班主说道。 “你这阴面书生,好不威风啊。”章则安和杨佑安跟着班主的步伐也来到了戏台边上,当他见到白衣男子之后,顿时笑出声了。 白衣男子闻言,闻声望去只见章则安同杨佑安站在戏台旁,手里拿着折扇对自己笑着。 他见到章则安之后,眉头先是一皱,觉得章则安很是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但他既然能够叫出自己在江湖的名号,想来是认识自己但自己不认识的人。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管了,免得惹祸上身。”阴面书生对着章则安恭敬的说了一声,毕竟能叫出自己名号的,在江湖上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今日也是受人之托才来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少女而得罪江湖里的人,但言语间威胁的气息还是浓烈。 “哼,”章则安闻言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得罪了李文仁,在我府上哭着闹着让我给你求情,仔细想想那人好像就是你吧。” “文仁?”阴面书生阴沉着脸,双眼死死盯着章则安,心里想着这件事情他怎么知道。 当初他也是受人之托去找李成儒的麻烦,但他没见过李成儒,等他找完麻烦之后,被人天昏地暗的追杀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得罪了个什么人。 后面听人说李成儒有个好友名叫章则安,若是能够请动他,自己就能保住这条小命。 好在自己做的事情不算过分,就是稍稍挑衅了一下…… 想到这,阴面书生越发觉得那名与自己说话的人甚是眼熟,当他看见章则安将折扇收起,盯着自己的时候,一个名字从脑中浮现…… “章…章公子?”阴面书生颤抖着身子,说话也不利索了:“您是章公子?” “你还真是一点记性不长啊,先前得罪文仁的时候,被人追杀的无处可躲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来一次,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章则安冷着个脸盯着阴面书生。 阴面书生闻言,神色恐惧,立马对着章则安跪了下去,而台上的众人见状也是不可思议的纷纷看向章则安。 “章公子,小人不知好歹,还请公子放过小人。” 阴面书生说着,开始抽打自己,杨佑安却是疑惑的看着章则安,问了句:“章兄,这……” “没事,”章则安打断了杨佑安话,立马又对着阴面书生说道:“没什么就赶紧走了吧,我今日约了文仁在这里看戏,一会他来了,可就不像我这般客气了。” “是、是、是!”阴面书生一听到李成儒的名字,快速起身,连忙答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说着,阴面书生带着二三十人连滚带爬的跑出梨园,站在戏台旁的章则安对着杨佑安大笑道:“同样是书生,你们二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杨佑安闻言,刚想开口,却听见班主对着两人恭声道:“今日多谢两位公子。” “客气,昨日夜里你家姑娘救了我们佑安,就当是还你们人情了。” 章则安对着班主拱手行礼,杨佑安亦是如此。 “昨日夜里若非遇到解小姐,小生此时还不知道被那些匪人怎样对待。” “公子客气了,”班主拉着原先躲在几名男子身后的解晓霜走到两人面前,再次说道:“小女也是幸运,能够遇到杨公子,否则今日我怕是难保住小女。” “对了,章公子认识方才那人,可知那人来历?”班主见那阴面书生那般模样,身后之人必然也是位高权重。 “认识,”章则安点点头:“此人本名林脩冉,七年前中了秀才,但是几年前家中不幸,父母在那场动乱之中双双亡故。而他也受到影响,他逃出了小镇,一路漂泊来到了京城。后来他在京城中遇到当朝二皇子门下的门客所经营的一个京城帮派,做起了这些强抢或是杀人放火的事情。当初他惹到文仁,结果被文仁身边的一群护卫追杀了好几个月,当初我知道他的来历之后,也是觉得他可怜,才让文仁放过他,并给了他不少银钱,让他好好找个营生,只是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还做着这些事情。” (本章完) 第36章 第一商号久安居,雪中梨园 第36章 第一商号久安居,雪中梨园小平安 众人听完章则安所说,也是紧促眉头,心里一阵唏嘘,感叹不已。 “章兄,我看那人年岁也并不是很大,既然中过秀才,何不去教书呢?又何必去做这些?”杨佑安有些不解,询问道。 “说实话,我现在也挺好奇你是怎么考进会试的,”章则安好奇的打量着杨佑安,正如李成儒第一次见到他一般,很是好奇,惊讶。来参加科考的学子全都是奔着功名利禄而来,若是有捷径可走,又何必费尽心思寒窗苦读呢? “因为二皇子虽说不是太子,但毕竟也是皇家子弟,手中权势滔天。再加上如今皇帝已不再是长者继位,而是能者、德者上,若是二皇子德高于太子,那他极有可能顺位。若当真如此,那他所有之权可比一些官员还高。”班主没想到这林侑冉竟然会是二皇子门下之人,若真是如此他之后再来他就真的没有办法护住自己的女儿了,所以当听到杨佑安所问和章则安的好奇,言语中满是无奈。 “既然如此,那这林侑冉为何如此惧怕你和李兄。” 班主闻言原本无奈的神情里顿时变得有些不敢相信,他站在戏台之上盯着章则安,心中思绪万千。对啊!既是如此,那为何那人会如此惧怕章则安?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解晓霜,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他对着章则安和杨佑安两人行礼,答谢道:“今日多谢二位公子相救,解某人在此谢过。先前听杨公子所说,解某也深感疑惑,还不知章公子” “家父章尔和。”章则安会意一笑,他知道班主所问为何,索性也不做隐瞒,直接向着班主托出。 “可是商号久安居的章尔和?”班主闻言皱眉,再问道。 “正是家父。“章则安微微笑道。 班主得到章则安的回答心中咯噔一下,脚下顿时发软,心里想着:那可是有着富可敌国商号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位的公子。 戏台上的几人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解晓霜却急忙扶着班主,着急的问道:“爹,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班主在解晓霜的搀扶下站稳身子,神色紧张的对着她摆摆手,继而又对着章则安拱手行礼,“原来是章大善人的公子,难怪、难怪。” 班主紧张的额头冒汗,他对着章则安行过礼,连忙擦拭的汗水,一旁的章则安见了则是哈哈大笑:“班主也别见外,我也是受人之托来送送这家伙。” 章则安说完拍了拍杨佑安,班主又立马对着他拱手行礼,“今日多亏了杨公子,若不然小女还不知要受何种委屈。” 班主说完,转身想要将解晓霜拉至身旁,却见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有着微微羞红,安静地低着头,悄悄的抽泣着。 班主见状心中很是疑惑,看一眼台上众人后又立马转身有些尴尬的看着正在打闹的二人。 “说,你跟文仁认识多久了,你这个科考是不是找他通融了?”章则安一只手搭在杨佑安肩膀上,言语间看是调侃。 但杨佑安却是一脸正色的向着章则安解释道:“章兄,我与李兄先前并不相识,科举也是小生一步一步走来的,不曾有过什么通融。” “行行行,”章则安看到杨佑安的表情肆意的笑着,“知道了,这么小就就能进会试,虽然落榜了但也是常有的事。” 杨佑安依旧正色道:“小生这次虽然落榜,但下次就不一定了。待我回去之后,必将再用心读书。” “好好好,那我在京城等你。”章则安拍了拍杨佑安的肩膀:“以后到京城了直接去客栈,到时候我会跟那里的掌柜的打招呼,不收你钱。” “这不大好吧。”杨佑安虽说也想如此,但是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 “那要不你先把钱付了,文仁走的时候好像还给留了不少。” 章则安说着一边在杨佑安的怀里,腰间摸索着,但是却没有摸到银钱。 “这好像也不行,我若给你了,我怎么回去?”杨佑安没有躲避着章则安,但也拒绝了,毕竟那是李成儒留给自己回乡的盘缠。 “行了,开玩笑的。”章则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和脸上的嬉笑,问道:“什么时候走啊?” 杨佑安看了眼天色,答道:“该走了,再晚路上就不好找地方落脚了。” “杨公子这是要走了吗?”杨佑安话音刚落,班主却搭上了话。 “正是,小生这次落榜,下次再来就是三年后了,在这期间小生还是想回乡安心再专研。” 杨佑安对着班主拱手行礼。 班主则是对着杨佑安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拉到身旁的解晓霜,笑道:“还不知杨公子籍贯何处。” 杨佑安答道:“小生夫云州,北山郡人。” “夫云州,那离京城也是不近,这一来便要一年时光,若是骑马倒是要快些,公子可是行路回去?” 班主若有所思的看着杨佑安。 “小生家中贫苦,自然是行路回去。” 班主得到杨佑安的回答,笑道:“会试落榜是不需要再重考,而是等下次会考时直接入会试。公子这边来回奔波怕是劳累不堪,公子若是不嫌弃可留在我这梨园,我这前院有时虽然吵闹了些,但后院也还算安静。” “多谢班主好意,但落榜还需回到籍贯地再等通告,再者小生家中还有亲人等着,着实不方便。” 杨佑安对着班主的好意拱手行礼。 班主闻言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他这样做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杨佑安考虑,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解晓霜。 他见杨佑安同章则安这般相熟,若是能将其留下,心中自然也不怕那人再回来,可杨佑安有着要离开缘由,他也不好再挽留。 “我这梨园平日里虽说听客不多,但毕竟还是有着先帝名声,每日流水也不少,公子既然要走,烦请公子稍等,我叫人为您准备下盘缠,好赶路。” 班主说着,对着站在一旁的舒平说道:“去拿些银钱。” “是。” 舒平正准备离开去取银钱却被杨佑安叫住了:“舒兄且慢。” 舒平回过身子,看着同样疑惑的班主,却听见杨佑安再次开口:“多谢班主好意,原先李兄已给小生留够了盘缠,所以还请班主不要再破费了。” “这有什么破费的,今日若不是你同章公子,小女怕是要受委屈了。” 班主摇头苦笑着,而一旁的章则安像是看出了什么,说道:“不知班主这梨园平日里给客人用什么茶?” “梨园不大,用的是两山间的松针。”班主确实不解,他不知道章则安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兄好像就是两山间人。”杨佑安看着章则安说了句。 章则安却笑笑:“巧了,我平日里喝的就是两山间的松针,往后每隔三日早间为我备一壶茶水,再备一出戏,我会来的。” 班主听到这,瞬间明白了章则安刚才所问为何,立马行礼恭声道:“一定,一定。” 随后,几人寒暄一会之后,班主同着解晓霜和舒平将章则安与杨佑安送出了梨园。 原本班主是想让人送杨佑安出城去的,但是杨佑安却没有带着包袱,于是就和章则安回客栈。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他们回到戏台前,但看着院里那般混乱的模样,摇了摇头,无奈的让舒平关门闭园,然后一起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几人无言,都各自走着,心里也是想着不同的事情。 班主走在最前面,他心里想着虽说现在有了章则安的帮忙,以后林脩冉再来他自然是不会再担心。但是他却怕林脩冉背后的人——二皇子! 到时候就算自己有着先帝的亲笔题书怕也是难落好。 舒平则是神情严肃的跟在班主身后,他怪自己没本事,今日若不是有着杨公子和章公子,今日小姐怕是就要被人带走了。 而解晓霜则走在最后面,虽然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但现在看上去却没有了之前那副可怜模样,而是一会嘴角带笑,一会满面愁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是自从第一眼看见杨佑安之后,往后时间里,自己的脑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他躲在那条狭窄、逼仄的小巷里的模样。 她心里想着,低着头不知道何时加快了脚步,竟然直接撞在了班主的胸口。 解晓霜抬头娇弱的抬起头看着父亲,脸刹那间羞得通红,最后她竟是直接绕过父亲,往着后面快步走去。 而班主像是看透了什么,对着一旁的舒平问道:“霜儿是不是喜欢那个杨公子啊。” “嗯?”舒平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班主:“您怎么知道?” “因为,霜儿只要看见他就会脸红,而看见章公子就不会。对了,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 班主继续往前走去,舒平则继续跟在身后,心里有些疑惑,班主前面的话还好理解,但是最后那句他就有点不懂了,但还是回答着:“戏里经常唱,但是戏外却还没见过。” 班主闻言却是大笑了起来,“那你因为你也是个呆子。” 舒平闻言很是不解,他想询问却见班主加快了脚步,朝着解晓霜走去。而他也紧紧的跟了过去。 几人来到后院,解晓霜本是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因为低着头一不小心走过了,朝着前面的一个房间走。 而班主也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解晓霜走过了自己的房间,她却没发现。而班主走过解晓霜的房间之后,来到前面另一个房间门口。之后,他一把将门推开,朝着房间里的一张床走去。 舒平这次却并没有跟着班主的脚步,而是跑着向解晓霜奔去。 他走进房间之后,坐在了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又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冒着热气,盛着药水的瓷碗,慢慢地递到靠着床上,一个脸色有些发白,披着头发的少年嘴边。 少年浅浅的抿了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担心的声音:“雪飘进院子里,慢点,别摔着了。” 班主闻声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满脸笑意的往客厅方向跑去。 班主疲态的脸见女子跑过之后,宠溺的笑了笑,对着女子已经不见的身影,气息不是很足的喊了句:“霜儿,慢点。” 班主话音落下,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女子跑来的方向也走到门口,只见他对着班主笑着,拱手行着礼。 男子刚起身,女子便从另一边的门边露出一个半个身子,有些娇羞的看着房间里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药碗的老班主,和靠在床上的少年。 老班主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看着外面飘着的鹅毛大雪,无奈的笑了笑,对着两人说道:“雪大,地滑,你们慢些,声音也小些,平安道长刚醒没多久,别扰着道长了。” “是。”男子不好意思的对着老班主和平安拱手行礼。 女子则是莞尔一笑,“知道了,爹!” 说完,又不见了身影。 杨佑安想去追,却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老班主和平安。 老班主依旧笑着,腾出一只手对他摆了摆,道:“佑安,看着点霜儿,别让她摔着了。” “是。”杨佑安行完礼之后,立马跟了上去。 杨佑安离开之后,老班主看着门外的鹅毛大雪,脑中也都是他们两人方才从门口经过的画面,心里有些感慨,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便又转过身,看着靠在床上的平安,“平安道长,感觉好些了吗?” (本章完) 第37章 平安念师伤心神,舒平“又 第37章 平安念师伤心神,舒平“又惹”张婉仪 平安抿了口药水,神态有些憔悴,疲惫感也尽显于脸上,他点着头,想要开口回答老班主的话却发现自己难以开口,最后硬是强迫着自己张开嘴,颤颤巍巍的说了句:“多谢班主。” “唉……”老班主见状也是摇头感叹着,继续喂着他喝药:“道长喝完药再好好休息一下,秀衣姑娘已经派人去走马观寻人去了,按着脚程想是再过几日他们便能来接您上山了,到时候您也可以安心静养了。” 平安疲惫的眯着眼睛,慢慢的喝完药水,最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再次张开嘴对着老班主颤颤巍巍地说了两个字:“师…父…” 老班主将已经空掉的药碗放置回一旁的柜子上,门口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同时也带着片片雪。风吹起了老班主那张略显苍老的脸庞上的一些银白发丝,他无奈的叹着气,同时与平安说着话,想要安慰或是分散一下心思: “秀衣姑娘他们走后,我也派人去他们所说的破庙里去看过了,也没有发现您师父的踪迹。但这也能说明您的师父或许没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老班主原本是想说没有“死”,但是想着平安这幅模样于是换了个词,他看着平安那张疲惫的脸,双目却发着光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们道家人不是说,得道成仙之时必有劫难,或许您的师父已得大道,此般劫难或是您师父成仙的机缘。” 老班主说得自己都不相信,毕竟这仙人之说实属无由,除了道家的一些典籍中有过记载或是民间传说里有说起过;可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有人得道成仙。但他瞧见平安那副模样,最后还是继续说着: “我们没能找到您师父,想来他现在也许是在仙境之中,待他获得点化之后必然会现身寻你,还请您不要太多担心。” 平安原本听到老班主说他也派人去寻找师父的踪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愈发明亮,可当他听完老班主所说,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全身松软地靠在床上,心里担心着师父。他也希望师父真的如老班主所说那样,因为这次劫难得到了成仙的机缘。可他知道,现实又怎么会如此? 他与师父走南闯北,经过不少名川大山,一路上也拜过无数或破烂无人,亦或是人流不息的道观,于泥身像,或是观中方丈探论过,询问过,长生成仙之路实在难求,最后他们一路向西,往着说有仙人隐居的昆仑山,可最后他们却因为上山道路坎坷,或是峭涯陡壁中险中求生,最终放弃了。 这般艰险都未能寻得仙人,而这无妄之灾中,又怎会得到这般机缘! 老班主见平安双目呆滞,像是想着什么,于是缓缓起身,拿起空碗慢慢的往门外走去。 “爹,他怎么样了?” 老班主走出房间,早就待在门外的一侧的杨佑安和解晓霜担心的走到他的身边。 杨佑安将房门关上,从老班主手里接过空碗,站在一旁。 解晓霜则是搀扶着他的手臂,向他询问着平安的情况。 “想是因为心中一直念着师父,伤了心神,如今连话都能难说出口。” 老班主在解晓霜的搀扶下向前走去,杨佑安则拿着空碗跟在身后,心中也是十分担心平安。 “那怎么办呀?他若是再这样下去万一死了怎么办?”解晓霜也是忧心忡忡,平安虽然是道士,可现在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就连她说到那个字的时候都降低了声音。 “只期望秀衣姑娘的人能尽快将走马观的道长带下山来,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真的难说。” 老班主同着两人走进客厅。解晓霜搀扶着他坐在上位,并为他倒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杨佑安将空碗放在一旁,低着双眉心里想着什么,最后他对着老班主开口道:“伯父,既然平安道长被心神所劳,佑安自结识李兄之后也读了不少道家典籍,我屋里也有不少道藏。我想,心病还得心药医。” 老班主听了杨佑安的话自然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这样有用吗?” “或许没用,但总比如今束手无策要好。”杨佑安说道。 老班主点着头思量着,“也是,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但今日还是就算了,等明日早间,平安道长醒了之后再去吧。” “是。” 杨佑安拱手行礼答道,却听见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和一名男子喊疼的声音。 客厅里三人闻声朝着门外的大雪天里的院子中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色厚衣的女子一只手拎着一名同样穿着厚衣的男子的耳朵,只不过他的厚衣是灰色的。 女子盘着头发,神色看上去有些生气,而男子则是很是委屈的嘴里喊着疼,但也不反抗,而是紧紧跟着女子的步伐向客厅里走去。 待两人走进厅里之后,三人皆是无奈的摇着头,心里暗想着:又开始了。 老班主见状一阵苦笑: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呆呢?这都几年了还不明白吗? 杨佑安和解晓霜则是看了一眼被拎着耳朵的舒平纷纷低头偷偷地笑着。 “班主,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舒平他又欺负我。” 张婉仪走进厅里之后立马放开手,满是委屈的看着坐在上位的老班主苦诉着。 舒平却是一脸茫然揉着被拎着发烫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的看着张婉仪,心想着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张婉仪话音一落,杨佑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立马又收了起来。站在老班主身边的解晓霜也被杨佑安的那声笑逗着了,最后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张婉仪闻声朝着两人望去,见到两人低头偷笑后更是委屈了,眼睛瞬间通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而老班主则是一副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但嘴角还是有些忍不住,隐隐约约也有要笑出来的意思,为了避免自己笑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厉声开口道:“舒平,你这是又做了什么惹到婉儿了?” (本章完) 第38章 栀子花树折花枝,三月春风 第38章 栀子树折枝,三月春风吹垂柳 “没有,冤枉啊班主!”舒平闻言大惊失色,立马跪了下去,开口向老班主抱怨道:“再说了,您看我刚才那副模样,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你!”张婉仪看着舒平的样子,被气得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把我送你的几样东西全都扔了,我不得找你问问什么意思吗?还有,你老是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之间必然要保持距离,若是被人误会那对你可不好。“张婉仪话语刚落,舒平接上她的话像是解释着什么。 舒平说完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张婉仪,可她却是一副嘟嘴皱眉的看着自己,好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班主,您看他!”张婉仪白了她一眼,最后又看向班主,嘴巴一张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她也就只能委屈巴巴的盯着班主。 “舒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婉儿送你东西,你怎么能扔了呢?”老班主见张婉仪的模样也是心领神会的询问着舒平。 “班主,您偏心。”舒平并没有正面回答老班主的问题,而是低头抱怨着。 “我怎么偏心了?”老班主闻言也是顿感疑惑,他向舒平问道。 “明明知道我同婉仪喜院中那树细高的栀子,却还让我让我攀去折取,最后险些压断了树身;您让婉仪折却是叫人搬来木梯,您说您还不偏心吗?”舒平抱怨前年栀子开时,折做香时的事情。可又像是在说着什么。 老班主闻言微微一愣,最后摇摇头无奈的说了句:“原想着你身高,却忘了身重的事情,倒也是偏心了些。” 张婉仪听着老班主的话听得一头雾水,虽然当时是有这么回事,可这跟偏心有什么关系啊? 但杨佑安和解晓霜却听出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他们同时走向两人,杨佑安拉起跪在地上的舒平说道:“哎呀,舒兄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您就别老是记在心上。您对京城路熟,明日我要去找那小道长,但佑安没有什么道藏,要不您带我去找找哪里有书局,我好买些道藏。” 舒平被杨佑安这一番话说的有些糊涂,心中很是疑惑:你房中不是有道藏吗? 他心里想着还没做出回应却被杨佑安拉着走出了客厅。 而解晓霜见杨佑安拉走舒平之后,满是笑意的对着张婉仪说道:“好啦,婉儿姐姐,这些个男人不懂咱们女子的心思也是正常,等有时间了我同正和一起去找舒平哥哥,去帮你问问。” “那就谢谢小姐了。”张婉仪委屈的低着头,自己的心思就好像那三月的微风吹着河边柳树,但也就只是吹过了,他并不明白。 可三月的风吹动着垂柳,他又怎会不懂呢? “那您为什么故意躲着婉仪姐姐呢?” 鹅毛大雪的天里,杨佑安和舒平穿着厚衣坐在梨园门口的木槛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也戴着厚实的布帽只露出一张脸来。 “因为我跟她不一样吧。”舒平一脸失落的盯着没有行人,只有厚厚的积雪的大道上。 他其实并不是不喜欢张婉仪,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看似一样,却有着很大的差距。 “嗯,哪里不一样啊?”杨佑安同样也是盯着天上的大雪落在地上,但他不明白既然舒平也很喜欢张婉仪可为什么会对她避之如虎。 “你也知道,我以前虽说也是唱戏的,可终究还是靠着四处奔波,为了活下去,什么活都接。唱过冥戏,也说过荤戏,但她不一样,她是梨园世家子弟,若不是十年前那场祸乱导致她家破人亡,现在我就算是想见她一面都是痴心妄想。” 舒平说着他和张婉仪之间的差距,杨佑安听了却是大笑着,舒平很是不理解轻轻的拍了一下杨佑安的肩膀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舒兄竟然也在意这些。”杨佑安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倒也不是他觉得这很好笑,而是因为刚才吹过一阵寒风将他给呛着了,他咳嗽了几声,继而平淡的歪着头看着舒平。 “这很重要吗?我跟霜儿一个书生一个戏子不也是好好的?” 舒平无奈的苦笑着:“我跟你比不了,你两次入得会试,而这次是直接被礼部尚书提名直入会试前途无量。就算你这次还是落榜了,却有着进士之名,你想娶谁便能娶谁。而且别人也会说‘你看这戏子真好命了,嫁了进士。’可我呢,身世不如她,就连戏功也不如她,除了一身蛮力我还有什么?” 杨佑安明白了,原来舒平躲着张婉仪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但他也觉得舒平说的很对,如果自己只是一个落魄书生,不曾结识李兄和章兄,也不曾得到礼部尚书的垂青自己或许也同他一般,又怎么敢接受解晓霜的愛意。 杨佑安无话,同着舒平安静的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他站在舒平的角度去想确实是这样,若自己爱慕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身世背景很好,而自己却是潦倒不堪,又怎么可能开口说那些话呢。 两人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满天雪,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后院。 所有人聚在一起吃过晚饭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舒平、张婉仪、杨佑安、解晓霜几人都是面带愁容的躺在床上心中各自想着事情。 时间缓缓流逝,舒平因为睡不着拿着那把从小跟着的刀在房间里不停的擦拭着;张婉仪则是坐在窗边,看着斜对面房间里被烛火打在身上,最后落在窗户上的擦刀的身影,眼神带着点点泪,不知道是被寒风吹,还是被某人看似不懂的心思所伤心着。 解晓霜的房间里,她因为熬不住困意早早地睡了,而杨佑安却是翻着房间里的道藏,看的津津有味。若不是平安的到来,还暂时不会拿起那些已经看过数次的道藏。 老班主则是坐在平安的床边,他看着已经熟睡的平安,无奈的摇着头。他可怜平安,若平安不是道士,他或许会将他留在园中,就像他收留舒平和张婉仪那般。 (本章完) 第39章 正和轻言慰平安,走马道长 第39章 正和轻言慰平安,走马道长入梨园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杨佑安便早早地起了床。他拿着从药堂抓来的药,离开自己的房间去灶房准备为平安熬药,可当他提着灯笼走出房间之后,却发现平安的房间里亮着灯,门也缓缓从内打开。 “平安道长,外面下着雪天冷,您还穿着少,还是先回回房间里吧,等我把药熬好了给您送过来。” 杨佑安一手拿着药袋,一手提着灯笼走到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衫的平安身边,神情里满是担心,语气十分温柔的说道。 平安闻言,他抬起那张已经恢复不少的脸色,神情有些淡漠看着杨佑安:“多谢杨公子,我想只是想师父了。” 杨佑安听见平安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因为平安不仅脸色恢复了不少,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好了很多,不再是之前老班主说的话都难说出口的样子了。 但当他听到平安说想师父了,也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于是开口安慰道:“您师父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我们没找到他或许他是遇到其他的好心人了,所以您也别太难过,也说不定他现在也已经到了走马观了。” 杨佑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是难过,因为等他第二次会考落榜之后,待他回到北山郡的那座县城之后,从别人口中得知道自己的伯父伯母因为上山打猎时出了意外,跌落山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当时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哭的何止撕心裂肺。年幼时他的父母早逝,待他年长些了,好不容易在乡间、州里有不小的声名之后,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的伯父伯母又因故离世,那天的他哭的肝肠寸断,最后昏迷了过去,好在他的名字早已在夫云州的府衙里被重点关注。 当县衙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马派人将杨佑安接到府衙里,最后在礼部尚书的帮助下被直接接到了京城,最后在五里梨园里彻底落下根。 所以,他也明白平安此时的心情。他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如那夜深带风的海面,波涛汹涌。 平安看了一眼杨佑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因为他知道,杨佑安这是在安慰自己。自他醒来之后,无论是老班主还是自己眼前的杨佑安都说过差不多的话,都是想让平安不要往坏处想。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平安心里其实已经渐渐放下了。 倒不是因为平安无情,反倒是他所最有心。因为他的师父自己从察觉自己身体不适之后,总是跟他聊着关于生死的事情,尤其是那句: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规律,我们当顺势而为;可我们寻求长生,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心中虽抱有期望,但天道无情,该你走时,谁也留不下你。 虽然平安总是说师父是神仙,是不会死的,但他却早已将:人有生必有死这种思想牢牢的种在心里,任由它慢慢发芽。 可真当这一刻来临,任他心中那生死的枝桠疯狂生长,可一路走来的那份感情却超越了生死,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随着这段时间的缓缓推移,脑中所记住的师父所曾说的生死话语的灌溉下,平安所认知的生死从一颗幼苗逐渐长成一颗小树。它的根和枝桠深深的种在心里,在他的脑中摇晃。 杨佑安见平安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便对着他说:“平安道长,您回房休息吧。等我将药煎好之后跟您送过来。” 平安的思绪从杨佑安的话中慢慢的回过神来,他对着杨佑安点点头,拱手行礼道:“谢谢杨公子。” 杨佑安笑道:“客气客气。” 平安看了一眼院里依旧飘落的雪,神色再次恢复那般淡然,低头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杨佑安见平安走进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之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转身,向着灶房走去。 平安回到房间后,他拖着自己瘦弱的身躯在房间里慢慢的来回的走着,时而看看一旁正燃烧的烛火,一会又将门打开看着门外安静地院子,又或者是抬头看着飘雪的渐渐露出一丝光亮的天空,他心里在想着师父,想着过去他们一路走来的时光,尤其是特别想念同师父在路上随意搭起的火堆旁给自己讲着那些有关仙人的传说。 天空渐渐明亮,平安盘膝而坐在床上,手掐子午决将其放在腹下,闭目打坐冥思。 这是平安每日必做,且不可或缺的一件事情。往日里,每次夜里落下之后,第二日清晨师父总会将还在熟睡中的平安唤醒,先是诵读一遍清静经,随后便开始入坐。 平安以前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些,但师父却从不与他明说,而是让他自己慢慢,当同着与师父一起赶山奔海,途径无数道观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他从一个师兄口中得知这是一种修行方式,一种修炼心性的最简单也是最特别的修炼心法。 它没有口诀,也没有功法,更没有文字说明,一切全凭自身心境。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口诀或是文字说明。虽然有,但也就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气沉丹田。 他还记得师父第一次跟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自己一脸懵懂的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做,最后还是在师父的帮助和指引下知道了丹田在哪,又如何引气入海,如何吐纳…… 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大雪纷飞的天气,忽然不下雪了。而杨佑安从正在为戏子们做饭菜的忙碌的灶房里的一个火炉上,拿着两张粗布拎着熬药的砂罐的两只耳朵将它放在灶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开砂盖,缓缓将滚烫的,冒着白烟的药汤倒进一个瓷碗里,给平安送了过去。 杨佑安用托盘端着药水走出灶房,当他来到后院后,发现大家都已起床了,都纷纷朝着吃饭的小院走去,路上他们都慵懒且热情的对着他打招呼: “杨公子起这么早啊。” “杨公子我来帮你吧。” “杨公子又去给道长送药了,辛苦了。” 杨佑安小心翼翼地端着药,同时回应着每个人的问候和帮助,可当他走进后院之后,只见舒平、张婉仪同着老班主和解晓霜几人站在平安的门口。 待他走近站在几人身后,看到先前来过的秀衣姑娘几人和一位身着道衣的道长,这才明了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40章 秀衣班主再相遇,玉鄢一句 第40章 秀衣班主再相遇,玉鄢一句送佑安 “几位,先打扰一下,这是给平安道长熬的药。” 杨佑安走到门口后看到房间里的情景后,原本是想将药先放到一边去,但老班主却让杨佑安将药送进去。 当他走进房间,将药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后刚想转身就走,却被坐在平安床沿为他把脉的青年道士叫住了:“这位公子且慢。” “不知道道长唤小生何事?”杨佑安闻言稍稍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着青年道长行了个礼。 “在下走马观高功之一,道号玉鄢;”青年道士对着杨佑安行道家抱手礼,同时又对着秀衣等人和门口的老班主他们行礼笑道:“这些时日多谢各位帮助我观照顾我这小师弟。如若不然小师弟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玉鄢道长客气了,我们也是碰巧遇到罢了,出手相救也是应当。” 说话的是同着秀衣一起前来的周舟。 今日清晨天微微亮时,秀衣本在醉楼的后院里的屋檐下来回踱步,像是在等着谁。而此时忽然几道身影翻墙而入,同着落下的大雪从天而降。 其中几人身穿统一的黑色护卫服,他们围成一个圈落在院子里。 而在他们当中,一名模样俊俏,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手持着一柄拂尘,身着蓝色道袍背对着秀衣立在圈中。 秀衣见状立马起身,几名护卫也纷纷转身对着秀衣躬身行礼,然后立马纷纷离去。 道长在雪中缓缓转过身子,当他看见屋檐下的秀衣后,脚步匆匆,神色担心的朝着秀衣走去,但他踏雪所过之处,却有些违和。因为先前几名护卫落脚处和离开时的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脚印,可他脚下却没有一丝痕迹。 “您就是走马观的高功之一,玉鄢道长吧。” 秀衣屈膝,双掌朝下搭在一起,放在自己一侧的腰身上轻声说道。 “秀衣姑娘有礼了,”玉鄢手持拂尘对着秀衣轻轻的弯了下腰,神色焦急的对她问道:“你可确认他的名字叫做平安?” “是,”秀衣看着玉鄢道长,向他说着平安对药爷爷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且还说了,他的师父是清水道长的好友。” “那没错了,那没错了。”玉鄢松了口气,开口道:“几个月前观主收到青玄子道长的来信说孟冬之末,正冬之前便能至观中。青玄子道长向来守时,如今已过正冬三四日了,观主担心他们是困在上山的路上了,于是就让我和佘栗师兄在上山路上守着,却没想等来了姑娘的人。” “路上他们应该跟您说了吧。”秀衣听着玉鄢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他怕自己在他们出发前所交代的事情没说。 “说了,我师兄已经回观中去禀明了,姑娘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平安吧。” 玉鄢现在只想早点去看看平安,在下山的时候,那些护卫不仅说了青玄子的事情,还说了平安晕倒,现在被养在五里梨园的事情。 “走后门吧。” 秀衣带着玉鄢道长往后院的一道木门走去。当她打开那扇门之后,一名男子和女子手里拿着几把山伞早早地站在门外,当他们看见秀衣和玉鄢道长之后,对着两人行礼。 “这两位?”玉鄢看着他们面带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弟弟周舟。”秀衣跨过门槛来到男子身边,同时又向着玉鄢道长介绍着女子:“这是我这青楼里的妹妹青柚,他们跟我们一起去。” “烦请几位带路吧。” 就这样几人打着伞,一路疾行来到了五里梨园,而昨夜接到消息的老班主也带着舒平早早候在了梨园门口,待他们看见秀衣几人后赶紧迎了上去。玉鄢道长对着老班主几人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就让老班主带着自己去看平安。 梨园后院,平安的房间里,玉鄢坐在平安床沿为他把着脉,轻声对着平安问道:“除了感觉到体热,可还有其他不适吗?” “没有了。”平安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般的看着玉鄢。而玉鄢却摸着平安的额头,轻声道:“放心吧,佘栗师兄已经回去跟观主说了,到时候观主会派人去寻的。” 平安红着眼睛点点,玉鄢也起身对着屋里刚放下药的杨佑安等人和站在屋外的老班主道着谢,同时又对着他们说出了一个请求:“如今只是我一人下山,并未带着其他师兄弟,再加上小师弟身体虚弱不便在这大雪天里走着,所以我想恳请几位再帮我照顾小师弟一段时间,待来年开春,积雪消化之时我便带着观中弟子来接他。” “不妨事,不妨事。”站在门外的老班主闻言,立马走进房间应声道:“如今这天色确实不利于平安道长行礼远路,道长只管放心回去便是,我们定会照顾好的。” 玉鄢看着老班主笑道:“那就多谢班主了,我们走马观欠您一份人情,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只管上山来寻便是。” 老班主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对着玉鄢道长连连鞠躬,这下有了走马观这座大山,他们也就不怕那二皇子的人再来闹事了,毕竟就算是皇帝见了走马观的一些道长都要客客气气的。 而门口解晓霜面色难过,当她看见父亲这般模样心中很是不好受,她想若是自己长得再丑些或许就不会被人盯上,父亲也就不用这样低三下四。 而房间里杨佑安则是侧身看着解晓霜,他明白解晓霜在想些什么,当初他也去找过礼部尚书以及章则安,结果事情没有得到好转,反倒是让二皇子变着法子来找麻烦。 但现在或许能够不一样了,有这玉鄢道长的金口玉言,又有这对于平安的收留之恩,就算二皇子再来找事他们也不怕了在。 玉鄢道长扶起老班主之后也看到了杨佑安和解晓霜两人脸上的神情,笑着对着老班主说了几句话,老班主闻言又是再次感谢:“我现在去备茶。” 说完老班主神色不再是原先那般消沉和无助,他挺拔着身子,叫着杨佑安走出了房间,同时也带着解晓霜去到了客厅。他也拿出了自己那平时都很少拿出来喝的好茶。 房间里,玉鄢再次坐在平安的床沿,其余人见状也是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玉鄢对着平安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再坚持一下,离开前我会留个药方给他们,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再接你上山。” “多谢师兄。您能帮我找到师父吗?”平安对着玉鄢道了声谢,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师父。尽管自己也想过师父或许已经将身躯留在了这冰天雪地里,神识去了上界,可他仍然相信师父还活着。 “放心吧……” 玉鄢和平安在房间里聊了一会之后,让平安好好休息,自己则离开房间,来到了待客厅里。 厅里众人见玉鄢来了之后纷纷起身,“玉鄢道长。” 玉鄢拿着拂尘,在老班主的引导下来到了上位坐着。 老班主将泡好的茶水递到玉鄢道长面前,他将拂尘放在桌上,面带笑容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之后,开口说道:“今日这份恩情,走马观记下来,日后诸位若遇到什么事情,尽管上山来便是。” 厅里众人闻言皆是低头不语,玉鄢见状也是眉头一蹙,忽然想起来他们的事情自己好像也帮助上什么忙。 秀衣和周舟乃是罪臣之后,一个被下贱青楼,而另一个则在十年本就已经被杀头了。至于青柚,青楼女子,就算为她赎了身子,她也没有去处,总不能将其带回山上吧。这样一来不仅帮不上,反倒还让人没了去路。 而老班主这边,他刚才见自己说完话之后,解晓霜的神情有些不对,想来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 “班主,这边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他对秀衣三人的事情无法于是转头对着老班主问道。 “是遇到些麻烦,不过还好,能解决。” 老班主看着玉鄢道长的询问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刚才玉鄢道长说等杨佑安和解晓霜成亲之时来做见证,他心里自然高兴,虽说间接和走马观有了联系,可毕竟那是皇子。自己总不能说了之后,让走马观和皇子作对,虽说人家有心,但不能让他们陷于不忠之地。 “那行。既然无事那我也回山上了。” 玉鄢看出老班主有着难言之隐,但他不说,自己也不好直接问,于是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对了,玉鄢道长我能问一下平安道长跟你们走马观是什么关系吗?” 说话的人是周舟,当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之后,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同着父亲去走马观时,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一些事情。 “没什么关系。”玉鄢闻言也是愣了一下,自己自从入道之后还从未见过有人这般问自己问题。但他也是见他们救了平安,开口笑道:“他的师父原先在一座偏僻的道观中入道,而清水观主当初游方的时候遇见了,两人一来二去渐渐熟络。后来青玄子道长也跟清水观主一同四处云游过一段时间,他们也因此接下一段善缘。” 厅里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之前当他们知道平安和走马观有关系之后,于是便将他当做是观中的弟子,但让他们没想到是平安原来不是走马观的弟子,而他的师父却是清水道长的好友。 “原来如此。” 厅里众人点着头,玉鄢则是拿起拂尘对着厅里众人开口道:“既然无事,我便先走一步,对了……” 玉鄢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将一只手伸进拿着拂尘的手的袖口里,摸出一张药方,对着他们说道:“这是给平安的药方,你们按照这个抓药就行,待我回去之后,会安排人将药钱送到这里。这些日子还需要几位多多担待了。” “道长客气。” 老班主对着玉鄢拱手行礼。 玉鄢点头笑了笑便转身朝着厅外走去,老班主则让杨佑安去送送道长。 杨佑安一路跟着玉鄢,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管走多快始终却跟不上玉鄢那轻慢的步伐。 很快,他也发现一件事情,他有些震惊,觉得很是不可置信,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朝后看去。果不其然,这一路,除了自己的脚印之外,根本看不见玉鄢留下一丝印迹。 当他在震惊中回过头,却见玉鄢道长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与自己相对,神情淡淡的看着自己。杨佑安不解,朝着玉鄢走了过去,等他靠近之后,玉鄢却对着他甩了一下拂尘,开口道:“世间万般苦,情字最难熬。” 杨佑安被玉鄢突然甩过来的拂尘下意识的做出遮挡的动作,同时还伴着玉鄢的那句话,他皱眉不解,当他放下手想要询问什么意思的时候,却发现院里早已经没有了玉鄢的踪迹。 (本章完) 第41章 世间有妖必有仙,落魄屋送 第41章 世间有妖必有仙,落魄屋送小鱼翅 院子里的树木的枝桠,草草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压着,它们朝着站在院子中间的杨佑安弯着腰或是低着头,像极了低头鞠躬恭送着凭空消失玉鄢道长。 杨佑安本想询问玉鄢道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不等他开口,玉鄢道长却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没有来过一般。 他震惊、错愕,脑中思绪万千,这是仙人吗?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正当他还在思绪当中,舒平带着秀衣三人也正缓缓的朝他这边走来。当他们看见杨佑安呆呆的站在那里,却不见玉鄢道长时,心中也是十分疑惑,便上去问去:“杨公子,您不是送玉鄢道长吗?怎么就您一人在这?道长呢?” 杨佑安听见周舟的声音,也将自己思绪拉回,立马转过身去,收起那张错愕,震惊的脸对着几人笑着回答道:“玉鄢道长已经离开。” “已经离开了?”秀衣蹙眉,“没想到道长脚步这么快,我还很想着再请他帮帮忙。” 杨佑安有些尴尬的看着秀衣,其实离出梨园还有着一段距离,就算脚程再快也需要半刻钟才能走出去。但他也确实并没有说谎。 “既然道长已经离开,我们也不再叨扰了,杨公子告辞。” 秀衣屈膝低头对着杨佑安行了个礼,一旁的青柚也与秀衣做着同样的动作,周舟则是对着杨佑安抱拳行礼。 杨佑安见状,对着几人也是抱拳行礼,“慢走,我还有事,就不送几位了,舒兄麻烦了。” 杨佑安说完,又对着舒平说了句,舒平则是对他摆手笑道:“没事,天冷,你抓紧回去吧。” 舒平话音落下,秀衣几人又继续往前走着,杨佑安面带笑容目送这几人离去后,立马收起笑容,脚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 “姐姐,道长走了,那小鱼翅是不是就没救了?”几人走出梨园,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周舟站在雪地里神色有些难过的看着秀衣。 “其实我本想在路上就对玉鄢道长说的,只是他一心念着平安道长脚步匆匆,我也是难说出口。” 秀衣看着这冰天雪地叹口气,一缕白烟也随着她说话时从她口中飘出。 她说这话倒也不是怪玉鄢,而是这本来就是不情之请,再者就是医馆的大夫昨日也说了,小鱼翅怕是活不到今夜。玉鄢道长也不是神仙,就算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周舟想了想觉得姐姐说得也没错,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是神仙真的来了怕是也要费心力气,但他还是不忍心小鱼翅就这么死了,他还那么小。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秀衣看着周舟有些消沉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舟“嗯”了一声,几人便在这白茫茫的大街上朝着他们栖身的地方走去。 梨园后院里,杨佑安站在厅里,向着老班主说了刚才跟玉鄢的事情之后,老班主坐不住了,他也同杨佑安方才那般,十分震惊:“真的就那么消失了。” “是。” 杨佑安轻轻的回答了一个字,却是让老班主觉得震耳欲聋。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 老班主刚起身,却又在震惊中有些站不稳脚步又坐了下去。 他扶额道:“十年前,据说是一只得了道的狐妖修成人形,化作一个美人进了宫,将当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不仅如此,那狐妖还蛊惑朝臣,竟然让他们造反。我本以为那狐妖之说本来只是拿来糊弄天下人的。当初我也是好奇既然是平定叛乱,为什么会让一群道士下山,最后还将道教封为国教,现在看来那妖怪之说,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真的有妖怪吗?” 站在老班主身旁解晓霜听到这两字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她手紧张的握成拳,眼睛满是害怕的望着杨佑安。 杨佑安见状也是朝她走去。他将双手搭在解晓霜的双肩上,言语尽显温柔的安慰着她:“没事,天子脚下,走马观离着又不是很远,别怕。” “我以前同李兄聊道法的时候也听他提到过妖怪,只不过当时也年少也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确实还是有些后怕。” 杨佑安安慰着解晓霜,眼睛一边朝着又开始飘雪的门外看去:“既然有妖怪,那这世上是不是也真的有仙人?”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以前在醉楼的时候,李成儒不仅说过妖怪,还提到过昆山山,和蓬莱岛这两个据说仙人居住的地方。但是没有去过,也没人见到过…… 天近正午,片片雪再次从天而落。被厚厚的白雪所所覆盖的赋阳城从高处看下去,那些房屋,那些树木、河流、以及泊停在岸边的船,像是一幅美极了的画,而那些落满白雪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画中的留白,衬托着画的安静,但就是其中一条路上,几个黑点不停移动着,和其他的道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舟带着秀衣和青柚冒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穿过大道,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的尽头还是那扇破烂的木门。 几人走进去之后,屋子里很是安静。 周舟第一个走进屋子,当他感觉到屋子里的安静之后,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突然加快脚步来到小厅尽头,来到那个住着他们几人的房间。 果然,屋子里的安静让他感觉到不对事情还是发生了——小鱼翅死了。 周舟看着正站在小鱼翅床头抹着脸上的眼泪的玉米和一位年长的大夫以及坐在床边上,满是落寞与伤心的药爷爷之后,他也感到一阵鼻酸。 他身后的秀衣和青柚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周舟也察觉到了什么,也来到门口,当他们看着围在那里的药爷爷他们之后,她们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当一个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是时候,他们除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感到伤心、难过、不舍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爷爷,小鱼翅他……”周舟的眼角滑落着泪滴,他明明知道小鱼翅已经走了,可心里还是不相信,他明明是那么一个爱笑的孩子,上天怎么会忍心就这么带走他呢? “回来了?”药爷爷听到周舟的声音,落寞的神情顿时露出一张笑脸,可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光,对着他挥手道:“快来,快来,他走的时候还一直念着他的周舟哥哥。” 周舟皱着眉头,想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想让小鱼翅看到他流泪的样子,可当他走到药爷爷身边,当他看见小鱼翅那双面带一丝笑容和紧闭的双眼,他还是忍不住了,眼泪顷刻间像是从山顶汹涌而下的瀑布一般,遮拦不住。 他们与小鱼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要论感情其实也不是那么深厚,绝大多数都因为看他可怜,或是有着着相同遭遇,年纪也还小所以对他都很照顾。 可是当有一天,当小鱼翅对着众人笑呵呵的说出那句“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快要死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那天大夫所说的他其实都听见了。 可他依旧每天都笑嘻嘻的,有时候还会讲着自己流浪时自己遇到的一些事情,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我在祈求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会跟我说‘你也没有家吗?’我说:‘没有啊,你也没有家吗?’‘没有。’” “那个时候我们都可开心,虽然没有了家,可我们都还活着。尤其是遇到药爷爷,玉米哥哥和周舟哥哥之后,我每天活的都很开心,不用担心还会不会有坏人,还会不会挨饿,还会不会没有地方住。虽然我还小,可我知道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真的对我好。虽然我们没有家,是乞丐,可我们并没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我们也都是人,都还活着……虽然这些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们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鱼翅,脑子里全都是他现在那嘴角扬起的、更灿烂的笑脸…… (本章完) 第42章 佑安见平安,婉仪寻舒平 第42章 佑安见平安,婉仪寻舒平 “这天还真是怪,刚才雪明明已经停了,结果不一会又下起来了。” 梨园后院解晓霜的房间里,张婉仪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两肘放在桌子上,一双眼睛有些涣散的盯着门外不断飘着雪的天空,有时也会撇头看看在房间里一侧手里拿着一本书不停翻阅的杨佑安。 他拿着书,看着书里的文字,眉间有着些许为难。道德经作为道门弟子必须要会要去读懂、读明白的一本经典,杨佑安虽未入玄门,但在李成儒的影响下却早已将道德经读熟,对书里的内容也大都明白。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平安开口。 平安作为道门弟子,对于这些道藏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虽说自己不如他,但他自己对于书里的话也有着自己理解,就好比道德经的第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无名者,谓之道。道无形,故不可名也。始者,道本也。吐气布化,出于虚无,为天地本始也。 平安靠坐在床上,听着杨佑安方才所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震惊,自从自己跟着师父以来,还并没有完完全全看过一本道藏,他有着很多不理解和不明白的事情。他和师父走遍天下,访遍名山大川,一心只为求长生、成仙之术,所以师父也就忽略了平安对于道藏的学习。 而当他们从昆仑山下来之后,本来打算的是东去蓬莱,再去那里寻找仙人踪迹,但是那时青玄子早已落下病根,在东去的路上,想着平安还小,自己却已经年迈多病怕是没多少时日可活,便放弃了这一想法。于是他在路上书信一封,找了个镖局,将信送去走马观,只是后来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出这么个岔子。 “平安道长,你看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的吗?”杨佑安说完自己的观点之后看向平安,却发现他盯着床的另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安道长?”杨佑安又叫了一声,他依旧没有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杨佑安只好摇头作罢,拿着手中的书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房间之后,解晓霜同着张婉仪站在自己的门口。 两人见杨佑安出来之后,便向他走去,解晓霜见他一脸愁容,便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平安一动不动的靠着床头发着呆。 “这?”解晓霜疑惑的看着杨佑安,神色也是犯愁。 “算了,等过两日再说吧。平安道长现在想必是听不进什么。”杨佑安摇着头,拉着解晓霜的手就朝着房间里走去。 “也是,平安道长现在病还没有好,再加上师父也是下落不明,我也觉得还是人家好好休息。” 张婉仪也朝着房间里瞟了一眼,随后紧跟在两人身后。 “对了,婉仪姐姐。”杨佑安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张婉仪。 “怎么了?”张婉仪看着杨佑安的模样有些疑惑。 “其实舒兄也挺喜欢你的,只不过……有些话有些事我觉得还是你先说要好些,毕竟舒兄真正烦忧的是这个,如果不能说清或是解决这个,舒兄也许真的就要这样躲你一辈子。” 杨佑安说完便带着解晓霜回到房间里,只留下有些难过的张婉仪站在原地。她怎么也想不舒平一直躲着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 “正和,舒平哥哥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回到房间后解晓霜给杨佑安添着热茶,神色也有些难过,两人若只是因为这个而不能走到一起,那真的是很让人觉得惋惜。 “而且那日我也跟他说了,我与你一个书生,一个戏子现在不也挺好的。可他却跟我说,我将来是要中状元的人,就算我娶了一个戏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杨佑安说着说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喝了口茶,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双眼望着门外的大雪。 “啪…” 两把刀的刀刃相撞时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难受。 “舒平,今天这是怎么了?跟我斗打这么久?” 说话的是一个跟舒平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但个子和容貌却要比舒平稍逊一筹,不过言语倒是能压着他一头:“该不会是这两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是又被婉仪姐欺负了吗?” 男子说完,围观的众人纷纷大笑。 “切,她欺负我?这话你也说的出口?要不是我看到是女子我才不会让着她呢!再来!” 舒平话音落下,提着刀就朝着男子砍去,男子见状侧身一避,刚想反击却结结实实的舒平一脚,不过好在他反应也快,用刀挡在胸口,但这一下确实也是不好受,只见他直接被舒平一脚给踢了出去,落在了雪地上。 “还是你厉害!”男子从雪地里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对着舒平拱手行礼,“既然我输了,按照规矩一会我请喝酒。” 男子话音落下,院子里顿时响起来了掌声和叫好声。 “也不让你一个人请,你七我三走找地方喝酒去。” 舒平将刀放在架子上,对着一群人挥着手,众人还没走出几步,只见张婉仪皱着眉头站在他们平日里练戏的小院门口,眼神里满是哀怨的盯着舒平。 院里众人见状,神色有些慌张,于是就有人开口说: “这雪好大,好冷啊。我先回房暖和一下,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啊。” “对对对,雪是挺大,是挺冷的,我也先回去了。” 众人胡乱的说着什么的同时,纷纷朝着门外走去,有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也有的人哈哈大笑,最后院子里就只剩与舒平比试的男子,他看着张婉仪笑了笑:“婉仪姐,您跟舒兄先聊,我也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急匆匆的跑出院子,但是他出了院子之后,却不见了刚才的那些人,心里想着这些人怎么跑这么快?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男子的后背突然被砸了一下,他紧皱着眉头转过身,却看见了他震惊的一幕。 (本章完) 第43章 婉仪表情意,舒平江湖去 第43章 婉仪表情意,舒平江湖去 就在小院门口的两侧,原本走出来本该各自回房间的人们全都躲在石墙前,他们全都贱兮兮的看着自己,其中站在最前面一人不停的搓着手上的雪,很显然刚才用雪球砸自己的就是他。 那人搓掉手中的雪之后,对着男子招招手,示意他过去,男子先是看了一眼院子,只见张婉仪已经走到舒平面前,而他也向一旁走了两步,然后赶紧走到那人面前,轻声对他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们真走了。” 那人闻言笑了笑,指着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这种热闹怎么能错过呢。” 他们话音刚落下,院里也响起说话的声音,众人赶紧都挤在一块,将自己的耳朵侧向院子里。 “你这副样子怎么回事嘛?就这么不想单独见我啊?”张婉仪看着或低头或四处张望的模样嗔嗔的说了一句。 舒平闻言低头不说话。 “反正杨公子已经跟我说了。”张婉仪站在舒平的面前,他一听到这话立马把头抬起来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婉仪,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张婉仪给打断了:“诶,你先别说话啊!我问你,身世就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这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再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认为是现在重要还是过去重要呢?” 张婉仪一顿话把舒平问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确实很喜欢张婉仪,但他心里又有这身世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虽说两人以前本都是唱戏的,包括现在也是,但是他们之间却是卖艺和拉唱之别,虽说只有一词之差,在别人眼里或许并没有区别,可他们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梨园弟子卖艺那是有真本事在身,是靠本事吃饭,一颦一笑那都是有讲究的;而像自己这种拉唱全靠口头吆喝,根据看客的心情和反应来决定自己最好到底怎么演怎么唱。说白了一个靠的是本事,一个全靠噱头。 再者男人都好面子,若是被别人背后嚼舌根说,这个男人以前是在街头说些污秽之语的,而那姑娘可是哪座名园的园主女儿。这听了难免会让人很是伤心,而舒平偏偏又是那种要面子的人。 “怎么不说话啊?”张婉仪见自己说了半天,舒平却一句话不说,蹙眉问了一句。 “我”舒平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张婉仪心里有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没办法他只好跟张婉仪说句对不起,然后绕过她就要院外走去,却又被张婉仪叫住了。 “舒平,你到底要我怎么说?”终于,张婉仪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门外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心想这发展方向怎么不对啊? “我是喜欢你,“舒平转身看着张婉仪:“但我以前就是个街头吆喝拉唱的,配不上你。” 舒平说完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在大雪天,在院子里欲哭无泪的张婉仪。 舒平走出院子,撇头看着站在两侧神色尴尬的众人,他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就走了,径直的往着后院走去。 而众人则是从两侧走到门口,看着舒平离开的背影又朝着院子里看去,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舒平走进后院之后,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住在舒平对门的解晓霜本来站在门口赏雪的,可当他看见舒平急匆匆的回到自己房间并关上门之后,她立马回头对着正坐在桌前看书的杨佑安喊道:“正和,舒平哥哥回房间了。” 杨佑安闻言,摇头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缓缓来到解晓霜的身边,开口道:“舒兄依旧固执,而且看样子怕是要提前走了。我本想着让婉仪姐姐先开口或许舒兄能够放下所谓的身世芥蒂,如今看来,他很在乎这个。” “那怎么办?舒平哥哥真的要走了吗?你要不再去劝劝?”解晓霜焦急的看着杨佑安。 “伯父都留不下他,我去也没多大意义。”杨佑安看着舒平紧闭的房门,对着解晓霜道:“对了,我昨日为舒兄准备的银两在哪?” “哦,我去拿。” 房间里,舒平换上了一身黑色厚衣,在他床上还放着一个宽一尺三寸,二尺高的方形竹篓,里面放的都是些衣物。 舒平则是手里拿着一把刀背对着床,他看着自己那副略显忧愁的脸的映在刀面上,心中更是难过一分。 他喜欢张婉仪已经许久了,只不过一直碍于自己过去的身世一直未能将这些话说出口,当他知道张婉仪也喜欢自己之后,而他也是因为这个一直躲着张婉仪,甚至张婉仪送的东西他也会装作一不小心弄丢或是丢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张婉仪,所以面对张婉仪越来越明显的靠近,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她,只能选着离开了。 就在平安醒来后,杨佑安和自己坐在梨园门口说话的那天晚上,他等大家都睡着之后,他走到院子里,敲响了老班主的还亮灯的房门。 “你真的想好了吗?”老班主有些无奈的看着舒平,轻声问道。 舒平同样轻声答道:“想好了。” “唉,我也不劝你了,既然你想走便走吧,只是你真的放得下婉儿这姑娘?。”老班主叹着气,询问着他。 “我与她身世不同,就算两情相悦,我也怕那些流言蜚语。”舒平道。 “可又有谁在乎呢?”老班主摇摇头,“这世界匆忙,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这些。你与婉儿皆是唱戏之人,我也是,这并没有什么。” “我从小走南闯北,见过无数人,我也知道班主您的意思,但我还是过不了我心里这关。” 舒平倔强语气,让老班主明白了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可转圜的余地了,便问他:“那你打算何时走,去什么地方?” “或许还要麻烦班主,我打算开春便走;至于去什么地方.江湖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舒平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其实他还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但在他心里其实也有着一座江湖,他想出去闯闯。 “也罢,你有着一身本事,去了江湖,说不定能够比现在好。但你也要记住,江湖虽好,但也万般险恶,一切小心。若是有空,多回来看看。” “是。多谢班主和公子小姐的救命之恩。” 舒平手里拿着刀,竹篓放在一旁,他对着坐在待客厅上位,和站在两侧的杨佑安和解晓霜叩首拜谢。 “舒兄,这些盘缠您拿着。”杨佑安和解晓霜来到舒平身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杨佑安从解晓霜手中接过一大袋银钱,递到舒平面前。 “公子,您这?” 舒平见状有些慌乱,杨佑安却对他说:“几年前您和班主和霜儿救我性命,这些钱算是一部分的救命之恩。”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由檀树而制的一块木牌,两面都刻着有字或是图案,“这块木牌,是李兄后来让章兄给我的,日后若是在江湖上遇见麻烦,拿出此牌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那种大事,江湖上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会多些忌惮。” “公子这东西如此重要我不能要。”舒平摆摆手,后退道。 “没事,到时候我让李兄再给我一个便是。”杨佑安见舒平不要,他最后直接塞到舒平怀里:“好了舒兄,若是我进了朝堂做了官,这江湖上的事情还需要你帮我指点指点,就别推辞了。” “是啊,舒平你就收下吧。这江湖,可不是戏里唱的那么简单。”老班主也从上位走到舒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舒平把木牌拿在手上还是有些犹豫。 “还有这些银两,江湖路远,路上没有盘缠可是也能够压倒英雄汉的。“杨佑安打趣道。 “多谢班主,多谢公子小姐。”舒平对着三人抱拳行礼,言语中满是感激。 “那我就此告辞。”舒平从杨佑安手中接过钱袋,背上竹篓,在三人注视下转身离开待客厅,走进大雪天,朝着自己心里的那片江湖走去。 三人看着舒平的身影走远,直至消失在后院,解晓霜看着两人开口道:“那婉儿姐姐怎么办?她知道这件事吗?” (本章完) 第44章 婉仪房中泣,平安说仙人 第44章 婉仪房中泣,平安说仙人 “婉仪姐姐,舒平走了。”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两三名女子一脸焦愁的站在坐在铜镜前的张婉仪的身后。 “这个舒平也真是的,园里谁不知道你喜欢他啊,结果这家伙.” “好了,别说了,他走就走吧。”女子话还未说完,张婉仪眼中含着泪,轻声的打断了她。 “婉仪姐姐.”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那行吧,你也别太难过了。”几名子女见状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打开张婉仪的房门,走出了房间。 走在后面的女子出来之后,将门带上,抬起头对着站在门口一群男女摇摇头:“走吧。” 原先在小院的男子们见舒平拒绝张婉仪之后,便将院里所有人聚在中院,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聚到一起,就看见舒平手里提着刀,背上背着竹篓朝着梨园外走去。 他们见此情形本想上去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却见舒平对着他们拱手行礼,他们一脸不知所措,刚要开口说话,舒平却已经加快步伐向前走去。没法,他们只好来到张婉仪的房间同她说着这个情况。 他们想的是张婉仪听了之后会追出去,结果两人都是倔脾气。 张婉仪从小院里回来之后,她很伤心,很是难过,她不明白舒平为什么那么在意身世,她不明白卖艺和拉唱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当她听到听到舒平已经离开梨园的消息之后,心中的难过更难压抑,滚烫的泪一直在眼角打转。泪的热气模糊了她的双眼,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变成水柱从眼中落下. 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一群人从他对面的房间前走过。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坐在床沿,看着一旁的柜子旁,放着两本道藏,一本是道德经,另一本则是太乙金华宗旨。这两本书他看过,但是碍于之前行路匆匆,都未能够看完。 而这两本书则是杨佑安今日一早来看平安的时候放在这的,当时他见平安对于自己说的话没有反应,只好将这两本书放在这里,只拿走了自己手上那本。想着等平安回过神之后,在养病的时候没那么无聊。 平安下床,拿起柜子上的那本道德经,摸了摸封皮,便翻开了第一页. “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杨佑安合上道藏,将其放在桌上,站起身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一旁的解晓霜见状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杨佑安闻言一笑,“没想什么,就是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能想起李兄先前对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能让你这么个状元郎念念不忘。”解晓霜打趣道。 “李兄说,世间道法不同,但是道源是一样。天地间生命万物是道,科举也是道法之一。”杨佑安说着忽然有些无奈,他对着解晓霜苦笑道:“舒兄和婉仪姐姐之间缘分按照李兄所说那也是道法。” 解晓霜听了杨佑安的话也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婉仪姐姐那边怎么办啊?” “刚才你也看见了,方才那么些人去找婉仪姐姐不都是低头而归嘛。只能看她自己怎么想了。” 中午时分,众人在吃饭的地方讨论着舒平离开的事情,正当他们讨论的火热,却见杨佑安和解晓霜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们立刻闭嘴,纷纷埋头吃饭。 他们的对话,两人自然是听见了,但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分别给平安和张婉仪打着饭。 待两人离开之后,其中一人说道:“这舒平脑子怎么想的?人家婉仪多好啊!他怎么就能拒绝,而且还就这么走了?” “确实,这两人是挺可惜的。现在舒平走了,就是不知道婉仪怎么想了。” “婉仪也不会学着舒平一样也要走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啊!说走就走了。” “我也没走啊?”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解晓霜带着食盒走进张婉仪的房间里,她看着一直坐在铜镜前的张婉仪很是心疼。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后,也来到铜镜前,梳理着她的头发:“婉仪姐姐,吃些东西吧,别饿着了。” “霜儿。”张婉仪泣不成声的转过身来,抱着解晓霜的腰,将自己的头偏过,脸贴在她的怀里。 解晓霜也抱着张婉仪的头,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杨佑安这边,等他来到平安的房门口之后,只见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捧着书,逐字逐句的看着。 “平安道长,该吃饭了。”杨佑安提着食盒走进房间来到平安的身边。 平安闻言,他起头看着正对着自己笑的杨佑安:“谢谢,杨公子。” 平安放下书,站起身对着杨佑安行了个礼。 杨佑安笑着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对着他说道:“平安道长先吃饭吧。” “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平安看着杨佑安并没有打开食盒,神色里明显有些拘谨。 杨佑安也看出来了,他一边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饭菜,和一副药汤一边对着平安笑道:“这有什么,再说了走马观的道长也给了我们银钱,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平安闻言低着头,心里想着:原来师兄已经付过钱了。 有杨佑安将所有东西摆到桌子上后,看着平安低着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开口对他说道:“就算道长没有付钱,你也不必拘谨。不然当初药爷爷他们送你过来的时候我们也就不会留下你了。我们班主人挺好的,喜欢结些善缘,所以平安道长安心住着,等着来年开春走马观道的道长来便是。” “多谢。”平安再次对着杨佑安行礼道。 “先吃饭吧。”杨佑安说着,将那碗药汤先递到平安面前。 平安端起碗,慢慢的喝着苦涩的药汤,待药汤喝完之后便坐下便开始细嚼慢咽的吃着饭菜。 等平安吃过之后,杨佑安将桌子收拾之后,本想直接离开,但他想了一下还是对着平安说了句:“对了,平安道长,小生研读道藏也有些时日了。对于里面的一些话还是有着很多的不解,不知道您能否帮小生解解惑?” “我从小跟着师父四处寻仙,对于道藏也看的少,我也有不是很明白。”平安实话实说。 “寻仙?”平安说完杨佑安有些震惊,他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能够多和平安说说话,分散一下他的思绪,但他没想到的是平安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是。”平安淡淡的回了一句,但他看见杨佑安的模样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但平安并没有说错什么,而是仙人两个字对于杨佑安来说着实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们可有寻到?” 平安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明白了。”杨佑安心中有些激动,虽说没有寻到,但至少证明了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不然平安道长和他师父也就不会四处寻仙。他将心里那份激动忍住,不让它流露在脸上,但言语间还是透露出了那些情绪:“那您先休息,等晚些时候我再来看您。” (本章完) 第45章 晓霜借机说心事,平安闻声 第45章 晓霜借机说心事,平安闻声忆父师 “麻烦了。”平安对着站在门口杨佑安行礼道。 杨佑安则是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平安为什么总是这么有礼,跟他待在一起,几句话行个礼,他不明白,难道是因为道士有这种门规吗? 其实不然。平安看着杨佑安提着食盒离开之后,嘴里默念了一遍清静经,便又开始研读道德经。 平安之所以如此有礼,最重要的是他的师父。青玄子除了会在路上教他道家法门之外,在平时的教导时也格外注重礼节,日常与人对话有礼相视,有人行礼或有助于自己时都要还礼…… “这么奇怪吗?”解晓霜听着杨佑安说着他在平安房间里,对于平安过分有礼行为感到惊讶和奇怪。 “我之前经常跟着父亲上走马观里拜访道长,或是殿前烧香。我见那些道长虽说有礼,但并非这般离谱。反倒是对于礼数二字好似并不太在意。” “这我就不知道,我也没去过道观。”杨佑安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又是一脸惆怅的看着同自己相对而坐的解晓霜,开口道:“刚才你知道我从平安道长那里知道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解晓霜眨了眨眼睛,满是疑惑的看着杨佑安,好奇的问道。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杨佑安眼神坚定,尤其是说到神仙二字的时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那能腾云驾鹤,法力无边的神仙就在眼前似的。 解晓霜听了也是两眼放光,“真的?平安道长怎么说的?” 杨佑安有些尴尬的看着解晓霜,因为平安并没有直接说这世上有仙人,“平安道长说他和师父一直在寻仙……” “然后呢?”解晓霜却是好奇的满眼期待的看着杨佑安。 “没…没有了?”杨佑安说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了?你不是平安道长说这世上有神仙吗?”解晓霜听着杨佑安的话很是不解,他不是跟自己说平安道长说了这世上有神仙吗?怎么就没了? “这不重要,”杨佑安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解晓霜笑呵呵道:“虽然平安道长他们没有找到仙人,但至少证明了这世上真的有,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去寻找仙人呢?” “就是你想多了。仙人之说那么虚无缥缈,怎么可能……”解晓霜话说到一半,却又听见杨佑安开口打断了自己。 “那妖怪你怎么解释呢?”杨佑安有些小得意的盯着解晓霜。 解晓霜闻言也是愣了一下,觉得杨佑安说得好像也是,但主要还是没有话去反驳杨佑安。 可仔细想想,觉得又好像是那么回事,既然有物能修成人身,那这世上也说不定真的有仙人。 “可就算有仙人那又怎么样?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解晓霜瘪着嘴,嘟囔着。 杨佑安见状,立马来到解晓霜的身边,下巴轻轻落在她肩上,对着她说道:“生气了?” “没有。”解晓霜偏过头,不看杨佑安的脸,嘴上说没有,其实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只是知道这世上有神仙,激动了些,我不是故意的。”杨佑安面带微笑的轻声解释着。 解晓霜回过头,看了一眼杨佑安,忽然笑了,拍了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知道。我又没有生气。” “真的?”杨佑安见解晓霜笑了,他却皱着眉,有些不相信。 “真的。”解晓霜面带微笑的点着头。 “我跟你说,其实我对仙人之说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现在只想安心读书,等到会考中榜进入殿试,然后考取状元,风风光光的来娶你。” 杨佑安头偏落在解晓霜的肩上,他盯着解晓霜的眼睛,深情的说着。 “可是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能考上状元呢?”解晓霜紧蹙眉头,故作姿态,质问着杨佑安。 杨佑安看着解晓霜笑了笑,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他看着门外纷纷落下的雪严肃道:“大雪为证,若是我此次我还考不上状元,我就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唔” “别,跟你开玩笑呢。”解晓霜听到杨佑安的话心里一紧,赶紧站起身来,急忙捂着他的嘴,紧张的向他解释着,她生怕他说完这句话。 “放心吧,”杨佑安抬起手,慢慢拿开解晓霜放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这一次我一定能中状元,到时候一定会身穿状元红衣,跨骑宝马,风风光光的来娶你。” “那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解晓霜低着头,有些娇羞的扭捏着身子。 “说什么闲话?”杨佑安双手放在解晓霜的双臂上,“我娶谁那是我的事,别人凭什么说闲话?” “可是,历朝历代里有不少状元被皇帝赐婚,你若是也被陛下赐婚怎么办?”解晓霜言语间有些难过。她终于找到机会说出心里一直担忧着的事情。 “那我就不要这状元了。”杨佑安大声的说着,惊动了园里不少人。 他们闻声都纷纷走出门来看看到底怎么了,结果却看见了在房间里相对而立的两人。 “那你这是违抗圣命,万一陛下生气了,迁怒我们怎么办?”解晓霜抬着头担心的问道。 “我们不还是有李兄吗。到时候让他帮帮忙不就好了?”杨佑安笑道。 解晓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眨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真的?他很厉害吗?连陛下都能劝动?” “那是,李兄对于陛下可是有救命之恩。”杨佑安说着挑了一下眉头,“但是陛下听不听我好像就不知道了。” “不过你放心,我杨佑安今生只愛你一人,就算陛下逼婚我也不会娶别人的。就算到时候陛下真生气了,我就带着大家一起去找李兄。到那时候我们就不唱戏了,一起跟着李兄浪迹江湖。” “说得好听。”解晓霜伸出手,在杨佑安的鼻尖轻轻的刮了一下,“我们那么多人,不唱戏了靠什么活着?” “那我们去就跟着李兄走,一边浪迹江湖一边唱戏。” “那多累。”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你就娶了?” “不可能,非你不可……” 门外众人看着房间里两人腻歪着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疯长,有人不禁吐槽着: “这两人怎么又开始腻起来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突然反对这门亲事了。能让班主推掉吗?” “要不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 平安在房间里,手捧着经书,两只渐渐恢复明亮的眼睛看着飘雪的后院,耳朵听着院里七嘴八舌的声音,心里想起了和师父经过一座道观时,同道观里的长者论经时的情景。他们各持己见,各不相让,吵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本章完) 第46章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第46章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翻动书籍的指尖、从中院或前院里的嬉闹声、或是在后院里,两人撑伞在雪中缓缓、来回踱步中悄悄流逝. 衍朝,文商二十年,肇春,初日,清晨。 寒冬已过,入春时节将近,房檐、树枝和大地上的积雪随着渐渐升起的暖阳开始消散融化,变成水滴落在地上。 它们与地上早已变成一滩稀水雪堆相撞溅起了一丝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阵阵涟漪。 地上的积水也随着阳光的注视下,在它不停晃动的面上,倒映着一颗颗树上不断冒出的新枝丫和绿叶。也倒映着一座屋檐下从它身上走过的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一身青衫背对着它,它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男子的读书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如何?可谓仁乎?” “何事于人,必也圣乎!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男子话音还未落下,一阵轻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男子闻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在院中转身,双手背在身后,他挑了挑眉,对着女子问道:“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 女子悄然一笑,依旧轻柔答道:“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男子笑着继续追问:“可知其意否?” 女子答道:“他人陷于井中,救,是仁也,不陷于其中是为智也。若救人者陷于井中,实乃有仁无智也。” “姑娘聪慧,小生甘拜下风。”男子拿着书对着女子抱拳行礼,笑道。 “正和,你又调侃我。”女子看着男子行礼模样一脸娇羞,缓缓走到他的身旁轻嗔道。 男子本想去摸他的头,可是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灰衣,模样清秀的男孩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 “早,平安道长。”男子视线落在男孩的脸上之后,对着他躬身行礼。 一旁的女子见状也对着平安行了个礼。 “杨公子,解小姐也早。”平安笑着对着两人打了个招呼。 “前两日我见走马观的道长来过园里了,不知道平安道长何时起身去走马观?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杨佑安看着平安问了句。 “师兄派人来说,这些天山中积雪还没化完,再有半月便来接我。这半月可能还需要麻烦你们了。” “无碍,平安道长尽管住着便是。”杨佑安笑着,说着,一只手下意识的将解晓霜揽在怀中,此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解晓霜先是有些震惊,但很快她的表情从震惊转变成很是娇羞的模样。平日里没人或是在园里其他人面前,杨佑安这般动作解晓霜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会感到害羞,主要杨佑安是这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在平安的面前与自己如此亲密。 平安见状,虽说他年岁还小,可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也是没有想到杨佑安竟然不避着他。平安低下头,对着杨佑安问道:“不知道杨公子这两天可有时间?” “平安道长是需要小生做什么吗?”杨佑安疑惑的问着。 “两个月前,我被与师父在林中一庙里遇见歹人,师父如今下落不明,但我却被药爷爷他们所救,我想趁着离上山还有些时间,我想当面向他们道谢,还需要公子帮我指个方向。” “可以,不知道平安道长何时去?”杨佑安问道。 “药爷爷于我有救命之恩,不知道杨公子可有什么以表感激的东西可送?”平安问道。 “药爷爷他们原本也有着家业,只不过迫于无妄之灾落得沦为乞丐。”杨佑安若有所思着,“但他们如今却每日为了温饱四处乞讨,与其送东西倒不如送些银两。” 杨佑安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解晓霜从他的怀中挣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杨佑安也是被解晓霜的这一举动才反应过来,自己何时又将解晓霜揽在怀里。 虽说如此,但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解晓霜会这样看着自己。 “也是,那麻烦杨公子带我去一趟吧。” 平安的话让解晓霜更觉得不可思议。平安这段时间每日都是在园里吃住,就连药钱也都是走马观的道长给的。刚才杨佑安说这话的时候她本想打断他的话,但是等她挣开他已经把话说完了。 她有些尴尬的看向平安,本以为平安会说自己没有银两,结果他却脱口而出让杨佑安带自己去。 “平安道长等我一会,我先将书放回去。”杨佑安说着便急匆匆的拿着书往房间里走去。 解晓霜见杨佑安回房之后,对着有些担忧的看着平安,“平安道长需要多少银两,我好去备些。” “多谢解小姐,前两日师兄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了,昨日晚间师兄便已经将银两送了过来。”平安行着礼,道了声谢,向着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解晓霜听了平安的解释这才松了口气,他害怕平安身上没有银两,出于不好意思才答应的,这样一来明显是自己多虑了。 杨佑安将书放回书架之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袋银钱。他拿在手上掂了掂,感觉差不多后便走出房间。 他拿着银钱来到平安身边,将装着银两的袋子递给平安,说道:“这里差不多有二三十两,应该够他们去做些事情解决温饱了。” “不用了杨公子,小道让师兄送了银钱过来。” 平安的一句话让杨佑安感到一阵尴尬,他那只拿着银钱递出去的手显得有些沉重。他刚才说那话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他跟解晓霜一样都以为平安身上没有银钱,所以才会去拿,可谁曾想啊! “那我们走吧”杨佑安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把手收回来,将银两装进自己怀里对着平安说道。 “麻烦了。”平安行礼道。 就这样,杨佑安和解晓霜带着平安走出了梨园,踏上了大街朝着药爷爷他们所住的地方走去。 (本章完) 第47章 大雪寒风伤承前,佑安药铺 第47章 大雪寒风伤承前,佑安药铺遇玉米 时辰将近中午,城北那座有些破败的落魄屋里,药爷爷双眼有些失神,脸色略显苍白地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层厚厚的破旧的被子,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比起两个月前失了许多生气。 煮饭,熬药的小房间里,周舟蹲在用来熬药的砂锅前,看着下面燃烧的火焰,眼神里有些恍惚,像是失了神,丢了魂一般,安静的守在砂锅前。 忽然一阵叫喊声将他飘散的思绪一下给拉了回来。 他闻声起身,走出小房间刚好看见一脸尘土的玉米,一脸激动的样子拉着一名看着有些憨憨的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走到药爷爷床边。 中年男子被玉米拉着一路小跑来到这里早已气喘吁吁,但是玉米却不管他,只见他对着中年男子说道:“大夫,你快把把脉。” 中年男子却是大喘着粗气,对着玉米摆着手,“你先让我歇会,不然我可把不准脉。” “你是大夫,怎么可能把不准脉啊。”玉米激动的看着大夫说道。 一旁的药爷爷想要说什么,却一直不停的咳嗽着,说不了话。周舟见状想要去拉着点玉米,顺便问问他从哪请来的大夫。可还没等他走两步,一名男子的声音却先响起:“玉米弟弟,你先让大夫歇会,人家跟你一路跑了这么久,就算给药爷爷把脉也是气息不稳,把不准的。” 男子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张俊秀的脸庞和高大的身子出现在了周舟的眼前,这人他认识,正是五里梨园的那位杨佑安杨公子。 同时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梨园的小姐解晓霜,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他看着十分眼熟的男孩——平安。 周舟看着平安那张清秀,红润的脸,以及那双有些清澈的双眼差点有些没认出来。 他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还是被玉米背回来躺在药爷爷坐着的这张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面色难看,他醒过来的时候双眼没有现在清澈,更多的是些浑浊和无助。 “你看,还是这位公子明白,我若是气息不稳,把出来的脉是不会准的。”大夫喘着气,抹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附和道。 今日清晨的时候,他本在自家药铺里收拾和清点着药材,突然玉米像是疯掉了一样冲了进来,对着他就是一顿叫唤:“朱大夫,你再跟我抓点药吧。我们药快吃完了,药钱过几天再结给你。” 朱大夫挺着在衣服之下很是圆润的肚子,有些愁苦的看着衣衫褴褛,脸上满是尘土的玉米,“唉,不是我不给你,只是你在我这赊的药钱已经很多了,我这也只是一个小药铺,实在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了。” “您放心,再过几天我们一定把先前赊的药钱一起结了,你再给我开几副药吧。求您了。” 玉米激动的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现在就差给朱大夫跪下来。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朱大夫从柜台里走了出来,看着玉米,指着柜台里那些被抽开的药柜,“我这药柜里都快要空了,不是我不给你,是我现在真的没法了。” 玉米低着头,眼泪不禁滑落,一个多月以前小鱼翅死了,如今药爷爷也因为半个月前那场忽然落得更急的雪和吹的更让人觉得锥心刺骨的寒风给伤着了,至今一直躺在床上,吃了不少药也都不管用。 之前他来找朱大夫,朱大夫也是给他开了几次药,他知道玉米他们的处境,都没要要他们药钱,只是说等有钱的时候再给便是。 但是朱大夫也没想到,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雪竟然毁了不少自己种的药材,现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药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找别人进药,可是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正当两人无助之时,玉米听见有人在叫他,“这不是玉米的声音吗?看背影也好像啊。玉米!” 玉米闻声望去,只见解晓霜正对着自己挥手。 瞧见玉米回过头之后,确认是他之后也也走进了这个不是很大的药铺。 “玉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解晓霜来到玉米面前,双手扶在她的双肩之上,关心的急切的问道。 “爷爷病了,现在药也快吃完了?”玉米看见三人之后,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他视线忽然转向杨佑安,朝着他跪了下来,“杨公子,求你救救爷爷吧!” 杨佑安被他这一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是将玉米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摸着他的头安抚着的他情绪,然后向着朱大夫问道:“大夫,你可知道药爷爷他是什么情况吗?” “我之前就看过,寒气入体,加上他年岁已高,怕是……怕是病的重了些。” 朱大夫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玉米,又看了看杨佑安,改了个口。 杨佑安知道朱大夫要说什么,他一边安抚玉米一边对着朱大夫继续说道:“那还请大夫抓些先前的药,再跟我们去一趟。” “现在不是药钱的问题,而是我这药铺里药材不够了。我去看了也只能到别处抓药。但是玉米这孩子他们已经没有钱了,除了我这怕是没人愿意赊欠。”朱大夫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向着杨佑安解释道。 “没事,药钱我来付,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杨佑安说道。 “那行,走吧。” 朱大夫无奈的摇着头,他一只手放在药爷爷的手腕处,摸着他那不是很稳当的脉搏,叹着气看着药爷爷。 而药爷爷似乎从朱大夫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对着他轻轻的晃了晃头,朱大夫自然也明白药爷爷的意思。于是便开口说道:“我再开几副药,你们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就是。” 说完,朱大夫将放在床边的药箱打开,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药方之后递给了杨佑安。 杨佑安看了看药方又看了看朱大夫,随后又将药方递给了玉米,同时又将自己怀里的银两拿出来,全数给了玉米:“这些银钱你拿着,现在去给药爷爷抓药吧。” 玉米接过药方和银两话也不回,直接跑了出去。杨佑安见他这幅模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舟,“你应该知道药爷爷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吧。” (本章完) 第48章 方生方死,其死若休 第48章 方生方死,其死若休 “知道。”周舟低着头,眼中含着泪水,药爷爷的身体他怎么呢! 这座落魄屋,最小的小鱼翅死了,玉米之前整天跟着江湖上的侠客走在一起。 虽说玉米也懂事了,但是药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玉米这孩子,性子直,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虽说合江湖人的胃口,但就怕遇着些个心眼小的人。 玉米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无牵无挂,对很多事情毫不在乎,但是自从药爷爷病倒之后,玉米就再也没出去找过那些江湖中人。而是每天守在药爷爷身边,细心体贴的照顾着他,喂他吃饭喝药。 在药快没有的时候,玉米永远是去拿药路上跑的最快那个,这还仅仅只是以为药爷爷生病了。如果要让他知道药爷爷可能也要像小鱼翅那样永远的离开了,那他可能会天天寻死觅活的。 所以药爷爷只跟周舟说了,并没有跟玉米说自己到底怎么了。 周舟也很聪明,还没等药爷爷跟他说,他就从那天药爷爷苍白无力的脸色和身体上就感觉出来了。 可当药爷爷亲口跟他说的时候他虽没有玉米那般惊惶,但眼中也是饱含热泪。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杨佑安蹙眉,质问着周舟。 周舟抬起头,用着滑落着泪水的眼睛,脸上十分委屈的看着周舟,好像在解释着什么。 “杨公子,您也别怪他是我让他别去麻烦您的。”药爷爷声音沙哑,说话间还不停咳嗽着。 其实药爷爷一开始病倒之后,周舟就说要去找杨佑安的,但是药爷爷却说:“算了,我这副老骨头活了这么些年也该入土了。” 夜晚幽暗的房间里,药爷爷那张苍白的脸,在周舟手举着的一丝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悲凉。 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小房间里背对着他们正在熬药的玉米,“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想来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年岁大,我死后你看着点小四,别老是让他跟着那些江湖人走的太近,那些人虽说重仁义,但是杀意也重,我怕哪天他得罪了那些人,惹上祸端。” “放心吧爷爷,我会看好他的。”周舟攥紧拳头,身体有些颤巍,他强忍忍着泪水,轻声回答着药爷爷的嘱咐。 周舟颤抖的声音,听得药爷爷也是眼眶一热。其实他也舍不得这两个孩子,奈何人命挡不住天劫,终归还是要走去另一个世界。 药爷爷看着小房间里背着他们的玉米站起了身子,他转过身,满是泪水的看着自己。 他看见玉米抬起手用已经很脏的袖口擦着眼泪,一边叫着自己爷爷,一边向自己走来,终于他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还未从眼中滑落的热泪,像是砂锅里煮沸了的药汤,它们冒着白色的烟雾,遮拦着药爷爷的视线,此刻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隐约听得一阵哭喊声,那个声音很是熟悉,可现在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他忽然觉得累了,想着反正烟雾还未散去于是就要闭眼睡一觉。但是那阵哭喊声愈发强烈,扰的他不能安心睡下,于是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要将烟雾挤出眼睛,他想看看到底是谁打扰自己睡觉。 终于,在自己一番努力眨眼之后下,烟雾渐渐从眼中消散。可是等烟雾终于快全部消散之时哭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打闹嬉笑声。 他很好奇这是什么情况,到底刚才是谁在哭? 于是他抬起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里首先出现的是四个小男童 他们穿着粗布麻衣,在阳光明媚的院子中追逐打闹。他从床上走了下来,慢慢地靠近大开的房门。 他看着两个模样陌生的孩子,心里想着这是谁家孩子的时候,却听见自己开口说话了:“小四,小四呢?” “爷爷,小四又跑出去了。”几个孩童听见自己的声音立马停下了脚步,对着自己告状。 “这孩子,真是不听话。”他听见自己抱怨了一声,然后开始走向院子。 他始终站在门口,但却看见另一个自己走向那些孩童。他看着自己摸着那些孩子的头,听不见他在对他们说什么。 只是看见满头白发,面容虽说有些衰老,可在阳光下却显得很有生气。他看着自己带着孩童们转身,对着自己笑着,他的嘴角竟然也不自觉的往上扬起。 与阳光中的自己相比,自己那苍白无力的脸与这情景很是不符。 但下一刻,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他不见了,连同那些孩子一起,在阳光下消失了。他很是惊慌,他一身破烂油衣,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走到院子中心,可是四周孤寂。 他哭了,在阳光明媚,在安静惬意的小院里哭了。 眼泪从眼中滑落,哑口无言,他慌乱的看向四周,试图想要找到自己和那几个孩子,但是并没有看见,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可就在他寻找无果,佝偻着身子,抽声哭泣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他们的声音。 那一刻,他的眼泪一瞬间就止住了,他颤抖的直起身子,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只见几个孩子在自己的催促下走进了房间。而自己也走了进去。 他想跟上去,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挪不开脚步,同时身后又一阵声音传来。 好像是一男一女,声音依旧觉得熟悉。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原本挪不动的脚步竟然让自己转过身了。但可惜的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们并肩而行,穿过自己的身子,朝着房间走去。 他满面泪痕的错愕的站在原地,眼神发着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姐姐,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那男子说。 女子却回答他道:“哪有?” 男子皱着眉,很是不解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看着药爷爷站着的地方,眼神中忽然涌起了一阵泪水。它们在男子的眼中打着滚,不停的眼睑里晃动。 但很快他又回过头,继续朝着房间走去。 女子率先进入房间,男子则紧跟其后。就在他踏进房间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转过身子,朝着那个地方看去。 一个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的背影呆呆的站在那里。虽然泪水已经停止了,可泛红的眼睛和有着明显泪痕的苍白,衰老的脸上昭示着他曾哭过。 他抽泣了一下,低着头满是失落的转过身,他心中藏着很多东西,以及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开口说出的话。 或是刚哭过,抽泣感始终停不下来,他抬起手,用袖口抹着脸上的泪痕。 抹过几下之后,他深吸着气,抬起头望了一眼阳光灿烂的天空。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 眼睛像是感觉到一阵刺痛,眼泪再次从眼中滑落。他大口的喘着气,慢慢的低下头,在那扇被打开的门口外,他再次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站在最中间,两侧则是分别站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的前面则是站在那两个同自己擦肩而过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轻盈飘逸的青萝衣,她容貌娇美,好似那纯白的剑兰般引人注目,双眸似星,身躯略显单薄。 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的看着自己。 而男子则是眉宇间英气十足,面如冠玉,只是他的双眼中泛着泪光。 药爷爷认出了他,他激动朝着男子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周舟。” 等他靠近周舟后,他张开怀抱,想要抱住周舟,可是他一把抱过去却抱空了。他惊讶的在抱空的周舟后,没能刹住脚又往前走了一步。他顿时觉得脚踩空了,刹那间天旋地转,他感到一阵头晕和一阵困意。 就在他就要闭眼睡去之时,那阵哭喊声再次响起。 眼前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伸手摸去。在黑暗中摸索一阵后,他好像摸到了一张脸,但是那张脸很湿,像是哭过一样。 奇怪,哭声呢? 他好奇的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里,在一张床前站着几个人,都是他见过且很熟悉的人。 他一一看过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趴在床前,紧紧握着自己放在他脸上的手的周舟。他满脸泪痕,眼中的泪打着滚。 再往一旁是杨佑安杨公子,他面色有些凝重,在他旁边站着的五里梨园的大小姐解晓霜解小姐,她伤心的看着自己,自己则是对着她,挤着脸上苍老,堆起来褶子笑了笑。 她一下子没忍住哭了,在她和杨佑安中间,站着一个模样清秀,十分稚气的男孩,模样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 他再次笑了,这孩子他也认识,名叫平安,是一个跟着师父云游的小道士,但是几个月前他们出了意外,自己也是无意间救了他。 他一一看过这些人,脑中也出现了许多的画面。他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屋顶,仿佛脑中那些画面就在眼前,一点一点浮现。 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看着周舟,用着最后的力气,悄悄的跟他说了句:“照顾好玉米。” “爷爷!” 这一日,在这落魄屋里……哭声不止。 (本章完) 第49章 世有事无常,晓霜问佑安 第49章 世有事无常,晓霜问佑安 夜,春风微凉,圆月高挂。 “安哥。”这是解晓霜很少对杨佑安叫的一个称呼,往日里只有遇到些什么大事,或者那帮人来的时候,她紧张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 “周舟他们没事吧?”中午晚些时候,等到玉米买完药回来,当他看见药爷爷已经离开了,他同周舟围在药爷爷的床边同样哭得撕心裂肺。 她与杨佑安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是十分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们,只能任由着他们哭着,直到天色微黄,日头慢慢朝西落下两人这才缓过来些。 “这些银两你们先拿着吧。”平安从怀里拿出一大袋银子递给杨佑安,杨佑安接过平安的银钱,又将自己准备的也拿出来一并递到周舟面前。 他看着一旁仍趴在药爷爷床边,双眼红肿,不停擦着眼泪的玉米:“这是我们目前能帮到你们的。” “谢谢杨公子。”周舟的眼睛同样红肿。杨佑安将两袋银钱递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着,而是失落,身子明显有些无力的偏过,他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药爷爷。 十年前,家中因冤枉而惨遭灭门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药爷爷。这十年来,虽然他们一直住在这间破屋里,但药爷爷对他和玉米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可以说药爷爷是真的将他们当做亲孙子对待,尽管落魄至此 周舟回过身,双手颤颤巍巍的从杨佑安手中接过两袋银钱,再次对着他们躬身道谢:“周舟同玉米和药爷爷谢过杨公子,解小姐,平安道长。今日恩情,来日必报。” “周公子客气了,”杨佑安看着周舟面带苦涩的笑了一下,“今日此情,小生也曾体会过。” “佑安家境贫寒,父母早逝,之后一直同伯父母住在一起。可就在小生第二次会考落榜之后,再次回到那个地方之后却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的伯父母失足跌落山崖,那时我跟你们一样哭的撕心裂肺。” 杨佑安跟周舟讲着自己几乎只对老班主他们提起过一次的事情,他并不是说自己跟他们一样有着同样的遭遇,让他们不要太伤心难过,而是想跟他们说:“人生在世,世事无常。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条大路。” “明白,多谢杨公子。”周舟捧着两袋银钱同样一脸苦笑地看着杨佑安。他说的周舟同样明白,这种生离死别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是一个同你相伴十年,将自己视作亲人的人离开了,心中的那份情绪说不出来,也就只能哭了。 “嗯,以后我们会常来的,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梨园找我们。”杨佑安看周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 “姐姐说那位官人在陛下面前求情已经有效果了。到那时虽然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但至少不会再像如今这般。今日之事周舟铭记在心,日后我必定再到梨园道谢。”周舟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对着杨佑安三人说道。 “如此便好。”杨佑安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陛下降旨之前如果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告辞。”杨佑安对着周舟抱拳行礼。 “一定。”周舟同样抱拳回礼。 梨园后院中,解晓霜皱着眉头站在杨佑安身边,虽然已经知道周舟他们可能就快脱离困境了,可心里依旧担心。 “放心吧,看样子应该没事了。”杨佑安将望着天上那轮圆月的视线转到解晓霜脸上,他看着那张满是担忧的脸宠溺的笑着,慢慢的将她拉进怀里抱着:“那位官人既然能说动陛下,想必地位不低,放心吧。” “哦。”解晓霜瘫在杨佑安的怀里,轻轻的应了一声,“那安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谢晓霜在杨佑安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那张清秀中带着坚毅的脸问道。 杨佑安依旧宠溺的看着谢晓霜,他腾出一只手放在解晓霜那清凉的青丝上,抬头看着月亮:“你想我什么时候娶你?” “啊?”解晓霜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这个问题单纯只是想问一下,她本以为杨佑安会说等他高中之后再娶她,但杨佑安最后说出来的话她着实没有想到。 她抬头看着杨佑安,脸上带着一丝绯红,犹豫了一会她对着杨佑安开口道:“我想你现在娶我可以吗?” “什么?”谢晓霜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杨佑安只是听见解晓霜说了句话,但是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于是困惑的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这下解晓霜的脸更红了,她害羞的将头直接埋进杨佑安的怀里,很是娇羞。 但杨佑安却更疑惑了,便再次问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解晓霜把头死死埋在杨佑安怀里,打死也不抬头,也不说话。但杨佑安就觉得很奇怪,心想: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后院里,杨佑安怀里抱着解晓霜,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夜空中的圆月,嘴里说着很多话,有时候也会分开在院中嬉闹,两人声音很小,站在房间门口的平安只能看见两人不停的嬉闹,却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他站在门口一边看着两人嬉闹一边回想着今日在落魄屋里的画面。他看着周舟和玉米哭的时候其实他也哭了。那个时候师父的模样一直在脑海里浮现。 他到现在其实也还不相信师父可能已经死了。因为师父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那种仙人风骨的模样,他不相信师父会死,而且一路上师父跟他讲过很多关于一些道人得道长生的故事,他相信师父也是。 “安哥。”院中的嬉闹忽然停了,此时无声的后院吸引着平安的视线,他朝着停在院子中间的两人看去,只见月光不偏不倚的洒在两人身上。 “怎么了?”杨佑安站在谢晓霜的面前,面带微笑,眼神中满是宠爱的看着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谢晓霜有些害羞,有些扭捏的看着杨佑安。 “不重要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杨佑安话刚说一半,解晓霜却突然朝着他的嘴唇亲了下去,很快她又离开,满眼是他的看着杨佑安。 杨佑安楞了一下,等她离开自己之后才缓缓的说出最后那半句话。可他后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女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尤其是那四片柔软相碰在一起,一时间他失了神。 “我刚才说,你现在能娶我吗?” (本章完) 第50章 后院情意显,中庭老树开 第50章 后院情意显,中庭老树开 杨佑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解晓霜又将自己的双唇递到他的嘴边。 夜风很凉,但此刻他却觉得脸很烫,身子也很暖和。他好像懂了。原来,她说的“娶”不是那个娶。他将双手放在了解晓霜的后背,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轻轻迎合着解晓霜。 一阵火热过后,杨佑安将解晓霜抱起,迎着吹来的晚风慢慢的走回房间。 而在房间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平安,一脸懵圈的看着两人走回房间并将门关上,他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但他看见两人的模样却觉得莫名开心,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他还小吧,不懂这男情女爱的。 平安等两人回房间之后,他走出房间,走进了院子,他看着四周鳞次节比的屋子,和院里的散落在不同地方的青树。青树的枝叶发着芽,开始生长出嫩叶。 他他起头学着杨佑安一样看着天上的圆月,只觉得那圆月纯白、皎洁,又有些清冷。而从它那如圆盘的身上散落天下的月光洒在嫩叶和青瓦屋檐上,那种清冷感又强了几分。 杨佑安和解晓霜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平安皱眉回头看去,只觉得那声音有些奇怪,像是能挑拨人的心弦一样。 但平安并没有再多管,而是朝着离开后院的那道石墙拱门走去。 走出后院,这算是中庭吧。平安看着中庭里种满的草树木,心神很是放松,脑中没了那些伤心的事。 他绕着着每颗草面前都要驻足停留一会,仔细观赏这些五颜六色的草和粗壮的树木:就如月光下逐渐娇艳的桃、洁白清冷的梨,和月光下缤纷绽放的樱;平安看着这些多彩夺目的草很是陶醉。 而且这应该是他在梨园待了两个多月来第一次这样逛着这个地方,之前一直都是卧病在床。之前当他每次看到杨佑安和解晓霜在雪中相互追逐或是读着书,或是相讨书中大道心中难免有些羡慕。 平安继续往前走着,当他走到一颗大约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起来的一颗老树下。他抬头往上看去,这颗老树很高,繁茂枝丫和月光下清冷的嫩叶看上去像极了师父对他展开的双臂,等待着他进入他的怀里。 在他的记忆里他记得和师父四处寻仙的时候进入过一片古林,那里面有着薄薄的霜雾,越往里走雾气越重,视线也就越有限,稍有不慎可能就能走丢,可这一切就那么不幸,他真的走丢了。 那次他在迷雾里哭着,很是害怕,他一边走一边喊着师父,可一直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也就哭得越凶了。那时候他才七八岁的样子。 他就这么往前走着,嘴里哭喊着,可他却始终却没有想过回头看看。 当他往迷雾深处走去,视线几乎就要看不见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师父那温柔的声音,他抽泣着,哽咽的转过身,看着身后就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人站在那里。 可他没有停下哭泣,反倒是哭得更大声了,他一边喊着师父,一边擦拭着眼泪。那迷雾中的身影也慢慢的朝他走来。 “孩子。”迷雾里师父的身影越来越近,平安哭得更凶,可却听不见哭声,只能看见他张着嘴,抹着眼泪的哭着。 师父却顶着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宠笑地来到他的身边,慢慢的蹲下,他抬手将粗糙,满是老茧的手放在平安的头上笑着:“别哭孩子,师父一直在你身后,继续往前走就是了。等咱们穿过这片雾林,再穿过前面那条河就能去到雾林观了。” 平安依旧哭着,他一把抱着师父的脖子,哽咽的说道:“师父拉着我,我怕。” “好好好,我拉着你。”师父在迷雾中展开双臂,将平安抱在怀中,等到平安不怎么哭的时候,他这才缓缓起身,用着长满老茧的大手拉着平安往最深处走去。 “师父。”平安看着庭院里这颗老树不自觉的想起那件事,眼中的泪水也随着回忆往记忆深处走,一滴一滴的从眼角往脸颊下滑落,最后落在了地上。 那些泪落在地上像是平安对师父的想念得到回应,发出了声响,他好像也听到有人在他的身后叫他,那声音就像师父叫他是一样,同时他还感觉到肩上有一阵轻轻的拍打。 “平安道长?”张婉仪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厚衣,站在平安的身后,她轻轻的柔和的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她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终于,他有了反应。 平安回过弱小的身子,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件黑色的厚衣,他顺着厚衣将视线抬起,只见张婉仪满眼担心的盯着自己。 “您没事吧?我刚才看您一个人院子,怕您冷给您拿了件厚衣。”张婉仪一边关心的问着,一边将厚衣披在平安身上。 “没事,谢谢。”平安抽泣了一下,回应着张婉仪。 “我看您哭了是在担心您师父吗?”张婉仪给平安披好厚衣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 平安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抬头看着这棵树。 张婉仪见状,想来是猜对了,于是他走到平安身边,低头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平安开口道:“这棵树据说是这梨园原来主人养的,快一百年了。” “原来主人养的?”平安抹去眼角的泪水,疑惑的抬头看着张婉仪。 “这里原来不是梨园,而是一处住宅,荒废了许多年了,后来班主得到了先帝的赏识,于是就把这处住宅给了班主,并重新修缮了一次。”张婉仪说道。 “这样啊。”平安答道。 “平安道长您能跟我说说您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张婉仪突然问道。 平安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道张婉仪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准备开口说道,可却又被她给打断了。 她笑着看了一眼迟疑平安,:“其实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哭了. 平安觉得很奇怪,刚才明明还安慰他,还在笑着问他问他,可怎么突然一下就哭了? (本章完) 第51章 平安说往事,农物养生人 第51章 平安说往事,农物养生人 “我想,他应该对你很重要吧。”张婉仪表面平静的流着眼泪,话不搭边胡乱的说着。可平安却很认真的回答着她。 “师父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十年前如果不是师父,我可能已经被人吃了.” 平安稚嫩的清秀的脸忽然变得坚毅,双眼死死盯着他们面前的这棵树,像是看见了十年前那个极热,天下大旱,草木不生,粮草断绝,百姓易子而食的那个惨烈的仲夏尾巴 “孩子.我的孩子。”烈日悬挂于天,鲜红色的的它看上去极其诡异。它四周散发着鲜红的火光,那些火光化作丝丝红线奔向人间,炙烤着大地上的万物,不留余地的侵蚀所有生命。 一名妇人穿着破烂麻衣跪在一片干裂的田地里,撕心裂肺的哭着,任由别人将她的孩子抱走。 这片田地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着双眼无神,呆呆的站在那里的;也有坐着或靠在已经枯死断裂的树木身上。几乎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眼眶黑的吓人。而在这些人里面更多的还是那些躺在地上的人。 乌鸦或是一些虫子经常来到这些躺在地上的人的身边,它们啄食或是转进他们的血肉里,时不时还发出些声音,像是在昭示着他们的死亡。 “你们谁来?”一个面黄肌瘦,仅有一件破衣裹身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面前几个同样衣着的人,他们当中有男有女,脸上模样各个如中年男子一般。 中年男子颤抖的声音落下,他们都纷纷看向他怀里刚从那名妇人手中换过来的一个几个月大,用着麻衣包裹着熟睡的婴儿脸上。 他们看着婴儿稚嫩,可爱肉嘟嘟的脸深吸着气,眉头几乎就要拧在一起了。他们偏过头,不忍心看着那婴儿。中年男子见状同样眉头紧皱,只见他叹了口气后说道:“那我来吧。” 说着,他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从底下抽出,颤抖的将手放到婴儿的脖子处。他呼吸急促,等手放在婴儿脖子处后始终下不去手。 或是婴儿感觉到中年男子的手和他急促的呼吸他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可当他看见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之后便开始放声大哭。 清脆,那宛如百灵鸟的哭声在沉默的田地里响起,那哭声震耳欲聋。 中年男子更下不去手了,虽然在这片田地里每天都发生易子而食的事情,可轮到他的时候却下不去手。 “孩子,你还我孩子。”婴儿的哭声让她重新来到中年男子的身旁,她哭泣用力的拍打着中年男子。而中年男子并没有回头,反而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见他放在婴儿脖子处的手用力一掐. 在田地里,一个穿着破乱道袍,背上背着一个麻布包,腰间挂着着巴掌大小葫芦,手杵拐杖的约莫五十岁的一个老道满眼难过,神情无奈的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正身子继续往前走着,心中却是抱怨着当今皇帝沉迷妖色,被惹下大祸。如今衍朝境内苦不堪言,而邻国天武王朝又在此刻发兵,开始进攻衍朝。内忧外祸,苦上加苦。 他顶着头上那轮红日烈烈继续朝着远处走去,他本是要西去昆仑,寻仙问道的道人,可如今两国交战,西去的路已成战场,去不得了。而他现在也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走着,不知道去哪。 这片田地不是很大,其实很快就可以走出去了,可顶不住头上那轮红日,总是走走停停的。 等在停下之后,他随地而坐,取下腰间的葫芦,很轻。于是他晃了晃,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声音,再次叹着气,同时把葫芦再次挂回腰间。他本想坐着歇歇,可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他发现有着一对夫妇双眼有些无神的盯着他看,在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他本想起身准备离开的,如今这时候杀人夺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不想惹麻烦。 可当他刚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那妇人怀里的孩子却突然哭了,夫妇两收回盯着老道的目光,赶紧安慰着孩子。 那孩子哭的时候,几个破烂衣裳的人走到那夫妇两身边,对着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妇人同之前那人一般哭着。 妇人,孩子的哭声听得老道一阵心疼,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蹙眉走到几人面前,取下背上的麻布包,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对着他们说到:“贫道青玄子,这一路走来看见太多孩子已成口中食,贫道这还有些甘粮,想用这些换这孩子一命可否?” 这些人看着青玄子,满眼错愕,他们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以吗?”青玄子见几人没有反应,便再次开口问道。 几人看了看流着泪,安慰着孩子的妇人,又面面相觑一番之后,那妇人的男人看着她难过地说道:“换吧。这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别人.” 那两个字男人没能说出口,可妇人懂他,她看了一眼青玄子之后,便将抱着怀里的孩子来到他的面前,对他哭着:“道长,我的孩子” 青玄子同样难过,他有些哽咽的问了句:“可有名字?” “是个男孩,活不下来,就一直没取名字。”妇人抹着眼泪,轻声说着。 “如今这祸乱中能活着便已是天大幸事,若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那就叫他平安。”青玄子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开口道。 “平安.若他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我们就再也没什么牵挂了。”妇人的男人也开口道。 “也好,这名字是个好兆头。”其余几人也附和道。 青玄子见状也点点头,同时将自己的麻布包递给几人,但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那妇人也是将平安从怀里递出,送到了青玄子的面前。 青玄子忽然有些不解,那妇人却开口道:“这些甘粮道长您就留着吧。我们已经是将死之人,就算吃了也没有用了。我们只希望您能帮我们好好照顾孩子。其他的我们都不在乎了。” “老道明白,老道明白。”青玄子将麻布包重新背上,又接过平安。他低头看着已经不再哭泣,且睡着了的平安他叹着气,摇着头:“你们.” 等他抬起头时,那几人已经离开田地种农物,养生人,收割的镰刀随处可见 “原来是这样,您被您师父救下之后呢?”中庭那棵树下,张婉仪听着平安的往事也不再哭了,也不再因为自己的那点心事而伤心难过了,反倒是她现在很是心疼平安,她没有想到平安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生死经历。 (本章完) 第52章 积雪上昆仑,银蛇花鹿显 第52章 积雪上昆仑,银蛇鹿显 “后来师父就带着我一路向西,朝着那座据说有仙人隐居的昆仑山走去,到了武国境内。” “那么远?那您找到仙人了吗?” “没有,昆仑山地势险峻,入冬之后大雪纷纷,春时积雪覆盖,想要上去很难。” “孩子,还能再走吗?”虽已入春,可上年冬时昆仑山漫天飞雪,将山脉中段铺上一层极厚的雪衣。 “师父,等等我。”五六岁的平安身上穿着臃肿的厚衣,面目狰狞,艰难的在雪山中前行。 青玄子同样身着厚衣,腰间的葫芦和手中的拐杖依旧还在,他双脚插在雪地里,扭着身子神色里有些担心的看着身后那脚步踉跄的平安。 “师父,不是已经入春了吗?这山上怎么还有这么多雪,还这么冷。”平安步履蹒跚的来到青玄子的身边,他抬起被冻的有些冷白的脸望着师父。 “这山上有仙人居住,自然与外面不同,你看这山下万木春,这山上白衣皑皑,风景甚是好啊。”他环顾这四周,感概着两种不同的景色,可平安却不觉得,他只觉得这路难走,很冷。 “不过,这山上确实冷了些。”一阵春风吹来,吹到山上却变成了刮脸的寒风,吹得青玄子哈气搓手。 “走吧继续上山。”青玄子将手搓的暖和之后,便伸手看着平安:“今天日落之前必须要到山顶,不然晚上会更冷的。” “哦。”平安嘟囔着小嘴,伸出手抓住青玄子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继续往前走去。 白雪为巨大昆仑山披上一件厚厚的雪衣,青玄子和平安两人就像是两只蚂蚁一样,在这雪地里缓慢的行走着。一眼望去雪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可天边的太阳却开始悄悄的往山后躲去。 青玄子拉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平安,抬首望向天空,一朵巨大的云儿被躲着的太阳镀上一层金边,他摇了摇头,继续拉着平安往前走去,可却突然听见平安一声惨叫。 “师父!”平安拉着青玄子的手一下松开了,他惊恐的坐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条竖起身子的银色的小蛇。 青玄子听见平安的声音立马转身,当他看见平安坐在地上盯着那条蛇之后,一下来到平安身边,同时一脚朝着那条银蛇踹去。 那银蛇看见青玄子的脚逼近,它并没有躲开,而是直立起身子,当着两人的面浮在了空中。 青玄子被这条银蛇的模样给吓着了,他这几十年游走在山水之间求仙问道,碰到过无数凶禽猛兽,可会飞的蛇他却是第一次遇见,同时也让他坚信了这山上真的住着有神仙。 那银蛇腾空而起之后,迅速朝着青玄子奔去,可还没等它来到他的面前,却被人用雪球砸在了身上。 “孩子!”青玄子焦急的跑到平安身前挡着。那银蛇被平安砸了一下之后,直接无视青玄子,直奔平安而去。 青玄子挡在平安的身前,看着银蛇越来越近,他想,今天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吧。他现在有些后悔把平安也带上山来。他本可以让平安留在山下的。 就在银蛇靠近青玄子之后,一声空灵的声音在雪山中响起。 那声音悠扬,婉转,像是鹿鸣。 那声音响起,银蛇忽然张开血口,缠在了青玄子的脖子上。 青玄子一阵心惊,本以为那银蛇张口是要咬他,可现在显然不是。 一旁的平安见状也是十分错愕,只见那银蛇缠在青玄子的脖子上之后竟然慢慢朝着他头上游走。 银蛇游走到青玄子的头上之后,先是将身子立了起来,在它看了一眼平安错愕的神情之后立马将身子绕着青玄子的发髻盘成个圈,然后闭着眼睛睡着了。 “师父,这是?”平安一脸不解的看着青玄子头上的那条银蛇。 而青玄子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惊醒它,于是只能慢慢的转过身子,他看着平安同样不解的说着:“为师也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苦闷,疑惑的看着对方,就在这时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闻声朝着山路前方看去,远处天边那朵镀金的云朵不知了去处。现在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天上漫天繁星却照亮着雪山。 “踏踏.”轻盈的脚步踩着积雪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老一小看着那穿着白衣,身上被五彩的颜色点缀的一只鹿朝着他们走来。那鹿肥壮的身躯顶着头上那对如一颗刚发芽的青树一般的巨大鹿角,五彩的眼眸,双目之间一朵金色云朵般的纹印在那里。 两人看着鹿逐渐走近,他们的脸上的神情已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只能怔怔的看着它慢慢走近。 鹿鸣声在两人面前轻轻响起,青玄子和平安被惊了一下,因为脚插在雪里,两人一动倒在了雪地里,那条银蛇也被一同带入。 银蛇落入雪中,刺骨的凉渗透它的身躯,它立马从雪里转了出来,然后腾空朝着鹿奔去,最后缠在它的鹿角上,再次闭眼睡去。 两人摔倒后青玄子担心的艰难站起来,慢慢的将平安从雪地里扶起。他们拍了拍身上积雪,看着那银蛇缠在鹿的角上,鹿再次叫了一声。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那般轻轻,而是吼鸣着。它面前的两人的耳朵和脑子被这鹿鸣声震得生疼,连忙用手捂着。 空灵的声音落下,天忽然变得明亮,那轮白日就如同他们刚上山那般悬挂高空。 “仙境?!莫非这就是仙境?”青玄子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和山下如同画一般的人间景色惊叹道。 就连一旁的平安也被这一幕给深深的震惊住了,他看着面前的鹿,眼中满是欢喜色,他们终于到了仙境。可还不等他二人从震惊和惊叹中走出来,那鹿突然低头,用巨大的鹿角直接冲向他们! “啊?你们被那只鹿给撞下山了?”夜色中,那棵大树下,张婉仪震惊的看着平安。 “也不算是被撞下山了,”平安无奈的耸了肩,开口道“那只鹿将我和师父撞倒之后我们就失去知觉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山下了。” (本章完) 第53章 正和同霜对诗文,两情相悦 第53章 正和同霜对诗文,两情相悦不得终 “醒来就在山下了?”张婉仪困惑的看着平安,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那鹿和银蛇就是神仙吗?” “不是,师父说那应该是昆仑山上的精灵。”平安解释道。 “精灵?那是什么?”张婉仪好奇的看着平安,像是个渴望读书的孩子一样,不停问着他。 平安想了想,开口道:“山川林木,江河湖海里那些开了灵智能懂人语、知人性的一般都是精灵。” 张婉仪继续问道:“那妖呢?” “妖其实和精、灵一样。只不过妖有灵智却无人性,行事诡异不见踪影。”平安耐心的解释着。 “那您知道十年前那件的事情吗?”张婉仪神色忽然暗淡了下来。 “听师父说过。那只大妖得道修成人身,却不思进取为祸人间。”平安一本正经额解释道,却没看见张婉仪那忧愁的脸。 “平安道长,听说你们道人会占卜算命,您会吗?”张婉仪有些伤心的看着平安。 “我没来得及跟师父学,只是听他提起过。”平安说着,他的脸上也添了些许忧愁和思念。 两人忽然沉默不语,他们站在树下感受着夜风,盯着天上的圆月,好一会之后平安对着张婉仪开口问道:“婉仪姑娘刚刚为什么哭啊?” “没事。或是风吹得,天色很晚了,道长早些休息吧。”张婉仪本来是想说的,可听完平安的经历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这点事或许根本不算什么,都只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罢了。 张婉仪说着,对着平安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往后院走去。 或是天色真的很晚了,平安也感到一阵困意,他跟着张婉仪的脚步一起回到后院,各自回了房间。 平安回到房间后,先是诵读了一遍清静经,之后才上床入睡;但张婉仪这边却始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平安闻声而起,他穿着内衫打开房门就看见解晓霜挽着杨佑安的胳膊,在院里众人忙碌的身影中陪着他读书,对词。 “子十五而志于学,何学也?” “大学也,所以修身、齐家、洽国、平天下之道也。” “子三十而立,何立也?”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退转也。” “请问致知。” “致知在格物。物不格,则不知至。知不至,则意不诚。意不诚,则心不正。是故学为君子者,莫大于致知。” “夏至桃,冬至雪,秋叶枯树无春。” “西去昆仑,东至海,北上不到终南。” 平安看着解晓霜一问,杨佑安一答,一词一对,羡慕极了,若是师父在他或许也跟同着师父一起诵经,对道。 因是入春,人间渐暖,老班主带着梨园弟子收拾着前院,布置着戏台准备开始唱戏。 这让站在台下看着的平安忽然想起来冬天时,谢晓霜一身大红戏装,同着一身素衣的杨佑安在雪地里为大家唱的一段戏。 “书郎此去可中得状元?”谢晓霜雪中吟着戏腔,面着五彩油妆,一脸愁容的看着杨佑安。 杨佑安同样画着油妆,满眼深情的看着谢晓霜:“中得。” “奴身在此待君归。”解晓霜说完,展开双臂绕着杨佑安转了个圈,缓缓而去。 但是平安没有看懂,后来还是张婉仪跟平安说着这段戏里的故事:话说从前在京城的一座戏院里有着一个年轻貌美的戏子,那个戏子与一名赴京赶考的才子相爱了。那才子对那戏子说:“待我金榜题名之时,我定身着状元红衣来娶你。” 那戏子问他:“你若中得状元,可还愿娶我?” 才子答:“娶。” 后来那才子以会试第一的成绩得举人之名,随后入得殿试。而他也不负十年苦读不负心愿成功中得状元。可他却并没有回到戏院。 后来,才子中状元的消息传遍京城,戏子自然也听说了,于是当天她便穿着大红嫁衣等待着他的来临。 可是,她等啊等,等了不知多久始终却没有等来才子,反而从别人口中等来了他已经娶妻的消息。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一蹶不振,昏迷不醒,后来因思念成疾和苦思不解最终病倒了,很快她便离开了人间。 而才子因为中了状元,本身的模样模样也不差被皇帝的一位公主看上了,求着皇帝说赐婚,而皇帝也看好他,于是也就同意了。可才子却一心惦记着戏子,想要推辞。 可皇帝却对他说:“你若要推辞,这状元之位交给别人也不是不可。” 才子无力反驳,他家中贫寒,父母供他读书耗尽积蓄,如今考上状元有了这般机会可他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于是他便狠心想要将戏子忘掉可他又怎可能忘得掉。 待他娶了公主之后,得到了皇帝赏赐。一日,他随公主出游时途经戏院,他对公主提议说一起去听听戏,公主也同意。 可一日下来,他在台下始终未能看到那名戏子登台。天色晚了,戏院散场,而他趁着机会偷偷去到戏子换衣处,询问着那名戏子的消息,可得来的却是她已病死的消息,和她死前留下一张写着一首诗的纸。 上面写着:“伶人红装待君归,却闻才子攀凤枝。终是妾身不尽意,朱唇半点万人尝。” 才子看完那首诗,心中后悔不已,可又身不由己。他收起那首诗,将低落伤心的心情佯装戏不尽意回到了宫里。 可后来,他失踪了。 公主和皇帝派人四处寻找,最后在城外的一条河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平安道长,来客了,您先回后院休息吧。”平安看着戏台上忙碌的身影和身后进入戏院的看客说笑声中将思绪拉回。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护着自己的老班主问道:“我能看看戏吗?” 老班主闻言稍稍一愣,随后开口笑道:“当然可以。那我给您安排一个位子。” 平安点点头,在老班主的指引下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等他安置好平安之后,又让人去后院把杨佑安叫了出来,和平安坐在了一起。主要是他担心平安还小,今日的看客又多,怕有人行走时不小心伤着了他。 待看客落座,鼓声响起,一声悠扬婉转的戏腔也同时响起:“话说蓬莱住三仙,是为福禄寿” (本章完) 第54章 玉鄢下山接平安,皇子梨园 第54章 玉鄢下山接平安,皇子梨园欲劫人 文商二十年,肇春七日,清晨。 刚爬上山坡的太阳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散发着很是温暖的热温。金黄色的阳光随着它的动作散落它所能看见的一切地方。等它慢慢爬到中天时,一阵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它将视线瞥向那边,只见在一座树木丛生,枝丫对着它挥手的山上的一座宏伟的道观里,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白发苍苍的老者对着他面前一名同样衣着,手里多了一柄拂尘的青年男子说道:“玉鄢,房间可收拾好了?” “回师父,已经收拾好了。”青年男子正是平安名义上的师兄玉鄢。他对着老者行了道礼。 “去吧,下山去把那孩子接上山来吧。有人想见他了。”老者说道。 “是。”玉鄢对着老者再次行礼,等他收回礼将手中的拂尘随意一甩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跟原来一样。只可惜”老者摇头叹息,说罢他便转身回到了身后的祖师殿里。 五里梨园今日到现在大门依旧是关着的,后院的待客厅里,老班主皱着眉头满是心事的坐在上位。 坐在其他位置上的杨佑安、解晓霜、张婉仪几人同样愁眉苦脸,像是遇见什么大事一样。 其实今日梨园早早的就开门,但是梨园里几名外出的弟子却是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他们神色慌张的将还没来看客的梨园关上,找到老班主说了他们在路上遇见了谁。 “伯父您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章兄了。”杨佑安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握着神色紧张的解晓霜,对着老班主开口道。 “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坐在他们对面的张婉仪愁苦不堪的说着。 “是啊。老是这般麻烦章公子,就算他不觉什么,老夫也觉得心里过不去。”老班主终于开口说话了,“等过了今日,老夫就带着先帝的书卷上殿,就算跟二皇子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告上一告。” “要不我们找平安道长的师兄帮帮吧。”张婉仪听见老班主的话心里一惊,说出来自己想说但不敢的想法。 “这倒也不是不行。我去问问平安道长看能不能找他师兄下山一趟。”杨佑安站起来看着老班主,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要听听老班主的意见。 可老班主想都没想的就给拒绝了:“不行。” 他看着几人疑惑不解的表情叹着气,开口说道:“之前玉鄢道长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其实也这么想过。但你们想想,如今道为国教,受皇帝恩宠。但是他们不能参与国事,虽说我们这个算不上国事,可我们如果找到他们,让他们去跟陛下说,就算事情解决了,可陛下怎么看我们?又怎么看道长!你们可想过?”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现在只有等章公子过来之后,待明日我去殿上再说了。”老班主很是无奈的说着,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帮人竟然如此难缠。 “班主!班主!章公子来了。”随着突然响起的声音,章则安一身灰衣,折扇从不离手的走进待客厅。 “班主。”他对着老班主行了个礼,老班主见状也是立马起身,快速走到他身边,恭敬的邀请他上座。 但他却拒绝了,然后将视线移到杨佑安和解晓霜身上,“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二皇子的人了,想来是有些麻烦了。” “二皇子的人?”老班主闻言脸色一变,他朝着待客厅外看去,凝重的脸和坚毅的目光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怎么办?”杨佑安来到章则安身边,焦急的问道。 “放心,有我在就算是太子了也不敢怎么样。”章则安笑道。 “你还真敢说啊。”杨佑安话语落下,一群人突然冲到了待客厅门口,为首之人,衣冠华丽,模样俊俏,可就是看上去眼眶有些轻微的往里陷,这很突兀,像是身体很虚一样。 老班主等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下跳,解晓霜也害怕的躲在杨佑安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杨佑安将解晓霜护在身后,神色严肃的看着说话那人。 “他就是二皇子。”章则安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可其他几人却觉得他语出惊人,这让原本就有些害怕的几人更是担心了。他们没想到二皇子竟然都来了。 “既然都知道我是皇子,为何不跪拜?”二皇子盛气凌人,蔑视着众人。 “我见到皇帝都不跪,凭什么跪你?”章则安依旧轻描淡写的回迎着二皇子。其他人除了杨佑安之外,听见他的话却是大为震惊。 见到皇帝都不跪?他们相视一眼觉得很不可思议。老班主他们本以为章则安能够喝退之前的那些人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章尔和,但没想到他自己见到皇帝都不跪。 “这话你敢当着父皇的面说吗?”二皇子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怒视着章则安咬牙切齿的说着。 “你敢当着文仁的面来这闹事吗?”章则安自然不敢,可有人敢啊!他不正面回答二皇子的话,而是将李成儒给搬了出来。 二皇子明显吃瘪了,当他听到李成儒的名字之后都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瞧你那样。”章则安冷哼一声,将杨佑安拉到自己面前,对着二皇子说道:“文仁这人很少交朋友,除了我之外,佑安也是他的朋友。当初他离开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了,等他走后让我多照顾照顾他。你现在来这这般闹事你就不怕他回来找你烦?” “你少拿他压我,现在他去哪了谁也不知道,我就不信今天你能把他叫回来,否则我要的人你今天可留不住。”二皇子怒视着章则安。他虽然怕李成儒,可章则安他却不怕,他倒要看看章则安敢不敢对他这个皇子动手。 “你试试?”章则安又将杨佑安拉回身后,摆开架势准备随时动手的样子。 “啊!”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惨叫声。 二皇子闻声蹙眉转身往外走去,杨佑安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绕过章则安也朝着门口跑去。 在后院的廊道上一名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青年男子一脸怒意的一手将平安护在身后,一手死死捏着一名青年的手腕。 果然是平安道长,他心想。 (本章完) 第55章 万事皆有因,何日结其果? 第55章 万事皆有因,何日结其果? 被玉鄢捏的手腕生疼男子想要挣开,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使劲却离不开分毫。 玉鄢则死死盯着男子,一脸怒意的看着他。 就在刚才,平安本在房间里看着书,却听见门外有争执和吵闹声,于是他便打开门,想要出去看看。 当他走出房间,就看见一群人堵在待客厅,他不明所以就想去看看。结果,被站在后面的几个人盯上了。 他们之中一人神情跋扈的来到平安面前,二话不说就要伸手去抓平安,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名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从屋子里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抓在他伸向平安的手腕上。 “平安道长。” 杨佑安这么喊了一句。二皇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平安和玉鄢。可当他看清玉鄢身上的道袍和另一只手上拿着拂尘后,脸色明显暗了下去。 跟着二皇子来的一行人闻言也是满脸慌张。他们怎么也想到不到,这梨园里居然有道士。 “玉鄢道长,您怎么在这?”二皇子看清穿道袍的男子之后,满是疑惑的走向那边。他对着玉鄢行了个道礼问道。 “二皇子?这是你的人?”玉鄢看见来者一眼就认出了。 “误会。误会。”二皇子瞪了一眼那名男子,却又立马对着玉鄢赔笑。 玉鄢见状放开那男子的手,对着二皇子也行了番礼,看着待客厅外站着的一群人和神色有些难看的杨佑安,疑惑的对着二皇子开口问道:“二皇子,你带着这么些人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前些日子不是来这听了戏嘛,赶着最近父皇寿辰也快到了,就觉得这里的戏唱的比宫里那些人的还要好,就想请他们入宫。” 二皇子笑嘻嘻的向着玉鄢解释着,可玉鄢却走到他身前,凑近他耳边轻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若不是看在你是皇子的份上,就凭刚才你的人想对我师弟动手,我今天就上殿了。” “是是是”玉鄢说完又退回到平安身边,二皇子闻言看着不及玉鄢腰高的平安慌张的应和着。 站在待客厅门口老班主几人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心中十分惊讶。他们知道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之后道人在衍朝的身份和地位很高,但没想到已经高到这个地份上了。一个道观的高功竟然能让一个皇子这般狼狈。 “如果没什么事您就先带着人回去吧。我还有话要跟老班主他们说。”玉鄢拉着平安,看了二皇子一眼然后径直的朝着他们走去。 “走!”二皇子闻言立马对着刚才被玉鄢拉着的那人狠狠的说了句,然后快速穿过玉鄢和平安的身边朝着离开后院石墙拱门奔去,头也不回。 其余人见状也是纷纷跟上二皇子的脚步,院子里一下就变得宽阔安静了。 “玉鄢仙长。”站在最前面的杨佑安对着玉鄢鞠躬行礼。在他身后的众人也是异口同声称道。 自从上次玉鄢凭空消失之后,杨佑安等人已经不再将他当做一般道人看待了。再者一般的道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呢。 “杨公子,老班主,解小姐,张姑娘。”玉鄢笑着对众人一一打着招呼,最后将视线看向了拿着折扇对自己笑着的章则安:“章公子也在啊。” “玉鄢道长别来无恙。”章则安走在众人身前,对着玉鄢行礼道。 “玉鄢仙长何时来的,为何不同我们说一声,好接待仙长。”老班主困惑的看着玉鄢。 玉鄢却是笑了笑:“刚到。” “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你们于平安有救命之恩,此事待我等回去之后会同观主说的,到时候我会向观主提议去殿上走上一遭。” 玉鄢下山之后,便用着道法来到了梨园平安的房间内,他本想和平安一起出去跟老班主他们道别,可没想到他一刚来就看见有人想对平安动手。 “这多谢玉鄢仙长!可您是怎么知道的?”老班主对着玉鄢道谢。原本他是不想麻烦玉鄢的,但仙长提议他自然也不好拒绝,毕竟这事能够得到他们帮助自然再好不过。但让他疑惑的是,没有人跟他提过,玉鄢怎么知道的。 “道门天机,谅我不可多说。”玉鄢笑道。 “明白,明白,还是多谢仙长。”老班主点头说道。 “霜儿多谢仙长。”解晓霜也上前来,对着玉鄢行礼道。 玉鄢依旧笑道:“无妨,走马观与你们有缘。再者你们救我师弟一命,还未报答,不必客气。” “不知仙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是要带平安道长回去了吗?”老班主问道。 玉鄢道:“观中有人着急见他了。” “这样啊。”老班主点着头。 但平安听到玉鄢说有人着急见自己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的人就是师父,于是他仰头问道:“找到师父了吗?” 玉鄢眉头微蹙低首答道:“去了就知道了。” “就不多麻烦了,告辞。”玉鄢说完便对着老班主等人说道,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与平安就消失在了原地。 “真乃仙人也。”章则安看着就这么消失的两人感叹道。 以前他曾在皇宫里见过玉鄢。 当时是和李成儒准备一起去见皇帝的。当他们俩刚到皇帝寝宫就看见皇帝亲自送玉鄢出门。而李成儒跟他很熟便向着玉鄢介绍自己,一来二去因为那个时候经常入宫也就熟络了起来。 但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 “既然有玉鄢道长相助,章某也就告辞了。”章则安对着老班主几人行礼道。 “也多亏了章公子,若不是您,或许我们撑不到这个时候。”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章则安随口一句虽无他意可老班主还是要顾忌到他的面子。 章则安听了老班主的话自然也明白,他开扇笑道:“老班主多心了,安之并无他意。” “老夫明白。”老班主也是回笑着。 “好了,我先走了。”章则安走之前拍了拍杨佑安的肩膀,“文仁不在,我罩着你,有事随时来找我。” “多谢章兄。”杨佑安对着向外走去的章则安的身影大声说道。 章则安也是随意的挥着拿扇子的手,向他们作别。 (本章完) 第56章 其桠缓缓生,平安入走马 第56章 其桠缓缓生,平安入走马 待非院中人皆去,院中又复往日,只是今日不再开门,怕那皇子半途又返,只好等次日再唱戏。 天近傍晚,黄云漫天,时有飞鸟于院中而过。它啼鸣声中忽有一阵读书,谈话声响起,向下看去,那梨园中,后院里,在屋檐下有一男子手持书卷郎朗而读,一女子伴其身侧,同他共读。 书乃诗经,是其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男子名佑安,女子晓霜,他是以此诗言晓霜救命之恩;又言他所爱,待高中必娶之也。 “师兄,还有多久才到啊?” 一座丛林茂密的高山中,一个模样英俊的青年男子,手牵着十岁模样的少年行走在树林里。 男子一身道袍,手里持着一把拂尘。他直挺着身子,手臂向上弯曲,拂尘落在肩上。 他听到少年的话开口笑道:“还需走一会,待天暗之后就能到了。” “可是师兄我们为什么不像正午离开梨园的时候那样呢?”少年疑惑的问道。 “山上有法阵,一般是不能用法术在山林中穿行。”男子耐心的解释着。 “法阵?那是什么?”少年继续问道。 “.”男子依旧耐心说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你先休息,等明日我再带你去去见个人。” “好。”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搏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监,能如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以知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以为乎?生之备也;生而弗有;为而弗恃;长而弗宰;是谓玄德。” 走马观位于赋阳城西南门,十里处的一座高山里。 走马观依山而建,没有像其他的道观那般会敲山重铸,所以这座高山也叫走马山。 走马观除了从山脚处入观的正门和几个供奉三清和道祖以及读书的大殿修建的极为巍峨壮观之外,弟子住宿的地方大多都是简易小木屋。 每日清晨,山上各处的弟子都会在各处的读书大殿中,背诵或朗读道德经,或是逍遥游。 阵阵读书声,响彻山林,惊动了山中的依木而立的飞鸟,叫醒了在睡梦的少年。 平安听到读书声,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看着眼中的木屋顶,慢慢的坐了起来。 他起身下床,一个端着木盆的少年道士走了进来。 那道士,个子瘦高瘦高,五官端正,看着眉清目秀,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就在这走马观里,还是因为别的,他看上去甚至比平安还小。 “醒了?” 少年道士将木盆放在了木架上,对着平安说道:“平安师叔您先洗漱,我去给您拿斋饭。” 说完他便离开。 平安有些困惑的看着少年道士离开的身影,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会叫自己师叔,明明他比自己要大些。 但平安也没想太多,而是来到门口开始洗漱了。 洗漱完毕,斋饭也放在了房间中间的桌子上。他用斋前依旧先是诵读一遍清静经。等用过斋,换上昨日夜里玉鄢送来的道袍然后在少年道士的引导下走过来几个诵经的大殿,不知道绕了几个弯,最终来到了靠近山顶供奉三清和道祖的地方。 “玉鄢师叔,平安到了。”三清殿外,少年道士对着站在大殿口的玉鄢行道着礼。 “好,灵云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来。” “是。” 灵云拱手回答后,便转身又下山去了。 玉鄢看着灵云离开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对着平安道:“观主让我带你四处看看,随我来吧。” 平安站在雄伟壮观的三清殿外,对着玉鄢师兄行礼道:“是。” 平安跟着玉鄢,踏入三清殿内,他环视这四周,发现这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有的也只是三清像前的几颗松树。 三清殿门口是青石古道,行路时若遇到两人一上一下,都需侧身而行。 两旁林木的树叶随着晨微动,整片树林在这样时景下,显得青翠欲滴。 他走到三清像前,在玉鄢的指引下先给三清上了香。 很快,平安起身后,玉鄢带着平安走出三清像殿,回到殿院里。 平安跟着他,来到侧面的一扇门前,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平安紧跟其后。 门后是一个石台,石台下三丈处,是一个巨大的青石场。上面全是穿着道袍的人,他们三人或五人一组,又或是一人独自己在站那里。 一阵钟声在山林中响起,站着那不动的道人们纷纷活动着身体,他们谈笑间,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他们当中响起: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是道家人物,庄子的逍遥游里的第-句话。随着朗朗而诵的背书声,他们突然向四周散开,只留下一名青年和两位中年道人站在原地。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随着青年道人的背诵声再次响起,两名中年道人开始摆动着身体。 “这看着像是逍遥功,但步伐上看着又像是太极步。” “这是我们一个师兄闭关出来之后,将逍遥功和太极步二法合一之后演练出来。” 平安看着台上手臂向上,再往后弯曲,手掌向外,随后展开身体,走着时缓有劲的步伐。玉鄢拍了拍平安向他解释道。然后转身又走向三清殿,平安也紧紧跟在身后。 “逍遥功是练筋骨的,而太极步是通血脉的。两者去掉一些繁琐的动作,合二为一之后,不仅有两者的功效,还能在稳住下盘根基的同时更进一步,还能起到与上身的更加协调的作用。” “平安不懂。”平安摇头说着。 “不懂?你没练过吗?” “没有。” 这些东西平安从来没听师父说起过,更不要说练了。 玉鄢又好像忽然想到了,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你跟着青玄子师叔寻仙,求长生之法,没练过很正常。” 玉鄢带着平安来到另一道门前,他将门轻轻推开,然后退到一边:“观主在上面等你。” 说完之后他便离去了。平安脸色有些紧张的看着玉鄢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道门。最后他迈出脚步,踏上了一条满是林木的小道,而他身后的门也自己缓缓的合上了。 “来了?” (本章完) 第57章 石台一师祖,平安习道法 第57章 石台一师祖,平安习道法 “见过观主。” “你就是平安啊。多大了?” “十岁。” “眉清目秀,灵气十足啊。” “走吧,他等着见你” 清水一头白发,苍老的面庞带着笑意,他负手而行,带着困惑的平安穿行在这条林木小道里。 平安跟在清水身后,心里想着是谁想要见自己。 他本想问清水,但看着他昂首走在前面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后。 这条小道很长,两侧的青木随着两人前行的步伐往后退着,时有飞鸟从头顶掠过,或是山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 两人就这样走着,一前一后,有时清水会问他几个问题,平安则也知之尽答。但这一路上,清水问的最多的是关于青玄子的。 清水和平安穿过一个朱漆木亭,沿着一条小溪来到山尖的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 在空地上,在他们的眼前,有着一个三尺高的巨大的圆形石台。 上面还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白发苍苍,低着头,闭着眼睛老者。 在以老者为中心,在他的四面八方,画着一条一条的横线。 这些横线,有直,也有断,它们从老者身边往石台外延伸,共三百八十四条。 在每个方向最外面的每条直线或断线上,都写着一个字。 “师祖。” 清水站在空地上,大声的对着老者呼喊道。 老者听到声音,身体微微的动了一下,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师祖,我把平安带过来了。”清水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响彻山顶,惊动飞鸟,也叫醒了老者。 老者抬起头,向清水处转去。他缓慢的睁开一双空洞无神眼睛,瞳孔里除了一片黑暗,再没有其他东西。 等他的眼睛定格在清水身边的少年身上时,被黑暗包裹的瞳孔开始变得明亮,无神的眼睛不停地变化着。就像是人间的冷暖和四季的变换,最后在一个桃李开的地方,他看见一个身穿着道袍的清秀少年,手持拂尘正缓步向自己走来。 平安看着老者偏过头盯着自己,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慌张,但那慌张感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老者看出了平安眼神中那一丝慌张,他语气柔和,声音却很苍凉的对着清水说:“清水,你先回去吧。我跟这孩子待会。“ “是,师祖。”清水应了一声,对着老者行着道礼,随后带着笑意看了一眼平安便下山去了。 “孩子,过来。”清水走后老者对平安招手道。平安闻言也听话的走了过去,当他来到老者身边时,老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台示意让平安过来。 平安看着老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起腿走上石台。 平安来到老者面前,老者点头让他坐下,平安听命之。 当平安在自己面前坐下之后,他努力地牵动着满脸的皱纹,牵强的笑着。 “李树桃绕,眉间一点灵。手持拂尘来,要到红尘去。”老者看着一身道袍的平安,嘴里念叨着。 平安疑惑的看着老者,也学着清水喊了他一声:“师祖。” “神仙不死,信可得乎?”他微笑问道。 “平安不知。”平安摇了摇头道:“师从人间游,踏万水千山,上高山险峰,虽未得道,神仙说,平安不敢妄言。况,虽有至明,而有形者不可毕见焉;虽禀极聪,而有声者不可多;虽师之足,而所常履,未若所不履之多。万物云云,何所不有?况列仙之人。” 老者闻言大笑道:“夫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三、五之圣,弃、疾、良平之智,端、婴、随、郦之辩,贲、育、五丁之勇,而咸死者,人理之常然,必至之大端也。那又何苦于求仙?” “师之意,子虽未明,但亦行之。”平安开口答道。 “也罢。去吧。”老者面如止水,毫无波澜。 平安闻声而起,行礼鞠躬,准备离去却又听他说:“你师父来信里说,他死后让你拜清水为师,日后你就跟着清水。若有空闲,再来山上寻我。” “师父还活着吗?”平安听到老者说的话,神色担心的跪在他的面前问道。 “生死有命,也是生命常态,去吧。”老者对着平安一挥手,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的视线,等平安恢复视野之后,老者已不知了去向。 平安满脸失落的起身,独自一人朝着山下走去。 待平安身影远去,忽有一阵从石台吹过,带来了一片树叶和已经消失的老者。 而在平安来时的地方也多了个身影,那个身影也正是被老者叫下山的清水,只见他躬身对着老者:“师祖。” “这孩子颇具灵气,若有时机得一机缘,或许他真有得道成仙的机缘。”老者看着清水对他完这句话后再次闭目。 清水闻言也是不解本想再问些什么,可为时已晚。他只好作罢,转身下了山顶。 平安沿着原路返回,神色失落的走在绿木丛林中,心中也一直想念着师父,同时他也好奇着与老者间的对话。 可他想了又想,始终觉得师父没错,他们这十年虽然走过了万水千山,可仍然还有没去过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已近正午,等平安走到那道门前时清水早已在了。 清水见平安上来了便走上前去,“想来师祖应该跟你说了。” “可我只有一个师父。”清水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便直接拒绝了。 “也不用拜师,往后跟着我便是。”清水闻言心中有些悲痛。其实他也想让平安拜他为师,可他跟着青玄子一路走过十年,确实不易。 虽说道门间无论师从谁,但都是同门,也都是以师兄、师弟相称。但青玄子并非走马观道人,按理说平安的年龄应当称他为仙长或者清水道长而并非师叔。 清水领着平安来到了祖师殿前,让他烧了香,也算是有了半个师徒的名分。 “从今日开始,你便跟着我。除了每日诵经之外,便跟我和你师兄一起。既是我走马观弟子,天资也不错,那便学些道法。” (本章完) 第58章 手持拂尘来,要到红尘去 第58章 手持拂尘来,要到红尘去 文商二十年,肇春十五日,清晨。 春风微微万枝摇,日照膨膨少年袍。 平安同玉鄢闭目,盘膝而坐在走马山的一处山崖边,在他们身后是清水。 他手持拂尘的看着两人微微点头,随后他又开始在他们身后来回徘徊,嘴里还念道:“双掌朝上,放于两膝之上。” 清水说着,平安和语玉鄢做着:“闭眼,感鼻息,听心动。深吸,将气吞于肚子,嘴张一隙,又将气吐出。以此,往复。是为吐纳。” “吞于腹中之气,乃天地之灵气,是利;吐出之气,乃身之浊气,是害。” “吐纳之法,是为洗身换身之法,能洗去身之污秽之物,换一身清灵之体。” “每日往复,能有清体,换肉之功效。” “时之越久,更能洗髓,练骨,达到身如新生,体如重塑,这便是踏入长生的第一步,亦是成仙必经之路。更是修行第一步。” 平安听着清水的话,安静的在他说的话间一呼一吸,虽然没有感觉到有说的那般神奇,但经过这几天的反复如此也确实感觉到身体有些不一样,但等他停下之后又没什么不一样。 “吐纳之法除洗髓换体之外,还练丹田。而丹田有三:上田神会、中田气府、下田精区。” “肾中生气,气中有真一之水。使水复还于下丹,则精养灵根,气自生,是为中丹。” “心中生液,液中有正阳之气。使气复还于中丹,则气养灵源,神自生,是为上丹。” “真水真气合而成精,精在下丹。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 “三丹之气,融汇贯通,循环有复则三丹成,气海聚。” 平安和走马观里的其他道人不同,每天除了会在一起诵读经书之外,其余时间则是跟着玉鄢和清水为练习法术而做准备,而打坐练习吐纳就是其中一步。 除此之外,每日下午清水会带着平安去观里任意一座崖台前,跟着师兄一起习武练身。这是走马观里更多人的常态。 仙人之说在红尘世俗里是传说,是虚无缥缈的故事。而在道观里这些却是真正存在的。道观中人对这些也是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因为走马观里就有着一位当世仙人。 “谁啊?”平安在清水的的房间里看着面前吃个饭跟搅动天下风云一般的玉鄢问道。 “你见过。”玉鄢嘴里塞满了菜,却不停的往碗里夹着菜,甚至还不忘咬上一口手上的馒头。 “我见过?”平安看着气吞山河的玉鄢疑惑道,他什么时候见过了? “见过,就是那天咳咳,”玉鄢嘴里的馒头和菜搅在一起,在回答平安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一,不小心将一些还没嚼烂的馒头伴着菜吞了进去不停的咳嗽。 平安让他先别说话,喝口粥。 玉鄢也是毫不客气,他见自己碗里的粥没有了,直接站起身端着平安的碗大口大口地喝着,连着嘴里的菜一并吞了进去。 他看着玉鄢狼吞虎咽的模样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着这样真的没事吗?师叔不是说平日里吐纳之前后不是要少食吗?可这 玉鄢很快就将平安那碗满满的粥给喝完了,然后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对平安说道:“不好意思啊师弟,师兄可能食量有些大。” 平安笑道:“没事师兄,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习惯。愿以为师兄平日里看起来是那种有着仙人风骨的模样,可没想私下竟也是这般。 然后他又看着玉鄢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我见过那仙人,我怎么不知?” “嗯?师父没跟你说渔阳老祖吗?”玉鄢困惑的看着平安。 平安听到老祖二字稍稍愣了一下,开口道:“就是山顶那位老者吗?” “对啊,师父没跟你说吗?”玉鄢谨慎的问了一句。 “没有。”平安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渔阳老祖要见你,师父又教你这些,却又没跟你说老祖。”玉鄢有些不理解的吃着饭菜。 “这有什么不同吗?”相对于玉鄢的不理解平安更是疑惑。 玉鄢看了一眼平安,然后又低下头缓缓扒拉了两口菜,犹豫一会之后这才开口道:“不知道你这几天发现一个事情没有。” 平安不理解玉鄢为什么这么问:“什么事?” “就是像我们这种每日里在不同的时间里做着相应的事情。但其他并没有。”玉鄢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不都是一样的吗?”平安一脸真诚的看着玉鄢答道。 “看来你是练进去了。”玉鄢扶额道。 平安看着玉鄢,对于他说的话很是不理解,“什么意思?” 玉鄢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对着平安笑道:“有时间你山上往山下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拿起放在一旁的剑转身离去。 平安看着玉鄢离开的身影觉得很奇怪:这哪里不一样吗? 他们每天不都是诵经,练功,习法吗? 玉鄢走后,平安也没怎么吃,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去到练功的崖台准备继续练功。可等让他到了之后,崖台没有师叔和玉鄢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师叔早就在这候着了。 平安也没多想,他还和往常一样,朝着崖头,对着日出的方向盘膝坐下,又开始了吐纳。 而在山顶上的石台边上,被称为渔阳老祖的老者一改常态,不再毫无生气的瘫坐在那,而是端坐着,听着清水说:“这孩子确实很有灵气,许多东西一教便会。” 说着他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剑的玉鄢:“当初玉鄢习练吐纳用了半月才会,可平安一点就通。除此之外,他对于丹道好似有那无师自通之能。前一日我教他火法,一学便会。” “像许多弟子练习法术之时,总会因为丹田不稳固和气海空虚只能使用一两次,但他却能燃烧一整夜。” “这孩子确实不同。”渔阳老祖听了清水的话仰天长叹了一声:“老道我当初为求长生之术,苦练丹道几十年,方才有了这般际遇。看来平安这孩子真有仙人之资,这走马观终究还是是留不住他。” “老祖,您这是什么意思?”清水闻言问道。 “这孩子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他,竟口不能由己,说了句话。”渔阳老祖笑道。 “手持拂尘来,要到红尘去。”说完,渔阳就像是焉了的一样,没了生机似的又瘫坐、低首闭目昏昏睡去。 (本章完) 第59章 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第59章 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崖台上,平安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薄雾。那薄雾自平安小腹处,自下往上翻涌,好似哪家的炊烟升起般。 平安的嘴唇看似合着,实则双唇间留有一丝微小的缝隙。那条缝隙随着鼻息有规律的呼吸着。 良久之后,日近正午平安缓缓的睁开眼睛。高山青树,远处的京城,世俗喧闹,人间烟火,这一刻好似都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视线自走马观上的青山绵延而下,经过河流,穿过城门,看着城中喧哗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的人群,道路两边的客栈或是商铺小摊,这一切皆倒映在他的眼中。 或是思绪飘摇,又或是一叶障目,他看见自己穿过人群,走过护城河,行进了一片木林中,来到了一个地方,那个他和师父走散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这座残破的小庙,缺了一扇的木门径直的走了进去。 落叶四散,积灰成堆,泥像落败,道观凋零。这是他跟着师父进入这个破庙之后的第一感受。虽说这一路跟着师父四处寻仙,也见过不少凋落的道观,但再怎么也没有像如此这般。 破庙里现在除了他空无一人。于是他来到泥像前,跪下身子对着祂拜了又拜。还未等他起身,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听声响,像是门撞在了墙上,随后他又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很熟悉,像是.师父的. “慢些,不急。” 他回过头,在漫天雪的世界里,那张熟悉的苍老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 师父穿着厚衣半拖着身子艰难的走着,在他怀下是弱小的平安。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只见他吃力的撑着师父一半的身子,一只手撑着那仅剩一扇的道门。 “没事师父,我撑得住。” 师父脸色暗淡无光,眼中满是无助的看着瘦小的平安,心中疼痛万分。他原本是想趁着身子还行,想赶紧去到走马观,可世事无常,越是心切,越是不安,最后在途经一段山路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落得个半身不坚的下场。 而从那里走到这用了一月时间。而这一月,都是平安从一户人家里讨来一辆独轮车。这一路全靠他用着瘦弱的身体推着自己走到了这。 从门口到供殿,这段路并不远,但是平安撑着师父硬是走了半刻钟的时间。 平安带着师父来到供殿,让他慢慢靠着墙壁坐下。随后,平安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将停在门外的独轮车,压着门槛硬推了进来,停在了一旁。 他在铺满枯草的车边翻找着什么,最后拿出了一个水壶和包着干粮的油纸。 他将干粮拿出,一点一点的喂给师父吃,也不忘了再吃了两口后给师父喂水。 他就这样站在泥像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人从庙门口一闪而过。 他忽的皱眉,心有疑惑的看了一眼,却发现一颗人头露出,但那人好似看见了平安一样又立马将头收了回去。平安想起来出事那天下午,他也看见了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 于是他来到师父和自己身边想要告诉他们门外有个人,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师父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们就好像听不见一样。他伸手去摸,自己的手却穿进了他们的身子。 只听见师父说:“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平安答道:“走出这片林子,再穿过一条河就到了。” 师父看了一眼平安,神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陪你走到走马观了。” 平安闻言,眼泪刹那滑落,他带着哭腔说道:“师父,一定会的。” 师父见平安哭了,疲惫的笑了笑:“傻孩子,哭什么。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必有之过程,生离死别也是人世常态,没什么好难过的。” 平安只哭不语。 师父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他把那些话说的很是平淡,可心里却也难过。从他救下平安那一刻开始,他将曾经最不看重的生死别离又再次拿了起来,但最后还是跟平安说:“如果我死在了路上,就随便找个地方给我埋了。” “师父。”他哭了,他也哭了。 这句话他记得,一直记得,在药爷爷他们的落魄屋里他也说过。可再次亲口听见师父说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三魂七魄没了主,各自从他身子跑了出来,又各自分散没了去向。 “平安?” 有人在叫他,他听见了,可就是回不了身,只是跪在他们身边无声的哭泣着。 “平安。” “师父,他怎么哭了?” 他听见了玉鄢师兄的声音。那声音很是着急。 “唉。怎么会这样?”这是清水师叔的声音。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竟然吐纳时竟然行岔了炁。”崖台边上,清水看着玉鄢怀里双目紧闭,呼吸急促的平安。 “那他岂不是”玉鄢看着清水欲言又止。 清水知道玉鄢要说,他叹着气,摇晃着脑袋无奈的说道:“这孩子怕是没了那份机缘了。你刚才给他把脉时,除了心脉之外还有其他问题吗?” 玉鄢低下头看着平安,神色有些怅然,“都伤着了。” 清水闻言,顿时胆战心惊,“走,带他去见老祖。” “我现在也只能救下这孩子一命了。”渔阳老祖站在石台中心,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平安道。 他收起自身周围的六十四卦法相,它们随着渔阳的手势又都回到了石台上的那些条缝里。 “虽护住了经脉,但也因此会落下病根。怕也是活不了多久。”渔阳老祖感叹着,明明午间还在同面前这两人说平安或许会有机缘,可谁又曾想这才多久就出了这般岔子。 “这”清水师徒俩面面相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是说世事无常,人间多苦难?还是天妒英才,不让其成?他们也不知道。 “这孩子学不了道法了,你们就好好照顾他,让他跟着其他弟子一起吧。”渔阳老祖说完,再次瘫坐了下来,闭目睡去。 “师父?”玉鄢心疼的看着石台上的平安。 “就听老祖的吧。”清水也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只叹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本章完) 第60章 清秋死皇子,谁见夏日陵? 第60章 清秋死皇子,谁见夏日陵? 文商二十二年,已是清秋时节。这一年,这一季月赋阳城里出了件大事。有一个皇子死了,死在了一个江湖客手上。 “听说皇帝都管不了这人。” “咳,你恐怕不知道吧。” “什么?” “听说这江湖客名叫李成儒。十二年那件事知道吧。这个人一家死光了,就活下来了他一个。” “你在说些什么?这跟皇帝也管不了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 “陛下,这.”皇宫里,皇帝寝宫,一位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人跪在龙榻不远处。他目光恍惚,心神胆颤的看着坐在龙床上,一身黑金龙袍,目光深邃的大衍皇帝--文商。 “无碍,你大胆说便是。”文商皇帝同下榻处的男人年岁差不多,但脸上那股威严和言语间的轻描淡写让男人害怕的低下了头。 “那臣便说了!”男人低下头后,听着皇帝的话咬牙切齿:“二皇子,该死!” 他的声音如轰雷声般震耳,让龙榻上的皇帝听得面如灰土。 皇帝厉声问道:“我那皇子真就该死?” “该死!”男人依旧咬牙切齿。因为他一想到二皇子,心中那份怒气就如天上银河,化作人间瀑布汹涌而下:“二皇子,欺男霸女,收刮百姓民膏已不是多日,而是多年了。” “现如今百姓闻二皇子之名避之如避妖魔啊。而非虎豹这么简单了。” “老臣身为礼部侍郎,也曾按照大衍律法多次劝解,可那二皇子却打起了老臣女儿的主意。威胁老臣说,如若我再管,就连老臣女儿也保不住了。” 男人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皇帝闻言并未说话,但脸色铁青。 他这些年一直忙于筹备国战,疏忽了对于皇子的管教。他知道,皇室子弟难免会仗着身份做些荒唐事出来,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这般。 “陛下,李成儒,李公子求见。”门口传来了一道阴柔的声音。 “宣。”皇帝皱眉,冷声道。他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很是不满。 “草民见过陛下。”得到宣照后,李成儒一身素衣,折扇也从不离手的站在男人身旁,对着皇帝鞠了一躬。 “李卿,你杀我皇子还有脸来见我?”皇帝看着下面的李成儒气不打一处来,质问着他。 李成儒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皇帝,开口道:“这二皇子品性顽劣,所做之事也并非一日之短。草民记得,八年前礼部尚书陈大人可就在公堂之上说过二皇子的事情,可您却认为事情不大,于是就放任不管。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有您的一份。” 李成儒对二皇子和皇帝的不满已经不再遮掩,而是直接说了出来:“有时候我经常在想,当初我一家人为了救你到底值不值?” “李成儒!”皇帝暴跳如雷,他站起来指着李成儒怒喝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朕就可以对朕这般说话。” “怎么?皇子做的事情还不能说了?”一旁跪在地上的礼部侍郎闻言直接汗湿全身,瑟瑟发抖,可李成儒却毫不畏惧,态度依旧强硬。 敢如此对皇帝说话的人,从古至今也找不出几个了吧。 “你” 皇帝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可李成儒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说道:“你身为一国之主,却放任皇子任意行事,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皇子肆意妄为,欺压百姓,不是你的错吗?”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皇子?怎么?大衍的律法就是形同虚设吗?” 礼部侍郎听到李成儒这些话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吓得直发抖。虽然他也不满二皇子,但也仅仅只是对皇子啊。可李成儒直接连着皇帝一起骂了。这是他万万不敢的。而且,就当今王朝里,也就他一人敢当着面如此辱骂皇帝了。 “李成儒!你再这般口出狂言,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皇帝已经气急败坏了,他用力抽出挂在龙榻一侧的短剑,气势汹涌的走到李成儒面前,用剑尖顶着李成儒的胸口。 换做常人面对这般情况可能早就开始求饶了,可李成儒却是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锋利的剑刃,对着皇帝笑喊道:“那,草民李成儒请皇帝赐死。” “你!”剑刃处滴着血,那血很鲜很红,就像是一名怀揣着赤子之心青年,向皇帝秉言直行,却被奸臣从背后刺了一刀后手中的血那般。 皇帝皱眉,拿剑的那只手颤抖不已,又是这个地方!十二年前也是这个地方!最终他还是将剑从李成儒的身体里取了出来,皱着怒眉转过身去。 李成儒冷笑看着皇帝:“今日我本该死,多谢皇帝念及旧恩放草民一马。”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皇帝背对着李成儒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他挥手说了句。 李成儒低头看了一眼左胸上,那道不是很深的剑口,然后跪了下去,双手伸直,上身伏地,他的头碰到了皇帝的脚后跟,大声喊道:“天子行事,自有深意。草民方才鲁莽,冲撞了陛下。但是!陛下心怀百姓,兼爱子民,饶了草民不死,草民惶恐,草民谢陛下圣恩!” “你这是干什么?”皇帝察觉到不对劲之后立马转身,却看见李成儒已经伏在地上,对着自己说这些明嘲暗讽的话。但这并是他关心的,而是想知道李成儒到底想干什么。 可李成儒并不回答皇帝的话,而是起身,在看了皇帝一眼之后面色平静说道:“陛下,若没有其他事情了草民先告退了。” 皇帝看着李成儒流着血的胸口,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摊鲜红的血迹,对着门外大声喊道:“传太医。快!” “不必了!”李成儒同样吼道。 “我这剑锋利无比,虽然入身一分,但却伤人七分。”皇帝担心、疑惑、不解的盯着李成儒问道:“你为何不让太医来帮你治伤?” “回陛下,草民行走江湖二十多年,除却武功,对医术也甚有手段,就不劳陛下烦心了。若无他事草民就告退了!” 说罢,他一脸淡然的转身就走了。皇帝却后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李卿,可愿做官?” “草民不识大字,就不必了。”李成儒回答着:“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恩情,若有朝一日草民犯了事,还望陛下按大衍律法行事。” 寝宫里皇帝看着李成儒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他转过身子,看着趴在地上的礼部侍郎,低身、弯腰在礼部侍郎的震惊中将他扶了起来:“伍大人,没事吧。” 伍子许惶恐的看着皇帝,慌张的答道:“没没事,多谢陛下关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小,“传,礼部尚书陈攸之,刑部尚书魏达。” “宣,礼部尚书,刑部尚书陈攸之、魏达觐见!” “二皇子,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现按大衍律法处死!今昭告天下,警示高官之后与皇室皇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钦此!” (本章完) 第61章 时光入流水,清水说敬恭 第61章 时光入流水,清水说敬恭 文商二十二年,清秋二十日,傍晚。 天上黄云成堆,山中子弟成林。 走马观最大的道台上,数百名弟子手持剑刃,随着最前端的一名灰色道袍男人舞剑的动作而走着。 他们之间年岁差的很多,有的只有几岁,有的却已是不惑之年。剑刃所动,嘴中也伴着说辞:“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声音响彻山林。 “师弟,还在看书呢?”玉鄢端着药汤,从已凉的夜色里走进平安的房间。 他将药汤放在正在看书的平安面前,关心地开口说道:“先把药喝了吧,身子要紧。” 平安闻言,放下手里的太乙金华宗旨,将其合上,抬起那张逐渐长开,眉目清秀,稍有些俊俏的面庞:“多谢师兄。” “这有什么,同是一门弟子,客气什么。”玉鄢一只手托着下巴,有些开心的盯着平安端着药碗喝药的红润的脸,“比之前好多了。” 平安慢慢的将药喝完之后,将药碗放下,用手轻轻占去占嘴角药渍,“这两年辛苦师兄每日为我盛饭端药了。” “这也算是一种修行。”玉鄢笑道。 经过这两年平安虽说只有十三岁,可心智却早已全开,他明白玉鄢这是在安慰自己,于是也笑道:“世间有物,天地而生,或或草皆有灵性;或飞禽或走兽皆有灵智,共收天地之气,揽日月之精华,乃修成。是可成精,成灵,成妖或得道。万物修行,天地、日月乃是共修。性明、神志各不同是为独修。然天地间,有万法,除却灵修,仍有千种法。” 玉鄢听着平安所说心中略有些震撼,因为他说的这些从未听人说过,就连他的师父清水也未曾说过这些话。玉鄢怔怔的看着他,好奇的问道:“这些话你是跟谁学的?” 平安很平静:“书里。” “可道藏三千,我也看过,读过,但都不曾见过这句话,你是从哪看见的?”玉鄢不解,他看着平安面前的太乙金华宗旨,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在三千道藏里。”平安道。 玉鄢闻言扶额苦笑,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可看平安那张面如止水的模样又不像,便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三千道藏?” “可又何止三千?”平安一句话给他说的愣住了。只见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平安,迟迟说不出话。 但他心里却是震撼不已,他真的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吗?怎么开始学着跟渔阳老祖一样,开始说起谜语话来了。 当他看见平安又拿起书开始看了,他也识趣的离开平安的房间。 他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走着,心中思考着平安说的话,可怎么想想却也想不通,于是他他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残月。 残月好似弯钩,在弯钩中心处好像有着一个黑影。玉鄢惊讶的揉了揉眼睛,满脸惊恐的回头看向房间里的平安。可平安就在烛火下安静的看着书。 于是再次看向那轮残月,可那残月忽的变得极大,近在眼前。他看着坐着那月弯上双腿盘膝而坐,手里捧着书,专注的看着书的平安像是失了神一般,已没了思绪,身体更是动弹不得。 玉鄢缓缓张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让他感觉到眼睛一阵疼痛,又再次合了上去。 “平安。”玉鄢闭着眼在床上又躺了会,可是脑子里全是平安坐在月弯上看书的情节。于是他连忙穿好衣物,还没洗漱就朝着平安房间跑去。 可当他推开那道门之后,房间被收拾的很是整洁,可房间里并没有平安的身影。 他走出房间,找了个跟平安住的很近的道人问道:“师弟,你有没有看见平安啊?” “看见了,他一大早就跟着观主上山顶去了。” “山顶?”玉鄢疑惑的将指着平安房间的手放下,视线也随山顶看去。 道门,林间小道,红亭,河流沿此看去,在山顶的石台上,两老一小围坐在一起。 “你知道,你师父的过去吗?”渔阳盯着平安问道。 平安摇了摇头,面色稍显凝重开口道:“未曾问过,师父也不曾提起过。”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清水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他怎么了吗?”平安问道。 “人生百年,不过一瞬。你的师父名叫张敬恭,当初的他可谓是意气风华,文采举世无双。只可惜他年少轻狂,资质不深,在朝堂之上又身在高位,难免受人排挤!”清水感叹道。 “师父以前做过官吗?”平安听见朝堂二字,心中疑惑。 “做过,而且一做官,便是大官。”清水说道。 “那您能跟我说说我师父吗?”平安看着清水,迫切的想要知道师父的过去。 “可以。” “师父他做的是什么官?” “你师父除了教你道门经典外,还教过你什么。”清水略带深意的看着平安。 平安闻言在脑海中想了又想,最后他想起了,在他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教他的东西。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部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这是平安第一次学习的时候师父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是啊,你的师父当初是出了名的礼生。”清水看着平安,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我云游至北山郡的一个村庄的时候。当时这个这个地方出了一个状元,一名探,但是他们却都辞官而去,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教书。”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世上哪有人考上了状元而不当官的。后来我在村民的口中得知,在这村子的山上有个道观,观里住着几个修道之人,后来我便在这遇到了你的师父。” “师父不是做官了吗?您怎么在道观里遇见了我师父。”平安十分困惑。 “他虽不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但一定是衍朝千年来最年轻的礼部尚书。只可惜,朝堂水深,再加上他的狂妄,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降了官职,贬至北山郡的龙潭村” “师父中过状元?还当过礼部尚书?” “中过,做过。” (本章完) 第62章 入得朝堂状元府,炊烟袅袅 第62章 入得朝堂状元府,炊烟袅袅探村 大衍,上元四十五年,梅月二十日,天近傍晚。 夫云州,北山郡,龙潭村。 三十二岁的清水应师父的要求,穿着一身道袍,带着些干粮下山游历两年。他自走马观而下,路靠东向南而行,来到了这个位于衍朝东南方向,地接南国的龙潭村里。村子此刻家家户户都冒着浓浓的炊烟,与天上的金黄色的云朵遥相挥应,而他这站在村子门口,抬头或是盯着两边端详着上面写的字。 “状元府?探村?”这个村子和这一路走来他所见到的其他村子有些不一样。 一般的村子在进入地界之后会在旁边立一个牌子,然后上面写着这是什么村。但是他眼前的村子不一般,不仅有着用巨大的石柱做起的宽大石门。在石门上还横挂着一条长长的红绣球。 红绣球下是这个村子的村名——龙潭村。 而在两边各写着一句话:妙笔文章显学识,入得朝堂状元府。 另一边写的则是:潭深山高住仙人,炊烟袅袅探村。 清水看着这两句话很是好奇,带着满心疑惑径直的走进了村子。他很好奇,如果按照那话里所说,这个村子曾经出过一个状元,一个探。但他更好奇的是,这村子里教书的是什么人,居然能够教出状元和探!他倒要去看看。 当他穿过那道石门走进村子,却发现村子和门口那石门很是不和。 石门内的村子和其他普通的村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不高的泥瓦房,门口死了已经不知多久的一人高的枯树。在一侧,放眼望去是看不见尽头的,已经开始散发金黄色光芒的稻穗。这个普通村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现在正值初夏,天色要比冬日或秋时暗的要晚些,田地里还有人在那来回走着,他们绕着还未成熟的粮食相互说着什么。虽然他听不见,但是也能猜得差不多。无非就是今年的粮食涨势不错,肯定有个好收成。又或是说着今年要交多少的赋税。 但这不是他关心的,他现在只想找户人家询问那块石门,顺便填一下肚子。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快空了的干粮的包,脚步急促,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开着门的人家。 但他走过十几户人家却发现他们都关着门,除了田地里,除了冒着烟的灶房里有着人外,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基本上看不见人影。于是他更好奇了,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又走过几户,清水本打着没人就赶紧走的想法,但是!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清水在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看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和一名年岁差不多的少女在两户人间中间空隙里坐着。可从他们脸上看去,好像有着心事似的。 “你的病真的没法治吗?”那少女问。 “看过不少大夫了,都没法子。”少年的脸上的苦闷像是秋叶落地,无声却让人伤心。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少女强忍着伤心在脸上挤出一张笑脸来,慢慢的凑近他低下的脸庞。 清水闻言走了过去,他关心的对着两人说道:“什么病啊?怎么会没法治呢?” 清水的声音让两人一惊,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道袍,肩上斜跨着一个包的青年道士。 “你是.道士?”少年看着清水的穿着,有点不太确定或是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正是。”清水面带微笑的回答着少年的疑惑。 “你应该不是山竹观的道士吧。”少女看着清水样式很新的道袍说着。 清水疑惑,“怎么,这也有一个道观吗?” “有啊!就是山竹观!”那少女说起那道观激动的站了起来,眉开眼笑的盯着清水,开口缓缓说道:“这个道观本来存在很久了,也有几个道士,但是一直没什么人去过。直到三年前这来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道士之后就变了样了。” 少女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清水。 “来了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道士?然后就变了?”清水听得迷迷糊糊的,又继续问道:“怎么个变法?” “你进来的时候看见那道很大的石门了吗?”少女明知故问,一脸骄傲的看着清水。 “看见了。”清水点着头,心里想着这两个孩子应该是怎么回事,于是谦虚的问着少女,“那上面写着状元府和探村,是因为这里出过状元和探吗?” “当然啦!”少女激动的说着,手里还指着他们身后的一片竹林,“那个道士可厉害,一年时间就把两个乡试落榜的书生给教成当朝状元。你说厉害不!” “厉害!”清水听完少女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她说道。 那少女得到清水的认可之后又继续说着什么,但是清水却没能听进去。因为他早已将视线和思绪放在了他眼中的那片竹林山上。 刚才少女说的话对清水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他愈发的好奇三年前来到这片山竹林里道士。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可以让两个乡试落榜的人第二次居然直接考上了殿试前三。 “但是他现在不经常跟人讲课了” 这是清水收回思绪听到少女讲的第一句话,这更让他感到困惑,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继续教下去呢? “因为道长闭关了,说是想去悟长生和成仙的道法。”少女疑惑的看着清水,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死的神仙吗?” 清水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知道那道人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不知道,但是他的道号叫青玄子。”少女对着清水答道。 得到那道人的名字之后,清水本想直接上那山竹林,但是他看到少女脚步靠墙而坐,低头无言的少年也蹲了下来,开口让他把手伸出来。 少年脸上因病缠身而无神的模样看着清水一阵心疼,他为少年把着脉,皱着眉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杨伯良。” (本章完) 第63章 大道之至简,何由说委屈 第63章 大道之至简,何由说委屈 日头在了山竹林的另一头落下,伴随着夏风竹林里的枝叶发出声响,清水独自一人,提着一盏灯笼走在上山的路上。 山竹小道间,清水曾遇到过从山上下来的龙潭村的村民。他们之间有老者,有青年,也有小孩。 当他们看见穿着道袍的清水,很是恭敬的对他行了礼,他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名叫青玄子的道人的影响。 他面对众人的行礼,也浅身的回着礼,其中一名老者见他冒着夜色穿行在竹林里,于是将自己手上的灯笼递给了清水。他本想拒绝,可老者却表示他不用灯笼也能下山。 清水看着几乎人手一盏灯笼的村民,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只好感恩接受。然后在他们的话语间往山上走去: “青玄子道长这般年轻,可的学识是真让人惊叹!”一个手拿书本的青年男子感叹道。 在他身边,是一个手提灯笼,同他一般年岁的青年:“是啊!他说过的那些话,我在书里,和教书先生口中也都未曾听过。不仅如此,就连道法说的也比其他的道长好。” 两名青年对话间,另一名青年也凑了过来,言语间带着些疑惑:“我听其他的道长说,青玄子道长好像是当过大官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贬了官职到我们北山郡做起了县尉。” “那他为什么当起了道士啊?” “不知道” 清水脑海里满是疑惑,一个这样的人为什么选择修起了道呢?同时困扰他的还有那个名叫杨伯良的少年。 他身上的病就连精通医术的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甚至还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病。因为不知道病因,也不知道病源,于是也不敢乱开方子,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 这山竹林很高路也长,清水提着灯笼走了半晌这才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灯火亮着。 看见灯火,那也就说明那道观不远了。于是他便加快脚步朝那灯火处走去。 可当他来到所谓的道观面前时却呆呆的站在那。 这是道观? 这是他看见眼前这座较大的茅草屋时的第一反应。 茅草屋有着三个吊着的草帘门,每个门上挂着一盏灯笼。从草帘门下的较大的空隙里可以看到里面也亮着火光,且有人来回踱步。 清水见屋里有人便行着道礼,对着茅草屋喊道:“走马观云游弟子清水,叨扰各位师兄了。”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屋里掀起草帘的一角,当他们看见穿着道袍自称云游的道士的清水后,从草帘里走了出来。 这是两名老者。 清水看着两人,又看了一眼最左边的毫无动静的草帘,对着两人道人躬身行礼道:“清水见过二位师叔。” 他原本以为跟青玄子一起的也是同他年岁差不多的道人,于是便对着草帘喊着师兄,可没想到会是两名老者,他也就改口称道。 “山竹观道人,长诲。”这道人站在三屋中间,在头上灯火的照映下青丝共白发各占一半,相互参杂。两条宽眉自上而立,更是将他肃穆的面庞衬托的更加威严,就如那道观里,展着神采的四御、八仙中的仙人。 而另一位则是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的看着清水:“山竹道人,明诲。” “清水见过二位师叔。”等两名道人自报道号后,清水再次行礼称道。 “自是云游道,可从何处来?”长诲声中怒意沉沉,威严霸道。 “赋阳走马观,山水至宝地。”清水闻声,柔柔道来。 那长诲闻言,竖眉一挑,声音低沉,却是柔和些许,但也遮不住那威严:“宝观天下闻,今来是何由?” 或是长诲怒声镇天,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悠一年轻道人掀起了草帘,神色平淡的走了出来,看着面对着那长诲的清水。 清水见年轻道人现身后,也顾不得听他说什么,而是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一般年岁的道人,心里暗自想着,这应该就是青玄子了。 长诲完言,见清水不答,便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青玄子。 “原来是寻敬恭的。”一直未开口的明诲突然说道。他来到长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朝着茅屋瞟了瞟,示意着他回去。 长诲自然明了,转身跟着明诲各自回到茅屋,随后又熄了屋里烛火。只剩下两人在外。 “青玄子师兄。”清水看着两人进屋之后,对着他行礼道。 “请问您是?”青玄子听他叫着自己的道号,眉头微微皱起询问着。 清水浅浅一笑,行礼作答:“走马观云游弟子,清水。方才在山下的时候听闻了师兄的事迹,甚是感觉神奇,特来讨教一番。还请师兄赐教。” 清水也是淡淡一笑,通过刚才的话里,他知道清水为什么要来找他了:“师兄言重了。青玄只是见着村子里读书人少,虽说自己已然入道,但还是心系天下,想多教些读书人出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师兄心怀天下,志存高远。可我却听说您辞官而去,入了这山修起来道,这是为何?”清水直接挑明的话题,等待着青玄子的回答。 青玄子摇着头,叹着气,虽未说出一个字,可从他的脸上却看见许多无奈,青玄子转身掀起草帘,对着清水道:“师兄请进。” 清水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的从那被掀起的草帘缝隙里转了进去。 茅草屋外很长,很大这是他对草帘外的一方世界的第一印象。可当他转进茅屋之后才发现,屋子里其实很小。 屋子很是简陋,一张草席随地展开,步行五许便到了茅屋尽头。在草席一旁,一个四尺大小的草席同样落地而开,上面整洁、有序的堆放着已经洗的发白的道袍和许多书籍。 “陋舍无壁,还请师兄委屈一番。”青玄子对着清水说着自己住的地方。脸上带着笑,丝毫看不出一点尴尬,反倒很是从容。 清水也并没觉得这个地方简陋,反而开口道:“大道之至简,何由说委屈。” (本章完) 第64章 夜是初寅五更天,祸是酒后 第64章 夜是初寅五更天,祸是酒后状元起 青玄子闻言同清水相视一笑,“师兄之境界,青玄难及。” 清水抱拳行礼,也笑道:“师兄所言,清水难堪。” “天色已晚,师兄若不嫌弃,便住在这。” “清水有幸.” 夜是初寅五更天,山竹鸟啼衔虫归。 大衍东南有一地,受群山所环抱,峰峦叠嶂,每至清晨前、五更天时烟雾袅绕,时有巨物游走于迷雾中。有人言:风从虎,云从龙,此迷雾似云,然此物定是龙也。 而山中多溪河。溪水沿群山而下,游于青石间,谓溪清澈;河水沿土地而行,游于泥沼间,谓之多浊。 溪向下行,同河相会,汇入三湖。湖北流,聚一深潭之中。 鸡啼天明,迷雾散去,曾有人目见似龙之物潜入深潭。故,此村名唤龙潭。 “这就是龙潭村村名的由来?”清水同青玄子站在竹林一处空旷处,望着迷雾满天的村子。他心中存疑,对于龙的存在保持怀疑态度。 “当初我选择来这一部分就是因为此物之名而来。”青玄子看着迷雾也是不太相信。他来此处已经三年,这三年里无论春去秋来,还是冬寒夏暑,每日这个时候都会站在此处看着天边,等待着它的出现。可是一站三年,除去迷雾和四季交换外什么也没看见。 “那您见过了吗?”清水问着。 青玄子答道:“没有。” “你说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龙之传言而来着,那还有一部分呢?”清水问道。 青玄子叹了口气,缓缓对他说道:“我被贬北山郡之后,偶然翻到一本道藏,上面写了有一句话让我思虑良久。” “此话怎讲?”清水困惑。 “那道藏上说:'神仙不死,信可得乎?'”青玄子道。 “此话如何?”清水明白这话,但是却不懂青玄子的意思,于是他便问道:“除其本意可还有他意?” 青玄子摇摇头道:“并无他意。” 清水更加困惑:“那这句话可有不同?” “实也,空也。”青玄子道:“只是这句话勾起了我想修道的心境。” “我考状元,官居礼部尚书,却因年少无知,引起了不少大臣不满,最后被革去官职,被贬此地,做起了县尉。可我不久后一心修道,不问世事。于是不久后退去官职,到了这里。” 清水听到青玄子说道着,看着眼前被烟雾缭绕的村子,忽的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问道:“我上山的时候也听到有村民说起过你辞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玄子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倒映着清水模样的平静如水的黑色瞳孔,好似翻动了一下,瞳孔里清水的模样逐渐模糊,像是喝醉了一般。 “张敬恭,张状元?”伴着这声呼唤,他的视线逐渐明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火红的灯笼。 强烈的火光让他睁开的眼睛再次闭上,可那声音又再次出现。那声音阴柔,气息绵长,听得他有些难受,可当他听见那声音最后说的那句话之后,酒一下就醒了:“张状元,醒醒!陛下召见你呢。可别等陛下等久了。” 他听到“陛下”二字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面容略老,口齿银白的,穿的像个太监的模样的人,手里提着个灯笼,双眼忧心的正看着他。 “李公公。”张敬恭看着面前的太监喊了一句,可因为喝酒过多,想站起来却用不上力。 “您说您,今日才放了榜,怎么就喝成这样了。”李公公焦急的看着,靠在客栈一角,身旁还放着一小坛已经空了的酒皿,他对着年轻的店小二问道:“醒酒汤来了吗?” “我再去催催。”店小二很是精明,听到李公公说完话立马接腔道。 “真是的,熬个汤这么慢。”李公公看着店小二的跑开的身影吐槽了一句,继而又对着张敬恭,笑道:“咱家也是好运,提前认识了张状元,日后若是做了大官,可别忘了咱家。” 张敬恭闻言,借着酒意靠在墙上憨笑道:“百姓爱国,臣子忠君,是为礼。臣子守礼是为本也。公公若是要让我做些违于礼法,不忠于君王之事,还请公公不必再说了。” 三分酒意出本性,五分性情判两人。入口七分谁同我?十分酒意吐真言。张敬恭已是酩酊大醉,可话语间却依旧是重于礼,忠于君,若是做官,是谓忠臣。可朝堂上下,几人真忠? 他这一番话将面带笑意的李公公说黑了脸。他虽是宦官,却也是人。七情六欲,金银珠宝他也是要的。 但他很快又笑脸相迎,说道:“那是自然。咱家最忠心陛下了,不然也不会在陛下身边待这么些年岁。” “公公,汤来了。”店小二端着热汤来到他身边。 李公公接过不是很烫的汤水,慢慢的喂着他喝 夜色很浓,喝过醒酒汤的张敬恭一路跌跌撞撞的跟着李公公来到皇帝上朝的偏殿外,一个人站在那,静静地等着皇帝的召见。 “宣,金科状元郎,张敬恭进殿!” 李公公的声音从偏殿内传了出来。张敬恭望着那三十六梯的台阶稳住了心神,但却控制不了的心中的那些激动和喜悦。 他迎着灯火朝着殿内走去。等他见到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神奇庄重。他没忍住心中的激动,双膝着地,对着御座上的皇帝开口喊道:“书生张敬恭,拜见上元皇帝陛下!” 张敬恭激动的声音响彻偏殿。 “张卿平身。”皇帝浑厚的声音让他更是激动。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科考一路上过关斩将走到这,真的很不容易。他颤抖的站起身子,都快遮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卿的文章,朕已经看过了。”皇帝欣慰的看着如此年轻的张敬恭笑道:“卿的文字功底甚是了得。对事物的看法也是清奇,三言两语便能解决。” “回陛下,天下之大事,性质相同,只要斩去其根源,一切皆可迎难而解。”张敬恭躬身行礼,言语犀利。 “我见你在文章中对于礼有着不同看法,刚好礼部尚书一位目前空缺。明日你上朝来,我让人带你去任职。” “臣,叩谢陛下圣恩!” (本章完) 第65章 上任初知何尚书,卸任走马 第65章 上任初知何尚书,卸任走马遇柏元 “师父就这么当官了?”秋日艳阳高照,凉风吹动山顶边缘的树叶,沙沙作响。 清水一笑道:“是啊,就这么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做上了大官。” “当时我就我问他:‘就算是中了状元,也是从其他官职开始做起,他怎么会一下就成了礼部尚书。他跟我说他也是做官后不久,从礼部侍郎那里的得知其中缘由。’” “上任礼部尚书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 “陛下。”张敬恭乘着夜色来到的上元皇帝的寝宫,看很是不理解的看着面前这位中年男子,言语虽说柔和,可话里却藏不住的质问:“为什么上任礼部尚书被人害死,您却不查呢?” “张卿,这是刑部的事。你一礼部尚书来掺和什么?”上元皇帝手里拿着一本礼节在那看着。 “可是陛下,一届尚书被人杀害,难道您不管吗?”张敬恭继续追问。 可皇帝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寒心了:“千年来,死于他人手中大臣还少吗?只要不引起什么乱事,也就罢了!” “陛下!”张敬恭眉头紧蹙,他注视着皇帝。他怎么能这样,一个臣子死于他人之手,他不但不管,还视为常理,这不让张敬恭很是愤慨。 “好了张卿,你安心做着吧。你若出事我不会视你不管的。”皇帝言语中有些不耐烦了。他盯着手里的书,又朝着张敬恭挥挥手,示意让开离开。 张敬恭无奈,摇摇头只能离开。可他刚出寝宫,李公公一路小跑了过来:“张大人。” “李公公,有什么事?”张敬恭对着李公公行了个礼问道。 “老奴替陛下传个话。”李公公一脸沉色的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上任礼部尚书死因牵扯极大,陛下并非不管。而是无可奈何。” “此话怎讲?”张敬恭疑惑。 李公公一声叹息,将那段原委说了出来:“上任礼部尚书极为注重礼制。可大衍千年王朝屹立不败,只有我们打他人,没有他人打我等说法。百姓安居乐业,臣子衣食无忧,对于礼制也逐渐放松,各代陛下也默认了这一做法。” “既是天下太平,少些礼数也算不得什么。但是那位大人却不这么认为,就算如此,该有的礼数不能缺少。因此得罪了不少臣子官员,日积月累惹上了这杀身之祸。” 清水闻言,也是觉得一阵荒唐。他站在山竹空地上,看着红日初升,迷雾散去,开口道:“这礼到此可以说是已经没了啊!” “是啊。”青玄子平静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些波动:“礼部尚书因礼而丧命,这官职相当于不存在了。” “大人,大人您干什么?”张敬恭听完李公公的话转身又冲进了陛下的寝宫。他跪在皇帝面前,低首伏身。 “张卿,你这又是做什么?”皇帝困惑的看着张敬恭。他刚才不是让李公公跟他说了些话,让他不要纠结这事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陛下!大道之行也,与衍初三代之英,恭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而今大道既隐,臣子各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啊。” 张敬恭抬首痛哭流涕的看着皇帝。话里满是愤慨和劝言。如今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谋杀臣子,而皇帝却坐视不管。长此以往,待积怨已深,到那时可那就不是死一个臣子那么简单了。 这些天他也朝堂上看见了,官员拉帮结派,抵制他人,可皇帝依旧不管。而这其中更是有军中将领参与其中,若是爆发,衍朝千年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可皇帝又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这事,你要做便做吧。” “臣,领旨!” 上元四十年,冬二月。张敬恭任职两年半,被贬北山郡,青山县。 去往青山县的路上,他遇到正准备去京城走马上任的新礼部尚书。 “在下张敬恭,是去青山县上任县尉的。”张敬恭一脸憔悴的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前辈躬身行礼道。 “你的事情我也听说,年轻人果然气盛。只可惜上元皇帝重君臣牵扯之道,而不重礼,你这般也是空费气力了。” 张敬恭看着他,憔悴的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笑意:“万大人说的是。是小生莽撞了,忘了衍朝千年基业,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 此人名叫万柏元,曾经也是礼部尚书,只不过后来他也同张敬恭一样想要改变一些朝局而被人排挤贬官。 “老夫今年已经七十五了,对于朝堂其实也是无心再去。但看你这般行事,将已经不可转的形势扭动。也是这才答应回去。” 张敬恭笑了笑:“那里。此去还需大人多多保重。朝堂礼制虽有改变,可依旧难言。” 万柏万大笑道:“老朽当初做官的时候,有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过我也是好奇。你最后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拉下那么些官员下马?”他问道。 “说来惭愧,说来惭愧。”张敬恭无奈的摇着头。 万柏元见状也是不再询问,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明白了张敬恭的惭愧二字,“为官者,身居高位,难免,难免。” “大人明白便好,小生实在说不出口。”张敬恭神色尴尬,低头对着万柏元。 “好了。快去上任吧。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攸之,走了。”万柏元对张敬恭说完话,转身对着马车一侧,在一处空地玩耍的孩子喊道。 那孩子闻声立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万柏元的腰,说道:“先生,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 “你可以不去,但是你娘亲要是收拾你我可就帮不了你了。”他对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宠溺的笑着。 “就这样,我跟万大人拜别在两车之间,各自驾马朝着相反方向而去。”青玄子见日头升起,转身向着茅屋走去,清水则是一脸困惑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明白最后张敬恭对万柏元说的“惭愧”二字作何解释。 但想着既然他都没跟万柏元说,自己也不好去问,便跟着他一起回了茅屋,等他坐到张敬恭身边,又问:“你既然来到县城做起了县尉,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而是寻求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却说:“心不死,则道不生.” (本章完) 第66章 入得深山不见仙,清水直言 第66章 入得深山不见仙,清水直言赴昆仑 “心不死,则道不生。”平安坐在石台上,本来望着清水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慢慢的低了下去:“师父以前也跟我说过,但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也很正常,因为这句话从来没一人能给出个解释。全是凭着自己的人生经历慢慢感受的。就就像是你师父,我当初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跟我说” “我这三十来年,从出生时的无言对世界,到前十年以读书开明心智,习世间礼法,尊两亲,爱亲朋;后十年,发奋读书,以求读书得功名,为百姓谋求福祉。虽然多有落榜之时,一颗赤胆热血心,愿做读书莽撞人,仍不放弃;可到了最后十年,二十六得状元之名,官居礼尚,可到头来,却因礼而受众人非挤,落得个人仰马翻,出走京城的下场。” “虽被贬官,可心中志向仍在!可奈何天下之大,庙堂之远,此为更甚。最后偶然的翻一道藏,见其一句‘神仙不死,信可得乎?’便一心专研道法,求长生,成仙之法,无心国事。了后辞官去,入得深山见仙人。” 茅屋里,清水看着青玄子站在草帘处,只见他掀起一边,对着外面说道。 清水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是他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云游的事情,于是便开口问道:“师兄在山中修道,修了几年了?” “三年。”他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清水大道。 “修道三年,可有所想?修道三年,可见仙人?”清水继续追问。 “三年来苦读经书,虽有所得,可不曾见过仙人。”青玄子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下山,到外面去看看?” 清水的一番话让他沉默良久。自他上山之后,每日里除了专研经书道法,就算同山下村民授课,解惑,还未曾想过要出去。 清水见他不说话,笑了一下:“师兄所谓之道是何物?所求长生与之仙人又是何物?师兄可曾想过?” 青玄子依旧沉默不语,他呆住了,这些东西是他上山之后从未想过的问题。道是何物?仙人又是何物?他忽然觉得两样东西变得极为陌生,就好像是第一次遇见和听说它们。 “师兄既然未曾想过,那呆着岂不是固步自封,一叶障目吗?”清水继续追问,:“道从来不是某一样东西。道经里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道也。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谓万物,是乃天地所包容一切。此皆为道也” 暮霭沉沉,天色将晚,走马观山顶的石台上,平安也是沉默不语。但他跟师父不同。他从出生开始,就跟着师父走了很远的路,见过很多人,虽然那时候还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随着他跟着时光一起慢慢长大,以前不明白的也开始渐渐明悟。 就像那天他跟渔阳老祖对话里说的那样:“师之意,子虽未明,但亦行之。” 他曾经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求长生之术,成仙之法,但听完清水的述说似乎明白。 师父年轻时做官心有抱负,想要改变些什么,可是朝堂里,江湖外的争斗已让其磨灭了心神。而他入深山修道是为逃避官场上的相斗又或许只是为了图一片清净。直到他遇见了清水道长。 “既是云游,你想往何处去?”上元四十五年,仲夏初日,未时四刻。 青玄子一大早将包袱收拾好之后,先是跟另外两位道长道别。因为远游不方便带那么些书籍,于是连同自己做的功课一并交给了他们。 明诲道长看着青玄子准备跟清水一同下山,到是满脸欣慰,还嘱咐他说:“云游乃是修道极为重要的一门修行。可见众生,见天地万物,能见尽天下。你一心求仙可东去蓬莱,此处离那仙山不远。” 可一旁的长诲道人却说:“诶!别听着老头子瞎说,你心性不明,幽怨在身,就算到了蓬莱,仙人岂会见他?我看,还是西去昆仑。这样一路走下来,你的心性自然就会不同了。” “你个死老子,总是跟我作对是吧。”明诲道长一把抓着长诲道长的头发,明诲道长也不示弱,双手扯着他的耳朵,弄得长诲直呼:“疼!疼!” 清水见两人互掐起来想要去将两人分开,同是道门弟子何必如此。 可青玄子却将他拉住了,无奈的笑笑:“两位道长一直如此。” 清水疑惑的看着青玄子,又看了看两人,确实。 他们虽说互掐,但下手皆有分寸,不像世间市井里那般手无轻重。 就这样两人在在道长的互掐中走下山去,而今日偏偏是村民上山听课的日子。村民们上山遇见两人,见青玄子背着包袱,见其要走,纷纷鞠躬而言:“道长此去,何时再回来?” “云游天下,求仙问道,不知。”青玄子对着村民说道。 “道长栽培,龙潭村村民没齿难忘。如若遇着难事,随时回来。” 村民这一句话让清水微微皱眉。他本以为这些村民会求着让青玄子留下,毕竟一个能同时教出状元和探之人可并非寻常。可他没想到村民居然会让他就这么走了。也不做任何挽留,只是说一句:“若有难事,随时回来。” 可见青玄子在村民心中有着何种地位,几乎、将近、已经将其对待亲人那般。他忽然间有些反悔了。他后悔跟青玄子说那些话了。 青玄子道别村民,可村民却将两人送到了村子门口。他对着村民们行了番道礼,又鞠躬抱拳道:“青玄惭愧,受百家人之食,如今却要走,还望百家人多多海涵。” “道长才学过人。就算是天下有名的读书人,也不敢断言说能够教出状元来。可先生已然为我等教出了前一科举之第一二。此举已是无人能与之相比。现如今,六名书生早已入京,不见人还。此般时辰已是科考结束,想来定是入了殿试。先生之功,与三年百家人之食,百家人感激不尽。” 清水依旧呆呆的站在青玄子的身边,看着眼前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这是他几次下山,几次云游以来未曾见过的画面。 一阵感言过后,青玄子对着他们挥手告别,转身就要离去。可随着两人的脚步往前走去,村民也慢慢的跟在身后。 青玄子感受到了他们脚步,转身对着他们喊道:“回去吧。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清水看见在这条不算宽敞的路上,拥挤村民中有人在偷偷的擦着眼泪。其中还有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往村里跑去。 村民们就这样站在那里,也不动,也不说什么,青玄子也是就这样看着他们,脑海中满是有关于他们的回忆。 很快,那个村民跑了回来,他嘴里嚷嚷着,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青玄子的面前。那是个少年,他也认识,名叫杨伯良,是那天他遇见的少年。 少年气喘吁吁的看着青玄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灯笼,他开口道:“道长,给。” “这是什么?”青玄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笼。那灯笼似宫状,共六面,里面的烛火是燃着的。 灯笼上的每一个灯屏上有着人形剪影,剪影随着灯屏的转动而转动。 转动的灯屏将上面的剪影一一展现,上面画的是一座竹山,在山的一侧有着一个年轻的道士,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对着坐在他面前的一群人说着话。 “这是走马灯。”杨柏良回答道。 “走马灯?”青玄子接过灯笼,仔细打量着灯笼,那上面的剪影的随着灯屏的转动好似一幅画缓缓展开。 “好,我收了下来,你们快回去。”青玄子对杨柏良说了一句,又对着村民喊道:“此去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如若是有机会再回来,那便是我没能长生、老了。若那时你们还记我,便为我留个地方待我长眠之后,便住在哪!” 说完,青玄子拿着灯笼头也不回的走了。清水看着落泪的村民,总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应该让青玄子下山云游的。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了,只能对着村民行了道礼,转身追了上去。 等他追上青玄子后,沉默了一会,看着问道:“既是云游,你想往何处去。” 青玄子想了想答道。“求仙问道,自是朝着有仙的地方去。” 清水问道:“蓬莱离此处最近,是要去蓬莱吗?” “长诲道长说了,我心性不明,不宜去蓬莱。” “那你是要去” “西去昆仑。” (本章完) 第67章 世有万千法,不拘于经书 第67章 世有万千法,不拘于经书 秋风轻摇,夜凉如水,平安坐在房间里,回想着今日清水师叔所说的有关师父的话。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是玉鄢,他托着腮静静的看着平安,他不知道渔阳老祖和师父跟平安说了什么。自从傍晚平安从山上下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忽的,平安抬起头,俊俏清秀的脸庞映在玉鄢的眼中。他看见平安那双略带忧愁的眼睛里像是有着什么,他问道:“师弟,怎么了?” “师兄,你说老祖算是神仙吗?” 平安的话将他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是神仙,可神仙长生不老,但老祖有长生之术,却没有不老之法。 说不是,但老祖法力通天,十几年前狐妖为祸,引得天下大乱,天生异象。最后皇帝没办法,亲自上山请老祖下山收妖,恢复天象。 这就很难说。 平安见玉鄢沉默,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他问道:“我同师父西去昆仑,虽说有着奇遇,但是却没能见得仙人。既然如此,您说蓬莱是否也有仙人呢?” “昆仑,蓬莱皆是仙山,虽然未有人见过。但从你们的境遇来看,确实是有。”玉鄢想了想开口道。 其实他也说不准,因为渔阳老祖也曾去过这两座仙山,但结果与平安他们相同,虽有不同境遇,但都未见得仙人。 “师兄,我想再去昆仑试试。”平安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主意。 “昆仑山有多险峻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上那么危险的地方。”玉鄢闻言劝解道。 平安自从上次伤了经脉之后,不仅就已经断了修行之路,也落下了病根。这两年来平安日日吃药也不见好转,他真不希望平安再去冒险。 可平安却笑了笑说,“没事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平安的性子玉鄢也算是比较了解,虽说平日里安静,但实际上心中其实也活泼,只不过从不表现出来,所以犟也是他独有的一种性子。 “这事你还是去找师父或者老祖去说吧。”玉鄢见平安执着,他只好将这两位搬出来,想让平安知难而退:“如果他们同意,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当真?” “当真!” “这事你还是不要再想了,你的身子这么虚弱,如果你在路上出了意外,我若是哪天同你师父一起去了,我怎么跟他说?说你身子病了,我让你继续去寻仙,然后路上出了意外?” 房间里,清水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皱着眉头既关心又无奈的看着平安。 “我每日里都有跟着观里师兄一起练武,身子明显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平安应声回答着。 平安养过一段时间之后,每日里依旧坐在崖台边上继续练习着吐纳;下午会跟着师兄们一起挥剑练拳。这两年刀枪剑棍能够拿得动,练得不那么吃力的武功他都有练。 虽说身子病了,可却一点也不比师兄们差。 这些清水自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他还是不同意,继续推诿着:“那昆仑山的险你是知道的。先不说那上面到底有没有仙人,就算有你怎么见他们?他们会见你吗?” “总之,这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清水最后一句话态度强硬,这是自平安到了走马观以后,对他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了。 “走吧师弟。”玉鄢见师父有些生气了,赶紧拉着平安的胳膊往外走去。 等两人来到屋外,玉鄢双手放在平安肩上,“师弟,你就好好待在山上。师父之前跟我说过,以你的经文功底,最多十年便可成高功,再有你的身子真的不合适再外出云游。” 可平安却依旧执着,对着清水的房间行礼道:“师叔,昆仑山险,那我可去蓬莱。” 可平安话音刚落,清水的房门却自己关上。他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玉鄢见状只好拉着平安离开,回到房间。 “师弟,何必这般执迷呢。”玉鄢无奈的看着平安。 “我想替师父去见见仙人。”平安曾经一直不相信师父可能死了,可是两年过去了,师父若是没死他可能早就来走马观了。 玉鄢闻言一愣,他看着伤神的平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平安之后就让人去赋阳城外去找过,可方圆几十里却什么也没发现。虽然他从未跟平安说起这件事,可平安又怎么会不明白。 平安说道:“师父一心寻仙问道,我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可你的身体”玉鄢盯着平安,他想说平安的身体真的不合适再远游,否则真的会撑不住。 平安答道:“我的身体没问题。这两年跟着师兄们练武已经好很多了。” “可师父不让你下山。” “我去找老祖便是。” 玉鄢沉默不语,他看着平安坚定的神情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摇头作罢,不再劝说什么。 夜色渐深,走马观熄了灯火,同着山林一起沉入黑夜。倒是一处山林小道上,有着灯火亮着,慢慢的朝着山顶走去。 深夜的秋风吹得有些刺骨,平安穿着一身蓝色道袍,手里提着一盏火红的灯笼,另一手持着一柄拂尘。拂尘随着他弯曲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老祖,弟子平安求见。”平安来到山顶,将手中的灯笼放在脚下,身子挺拔的站在面前空荡荡的石台边上。 过了许久,秋风吹得更大了,带起他挽好的道髻一起飘荡在空中。他那宽大的道袖也迎风而起,像是快要飞起的风筝一般。 秋风停了,一片绿叶从天而落,落在他的眼前。他伸手去接,就在绿叶就要落在他的手上时,它忽的变成了一团白雾将平安裹挟了进去。 “老祖。” “想下山?” “求仙问道,师虽去,子仍在。” “道藏三千亦有道法,为何不留在山上?” “因为师父他想亲眼见一次仙人。” “既是你师父想见,那为何你要下山?” “神仙不死,信可得乎?” “何解?” “我也想去看看。” 白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一人手持拂尘,身着道袍而立;一人盘膝而坐,两两相对,垂首闭目而言, “世有万千法,不拘于经书。既有心愿未了,那便去吧。若是未能得见仙人,回来便可。” “去吧!” 他的手在白雾里一挥,平安感觉到一阵狂风自面前而起,吹的他睁不开眼. “师父.” (本章完) 第68章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68章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文商二十二年,正冬。 走马山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厚重的飞雪压在林木嫩绿的枝叶上,然后慢慢下坠,最后堆成一坨。枝叶受不了积雪的厚重,弯下腰顷刻间全部落下。 走马观的山顶,渔阳老祖依旧是一身单薄的道袍。只不过他并不像往常那般坐在石台上,而是同着清水、玉鄢两人站在山口。 在他的视线里,半山腰处的一座崖台上,一身厚重道袍的平安,手持软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面前的那名青年道士。 那青年道士同样手里拿着柄软剑,他俊朗的面庞,面露担心的看着平安,他开口问道:“小师叔,您没事吧。” 走马观半山腰这段道观大多都是入道六年以上的弟子。平安虽说年岁小,可是辈分大,他的师父与清水观主互称师兄,而他又与玉鄢是师兄弟。再加上平安从出生开始便跟着师父,被称呼为一声师叔并不为过。 平安手掌发软,刚才他与青年道士对了一剑,剑刃相撞,平安身子本来就弱,但青年道士见平安来势汹汹也只好奋力一击。但却忘了平安有病在身,所以直接一脚踢在了平安身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平安已经飞了出去。 不过平安天赋不错,学了两年武身子虽弱,但是灵敏。他被青年道士踢飞出去之后,将软剑的剑尖朝地,狠狠的插了下去。地与剑刃相碰,地上的积雪成了阻力,平安后飞的速度缓慢下来,他借势一个后翻落在了地上,不过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平安感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在翻滚,可嘴上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事。继续。” “师叔,歇会吧。其他师兄弟都在屋里诵经打坐,我跟您练了一上午了,真的累了。”青年知道平安身体不好,刚才那一脚几乎用了全力,肯定伤到他了。可见平安还要继续,只好直接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抱怨。 听到青年道士的话,平安本来强撑的身子一下跪了下去,他向青年男子看去,可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看不见那青年在哪里,只听见有人在叫他。 “平安师叔!平安师叔?”青年道士见平安要倒立马不装了,他立马起身小跑到平安身边将他扶着。 “完了,师叔啊,你这是在害我啊。”青年道士见平安晕了过去,手足无措的说着。 这一幕渔阳老祖尽收眼底,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孩子执念太重了。” 一旁的清水和玉鄢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清水。”渔阳老祖叫道。 “老祖。”清水转过身对着渔阳行礼道。 “这孩子,就让他不要习武。把他带到山顶来,我看着他。”渔阳说完,化作一道白烟同漫天飞雪融在了一起,最后不知了去向。 “是。”清水对着渔阳消失的方向鞠躬行礼。 文商二十二年,暮岁时初。 自平安被清水带上山顶之后,山顶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他看着山顶万物春和脚下白衣寒的景象心中一片沉寂。 “老祖,您不是让我下山吗?怎么又让我来这里?”平安回过身,看着坐在石台中心的渔阳疑惑的问道。 “你心中执念太深,不宜练武,还是多读读经书,静静心吧。”渔阳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 平安闻言却是困惑:“平安未有执念,老祖此言谓何?” “心有执而不自知,念已深,多诵经静心吧。”渔阳有些无奈的睁开双眼,他看着平安摇摇头道:“养气忘言守,性住气自回。安心读书吧。” 渔阳说完再次闭眼。平安则是呆呆地看着渔阳坐在石台上,一动不动。 他垂首叹气,心中有着许多杂念。那些杂念说不清道不明。其实刚才渔阳老祖说他心中执念太深的时候他心里一惊。他觉得自己明明藏得很好,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看穿了呢。 他来到石台前,看着那些散放在石台上的道藏,随手拿起了一本,翻开第一页,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夫学之大,莫大于性命” 文商二十二年,暮岁时末,清晨。 一年生计在于春,暮岁的最后一日里,大雪停了,白日从东方渐渐升起,走马观里此时也正忙碌。 山脚,半山腰,以及山头的各个道场上站满了弟子。他们手持各样刀枪剑戟,各自习练着,也有人打着拳法,练着腿法。大道修在心性,外身的不足以武练之。是可强身健体,养心之所动。 练武结束之后,他们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道场来,所谓修行,道法是可修也;道法之外,一动一静亦是修也。 忽然,山顶一阵巨响引得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巨大轮盘在他们头顶转动着。 山顶之上,平安身在石台外,双目死死盯着石台上舞动身子的老祖。 “太极是柔缓有劲。”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乃卦盘。”他嘴上说着一边抬头看着头顶那轮卦盘。 那卦盘于看着渔阳头顶的卦盘,又低头看了看渔阳脚下的石台上的那些断连的横线,它们如出一辙。 “此卦盘,乃我得长生之术时所练而成。而我脚下的石台便是我以卦盘为像而做的。”渔阳收回头顶的卦盘,对着平安继续说道:“后来,我以石台为心,将卦盘收于其中,做成了法阵。若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也可护大家平安。但是这个法阵有个缺陷,不能在法阵开启时使用法术,否则法阵就会反伤于我。” “当时上山的我听师兄说过山里有法阵,不能乱用法术,原来是这样。” “老祖,你说到底什么算是大道啊?”平安走上石台,他看着渔阳问道。 “大道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它没有固定的思想,没有固定物。”渔阳笑着、欣慰的摸着平安的脑袋回答道。 “既然如此,古时的那些圣贤留下的道藏有什么用呢?”平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他曾经也是这般单纯的看着师父,问着问题。 “前人所留之物,是为了给后人指明方向,若是没有这些,你可知道你所修之道是道?”渔阳笑道。 渔阳一只手揽着平安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四周:“你看这天地万物。万物复苏是为春时,万物沉寂是为冬时。若是前人不留下这些东西,你可知何为冬,何为春?” 平安随着渔阳所指看去,银装素裹的树木开始上春衣,飞鸟也比往常多了许多,他感叹道:“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渔阳大笑道:“你心中可还有执念?” “所执、所念、所思、所想是为何物?”平安浅浅笑着。 “是有为而无为。”渔阳道。 (本章完) 第69章 铁蹄阵阵踏沙声,石台灯火 第69章 铁蹄阵阵踏沙声,石台灯火读经人 文商二十三年,殷春十五日。积雪消化,万物回春,战事再起! 大衍西北国境,汉沽关外,黄沙漫天,两军对垒! “将士们!十三年前武国同狐妖乱我朝政,侵我国土,伤我子民。这一战朕筹备十三年,既是算账,也是雪耻!这一战,定要那武国皇帝下赴黄泉!以报国仇!” 这一年春天,文商皇帝御驾亲征,他身着战甲,坐在马背上,看着他面前的百万大军声音慷慨激昂,说着一雪前耻的话点燃了所有军人内心的怒火。随着他转过马身刀指武军,一声令下,数百万大军跟着他的马蹄声一起冲上了战场。 霎那间,四周黄沙滚滚。它遮住了天上的太阳,让本就荒凉的关外戈壁顿时暗淡了下来,只听得: 铁蹄阵阵踏沙声,刀枪剑下亡命魂。 黄沙重甲经一战,破敌国门雪前耻! “师兄,老祖去哪了?” 走马观里,平安来到玉鄢的房间,他面色红润,语气柔和的问着。 自从上年年末离开山顶之后就一直在房间看着经书,研习经纶,但却遇到些难题。他本想去找老祖解惑的,结果上了山顶才发现老祖不在。 “嗯?”玉鄢本也在房间里研习经文,可当他听见平安的话偏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一个多月前,陛下来观里请老祖下山了,你不知道吗?”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经文就是经文。每日里待在房间里也不出来,自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 “陛下跟武国开战了。他把老祖请过去是为了防止武国又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玉鄢放下手里的经书,跨坐在凳子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平安。 “开战?是因为十三年前的事情吗?”平安问道。 “是啊。十三年前那只狐妖修成人身,让武国的君主遇见了。我朝又与他向来不合。于是他就同狐妖做了笔交易。”玉鄢说起那件事直摇头,“说实话,武国这么做不仅得不到一点好处,甚至还有可能消减国运。” “对了,你找老祖有什么事吗?”玉鄢忽然想起来平安要找老祖来着。 “之前老祖跟我说蓬莱有仙人。我是想问他蓬莱仙人是不是应该要好说话些。” 平安诚挚的语气逗得玉鄢大笑,他笑看着平安问道:“师弟,你是读经书读傻了吗?怎么会这么问啊?” 玉鄢的笑声让平安感到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师兄,我就问问。” 结果,平安这句话说出口玉鄢笑得更大声了,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师弟,你真的应该出来走走,不然我怕你真傻了。” 平安一脸幽怨却又忍不住想笑的看着玉鄢,表情甚是滑稽。 “好了好了,不笑了。走趁着春色,师兄带你去山上山下转转,让你放空一下脑子,不要一天到晚的满脑子经书,寻仙的。” 玉鄢离开凳子,手直接搭在平安肩上,但他脸色出现了一丝迟疑又将手放了下来。他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平安:“长高了不少。以前还只在我这。” 他将手胸口对着平安的头比了比,说着他又将自己胸前的手往下移了几分。 “师兄.”平安有些无语的看着玉鄢。 “好好好。走了。” 走马观的半山腰上,玉鄢带着平安走出道场,来到翠绿的林道上。脚下布履因为到了春季换成了薄底,青黑色的石梯踩在脚下很硬,微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平安抬头环顾着两边的林木只觉得心旷神怡。 嫩绿、轻薄的枝叶被天上的黄日所照显得有些透明。平安用手去摸,一股清凉感自手指传入心间,他跟着玉鄢悠闲步伐开口道:“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玉鄢闻声,他也不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接着平安的话缓缓开口:“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平安闻言也是一笑,他明白师兄在跟他说什么。 平安这两年在走马观里听闻不少事情,刚才师兄的那句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的。 这世间人,无论处在这个世界的什么位置,忙碌一生都在争抢一样东西,那就是功名利禄。 这是是每个人都在追求的东西,但每个人的目的又不一样,有人的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改变生活的现状,当然也包括那些以权谋私,贪人钱财的。 有的人是为了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是为了能够步入朝堂,想要治国平天下,而当他们得到这些之后,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所得到一切,却又发现自己会死。 于是,他们就想如果自己还能再活的长一些,再多出些力,再多享受一会,所以他们就开始念着长生。 他们于是开始想尽各种办法,想要获得长生,可长生又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他们当中有的人开始四处寻仙问道,有的人按照古书上记载的文字炼制所谓的长生丹,可都无一例外以苦求无果和暴毙而亡为终。 最后长生就成了人们的一种幻想。 虽说他寻仙,寻长生并不是为了这些,可又和他们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走在像是没有尽头的林道上,他们一路看着景色,一边交谈着。玉鄢跟平安说了许多。尤其是自己下山云游时见到的一些事情。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着,直到听到山上的钟声敲响这才返回。 夜里,玉鄢在房间里看书,平安则独自一人提着灯笼走上山顶。他来到渔阳的石台边上,随手拿起一本他未带下去的书,就着火光看着书。 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进去,于是他便站在边缘上,望着赋阳城的方向。 山顶景色很好,尤其是夜里灯火与赋阳城同样通明的走马观。 他一会盯着赋阳城,一会看向脚下的道观。人们总说夜里思念最深,他在两种景色来回看着,心中想念着师父。 夜渐深,春风吹响枝叶,平安又回到石台边上。他拿起书,走上石台,学着渔阳老祖坐在石台中间,一页一页的翻着。 (本章完) 第70章 昆仑山上不见仙,远赴东海 第70章 昆仑山上不见仙,远赴东海蓬莱去 “老祖,我想去蓬莱。” 文商二十三年,清秋。皇帝大胜而归。 渔阳随着皇帝凯旋而归的军队回到了走马观。平安这半年时间白日里在山下练武,跟着师兄四处溜达。一到夜里他便会上山顶,坐在石台上,打着灯笼看着经书或是冥思打坐。 “你这身体可受得了?”还是那盏灯笼前,渔阳看着夜里灯火照映下,坐在自己对面的度平安,神色有些担心。 “好多了,感觉没您说的那么严重。”他就这样看着渔阳,眼神中期待着什么。 “也罢。”渔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要走便走吧。我就知道留不住你。” 平安看着渔阳心中其实也不舍。可他心里那股念想一直在隐隐作祟。 “当初你师父来信说,要你拜清水为师,让你留在观中。可能他怎么也想不到你这孩子竟然也生出了他的执念。” “多说无意,你既然要下山,那你这身子太差不宜远行,你再在观中待上几年,等我练些丹药出来,你好带在身上,以防出些什么岔子。” 渔阳站起身来到平安身边,他一只手放在平安头上,苍老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老道我长生三百余年,苦修道法、仙术,虽远远不及那些仙人,但是帮你修修经脉还是可以的。” “多谢老祖。”平安明显感觉到老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之后,有着一股暖流自头而入,缓缓的流向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你这孩子也算幸运,当初我曾见过因为练岔了气的人爆脉而亡,而你只是伤了,你若能够依靠道法修行,或许也就不用去寻那看不见的仙人了。” “可是老祖,您修行这么多年,我听玉鄢师兄说您法力通天,那您算是神仙了吗?” “我只不过是得了长生之术,修了些道法,离成仙还远着呢。” “那修行道法,要怎么做才能成仙?” “没人知道。” “为什么?” “因为,没人修成过。就连当年的彭祖,未曾得长生术,仅靠肉身便活了八百多年,以他这般悟性或可成仙。但是却没有,我们这些个俗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成仙,长生也只不过是一种活着的累赘。” “长生也是累赘?” “看得见的却又摸不着,知道的却又想不通,这也是长生的痛苦。当初若知如此,我修什么长生啊。” 山顶秋风又起,时光似那流水,总是悄悄划走,迎来了冬、又送别了春了,再见那夏时,偏偏又看见走马山外,通往赋阳城的路上落下发黄的树叶.就连四季如春的走马山也罕见的迎来的自建观以来,第一次能够亲眼看见的秋天 “师弟。” 玉鄢模样变了许多,虽不再是往日的俊朗,但也显得更是沉稳了。他满面桃的在山头黄叶纷纷落下的道场上疾步走着。等到到了平安的房门口时,他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师兄。” 门从里面被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那少年同样面带笑容,可是眼睛里的那份忧郁让玉鄢看着很是别扭。尤其是他那张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脸,就算带着笑,也显得很是忧伤。 “还在看书吗?”玉鄢看着那张清秀中带着坚毅和忧伤的脸很是尴尬的问了一句。 “刚刚打坐结束。”少年不仅神色忧伤,就连言语间也透露着一丝轻柔的忧伤。 “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玉鄢竖起大拇指朝着自己身后指了指。 少年随着玉鄢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走马观里的所有树都变黄了,它们迎着风吹,身上的枝叶挣脱了自己手掌,跟着它们一起走了。 枯黄的树叶散落满地,今日的走马观里没有任何功课,也没有要洒扫的意思。所有的弟子聚在一颗颗树下,抬头望着落下树叶脸上尽是欢喜。 少年跟着玉鄢走过他们身边,他看着道士们满是笑容的面庞不自觉的也跟着笑着,可是无论他怎么笑,神情里总是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玉鄢在少年身旁也看着他们,同样的脸色都露出着微笑。这是自他上山的二十多年里,第一次在走马观里见到树枯,和散落的黄叶。 “师弟,那天晚上在山顶老祖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玉鄢和少年走在去往半山腰的林道上,他问道。 少年嘴角扬起了笑容,眼神中的忧伤不但不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他记得那天在山顶跟他说:“孩子?没事吧孩子?” “平安?” 渔阳的轻唤声,叫醒了因没能忍住他施法疗治经脉时的疼痛而晕了过去的平安。他在渔阳的怀中缓缓睁开双眼。 “你眼睛”渔阳看见平安睁开的那双眼睛,他皱起眉头,眼中也罕见的泛起了一丝泪。 平安离开渔阳的怀中慢慢的站起,他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看着渔阳,轻轻的对着他说了一句:“老祖我没事。” 平安轻柔,带着些许悲伤的声音听得渔阳一阵心痛不已。 他知道怎么可能没事呢。那种法力修补,清洗经络的感觉他又怎会不知呢。只不过强撑而已。 “师弟!” 一阵摇晃将平安从那天的回忆里拉了回来,他看着满眼担心自己的玉鄢开口笑道:“没事师兄。” 平安满是欢喜的走在林道里,他抬起那张无限忧伤的面庞,看着四周泛黄的景象,他心里在打算着什么。 两人穿过到半山腰的林道,他们本想继续再往下继续走的时候,却听见半山腰的道场上响起了钟声:“按时辰,山腰的弟子该早课了。” 平安盯着钟声敲响的地方,眼中一片绿色。原本是枯树叶黄的景象一下子又变回了春天的模样。 他们身处的林道也开始慢慢的变绿。已经掉落的黄叶开始消失在原地。空无一物的树枝也迅速的冒着新芽,很快随着从山顶而下的一阵春风袭来,新芽逐渐成长,慢慢的变成了嫩绿的树叶,它们透着清晨的阳光散发着光芒,最后洒进了平安那双忧郁的眼睛。 他的眼中随着光芒的进入,一幅画也在他眼中慢慢展开。画里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牵着一名十岁的孩童朝着一片大海走去。 在那海上的不远处有着三座烟雾缭绕的青山。在其中一座山上,有一条的青石阶梯绕山而建,蜿蜒曲折。在青石阶的两侧,满是需要几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它的每一片枝叶都有巴掌大小,有的甚至更大。 宽大的枝叶泛着光,随着海风轻轻晃动,使得那光芒有些耀眼。平安被那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他闭上眼,呆呆的站在石阶上,忽的转过身看着一身道袍的玉鄢说道: “师兄,我想下山了。” (本章完) 第71章 残破旧梨园,少年何时归? 第71章 残破旧梨园,少年何时归? “老祖,我想下山了。” “去哪?” “蓬莱。” “那个地方很远。海上的路不好走。” “有多远?比昆仑山还险吗?” “那倒没有。只是.” “或许呢?” “那便去吧。” 玉鄢给平安换上崭新的道袍,将收拾好的换洗的道袍和一些书籍放进箧笥里。平安本想从玉鄢手里接过箧笥,可他却不给:“你真的要下山?” 平安手上拿着拂尘,一脸忧郁的笑着,他看着有些难过的玉鄢开口道:“是。” “何时回来?”玉鄢眼中罕见的泛起泪光,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师弟急切的问着。 “等我寻到仙人我就回来。”平安笑道。 “可那要是寻不到呢?”玉鄢言语急切。 “也会回来。”平安道。 平安伸手想要接过玉鄢手中的箧笥,玉鄢依旧不让,只见他神色悲伤的看着平安,“我送送你。” 这句话很轻,却包含了许多不敢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冬日里百姓辛苦播种,等到来年收成时,看着漫山遍野的稻麦那种无法言语的情感。 平安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从山顶到山脚,这条路其实很长,可玉鄢却觉得很短。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么短过。 往日里上山,下山总要些时辰,可现在却不知不觉间已经快来到山脚。 两旁的葱绿的木林,脚下坚硬的青石阶梯,就这么慢慢的走到了尽头 “师兄,回去吧。”山脚林木的尽头,平安身后的那条泥土大道,和已经发黄掉落的枝叶,此刻正衬托离别时悲凉的情景。 “师弟,此去一路平安。”玉鄢不忍的将箧笥递给平安,他双拳紧握,忍着心里那份悲伤。 “师兄,一切平安。”他将不是很大的箧笥背在身后,抬起头看着玉鄢,“记得再替我向老祖道声平安已去,此去蓬莱,不见仙人终不还。”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回头,没有一丝想要停留的样子。 “师弟!记得回来!无论有没有寻到仙人,我在走马观永远等着你!老祖也是走马观也是.”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哭吼着,对着渐行渐远的平安。可是他的声音随着平安远去的身影也越来越弱,直至他的身影慢慢的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秋天,是收获的时候。是万人在夜里欢歌笑语,是热闹的京城大街上行人举目和亲,是皇帝大胜而归,宫廷庆功,酒满金樽的时候;但恰恰也是最爱离别的时候。 秋风送绿叶,枯枝染黄云。晨时少年去,几时盼能归? 而这一年,是文商二十五年,秋。 日近正午,平安一身道袍,在城门口守将的鞠躬行礼下还着礼。门口来往的百姓也对平安行着礼,嘴里喊着:“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平安的声音既有男子的雄浑和厚重,也有女子的轻柔,就好似吃了一枚麻酥时的感觉,拿在手上有些坚硬,可一入嘴沙软无比。 平安自西南门进入。他本想着绕过京城自城外而行,然后一路向东,向蓬莱而去。可他却记得当初五里梨园的老班主和药爷爷他们对于自己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便朝着城北走去。 “吁!” 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勒停马,同时一名在他身后又出现一名骑马的少年,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看去有些平常,但却耐看。 青年翻身下马,少年紧跟其后。 “你在这等我一会吧。”青年将马绳递给少年对他说道。 “是。”少年接过马绳,牵着两匹马站在清冷的门口,看着青年推开那道满是灰尘的大门。 这一举动,吸引来了路上不少行人,瞬间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讨论声在拥挤的人群里响起: “这是谁家公子,居然敢进这个地方,不怕死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才进去的那位公子是盛京将军的独子。” “盛京将军?就是那位冤死的周将军?” “嘘!你这么说不要命了?” “对对对” 这样的场景少年本该感到拘魄,可是他脸上却并任何不适的样子,反倒是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抬起头,看着门顶上那块残缺的牌匾,那上面写着——五里梨园。 梨园里,周舟走在落满灰,物件却摆放整齐的院子里。还是那个熟悉的戏台,熟悉的戏院,却不见了当年的人。 周舟穿过唱戏的前院,缓步走在中庭,他看着已经残败的,和疯狂生长的杂草面色凝重。 来到后院,他看着坐落有序,鳞次节比却很是空洞的屋子。原来这里并不是这样的。这里曾经有读书声,有嬉笑打闹声,也有争吵的声音。 他回想着曾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顿,当时他还和那人回骂着,可现在他却怀念着,他想再跟那个人对骂一次,可是却已经无能为力。 他想,如果当初他能再早一点被翻洗冤屈,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就算到时候再被贬一次他也心甘情愿。 他站在和原来一样的待客厅,看着被换上崭新的座椅,和摆放在每张桌子上的茶具,他忽的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并不开心。 他转身离开,朝着廊道那头走去,等他来到一个房间,他停下了脚步。他犹豫的抬起手,缓慢的将那道门推开了。 “你来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笑看着门口那个站在周舟面前的男子,欢喜的笑着。 那男子一身素白考生衣着,怀里抱着笔墨同样的笑着看着少女:“今日科考,我定中状元。然后身穿红衣,胯骑宝马来向你提亲。” “那你要是不中呢?”少女扭捏着身子,语气俏皮的问道。 男子走进房间来到少女身边,他将笔墨抱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抱着少女看向门外的天空,笑道:“我若是不中,那就来年再考,总有一天我会考上状元。” “我说的不是这个。”少女娇羞的低着头,轻咬着嘴唇。 “那是什么?”男子佯装不知,眼中满是宠溺的看着少女。 “我是说,你没考上状元,那我呢?”少女愈发娇羞,羞红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男子看着少女那羞红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那我就不娶你了。” “真心话?”少女嘟着嘴,轻蹙着眉头,娇恨的看着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当然是假的。” 他把怀中的少女抱的更紧,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我如果没中状元,那我就只好一身青衫,手无一物的找你求亲了。就是不知道伯父会不会答应。” “那你就还是不要进我这梨园的门了。”男子话音刚落,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进来,他笑看着男子。 “那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中!” 房间里的欢声笑语,周舟看的不真切,因为他的眼中泛着泪。无论他几次来这里,每次来到这个房间前总是想哭。 (本章完) 第72章 梨园死戏子,京城疯状元 第72章 梨园死戏子,京城疯状元 “吱呀~”又一个房间被推开。 周舟看着这个空空的房间,那个瘦弱的,爱哭的小道士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那张清秀的脸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药爷爷和玉米从雪地里背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 当时他知道他是道士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把他送到走马观。可是药爷爷却摇着头,说:这大雪天,上山的路已经被封了,想要找姐姐帮忙。 但是他怕连累姐姐就拒绝了,最后还是玉米提议说把他送到这里。现在一转眼,六年过去了。 他将门重新关上,又四处看了看了其他的地方。同样,因为没有了人,院里没人打扫显得有些脏。他想着等晚点的时候叫人来打扫一下,于是就准备从中庭离开了,可他却看见在前院连接中庭的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道袍,手里拿着把拂尘,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平安穿过街道,弯弯绕绕的梨园附近的那条街上,可眼前的街道上人满为患。他们聚在一起,朝着梨园看着去,他好奇的走上前去,心里想着现在的梨园已经这般火热了吗?听戏的人都挤在了外面。 可当他走近了听见那些人的讨论声音才发现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也真是可惜。” “是啊,这梨园还是先帝赐名送给解班主的。” “那二皇子也真是天杀的,好好的非要盯着人家女儿不放。难道他不知道人家姑娘已经跟人定了婚约,就要成亲了吗?” “唉,也真是可惜了。” “一个貌美戏子佳人,一个当朝红衣状元,可惜可惜。本该是一段奇缘佳话的。” 平安听着这些忧郁的面庞更是忧郁了些,他微皱着眉头,来到交谈的几人身后,手持拂尘的对着他们问道:“敢问几位,你们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小道听得有些不太真切,还请解惑。” 几人闻声转头,当他们看见穿着道袍的平安之后立马转身对着平安回礼:“道长。” “请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平安从他们的对话里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就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程度。 “唉!”其中一人叹着气,摇着头,言语尽是无奈的对着平安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死了一个戏子,疯了个状元!” 平安听着那人的话怔住了,“什么叫死了个戏子,疯了个状元?” “五六年前,这个梨园里有个书生名叫杨佑安,他在殿试里得了第一,成了状元。”那人说道。 “中了状元是好事,怎么会疯了呢?”平安不解,便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皇帝召见他的那天夜里,二皇子来到了这个地方,先是。” “后来等状元回来的时候,看见梨园里的一片狼藉和班主女儿的身体,便疯了!至于到底为什么,您可以去问问现在梨园里的那位公子,他或许知道。” 平安眉头紧皱的看着那人说完后摇头离开,他也将视线移到人群里。 他穿着道袍走在人群分散开,为他让出的一条路上,他深思着,怎么会. 门口牵马的少年本想拦着,可见平安一身道袍又不好动手,只能开口道:“道长,我家家主在里面。您若是要进的话,我可以先去帮您转告一声。” 平安看着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对着行着道礼,开口道:“小道平安,这梨园班主于我有救命之恩,烦请通报一声。” “平安?”少年听到平安的名字苦恼的思索着,他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您是走马观的平安道长吗?”少年一阵思索之后忽然想了起来,他记得在府里的时候经常听到家主和太子妃说起一个道士的名字。 平安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但也还是答道:“走马观弟子,平安。” “真的是您啊?”得到了平安的回答,少年像是看见了一眼没能认出的熟人一样,激动的说着:“我经常听见家主跟太子妃说起您。” “家主?太子妃?”平安更是困惑不解,他在赋阳城好像并不认识什么富家人吧。更别说太子了! “我家家主姓周,单名也是一个舟字。”少年依旧激动的向平安解释着。 “周舟?”平安知道这个名字,可是他认识的周舟是落魄屋里的乞丐周舟,而不是什么家主。 “就是当初在城北的落魄屋里的周舟,我听说家主好像还救过您。” 少年这一说虽然说明白了他口中的家主是他认识的周舟,但是家主他依旧不解。 “您请进吧。”少年对着平安说道。 “不用通报了吗?”平安疑惑。 “不用。” 平安对着少年行了个道礼,在少年回过礼之后,他手持拂尘朝着梨园里走去。 他穿过前院的时候看着戏台时,他想起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就是“伶人戏”,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戏里的伶人死前写的一首诗:“伶人红装待君归,却闻才子攀凤枝。终是妾身不得意,朱唇半点万人尝。” 平安走过前院没有看见周舟人,于是就往里走去,一路上看着落满灰,却整洁的物件他心里明白,周舟一定经常来这里。 前院与中庭相连接的那道门边,平安站在那看着四处走着的周舟,正准备走上前去时,周舟也准备离开了,两人的模样都变了许多。 尤其是平安。原是稚嫩清秀的平安已经长开了,不再是原来那般。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平安率先露出一张笑脸来。 周舟看见平安对自己笑着,他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平安也笑着。 “平安道长。” 两人都朝着对方走去,最后在那棵平安跟张婉仪讲昆仑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周公子。”周舟对着平安抱拳行礼。平安这次没有用道礼回着,而是同样抱拳回之。 “平安道长不是去了走马观吗?怎么突然下山了。”周舟看着平安疑惑的问道。对于平安的出现他很是意外。 (本章完) 第73章 身殒战场死无愧,屈死奸言 第73章 身殒战场死无愧,屈死奸言死憾留 平安笑道:“想往东去,去那蓬莱仙境寻仙人去。” 平安那忧郁神情周舟看着微微皱眉,问道:“既然是去寻仙人,那道长怎么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平安闻言也是一笑:“在山上修行时,出了些岔子,以至于现在这般模样。对了,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见路上有行人说这里出了事情。你可知是什么事?” 周舟哀怨的叹了声气,他看着平安摇摇头,说道:“走吧。先跟我回府,路上我慢慢跟你讲。” 两人结伴而行,在出院子的路上周舟神色难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平安见状先抛去之前那个问题,问起了他的一些疑惑:“门口那位少年是你家的吗?” 平安还一出,周舟顺势瞧了他一眼,他笑道:“平安道长应该也不大吧。” 平安回道:“今年已经十六。” “他跟你年岁差不多,应该还要比你大些。” 平安模样大变,虽然只有十六岁,可看上去不仅有少年的质感,眉宇和神情中更多的是一个稳重的青年男子的感觉。 周舟同样疑惑着,他不知道平安在山上出了什么岔子,能够改变他这么多。就连说话的谈吐和语气也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 平安一笑,忧郁神情里看上去满是伤悲,“倒是显得我有些老成了。” “我听那人称你为家主,不知这是为何。”平安沿着话题,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周舟撇过头,同样困惑的看着平安,但他很快也想了起来。自从遇见平安之后,自己一直都是以乞丐的姿态与他见面,就连说话的机会也是没有几次。就也没跟他说起过自己的往事。 他回头,就快走到前院的戏台了,他缓缓开口道:“我名周舟,原本是大衍王朝,盛京将军之子。十几年前的那场祸乱,家父遭人陷构,家中男丁被杀尽,只有我活了,女眷也都下贱青楼。对了,您还记得秀衣吗?那就是我姐姐。” “秀衣?”平安在脑海中回想着,他记得好像是有个名叫秀衣的女子,是在那个雪夜里帮忙找过他师父的,“记得。” “我也记得,”两人走出梨园,周舟没有上马,而是让那少年牵着马儿跟在他和平安身后:“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父亲让人连夜带着我逃走时的情景” 十五年前,盛京将军府内。 大战刚结束不久,周承忠刚回大衍却被人诬陷弹劾,说他联合妖人叛国。而皇帝也在众人的悠悠众口之下,听信了谗言,下旨诛杀周家满门男子,女子则全部下贱青楼。 那天夜里,周承忠得到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来报信的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 报信的青年神情慌张的,急迫的看着周承忠,“真的。太子让我给您报信,让您赶紧带着家眷离开,其余的下人太子会想办法为他谋条路。” 周承忠在他口中再次确认这个消息之后瘫坐在椅子上,“周将军!” 周承忠摆摆手,眉头紧皱,面色苦不堪言的说道:“陛下怎么就能信了那些人的鬼话呢?” “我周承忠一生为大衍建功立业,舍生忘死,陛下怎么会.” 他捶胸顿首,他怎么也不敢信这居然会是真的! “将军,您快带着家人离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报信的青年面露苦色,双脚急的不停在他面前小走着。 “爹!” 周承忠的房间门口,秀衣哭丧着脸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周承忠。 “若如,你.你都听到了?” 周承忠闻声立马站了起来,他看着秀衣哭泣的模样一阵心疼。他一生坦荡,战场上杀敌无数,却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会是这么个下场。 “刚才有下人说,他看见在城南的城墙上贴着告示,说您通敌叛国,要灭我们家满门。”秀衣哭泣着看着周承忠,哽咽着。 “周舟呢?”周承忠问道。 秀衣哭道:“在母亲那。” 周承忠仰头深吸了口气,只感觉一阵心酸,当他低下头看着秀衣,眼中的神采忽然暗淡了下来:“你跟着你母亲,带着周舟一起出城吧。” “我去找太子还来得及吗?或许他可以求情呢?”秀衣梨带雨的哭着。 报信的青年闻言却是摇摇头,他看着秀衣开口道:“如果太子的求情有用,小的我现在也不在这里了。大小姐,您就听将军的话,先跟夫人她们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青年话语刚落,一个家丁便冲了过来,对着屋里的周承忠喊道:“老爷,太子来了。” 周承忠和青年立马走到门口,秀衣闻言也转过身去。只见一名英俊的青年一身金黄华衣脚步急促,神色匆匆的朝着他们走来。 “太子!” “伯宏!” 周承忠和青年对着太子鞠躬行礼,秀衣则是挽着他的胳膊,哭得梨带雨。 “周将军,你们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军队已经在往这边赶了。”太子话无疑是个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他们这来的也太快了。”青年神色慌张的说道。 “那还请殿下将我妻女送出城,承忠感激不尽。”周承忠听着青年的话,又看着太子,立马跪下来去。 “周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太子赶紧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可周承忠却怎么也不起来。 “太子殿下,承忠我不能走啊!”周承忠涕泪横流的看着太子。可太子却不解,焦急的问道:“这是为何?” “我若是走了,那我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就成真了。我一生自认无愧,可今日这一走,后人如何看我?当真叛国了?今后陛下又如何看我?” 周承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您说怎么办?” “带我妻女家人出城,这府中家丁若是殿下有法子,也救上一救。” “爹,我不走!”秀衣哭着跪在周承忠的面前,他看着父亲的样子,哽咽的说着,“您不走,我也不走。” “孩子,听话跟殿下他们走” “老爷。”周承忠话还没说完,门口又响起了哭声,只见一美妇人牵着和哭泣的孩童走了过来。他看着屋里跪着的周承忠喊了句。 (本章完) 第74章 飞鸟狡兔死,良弓走狗烹 第74章 飞鸟狡兔死,良弓走狗烹 “夫人。”周承忠看着美妇人和牵着的男孩,深深的叹着气,他望向太子:“殿下,您带他们走吧。” 可那美妇人却道:“老爷,我不走。” 秀衣亦是如此:“爹,我也不走。” 几人哭泣着,言语这般,太子也是无奈,“周将军,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 “真是天不善我。我这一生为国守国,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死法。”周承忠看着母女两人,哀怨滔天,他又看着美妇人手中的孩子,“殿下,这孩子是我周家唯一的男丁,还请殿下带他离去。” 太子一听,反问道:“那您和夫人小姐呢?” “我随着老爷几十年了,老爷去那我便去那。”那美妇人看着周承忠,缓缓道。 秀衣擦着泪水,虽不说话,但也都明白。 “小徐,你带着周公子先走。”太子摇着头,无奈的对着那报信的青年说道。 “是。”那青年得令,便从美妇人手中接过周舟,可周舟却反抗着,无奈他也只好硬抱起周舟朝府外走去。 “夫人,你去把府中的家丁都散了吧。他们不应该为我丧命。若如,你也去”周承忠看着美妇人,说道。 “好。” 美妇人和秀衣闻声站起,走过一间房屋便拍打着门,并让他们收拾东西逃命去。府里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可以拿走。并让他们相互转告。 周承忠看见这一幕,摇着头,望着太子:“殿下,我这妻女便交给殿下了。” 太子看着周承忠,同样叹着气,“我与若如两情相悦,自会想办法的。但如今她们都不愿走呀,而我早朝时因为求情被暂解了兵权,也无能为力啊。” “真是应了那句话。”周承忠叹息着,一边说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平安坐在原来的盛京将军府,现在的周府的待客厅里。他神色忧郁的看着周舟讲着那天夜里的事情,嘴里也轻轻念叨着这句话。 十几年前关于周承忠大胜武国的事情,他和师父在寻仙的路上也曾听他人说起过,神勇退敌,杀得武国卸甲而逃,只是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而周舟是周承忠的后人,这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坐在一旁的秀衣看着平安嘴里念叨着什么,也开口说道:“那天我们将府中人都叫起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已经先行离开的人又都退了回来。” 夜里背着大大小小包袱的家丁神色恐慌的又返了回来,他们来到周承忠的房间,大喊道:“老爷,他们来了!” “这” 周承忠闻言唉声叹气。太子见状对着周承忠问道,“府中可还有其他出路。” 周承忠却低首不说话,秀衣看着收拾好东西的人又都跑了回来,便上去问道:“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府门口全是兵家的人,就连其他的出口也都被围住了。” 秀衣闻言,赶紧跑回周承忠的房间门口,却见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望着府门看去。 她来到两人身边,问道:“伯宏呢?” “太子去那边了。” 秀衣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只见太子疾步在院子里,朝着正门走去。 “太子!” 已经冲进来开始厮杀的兵丁看见来者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色困惑的看着他。 太子看着前院血流成河,尸首成堆的将军府男丁,和被押着往外走女子,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哪?” 兵丁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的脸上也都是写满了无奈。 太子见他们不说话,步步紧逼,他们也都纷纷后退,直至退出门外。 府外有序的兵甲前,一名中年男子坐在马上,当他看见已经进去的兵甲又退了出来,他正想询问什么情况的时候,只见太子展开双臂,神情震怒的盯着他们。 他翻身下马,跑到兵甲身前,对着太子,鞠躬行礼道:“见过太子。” “是你?!”太子等中年男子抬起头后,看清了他的模样,更是生气:“海如!父皇竟然让你来了。周将军与你情同手足,你可真下得去手?” “殿下,并非海如无情,可实在是皇命难为啊!”海入看着太子,大声感慨道:“这些兵甲,您也可以问问,您看看他们又是否愿意对着自己最敬重的将军动手?实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太子苦笑道,也渐渐放下双臂,“那父皇让你们怎么做?” 海入闻言低下了头,他说:“陛下的意思,男丁死尽,女子下贱青楼。” “女子下贱青楼?”太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海如,厉声问道。 “是!” 太子闻言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努力稳住身子,看着被压在一旁的府中女子,指着她们,对海如问道:“全部?” “是。”如出一辙的答案,终于让他有些撑不住了,他失力般的靠在府门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海如。 “父皇真是这么说的?” “是。”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周家大小姐之间的欢喜,他也很是赞同这门婚事,怎么就.怎么就.太子神情恍惚的看着海如,海如身负皇命,也只能让人再次进入. “那天夜里,府中男丁尽数被杀,女子皆被带走,下贱至了青楼。”秀衣看着平安,神色里满是疲惫。 “好在,太子那天也去了醉楼,他跟那老鸨说好生照顾姐姐,等他向陛下求到情便来接姐姐。姐姐也才没能受辱。”周舟看着秀衣神色不太好,便开口接过她的话。 平安听完,不由得一阵感慨,“一家忠心,竟然奸臣言至此般境地。那你们又是如何被洗脱冤屈的?” “我们能洗脱罪名,也是跟杨公子和解小姐的死有关。”秀衣看着平安,叹息道。 “此话怎讲?”平安不解,于是便问道。 “不知道平安道长知不知道杨公子有两位好友。一位名叫李成儒,而另一位名叫章则安。” 平安闻言微微皱眉,开口道:“章公子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师兄正巧来接我上山,也见着了二皇子。” (本章完) 第75章 天官赐福宅,京东商章第 第75章 天官赐福宅,京东商章第 “而李公子我在梨园修养的时候只听他们说起过,并未见过。你们能洗脱冤情是跟这两位公子有关吗?” 平安想了想,李成儒这个名字之前曾听杨佑安和解晓霜说起过。 周舟看着平安,说道:“确实跟这两位公子有很大的关系。” 周舟缓缓跟平安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你上山不久,科考便开始了。杨公子也是一路过关斩将,会试的三科六礼,四书五经,都以前茅考的的第一。后来的殿试上,杨公子也是因为出类拔萃的功底取得状元之名。只可惜,好景不长。当日夜里陛下召见杨公子之时,二皇子带人来到梨园,等到他第二日回来的时候看见梨园里的景象便疯了。” 平安闻言皱眉,这跟他在今日里,在梨园外听人说的一样,“既然如此,陛下不管?” “毕竟是皇子,我听章公子说二皇子只是被禁足了。” “就只是禁足?”平安不敢相信,梨园那么些人被杀了,皇子仅仅只是禁足而已? “后来,章公子写了封信,不知道送到哪去啦,也没人回信。直到一年之后,皇宫里传来了二皇子被杀的消息,然后陛下也下了道旨,说二皇子品行顽劣,犯下滔天大罪,按大衍律法处死。可实际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二皇子是被李成儒,李公子杀了的。” “李公子杀皇子?那李公子呢?他怎么样了?”平安吃惊的看着周舟,他很是不敢相信。他在他的记忆里,杨佑安口中李成儒一直都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江湖客,怎么敢杀皇子的? “我也不知道,据说陛下让他留下当官,他拒绝了。”周舟的话就如同奔流的江河,冲击着平安的耳朵。 “杀了皇子,还让他留下来当官?这李公子是什么人?” 平安的问题周舟也没法回答,他只能说:“或许,这只有杨公子或者章公子知道。只是.杨公子如今疯死,章公子现在也是拒客,闭门不出一概不见。” “那你知道章公子住在哪吗?”平安开口问道。 周舟答道:“在城东。” 平安说:“城东?我正好要往东去。我去找章公子,看他会不会见我。” “那我送送你吧。正好我也要回宫了。”秀衣站起来看着平安。 平安也起身行礼,“那便麻烦周小姐太子妃了。” 秀衣开口笑道:“道长叫我名字若如就好。” 周舟送两人出了门,看着平安和秀衣上了马车,也转身回了府。 路上,平安忽然想起来了,他坐在马车里,手拿拂尘对着秀衣问道:“方才忘记问了,玉米去哪了?” 平安进了周府之后他一直没见着玉米,本来是想问的,可听着周舟和秀衣的话一下给忘了。 “玉米走了。”秀衣蹙着眉头,开口道:“当初二皇子被杀之后,伯宏找到李公子想让他在陛下面前替他说说话,求求情。” “之后呢?李公子说了?”平安问道。 “并没有。”秀衣低着头,神色委屈的低着头,“后来是也是章公子去找的李公子,他这才同意。” “这是为何?”平安感到很是疑惑,“太子去找李公子不答应,章公子去便同意,这是为什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李公子不管是在江湖还是皇宫里地位都极高,可以说仅次于陛下或是与陛下同位,因为他敢当着朝中百官,当着陛下的面坐在那把龙椅之上。但是他不能参与任何有关朝堂的事情。所以太子寻他,他自然不能答应。” “原来是这样。”平安听完秀衣的解释这才明白为何,但是同样的,他对于李成儒的困惑也就越深。他很好奇这个名叫李成儒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跟皇帝同坐。 “后来,陛下在李公子的讨说之下,为我们洗脱了冤屈,也让我们回到了原来的将军府里。但是玉米没多久也就走了。” “为什么?”平安问道,既然脱离了乞丐的困境,为什么他又要走? 秀衣说道:“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他那些日子一直跟着周舟习武。” “习武?”平安蹙眉,也是不解。 “周姐姐,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一名女子掀起马车前的帘子说道。 “好。”秀衣回应着,又对平安说道:“道长,若如便送到这了。” “多谢周姑娘。”平安坐着行了个礼,便下了马车。 一路清谈,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又是黄昏。 平安看着马车离开之后,这才转身看着身后这座气势恢宏,磅礴大气的住宅, 正脊两端微微翘起,套着狮兽,正脊之下的飞檐拱出,看上去显得有些厚重。飞檐之下板和挂落的字牌上写着“天官赐福”,额枋下的字牌上写着“京东商章第”。 平安走到朱红的大门前,看着上面铺着的门钉和以狮为铺首的门环,为了避免章则安不见他,他先是想了想措辞,然才拉起门环,不轻不重的叩了三下,然后放下手,静静等着有人开门。 很快,伴随着“咯吱”声,大门被打开一条仅供一人出进的空间,一个身着黑色家丁衣的青年男子露出个脑袋。 当他看见穿着道袍,手持拂尘的平安后,又将门开了一些,然后对着他鞠躬行礼道:“这位道长,不知前来是为何事?可同我讲,我好禀报。” 平安回着道礼,轻声道:“小道平安,六年前曾与章公子在五里梨园结过一段善缘,今日路过特来拜访。还望小哥说明,小道道号,安平子,俗名平安。” 小哥闻言面露难色。他家公子已经很少见客,且也吩咐过,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谢绝便是。可他面前的道士,他顿时犯难了。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只好开口说道:“我去说说。” 小哥说完又将门重新关上,然后一路小跑的穿过庭院,绕过一片种满的小院这才来到章则安的房间门口。 他抬手,轻轻的叩着紧闭的房门,“公子,外面有个道士想见您。他说他叫平安。” (本章完) 第76章 平安再见章则安,安之夜话 第76章 平安再见章则安,安之夜话说文仁 小哥传达的信息很准确。 不出意外,章则安很快便打开了房门。只见他一身白衣,面色有些憔悴的看着小哥,跟他确认着平安的名字:“你确认那道人名号是平安?” “是。他还说跟您在五里梨园结过一段善缘。”小哥继续补充着平安说的一些重要的东西。 “还在门外?”章则安有些错愕的看着小哥,心里想着他不是上山了。 小哥答道:“是。” “走,去门口。” 平安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只见他呆呆的盯着朱红色大大门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扇门再次被打开。只不过这次不是只开了一条缝隙,而是开了半扇。 小哥开了门之后,便退到另一扇门后。章则安也顺势走了出来,可当他看见平安已经大变和有些忧郁的脸之后,稍稍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平安道长?” 平安忧郁的笑容有些悲凉,他看着章则安行着道礼,缓缓开口道:“小道平安,见过章公子。” 平安开口了,章则安自然也确认了他的身份。他向平安走近,看着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平安,开口询问着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问他的问题:“你不是上山了吗?怎么下山了?云游吗?” “算是云游吧。我是准备东去蓬莱,寻仙去。”平安微微笑道。 “请进,屋里说。” 章则安带着平安来到前堂,吩咐的家丁倒茶水,等两人都坐下之后,章则安憔悴的脸好了不少,好奇的问道:“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平安则是笑笑,“未曾见过不敢断言,倒是曾与师父在昆仑进了仙境。” 章则安“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询问道:“道长是怎么找到这?我记得我未曾跟你说起过我住在何处。” 平安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气,说道:“我此次东去蓬莱本想绕过赋阳,直接沿河东去。但是当初梨园班主和药爷爷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于是等见过他们,道声谢之后再走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些事情。” “你都知道了?”章则安看着平安也是神伤,他无奈的叹着气。 “我在梨园里遇见了周舟,也从他那里知道大概。想着你与杨公子相熟,我便来寻你。” 平安轻声说着,忧郁的神色里悲凉很重。他其实也不想提起这件事,可是他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走之后你久,春闱就开始。当时因为你走了,梨园里没人守着,我怕二皇子会来闹事,于是春闱那几天我就一直待在梨园里。” 文商二十年,肇春十七日,四更天。 杨佑安早早的起来了,他穿着一身考生衣,在房间的铜镜前整理着仪容。然后将笔墨纸砚放进考包里,将它放在桌上,之后便打开房门,对着坐在后院尽头的几个石桌那看去。 “章兄来的这么早?”杨佑安来到章则安的身前,看着石桌上的撇口、细颈、硕腹、圈足的玉壶春瓶,和已经摆好且倒满酒的斗彩竹纹杯以及从不离身的折扇,笑道:“怎么,章兄这是要为我壮行吗?” “壮什么行,我是来帮你看家的,不是来给你送终。”章则安听到壮行二字,拍了一下杨佑安,嘴里念叨着:“我怕在这里无聊就自己带了些酒过来。还有,你们这梨园里怎么角落里都喜欢放些东西?我从墙外翻进来,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要落到水缸里了。” “章兄原谅,中庭的那些水缸是为了方便浇才放在那的。”杨佑安对着站在个案抱拳笑道,然后也毫不客气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章则安对着杨佑安竖起大拇指,摇着头无奈的笑着也轻轻的抿了一口,道:“真是豪迈啊。最猛烈的酒你居然敢这么喝。” “什么意思?”杨佑安觉得奇怪,这酒一点味道都没有,为什么章兄会说这酒烈呢? “这酒名为上三杆,是南国一位有名的大酒师酿的。这酒味淡,不辣喉,没有前摇,也不着后调可以说跟水一样。” 章则安介绍着这酒,杨佑安更觉得奇怪,“既然如此,章兄为何说他烈呢?” 章则安不怀好意的笑着,“因为这酒叫上三杆!” “上三杆?这名字怎么了?”杨佑安更是困惑,他皱着眉头,表情略有些狰狞的看着章则安。 “你可知日上三杆什么意思?”章则安笑道。 杨佑安点点头:“知道。” “这酒喝了是助眠用的。”章则安见他那副模样也不逗他了,“三杯下肚,可睡第二日日上三杆的时候。” “嗯?”杨佑安困惑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酒杯,然后又看了看章则安放在石桌上的那几乎没动的酒,有些激动的喊道:“不是.章.章兄你这不..不是害我吗?今日会考,我若是睡着了,那岂不是连名都提不了?” “诶!那么紧张干什么。”章则安却不以为然的再次拿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你刚才可听见我说的几杯酒睡到三杆了吗?” “三三杯?”杨佑安迟疑的说着。 “所以一杯没什么事,”章则安说着拿起折扇,轻轻一甩将其打开,然后悠哉悠哉的扇着,“最多睡上一两个时辰。所以会考的时候可别犯困,不然结果是一样的。” “章兄,那你不还是害我吗?”杨佑安有些生气了,他一脸埋怨的看着章则安,仿佛在说,我要是真的睡着了,我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佑安的表情逗得章则安大笑不止,“好了好了不逗你,这其实就是水,我怕你紧张然后加了点酒进去,你看你都急眼了还。我算是知道,当初为什么文仁那么喜欢逗你了,也知道你为什么跟他会闹矛盾了。” “什么意思?”杨佑安有些费解看着章则安,问道。 章则安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跟文仁闹过一次矛盾。” 杨佑安想了想,开口道:“记得。” “那你还记得,当初文仁跟你说的什么,然后你跟他闹矛盾的?” 杨佑安仔细的想了想,道;“我记得李兄说.” (本章完) 第77章 此言天地为鉴,三尺神明记 第77章 此言天地为鉴,三尺神明记之 “文举也好,武举也罢。就算考上状元,他也不做官。” “你这个只要不涉及到科举,其他的怎么逗你都可以。”章则安将满满一杯水酒一饮而尽,他拍了拍手道。 “这是自然,科举乃是读书人的头等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杨佑安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也读过书,考过科举当然明白。” 杨佑安听章则安说这话,忽然想到什么,他问道:“话说章兄当初不是会试第一吗?怎么没做官啊?” “你不知道,”章则安又给两个杯子倒上水酒,拿起其中一杯递给杨佑安,但杨佑安只是拿着看看并不喝,“我跟文仁之间的赌约虽说是会试前三和殿试头彩,但实际我跟他的科考成绩并不算在考生之内。” “什么意思?”杨佑安,似懂非懂的打量着杯子,他看着上面的条纹玩问道。 章则安笑笑,“也就是说,我和文仁就算得了前两位,但是不作数。后面的三四五名考生才是会试的三等。意思就算第三等就是会员,然后以此类推。” 杨佑安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情绪有些懊恼,“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当时会生气。说我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虽然那天过后他想明白了人各有志,在这李成儒是靠本事考上去,就算不做官也轮不到他杨佑安指责什么。 “而且我记得当时李兄跟我说过,他本来可以拿第一的。” “没错,当时他基本上放弃了科考。我记得那天你跟他吵了架之后到我那去跟我抱怨。” 文商十四年,余春二十五日,一更天。 “你说这小屁孩懂什么?非要跟我抬着杠子?”李成儒在章则安宽大的房间里,一只脚搭在椅子的椅把上,嘴里喝着闷酒,滔滔不绝。 “这跟人家懂不懂事有什么关系?”章则安则坐在他的对面,他拿着折扇给自己扇着风,笑道。 “怎么没关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指指点点的,我活这么大,什么时候被别人指点过,就算是皇帝他也不敢跟我说什么吧。”李成儒气愤看着章则安,神色里满是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你不跟人家说清楚,还好意思跑到我这里来抱怨。”章则安也是没好气的说着李成儒,言语间全都偏向着杨佑安。 “不是,你帮谁说话呢。”李成儒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这个人居然会帮着杨佑安说话。向来不都是他帮着自己说话吗?而且连皇帝也敢说的人。 “什么帮谁说话?我这是实话实说好不好。再说了你李成儒在这江湖上这么多年了,除了我你还有几个朋友?有几人能受得了你的?我是看人家佑安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你的。换做其他人你看我帮他说话吗?真的是,我也是对你好言相劝,给人家道个歉,不然你就又少一个朋友。” 章则安义正言辞,把李成儒说的体无完肤。 “道歉?那不可能!虽然我有错,但是我不能低头。”李成儒的确把杨佑安当朋友。倒也不是因为他年龄小,逗着好玩,因为杨佑安是他见过的读书人里,最特别的人。 往常书生一路来到京城,先不说途中会遇到些什么,就单说这京城里的那些青楼里那叫一个非寻常烟火。一般书生去了根本抵抗不了。可他呢?对这些视作虎豹,就连醉酒了,嘴里都是书中经典。 但是你让他道歉,那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就算他李成儒再怎么把他当朋友也不可能道歉。就连章则安也是,当初把章父最爱的那幅画给弄坏,被他给追了几天几夜,被打的还不了手宁死都不道歉。 “你这人就是太要强了,要不是你对我脾气,我才懒得跟你当朋友。”章则安一脸无语。 “谁稀罕。”李成儒白了一眼他,又继续喝着酒。 “你嘴真硬。” “不硬能扛得住那一刀?” “你就说道不道歉?” “不去。” “确定?” “确定。” “诶?你干什么?” “道歉去。” 文商十四年,梅月十六日,会考结束。 “你就在坐着,我已经把佑安约好了,之前让你给跑了,也就算了。今天你要是再敢跑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会考结束之后,章则安一路跟着李成儒,等到他跟两位大人说完话之后,立马追了上去。 但是李成儒轻功要比章则安胜上一筹,好在他提前找了人,半路将李成儒拦了下来。因为已经离自己家客栈不远了,于是索性把他扔到了房间里。 “行,我不跑了。”李成儒看着怒气冲冲的章则安,心里也是打鼓。如今世上,能让他李成儒觉得害怕的人也只有他章则安了。 等到章则安把人带过来,他先开了头,示意着李成儒赶紧道歉。最后李成儒也是不负所愿道了歉。杨佑安也表示是自己思虑不周,给李成儒道着歉。 “原来是这样,我当时就在想以李兄的性子怎么可能跟我道歉。”杨佑安坐在石凳上,看着渐渐明亮的天色,和已经开始起床的梨园弟子们笑着。 “你们俩起这么早?”梳好妆的解晓霜,一身丹青来到两人面前,看着桌上的酒她蹙着眉头,“今日会试,你们怎么还喝酒啊?” 杨佑安端起自己还有一半的酒杯递到解晓霜的面前,“你尝尝,这里其实都是水,只是章兄怕我紧张掺了点酒。” 解晓霜接过酒杯尝了一口发现确实没什么酒味,也就放下了心,毕竟科考不是儿戏,不能出什么岔子,要是被人查出来,说不定还会被取消资格。 “时辰不早了,收拾下东西吧。”解晓霜站在杨佑安身后,帮他捋着衣着,拍了拍他身上的没有的灰说道。 “嗯。”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解晓霜,老班长,章则安和张婉仪站在梨园的大门口,看着怀里抱着笔墨纸砚,站在马车旁边的杨佑安。 “孩子,不必太过担忧。尽力便是。”老班主满意的看着神采奕奕,儒生气质极佳的杨佑安笑道。 “班主,杨公子一定能第一然后进入殿试取得状元的。”张婉仪站在老班主的身边说着极好的话。也为杨佑安鼓励着。 “抓紧啊,我还等你喝你跟晓霜的喜酒。”章则安为杨佑安准备了辆马车。他站在那里手拿折扇调侃着杨佑安。 “一定!”杨佑安对着几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杨佑安低下身子,解晓霜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前。她将杨佑安扶了起来,满眼是他的轻轻说着:“不管如何,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娶我。” “正和此去,不论结果,定娶佳人。此言天地为鉴,三尺神明记之。” 两人相对鞠了躬,之后杨佑安便坐上马车缓缓而去。 “那之后呢。”平安问道。 “之后的几天里,二皇子确实来过一次,若不是我在,或许真就出事了.” (本章完) 第78章 安之怒骂二皇子,巧舌之后 第78章 安之怒骂二皇子,巧舌之后藏祸端 几人遥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老班主和张婉仪先回去了,倒是解晓霜和章则安还站在门口,直至看不见了影。 “进去吧,再有一会可能就来听客了。”章则安对着解晓霜的背影说着。 解晓霜眼中泛着泪光,转过身看着章则安,“这些天麻烦公子了。” “不麻烦,反正我一天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章则安说着也转身往梨园里走去。 “章公子,二皇子又来了。” 会考开始三天后,这三天里除了正常开门,唱戏之外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而就在第四天这天清晨,也就是会试考的正焦灼的时候,不速之客来了。 梨园前院,一片狼藉,瓜果瓷盘碎落满地,梨园弟子也是被伤着躺在地上,艰难的爬起身子,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这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 “把门关上。”二皇子背对着身后的一群人举起一只手说道。 “我听说你们梨园的那个道长走了,章则安最近也不知了去向,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护得住你们。” “你这话不要说的太早,二皇子。”章则安疾步来到前院,手里拿着把刀走到众人面前。 “小姐和班主他们呢?”章则安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人皱着怒眉,刀指二皇子对着身后的人问道。 “我们让班主他们去中庭了。”那人嘴角流着鲜血,捂着胸口直不起腰,气喘吁吁的回答。 “章则安!你想干什么?杀皇子吗?”二皇子看着章则安拿刀指着自己,是一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怒吼道。 “你是皇子?”章则安觉得好笑,“你自己看看你干的那点事,像个皇子吗?” “几年前,走马观里调戏妇女,直接被里面的道长直接打出来了,你还记得吗?” “当初因为这事,礼部尚书陈攸之陈大人在陛下面前,在百官面前差点跟你动手了,你还记得吗?就连陛下也因为这事也被陈大人骂了。你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章则安!”二皇子听见这些,脸色铁青,他怒视着章则安,吼道:“你敢辱骂皇子,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怎么?辱骂皇子就是造反了?那李文仁坐龙椅,揪陛下头发算什么?” 章则安的话把二皇子气的就快翻白眼了,“你少拿李文仁来压我。” “好啊,那你看看我手上的刀是什么刀?”章则安见二皇子不动大喊着,“来看啊,怕什么,我又不杀你。” 二皇子双拳紧握,死死盯着章则安拿着的那把刀。 这把刀他认识。这是曾跟着陛下冲锋陷阵,杀敌无数,从不离身的刀。自从十一年前那场祸乱之后这把刀不知了去向。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陛下把这把刀送人了。而那个人就是章则安。 “怎么不敢看吗?怕了吗?还敢说我只会拿文仁压你了吗?”章则安手里提着刀,说着话,气势如同洪荒猛兽可怖。 反观二皇子,他只能狰狞着脸,任凭章则安说骂着,一句话也不敢还口,就如同老鼠一般。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怕你了,就算没有这把刀,我也敢动你你信不信。而且皇子多得是,也不差你一个。我真就好奇了,你说陛下怎么不杀你了啊?留着你他脑子是有毛病啊?这话你回去之后你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再说一次,任你添油加醋,你看陛下是说我还是说你。滚!” 章则安最后一个字让在场除了二皇子以外,所有人心里一惊,他们不知道这个章则安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说这么些话,而且他的话里就连皇帝都没饶过。 所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最后只能看着二皇子满脸怒气,一声不吭的离开梨园。跟着二皇子的那些人也都落荒而逃。 “章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仅敢骂皇子,就连陛下也都不放过。”等二皇子的人离开之后,梨园的弟子们带着伤都围了过来,他们都好奇的看着章则安。 “没什么。我也就是沾了沾文仁的好处。”章则安笑道,“还有你们都受伤了,这几天也都就不开门了,好好养养伤,顺便把这些都收拾一下。这几天的所有的损失,我十倍给你们。” “既然如此,为何梨园最后还是被” 平安喝着茶水,听着章则安说着这些事,可还是不明白。 “或许是我的错吧。”章则安叹着气,满脸自责。 平安不解,“章公子逼退二皇子,为什么成了你的错了?” “错就错在那天我说的话太重了,以至于后来二皇子不管不顾。” “会考结束之后,我跟佑安说起此事,只是我们两人都没太在意。直到两个月后,佑安参加殿试得了状元之后,我们才发现不对劲。” 文商二十年,梅月十三日。 “此人文章写得极好。” 皇帝寝宫,礼部尚书陈攸之站在一旁,嘴角上扬着。 “我记得此人是个神童,只不过两次会考落榜,倒也可惜了。” “陛下说笑了,此子若是能够一次成得状元,必定能更兴我朝文运。但是经过两次落榜也是好事,无论心智,还是文章功底都能更甚一筹。” “我听说这孩子是你特意提上来的。” “回陛下,绝无私心。此子年幼丧父葬母。稍微年长些的时候,收养他的伯父母又因为打猎,不幸跌落山崖。我也是瞧他可怜,又惜他文采,这才让人将其带入京城。” “也罢,也罢。能做事便好。你礼部可还缺人?” “缺。” “那便让他直接进礼部吧,你来安排。” “是。” “恭喜,恭喜。”梨园里今日闭门,前院清冷无比,后院倒是热闹至极。礼部尚书陈攸之在梨园所有人的拥簇之下进了待客厅,并被请上了上位。 他坐在待客厅的上位,面带笑容,抱着着双拳,对着厅里的人开口言笑:“佑安能够考取状元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这孩子非同寻常,当时我想的是这孩子不管入不入得榜内,我都要将他带去礼部,只是这孩子犟啊,非要考状元.是不是啊佑安。” “佑安叫你呢?” “啊?” “陈大人叫你。” “学生见过陈大人”杨佑安眼神有些发愣的对着陈攸之行了个礼。 “佑安,你这是怎么了?得了状元,失了神了吗?”陈攸之看着杨佑安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过于高兴,还没回过神来。 (本章完) 第79章 佑安心神不肯定,皇子一改 第79章 佑安心神不肯定,皇子一改非常态 “回大人,学生确实有些入神了,还望大人见谅。”杨佑安左掌朝内,右掌贴于左掌掌背,鞠躬行礼道。 他眼神呆滞,神情恍惚,像是有什么心事。 “也是,读书人以中状元为上荣,失神也难免。老夫当年做这礼部尚书之时心中也是有些激动。”陈攸之看着杨佑安笑道,并未察觉出他神色里藏着的心事。 “今日里陛下也跟我说了让你来我礼部。既然如此,四司中主客司一职,秦再过不久便要告老还乡,你便去他那。” 陈攸之想了想,杨佑安虽然年轻,但心思还算稳住,礼数更为上佳,让他去负责对外接待事宜再合适不过。 “学生听从大人安排。”杨佑安礼谢道。 “那便这样,你今日中了状元可不能有傲慢之心,先歇个几天再来。对了,”陈攸之起身;来到杨佑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记起来一件事,他对杨佑安说:“陛下晚些时候要见你,你换身衣裳。记住,不可胡言。” 说完,他便兴高采烈的朝着门外走去。 “恭送陈大人。”厅里一众人对着陈攸之的背影道。 “杨状元好啊。”等到陈大人离开之后,众人围在杨佑安身边,言语间虽有调侃之意,但也却是衷心祝贺。 “杨状元打算何时娶亲,我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对啊。我可是记得你当初说中了状元便跟小姐成亲的。” “佑安惭愧,今日晚些还要去见陛下,可能要缓个几日了。” “晚个几天也好。你们也都别闲着,赶紧去买东西布置布置,等佑安回来了好成亲。”杨佑安神色不是很好看,脸上挤出的笑容看上去也有些渗人。老班主见状让众人去买东西为他和解晓霜成亲做准备。 众人也是欢声笑语的应着。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厅里只剩老班主、杨佑安,解晓霜和张婉仪几人。 老班主看着神色不对的杨佑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心事重重的。” “对啊,安哥。刚才人对我也没好意思问。”解晓霜也来到杨佑安身边询问道。 杨佑安看了一眼几人,皱着眉头,话在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杨公子,你有事就跟我们说,别放在心里。”张婉仪见杨佑安闭口不言,心里也是着急,中了状元明明是好事,可他现在为什么是这幅模样。 杨佑安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跟陈大人从大殿里出来之后遇见二皇子了。” “这有什么不对劲吗?”张婉仪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皇宫里遇见皇子这很正常啊?哪里不对?” “之前章兄那般辱骂二皇子,以他的脾气今日里不该这样啊。” “什么意思?” “老臣见过二皇子。”陈攸之和杨佑安刚出大殿就遇见了早就等在一边的二皇子。陈攸之见到二皇子,心中虽然不待见他,可毕竟他是皇子,皇宫里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陈大人,杨状元。”二皇子罕见的面容和善,且十分有礼的对着两人也回礼道。 二皇子的行为惊着了杨佑安,他也是连忙回礼道:“杨佑安见二皇子。” “杨状元多礼了。”二皇子笑呵呵的看着杨佑安,“杨状元文采惊人,学识渊博,日后同为陛下朝臣,百姓之官,还请多多往来,以聊江山社稷,百姓之苦。我随时恭候。” 二皇子此话一出,陈攸之倒是觉得出奇。在他的记忆二皇子平日里喜银两爱美人,从不参与朝政,怎么今日里话语间全是想要拉拢杨佑安的意思。 但杨佑安却不这么觉得,他看着眼前言辞温和,行为有礼的二皇子心里有些毛骨悚然。他知道之前章则安怎么对二皇子,按理说他们一见面不应该是这般和善。 但他还是觉得既然二皇子肯放下身段,不计较过往还是回礼道:“自然,还请二皇子多多指点。” 二皇子闻言面带笑容来到杨佑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就都是朝臣,以前的事情还请杨状元多多原谅。是我不对,给你赔礼道歉了。” “佑安惊恐。”听到二皇子的话,杨佑安心中莫名的慌张,他连忙躬身行礼道。 杨佑安这幅模样二皇子只觉得好笑,但是并没有显露出来,他反而是扶起杨佑安,盯着他说:“听说你跟梨园那位小姐定婚了?” 杨佑安神色紧张的回道:“是。” “成亲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也来沾沾喜气。好了,好好干。”最后,二皇子大笑着拍打杨佑安的胳膊,之后扬长而去。 “这也是奇了怪了,这二皇子什么时候变得跟太子一样了。”陈攸之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念叨着。 杨佑安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缓解心中焦虑。随后他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脸色同样难看的章则安说道:“我也不知道。今日二皇子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直不安,总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章则安也喝着茶,眼神凌厉的盯着房门口,“你说陛下晚些时候还要见你?” “是。这也是我来找章兄的原因的。”杨佑安不安的看着某处。以前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来章则安的家里坐上一坐。跟着他喝着茶水,心里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唯独这次,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重。 “你是怕二皇子趁你入宫面圣的时候找麻烦吗?” 章则安听了杨佑安说的话,心里也明白。以他对二皇子的禀性了解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想再麻烦一次章兄,再请章兄去趟梨园。” 杨佑安说着话忽然站了起来。他对着章则安深躬行礼,神情中难过万分。虽然不太愿意总是麻烦章则安,他真的害怕二皇子趁他入宫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佑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身。”杨佑安的动作让章则安心里一慌,赶紧将他扶起,“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我挚友之间说这些作甚。再者,你这般模样我还以为你一去就不返了。” (本章完) 第80章 状元兼两职,晓霜诉钟情 第80章 状元兼两职,晓霜诉钟情 “那就麻烦章兄了。” “陛下,杨状元到了。” 皇帝寝宫内,一名中年太监从门口急匆匆的来到正在闭目养神的文商皇帝的桌前。他躬身,垂首,言语柔和,声音却有些尖锐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让他进来吧。”文商皇帝缓缓睁眼,神色里略有些疲惫,他拿起桌子上的书又继续看了起来。 “是。” 太监又折回门口,对着一身红装,耷耳,皱眉的杨佑安,轻声说道:“杨状元,请来吧。” 太监在走在前面,杨佑安低首跟在他身后。他用着眼睛余光瞥了两眼屋内景象,好不华丽。 “考生杨佑安,见过陛下。” 杨佑安来到皇帝桌前,对着他躬身行礼后又跪下三叩首,在那伏着。 “起来吧。” 文商皇帝将视线从书上离开,看了他一眼说道。 “多谢陛下。”杨佑安起身再次躬身行礼,但却并没有抬头。 “你今年多大?” 皇帝的问题让杨佑安捉不着头脑,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而后又将头低下:“回陛下,今年已是及冠之年。” “可曾婚配?” “已有婚约,不日成婚。”皇帝漫不经心的问着,杨佑安垂首答着。 “道之不行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天下人之多也,知行者少也;人人食饮也,鲜能知味也。你这文章不错,就是傲了些。” 文商皇帝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杨佑安笑了笑。 “你既有婚约,朕也不多说什么了。那朕问你些问题,如何。” 杨佑安行礼回道:“陛下请问。”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谓之何?” 杨佑安闻言浅思一番后缓缓道:“非也。是也。” “何解?” “所谓礼不下庶人,此言不正。礼乃立人之根本,无论是谁,脱了礼字,不可称人,与野兽无异。” “刑不上大夫,此言亦不妥。家国律法,不论是谁都应该遵守。如若不然,为官者,杀人越货,收刮民膏,百姓苦不堪言,国岂能安之?”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 杨佑安侃侃而谈,听得皇帝一笑,“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你当着朕的面说这话一点不害怕吗?” 杨佑安神色坚毅道:“君子行正影直,不惧。” 皇帝却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这话跟当年的一人挺像的,他当初也是这般对着先帝说的,最后被贬了官。” “考生直言罢了。”杨佑安正色道。 皇帝哼哼一笑:“礼部的陈大人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杨佑安答道:“说了,要考生去主客司。” 皇帝道:“主客司负责接待外史。你年少,陈大人也看好你,礼部侍郎员外郎这个职位目前也有空着的,也就兼职一起做了吧。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皇帝说到最后,忽然犹豫了一下,他本想说等到陈攸之快要退位的时候就让他接过尚书的位置。但最后觉得有些不妥也就没说。 杨佑安则是有些发愣的看着皇帝,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让他一个没有什么资历的状元兼任两职。 “怎么?还有事吗?”皇帝看着发愣的杨佑安问道。 “这”杨佑安回过神,对着皇帝行礼,“不知陛下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吗?让你兼任礼部员外郎。”皇帝道。 “明白了。考生退了。”杨佑安疑惑的看着皇帝,心里想着,就兼任职务?没有其他的了?他原本想着皇帝怎么晚见他是还有别的事情。 “去吧。”皇帝对他摆摆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书。仿佛杨佑安没来过一样。 杨佑安出了皇帝寝宫,看着宫里明亮的夜色,有些伤感。伯父伯母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他们却没能看到。 “杨主司,老奴送你出宫吧。”跟着杨佑安一起出来的中年太监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灯笼。 那灯笼似宫状,直立六角,在旋转的灯屏上画着画。黄沙漫天,两军鏖战;一人一刀一匹马,杀得千军不回头。 这灯笼杨佑安记得他在哪见过.好像是在李成儒离开的那天晚上。 他在小巷里,看见一个老者坐在门口等着出去买人的孙子。他手里就提着这么一个灯笼嘴里还念念有词:“走马灯,火不尽,人间多少悲与喜。走马灯,转不停,无数相思此处寄。” “公公,这灯名可是唤作走马?”出宫的路上,杨佑安忍住不好奇问道。 中年太监闻声一笑,“确实。” “这灯是有何来历吗?我记得城外有座道观也叫走马。”杨佑安记得平安就是走马观的。 “是有一段来历,也确实同国教大观走马观有关。”太监依旧笑道。 杨佑安心想果然如此,但是他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关系,本想继续问着,可那灯笼忽有一束打在了他的眼中。让他睁不开眼,但却仍感觉到一阵火光自己他紧闭的双眼中一闪而过。这让他感到一阵心慌。 梨园外,人影簌簌,忽有一刀自门缝而入。 梨园内,夜光微寒,照得那刀寒光煞逼人! “霜儿小姐,我午时听婉仪姑娘说你和佑安是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是不是真的?”中午杨佑安将章则安带到梨园之后,看见正忙着布置成亲的东西时忽然听得有人在聊他俩的婚事。 这勾起了章则安的好奇心,他问杨佑安,杨佑安闭口不提,张婉仪却是滔滔不绝,一下把两人定情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看杨佑安的表情又觉得张婉仪说的不全是。 于是他便等到杨佑安离开之后,跑到解晓霜面前来求证了。 “章公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了。”解晓霜坐在后院的石桌上,看着挂满灯笼和红彩的屋檐不理解的转过头看着章则安。 “你看,这张灯结彩的,再加上婉仪姑娘的口若悬河着实让我有些好奇。”章则安指着红彤的后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倒不是他非要知道,而是真的好奇。一见钟情他也只是在话本和说书人或是戏里听过、见过。这戏外的倒是头一次听说。 “这”解晓霜同样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章则安。她红润的脸庞被灯火照着,很是羞涩。毕竟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 (本章完) 第81章 似是情窦开,不似初情来 第81章 似是情窦开,不似初情来 章则安也看出了她的局促,笑了笑开道:“没事。反正我也从婉仪姑娘那知道了个大概。” “嗯?”解晓霜闻言先是感到一阵疑惑,然后心里顿感不安,便问道:“婉仪姐姐怎么跟你说的?” “她跟我说,你俩在那条巷子里遇见之后,经常私会,然后私定终身。”章则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解晓霜听了一阵头疼,心想:这婉仪姐姐怎么还是这样?舒平哥哥都被逼走了,她怎么还是一点心都不长啊。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章则安无奈开口道:“一见钟情没错,一见倾心也对,只是可能没婉仪姐姐说的那般夸张。” “怎么说?”章则安见解晓霜要说,顿时来了兴趣,他坐在解晓霜对面听着他娓娓道来. “小姐是个书生。” “书生?” 逼仄的小巷里,解晓霜站在舒平身后,露出个脑袋,双眼顺着灯火朝着杨佑安看去。 那时的杨佑安被贼人所追,神色不是很好,可在朦胧的灯火里,他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急促的呼吸和朦胧灯火使他清秀的脸庞泛着红光,他用手擦着汗,两只眼睛里的紧张很是明显。 这就是书生吗? 解晓霜第一次看见杨佑安心里想的话。 她原本以为书生会是他们唱的戏里的那般模样。 白衣朴素,身背箧笥,眼神清澈明亮,模样清秀干净。且又有一抹端庄儒雅之气,遇事从容不迫。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或许是因为被人追赶的原因才显得如此狼狈。 待她将杨佑安看仔细之后,忽的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而且那双眼睛里的紧张好似没有出现过一般,就这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仔细欣赏朵慢慢绽放,眼神中满是期待和激动的感觉。 四目相对,解晓霜羞红了脸。 当她看见杨佑安盯着自己时的双眼,而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迅速的低下头了。 她脸上羞赧而温柔的笑着,两只眸子在被灯火照着的小巷里亮着温柔的光。微微下垂的睫毛,在火光里更是将她衬托的可爱。 而她这幅模样也被杨佑安尽收眼中,他觉得解晓霜很是可爱。他在赶考路上,经过一些村落的时候也会遇见她这般大小的女子,但却从未觉得像她这般不一样。 “小姐,那小子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舒平哥哥,你不会也相信那些一见钟情的故事吧?” 在回去的路上,舒平的话她并不觉得说错了,反而是说对了。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不自觉的朝着杨佑安离开的看了一眼。 虽然她说着质疑的话,可心里却莫名的高兴。是的,就是莫名的开心,莫名的欢喜,那种感觉说不出来,道不清楚,就连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的害怕,他的紧张,莫名的吸引着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有点纠结,有点激动,有点像是藏在泥土里的的种子,在这个夏日的春天里突然从土里冒了出来,露出一颗泪滴般大小的绿芽,随着炽热夏日里的春风轻轻摇晃。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那书呆子对你心生歹意。” “舒平哥哥,你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如果说舒平的话,就像是春天里的微风和雨水,灌溉着她那萌发的芽。那么杨佑安的同章则安在慌乱之后的打闹和嬉笑就像春日里的阳光,照着她那舒展的新芽。而老班主对舒平的话就像是培养着她的泥土 “舒平,霜儿是不是喜欢那个杨公子啊?” “您怎么知道?” “因为霜儿看见章公子不会脸红,唯独看见杨公子会。这如果不是喜欢那是什么?这就跟百一样,它们坦然的站在那,等待着阳光的普照,或是雨水的滋润。而百里有一种向阳而生,落日而垂首,下雨而避身;这就跟霜儿看杨公子和章公子的区别。” “霜儿见章公子时就是百,接受阳光,坦然雨水;见杨公子时就是逐日而开,落日不喜,遇雨水而自洽。” “舒平听不明白。” “那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 “戏里倒是唱过,戏外着实没有见过。” “那是因为你也是个呆子。” “后来,收养佑安的伯父母意外跌落山崖,在礼部尚书陈大人的帮助下接到了京城。后来我爹知道了这事,又因我心心念念把他接到了梨园。这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章则安看着面色羞红的解晓霜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婉仪姑娘跟我说的也差太多了。” “他跟我说你是跟他私会被发现了,你又哭又闹的这才把班主说动,才同意你们俩的婚事的。” 章则安笑的直拍大腿,丝毫不在意解晓霜通红的脸。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说我理解,毕竟你一女子跟我一男子说这些确实不合适,但佑安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章则安不明白的看着解晓霜。 “或许是因为佑安对我并非如此。”说到这,解晓霜脸上的红润暗淡了不少,神色也有些难过。 “什么意思?佑安他不喜欢你?”章则安听得有点懵了。 解晓霜说道:“也不是吧。” 章则安更懵了:“那是什么?” “佑安到了梨园之后一心痴迷读书,对我也.” ——“杨公子,用餐了。” 解晓霜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杨佑安。他来这梨园已经有些日子了。可这些日子里他对解晓霜十分敬重,就如待救命恩人一般,除了吃饭时能见着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屋里待着,痴迷于字里行间。 杨佑安闻言,抬头看向门口的解晓霜,随后有些慌张的站起身子,对着她行礼道:“解小姐。” “杨公子,用餐了。”解晓霜很是失落的说了一句,然后眼中泛着泪光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杨佑安一人傻傻的站在那里。 用餐时,老班主看着心情不一的两人也是偷偷的叹着气。 一个低头吃饭,身体很是局促,就像是赶着离开一般。 “班主,我吃好了。等我将来考上状元我一定会将饭钱和留宿钱一并给你的。”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吃饭的地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埋头苦读。 解晓霜低头轻声抽泣,她好不容易求父亲去礼部把杨佑安接过来,她本以为杨佑安也会同她这般想念,可没想到竟会是这般场景。 (本章完) 第83章 不老古树守福在,千年唱台 第83章 不老古树守福在,千年唱台送寿来 “我怎么还是没听懂?感觉越听越迷糊了。”章则安皱着个眉,用折扇在自己后脑勺上点了又点,“舒平和婉仪姑娘离开之后,你跟佑安说什么了?” “我说.杨公子。” 解晓霜心里有些乱,她心里一直都是杨佑安说的那副寿诗。导致她看着自己笔下那张一直未能写下一笔的红联,紧紧的咬着红唇,思绪紊乱。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了,他想问清楚杨佑安到底怎么了。于是她叩响了他的房门。 “解小姐,怎么了吗?还需要写吗?”杨佑安正看着书,忽然听到解晓霜叩着自己的房门,喊着自己。 “并不是。”解晓霜神色紧张,眼神闪躲。虽然下定了决心想要问问,可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那解小姐是”杨佑安心里明白。是的他明白。但他并不说明,也不会开口。其实他和解晓霜一样,心里愛慕着她,可是碍于现在的这般寄人篱下,他不能开口,也开不了口。 他想,戏里总有人唱的那书生和狐妖人妖殊途,爱而不得,或许就像他现在这般场景应是。 身份悬殊,寄人篱下。 可解晓霜却说:“公子,晓霜年方十六。曾与你于一巷中相遇,虽是一面,却是爱慕。那日公子走后,晓霜心中思念公子,如今再见面公子为何避我如虎?” 终于解晓霜还是开口了。虽说身为女子,可心有爱慕又有何不能言出于口? “佑安不敢。”杨佑安听到解晓霜的话怔怔的看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解晓霜居然会先开口说起。 “那公子为何日日避着我?”解晓霜追问道。 杨佑安犹豫了一会,于是便将自己的事情全数吐于解晓霜:“佑安年幼丧父母,不久前佑安归于家中,却又得知伯父母失足山崖。曾留伯父母于家中的一员外如今也是病了。旁人言佑安乃不祥,是祸端。我若日日见于小姐,亦怕不幸染于小姐,故不敢。” “旁人之言,岂能道真?”解晓霜不解。 “我乃祸端,已照于父母,伯亲之家,已是实事。”杨佑安道。 “生死祸端,岂是人能所料?公子何必挂于心上。晓霜年幼亦丧母,那晓霜亦是祸端?” “非也。” “那公子何必自嘲?” “我” 杨佑安被解晓霜问的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公子若真是祸端,又或是他们所言,晓霜又能活几日?” “晓霜真心爱慕公子,又岂会理他人所言?我与父亲都喜公子。院里舒平哥哥,婉仪姐姐也都待公子如家人。一两年前公子救我梨园,就算有事又何妨?” “佑安不想连累。” “公子口中连累不过他人所言,难道公子要一直活于他人口中?公子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怎会怕他人唾沫?” 佑安拗不过了,又或是解晓霜的话正敲醒着他。思虑一会,他看着解晓霜,开口道“佑安心中是欢喜姑娘,但佑安家境与姑娘天差地别。我只不过一落魄无家可归的书生,而姑娘却是皇帝御赐梨园中的园中小姐,门不当户不对。” “公子又来。”解晓霜一言道破。她本该生气,可她却笑着。这一笑,像是这没有雪的冬日里的阳光,照着清冷的万物,化了某人的心。 或是这一笑,打动了杨佑安的心,他竟然微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刚才那一幕像极了话本里打情骂俏的的桥段。没有缘由,就这么突然变了。 他心中欢喜,却因为家境和遭遇而无奈。他在乎流言蜚语,可又被解晓霜那如同暖风一般的笑容给吹散了,就像是风吹蒲公英,一切随风散去。 又或是女子真诚的质问如同一把钥匙,缓缓插进他的心锁。在一句句的质问声中,一点一点的把它打开。 总是怎么莫名其妙,一切不问缘由,就怎么突然 “院里有颗老树,据说一直都在那。” 杨佑安看着石桌上的红联,无从下笔,于是他问解晓霜院里可有些什么班主在意的东西。 “还有吗?” “戏台。戏台是爹一起带过来。只不过原先没那么大,后来又加的。” “这样啊。” 杨佑安想了想,然后开始提笔写道:“不老古树守福在,千年唱台送寿来。横题,福寿常来” —— “我去找婉仪姑娘。”章则安抓耳挠腮,手足不安的坐在那。他现在更迷糊,一心只想去找张婉仪,让她再给他讲一遍。 他本以为张婉仪说的已经够离谱,没想到解晓霜说的更离谱。 一个笑,一个笑就把杨佑安所说的那些全都解决了,他不敢相信。他现在不相信从解晓霜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这比他听过的戏都还离谱。 “章公子找婉仪姐姐做什么?”解晓霜实话实说,却不曾想章则安居然有这般反应,她以为他要去找张婉仪算账什么来的。却不曾想章则安是要去找张婉仪再听一遍她说的。 “你说的可是真话?”章则安站了起来,他用折扇对着解晓霜再次询问道。 “真话。”解晓霜不明所以,难道自己说的不是真话吗? “也是.难怪.”章则安忽然想到了什么,“难怪我问他他不愿意说,原来是这样啊?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解晓霜看着站在个案来回踱步,心里疑惑的很。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说出什么了。 “我觉得,话本里那些故事跟你们这个比起来差远了。”章则安踱步一会,他扇着扇子,努力的平复自己心情。他是真的想不到,如今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荒诞的事。若不是自己从她那亲耳所闻,他是真的不会相信。 “章公子您在说什么?”解晓霜也是迷糊。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自己口中说的,和别人所听所见的又不一样。 “没事!嘘!”解晓霜还刚说完,章则安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着解晓霜不要说话。 他用双耳听着,但是现在却没了声音。可他刚才明明听到不一样的脚步声。 他在解晓霜疑惑的表情里抬起头,环顾着四周,终于在后院左侧的屋顶上看到一抹寒光。 (本章完) 第84章 梨园结灯红迎喜,月华清寒 第84章 梨园结灯红迎喜,月华清寒照不幸 梨园前院无人,虽有灯火。 一个黑衣人用刀撬开门之后并没有急着将门推开,而是透过门缝仔细观察着。 等确认前院没有人之后,他这才推开半扇门。他提着刀,小心翼翼十分谨慎的迈进门,环顾四周之后他轻轻的叩了一下门,随后便继续往前走着。 在他身后,那声叩门声之后,一群十来个人同样衣着,手里提着刀的黑衣人鱼贯而入,直到最后那个黑衣人进入。 他轻轻的将门合上,然后转身看着面前的十几个黑夜人,开口道:“现在院子里只有一个章则安在,到时候去几个人把他引开。其他的按照之前说的做,事成之后,你们去两贯堂领钱,然后先离开京城。” “是!”黑衣人们轻声回应着。 门口的黑衣人,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他们甩了一下手掌,他们便他踩着前院的通道的上方的空白处一跃而上。 他们行走在房檐边上,小心翼翼的佝着身子往前走去。 路过中庭,与前院相比那是热闹至极,七八个梨园弟子忙着在中庭的老树上挂着灯笼,或是挂着对联。对联上写的满是祝贺之语,如:君子卿人,天地佳话之类。 黑衣人们靠着外檐,将身子压得很低,缓慢而行。 其实他们的任务是杀光梨园里的所有人,按理说他们有着这般身手几个梨园弟子又有何惧? 或是先前门口那黑衣人说了,园里有个章则安,虽说出生商人家中,可功夫一点不差。也就比那李成儒差了些。但读书要比他厉害,但也仅限于几年前了。 他们缓缓而行,最后在中庭和后院的连接处停了下来。其中最前面的那名黑衣人朝着后院看去,只见后院的几个石桌中,坐着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 那女子对着男子说着什么,男子听着也点着头,时不时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那黑衣人看着进进出出后院,忙忙碌碌的弟子他心里猜想和确定着:这人衣着贵气,想来就是章则安。那他面前的女子就该是解晓霜了。 他心中确定之后,回头对着身后的其他黑衣人用手指着章则安和解晓霜的方向轻声道:“章则安在后院的石桌那。一会我带几个人将他引开。等听不到我们与他的缠斗声后,你们就把这里的人杀干净,除了那个解晓霜,一个不留。”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着了离自己最近的三个人指了指,然后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示意着他们跟着自己去,负责引开章则安。 示意结束,他回过头再次朝后院里里看去,只见章则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很好奇,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他又往下走了一步,然后跨进后院的屋檐,却忘了将右手的刀也往下收着。 寒光落在章则安的眼里,他皱眉走到解晓霜的身边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护着。那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那三人也紧紧跟上。 他回头见人跟上之后,于是就伸出头,想要看看院子里现在什么情况,好方便找个时机动手。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头伸出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和章则安、解晓霜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他瞳孔急剧深缩,解晓霜也是露出一副惊讶之色。房顶上怎么会有人? 黑衣人见自己已经暴露,于是也就不再隐藏,他站起身子,露出的两只凌冽,充满杀气的眼睛死死盯着章则安,然后一跃而下。 其他黑衣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但看着他已经跳下去了,也就立马跟上。 最开始跳下去的黑衣人落地之后,直奔章则安而去,对着他一副仇深似海的挥舞着手上寒气逼人的刀。 章则安见那人跳了下来,对着解晓霜大喊了一声“走!”然后与那人缠斗了起来。 解晓霜惊慌的往后跑去,他跑到后院门口,对着中庭大喊道:“快来人,有刺客!” 解晓霜声音刚落,又有三名黑衣人跳了下来,章则安闪避着他们的夹攻,随后其中一人露出破绽,他旋即翻身一脚踢在那人胸口,然后跟蹴鞠一般飞了出去。 剩下三人见状,先前那名黑衣人用刀指着章则安:“你这巧言令色的伪君子,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话音落,刀再起。 三人对着章则安再起攻势,三刀双拳,章则安本该落入下风,可他们却进不了章则安身子一点。 很快,解晓霜的呼唤叫也叫来了十几个人,他们手里同样拿着刀。解晓霜慌张的指着正与他们缠斗的章则安对他们说道:“快去帮章公子!” 梨园里又多了一群人。他们冲进院子,直奔章则安那去。 黑衣人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人,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心里想着对策。可梨园弟子却不给他时间思考,直接冲了上去。没法,只能打。 “章则安!”就在他们要刀兵相对之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众人闻声看去,一个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的黑衣人掐着解晓霜的脖子双目满是怨恨的盯着章则安。 这名黑衣人力气很大,他掐着解晓霜的脖子使她都快出不了气了。 “你们是谁?”章则安怒视着那人问道。 其实他心里有底,有猜测是二皇子的人。但是又不敢确认,毕竟与皇子关系恶劣不是什么好事,面对不确认的人还是不要直说的好。 黑衣人没有说话,倒是后语的门的那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章则安,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拿父皇的刀威胁我!怎么,现在不拿出来了呢?” 声音落下,解晓霜看着慢慢走进梨园的那人眼神里惊恐万分。 “二皇子”章则安听见那人声音,咬牙切齿,直到他走进院子,看清了那人模样.果然是他! 二皇子走进院子,顺手从黑衣人掐着的解晓霜的脸上摸了一下,双颊和嘴角很是诡异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摸过解晓霜脸的手放到鼻下嗅了嗅,之后又放到嘴里嘬了一下。 “好香啊!果然是上等女子。” (本章完) 第85章 梨园戏子死,金科状元疯 第85章 梨园戏子死,金科状元疯 二皇子的脸上很是享受,随后又诡异的笑着:“你说,我该怎么对她呢?” 二皇子诡异的笑声和“享受”的表情在章则安看来很是恶心。 他怒视着二皇子,喊道:“二皇子,你就不怕李成儒知道了回来杀了你?” “李成儒,李成儒,”二皇子听到这名名字依旧诡异的笑着,“又是李成儒章则安,你当初做了跟他一样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能够得到父皇那般恩宠吗?” 章则安怒视着他不说话,脑海里那句话在脑中浮现:“陛下您先躲好,我去找人。” “因为你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二皇子诡异的笑声很大,大到章则安头疼欲裂。 这是他和李成儒的秘密,也是他跟皇帝的秘密。他胆子向来很大,唯独那天. “够了!”章则安怒吼,双眼里泛着血丝,他恨不得杀了二皇子。可他毕竟是皇子,杀了他就等同于要谋反! “不够!不够!”二皇子咬牙切齿的来到他面前,用手掌拍打着他的脸,“你个伪君子,真小人。当初为了取胜李成儒,你科考作弊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说你,你一个从小苦读诗书、经文的人居然不如一个半路读书的江湖人。就连取胜还是靠作弊。你说你,有什么用?除了躲在别人身后,借用他人声名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二皇子声音落下,梨园弟子们的脸上满是错愕。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章则安,心里想着二皇子说的不是真的! 可,那就是事实。 “你”章则安想要开口说话,却总被二皇子打断:“我什么?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二皇子冷笑一声,模仿着那天章则安拿着刀怒骂自己的模样:“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怕你了,就算没有这把刀,我也敢动你。” “哇,好不威风啊!怎么现在怎么不骂我了?” 二皇子看着低头不说话的章则安,怒吼着,他把自己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放进了这句话里:“你个废物!你算个是什么东西?李成儒骂我我可以忍着,可你是什么玩意?也敢骂我?你要不是仗着李成儒和父皇给你的那把刀,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吗?” 章则安紧握着拳头,无声的哽咽着,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如果不是仗着李成儒和那把刀自己就只是个商人家的孩子 “好了,别跟他废话了。”掐着解晓霜脖子的黑衣人举起那只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 随后一群黑衣人闻声从后院门口而入。他们手中的刀上染满了鲜血。 中庭,一具具躺在不同地方的梨园弟子满眼惊恐,脸上不安的望着漆黑的天空。 二皇子看着后院的景象,微微一笑,他站在章则安面前,对着他说了句:“你,就是个废物!” 随后他一掌劈在了章则安的脖子上,然后看着他倒在地上,“都杀了!一个不留。” 顿时,刀光剑影在月下乍起。 梨园弟子会用刀,但不会武艺,能唱戏,却不会杀人。 二皇子背对着没有被杀的章则安和已经没了呼吸的梨园弟子们,双眼贪婪的看着面前只剩惊恐不安,挪不开脚步的解晓霜,“晓霜姑娘,你说何必呢?当初你若是跟着我的人走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解晓霜惊恐的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二皇子,可是自己却动不了,无法反抗,只能闭眼无声哭泣,感受着自己被他抱起,进了房间. 夜深人静,半开着里梨园大门前,杨佑安心中很是不安的走了进去。 他低着头思绪很是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在那位公公提着的走马灯上,看见了解晓霜举着火把,脸色有些暗淡的看着自己笑. 他的脸僵住了,也停了脚步,他看着中庭里那躺着的一具具熟悉的人,他愣住了。 忽的,他心中的那份担忧像是变成了真的一样。 他神色惶恐,嘴角抽搐,朝着后院跑去大喊着:“霜儿!” 梨园的后院,章则安呆呆的站在待客厅外,双目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将刀刃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女子。 他衣着混乱,青丝四散,满眼血丝,满脸泪痕的同样看着章则安。 她的动作很快,但是很轻。她感受着锋利的,冰冷的刀刃一点一点的滑进脖子,刀刃与柔软的筋条相碰,瞬间,她感受脖子处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洒在了银白的刀上。 很疼,很想哭,很想说话,她想着杨佑安,她好像看见了他。他见他一身红衣,跨骑宝马,满面春风,笑靥盈盈。在众人的拥簇下,他走进了梨园. 她倒在了地上,刀刃与地相碰,发出尖锐,极其刺耳的声音。 那天晚上,杨佑安哭红了眼,问着呆呆站立着的章则安,发生什么事了。 “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天晚上,我就跟哑了一样看着他抱着解晓霜的的身体哭的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章则安坐在前堂,神色很是苦恼和无助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平安。 “那天晚上他哭了一晚上,我也就在那站了一晚上。可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正和!杨正和!老伯,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从这里走出来啊?面相有些清秀,是个读书人。”章则安冲出梨园,她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杨佑安的身影,只有一个老人站在不远处,眼里满是疑惑的盯着他。 “是有个年轻人从这里跑了出来,可他是个疯子,不是什么读书人。”老伯更是困惑的看着憔悴的章则安,心里觉得有事,有些害怕的转身就离开了。 “疯子?怎么可能老伯!”章则安听了心中如烈火焚烧一般,他不相信的又追了上去。 他拉住老伯的肩膀问道:“不可能老伯,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他不敢相信老伯的一再问道一再强调:“他不是疯子,是个读书人。还是今年的金科状元,怎么会是疯子?” “就是他,”老伯被章则安的样子也吓着了,赶紧说道:“杨状元这条街的谁不认识?就是他。他一大早就从梨园冲了出来。嘴里还喊着什么.霜儿,霜儿的。” “那你知道他往哪去了吗?”章则安心焦如焚的问道。 老伯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那个方向。 (本章完) 第86章 文仁怒骂章则安,安之反质 第86章 文仁怒骂章则安,安之反质李成儒 “等我在护城河边上找到他的时候,岸边上围满了人。我挤进人群,看见的却是已经没了气的他躺在那。” 章则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既是悲伤,也放松了许多。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根本放不下来,也不愿同人说起,除了平安。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可能或许是因为平安也曾在梨园,也算明白这里面的一些事情。也或许梨园的人救了平安,也算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平安听章则安说完这些心中还是有着不小震撼,一个皇子因一个女子而杀尽梨园弟子怎么听也觉得荒唐。 “对了,我听周公子说,他们能脱罪因为杨公子他们的死有关。而这里面,又有你和一位名叫李成儒的公子。我听他说二皇子被禁了足,之后又被李公子杀了。可让我奇怪的是李公子杀了皇子,不仅没有被责罚,陛下还让他留下来做官这是为何?”平安顺着自己心中所想,问起了周舟脱罪和李成儒的事情。 “我我听说二皇子被禁足之后原以为陛下会处理这事情,可没想到就只是禁足一生,不得离开皇宫而已。”章则安听到问起这件事,心中有些抵触。他不仅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祸乱,也想起了二皇子跟他说的话。他无颜说出口,而是对着平安说起了二皇子被禁足的事情。 平安从章则安停顿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也不好多问,只是静静的听着。 “等我知道二皇子只是被禁足之后,我便给文仁写了封,只是这信在江湖里辗转一年多才到了他的手里。之后等他回来,已是文商二十二年的清秋初。” “章则安!”李成儒一身白衣,怒气冲冲的踹开章则安紧闭的房门。而一旁带路的家丁满脸惊惶,见李成儒踹门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喝酒?”李成儒踹开门,一走进屋子就看着酩酊大醉红透了脸,双目失神的章则安,他一把抓着他的衣衫领口,怒视着他:“我当初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护着佑安,你就这么给我护着的?” 章则安哭笑着脸,言语横冲直撞的对着李成儒大吼:“你凶什么?你有那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叫人江湖上的人日夜护着?你怎么不去护着?凶我?你凭什么?就凭你李成儒为皇帝挡了刀,救了皇帝的命可以肆意妄为?你一天天逍遥自在,和着你那从青楼带走的姑娘策马江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我为佑安做的不多吗?我帮他拦皇子,骂皇子,用刀对着他,还骂了陛下!你干了什么?我问你,你干了什么?!” 章则安骂完之后,酒醒了一半,他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李成儒,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竟挂着泪珠,他打了个酒嗝满脸都是很是委屈的样子。 章则安知道李成儒一回来就会找他,一定会说他,于是就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趁着醉意可以不那么在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着李成儒开口大骂。或是这两年心中悔恨积累、自我埋怨已深却无人可说,使他一直压抑着。直到今天看见了李成儒,那些东西一碰就如天上银河般,倾尽而下,脱口而出。 李成儒被章则安骂愣住了,他没想到章则安喝得这般醉,还有这般激烈的反应。况且他说的也对。自己带着佳人游历江湖,对着杨佑安不管不问。而当初自己一句话却让章则安又是刀指皇子,怒骂皇帝。这是连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又凭什么指着他呢? “哎呀!我说李公子,您一回来怎么就发这么大火呢?”来的人是章则安的父亲章尔和,一身深褐衣,五十的人了,却还是四十的样子,一点不显老,反倒是很有精神,就是现在他的脸上满是惊慌。 之前带路的家丁见状不对,立马转身去往前堂找到正在接客的章尔和。他听家丁说李成儒要打章则安,立马撇下不明所以的客人,一路小跑的来到章则安的房间。 他轻轻拉开李成儒抓在章则安领口的手,然后安慰着他的情绪:“李公子,我知道你跟杨公子是好友,但有话还是要好好说嘛!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李成儒闻言放开手,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看着门外。门外的家丁和李成儒的那双少了些许怒意的眼睛相撞,还是觉得不寒而栗,立马低下了头,安静的站在那。 章尔和让醉意微醺的章则安坐下,然后他来到李成儒的身边,对着低头站在那的家丁咳嗽了一声。 家丁自然明白,既然没他事了,他也是快速的离开这地方,他可不想惹火上身。 “李公子,您别太生气。安之他也尽力了。我听说那天晚上来了很多人二皇子手底下的人,都是些江湖上恶人,杀人如麻。梨园里的弟子们又不会功夫,据说会些拳脚的那人早就离开了,那天也就只剩安之一人。常言道,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那么些冷血无情的刀客。” “伯父,你说的我明白了。”李成儒自然明白章尔和说的这些,只是他一路赶来心中怒意太重,没能控制好自己。 而且章尔和说的也有理,就算是他这个可以说是江湖中,朝堂内的天下第一也只不过是因为有皇帝护着。若是那天晚上换做是他,那些人杀起人来完全不管不顾,自己也落不着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你和安之聊吧。我前堂还有客人等着。”章尔和见李成儒不像刚才那般也就放下心了。 “伯父您忙。剩下的我和安之自己解决就行。”李成儒眼里的怒意完全消散,他挤出一张笑脸对着他说道。 “但你们也别做傻事。我知道陛下对你们宽仁,但毕竟有些事”章尔和话不说尽,因为他知道像李成儒这般的聪明人不会不懂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做事会有分寸的。”李成儒依旧笑着。 章尔和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屋内趴在桌子上的章则安。毕竟他面前的这两孩子是什么性格他清楚的很。能说的也都说了,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如果到了最后不可收拾,自己大不了也跟着他们闹上一闹!拿着自己这富可敌国的钱财! (本章完) 第87章 夜色敲沉一点深,渡口堂前 第87章 夜色敲沉一点深,渡口堂前无活人 李成儒看着摇头离开的章尔和,转身回到屋内,他看着伏在桌上,身子有些抽搐,和有着轻微哽咽声的章则安。他来到章则安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慰,随后又立马开口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是二皇子的那些人去的吗?” 章则安没有将头抬起来,只是晃晃脑袋,“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不然到时候我可护不了你。” “你要干什么?”章则安听到李成儒的话,有些不解这才抬起头,泛红的眼睛证明着他在哭。 “没事。就是杀几个人。”李成儒淡淡一笑,说完便转身就要走。 章则安起身拉住李成儒的胳膊,“你是想杀二皇子吗?我也去。” 李成儒看着他泛红的眼睛,依旧笑着:“你就别去了。我杀了皇子说不定连自己都护不了,更别说护你了。” “没事!我不怕这些!”章则安已经确认李成儒要干什么了,他咳嗽了几声,对着李成儒说道:“我章家基业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我就不信皇帝敢杀我?杀我了,大衍所有的商路就断了。他不敢拿一国之国祚跟我换命。”、 如果说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一直让章则安隐隐作痛,那杨佑安的事情更是让他痛彻心扉。他说这些就是为了证明当初自己不是真的害怕。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李成儒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知道章则安的身手怎么样。他心里跟自己说被二皇子打晕了,但怎么可能呢。就二皇子那孱弱的身体,能打晕他?他是不信的。打晕他的只能是十几年前那件鲜有人知的秘密。 是夜。 李成儒和章则安坐在靠渡口的较近的一座高楼上,他们目光死死的盯着渡口处举着火把,搬运东西的人。 “这是二皇子手底下一个门客经营的堂口,平日里是肩扛手拿的渡口船夫和脚夫。有事了就是杀人放火的刀客。他们都是些江湖上恶名远扬,手段穷极的人,被人追杀或是下令缉捕无处可逃之后,便通过人介绍来到这里。” 李成儒看着闪闪的火光,对章则安说道。 “是两贯堂吗?”章则安算不上江湖上的人,但是对京城的各大势力还是了解的。 “对,两贯堂,交上两贯钱可保平安。”李成儒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着一个躺在他们身后闭着眼睛睡觉的青年男子说道:“慕容兄,那就麻烦你和弟兄们了。” “不麻烦。”被叫做慕容的男子语气懒散,有气无力的回答着:“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的要杀皇子吗?” “不是杀,是偿命。”李成儒神色立马就变了,他回过头双眼冷漠的盯着渡口上的那些人,“他们杀了人就要偿命。” “还真是刺激啊。认识你不亏。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但你最好不要说为了灭口,把我也杀了。”慕容声音依旧懒散,还伴着些许困意调侃着李成儒。 “慕容兄与我认识多年,不会一直把我当成这样的人吧?”李成儒自嘲的笑了笑。 慕容也是笑了一下,“谁让我当初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你杀人灭口。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说不定早就是你刀下魂了。” “好了慕容兄,动手吧。”李成儒抿了抿嘴,开口道。 慕容也是站了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朝着高楼不远的渡口看去,“杀皇子我们就不参与了,毕竟我们跟你不一样。你说不定能活.” “麻烦了。”李成儒笑道。 慕容在怀里摸了摸,随后拿出一跟小木桶,木桶下方有着一条不是很长的细麻线。只见他对着天上一举,然后一拉,一束五颜六色的烟火从中喷出。 “五彩的烟,就是血色重了点。”章则安看着天上明亮了一小的烟火,轻轻说了一句。 烟声响起的一瞬间,渡口的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成百的,他们身穿麻衣,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刀,有剑,有锤,有枪还有洒落一地的血。 与此同时,两贯堂的门也被人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了!”门里有人问道。 “寒刃沾点红,两贯换人安。” 门开了,见了血。 一群人提着刀,跨过那人尸体朝着堂内冲去,只听的脚步混乱,刀刃相拼,叫声凄惨。 京城内今天夜里不安宁,许多地方刀兵相见,厮杀声阵阵。可皇宫里又怎么可能安宁。 二皇子寝殿。 两个人影窸窸窣窣的从屋顶跳下。 其中一人来到正门,一脚踢开了它。 已经熟睡的二皇子被这巨大声响惊醒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偏过头看着紧闭的朱红门,之后缓缓坐了起来。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人一脚踢开了他寝殿的门,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那刀他很是眼熟,直到那人走近用刀指着他的时候他才看清。那是父皇的刀,而那个拿刀之人就是章则安。 凉。 脖子很凉。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一阵轻疼,像是有一把极其锋利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样。 他神色惊恐的低头一看,果然,一把刀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他的肉里转进去,很快一丝鲜红出现在了刀刃上。 “李李成儒。”他不敢动,因为那刀是斜放在他脖子上的。如果他转动脖子就等于是在自杀,只能用眼睛余光去看。 李成儒见他转动着眼睛,一手拿着刀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又慢慢走到他面前。 “二皇子殿下,多年未见,你还好吗?”那声音富有感情,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亲切。 可二皇子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声音可怕至极,毫无感情。 “李成儒,你想做什么?”当二皇子看见李成儒之后他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我跟你讲,我可是皇子。你杀了我,父皇饶不了你的。” “那你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呢?”章则安闻声从李成儒身后走了出来,他杀意浓浓、咬牙切齿地看着二皇子。 两人潜进寝殿之后,李成儒本来不让章则安出现的,可当他听到二皇子说出这话的时候,立马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跟他说的不怕李成儒回来杀他吗? (本章完) 第88章 安之怒杀二皇子,文仁轻劝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89章 我观道长少年身,手持拂尘 第89章 我观道长少年身,手持拂尘似仙人 “陛下,二皇子确实已经死了。看样子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一名身穿银白盔甲的中年男子,躬身对着文商皇帝行礼道。 “退下吧。”文商皇帝颤抖着喘气,强忍着怒意对着中年男子摆摆手。 “是。”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文商皇帝,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文商皇帝看着跪在那的礼部侍郎伍子许,“真是李成儒亲口跟你说的?” “是。”伍子胥汗流浃背,神色极其紧张。他本来还在府里,在睡梦之中,李成儒直接把他叫醒了,还说自己把二皇子杀了。 这话一出,文商皇帝暴跳如雷,他额头和脖子处的青筋暴起,他在龙榻前怒气冲冲的走着,“他好大的胆子!” “他竟然敢杀朕的皇子!那他过几天算是不是还要杀朕?”他指着伍子许怒吼着问道。 “陛下!二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该主动去招惹李成儒啊。”伍子许开口道,言语中满是无奈。 “就因为一个杨佑安?”皇帝怒视伍子许反问道:“就因为他是他李成儒的好友,他就要杀我的皇子?我那要不要把章则安也杀了?” “陛下,三思啊!”伍子许一听皇帝说要杀章则安惊恐万分,“章则安可不能杀啊?章家几百年家业积累,财富无数,还连接着武,南,上祁、西丰四国与我大衍最主要的商路。章则安是章家独子,杀了他章尔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就是自毁国祚,自取灭亡啊陛下,三思。” “自取灭亡?他李成儒杀人都杀到我皇子这来了。那我怎么办?我也等着他来杀?他是救过我,我也欠他一条命,但他万万不该杀我的皇子。”文商皇帝看着伍子许道。 “可是百姓的命也是命啊陛下!” 文商皇帝的怒气不断上涨,可伍子许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百姓的命也是命。这句话一直挂在他寝宫的龙榻的前的梁子上。他听到伍子许的这句话,抬头朝上看去,那几个醒目的大字刺的他双眼生疼。 “二皇子杀了那梨园二三十口人,还欺辱了杨佑安的那已经定下亲事,还未成亲的妻子。还有杨佑安,他才二十岁啊。我大衍六十年一换位,这六十年里能出几个二十岁的状元啊!” 伍子胥说得自己涕泪横流,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千多年了,我大衍第一次出现这种皇子屠杀几十口人的事情啊!还有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不在其他几个王朝发生,偏偏在这,陛下您可想过?我大衍屹立千年,国运亨通。往前看,又有哪个王朝能够千年不倒的?出现这些事情,涉及到的人又都是些能够影响一朝国运之人,这.这老天可能是削减我大衍国运,是要要亡我大衍啊!” “影响到国运,那朕问你,我那皇子就该死?”文商皇帝也从伍子许的话里听出来了,回想自己继位的二十几年里又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且都和国运有关。可二皇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他不能继位,但也是国之气运的一部分,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陛下,这.”伍子许听到这句话神情明显恍惚了,他心里胆颤的诧异的看着语气渐渐平和下来的文商皇帝。虽说敢直言一些事情,但是他不敢议论皇子啊。 “无碍,你大胆说便是。”文商皇帝心里也想着些事情,他皱着眉头,让伍子许说。 “二皇子该死!”伍子许咬牙切齿,“二皇子欺男霸女,欺压百姓,如今民间闻二皇子之名避之而避妖魔啊。老臣身为侍郎,自该为陛下,为礼部尽忠。也曾劝解过,可二皇子却反过来威胁我,这这让老臣该如何啊!” “陛下,李成儒,李公子求见.”门口响起一个阴柔的男子的声音。 “宣他进来。” “是!” “原来是这样。”平安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来回踱步的章则安点头道。 章则安叹了口气,“陛下之所以想让了李兄留下来当官就是想盯着他,避免他做出什么事情。” “那李公子,后来可曾找过你?”平安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没有。他只是让人给我捎了句话,说:‘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可我想我和他应该是没机会再见了。”章则安神色落寞,眼中已经开始泛起泪。 平安道:“为什么?” “因为我去找过李成儒,也派人去找过,都没有找到他,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就这样消失不见了。”章则安看着堂外的草树木,望着远处的天边,“他后来又给我捎了封信,信里他说他知道我在找他,让我以后不必再找了,他已经退隐山野,不会再出来了。” 平安也低下头,心中也泛起一些思绪,他在心里感叹,世事难求。虽然他不懂江湖里的那些恩恩怨怨,可却知道他们这一散是真的没法再见了。 “公子,皇宫来人了。”正当平安和章则安心中思绪各自飞,先前那名家丁躬着身子走了过来。 “宫里?”章则安感到奇怪,自从二皇子死后,皇宫里就再没来过消息了.嗯?平安道长?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看了一眼也正看着自己的平安,回过头问道:“是来找平安道长的吗?” “是太子的人,说是请平安道长去宫里用膳。”那家丁道。 章则安有些疑惑看向平安,问道:“这太子找您什么事?您认识太子吗?” “不认识太子,但是认识太子妃的弟弟,也就是周舟周公子。”平安起身向章则安解释道:“当初把我从雪地里带回去的就是周公子曾经的一个同伴。” “是这样啊。”章则安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瞧着天色将晚,我本想着让道长住一晚的,既然太子相邀安之就不多留了。” 平安对着章则安行了个礼,面带微笑的开口道:“多谢章公子好意。也多谢章公子解惑。此次去了皇宫我或许应该就要直去蓬莱了,也不知道今后何时才有机会再见了。” 章则安笑了笑:“若道长还会回走马观,就一定还会再见。” “告辞。” “告辞。” 两人再次相对行礼。 章则安看着平安跟着提着他的箧笥的家丁往外走去,看着他那直挺的背影,和脚下轻盈的步子怔了一下。他从平安离开的背影上好像看见了什么,最后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我观道长少年身,手持拂尘似仙人呐。” (本章完) 第90章 往日前嫌不记,伯宏欲说神 第90章 往日前嫌不记,伯宏欲说神武 “影儿,太子呢?”秀衣一身轻薄华袍迈进太子寝殿,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影儿问道。 影儿一身宫女装妆造,屈膝低身行了个礼回道:“回太子妃,太子在换衣裳了。” 当初太子将秀衣从醉楼接走的时候,秀衣顺带把青柚和影儿一起带回了宫里。而秀衣脱了贱籍,如今也该叫她的本名周若如或是尊称:太子妃。 周若如看着影儿的模样,面带笑容的轻声笑道:“你我本是苦难姐妹,唤我这作甚?你跟青柚一样还是叫我姐姐便好。” “影儿不敢。”周若如说着轻声并无恶意,可影儿却觉得害怕,“影儿在醉楼里所做之事有愧于您。影儿不敢。” 周若如笑笑,她拍了拍影儿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那烟柳之地有些明争暗斗都很正常。再者,你也是为了不被人所欺才如此,有何不可?别放心上,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影儿眼中泛起泪,她心里很是对不起周若如,自己曾经处处与她作对,可她脱身之时也将她带离了那个地方。她心里感激,也悔恨自己。 “好了,哭什么。叫声姐姐。”周若如伸手抹去影儿脸上的泪水,脸上诚挚的笑更让影儿感到苦楚。 她低哑的,有些哽咽的看着周若如,轻轻的叫了声:“姐姐。” “你看,这不挺好的。”周若如轻轻摸着她的脑袋,“过去的事就别想了,现在是在皇宫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当然你也不要欺负别人,不然我可不会念及姐妹之情的。” “影儿明白。”影儿低身又行一礼。 “若如,你来帮我看看我这衣裳可还整齐。” 周若如和影儿正说着话,太子李伯宏从一侧的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不断整理着身上已经穿着足够整齐的衣裳。 周若如对着影儿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李伯宏走去。她看着李伯宏一身杏黄色礼服,和十分白净,俊朗的面庞,说道:“已经很整齐了,不用整理了。” “诶!不行!”李伯宏一听连忙跟周若如解释道:“虽说你们曾经救过他,可人家毕竟是走马观的道长,还是玉鄢道长的师弟。之前父皇回来的时候我听海将军说过,这渔阳老祖很是喜欢平安道长,经常在陛下面前提起。所以,我们还是得尊敬些。” “噗嗤…”周若如看着李伯宏有些惊慌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伯宏正在整理着,却听见周若如在笑,他困惑的看着周若如问道。 “我笑你之前见玉鄢道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怎么?见平安道长就这么这么重视?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周若如捂着嘴笑道。 “你还真说对了。”李伯宏停下了整理衣裳的手,他摇头叹气说道:“我之前听玉鄢道长说过,这平安道长要去寻仙。” “寻仙?这怎么了吗?”周若如觉得有些奇怪。她早就从周舟那知道了平安跟着师父寻仙寻了十年,就是一直没有结果。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大衍能够称霸天下千年之久,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仙人。”李伯宏一脸正色道。 “因为仙人?” 周若如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这是衍朝皇族最大的秘密。除了能继位的太子之外,就算是其他皇子一般也不会轻易告知。 “是啊。”李伯宏四周看了看,确认除了只有门口站着的影儿之外,没有其他人之后,他拉着周若往食桌前走去。然后对着影儿喊到:“影儿,把门关上,然后去看看御膳房的饭菜准备的怎么了。” “是。”影儿听他所说,如实而做。 李伯宏见门关上之后,他这才回过身看着周若如,他面色凝重,“这是我大衍的秘密,只有每朝的太子和太子妃知道。” 周若如看着太子的模样,心里忽然感觉有点慌,开口道:“要不还是不说了,我忽然不想知道了。” “那可不行,这是太子妃必须要知道,不然我哪天死了,这秘密就断了,我大衍的根基也就断了。” 李伯宏双手放在周若如的肩轻轻的给他揉着肩。而周若如却觉得这双手要比平常重上许多许多。 “那是一千多年前,大衍的第一位皇帝,神武皇帝为我们求来的。据说,当年那场最后的大战开始之前,神武皇帝曾独自一人进了一座深山里。” —— “仙人。” 一身染血的盔甲看上去很是笨重,手中刀的放在鞘里,他面色发黄,神情有些暗淡,艰难的走在上山的路上。 “仙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大喊,惊动着林中的飞鸟,使它们四处乱飞,乱跳。 “我来了,还请仙人现身。” 他终于走不动了。上一场厮杀才刚刚停下,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此处。 此山名为鹤鹿,可这山绿油青翠,绵延千里,山的走势看着也不像鹿更不像鹤。 据说,此山乃是东去蓬莱的必经之路。倒不是说顺路,而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位来自蓬莱仙山的仙人。 此山中仙人养着一只身体通红的仙鹤,一只浑身如飞雪的白鹿,因此便以鹤鹿为名。 他声音刚落下,一只高大的白鹿冲到了他的面前,同时还伴随着一声鹤鸣。 同时,一声苍老却有力,如同洪钟大吕般声音也随之响起,“上来吧。” 那声音落下,白鹿屈下身子,竟然对着他点头示意,让他骑到自己身上去。 “他大喊一声,多谢仙人。然后便骑上鹿神,朝着山上走去了。” 周若如紧皱眉头,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李伯宏,“你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我大衍朝的秘密,怎么可能是假的。”李伯宏瞪大眼睛,言语十分肯定且大声的跟周若如说着。 周若如被他的声音,震地耳朵都有些疼,“那然后呢?骑上白鹿,神武皇帝就见着仙人了?” “肯定啊……” “殿下。” 李伯宏正想接着讲,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进。” 李伯宏站起身,一脸正色,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端在腹下,开口道。 门开之后,一名老太监走了进来,对着李伯宏跪下,叩首行礼:“殿下,平安道长去了皇上那。您今日里就不用再等了。改明日吧。” (本章完) 第91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第91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记得道教分为两派,一是全真,二是正一;一个主清修,练身、养心,性命双修;一个主符箓,练内丹,驱妖捉鬼。而走马观是两派兼具,不知道平安小道长修的是哪门哪派?吃食可有什么禁忌?” 文商皇帝寝宫内,容颜未曾变过的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平安和他身旁的箧笥轻轻笑道。 今日午间,去给太子李伯宏送饭菜的太监跟他说太子晚上约了个道长,说是要去蓬莱寻仙的。他一听说是寻仙的,早早的派人去宫外守着,只要道长来了就往他这里送。 平安看着面前的文商皇帝,坐在对他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小道未曾有过派别,只是个道士,但是日常饮食以全真为主,平日里食素。” “哦,”文商皇帝有些困惑的点点头,对着站在一边的一名青年太监说道:“庆公公,让御膳房全部做素食,今日里就不吃吃荤腥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明日平安道长还要去太子那,明日也做素食。” “是,陛下。”庆公公闻声答道,随后便朝寝宫外走去,又将门给关上了。现在整个寝宫内只有平安和文商皇帝二人。 “没有派别?”门关上之后,文商皇帝将自己的困惑说出了口,“我记得走马观弟子入观之后会让弟子选择所修之路,为何平安道长却说自己不曾有派系。” 平安忧郁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悲伤,他开口道:“我跟师父并非走马观弟子。且自我出生之后,便跟着师父一路寻仙,师父没有派系,我自然也没有。” “哦?”文商皇帝更加疑惑了,“不是走马观弟子,那便是那山中隐修,或是游方的道长。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可方便与朕说说?若是游方的道长或许来过京城,朕也说不定见过。” “陛下应该是见过,或是听说过。”平安记得清水师叔曾跟他说过,他的师父本名张敬恭,曾经中过状元,做过官,那文商皇帝自然应该是知道的。 “哦?你师父道号是何?”文商皇帝一时来了兴趣,刚才他所说只不过是客套话,但没想到真的知道平安的师父。 “师父道号青玄子,俗家本名为,张敬恭。”平安说道。 青玄子文商皇帝没有听说过,倒是张敬恭这个名字他觉得很是熟悉。他记得上元时期有位被贬了官的礼部尚书就叫张敬恭,自己也因为他雷厉风行的行事方式仰慕过他。而且听说后来在夫云州的北山郡、龙潭村的一座山上入了道门,一心问道求仙.?问道求仙,不会这么巧吧。 “你的师父是哪方的道士?”虽说心中有了猜测,可还是不敢确定,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事。但是平安说他见过或是听说过,心中也不太敢确定。只能试探性的问一下。 “师父在夫云州的龙潭村入的道。” 果然,还真是巧,他没料到还真是那位他也曾仰慕之人。他也没想到平安居然会是张敬恭的徒弟。 文商皇帝笑着。他曾也在这个位置,也是这样相对而坐,听青水跟他说过一句话,“陛下若要问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奇妙,当然莫过于这缘分二字。” 他问道:“为何?” 清水笑笑答道:“我们修道之人,求的是什么?一个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一颗如水般的心看世间万物变换。只要是不违背世间正常走势,我们便不打扰其开始的运转,不阻止成长过程,不改变他的所有结局。” “二是,求长生之道,寻成仙之法,脱离尘世,羽化登仙。此二样均讲究一个缘分二字,世间一切也皆是如此。” 文商皇帝不解的问道:“不知清水道长可否明示。” 清水依旧笑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道之法亦是可修、可求但不可强求。” 文商皇帝更加困惑,他实在不解:“这不可强求是谓之何?” “这世上修道之人不尽其数,除了道观之人已出家的弟子之外,还有在家修行的居士。所谓悟道,不在时间之长久,而在缘分。缘到时,所悟一切皆可助其得道,若是没有分,任你悟性再高,也还需等待。” “但要是缘分皆有了,若是抓住了机会乘风而上,腾云而去,得道只在顷刻间;若是抓不住,就算是仙人亲口传法也难登仙界。这也就是缘分二字的奇妙之处。”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也是如此,缘来则聚,分尽则散;朝堂亦是如此,王朝更迭也是如此。” 文商皇帝点着头,一脸苦笑的对着平安,“那还真是见过、听说过。不仅如此,在我还是太子之时也曾仰慕过他。” “陛下,小道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为我解惑。”平安忽然站起身子,对着文商皇帝躬身行礼。言语间满是诚恳。 “何事?”文商皇帝问道。 “我曾听清水师叔说过师父的生平,知道他读过书,考过状元,也当过官,但是平安不明白师父到底做了什么会被先帝贬官。” 平安一直躬着身子,言语间的请求愈加强烈,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如此年轻的状元,如此年轻的礼部尚书,本该前程可期,未来不可限量的人最后居然会被贬官。 “这。”文商皇帝有些迟疑,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如实跟平安说当年张敬恭所做的那件事。毕竟平安从小跟着张敬恭,只怕自己如实说了,可能会让平安不敢相信。再加上平安年纪尚小,他若是听了这些会不会影响到他的道心,毕竟那件事情可不光彩,尤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若是他道心不坚定,或许可能就此毁了他。 “陛下是有什么顾虑吗?”平安抬头看了一眼文商皇帝,从他难以开口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 “你想听实话,还是真假参半的?”修道之人讲究从心,一切随心,随万物发展。而自己也算半个修道之人,他想了许多最后决定让平安自己选择。 他心里想着,若是平安连这都接受不了,寻仙之路他也注定走不远,毕竟寻仙之事可要比这难多了。若是要做对比的话,张敬恭所做之事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身为人的弱点,一个身为男人的弱点;而求仙却是在虚无缥缈里想要一把抓住从天上洒下的光辉,几乎没有可能。 “真话。”平安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想知道师父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上元皇帝罢黜一个如此年少有为的礼部尚书。 “那这就要从上元四十年殷春,从你师父提出要给他上任礼部尚书翻案,和重新治礼时讲起了.” (本章完) 第92章 王朝千年基业,岂可毁于一 第92章 王朝千年基业,岂可毁于一旦? 上元四十年,殷春。 赋阳城,城东,妩月堂。 “来来,几位大人,再喝一杯。”张敬恭酒意微醺的看着面前几人。 “好!好!来张大人敬你一杯。” 这几人怀中结搂着一名年轻貌美,衣衫不整的女子,他们举起酒杯大笑着对着张敬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这可比青楼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啊!”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喝完酒,一边调戏着怀中娇艳欲滴,妩媚动人的女子,一边看向张敬恭问道。 其余几人也是闻声同问,“是啊张大人,这地方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啊。” 站在张敬恭身边的女子给张敬恭再次将酒倒满,他面对几人的提问,他浅浅的笑了一下,很快神色又低落了下去,“其实不瞒几位大人说,这妩月堂是我开的。” “啊,这。”几人闻声,惊慌而起,其中一人开口道:“张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您一户部尚书开妓馆,这要是传到陛下那,您可是要被革职的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张敬恭神色依旧低落:“我没开玩笑,再说了如果没传到陛下那,我不就没事嘛!我想几位大人应该不会说吧。” 张敬恭说着说着脸色忽然变了,从刚才低落的神色变得有些险恶,他的目光似虎狼盯着猎物般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说了我想几位大人也逃不了。如果让陛下知道几位大人来我这,你们猜陛下会怎么想?营私结党?而且几位大人官职不低,又都身居要位,到时候有些事情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几人闻言,紧蹙眉头,“这就是张大人邀请我们来的目的,要拉我们下水?” “当然不是,你们都先把下去吧。”张敬恭对着女子们挥手道。继而起身走下上位,来到几人面前的一条供舞女跳舞的通道上,等女子们都离开了,这才缓缓开口:“我请几位大人前来只是想问一件事情,我想知道上任礼部尚书是被谁害死的。又有谁参与了,居然连陛下都无可奈何。” “张大人,您这是要查曲大人的被杀之事?”有人惶恐问道。 “没错,不仅如此。如今大衍屹立千年,对外虽说强盛,可内部日益腐败,礼数全无,若再这样下去,我大衍气数将尽啊!难道几位大人也要亲眼看着千年大衍,就这么被毁于一旦?” 张敬恭言辞诚恳,语气愤恨。他没做官时看着大衍一切欣欣向荣,越加强大;可等他做了官之后才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百姓看见的那样。 臣子拉帮结派,分庭抗礼,各自站队可以说已经快要将皇帝架空了。 他们听到张敬恭的话有人和他一般愤恨,也有人紧皱眉头,暗自死死盯着着他。 “张大人,你要做此事陛下可知道?”一个面容正气十足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与他相对而站质问着他。 “陛下不知道。”张敬恭摇着头,长叹了一声气,“我之前找过陛下,可陛下不让我查,还跟我说,我一礼部尚书,查收刑部的事情乃是越权之举,若是我查了陛下随时能杀了我,还说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我不甘啊,大衍千年基业怎么能够就这样?试问这世上,有哪个王朝能够千年不倒的?我不想大衍这颗千年古树,就这么让一些蠹虫给毁了!难道你们想吗?” 张敬恭最后这一句反问让所有都愣住了。大衍千年盛世基本上可以说无灾无病,他们都舒服惯了,平日里的拉帮结派也只不过是为了些私利而斗,并不想闹出人命。上任礼部尚书之死他们也是没想到的。而他们也并不想过要让大衍灭亡,所以张敬恭说的话像是醍醐灌顶般将他们敲响。 “张大人,您想做什么,您尽管说我们帮您!”有人附和,也有人低头不语。 “我想知道,曲大人是死于谁手,又有哪些人参与了.” —— “陛下。” 祈天宫内,上元皇帝正安静的坐在殿内最高处的地方看着百官的奏折和各地传来的信件。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下方,抬首望着他。而这名男子正是在妩月堂站出来质疑张敬恭的。 “怎么了赵卿?是有什么事吗?”皇帝放下看完的奏折,批了一个“已阅”二字,然后看了一眼赵大人,又继续埋头看着信件。 “张敬恭张大人近些日子在城东买下一座堂子,他在堂子的暗楼里又私养一批女子。邀请了不少官员前去,其中官居要职的还不少,他这是不是有点.” 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但他知道上元皇帝明白,也就没说,只等着回话。 “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上元皇帝放下信件,抬头看着赵大人,“你们不也在某个地方养了不少女子吗?而且据我所知,也去了不少官员,怎么?你是想说你也在拉帮结派?” 赵大人一听立马跪下,对着上元皇帝叩首,“陛下,臣不敢啊?臣一心只为陛下,只为大衍,并不曾结党营私。” “真的?”上元皇帝反问道。 “臣,并无二心。”赵大人痛心疾首的看着上元皇帝,就差痛哭流涕了。 “那行!”上元皇帝站起身子,一步一步从高处走下来,慢慢的来到他的身边,“既然没有二心,那你就去刑部大牢想想。想想自己有没有参与暗杀曲尚书的事情,想清楚找朕。” 赵大人闻言神色略微迟疑了一下,等到上元皇帝说完目瞪如牛眼,惊恐万分,他俯首在上元皇帝的脚下:“陛下,臣冤枉啊。臣并没有参与其中。” “来人!”上元皇帝对着宫殿外大吼一声,一群带到侍卫立马冲了进来,上元皇帝指着地上的赵大人说道,“出门之后,先把他舌头割了,手指头砍了,然后再送去刑部的大牢。” “是!”侍卫统领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躬身对着上元皇帝行礼,然后对着身后的众侍卫说道,“押去刑部,在路上找个地方割舌断指,若是路上遇见人不可让他同人说话,否则你们同罪!” “是!” 众侍卫领命之后,拖着俯首在地,痛哭流涕,不敢相信的嘶嚎着的赵大人。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张敬恭这么做居然是上元皇帝同意的。 (本章完) 第93章 户部心有猜疑,皇帝尚书对 第93章 户部心有猜疑,皇帝尚书对骂 侍卫带走赵大人之后,统领有些不解的看着上元皇帝,说道:“陛下,您这么做不就是表明了张大人这么做是您同意的了吗?” “佟统领,你知道李公公去哪里吗?”上元皇帝并没有回答统领的话,而是问起了已经有些时日不见的李公公。 “微臣不知。”统领也觉得疑惑,往日里不管是在寝宫还是祈天宫一直都是李公公陪着皇上,而这几天却突然换成他们了。 “因为张尚书第一个查的就是李公公。”上元皇帝说完又朝着上位走去,“但朕并没有表明立场。今日这姓赵的离家之后朕就让人押着李公公去抄他的家了。所以朕现在就算把他杀了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张尚书身上。就算是会怀疑那也只是简单的猜测。” “原来如此,陛下圣明。”统领满是仰慕的看着上元皇帝,言语里也都是崇敬。 上元皇帝却笑了笑:“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张尚书出的主意。只不过他这么做虽然能够改变许多,但到了最后我护不住他,毕竟太年轻了,怎么跟一帮老狐狸斗?。对了,万柏元万尚书还活着吗?” “微臣不知。”统领疑惑的回答着。 上元皇帝点着头,嘴里“哦”了一声,“这老尚书罢官多年,气应该也撒够了。你去趟吏部,下一份调书送到北山郡,老尚书家中去,让他准备准备,也该回京了。” “是。” —— “什么?赵大人被陛下送去刑部大牢了?这事尚书大人知道了吗?”户部侍郎的府中,户部侍郎宋新籍满脸错愕和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问道。 “我去找了,但是尚书大人闭门不见客。”此人也是今日去了妩月楼的,名为易子衣,是户部左侍郎。在他面前的则是户部右侍郎汪全德。 “你说会不会是张尚书给陛下告密的。”易子衣想了想,他们今天都去了妩月楼。可刚出去没有多久赵大人就被抓了,实在蹊跷。 “应该不会。”汪全德摇着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前些日子陛下身边的李公公被陛下给抓了,说是李公公私结官员,查办了不少人,今日一早京都府又押着李公公去抄了赵大人的家,只不过你们去了张大人那里,应该不会是他。就算是,那也就说明李公公也是张大人做的,那也就说明陛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意张大人调查姓曲的死因和杀他的人。” “那么怎么办?”易子衣一听立马不淡定,“这事我们都有参与,若真是这样我们可就逃不掉了。” “你去做局,请张大人也去你那坐坐。多带些人,务必把他灌醉了。到时候他也就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汪全德眼神阴狠的看着易子衣。 易子衣担心的问道:“那他要是不来呢?” 汪全德道:“不来就弹劾他。” 易子衣问道:“怎么弹劾?” “下次他再找你们去的时候,你们就不要去了,让些官职不大不小的去。” “可这么做,不就是跟他明牌了吗?我们杀人的事情不就等于直接跟他说了吗?” “放心,我有办法。” —— “什么办法?”上元皇帝疑惑的看着张敬恭。 “今日散去的时候,礼部右侍郎来过我。”张敬恭跪在地上他看着坐在祈天宫上位的上元皇帝说道:“当初,户部尚书谋杀曲尚书的时候,他知道所有的与其有关的人,他虽去了,但是没有动手。他希望陛下能给他留个全尸。” “这跟你说的办法有什么关系?”上元皇帝问道。 “我想今天的事情在百官之间已经传开了,估计也有人猜到是陛下的意思了”张敬恭话还没说完,上元皇帝打断了他,“挑重点说。” “有人肯定还会像上次杀掉曲尚书一样杀我,如若陛下真心想要整治,还请陛下等我请他们再来的时候重兵包围妩月堂,这样就能一网打尽了。” 张敬恭语落叩首,可皇帝却大发雷霆,他站起来,走到批折子的桌前,“张敬恭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毁我根基,我现在后悔了!这件事不用再查了!你给我滚!” “陛下!任由蠹虫啃食千年古树,那才自毁根基啊!陛下三思!”张敬恭慌张的吼着。 “三思什么?杀那么多官员,你让我上哪去补?杀得那么多的官员里,你可还知道里面有军中之人,若是他们反抗,举兵造反了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上元皇帝被张敬恭的话气的暴跳如雷,他心里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他做这件事了呢?真是荒唐! “陛下三思!”可张敬恭依旧不屈不挠非要查清楚这件事,他知道这里面到底牵制了多少官员,也知道这么做会让大衍元气大伤,可是一时伤,总要比一世痛好啊。 “滚!你给我滚!”上元皇帝只觉得自己对张敬恭太好了!一上来就给他这么大的官做。可他是怎么做?他要毁我根基啊。此刻,不等别人杀他,他现在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陛下!”张敬恭还想再说什么。 “滚!你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上元上帝脸色很是难看,他一把拔出放在一旁的剑指着跪在那的张敬恭。 “只要陛下能够整治,臣愿领死!”张敬恭再次伏地叩首。 “来人!把他给拖出去!”上元皇帝要被气疯了,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真要动手了,只能让门外的侍卫进来。 佟统领带着几个人进来之后,拖起俯首的张敬恭径直的往外拉。皇帝见了呼气都是颤抖的。他一把拔剑扔到地上,他气的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张敬恭被拖到殿外后,佟统领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一把扶起张敬恭,摇了摇头说道:“张大人,您何必这样?一千多年里,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不也照样过来了。您就.” “你一个侍卫统领懂什么?为官者,不爱百姓,不敬皇帝,不惧圣威,国必亡之!”张敬恭因为上元皇帝本来就算一肚子气,结果出来还被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劝说,他对着佟统领就是破口大骂。 同时殿内也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你再不滚我也让你进刑部大牢!” (本章完) 第94章 世间之美恶,皆道是自然 第94章 世间之美恶,皆道是自然 夜色渐深,户部侍郎府。 “佟统领,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已经睡下的汪全德披着个外衣看着自己屋里的一身便衣侍卫统领很是疑惑的问道。 “我来是跟你说个消息的。”佟统领坐在椅子上看着睡意朦胧的汪全德。 “什么消息?”汪全德很是疑惑。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李公公是张敬恭查的。后面易大人家中被查抄也是他做的。”佟统领站起身子,来到汪全德的面前,神色淡漠的看着他:“还有,陛下已经跟张敬恭闹翻啦,差点把他送到刑部的大牢里。” “什么意思?”汪全德不解的看着佟统领,“你是说今天这事还真是陛下同意的?” 佟统领答道:“是。” “那他们为什么闹翻了?”汪全德听出了这件事是皇帝的意思之后立马就不困了,但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皇帝和张敬恭因为什么闹翻的。 “今天在祈天宫里,张敬恭想要布局,然后让陛下派兵,说要杀了你们.” 佟统领如实的,全部将今天所听到的一切告诉了汪全德。汪全德听得狂笑不止,“果然,还是太年轻了。陛下怎么可能听他的。怎么做,那要是查下来,文武百官有几个干净的?根本没有!” “一千多年了,除了几次和南国的小打小闹之外,什么时候真的打过仗啊?如今的百官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又身居高位,哪个不得为自己谋点私利,也就除了礼部那群尚书了,整日里说什么君臣礼仪,人家陛下都不在意他们那么认真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这种事情我参与的少。” “但是你每次都拿的最多啊。” “那是我该得的。” “好好好,你该得的。” “那后面陛下怎么说?”两人你来我回的说着。虽然陛下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但却不知道陛下对于曲尚书的死怎么弄?他的死虽然都知道,但毕竟没人挑明,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张敬恭这么一闹,直接把这事挑明,他想知道陛下对于这件事怎么说。 “后面,就没有了。”佟统领说道。 “没有了?”汪全德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可能就没有了呢?难不成他们是故意在唱戏? “怎么了吗?”佟统领看着皱眉深思的汪全德问道。 汪全德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确定后面什么都没有?” 佟统领问道:“没有了。怎么你还不信我说的话吗?”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会没有了呢。这是不对,你确定是你亲耳听到皇帝是怎么说的?”汪全德有些着急了,着急到已经顾不得言辞了。 “后面确实没有了,但是陛下之前让我去了趟吏部。”佟统领听到汪全德的话,嘴角偷偷的扬起一角,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 汪全德不解,“去吏部干什么?” “不知道,他给了我一封信,还跟我说礼部的尚书还空缺着,应该是要重新调人回来吧。” 佟统领话语刚落,汪全德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你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完。我说怎么可能就没有了,原来是之前就做了。看样子陛下也不打算再查姓曲的案子了,那你知道是要调谁吗?” “这我哪知道?估计也就是某个州郡礼部管事。他来京都,能做出什么事情。”佟统领笑了笑,“好了,话都说完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行,我就不送了。请便。” —— “话都带到了?”上元皇帝的寝宫内,他站在一旁的桌椅前,把玩着自己的剑,背对着佟统领问道。 “回陛下,都带了。”佟统领单膝跪在上元皇帝的身后,低首答道。 “你下去歇息吧。剩下的就看我们这个年轻的尚书怎么弄了。哦,对了,”上元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封信送出了吗?” “送出去了,只差一把火就能吃信鸽的肉了。”佟统领答道。 “去吧。”上元皇帝把剑拔了出来,他看着锋利的剑刃,和雪亮的剑身里自己的倒影,开口道,“这么些年了,是该杀些人了,不然我这皇帝真要被百官架空了。” —— 次日一早。 汪全德带着有人送来的信匆匆忙忙的来到了户部尚书唐万朝的府上,他将亲手将信递到了他的手上。 “闫余?”唐万朝看着信上的名字,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但很快也就消失不见了。 “大人,这个闫余以前好像是礼部户部兼任,但是后来犯了错被贬到青州只管起了礼部的事情。”汪全德瞄到了闫余的名字开口说道。 “放心吧,这个人成不了事。”唐万朝笑道:“这人最爱的就是贪些小便宜,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贪到皇子那去了。于是被贬青州,只管礼部,也只能管礼部了。” “既然没有什么威胁,那张敬恭那里怎么办?”汪全德问道。 “什么都不用管,先等这个人回来再说吧。等他回来应该都快入冬了吧.” “没想到,朝堂之内争斗竟然如此险恶。”平安听着文商皇帝的叙述,不禁感叹了一句。 “嗯?听你的语气倒是满感慨的,我还担心你就一孩子,又从小跟着你师父游方,寻仙对你师父和所见之物皆是世间美好,怕你受不了,毁了你的道心。” 文商皇帝也是有些感慨。 “平安虽说还小,可跟着师父云游山水,也见过世间百态,只不过当时更小,还不太明白。我进了走马观之后,除了研读经书之外,清水师叔也给我看了许多关于世事的书籍。他说,世间之险恶,之美好并非书中一言一句所能概括,也教了不少道理。世间万物发展自有其规律,一切皆是自然,不必过多在意。” 平安的话倒是把文商皇帝说的明明白白的,他笑了笑,“果然,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不论心智,还是对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只不过我们一介凡人,懂不了这么些,也做不到。就像你师父没有入道之前一样。” “陛下,后来呢?” (本章完) 第95章 孟冬雪初下,闫余骑马归 第95章 孟冬雪初下,闫余骑马归 上元四十年,孟冬,七日。 自从入冬之后,每年的雪都是来的如此之快,像是定好了时辰了一般,总在五日与七日这几天开始下雪。 好在雪还不是很大,地上的雪只是堆了薄薄一层,只有鞋底那般的厚度。城里的大人,见雪不大或一个,或成双在街道上,在雪中赏雪。而孩童则是成群结队在雪中跑着。 时不时串串店门,这里讨点吃的,那里讨点吃的。冬日到了,也就代表离那个火红的节日不远了,店家们也是早早的做了些吃食,就等着孩子们过来。 就在店家给孩子在店里分东西的时候,只听的一阵马蹄声从城门外往里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直到他们瞧见一人一马在路上赏雪之人的避让之下朝着远处奔去,直入皇宫。 “微臣见过陛下。” 天衍宫内,除了张敬恭之外,文武百官齐聚。一名青年男子俯首跪在大殿,文武百官相隔的道上。 “闫卿平身。”上元皇帝不动声色的看着闫余,语气平淡的说了句。 闫余闻声,大声回了一句:“多谢陛下!” 他一身黑衣,与大殿之上所有人格格不入,他看着上元皇帝躬身行礼,满是歉意的说道:“微臣今日一早才到京城,还未来得及换衣裳还请陛下降罪。” 他声音浑厚有力,阳刚之气十足,他说这话把文武百官中至少半数人都给吓着了。有人偷偷看了他一眼,虽说已是中年可看上去还是个三十来岁青年模样。他们心中感到奇怪,感到不解。 他们心中暗自想道,这人是不会老吗?怎么一点都没变。不光他们这么想,皇帝也是。当上元皇帝看清他的模样之后也是觉得惊奇:“闫余,朕记得当初贬你官职之时你就长这样吧。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闫余笑笑:“这还是多亏了陛下。” 上元皇帝一听,觉得有些乐子,便问道:“此话怎讲?” “当初若不是陛下贬我官职,我或许也今日也跟诸位大人一般,有了白发,有了暮气;这些年青州礼部基本上无事,自然清闲,偶尔读读书,修修道,没有太多烦心之时自然也就显得年轻些。” 闫余话音未落,有人则在百官中递来了不一样的眼神,而那人正是户部尚书唐万朝。他心里想着,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也别贫嘴了,”上元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回来了,这礼部尚书的位置就暂时交给你了。现任尚书一直卧病在家,有时间你也去看看,把该交接的事情都交接了,之后你好顺位。” “臣,遵旨。”闫余躬身行礼。 “好了,散了吧。”说完,上元皇帝便站起身子,朝着一侧走去。 百官见状也是纷纷离去,而闫余则是叫住了唐万朝。 “唐大人,汪大人,别来无恙。” 汪全德站在唐万朝身后,有意无意的躲着他。当闫余走上大殿那一刻,他一开口,他汪全德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知缘由。 而唐万朝也是有些心虚的看着闫余,对着他行了个礼:“恭喜,贺喜闫大人再次回京。” “也得感谢二位当初送我出城。大恩不言谢,我还需先到张大人府上去,就不多陪了。” 他笑对着二人,说完之后也就直接走了。 “不是,大人,我怎么看着来者不善啊?像是针对我们来的啊?”汪全德很是慌张的站在唐万朝的身后。 “完了。”唐万朝心里好似也有些打鼓,不自觉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完了?”汪全德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 “陛下。” 闫余正准备出宫的时候,却被一位公公叫住了,说是陛下要见他。 “你可知这次唤你会是为何?”上元上帝笑看着闫余,有些故作神秘的样子。 “算到了。”闫余笑笑,“陛下是让我回来顺位户部尚书的。” “你这老东西,当初就是靠这个骗朕那皇子的吧。”上元皇帝也是无奈的笑了笑,“你们观天鉴这帮人一点也不老实啊。赶走了一个你,又出了个向孛,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但是,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再这样下去,大衍命数不久了。”闫余摇晃着脑袋,心里琢磨着什么, “张大人?”上元皇帝蹙着眉头看向闫余,“我信里只说让你回来暂代礼部尚书一职,其他的可就什么都没说了。” “臣,算的。臣算的。”闫余依旧笑着。 上元皇帝“哼”了一声,他道:“你倒是直言不讳,那你说说我大衍命数将头什么意思?” “要亡国。”这句话很轻,闫余说的也很轻松,但是让上元皇帝听了却是脸色一变。 上元皇帝皱着眉头,侧着身子朝他走去,还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龙榻。等他侧身来到闫余身边,指着那龙榻神色凝重的问道:“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陛下!”闫余轻声回答,可让上元皇帝震耳欲聋。 上元皇帝放下手,他看着闫余,很是不可相信的问他:“你敢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闫余轻声道:“是。” 上元皇帝眉头皱的生疼,却轻声问道:“这也是你算出来?” “最多三十年。诶陛下您怎么了?”闫余话还没说完,皇帝却已经站不稳脚跟,直接倒在闫余的怀里。 闫余用力将他扶起,只见他嘴角抽搐,低语着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大衍千年基业难不成真要毁在我的手里?” 闫余听到上元皇帝的话,翻了个白眼,“不是,陛下我话还没讲完呢?” “怎么会这样?”上元皇帝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不分,根本听不下去闫余的话。 没法,闫余只好将四指拖住他的后脑勺,拇指在百会处轻轻按下,一道乳白的光晕自闫余拇指而出,缓缓进入他的身体。 “好些了吗?陛下?”结束之后,闫余将皇帝扶到龙榻上躺着。 “你说我大衍要亡国?” (本章完) 第96章 因果循环自有道,现在何必 第96章 因果循环自有道,现在何必道从前 上元皇帝躺在龙榻上盯着闫余,神色很是难看。一千年过去了,从未想过大衍竟然会毁在他的手里,至少在张敬恭上朝之前。 张敬恭自进入朝堂之后也跟他说过很多,改革礼制,打散官员臣子的营私结党。千古古树,蠹虫食之! 闫余看着上元的神色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开口道:“陛下,臣还没说完呢。” “什么意思?”上元皇帝不解,刚才闫余不是说大衍要毁在自己手里了吗? “臣是说大衍要亡国,这是命数。可命数并非既定,而有变数。”闫余笑道。 上元皇帝瞧见闫余在笑,皱着眉头,很是不解,问道:“什么变数?” 闫余站起身,背对着从床上坐起来的上元皇帝,“大衍能有千年基业,跟神武皇帝从仙人那求来的不老长寿之术和指点有关。只要按照张大人所说行事,改变朝局,虽说会元气大伤,可有这术法陛下即可放心,只要此术法不绝,大衍不可能亡。” 上元皇帝听得很是迷糊,“可你刚刚不还说,我大衍命数只剩三十年了吗?” 闫余“诶”了一声,他回过身子看着上元皇帝:“这里面就有变数。” 上元皇帝问道:“此话怎讲?” 闫余低头笑了一下:“神武皇帝见过仙人,那陛下可知道这世上也有妖?” “妖?”他低眉深思着:“我在走马观听观里的道长讲过,万物同存天地,人可修行,以行天地之道法,得长生不老之术,成仙之法门;人是如此,它物也可行此道。” “没错,”闫余甩了甩长袖,然后转身走下龙榻之处,只见他面对上元皇帝,负手而立,“人行天道,百年而亡,化而为鬼;所谓修行,是明心见性,返璞归真,参赞天地化育,长生久视,以得成仙。此为人之修行。” “所谓妖,乃是动物修此道而成。虽说万物同道,法却不同,十年成性,百年可生全灵智,三百年之后,化身为人,人身稳固,术法大成此物便可成妖。” 闫余说到这沉默了一会,他想了想,这才开口:“三十年后,便有一妖物出世,此妖过境武国,来到我大衍,此妖行道不端,挑起大乱,大衍或可因它而亡。” “那你说的变数是什么?”上元皇帝听到闫余所说,心中很是急迫。 “这变数在太子身上。”闫余看着上元皇帝微微笑一笑。 “太子?”上元皇帝不解,“你可能说的清楚些?我那太子还小,可还有什么法子避免?” 闫余闻言有些失色,他连忙开口道:“陛下三十年后可就不小了。而且我说的已经够多您可别难为我。明说天意,我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我好不容易修回一点道法,您可别害我。” 上元皇帝叹了口气,明明可以知道如何避免,却又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不能明说。他也算是半个修道之人,明白这里面虽有变数是什么意思,可这变数之内还有变数,一切未能尘埃落定,其变数之多根本不可计。 若是未能按照闫余所说的变数而来,那可能真就要亡国了。 闫余何等聪明,他自然看出,也明白上元皇帝在担心什么,只见他笑着开口,“陛下放心即可,这里面的变数已是定数,陛下放心便是。” “你这老东西,我小时候你话就没说明白过,我如今也是六七十岁了,你还是如此。” 上元皇帝翻了个白眼,既然闫余如此肯定也就不用太过细问了,毕竟他眼前之人,也算是得到仙人的真传,只不过这人道德深厚,却没有机缘。 “陛下,因果循环,只有天意,虽说有难可无难不成国啊。大衍虽说已有千年,可还不算真正强盛。而三十年后,往后岁月里,大衍可真正强盛这么多年。” 闫余说着,一边举起一只五指分开的手笑道。 上元皇帝看见闫余的五根手指,也明白什么意思,可是,“这么多年之后呢?” 闫余闻言揣手笑道,“陛下,万物生长,王朝更迭这是自然之事。千年王朝,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罢了,罢了。”上元皇帝摆摆手,“你先去张尚书那吧。跟他一起准备准备,准备好了跟我我说一声,我来杀人。” “是,陛下!” —— “唐大人,佟统领传来消息,说闫余跟皇上单独见面了。”汪全德神色难看的站在神色同样不好看的唐万朝的面前。 唐万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紧紧握成拳,“这闫余回来怕是冲我们来的。” “那怎么办?皇上单独见闫余,佟统领也没听见说了些什么,这万一是要是.”汪全德没敢将心里的想法完全说来,他是怕皇上真的会对他们下杀手。 “这样,你现在去张敬恭的府上,看看是什么情况。”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这样明天我在堂中摆上一个鸿门宴,你把他们两个都请过来。” 汪全德一听,心头一紧,“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万朝眼中杀意一紧,“之前能杀一个尚书,现在也能再杀一个。” 汪全德一听立马跪了下去,他带着哭腔想要劝说他:“大人,先不说张敬恭,就说这闫余,你不觉得这人很奇怪吗?十几年了,这人样子一点都没变过。他回来之后还被陛下单独召见,这里面肯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这要是杀了他,我们可能真的就没活路了。” 唐万朝冷眼看着汪全德不成器的样子,低吼了一句,“那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能不死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仰起头苦笑道:“看样子我们都被陛下骗了,陛下是真的听了张敬恭的话,要杀了我们。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你去跟他们说,我明天宴请他们到堂中做客,就说祝张大人早日康复,贺喜闫大人升官。” 汪全德听了心中思绪涣散,无力的坐在地上,他当初参与进来只是想敛些钱财,没想过要杀人,更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本章完) 第97章 百姓安居乐业,朝堂明争暗 第97章 百姓安居乐业,朝堂明争暗斗 礼部尚书,张敬恭府。 “张大人。”闫余一路快马闯雪来到张敬恭府里,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跟着府里管家来到了大堂。 他看着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书,读的津津有味的张敬恭穆然笑道:“张大人不是病了吗?看脸色和现在这幅模样一点也不像啊。” 张敬恭闻声而起,他把书放在一片对着闫余开口道:“闫大人就不必装了,陛下跟我说过了。” 闫余一笑,看了一眼门外正飘着雪的天,见外面没人之后,他这才开口道:“说吧,要怎么做?” “坐下说吧。”张敬恭对着闫余指了指草蒲,闫余也点着头。等两人都坐下了,张敬恭这才开口道,“我想做个局,可能需要闫大人帮助。” 闫余挑了一下眉头,神色轻松的盯着张敬恭,“你说。” “陛下见你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都请到我那妩月堂去。先是平常聊聊,扯点闲事,然后再一步步往曲大人身上点。只要他们开口承认就可以把他们拿下来。” 张敬恭说着,又把一旁的书拿了起来,闫余看着书封上的几个字皱了一下眉头,“就这么简单?不会有点太儿戏了?再说,他们凭什么承认?我感觉你这人有点太过于理想了。” “我有办法。到时候你就帮我往曲大人身上引就行了。”张敬恭看着书有点入神,并没有过多的回答闫余的话。 “行吧。”闫余瞥了一眼张敬恭,叹了口气,又将视线盯上他手上的书,问道:“怎么?你也修道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经书有些神奇。”张敬恭笑道:“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透过事物看透我心本性,一个从静里看动的本事。” “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有这么深的看法啊。”闫余笑了笑,问道:“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明道德。你觉得你是在争什么?你觉得你明白何为德吗?” “虽为下争,是为国也;虽有上德,却不墨守成规;大衍千年基业,换做是你你怎么做?”张敬恭反问了他一句。 闫余依旧笑着,“可王朝更迭,乃是自然之道,你能改变什么?” 张敬恭放下书,有些黯然的看着闫余,他的眼神里像是有说不完的故事,“我为百姓时,见大衍一切皆是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忙碌。” “为官时,所见朝堂明争暗斗,各自为政,为收敛钱财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残杀同僚,可悲可叹。” “这一切虽是自然,可人心有百感千情,不管是对百姓、同僚还是陛下,都是希望一切向美好而行。”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闫余“哼哼”一笑,起身对着张敬恭行了一礼,“可是,是人都有私心,不管是清官还是贪官,一切都是基于不伤自己而行,若是像你说所说,大衍也不可能有千年基业。定好时间后跟我说,我来便是。告辞。” 说完,闫余便走了。他觉得张敬恭这个人既古板,又有些开明,很是矛盾的一个人,但是又有些过于理想化。就他刚才的那句“一切向美好而行,”闫余听了都觉得好笑,但为家国他也没错。 张敬恭看着闫余离开之后,继续读着书。很快,管家又带人进来了。 “张大人,”来者正是汪全德,他躬身对着张敬恭行礼,“唐大人请你明日去他的水镜堂做客,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 “明日?”张敬恭放下书,觉得有些诧异。 “是。”汪全德继续说着,“刚才在门口遇见闫大人了,他答应了明日会去。” 张敬恭蹙了一下眉头,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明日堂中恭候大人。告辞。”汪全德说完也转身就走了,只剩下张敬恭坐在那里想着什么。 —— 是夜。 闫余坐在上元皇帝寝宫靠近龙榻的阶梯上,他背对着皇帝,心里同样在想着什么。 上元皇帝瞧他这模样,向他问道:“怎么了?看你从张敬恭那里过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 “陛下,你觉得张敬恭这人怎么样?”闫余有点想不明白了,于是他向上元皇帝问道。 “此人颇有些心思,行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之前说处置李公公,立马就处置了,现在看来有些心狠手辣。”上元皇帝想起了当初处置李公公时的模样。 那模样就像活阎王似的,说杀就杀。 “这人,我看不透,也算不清楚。总感觉有点什么问题。”闫余皱着眉头,一副苦思的样子。 “算不清楚?你能算天地,算国运怎么会算不清他呢?”上元感到遗憾,闫余活了两百多岁了,在他的印象里就没有闫余算不到的事情。可现在碰上张敬恭怎么就犯难了? “臣也说不清楚。我见过他之后,在路上算了一次,险些落下马;在这又算了一次,算的很是模糊。说什么,德之厚者,道之福者;路行之远还有两句看的模糊,不知道是什么。” 闫余就像是焉了气的一样,躺在了上元皇帝的脚下,“今天我见过张敬恭之后,遇到了户部的侍郎汪全德,他说明天要邀请我和张敬恭一起去他的什么堂里做客,估计他们要下手了。” “那明天你们小心些,我让佟统领他们换上衣服也出宫去。”上元皇帝往后退了一步,蹲在了他的面前。 “德之厚者,道之福者?什么意思呢?”闫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不断地重复那句话。 上元皇帝也是无奈的摇着头,他站起身子,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寝宫内的景象。在偌大的皇宫里,要说他最相信的人除了皇室之外,也就闫余他最相信了。 毕竟一个陪着大衍王朝走过两百多年的时光的人,怎么会害他们呢?到是他现在也有点不放心张敬恭,能让闫余算不清,看不明白的人在这皇帝里,不管是先帝还是他,都没遇到过。 (本章完) 第98章 阁楼靡靡声不断,杀意渐渐 第98章 阁楼靡靡声不断,杀意渐渐显身形 城西北外。 如果说张敬恭的妩月堂是在一家看上去像茶楼,那唐万朝的水镜堂就是一个建在水上的阁楼,阁楼高处的窗户边看下去,只觉身在水云端,尤其是外面的大雪配上阁楼的炉火美人,更是觉得天上人间。 这座阁楼建在城外五里的一处湖上,离湖岸并不远也就百十步左右。张敬恭、闫余同着汪全德一起坐着来到这个地方。 他们下了马车之后,看着眼前数十丈高的楼阁,张敬恭和闫余相视一眼,继而又看向汪全德,汪全德对着两人笑道:“走吧。大人们就等二位了。” 说完他又对着马夫说了句,“回去吧,晚上再来接我们。” 马夫答了声“是,”又驾着马车原路返回。 等到马夫远去,汪全德这才转身对着两人说道,“请。” 张敬恭一身白色大袄披在身上,袄子下是一身黑袍。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穿着有些单薄的闫余,又看着汪全德走在前面的背影,说道:“唐大人果然不一样,这水镜堂还真是建在水上。不像我那堂子,藏在一座茶楼里。” “张大人客气了,您才来多久,唐大人来了多久了。”汪全德语气有些不屑。 张敬恭哼笑一声,“不知道今天唐大人请我们过来是为何事?” “这要问大人,我只是个跑腿的。”汪全德无意的说着。 “跑腿?”闫余接上话,“户部侍郎是个尚书跑腿的?” “对啊,你们官大的都是在给陛下跑腿,我们这些官小的也就只能给大人们跑跑腿了。”汪全德带着两人上楼的同时,继续回答着。 “汪大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闫余轻轻地冷笑一下。 阁楼最顶层空间很大,足够五十来个人活动。 张敬恭几人一到楼顶还没进门就听见欢声语高昂,他有些愣的站在那里。闫余到是云淡风轻的笑看着最前面的,背对着他们的汪全德。只见他双手放在门上,轻轻往里一推,门开了.里面的景色很是诱人。 人人衣衫不整,酒色刺激着张敬恭的眼睛,让他有些感到一阵冲动。但好在有读书人和君子的气节在,那种念头转瞬消失。 “请吧。”汪全德将门推开之后,里面的人只是看一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然后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张敬恭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汪全德的步伐同着依旧云淡风轻的闫余一起走了进去。 阁楼内,靡靡声不断,酒色交汇,看得人,听得人,思绪漫天。 汪全德带着两人去之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在着他们来到最右侧的一个门前。 他们看着汪全德敲响门,里面也很快传来回话,“进来吧。” 汪全德打开门,恭敬地侧身请张敬恭和闫余进去。 张敬恭第一个走进去,随后是闫余和汪全德。 这是一个单独建造的一个小屋,它不像外面那样开阔,木墙上只是开着些许小孔,显得屋子有些昏暗。 在唐万朝的面前有一张低矮的木桌,木桌上点着几只蜡烛,他跪坐在草蒲上。 桌子的对面同样有着几个草蒲,他撇头笑看着几人,烛火打在他的笑脸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阴险。 “坐吧。”唐万朝既然身为此处的东道主,气势自然要强势些。 “是,大人。”汪全德第一个回话,也是第一个坐下的。 他坐在唐万朝正对面,在他两旁还剩两个草蒲,两人也就只能一左一右坐在汪全德的身边。 “不知道唐大人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张敬恭坐下之后率先开口,他倒是想看看唐万朝想做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先祝贺闫余闫大人回京暂替礼部尚书的位置。”唐万朝声音低沉,清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二来是希望张大人身子早日康复。”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张敬恭,忽然笑道:“不过透过火光看,张大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张敬恭很是平静地看着唐万朝,“多谢唐大人关心了,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还差点药引才能根治。” “什么药引?说来听听,或许我知道呢。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唐万朝笑道。 “张大人的药引恐怕有些难找。”闫余接过唐万朝的话,认真的思量着。 “说说看。”唐万朝盯着闫余问道。 “此药引不知踪迹,不知去向,,但是可以确定他藏在地里,只不过见人就跑。”闫余想了想说道。 “听着像是人参。”唐万朝也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他伸出手,朝向桌子上面,想拿什么却没有拿到,忽然,他开口笑道:“你看来了之后光顾着想事情,忘了弄茶水了。全德,你去弄点茶水,点心过来。” “是。”汪全德起身答应着。 张敬恭和闫余看着汪全德打开门出去的一瞬间,刚才在阁楼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只见汪全德转过身,点头笑着慢慢的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一刻,张敬恭和闫余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知道,果然是这样。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唐万朝是要对他们动手,索性闫余也不装了,直接开口问道:“曲大人是你杀的吗?” “闫大人怎么回事?刚回来就说我杀人了?老臣一心向着黎民百姓和陛下,怎么可能杀同僚。”唐万朝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可是礼部的右侍郎之前跟我说过,他可是亲眼看见你杀人了,而且也是在这个地方。” 唐万朝看着张敬恭冷笑一声,“那是我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去找陛下,然后把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都说出来就好。”闫余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死死的盯着他。 “你们也知道那姓曲的死在这,你们就不怕我今天也杀了你们?”唐万朝冷眼看着他们。另一只放在身下从来没动过的手,忽然紧握了一下。 “怕肯定是怕。可是怕有什么用呢?”张敬恭冷冷的说了一句。 唐万朝有些不明白了,今天是自己要做局杀他们,还基本上都已经挑明了,可他们怎么看上去都这么冷静呢。 (本章完) 第99章 或是清官不是官,不老也非 第99章 或是清官不是官,不老也非长生术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想死?”唐万朝质问他。 张敬恭站起身子,唐万朝的另一只手也跟着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抬起来。 “唐大人,你那手里的是刀,还是剑啊?我猜一下,应该是剑吧。不过按一些礼制,君子才可用剑,你好像不配吧。”闫余笑看着唐万朝,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唐万朝闻言死死盯着闫余,刚想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只听的一阵铁器落在木板上的声音,“还是我着急了。” “是啊,唐大人,你着急了些。”闫余笑看着唐万朝,“我一回来,你就急着找我们,你这不是犯傻吗?是个聪明人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可是为自己谋点私利有什么错吗?不管是大衍还是武朝,南国哪个朝臣没有不贪的?”唐万朝叹着气,有些懊恼,气愤的说着。 “是没错,但是杀人就不对了。”闫余起身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跟张大人本来想着等过些时日找你们来着,谁知道你这么急。杀了人,也就只能提着你的头去见陛下了。” “闫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唐万朝也站起身子,他盯着闫余那张英气,干净年轻的脸问道。 “什么问题?”闫余问道。 “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啊?怎么一直都没变过啊?”唐万朝很是好奇。 “这跟你没有关系。”闫余看也不看唐万朝,他来到那扇门前,一脚把门给踢开了。 “我听说,你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是不是真的?”唐万朝看着闫余离开的背影喊道。 站在一旁的张敬恭却是满脸困惑,不敢相信的看着唐万朝。心里想着他说的那句话:活了两百多岁了 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哪有人人能活两百岁的. 张敬恭怔住了,他的脑子此刻是空的。唐万朝刚才问他的第一个问题,问他是不是人,然后才说的这句话,难道闫余不是人吗? 唐万朝看不见闫余的身影了,他转过头看着张敬恭,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句,“张大人,你还年轻,这世上你不懂的事情可还多着。相比之下,我们这些个喜欢权力、钱财的不尽其数。还有你,你做官是为了什么?还有,你太正了,不适合做官。” 张敬恭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唐万朝走出门去。他来到阁楼,看着窗外的湖岸边上铁衣成群的士兵,和被押在一旁的其他官员。他暗自叹息着,杀人者,终究还是要被人杀。 唐万朝下楼的声音让张敬恭回过神来,他脑子现在很乱,根本没法集中思绪,也只好跟着下楼。 等张敬恭下了楼,闫余手里牵着一匹马站在士兵们的面前看着他慢慢走近,他对着张敬恭说:“张敬恭,这是陛下的手书。” 张敬恭有些困惑的接过手书,就又听到闫余开口道,“陛下的意思很简单,你这个性子不适合在京城。”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片覆瓦形状的黑铁牌子,上面一行字格外亮眼:“卿恕九死,子孙三死,责不得刑。” 张敬恭迟疑了一下,双手颤颤巍巍的拿着手书接过铁牌,眼泪不自觉的滑落。 “我们先宫里了,你回府准备调任吧。”闫余拍了拍张敬恭的肩膀,然后将手的马绳递到他的手上。 “回宫。”闫余转身对着士兵们喊道,自己也胯上马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张敬恭在雪地里看着皇帝手书里的话,终于忍住大声哭号起来,他不明白,他不理解,做一个清官被百官针对很正常,可为什么皇帝会给他下一封这样的手书。 上元四十年,孟冬八日,“张敬恭因禀性过于计较,为百官诟病,下贬至北山郡,青山县做县尉。” “这就是师父被贬官的原因?”平安听完之后不禁皱起眉头,如果皇帝前面所说他能接受和理解,可这做一个清官为什么还会被贬? “是。”文商皇帝也是无奈的摇着头,“当初父皇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张大人放到现在,那无疑是位高权重,百官俱之。只是当时的朝局还不允许。父皇也是保护他,若他回到朝堂所要针对他的可就不是几个官员了,父皇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只能如此。” “呼”平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些好。 “现在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陛下请说。”平安闻言立马起身,他都快忘了。他只顾着问师父的事情,却忽略了文商皇帝今天找自己来是做什么的了。 文商皇帝站起身子,环顾着四周:“我刚才说你师父的时候也说了,我大衍王朝之所以能够千年不倒,是因为神武皇帝曾在仙人那求得一点机缘。据说那位也是蓬莱的仙人。我想着既然你是要去蓬莱,若是可以我想希望你能帮我再去找找那位仙人,帮我问问他,可否将完整的长生之术传与皇室。” “完整的长生之术?”平安也有些震惊的站起身子,“陛下有长生的术法?” “有,但不完整。”文商皇帝离开位置,朝着下方的通道走去,双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自己的龙榻,“这术法只有每任的皇帝、皇后,太子和太子妃知道。且每任皇帝只有六十年的在任时期,六十年一过便要退位。” “为什么?”平安很是不解。 “这术法虽然为我大衍带来了千年基业,但也给皇室带来痛苦,若你此去能够见到仙人,还请祂将完整的长生术传与我们,或是解除。而且几百年前就已经有先帝去找过了,可是要么一去不返,要么就是无望而归。现在我们也只能叹,练得长生之术是好,可不完整的却是痛苦。” 文商皇帝哭丧着脸,满脸的后悔,难过。这也让平安想到清水师叔跟他说的一句话,“看得见的却又摸不着,知道的却又想不通,这也是长生的痛苦。当初若知如此,我修什么长生啊。” 这也让平安心里触动,于是他对文商皇帝问道:“那仙人在哪里?” (本章完) 第100章 平安见太子,青柚识道长 第100章 平安见太子,青柚识道长 “小道平安见过太子。”昨夜平安在文商皇帝那用过晚膳之后,平安便背着箧笥,来到皇帝安排的地方早早的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又被皇帝请过去在他那吃过早饭,这才又跟着提着箧笥的侍卫和带路的太监匆匆来到太子李伯宏的寝宫。 “道不跪百姓,不跪百官,不跪皇帝,更不用跪我这个皇子了,平安道长也不必多礼。” 其实平安并没有跪,只不过这句话李伯宏经常挂在嘴边,见了道士总是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见过太子妃。”李伯宏虽然这么说,但平安还是又对着李伯宏身后的周若如行了一个道礼。 “见过平安道长。”周若如也是回了一个女子的宫廷礼。 “不知太子见我是有何事?”平安行完礼,对着李伯宏问道。他有些奇怪,自己并没有见过太子为何会想着要见自己。 “昨日若如回宫之后就跟我说您从走马观下山了,我就是想着想和您见上一见。主要是玉鄢道长好些日子没来了。” 李伯宏与玉鄢性子相合,只要玉鄢一逮到机会就会到皇宫来先见见他。两人说说闲话,也会讨论些关于道法的事情。 “师兄这些年一直在山上照顾我,应该是没时间下山。”平安听到李伯宏的最后一句话笑了笑,原来是跟师兄相熟。 “师兄?”李伯宏一听平安叫玉鄢师兄立马就来劲了,“您的师父也是清水观主?” “不是,清水观主是我师叔。”平安解释道。 “明白了。”李伯宏点点头,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之前听玉鄢道长说您是要去蓬莱寻仙的?” 平安继续解释:“是。此次下山便是去蓬莱寻仙。” 李伯宏在脑子里想着,他看着平安又从嘴里说出来,“去蓬莱的话,你肯定会经过鹤鹿山,那我能麻烦您一个事吗?” 平安有些疑惑,为什么陛下和太子都有事情要麻烦自己,虽是这么想,但还是问道:“太子请说。” 李伯宏撇着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了想说道:“就是你去鹤鹿山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去找找那山里的仙人。” 平安一听,顿时笑了,“太子殿下这个昨日夜里陛下已经跟我说了。” “嗯?”李伯宏迟疑了一下,“父皇跟你说了?” “是,昨日夜里陛下跟我说了许多。太子殿下就不必担心了。”平安笑道。 “原来父皇已经说过了。”李伯宏点着头,心里想着那自己也就没别的事情,可是人家道长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吧,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若殿下是因为此事要见我的,那应该就没别的事情了吧。”平安看出李伯宏脸上有些尴尬,也是笑笑,“若是无事了,小道便要赶路了。此去蓬莱路程还远,路上又非京都,没有太多客栈。” “额,好。那我送送道长。”李伯宏也是尴尬的说着。 平安笑道,“不敢劳驾太子,小道能出去。” “这那就打扰道长了。”周若如看着神色尴尬的太子捂着嘴偷偷的笑了笑,“这样吧,我让青柚送道长出宫吧。” 说着,她转身喊道:“青柚,来送一下道长。” “怎么了姐姐?”青柚一身宫女装扮,从屏风后跑了出来,与几年前相比,她明显开朗了许多,模样也变了不少。 “你去送平安道长出宫。”周若如摸着青柚的脸,满是宠溺的笑着。 青柚看着眼前模样清秀,但是看着有些忧郁的平安,脑子里快速的回想着什么,她靠着周若如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几年前我们在雪地里.” 周若如知道青柚要说什么了,连忙捂着她的嘴,眼神示意着她别乱说话。 青柚自然也明白,等到周若如放开手之后,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青柚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安听到几年前和雪地里几个字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他忽然一下想起来自己曾经从一个地方跑了出来,然后晕倒在雪地的事情。 “没事,青柚送道长出宫吧。”周如若对着平安笑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盯了一眼青柚。 青柚嘟着个嘴,有些委屈的看着周若如,就像是在说,明明是我们救了他。 “好了去吧。”周若如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着她。 “好。”青柚答应着来到平安面前,对着他行了礼,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没法,平安本还想再问什么的,但是见青柚已经出门了便对着两人行礼告别,重新背上箧笥之后转身而去。 等到平安和青柚走远之后,李伯宏开口问道:“怎么?平安道长不知道是你们救了他吗?” 周若如无奈地摇摇头,“他应该不知道,我们把他抱回去的时候他是被人打晕了,等他醒过来之后又从影儿那跑了出去。平安道长见我的第一面是周舟那天晚上来找我的时候见过一面,我们当时说的话,他估计也没听见。” “是这样。”李伯宏点点头,“难怪刚才他会问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不说他也不知道啊。” “当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青柚那性子你觉得她在路上不会说吗?”周若如笑着转身朝一张桌子前走去。 李伯宏则是站在原地,看着身影渐远的二人点头道:“也是,青柚这丫头自从离开醉楼之后性子变了许多。要比以前活泼不少,就连话也多了好多。” 出宫的路上,青柚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平安则是心里想着事情,他的脑海里,一些画面也是一闪而过。 “敢问,青柚姑娘,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遇到过啊?”平安想起来了,那好像是一个青楼,只不过自己小时候不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记得他跑的那天那个房楼里有很多女子。 等到他跑出来之后还看了一眼那座房楼的名字——醉楼。 青柚闻言,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有些疑惑的看着平安,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了,就是有些不敢确认。”平安当初不管是在雪地里,还是在醉楼里其实都没有见过青柚,只是知道周若如,还是之前周舟在梨园跟他说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本章完) 第101章 对错由谁说?好坏任谁断 第101章 对错由谁说?好坏任谁断? “其实那天夜里我跟姐姐本来是去找人买炭的,但是没有买到,当时我们就准备回去了。路上刚好碰见一个黑衣人把你放在了雪地里。” 青柚跟平安回忆着那天晚上,平安也记得的自己是被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从那座破庙里抱走了,还踢了他的师父一脚。 平安想到这,他想去那座破庙里去看看了,但是是在见过一个人之后。 “后来,第二天的时候你醒来就跑了。我们到处找你,当时又下着大雪,害怕你会冻死在雪地里。不过你命挺好的,后来又被姐姐的弟弟他们遇到了。” 是啊,他好在遇到了药爷爷他们,不然真的会冻死在那条巷子里。而且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被玉米叫醒之后,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也没有家吗?” 他该怎么说呢?说有吧,却一直跟着师父四处漂泊;说没有师父无论去哪都会把自己带在身边,教他读书、识字、礼仪仁德,如师如父。 “那你呢?你怎么会在青楼里?” 平安既可怜又感到幸福,在他最难的时候遇见了师父,师父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又遇见了许多真心对他、保护他的人。比如救自己的周若如、药爷爷等人,以及他的师兄、师叔和渔阳老祖。 可当他他知道青柚之前也是青楼女子之后,心里也泛起了可怜之意,他知道周若如家中是被冤枉才进的青楼,但是不知道青柚又是为什么进的青楼,是被父母卖了的吗。 “对不起,青柚姑娘,小道不是有意要问起的。” 青柚沉默了,平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些年在山上对跟着师兄、师叔和老祖三人,因为都相熟,也都算是知根知底,有什么问题习惯了直接了问,对于青柚也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口。可这里已经不是山上了,世间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和难言之隐,这些话对着最亲近的人也都不一定会说,更何况他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第二次的外人。 “没事,”青柚看着他很是悲伤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继续带着平安往宫外走去,“十几年那件事,让我和家人走散了。我一个女孩子在乱世里并不好过。被人抓着、辗转卖了几次。等到我长得再大一些之后,我被那些人轮番折磨。我记得有一次我被折磨的快死了。” 说到这,平安听见了她抽泣和哽咽的声音。她的身子也是不停地颤抖着,这件事也给平安心里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道士修静,不多言。有时候不说话,也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 “也是因为那次我被卖到了醉楼里。其实当初醉楼见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并不要我,如果不是因为姐姐,我或许会跟你样,出现在一片雪地里。只不过等有人见到我的时候,我或许已经死了。” “对不起,青柚姑娘。”平安背着箧笥并不重,可他现在感觉它如一座昆仑山压在背上,让他低着头,直不起腰。 “其实也没事啦。”青柚走在前面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有时候我想起影儿那女人的时候就觉得还好了。她比我更晚遇到姐姐,她受的折磨比我还痛苦。” 平安低头不语,只是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但是青柚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见她继续说道:“影儿她也是被人卖到醉楼的,只不过当时的醉楼的鸨母并不是林娘,而是苏娘。” “当时苏娘这人极其的不好惹,楼里的姑娘们见她都是如见虎豹,避之不及。而且稍有过错就会打骂。那时的影儿因为刚到不久总是受罚。久而久之,她跟苏娘的关系在楼里最好。” 平安听得心里疑惑,又打又骂怎么最后关系又变得最好了? “因为她被打怕了之后,就一直在想法子讨好苏娘,甚至忍受着有些怪癖的客人的极其恶心的做法,讨得人开心。客人开心苏娘自然也能得到更多好处。于是影儿受到的折磨越来多,后来人憔悴了很多了。直到姐姐到了醉楼。” “姐姐到了醉楼,太子不放心苏娘,他去其他青楼找到林娘,让她去醉楼,因为太子不能露面于是就让林娘帮忙照顾姐姐。还派人装成楼里的龟公,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也好保护到姐姐。” “虽然姐姐让影儿只做舞娘,不再做其他的。可这也让她怀恨在心,处处和姐姐作对。或许换谁也会这么做吧。” 青柚叹了声气:“自己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好些了,却因为姐姐的到来,把一切都改变了。以前受的苦,就这么烟消云散” “道长,慢走。” 青柚就这么说了一路,平安也就这么听了一路。他看了一眼青柚,又看向皇宫外铺着的长长的石板路,最后对着青柚说了一句:“多谢青柚姑娘。” “平安道长客气了。”青柚回着礼,对着平安笑了一笑。 平安背着箧笥也用那张忧郁的脸笑了一下,继而朝着大路,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青柚看着平安渐行渐远的身影,也转身朝着原路返回。 秋阳高升,凉风四起。平安手持拂尘走在路上,脑海里回忆着文商皇帝跟他说的一个人——闫余。 “明日出宫之后你可以去找找他,这个人能算尽天下事,虽然当初没能算清你你师父,现在或许就说不定了。” 用晚膳的时候,平安说起了自己的遭遇,文商皇帝也是无奈的摇着头,想知道师父是否还活着,只能让平安去找闫余。 平安走出皇宫所在的位置,就直接朝着城南的闫余府上走去。 其实说它是府,倒不如用小院二字来说更好。 “你就是平安吧。”平安来到小院的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同时一个浑厚有劲的声音从一张躺椅上传来。 “小道平安,见过闫大人。”平安看着躺在椅子上的人,心中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因为他从文商皇帝那里听说了,他眼前这人已经活了快三百岁了。 (本章完) 第102章 数文人千年风骚韵,古人 第102章 数文人千年风骚韵,古人古事且看今朝 “进来吧。”闫余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静静的享受着秋日里的阳光。 平安闻言也是两步跨进门槛,将门关上之后,一步一步走到闫余的面前,又对他行了个礼,“平安见过闫大人。” 闫余听到他的声音,嘴角露出笑意,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看着满脸笑意却很是忧郁的平安,“别叫什么大人,我跟你师父虽说只在一起做过一天官,但是我很欣赏你师父,只不过他太执拗了我也没法一直护着他。所以只能跟陛下提议让他离开京城,去青山县任个闲职,可谁能知道他最后入道了。” “是您提议的?”平安看着闫余那张红润的英俊的青年般的面庞疑惑问道。 “对啊,那天晚上是我让陛下写的手书。”闫余依旧躺在那,只不过并没有看着平安,而是盯着院子里一个绿树。 “对了,你一会走的时候直接去你们出事的庙里。你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闫余说完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享受着明媚的阳光。 平安听到闫余的话也不感到惊讶和疑惑,毕竟从文商皇帝那里知道了他的一些本事,他怎么说在平安看来也没什么。 但让平安感到困惑的是,“您的意思是说师父没有死吗?” 闫余轻声说说道:“渔阳就这么教你的?” “您还认识渔阳老祖?”平安有些诧异。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了,渔阳老祖修道三百余年虽然得到了长生之术,但却没能得到不老之法。而他面前这人,也是活了将近三百年了。他和老祖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不老不死。两个长生之人,又曾都进过皇宫,认识也都是自然。 “衍天之术,不可说渔阳他们没教你吗?”闫余闭着眼睛继续问道。 “我”面对闫余的强势,平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你这样要去寻仙,你觉得祂们会见你吗?又凭什么见你?我劝你,趁现在没有出京城还是回去吧。” 闫余说着,他的身体在平安面前化作一道白烟散去,一点也不给平安说话的机会。 “明白了,多谢闫大人。”闫余化作白烟散去,平安看着有些发愣,只觉得脑子有些空洞。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个这般模样的人。 闫余消失了,他也没法多问,可心里那份激动却藏不住。他脸上露出笑容,从闫余刚才的话里他想师父真的没死. 他转身就要离开,可闫余的话又在他身后响起:“德之厚者,道之福者,路行之远,遥遥千里,见尽人间百态.” 闫余的声音里有些错愕。就在他刚才准备离开小院回皇宫的时候,他算了几十年都没能算出来最后两句乍的出现在他脑海里,可除了最后两句之外还出现了一句,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或是天机不算说尽,又或是其他.。 “没想到,当初算敬恭算到的却是你。也是缘分,也是缘分。” 说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可当平安不解的转过身之后,闫余又不见了。 平安看着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院子心里感到一阵落寞,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至少从闫余那里得到了师父的还活着的消息,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只是脸上的笑容不再如从前。 秋风疏渐起,城河借舟行。 平安离开闫余的小院之后,便朝着城南门外走去,他本是想付钱给船家的,可船家见到一身道袍,手持拂尘,背上还背着个箧笥,一猜他就是云游的道士,任凭平安怎么说要给钱,他都不收。还说十几年前要不是走马观的道长们下山,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呢。 平安听到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事情没有问,但是师父就快要在眼前了,再加上船已经行到一半了,也来不及,也不好意思再让船家掉头。 平安只能坐在船上,轻轻的靠在箧笥旁看着背对着他,一身布衣,头戴斗笠,略有些白发的船家。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那船家撑着船,一边高声呼喊着。 “船家,您这诗也不应景。”平安听着船家念着诗,又看了看四周,除了行舟绿水前,没有一句是在现在的景上的。 “不拘小节,不拘小节。”船家回过头,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庞正露着笑容,咧开的嘴唇将他门牙下一个空掉的牙龈也露了出来。 “船家,这是您写的诗吗?”平安没有听过这首诗,以为是船家写的,便开口问道。 可谁曾想,那船家听到平安的话不禁大笑起来,撑着船背对着平安问道:“道长,您平日里除了读经书,习道法之外,还有其他事可做吗?” 平安皱着眉头,很是不解船家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开口反问道:“船家,这是何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船家依旧大笑,可把平安弄糊涂了,最后只听见他说:“我们大衍千年王朝,除却强军之外,文人之事也是千年风流啊。这诗乃是我大衍一位诗人所作,虽不应景,但老夫送道长心意却有了。” “此话怎么讲啊?”平安自幼跟着师父寻仙问道,除却礼仪道德之外,并没有再多教自己什么。就连在走马观也是,除了经书就是练武。对于文人风流之事基本上可以说是不知。 “这诗的后四句是:‘海上生残月,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这是王湾诗人沿江东而行,在北固山下所作,里有思乡之情。我念此诗,是希望道长早日云游归来。” “多谢船家。”平安闻言起身,在不高的船篷下对船家行礼道。 “道长您客气了。”船家的声音依旧高昂。 “敢问船家,洛阳是在何处啊?平安怎么未曾听过?”平安心里默念着船家所念之诗,感到一些困惑。 “这是前朝古称了。”船家继续向平安解释着:“一千多年前,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纷争,将强大的天国四分五裂,造就了如今。曾经的洛阳是如今大衍的东北方,也就是睦州。以前的江东,江南,也就是现在的南国一脉。” 架空背景,勿喷 (本章完) 第103章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第103章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原来是这样。” 平安闻言点点头,之后船家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念着两句诗: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 “道长,到了。您小心些。”小舟在船家的念诗声中慢慢靠岸,平安也会背起箧笥来到岸上。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林木,心里藏着一阵激动和忧伤。几年前他和师父就是在这片林中分开的。如今再次来到这,又想到一会就可以看见师父了,心里百感交集。 他背着不算重的箧笥,在秋分黄叶里迈出了去往蓬莱的第一步。 林中的小破庙里,还是以前的模样,基本上没怎么变过。如果非要说什么变了的话,那就是时间。 时间把它身上岁月的痕迹又刻的重了些。庙里那棵树已经长不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地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就连供殿里的供桌和放着泥像的台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地也是,看着就像是被人洒扫过一样。 不一会,一辆独轮木车停在了破庙门外,一个身影先是背对着半开的庙门,他将手放进车里像是在拿什么。 从他身后看,个子挺高,有些壮实,衣服是粗布麻衣那种。他有些吃力从车里提出一个木桶,桶里装了满满一桶水。 他转身,是一个长得有些粗犷,脸上满是胡茬的青年男子,不过从他清澈的眼神里还是能够看出一丝憨意。只见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一张泛黄的抹布走进庙里,然后把桌子和泥像台子又给擦了一遍。 等到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松了口气,然后朝着门外看去,不过好像没有看见他要看见的,于是有些失落的低着头玩弄着手里抹布。 “不是说他今天会到这里来吗?”他低声呢喃着,只不过他的声音和他的形象有很大的差别。身子结实,有点小壮可声音听起来却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男子名叫杨子福,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心智却像个孩童一般,或许也是因为心智不全的原因,所以看上去才像是个青年。 “福哥,走了。”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杨子福听到声音,回了一句,“等一下,还有个人没来。” “什么人啊?”男子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他从门那边探出头两只眼睛困惑的看着他迟疑道:“这次不就我们三个人出的门吗?哪里还有人?” “不是。”杨子福有些着急了,他跺着脚,声音里带着哭腔,很是难过的,结结巴巴的跟他说着:“他他.他要来了” “他?”男子更是困惑了,“什么他啊?福哥,你不会又在乱想些什么吧。” “没没有有,”杨子福一紧张或是着急的时候说话就会结巴,但男子觉得他有些胡闹于是就走进去,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虽然杨子福心智不全,可力气不小,他一把推开男子,磕磕绊绊的继续说着:“昨昨天有个仙.仙人跟我说.他.他要来了” 杨子福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他双眼呆呆的盯着庙门那边,一动不动。 男子被杨子福推开之后险些没有站稳,当他听到仙人二字的时候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果然又胡思乱想了。 他再次来到杨子福身边,想要拉着他往外走,可他觉得杨子福有些不对劲。刚才那力气都要把他推翻了,而且吵着闹着,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眼睛还一直盯着门口。 他顺着杨子福的视线望去,除了那一开一闭的破门之外什么也没发现。他不解的又看向杨子福却发现他在笑。 男子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害怕的看着杨子福心想,不会是遇见鬼了吗?而且不都说心思纯净的人最容易看见脏东西吗?该不是真是遇见鬼了吧?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于是他不信邪的走到杨子福另一边,再次朝门外看去。 —— 平安几年前被摔晕了过去,所以当他走进树林之后,全凭着感觉走,找着当初那个破庙。 兜兜转转好几圈好不容易看见前面远处有个人,他本想大声呼喊的,可还是没能喊出口,毕竟隔得太远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于是他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走了一小会,一座破庙出现在不远处。而那人正背对着他在一辆独轮木车前收拾着什么,很快他又进了庙里。 平安看着那座破庙,记忆里那个雪夜里的场景又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师父。”他低声叫了一句,再次加快脚步向那座破庙走去。 等他靠近之后,他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可他却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停在了那辆独轮车前,他呆呆的看着独轮车身上那一行字迹已经很是模糊的字。 虽然模糊,但是他却却能够看得很清楚,因为那行字就是他刻的。 平安稚嫩的脸上有些困惑,歪着个脑袋“师父,刻什么字啊?” 师父躺在铺满干草的独轮车上,笑看着平安,“看你。” 他“哦”了一声,然后拿着小刀刻下了一行小字:师父平安,平安平安,一切平安。 平安看着自己曾经亲手刻下的字,眼中已经泛起了泪。 “道长,您怎么了?” 男子和杨子福看见平安之后一起走了出来,杨子福本想说话的,但被男子抢先开口了。 平安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本就忧郁的脸现在看上去更忧郁了,就像是心碎掉了样子。 “就是他”杨子福看清平安抬起来的脸之后,对着男子轻轻的说了一句。他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已经在哭的平安。 “什么就是他?”男子有些不耐烦的挤兑了一下杨子福,然后来到平安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条粗厚的帕子,轻轻的为平安擦着眼泪,又轻声问道:“道长,您怎么哭了?” 平安不语,因为此刻他心中的难过抵着他的喉咙让他开不了口,最后只听见很是沙哑的喊了一句:“师父。” (本章完) 第104章 身死心道消,江湖风波起 第104章 身死心道消,江湖风波起 “师父?”男子听到平安盯着独轮车喊师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他又看了一眼杨子福,杨子福也是痴痴的看着平安,嘴里口齿不清说着:“仙人.仙人” 男子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平安:“道长,你是不是叫平安啊?” 平安抽泣着,也皱着眉,他看着男子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子并没有回答平安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了下去:“你师父是不是青玄子道长?” 平安有些诧然的盯着男子,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男子心想那就对了,昨天夜里的在庙里过夜的时候,杨子福半夜把他叫醒,说自己梦到仙人了。今天一早本来就该走了的,他也非要等着,说什么会有人要过来。 但是当时就是觉得杨子福又开始犯傻了就并没有在意。但是就现在来看,杨子福可能说的是真的。 “这车就是您和您师父的。”男子见平安眼里没了泪,于是开口说道:“几年前的一个雪夜,我跟福哥从京城里买完东西回来本来是想在这庙里休息的.” 飞雪连天夜,杨子福穿着一身厚衣横冲直撞的跑进庙里,一进门刚好就看见了躺在雪地里的青玄子。 他不敢上前查看,怕是死人于是又连忙冲了出去,对着跟在身后不急不慢走着的杨守仁。 “怎么了。福哥?”杨守仁看见跑进去又跑出来的杨子福很是不解的问道。 “里里面面有个.死人”杨子福一脸害怕,结结巴巴地指着庙里对着杨守仁说道。 “死人?福哥,你别又犯傻劲了。”杨守仁嘴上虽然不信,可还是走进去看了看。 杨守仁走进去之后那辆独轮车先是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等到杨子福进来指着青玄子的时候他才冲过去。 他将雪地里的青玄子抱起,将他放在有些杂乱的供桌上,给他身上的雪拍了拍,然后再将自己的手指放到青玄子的鼻尖,试探着是否还有呼吸。 “没死,福哥。”杨守仁对着杨子福有些慌乱说道:“快把你衣服里的热水袋子给我。” “哦。”杨子福也很听话,把自己怀里两个热水袋子全拿了出来,都递给了杨守仁。 他接过热水袋子,抽开袋瓶,然后小心翼翼的给青玄子喂着热水。然后另一个放在青玄子的手上,让他的手感受到温度。 “当时因为实在太冷了,城门也关了我们进不去,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就背着你师父,福哥推着小车就要回我们村子里,可青玄子道长实在不放心你,所以我和福哥分两路而去,。”杨守仁跟着平安说起当初遇到青玄子的过程。 平安看着独轮车,有些不解,“为什么师父不来找我?” “你师父死了。”杨守仁有些不忍心的说道,“我们请了村子的神医,也找了京城里的大夫,都说你师父没多少时间。他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可他一听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就放下了想要去找你的念头。” “那我师父.”平安盯着杨守仁本来已经消下去的眼泪又开始回来了。 “后来你师父死了,埋在了我们村子后面。”杨守仁看着平安那张忧郁的脸上泛着泪,心里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呼”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对杨守仁问道:“你们村子离这里远吗?” “这个时候走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杨守仁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的走势,说道。 —— 城南二十里外,杨家村。 此刻村子里都冒着浓浓的烟炊烟,都正忙着准备午饭。其中最靠边上的一户人家的小篱笆院里,一名老妪和老人正在捡着里面的蔬菜。 老妪捡了半篮子的青菜,老人则是捡了一筐白萝卜。 “唉,你说咱家傻福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按脚程昨日夜里就该到了。咋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啊?”老妪白发苍苍,脸上的褶皱很是醒目。她捡着菜,有些担心的叹着气。 “不是有守仁跟着吗?你就别担心了。”老人明显要比老妪看的开些,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之色,反倒是比较开心。 “老头子,你笑什么?”老妪看见老人一脸笑意顿时很不高兴了,他指着老人质问着。 “我还不能笑了?人家道长当初都说了傻人有傻福,这孩子一生无病无灾,你看这么久了不是挺好的吗?你担心什么。”老人笑着将装满萝卜的拿回屋里,随后立马又出来,“再说了,人家守仁好歹也是当过武状元的,你怕什么?” 老妪“切”了一声,有些恨恨的看着老人,“你说的轻巧,当了几十年的爹了,也不知道关心一下。整天油嘴滑舌的。” “我要是不油嘴滑舌些,你能跟我退隐江湖?”老人笑道。 “我当初也是瞎了眼了,居然跟你走了。”老妪白了一眼老人。 “唉,现在都是年轻人的江湖,又是一次轮回的江湖恩怨,世俗情仇啊。”老人叹了声气,转身从屋子里拉了把矮躺椅出来,面对阳光,闭目养神。 “我听守仁说,这江湖里又出了个天下第一,你不好奇吗?”老妪也懒得捡菜了,她提着个菜篮来到老人身边,有些调侃的笑看着老人。 “谁还不是天下第一了?”老人有些生闷气和嫉妒了,“我做这江湖里的天下第一的时候,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老妪一听,拍了一下老人,“老不正经。这么大年纪还好意思说这个!还有,你那个天下第一算什么第一?天天被人追杀,最后隐姓埋名躲在这个地方,你还好意思讲。老不要脸。” 老妪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屋内。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在江湖上,谁还不会得罪几个人了?”老人闻言立马坐了起来,转身朝屋内走去。 “那人家为什么就没得罪?人家一呼百应,人家受人尊敬。就你,换做以前,就是个江湖里的大魔头。还好意思跟我争了。” “我跟你讲,魔头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捏造出来。” “那你倒是做点正派的事啊?” “我我这不是晚了吗?” “所以你就让守仁去啊?” “我这不也是锤炼锤炼他嘛!” “还锤炼,你就不怕人家知道守仁是你亲儿子,父仇子还啊?” “他敢.再说了,守仁都多大了,他还不会保护自己?” 屋子里说话声不断,炊烟渐渐散去,夜幕也随之降临。 【第一卷,结束】 (本章完) 第105章 完结感言 第105章 完结感言 写到这第一卷也就结束,我还是保持着跟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一样的心情。想写一本不一样的仙侠小说。 说实话,有许多书友看过之后都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这本书不太适合网文,比较适合实体书,但我也知道,我这书跟实体书比差距也不是一点两点那么大。所以我这本书既偏离了网文,又不和实体书搭边,于是就很尴尬。(哈哈哈哈哈,让我自嘲一会。) 但是,既然下定决心要写,那么我就不会因为这本成绩很差就太监和切掉。 之前也有其他作者劝过我让我切了,把大纲抽出来重新写。也是没同意。因为没大纲,故事和人物全在脑子里,已经定型。 而且这本书无论怎么写,它都是按照这个路子走的,目前到现在这个整体上,基本都没有偏离我当时在脑子想的,所以也算是成功了吧。 而且我想,能看到这里的书友应该都能看出来了,这本仙侠小说跟其他仙侠小说不一样的地方。 按照我的故事节奏,这本书大概率在二百二十万字左右结束,分了很多卷,一卷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万字左右。 目前第一卷完成,比较偏烟火气息。 第二卷的打算,想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至少我觉得奇怪的吧。 我也知道这本书劝退了许多读者,说实话我也难过。 目前这就就这些,休息两天,捋下思绪,第二卷见。 (本章完) 第106章 天地之间有仙人,万物生 第106章 天地之间有仙人,万物生灵亦有妖 文商二十五年,殷春,大衍西南。 梁州的一个镇子郊外的低矮的灌木丛林里,借着夜色里圆月的光亮,只见一名身着蓝色道袍的青年道人。他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样式古怪的铜镜走在其中,他小心翼翼,拿着铜镜的手四处看着。 那铜镜泛着淡淡的金光,并没有将道人英武的模样照在镜中,反倒是照着盘根错节的灌木丛。 忽的,那灌木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像是什么动物穿过的声音。 道人闻声拿着铜镜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条黑蛇刚好出现在铜镜里。 “找到你了,这下看你往哪跑。”道人在铜镜里见到那蛇影,冷笑了一笑,旋即将挂在背后的布包转到身前,将铜镜放了进去,随后立马追了上去。 那蛇听到道人急速追来的声音原本只是悄悄的游走的身子同样加快了速度。 “蛇妖,往哪跑?”道人见那蛇游的极快,追的同时将手中的剑反手提着剑柄,朝那蛇扔了过去。 那蛇游着,在一声剑入灌木丛的土壤里的声音和剑的金光惊了一下,旋即转身想要逃走。 可当它转身的瞬间道人也已经来到它的身边,他一手抓着蛇的脖子,不等那蛇反应过来,另一手直接按住它的头和下巴,将它稳稳的控制在手上。 可那蛇好歹也是修行了数百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被抓了呢。 道人瞳孔猛的一伸缩,只见那蛇浑身泛着紫光,原本细小的身体顷刻间变大了不知多少倍,巨大无比。 道人也被它瞬间变大的身子,惊恐地放开了手。 那巨蛇立着身子,它身上黑紫色的鳞片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不断张合。巨大的紫色的蛇眼满是怒意的死死的盯着道人。 “破!”可道人的惊恐只是短暂的,他先前面对面前的蛇妖是一个化作人身的貌美女子,未曾见过真身,所以当它显露真身的时候难免怔了一下。 他见那蛇变大之后,手上立马掐诀,泛着金光的两根手指成对着蛇身就是一剑指刺去。 那蛇被道人这一剑指刺的生疼,发出巨大的嘶吼声,身体也不由控制的张牙舞爪的胡乱摆动,结果一尾甩到道人身上,将他打飞了。 道人被那蛇打飞,后背撞在了一颗树上,同样的生疼,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腰都要断了。 他落在地上,忍着身体的疼痛站起身子。他感到嘴里有些甜感,嘴角也有些温热,他皱着眉头抹了上去。 “下山这么久了,第一次被一只妖给误伤了。”他看着手指上,从嘴角抹下的鲜红血迹,冷哼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同妖斗法居然会是这么受伤的。 那蛇妖身上疼痛渐弱,它怒视着道人,但又恐惧道人不敢上前,于是它果断的转身逃离。 道人见它要逃,立马跟上,同时拔出插在泥土里的剑追了上去。 那剑拔地而出的瞬间,照在剑上的寒光,落到了灌木丛另一侧的俊朗青年的眼中。 他看着道人追那蛇妖而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得意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坐享其成就是好啊。”青年见他们远去,他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跟上了。 灌木丛里,那蛇妖身子巨大,移动缓慢,见到道人就要追上,立马幻化成一名身穿黑紫色衣裳的女子,快步穿行在其中。 道人见她化作人形,立马停下脚步。他将剑立在面前,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只见他双指立着,其他手指蜷在手掌。 他手指成剑状,放在立于面前的剑身,一道金光在剑身上刹那而起。 “去!”他收回剑指,对着手中的剑轻声一声,那剑立刻脱离他的手中,朝着那蛇急速奔去。 “啊!”那剑脱手而出,不过三息便刺在了蛇妖身上。 蛇妖应声跪下,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满是杀意的回头拦了一眼紧跟而来的道人。 她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不管不顾的一把握着剑刃,将剑从身前拔出。她额头上冒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嘴角和胸口也流着鲜血。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只想逃。 她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出了灌木丛,穿进了一片树林树林中。 道人捡起剑,同样紧跟着来到了这片树林里,却不见了那蛇妖的身影。 道人不见蛇妖,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的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可就是不见蛇妖的身影,就连地上也不见她的血迹。 灌木丛里脚步很轻,月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戏谑的表情从未变过,他这就样看着道人在树林里四处寻找着蛇妖的踪迹。 没法,眼睛既然看到蛇妖在哪,他只好又将铜镜拿出,对着树林里每个方向四处看着。 躲在了一颗树里的蛇妖见他拿出铜镜,神色惊恐,立马从树里跑了出来。她本以为这样这可以躲过道人,却忘记了道人还有那面铜镜。 道人听见声音,收起铜镜又再次追了上去。 “道长,饶命。”可那蛇妖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道人手中的剑。 道人见她要逃,收起铜镜的瞬间再次将剑扔了出去。那剑顷刻间就追上了蛇妖,并从她身后绕到身前,剑尖死死的紧挨着蛇妖的眼睛,只要她动一下,便会直接插进她的眼里。 “饶命?”道人走到蛇妖身后,深深的吐了口气,“你杀了那么多人,又害的我追了你一夜了,你当初怎么就不想想会有现在呢?” “道长,小妖也不想啊,只是人家要修行,这才没办法。”蛇妖一脸委屈,和刚才凶狠的样子截然不同,就连言语间也都满是春情,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 “修行?”道人冷笑一声,“修行法子那么多,你却偏偏选择吸食人精、人血还在狡辩!”道人一点也不听蛇妖解释,说着就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葫芦。 灌木丛里的青年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一把将蛇妖抱走。 道人打开葫芦瓶子,正准备把蛇妖装进葫芦里的时候,只见一个身影直接将蛇妖抱走,临走时还把自己的剑也一并给带走了。 道人面露杀意,颤抖的呼吸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只见他对着那人带着蛇妖离开的方向大吼一声:“肖长恭,你个老狐狸,你给我等着!别让我给逮着了,不然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然后引天雷劈了你!” 道人说的咬牙切齿,肖长恭抱着蛇妖听到道人的声音也是贱兮兮的笑着。但又很快死死的盯着自己怀里的蛇妖,“你的内丹,我要了!” 第二卷,有妖卷开启。本来打算先写江湖的,但是按照路程还是先写这个了。 (本章完) 第107章 初至杨家村,守仁归家中 第107章 初至杨家村,守仁归家中 赋阳城外二十里处的杨家村,杨守仁和杨子福带着平安赶着夜色回到篱笆院子。 杨子福把独轮车停在院子里,杨守仁叩响亮着灯火的屋门,平安背着箧笥站在他的身边。 很快屋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嗯?子福你们回来了吗?” “娘,我跟福哥回来了。”杨守仁回应着,同时门也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而打开。 先前的老妪打开门看着杨守仁,言语间有些责备的对他说着:“按脚程你们昨日夜里就该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子福,回来啦。”老妪责备完杨守仁,立马换了副样子,笑脸嘻嘻的看着放好独轮车朝着他们走来的杨子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平安。 “娘,我跟瀚瀚把他带来了。”杨子福来到杨守仁的身边,同样笑嘻嘻的看着老妪。 “他?”老妪很是不解,心里想着不就你们两个人吗?他是谁啊? “老人家,小道平安叨扰了。”平安见状,对着老妪行着道礼,表示着自己的存在。 老妪闻声,朝着平安看去,觉着这个名字耳熟。当他看见一身道袍,手持拂尘,背上还背着个箧笥的平安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同样对着抱拳行了个礼:“老妇人见过道长。” 老妪说完,满是好奇的盯着平安。觉得他有些奇怪,神色忧郁,眼睛很是清澈,但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深邃感。 “娘,您盯着人家道长看干什么?”杨守仁见自己娘盯着平安,有些尴尬的说了句。 “哦哦,对,道长请进。”杨守仁一句话将看的出神老妪的拉了回来,并将杨守仁推到一边,让出空间请平安进屋。 平安看着老妪,又看了看的杨守仁,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来这是有求于人的,结果自己却变成了宾客般。 “请进吧,道长。”杨守仁看出了平安的手足无措,笑呵呵的拉着平安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很宽敞,看上去跟赋阳城里的一些有钱人的院子差不了不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石砖层层堆砌,白墙黑瓦。 篱院则是木材所搭,从外看样式古朴,下雨时看上去很有一种退隐江湖的意境。内里布置同样精致,一个宽阔的空间,在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四方桌,每个方向放着一把木椅,像是吃饭的地方。进门的一侧门边放着一把矮椅,两侧不远处又各有着一个被布帘所遮的房间。 “道长请坐。”老妪走到方桌前,抽开一把木椅,脸上笑容不断,很是客气的对着平安说道。 “道长,箧笥给我吧。我帮您放着。”跟在平安身旁的杨守仁也是开口,并从平安的背上将箧笥拿下。 他将箧笥完全从平安身上接过,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暗想着,这箧笥虽然不是很重,但也有一定分量。平安个子很高,但就是看上去有种体弱多病的感觉。可他背着这个走了一路,也不见他喘气和停歇。 但是他又想到这是青玄子道长的徒弟也不再多想什么,于是他便将箧笥放在门口的矮椅旁。 “娘,爹呢?”杨守仁看着矮椅,起身对着将平安安置坐下的老妪问道。 老妪闻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今日傍晚,来了几个人,说是黄州那边的武林盛事要开始了,要请你爹也过去参加。” “武林盛事?”杨守仁闻言皱着眉头,“他们不是视我爹” 杨守仁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坐在那的平安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老妪见状,也看了一下身边的平安,立马接话道:“那都是老黄历,自从那位武林盟主上位之后这些都已经不存在了。对了,这位道长是. 杨守仁看着老妪,蹙着眉头抿着嘴,恍惚了一下开口道:“娘,这位就是青玄子道长的徒弟,平安道长。” “平安道长?”老妪闻言很是惊讶的看向平安。 平安闻声也是站了起来,他走出位子对着老妪再次行礼,“老人家,小道平安。” “您真是青玄子道长的徒弟?”老妪还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平安。当初青玄子在那座破庙里求他们帮忙的时候,全城几乎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今日却又跟着自己儿子来到了家里。 “是!”平安点着头,一说到师父他的眼眶里就不自觉的泛起泪,“我听杨公子说师父葬村子的一个地方,还请老人家能否带我去看看?” “这”得到平安的再次确定,老妪有些不知所措。 青玄子于他们有恩,却又因为没能找到平安时常自责,如今面对有些泪眼朦胧,言语中满是恳求的平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安道长,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等明日一早我带您去吧。”杨守仁接过话,同样有些自责的看着他。 当初他进城去寻平安的时候,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去敲门问问,却始终没能找到,而且路上基本上没遇见什么人。好不容易那天晚上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碰到一个黑衣人,并从他嘴里得知平安的消息,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平安早已不知了去向。 平安闻言,看向杨守仁身后已经漆黑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们鞠躬行礼道:“多谢杨公子,多谢老人家了。” “您客气了。”老妪无奈的回来一句话。 “娘,我们还没吃饭呢,饿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杨子福,摸着已经咕咕叫的肚皮,有些委屈的说着。 “娘去做饭,娘去做饭。”本就有些尴尬的老妪闻言,立马回话道。说着话的同时也朝着门外走去,准备开始做些吃食。 “道长,您先坐会,我去帮我娘。”杨守仁看着平安也不知道说些,于是也就打着去帮忙做饭的幌子准备暂时逃离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平安一脸诚挚的问道。 “不用,不用。赶了那么久的路您先坐会。福哥,你陪道长说会话,我去帮娘做饭。”杨守仁尴尬的对着平安摆手,同时对着一旁的杨子福说道。 “好。”杨子福不明所以,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 (本章完) 第108章 梦里有仙人,平安观夜武 第108章 梦里有仙人,平安观夜武 “你们在哪遇见平安道长的?”灶房里,老妪往铁锅里加着水,一边看着蹲在风箱旁加火的杨守仁问道。 “就在我之前遇到青玄子道长的破庙里。”杨守仁有些无精打采的往火洞添柴加火,轻声的说着。 “难怪,今天早晨我见你们没有回来,还以为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老妪说着,给铁锅盖上木盖拍了拍手。 “昨天把子俞送进城里,我跟福哥其实晚上就该到了。但是福哥说要在京城玩会就耽搁了,然后我们晚上也就在破庙里住下。半夜的时候福哥把我叫醒说梦到仙人了,我当时以为他的傻病又犯了,也就没搭理他。但是早上说什么他也不走,还把破庙里打扫了一番.” 杨守仁对着老妪说起来今日发生的事情。老妪闻言也是皱着眉头。 “子福梦里见到仙人,还跟他说平安道长今天会到?”这话如果换作别人说她不可能相信,但是从子福嘴里说出来,那就又不得不选择相信。毕竟一个天生就有傻病的人,应该是不会骗人,除非有人教他。 可杨子福一直跟杨守仁待在一起,受人教唆的可能也就不大,难不成真是仙人所托? 杨守仁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但关键是也确实遇见了平安道长。” “那你知道平安道长是从哪里来的吗?”老妪想了想觉着头疼,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仙人存在。 “是从走马观来的,说是要去蓬莱山去寻仙人。”杨守仁如实回答。 其实他跟老妪一样,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所谓的仙人。 “寻仙人?”老妪闻言,眉头紧蹙,他问着杨守仁:“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杨守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 屋子里,杨子福坐在平安的对面。他憨憨的看着平安,心里竟也想着什么,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福哥,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面对杨子福的注视,平安显得有些局促。 “没有,”杨子福摇摇头,“昨天夜里我梦到了神仙,祂跟我说你今天中午会到庙里,然后让我等着,没想到真的等到你了。只是瀚瀚他不相信我。” 杨子福很是委屈的说着。 “仙人?”平安有些疑惑,嘴里呢喃着,“什么仙人?” 但当他想到今日从闫余那离开的时候,他让自己去趟庙里。说是他要找的人就在庙里等着他。平安想到这也是反应了过来,原来闫余说的就是他。平安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的师父。 “对了,您怎么知道你梦里的那个仙人说的就是我呢?”虽说平安已经想到了是闫余给他托的梦,但是他好奇的是,杨子福是怎么确定闫余说的就是他。 “我在梦里见过你,所以认得。”杨子福如实回答。 “梦里见过?”平安想了想,是想起有这么一类法术,他也学过。只不过这类法术十分耗费精神,自从自己练功走火之后,这类法术基本上就用不出来。会的也只不过是些简单的,比如操火,控水之类的简单法术。稍微再难一点用起来就很难了。 “平安道长,夜里就委屈您了,煮了些面食。”杨守仁托着一个木盘跟着老妪走进屋子。 老妪将三碗面食放在两人面前,然后接过木盘让杨守仁自己端着最后一碗面去到方桌前。 “多谢杨公子。”平安起身行礼道。 “您客气了,当初福哥重病,要不是您师父或许福哥.”杨守仁有些不忍心的说着。 平安闻言看了一眼正吹着热腾腾的面条,准备大口大口吃着的杨子福心里也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之前的事情在路上的也跟您讲过了。只是那天晚上我去晚了,但也好在您已经被他人所救。” 杨守仁吹着面条,也开始吃着。但是平安却没什么胃口,今天来的路上杨守仁跟他讲了关于师父被救之后的所有事情。 他脑海里回想着那些话,面一口没吃。倒是杨子福,吃完自己的之后感觉没有吃饱,双眼也是发着光盯着平安面前的那碗。 平安想着,也感受到了杨子福的炽热的目光。他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面条推到他的面前。杨子福咧嘴一笑,正准备端起面条却被杨守仁一筷子轻轻的打在他的手上,“这是道长的,不够我再去做就是。” 杨子福看着皱眉的杨守仁,委屈的把手放在桌子地上,头也低着在那玩弄自己的手指。 平安见状,对着杨守仁开口道:“杨公子,平安不饿,就让福哥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杨子福听到平安的声音又把头抬了起来,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杨守仁,两只眼睛就像是在说,还想吃。 杨守仁看了一眼平安,又看着杨子福的样子,点头微笑道:“吃吧。” 继而他又转头对着平安说道:“夜里如果饿了就跟我说,我去做。” “多谢杨公子。”平安开口道。 吃过饭,杨守仁带着平安来到房间里,他指着两张木床的其中一张开口道:“今夜就委屈道长了,您就先睡我的床吧。” “不用了杨公子.” 平安看见只有两张床,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但杨守仁却说,“没事道长,我今夜要练功,您睡就是了。” 杨守仁说完转身就离开去收拾饭桌上的碗筷。 杨子福这个时候也从外面走了进来,鞋也不脱的就往床上一躺,也很快就睡着了。 平安看着睡着的杨子福,和他渐起的呼噜声,微微一笑也选择躺在了床上。 只是他并不像杨子福那般睡得很快。相反他一直都没有睡着,而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脑子里全是自己和师父四处游历的场景,以及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夜色已深,屋里灯火全都熄灭了,只有篱笆院里还有灯火亮着。 杨守仁在灯火旁,月光下,在秋夜凉风里,练着武。 是拳法,是腿法,也有刀光剑影。 平安穿着道袍,坐在门沿上,就这样看着杨守仁练着,一直到二更天才停下来。 (本章完) 第109章 夜里谈心,莫穿竹林 第109章 夜里谈心,莫穿竹林 “平安道长不休息吗?”杨守仁停止后看着坐在门沿上的平安问道。 “心里念着师父睡不着。”平安低头回答着。 杨守仁闻言沉默了一会,他提着灯来到平安身边,同他一起坐在门沿上。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夜色,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您能走夜路吗?”他收回思绪,偏头看着忧郁的平安问道。 平安“嗯”了一声,有些困惑杨守仁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脑中又将思绪拉扯到师父身上,于是他问道:“是要去见师父吗?” “反正夜里都睡不着,难得有人能陪我一起走走。”杨守仁回正头,看着被月光照着的篱笆院外的一片黑暗。 平安站起身,对着杨守仁行了一礼,开口道:“多谢杨公子。” “您客气了,走吧。”杨守仁也站起身子,拍了拍手,随后弯腰提起灯火带着平安朝外面走去。 杨家村并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绝大多数人家房屋都是泥瓦屋,只有杨守仁家中是木质篱笆小院。平安跟在他的身边,看着熄了灯火泥瓦屋怀念起了曾和师父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 那是时候正值过年,夜里家家户户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门口贴着春联,很是喜乐。而且每年也就只有那几天平安和师父才能真正的好好休息,不用忙着赶路,不用想着寻仙,只是和他们一起忙碌着营造过年的气氛。 平安现在回想起也都是觉得欢乐和悲伤,但还是想着能和师父一起走遍这天下的万水千山,见完云山暮霭。 “对了,平安道长此去蓬莱,是一路往东去,还是要绕道其他地方?”平安正想着师父,忽然听到杨守仁这一问差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他答道:“自然是一路向东,向蓬莱而去应该不会绕地而行。” 杨守仁闻言点点头,再次问道:“那道长何时起身?” “见过师父,就该要起身了。”平安不解,但还是回答着他的问题。 “那行。那明日我同你一起走吧。”杨守仁提着灯火,看着平安笑了一笑。 “杨公子也要离开村子吗?”平安心里疑惑,杨公子不就是杨家村的吗? “我也该回黄州了,不然我家夫人又要说我了。” 杨守仁一脸笑意的说着。但平安却有些发愣的看着他,问道:“杨公子已经成亲了吗?” “早就成亲了,”他撇头看着平安,“我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每年我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看看爹娘和福哥他们。” 平安闻言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二老和福哥也去黄州呢?” 他笑笑:“我家那二老年轻的时候没轻没重,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黄州乃是天下江湖人齐聚之地,我也不敢冒险让他们住在黄州,毕竟我现在还没那么大本事护住他们。” “江湖?”平安蹙着眉头,他记得李成儒,李公子就是江湖人士。先前离开皇宫的时候忘记问了,现在刚好又遇到个江湖上的人,于是他问道:“那杨公子知不知道这江湖中有位李成儒,李公子?” “李成儒?”杨守仁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困惑的看着平安很是不解的反问道:“平安道长问这个做什么?” 平安见杨守仁的反应,心里想着他应该知道,于是便向他解释道:“平安年幼时曾被李公子的好友所救,但是后来他死了,我下山之后听说是李公子杀了皇子为他报不平。平安只是有些好奇,这李公子到底是何人,杀了皇子不仅没事,而且皇帝还要留他下来做官。” “他真的杀了皇子?”杨守仁闻言眉头紧蹙。 “杨公子不知道吗?”平安同样困惑。他之前听杨佑安和解晓霜讲过,只要是江湖上的人,没有不知道李成儒的。但是现在看来,杨守仁好像并不知道这些。 杨守仁摇摇头,“我只是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就连武林盟主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以说他才是江湖里真正的天下第一。而且当初那件事不是陛下赐死皇子的吗?” “那杨公子知道为什么吗?”平安听到杨守仁的回答,心里也明白了。李成儒的江湖地位很高不假,但是他杀皇子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家中早已退出江湖,也都安心经商,至于当初那件事我也只是模糊的知道一些,但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他救了陛下一命。”杨守仁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 “而且,他的江湖地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涨的。其实我也好奇,救了陛下他怎么就能成了江湖第一了呢?” 杨守仁时而点头,时而晃头,他也不懂在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李成儒的地位和身份能够涨的如此之快。 平安听着杨守仁所说也是听明白了一点,他救过文商皇帝。但是平安和杨守仁一样,都好奇他做了什么。 “快到了。”杨守仁把灯抬起,看着面前幽暗的竹林对平安说道:“穿过这片小竹林,前面就是坟地了。” 平安也借着灯火的光亮看着面前的竹林。漆黑,竹林密密麻麻,秋风吹着竹叶发生声声沙响。不知道为什么,平安看着面前的竹林心里感到一阵不安。 “走吧。”杨守仁走在最前面,平安也管不了那么多,紧跟在他的身后。 竹林有些拥挤,两人穿进竹林后小心翼翼的走着。 竹林路程不是很远,他们走了大概小半刻钟的时间便走到了尽头。 杨守仁见快到尽头了,正准备提着灯走出去,可手里的灯忽然灭了。 杨守仁心里一惊,赶紧停下脚步。平安紧跟他的身后,杨守仁忽然停下来,导致平安撞到了他的后背。 平安见状问道,困惑地问道“杨公子怎么了?” 杨守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喘着气,呢喃着:“不会这么点背吧?” “怎么了杨公子?”平安见灯火熄了,心里的不安再次放大,他蹙着眉头问道。 “平安道长,你们修道之人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本章完) 第110章 守仁骇鬼出逃,平安初遇 第110章 守仁骇鬼出逃,平安初遇师兄 “鬼?”平安眉头依旧蹙着。他站在漆黑的竹林里,借着月色看着杨守仁有些害怕的神情问道:“杨公子此话什么意思?这里闹鬼吗?” “倒不是这里,我之前在在黄州的时候经常听人说有些地方闹鬼。”杨守仁咽了口唾沫,言语间有些紧张的说道。 他以前只是听人说起过,但是没遇见过,今天本想趁着自己和平安都睡不着就带着他来看看 平安挠了挠头,开口道:“观里有负责捉妖驱鬼的师兄弟,我刚才靠近这里的时候心也确实有些不安,我想应该是有吧。” 平安此话一出,让本就有些害怕的杨守仁立马拉着平安往回走,生怕真的遇到什么,“道长,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天亮了再来。” 平安见杨守仁如此,也是答应着,就在两人正转身要走的时候,只听得身后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吟声。 杨守仁听到这声音汗毛都竖起来,心里暗想着,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那嘶吟声落下之后,又听得一阵十分戏谑,阴沉的男子声音:“往哪跑呀?” 深夜,竹林,月色,坟地,杨守仁听到那声音后脑海中不禁一阵联想,吓得他都顾不上平安,直接跑了出去。 除去那声嘶吟,刚才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明明就是活人,杨公子怎么跑的这么快?平安看着杨守仁在黑夜的竹林里跑的飞快的身影有些忍俊不禁。 平安转过身子,心里想着来的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况且说话的是个活人。 他走出竹林,借着月色看着眼前大小不一,相互交错的坟堆也是蹙了一下眉头。毕竟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而且他的师父也在其中。 他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其余手指弯屈于掌中。他看着自己的竖起的剑指,嘴里念着法诀,很快两根手指的指尖冒起了点点火。 他看着火,微微的笑了笑,紧接着他又集中精神多念了几遍,指尖点点火化作一团燃烧的烈火立在那。 他收回手指,火团依旧停在那。他回头看了看竹林,微微一笑,便又回过头,用心神牵引着火团在坟地里走着,一边找着师父的墓碑,一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平安牵着火团在各个木牌碑前看着上面的字,却发现没有师父的名字。早知道就应该提前跟杨守仁说一声了,自己其实也会法术。驱个小鬼什么的应该是没问题。 平安想着也觉得有些难过,自己下山之后第一次用法术竟然是用来在坟地找师父。 平安抬起头,望向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并没有人的身影,除去坟墓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火团也不多想,还是继续先找师父再说。 “道士?”平安正准备继续找师父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虽说他是道士,也会法术,可是在这么个地方换谁也会被吓一跳。 平安牵着火团,有些惊恐的回过头,只见一名俊朗的男子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 “还会法术?”俊朗男子看着平安的小火团,像是敲定了什么主意,他对着平安说道:“小道士,帮我个忙呗?” 平安看见男子之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您说,小道能帮便帮。” 平安面对眼前的男子有些防备心,毕竟正常人谁会大半夜跑到坟地里来。 “你修的是丹道还是什么?”俊朗男子贱兮兮的盯着平安,一脸不怀好意。 平安闻言脸色骤变,心里想着这人不会是妖怪吧?自己虽然能驱小鬼,但是打不过妖啊。 俊朗男子见平安一副害怕的样子,慢慢的朝着他走了过去,嘴上还不停的说着:“你要是修的丹道,不知道有没有结丹啊?能不能借我用用啊?” “用你二大爷!” 面对男子的步步逼近,平安不知所措想要解释的时候,只见从男子身后又走出一名和平安一样穿着道袍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个麻袋,二话不说直接把男子套在了里面。 然后顺势一把将其按倒在地,开始一顿暴揍,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你是个老狐狸!又坑我是吧!还把我当成打手!” “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再打我内丹都要碎了。”被套在麻袋里的男子哀嚎着,祈求着道人停手,但是道人明显没有要停手的样子。 反而对他说道:“现在知道认错了?晚了!我叫你跑,我让你跑!你再跑我把你腿打折了。” 男子嗷嚎声声不断,平安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麻袋的男子,他开口对着那道人劝说道:“这位师兄,您别打了,再打可能就要出人命了。您就犯戒了。” 其实按照道教的戒律里,打人已经是犯戒了。但是平安看着那道人气愤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如此劝说。 “犯戒?”道人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喘着气上下打量着身着道袍的平安,又看了看平安一旁的火团皱了一下眉头,又把视线放在了平安的道袍和他脸上。 当它看清平安身上的道袍颜色,和那张很是显眼的忧郁的脸后对他笑了笑,继而又开始朝着男子抡拳头,“不碍事小师弟!我可是请示过老祖的,就算我真的把他打死也没人怪我!” “我要你借内丹用用!我叫你用用!你这老狐狸,主意都打在我家师弟身上了。信不信我回去跟老祖说了,他真能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师弟?”麻袋里的男子闻言心里一惊。 “你说他是你师弟?就是那个什么平安?”麻袋里的男子语气很是惊恐,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什么平安?”道人闻言眼中怒气更重了,他又加大力度朝着麻袋抡去:“你不会说话了是不是?是什么叫那什么的?没打疼是吧?”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疼了疼了!我的大爷啊,求您别打了,再打我内丹真要碎了。”男子哀求的道人,但是他依旧不听。 平安听到道人叫自己师弟他本以为只是同门之间的称呼,但是当他听到男子叫自己的名和道人口中老祖二字之后,他立马反应过来了,眼前这名道人也是走马观的弟子。 他走上前去,对着正在抡拳的道人开口道:“走马观弟子平安见过师兄。还请师兄高抬贵手。” “好,师弟说不打了就不打了。”道人闻言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起身笑呵呵地来到平安身边,一把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又对着被套着麻袋,躺在地上男子戏谑地开口道:“老狐狸别装死啊,再不起来,我可就要一巴掌弄死你了。” (本章完) 第111章 撒泼狐狸肖长恭,略逗道 第111章 撒泼狐狸肖长恭,略逗道士佘栗子 “不对,平安道长呢?”杨守仁出了竹林之后这才发现就光顾着自己跑了,忘记把平安带上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竹林,心里有些胆怯,但又立马又将其抛掷脑后,连忙跑了回去。 当他穿过竹林,来到坟地时却没有发现平安的身影。他蹙着眉头四周环顾了一下,忽然听到一阵打骂声,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快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在几块坟墓中间一名同样穿着道袍的男子手搭在平安的肩上。在他们身旁有一个火球悬停。 在火球的照耀下,他们的视线盯着地上一个被麻袋罩起来的人,“老狐狸别装死啊,再不起来,我可就要一巴掌弄死你了。” 杨守仁的视线也随着平安身边道士的开口也看向地上,只见那人在麻袋的框罩下坐了起来。 “佘栗,你好狠心啊。”肖长恭坐起身子之后,一边取着麻袋,一边哭腔着控诉着佘栗,“我帮你设计抓那杀人无数的蛇妖,我还拼死从那蛇妖的口中救下你,结果你就这么对我。” “我冤呐!苍天啊,大地啊,太上老君,三清祖师,福生无量天尊啊。小狐狸我太冤了,还请您们做主,惩罚这道门这逆徒,还我清白啊!” 肖长恭把麻袋取下之后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哭闹不止,他泪流满面,他哀怨声不停。 一旁的平安见状,不了解情况的他有些难过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肖长恭,继而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佘栗开口问道:“师兄,你这是把他怎么了?他没做错事你这般打他做什么?” 佘栗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安,心里有些无语:我刚才打他的时候你就没听到我说的什么吗? 但他并没有说出,而是转头对着肖长恭翻了个白眼,“没事师弟,我再打他一次他就说实话了。” 佘栗放下搭在平安身上的手,他扭动着脖子,掰扯着手指发出“咔咔咔”的声响朝着肖长恭走去。 坐在地上撒泼的肖长恭闻声立马停止了哭闹,他快速从地上坐了起来,迅速的换了副模样,一脸笑呵呵的看着佘栗,双手抬起对着他说道:“诶!我错了,不闹了。不闹了。” 但是佘栗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凶狠狠的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肖长恭见状连忙后退,直到撞到了杨守仁他才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去,只见杨守仁一脸迷惘的看着他们。 肖长恭看见杨守仁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前,自己则躲在他的身后,十分嚣张的对着佘栗喊道:“佘栗,我跟讲啊,你们这些道士打我不要紧,但我前面的这可是人啊。你们老祖应该没说可以打人啊,小心有一天我去走马观了我告你状去。” 杨守仁回过神之后感觉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成挡箭牌了?还有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他面前的我是人,也就是说我身后的他不是人? 杨守仁顿时大惊,转身对着肖长恭一阵抡拳腿踢的。 虽然说肖长恭是妖,现在还被佘栗威胁着,对他肯定是有防备,但是对杨守仁模样什么防备。于是他就这样被会些拳脚的杨守仁一顿暴揍,且还反应不过来。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备杨守仁。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一阵拳打脚踢,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 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肖长恭的佘栗见状也是怔了一下,随后他大笑道:“活该啊!你个老狐狸!” 平安听着师兄的笑声有些尴尬的看着杨守仁和肖长恭两人,他现在也有点懵,心里想着这是什么个情况? “啊,别打了。”肖长恭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抓着杨守仁有力的双拳,很是无语的看着他。 因为被吓得胡乱挥拳的杨守仁感觉到自己的手使不上力了,他双眼呆呆的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忽然愣住了:这是妖?看着也不像啊? 肖长恭一脸嫌弃的看着杨守仁那副没见过美男子的表情,他开口道:“看够没有啊?再看本美男可要收钱了。” 杨守仁听到收钱二字立马回过神来,下意识很是真诚的说了句:“多少钱?” “嗯?”杨守仁说完之后看着肖长恭忽然反应过来,他挣开肖长恭抓着自己的手:“不是,你别误会。” 杨守仁的话把佘栗逗的大笑,就连一旁的平安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肖长恭满脸黑线的,眼中很是无语盯着杨守仁。 他看着肖长恭的表情和身后传来的笑声,连忙对着他们解释道:“守仁家中经商,纯属是下意识行为,实在并非我要这么说的。还请原谅。” 佘栗听到杨守仁的解释笑道的更大声了,“没想啊,这老狐狸活了几百年了,居然也会被男的调戏啊。” 肖长恭皱着眉头,无视杨守仁的道歉和解释,径直的朝着佘栗走去。他一把抓着佘栗的道袍领子,然后看向平安对他笑了笑,又对着佘栗恶狠狠的开口道:“你这无良道士,你信不信我把你去那个地方事情跟你师弟说啊?” “诶!大可不必!”佘栗一听瞬间止住了笑声,他被肖长恭提着领子很是狼狈的看着他:“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吧。再者我也是捉妖有所需,没办法才去的。这事最好还是不说了。” “那你还笑不笑我了?”肖长恭注视着佘栗的双眼严词厉声问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佘栗一脸赔笑的看着肖长恭,手里还做着道礼。 “这还差不多。”肖长恭见佘栗这般模样得意的笑着,于是转头看向平安,满是笑意的准备给他打招呼,可是下一刻却笑不来了。 佘栗趁着肖长恭没了防备,手里看上去是行着道礼。可手指尖却在掌中掐着诀,等到肖长恭视线看向平安的时候,他迅速从布包里掏出葫芦,一脚把他踢开,然后喊了一声肖长恭的名字。 肖长恭被佘栗这一脚给懵了,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听见佘栗在叫自己。他下意识看向佘栗并回应了一声。 当他看到佘栗手中的葫芦之后他想跑,可是一切都晚了。 只见他回应之后,佘栗手中的葫芦忽然发出一道金光将肖长恭照着,随着佘栗一声“收”,他便被金光带进了葫芦里。 佘栗将一只眼睛对准葫口,朝着里面看去,只见小小一只肖长恭正在葫芦里破口大骂。但是他都不在意,而是盖上葫瓶拍了拍瓶身,笑道:“老狐狸,跟我斗?你还太嫩了,敢威胁我?看我不把你炼化了。” (本章完) 第112章 知其不可安若命,闲看亭 第112章 知其不可安若命,闲看亭外云雨落 “师兄你这?” 平安来到佘栗身旁,有些担忧的的盯着葫芦。 他在山上的时候玉鄢师兄曾带他去过修丹道、符箓一脉的师兄们那里去过。 他们的房间和经阁里放着不少法器,而这葫芦他也见过。是专门用来收妖鬼之类的的法器。若是妖鬼被收进葫芦,三日之内就会被葫芦内的法力侵蚀,之后会做一滩浓水,最后被葫芦吸收成为法力的一部分。 所以他有些担心肖长恭,毕竟从刚才的说话的语气和举止之间来看他和佘栗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放心,没事的。”佘栗明白平安的担心,他拍了拍平安的后背开口道:“我只是把他收进去,又没掐诀念咒催动葫芦里的法力,不用担心。” 佘栗解释完之后,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于是他对着平安问道:“师弟,你应该知道了这狐狸里的是妖吧?怎么还替他担心呢?” 平安闻言楞了一下,他尴尬的开口道:“之前在山上的时候老祖跟我说过,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人是如此,妖也是如此。而且我看您和他这般打闹,应该不像是要捉妖。” 佘栗笑了笑,“师弟你也别这么认为,有些东西是可以装出来的。” “装?”平感到疑惑,“难道师兄刚才是装的吗?” “那倒不是,我跟这家伙认识很长时间了,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倒是你,之前老祖跟我讲过你这个孩子单纯,没什么心思,所以你要注意些。” 佘栗摇着手上的葫芦玩的不亦乐乎,一边给平安提着醒,告诉他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总是这么傻乎乎的。 平安其实不傻。他也听出了佘栗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做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人总会选择相信他们。或许是因为曾经有师父一路陪着的原因吧。他相信师父,所以也就间接性的选择相信别人。 “师父?”平安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他走到杨守仁的身边,有些难过的开口问道,“杨公子,你知道我师父葬在哪的吗?” 杨守仁还在刚才佘栗收肖长恭的画面里没能走出来。面对平安的询问他也是没能反过神来。主要是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世上有妖有鬼的,也知道道士会驱妖捉鬼,但是亲眼看见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惊讶和震惊。 “杨公子?”平安又叫了一声,杨守仁这才从刚才的画面里走出来。 他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平安,问道:“怎么了,平安道长?又有妖怪吗?” “额。”平安看着杨守仁的样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心里想着是不是刚才的事情把他给吓着了。 一旁的佘栗见状也来到杨守仁的身边,开口对他说道:“我家师弟问你,他的师父葬在哪里的。” 之前回山的时候,他也听玉鄢,和清水师父渔阳老祖他们说过,知道平安还有个师父,他之前也去寻过,但是没有寻到踪迹,原来是已经葬在了这里。 “哦,”杨守仁听到佘栗的话立马反应了过来,他拉着平安往前走,绕过几个没有墓碑的坟,最后停在了一个和这里所有土坟不一样的坟墓。 这是一个用石板堆砌起来的,就连墓碑也不是木头所制,而是选择上好的岗岩作为墓碑。 佘栗用心神引着火团来到两人身边,明亮的火光照着墓碑上字。上面一侧写着:上善道人青玄子之墓。 而在另一侧则是写上了他一生的经历: 俗名,张敬恭。初从文,三年不中;后又苦读数年,双十三年岁高中,后位礼部尚书。只因朝堂,奸臣,昏臣当道,吾怒斥上元,方才换得一线求吏治之清明能。然,吾行事如水火,不知取舍,后备贬于夫云,任县尉。吾厌为官之道,一心研读道经,后辞官入山修行,后又随着道友清水游历。途径一地,救得一孩童,为之取平安之名,愿其一生平安. “师父!”他跪在青玄子的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字泪眼朦胧,脑中关于师父所有的画面和思念在此刻,蜂拥而出。他也尽可能忍住不哭,因为师父跟他说过,“孩子,不哭了。” 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他心中的那些对于念想和跟着师父一路走来经历重合,化做眼泪和哭声涌出了脑海。 一旁的佘栗和杨守仁见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佘栗手中葫芦里的肖长恭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盘膝而坐,用法术传音对着佘栗开口道:“你这个呆子,除了捉妖还能做什么!放我出去,他如果这么一直哭下去,他瞎了之后我看你怎么跟老祖交代。” 佘栗闻言眉头一蹙,毫不犹豫地拔开葫瓶。肖长恭见口子开了,立马转了出去。 他看着对着墓碑一直在哭平安,皱着眉头来到他的身边。 他蹲下,将一只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手放在平安的头上。 “孩子,别哭。师父一直都在啊。”肖长恭模仿着青玄子的低沉苍老的声音,对着平安说道。 一旁的佘栗和杨守仁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肖长恭在做什么,但是看到平安哭声渐渐弱了下来,也就没有多想,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孩子,你看,雨下大了。” 宽阔的竹林里,一座矮亭里。青玄子一身洗得发白的破烂道袍,被雨水打得很湿,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是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看着坐在亭子里的长木条凳上,正在哭泣的小平安。 外面雨声很大,也有风吹过。吹过的风将雨也带进了亭子里。他将道袍敞开,侧身站在小平安的身边。他将道袍拉起遮在小平安的身后,害怕雨水落下他的身上。 他佝偻着身子,伴着外面的雨水落地声和风吹雨打竹叶声,用那张苍老的脸露出浅浅笑意,他看着平安轻声说道:“你听这雨,是不是觉得很好听啊?” 平安抬起那张哭了的脸看着青玄子,哭泣道:“可是我把师父弄丢了。” “可是孩子,你看看这雨。”青玄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指着亭外疯狂落下的雨水,依旧轻轻说着。 小平安随着青玄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或是因为大雨的原因,亭外的世界看上去有些阴沉。远处的天边泛起一层薄薄的雾,一点一点的正朝着他们蔓延而来。 薄雾漫过山林,渐渐的穿入竹林。屋檐的雨滴也正急速的落到地上。 “可是雨怎么了?”小平安看着蔓延的薄雾和从天而降的雨滴抽泣着,不解地问道。 青玄子放下拉着道袍的手,道袍也随之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拉起小平安走到亭子中间,他又指着远处的雾,笑道:“你看,这雨是从天落,但你知道是从天上哪里落下的吗?” 小平安眼中泪不止,他看着青玄子摇摇头表示着不知道。 青玄子依旧笑着,他放开拉着小平安的手,声情并茂,手足相用的说着:“这雨,从天上云雾里来。它从小一直跟着它们,它们去哪它就去哪。可是云雾里的雨也会有长大的一天,就像我拉着你的手,迟早也会有放手的时候。” “可是雨是怎么遇到云雾的?它们明明在天上,雨是水,水怎么去到天上的?”小平安抹着眼泪,顶着张稚嫩清秀的脸好奇的问着。 “看见这雾了吗?” 青玄子指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云雾,平安说:“看见了。” “这就像我对你一样。”云雾终于蔓进了亭子里,但是薄薄的雾却不影响他们的视线,青玄子看着小平安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放不下你,可是有一天你也会像这云雾里的雨水一样,终究会长大。” “且人生一世,所经一切无非生离死别。到时候可就不是我留不你,而是留不住你了。你长大,我老去,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老了,你也留不住我了。怎么能说把我弄丢了呢?” “可是,师父他.他不是神仙吗?怎么会.会死呢?”小平安不敢相信,泪眼婆娑的盯着青玄子。 “神仙.仙人。”雨声变小了,原本薄薄的云雾也开始变厚,就快要遮住他们的视线,“我这一生除去做官,就是在寻仙的路上。我走过万水千山,见过人情冷暖,知道柔情似水,也明白高山不可撼。我明知求仙不能。可,路就在脚下,我还是想去试试,直到遇见了你。” “你就像是这竹林里,这雨水中,这云雾里的这座亭子。我虽有求仙之心,可当我从别人手中救下你之后,你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比仙人更重要的人。所以我最后选择带着你一起去走马观。” “那我下山是不是不对啊?辜负了师父。”小平安看着渐渐被浓雾包裹的青玄子,泪泛泛,抽泣、哽咽地问着。 “孩子,”青玄子伸出浓雾里的手,摸着小平安的笑道:“往前走就是了。” “往前走?”小平安看不见师父,他哽咽地问着。 “是啊.往前走”青玄子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 小平安感觉到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变轻了,于是他也伸出手抓着青玄子的手。 可是,他没能抓住,就这样穿了过去。 “师父!”他跪在墓碑前嘶吼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夜里的竹林。 佘栗担心的看着平安,刚想开口问肖长恭,他却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前。 肖长恭眼中同样泛着泪,他看了一眼佘栗,又把视线放回平安的身上。 “往前走”他继续用着平安脑海里青玄子的声音轻声的,有些沙哑的继续说着。 浓雾彻底裹住了小平安,但却给他留下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他哭着,低头听着师父的声音,往前走着。 “师父,我该往哪走啊?”他抽泣的问道。 “往前走”青玄子依旧轻轻说道。 “可是,这里白茫茫的一片,我分不清方向,不知道会走到里。”他抽泣,哽咽,低着头朝着前面慢慢地走着。 这次没有回应,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低着头,独自一人哭泣的小平安。 “师师.父.” 小平安咬着嘴唇,抽泣着喊着他。 可是他,依旧没有回应。 “师父.”小平安低头走着,他叫了很多次,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没有回应,除了抽泣的哽咽声之外,再也没了其他声音。 终于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紧握着小小的拳头,咬着嘴唇,抽泣着,他又叫了一声:“师父.” “孩子。”他也终于回应了:“大胆的往前走!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不会离开。” 平安再度大声的哭了起来,“师父.师.父.” 白雾的世界,蔓延着小平安的哭声,他也再次迈出往前走步子。 肖长恭紧蹙着眉头,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同样泪眼婆娑的难过的看着他往前走着的背影。 他看着小平安往前走了,他也慢慢的跟了上去。 他心中思绪万千。 他活了五百多岁,也可以,也有资格说自己见尽了人世间的万千。可是他看着小平安的背影竟也哭了起来。 他用着自己秘法,在平安的脑海里一点一点的看着他的过去。他怎么也想不到,平安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也经历了这么多。 他就这样慢慢的跟在小平安身后,忽的他停了下来。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我的秘法不是只能” 他也停下了脚步,傻傻的看着平安。 “师父。”小平安转过身,眼中满是泪水朝着青玄子跑来,他一把抱在了青玄子的腰上,哭泣着说道:“我们不去寻仙了好不好。我们回山里,自己搭个小屋子,我们就在里面修道好不好?” 青玄子浅浅的笑着,他蹲下来摸着小平安的头:“好啊。那我们就回山里。” “好!”小平安不哭了,他眼里虽有泪水,可是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初春里,融化了柔柔雪的暖阳一般。 肖长恭神色难过的站在两人身后,看着青玄子牵着小平安说说笑笑的在白雾世界里远去。直至白雾再次滚动遮住他的视线,掩去了师徒俩的身影,他这才退了出来。 (本章完) 第113章 火脾肖长恭,明理杨守仁 第113章 火脾肖长恭,明理杨守仁 肖长恭抱起已经哭晕过的平安来到佘栗的面前,“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宠这孩子了。” 佘栗皱着眉头,“你看到什么了?” 佘栗与肖长恭认识多年并成为朋友,自然知道肖长恭的一些本事。 “你不知道他的过去吗?”肖长恭困惑的看着佘栗,他还以为佘栗知道呢。、 佘栗摇摇头,“我当初回去的只是听师兄,师父他们说起过,但是具体的并不知道。” “行吧。”肖长恭无奈地挑了一下眉,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当他想到自己在平安脑海里看到的东西之后有些说不出口,“算了,你还是回去问你的师兄他们吧。我反正说不出口。” 佘栗看着肖长恭那副有些难过模样心里大概也有数了。 对于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狐狸,什么人什么事情没见过。但是从他的表情能看出,平安的过去肯定不那么“简单。” “对了,你要把他送回观里吗?”肖长恭看着佘栗问道:“如果你要把他送回观里,我就慢慢走,路上等你。” “不用,师弟这次下山应该是要去蓬莱的。”佘栗说着从肖长恭手里接过平安,然后看了一眼杨守仁,便向他走去:“我跟这老狐狸有事还要去黄州,我家师弟就麻烦你了。” 杨守仁从佘栗手里接过平安,有些犹豫的看着俩人,“其实,我跟平安道长也是要去黄州的。” “你们也要去黄州?”佘栗疑惑的看着杨守仁有些惊讶的问道。 一旁的肖长恭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杨守仁问道:“你们去黄州做什么?” “我住在黄州。”杨守仁看着像是衙役拷打犯人似的的质问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回答着,“这次回京城是来看望父母的,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那他呢?”肖长恭听完杨守仁的解释,又看着他怀里的平安问道。 佘栗闻言点了点头,他是知道平安为什么要去黄州,但是听到肖长恭的问题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 “你打我干什么?”肖长恭“嗯”了一声,不解的看着佘栗。 佘栗白了一眼他,问道:“蓬莱在哪?” 肖长恭想了想开口道:“东边。” 佘栗叹着气,心想自己怎么要答应这货去黄州的,“那黄州在哪?” 肖长恭闻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一拍手,“哦,在东边!” “脑子有毛病。”佘栗半转身子很是不屑的说了句。 但是肖长恭并不在意,而是仔细打量着平安和杨守仁,然后对着佘栗问道:“我们过去很方便,但是他们俩怎么过去?总不能背着过去吧?” “可以啊,我背小师弟。”佘栗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但是肖长恭不愿意了,他明知故问:“那我背这个这个” “免贵姓杨,名成瀚,字守仁,叫我守仁就好。”杨守仁开口道。 “啊,对。我背杨杨守仁啊?”肖长恭接话道。 “对啊,我当然背我师弟。”佘栗一副理直气壮的看着肖长恭,就像是在说:我不背我师弟,背你啊? “我”肖长恭指着佘栗,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大爷我活了五百多年了,什么时候背过凡人啊?诶?不对!干嘛非得带着他啊,我们把平安送过去不就好了?” 佘栗不回话,只是呆呆的盯着天上的月亮看着。 肖长恭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杨守仁也不能不懂事,他抱着平安尴尬的开口道:“没事二位,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们把平安道长带上就行了。” 佘栗这时回过头看了一眼杨守仁,对着他笑了笑,开口问道:“青玄子师叔葬在这,那师叔应该是你们救的吧。” 杨守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是。” “那不就对了,你是师叔的救命恩人,既然遇上我们那又怎么能让你走回去。”佘栗一脸奸诈的笑着,他用手肘碰了碰肖长恭,“你说是吧。老狐狸。” 肖长恭瞥了一眼佘栗,“什么意思?人家守仁救的是你们家的人,我凭什么背他?要被自己背。” 肖长恭说完就要走。 佘栗也不拦着,他只是把布里的葫芦又拿了出来,然后轻轻拔开瓶口,用葫芦口对着他笑道:“肖长恭。” “干嘛?”肖长恭本打算要走,但是听到佘栗叫自己,于是他又把头转了回去。然后,他就后悔了。 同样的金光,同样的套路,肖长恭再次进了葫芦。他站在葫芦里,双眼死死的盯着用一只眼睛看向葫内的佘栗,他很是不满地开口问道:“你说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诶!你别管,只要你答应背杨公子去黄州我就放你出来,不然我可就掐诀念咒了。”佘栗敷衍的威胁着肖长恭。 他也是“切”了一声,不屑的看着佘栗,“有本事你就掐一个念一个。” 说完,他盘膝坐在了葫芦里,也不理佘栗。 “咦,你就装嘛!到时候别求我。”佘栗见肖长恭坐在那,看上去是有点不管不顾的样子。但是以他对于肖长恭的了解,这家伙不出半个时辰绝对会求饶。于是他也索性把葫瓶盖上。 “这位道长还是算了吧。我自己走过就去就好了。”杨守仁见两人有点闹翻了的样子赶紧开口劝解道。 “没事,这家伙闷骚,关他一会就好了。”佘栗对着杨守仁心笑道。 “闷骚?” 杨守仁听到这两字有些心惊肉跳,虽然自己已经成亲了,对男女之事也都明白。但是有些话对于一个刚见面的人他是说不出口的。 “对了,你先带着师弟回去休息,明日里我们来找你。”佘栗走到空地的一处,面向圆月盘膝而坐,同时取下布包,同着葫芦放在一起。 “哦,好。”他见佘栗态度强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只能答应。他尴尬的看了一眼佘栗身旁的火球,又看了怀里的平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道长,你能不能把您那火球借我用用,竹林里太黑了,我看不清路。” 佘栗用心神牵引着火团,将它送到杨守仁面前,笑道:“我叫佘栗,以后叫我道名便是,不用称呼道长。” “葫芦里这个叫肖长恭,我一般叫他老狐狸,至于你怎么叫看你。” “多谢道长。多谢.多谢狐仙。”肖长恭那脾气他也看见了,哪敢那该开口叫他的名字,只能称他为狐仙。 杨守仁道完谢之后,在火团的指引下,穿进了竹林。 (本章完) 第114章 平安多病身,黄州闹妖鬼 第114章 平安多病身,黄州闹妖鬼 第二日一早,佘栗便来到杨守仁家的篱笆院子里的等着但始终不见他们出来。他本以为是昨日夜里平安哭的伤心多睡了会。 直到看见杨守仁的从灶房里端着热水,神色匆匆,有些紧张的朝着屋里走去他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跟着杨守仁进了屋子,看见杨子福和他娘也是紧张和担心的站在那。 “这是怎么了?”佘栗看着坐在床上,神色难看的平安问道。 平安见到佘栗也在,他勉强的笑了笑,“之前伤了经脉落下病根了。” 佘栗皱眉,“我记得老祖好像帮你修复过了啊,怎么还会落下病根呢?” 平安闻言不语,他从杨守仁那接过装着热水的碗,然后又将早已放在手上,老祖为他炼制的药丸一口吃了下去,然后抿了一口水就这样吃下肚去。 吃过药丸,平安又将碗递给杨守仁,他开口道:“多谢杨公子,麻烦了。” 杨守仁一笑,“平安道长哪里的话,之前您师傅救过福哥,今日我只是帮您弄点热水算不了什么。” 平安听到师父二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日夜里我梦到师父了。我跟师父说我们不去寻仙了,就在山里自己搭个庙,然后住在里面。” 佘栗闻言,试探的问了一句:“那师弟你还要去蓬莱吗?” 平安抬起笑笑:“当然要去。我想替师父看看仙境里是什么样。”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蓬莱?”佘栗蹙着眉头问道。 从平安刚才的话里,佘栗明白他去仙境好像并不是为了自己。 “我也想去看看。”平安坐在床上,笑看着佘栗,“我跟着师父去了昆仑,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见到仙人了。可能最后是差点机缘,没能见着。” 杨守仁看了一眼平安和佘栗,忽然开口道:“佘栗道长,你看平安道长这身子好些不合适走那么远的路吧。蓬莱离此处少说也有千里,我怕.” 佘栗也有些犹豫,他看着平安这幅模样也想劝解让他回山。可是平安的身子不好老祖他们是知道。既然知道还让他下山,那也就说明他们也相信平安。这样他也不好开口。 “没事,有老祖给的药丸。身体不舒服了吃上一粒就好了。” 平安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但是他既然下山了,此去不到蓬莱垦肯定是不会回去。至于会不会死在路上,他没想过,也不会去想。他只知道自己要去蓬莱见仙人。再者有老祖为他炼制的丹药,他也不怕。 “师弟你的身体还没好,我可能没法就这么带你去黄州,恐怕你只能走过去了。” 不是佘栗不想背平安去,而是因为平安经脉有伤。他所用的法术虽说能让他们很快就到黄州,但是那种速度平安的身体肯定是受不了的。 “没事师兄,游历本就是行走于世间的泥土之上,若是用法术而行,那这游历又有何意义。” 平安笑看着佘栗,也明白师兄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可是寻仙之路心若不成,又怎么能够见到仙人。 “这样,那我跟着你,路上什么的还有个照应。”佘栗想了想,黄州的事情不差他这么一个。 “诶?那这要走到什么时候?”一直站在房间外的帘子后的肖长恭不乐意。他走进房间看着佘栗,“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走路。” 平安看着突然出现的肖长恭也是开口道:“没事师兄,我醒之后也听杨公子跟我说了,你们有事的话就先去吧。我本就不急这是一时。” “没事,黄州那边还有三个高功在不碍事。”但是佘栗却不管这些,他心里现在只关心平安这个师弟。 “不是,你不去那我家那狐媚子怎么办?”肖长恭质问着佘栗。 佘栗翻了个白眼,他转头看着肖长恭开口道:“我那几个师兄弟难道还护不住一只小狐狸?” “我不放心他们,你要跟着你是师弟走,那我就先回去了。”肖长恭说着转身就要走,佘栗却叫住了他。 他说:“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是谁哭着闹着让我放他出来。还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现在赶走,我一巴掌拍死你。” 佘栗说最后这一句的时候一起的神色明显和之前不一样,眼中很是明显的带着杀意。 “我要我家狐媚子。”肖长恭又开始撒起泼来了。 平安见状很是难过的看着佘栗,“师兄,您就让他先走吧。” 肖长恭撒泼的样子一下子让平安想起来昨日夜里梦见师父的场景,他现在很能理解肖长恭的感受,因为谁也不想和自己的亲人分开。 佘栗犹豫了一下,宠溺的看着平安,然后对着肖长恭道:“那你先走吧。我会让黄州的师兄弟去接你的。” 这话平安听着没感觉到什么不对。 倒是杨守仁和肖长恭和老妪听出来里面带着很重的一股威胁的意思。 肖长恭不敢开口,杨守仁见状也是不敢,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一旁的老妪只好赶紧打圆场,她向佘栗问道:“敢问道长,黄州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明年过完年江湖里的一场武林圣会不是要开始了吗?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四处闹妖鬼之类的。我们走马观受人之托,去处理一下。” “闹妖怪?”老妪听到佘栗的话开始担心起来了,“我家老头子也去黄州了,不会出事吧?” “对啊,佘栗道长,怎么又开始闹妖鬼了?”杨守仁闻言也是不淡定了。先去他以为黄州闹妖鬼只是传闻,但是从佘栗口中说出这也让他不得不信。 “放心吧,不仅走马观去人了,黄州不少道观的丹道弟子都去了,不会有事。”肖长恭站在一旁叹着气。 “真的?”老妪向佘栗确认着。 放心吧老人家,驱妖捉鬼,我们这些道士还是在行的。”佘栗说话的故意朝着肖长恭的方向看去。 肖长恭看着佘栗的眼睛“切”了一声,“要不是我跟你们说,估计你们还不知道呢。” “肖长恭,我觉得你还是进葫芦里比较好。”佘栗冷冷的说着。 “那道长,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给你们再准备些干粮,你们路上好吃。”老妪听了肖长恭的话,但又看了看佘栗,心想十几年那只大妖搅得天下大乱都能解决,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等师弟好些了再走,可能要麻烦老人家了。”佘栗闻言起身对着老妪行礼道。 “道长客气,若是遇到我家老头子,还麻烦您多照顾照顾。” “一定。” (本章完) 第115章 事出皆有因,凡事必有果 第115章 事出皆有因,凡事必有果 三日之后,平安的身子渐渐地恢复了。 四人站在篱笆院外对着老妪和杨子福行礼道别。 杨子福憨傻的对着他们挥手笑着。 老妪则是神色有些担忧的静静的看着几人离去。 虽然她知道黄州城内有道士在那里候着,但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万一路上遇见了妖鬼怎么办。 几人在杨守仁的指引下走出了杨家村,眼前所见的是一条平坦的泥土大道。现在已是清秋,在远处,枯黄的树林十分醒目。 佘栗和肖长恭打打闹闹的朝着黄州方向前进。 杨守仁手里拿着一把剑,一身蓝袍,神色随时注意着背着箧笥的平安。 出门的时候,杨守仁本是打算帮平安背着箧笥的。虽说平安身子好了些,但毕竟病根还在,但是平安却拒绝了,说是此心不诚,何以去蓬莱见得仙人。 于是杨守仁只能跟在他的身边,随时注意着他的身体情况。 平安背着箧笥,他走在路上,满脸欣喜的看着前面打闹的佘栗和肖长恭二人,心中羡慕不已。师父求仙问道半生,除了自己基本上很少与人同行。他想如果师父也在,他看见这样的场景他也一定会很开心。 只是师父回不来了。 佘栗和肖长恭走在最前面,他扯着肖长恭的耳朵,威胁着他:“你这家伙要是再敢跑,我可就不像是哪天夜里打你那么几下就完事了。” “我跑什么啊?”肖长恭被佘栗扯着耳朵很是气愤但又无可奈何,他语气很是委屈的说着:“我家小狐媚子还在你手上,我要是跑了,我那小狐媚子怎么办?” 肖长恭最后把自己说的痛哭不已,心里很是后悔,怎么会想到找这家伙去帮忙。 佘栗闻言放开扯着他耳朵的手,肖长恭本以为自己演的已经感动到他了,但是佘栗放开手之后,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你打我干什么?” 佘栗无语的白了一眼肖长恭,“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演什么演?还有那狐媚子可不在我手上。” “嗯?”肖长恭困惑的看着佘栗,焦急的问道:“不在你手上,那在哪里?你不是你会让人护着她的吗?” “不会说话闭嘴,”佘栗翻着白眼,“我说的不在我手上的意思是我让同门的师兄弟护着她的,不会有事。” “那还不是一样?”肖长恭再次痛哭流涕。 佘栗忍不了了,自从肖长恭走出杨家村就一直是这幅模样。他一把薅住肖长恭的头发,“你再这样我把你关葫芦了,一路上烦不烦啊?一个大男人,活了几百年了还哭哭啼啼的。以后到了人多的地方离我远点,别让人看出我认识你。” “别介,那么严肃做什么。”肖长恭闻言立马换了副嘴脸,他笑呵呵的看着佘栗:“我这不是开开玩笑嘛。” “你看后面那两个。”肖长恭和佘栗往前走着,他忽然用手朝着身后指了指,“这两人跟个木头一样,也不怎么说话;还有你,平时也是木头一根,要不是遇见我,你估计也差不多。怎么可能像现在这么放得开是不是。活跃一下氛围嘛,不要介意。” 佘栗往回看了一眼。肖长恭说的也没错,平安和杨守仁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说什么话,都只是默默的走着。他回过头,心里想着什么,然后看着肖长恭开口道:“这么走要多久才能到黄州?” 肖长恭抬头先是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然后又回头看着走过的路程,“按这路程至少要走半年,如果再快些四个月差不多。怎么了吗?” “我在想等经过镇子的时候要不要买辆马车,这样师弟也能轻松些,我们也能快些。”佘栗说出来他的想法。 现在佘栗并不是很担心的平安,他真的担心是黄州城内的情况,毕竟这次是群妖聚集,而非几个。而且这里面的事情还他没查清楚,他也不知道这次群妖汇聚黄州到底是要做什么。 是冲着武林圣会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肖长恭听了佘栗的话也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知道急了?当时我就跟你说了我们先走,等他们慢慢来就是,你非要跟我杠。” 确实,这次佘栗是没好好考虑。但是我想换成谁也会这样做吧。毕竟黄州城里有着一众不低于他的道士。 “你就别说话了。”佘栗看了一眼肖长恭道。 “怎么?戳到你心肺子了?”肖长恭转过身倒退着走,一边看着离他们不远的平安和杨守仁,又对着佘栗笑道。 “狐狸嘴长。”佘栗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 肖长恭闻言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佘栗答道:“欠抽!” “你!”肖长恭反应过来指着佘栗差点爆粗口,但是一想到佘栗最近总是是拿葫芦说事也就忍了下来,“懒得跟你计较。” 平安看着倒走的肖长恭对他笑了笑,一旁的杨守仁看见这一幕也是笑笑:“佘栗道长跟狐仙大人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但是我很好奇,道士怎么可能和妖做朋友啊?” 平安闻言同样也是笑着,但是他没有立刻回话,然后看着肖长恭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又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近的树林,“你说,你家师弟能见着仙人吗?” “这我哪知道!” 实话实说,他其实对平安这次去蓬莱寻仙也是也不怎么理解。如果仙人这么好寻,谁还愿意当一个凡人啊,都跑去寻仙了,问道,求长生了。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平安他心里又始终觉得他可以,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如果把当皇帝和寻仙拿来做比较,我还是觉得当皇帝要简单点。想要寻仙,难呐!难呐!”肖长恭仰天长叹。 “万物共生,大道并存。” 这是平安给杨守仁的答案,他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不理解。就算是共生并存,可十几年前,那场妖乱害人无数,引得天地变色,祸乱四起。又怎么可能与他们为友呢?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但是平安却跟他说,“事出皆有因,凡事必有果。没有什么事么能够一直长久下去,就好比王朝更迭。” 杨守仁听不明白,只觉得平安说的话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想不明白。 (本章完) 第116章 大道经卷三千,佘栗细说 第116章 大道经卷三千,佘栗细说糗事 四人走进枯木林已是正午,他们停下来分别靠着宽大的树身一起吃着干粮,顺带休息一会。 光秃的木林在正午的阳光和微微秋风吹动显得有些惬意。平安吃好之后,趁着休息的时间从箧笥里拿出一本道经看着。 一直跟在平安身旁的杨守仁看着平安拿出经书,忍不住靠近他的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他看着上面的字歪了一下脑袋,只觉得头忽然沉沉的。 杨守仁从小跟着父母一起长大,平日里除去习武就是习武。倒也不是说他的父母不让他看书,而是他自己看不进去。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一生在江湖里游荡,好不容易隐退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多读点书将来好考个秀才,贡生什么的。 他们也知道就凭自己和村里教书先生的学问不可能把杨守仁教成状元,自然也就往低处想了。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守仁一看书便犯困,还都是怎么叫也都叫不醒的那种。但是一到练武的时候,他的精神头比谁都足,练上个几天几夜都不带睡觉的。 没法,他们见杨守仁如此也就放弃了让他读书的念头,专心练武。一直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一天里,他忽然不练武了,而是埋头看着书。两人见状以为杨守仁看书终于不犯困了,本想着再去请教书先生,毕竟愿意读书了,再晚也不过分。 就像是文人科举一般,有人年过半百仍在刻苦读书,考取功名,晚一些没什么大碍。 可当他们走近,看到杨守仁读的书时一下子愣住了,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是读书吧,也不是圣贤书;要说这书没什么用呢,可又偏偏最伤脑子。 货殖列传、管子、商君书、天下盐商。 夫妇两人看着杨守仁手上和放在一旁的书也是无奈的摇着头。他们好奇的问杨守仁,“你看这书做什么?” 杨守仁偏着头,皱着眉头,说道:“经商之书,我前两天进城的时候遇见一个商人,他给我的。而且我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行商得富贵,一生无忧,所以我想做个商人。” 夫妇俩满头黑线,能怎么办呢?圣贤书读不进,总不能学一辈子武吧!若是将来步入他们曾经的路,那到时候后悔也都就来不及了。 后来他们就把杨守仁送到了黄州,跟着曾经的一位好友学起经商之道,而那人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诶!哟”杨守仁见到平安手中书里的文字顿时犯困,一个没坐稳,倒在了地上。 平安见状连忙把他起身将他扶起来并询问着他有没有事,只见他摇摇头,用拿着干馍手对他摆着手表示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见杨守仁没事,平安又坐回原位继续看着书里的内容。 平安所读乃道德经也,是道家圣人老子飞升前所留之经典。经书共分为两卷,一道、一德,其中所涵盖之内容包含天地万物,亦有治国存身,见性明心之道。 所读之人,内容虽说相同,但悟出的东西却不一样。世人读,所得无非知晓大道之形;而修道之人所见又不一样,心境,眼中事物,所行之路可见道之形;可置身大道之外,但也在道之中,所得也就不一样。 这本道经平安早已将其背的滚瓜烂熟,但他记得不论是师父还是老祖都曾对他说过,大道经书三千卷,常读常新,所以平安不管自己是否已经将其读烂读熟,对其理解又有多深有闲空之时便会拿出来再看看,再悟悟。 而在另一颗树下,佘栗将包袱放在一旁盘膝而坐,定入心中,观那大道之法,欲见天地,欲见自己。 肖长恭则是坐在佘栗的对面的一颗树下,无趣的看着几人,心中担心,想念着自己的狐媚子。 日头开始偏西,佘栗入定也结束了,他站起身子对着几人说着:“该上路了。” 于是杨守仁帮着平安提着箧笥,慢慢的放在平安的肩上,紧跟着平安的步伐朝着枯林外走去。 几人穿出林中,继续朝着黄州前行。 路上,平安忽然问起了那天晚上佘栗为什么会打肖长恭。 肖长恭闻言赶紧捂着佘栗的嘴不让他说。 佘栗白了一眼肖长恭,一巴掌拍在肖长恭的脸上。其实他本来只想简单说一下的,但是对于肖长恭对自己的“不敬”他选择全部说了出来。 “半年之前,我从武国游历回来,途径梁州的时候遇到了肖长恭。当时他跟我说这附近一个镇子上闹蛇妖闹得厉害,想让我帮忙.” “一只蛇妖你打不过?枉活着五百多年了。”一间茶楼里,佘栗坐在二楼靠窗一边,盯着楼下的行人嘲笑着肖长恭。 肖长恭喝了一口茶,一只手托着下巴,满脸委屈的盯着佘栗,“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只小狐狸,哪里打得过那么大条的蛇妖。我没被她吃了就算不错了。” 佘栗哼笑一声,“你们狐妖对于魅术不很是精通吗?你看你身材高大,模样俊朗,你对她略施手段不就可以了?干嘛非得动手啊?” 肖长恭冷脸盯着佘栗,没好气道:“那蛇妖要是能中招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差点被她打的魂飞魄散。” 佘栗看着着肖长恭那张委屈的脸,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他开口道:“你别这幅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小媳妇跑出来卖惨来了。” “你就说帮不帮我吧。”肖长恭懒得理会佘栗说的那些难以入耳的话。很是失落的盯着佘栗,仿佛是在他对他说:明明自己也是妖,不帮着同类也就算了,反而还帮着你这个道士四处为民除害。现在自己遇到麻烦了,不帮忙也就算了,反而还来嘲笑自己。 佘栗看着肖长恭那张幽怨的脸的脸,也是笑了笑。自己不就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吗?于是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问道:“那蛇妖在哪?” (本章完) 第117章 小镇闹蛇妖,赵吾又见余 第117章 小镇闹蛇妖,赵吾又见余 “道长真是来捉那蛇妖的?”老妇人站在石院门口神色激动的看着背着布包略微有些皱眉的佘栗。 “老人家,您放心我这朋友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放心他来绝对把那蛇妖收了。”佘栗本想回老妇人话的,但是肖长恭却拍着他的后背差点把他给呛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肖公子,道长快快请进。”老妇人侧身礼让着肖长恭和佘栗,忽的他又想起来什么,对着两人问道:“两位吃饭没有啊?” 佘栗本想说吃过了,但是却被肖长恭抢先开口:“那就多谢大娘了。” “应该的。” 两人进了石院之后,看着里面简单朴素布置,肖长恭开口说道:“这老妇人有个儿子,前段时间之后就没再回来过。等后来县衙发出通告令的时候老人家才知道自己儿子出事了。” “是那蛇妖做的?”佘栗问道。 肖长恭“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附近溜达,那天我也是路过瞧见了。帮着老人家背着他儿子回到这里。我给他检查了一下,那蛇妖专吸人精血。不过好在,给他留了口气。” “那他人呢?”佘栗继续问道。 “诶!我谁啊?”肖长恭用手肘碰了碰佘栗的身子,“我可是狐大仙,给人恢复点精血还是简单的。而且这个时候估计应该出去忙事情了。” 佘栗不语,而是环顾着这个小巧的四合石院,好像是在查看着什么。 “怎么了?”肖长恭见状问道。 “这院子里有妖气,你没感觉到吗?”其实佘栗跟着肖长恭走进这个石院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什么意思?”肖长恭靠近佘栗轻声的说着:“我不就是妖吗?有妖气不也是很正常?” “不是你的。”佘栗回了一句。 “不是我的?那我怎么没感觉出来?”肖长恭走到佘栗面前,蹙眉问道。 “她的气息很淡,没点子修为还真看不出来。”佘栗环顾一周之后,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肖长恭紧跟其后,他脑子里想着佘栗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弱吗? 佘栗一把推开房门,一股蛇腥味扑鼻而来。 刺鼻的味道把肖长恭熏得捂住口鼻直往后退,“怎么这么大股蛇腥味啊?” “看样子,那蛇妖是盯上了这老人家的儿子了。”佘栗冷冷的说了句。 “盯上?”肖长恭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最近一直都在这住着,那家伙来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人家来了会让你知道?”佘栗白了一眼肖长恭,然后继续问道:“你难道就没有离开的时候吗?” “额,那倒也是。”肖长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看着佘栗。 “这样,我们去外面守着,等他回来之后看看是什么情况。”佘栗关上门就要走,但是却被肖长恭拦了下来。 “老人家都把饭做上了,吃完再出去也不迟。” 肖长恭看着佘栗嘿嘿笑着。 “行吧。”佘栗摸了摸肚子,其实他也饿了。主要是肖长恭光请他喝茶了,连口饭都没给吃。 —— 黄日西落,也不知道是因为蛇妖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镇子上的人早早的就关上了门,就连屋子里的灯火也是暗得很。 路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喝醉了酒的男人相互搀扶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几名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眼里的酒意也清醒了不少,神色里也浮现出一丝猥琐之意。 原来就在几人的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着黑紫色衣裙的女子。她步态轻盈,行止端庄大气,容貌也是圆润娇美。 她低着头走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并没有注意到同样朝着她迎面走来的几名醉酒男子。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走夜路啊?” 女子被男人粗犷轻佻的声音吓了一下。她抬首有些惊恐的看着几人。 “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啊?”其中一名男子猥琐的笑着,手也不老实的朝着女子的脸上就要摸去。 女子被男人的动作吓着了,连连后退,慌乱的对着几人摆手道:“不不用了。小女子自己可以走回去。” 几人被女子拒绝的动作和脸上慌张的神色给吸引住了,他们相视一眼一步步逼近女子,嘴里还说着些不干净的话:“没事,哥哥们也不在意多走一会。路上我们也可以谈谈心什么的,你们说是不是。” 男子故意说着,其他几人也是附和着,“就是嘛,姑娘。这夜里行路不安全,就让我们送你回去。” 他们说着,开始撸起袖子,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一声暴喝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闻声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朝身后看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同时,神色慌张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你这小子可别多管闲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赶紧滚!”其中一名男人对着他们对面的一名英气十足,但嘴唇有些泛紫的男子开口威胁道。 “等你们进了府衙再说吧。”男子见几人一点想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于是他便朝着几人走去。 他们见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虚了一下,感觉后背好像有些凉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不对,像是在蠕动。 但是他们现在管不了这些,见男子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他们仗着人多也不怂,直接朝着男子冲了过去。 他们人多,女子见了躲着他喊了句:“公子小心啊。” 但他并没有回应女子,而是对着几人抡拳挥去。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了,男子一拳下去就倒一个。很快,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全部放倒在地。 “公子,你没事吧?” 男子将他们放倒之后也是愣了一下,自己身体最近有病在身,怎么还这么容易就把他们放倒了?男子觉得奇怪。 “没事。”男子诧异的看着自己拳头,然后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女子回答着,“怎么是你啊?余姑娘?” 男子名叫赵吾,一个多月前他从镖局回家的时候路上遇见了余姑娘,当时也是现在现在这般情景,只不过那时候是一名女子。 “赵公子,又又遇见你了。”余姑娘不好意思的看着赵吾,眼神里也有着一丝羞涩。 赵吾也是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真不好意思,上次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睡着,不过问题不大,府衙里的大夫说就是有些累着了。估计也是最近镖局里的事情太忙了所致的。” “公子是镖师?”余姑娘好奇的问着。 “会些拳脚。”赵吾嘿嘿笑着,“对了,余姑娘,你怎么老是夜里一个人呢?这多危险啊?” 赵吾瞥到地上躺着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他担心的问道。 “小女子没有家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为了存活,我只好在各个青楼之间游走。”余姑娘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又立马补充道:“小女子会些琴艺,只能靠这个吃口饭。” “原来如此。”赵吾听到余姑娘说青楼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还以为余姑娘是青楼里风尘女子。 “你家住在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赵吾本打算要离开的,但看见地上晕倒的人,又改了主意,还是觉得送她回去比较稳妥些。如果她路上再遇见这些人,自己又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余姑娘也不拒绝,说着便对着赵吾屈膝行礼。 “那余姑娘带路吧。” 天上月色照着小镇的一条巷子,照着赵吾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而在月色之下,老妇人的对面的一座屋顶之上,佘栗盘膝而坐。肖长恭则是躺在屋顶的横脊上,嘴里啃着一只泛着油光的烤鸡腿。 时间缓缓流逝,那只鸡腿早已被肖长恭啃干净了,但骨头并没有扔,而是拿在手上对着打坐的佘栗不停挥动。 也就在这时,佘栗忽然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118章 赶山酒肉香,佘栗捉妖来 第118章 赶山酒肉香,佘栗捉妖来 月色下,佘栗从屋顶睁开双眼,他起身朝着身后看去,“你之前说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赵吾。”肖长恭见佘栗起身,他又从躺着变为坐着。 他看着佘栗眉间带着些许疑惑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他在哪个镖局吗?”佘栗并没有回答肖长恭的问题,而是又接着问道。 “赶山镖局,就在那个方向。”肖长恭不解的回答着,同时也用手指着佘栗望着的方向。 “走,去镖局。”不等肖长恭说话,佘栗一只脚往后一滑,借势朝着盘根错节的屋顶跳去。 肖长恭见状忽的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也是快速的跟了上去。 两人奔走,远跳在屋顶,肖长恭看了一眼佘栗:“你的意思是说,那要蛇妖要去镖局?” “这蛇妖吸食了赵吾的精血,但是看他又没事,肯定心里有疑问。” “我想她去赵吾的房间估计是想打探是不是有人在帮他。如果有的话,他活不到现在。所以你也该庆幸你没一直待在他的家里。” 佘栗向肖长恭解释道。 肖长恭闻言也是皱眉,轻声的嘀咕了一句:“难怪这几天找不到这蛇妖。” 肖长恭声音很轻,佘栗听不到。 他当初来到这其实只是奔着这条蛇妖而来的,并不很是在乎这里的人。他想做的,只是杀蛇妖,取内丹而已。 肖长恭最初救赵吾就是看出了他身上有被蛇妖侵蚀过的痕迹,接触他也只是为了能够问出蛇妖的下落。但是赵吾却说自己没有印象了,只是记得自己救过一个姑娘,然后又被另一个女子给弄晕了。 于是,在佘栗来之前他就一个人在这座小镇里寻找蛇妖的踪迹。 —— 赶山镖局作为这个镇子上唯一的镖局,平日里也是忙乎得很。每天都有人基本上每天都有人来找他们押送一些物品,所以所有人都是住在镖局里,除了赵吾。 “小吾?你怎么又回来?”赵吾叩响镖局的大门,很快一个穿着镖师衣裳的中年男子将门打开,一脸困惑的看着赵吾。 赵吾笑了笑,“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快进来吧。”中年男子侧身让他进镖局。 按理,赵吾其实也应该住在镖局里的,只不过他因为家里有老母亲他不放心,于是每日都会回去。若是遇到押镖的时候他也会让人去他家里看看,帮忙照顾一下。 镖局内,陈列有序的镖箱放在进门院子的两侧。院子前的屋子内,传来一阵喝酒,猜拳的声音,赵吾看着脸色通红的中年男子笑道:“张哥,你去跟他们继续喝酒吧。我拿了东西就走了。” “那行。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一会来关。”张哥眼中酒意微醺,只见他转身挠着头打着酒哈朝着屋子走去。 赵吾看着张哥的背影,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紫光。 “张哥,谁啊?”屋子里,十来个人脸上都是酒意浓浓的看着走进屋子的张哥。 “小吾,说是有东西忘记拿了。”张哥重新回到位置上,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随后拿起酒碗对他们一口闷了下去。 “好酒量!来来来,继续!” 屋子里碰碗和猜拳声依旧。 镖师忙的时候,自然都忙,但是不忙的时候,除了聚在一起谈论着哪家姑娘漂亮或是身段好,又或者哪家青楼里又来了新的女子,又或是是谁的活好,把人伺候的飘飘欲仙之外,就是晚上闭门之后围在一起喝酒吃肉。 赵吾站在院子中间,一双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内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镖师们,贪婪的伸出舌头在嘴唇上刮了一圈。 他慢慢的朝着屋子走去,忽的,一阵破门声吸引到了屋里正在酒兴上的众人。他们被这一声惊的放下酒碗,神色凝重的望着院子外的赵吾。 —— 佘栗和肖长恭两人一路在屋顶疾奔,等进了镇子中心房屋分散较远之后,两人便落地狂奔。等他们靠近赶山镖局之后,肖长恭边跑边看着佘栗:“这蛇妖味够重啊?” “到了。“佘栗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关着大门的赶山镖局。 “还真是来这了。今天你要是不在,估计又要死不少人啊。”肖长恭闻着空气里蛇妖的味道,嘴角露出笑容.看你这次往哪跑?我收拾不了你,可有人能。 佘栗同样感受着蛇妖气息,他从布包里拿出一面铜镜,镜面对着自己,背面则对着镖局。 铜镜看上去很是古朴,非常的有质感,锡黄的镜面通过镜子背面的雕刻的飞蝠显示着镖局内的景象。 一群人坐在屋子里喝酒吃肉,好不热闹。而在院子的中心则有一名男子背对着的镖局大门。 那男子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转身朝身后看去。 肖长恭盯着铜镜里的男子,皱眉道:“他眼睛怎么是紫色的,你的照妖镜是不是出问题了?” 佘栗盯着铜镜里的赵吾,看着一条盘在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大蛇蹙眉道:“他被附身了。” “附身.”肖长恭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见佘栗放下铜镜,朝着镖局跑去,随后一脚踢开了镖局的大门。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众人,他们看着院子里的赵吾和被踢开的大门酒瞬间就醒了,他们起身拿着放在一旁的刀剑朝着院子里走去。 他们看着站在门口佘栗,还以为是踢馆,找事的来了。 肖长恭见状一阵无语.就不能用法术穿进去吗?非得搞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麻烦的。 等到他们来到院子里,借着月色和屋子里通明的火光看去佘栗身上的道袍之后,立马转换了态度,对着佘栗拱手行礼,困惑的问道:“不知道道长夜里拜访是为何事?又为何为何有些失态呢?” 说话的是张哥,他看着死死盯着赵吾的佘栗,心中很是不解,心里想着莫不是赵吾哪里得罪到了道长? “他被蛇妖附身了。”佘栗也不多说,直接指着赵吾说道。 “道长说笑了,我们镇子上最近是有闹蛇妖的传闻,但是您说小吾被蛇妖附身了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张哥看着赵吾,又看了看佘栗笑道。 赵吾盯着佘栗,眼中紫光渐浓,我也不做解释,然后转身瞬息之间来到了张哥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其举起。 张哥被赵吾举起,很是惊恐的看着赵吾的手。 只见一条细小的黑蛇从赵吾的袖口顺着他的皮肉慢慢的朝他游走而来。他拼命的反抗,可赵吾手上的也越用力,掐的张哥都快出不了气。 其余人见状,也是一惊,他们拔刀而出,面对这般突然的情况很是慌张的指着赵吾,“赵吾,你干什么?赶紧把张哥放下来!” 赵吾闻言,撇头用那双紫色的眼睛的盯着说话的那人,一条大蛇从他的身体里盘旋而出。 众人见状,被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押镖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蛇妖的事情,但那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但却没有亲眼见过。 “魅掌!”肖长恭站在门外本不想动手,但是看着那蛇妖的本体从赵吾身体里转了出来,他顿时眼冒金光消失在了原地,瞬息之间便来到赵吾上方,对着那蛇妖的头一掌落下。 那蛇妖被肖长恭的魅掌轻轻的落在头顶,只是碰了一下,按理说这样的掌力根本不会有什么,但蛇妖却感觉头疼欲裂。他立马从赵吾的身体里转了出来,显着巨大的蛇身在地上打滚。 镖局里的众人见状再次后退,佘栗见状,目光凌冽,如寒刀一般盯着蛇妖,随后他手向后一伸,一柄冒着金光的剑出现在他手上。 他朝着蛇妖奔去,对着蛇身就是一剑。但是蛇妖翻滚的身体让佘栗击中的只是它极厚的蛇鳞。 蛇妖感觉到了攻击,忍着剧烈的疼痛稳住身子,立起身子盯着佘栗,对着他就是张开血盆大口,直奔而来! (本章完) 第119章 万物共生,大道并存 第119章 万物共生,大道并存 佘栗眉头微微一皱,面对蛇妖的大口后退了半步。 他提着剑,见蛇妖逼近,刚准备与其打斗的时候,只见肖长恭再次出现在蛇妖的上方。 他嘴角藏着笑容,手掌上泛着红光,只听的他轻轻的说了句“魅掌。” 手掌再次轻轻落在它的头顶,原本就强忍疼痛的蛇妖再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它转头用巨大的蛇头砸在肖长恭的身上。 肖长恭也是没能承受下来,被它这一头击撞的老远,落在了院子一旁的镖箱上。 身子与坚硬的镖箱相碰,肖长恭满脸通红,脖子和额头青筋暴起,脖子处的血色更是明显,就像是冲撞的皮肤想要跑出来一样。 蛇妖紫色的眼睛变得通红,满是杀意,它再次强忍着痛疼朝着肖长恭奔去,佘栗见状瞬息出现在肖长恭身前,面对着蛇妖的深渊巨口。 蛇口落下,佘栗横拿着剑,抵着它那张开的,满是血腥味的上颚。 蛇妖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用剑抵自己的佘栗。 佘栗也是皱眉吃力的抵着它。 这蛇妖好生厉害。他在在心里想着。 自己的这把剑可是老祖用火灵重新锻造过的,一般的妖物根本扛不住一剑,更别说用身体最脆弱的一部分抵抗了。 没办法了,佘栗凝视着蛇妖再这样拖下去,可没好果子吃了。 “天地玄宗,”他用力顶了一下剑,蛇妖也不甘示弱,它也用力抵着剑尖,试图压过着佘栗。 镖局里的众人见状,连忙把落倒在地的张哥和赵吾抬起,躲在一边。 他们看着躺在镖箱上,气喘吁吁的肖长恭和相互对峙的蛇妖与佘栗,“这这真是蛇妖啊?” 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 “万炁本根。”面对蛇妖的巨大身体的下压,佘栗有些吃力念着金光咒,躺在一旁的肖长恭闻言偏头看着佘栗,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翻下镖箱,摩拳擦掌的盯着蛇妖。 一道红光再次出现在他的右掌,肖长恭盯着蛇妖,腾空而起,对着蛇妖的头狠狠拍去:“魅掌!” 肖长恭用上全力的一掌,打的蛇妖翻滚在地,这次它再也忍不住了。极其恐怖的嘶吼声从它嘴里发出,胡乱翻滚蛇身落在镖箱上,巨大的蛇身加上不知多大力的击打,只见镖箱直接碎的稀烂。 “箱子!”众人见状心痛不已,有人也没忍住喊了出来。 这声音也吸引到了,几乎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蛇妖,只见它红着眼睛,朝他们奔去。 佘栗见状,看了一眼肖长恭,肖长恭也明白。 它再次消失在了原地,“魅掌!” 随着肖长恭的声音落下,佘栗也继续念起了金光咒:“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急促的声音落下,佘栗身体里爆发出一道金光。那金光迅速覆盖佘栗的身体,此时的佘栗就跟一个小金人一般,极其耀眼。 蛇妖再次被肖长恭的魅掌击中,但是它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见它立起身子,将头上的疼痛蔓延全身,顷刻间一条数丈高的大蛇低头俯视着肖长恭。 “我嘞个狐大仙!这玩意怕是有千年道行了吧!”肖长恭看着巨大的蛇身差点走不动道了。 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太兴奋了。 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旁的众镖师见状神色既是恐惧,也是担忧。 他们看着巨大的蛇妖都快被这种身躯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它身上的鳞片一张一合血腥味极浓:可肖长恭却是一脸的兴奋同时也带着诡异的笑,他们心想肖长恭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但很显然不是。现在的肖长恭很是兴奋,这是他修得人身之后第一次如此的兴奋。 千年的蛇妖啊!我要是吃了它的内丹,就算得不到千年的功力,五百年也应该是有吧!赚大发了! “魅掌!” “斩妖!” 蛇妖俯身而下,肖长恭和佘栗同时对着蛇妖发起攻击。 魅掌是肖长恭修得的几大秘术之一,此掌法能控制人或妖的心神,也能让中掌之人看到一些他想让人看到的东西。同时伴随着掌法落下,一丝法力也会随之进入其身体。这丝法力不受肖长恭的控制,任由其在中掌者身子里乱窜。这也就是为什么蛇妖会感到头疼欲裂的原因。 而且这个掌法几乎可以无视修为的高低,任你修为再高,只要中掌了就一定会受点伤,就算是仙人来了,不躲的话多多少少也都会受到影响。 掌法是好,但是人不行掌法几乎也都等于空有。 之前肖长恭在救下赵吾之后和这个蛇妖交过手。结果因为打不过,又没法近身于是只能放弃,等着佘栗回来。 两人合力一击让蛇妖不堪重负,他用着巨大的蛇头朝佘栗甩过去,但佘栗身手敏捷躲开了。 可肖长恭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被蛇妖扭动的蛇尾狠狠的拍到了身上。蛇尾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肖长恭甩飞,直接甩出了镖局! 佘栗见状怒眉而起,提着剑趁蛇妖虚弱快速奔去,对着蛇妖的身体直接刺了进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 他话音一落,佘栗身上的金光全部集于剑身,金光也随着插入蛇身的剑进入它的身体。 金光在蛇妖身体里乍现,奔涌而出。它巨大的身体此刻顿时变成了一名女子。 而这名女子正是赵吾所救的余姑娘。 “你这臭牛鼻子,敢坏我好事?”余姑娘一脚踢在佘栗的身上,使得他连连后退。同时插在余姑娘身体里的剑也随之而出。 剑出。 余姑娘一口血也随着剑离身而出。 她看着身子上的剑伤,转而怒视着佘栗,“你给老娘的等着!” 说完她变成一条细小的蛇直奔门外而去。 这都还能跑?不行,此妖若是跑了日后必成大患。佘栗见状也立马跟了出去。 —— 被甩出院子的肖长恭站在门外,悄咪咪的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想着,佘栗干她,打死她。然后把内丹给我。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一条细小蛇影的从他眼前穿过。他下意识的想去抓,但是奈何它速度太快没能抓住。 同时佘栗也跑了出来,他看着肖望着蛇妖离开的方向看去的肖长恭担心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他笑了笑,这事怎么能直说呢。 肖长恭悄悄的用着法力调动着身体力血,然后一口喷出,很是虚弱且坚定地说道:“我没事,走,先把蛇妖抓了再说。” 佘栗见状拦下了肖长恭,“伤成这样,你就别去了。交给我,不会让它跑了的。” 肖长恭心里嘿嘿一笑,好啊。但他还是装作不放心的样子看着佘栗:“我跟你一起去,这蛇妖太厉害了,我怕你” “放心,它跑不了。”佘栗直接打断他的话,然后又朝着镖局里看去,“你先帮去看看赵吾,被蛇妖附身我怕他身体出事。” “那行。你小心点。”肖长恭一副痛心疾首,仿佛自己受伤了,帮不上忙的样子。 佘栗点着头,朝着蛇妖继续追去。 等到佘栗离开之后,肖长恭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轻轻松松的伸了个懒腰,“麻烦你咯。” 肖长恭一笑转身走进镖局。 “这”平安跟在佘栗的身边,听着他讲出的关于肖长恭被打的原因,有些错愕颚盯着自己身边的肖长恭。 他当时以为是师兄欺负肖长恭,但是现在看来,就连他也觉得肖长恭该打了。竟然设计让佘栗去帮他捉那蛇妖,然后自己坐享其成,拿走蛇妖的内丹。 “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为了修行啊没办法,但是这蛇妖却是蛮吸引人的,只可惜我打不过没办法。” 肖长恭看着平安的神情解释道。 “魅掌?”走在几人身后的杨守仁闻言也是觉得惊奇,他问道:“狐仙,你这魅掌真有这么厉害吗?” “那当然,只可惜我没打不过的那蛇妖,也近不了身,不然我哪里还用佘栗帮忙。我自己都能解决了。” 肖长恭走在前面,听到杨守仁的提问回头看了他一眼答道。 “我就好奇了,你从哪得来的机缘,竟然能够修得这么些神奇的秘法。”佘栗终于忍不住问起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之前一直想问来着,但是又碍于自己脸面没好意思问。现在杨守仁也开口了,他也不想憋着。 “嘿,你求我,我就告诉你。”肖长恭有些得意的看着佘栗,贱兮兮的说道。 “我看你是欠打了!”佘栗绕过平安,一把揪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疼!”肖长恭被佘栗提着耳朵,只觉生疼,连忙改口道。 佘栗闻言放开手,“说吧。” 肖长恭一脸幽怨的看着佘栗,“其实吧” “啪!” 一声声响佘栗和平安愣在原地,就连杨守仁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跑远的肖长恭。 “让你揪我耳朵!活该!” 佘栗放开手之后,肖长恭开口的瞬间趁着他不注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佘栗的头上。拍完之后迅速的朝前跑去,嘴里还不忘调侃着佘栗。 佘栗扭着脖子,怒气十足的盯着肖长恭的背影,他低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撇头对着平安说道:“我在前面等你们,不着急,慢慢走.” 佘栗最后几个字说的很慢,杀气很重。平安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平安说道:“知道了。” 平安话音一落,佘栗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同时不远处传来了肖长恭惊恐的叫唤声:“我嘞个狐大仙,佘栗你要干什么?” 平安和杨守仁没有听到佘栗的声音,只见他将肖长恭按在地上一顿暴揍。 可,肖长恭这么狡诈的一个人一只狐哪能就这样乖乖就范呢?只见他一脚踢开压着自己佘栗,然后变成一只模样很是可爱的火红色狐狸,朝着远处逃去。佘栗也紧跟其后。 杨守仁望着已经不见身影的两人,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什么,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尽管平安跟他解释过了,也明白了一点,但是他还是想不通。 就凭刚才佘栗所说的,肖长恭设计让他捉妖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换做人与人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会闹得个天翻地覆的。 但是他们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抱怨一两句,或是动手打一架。可他们之间下手都很有分寸,好像都很在意这份人与妖之间的友谊。 他始终想不明白,人与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友谊。 还是说,是因为那句:万物共生,大道并存? 他不明白。 (本章完) 第120章 秋风拂山过,忽闻一猫声 第120章 秋风拂山过,忽闻一猫声 日落西山,恰巧前面就有一座山。 平安一行人行路一日,穿过枯林便走上了官道,随后又转入山路。 前往黄州途中须经过三城五镇。走官道会遇见不少外地入京的官员,或是传递情报和消息的信使,若是遇见虽没有什么麻烦,但是影响赶路。而离开官道,走上山中小路既方便,又能快些。虽说山路陡峭,不太好走,可却是捷径。 再者,山中景色怡人,行路累了也方便休息,看看山景,听听流水也要快活些。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山里太黑,看不清路。虽说秋时山中林叶掉光,可月色并不是夜夜都圆,夜夜都明。 “穿过这座山,再往前走,会经过一个村庄,再行数十里,便能到三城五镇中的曲木镇。” 平安用法术点着杨守仁拾来的干柴时听他说的。而这些干柴大多都是被佘栗赶着的肖长恭上树,截掉一些影响树木成长的枝干。 这些枝干大多偏细,上有被树虫啃食或者蛀洞的痕迹。这些枝干长时间留在树身上不仅会影响其成长,也会活生生将好不容易长起来的古树给毁了。这样的用来生火最好不过。 三堆火,成三角而起,四人围在火边,各自忙碌或是嬉闹。 平安和杨守仁相对安静。 平安借着火光继续看书,杨守仁则是用自己衣角擦拭着剑身。剑身被火光所照映,剑身又将火光挥到杨守仁侧着看剑的脸上。如此看上去,颇有些江湖侠客的味道。 而在他们对面,肖长恭怒视着佘栗,只见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这些都是佘栗所致。 今日午间,肖长恭拍打了佘栗的头。这让他很是生气,问他问题,戏弄自己也就算了,结果还动上手了。这佘栗自然不能忍,于是追着肖长恭打了一路。 之前虽说也打了,但也都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并没有真动手。而这次是真的下手了。 佘栗不理会肖长恭的怒意,而是静静的看着平安。 这应该是他见到平安之后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他。之前见面要么是在夜里,要么就是平安身体有问题,看的又不真切。 现在他借着火光,看着平安那张有些忧郁的脸,无聊的瞎想着,心里好奇着着:你说师弟看书这么认真的样子,心里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啊? 他不知道,或许高兴吧。又或许不高兴。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懒得琢磨了,他心里想着:这如果换成是我我才不高兴。谁愿意天天都待在书里啊?那不得闷死。 平安看着经书,心里一边想着问题:此去蓬莱,行路千里,也不知道路上会遇见些什么。 他一起跟着师父的时候,若是遇山必定入山而行。因为许多山里都会住着一些隐于世间的修道之人,而他们年纪尚长,经人间世事较多,所悟所得也都会比自己高上不少,若是心中存疑,向他们询问一般都会得到答案。 平安心里想着自己是否也要这样遇山入山。但是这样路程会长上许多,所耗时间也多,如此一来那自己又何时才能到达蓬莱。 夜色渐深,众人也都犯困了。 佘栗打坐入定,心神皆眠。 倒是肖长恭睡姿有些奇特。 他化身为红狐,双脚搭在盘膝而坐的佘栗的小腿上,头朝着火堆,仰天而眠。 杨守仁则是抱着剑靠树而眠。 唯独平安仍在看书。 秋风拂山过,月隐云雾中。 干柴火灭时,忽闻一猫声。 平安闻声抬首皱眉而起,他看着熄掉但没有燃尽的柴火,试图用法术将其重新点燃,可无论他怎么点也点不着。看着众人都已入眠,火也点不着,自己也困了于是他索性将经书放回箧笥里。 这时忽有一只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从平安的身边一晃而过。平安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猫吓了一跳。 那猫浑身漆黑,唯独两只黄眼白瞳看上去有些奇异。 它穿过平安,来到刚熄灭的火堆前,下身微低,后脚抬起一只。随后拱着身子,头往后缩,最后它抖动着身子,快速的晃着脑袋,慵懒的舒展着身子。 等一切做完,它转头朝着身后看去。等他看清同样看着他的平安之后,它转过身子,微微的低着眼皮,歪着个黑色脑袋,很是好奇的看着平安。 平安同样好奇地看着这只黑猫,心想这山里怎么会有猫啊?但是他想了想,穿过这座山,这山下面有个村庄。而且看着猫的毛发干净顺畅,应该是家猫,想来应该是从谁家里跑出来了。 他想,我们从这下山,必然会经过村子,看着小家伙也挺可爱,而且从身形上看体宽,圆润被将养的极好,若是走丢了那他的主人得会多伤心。 猫不近人。于是,他起身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生怕自己动作大了会惊到它。 而这猫也很是通人性。它见平安朝自己走来也不躲,也不避,而是撒娇般的也朝平安走去。 平安蹲在地上,黑猫用头蹭着他的手心,弄得平安觉得一阵痒痒的。 他看着黑猫不怕生人,于是就有了想要抱一下它的冲动。 但是这次黑猫不让了,眼见平安要抱它,它连忙压低身子躲避。 可以摸,却不让抱,这让平安觉得奇怪。 于是他收回手,但那黑猫又将头伸了过来。 真是奇怪。平安心里暗自笑道。 忽的,一阵秋风吹过,朝着平安扑面而来,同时也带起了柴火燃烧时落下的灰烬。 灰烬迷了平安的眼,他用手挡去。等风一过,他将手放下,想看看黑猫怎么样了。可却没见到他的踪迹。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不见猫影之后,困意再次袭来,他想回去靠着树身也准备睡觉,却又听见黑猫叫了一声。 那声音,有些尖锐,但是温和。平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黑猫正立着身子,两只爪子不停的挠着树身,给树抓出一条条细小的抓痕。 平安见状露出一丝笑意。他忽然想起,以前经过一个道观的时候,观里也养了只猫。只不过那是只青灰色的狸。它也是喜欢立着身子,抓挠着树身。 黑猫停下动作,忽的望向一侧,然后又看了一眼平安,紧接着它的双爪子落地,然后朝着与平安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平安见状也是看着那边,那是下山的方向,而山下就是村庄。 那只黑猫走着走着忽的惊叫了一声,然后飞快的转身朝着平安跑去。平安闻声也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121章 山中青树换黄枝,唯此一 第121章 山中青树换黄枝,唯此一树独长青 那是一盏灯笼,成宫状,灯屏会转,而灯屏上有着人形剪影。那剪影随着转动的灯屏而动着,栩栩如生,仿佛是在述说着什么。 那灯笼平安见过,名叫走马灯。而提着灯笼的是一位莫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俊俏的少年,他脸上满是欣喜的盯着正朝着平安跑去的黑猫。 而在少年身后,是一位头发斑白,面容有些苍老的老者,他的手上同样提着一盏走马灯。 少年瞧见黑猫跑到平安身边,他张大嘴正想呼喊它的名字,却被老者拉住。 他困惑的看着老者,老者却摇摇头轻声对他说道:“你看见那些人了吗?” 少年点点头,同样轻声的回答着:“看见了。” “他们睡着了就别大声喊了,万一把睡着了的山神也吵醒了怎么办?”老者轻言细语,面容和善的向少年说道。 少年闻言也是反应过来了,他捂着嘴巴,看上去很是可愛。 “那黑脸怎么办啊?它在人家哪呢?”少年把捂着嘴的手往下放了些,他眨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你就在等着。”老者和蔼的摸了摸少年的,面带笑意的朝着平安走去。 老者走近后,等他提着灯笼看清平安的清秀中带着忧郁的脸和身上穿着的道袍之后,先是有些惊讶,心想原来的道长。而后对着他行了一礼。 平安见状回着礼,然后又看着跑到自己脚下的黑猫又朝着老者跑去。 老者弯下腰,将黑猫抱在了怀里,轻轻的对它说道:“你是不是又顽皮,被流儿追了?” 黑猫似乎听懂了老者的话,耷拉着脑袋,也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平安见状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他轻轻的走到老者面前,又对着他行了一礼,轻声问道:“老人家,这黑猫叫什么名字?” 能够抱起黑猫,那也就说明这老者就是黑猫的主人、 “道长,它名唤黑脸。”老者一手提灯,一手抱猫不方便回礼,只能对着平安鞠了一躬。 “老人家,不可。”老者弯腰的时候平安心里一惊,连忙制止。 这一声平安模样压着,一不小心喊了出来。 老者闻声,有些慌张的四处看了看,等确认没什么事之后,这才回过神。 平安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有些大声,也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佘栗他们。但看着他们都睡的很安稳,并没有要醒的痕迹也就是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看着老者慌乱的模样有些好奇,于是轻声问道,“老人家方才为何这般紧张?” 老者并没有着急回答平安的话,而是看一眼平安身后的几人,问道:“这几位都是道长的朋友?” “是。”平安答道。 得到平安的回答之后,老者示意着平安往前走,平安也明白,于是跟着老者往前走了一小段,来到了少年所在。 少年见老者走近,欢快的从老者手里接过黑猫,“黑脸,黑脸。” 老者慈善的看着少年和猫,转而又对着开口道:“此山名唤独青。” “独青?”平安听着这个名字觉得好生奇怪。 老者也看出了平安的困惑,他摸了摸胡须,轻声笑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山里有位山神,而那山神就是那颗四季长青的古树。因为每到秋冬时节,山中青树换黄枝,唯此一树独长青也就取了这个名字。” “山神?”平安心里一惊,这山里有山神? “刚才我看道长的那堆柴火并没有燃尽,但是熄了对吧。”老者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不说明。 平安答道,又问道:“是。这跟山神有什么关系吗?” 老者笑笑,说到山神二字的时候眼里满是恭敬,“因为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几乎蔓延了整座山林。而就在这时,那山神化作人身,施了神通,让这天下了场大雨。之后又下了个结界,护佑这一方百姓。自此之后山中每到深夜,凡是露在地上或是没有人看管的火就会熄掉。” “原来如此。”平安听着老者的解释点头道。但是他又好像感觉哪里不对,不是说没人看管的火才会熄灭吗?刚才自己明明没睡那火怎么熄了? 而且自己几次用火术想要点燃都点不燃,这是为什么?他不明白。 老者看着平安微微皱眉,于是问道:“道长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平安闻言摇了摇头,“并没有。” 他心里有些困惑,山神之说他从未听人说起过,不管是师父还是老祖都未曾讲起,所以他很好奇,老者所说的山神是真是假。而且刚才那火明明自己也有看着的为什么会熄掉呢?会不会是妖? 平安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几百年前的事候能传到现在那也就说明是真的,再者世上既有仙人,而山里有山神好似也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长一行是要去哪啊?”老者见平安回答没事,于是就问起了他们的行程。 平安想了想,开口道:“小道一路向东,要去蓬莱。我的师兄去黄州,因为顺路于是就送我一程。” “蓬莱?”老者闻言也是一惊,“那可是仙人所在之地啊!道长要去蓬莱?莫非是要寻仙去?” 平安答道:“正是。小道云游,是为寻仙而去。” “老朽虽未见过仙人,也曾经有所怀疑过,可十几年的那场大乱,也确实是让天下人开眼了,是真瞧见了那仙人之姿。” 老者话里满是激动,:“此山虽有山神,但老朽却听祂说祂也是修行千年之后才有这般机缘。” “听祂说?”平安皱眉,“老人家见过那山神?” “见过,见过。”老者有些得意的笑着,“那山神本是千年古树所修而成,忽有一天得了机缘,修成了正身。是以山神自称。” 原来是自称。平安的疑惑也就此解开。 但是这也让他更是好奇,这山神长什么样。一棵树既然有千年修为,想必对于天地道法也是明通。 “敢问老人家,这位山神在何处。”平安问道。 老者闻言有些为难,他问道:“你是要现在去见吗?” “有何不妥吗?”平安疑惑。 “这山神什么都好,唯独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祂睡觉。”老者摇摇头,“道长既要去蓬莱寻仙,倒也可以去找山神,或是也能从祂那得些机缘也说不定。只不过最好还是天明之后再去。” (本章完) 第122章 枯树纵横交错,红狐笑逐 第122章 枯树纵横交错,红狐笑逐黑猫 次日一早,周家村里户户冒起了炊烟。因为现在已是清秋,田地里的麦稻早已收割完,村民们也都就进入了农闲的时候。两人一对,三五成群聚在各家院子里谈论着明年天气如何,又是否能够丰收。 也有人聚在一起,给一些到了成亲年纪的少男少女们谈论婚事。 周家村百十户人家,从山上看去,泥瓦院子处在田地两侧中间。房屋错落有序,相互交织。 而在周家村,靠近左侧田地的一户人家,那道有些泛黄的木门从里被打开。 门开的瞬间一只黑猫率先冲了出来,它站在原地转头看着踏门而出的少年叫了一声,随后立马跑开,朝着山上跑去,很显然这只黑猫就是黑脸。 而少年也正是昨日夜里见过平安的流儿。 流儿姓周,全名周言流,今年已经十七了。 他关上门,神色有些低落的也朝着山里走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清晨的秋风,令人神清气爽,但就是有点偏冷,而且还是在山里。 杨守仁被秋风吹醒。他抱着剑,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寒颤。 同时一晚上姿势没变过的肖长恭依旧保持着红狐的模样。 倒是佘栗,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小腿有点重,好像是被什么压着。于是他睁开眼就看见了让他避之不及的一幕。 也不知道是清晨的秋风吹得太狠还是因为什么,佘栗睁开眼的一瞬间,只见红狐忽然颤抖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顷刻间从狐身变成了人身。 肖长恭人身的个子较高,在他变回来的时候,原本搭在佘栗小腿上的双腿直接抵在了佘栗的小腹上。 佘栗被这一抵,顿时感觉小腹胀痛.我的气海 “肖长恭,你找打!” 刚醒过来的肖长恭还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他只看见佘栗面容狰狞,神情可怖的朝自己扑了过来。 佘栗压在肖长恭的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醒的迷迷糊糊的杨守仁闻声也是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佘栗对着肖长恭抡拳。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的笑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自从在坟地遇见他们两人之后,肖长恭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每天一顿,这是少不了的。 看着打闹的两人,抱着剑,他转头想要看看平安醒没有。他想应该是醒了,毕竟两人打闹声这么大。 平安醒是醒了,但就是没见着他人,就连.箧笥也不见了。 他忽的一下就精神了,立马站起身,看着原本平安所在的位置,皱着眉头转头看向打闹的两人开口道:“平安道长不见了。” 秋风瑟瑟从三人面前吹过。 本在打闹的佘栗和肖长恭两人闻言也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懵圈的看着杨守仁,随后又朝平安的方向看去。果然,空空如也。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枯树纵横交错。露出地面的树根,盘根错节,相互连接,行起路来磕磕绊绊。 周言流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回首看着山底下的村子忽然觉得村子和一以前不太一样了,变了许多,变得更美了。 以前地里种满了庄稼,从山上看下去只觉得风吹麦浪有些惬意。但是现在看上去有一种说不清的美感,就像是画里的留白一样。 黑脸跑在最前面,它见身后没了动静于是停下脚步,对着周言流叫了一声。像是催促着他赶紧上山似的。 周言流闻声转过头,对着黑脸挠头笑了笑:“别催,马上。” 说完他又跟着黑脸朝着山上走去。 “平安!” 三人在山中乱窜,焦急地呼喊着平安的名字,可却没有得到回应。 “平安道长。”杨守仁神色紧张的环顾着四周,试图想要在一眼望去可见所有的视线的寻找平安。 山山相连,佘栗望着对面的那座山上看去。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对面的山上同样枯树成群,唯独在山顶处,有一颗绿树很是显眼。 平安背着箧笥,穿着道袍,手持拂尘朝祂走去。 昨日夜里,平安从老者那要来了山神所在的地方。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短暂的休息了一下,等到三更天的时候便朝着对面的那座山走去。 这座山的路比那座山要难走许多,尤其是在夜里。 平安在幽暗的山里前行,他本想用火术唤一颗火球出来,但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妥,只好摸黑前行。 等到天明,他也终于走到了山顶。他看着已经不远的那颗长青树,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呼吸便朝祂走去。 黑脸嫌弃周言流走的太慢,于是急速的奔跑在上山的路上,很快踏遍到了昨天夜里的那个地方。 它看着佘栗三人站在一起,六目死死盯着对面山头的那颗显眼的绿树。 “这山里的树基本上都枯了,怎么那颗还是绿的啊?你们说平安会不会去哪了?”肖长恭不解的看着远处的那点绿,好奇的说道。 “这山里大多都是些悬铃木,鹅掌楸和无患子,就是不知道那颗是什么树,竟然到现在了也不落叶。” 杨守仁看了一圈身边的树说道。 按理说一般种树大多都是尽可能的朝着相同品类而种,不会选择与它们很是突兀的。 佘栗听着肖长恭的话心里也是打着鼓,他也不知道平安是不是去哪了。 黑脸脚步很轻,就如雪落地,毫无声音。可是脚步再轻也逃不过狐狸的耳朵。 肖长恭心里想着平安是不是真的去对面山上的时候,黑脸的脚步吸引了他的思绪。他转头朝着他看去,他拍了拍佘栗的肩膀,“你看,这有只猫。” 佘栗和杨守仁闻声都朝着那看去。 黑脸忽然被三人盯着,心里有些害怕,尤其是对佘栗和肖长恭两人。 “这猫有问题。”佘栗盯着它,目光凶狠。 “什么问题?”肖长恭不解的看着佘栗,可当他看见黑脸的黄眼白瞳之后,眉头一皱。忽然嘴角微微扬起,一把绕过佘栗变成红狐朝黑脸扑了过去,“猫妖。” 黑脸本就有些害怕,当它看见肖长恭变成狐狸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心跳的极快,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浑身的毛发也随着它的一声惊叫全部立了起来。 (本章完) 第123章 知妖是妖,明山有神 第123章 知妖是妖,明山有神 黑脸见肖长恭所化的狐狸朝自己扑过来,大惊失色连忙掉头就跑。 可肖长恭哪能如他所愿,直接飞身而去,拦在了黑脸的前面。佘栗和杨守仁也跟了过来。 前面的路被肖长恭拦着了,黑脸立马又朝着另一边跑去。佘栗凭空拔剑而出,朝着黑脸扔了过去。 一旁的杨守仁见状也是跟着佘栗扔出的剑追去。 剑插入地里,黑脸连忙刹住脚步,正又想往另一侧跑去,却被追来的杨守仁一把拎着脖子提了起来,它也顿时就安静了。 黑脸一脸委屈的眼泪汪汪的盯着杨守仁,但是在看见佘栗和肖长恭也朝着它走来时,惊恐不安,在杨守仁手上胡乱的挣扎,试图想要逃离。 “看样子应该还没化形吧?”肖长恭低着身子,仔细的打量着黑脸,“白高兴一场。” “你不是说,你只取害人性命的妖的内丹吗?”佘栗听到肖长恭的话,皱着眉头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它不对吗?”肖长恭偏过头,吸了口气反问着佘栗,“你都说不对了我才动手的啊。” “我的意思是说它是妖,又没说它伤过人。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佘栗闻言翻了白眼,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肖长恭的耳朵说着。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吼着。 “要聋了,要聋了。” 杨守仁看着两人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想着:这两人能不能先不要闹啊。 黑脸同样一脸黑它看着两人心里念着:这这两人.什么个意思?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光顾着去火堆边蹭蹭火气,并没有注意佘栗和肖长恭。 而他看见穿着道袍的平安心里也打了一下鼓,生怕平安看出自己不一样。但是好在平安并没有察觉,并且对自己也没有恶意,所以才会接近他。 后面老者抱着他的时候,它也是盯着平安看,没有多想,也没多看以为那几个人也没有什么特别。 就连刚才朝他们走近的时候甚至也没有一丝防备。直到肖长恭对着佘栗说“这有只猫的时候”他才从肖长恭的声音里听出一些不对劲。 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人对自己貌似也没什么敌意,就是把自己当作了一只猫妖.一只没有伤过人的猫妖. 周言流走上山坡,来到了昨天遇见平安他们的那块空地上。但是他们并没有在熄灭的火堆边,而在站在一个方向。只见其中有一人提着另一人的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就是没有看见黑脸。 他想,黑脸估计又不知道跑哪去玩了吧。于是他也就不管黑脸了,便朝着佘栗他们走去。 “见过几位公子。”周言流的声音响起,黑猫瞳孔瞬间放大,疯狂的在杨守仁的手上挣扎着,还不停地发出声音。 佘栗几人闻言朝着周言流看去,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 而周言流也注意到了猫叫声,心想这不就是黑脸的声音吗?怎么不见它啊?不过听声音好像就是从他们那边发出来的。 果然,他朝着几人站着那仔细看去,只见杨守仁手里提着一只黑猫,那就是黑脸。 黑脸挣扎着,最后用爪子在杨守仁的手腕处轻轻的抓了一下。杨守仁也感觉到异常,以为黑脸要抓自己,立马慌张的放开手。 黑脸落地,直奔周言流脚下而去。他也低身将黑脸抱起。 黑脸一脸委屈的看着周言流,像是在对他告状,说他们欺负自己一样。 “这黑猫是你养的?”佘栗见黑脸朝着周言流跑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问道。 “对啊。我养的。”周言流也好像看懂了黑脸的意思,没好气的对着佘栗说了句。然后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安慰着它。 “额,”肖长恭见状有些哑口无言,这猫妖居然有主人?他对着周言流好声问道:“这位小公子,这黑猫是你们从小养着的?” “对啊,我爷爷小的时候就养着了。”周言流依旧没好气道。 他本来是替爷爷来邀请他们去自己家的,但是现在他突然不想了,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你爷爷从小就养着了? 这句话属实把佘栗他们给惊着了,三人面面相觑,顿感错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从你爷爷小时候就养着了?那这猫. 肖长恭错愕地盯着周言流要离开背影喊道:“等一下!” “还有事?”周言流不耐烦的看着肖长恭.一副欺负了我的猫,又想欺负我吗的表情转身盯着他。 “那你知不知道它是.”肖长恭不敢敢把那两字说出口,因为他怕周言流不知道,怕吓着他。又怕周言流以为自己在胡言乱语,认为他脑子有病。 “我知道啊。”周言流知道肖长恭要说什么,他也光明正大的对着他说,“我家黑脸不仅会说话,还可以变成人。” 我滴个小祖宗,你就不能不说吗?黑脸黑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周言流.你是真没看见那还有个道士吗? 佘栗闻言皱着眉头朝周言流走去,而他怀里的黑猫见状立马将蜷缩在他怀里身子立起,露出前掌锋利的爪子,凶狠的盯着佘栗。欺负它可以,但是不能欺负周言流。 佘栗看着黑脸的样子停下来脚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周言流说道:“贫道走马观高功佘栗,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看着佘栗道歉,肖长恭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知道能让佘栗对一只妖道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没揍你一顿就算好的了。 两人都明白了,但是杨守仁还迷糊着不是,刚才不还是要对人家动手吗?怎么又开始道歉了? 周言流“切”了一声,他还是不想理他们。但是见他们道歉,又不好不说爷爷请他们的事情,不然回去指定挨揍。 “那个,我爷爷请你们去家里坐坐。跟我走吧。”说完,他转身就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肖长恭见状心里思绪一动,他快步来到周言流身边,谄媚的笑着:“那个小公子对不起啊。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还以为是这山里的妖怪,怕它做出什么事情,这才出手的。” 周言流已经把话说明了,肖长恭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也直接把话挑明至少这样显得坦荡些。 杨守仁看着佘栗,心里很是不解,这到底算是怎么个事?但这也都只是在心里想,他对佘栗说:“佘栗道长,那平安道长怎么办?还没找到他呢。” 杨守仁话音刚落,就听见肖长恭也对着周言流问了这个问题。 “知道了。不用解释。”周言流只是转达爷爷的话,但并不代表他原谅他们。 而黑猫听到肖长恭的话鄙夷的盯着他,你不也是妖吗?真能装! “对了,你爷爷邀请我们做什么?我们好像都没见过吧。而且我们还一个朋友不知道去哪里了,估计暂时还不能去。”肖长恭说出了心中一些疑惑。当他听见周言流说他爷爷邀请他们的时候,感到甚是困惑。同时也将平安不见的问题说了出来。 毕竟这附近也就只有这座山下有人家。如果平安是提前下山了,再加上他穿着道袍应该很好认。 “平安道长是吗?”周言流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不过说到平安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好多了,与肖长恭他们对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见过?”肖长恭“嗯”了一声,心想果然见到了,那也就是说平安已经提前下山了。不过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走了呢? “昨天晚上和爷爷一起见过了。”周言流语气已经缓和很多了,他摸着黑猫又说了句:“黑脸可喜欢平安道长了。不像你们。” 肖长恭很是尴尬。 得到周言流的回答之后,他转头又对着佘栗点了点头。而佘栗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不过平安道长没有在我们家里。” 肖长恭刚回头,心想着平安已经在山下了,那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但是周言流随后说的这句话又把肖长恭说懵了,他问道:“不在你们家?那在哪?” “平安道长去见山神了。”周言流语气里满是敬重。 “山神?” 肖长恭吃惊的看着周言流。不光他,佘栗和杨守仁也是如此,他们也来到周言流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他,就和昨天夜里平安听见山神二字时一样。 “这山里居然有山神?”但是肖长恭的惊讶和平安不一样。 他和佘栗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山神这一说。 山神大多都是修行至少了上千年,得了仙缘的或是自身强大,足够庇佑一方天地的老家伙才敢自称或是被凡人尊称为山神的。 “当然了,山神爷爷人可好了,经常给我讲些故事。”周言流话里的敬重很强烈,这才让佘栗感到一阵放心。 其实山神除了能够庇佑一方之外,还能祸害一方。 所以当他说起山神的时候佘栗心里一惊,害怕平安会出事。 “讲故事?”肖长恭挑了下眉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确实,这些个老家伙孤独久了,就喜欢找人听祂说从前。” “老家伙?”周言流闻言皱着眉头,怒视着肖长恭,本来对他稍稍有点好感了,结果这句话又把他在自己心里的好感彻底消除。 “你怎么能这么说山神爷爷?” 周言流的怒意,也让肖长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知道能够庇佑一方的山神在凡人心里是何等地位,是丝毫不逊色仙人的存在。 但是自己对于山神存在不是这样认为,毕竟都是妖,只不过机缘不同罢了。 但他也立马跟周言流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这次周言流是真的不理他们了。他一点也不听肖长恭说什么,只是带着黑脸朝着山下走去。 肖长恭这次也没跟上去,而是停在原地,等到佘栗和杨守仁走近之后开口道:“看这少年的样子,估计这山神应该不会对平安做什么。” 佘栗看着周言流的背影,也点着头,“刚才我还担心这山神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山神是什么啊?”杨守仁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困惑无比,他感觉自己自从遇见平安道长之后,自己所认知的这个世界忽然变了样。 又有妖,又有山神。 “山神就是.” 佘栗和肖长恭一边跟杨守仁解释着,一边又跟着周言流的步子朝着山下走去。 (本章完) 第124章 古树遮天,院里猫妖 第124章 古树遮天,院里猫妖 平安的脚步很轻,他背着箧笥慢慢的靠近眼前这棵看上去压迫感十足的古树——山神的真身。 平安站在树荫外放下箧笥,缓缓的抬起双手。 以左手为天道,右手为地道。 道德经云:无名天地之始也。 双手手掌朝内,紧贴右手手背。天道左旋,地道右旋,左手的大拇指轻轻的按在右手无名指的根部,右手拇指与左手拇指上方相交,掐住右手中指指尖。 以十二地支算,无名指根部乃是地支之首位——为子。也是一日十二时辰里一日的开始与结束。五行属水,水为阴物,至柔至善,包容万物。 中指指尖为地支午位,为正午。五行属火,为至阳至刚。 双手合掌处外形犹如太极图。 子者,为后天八卦坎位;午者,为后天八卦火位。两者后天相对极阴极阳之位,正对左手负阴右手负阳,水火既济,冲气以为和,是为子午诀。 平安掐子午诀,浅低头,礼诀立于眉上,弯腰不过腹,对着古树行礼。 三礼过后,平安直身立于树荫外,双目注视着古树。忽有一苍老、浑厚、有力笑声从平安面前的古树上响起。 平安闻声心里一震,浑身不自觉、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 他想开口说话,却听得那苍老声响起,笑道:“你叫平安。” 平安心中略有震惊,但他也如实答道:“小道平安,见过山神。” 苍老笑声再次传来:“你倒是有礼。” 平安闻声也笑道:“礼乃为人之根本。不尊礼法,与牲畜无异。” 苍老笑声依旧:“也是,也是。” 祂停顿了一下,继而又缓缓开口道:“你乃文商九年,仲夏时,五月二十五日,戌时,五刻生。于二十七日,未时二刻被师父青玄子所救,取平安之名。” 祂的声音苍老,富有磁性,言语温和,不急不躁。 平安闻言,心中震惊不已。他何时出生,师父曾对他说过。可是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是面前的这棵古树未曾问过他,却将他的生辰说的丝毫不差。 “心中不必多想,这个世上除了仙人,没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他看出了平安心里所想的一切,也说出了自己的能力。 平安皱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按古树的意思所说,他知道这天地之间的所有事情。 苍老笑声依旧:“虽说知道,但却不能对你开口言说。” 祂看穿了平安心中所想的一切,这也让平安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只是想来问祂一些问题的,可如今却像个赤裸着身子的人一样,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孩子,你进来。”苍老的声音对着平安说道。 山神如此说,他也此般行。 当他走近树荫,忽闻香扑鼻,鸟儿在耳畔啼鸣。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 他朝着树身走去,伸出手抚摸着光滑的树身。 他绕着树身而行,行百余步,方才回到原点。 他心中震惊不已。他抬首,沿着树身朝上看去。 树身三丈高,顶上树枝交错有序,枝繁叶茂。 他站在树身下犹如一只蚂蚁,躲在一把油纸伞下。 古树虽未参天,却犹如遮天之物,庞大无比。 山神笑声响起:“如何?” “平安不懂,烦请山神明示。”平安皱眉,不知道祂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后退几步,对着祂行子午礼说道。 祂并没有回答,而是痴痴笑着。 忽的,古树里刮起了春风,暖意十足。 古树的枝叶伴随着苍老的笑声发出沙沙声响。而古树的树身也在此刻扭曲着。 笑声灌入平安的耳,并未觉得刺耳或者吵闹,反而有种气定心闲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感自周身散开。 随后,他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虚弱,四肢无力,头眼昏,就快要倒下去了。 也就在这时,扭曲的树身忽然变得平静。一个与树身颜色相同,就像,像是在古树上雕刻的一张苍老的树脸出现在平安面前。 平安从未见过此般情形,再加上此刻的他身虚体弱,当他见到那张脸之后,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祂见平安晕倒,祂笑着将双眼之上的树眉从树脸上离开,化作数十根细小的藤蔓朝平安飞去。 树眉接着平安,将他抬起,再缓缓收回,轻轻地将他靠坐在自己的树身上。 祂用树眉轻轻拍打着平安的脑袋,依旧痴痴笑着:“这孩子,心如明镜般干净,也如碗中之水善良,却没想到胆子也如幼鸟般胆小。” 祂的笑声萦绕在昏睡过去的,平安的耳边,同时自言自语道:“也是,老朽如今三千岁了,谁见了我这般模样不害怕啊。” 笑声依旧 —— 佘栗几人跟着周言流走下山,穿过田边,最后来到了他的家中。 几人跨进泥瓦院子,环视着宽阔的泥院。 泥院里,各种田间干活的工具在角落里摆放有序。 泥院的中间放着一个木桌,和四把分别放在桌子四周的长凳。 正对着的是房间,左侧是灶房和储藏粮食的地方的。 “爷爷,我回来。” 周言流一进院子就把黑脸放了下来,任它四处跑着。 “回来了?” 周言流的爷爷名自平,年近六十五。他听到周言流的声音之后,撸起个袖子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佘栗几人,连忙走了过来,对着他们抱拳打着招呼:“老身姓周,诸位若不嫌弃叫我老周便是。” “不敢,您是长者,岂能这般称呼您。”杨守仁闻言连忙开口道。 “也行。几位随意叫便是。”周自平笑道。 “老周见过道长。”他虽然这么说着,可他对着佘栗却是百般恭敬。 虽说道士不受一些繁琐的礼节限制,可礼为人之根本,道士也是人乎。他自然也不敢这般行径,他拱手行礼道:“周爷爷您客气了。” “我就不跟你们叫他爷爷了,按年龄算他都应该叫我一声鼻祖父了。”肖长恭见他们这般有礼觉得有些不习惯,于是自顾自的走到一边,继续看着泥院四周。 周自平闻言觉着有些奇怪,他看着行径,举止都比较懒散的肖长恭,“敢问这位是?” “他是狐狸精。”一旁周言流开口道。 “嗯?”周自平闻声向后看去,只见周言流怀里抱着黑脸,微微眯着盯着肖长恭。 “你个孩子!”周自平朝着周言流走去,举起巴掌就要朝着他拍去:“怎么说话呢?” 周言流见状连忙把黑脸举起,挡在自己的面前,紧张的对着周自平说道:“爷爷,不是我说的。是黑脸跟我说的。” “黑脸跟你说的?” 周自平看着被举起的黑脸,只听得它开口道:“爷爷别打,他真是狐狸精!” 说完,他便化作一个同周言流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同样一脸紧张的看着周自平。 “你才是狐狸精,麻烦以后叫我狐仙,不然小心我揍你。”肖长恭被人叫狐狸精倒也不生气,因为他说的没错,但是他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叫他狐仙。 “这”模样英俊,除去懒散之外,气质也是极好的。尽管黑脸说了,肖长恭自己也都承认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肖长恭也看出周自平的不相信,他开口调侃道:“要不要我现在现个原形给你瞧瞧?” “你这个家伙又欠揍了是不是?”佘栗闻言朝着肖长恭走去,撸着道袖准备揍人的动作,肖长恭立马跑到杨守仁的身后躲着,佘栗便也朝着杨守仁走去。 “不用,那倒不用。”他看着肖长恭神色和佘栗的动作也不像是开玩笑,也就是说他真的是狐妖.不,狐仙。 黑脸所化的少年,看着两人追逐,也是没好气的转头看着周言流:“下次再也不帮你了,出卖我,拿我挡箭。” 周言流闻言立马赔笑道:“脸哥,我错了。” 周自平看着佘栗和肖长恭打闹,心里想着平安道长怎么会和狐妖同行。 杨守仁被肖长恭当做挡箭牌,一直躲在他的身后,他也有些无奈,心想这两人能不能正常点。 一番打闹过后,周自平和周言流从灶房里带出做好的馒头稀饭,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早已经坐在凳子上的肖长恭摩拳擦掌,随后拿起一个馒头就开始吃了起来。 结果没等他吃第二口,佘栗一巴掌就落在他的脑袋上。 肖长恭嘴里嚼着馒头,困惑的看着佘栗质问道:“你干什么?” “主人家还没上桌你就动手一点规矩都没有。”佘栗白了他一眼,端坐在一旁。 肖长恭无语的看了一眼佘栗,也不管还是自顾自的吃着。 佘栗、肖长恭和杨守仁各坐一方,而上位便给周自平爷俩留着。 等到爷俩把最后炒的青菜端出来之后,才坐在位置上。而黑脸早已变回黑猫,独自在院子里疯跑着。 等到人都坐下之后,周自平率先拿起一个馒头开吃,除了肖长恭之外,其他人这才拿起第一个馒头,动着筷子。 “周爷爷,我听小周公子说昨日夜里您和平安见过。然后他又去见山神了?”佘栗咬了一小口馒头,开始问着问题。 杨守仁闻言也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周自平,下山的时候他听佘栗他们说了山神的来历之后,他也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夜里我和流儿上山寻猫,刚好遇见了平安道长,也就聊会天,也就说到了山神。于是他便向我要了山神的位置。” 周自平解释着,说起了昨日夜里的情况。 几人闻言也是点着头,“原来如此。” “但是平安去见山神做什么?”肖长恭好奇的问道。 周自平也是摇着头,“我也不清楚,他跟我说他是要去蓬莱寻仙。想来估计也是问问诸如此类的问题吧。” “周爷爷,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不知道您能否向我们解惑。”佘栗点着头,心想也是,能够成为山神,自然也非一般之物。平安又要去蓬莱寻仙,或许这对他会有帮助。 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就是刚才没有机会问。 “道长您说,知无不言。”周自平笑道。 “您这只猫,是您从小养着的吗?” (本章完) 第125章 黑猫过往如谜团,山神往 第125章 黑猫过往如谜团,山神往事无所追 这个问题是佘栗三人都很好奇的一件事,他们不明白一个普通人家怎么会养着一只妖。而且看上去它还护主。 “确实。”周自平点头笑道:“这只黑猫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在了,估摸着也有一百多岁了。” 周自平实话实说。 “您出生的时候就在了?一百多岁?那也就是说这猫其实是您的父亲养的?”杨守仁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但是佘栗和肖长恭却觉得不对劲,按理说一般的妖想要化身为人至少也需要三百年的时间,但周自平却说他只有一百多岁,这不合理。 “也不是。”周自平继续说道:“这猫是我父亲养的没错,但是并不是将这猫从小养着。而是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佘栗和肖长恭异口同声。 那这样一来就稍微合理些。毕竟捡回来的也不知道它具体多大。 但是这也不对啊。一只通了灵性的猫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捡回来了。 “是的,我的父亲从京城里捡回来的。当时的它就已经可以变成人身了。”周自平解释着,杨守仁听着,他点着头一副好像明白了的样子。 但是佘栗跟肖长恭却觉得很不对劲,那也就是说一百多年前就已经修行了三百年了,这么算他也有个四五百岁了。 “您没问过它多大吗?”佘栗也懒得多想,于是直接说了出来。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总是问过吧。还有就是已经能够化形的妖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捡回来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问过,但是它不记得了。”周自平也有些为难的说着,“当初捡它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死了。我父亲又是出了名的心善,于是他就带着黑脸去找到了山神,这才把救活过来,至此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们了。” “原来如此。”三人点着头。心里的疑惑算是解开了一点。但是它为什么会受伤呢? “对了,周爷爷,你们这里的山神什么来头啊?”佘栗以前也是听说过,包括后来的肖长恭也跟他说起过,但就是没见过。 “这位山神是一颗千年古树。”周自平得意的说着。 “古树?”肖长恭闻言皱着眉头,“一棵树想要修成山神这般地位,那可是极其不容易啊。就光是时间就够熬的了。” “是对面那座山山上的那颗绿树吗?”杨守仁想起来他们下山之前,一起看着山对面的那点绿。 “没错。”周自平笑道,“这位山神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几百年来护佑这方天地平安无事,风调雨顺。只不过这位山神有个怪脾气。” 周自平一说到山神那份敬重油然而生,但是一说山神的那个脾气时就又有点无可奈何。 “来到这个地方?也就是说,祂并不是一直在这里的。”佘栗三人越听越迷糊,心里想着这个村子怎么这么奇怪呢?又是捡来的猫妖,又是来到这个地方的山神。 “至于祂为什么来着我也不清楚,那都是几百年的事情了。”周自平无奈的说着。 “那祂的怪脾气是什么意思?”佘栗好奇的问着。 “这位山神脾气很好,十分近人,无论是谁有事,只要去找祂,祂能做的基本上都会做。” 周自平正说着,却被肖长恭给打断了,他皱紧眉头,挤得脸都生疼:“老人家,你这不是矛盾吗?你刚才说他脾气怪,现在又说他平易近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周自平笑了笑,他对着肖长恭说道:“你慢慢听我说就是了。” 一旁的佘栗也是看不下去了,从一旁的布包里拿出葫芦,拔开瓶盖,瓶口对着肖长恭放在桌子上,警告着他:“你再插嘴我就把你关葫芦里了。” 肖长恭翻了个白眼,又继续拿着馒头,喝着粥听着他们说。 坐在周自平身边,一直在吃饭的周言流闻声抬起头,看着佘栗手旁的葫芦很是好奇,他本想开口问的,但是想了想又继续埋头吃饭。 “那您为什么会说他脾气怪呢?”佘栗看着周自平继续问道。 “你不也在问吗?”肖长恭正吃着东西,听到佘栗的话立马又抬起看了他一眼。 佘栗歪着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拍了拍葫芦。 肖长恭见状又只好低下头,心里嘀咕着:你这葫芦最好收好点,迟早有一天我给你砸了。 “这山神白日里很好,但是一到夜里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周自平继续说道。 “祂夜里不能听见有什么很大的声响,否则就会杀人。” “杀人?” “对,而且无缘无故的。” “这,这是为什么?” 佘栗听着头都大了,怎么一会一个样啊。 “没人知道,只是那次之后我们这片地方也就有了入夜不能大声说话的规矩。”周自平叹息道。 佘栗听着头大,他扶额苦思饭也吃不下去. —— 时间一晃转眼就到了下午。 佘栗几人在周自平的院子里各自忙碌着。 杨守仁练着剑。 肖长恭则是跟在周言流的身后,他看着周言流怀里的黑脸,又看了看他,满是歉意的对着周言流说道:“那个小周公子,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那位山神的,纯属口误。” 但是周言流并不理会肖长恭,也是将黑脸放下,跟着它一起玩。 肖长恭之所以会道歉,是因为吃过早饭之后,他又听周自平说了许多关于那位山神的事情,也是打心底里佩服。 “是这样的,我以前也认识一位山神,我跟他的关系很好,所以经常叫他老家伙,真的是顺口了,不是故意的。” 周言流不理他,不肯听他道歉,他只好直接他原因说了出来。 “你也认识一个山神?”这下周言流终于肯听他说话了。 “对啊。肖长恭见他肯听自己说话了,连忙对着他行礼道歉:“小狐狸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周公子原谅。” 佘栗坐在一旁看着给周言流道歉的肖长恭,心里想着我这是见鬼了吗?这家伙居然会主动跟一个孩子道歉? “行吧,看你这么真切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周言流转动着眼睛,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那你能跟我讲讲你认识的那位山神吗?” “这个不行。”肖长恭想都没想立马拒绝,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又急忙对着他解释道:“主要是他跟我说过,他不让我随意跟别人讲起他。” “那你刚才为什么跟我讲你认识山神?”周言流皱眉问道。 “我这不是跟你道歉嘛!你又不肯理我,我只能把他老人家搬出来了。”肖长恭说话的语气和对山神的称呼都变了,可见其他是真心从心底里开始佩服他认识的那个山神了。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那我就原谅你。”周言流见肖长恭是真心要道歉也都爽快地原谅的原谅他了。 肖长恭见状也是笑笑,他在心里自嘲道:没想到,我居然也有给一个孩子道歉的时候。 “对了,那个道长的葫芦是干用的?还能装你。”周言流跟肖长恭说着话,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瞟到了佘栗,于是他朝肖长恭问道。 其实早上在饭桌上的时候,他就想问了,但是一想到爷爷跟他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又给憋了回去。 肖长恭回头看了一眼佘栗,佘栗刚好也一直在看着他们,于是他转头对着周言流说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他,我没资格替他跟你说。” “为什么?”周言流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是他的东西,不是我的。”肖长恭笑道。 周言流闻言看了一眼佘栗,当他看见佘栗的眼睛之后又立马把头收了回来。或许是因因为早上他对肖长恭说话的时候语气比较重,他明显有些害怕。 肖长恭也看出来,于是他拉着周言流走到佘栗的面前,对着他说道:“这孩子想看看你的葫芦。” 佘栗闻言蹙眉,“看葫芦做什么?” “早上的时候我听你说要把他装进去,我就是好奇这葫芦这么小,怎么把人给装进去。” 周言流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佘栗闻言也是一笑,他对着周言流笑道:“这用来捉妖的。” “捉妖?”周言流更感兴趣了,他欣喜看着佘栗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还会法术啊?我听说会捉妖的道士都会法术。” 佘栗微笑着点头,也不开口说话。 周言流松开拿着肖长恭的手,跑到佘栗面前,一脸真诚的看着他,问道:“我也想学,你能不能教我法术啊?” “这可不行。”佘栗笑着回拒道。 “为什么.疼!”周言流刚把为什么说出口,头上就感觉到一阵疼痛。 “你这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周自平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周言流缠着佘栗,等他走近想要听听他在问些什么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这句话。他当即就是一个脑瓜崩落在周言流的头上。 佘栗和肖长恭见状也是偷偷笑着。 周言流转身看着爷爷一脸气愤的样子,立马跑开了,他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不然就要挨一顿打了。 佘栗看着跑开的周言流,他对周自平问道:“这个年岁的孩子应该都还在学堂吧。他怎么一直待在家里呢?” “这孩子无心读书,整天跟着山神身边,听着山神跟他讲故事。”说起周言流周自平也是一番无奈。 “那他的父母呢?”肖长恭看着跟黑脸玩的周言流朝着周自平问道。 “他的父母在外经商,也算是做大了,再过段时间等他们回来就要把孩子接走。说是无心读书,那就带着他经商,将来也好过一生只待在这田地里强。” “也是。”佘栗点着头回答着。 “对了,您知道那山神叫什么名字吗?”佘栗忽然问道。 周自平闻言摇摇头,“没人知道,也没见祂跟谁说起过。我们一般也都直接唤祂山神。” “这样啊。”佘栗心里对于这个山神很是好奇,特别想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又为什么会有这怪的脾气。 (本章完) 第126章 独青山起雾,山神道从前 第126章 独青山起雾,山神道从前 天近傍晚,暗黄的太阳给天边的云彩镀上一层暗色金边。 云层之下,独青山的另一座山头。 古树茂密的枝叶下,在那张苍老的树脸下,平安睡意渐觉,缓缓地睁开惺忪的双眼。 “孩子,醒了?”树脸露出微笑,眼睛向下看去,盯着靠在祂身上的平安。 平安闻声惊了一下,朦胧的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子,转身的同时连连后退,低头对着树脸掐子午礼诀,弯腰行礼,口中歉意不止:“山神,平安并非有意。只是昨日夜里未曾入眠。” 昨晚在见过周自平之后,平安虽然闭眼休息,却一直未能入眠,而是一直想几个问题,想想问问他面前的这位山神。 “无妨,无妨。”山神苍老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使人心神安定。 “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问我问题之前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他开口道。 平安闻言一愣,“您,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祂大笑道:“我说过,除去仙人、仙境之外,这世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祂说过,平安也记得。 他对着那张树脸恭敬的行着礼,说道:“平安愿听。” “好!好!好!”祂连道几声好之后,笑声嘎然而止,祂用自己的树脸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你也别见怪,老朽孤身三千年,连个说话的人几乎都没有了。若不是周言流那孩子胆子大些,老朽就真要无话可说了。” “但老朽对他所言皆是自己的一些所见所闻,却并没有说起自己。” “我见你这孩子,心思干净、单纯,又同为修道之人,我便跟你讲讲我的故事,你且用心听着。你要的答案,全在这里面。” 平安闻言躬身行礼。 祂笑道:“你且坐下。” 平安如此。 呼吸轻缓,沉重,绵长,一声哀叹下,祂娓娓道来:“老朽名为道仪生,乃千年树妖所修而成” —— “天都快黑了,平安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吃饭没有”泥院里,肖长恭背对着屋子坐在桌子前的长凳上,百无聊赖的盯着泥院的大门和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平安道长或许是和那山神聊得开心,忘了时间吧?”杨守仁剑不离手,他在泥院里晃荡着,当他听到肖长恭的声音后回答着。 “聊着这么久,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我估计那山神在给平安讲故事呢。” 肖长恭说着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被一个山神抓起来,听他给自己讲故事的事情,还美其名曰说,大道之法就在其中。 但是肖长恭只是觉得他一个家伙呆久了,找不到人话说,故意编了个理由。 虽然说他最后从那山神那里学到了几个秘法,但他依然这样认为。 “故事?”佘栗从灶房里端着饭菜走了过来,他好奇的看着肖长恭问道:“什么故事?” “对啊,肖公子。今天在山上的时候我也听你说,你也认识一位山神。”杨守仁期待的看着肖长恭。 毕竟他一介凡人,对于这些神仙之说本就好奇。如今遇见知道的人当然要想要仔细问问。 “没什么好说的。”肖长恭面对两人的好奇,他始终是摆着手不肯说。 两人见状也不好多问什么。 佘栗将菜放在桌子上之后,转身又朝灶房群走去。杨守仁见饭菜都快要做好了,于是他把剑放在凳子上,也跟着佘栗去灶房帮忙。 倒是肖长恭现在皱着眉头,一脸忧郁的心里想着事情。 大道之法? 他记得自己得了灵智之后,就经常听他们那座山里的老妖说这山里有位山神。 那位山神法力通天,甚至能够改变天象。 他当时听了心里也是向往,一直想着能够亲眼见见他们口中的山神长什么样。可是他苦修两百多年,都已经能够化身为人了,却始终没见过祂,直到有一天半夜他从山下回到山上之后。 “我去.我嘞个狐大仙,救命啊!”肖长恭手里拿着一串葫芦,神色极其惊恐,疯狂地在茂密的丛林里跑着。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他身后慢摇摇的走着,双眼很是戏谑的盯着肖长恭逃跑的身影。 这是一只巨猿,通体泛红,毛发很长,突出的下颌让祂的嘴和鼻子显得很大,上脸就也显得比较下陷。但两只紫色的巨眼看上去就像是天空中美丽的星辰。 肖长恭往前跑着,在经过一堆灌木丛的时候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的红狐,躲了进去。葫芦则也被他藏了起来。这可是他从山下好不容易换来的。 巨猿走到灌木丛时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他狐脸惊恐的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盯着祂离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现在出去,而是闭眼急促地调整着呼吸。 刚才被那只巨猿追的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来。 等调整好呼吸之后,他又通过缝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小小的脑袋探出去朝着巨猿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警惕的转过头往来时的路上看了一眼,等他确认不见祂的踪迹之后,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把脑袋缩回去,靠在一旁的小木干上,然后从自己的狐毛里拿出也被变小的葫芦,用狐嘴啃了起来。 他心里想着,这巨猿什么来头啊?是一直都在山里的吗?那怎么没听其他妖说起过啊? 而且看他那个个头七八丈应该是有了,不过也好在祂很高,再加上丛林里低树矮木很多,这才能逃过祂那双紫眼。 “唉,也是倒霉。”他叹着气,啃着葫芦抱怨着:“也不知道这死猴子在搞什么?我一上山就盯着我跑?我哪里惹到祂了吗?不能啊!我都没见过祂!疯了吗?” “不是你一直在找我吗?”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我找你?我找你干嘛?”肖长恭啃着葫芦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不过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了。谁在说话? 他狐脸一僵,心里一个极其恐惧的念头怦然升起,他颤颤巍巍的扭过狐头,眼神里满是惊恐的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一只有他眼睛大小的猴子悠闲的坐在树干上,一双紫色的眼睛很是迷人,突出的嘴上也挂着一丝笑容.这不就是追自己的巨猿缩小后的样子吗? “我嘞个狐大仙啊!” 茂密的丛林回荡着肖长恭惊恐的声音,就连一些已经变回原形睡着了的妖都被他这一声吓得颤抖着身子,惊醒了过来了。 “砰!”伴随着他的声音之外,还有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形从肖长恭躲着的灌木丛里破木而出,同时变回人形的肖长恭也被他提着转出了灌木丛。他伸展着身子,嘴里同样发出惊人猿吼声。 这一声惊天动地,山林动荡。 所有已经睡下的妖和各类动物,惊恐地逃离原地,奔向与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急速跑去。 它们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祂晃动着巨大的身子,扭了扭头,然后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慢慢的移到自己的眼前。 失了魂的肖长恭被巨猿拎着衣领,他就像是一只蚂蚁,被一个人拎在手指尖的样子。 巨猿看着无神的肖长恭,用拎着他的两只手指晃了晃,他就像是提线木偶般一点反抗都没有。 祂用鼻子对着肖长恭呼了口气。 巨大的鼻风扑面而来,肖长恭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失色的盯着面前这只巨猿的紫色眼睛。 他神色惊恐,疯狂的挣扎着,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离着地面很远,因为恐高再次失了魂,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我嘞个狐大仙儿,你奶奶个孙子,他爹的好爷爷” 说完他也就晕了过去。 他看着泥院外聚集的人群,心里想着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里一阵刺痛。早知道如此,当初还找祂做什么!但是如果没有祂,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他想着,佘栗和杨守仁也端着饭菜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肖长恭呆呆的看着门外,疑惑地问道:“你在看什么?门外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他们在看什么啊?” 佘栗跟着肖长恭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些人都朝着同一个看着,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而且从他们看去的方向好像还是平安去见山神的那山上。 佘栗皱着眉头,心里觉得奇怪。 不仅他这样觉得,杨守仁也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他正要朝门口走去,忽然一声高呼声从门外响起: “你们快看,绿了!绿了!” 这个声音很是惊讶,把陷入苦思的肖长恭也吵醒了,他皱着眉头朝外看去。 随后许多声音同时响起: “真的绿了!” “什么情况啊?” “山神在做什么呀?” “我哪知道!” “你们快看,好像好像还起雾了。”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很是混杂。 当院里三人听到山神二字的时候忽然不淡定了,他们连忙冲出泥院。穿过聚在一起的村民。当他们朝那座山头看去时,仿佛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呆呆的站在那。 独青山的另一座山上,在昏黄的余晖照耀下,从山头开始,原本因为入秋而全部落完树叶的树木的枝干上又开始重新开始冒出绿芽。 而这些绿芽在冒出来之后,近乎疯狂的的肆意生长着。不过一息时间一棵树就完成了从秋到春的过程。 从山头开始,这样的生命疯狂地快速地向下蔓延,就像是忽然入了春似的。 整座山林从原本的凋零,看上去毫无生气的样子到枝叶繁华生长,枯木逢春,绿意盎然不过六息。 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满是惊叹,包括佘栗、肖长恭和杨守仁三人也是如此。 他们心里的惊叹无语言表,只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山林被绿色衬托地生机勃勃,与其余的凋零的山林显得格格不入。 也就在此时,绿意覆盖整座山林之后。从山脚处又开始生出白雾,那白雾向上蔓延而去,一点一点的将刚出现的生命给覆盖了起来。 “平安?”佘栗看着白雾,忽然从失神里走了出来,他失控般喊了一声,这才想起平安还在山里。 这一声也将肖长恭和杨守仁喊醒了,他们神色也是惊恐的想起平安还在山上。 这一声不仅叫醒了他们俩,也吸引了周家村百余户人家。 所有人全部皱眉看向他们,有人开口道:“小声点,天快黑了,别惊扰了山神?” 可是他们哪里管着这些啊。 等他们回过神之后,朝着那座山就奔去。 村民们见状神色极为恐惧,现在也顾不得那些,有人大喊道:“快!快!快拦住他们!” 村民们闻声蜂拥而上,朝着他们就拦了上去。 干燥的田地里,佘栗、肖长恭、杨守仁被被所有村民围了起来。佘栗眼角落下一颗泪水,他看着黑压压围在一起的村民。他们有老有少,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着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惊扰了山神他们可能都会死,所以所有要对山神不敬的人他们也全都视作生死之敌。就算现在的行为会得罪山神,但至少山神在知晓原因之后,也许会放过他们。 “让一下!让一下!” 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紧张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像是周言流的声音。 忽的,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朝着佘栗几人扑去。在落地的瞬间它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他死死的盯着三人,眼神里满是凶狠,杨守仁和肖长恭见状立马站到佘栗的身前,一人拔剑而出指着少年,一人皱眉偏头对着佘栗严肃的说道:“你先过去,这里交给我们。平安要紧!” 肖长恭的话语落下,佘栗也凭空变出自己的剑。他刚要把自己的剑扔上天,准备御剑而去,周言流此刻拉着周自平穿过人群来到了他们面前。 “周爷爷?”杨守仁收起剑,看着爷孙俩开口道。 “我说三位公子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周自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跪在几人面前,哭诉着:“我好心留你们做客,你们为什么非要去招惹山神啊。你们这不是要坑害老夫吗?” 其余村民见状赶紧来到周自平的身边,将他搀扶起,然后怒视着三人,“黑脸,把他们抓起来,等到明日山雾退了,把他们押到山神那里去,等山神处置他们。” 黑脸闻言,也是做出要动手的动作,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可是山神于他有救命之恩,就算自己会死,也不能任由他们胡闹。 肖长恭见状也明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了,于是他也不端着了。只见他嘴里念着什么,等他嘴上的动作停下,他盯着死死盯着黑脸低喊道:“法相天地!” 声音落下,肖长恭显出原形,变成了一只正常大小的狐狸,可也就在这一瞬间,它的身体泛起强烈的红光。村民们见状惊呼道:“是狐妖!” 他们见到肖长恭的原形,全都下意识的后退着,周言流也是怒视着它,拉着爷爷往后退去。 黑脸听到法相天地之后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狐声响起,红光耀眼,村民们被刺眼的红光刺的睁不开眼,全都用手挡着。只有黑脸傻傻的看着肖长恭一点一点的变大,直至红光退去。 红光退去,村民们放下手,所有人全都惊恐的看着,数十丈高大,如同人一般站立着的肖长恭。 “吼!” 肖长恭对着地上的村民们嘶吼了一声,巨大的声震得村民们脸色痛苦的捂耳皱眉。黑脸也被肖长恭现在的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动,但是一个画面也从他脑海的深处浮现,同样红身,同样巨大的身躯,还有那声嘶吼. 这才是.肖长恭的真身吗?杨守仁张大了嘴,站在他的身下,惊讶的看着肖长恭变大后样子,不自觉的咽着唾沫。 佘栗同样有些惊讶的看着肖长恭。他跟佘栗认识那么多年里,第一次见他用法相天地。 “走!” 肖长恭嘶吼过后低着头对两人说道。 两人在肖长恭这一声回过神,跟着肖长恭的步伐朝着那座山走去。 围着他们的村民见状也是恐惧的让开了路,任由着他们离开,有人哭喊道:“灭顶之灾啊!惊扰了山神,谁都活不了啊!” 此话一出,村民们全都瘫坐在田地里,都在那哭喊着。 佘栗和杨守仁闻声也是回头看着他们,他心里也犹豫着,这样做好吗? 但是最后他还是回过头继续朝着那山走去,他想着:“等救出平安,他就让肖长恭赶回去,去把老祖请过来!” 周自平瘫坐在地上,他忽然后悔了,他后悔跟平安说起山神。如果没跟他说也就不会成现在这般模样! 正当佘栗他们朝着山那边跑去,正当村民们哭着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无数道闪电划过天空,然后瞬间消失在云层里。 “山神怒了!山神怒了!全完了!” 村民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雷声落下,肖长恭忽然停下了巨大的身子,双眼惊恐的看着前方。 佘栗和杨守仁见肖长恭停下,好奇的顺着的他的视线朝前看去。当他们看见那东西之后也都定在了原地,双眼惊恐的看着那东西飞奔而来。 那是一根树干,带着绿色枝叶的树干。 它从那座山的山顶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等他们看见之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树干顷刻间一分为三,分别朝着肖长恭、佘栗和杨守仁的额头处落下。 三根树枝轻轻的在他们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阵清凉感瞬间遍布全身。 肖长恭被这一点,立刻恢复了人身站在田地里。而佘栗和杨守仁却是直接晕倒了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倒地的两人,忽然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很快他也倒地不起。 正哭着的村民们见状,心里一惊,忽然有人喊道:“跑啊,山神要屠村了” 这一声落下,田地里慌乱无比,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黑脸闻言也是转身拉着周自平和周言流就要跑。 “周言流。” 有人叫他,这声音柔和,苍老,浑厚、有力,他记得这声音,是山神的! 他停下脚步,转身朝身后看去。 山神的这一声也让逃离的村民停了下来。 他们窃窃私语: “不对啊!山神的声音怎么听上去不像是生气了!” “对啊。我我听着也不像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把这几人带回去好好休息。”山神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他们醒了之后跟他们说,我跟平安有话要说,让他们不用担心,不用紧张。” “山神爷爷您没生气啊!”周言流听完祂的话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大声的对着那边喊道。 “我生什么气?”祂说着忽然笑了一下。 周言流问道:“那您刚才.” 祂笑道:“我只是看他们要山上,我不想被打扰所以才让他们睡一会。” “好了,别担心,我怎么会伤害你们呢?之前那件事确实是老朽不好,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了。” 道仪生用自己身上树干卷成的一圈,然后施法将其做成一面镜子,祂和平安相对坐看着镜子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道仪生话音落下,平安看着那个名叫周言流的少年,和那只黑猫所化的少年走向佘栗他们,他这才抬起头看着祂,满是歉意的说道:“平安这几个朋友冲撞了您,我给您道歉。” “不用道歉,这很正常。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道仪生那张树脸忽然垂了下去。像是有点伤心的样子。 “您也做过?”平安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他有些不太相信,一个有着三千年修为,又能庇佑一方的山神怎么会这么冲动呢? “老朽是活了三千多年,可也曾年轻过啊。”道仪生听到平安心里的想法,开口笑道。 平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第一次有些失态的挠着头,笑道:“我感觉我在您面前都什么都不用说,您全都知道了。” 道仪生听了这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祂笑道:“明白,明白,我不偷听了就是。” 平安笑了笑,道仪生也开口道:“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才刚刚修得人身。也是在那时候老朽遇到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人。” 祂的话音响起,从山脚下蔓延起的雾也到了山顶,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话音落下,迷雾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片靠近湖边的树林。 而在湖边蹲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他低着头,看着平静清澈地湖水,忽的他笑了一下,湖水里的人也对着笑了一下。 (本章完) 第127章 台前草地有绿时,迎春绽 第127章 台前草地有绿时,迎春绽朵知春来 两千七百年前,邶国二十七年,肇春二十四日。 天暖,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伴山湖前有漓江。伴山湖就是眼前这片蔓延至对面山脚下湖水的名字;而漓江包括了伴山湖水,它依百山而行,自北往南流去。 仙人游水两山间,说的就是这身前身后的两条绵延数十里的百山的名字。而在这两山间的背后,也就是山脚下各有一个小村子,每个村子人口不一。有的村子有上百户人家,有的只有几十户或者十几户,更有的一座山下只有一户人家。 两山间只不过是它的总名,而它们分别叫什么名字,就过于累赘,就不多说了。 “为什么不说啊?我其实挺想听的。”道仪生看着湖水里的自己,觉得很是新奇。自己笑,他也跟着笑。自己用手去碰他,他也把手伸过来。 他一边玩着水,一边听着身后那个道士跟他讲解着这山。以前他还只是一棵树的时候光听他讲着这些,心里就是好不快活。 如今他身在山林间,脚在湖水畔,再听着他讲这些更是觉得快活与新奇。 “你想听,可我讲着也累啊。”道士是个青年道士,道号太华,三十岁左右,五官分开不算好看,可合在一起,整体上却十分养眼。 他慵懒的靠坐在身后的一颗大树下,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可言语间却有些无奈。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三尺高的葫芦,葫芦里什么都没有装,但喝起来却有无味的水,入口之后就像是酒一般辣喉,醉人。不管是谁喝了都会醉上三天,就算是仙人也不例外。当然,太华除外。 在葫芦的细颈处和腰身缠着一条三指宽的长布,这样方便背在身上。而在葫芦细颈之处,悬放着一把三尺道剑。剑鞘为银色,无雕纹。在日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光滑明亮,完美无暇。 “你就是找借口。”道仪生瘪了下嘴。他站起来转过身,双手插腰就这样看着太华,调侃着他:“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你跟我讲的可起劲了。一讲就是三天三夜,我拦都拦不住。现在却说累了,你分明就是在找借口。” 太华苦笑一声,“大哥,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是真累了。” “那过一会,等你不累了再讲。”道仪生不管,他喜欢听着这些。在山里做一颗树做了一千年了,好不容易修得人身。眼前所见一切自己又不了解,自然需要有人跟他讲解。 太华仰头扶额,脸上苦笑,心里郁闷着:我这是有什么毛病吗?出观云游怎么想起来把他也给带出来了。 他后悔了,十分后悔。他现在想把他给送回去。 “诶,对了!我们一会要去哪啊?是要去每座山背后的村子里吗?”道仪生放下手,转身又看着湖水和景色怡人的山林风景。心里想着刚才太华说每座山背后都有人家。 以前他听太华讲他云游时路过村子的时候,可遇到好多有趣的事情。他也想去看看。 疼! 头疼! 头极其的疼! 太华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颤抖的再把它们呼出来。他咬牙切齿,他“捶胸顿足”.不行,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可就不是因为云游饿死在路上,而是被这家伙给好奇死了。 “走吧。”太华想好要去哪之后站起身子,拍了拍身后,然后拿起剑,背上大葫芦对着正在欣赏风景的道仪生说道。 道仪生闻言“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太华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个村子?” 我.太华一脸郁闷,他深吸着气,然后放松表情,对着他一个假笑道:“我带你去小镇上看看。” “为什么?”道仪生有点不乐意,“你不是说要去村子里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太华一脸懵圈,苦笑的看着他。心中万般不解,自己什么时候说了? “我刚才不是问你说是要去山后的村子,然后你不是说走吗?”道仪生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人畜无害的看着太华。 我.这二傻子,呸!不对!他这二傻子! 真是服了太华吐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放心,我带你去的地方绝对比这里还要好看,还要好玩。” “真的?”道仪生真诚的看着太华。 我他娘的受不了了! 太华在心里怒吼着! 他背着葫芦,拿着剑怒气冲冲的朝着道仪生走来。 道仪生见状,小心的后退着,有些紧张的看着走近的太华,问道:“你要干什么?” 他看着太华,退的时候又看着身后,生怕自己掉湖里,“你不要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要掉下去了唉.唉.” 道仪生说着,太华也不管他,径直的走到道仪生的面前,一把提着他的耳朵,就往前继续走去。 他看着被自己的提着耳朵连连喊疼的道仪生心里十分困惑:这他娘的真是千年的树妖所化?我他娘的怎么不信啊?这跟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娘的!都气的出家人说脏话了。 —— 平安有些尴尬的看着道仪生的树脸,他着实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山神刚修成人身的时候竟然这般孩稚气。 他尬笑着。道仪生也看着平安笑着,但祂并不尴尬,而是怀念着:“那时候刚化身,虽说已有千岁,但是一直待在山里,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听他讲的,有些稚气也不为过。” “您老又听我心声?”平安听到稚气二字恍惚了一下,他问道。 道仪生依旧笑着,“没有,只是从你的表情看出来的。” 平安“哦”了一声,继续问道:“您之前是所说的遇到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人就是太华道人吗?” “他与我是挚友,就如你的那几位朋友中的佘栗与肖长恭二人一样。我与他早早地就认识”他说过到这忽然停顿了一下,“他自然也是不可能忘记的。但我要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一名女子。” “女子?”平安皱着眉,心里不懂。 “她最开始的名字叫做绿衣,是我跟太华去渝安城的路上时,在郊外处遇见的一名女子.” 肇春三十日,午间。 郊外山野的一片树林间。 “还要走多久?”道仪生一路走,一路看着四处风景,但是总感觉不如两山间。于是他有些抱怨的问着。 “快了,现在已经在郊外了,再走两个时辰。”太华背着显眼的葫芦,怀里抱着剑,闲庭信步的悠然走着。 “要不我们直接飞过去吧。走路多费时间。”道仪生听到还有两个时辰,神情立马就不一样了。他满面春风的笑着,跟太华提着建议。 “可别,云游不是说到哪都用法术的。”他的话一出口,太华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道仪生皱眉,“两山间到这可有几百里路。按你说的云游是为了观心见己,那为什么我们要用法术飞到这个地方?这数百里可足够明心见性了。” 太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赶紧找补道:“这个不一样。既然是云游,那就是入世。入世就要去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可观世间百态,见世间炎凉。一味的在山间水上走着,你说你能看见什么?” 道仪生听着依旧皱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又觉得不对,他道:“那我不也是一直在山里待着,照样得了道,修成了人身吗?你不会又是在找借口吧?” “没有啊!我说的可是实话。只是因为我们人跟你们不一样。”这确实是实话,人与妖之间修道有着极大的区别。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依靠自然道法,日月精华在修行吗?”道仪生疑惑道。 太华叹着气,“哪里一样了。你们妖只要能熬过时间,就有机会;可我们人呢?最多只有百年时间,抛去许多繁杂的东西,我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修行?” “每天为了生计,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哪有时间修行,怎么去修行?” “所谓空闲时修行悟道,哪有那么简单。都是唬人的,最多也就是调理一下身子。” 道仪生听着太华说的话,心里也思量着。人与妖的修行最大的区别就在时间上。百年树木,对于他们不过是开始。而百年为人,却已经走到了时间留给他们的尽头,着实是不能一概而论。 两人就这样走着,就在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道仪生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看那边,是不是种的有啊?”他指着林子的一侧。 太华也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透着树干的缝隙,不远处确实有的痕迹,而且好像还很多的样子。但是现在不是关心的时候。 “你去哪?”道仪生看见就走不动道了,他不等太华开口,满眼欣喜的就朝着那片儿跑去。 太华见状也是无可奈何,自我抱怨着:难呐!难呐!我也是脑子抽风了把他给他出来。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跟着呗!不然丢下他一个人一个妖?到时候他要是惹出麻烦了自己也跑不掉。 他心里想着,也跟了上去。 穿过树林,来到边缘处,眼前出现的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海。 有以蓝紫色为主的鸢尾,叶宽绿,与朵相映有趣,看上去极美。 也有还未完全开苞的玉兰,但是清新淡雅的颜色和香味却已经散发了出来。 这些交错的开着,道仪生和太华走在留出来的一条泥路上看的眼缭乱,缤纷夺目。 “这路好像是有人专门留出来。”太华看着,也看着脚下的泥路。坚硬,平整略带着些光滑,很明显这条路经常有人走着。 “对啊,前面那么大个木屋你没看见吗?”道仪生走在前面,双眼看着远处的一座木屋说道。 太华闻言从他身后探头而出,看着远处的木屋,随后又收了回去。他光顾着盯着道仪生了,确实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个木屋。 两人走近木屋,木屋前是一片绿油油的青矮草地。它们和海一样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块专门用来走路的泥地。 包括他们的脚下,围着屋子一周留出一个空地,什么都没有,只用来走路。 太华看着眼前的景象,又回头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开口道:“台前草地有绿时,迎春绽朵知春来。这家主人倒是会享受,也看得出来是个怜命愛命之人。” (本章完) 第128章 未经家贫不知幸,不经人 第128章 未经家贫不知幸,不经人事老天真 木屋的四周最前面的,全是种的迎春。往后便是与迎春相似的连翘。 连翘的枝条向上而生,有四片瓣;向下生长则有六片,它的色为黄色。这是它与迎春之间区别。 道仪生听了太华的话,忽然笑了一下,“出口成诗,怎么之前没听你作过呢?” 太华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而是朝着木屋看去。 木屋宽大,看上去也是十分精巧,分为两层。二层窗下的前共有八根木柱顶着屋檐。 在左侧的四根柱子中间放着一个长条木桌。木桌上面不高处,则是又有着两条麻绳,分别竖缠在与屋门相对的两根柱子上,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干什么?”太华正打量着木屋,就看见道仪生踏着泥地要往屋子走去,他连忙问道。 “我去敲门,看有没有人。”道仪生听到太华问他,于是停下脚步,扭头回答着。 他很无语。 太华对着道仪生招手,他见状又回到太华身边,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怎么了?” “没事,”太华无语的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他转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天色不早了,抓紧赶路,不然天色黑了才能到渝安了。” 道仪生惊讶的“啊”了一声,想想觉得也是。若是夜里到了渝安,如果没地方歇脚就麻烦。但是他还是没忍住的回头看了眼木屋,对着太华问道:“刚才你说这木屋主人愛命惜命,而且看这布置完全就是亲手种的,你就不想看看他(她)是什么人吗?” 太华答道:“是有意思,但是人家屋门紧闭,说明人不在啊。人不在上哪去见?” “也是,若是主人在说不定还能吃顿饭什么的。”太华话里有话,但是很明显他没听出来。 当他听到道仪生的话之后,放下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扶额无奈道:“未经家贫不知幸,不经人事间老天真。” “什么意思?”道仪生这下感觉到太华话里有话了,他质问着。 “没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挺好的,像你这样的人,日后必能成其大道。”太华慵懒的背着葫芦,拿着剑走到了道仪生的前面,慢悠悠的走着。而道仪生则是边走边苦思他刚才说的话,直到又重新回到林间。 时而笔直,时而弯曲的林间小路走到了头。他们边走边望着还有路程,看不见的渝安的方向。 “你说的这渝安里有什么好玩的?”道仪生忽然问道。 “人啊。”太华答道。 “人?”道仪生不解。 他困惑的样子逗得太华好一阵笑,“你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道仪生不解,问道:“哪句话?” “未经家贫不知辛,不经人事老天真。这句。”太华笑笑,给他重复了这句话。 道仪生低眉沉思,然后又放弃了思考,继续问道:“什么意思?” 太华耐心的解释着:“你是树妖,千年修的人生。幸在你长在我们道观附近,所以那些靠伐木而生的人不会来动你。但是不在道观附近的呢?它们会被怎么样?” 道仪生皱眉说道:“它们会被砍掉。” 他看着蹙眉的道仪生笑道:“没错,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太华话不说尽,尽量引导着他,尽管他看上去是个青年。或者这也算是在为他成长铺路,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是有某种羁绊一样。 在道观的时候,他从不跟别的任何人说话,唯独只有遇见太华之后才会开口。 而他也见证了道仪生道成,修得人身的最重要的时刻,并为他取了名字——道仪生。 这个名字的寓意来源于道德经的第四十二章和易传中的各一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和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之所以去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太极为一切的起点,是天地未曾开、阴阳不曾分之前的混沌;而万物法则,自然之规律,则称之为道。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生字。 生是演化,是繁育,也是成长。他希望这个由他见证修成人身的树妖,能够在人间在自然成长之下,不被所见的世俗污染,不坏本心,不灭本性。 所以他也才会说,渝安城里人最好玩,但也不限于渝安,而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只有渝安! ——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踏上了官道。而官道路程少,那也就意味渝安不远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碰上一件事。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两个骑着马的男人正围着一个穿着一身绿衣裳,低着头的女子转圈。脸上笑呵呵的,用着手里的鞭子调戏着她。 两人见状立马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 “绿衣姑娘,你就别拒绝了。我们兄弟俩送送你。再说天色也不早了,你跟我们回去也可以。” 说话的男子模样英俊,眉宇间透着一丝贵气,再加上身上穿着的华服也昭示着他并非一般人,非富即贵。 而另一男子模样就稍稍有些简陋了,眼角上的那颗大痣就像是在丑字的左上侧,那一横上点了缀,无用且多余。 “对啊,我们兄弟俩房间够大,够睡,也够用。”点缀男子也开口附和道。 “魏公子,不用了,小女子家中也算宽敞,就不麻烦了。”被叫做绿衣的女子依旧低头婉言的拒绝着。 “那也好啊!”点缀男子拍手称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你回去。” 另一名男子也开口笑道:“也不需要你回报什么,请我们吃个晚饭就好了。” 绿衣并没有说话,而是轻抬起那张小巧可爱,看上去也只有十六七岁的脸,目光中闪过一丝绿光,略带杀意,死死盯着英俊的男子。 男子被她这一看,脑子忽然跟空了一样,坐在马上有些摇摇欲坠。也就在这时,太华和道仪生走了过来。 太华背着葫芦,手拿着剑对着三人开口笑道:“贫道太华有礼了。方才听说有饭吃,不知是在哪里?贫道跟我这朋友一日未曾吃饭了,能否带上我们一起啊?” 太华的声音响起和那句贫道,绿衣连忙收回目光,又低了下去,等调整好呼吸之后,她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太华他们。 道仪生看见绿意的样子皱眉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绿意见自己的泪眼得到回应刚要开口,回过神的英俊男子闻声也转过马身盯着他们:“哪来的道士?吃什么饭?” 点缀男子闻声也是开口道:“你一个道士吃什么‘饭?’赶紧走,别耽误了我们的事情。不然要你们好看。” “确实好看,这位公子确实好看。”太华依旧笑着,他对着点缀男子一顿‘夸赞’:“公子,眉如粗墨,目光如炬,鼻如虎嘴,唇似腊肠,尤其是眼角那颗痣,如同采之蜜甚是好看!” “嗯?”太华说完,点缀男子和英俊男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而是等到绿衣“噗呲”一笑和道仪生的笑声里才反应过来。 点缀男子,驾马来到太华面前,怒斥道:“你骂谁呢?” “贫道不敢。只是公子长的就是如此。太华如实而说罢了。” 太华说的话,把一旁的道仪生逗得大笑不止,他对着太华道:“没看出来,你‘夸赞’人也这么有一套!” 点缀男子怒不可遏,他指着道仪生,“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太华本是笑着,听到这话之后他皱眉拿起手上的剑对着马头轻轻一点。马忽然就像是失重了般倒在了地上,压着点缀男一动不动。 英俊男子见状神色慌张,连忙下马跑到他身边,试图将马推开。可马就如同山一般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道仪生也不再笑,而是盯着被马压着的男子和见推不动马起身的男子。 “你这道士施了什么法,赶紧给我解开。”男子怒喝着。 不见泪眼的绿衣也跑过来,对着太华开口道:“道长您给他解开吧。他们您惹不起。” 太华闻言皱眉,看了一眼绿衣,然后又转头看着英俊男子,“解开可以,给姑娘道歉。” “你别太过分。”英俊男子指着太华,还要继续说着什么,一旁的道仪生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他指着太华的手上。 英俊男子被这一下打的生疼,立马收回手,怒视着三人:“我跟你们说,我是渝安首富之子,看你们的方向也是要去渝安,你们若是再不解开法术,信不信等我回去了跟我爹说,到时候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渝安了。” 绿衣闻言见太华并没有要解开的意思,于是她便对着男子行礼道歉:“魏公子,您别生气。都是绿衣不好。” “你闭嘴!没跟你说话。”太华又看了一眼绿衣,眼神里透着一股浅浅的杀意。 但是,他下一刻再次用剑点了一下男子的额头,让他也晕了过去。 因为在他看绿衣的时候说了句:“你个死牛鼻子听到没有。” 点晕男子的太华话也不说,拉着道仪生继续往前走。离开的同时,又将另一匹马给点晕了过去,只留下绿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绿衣。 道仪生回头看了一眼绿衣,有些担心的回过头对着太华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太华皱眉看着道仪生说道:“不然呢?” “那那个姑娘不管她了吗?一个人走在路上多不安全。”道仪生说着,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放心吧。那姑娘不简单。”太华说道。 “什么意思?”道仪生继续追问,但是这次他不回答。而是跟他说: “渝安快到了。” “啊?” 绿衣看和太华和道仪生走远,眼神里有些好奇盯着他们的背影。心想:这一道一妖怎么走到一块去了? 她想着,又懒得想了,而是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人,悄悄笑道:“你们也是命大,若不是那道士把你们弄晕了,我真想把你们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带回去做肥。” (本章完) 第129章 初入渝安惹祸端,花间精 第129章 初入渝安惹祸端,间精灵乃绿衣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暮色下的渝安城,烟火气十足。城内大街小巷皆有人结伴而行。看看路边小摊上卖着的稀奇物件,或是青楼一聚,谈人间风雅之事;一些商铺见客人来了,连忙叫人挂上灯笼。 城内,好不热闹。 而城外,道仪生和太华两人站在城门不远处。 太华侧身站着,看着不断来往,进出城的人们,面带笑容。而行人也路过时也会看着太华,只不过他们的脸上模样笑容,而是皱眉、疑惑、不解、好奇的看着他。 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看着他背上背着的那个大葫芦。 他们很是惊奇,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葫芦?再者,这葫芦背着不累吗? 太华看着他们投来的目光并不在乎,依旧是微微笑着,毫不在意。主要是因为这样的目光他已经见的够多。 无论他去到哪个地方,只要有人见到他的葫芦都是这样的目光。 而道仪生却不一样,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上,那块城匾上写着的两个字——渝安。 “你不是说是一个小镇子吗?”他的目光在城匾上盯了一会,视线又从匾额上往下移,恢弘、大气磅礴的城门看得道仪生只道是:弘礴渝安门,道仪无口言。 “对啊,这原来就是一个小镇子。”太华闻言笑看着道仪生。他拍了拍道仪生的肩膀,说了句“走吧,”然后也不管他径直的往城门里走去。 进了城,太华稳稳的走在路上,毫不在意所有人朝他投来的目光。而道仪生则是好奇的在一些摊子前来回跑着。 他在一个小摊子上拿起一个绿色的弧圆的香囊,放到鼻子处闻了闻。 “香气清新淡雅,却又有着一股郁而深远,是玉兰吗?” 他看着小摊的摊主问道。 “公子真是识货,这正是玉兰。”摊主是个中年妇女,有些胖胖的,她笑看着道仪生继续说道:“这玉兰香气随时都在变,午间的时候味淡,而在这傍晚、清晨时就偏浓郁些。我看公子模样俊朗,气度不凡,这玉兰跟你绝配。” 妇人的一顿夸奖把他给说心动了,拿起香囊就要走。妇人见状立马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看着他,说道:“诶,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钱?”道仪生楞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身上他才想起来自己下山之后根本就没带钱。 于是他转身朝着太华看去,结果发现他不在。 妇人见他东张西望心里一紧,以为他要跑,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香囊,恶狠狠的看着他骂道:“你这人也是奇怪,拿着个香囊又不付钱,还要跑。没钱就不要来碰!看你一副人样,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道仪生一脸错愕的看着妇人,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要跑了?什么时候说自己不付钱?只是他没钱而已,太华有。他只是想看看太华在哪,然后让他来付钱的。 妇人的这一声,引来了周边的行人和摊主,他们围着两人,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人云亦云的说着: “这小伙子看着不错,怎么会这种事情?” “就是,没钱就不要去碰人家的东西嘛!” “就是,拿着不付钱还要跑。” 人越围越多,说话声也停不下来了。 道仪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众人口中的话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一脸无助的环视着他们。看着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嘴皮翻动。 走在最前面的太华也听到了声音,于是他朝着人群的方向回头看去,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了一眼又把头回了过来,一点也没注意到道仪生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他抬头四处看着,看看有没有开着的饭馆之类的地方。 一天没吃饭了,他也饿得很。 最后,他走到一家小面摊前,看着柱子上贴着的纸张。上面写着:阳春面四文、荞面七文、牛肉面十二文. 他看着纸张上的内容,一旁因为没什么人而坐在那休息的摊主立马笑脸相迎的走了过来。 “这位道长,你看您要吃些什么?”摊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太华的葫芦同样也是惊了一下。 太华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一边看着面价一边说道:“你要吃面嘛?” 摊主闻言皱眉,朝着自己身边和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啊。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太华见没人回答他,但是并没有多想,他看着面的品类,于是又问了一句:“烩面吃吗?” 摊主眉头紧蹙,这摊子前只有他们两人,可听他话里的意思明显不是在跟他说话,但是为了避免尴尬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的说道:“烩面片筋道弹牙,汤头用羊骨、羊肉久熬而成,道长您可能不适合这个。要不我给您做碗阳春面,不收您钱。” 太华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摊主:“没事,我没跟你说话。” 摊主一听,心忽然砰砰乱跳,他心里恐惧着:不是在跟我说话,那是在跟谁说话?这不就我们两人吗?, 他忽然想起,道士能驱鬼捉妖,难不成他是在跟鬼说话?想到这只见他面色惊恐的连忙后退。差点没能站稳摔上一跤。 太华困惑的看着他,心中暗想:我什么都没做啊?他在怕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一路上道仪生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按他的性子不可不说话的。再加上摊主的反应,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于是急忙他转身看去,果然道仪生不在他的身边。 那他去哪里?很显然,刚才有个地方人群突然围了过去。一定是因为他。 等他反应过来,他背着葫芦暗道一声“不好!”立马往回跑去。 但是等他到了刚才人群围着的地方,他们早已经散去。只听见他们说:“刚才那人什么情况?不会是个疯子吧?” “我看着也像!不是疯子,怎么大个人了,说了他几句怎么就哭了。” 太华听见他们的话,心里一紧走了过去。 那个卖香囊的妇人心情现在很是不爽,一天香囊没卖几个,还遇见个“疯子,”真是倒霉。 “贫道太华有礼了。”太华来到香囊摊子前,对着妇人和另一名正跟妇人说话的男人行礼道。 两人见到太华,立马又换了副嘴脸,妇人笑呵呵的看着太华,问道:“道长也是来买香囊的?” 太华“哦”了一声回答着:“我刚才听二位在说遇到个疯子” 太华话还没说完,妇人又变了副嘴脸,满是不屑的看着他,声调高昂,阴阳怪气的说着:“是啊。那人就是个疯子。道长我看他就是被妖怪附身了,赶紧去把他收了。不然这渝安城里有妖怪,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啊?” 妇人从太华的话里听出了他和道仪生之间的关系,故意这样说着。 太华闻言也是蹙眉,但还是客气恶的问着:“那您知道他往哪跑了吗?” “我哪知道?”妇人明显不耐烦了,“你如果要买香囊赶紧买,不买就去把那疯妖收了。” 妇人的不耐烦,让太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见他把背着的葫芦放在地上,一把提开葫轴,浓郁的酒香味顷刻而出。 妇人和男人看着太华的举动有些不解,心想他这是在干什么,下一刻他们立马就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了。 酒香膨出的瞬间,一道食指长的白烟也跟着升起,随后朝着他刚才回来的方向飞去,然后在一个巷口处转了进去。 太华见状,重新盖上葫盖,一把拎着葫芦身上的长布就追了上去。 妇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惊恐的走出摊子,看着拐进巷子里的太华的背影,狠狠的拍腿,后悔地哭喊着:“这都是什么事啊?” 男人见状赶紧安慰他:“这又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刚才那个疯子!” “你懂什么?得罪了这么一位道长,他要是去魏家告状,我可就没活路了。”妇人后悔地直跺脚。 夜幕落下,城郊处的海随着吹起的春风摇晃着身子。 被海围着的木屋也在此刻亮起灯火了,照亮了种在最前面的迎春和连翘。 很快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模样十五六岁,娇小可愛,正是道仪生他们下午遇见的名叫绿衣的姑娘。 她皱着眉头从木屋里走了出来,走过屋前的草地,来到迎春的面前,对着里面一颗长的最好,最大朵的开口问道:“今天是不是又有人来过了?” 那闻言点动着身子,用着轻柔地女声开口言道:“来过两个男人。只不过他们就在这站了一会,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什么都没做?”绿衣蹙眉,“就站了会就走了?没进屋子?” “没有。他们其中有个人还挺有礼的。”那笑道。 绿衣继续问道:“什么有礼?” 它回答着:“本来只有人要进去的,但是被另一个人阻止了。还说什么人家屋门紧闭说明人不在,就不要去打扰了。” 绿衣笑了笑,“确实还挺有礼。” 她想了想又说,“我活了这么久了,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以前的时候,有人见到这里有个屋子都会进去,不管里面有没有人。” “对啊,我当时也好奇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那虽然没有人身,可也从它说话的语气里明显的感觉到一种欣慰。 绿衣忽然“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继续问道:“那两人里面是不是有个人穿着道袍,然后身上背着一个葫芦。” “对啊。那葫芦可大了。我跟着玲珑姐姐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大的葫芦。”它新奇的说着,忽然也感到了不对劲,“姐姐遇见他们了?” “遇见了。”绿衣笑道,“他们确实很特别。” 一道一妖,居然会结伴而行,而且关系好像还不是一般的亲密,真是不可思议。 他想到其中一名男子指着太华的时候,道仪生直接拍打他的样子。 样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他好像还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 “玲珑姐姐,你在想什么啊?”那看着陷入回忆里,莫名笑着的绿衣。 “嗯?”绿衣回过神,说道:“没事。就是我本来打算给你们带点肥回来的,结果被他们误打误撞的把人救下来了。” “那您没事吧?那道士没发现你吧。”那听到这里忽然紧张的问道。 “发现了。” “啊!” “但是没事,他并没做什么。只是就这么走了。”绿衣笑笑。 “嗯?”那有些不理解,疑惑的问道:“他发现你了但是没跟你动手,为什么啊?他们道士不都是遇妖捉妖的吗?” 绿衣没好气的在它朵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那娇嗔、委屈的说着:“姐姐,你做什么呀?” 绿衣笑笑,“你就这么想着我被捉去啊?再说了,我是精,不是妖。” “在他们看来不都一样嘛!”那十分委屈。 “是一样,可他好像又不一样。”绿衣想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什么意思?他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道士吗?”那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儿脑里装满了困惑。 “你见过跟妖做朋友的道士吗?”绿意问道。 “啊?跟妖做朋友的.道士?”那更困惑了,它觉得绿衣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对啊。那个道士身边跟着的就是一只妖。但是我我看不出他是什么妖。”绿衣站直身子,朝着天上望去。 “啊?那个人是妖啊?姐姐还看不出他是什么妖。那他岂不是有着千年修为啊?”那一惊一乍。 “好像是。我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气息和我们差不多,但他的又要厚重些,想来也是什么草草,林木之类的吧。” “姐姐,你有点不对劲哦。”那看着说着话,身子还有些扭扭捏捏的绿衣开口道。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绿衣闻言,听出了它话里的意思。 “我看见那个人的样子了,挺好看的。姐姐,我觉得你还是要找个厉害的人.不..厉害的妖保护你,不然渝安城里的那帮道士迟早有一天会跟你动手。我们现在修为不够,到时候也帮不了你。”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绿衣信誓旦旦的说着。 “可是姐姐,你也不是很厉害啊。” “你皮是不是又痒了?”绿衣闻言,蹲下身子,坏笑着盯着它,然后缓缓伸出双手,在它的瓣和根茎上挠着痒 “没有姐姐.姐姐饶命”它被绿衣挠的、痒的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海里,满是它的笑声。 “姐姐,他真的挺好看的。” “找打!” (本章完) 第130章 太华寻道仪生,渝安巧遇 第130章 太华寻道仪生,渝安巧遇湘玉 渝安,邶国的第一城。 若不是皇帝定国都在上京,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一国之首城。 民间还有句俗语:百官所在是上京,万富齐聚是渝安。说的就是这座以商闻名天下的城池。 因为渝安是连接天下商路的特殊,它也被称为邶国不夜城。一入夜就可看到,夜幕下的渝安,在各个街道上,在开着门做着入夜生意的商铺的屋檐上,或是行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行人手中的各色灯笼的火光下,宛如白昼。 因为不夜二字,渝安的宵禁也是极其晚,所以也吸引着无数从天南地北,慕名而来的游者。等到所有人都尽兴了,商铺陆续闭门了,都已是寅时。 而现在夜幕才刚刚开始。 渝安城里的街道相互连接,行人众多,所以太华背着那巨大的葫芦十分惹人注目。但是又都碍于他穿着道袍,没人敢上去搭话。除非他去问。 “贫道太华有礼了。” 太华在一个巷口处,对着一名青年问道。 “湘玉有礼了,见过太华仙长。” 青年的五官十分精致,面相的轮廓也是足够有型,一身黑色薄薄锦丝圆领袍,腰间一条紫色丝帛绅带。 他抬起起双手,虎口处捏着一把小扇。宽大的袖口随着他对太华还礼垂立,挡住了腰间缠着的一块双鱼玉佩。 “不知道此次太华仙长莅临渝安是有什么事吗?”名为湘玉的男子面带微笑,好似一缕清风,淡雅至极。 “我跟一个朋友来的,但是他走丢了。这不刚好碰见你嘛!你能派人帮我找找吗?”太华明显有些焦急,说话间他不断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 “可以,不知道仙长的朋友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湘玉也看出太华的焦急,连忙询问着道仪生的样貌和穿着。 “儒士青衫,三十岁左右,跟你差不多,长的都很精致。就是看上去呆了点。”太华听到湘玉问他道仪生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因为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怎么在意过,只是知道他长得好看,所以湘玉问他的时候,他也说不上来。 “明白了。”湘玉挑了一下眉头,笑了笑。然后对着巷子对面的一个铺子前,正面对他们的另一名招手示意。 青年见状立马走了过来,对着他躬身行礼道:“公子。” 湘玉看了一眼一眼青年,又看了焦急的太华,严肃地开口道:“照我的样子去找个人,一身儒士青衫,眼神里看着有些青涩,不经世事。” 湘玉说完,青年楞了一下。他看着湘玉的样子,“嘶”了一声了,“公子,老爷这是又在外面接了个公子回来吗?” “你又瞎说什么呢?赶紧去!”男子的话一出口,太华也愣了一下。湘玉闻言也是翻了白眼。 “哦,”男子转身刚走两步,他困惑的又走了回来。湘玉见状问道:“你又怎么了?” “不是,那人多高啊?”男子问道。 湘玉不语,他看着太华,太华立马答道:“七尺二左右。” “明白了。”男子得到太华的回答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了。 太华和湘玉看着男子离开后,湘玉回过头看着焦急的太华问道:“您这朋友是什么人啊?自打我认识您以来,可从未见过您这么慌张。” “唉,是只树妖。”太华叹着气,一想到道仪生就是满脸的无奈。 “树妖?”湘玉惊讶的看着他,“您还真是跟其他道士不一样啊。”他说着,一边往前走,太华也跟在他的身边,“别的道士都是遇妖捉妖,您倒好,跟妖做起朋友了。” “无有其类。”太华叹息道。 “行吧。您修的道咱不懂。”湘玉抿了抿嘴,手里拿着小扇子不断晃动着,“对了,您还没跟我说,您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太华道:“云游。” 湘玉蹙眉:“就云游?” 太华道:“不然呢?”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您以前来渝安不是捉妖,就是驱鬼的。这次怎么不一样了?” “还不是我那朋友。他刚修成人身不久,我想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看看这人间。要说见尽人间,只有渝安这一个地方,不用费那些路程就可以见尽这世间一切荒唐。” 太华说的有些沉默。一旁的湘玉也是听得沉默。 可事实就是如此。 外表华丽有多华丽,内里就有多肮脏。 “他不是妖吗?你带他见这些作甚?”他问道。 “是妖,但是也人啊。他来着人间,总不能一直保持着他那妖性吧。虽说是妖,但来到人间想要和人相处,那就要守人间的规矩。不然,还不知道他要闯多少祸。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身边,他惹了祸,我也难逃其咎。毕竟我把他带到人间来的,总要引导他。” 太华心里担心着道仪生,也和湘玉说着真心话。 他与湘玉相识也算有些年头。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没出生,而他的名字湘玉却是他起的。 湘,山水之意。而从衣着上来说,领是一座山,袖是两江水。他们家当初为渝安首富,也把握着邶国商路的命脉,只要有他们坐镇渝安,天上商人自然纷纷而来,也以他们为首。 玉,存于山水石块之间之美石,需打磨,需万般雕琢后,才可称其为玉。 湘玉此名当初也是万般精算之后才确认。也因此凡是只要云游,只要路过附近,他就一定会来渝安。 只是这些年每次来,不是捉妖,就是捉妖。从来没有好好在此处停留过。 而这次带道仪生一是为了见见世面。也是为了一点私心。 “也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亦有自然之道法;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灵性大成,化身成人,或可称其为妖。” “人也是万物之一,也需要引导方能走上正途。只是可惜,我那老爹怎么就没能早点遇见您呢?” 湘玉说着,拿着小扇戳着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无奈和嫌弃。 “我刚才听你你那人说,你爹又接了个公子回来?”太华问道。 湘玉苦不堪言:“对啊!真不知道我那老爹年轻的时候跟多少女人有过。我现在在家里已经是年纪最小的了,莫名其妙的多了几个哥哥,也是头疼。你说我爹要是早点遇见你该多好。” 太华忽然一笑,他说:“你爹要是早点遇见我,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啊。以前的渝安就是小镇子。现在你看看,天下第一商城!再说了,你爹早些年要是遇见我,还不一定有你。” “仙长真会说笑。” 虽说湘玉已经派人去找了道仪生了,可是太华还是不放心,一边跟着他说话,同时也在渝安的各个街道和有些巷子里看着。毫无例外,没有他的踪迹。 太华担心道仪生刚化身不久,在渝安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受到什么刺激,露了真身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也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要是自己把他看紧点,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个局面了。 不过好在湘玉家大业大,人手也多,最后他们在一个相对偏僻的,柳树石桥前找到了他。 “公子,您看是不是他。” 湘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和自己一起站在柳树下的太华。 太华看着站在桥头的,盯着水里的月亮的道仪生也是松了口气,“多谢。” “仙长客气了。”湘玉微笑回礼,“对了,我刚才让人为你们准备了屋子,你们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太华笑道:“不用了,我跟他就住在客栈里就行。” “那你们这段时间是不是要在渝安待上一段时间啊?”他问道。 太华答道:“是。” “这样,我一会留个人。等你们说完了,跟着他走。这段时间,你们在渝安所有的银钱我来出。” 湘玉财大气粗的说着。太华也不好拒绝,也就只能答应,“那就谢过了。” “客气什么,”湘玉面对着太华,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笑道:“有时候您和他带家里来看看我爹,他天天念着您,念的我头疼。” 太华答道:“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湘玉说着,负着双手就往院原路回去。其余人见状也是纷纷离开。只留下一直站在两人一边刚才说话的那名男子。 道仪生站在桥边,面色有些难过的盯着荡漾的水里不停晃动的圆月。他心里想着刚进城就被人诬陷的事情。也有些抱怨的想着太华:这家伙居然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等会他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也是好在自己跑得快,不然就要被那妇人打了。真是莫名其妙,又没说不付钱。 “在想什么呢?”忽然太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诧异地“嗯”了一声,撇过头看着太华,忽的他皱起眉头,一把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地质问着他:“你怎么一进城就把我丢在一边不管了?你什么意思?” 太华笑着:“谁让你乱跑的?” 他听着太华的话,一下就把手放了下去。然后继续盯着水里的圆月。 他心里虽然想着要“收拾”太华,可实际上却只是质问。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他,只能说自己没见过这些,太过于好奇,没能忍住跟他走散了。 “行了,没事就行。”太华看着他委屈的表情安慰着他。 可是道仪生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想着什么,他说:“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只是对这些太好奇了。” 他向太华解释着:“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跟在你的身边好像除了给你惹麻烦,也帮不了什么忙。” “想什么呢?”太华拍了一下他的头,“你一个人回去觉得我会放心吗?让你回去我不也还得回去,这太麻烦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只要不乱跑就行。” 太华看着道仪生笑了笑,见他不说话,于是只好把背上的葫芦放了下来。他取下葫盖,一道白烟顷刻而起。 这道白烟是之前他用来找道仪生的,结果谁能想到误打误撞遇到了湘玉。 白烟出来之后,他又将葫盖盖上。然后对着白烟嘴里念着什么。 道仪生见状,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太华不说话,而是看着白烟变成一个一根树枝,最后弯成一个圈,变成了一个手镯的模样。 他拿起手镯,递给道仪生,“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就算你跟着我再走丢了我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你。这样你也就不用回去了。再说了你化身之后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得好好玩玩,看看这人间?”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太华见他如此也不说话,就在那陪着他一起看着水里的月亮。 过了一会,道仪生抬起头看着太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那边有卖香囊的,想买一个来着。” 太华记得,只是那妇人看着有点难说话。但是也能理解,毕竟钱都在自己这里。 他想了想,重新背起葫芦,对着他说道:“走吧。” “去哪?”道仪生问道。 “去给你买个香囊。”他对着道仪生笑了笑。 —— “一共五十文,您拿好。”妇人的香囊摊子上,她赔笑着将之前的玉兰香囊递给太华,嘴里还不停的道着歉,“道长,真是对不起。是老妇一时糊涂,您可别跟魏家的人告我们。” 太华将数好的铜钱递给妇人,皱着眉头问道:“我这朋友的钱都在我这,之前的事情也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我告什么状?” 妇人闻言,也是蹙着眉头。他这将香囊递给道仪生的太华,上下打量了着他,穿着道袍没错啊!她心里有些慌张,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您别说笑了,跟我们这些人道什么歉啊。只要您不跟魏家说今天的事,这个香囊我也就送您了。” 她说着,又不舍的把刚收到的香囊钱递到太华面前。 一旁的道仪生觉得奇怪,他开口问道:“魏家?这个魏家怎么了吗?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挺怕他们啊?” 妇人眉头紧蹙,她看着说话的道仪生困惑的问了一句,“你们不是魏家请来的道长吗?” (本章完) 第131章 上架感言 第131章 上架感言 已经收到通知,将于今天晚上,也就是一号凌晨上架。 从三月四号到五月三十一号,这段时间真是煎熬啊。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这一路走来也是磕磕碰碰,无语凝噎。 好在有不少书友一起陪着我走过这段时间,真是感激涕零。 在这里也是要非常感谢所有的支持我的书友,可以说他们跟我刚发书就一直陪着我,经常鼓励我,让我不要灰心。因为我这书十分的慢热,所以我也明白。 同样还要感谢的是我的编辑骆驼大大,感谢你把我从书山书海里捞了出来,感谢你在这期间对我的所有帮助(拜谢)。 然后说下接下来的打算。 第二卷原本打算是写江湖的,但是考虑到从赋阳到黄州有个半年的路程,于是就把“有妖”安排在前面了,然后第三卷再写江湖。也是希望自己写哪一卷,哪一卷就有它该有的风味吧。 目前已知的书卷共有八卷,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好。 最后,凌晨上架,还是那句话:我想写一本不一样的仙侠小说,自然也不会因为成绩的好坏而选择放弃。 欢迎大家的见证。 我们凌晨见。 (本章完) 第132章 渝安五富,一人俯览(求 第132章 渝安五富,一人俯览(求首订,求月票啦) 渝安的魏家太华是知道的。 今日下午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人也就是魏家的,只不过太华并不认识。因为不熟。 整个渝安城他只认识湘玉他们一家。 而那两人说自己是渝安首富之子,其实也是不假。只不过是湘玉家他们已经跳脱出所谓富人的称呼,他们顶了上去而已。 只是他不知道,这魏家请道士做什么? 捉妖? 可是渝安近些年来,已经没有闹过妖了。 “你们真不是魏家请来的?”妇人小心翼翼的问着。尽管不是魏家请来的,但是之前太华的手段她也是见到了,自然是不敢得罪。 “不是,我们只是云游的。”太华解释着,又对着妇人问道:“只不过魏家请道士是做什么?我记得渝安这几年已经没有出过妖患鬼怪之类的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最近渝安来的不少道长都是直接奔着魏家去的。”妇人得到太华的回答之后,也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魏家的就好。 “行。多谢大娘了。”太华笑了笑,然后拉着道仪生就往前走。湘玉留下的男子也紧跟其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对着男子问道。 “回仙长,小人童生。”他回答道。 太华问道:“你们家在渝安只手遮天,知不知道这个魏家找这么多道士做什么?” 童生回答:“知道。” 道仪生好奇地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童生答:“捉妖。” 太华两人异口同声,“捉妖?” “渝安还有妖闹事吗吗?”太华不解的问道。 “夜里没有了,但是白天有。”童生继续回答着。 “什么妖?”太华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头。 童生道:“一只妖?” “妖?”道仪生好奇的看着童生:“一只妖,找那多道士做什么?很厉害吗?” 道仪生不可思议的看着童生,区区一只妖而已,有必要吗? “她倒不是很厉害,只不过她不是独身。在她身后还有一群还没化形的小妖。” 道仪生听着有些迷糊,“一个不这么厉害的妖,一群还没化形的小妖,弄这么大阵仗,我估计那帮道士也不怎么样。要是我去,一巴掌就全都弄死了。是不是太华。” “太华?” 道仪生说着话,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拍了拍他。 “你厉害。”太华敷衍的跟他说了句,然后又对着童生问道:“湘玉说的客栈在哪?” “快到了。” —— 在渝安,有五大家族。其中三大家族并列第一;剩下两位则是手握大财位居第一,另一位断层俯览整个渝安。 城北的张家,主水运;城南的林家,主丝绸纺织;城西的吴家,揽天下粮草;而城东的魏家,一句天下钱庄尽在我让多少商人趋之若鹜。 灯火通明,重楼叠阁的魏家,假山座座,小桥流水,无法言说的豪华和气派,不愧是渝安首富。 一名青年家奴小跑在府中,绕过几重阁楼,踏上一座小桥,最后转进一片曲径通幽的小树林中。 豁然开朗时,一座胜似宫殿的阁楼出现在眼前。 家奴推开门,只闻得,见得,阁楼里,琴声悠扬,歌姬窈窕;笛声绵长,舞女款款;箫声瑟瑟,宾客推杯换盏,金碧辉煌。 家奴进了阁楼之后,绕着宾客身后的柱子而行,他来到坐在上位,凑近一名满面春光的中年男子的耳边,轻声对着春说了句话。 中年男子闻言,立刻低沉着脸,语气严肃,但是轻声的问着,“真的?” 那家奴答道:“是。两位公子亲口说的。” 中年男子低沉的“嗯”了一声,对他说道:“你先下去。” “是。”说完,家奴转身便离开了阁楼。 等到家奴离开,中年男子突然站起身子,阁楼里瞬间无声。 所有的人都放下酒杯都站了起来,看穿着和满面油光的样子大多都是经商的富人家。 他们对着站起的中年男子行礼。 中年男子笑道:“老夫有点家事,先行一步。诸位尽管尽兴,还是老规矩,累了上去便是,会有人候着的。” “魏家主客气了。您先忙。”宾客异口同声。 “好。” 他大笑着着走下位置,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门关,声起。歌舞靡靡。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地穿过竹林,踏上小桥,朝着家中主厅走去。 —— 贡朝阁门外,道仪生抬头看着那三个走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三个金字,心里颇有些震惊。 他见过太华的字,可以说是大气磅礴,但是和这三个字相比也要差上不少。 除此之外,让他心中更是震撼的是贡朝阁是一家客栈。一座恢弘大气,直冲云霄的客栈。 他看着面前宏伟的建筑,一点也不敢相信,这居然只是一家客栈。 他跟太华在路上,也住过客栈,大多都只是两三层楼高,不管是外边,还是里面看上去也都是精致。可和这一比.简直没有可比性。 一旁的太华看着眼前的这家客栈同样是震惊无比,尽管已经已经看过许多次,可依旧被震撼的哑口无言,以至于正在跟他说话童生都被视而不见。 童生看着惊呆了的两人,笑道:“道公子这般模样我能理解,可是太华仙长这模样我就不理解了。” 太华转过头,惊讶的微张的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童生依旧笑笑:“按理说,您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再者您一仙人,见着这些俗物也不应该是这般反应啊!这些跟仙境的相比.那简直是比不了。” 太华苦笑着说道:“什么仙人不仙人的。说到底我其实是一个道士,也是一个人。而且你们家的这玩意我看着是真的吓人。” 他记得湘玉曾跟他说起过贡朝阁。 当初渝安重建的时候,这贡朝阁是当朝皇帝出宫里出的工匠,按照皇宫里的一处阁楼造的。就连那块匾额上的三个字也都是皇帝起的,也是他亲自提笔而书。一个商人能做到这个地步,那得是多大的荣耀,何其的恐怖! (本章完) 第133章 欲知何处有酒家,牧童稚 第133章 欲知何处有酒家,牧童稚言有渝安 “仙长真会说笑,我们进去吧。”童生说笑间带着太华和道仪生走进渝安最大的客栈贡朝阁内。 三人来到柜台前,对着掌柜的要来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号。 童生拿到号牌,对着两人说道。“请跟我上楼吧。” 道仪生在上楼的途中,四处张望着客栈。在他踏入客栈大门的时候,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仿佛置身于海之中。 客栈里的装饰充满了华丽的细节,木墙上挂着精美的水墨画,画里的内容都很丰富。 最吸引道仪生的一副画是他刚进客栈时,掌柜身后的那副。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但却是一头鹤发,看上去很是沧桑。 而他身后的那幅画是一副水墨画。白底,恰合的黑墨勾勒出画像上的一个倒骑着牛的孩童。 而在牛的一侧也是一位中年男子,同样的鹤发。他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双手抬起对着那个孩童,像是在问着什么。 而在画的一旁还写着一首诗:作别孤朋酒正酣,临行赠我两三钱。庙堂朝朝不得志,行将半里酒入怀。复行长路经一庄,巧见牧童倒骑牛。欲知何处有酒家,牧童稚言有渝安。 道仪生跟着两人来到最顶层的一层楼,童生推开了最右侧的一个房间,以及侧边与其相对的另一个房间,然后走进其中一间:“这两个房间景致最好,居高临下,几乎能看见这一部分,整个渝安的全貌。” 童生说着推开了窗户。 道仪生第一个冲到窗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灯火辉煌的渝安城。从高处看下去,底下许多他原本觉得高大的屋子此刻就如同蚂蚁一般细小。 太华看着跑过去的道仪生要摇摇头笑着,他也放下葫芦来到窗边看着不夜渝安,心里也是一番感慨,“这么多年,第一次从这个地方看着渝安,确实不一样。跟当初那个破烂的小镇简直天翻地覆。” 说话间,贡朝阁的店小二端着茶水和点心也走进来,他将东西放下之后转身也就出去了。 “这屋子里也有画,书籍之类的东西。二位在屋子里若是觉得无趣也可以看看书。我就不打扰了。”童生看着茶水点心之类的已经送来了,也就准备回去复命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牌,对着两人说道:“公子之前说了,您二位在渝安的银钱皆由我们来付。而这个铜牌也算是一些通行证,只要是在渝安,您拿着这个牌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那里的店家会记账,到时候每月他们会将账本拿到府里。您就不用担心其他的。” 太华接过童生递来的铜牌,铜牌的两面分别写着,渝安秦家、温净。 他笑笑:“那就代我谢谢湘玉了。” 童生拱手行礼:“仙长您言重了。” 太华看着童生离开,并将门关上之后,想要转身看看道仪生,却没想到他从自己手里拿过铜牌,看着上面的字,好奇的问道:“秦温净,这是谁啊?” “就是湘玉啊!温净是他的字。”太华从他手里抢过铜牌,然后再又用铜牌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 “湘玉?”道仪生歪了下脑袋,疑惑道:“就是让人来找我的那个人?” 太华笑道:“对他。” 他说着的同时,将两个扣着的茶杯反过来,然后往杯子里倒着茶水。 道仪生也走了过来,他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问道:“对了,你知道哪个魏家吗?” “知道,”太华将倒好茶水的杯子送到道仪生的面前,“魏家家主,魏晟明。他开的钱庄遍布天下,可以说他一人揽尽天下之财。自从湘玉他们家对这个上面所谓的排名不感兴趣之后,渝安的首富就成了他们魏家的了。” “对了!”道仪生一惊一乍的拍手道:“我们今天在路上不是碰到两个人吗?他们不是自己就是渝安首富的儿子。而且那个姑娘也叫他们魏公子。” “对啊。就是他们。”太华云淡风轻的说着,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两人的来历。 “你知道?”道仪生看着太华平静神色和说话额的语气蹙着眉头。 “我不仅知道那两个人是魏家的。我还知道他们要捉的那个妖是谁。”太华细细的品着茶水,慢摇摇地说着。 道仪生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被那两个魏家公子拦着的绿衣姑娘你记得吧。”太华故作高深的笑道。 “当然记得啊,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会忘了呢。”道仪生回答着。 太华笑笑不语。 道仪生看着太华的模样,心里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的问着:“这个绿衣姑娘不会就是那个妖吧?” “你猜。”太华笑了出来。 看这表情还用猜吗?肯定是了。只是他不明白,魏家要捉这妖,那魏家的公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既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呢?就不怕她把他们给杀了? “不过,路上我听童生话里的语气,她应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说魏家为什么要捉她啊?”道仪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太华很是不解。 “这我哪知道。你要问就去魏家。”太华挑了下眉,苦笑道。 —— “道士?”魏家的主厅,魏晟明坐在主位上,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魏家兄弟二人。他们头发凌乱,身上尽是没拍干净的尘土。看上去很是狼狈。 “对,他说他叫太华。”点缀男开口道。 “太华?”听到点缀男的话,魏晟明迟疑了一下,他心里嘀咕着:“这位仙长怎么来渝安了?难不成渝安又闹妖了?不对!现在的渝安城里不可能有妖。就算有也是在城外不敢进城。除了那女人。难不成,他也是奔着这女人来的?” “你们没有得罪他吧?”魏晟明想不清楚这个,但是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这两孩子,可能会得罪到他。若是得罪了,那可就难办了。 两人看着魏晟明,一脸困惑,“爹,您怎么这么说啊?” (本章完) 第134章 仙人有太华,道长是匀厷 第134章 仙人有太华,道长是匀厷 “你们不会真得罪到他了吧?”魏晟明见两人面色有些不对,紧张地站起身子看着两人,质问道。 两人见魏晟明站了起来,同样紧张的站起身子,“这个道士怎么了吗?” “唉,”魏晟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位道长可不是一般的道长,他是仙人。” “仙人?”两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异口同声诧异道:“您说他是仙人?” “就算不是,那也差不多了!” 魏家的主厅了诧然安静,通明的灯火照在三人不同的表情上,显得的有些可怕。 沉默一会,点缀男谨慎地开口问道:“这得罪了仙人了,那可怎么办?” “你说你们,让你们去办个事,结果事情没办成,还给我招惹个这么大的麻烦。”魏晟明颤抖的呼吸着,指着两人责骂道。 “可是爹,我们又没见过,又不认识他,也不能怪我们啊!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看能不能赔礼道歉。”另一人开口解释着,想着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一下。 “赔礼道歉?亏你想得出来!这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你觉得他会收吗?”魏晟明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我想了想,“他不知道你们今天是去做什么的吧。” 男子迟疑了下,开口道:“他只是撞见了我们调戏那妖,应该并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那就好。”魏晟明看着点缀男,迟疑了一会“你去把匀厷道仙长请过来。” 点缀男答道:“是。” 等到他离开之后,魏晟明走到男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清,你是弟弟,但比他要稳重许多。这样你派人去秦家打听打听,看看这位仙人住在哪里,我明日亲自的赔礼道歉。” “明白了爹,我现在就去。”魏明清疑惑的躬身行礼,他本想问问为什么去秦家打听太华的消息。但是一想到妹妹的病,也就只好按说的去做,转身也就离开了。 —— “魏晟明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魏甲支,次子魏明清,小女魏莞窈。” “他两个儿子我们见过了,但是他那个女儿,我从第一次到这,且知道这个人之后,从未见过。后来听说是常年卧病不起。” 贡朝阁的房间里,太华跟道仪生讲着关于魏家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道仪生也是也是认真听着。 他听到太华说起魏晟明的女儿的时候皱着眉,疑惑的问道:“常年卧病不起?” 太华“嗯”了一声,也说出了自己对于魏家捉那妖的猜测,“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想他们清道士估计是为了想办法给女儿治病,至于那妖我估计就是那药引子。” “药引子?”道仪生诧异的看着太华,“用妖做药引子,这得的是什么病啊?” “现在什么病不重要,”太华继续喝着茶,一边给他解释道:“而是病到什么程度了,才会用妖来做药引或是主药。” “就像你,你是树妖。生命会随着四季变化而成长、而改变。也会随着来年开春再次生长。妖也是如此。强盛的生命力,和自愈能力,这是你们这类妖的特性。我估计他们是想用妖的命,来换他女儿的命。” 太华说着,道仪生的眉头一直没能松下,他不解的,死死的盯着太华,“可是他女儿病了,为什么要用别的妖的命来换?” 太华“哼哼”的笑了两声,站起身子,对着他摆摆手,背起葫芦拿起剑,就往外走,“你就睡这了,我去对面。还是那句话,道观附近的树,和不在道观附近的树,它们的结局是什么,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道仪生看着太华的离开的身影很是不理解,心里想着,这根树有什么关系? 同时或许是因为同为妖类的原因,他现在心里也很担心绿衣。他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帮她。 他想,但是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住在哪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太华离开道仪生的房间关上门之后,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而是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他闭着眼睛,看着屋里坐在椅子上沉思的道仪生。只见他想到了似的,转头看向一旁开着的窗户,最后起身化作一道绿烟散去。 太华见他离开之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笑着:“这家伙。算了,毕竟也是同类。” 他背着葫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同时还嘀咕着说了句:“意料之外的事情。看样子也不带他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一件事够他改变了。” 关上门,放下葫芦,放下剑。他推开窗户,视线从城里到城外,心里想着:“这渝安,又要乱上一次了。” —— 匀厷是个老者,一头鹤发里夹带着几根青丝。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坐在魏家主厅的主位上。 两只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十分有神,白眼褐瞳,里面还泛着着一丝金光。 稍长的脸上,虽有褶皱,可是看上去并不觉得暮气沉沉,反倒是有种孩童刚出生时的样子,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 他看着魏晟明,淡淡的问着,“太华那小子也来渝安了?” “回仙长,是的,据说还带着个青年儒生。” 整个主厅只有魏晟明和匀厷两人,魏甲支将他恭请过来之后,魏晟明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当初我本是要和他一起去的昆仑的,只是这家伙不近人,独自一人上了山。他什么时候会让人跟着他了?” 匀厷眉宇间透露着一丝疑惑,一丝不解。 想当初,他见太华年轻,就想跟着他一块走。万一路上再遇见个什么,也好有人照应。结果太华二话不说直接御剑飞走了。只留下他一人在路上。 虽说自己路上遇到了许多事情,比太华慢了许多。但是等他到了昆仑之后,却发现太华一直跪在山脚,等见到他之后这才起身和自己一起上山。 也正因如此面见仙人之后他得到了机缘;反观太华,只是见了仙人一面了,然后就被赶下山了。 所以匀厷对于太华心里很是不屑。 (本章完) 第135章 晟明嫌道长,绿衣糊白布 第135章 晟明嫌道长,绿衣糊白布 “这个我也不知。”一旁的魏晟明赔笑着,心里却是尴尬至极。他心里想着什么这小子? 当初的事情他也听秦家有人说过,虽说太华比匀厷小,但两人之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如今的太华依旧是以前的模样,一看就是得了道的。再看看他,一头白发,容颜已老,虽说也在昆仑得到了什么,却始终差了太华一些。 而且,渝安凡是认识或是知道的,都会恭称太华一声仙长。而不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叫。 再者,若不是今天他这两个儿子得罪了太华。再者若不是太华从不与人做什么交易,以及他对妖有着不一样的态度,他更愿意的是想请他过来,不论多少代价。 “对了,这么晚了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匀厷端坐在上位对着他玩问道。 魏晟明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道:“是这样的太华来渝安了,您应该也知道他对于妖的态度,一直秉着从它们的禀性来决定是杀是留。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怕他会从中阻挠,这样一来我那小女怕是活不了了。” 匀厷冷哼一声,“这小子,还是跟当初一样。难怪仙人不待见他。” 魏晟明听着下弯着嘴角,心里吐槽着:你这老道要不是那妖难搞,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叫过来。还了我不少银子。 但是下一刻他一脸赔笑着说道:“您看您和其他的道长能不能提前一下时辰,免得夜长梦多。” 匀厷自大道:“怕什么?他一个连仙人都不被待见的人有什么好担心?若是他真敢插手,我来解决他便是。” “可是.他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人吗?既然能跟他他身边估计也不会差。”魏晟明听到这心里凉了一半.这老道士是不是修道修傻了?还是这么多年待在山上,山下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虽然他不知道太华和匀厷来两人之间道行差了多少,但是他敢肯定太华肯定比他强。若真如他所说,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把他叫过来商量这事,更不知道他来了的这般自信。 “不怕。”匀厷看着魏晟明一副担心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两个人而已。你且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自然不会让别人插手进这件事情的。” “这好吧。全凭仙长安排。” 魏晟明忽然有些后悔了,满是无奈的看着匀厷。他心里希望着太华不要插足,也是不太抱期望的看着匀厷,希望他真的能够做到吧。 倒也不是说他不相信,主要是太华的道行他也算是见过。匀厷跟他比起,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 那片海的树林中,道仪生站在小树林看着亮着的灯火的木屋。 他面色凝重,心里沉思着太华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不明白,绿衣虽然是妖,可是她并没有做什么伤人的事情,为什么魏家要找那么些道士来抓她,还要做成药引子?就是因为她是妖?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木屋开着门。 绿衣,妖如其名。 她穿着一身绿色衣裳,在屋子靠近窗户一侧的灶台前,用着蒸笼蒸着一圈圈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等她盖上笼子,转过身来到一旁的木桌前,抱起一大团白色的布朝着屋外走去。 她将白布摊开在屋外的那张长木桌上,然后又转身走进屋里,端着一个放着石篓的木凳。木凳上面放着大片且有纹口的牛皮纸,和一个白色的刮片走到屋外。 她把凳子放在一边,然后又整理了一下木桌上的白布。将一头与木桌平齐,然后保证它是平整的,这才将带着纹的牛皮纸拿起。 她从左上角与木桌对齐的地方开始,将长状的牛皮竖对着自己,然后用刮片在石娄里刮起一层褐色糊状的粘稠物。 绿衣把刮起糊状从牛皮纸上从上往下刷着粘稠物,她刷过的地方,粘稠物通过牛皮纸上的纹孔糊在了白布上。 最后如此反复,直到整块白布都被随着牛皮纸上的纹全都印上。 就在绿衣正忙着的时候,海里最前的开的最好的迎春对着她说道:“姐姐,林子里一直有个人在往这看呢!” “看就看呗。他又没过来,我总不能就这么赶人家走吧。这样显得我好像很那个似的。”绿衣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情。她满脸微笑,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很是享受此刻。 “姐姐,好像是午间跟那个道士一起来的男人。”迎春有些惊讶的说着。 绿衣依旧不理会,只顾着手里的事情,并对着迎春说:“是就是呗。你管他做什么。” 她说着,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然后她再看看凳子,发现石篓里的粘稠物快用完了。于是她抱着石篓走进屋子,放在木桌上。 然后用法术将灶里的火熄掉之后,再把蒸笼里的一圈圈和之前的粘稠物一样的东西全都放了进去。再用放在一旁的石锤敲打着它们,直到将它们打成糊状,有着一定粘稠度之后,又端了出去。 将一个地方的纹糊好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拉起牛皮纸,然后又继续下一个地方。 牛皮纸上的纹共有三排六个。 纹是五角的梅,它们错落在牛皮纸上,随着绿衣的刮动,它们印在了白布上。 印好的白布,上面同样错落有序的纹看上去极好。印好之后,大约也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绿衣将印好的白布放在木桌上晾着,而自己则是又端着木凳回到了屋里。 那朵迎春看着绿衣进去之后,弯下腰缓缓的转动着身子很是可爱。 它看着林子里道仪生心里担忧着他来做什么?一想到午间他要进屋的样子,它晃动着瓣,心里想着他不会盯上姐姐了吧? 亏晚上姐姐回来的时候自己还说他人长的怪好的,没想到竟然也是这般小人行径。 于是它打算不睡觉了。 它要盯着道仪生,等到他什么时候走了再说,免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道仪生却是心里想着该怎么帮她,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迎春“盯”上了。 (本章完) 第136章 日色暖绿衣,匀厷显恶心 第136章 日色暖绿衣,匀厷显恶心 困.它好困。 已是日初东方之时,迎春已经盯着道仪生看了一晚上了,已经困得实在不行了。 它耷拉着瓣,弯着枝腰,心里抱怨着道仪生,这家伙都不困的吗?已经一晚上了,已经站在那一晚上了,为什么还不走啊?他到底想干嘛呀。 它困得已经摇摇欲坠了。 它殊不知道仪生是树妖,这种长时间的站立和不睡觉对于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而此时正是树木繁华生长,冒着枝丫的时候,他怎么会困了呢。 对于他来说,只有入秋和进冬之后或许需要睡觉,但是春夏两季完全没有需要。所以它熬不过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了姐姐的安全它依旧还是坚持着,忽的一只手悄悄的落在了它的头上。 “你这小傻瓜,一晚上没睡?” 它听到声音,惊喜的转过身子,看着披着一头散发和一身慵懒绿衣的她,喊道:“玲珑姐姐。” 日头洒在她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就像是被染上一层淡淡的轻黄晕色。此刻本就显得慵懒的她更是多了一抹微微的朦胧感,让人有些看的不真切,仿佛置身梦里,置身仙境,看见了仙女。 她浅浅的笑着,继续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快睡吧,不然就要掉瓣了,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玲珑姐姐,那个人在那站了一晚上了,我怕.” 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绿衣温柔的打断了,她看着它的,“好啦,傻瓜,快睡吧。他如果真要做什么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迎春”浅浅低下头,还是不放心的说着:“行吧。那姐姐你自己小心点哦。” “放心,这不是还有大家吗?”绿衣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它的瓣,“快睡吧。” “哦” 绿衣见“迎春”不再发出声音,也慢慢的站起身子,迎着太阳的方向伸了个懒腰。 春天的日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它高高的挂在那,俯览着人间的万物。用着自己的身体散发着轻抚万物的光,使人精神,使人回神,使人忘记昨天. 绿衣伸完懒腰,伸出一只手对着太阳笑着,两边微微扬起的嘴角,更是将她的可爱衬托到已无法言语的境地。 “日色暖暖照人间,此时正是修行时。” 她俏皮的说出这句话,转身回到屋檐下。她看着已经晒干了糊状纹,对着它也是浅浅笑着,“等会再弄你。” 说完,她坐在屋檐下,盘膝坐在木台边上,面对着海,以及正日夜盯着她的道仪生缓缓闭上眼睛,双手腹下开始结印,缓缓的移至胸口,然后放手分开,分别落在两膝。 天地新生,阴阳交汇,精、气、神三物经过一夜的休息,它们在此刻对于外物的需求也是最大的时候。聚天地之灵性,取日夜之精华。对于草树木来说,每天太阳初升和升到三杆这个时间段,于修行是很重要的。 这一点太华也是深知的。 他坐在房间的方桌前,将自己的大葫芦变得正常大小,揭开葫盖,通过葫芦里冒出的白烟,由白烟绕成一个圈的镜子看出画面的绿衣,以及一直站在树林里的道仪生。 他看着道仪生一副沉思的样子,他挑着眉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家伙不会是喜欢上这妖了吧?” 他也不知道,但是就目前来说有点那个迹象。但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烟镜里闪过的一个画面,心里想着,不在意料之内的东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将白烟收回,一把拿起空着的葫芦,喝了一口水,浓浓的酒味灌喉而入,微微酒意侵上心头,他忽然有些后悔带他来到这里了。 他原本只是想带道仪生见见世面,让他多了解一下人间,而这也是他这次云游的目的。虽说他把一切表现的那么自然,不让他看出什么,但是现在的事情有些难办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魏晟明来找他,然后跟他合作.希望能够改变一些。 知过去,明现在,晓未来。这是他从昆仑仙人那里学到一门奇法。他心里也怪着自己,自从在仙人那得到一些机缘之后,虽说努力,可也是没能将这门法术学的精通,以至于现在出了纰漏。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补救。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 —— 而魏晟明也是一早的就在主厅里发着呆,他看着魏甲支和魏明清兄弟二人,也看着地上准备的一箱又一箱的礼物,很是发愁。 他想自己把这些金银珠宝拿过去之后太华会收吗?如果收了那还好办,如果不收那怎么办? 魏明清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开口道:“爹,要不我和哥哥去吧。” “不行!”魏晟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们觉得仙长会见你吗?还是我去。至于这些东西.” 他心里一咬牙,最后决定还是不带了。就这样空着手去 心想着的同时,他也朝着往外面走去,但是很快他又调过头,对着魏甲支说道:“你让人去酒窖里取几坛好酒来,然后跟着你跟着我一起去。” 魏甲支看着父亲变化无常的样子有些发愣,但是很快也点着头照着他的吩咐去做。 魏甲支离开之后,魏清明有些不解的看着父亲,问道:“爹,您不带这些吗?” “他是应该是不会收的。”魏晟明说着,“我记得他随身带着一个葫芦,那葫芦可大可小。我想着就给他带些酒过去,这样既不失礼,又不觉得莽撞。” “他是背着个大葫芦,但是我看他那个葫芦好像很轻啊。里面应该不会装得有东西吧。” 魏明清说着,微微皱起眉头。若是那么大个葫芦里背的全是酒怎么可能走得动道啊? “仙人之能,岂能用我们的想法去想?他们本就已不是凡人了,就算身上背着一座大山,也能健步如飞。” 魏明清听得有些瞠目结舌,负山而行?他原本以为所谓仙人只是比常人活的久些,会些奇异手段罢了,但是父亲所说已经超过了他对仙人的认知,于是他对着魏晟明恳请着:“爹,您能不能带我也去,我也想去道歉。” 道歉是真,但是心里想的却是想好好见见这位仙人,若是自己能够在他那学得一招一式,那最好不过来。 再者,秦家的人能跟他建好,自己魏家难道就不能吗? “也好,”魏晟明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自己两个儿子都去了,刚好可以跟太华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如果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那就最好不过了。 —— 魏家,匀厷的房间里。 他通过一面水镜看着主厅里的父子三人和抱着酒坛的下人冷哼一声,“这妖是我的,你们谁要别想挡我飞升之道。” (本章完) 第137章 绿衣嫁道仪生?太华劝魏 第137章 绿衣嫁道仪生?太华劝魏晟明 “你准备盯我盯到什么时候?” 绿衣打坐完,日头已经上了二杆。那朵“迎春”睡着也很是详和,唯独道仪生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看着前方的木屋,但是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光。 绿衣也发现了这点,他觉得道仪生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而且找到自己之后又不表明一下态度,就只是站在那。 她原本不想理道仪生,而是继续准备自己要干的活。但是,她最后还是想了想,决定去问问他。 于是她就这样沿着小路,径直的走到了道仪生的面前,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双眼无神,呼吸均匀这.这是睡着了? 绿衣对他说了句话,见他没反应于是就好生的看了看他,谁能知道道仪生睁着眼睛,站着居然也能睡着。 她扶额苦笑,无奈、不解的看着道仪生,嘴里嘀咕着:“是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 她打量着道仪生,蹙起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木屋,心里暗自思量着什么,然后有些俏皮可爱对着他轻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凭着昨天的事情,你们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我先说好,我把你带回去完全是因为担心你,而不是因为别的。再说了,你守了我一晚上了,让你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面对着道仪生,闭着眼嘟着嘴,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起。”她声音很轻,但是对于她身后的那片海来说却是震耳欲聋。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海像是在这一刻得到了什么似的,正疯狂生长. 整个海里的生长的很快,它们绕过、或是覆盖着木屋,直奔他们而来。在日色的照耀下,绚烂的朵们相互缠绕,野蛮生长。 缤纷多彩的朵们,将两人围在一起,其中有一朵开的最大也是最好的迎春绕过绿衣的腰,然后轻轻的将她抬起往木屋拉去。 其他的朵见状,纷纷将自己轻轻的,紧紧地贴在道仪生的后背,其中一朵连翘,绕着他的身子从上到下缠了一圈,然后将他慢慢放倒。 随后它迅速抽离,然后回到原来的自己的位子上,剩余的朵们则是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也朝着屋子回去。 绿衣看着儿们将道仪生从屋檐上那个开着的窗户口送了进去,深深的吸了口气,可爱的脸上十分紧张,有些局促不安。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朵“迎春”歪着瓣,一副很是不理解的样子看着绿衣。它不明白绿衣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就不怕这妖会对她做什么吗? “嗯?”绿衣也是歪着可爱的脑袋看着它,轻声的说着:“不是你跟我说,要我找个厉害的妖怪来保护我吗?你现在怎么问我什么意思了?” “迎春”有些尴尬的开着瓣,摇动着它们,“我现在后悔了,我看他不像好人。” 绿衣蹲下来,用食指戳着它的瓣,一脸狡黠的说着:“这个不行了。我昨天晚上纠结了一晚上才下定决心的。可不能你说他不像好人我就不嫁给他了。” “嫁给他?!!” “我没听错吧?” “你要嫁给他?” “迎春”言语诧异至极诧,心里也是急的都快要显化出人身了。她不敢相信,一向稳重的姐姐,现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对啊不能吗?”绿衣浅浅笑着,“怎么?不可以吗?” 嫁?说嫁就嫁? 它心里更觉得绿衣像是疯了一样。 它连言语急促,赶紧忙阻止道,生怕绿衣一时糊涂,“可不能啊姐姐。你们才见过一面,还是还是” 它急的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一直在那“还是,还是的。” 绿衣轻轻地摸着它的瓣,“好啦,别想那么多。我终归还是要以保护你们为主。这点事情,对姐姐来说没什么。而且当初离开那里的时候,是我跟奶奶说要带着你们一起出来的。你们要是出了事情我怎么办?” “.”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你就别闹啦。”绿衣笑着站起身子,她抬起头看着屋檐,想着被儿们送进房间的道仪生,一缕暖暖的阳光从他的眉眼间间穿过,带起了一丝忧伤。 是她当初幼稚了,一心向往,憧憬的人间,竟然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来取自己的性命。 忽的,海里吹起一阵强烈的春风,里面带着一丝杀气。 绿衣皱眉,偏过头,警惕且怒视着风吹过来的方向,只听得那人开口. —— “我可以想办法救你女儿,但是那只妖你们就不要去为难了,毕竟不管是人还是妖,修行都不易。” 魏晟明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下人来到了昨天晚上魏清明打听到太华他们落脚的地方——贡朝阁 到了楼下,父子三人亲手拿着几坛好酒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来到了太华的房间。 他们先是跟太华以昨天的事情道了歉,希望他能够原谅自己两个儿子愚蠢的行为。但是太华并不在乎,而是直接开口说起来妖的事情。 父子三人闻言错愕的看着他,心里大为震撼,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却将自己的今天来想说的话说出了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魏晟明反应够快,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华,问道:“您怎么知道这些?” 但是一想到他身为仙人自然是想知道什么便可以知道,于是他紧接着又开口称赞道:“太华仙人果然神机妙算,老夫心里的事情您一清二楚。” 太华哼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但你女儿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不过还是那句话,那妖你们就不要惦记了,也不要让你们找的道士去伤她。” 魏家兄弟闻言面面相觑,皱着眉头心里想着,这太华仙人怎么还帮着妖说话?不都说道士见妖就抓吗?可太华道长怎么还护着她? (本章完) 第138章 太华欲帮魏晟明,妖道匀 第138章 太华欲帮魏晟明,妖道匀厷擒绿衣 魏晟明愣了一下,他看着太华有些担心的说着,“只是小女的病需要那妖血肉,如今时间也不多了,仙长真的有办法尽快帮小女吗?” “放心,你女儿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自然是有办法的。”太华看着父子三人笑笑。 “对了,匀厷是不是也在你们家里?”太华拿起放在桌子上空着的葫芦,喝了口水问道。 三人看着太华起开葫盖,顿时间酒香扑鼻,蔓延在整个房间。 魏甲支和魏明清忍不住细细的闻了一下,“好香啊”三个字脱口而出。 魏晟明闻言转身怒视着两人,继而回正头又对着太华深表歉意:“仙长对不起,我这两个孩子不懂事,还望见谅。” “你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孩子,没事。”太华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魏晟明想了想,然后继续开口,回答着太华的问题:“匀厷道长确实在我家中。若不是为了救小女,我也不会去找他。” “我当初在山脚下跪了七七四十九天,得了仙人真传,这才修了长生之法术,了悟一些事情。可这人心气高,在仙人那学了一招半式,洋洋得意。自认为得了仙人指点,离飞升就不远了。” 太华想起了当初求在仙路上遇到匀厷的时候。他原本也想与人同行,这样不仅有伴,可以说是谈论道法。 但是一开始并不是不是想去昆仑,而是一开口便说,妖百年化身,修得人身,练得内丹,若是能使其助力,长生飞仙之路,可盼矣! 等他知道自己是去昆仑之后,匀厷一开口就是,此去昆仑是为成仙否?道友可得长生之法否?能带吾同去否? 太华觉得他心术不正,于是自己便御剑而行,早早离去。 只是他没想到,匀厷最后竟然也跟了过来。 不过仙人也只是教了他些皮毛并未深说。 魏晟明有些唏嘘的看着太华,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原本以为匀厷和太华一样,都是受到仙人指点,只不过学的东西不同才会有着差距。 不对!杀妖,取内丹? “太华仙长,容老夫一问。”魏晟明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 太华看了他一眼,“你说。” “匀厷道长取妖内丹是为了修仙道?”他蹙着眉头,问道。 “没错,”太华有点好奇的看着魏晟明,不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内丹乃是妖修得人身之后最重要的东西,取了内丹,经过延炼之后,服下可得妖的修为,进而增强功力,也算是为得一大道之后,飞升而用。” 魏晟明明显有些焦急了,“那可有救人性命之说?” 太华从魏晟明的话里也听出一丝问题,他眉头微蹙:“可救。但是对于要用妖内丹而修行之人来说内丹无比重要,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哎呀!糟了!”魏晟明神色大变,他不安高声道:“当初这牛鼻子跟我说,到时候抓住这妖之后会用一半内丹和妖的血肉来救我女儿。现在看来那他岂不是在骗我?” 屋里四人八目相对,神色各不同,有慌张,有惊恐,也有人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什么。 “不对。” 太华话音还未落下,桌子上的葫芦忽然晃动起来。葫盖突然掉了下来,一道白烟顷刻而出,冲出窗户,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太华见状一把拿起葫芦将其盖上,然后往身后一扔,它再次变大,斜跨在太华的背上。 他对着魏晟明几人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会直接去你们府上。” 说完,他朝着窗户跑去,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几人见状,心生惊恐连忙跑到窗边朝下看去,却没有看见太华。只见一道银色。锐利的白光朝着城外奔去。 —— “妖女,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海之上,狂风散去,匀厷一身道袍,手持拂尘,怒视着绿衣。 绿衣瞧了他一眼,哼笑道:“你这老道士,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姐姐!”一旁的“迎春”见状瞬间将自己的身体变大,原本美丽的儿,此刻变得十分骇人,就与食人无异。 它展开身上的朵,同样剑拔弩张的盯着匀厷。 于此同时,木屋周围的整片海里的同时与“迎春”一样,变大了身体,蠢蠢欲动、警惕着他。 “哼!上次叫你跑了,可让我好找。”匀厷双眼微眯着,毫不在意那些粗壮、骇人的妖们。 “妖道!”绿衣呀咬牙切齿的盯着匀厷,身子微微偏斜,将骇人的“迎春”护在身后。 “原本打算等到你跟魏家的那些个道士斗得两败俱伤的我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来渝安了,所以今日可再不能让你跑了。” “那家伙?”绿衣心里嘀咕着,她想着这几天也没见到什人到渝安,他说的是谁? 难道是他们? 绿衣蹙眉想着,她差点忘了道仪生他们就是这两天到了渝安。匀厷口中的那家伙应该就是他们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忌惮他们啊。 绿衣眉头松了下来,她拍了拍手,不再理会匀厷,而是转身对着“迎春”说道:“没事,变回去吧。” “姐姐?你说什么呢?”“迎春”看着匀厷今天势要杀了绿衣取走内丹的样子,很不理解的看着她。 “放心吧。我有办法。”绿衣笑看着“迎春”,“对了,你带着它们先往地底躲一下。” “姐姐,你打不过他。”“迎春”不听绿衣的话,依旧死死盯着匀厷。 而匀厷见绿衣背对着自己,心里升起一股怒气这妖,还真是胆大。 他在心中暗自说完,紧接着就挥动着手里的拂尘,然后展开身形紧握拂尘朝着绿衣的后背甩去。 被甩出去的拂尘,在原本二尺长的形状下,此刻变得粗壮无比。同时还伴随着匀厷念咒的声音。 匀厷抽动手中飞奔而去的拂尘,几个金色,圆盘咒印疾飞而出。 这些符咒如同刀剑般切开空气,朝着绿衣冲割而去。 但是绿衣并不躲避,然后不紧不慢的对着“迎春”说了句话,这才转过身面向割来的咒印。 (本章完) 第139章 牡丹绿难生,修成得大道 第139章 牡丹绿难生,修成得大道 飞速转动的圆盘的金色咒印竖向朝着绿衣袭来,就好像是一把把极其锋利的刀,切割的空间,带出风吹嘶吼的声音。 绿衣转过身,那朵迎春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见她不紧不慢的抬起一只手,目光凝视着咒印,轻声喝道:“破” 霎那间,风声消失,咒印破碎的声音响起,向着四周散落,在落地前最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海里的全部潜于地底深处,只留下了光秃秃的空地和那座木屋。 匀厷皱眉看着绿衣,心中思忖着,这妖,修为又进了一步? 而且她现在比第一次遇见自己时还要稳重了不少,以前只知道落荒而逃,现在居然已经敢与我直面而对了。若真是如此,那她的内丹也一定比之前更好了。 想毕,匀厷再次将拂尘打向绿衣。而绿衣则是后腰弯身轻松躲过了这一下。 但是匀厷怎么这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拂尘扫过,他再次念起咒语,在绿衣还未来得及起身的下方,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凭空出现。 圆盘上的六十四卦缓缓转动,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一般,将绿衣狠狠抓住拉了下去,娇弱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妖女,活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死了。就当是给我的飞升之道让让路!” 话音落下,匀厷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再次出现的地方则是圆形法盘里。 他缓缓蹲下,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绿衣,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她表面上看去,刚才那一下肯定是摔疼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慌张的意思都没有,而是用着有些扭曲的面庞不屑的看着他。 他觉得奇怪,于是将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随后又退出圆盘,警惕的看着绿衣。 他手指一动,躺在地上的绿衣和圆盘立了起来,她被挂在那里。不屑的看着匀厷,她开口道:“死牛鼻子,你不是要我的内丹吗?怎么还往后退了?来取啊?” 匀厷甩了甩道袖,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他心里想着,这妖女该不会是想要自爆内丹,跟我同归于尽吧? 虽说她的内丹还要不了我的命,但是一旦伤着了我可就要破功了。再加上这些潜入地底的,若他们那时候再出来,我也离死不远了。 这该死的女人! 匀厷咬牙切齿的盯着绿衣,殊不知他们身旁的木屋二楼的窗户处,有个人手里拿着朵迎春,同样死死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她?” 他撇过身子,躲在半开的窗户后面,看着手里将自己叫醒的迎春。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外面站着,什么时候跑到这里面来了? 还有这朵迎春,把自己叫醒之后说有人要取绿衣的内丹,他一听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立马就要冲出去,可是它却又把自己拦了下来,说等一下。 从刚才的情形看,那匀厷明显要动手了,他不明白“迎春”为什么要拦着自己。而且自己来就是怕有人要对她动手,所以也才在林子里守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才缓缓睡去。 “玲珑姐姐说先让你等一会,这老道士法力不俗,贸然出去她怕你们两个都不是对手。” “迎春”虽然这样跟道仪生解释着,可心里也很是担心绿衣,它也不知道绿衣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等到什么时候?”道仪生疑惑,性命之忧就在眼前,为什么还要等? “迎春”开口道:“说是等老道士取姐姐内丹的时候。” 取内丹的时候? 道仪生心里惊了一下,感觉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明白内丹对于一只妖来说有多重要。 化形之后,内丹就是第二颗心脏,这要是被人取走可以说直接少大半条命。而且想要再次结丹可谓是难上难,可能性极小。 但是他也明白绿衣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取活物内丹的时候,是一个人或者妖最专注的时候,若是受人干扰,取内丹就极其麻烦。同样,在专注的情况下取内丹,很少会去注意身旁的事情,若是这个给其致命一击,那人几乎必死无疑。 只是这种方式过于冒险,对于修为极高的人来说,取个内丹很简单。 但是从“迎春”的话里来说,若是自己和绿衣联手都打不过他的话,这老道士一定不简单。 他蹙眉,手里拿着“迎春”再次小心的站在窗边向下看去,只希望那道士修为并不是太高。 匀厷警惕的看着绿衣,慢慢的朝她走了过去,“要不是要活着取你的内丹,我可真想弄死你。” “死牛鼻子也想成仙?真是笑话。”绿衣看着他极其的不屑,“你就说你的双手已经染了多少妖的血了吧。” “万物生灵皆是道,你说你已经杀了多少次道了?” “激我?”匀厷冷笑着,“我以前杀得可都是害人无数的妖。就算是杀道,也是除去了些邪魔歪道,将来上了天庭也不怕诟病。” “可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取我的内丹呢?” 这是绿衣一直想不明白的。自己也算跟不少道士打过交道,他们知道自己是妖之后,无非都是劝解,让她不要害人,潜心修行未来也会有得大道的机缘。 她听了,也做了,可是最后偏偏遇见了这么个家伙。 “因为你的内丹跟别的妖不同啊。”匀厷盯着她,缓缓开口道:“你这朵绿牡丹,可是受尽了日月精华,万物滋养,三年成型,五年便可开口言吐,三十年修得人身,取你的内丹,可以说能让我的修为大进一步。比起那些妖,和心性苦修可要来得快多了!” 绿牡丹? 道仪生站在窗边听着匀厷说着,心里满是惊讶。 绿牡丹可谓是奇物了,世间少有,它们想要存活下来的难度极大。若是真如匀厷所说,绿衣三十年修得人身,那未来若是修得大道,必定不同凡响。 “这就是你要取我内丹的原因?”绿衣蹙眉看着匀厷。 (本章完) 第140章 匀厷欲取绿衣内丹,道仪 第140章 匀厷欲取绿衣内丹,道仪生化树护绿衣 日头逐渐高升,绿衣被束缚在法盘之上,匀厷看着她冷哼一声:“你这奇物,可遇不可求。若不是遇见你了,我可真不想对你动手,结下这般孽缘。” 匀厷的话让她觉得好笑,什么叫不是遇见自己就要动手,说白了这不就是为自己找借口。 最后她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长舒一口气之后,她又抬起头,对着匀厷说道:“你要取我内丹可以,但是你能不能放过我的这些?它们到现在还未修成人身,对你应该也没什么用。只要能放过它们,我任由你处置。” 绿衣的话让“迎春”心里一紧,它抬起瓣盯着道仪生想要说什么。但是道仪生一只手早早的放在了窗台上,看似平静,心里同样有些慌乱的死死地盯着匀厷。 他那只手泛着绿光,长着绿叶的枝丫慢慢的从手背上冒了出来,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随时动手的样子。 枝叶,树妖? 这是“迎春”看见他手背上的树枝后的确认。 只是它多不明白,它感觉道仪生的修为应该和姐姐差不多,为什么姐姐会看不出他的真身。 但是它来不及想那么多,在听到一阵脚步声之后,紧张的转头朝着楼下看去。只见匀厷托起一只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往绿衣身边走去。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最好别给我耍招,否则我谁也不会放过。” 匀厷来到绿衣法盘面前,伸手一挥,原本巨大的法盘顿时变小,将绿衣的双手束缚在身后,避免她耍招。 绿衣看着匀厷,心里深吸了口气,同样紧张的看着匀厷。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把命交在道仪生的手上算什么。也不知道道仪生能不能在他动手的刹那抓住机会。 她与道仪生素不相识,只是凭着同为妖的感觉,觉得他不会害自己。 当然,道仪生还是树妖的时候,太华就经常跟他讲,自己在路上遇到的所有妖的事情。 他说:“妖同人一般,受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滋养,亦可修道。若是机缘够了,也有证道飞升的机会。上得天宫,入得天庭,或是寻一方灵山宝地,隐与人间再修大道。” 所以此次下山,他跟着太华除了想见人间事物之外,也在寻求自己想要的大道,也想得道飞升,只是并不是像匀厷靠取妖内丹修行这般。 而且同为妖,他比人更能明白修成人身,练得内丹是有多不易。所以,绿衣今日他保定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匀厷有多厉害!他就不信,这人比太华还厉害! 绿衣闭上眼睛撇过头,心脏狂跳,心里紧张的想着道仪生准备好了没有。 匀厷看着她喘着气的模样忽的笑了一下,心中暗自想道:看样子,这妖应该没想耍什么把戏。 他脸色一变,双目阴骘死死的盯着绿衣的腹下,内丹就要到手了。 等我取了内丹就可以闭关准备迎接五雷劫了,若是撑过了,试问这人间还有谁能够拦得住我飞升仙界,入得天宫。 还有那太华,当初之耻,我一定加倍奉还!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泛起金光的手,一把朝着绿衣的腹下抓去。 带着金光的手直冲绿衣的身体,一阵撕心裂肺,断骨裂身的痛感顷刻爆发。 她仰头惨叫,黄豆大小的汗珠瞬间从额头冒出,快速的从绿衣脸上滑落。 她双目泛着血丝,疼痛万分。 匀厷皱眉在绿衣的身体里探索着。 他刚才明明摸着内丹了,可那内丹却好像有心智一般竟然不停躲着的他伸来的手。 他心中狂喜,心中狂笑道:“这内丹果真不同一般妖物。”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仿佛被抽掉魂魄,脸色惨白,无力看着他的绿衣。 他笑道:“再忍一下,就快好了。” 等他确认绿衣没有任何可以动手的机会之后,眼角余光又四下扫了一遍空地,发现那些潜入地底的也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这才回过神,专心致志的去抓那内丹。 “你快动手啊!” 道仪生手上的“迎春”看着绿衣这幅惨状,心疼不已,它焦急的对着道仪生乞求着。 而道仪生并不理会“迎春”,而是死死盯着匀厷脸上的变化。 而他那条手已经完全变成的被无数枝丫所纠缠在一起的树臂,他现在只等着匀厷他脸色发生一丝微变之后,便可动手给他致命一击。只是.他不知道会不会伤到绿衣。 匀厷吸了口气,他现在浑身泛着一阵淡淡金光,只见他眉头紧蹙,依旧在绿衣身体里寻找着内丹,心中还不停暗自想着:这内丹还真是开了心智了! 但是很快,不停在绿衣身体里乱窜的内丹,一不小心闯到了匀厷的拇指指尖。他顿时狂喜,喊道:“看你往哪跑!” 也就在这时,道仪生使出全力将自己的树臂朝着匀厷甩去。 只有手臂大小的树臂在甩出去的那一刹来,瞬间变得粗大无比,在一刻遮天蔽日。 匀厷正在为自己就要抓住那内丹的时候狂喜,却不成想忽然一条庞然大物从木屋的窗子处出现,直奔他而来。 他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了一下,他本想还想在抓着那内丹的时候再脱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不断生长的庞然大物,忽的分叉出无数细小的枝条,一把缠住了绿衣的身体,而自己的手臂眼见也要被蔓延而开的枝条缠住。他惊恐的将手抽出,想要往后退,可是那些枝条,仿佛盯上了自己一般,死死追着自己不依不饶。 缠住绿衣的枝条让道仪生感觉到了匀厷在她身上留下的法盘,心里想着,这怎么和太华的那么像? 但是他现在来不及想那么多,而是手里拿着“迎春”从窗口跳了下去。 匀厷回退的时候看见落地的道仪生,嘴角微微颤抖:这树妖的内丹比她的还要好! 他停下脚步,面对奔来的枝条用手中的拂尘狠狠一挑,瞬间将其击散,化作了粉末落得一地。 道仪生走近绿衣,他手里的“迎春”脱手就要往她身上跳。道仪生见状,立马将缠在绿衣身上的枝条收紧,只听的“嘭”的一声,匀厷在她身上下的法盘同样碎落一地。 (本章完) 第141章 可怜道人匀厷,恻隐之心 第141章 可怜道人匀厷,恻隐之心太华 “姐姐。”迎春落在绿衣身上的瞬间,道仪生也将自己的树臂所化的枝条从她身上抽离。 “好了,你也先去下去吧。”绿衣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的道仪生,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心里暗自感叹:好在这家伙动手的及时,不然我这内丹真要被那牛鼻子取走了。但是这家伙脸色怎么有点难看? 道仪生收回枝条后并没有在意绿衣是否在看着自己。他现在担心的是他们面前的这个老道士。 道仪生从刚才破除法盘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论是和其他道人还是太华的法盘来说,匀厷的着实有些诡异。 法轮破碎的瞬间,一股凉意从枝条上迅速蔓延在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好像是深冬时,一串雪化的冰水落在后脖子上的感觉,让人打着寒颤。 绿衣看着道仪生蹙眉的样子,忽的也感觉一丝不对,她一把将肩上的“迎春”拿在手上,双目死死的盯着匀厷。 站在两人对面的匀厷看着两人惊慌的样子大笑着:“没想到老道此行居然还能有意外收获,真是天要助我成仙。” 冷,很冷。 明明已是暖春,可道仪生却觉得自己像是没有穿衣服似的身处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 寒风刮过,吹割着他皮肤,划出一条条血痕。从脸上开始,猩红的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寒风割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所过之处,血色不停流,就连他手腕上,太华留给他用来追寻他踪迹的木色手镯也被割烂,最后化作一团白烟散去。 而正与魏家父子说话的太华看着冲出葫芦的白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抛下他们不管,直奔城外而去。 他用着从仙人那学来的法术,在脑海中看着什么,最后只看见一个被血染透了青色儒衫,和一个瞎了双眼的青年。 他咬着牙,面色怒意不止,奋力狂奔,朝着城外飞去。 匀厷大笑着,看着浑身鲜血,有些站不稳的道仪生,大笑道:“你们就当是给我的成仙之路做个垫脚石吧。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说罢,他朝着绿衣和道仪生两人奔去。 手里的拂尘也同时甩着,新的法盘在他的面前再次结起。 转动的六十四卦法盘,在奔来的他的掌心轻轻一推,它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还来不及反应的绿衣身体,继而又撞向道仪生。 “轰!” 一声巨响,绿衣连带着她手上的那朵迎春一起应声倒地。鲜血不断从她身体里流出,而“迎春”也被穿过的法盘切割成无数细小的枝沫,随着春风袭来,散落一地,落在了绿衣的身旁。 她感觉双眼很重,不受控制的慢慢的往下垂落,模糊间她看见匀厷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蹲下。他伸出手,对着自己的头摸了下来可就在这一刻,有一只手忽然出现。 他死死的抓着匀厷的手腕。 匀厷困惑的抬起头,心里很是好奇,道仪生明明已经被自己的法盘击中,同样倒地不起,那钳住自己手腕的是? “太华!” 他惊恐的大喊了一声,连忙想要挣开太华钳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这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反而被他钳的越来越紧。 “你想干什么?这两个是妖怪,你还想救他们不成?” 匀厷盯着神色极其冷淡的太华,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第一次遇见他时对着的模样。他愤恨的喊着。 然而太华不为所动,直接一脚踢在了匀厷的胸口,一脚将他踢出数米。 他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道仪生,随后杀心极重的盯着匀厷。 方才那一脚踢在了匀厷的胸口,他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也感受着太华不紧不慢,朝着自己走来的脚步。 那把剑很锋利,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古仙留下来的,没有名字。 它斩妖除魔无数,也染过不少仙神的血。 还有他背上的那口葫芦,名为倒天葫,听说是在一次六界战乱,毁天灭地前,另一位古仙留下来的。 他看着太华背着葫芦,手里倒拿着那把剑,怒意、杀气极重,用着剑尖对着自己的脖子,冷眼俯撇着自己。 很快,剑落下了。 对着他的脖子狠狠的落下了 那把剑落下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狂吼着: 我不甘心! 我不明白! 更不理解! 为什么一个被仙人赶下山,不得意的道士,凭什么能够修得长生不老的法术。而自己却只能长生,不能不老! 一百多年前,他在从仙人那学得法术,兴高采烈的下了山。虽然习得了长生术,未得不老法,但是只要自己能够一直活着,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自己参悟不老法门.直到不久后再次遇见了太华。 他看着模样一如既往的太华,怔怔的的抚摸着自己已经老去的年华,他哭喊着的问着太华:“你不是被仙人赶下山了吗?” “你不是什么也没学到吗?” “可你为什么还是当初的样子?” “你说话?” “为什么?” 他想起自己那天撕心裂肺的哭喊,疯狂跳动的心脏刺痛无比。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往外流着。 那日过后,他心里势要超过太华,他将太华视为死敌,以此激励自己。可是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修行,再也没了当初上山时求仙问长生的心气,更没有了想要超过太华的勇气。 他只能待在山里,每日以泪洗面,啃食着将他当做不死仙人的村民送来的贡品和干粮。 自此后,他活在了太华的阴影里。此后,他一蹶不振,倒在了山里,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只快化身的松鼠. “他死了吗?” 独青山上,平安坐在地上,紧皱着眉头,轻咬着嘴唇,向着自己面前的这颗遮天古树询问着。 同时他的心里泛起一丝难过,并不是对着祂故事里的自己和绿衣,而是匀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有些伤心。 “他没死。”道仪生的那张树脸愁眉不展,心里同样为匀厷伤心难过着。 “那他后来怎么了?”平安叹了口气问道。 “太华把剑插了土里,最后让他走了。”道仪生回答着。 “他很可怜吗?”平安又问。 道仪生苦呵笑着:“何止.” “那你们呢?”平安低头沉思着,他又继续问着。 “太华放他走了之后,他先是来看了我的伤势。我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匀厷那一下杀不死我,我就先让他去看绿衣了。” 道仪生语气里满是对于那段过往的叹息,像是有着说不完的凄凉。 (本章完) 第142章 仲夏绿玫瑰,同类道仪生 第142章 仲夏绿玫瑰,同类道仪生 贫瘠的土地里,海再次盛开。 它们随风摇晃着身子,将那朵散落一地的“迎春”聚在一起,朝着木屋望去。 从枝上掉落的瓣就像是人滑落下的眼泪,最后被风吹散一地。 被海围起来的木屋里,绿衣脸色苍白,步伐踉踉跄跄走在最前。而在她身后,太华背着葫芦,搀扶着浑身是血,瞎了双眼的道仪生跟在绿衣上楼的步伐之后。 二楼是一个空间不算太大的小房间,一张木床竖放在靠窗的那一侧。绿色鲜艳的锦丝被褥竖叠着。轻软透气的凉席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压痕,很显然,是之前道仪生层留下的痕迹。 绿衣引导着太华将道仪生放在床上,但是太华看着整洁的木床,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道仪生,心里犹豫着,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绿衣明显也看出了太华的心思,她咳嗽了两声,开口道:“你们救我的命,而且这伤也是因为救我才受的。” 太华点了点头,搀扶着道仪生,将他放在了床上。随后他取下自己背上的空葫芦,将它变得正常大小,然后对着道仪生的身体开始倒着水。 顿时,屋子里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而道仪生的身体也随着药香散发着青色的微光。 太华从鼻息里深深的呼了口气出来。 木床的对面,一张小圆桌,上面有着许多裂痕,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可看材质显然这张木桌是刚做好不久的。 绿衣看着太华将道仪生放在床上之后,她终于也有些坚持不住了。她缓缓走到圆桌旁坐下,闭上眼睛,内敛气息开始修复着自己的身体。 刚才太华在屋外给自己检查身体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匀厷的法盘的切割的四分五裂,若不是自己一直靠着没有损坏的内丹撑着或许她现在还在地上躺着。 “内脏都碎了。” 太华倒出空葫芦里的一部分水之后,道仪生也紧接着昏睡了过去。他来到绿衣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一边喝着空葫芦里水。他看着自己泛着金光的手,平淡的对着绿衣说了句。 “我知道。都碎了,我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总要自救。”绿衣睁开眼睛,翠绿的瞳孔里,面无表情的太华好似一尊神像,无情的注视着自己。 “你的内丹虽然扛住了,但是它也撑不了多久了。”太华手上的金光散去,他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 “那您有办法吗?”绿衣的眼中有泪光,她同样平静的看着太华。 “你的内丹最多还能撑一个月,而我最多也只能帮你再撑三个月。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太华喝着空葫芦里的水,浓郁的酒香从葫口散出,转进了绿衣的鼻息里。 “你的酒好香啊。”太华的话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就连眼中的泪光也消失了。像是没了希望之后的绝望。 “我的酒,你喝不得。”太华看了她一眼,转身又回到了道仪生的身边。他的双眉微蹙,两眼之中是他曾在水镜里所看见的道仪生最后的下场,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少了许多过程。 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想改变结局的,可没想到的是却让结局提前了。 是自己练得不对吗?还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他现在不方便移动,可能需要在你这住上一段时间了,等他醒了我再带他走。”太华心中困惑不已,转头对着绿衣说着:“至于你,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再多活一段时间,其他的无能为力。” “能再多活一段时总是好的,只是这人间我还没看够。”绿衣面带微笑的说着,可话里却满是遗憾。 太华沉默不已。他看着血迹被葫芦里倒出的水抹去之后的道仪生,叹息着,“我带他下山本来也是想让他看看这人间,想让他成长的,只是” 绿衣笑道:“人间很美啊。渝安城里有很多人,绕来绕去的巷子也很有意思,还有进城不远的地方那有个面摊,摊主人很好,我每次卖衣服的时候都会去他那吃点东西。” 说着,绿衣低下了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夜里的渝安,万家灯火,很是耀眼。白天我们这些精,妖进去只要不惹事就不会被人针对,但是一到夜里,渝安城里就不许有我们的存在。我每次也都是只能变回原形,安静的站在墙头看着里面的景色。是真的很诱人。” 太华听着绿衣话里的感慨,平静的心里也泛起波澜,这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山,第一次走进繁华的城镇里,看着迷人的万家灯火时景象。 太华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呼了出来:“最多三个月,多了我真的无能为力。” “明白了。”绿衣回了句,随后她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华,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绿衣的话让太华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想要救她的不是自己,而是道仪生。 但是最后他还是说:“据我们所知,你并没有做过什么,所以或许是因为他跟你一样都是妖,不忍心看着同类被残害吧。” “这样啊。”绿衣点点头,“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太华道。 绿衣思量一会,问道:“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道士,他们对我们这些精、妖做的无非就是一些劝解,让我们不要害人,慢慢修着大道,可那老道士为什么要不择手段来取我的内丹,我并没有做什么。我想不明白。” “他也一样,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他走上了这么条路。”太华答道。 绿衣继续追问,“你们认识?” 太华:“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人” 太华话音还未落下,只见绿衣吐了口血出来。 他急忙走到绿衣的身边,再次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好了,再说话,三个月我都不一定能帮你了。” “谢谢。”绿衣抹去嘴角血迹说了句。 “好了,我还有事,”说着,他撇头看着道仪生,“等我忙完我就回来,麻烦你了。” (本章完) 第143章 春乏困菀窈,太华言人醒 第143章 春乏困菀窈,太华言人醒 魏家灯火通明,西厢院里假山座座、流水溪溪。魏晟明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太华则背着葫芦在几名家丁的中间走向了鳞次节比的屋子。 推开门,屋里灯火明亮,数名女仆人站在屋子里各自忙碌。焚香、洒水、倒茶。而在屋子的最里头,在那张用绿色丝绸做成的珠帐下,另一名女子在给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却是睡着了的女子喂着药。 女仆人,小心翼翼的用瓷勺用碗里舀起汤药。她先是轻轻的抿了一口,感觉温度适中之后,才慢慢的沿着女子嘴角向另一边慢慢滑动,一点一点的喂着她。 “这就是小女。” 魏晟明和太华走近,这是一路上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很紧张。 魏晟明上午得到太华要帮助自己女儿魏菀窈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回到府里。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期盼着太华的到来,但是一等便等到黄昏,他的心里开始急了,心里念着:怎么还不来啊。 他这么想倒不是怕太华不来,毕竟人家是仙人,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但是他做为一个父亲,心系子女,这样想自然不为过。 再加上之前匀厷说了,若是再抓不住妖,她的女儿就真没多少时间了。而他们的之前的打算就是让魏家兄弟先去骚扰绿衣,然后等着她动手,这样他们就有正当的理由对她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太华,计划落空,那就不能再等,等到第二天傍晚,绿衣再次从渝安城离开之后,然后将找来的所有道士全部派出去,势要抓住她。 可是天命无常,他去道歉,太华却说要帮助他救女儿,而那妖就不能动了。 后来他去找匀厷,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他心想,这老道士不会自己去抓那妖了吧? 他暗道一声:坏了! 等他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他派人备马,想要去城外找太华,他焦急的跑出魏家,刚要上马,太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走吧,去看看你女儿。” 太华声音很平淡,魏晟明很紧张,他看着太华清冷的样子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到他,然后他改主意不救人了。 “你确定她病的很重?”太华看着魏菀窈红润的脸庞,微微蹙眉,这看着不像是重病将死的人,反倒是很像被将养的极好的。 魏晟明闻言,有些语无伦次,他结巴的说着:“我我也不知道。原先的小女脸色并不这样,脸色煞白,气虚肉塌,是匀厷道长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他说他是用自己的精气在为小女保命,若是抓不住妖,他的精气耗尽,小女必死无疑。” 魏晟明说着,泪水在眼眶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而太华看着魏晟明的样子,又看看了魏菀窈,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女仆人开口道:“药给我看看。” 女仆人闻言起身将药递给太华,他接过碗闻了闻,一股幽香随着鼻息转入身体,同时他还感觉到一丝困乏。 他嘴角上扬,端着碗瞥了一眼魏晟明,然后开口道:“这药有药方吗?” “这没有”魏晟明怔了怔,心里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眉头,“这药怎么了吗?” “那这药是谁熬的?”太华闻到药里的味道之后,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魏晟明说不出来话,而是转头看着给魏菀窈喂药的女仆人,“是匀厷道长。” “那就对了,这药不用给她喝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家主单独聊聊。”太华笑着将药送回到来女仆人的手里,魏晟明闻言虽说不解,但还是照做。他让所有伺候魏菀窈的仆人都离开了房间。 “仙人您这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看着女儿,心里还是担心的问着。 太华并不理会她,而是放下葫芦坐在了床上给魏菀窈把起了脉。 魏晟明不理解,但是看着太华把脉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气息平稳,脉搏有力,果然。 把脉结束,太华笑了笑,他起身走到葫芦旁,慢摇摇的抽开葫芦的瓶盖,一道白烟也是慢慢的升了起来。 它绕着葫口转了几个圈,然后在太华的手指引下窜向了魏菀窈。它在魏菀窈的身前绕了绕,随后转进了她的鼻子里。 “仙人?”魏晟明看着白烟钻进女儿的身体里担心的问着。 “匀厷什么时候来的?”太华并不说明魏菀窈的情况而是问起了匀厷。 魏晟明蹙眉,他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三个月前。” 太华追问道:“那妖呢?” “好像也是半年之前了。”魏晟明回答着。 “匀厷有说过他得的什么病吗?。” “没有。” “明白了。”太华挑了下眉,笑道:“你知道你知道春乏吗?” “春乏?知道。屋里的香也是用春乏做的,这个怎么了吗?”魏晟明听得云里雾里的。 “春乏,又叫神仙眠。四季长青草,直立于大地之上,唯独到了春时,萎靡不振,但却不枯。春乏可作药,可做香囊,有静心,助眠之效。而且这种草,就算是神仙用多了也会沉睡过去,更不要说一个肉身凡人了。” 太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魏晟明要是再不明白,那他这个渝安首富的名号那可就是虚的了。 他紧皱着,“您是说,小女喝的药一直都是春乏做的?” 太华点头“嗯”了一声。 “这老道士,真是可恶,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就连去探那妖我也是要我儿子去的,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还想害我女儿!”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太华见状问道:‘你干什么去?’ 魏晟明怒气冲冲,“我去找那道士算账去。就算打不过,我就再去请些道士来,我一定要他偿命!” “那你不管你女儿了?”太华淡淡的说了句。 魏晟明也是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门,转身走到太华身边拉着他的手,就差跪下了:“仙人,您看我都气糊涂了。您有办法救救我的女儿吗?” “不用救了。”太华看了一眼魏晟明抓着自己的手,魏晟明也是知道自己失态,冒犯了。 但是他不明白太华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没救了吗?” “不是。” “那您这话什么意思?” “她醒了” (本章完) 第144章 人间万千春色,唯有江南 第144章 人间万千春色,唯有江南独好 夜幕降临,迷雾散去,月光洒在周家村的屋顶和空荡的田地上。村子里的人们没了方才的慌乱,而都是聚精会神的站着,或是从屋里拖出长凳,两三人成一排的在一起。他们朝着独青山的另一个山头看着,嘴里不停地讨论着什么。 “你说,跟他们一起的那个道长是什么来头啊?都跟山神在一起待了一天了。” “这我哪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只狐妖可真厉害,而且那道长看上去也不一般。我想跟山神在一起的道长估计比他们还要厉害。不然山神怎么可能留他那么久。” “说的也是.诶.黑脸过来了问问他。” 周言流和黑脸背着被道仪生弄晕了的佘栗和杨守仁,周自平则抱着已经变回狐狸肖长恭回到了屋子里。把他们安置好了之后,他们也走了出来,跟着其他村民们一起望着山头。 有人开口问他:“黑脸,你知道在山头上跟山神说话的那个道长是什么人吗?” 黑脸也不回答,而是变回了黑猫。跟在它身后的周言流一把将他抱起,他神色也是不解的开口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跟那几个人不一样。” 平安,周言流是见过的。他从平安的言谈里能感觉出他和佘栗他们很不一样,但却又说出来哪里不一样,总感觉他身上好像有一种朦胧感,看不清,说不明。 周自平站在周言流的身后,那张苍老的脸上莫名的有些悲痛,“或许,山神又在跟平安道长说起自己的往事吧。” “什么意思?”那人问道。 “我小的时候山神也跟我讲过故事,但那个故事他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算是跟山神走得近的流儿也没有听过的故事。” 周自平说着,一滴眼泪悄悄滑落。 “你怎么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忘了吗?” 周自平朝那人看去,他也是个老人,但是神情却像个孩子般带着童真。 “我当初上山的时候,那白雾不也是出现过吗?” 那老人回想着,忽然想了起来,“对!对!我记得那天你下山之后还哭了。我当时好像还问过你怎么了,可你又不说话。” “那个故事,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感到难过、伤心。” “那山神跟你讲了个什么故事?” “那个故事.” ———— 邙国二十七年,殷春二日,清晨。 绿衣拖着身子走到了屋外,她看着背着葫芦,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华,有些虚弱的开口道:“你说你要走?” 太华也有些为难的说了句:“是。” “那他怎么办?” 得知太华要走,她想到了还昏迷着道仪生。若是自己没有受伤,还能继续活着,太华的嘱托她自然会答应。可是自己只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他在这段时间里醒不过来怎么办?自己死后谁来照顾他? “放心吧。再过几天他就醒了。”太华向她解释着。 绿衣继续追问:“那你去哪?” 太华想了想,开口道:“我去找个人,可能需要点时间,至于多久我也不知道。” “明白了。”绿衣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头晕眼,她沿着柱子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太华看着她那副难受的模样,取下了身上的葫芦,随后将它变成正常大小,然后从里面倒了几颗丹药出来递给她。 绿衣恍惚的看着太华手里的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抬起头,有些泪眼朦胧的开口说道:“你说,我如果不从那里出来,不离开奶奶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天理、命数、有法、皆是未定,一切可知又不可知,世事无常,你我皆是凡间之物,身后之事又怎能全料到。” 这句话太华看上去是对绿衣说的,可事实却是在对自己说。自己过分依赖仙法窥探未来,导致了事情朝着并非原本的计划而行,这也让不应该和自己以为已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而这一切,自己好像才是罪魁祸首。 是自己亲手导致了一切的发生。如果当初自己带道仪生下山之前不去看结果,或许就不一定会有这些事情。 “这是续命丹,是我离开昆仑的时候,另一位仙人给我的。说是让我渡劫前吃,能多撑一会是一会。” “这我不能要”绿衣一听是太华渡劫用的,连忙拒绝着。因为她是精,比人更能明白渡劫的时候都会遭遇些些什么,这样的东西她不能要。 太华把药放在了绿衣的手上,有些懊悔的说了句:“或许我就不应该带他下山,也或许就不该遇见他,也是我间接的害了你,你的命我会想办法的。” 她想起身把丹药还给他,可是昨日夜里,她按着太华给的法子练了一宿,虽说能够感觉到用处,但是身子实在太虚弱。但是太华说的话她不明白,什么叫间接的害了自己。 但是她想,如果太华和道仪生没有下山,没有来渝安,自己昨天应该就已经死在了匀厷的手里。 “这药你收好,三个月之后,每隔半月一粒,至于到最后还能再活多久就看你自己了。” 太华说完顿了顿,随后又开口道:“这些时日里就麻烦你了。他这人心思单纯,不谙世事,虽说修为比你厉害,可脑子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还希望你能多多教导他。” 绿衣知道自己已经没法拒绝了,只能看着太华,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这丹药我也收下了,多谢道长。” 太华点着头,舒了口气,转身就要走,但是绿衣却叫住了他。 “道长等一下。” 太华闻声转回身子,他疑惑的看着绿衣,问道:“还有是什么事情吗?” 绿衣吸了口气,收起了丹药,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的靠着柱子上,开口道:“道长寻人,若是经过江南,不知道可否为我带句话。” 太华问道:“什么话?” “玲珑入世,足遍人间,见尽万千春色,唯有江南,风景独好。” (本章完) 第145章 山远天高烟水寒,人间江 第145章 山远天高烟水寒,人间江南满是春。 绿衣娇小的身躯,可爱的脸庞此刻更是虚弱无力,黯淡无光。自她离开江南之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而且还是死在人的手上。 当初她信誓旦旦的跟奶奶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儿们,但是今天看来她真的做不到了。 她很后悔,如果当时听奶奶的话,不想着要去人间看看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太华答应了她,若是到了江南一定会去的。 她挤着脸上的肉,看着太华离开的背影痛苦的笑着。 或是生在、长在江南,对于江南的美,她并不知晓,也听见有人说: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她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每日里变成一朵绿玫瑰,拖着自己根茎在江南四处游玩。她在江南见过小桥流水,烟火人间;也见过声杂商铺,人来人往,可她却并不在意。 所以每到夜里她总是无言独上西楼,瞧那月如钩。 她出生的地方是在一座高山上,山里有个庭院。庭院很大,但是却很有些荒废,导致杂草丛生,开烂漫。 庭院里有棵梧桐树,听奶奶说它已经两百多岁了。 不出去玩的时候,绿衣总会化为人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靠着它的身上休息。晚上的时候会跳上树梢,眺望远方,跟它说着人间风景有多好,虽然只是江南的。 可梧桐好像听得懂她说的话一样,他的树枝和叶子总会随着风吹过的时候一一回应着她。有时候还会用枝叶轻抚她稚嫩娇小的脸庞。 “我总听山下的那些人说,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江南无限好,风景旧曾谙。” “我知道江南很好,但我更喜欢的还是江南外面的世界。” “因为外面的世界我没见过,奶奶也不让我离开。” “你知道吗?我前几天经过一家茶楼的时候,还听到一个书生说了另一句话:‘人人尽说江南好,可我行尽江南千万处,见过百盛开凋落,可无一是你。’” “可就在我想不明白,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朝窗外看了过来。” “当时我就站在窗口,他看见了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表情,那种明明很伤心,却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想想都好笑。” “但是,他最后朝我走了过来。我当时害怕极了,转身就跑了。” “只是模糊的听到他又说了一句:‘无一不是你。’” “可我觉得人真的好奇怪啊。” 可是后来有一天晚上她依旧靠在梧桐的树枝上,跟往常一样说着自己所见的一切。等到夜深后,清风拂叶,月明星稀,困意涌上眉头.夜目望月意渐觉,梦里所思非江南。 它不见了 等到第二天她醒来之后,自己睡在庭院的中间,在那颗梧桐曾经所在的地方。 她问奶奶梧桐去哪了? 奶奶说:“到人间去了。” 她问:“为什么?” 奶奶回答:“因为,江南虽好,不及人间千万一。你想离开江南,它也想。” “那它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 “奶奶,我也想离开江南。” “不行,你还太小了。就你现在遇上个凡人你都逃不了,更不说遇见些其他的了。” “那我去找它!它能离开,一定开了灵智,到时候让它保护我。” “可以啊。” “那我走了!” “但是,在那之前,你至少要有三百年以上的修为才能离开,否则免谈!” 就这样,晓看天色暮看云,春去秋来夏至雪,万物从生到死,循环往复,她开始了长达三百年的等待。 三百年来的夜里,她总是喜欢坐在屋顶上,看着月色升起,心里也总想着人间和那颗梧桐。她也总是念叨着:“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此时的她却不知道所思念的已经不再是未曾见过的人间,而是那颗已经离开,不知去向,没了踪迹的梧桐。 第二天她找到奶奶,说自己要离开江南了。 奶奶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她,也是无奈的答应了。其实她并不想她离开,因为人间,并非她所想的那么好。可为什么答应呢?因为人间才是修行最好的地方。 可是她一个人下山,她不放心,于是她让儿们跟着她一起下山。于是,迎春找上了绿衣。 “玲珑姐姐,我们可以跟你一起下山吗?” 绿衣也是爽快的答应了,但是奶奶却装作不同意,说:“你一个人下山可以,但是不能带上它们。” 绿衣不解,问道:“为什么啊?” “你是奇物,修行与我们不同。你三十年得人身,可它们三百年却还不一定能够化形,你把它们都带下去你护得住吗?” 奶奶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绿衣却向她保证,“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它们的。” “唉!走吧.” 奶奶一头白发,佝偻着身子,泪眼朦胧。她看着绿衣,神色里有说不完的话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奶奶!” 绿衣也明白,自己的命是奶奶救回来的。当初若不是奶奶在雪夜里将快要冻死的自己带回山上,那她也就不会在这里告别,也就没机会去人间走上一遭。 绿衣离开了那座山,离开了千好万好的江南,翻过了一重山,两重山,可仍只见那山远天高烟水寒,不见人间江南满是春。 “梧桐树?”平安看着自己面前树身笔直粗壮的古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山神您好像就是梧桐树啊!难不成江南高山庭院里的那颗梧桐就是您?” 道仪生满是无奈的扭动着树脸,“是。” 平安蹙眉,问道:“既然您是那棵梧桐,您难道没有认出她来了吗?” “当时的我并不记得她,就连当初我是怎么离开的江南,为什么会离开也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出现在太华的道观外了。” 道仪生长叹着气,平安又问道:“那你们后来怎么了?” “后来.” (本章完) 第146章 玲珑乃花精,仪生为树妖 第146章 玲珑乃精,仪生为树妖 “太华走了?” 这天夜里,道仪生醒了之后绿衣跟他说了太华出去寻人的事情。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坐在床上,身上的伤痕都已经完全恢复了,唯独只有眼睛还没好。 那双被黑暗所包裹的双眼看上去有些骇人。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得知太华离开了,他明显有些慌乱。因为他离开了,那自己就不知知道该去哪里了。 是等眼睛恢复了回道观吗? 但是绿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说让你在我这待着,等他找到人之后他会回来的。” 绿衣坐在二楼的木桌前,伤心的看着面前散碎的已经枯萎的“迎春。” 她说过她会保护好它们的。 绿衣轻轻地擦着眼泪,道仪生看不见。 “那他有说去找谁吗?” 知道太华会回来之后,他的心思也就不往别处想了,太华从来不会骗他。他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没有。”绿衣回答着他,伸出手难过的在“迎春”的上面扫了一下。顿时,枯萎的迎春化作点点星光从她的手下消失不见。 绿衣哽咽着。 道仪生并没有察觉到绿衣的伤心难过,而是“诶”了一声躺在了床上,“这家伙真是的,找人就不能等我眼睛好了一起去吗?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道仪生的抱怨让绿衣更加难过,她也不想就这么让迎春走了,可是自己法力有限,实在救不了她了。与其就让它这么一直枯萎着,最后变成一团粉末,还不如让它化作星光,永远留在这人间。 她听奶奶说过,无论是人还是妖精,在他们出生或是修的人身之后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星,而那颗星星就是自己命星。若是有一天他们死了,那颗星星就会暗淡下去,或是就此陨落。 但是夜色降临之后,她一直盯着满天繁星,并没有发现有哪颗星星暗淡了,或是不见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所以她想“迎春”应该还“活着”,她去寻找自己的那颗星星。 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微妙,道仪生躺在床上高高举起双手,用着自己漆黑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双手,嘴里时不时还嘀咕着:“早知道那道士这么厉害,就该多让他打几下。这样一来,我的修为就能更上一层了。” 道仪生的修行的方式与常人,百妖的修炼方式无异,只不过他修炼的一部功法有些奇特。那本功法,还是太华给他,说:“破后而立,这种功法最适合你这种类型的妖修习了。不仅能够保命,若是遇上些强劲的妖怪与其一战修为不仅能够更上一层,若是机缘足够,更能到达窥探神仙之境界。” 道仪生抱怨着没能被匀厷多打几下,而绿衣却是起身站在了窗边,望着夜色下海里里耷拉着身的儿们,她在想着若是三个月后自己死了,它们该怎么办? 她想了很多,觉得最保险的就是让它们回江南,回到奶奶身边。但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如果让它们自己回去,路上出了意外怎么办?这样一来她就彻底将它们害了。 所以她想亲自送它们回去,可是道仪生怎么办? 虽然他很厉害,但是从他醒了之后的样子来看,道仪生的心智明显是个孩子一般。她如果走了,道仪生现在又看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她也不放心。 她很纠结,无论自己选择谁,她都放不下另一个。 “唉,对了。” 躺在床上的道仪生突然坐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什么,对着绿衣问道:“我听那朵迎春叫你玲珑姐姐,可我记得你不是叫绿衣吗?” 绿衣听到道仪生的声音,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看着一身破烂衣裳的道仪生,她难过的撇着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星星,开口说道:“我叫玲珑,是一只精。绿衣只不过是我在人间用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道仪生点了点头,随后又蹙眉,“精?你不是妖啊?” “当然不是。”绿衣落寞的回答着。 道仪生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笑着“哎呀”一声又躺回了床上:“难怪那道士非要夺你的内丹。原来你是精而不是妖,也难怪你的修行速度会那么快。” “这么?有什么问题?”绿衣知道妖和精区别很大,但是这里面很多东西她还弄不明白。 “没问题。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道仪生微微笑着,“你们精应该是最容易得道的一类了。不像我们这些妖,也不知道要修行多少年,才能够修得人身,得其大道。” 绿意闻言也是微微蹙眉,从道仪生的话里,她觉得道仪生应该知道很多修行方面的事情,于是问道:“精修行很容易吗?” 道仪生再次坐了起来,他听着绿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当然了,你们精类修行只需要顺势而为,机缘到了自然可得道。而我们妖却要先经过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开灵智;然后再用几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修行,才可修得人身。之后还有个从出生开始算起的一千三百年的天劫,而这一劫最重要,若是扛过了后面修行就要快上许多,若是没能扛过或是失败了,要么灰飞烟灭,要么修为尽失,一切又得从头再来。而这后面还要好几个劫难,一个比一个难。” “那你开始渡劫了吗?”绿衣听完道仪生对于妖和精修行的区别之后心中大为震惊。他原本以为妖和精的修行方式只是有些不同罢了,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劫数。 而且这些是她从未听任何人讲起过的,包括奶奶。就算是她路上遇见的道士也跟她说好好修行便是,切记不可轻易伤人。 而且她还记得,当初奶奶跟她说过一句话,精灵是万物中天地的一种恩赐。 在今夜之前,她始终不理解这句话,直到道仪生方才跟他说起了这些。 “还没呢。我才一千岁,还有三百年才开始渡劫。” (本章完) 第147章 天地道法为自然,你我众 第147章 天地道法为自然,你我众生皆是道 道仪生哀叹一声,继续开口道:“之前太华跟我说他会帮我渡劫,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绿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想着什么,先是喃喃自语一声,随后她开口问道:“还有三百年太华道长很厉害吗?我听他说他上过昆仑。” “那当然了!我跟你讲,太华这家伙可不止厉害,之前他跟我说过,他离成仙只差那最后一步了。他要是成仙了,那我可也就是仙人的朋友了。还有,太华在云山观里养了一只鹿,那只鹿可通人性了,通体如飞雪之白,高如入云古树,尤其是它那双眼睛,五彩斑斓” 道仪生一说起太华,嘴里的话就滔滔不绝,若不是他那双瞎了的眼,这精神头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刚受过伤的人。 绿衣则是靠在窗边,安静的听着他说着太华的往事,以及自己和他相遇的事情。 ———— 二百四十五年前,出云山里出云观,一只白鹿绕树边。 “呀,白鹿师叔今天怎么跑到观外了?” 出云山高,可入云层,云雾缭缭,万物不显,唯有过午之后,云雾散去,方才显此山真面目。 现正值清晨,两名青年道士自山下,自云雾中走来。 “你看白鹿师叔怎么围着这颗树在转啊?”一名青年道士自云雾中开口,却因迷雾层层,不见其样貌,只见那雾里有两身道袍矗立。 呦呦鹿鸣,空灵入耳,白鹿绕树而行,令人不解。 “我记得此处好像并无树。”有人开口道。 “确实,看此树长势,也快三百年了莫不是妖?”那道士困惑而言。 “是妖,但却又不像。” “如何解?” “白鹿师叔见妖可不会这般。” “也是。太华师叔是不是云游回来了?” “昨日回来了。” “还是让师叔来看看吧。” 云雾缭绕,鹿鸣悠悠,一青年道人手持拂尘,背背一口大葫芦穿云雾而来。 白鹿闻声,提蹄倒转,啼悠来到那道人身边。 此人正是太华。 他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半截身子的白鹿,顺了顺它身上短短的毛发,但白鹿的视线并不在太华的身上,而是好奇的盯着云雾里的那颗粗壮的梧桐。 太华放下手,眉眼肃穆,也朝梧桐看去。 他注视着雾里的梧桐,浅浅的呼了口气:“天地造化,万物本灵,你从何而来?” “这就是你们的第一次相遇吗?” 房间里的绿衣坐回了木桌前,她一手托着腮帮子,满是好奇的盯着道仪生。 “对啊。”道仪生嘿嘿一笑:“你别看他这个时候挺正经的,其实他也是个是个” 道仪生道义生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摇着头,嘴里嘀咕着什么:“不对.这个词不像他傻缺?这也不对.他可不傻哦!对了用人的话说,他其实也就是个二货!” “二货?”绿衣一脸苦闷,就今天白日里太华跟自己说的那些来看,太华一点也不像啊! “这家伙也就是在生人面前装,其实只要跟他混熟了,他就是一二货。还仙人呢,一点都不像!” 道仪生的话里充满了对太华不屑,但是绿衣知道,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说太华。 “而且我跟你讲,他每次下山游历回来之后,天天蹲在我面前跟我说他在山下的见闻,虽然我也喜欢听,但是有时候也招架不住几天几夜有人在我面前唠叨” “怎么?还不愿意听了?” 夜色浓浓,月光躲在乌云身后,只露出一截身子,探着出云山山上,一座道观不远处,有些与众不同的梧桐树下。 巨大的葫芦放在一边,太华盘膝而坐,他眉头紧蹙,脸色通红,死死盯着面前的梧桐树。 “怎么会不愿意听呢?”梧桐树里发出声音,一张年轻、调皮的树脸忽的显现出来,他谄媚的看着太华,嘴里不停道着歉,一边又说道:“但是你这没日没夜的说话,你难道不渴、不饿、不困吗?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没事,”太华大笑,指着身旁的葫芦开口道:“这葫芦里有水,渴了我自然会喝的,你不用管!”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还有,你确定你这葫芦里都是水,而不是酒?”道仪生一脸苦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盯着太华。 “诶!怎么说话呢?”太华有些口齿不清,语调忽高忽低,“道爷我这葫芦里什么都没有,哪来的酒啊!你可真会开玩笑。” “你刚才还说这葫芦有水!”道仪生吼着,感觉自己被太华给耍了。 “诶!此言差矣!”太华一副微醺的样子,身子很是不稳,有些摇摇欲坠:“我是道士,是出家人,酒色荤腥一概不沾,怎么可能喝酒呢?” “我说的是个吗?”道仪生无语道。 但是太华不接他的话,只是打了个酒嗝自顾自的说着:“我也就是来这之前,喝了口葫芦里的酒罢了。你还别说,这酒后劲挺大了。几天了我还有点醉乎乎的。” “你不是出家人,酒色不沾吗?”道仪生咬牙切齿。 太华不苟言笑:“对啊,可这葫芦里装的是水。” “你刚才还说葫芦是空的。” “哪有,这葫芦装着天地,怎么可能是空的。” “不是装的水吗?” “不是水!是酒!” “我受不了你了!”道仪生终于忍不住了,粗壮的梧桐扭曲着,幻化出一个模糊的人身,怒气冲冲的盯着太华。 “诶!我们都是修道之人,应当自心清静。”太华摇摇欲坠。 “满口胡言,你耍我呢!”道仪生举拳就要朝太华挥去。 太华却不在意,而是酒意渐浓的说了句:“这世上哪有道啊!” 道仪生闻言愣住了,就要挥出去的拳头停了下来。 “诶!你说错了!你我皆是道。” 太华终于醉了,“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酒意浓浓,困意倦来,他低“啊”一声,呢喃一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我皆是天地之一物.天地谓之道法自然所以.你我也是道.” (本章完) 第148章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第148章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绿衣听着道仪生讲起关于他和太华的一些往事,心里也颇有些触动。 世上无道法,你我皆是道。 但这句话听得她有些不明所以,既然世间无道,可为何又要说世间有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太华这人确实挺奇怪的。给人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但是他是个好人。” 道仪生躺在床上,嘴里呢喃着。 “好人.” 从太华答应自己如果经过江南的去找自己奶奶的时候,她就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太华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唉,不说他了,要不说说你呗。”道仪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用漆黑的双眼,微笑的看着绿衣。 “我没什么好说的。”绿衣闻言,低眉愁绪,她拒绝了道仪生的想法。 “行吧。那我跟你说说我呗。”道仪生有些失落的再次躺了回去,“其实我失去了很多记忆.” 绿衣其实不想听的,但是看到仪生已经开口了,也就没好意思打断。 “我呢,是一颗梧桐树几百多年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太华的出云观附近” 梧桐树? 绿衣闻言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道仪生,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会是他吗? 于是,她打断道仪生,向他问道:“你是梧桐树?” “是啊。如假包换。”道仪生不明所以。 “那你今年多大了?”绿衣站起身子,轻咬着嘴唇,慢慢的走向他。 道仪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着她的问题:“我刚才说了,一千岁。” 一千岁? 他离开的时候应该快三百岁了,到如今算来也该一千岁了. 绿衣有些不敢确定,她走近床边,看着道仪生一副惆怅又悠然的样子,却又不敢确定。 “那你还记得你生在什么地方吗?”绿衣嘴唇轻咬,或是心里存在着期盼,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嘴唇咬破,泛起点点血红。 “记得,我生在江南。” “江南.”绿衣声音有些哽咽,鼻息有些堵塞,眼泪悄然滑落,她轻声抽泣。 真的是他 绿衣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找了几百年的人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回望这几百年的岁月,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寻找过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她哭泣着,哽咽着,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张嘴,那些话总是说不出口,所有的一切全都又堆积回了心里。 道仪生听见绿衣的哭泣声,心里忽然慌张了起来。他坐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看不见的绿衣。 他挠着头,手不受控制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或是袖口。 绿衣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仰头无声的哭泣,眼泪从眼角滑落,最后她偏过头深吸一口气,再次看着道仪生。 “姑娘你怎么了?”道仪生的声音很轻。他听见绿衣的哭声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他无论怎么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啊。只是她问,他答而已。 绿衣抬起双手,慢慢的伸向道仪生的脸,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不管自己再怎么用力,双手再也难近分毫。 道仪生也感觉到了绿衣伸来的双手,他微微一怔,脑子顿时如同一张白纸。 “你还记得在江南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荒落了的庭院,庭院里有一颗很高,很壮,很茂盛的树吗?” 绿衣哽咽的声音,听得道仪生非常难受。他那张如同白纸的脑海里随着绿衣的述说出现了一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青山。 但是随着记忆的靠近,青山枯落,秋叶漫天飞舞,随之在庭院里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坐在一个秋天里唯一还茂盛的梧桐树的枝干上,眺望着远方。 “不记得了。” 道仪生的话让绿衣彻底没了希望,就在刚才他还期望着他说记得,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仅只是失去了一些记忆,而是失去了有关她的所有记忆。可她明明还记得。 伸出去的双手慢慢收回,滑落的眼泪就像是那年清晨的梧桐树下,从他身上掉落的露珠落,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落在她的身上。而是随着时间和记忆的长河朝着远方逝去。 “没事,我记得就好了”绿衣的声音轻,轻得就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这么多年的望眼欲穿,都在岁月的沉默里,随着今日的春风袭来,往日的秋叶飘落而消散。 “什么?”道仪生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轻声的问着她。 “没事.”绿衣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夜色,抹着脸上的泪水。 可是她的脑海里全是自己坐在它的树枝上跟着他讲着烟雨里的江南,就像是一副山水墨染的画。 而她这一路的寻找就像画师提着墨笔,一笔一点的画着天色蔚然,水里行舟。 可是画里的江南的开始下起了雨,在山外的阁楼上一株绿色玫瑰矗立楼顶,望着河流里不知要去向哪方的小舟。 “姑娘,我失去了许多记忆。只是记得有人跟我讲过江南很美。”道仪生面对现在的场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凭借缺失的记忆慢慢的说着:“我还记得有人说过:‘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绿衣双手紧握立于胸前,泪水不停:“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这话绿衣第一次听是从一个游人嘴里听说的,只是当时她还不懂这话里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以为江南无限好罢了。 可当他走上这条寻找之路后才发现,原来这首词写的是情。 若到江南赶上春. “姑娘,你没事吧?”道仪生听着绿衣的呢喃心里莫名的也有些忧伤,他不知道绿衣怎么了,想要去安慰她。可是他发现无论怎么想,永远也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只能无力的询问着她的情况。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绿衣哭着再一次问道。 “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问我这些,但是我真的忘记了很多。我只记得我生在江南” “那就没事了。”绿衣仰头抽泣,有些心灰意冷的抽泣说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本章完) 第149章 一切有为法,皆从此处始 第149章 一切有为法,皆从此处始 夜色诱人,渝安城里灯火繁华。 魏晟明一家人围坐在一个房间里,看着已经完全恢复气色的魏菀窈,脸色欣喜若狂。 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吃东西的魏菀窈,但是心里也免不了一阵心疼。 虽然她已经醒过来了,可魏晟明心里十分难过,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匀厷明明已将女儿的病治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她一直昏睡着。他问太华,而太华也是闭口不言。 “爹,哥哥,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魏菀窈吃饭的时候十分拘谨,其实她很饿,但是家人们都用着关爱和高兴的样子看着自己,这让她很是放不开,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没事,你快吃吧。等一会我们一家人陪你出去逛逛,去看看这夜里的渝安。你应该很久都没看过了吧。” 可是,魏晟明和她的两个哥哥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心里只是想着让她多吃点的东西,好好的补一下身体。 “哦。”魏菀窈见状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在关心自己。虽然,这让她还有些不习惯。 想起自己自从大病之后,应该有四五年没怎么下过床,更不要说去外面看看了。 夜色撩人,春风轻拂,带起了一人的发丝。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等明日我去城外请那两位入城。” 一家重新翻修了一遍的丝绸铺子前,秦湘玉看着门口上面写着的绸丝三个字会心一笑,“这应该不会让那位姑娘失望吧。” “当然了公子,这个铺子我们可是按照太华仙人给的图纸翻修的。所有的丝绸也都是从我们另一家店里取的,都是极好的料子。” “行,关门。我们回去吧。” “是。” 秦湘玉面带笑容转身离开,朝着秦家走去。 月色明亮,有些冰冷,就像是某人现在的心绪一样。苦寻几百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让她想起了太华离开的时候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天理、命数、有法、皆是未定,一切可知又不可知。世事无常,你我皆是凡间之物,身后之事又怎能全料到。” 她坐在木屋屋檐下的木台之上,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绪胡乱飞扬。 “姐姐,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她面前的海随风摇晃着,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好像又没人说话。 绿衣看着面前的海忧伤的神情强挤出一副笑脸,她对着海在脑海里说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姐姐你寻他几百年了,到最后他一句不记得了就这么算了吗?” “世事无常,天有不测风云。再说了,就算他记得我,我还有多少时间能活呢?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绿衣心里很苦,当初她选择离开就是为了一边看看这个世界,一边寻他的,可现在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算呢。 只不过,他未来的路还很长,而自己就要离开了,所以她才会就这样。 她现在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如果有来世,如果自己还记得他,我一定会让你都想起来的. “可是,姐姐这对你不公平。” 绿衣笑笑,轻声道:“好啦,没什么不公平的。现在想来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与他何干?” 可是,就算是一厢情愿她也希望自己再见他的时候,他能够记得自己。 可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有就是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离开江南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想知道。 “姐姐,我们回江南吧。我们去见奶奶,说不定奶奶有办法救你。” 绿衣埋头一阵苦笑,“没用的,就连太华道长都没办法,奶奶” 哭声再起,她现在其实真的很想回江南。想回到奶奶的身边,扑在她的怀里狠狠的哭一场,毕竟受了伤的孩子怎么可能回不想家呢。只是她答应了太华在他回来之前需要守在道仪生身边。 “对不起啊姐姐。” “什么对不起?”绿衣脸上泪痕遍布,她不解。 “如果我们不闹着也要跟着你一起出来,或许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己一个人走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傻丫头,怎么能这样想呢。”绿衣起展开双手穿行在海的小路里,轻轻的安抚着它们:“这个世界很好,就是可能不太适合我们。” “姐姐.” 声音很轻,微风和明月照在她们身上,她们的身体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散发着五彩的耀眼的光芒。 道仪生站在窗口,用看不见的双眼看着她们,用耳朵聆听着风吹海发出的摩挲的声音。 月是故乡明,有人在思念远方的家乡,想念着烟雨水墨的江南;有人在听风声努力地回想着失去的记忆,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 但在离渝安不远的一个地方,在一条沿河的芦苇荡旁边,有人点着篝火,喝着酒看着眼前的老道士。 “你不怪我吗?”老道士是匀厷,他低眉垂首看着眼前燃烧着的火堆。 太华拿着变回正常大小的葫芦猛地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怪,但不能全怪。” “为什么?”匀厷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太华,“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怪我?” “是人都有私心,再者物竞天择罢了。”太华一口酒喝下去躺倒在地,身前的篝火燃烧着,天上的明月依旧。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撇下我一个人离开?”匀厷问道。 太华闻言苦笑道:“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哪里懂这么些道理。” 匀厷也是苦笑一声:“现在就懂了?” “不懂、不懂,只是忽然明白和理解了。”太华坐起身子,笑看着匀厷,“你说当初我接受了你说的想法,那我们是不是也到不了昆仑,学不来这一身本事?” “这我哪知道?”匀厷白了一眼的太华,但是他想了想又开口道:“如果当初你接受了,到不到的了昆仑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现在的我们不会是如此的争锋相对。” “说的也是。”太华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你知道我问完你事情之后为什么还不回去吗?” 匀厷想了想,摇摇头:“那树妖怎么了吗?” “你跟他斗法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些什么?”太华故作高深,但是匀厷也是不明白的仔细的回想着跟道仪生动手时的细节,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家伙要开始渡劫了。”也懒得跟匀厷装了,直接把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 “渡劫?”匀厷蹙眉,“他不过才千年,离第一次渡劫至少还有三百年啊。” “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他曾经遇到过的一些事情。”太湖站起身子,对着岸边和河里的芦苇,狂饮一口酒。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什么意思?”匀厷不解,这跟他要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这家伙动过情,他后来出现在出云观也是因为一个情字。”太华笑道。 “可这跟你的上楼有什么关系?”匀厷很是不解。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太华摇摇欲坠。 匀厷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想到渡劫一事,他还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他渡劫你不去守着吗?要是出了事情,你可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放心吧,”太华顶着一张在火光下通红的脸,面对着匀厷笑道:“他这一劫不用我,有人在他身边。” “那只精?她能做什么?就凭她的修为,一道天雷落下来,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匀厷看不懂太华。 “谁说渡劫都就一定是天雷降身?”太华醉醺醺的拿着葫芦,弯腰捡起一旁的剑。 剑出鞘,酒香入鼻,水入喉,明月伴左右,起舞翩翩:“情是人间物,道法是自然。天雷不降身,自是有情人。” “情劫?”匀厷一下就明了了。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要修人身,第一劫都该是雷劫,无一例外啊。可为什么道仪生却是情劫?而且还提前了几百年,他想不明白。 太华醉酒舞剑,匀厷蹙眉苦思。 他看着面前的燃烧的火堆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忽然想到了什么! 匀厷起身,有些错愕的看着太华。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无奈的摇头叹息:“这么多年,终是比不过你。也罢,也罢。我也该重新修行了。” 说完,他转身看着身后的河水,用着沧桑却又昂扬的声音喊道:“踏步入歧途,误了仙人道。此回凡尘间,再修三千年。” “怎么?要重修了?”一旁舞剑的太华停下了身上的动作,有些诧异的盯着匀厷的背影。 “是啊。我有的是时间,再修一次又何妨?大不了比你晚成仙几年。”匀厷说完这话,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这些年他为了证明自己比太华厉害,乱了心性,忘了修行其实是一场向内探寻的道路。如今,他从太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丢掉了的东西,自然要去把他捡回来。 “既然如此,我那就助匀厷师兄早日修成。”太华一手提葫,一手剑对着匀厷行礼道。 匀厷也是笑了笑,“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用的还不是这个道号吧。” “的确不是这个。”太华也是笑笑。 “既然如此那贫道也该走了。”匀厷踏步一跃,立于河水之中,他本想直接离开的,但是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了比较好: “太华,我虽比你年长,可心性、修为皆不如你这是贫道的不足。再有,你我皆是昆仑仙人弟子不妨我们来打个赌。” “太华洗耳恭听。”他笑道。 “给。” 匀厷笑笑,甩手扔出一道金光,太华接住一看是张纸条,上面写着:辛巳、辛卯、丙申、戊戌。 太华见字不解,问道:“这八字是谁的?” “前些日子我于水镜中窥见一人,此人衣着奇异,头留短发,眼处还戴着一副装有玻璃之物。之后水镜便给了我这八字,我细细一算此人乃是几千年后之人。” 匀厷脸色有些困惑,“我不知这其中之意所以也想让你看看。” “几千年后之人?”太华闻言同样困惑不已,但还是明白匀厷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看看谁能活到那个时候,再找到此人。” “好。你我赌约便成,太华,千年之后再见。” 说罢,匀厷化做金光远去,太华则在对着他说了声:“闫余师兄,千年后见。” (本章完) 第150章 春日骄阳暖人心,绿衣言 第150章 春日骄阳暖人心,绿衣言说曾伐人 春光明媚,骄阳恰好。 木屋依旧,海照常盛开,只是木屋前,绿衣站在屋檐下,看着绿草前的几名男子很是困惑。 今日天还未亮时她便从一楼的木桌前早早的醒了过来。正所谓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红日初升前的这段时间里正是修行的好时候。 尽管自己时日无多,但是几百年的习惯已经养成了。不过,她很好奇,眼前这些自称是渝安秦家之人,他们的公子与太华和道仪生是朋友,还说请他们进城,说是为自己准备了一家丝绸铺子。 “不知道公子在不在?能否让我们见见呢?” 说话的人道仪生认识,就是之前带着他和太华去客栈的童生。 “他受了伤不方便走动。”绿衣并不是要拒绝,而是真的不方便。但是童生却以为绿衣不相信他,所以才会如此说。、 他笑道:“绿衣姑娘,你且放心便是,我们真不是歹人。再者,我与道公子见过,他只要见了我自然就明了了。” 绿衣看着童生,保持着微笑:“他真的受伤了,眼睛目前看不见。你们还是回去吧,然后再帮我道声谢。” “这”童生见绿衣这般坚持,心想或许她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开口道:“那要不要我去请大夫过来?” “不用了,多谢好意,他的眼睛过些日子就好了。”绿衣再次委婉的拒绝了。 童生无奈,只好摇头作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对了,这是铺子的钥匙,道公子伤好了之后你们直接去就是了,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秦家。” 童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还没把钥匙给绿衣。就算现在没答应,以后或许会改变主意,直接将钥匙给了绿衣,这样一来她想去的时候直接去就是了。 绿衣有些犹豫的拒绝了,并说:“绿衣谢过几位了,只是我已抽不开身子,辜负你家公子好意了。” 其实她是想去的,但是现在她要照顾道仪生没法一心二用。 绿衣如此坚持,童生也只好作罢,“那告辞了。” 他对着绿衣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几人顺着海里的小路就离开了。 绿衣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缕惆怅悄然而出,如果我还有时间 “你怎么不答应他们呢?” 她正惆怅着,身后忽然传来了道仪生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我答应了太华道长要照顾你,没时间再去经营铺子。”绿衣回头看了一眼道仪生,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下床了?” “放心,我的身体恢复的快,现在眼睛已经能够模糊的看见一些东西了。”道仪生一笑,他来到绿衣的身边,伸展着身子,感受着阳光正好,春日暖阳。 “呼。”道仪生放下手,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用着模糊的双眼看着他眼里泛红的太阳:“还得是春天的刚好,不骄不躁,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好。” 绿衣微微蹙眉看着道仪生,心里的情绪波涛汹涌.几百年没见了,我还是不认识你。 记得那年道仪生还是颗树的时候,她经常跟他说话,虽然得不到回应,但心里还是快乐开心的。但是,现在他就在眼前,有血有肉,能说话,更能看清自己,但她却还是觉得陌生。 他莫名的有些恍惚了,昨日夜里她是觉得道仪生就是自己要找的那棵树所以才会失态,那么现在呢? 有人身,能回答,那这种陌生是从哪里来的? 她想了又想.她不知道。 一时间,她竟然分不清自己要找的是那棵树,还是道仪生。 绿衣哀叹一声,最后坐在了屋檐下的木台上,道仪生闻声顺着模糊的视线坐在了她的身边,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算吧。”绿衣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任由心中思绪乱舞。 “什么心事,说出来听听,我帮你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道仪生摩拳擦掌,做出了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样子。 绿衣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开心,可是脸上却是忧愁,“算了吧。太华道长说你的心智就是个孩子,我的事你解决不了。” 道仪生闻言“嗯”了一声,他蹙眉歪头看着绿衣,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他就是这么跟你说我的?” “对啊。还说要我好好照顾你。”绿衣偏头,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她则是微微笑着。 “这家伙真可恶啊!比我小那么多还敢说我是个孩子,等他回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 果然,还真是个孩子。 道仪生的样子让她的失落的忧伤全都埋进了心底,心里想着:其实这样也挺不错,不管是那棵树,还是道仪生,至少到最后都是它就好。 她舒了口气,望着天上的明晃晃的日头,春风拂过,勾起了她的一个念头。 她转头看着同样无言盯着海的道仪生,她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问他:“对了,我听太华道长说你救我是因为我跟你是同类。是这样吗?” “对啊。而且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可能就这么看你被人杀了。” 道仪生的话很直白,听得绿衣微微发愣.还真是直言不讳。 绿衣一阵苦笑,随即她又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过这些事?” 道仪生怔住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最后他尴尬的挠着头:“我听秦家的人说的。” “秦家?”绿衣想起了刚才来的人好像就是秦家,但是这不重要了,“秦家的人又不知道我到底做过没有,说不定我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说过人呢?” “不会吧。”道仪生有些惊讶道:“可是你身上并没有杀伐的气息,倒是有种淡雅的清香.你不像杀过人的,不像。” 道仪生的孩童般的语气逗的绿衣发笑,她抱着双膝,头埋在两膝上,偏过头笑看着道仪生:“其实,我真的我杀过人。” (本章完) 第151章 欲见之人在眼前,戏说夜 第151章 欲见之人在眼前,戏说夜里一书生 绿衣的语气语气有点严肃,这让道仪生心里忽然一颤,他看着眼前模糊的绿衣尴尬的笑着:“可我感觉不到你身上有杀气啊。一般来说,杀过人的身上都会多一股气息。这种气息能让人感到不适,甚至害怕,可你身上一点也没有。” “骗你的啦,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杀人呢。”绿衣偏头笑着,眼中一丝绿光泛着微红。 “你说,这世上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吗?”绿衣收起笑容,双眼盯着道仪生的看着天边的侧脸。 “想见却见不到的人?”面对这么奇怪的问题,道仪生苦苦思索着。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他记得自己孤身一人在江南待了二百年多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了出云观。 而这个问题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他认识了太华的原因,这个问题也早已被他抛掷脑后。 最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跟着太华在一起。我应该没有你说的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那如果,这个人就在眼前,但是他却不认识你你会做?”绿衣心里有些犹豫,他想和道仪生相认,但是他却记不得自己。她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看看道仪生会怎么做,然后再来选择自己又该如何。 虽然她觉得就这样挺好的,可是那个人就在眼前,自己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想和他再次记起呢。 “怎么可能,两个人如果认识的话,不管再怎么变脑海里总会有关于她的记忆,不可能不认识。”道仪生觉得绿衣问的问题很是奇怪,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可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失了记忆呢?”绿衣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嗯?”道仪生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的想了想,随后他挑着眉头,压着眼敛对着绿衣问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绿衣被道仪生脸上奇异的表情逗笑了,她努力压制着想要笑出来的情绪继续问道。 “这很明显啊!在这里不就只有我失了记忆吗?难道你认识我吗?” 道仪生说的好好的,但是下一刻峰回路转这让绿衣有些接不住了,她咳嗽几声,然后继续说道:“不是,我就是问问。我之前在话本里看到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道仪生好奇的问道。 “嗯怎么说呢?”绿衣抬起头望着日头,心里想着这个故事该怎么说. “对了,这个故事的开始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 话说从前,在仟州的一个小镇上,有位书生赴京赶考,途中他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受伤的女子。 “姑娘,你没事?” 书生提着灯笼,背着箧笥正忙着赶路,心想已经夜深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落脚,不然就要在林中度过一夜了。尤其是他一想到村子里的老人说,山中多虎豹,林中有蛇狐,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可当他眼见就要林子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名女子靠坐在一棵树底下,而她的嘴角还流血,身上也是衣衫褴褛。 其实,他看着莫名困在的女子心里很是害怕,他听村子里的老人说:“林子的狐狸会变成妖怪,尤其会变成样貌极美的女人,关门勾引那些路过的书生,吃他们血肉。” 但是,圣贤书里却又说:“君子当坦坦荡荡,心中无愧。” 既然遇见了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他最后还是来到了女子的身边。 但是他开口叫她,她却不醒,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她的鼻下,查看着她是否还有气息。 气息很是微弱,书生吓得连忙收回了手.不会要死了吧? 那怎么办?书生急得连忙站起身子,四周环顾着,可是附近还没有人家、更不要说药铺了,而且现在离进城还有不远的路程。 可就在书生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从林子不远的出口处瞧见了几道火光,他心想这下有救了,急忙上前走去。 他提着灯笼来到几人面前,看着个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书上说相由心生,这几个人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他掉头就走,可是有人叫住了他。 “这位公子,是要去哪儿啊?”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有些黏人的感觉。 书生转身,只见一个穿着有些浮夸,身上白肉露出不少的女人夸张的扭着腰身从几个汉子的身后走了出来。 书生见状连忙低下头,嘴里还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敢问公子为何见了我们转头就要跑啊?”女人来到书生面前,轻佻的伸出手,用手指抵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书生则是闭着眼睛,灯火下他的脸庞十分红润,看上去害羞极了。 等到书生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后退几步,睁开眼睛,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女人,“没有,小生只是忽然想起有东西落下了,想回去取。” “是吗?”女人再次靠近,只不过她这次并没有对书生动手动脚,而是贴近他的身子,用鼻子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还请姑娘不要如此。” 书生再次后退,被女人这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已经红透了,像极了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红苹果了。 女人被书生的样子逗得大笑,她看着书生道:“想来公子应该还未有个云雨之情吧。要不要小女子,陪公子玩玩啊?” “啊!”书生闻言失声道:“不可,姑娘。万万不可,小生已有婚约,还请姑娘再说此般言语。” “没事。”女人扭着摇着围着书生上下打量着,开口笑道:“这林中就我们,没人会知道的。” “那也不可,小生曾起誓只娶一人。”书生语气慌乱,心神纷扰。 “若是按照公子所说,你只娶一人,那你身上又为何还有着春光楼里的胭脂味?莫不是小女子的这般模样公子不喜欢?” (本章完) 第152章 圣贤书视如己命,前来者 第152章 圣贤书视如己命,前来者无颜可见 胭脂味? 书生感到有些迷茫,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进那些烟柳之地,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胭脂味呢? 可是还不等他解释,那妩媚妖娆女子浑身泛起了红光,隐隐约约间她的头好像变成了狐狸的头,书生以为是自己眼了,当他又仔细看了看,忽的一条红色的巨大的狐狸尾巴从她的身后立了起来。 书生被吓得灯笼都拿不稳了,转身就跑,可是女人哪里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立起的狐狸尾巴忽的变长,原本柔顺的毛发的变得坚硬无比,就好像是刺猬身上的刺一般,尖锐,扎人。 书生跑着,但身上的箧笥里装着不少书籍,使他跑起来有些缓慢,就连步子也是踉踉跄跄,最后,他还是摔倒在了地上,而这个地方正是刚才他遇见那位受伤的女子的树下,只是她已经不见了。 书生偏头不见女子,心里短暂的困惑了一下,但是一想到身后的狐妖又管不了那些,立马起身想要跑,可是那尾巴已经到了。 “救命啊。” 书生被狐狸尾巴缠住,托在了空中,背上的箧笥也在自己的挣扎之下掉落在了地上,此时他已经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他对着地上散落第一地的书和文房四宝喊道:“我的书,还有我了不少钱买的笔墨啊。” “你这狐妖快放开我。” 书生想要用手去撑着尾巴,试图想要挣脱,可不曾想狐狸尾巴上的毛发坚硬无比。竖起的毛发更是扎人,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于是他只能对着女人大喊。 女人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这书生明明还很害怕,怎么突然一下居然敢对着自己大呼小叫了? 于是她在困惑里带着身后的几人慢慢走近。 她看着书生的视线盯着盯着的书本,心想这些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用尾巴拖着书生,弯腰捡起一本书来看,上面的春秋二字看上去撇脚。 “狐妖,你做什么,放下我的书。”书生见女人拿着自己的书心里惊恐万分,古人圣书居然就这么让这样的污秽之物碰了,这是对古人何其的不尊。 “哟,小公子,没看出来你居然把书看得比自己命还重啊?”女人从书生的话里听出了缘由,她笑了笑,“虽然今夜让她给跑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比她更有意思。这可有的玩了。” “你这妖孽明白什么!书籍乃是我们这些读书之人的命根,你赶紧给我放下,不然不然” 女人看着书生想要挣扎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大笑着,她拍了拍手上的书,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其他书,背着对着身后的几人,双眼轻蔑的撇着书生说道:“把这些书捡起来,然后.一页一页撕掉。” “是。” 她身后的几人得到命令,动身就要弯腰捡起地上的书。而书生闻言心里更是一惊,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扎人的尾巴,双手撑在坚硬的毛发上,手上被炸出血痕,大喊着:“不要!放下!你这狐妖空有人身,却不行人事,天理昭昭,你会造报应的。” “报应?”女人看着几个汉子捡起了书,冷笑一声,对着他举起手里的书,就要准备撕扯,“你还是想看看你这些书,哦.不对,是想想该怎么救你的这些命根吧。” “不要!”书生看着女人和几个汉子慢慢的滑动的手,心里如同万千只蚂蚁在叮咬着自己的身子,他气愤却又无奈的挣扎着,甚至他的手掌已经被扎穿了他也没有感觉。他心里只想想着那些已经在被撕毁的圣贤书。 可惜、可悲啊。 这些书是要经过多少年,死过多少人,要多少心思和人才能够写出来的!可如今居然就这么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对不起前人,对不起后来者。 书毁人亡。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 “住手。” 书被撕毁的声音传入书生的耳朵里,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已经做好了与其共生的准备,可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的声音从一棵树后传来。 几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书生也是丢了魂一般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自己遇见的那名女子拖着身子从树后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白姑娘吗?原来你还没跑远啊?” 面对女子的出现,几名汉子全都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面对着她摆出一副攻击意识极足的样子。 而女人则是调侃着女子。 “你放了他,我跟你们回去。” 女子深吸了一口了气,朝着他们走来。 “好啊。只要你跟我回去就行。”女人收起了尾巴,书生在书背被毁了的迷茫里落在了地上。 他趴在那,也不管他们,也是满眼泪水的盯着散落的书,心里哀叹着:“小生真是无能啊,居然没能护好这些圣贤书,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圣贤们那,自己该用何颜面见他们。悔恨啊,惭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女子冷眼看着女人,起身就要走,但是女人却把她拦了下来。 “等一下,回去可以,但是我得先封了的经脉,不然我前脚把人放了,你后脚就又跑了,这可就让我难做了。” 女人扭着腰肢围着她转了一圈,女子透着缝隙看着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书生,蹙眉道:“可以,刚才他也算救了我。可你们撕了他的书了,这总得有个说法,不把他的书修好吗。” “自然有说法,我修便是。”女人笑脸盈盈凑到女子的耳边,脸色忽然一变,语气冰冷的说着:“但是你别在我身后耍样,或者你来修。” “我修也可以,就当做还他人情了。”女子冷声道。 “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女人闻言立马回正身子,对着散落的书轻轻一挥手,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临走之际,女子看着已经恢复好的书却仍不见书生起来,她有些困惑的对着女人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想看看他。” 女人对着她娇嗔的笑道:“既然你不跑,那我就在前面等你。对了,这次是我来,可下次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别说你了,就连这位公子说不定也会被你牵累,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不会的。”女子答应着。 “我们走。”得到女子的回答,女人领着几个汉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最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公子,你没事吧?” 女子来到了书生面前,她蹲下身子有些担心的看着书生。 (本章完) 第153章 青楼有狐妖,名唤白姑娘 第153章 青楼有狐妖,名唤白姑娘 “书,我的书。” 书生趴在地上生无可恋,女子听到他说书转头看着自己身后散落的书籍,对着它们轻轻一挥,箧笥立在那里,书本、笔墨也全都被女子施展的法术重新回到了它们本该在的地方。 “公子?” 女子将一切恢复原样,可书生却不见好转,她心里万分不解:这位公子这么在意书籍,我已经给他恢复好了,为什么就还是这个样子呢?难不成.那女人对他下了什么术法? 于是,她伸出右手,紫色的微光出现在她的手掌,她顺着书生的后脖颈处开始,沿着后脑向额头移动。 最后,果不其然。 女子的手在经过书生的百会的时候,一缕红光若隐若现。 她施法,用力将红光从书生的百会处拔出,心里说道:“这老狐狸还真的狡猾。刚才打着施法修书的机会,竟然还给公子下了摄魂术。你最好.” “姑娘?你刚才不是跟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对,我的书。”女子将那个女人下的术法解除后,书生也慢慢的醒了过来。 他一恢复,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有些困惑,可旋即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书。于是,他连忙起身,跑到箧笥旁,弯下腰拿起书本查看着。在发现没有任何损毁的情况之后,他松了口气,转身对着女子躬身道谢:“多谢姑娘的救书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姑娘有什么需要小生帮忙的尽管说。” 女子看着书生又活过来的模样忽的笑了笑:“不用,你也救了我。” 她看着起身盯着自己的书生,浅浅的笑了笑:“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夜深了,你也小心点。” 女子说完转身就走了,只留下满脸疑惑的书生,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女子。 奇怪? 什么时候变成我救她了?不是她救的我吗? 不过还好,书没被刚才那群狐狸咬坏就行。 不过,刚才那群狐狸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道仪生噘着嘴,蹙着眉头,眯着眼睛,扭曲着脸,他看着绿衣问道:“这个故事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怎么样?这个故事可以吧。”绿衣笑呵呵的望着海里的儿们,最后起身,沿着绿草间的缝隙走上了间小道。 道仪生模糊的看着绿衣起身,心里存疑的也慢慢地跟了上去,“可是你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吧?” 道仪生明明记得绿衣说的那个问题,讲到这肯定是没讲完,毕竟缘由都还没讲全。 “还没。”绿衣走在海里,不同味道、淡雅、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感受着这片刻的安静。想象着自己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而已经修成人身的道仪生就在身后。 自己在落日余晖下海里奔跑,而他满脸宠溺的小心翼翼的跟着,就像奶奶一样,生怕自己会摔倒,会受伤。 “第二天,书生进了城” “这位公子,从这到京城至少还有三月有余的路程。不过我看你这打扮,莫不是个书生吧?” 一个路边摊贩的小铺子上,书生吃着清水菜叶面条,一边回答着摊主的话:“小生不才,刚好过了乡试。” “那你这入京,岂不就是去参加会试的?”摊主放下了手中的活,满是惊奇的来到书生面前,“而且公子年岁应该不大吧。” “小生今年十七。”书生见摊主站在自己身边,他也连忙放下碗筷,对着摊主微点头腰,行礼道。 “年少有为啊,年少有为。”他拍了拍书生的肩膀,感叹了两句就又回去干活了。 摊主是个中年男子,只是他和别的摊主有些不同。 别的摊主,大多精壮、或是高壮,绝不是像他这般,看上去一副中年文弱的样子。因为长时间干活需要极大的体力,若是身材不好,或许都做不了多久。 书生被摊主这一拍,拍的有些懵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他惊讶的看着从眼前经过的这个人,顿时蹙眉,心里疑惑着:这不就是昨天夜里救了我的那个姑娘吗?他也在这城里? “来,让让了!让让了。” 而走在她身旁两侧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也记得。帮着自己从那些狐狸嘴里抢书的人。 “诶”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已经再次走远了。 于是,他抓紧将碗里的面条吃完,然后背着箧笥就要走,不过他付钱的时候,摊主的视线始终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着。 这让书生就很好奇:“摊主,刚才那人你认识吗?” 摊主听到书生的话,手里拿着铜钱的手往身后一背,“当然认识了。而且不光我认识,这座城里的男人,他们要是说不认识,或者不知道白姑娘,那他肯定在撒谎。” “什么意思?”书生听得越发糊涂。 “当然,你不认识很正常。”摊主看着一脸单纯的书生,连忙又多加了一句。 “这白姑娘,可是这城里最大的青楼的头牌,琴棋书画,歌灵舞妙,这还只是最差的了。我听说我也是听说,据说这白姑娘是只狐妖。” 摊主捂着嘴,偷偷的跟书生说着。 书生听到青楼的时候就已经蹙眉想要开口说话了,但是摊主后面一直东张西望,嘴里嘀咕着,他也只好闭嘴去听。 但是,最后他听到狐妖二字,心里先是一惊,随后不可置信的开口喊道:“她怎么可能是狐妖?” “我说,公子,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好心跟你说,你可别害我啊!” 书生的声音高昂,吸引到了附近的其他摊主和过往的行人。他连忙捂着书生的嘴里,自己嘴里也是一直“嘘嘘”的地。 “我怎么害你了?不是你说的他是狐妖吗?”书生挣开摊主的手,咳嗽了几声,开口道。 “只是听说。”摊主无奈的摇着头。 “我就说嘛,她昨天晚上还救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呢?”书生付完钱,背着箧笥就要走。但是走之前,他还是回过头问了摊主一句:“你说的那个青楼怎么去?” (本章完) 第154章 心中自有远山在,何须再 第154章 心中自有远山在,何须再向那山行。 春光楼? 这就是春光楼啊? 书生看着外表华丽,门槛小腿高,但是还没开门的青楼点了点头。 都说青楼女子如虎豹,腰间更是仗剑斩凡夫,只是他一书生进去不好吧。 虽然说是去找人家姑娘道谢,但是进去之后的事情别人怎么说他就管不了了。刚好,现在既然还没开门,那就走?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回来道声谢。 于是,他转身就要走.“白姑娘?” 白姑娘手里提着个篮,装着不少剪下来的连翘,她疑惑,但是又笑眯眯的看着书生:“公子不是说从不来这柳之地吗?怎么今日大白天就来了?” 白姑娘的声音就更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富有情感,语调有高有低,再加上气息悠远远绵长,说起话来轻缓有适,十分动听,就像是天上的神女在他耳边说着轻悄语。 书生霎时间愣住了,她一袭轻薄抹胸红衣,三千青丝如天上瀑布迸涌而下,悬挂在她的头上。 “这我这是来跟你道谢的”书生口齿不清,话都讲不利索了,只是囫囵吞枣般支支吾吾着嘴里要说的话。 “道谢?”白姑娘感到有些奇怪,嘴里夜里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怎么今日里又来说? “小生视书籍为命,姑娘救了我的书,自然也就是救了我。自然要好好道谢。”书生说着,又在怀里,袖口处摸了摸,随后尴尬一笑:“好像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放下背上的箧笥,翻箱倒柜般的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她:“一本书,言不完姑娘救命之意,权当无以言表,借此一书。日后等我高中,再来道谢。” 白姑娘一手提着篮,一手接过书生递来的书,“安如命?” 她看着奇怪的书名,随后简单的翻开来看了看,“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这是书里的第一句话。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世俗大道之眼界,岂可断与此?吾辈读书人与书为伴,视书为命,科举是重,却非全也。书为大道,当通眼界,明事理,晓万物生长之缘由,而非困于此处。 心如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此乃读书之人,不困于物之自在。 山中莫道无供给,明月清风不用钱。此乃读书之人,不享于物之豁达。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此乃读书之人,不困于己之思想。 白姑娘看着《安若命》为首的这篇起言,原本已经平静的心中的再次泛起了波澜。 她惊讶的看着书生,问道:“我也曾念过书,只是此书从未听说过,更未曾见过。这书,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书生见白姑娘捧在手心,眼神里透着满是欢喜二字,于是轻声咳嗽道:“小生不才,此书正是小生写的。且都是些借用古时之人之诗句,说些无关、或有关于世俗风雅,自叹之句。” “既是公子所写,想必对你也很重要,我还是不收了。而且救人性命本就是该行之事,你已道过谢,又何须再这般辛苦。” 白姑娘说着就要将书还给书生,但是书生却说:“可是姑娘救我性命自当感谢,这书.” 白姑娘觉得眼前这书生挺有意思的,而且跟以前见过的都还不一样,便开口道:“你此去可是为科举?” 书生答道:“是。” 白姑娘笑笑:“既是如此,公子也说了,那何不等高中之后再来?这个地方我应该是不会离开了。” 白姑娘双眼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春光楼,心中黯然伤神,她本是山中一只狐妖,昨日夜里那名女子与她本是同族。等她修成人身之后,她却将自己拐骗到了此处,再也逃不掉。 昨日夜里虽然侥幸逃脱,却已然重伤,若不是遇见书生,怕是也会死在路上。 相比较自己对于书生,他的救命之恩更为真切。而自己只不过多说了句话。 “也是,既然如此,这书姑娘还是留着,等我归来之时,报完救命之恩,再还于我。” 书生见白姑娘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背上了箧笥对着她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一晃数月,年关将至,门外大雪纷飞。 春光楼里,白姑娘手里捧着书,仔细的在心里读着: 天边忽有白日升,我自当举月一轮。 遥听山中有虎啸,清风伴我与歌行。 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万千阻碍,莫过人为。我心自有大道,何妨奇山险峻千万座;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白姑娘读着这书里,知道或是不知道的诗句,配上着窗外的风景,曾经不能明了的开始明了,以为不可能的开始可能。她觉得刚才这些话里,有一句她很喜欢: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万千阻碍,莫过人为。 她被同族之妖坑骗至此地,受人掌控,她不喜;做不爱之事,更是不喜。或许她也该像这书里写的那样,秉着心里的那点浩然之气,离开这个地方,去她本想去的地方。 春风、开,白露,明月,高山险峻轻可求,人生得意复难得。这也是书里的一句话。 “听说京城里的那帮学子要开始科举了?” “还早呢。至少要等雪停了。” “你说,你们这次找的书生有没有能够考上状元的?” “这我哪知道啊?” “诶白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门外看看。” 白姑娘换了衣裳,不再那般轻佻,她手里拿着书,从楼上走到楼下,听着青楼里其他姑娘们的谈话嘴角轻轻上扬。 他说,他会考上状元。 门外的雪很大,覆盖着城里的每一片土地,给屋顶的黑瓦沾染上一丝纯洁。 京城好像是在那个方向吧。 好像是在东边,她听人说起过。 远处山林茂密,林中多有虎豹。然,小生不才略懂兽语,也曾同豺狼前行,见过飞鸟衔月,此去京城必要中那状元郎! 这是书里的最后一句话,看上去是过去的叙述,事实上却是对自己的陈述。 心中自有远山在,何须再向那山行。 忽然,春光楼里响起来一阵惊呼声:“白姑娘走了,飞走了” (本章完) 第155章 白狐随身伴,书生不记得 第155章 白狐随身伴,书生不记得 白雪茫茫,寒风袭卷,夜里的京城总是那么的寂静。 京城里的商户早早的关了门,百姓人家里残留的灯火照映着一张张的笑脸。有人趁着夜色观雪,看着院里的孩童堆着雪人;有人提着灯笼在街上溜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京城西边,一家客栈里,一个书生正挑灯夜读,为不久的将来科举做准备。 同他一样的还有许多赴京赶考学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书生累了,他从座子上离开,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背着这首诗。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曾在边关、黄沙漫天的战场上,骑着战马英勇冲阵、杀敌无数。 曾几何时他的愿望也是持枪披袍,驰骋沙场,做个英勇的将军。 只是阴差阳错,他成了个读书人。 夜已深,困意不止,终于还是缓缓睡去了。 那是一道纯白如云的迷雾,它穿过门上的缝隙转进了房间。在还没来得及熄灭的灯火下,一张娇美的脸庞先是幻化了出来,随后是穿着一身白袍的身子。 此人正是白姑娘。 她从春光楼逃出来之后,那个女人依旧是追了上来了,但是好在她跑的要快些,最后和她绕了几个圈子,这才彻底摆脱,进了京城。 他靠近床边,看着还没褪去衣物就这样躺在床上的书生笑了笑,小女子有幸得见公子,若是不然我还真没勇气再次逃离那个地方。 这是她的心里话。而且这也算是他救自己的第二次了。 白姑娘还未化作人形的时候曾偷偷去过私塾,躲在书堂顶上的梁柱上,听教书先生教那些年轻的学子学识,她也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 只不过最终还是幼稚了,受人蛊骗去了那么个地方。 公子那书虽是些闲言碎语,但是写的极好,尤其是那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可是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德之至也。 以及它的下一句: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道指之极也。 想来这才是公子真正想说的吧。 身不由己,己不由身。公子看上去虽然总是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清雅淡然的样子,心里却也装了很多事情。 这书,小女子已经读过了,记得了,那就还给你了。接下来为了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便留在京城,陪着你度完这段岁月。之后.之后,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 只是听说,听说江南是个好地方,想来应该是会去那里的。 白烟散去,房间里的木桌上,烛火旁放着一本书,一本名为《安若命》的书本。 笠日清晨,书生从睡梦中醒来,他揉着昏沉沉的眼睛,心里有些困惑:昨日夜里居然梦见了一名女子。 虽然能听见她说话,却看不清她的模样,真是奇怪。 很快,店小二送来了洗漱的水具,以及早饭。 洗漱过后的书生看着还算丰盛的早食拍了拍手,开始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桌子上多了一本书。 稀饭、馒头、还有一个肉包,外加住宿,一日共计二两。这是书生住店的时候掌柜说,书生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科举考试在即,京城许多客栈里已经住满了人,房价更是有被抬到四两一日的了,书生的二两已经是很好的了。 吃过饭,书生洗了手之后擦拭过手,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本书,搬着椅子坐到了窗户边看了起来。 而隐身过后白姑娘看见这一幕有些吃惊,心里困惑不已,难道他不记得这本书已经给自己了吗? 她想开口去问,却又害怕着什么,最后选择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就这样带着疑惑感受着店小二收走碗筷,静静地看着他。 这天风和日丽,楼底下多了许多人,他们穿着青色的衣褂背着箧笥三五成群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白姑娘则是穿着拥挤的人群远远跟在书生的身后。 贡院,书生们的理想之地,飞黄腾达,一日成龙的地方。 她看着被挤进去有些狼狈的书生忍不住的笑了笑。 “公子,好运。” 这是她看着进去,听见院里响起的铜锣声响后说的一句话。 九天的会试很漫长,每个隔间里书生们奋笔疾书,做着礼部出的题。白姑娘依旧隐身陪在他的身边。 不过书生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他看着自己准备食栏里那几样简单的食物,心里也是困惑。好像永远吃不完一样,而且他记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买牛肉,那这牛肉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知道,有人自然知道。 喧闹的大街上,白姑娘买好了可以长放的食物转身就要回贡院,只是有人找到了她。 她被带到一个巷子里,面前的女人正是之前的红狐。 “你可让我好找啊!”她生气的说道。 “你是要抓我回去吗?”白姑娘警惕的看着,方才是看着街道上不少人,动起手来怕引起骚乱,这才跟着她来到这里。 “你别这样,其实我找到你已经很长时间了,只不过一直看见你跟在那书生身边这才没去找你。”她叹着气,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盯着白姑娘。 “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敢动他,我就算是废了一身修为,也要让你不好过。”白姑娘收起食物,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再说了你打得过我吗?”她很是不屑。 白姑娘不解,既然不是来打架,也不像是来抓自己的,:“那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书生了?”她神秘兮兮的笑着。 “我没有。”白姑娘连忙解释着。 但是她作为混迹青楼多年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白姑娘的那点心思呢? 但她也没有戳破,而是说:“那就好,你要记住,你这些年在春光楼里的日子,已经让你不再是当初那只单纯的白狐了。” “你说他要是知道,哦不对,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再者,青楼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 白姑娘沉默了,她说的没错,一个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青楼里每日和不同男人睡在一起的人呢。 “还有,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你了,所以我给你两个机会” (本章完) 第156章 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 第156章 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万千阻碍,莫过人为 “第一,跟我回去,继续待在春光楼。第二,今天就当做我们没有见过,你自己找个归处、去过着你想要的日子。”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和莫名其妙的话让白姑娘很是不解,这让她蹙着眉头盯着红狐所化的女子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记得我了?什么要我自己找个归处?” 她看着脸上带着不解和有些许怒意白姑娘轻轻的笑了笑:“你跟在他身边也有些日子了,难道你就没发现他是不是忘了些什么?比如,他送你的那本书。” 红狐女子的话让她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悄悄将书还给他之后,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这书他从未送人,而是一直待在身边的一样。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通,书生送他自己书的事情红狐怎么知道?还有,自己还书的事情她好像也知道。白姑娘再次蹙起眉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地死死盯着红狐:“你早就找到我了?” 红狐女子也不做解释,只是微笑着看着白姑娘那副可笑的表情。 面对红狐的不言不语,白姑娘顿时施法,伸出泛着白光的手掌就朝着她的脖子处掐去。但是,就在手掌快要接触到红狐白净的细颈时,白姑娘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轻咬着下唇,脸上的皮肉纠缠在一起,使她此刻看上去很是狰狞。 “为什么?你一直在跟踪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白姑娘看着丝毫没有反抗的红狐,依旧不解,这更是让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可红狐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本就已经临近崩溃的情绪彻底爆发了:“你还记得那个书生曾经跟你在那片林子里跟你说的话吗?” 白姑娘已经失去了回忆和思考的力量,她颤抖着的身体示意着她已经就快要撑不住了。 红狐女子看着白姑娘此刻的模样心里泛起了心疼的涟漪,多少年了,就连她也快忘了心疼是什么感觉了。 她微笑着,一把将白姑娘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那柔软的三千青丝。 此刻,白姑娘彻底崩溃,哭声渲染了京城里的街道,传入行人的耳朵里,同时也向天空之上蔓延而去。 街上听见哭声的行人纷纷都朝着巷子围了过来,但是哭声戛然而止,巷子里也并没有人,而那哭声也就像是从未出现过的一样。 行人瞧不见人,也听不见哭声自然也都各自离去,只留下巷子里他们看不见的,伸出一只手对着巷子口的红狐女子和轻声抽泣的白姑娘二人。 虽然因为崩溃的情绪而无法思考,可记忆总是会在此刻缓缓从心底泛起涟漪,思念也会涌动在心头,窜上眉梢:“他有婚约了。” 白姑娘抽泣的声音让红狐也泛起了对于过往的涟漪,曾经,她也是个好妖。 “你,知道就好。”红狐难过的安抚着她的情绪,“他已有婚约纵使你对他再有百般之好,他对于你的情感只有感激,不可能会有喜欢。所以,那天晚上我帮他修好了书,同时也对他下了术法,让他忘了这段记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都好。” “人一世百年,妖一世是数不清的岁月,你我数百年修的人身,在人世又已过百年容颜未改,前路还未可知。而他往后三十年的时间里会慢慢变老,再有人间世事无常,凡人生命之脆弱,甚至到不了百年便会撇下身边至亲悄然而去。人妖殊途,你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况且他已有婚约。” 白姑娘抽泣着,默不作声,这些她也知道,可心里总是还有些东西放不下,于是她离开红狐女子的怀抱,满脸泪痕的看着她问道:“可是,我不回春光楼,还能去哪呢?” 红狐女子淡然一笑,“那书我也悄悄看过,我心亦向往人间美好,只是如今的我已然脱不了身,可是你不一样,你可以去人间的任何地方,但在楼里我总听人说,江南好春光,以你的性子,江南或许会适合你。” 白姑娘也总听人说起江南,“离开之前我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吗?他救了我,纵使他不记得我了,我也想对他道一声谢谢。” “当然,从现在开始你已是自由身。虽然,我曾经将你带到了那座楼里,但我也是身不由己。” 红狐女子带着微笑的面容在她提到过去的时候也瞬间暗淡无光。 白姑娘也明白她的难处,“可是以你的功力,应该能解开那帮人对你下的术法吧。” 红狐女子无奈的笑了笑:“以前或许可以,但是现在难了。” “为什么?”白姑娘不解,什么叫做以前可以,现在难了? “没什么,”红狐女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日里的平淡,“你,走吧。我也该回去。” 红狐女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但是白姑娘却拉住了她的手,“你真的,离不开了吗?” 红狐女子淡淡说道:“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万千阻碍,莫过人为,我走不掉了。” 她说完挣开了白姑娘的手,朝着巷口走去,最后在巷口的尽头化作一道红烟散去。 同时,红狐女子在行人围观过来时设下的屏障顿然消失,白姑娘看着从巷口来回走动的行人,又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心里想着什么。 江南,真有那么好吗? 她在心里对着自己问了一句,又朝着澈蓝的天空看去,她被带到春光楼的那一日,被一群人下了术法,限制了自己的法力,受到了难以启齿的耻辱。 红狐比她还要早就被抓到了楼里,往后时间里她也变成了和红狐一样每天受人屈辱的青楼女子,也明白她的难处,只是那术法限制不了多久,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重新在下一次。而那天晚上,他也是趁着他们欺辱着其他刚被骗来的凡人女子或是妖的时候溜走了。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红狐会说那句:自己已经走不掉了。 难道真的如公子所说的:世事之艰难,不胜人心;万千阻碍,莫过人为。 (本章完) 第157章 细雨绵绵清婉处,烟火朦 第157章 细雨绵绵清婉处,烟火朦胧长约地 贡院里的考生们奋笔疾书,监考官游走巡视着考场,而那书生却盯着自己食篮里又多出的食物。 他诧异、错愕的神情引起了考官的注意,“你在做什么?” 书生闻言一惊,连忙起身对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面前的中年考官磕磕绊绊的解释着:“学生…学生的食篮里多了些食物。” “多了食物?”考官闻言白了他一眼,随后又开口说道:“科举乃是读书人之大事,你莫不是考糊涂了!” 说完,考官转身就离开了,只当他是应对科考心力憔悴,胡言乱语罢了。 面对考官的言语,书生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坐下,不解的看着食篮里多出的食物。 但是,现在他也来不及顾得这些了,会考时日无多,他得专心考试。 而一直隐身守候在书生身旁的白姑娘很是憔悴的盘膝而坐,她看着书生慌乱而又落笔成章的样子。 日头西落,夜幕低垂,书生躺在贡院为考生准备的睡板上,他心里默默敲打着自己白日里写的文章,又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的食篮里多出的食物,他觉得很是奇怪。 可是夜深了,耐不住困意的书生在困惑中睡去。 白姑娘守在一旁,看着睡去的书生,又看向对面那些还未睡去,仍在奋笔疾书的学子,最后她俯下身子,悄悄的书生耳边说了句,“公子,忘了我。” 话一出,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悄悄的落在了书生的耳边,白姑娘难过的站起身子,走到了书生答题的桌前,望向了低垂的夜空。 一轮明月照人间,白狐攀梁绕屋行。夜里清风轻拂面,书生落笔文章成。 九天的会试结束,来着各地的考生们纷纷走出贡院,有人结伴而行,有人孤单成影,也有人在人群寻找着什么。 “姑娘,可是在等周兄?” 贡院外,白姑娘早早的就候了此处,自那天晚上离开之后,她心里还是想着要和最后再见一面书生,再跟他说句话,尽管他已不记得自己。 只是,所有考生们都已走出贡院,可她却没能瞧见他,却不曾想等来了别人。 “公子有礼了,小女子确实是在等人,只是不知公子说的周兄是谁。” 白姑娘至今还不知道那书生姓名,于是面对青年的询问也是不知如何回答。 “可,会试开始那日,我亲眼瞧见姑娘跟着周兄一路到了贡院,你们难道不认识吗?” 青年考生脸上满是错愕。 他从贡院出来之后就看见白姑娘一直站在不远处,但是他一想到他空中的周兄一早便已离开,所以才会好奇、且不请自来的问道。 听了青年的话,白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念着:原来他姓周。 随后也立马开口回答着青年的话:“周公子曾救我性命,我本想当面致谢,只是那日公子走得太快,小女子身子孱弱,跟不上恩人的步伐。本想着今日会考结束,于是便早早候在此处。” “原来如此,”青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也对白姑娘说道:“只是,周兄一早便已离开,姑娘没瞧见吗?” “离开了?”白姑娘蹙眉,满是惊讶的看着青年。 “是啊,姑娘若是知道周兄住在哪间客栈,可以到那处去。” 青年对白姑娘说着,但她现在却是失落站在那里,最后她摇摇头,开口道:“周公子已有婚约,小女子不方便单独去寻他,免得日后招人诟病。不过还是多谢公子告知,小女子告辞了。” “婚约?”青年看着白姑娘转身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呢喃一声,随后又跟了上去:“姑娘且慢。” 白姑娘闻声停下了步子,回过头转身看着青年,疑惑的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书生名唤孙维,字长约。敢问姑娘芳名,住在何方?” 青年合掌行礼,白姑娘久在青楼,自然明白青年话中之意,她本不想回答,但是今日若不是他,自己或许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于是开口答道:“小女子姓白,清婉二字为名。细雨绵绵,烟火朦胧处便是小女子所在。” 白姑娘说完,也对着孙维,孙长约行了一礼,“公子告辞。” 孙长约知道了白清婉的姓名,却想明白这所谓细雨绵绵,烟火朦胧之地是在何方,正当他想要开口再次询问却见她已经离开,于是他也只能无奈的离开贡院,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栈。 一月之后,会试中榜名单下发,孙长约和周书生的名字皆在榜上。 周书生在榜上找周恃才这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之后激动的穿出了人群,奔向了客栈准备书信一封,寄回家中和那自己已有婚约的女子。 但是孙长约却有些无心是非中榜,自从那日同白清婉浅浅交谈之后他一直在想那:细雨绵绵,烟火朦胧之地到底是何处。 直到他从唱经楼回到客栈,听人说起了一件事情…… “小生不才,今年又落榜了。” “诶,钱兄可不能这么说。以你的诗词文章,中举不过是时日之事罢了。再者,今年读书人中多少能人啊?若是今年没有他们,那就该是你中举,奈何,奈何啊。” “也罢,今年已是如此,来年再考便是。” “还得是钱兄看得开,那像我们,多次不中早已不抱希望了,来年怕是不会再来了,还不如从商,做个财主来的快活。” “要说快活,还得是江南一带。” “对啊,江南水乡,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温柔的很呐。” “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啧啧啧,这诗把江南写的柔情全都写了出来。” “诶,我也有一句,山远天高烟水寒,人间江南满是春。” “我也知道一句,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呐,细雨绵绵,烟火朦胧,人间胜地啊。”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江南散散心,解解心结,说定来年就中榜了?” “好主意。” 孙长约从几人的话里终于知道白清婉所说之地是何处了,待到几月之后殿试结束,他背上了自己包袱,独自一人下江南了。 (本章完) 第158章 座座青山袅袅烟,迢迢绿 第158章 座座青山袅袅烟,迢迢绿水客行舟 盛夏的江南,如同冬日刚过,它使着自己那春日般的微风轻拂着路过、行走、或是住在江南的人们的脸上,带起他们额上的青丝轻轻的晃动;宽大的长袍或是衣衫也随风而动。 孙长约背着自己的行囊,行路一年有余,终于也是来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江南。与他同路的还有半路遇到的,之前住在同一个客栈,因为会试落榜而到江南散心的几个读书人。 一行人刚进江南就被烟雨过后、水雾朦胧的江南景色所吸引,于是他们相约要去一处酒楼,待夜色来了,一同去青楼饮酒作诗、聊聊人间春色。但是孙长约却婉拒了这一邀约:“几位仁兄,长约到江南还有私事,所以这般盛邀怕是无福消受了。” 孙长约的话倒也没让几人觉得扫兴,而是对他摆了摆手:“既然有事,长约去便是了,若是之后得有闲时再聚就好。” 他们并不是不想挽留孙长约,而是因为孙长约此人在他们眼中甚是无趣。虽说都是读书人,可读书并非说要将书中所学之礼数、为人之法正成为枷锁,大家都是人、而非无情无欲之物,言语中有时难免会说些粗言俗语找找乐子。 但,孙长约却说:“若是做不到知行合一,严以律己,读这书又有何用?考取了功名,来日做了官,岂不是要为祸一方了?” 好在几人也不跟孙长约一般见识,只当他是读书读傻了。 而事实,又并非如此。 这世上并非人人君子,孙长约也明白其中之理,只是他现在的心境不同,所以对于一些话难免排斥。 于是,孙长约与几人作别,再次一人走在了烟雨过后江南中,寻找着白清婉,白姑娘。 座座青山,袅袅炊烟;迢迢绿水,客路行舟。 孙长约不知道在江南走了多少时日,也没能找到那人。此时的他,正打着油纸伞,从细雨飘飘泛起数不清涟漪的湖水中的一只小舟路,走上了爬满青苔的绿岸上。 他上岸时,船上的船家还叮嘱着,让他慢点,绿苔台阶滑的很。 孙长约上岸之后,转过身对着白胡子、清瘦的老船家拱手行礼,道是:“多谢船家提醒,小生不胜感激。” 孙长约说完起身,老船家此时正对着他笑,他有些不解,但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好准备转身离开,也就在此时,那老船家笑道:“公子若是要在这江南寻人,可得做好准备了。” “船家这是何意?”孙长约闻言心中不解之意更甚,他不明白这船家所言到底为何。 “老朽我在这江南中做了几十年的船师了,像公子你这样的男子或是女子老朽见得多了。为情所困,惶恐终日,求之不得。” 老船师的话让孙长约感到一阵羞愧,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科举会试中榜,虽说殿试不尽人意,但也是可以入朝为官了。但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只为只见过两面,说过几句话、有些一见钟情的女子而徒步下江南。 “船家您说笑了,小生与她有约,只是忘了她究竟住在江南哪方,所以才会四处奔走。”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向老船师解释着,不过让他好奇的是,这位老船师是怎么看出他是为一情字所困的,于是他问道:“敢问船家,这一路我与您未曾聊起过这些,您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老船师大笑不止,也不回答而是指着远处的一座青山对他说着:“穿过这条湖,翻过这座山,就是烟火江南了,那方世界不似这烟雨江南,四季长青。若是此处还未寻到人可到那方瞧瞧。只是那方江南什么都好,就是妖太多了,让人看得不真切。” “妖?”孙长约闻言心中一惊,他连忙想要向老船师问道,却见他划着小舟已经往回去了。 他站在细雨里,瞧着阵阵涟漪的湖水,望着那方青山和那方的烟火江南心中思绪万千:她同我说细雨绵绵,烟火朦胧便是她所在之地,而老船家却说那方世界有妖,这可如何是好? 同时,让他感到疑惑的还有一件事,白清婉一名女子,就算脚程再快,也快不过他们一群男子,而如今他已到江南多日,这些时日里他也寻遍了大街小巷,各处江南名地胜景他也去看了,始终没能见到她的身影。莫非,她是妖吗? 但是待他想起白清婉曾说周兄曾救过他,若她是妖,又怎会需要凡人相救呢? 想到这他感到身心之乏累远超往日,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这般,转身朝着小镇上走去。 “一年多之前江南那场雪下得可是真大啊。” “是啊,这四方江南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 “唉,我听人说,说是有妖渡劫,引来了这场漫天大雪。” “你这是听谁胡说的啊?” 江南春色怡人,尤其是烟火江南的春天。如果把烟雨江南比作一场春雨,那烟火江南就是人间夏日里无尽的、翻滚的热浪,热情似火。 孙长约来到江南已有大半年了,从盛夏走到了来年春时,瞧见了江南烟雨,和烟火中凋零又盛开的百。不过,他现在也好奇,为什么说那年的那场雪是有妖渡劫引来的。 于是,他坐在茶楼里,听着那几人说起来自己还未到江南时,那个冬日的大雪。但是,最后听了半天他也没能听出什么不对来,只不过是那年的雪比往日多了些罢了。 不过想到之前老船家说烟火江南多妖,也就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多奇怪了。 可就在他听着几人说话间,自己因为寻人无果而惶惶不可终日难过的时候自顾自的说了句话:“人人尽说江南好,可我行尽江南千万处,见过百盛开凋落,可无一是你。” 话语刚落,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窗沿,声音很轻,但是还有一阵什么东西拖在窗沿滑动发出的声响,于是他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窗沿看去。 只见一朵有着窗户一半高,手臂大小的绿色的东西出现在了面前,但是,它好像知道知道自己露馅、被发现了立马拖着自己的露在外面的根茎朝远处跑去。 他被这突然突然出现的,还会动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吓了一跳。但是孙长约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立马朝着它走去,但却吓跑了它。 于是,他只能无奈站在窗边,看着即将远去的它说了句:“若你这是妖,那会是什么妖呢?若是草树木修炼成精,我这江南一行所见最多就是这些了。如若是此行未能寻到你,行尽江南春,所见过之物也可算做无一是你,又无一不是你了。” (本章完) 第159章 世事大梦一场空,人生能 第159章 世事大梦一场空,人生能度几凉秋 日头高升,春意盎然,道仪生模糊的双眼紧紧盯着绿衣,只见她哀叹着气,忧郁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海。 他不知道绿衣为什么说完这个故事会显得如此哀愁,但是他却回应着:“之后呢?孙长约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绿衣偏过头,忧郁的神色伴着微微清风,拂起她满首青丝,春日的骄阳透过发丝间的缝隙打在了道仪生的脸上,她苦笑道:“这个故事其实我是听奶奶说的,但是每次当她说到这之后就会沉默好长一段时间,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愿意说话,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道仪生闻言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他通过绿衣口中所说的话语里仿佛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毕竟在他活着的千年时光里,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听太华讲起人间的故事,有些他所经历却不愿承认之事也会用“别人”代替,自然也明白绿衣口中的奶奶为什么总是会在某一处停留下来。 于是,他便问道:“对了,一直听你说奶奶,你知道她是什么妖吗?” 绿衣蹙眉想了想,在她的记忆里奶奶似乎从未向她显现过真身,更不曾知晓奶奶是何物所化,只知道奶奶一直用着一副侏儒身,苍老态示人。 绿衣叹了口气,对着道仪生摇了摇头道:“不知。” 道仪生疑惑的“嗯”了一声,显然,绿衣的回答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奶奶故事中的人就是她自己,但也不至于连奶奶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过,绿衣也向他解释道:“我性子跳脱,在被奶奶救了之后虽说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喜欢四处游玩,不过奶奶却也跟我说:‘若是找不到去处,再回山上就好。’自那之后,我每日白日下山游玩,夜里回去,也有时候回不出去,但也是忙于修行,所以才会忽略了这些。” 道仪生听了只觉尴尬,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连救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嗯?你是被你奶奶救的?” 道仪生忽然反应了过来,语调惊讶,神色困惑的看着绿衣。 绿衣闻言也是眉头一紧,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救她只对太华说起过。 于是,她也尴尬的笑笑:“对啊,刚才我也说了,我性子跳脱,喜欢游玩,但是我从烟雨江南到了烟火江南之时恰巧遇上了大雪,然后差点还被冻死了。” “江南?你以前也在江南?”面对道仪生的质问,绿衣发现自己好像从未跟他说起过有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或许在她心里,她一直以为他什么都记得。 绿衣忍着心中的那些悲凉和哀思,对着道仪生浅笑道:“对啊,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 道仪生有些迷茫了,他低下头,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也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只是我离开江南之后忘记了许多的事情。若不是遇见太华,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 面对道仪生忽然的哀愁,绿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扶起道仪生,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被绿衣这番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连忙问道:“绿衣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绿衣莞尔一笑,随后开口道:“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嘛。再说了,我们妖精能在人世间活那么久,有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而且你看,这人间有那么多人想要得道长生,或是位列仙班。如果说,活着不是为了快乐,那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忘记那些本就不记得事情,看看眼前,想想身后,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何必纠结。” 道仪生被绿衣着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他想说什么,却又忘记了,只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活着不是为了快乐,而是纠结于过去,那长命百岁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番话了绿衣看似是对道仪生说的,但更多还是她在劝解自己。只剩最后几月生命的自己,总是想着过去的那颗梧桐树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现在又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果总是纠结过去,那到底自己寻找这么些年的到底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也恍惚了,于是她只好这么去说,试图让自己忘记什么。 “好了,”绿衣看着道仪生呆滞的样子想起了太华之前所说的话,她对着道仪生笑问道:“太华道长有没有说带你来渝安是要做什么的吗?” 道仪生浅思片刻,然后回答着:“说是云游的,但他把我从两山间忽悠到渝安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道仪生一想到太华把自己从两山间那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的地方骗到渝安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云游?”绿衣看着道仪生有些不解,“两山间离渝安千里之远,既是云游,为什么一定要到渝安来呢?” 绿衣心里嘀咕着什么,却听见道仪生埋怨道:“这我哪知道?反正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让他带我回去再好好玩玩,不然我可得使劲作弄他一番。” 绿衣闻言,心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记得太华曾说过一句话:“天理、命数、有法、皆是未定,一切可知又不可知,世事无常” 莫非太华道长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所以才会带着道仪生来到渝安? 她想到这,又联想到太华一招就击败了那老道士,那也就是说太华道长的功力远在老道士之上,而且她记得那老道士有一术法,能测算未来之事,说不定太华道长也会此般术法,若是如此.那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和道仪生过去的事情? 想到这她心中一慌,一下又想到了太华本可以杀了那老道士的,可偏偏他又放了,也就是说,自己的结局早已被定好?只是在这等着他们的出现? 可是这一切又好像不是这样,她记得太华说他们认识,而那老道士原本也并非这样的人她微微蹙着眉头,强忍着心中那份猜不透的难过,和对所谓命运的无力叹息道“或许,太华道长也是对你好呢。” (本章完) 第160章 林中无人影,花海自有心 第160章 林中无人影,海自有心 “为了我好?” 道仪生心底反复暗念着这几个字,最后他侧过身子,面向眼前的海,在春日骄阳的柔和的轻抚下念起了他和太华第一次在这座精致、宽大的木屋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未经家贫不知辛,不经人事老天真。” “或许是吧。”他心里暗念着,他现在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人间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明白一些事情。这让他很是困惑,人间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他还记得太华之前说过,渝安城里最好玩的就是人,他之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 还有云游,太华也说过,“云游是入世,既然是入世那就要去人多的地方。” 可是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去了有人的地方才叫入世? 道仪生重重的从鼻息里叹了口气,无奈的蹙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一旁的绿衣听到那句话同样是心里想着什么,不过,她要比道仪生明白的多。 自从她下山之后,在寻找那颗梧桐树的路上她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在她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段印象就是她在路上遇到过一个云游的道士,那个道士曾对她说:“山中清净不得已,红尘闹市得真经。我们道家人云游人间,看似是入世,其实不然;而躲在山里清净修心就是出世,也并非如此;所谓的出世、入世其实都是不存在的东西罢了。” 从道仪生口中说出太华曾说过的话,和自己曾遇见一名游方道士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她不明白那道士口中所说的出世和入世到底是什么. 日色沉沉天幕垂,残月悄悄上枝头。 精致的木屋灯火通明,道仪生坐在门槛上,满脸愁思的靠在门边,白日里他和绿衣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几乎没有说话,也就只有绿衣晚上做好饭时简简单单的说了句,说是她过明日还要去还要去渝安城里给人送衣裳。道仪生闻言心里很是诧异,于是便问她:“你还会做衣裳?” 绿衣笑呵呵的回应着他:“当然了,我若是不会点什么,我平日用什么去买菜?直接抢吗?” 道仪生觉得有道理,只好坐在位置上等着绿衣收拾完碗筷,开始准备东西做衣服了才坐在门槛上,一边用模糊的双眼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的背影,一边想着白日里没有结果的问题。 但是,他看着绿衣的背影心里始终安静不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后他索性不想了,毕竟自己未来长命千岁,若是为了这些不起眼的事情而弄得自己不开心那可不值当。再说了,太华又不是不回来,到时候直接问他就是了。 于是,他起身来到绿衣的身边,看着她用着术法调动一旁各色的针线,在鲜红的绸缎上绣着图案。 那是一只鹿。 待图案在绿衣想要的位置绣好之后,她继续用着术法,开始裁剪衣裳。 而一旁的道仪生刚开始的时候看着觉得很是新奇,但是看着绿衣连续做了好几件之后着实困了,只好坐在木屋边上的木板上。然后抬头看着模糊的残月,嘴里嘀咕着,“看样子我这眼睛得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绿衣就开始准备饭食。她看着灶台上的铁锅里的粥快好的时候,就开始收拾昨日夜里赶急做出来的衣裳。等一切收拾好,天边的薄雾已经散开,一缕金光透着云边的缝隙洒落人间,照在了被海围绕的木屋上。 她拿着装好衣裳的包袱和买菜用的背篓,迎着春日骄阳就要往渝安城里去。 “你醒的这么早?”绿衣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了道仪生慵懒的声音。 绿衣闻言转身笑看他,然后拎着手里的包袱对着道仪生笑道:“要给渝安城里的一些富贵人送衣裳,早点去刚好能碰见人家起居,也就不用傻等那一会了。” 道仪生觉得绿衣说的在理,点了点头,忽的他好像记起了什么,然后连忙来到她的身边,用着模糊的双眼,看着绿衣那不真切的面庞有些担心道:“我跟你一块去吧。不然到时候你再遇到魏家那两兄弟可就不好脱身了。” “这有什么?我是精,他是人,我会法术,他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伤到我呢?”绿衣毫不在意的说着。尽管自己受了重伤,也没多少时间了,但是一些消耗不是很大的,捉弄人的法术还是用的出来了的。 “可是,魏家那边还有一群道士,他们上次没能成,万一现在他们都在一起也说不定。我现在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法力恢复了不少,对付那帮小道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道仪生语调不再似昨日那般忧愁,虽说担心绿衣,可是话里却欢快了不少。仿佛昨日的事情,以及匀厷所做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绿衣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不过她还是记得太华离开之前对自己的嘱咐:“他现在不方便走动,还望姑娘多多照顾,并教导他。” 于是她只好拒绝,“不用了,再说你现在眼睛还未恢复,我让你跟我一起去说不定还要耽误时辰。粥已经做好了,你将就吃点,待我进了渝安,送了衣服,收了银钱再买些蔬菜瓜果回来便是。” 道仪生又恢复了往日的让太华继续讲故事般倔强,立马接话道:“这可不行,太华跟我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况且太华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我总不能每日在你女子这蹭吃蹭喝,再者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可不得笑话死我。” 绿衣见道仪生倔强,本想再劝劝他,谁知道还未等她开口,道仪生竟走了过来,并从她手中拿过包袱。 绿衣见状心里一惊,本想从他手里抢回来,可是道仪生毕竟千年修为,虽说受了重伤可是气力依旧,最后就连自己背上的背篓也被道仪生拿去。 绿衣无可奈何,只好叹着气看着拿着东西就往前走去的道仪生,迎着渐渐升起的日头跟了上去,她在心里祈祷,希望太华不要怪她,毕竟现在的她真的没法拦住道仪生。 人影渐远,海飘飘;骄阳高升,木屋有人。 太华站在二层屋子的窗户边上,心中五味杂陈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的叹着气,之后又是苦笑一番,最后消失在了房间里。 精致且空荡的木屋,随风摇曳身子的百,暖阳从高高的天上洒落光辉,林中无人影,海自有心。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在此刻好像从未发生过。 (本章完) 第161章 金蚕丝锦薄纱袍,翠绿噙 第161章 金蚕丝锦薄纱袍,翠绿噙泪赠香囊 “这是按照贵夫人的要求做的金蚕丝锦薄纱袍,既然夫人外出了,那就麻烦姑娘送至夫人屋中了。” 渝安东城的一座府邸侧门前,绿衣从道仪生手中的包袱里又取出一件包袱。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看着绿衣一手拖着包袱,解开上面的结口。天上的白日落在人间,照在了露出金色一角的没有展开的衣裳上,金色的蚕丝此刻泛着明黄色。 绿衣再次轻轻拨开包袱的一角,袍子内里的裙摆也露了出来,一抹粉红和淡绿色相交,再与肇春时候的微凉天气和府外的粗壮树木交相辉映,一份生机也显现在三人的脸上。 道仪生看着绿衣手中,包袱里的明黄带着生机的衣裳忍不住感叹道:“你这衣裳做的是真好看啊,看着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但却让人不觉明历的样子。” 绿衣听到道仪生的话有些无语,但是一想到太华临走前曾对她说的话也就没觉得什么了,她转过头对着道仪生笑道:“好了别贫了,小心让人看笑话。” 绿衣说着又重新看向门口的正盯着道仪生捂嘴偷笑的少女,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道:“姑娘别介意,我这朋友孩童心智,勿怪。” 少女听到绿衣的话也收起了笑脸,她放下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色袋子,对着绿衣淡淡道:“这里是五十碎银,夫人出去前说了,只要你来了只管给银子便是。” 绿衣闻言,不慌不忙的重新将包袱扎上,随后递给少女,同时从她手里取来银子,“那就谢过夫人了。” “姑娘客气了,”少女面带笑容的双手捧着包袱,对着绿衣微微屈下膝盖,轻轻点头:“夫人喜你做的衣裳喜欢的要紧,要不是你不喜欢在这府邸之中,夫人早就接你进府了。” 绿衣也是微微一笑,随后开口补道:“姑娘说笑了,若是衣裳尺寸有变,尽管来寻我便是。” “姑娘的艺活,夫人信的很。若是连你做的尺寸也有不对的,那这渝安怕是没人敢裁缝了。” 绿衣面对少女的打趣莞尔一笑,随后对着少女微微点头双手相叠放在腰侧行了个礼:“姑娘谬赞了,我还有几件衣裳要送就不多扰了。” 少女同样对着她行了一礼,只不过因为手上拿着包袱只能微点着头。 等到少女回过礼,她正准备要带着道仪生去下一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即将进门的少女轻唤一声:“姑娘。” “怎么了吗?”少女看着绿衣有些忧愁的脸色,担心的询问着。 绿衣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麻烦姑娘替我向夫人带个好。” 少女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好答应了。 面对少女的微微诧异的的表情,绿衣惨淡一笑,随后带着道仪生转身离去。 在去往第二家的路上,道仪生在一个卖香囊的摊子上停了下来,他盯着摊子各色各样的香囊忽然想起了太华给自己买的那个弧圆的玉兰香囊,他在腰间和怀里摸了摸发现那个香囊已经不见,想来怕是在先前被匀厷那老道给毁了。 他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失落的转身就要走,但是绿衣却拿起了一个绿色的布袋香囊,同时并拿出一颗拇指大的碎银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碎银在手上掂量了一番,算出了斤两正要找钱却听见她说:“不用找了,这个罗兰香囊味淡,却悠远绵长,值这个价。” 摊主和道仪生同时看着拿着香囊放在鼻尖上轻嗅的绿衣。 摊主见绿衣如此也不作腔,只是咧着的大牙盯着她,有利可图,自然不需要说那么多话,不然就白白错失这么一个机会了。 毕竟只是一个香囊,这多钱可不值。 道仪生还是同往日一般,对钱财毫不在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绿衣问道:“你会做衣裳,香囊的话也是会吧。” 绿衣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只是道仪生看见绿衣买了个香囊,只叹银两都在太华那,于是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摊子。 道仪生跟上了绿衣,正低头看着手里还剩下两个没拿出来的包袱,这时绿衣忽然停了下来,或许因为他专注的盯着手里包袱的原因,也或许是眼睛模糊的原因他没能发现停下脚步的绿衣不小心撞了上去。 热闹的市集大街,数不清的小摊前人来人往,但在这一刻时间仿佛为他们而停留,喧闹声戛然而止,穿行的人们停下步子,从远处飞来的燕子从人们的头顶飞过,只留下几声啼鸣。 燕子远去,啼鸣声落下,一切又恢复平常,道仪生见绿衣低着头,止步不前,以为是自己撞着她生气了,他连忙开口道歉:“姑娘,对不起,我光顾着低头看包袱里,没看见你.” 绿衣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忽的一滴泪从眼中滴落,她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绪。时间很短,但她却觉得这一刻很漫长,想见的人就在身后,可她却就要远去,几百年的寻找却只换来这一丝相处的机会。 她想放慢脚步,想时间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他却毫不犹豫的迈进岁月的长河里,坚定向前,没有丝毫想要停留的意思。 终究是覆水难收,再不如前。 等短暂的平复过后,绿衣用法术抹去眼中的泪水,她转过身,笑看着道仪生,难过的将那绿色的想罗兰香囊递给他,有些哽咽道:“送你的。” 道仪生面对绿衣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感受不到这世间任何的事物变化,只有模糊的双眼盯着白日落在绿色香囊进入他眼中的一抹清澈的翠绿。 道仪生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拒绝道:“不行,这是你买的,我不能要。” 绿衣不再哽咽,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渲染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她依旧笑道:“我看你在小摊边上站了好一会,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没有钱,所以就给你买了。” (本章完) 第162章 种因自得果,缘来份自到 第162章 种因自得果,缘来份自到 “给我买的?”道仪生听到绿衣的话有些目瞪口呆,他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提了下背在背上的背篓的麻绳,不可置信的盯着绿衣递到自己面前的香囊。 “对啊。”绿衣不多说,只是抬着拿着香囊的那只手,示意着道仪生接着。 但是道仪生却还是一副呆傻模样,始终也想不明白绿衣为什么要给自己买香囊。 绿衣见他那副憨傻模样,噗呲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一把就将香囊放在了他托着包袱的手上,然后俏皮一笑转身洒脱的继续往前走去,不再有方才那般难过的样子。 道仪生站在原地看着绿衣渐渐远去,又低头看着包袱上的香囊,随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起它,放在鼻子前学着绿衣嗅了嗅,一股偏浓的香味顺着一呼一吸之间转入身体,瞬间他感觉鼻子痒痒的,随后立马打了个喷嚏。 一声喷嚏震的他头疼欲裂的,他揉了揉鼻子,嘴里嘟囔着:“不是说味淡绵长吗?怎么这么刺鼻?” 不过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绿衣已经走远,若是再不追上去就找不见人了。 绿衣要送衣裳的第二家是一个寻常人家,青砖绿瓦,隔墙小舍,主人家是个老妇人,家中有个孙女如今也快十四岁了。 当两人来到小舍之中发现门没关,道仪生站在绿衣身边仔细的打量着狭小的院子通道和几乎空荡荡的小院。 绿衣则是径直的走了进去,这把一旁的道仪生看着愣住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和太华第一次走到绿衣木屋前,自己想要去敲门被制止的画面,心里嘀咕着不用敲门吗? 不过很快,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也连忙跟了进去。 绿衣搀扶着消瘦的老妇人坐在院里的长木凳上,笑看着她脸上的皱纹,用手轻轻的顺抚她满头白。 老妇人也是笑呵呵的盯着绿衣,“姑娘,真是辛苦你了。” “婆婆,不幸苦,我当如是自家妹妹,她虽去别人家做了丫鬟,但也算是寻个了好去处。”绿衣绕到了老妇人身后,为她拆开发髻,重新梳妆。 老妇人哀叹一声,双掌轻拍着两膝,苍老的脸上尽是无奈,“这孩子父母走的早,跟着我苦了十几年,如今她有了好去处,我也算能够走的放心了。” 听到老妇人的话,绿衣双手微微颤抖,本满是笑意的脸颊突显出难过之色,她泪眼汪汪的说道:“怎么会呢,婆婆会长命百岁的。” 老妇人听到绿衣的话,也不觉得难过了,她拉住绿衣的手,偏过头看着她难过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背,哑然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命百岁的人呢?时间到了,就该走了,到了孟婆那,汤一喝该忘的也就忘了;过了奈何桥,一切就又重头来了。人间一趟,不怪你,也不怪别人,生死有命,自有定数。” “婆婆。”绿衣终于忍不住了,几百年的寻找和思念在这一刻彻底宣泄了出来,她从后背抱着老人咿呀咿呀的哭着,就像个孩子一般。 老妇人轻抚着她的头,安慰着她:“你这孩子哭什么?留有留的忧愁,走有走的欢喜,不过是这世上少了个人,多了分念想而已。再说了,没有谁会永远记得谁,也没有谁放不下谁,只不过还是那份思念在作怪。但是,我也是自己想留一份念想给那孩子,我想她记得我,这也是我对她唯一的私心。这也算是,我来着人间一趟的证明。” 一老“一少”就这样哭着,站在一旁的道仪生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幕心底有着一丝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庭院,院子里种满了草草,在院子的中心有棵梧桐树,在树枝上有个小女孩坐在枝丫眺望着月色下的人间。 那件鲜红的绵绸衣裳是送给如的,临走的时候绿衣从包袱里取了出来,并给老妇人瞧了瞧。 老妇人瞧见鲜红的衣裳喜欢的不行,她用粗糙干瘪的双手摸着它厚实,滑的袖口笑道:“这孩子喜欢雪天,却又怕冷,这件衣裳冬日里她穿上肯定喜欢。” “那婆婆就收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她送过去。” 绿衣拿着展开的衣裳笑道。 老妇人连连道好,就在衣裳收好之后,她又看着背着背篓,憨憨的站在门口的道仪生,于是她对绿衣笑道:“你呢也到了该出嫁的年岁,你看要不要趁我还能活几日,跟你说说媒什么的。而且我看你身后这孩子就不错,高高的,模子也好,虽然说憨傻了一点,但看得出也是个老实孩子,不会欺负人。” “婆婆!” 绿衣娇羞的拉着老妇人的手,她也看出绿衣对道仪生的态度,于是她也连忙打住,笑笑的看着她和道仪生,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句:“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最为奇妙。” “什么东西啊?”绿衣不明所以的问道。 她拍着绿衣的手,面带笑容的轻声说道:“自然是缘分二字了。”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都有缘分二字作为媒介,就好比说媒,在那之前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样,但这世上有人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或是地方就会遇见,一见钟情又或是一见倾心,又或是别的什么,缘分总会让人不知觉的相遇,不论结果的好坏。” 老妇人的话绿衣记在了心里,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百无聊赖的道仪生,苦笑的回过头,“如果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后来又分开了,但是现在又遇见了,但有人什么都忘了也是缘分吗?” 绿衣的话让老妇人有些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这世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欣然接受便是。” 绿衣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笑道:“我知道了,婆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老妇人笑着,又看了看绿衣手上的红衣,连忙说道:“姑娘,你等着,我去拿东西去。” 说完她便撇下两人转身往屋里走去,可等她拿着一贯铜钱和几颗碎银出来的时候,绿衣和道仪生早已不见了踪迹。 而在那条长凳上放着一件绣着鹿的大红衣裳和一旁装着不少碎银的袋子。 老妇人看着长凳上的两样东西,又朝着空荡的门外看去,她摇着头,拿起衣裳和装着银钱的袋子和自己手上最后的银钱苦笑道:“这件衣裳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念想,可这些银子对于我这么一个该走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本章完) 第163章 朱唇半白惹相思,水镜难 第163章 朱唇半白惹相思,水镜难勘未来事 道仪生背着背篓,手里提着最后一件装着衣裳的包袱回头望着他们刚走出不远的那间小舍。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一种难以言表的难过。 但是很快他的疑惑被绿衣解开,他听见绿衣催促着赶路,在她看见道仪生的神色之后她轻轻道:“那五十两我取了十两,剩下的全都留给婆婆了。” 道仪生回过身子,跟上了绿衣的步子,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银钱都是你做衣裳换来的,怎么就这么送出去了?” 绿衣偏过头,瞧了一眼满眼稚气的道仪生,她心里同样难过,明明是一只千年树妖,可为什么到头来还不过只是个孩子心智。 虽然自己也是活了几百年,虽然她这人间一趟也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但也只是有人心怀不轨觊觎她的身子或是本体,仅此而已。 但是她后来遇见的人都教她与人为善、或许遇见像那位婆婆一般心慈目善之人,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这人间多了一份善良和天真,但也不至于像道仪生这般如同刚出世的婴儿一样不谙世事。 她看着道仪生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难过的想着他离开江南的这几百年里到底经历了,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所以,她也只好开口解释道:“如是个可怜的孩子,早早的就没了父母,婆婆含辛茹苦十几年,做过女工、也做过劳苦力、最难的时候她在旱日、冬雪的天里去乞讨,甚至还险些被人欺负。婆婆这般辛苦,眼见如慢慢长大,自己也已彻底老了,做不了什么事情了,就在渝安城里寻了个大户人家让她去做丫鬟。虽说丫鬟也不好过,但真的好过前十几年里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虽然我在渝安的这些日子里经常会去陪陪婆婆,但却没法将如赎回来,尽管我有足够的赎金,尽管我与她一见如故,待她如亲妹妹也不行。” “为什么?”道仪生困惑,既然绿衣有钱能将如赎回来,为什么不行呢? 绿衣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如释重负的对他说道:“因为,婆婆也有寿终正寝的一天,而我也没法守在她身边一辈子,她有她的命,而我有我的命。或许婆婆说的是对的,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谁的身边,也没有人会永远记得谁。我们都不过是这人间里的游人,终归还是要回到我们来的地方。” 道仪生听着绿衣的话,哑口无言的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番话,但等不及他多想,便看见绿衣忽然停下了步子。 她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芊芊玉手,轻咬着朱唇,慢慢的转过身子,佯装着满脸笑意问道:“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绿衣虽笑着,可眼神里无尽哀愁是藏不住,道仪生模糊的双眼盯着她模糊不清的样子,可是一张青春、明媚、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又像夏日灼热金乌般的,他从未见过的一张女子的笑颜闯入他的眸子。 她同绿衣一般,都轻咬着嘴唇,只是她的唇口没有血色,只是一片惨白,双眸里噙着泪水,满是不舍,她轻起白唇,哽咽地说着和绿衣相反的话:“岁月漫长,忘了我便好。” “你怎么了?”绿衣难过的说完那句话,却见道仪生半天也没有反应,只是憨傻的看着她,她以为是自己说了本该藏着心底的话,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但是她推攘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动作,于是她有些慌乱的询问着。 绿衣的关心将道仪生从莫名出现的画面里拉了回来,他皱着眉头,感觉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他的心跳的很快,有点疼,就像是有些东西在他的心里疯狂的冲撞,想要冲破那层牢笼般的心脏。 绿衣见状连忙扶着他,急切的关心着:“怎么了?是伤还没好吗?” 道仪生摇着头,只觉头疼,手里装着衣裳的包袱落在了地上,鲜血也从他的口中流出。 绿衣见状急忙大喊着道仪生的名字,可是他本就模糊的双眼因为头疼也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就连绿衣的呼喊和路上行人围观时的讨论声也渐渐的消失了,眼中只剩下一片黯淡无光。 “噗” 渝安城外的一处河边,太华坐在一棵树下,巨大的葫芦和银色的剑依靠在一起。在他的面前是一面流动的河水、环绕成一圈的水镜。水镜里,道仪生在木屋前,在海的围绕下,跪在地上抱着绿衣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而他也是口吐鲜血,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双目失神的盯着水镜里出现的画面。 他疑惑,而后转为蹙眉困惑的表情,最后当他看见水镜里苍老、满头白发、满是无奈的自己之后他艰难的苦笑一声:“怎么会这样?” 他苦笑着,无力的挥动着袖口,面前的水镜顿时变回一滩河水落在河面,不知向哪流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在心里这样询问着自己。 他在下山之前就用水镜查看了这次云游的结果,明明是自己同着道仪生和绿衣在渝安城里和老道匀厷大战一场,最后绿衣不敌匀厷而死,道仪生也趁这次机会平安渡过提前到来的雷劫。 可是为什么自从他们进了渝安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先前雷劫变情劫他能想到的或是因为自己滥用水镜窥探未来而招来的变数,可是为什么这次看见的不仅是道仪生和绿衣的情劫,就连自己也是法力尽失,变成那般苍老模样? 他想不明白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滥用水镜的结果,还是因为命运无常. 他不去想了,他艰难的起身来到葫芦和银剑的旁边,无力的提着它们之后,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往着绿衣的木屋方向前去。 他现在已经顾得那么多了,他只想带着道仪生离开绿衣,他想这样或许能够避免水镜里出现的悲剧发生。 (本章完) 第164章 道仪生梦中安坐,女子提 第164章 道仪生梦中安坐,女子提灯缓步来 道仪生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长,长到他似乎忘记了岁月漫长,人生苦短,他只记得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在一座山上盯着人间的某处方向,像是在盼着谁归来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经过了冬日里白雪覆盖青翠的身躯,浅浅低压、在春风拂过面庞带起他的树梢,轻轻摇晃;在烈烈白日灼烧过他的树身,依旧昂首、最后在满怀萧瑟的秋天,万树枯黄时,等来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黄昏过后,山雾朦胧的傍晚。 他看见一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手上提着一盏会转动的灯笼,灯笼的灯屏上画有图案,可是山雾朦胧他看不清那灯屏上的图案,也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瞧见她,慢慢地向着自己走来。 山雾悄悄,灯火遥遥,他看见女子来到了他的树身前,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摸向自己树身。 树皮粗糙,富有年岁的裂痕让他感觉不到女子手中的温暖,相反,自己冰凉的树身却让她缩回了手。 但,女子似乎并不是因为凉而做出的动作,只见她缩回之后颤抖的手竟然有着血迹,粘稠,温热,滚烫的泪水在眼角打转。 她说:“你还记得我吗?我又来看你了。” 可道仪生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他在心底里不停地质问着自己,说:“我认识你吗?” 可那女子却说:“我还以为那天过后我就会死,可我偏偏活了下来。” 道仪生却沉默了,他听着女子说的话,再次在心底逼问着自己:“我认识她吗?” 可他始终得不到回答,他只听得那女子依旧喃喃自语着:“那天之后,我有过去寻你,可你却一直和一个道士走在一起。我是妖,我不敢走近,只能远远的瞧着你和那道士走在人声鼎沸,歌舞喧哗的人间街道上。” 他听见这些,心底的疑惑愈来愈重,他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想着她口中所说的一切,却依旧没有结果。 “其实,那天你跟那道士分开了一会,于是我便趁着这段空隙的时间想要靠近你,可你始终快我一步。” “那一步,明明很近的,你再慢些我就能拉住你了,可是人海漫漫,拥挤的很,最后我们被冲散在了人海之中,那天我们明明只差一步了,就只差那么一步了。” 她哽咽地说着,泪水横流,她一只手撑在道仪生的树身上,低头哭着。可道仪生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见她的声音和抽泣的哭声在耳边,在山林中回荡。 夜色在女子的哭诉和道仪生无声的沉思中悄悄来临,月儿也在一树一人的头顶上悬挂着,仿佛人生的看客一般安静的盯着他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林迷雾大起,由山顶开始,慢慢地往山角,朝着他们蔓延而来。 早已无力哭声的女子安静的依靠着道仪生的树身坐着,她盯着放在眼前不断转动的灯笼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山雾渐渐袭来,而她却不知,而忽然刮起的秋风吹动着道仪生的茂密的树叶,轻轻吹打着她满是泪痕的面庞。 她,知道了。 她起身提起灯笼,侧身回头看向依旧苦思不解的道仪生,她再次伸出血手去触摸他那高大、宽厚的树身,可凉意再次遍布全身。 她,叹息一声,转身向前走去,不再回头,或许是身后的山雾来的极快,她为了躲避山雾,赶着山雾在蔓延整座山的之前离开,最后加快起脚步,跑了起来。 林木纵横交错,枝繁叶茂,女子一头长发在她轻跑的步子下,在两肩之下摇晃,白色衣裙随风而动衣袂飘飘,就连手中稳稳提着的灯笼也不停来回晃动,转动的灯屏像是在述说她心中满是的不舍。 此刻的道仪生看着她在林木中远去身影再也按捺不住了,在山雾弥漫,覆盖他周身之前,他化身为人,朝着女子便追了去。 可是山雾袭来的极快,终究还是将他拦在了迷雾里。 他一时心慌,此时竟迷了方向,他在山雾弥漫里,林木丛生中奔跑着可依旧找不到方向,他想呼喊,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来;他想使用法术,试图以此来驱散山雾,可他站在山雾中,紧盯着毫无反应的自己的双手,他竟用不出来。 为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用不出法术来? 她是谁? 她认识我吗? 他双目无神的低着头,继而仰头望着山雾遮天的,看不见的月儿在心底里无声地嘶吼着。 而月儿似乎听到了他心底里的嘶吼,竟也回应着他。 夜色正浓,月儿满圆的身子挥发着剧烈的光亮,为道仪生驱散着山中的迷雾,为他照亮着前行,追赶她的路。 终于,山雾弥漫,一条被圆月照亮的山路出现在他的一侧,他泪眼通红的朝着那方看去。 远处,一名女子奔跑的身影和摇晃的灯火出现在他眼中。 路被打开,他再次奔向女子,他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她是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追不上那女子,就像她在自己的树身之前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步而已。 可是,为什么这一步会这么遥远?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只有一步之遥,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可为什么会那么遥不可及? 他,不知道. 山雾在此刻也停止了脚步,它停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两人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就像天上的那轮圆月一样,它也百思不得其解。 山路陡峭,树根盘旋交错,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好在女子的意图似乎不在于下山,而是朝着一处山崖奔去。 此时的月儿渐渐西落,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的太阳,它从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而女子也慢下了脚步,道仪生也是如此,此刻的他们真的不过,一步之遥. 道仪生走在她的身后,他想开口问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山崖边上,女子站在崖边上,手里提着灯笼,遥遥的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而道仪生则是安静的看着她。 忽的,浓烈的日色升起,洒在女子慢慢的转过来的身子上,她朝着道仪生笑着,但是她却很难过,一双朱唇惨白,眉眼低垂,一双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道仪生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关心问道:“姑娘,你还好吧。” 那女子,偏头一笑,朝着无底的山崖望去,继而又转头望着道仪生,惨白的朱唇轻起,莞尔一笑:“我没事,倒是公子追了小女子一路,不知这是为何。” 道仪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听得自己说了句,“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一听,竟哑然失笑,而又黯然神伤,只见她白唇轻起,声声哽咽:“公子何必纠结,岁月漫长,忘了我便好。” 女子话音刚落,只见她转身,纵身一跃,朝着那崖底而去。 道仪生心生惊恐连忙扑去,想要拉起那女子,却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仿佛天上有着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只见他与女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落去。 “你醒了?” 道仪生从梦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绿衣那焦急的询问声,和眉头紧锁的俏脸。 (本章完) 第165章 梦中清醒梦外离,又是千 第165章 梦中清醒梦外离,又是千年苦情续 道仪生睁开双眼,原本模糊的世界逐渐开始变得明朗,尤其是绿衣那张可爱、却又带着焦急的小脸闯进他的眼中。 他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偏过头朝着一旁看去,两扇敞开的窗户,明晃晃的白日刺的他再度闭上双眼,紧接着绿衣的担心声再次响起:“道仪生?你还好吗?” 道仪生回正头,慢慢的睁开双眼,再度看着那清晰的脸庞,终于,他不再怀疑自己所清晰的、看见的一切.他的眼睛恢复了。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回答着绿衣的关心:“没事.” 他伸出手挡住绿衣的小脸,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地打量着手掌:“不过,我的眼睛好像恢复了。” 绿衣闻言扒开道仪生抬起的手,微眯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言语中满是不相信:“真的?” 道仪生见绿衣不相信,立马坐起身子,然后死死的盯着,上下打量着永远是一身青绿衣裳的绿衣。 而这一举动倒是将绿衣惊了一跳,连忙离开床沿和道仪生保持着距离。 道仪生也不觉得奇怪,而是仔细的说出绿衣今日穿的什么:“竹青色上衣,灰白内衬、下裳青碧,外加一件绿沉淡碧青的薄袍,腰间还有一对艾绿的玉佩和一单只的柏绿的香囊。” 面对道仪生如数家珍的说出自己今日的穿着,连连后退,尤其是听到他说出自己灰白内衬时脸上更是写满了惊慌。 绿衣口齿不清,言语磕绊的指着道仪生,尤其是他那双确实有些翠绿色的眼睛紧张道:“你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这下道仪生坐不住了,赶紧解释道:“你不是不相信我的眼睛恢复了吗?我证明给你看啊。” “就算是如此,那你也不能盯着人家女子的内衬看啊!”绿衣慌不择言。 道仪生有些不解,他盯着绿衣心里暗想着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的内衬看了?我就是看了一眼你穿的什么. 绿衣见道仪生没有说话,而是依旧盯着自己,她可爱的小脸轰然鄢红,滚烫难忍,就连双眼甚至都有些迷离,更不要说那颗藏在衣裳和皮囊之内,骨骸之间的难以抑制且疯狂搏动的心脏。 体内的血海翻涌,经脉跳动让她已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但她记得,她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只是那次,是在一家客栈里,在被一个书生发现自己的时候。 那时候的它只想赶紧逃走 这一次,她依然想赶紧离开,去到屋外的海里,也变成一朵,低垂着自己的朵和枝丫,不被道仪生发现,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挪不开步子,只能紧张、害羞的站在那里,不去看他那双微微翠绿的眼睛。 道仪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看着绿衣呆傻的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术一般。 道仪生疑惑的离开绿衣的床,想要走到绿衣的面前去看看究竟怎么了,但是绿衣似乎也察觉到了,连忙抬起头。 她看着正在靠近自己的道仪生,羞红的脸更甚了,她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最后显出真身。 一朵茂盛,枝丫繁多、含着苞的绿色玫瑰出现在道仪生跟前,他诧异地低头看去,可绿衣的真身却朝着敞开的窗户奔去,随后一跃而下 明晃的白日,从窗口跳下的绿色玫瑰,让道仪生忽然记起了那个梦.那个他不认识的女子也是这样跳落悬崖。 道仪生一声惊呼,着急、匆忙、心惊肉跳的跑到窗前,他将自己的头颅探出窗外,试图寻找着绿衣,可她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道仪生想到梦中跳崖的女子,又看见同样如此的绿衣他心里一阵慌乱,同样也从窗口跳了下去。 待他落地,踏过那条青草隔路,纵身走进海。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个梦是否有着其他意义,又或者梦中的那个女子就是绿衣。 他走在百盛开,香四溢的海之中,频频回顾、四处探寻,想要找到绿衣的身影,只是海之中,百无风自摇,片片瓣也无风而起,它们飘在空中,似乎有着同样的想法,它们朝着道仪生的方向迅速飞去,拦住他继续寻找的步伐。 道仪生看着这些无风自起的瓣,似乎也明白了,绿衣现在好像不想见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难道是因为衣裳? 他这样想着。 于是,他抬起手,轻轻地向阻挠自己的瓣挥手,试图驱散它们。可是它们却是纹丝不动,依旧死死拦着道仪生的去路。 他见这些瓣们不肯为自己让路,心中难过万分,他低眉垂首,缓缓开口道:“绿衣姑娘,道仪生多有得罪,轻视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道仪生说完这些话,藏在百之中的绿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抬起首,朝着道仪生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双手抬起,弯腰抱拳,朝着瓣们所阻拦的方向行礼:“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道仪生在此给你赔不是了。” “道仪生虽为妖,但也知廉耻,也懂感恩,今日言语上得罪姑娘,也无颜面再多叨扰。” “如今,在下双眼已明,也该离去,去寻好友。这些时日姑娘的照顾,道仪生铭记五内,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尽管来出云山、出云观寻我,照拂之恩,仪生必报。” 面对道仪生的告别之语,绿衣顿时慌了神,她并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敢见。 她寻找道仪生数百年,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可她却失了方寸。 自那夜过后,她时常在心底里问着自己,自己要找的是不是就是道仪生,而答案也是显而易见。 而她慌神的原因却是因为,她要找的到底是当初的那棵梧桐树,还是如今的他。 很显然,她也不知道。 百年时光,飞驰而过,曾经百年的树怪,如今已是千年大妖,她不知道这数百年里道仪生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让他变成这般模样、这般心神。 道仪生要走了,他转身了,瓣虽阻断了前行的路,可身后却是宽阔大道,只要他走过那间木屋,他与绿衣今生就再无可能。 一步,两步,三步,木屋的尽头,近在咫尺,他与绿衣的缘分也只剩下一间木屋的距离。 绿衣看着道仪生不肯停下的脚步,终于还是站了出来,一朵绿色的玫瑰自瓣中起,翠绿的光芒在白日的照耀下无比耀眼,一袭青衣的绿衣也自瓣中变化人身。她站在海之中,望着道仪生即将迈过木屋的身影,呼喊道:“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本章完) 第166章 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 第166章 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果也开 木屋的尽头就在眼前,只差最后一步道仪生便跨过去了。 此时的他却听见了来自身后,来自绿衣微颤、似乎还有些哽咽的声音。 他也恍了神。 他知道,或许是因为自己言语不当、视而无礼冲撞了绿衣,所以她才会如此不想见他。可这,只是他以为的。 他不明白绿衣为了寻找一棵树,在这数百年里的经历,也不明白她所有的心思。 女子,柔情似水,所有的思念和挂牵总是含蓄的,就算心中有着爱意,总是不太会表露与颜,尽管那个人、那棵树早已不记得她了,但是那份思念和爱意却一直在。若不是她现在已没有多少时日了,否则这数百年的念想挤压,又怎么会是那晚就在他的面前,无声的哭泣。若是她还能继续活着,她定然要与道仪生相认个天翻地覆,日月避锋。 可现在,他就要离开了。 她本想呼喊他的名字,可那三个字却如同高及天穹,宽如深海的大山死死的压住她的嘴唇,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道仪生神色难堪,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多了份伤情,他不知道这份伤情是从哪里来的,但他感觉似乎来自心底。 他停下即将迈出的脚步,伤春悲秋的转过身望向已经现身的绿衣,最后拱手歉道:“仪生多有得罪,实在不敢再多叨扰,我这就离开了.” 道仪生最后一个字还未完全出声,只见绿衣顷刻间便来到自己面前,她的双眸带着泪光,就这样看着神色诧异,就要侧脸逃避的道仪生。 但是,绿衣却丝毫不给他机会,而是一把将他抱住。她将自己的头埋进道仪生宽阔的胸膛。 道仪生此刻只觉自己血脉喷涌,呼吸急促,好似身体里有什么在和自己抗争一般。 绿衣感受着来自道仪生心脏的疯狂跳动,感受来自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她的所有念想和相见却不能相认,所忍耐的情绪和痛苦在此刻,全部化作无尽的泪水和令人怜惜的哭喊。 震耳欲聋、我见犹怜。 绿衣悲凉的哭喊震彻寰宇,惊得道仪生心神不宁,他低头,双目满是柔情的看着自己怀里的绿衣,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想伸出一只手,试着想要去安抚她的情绪。 他不知道绿衣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样,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躲着自己。 就在他要抬手的瞬间,绿衣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断的抽泣和哽咽的话语: “我出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我刚开灵智的时候不懂人间万物千情,总是喜欢在四方江南里游玩。后来有一天,四季如春的江南下了场大雪,而我也被困在了去往另一座江南的山上,当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我遇见了奶奶。” “她把我从雪地里拉了出来,带去了她生活的地方。那是那座山的山顶,在那里有个庭院,庭院里种满了草草,而在庭院的中间有棵很老的树,奶奶管它叫常青。” “因为它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果也开。” “我时常爬到树上,用着自己还未化形的身躯、瓣去感受山风吹过庭院,树叶哗哗作响。待我有了人身之后我也会时常坐在它的树枝上,望着天上的圆月跟它讲我在人间的见闻。”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后来有一天夜里,我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它的树枝上讲着人间故事,我讲着人间风情万种,景色如画,却向往江南之外的世界,那一夜我心有失落,却也酣畅淋漓。因为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和奶奶说,于是只能讲与它听。” “那天说的很晚,我也很困,最后竟然睡着了,等到第二天白日里我醒来之后,庭院里的那颗树不见了。” “后来,奶奶说,他走了,去了人间,离开了江南。” 绿衣的话停下了,她埋在道仪生怀里的脸满是泪痕,抽泣和哽咽的声音随着她从口中说出的话渐渐消失,而她的声音也渐渐落下,换来的则是长长的一次长息。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从未像今日这般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虽然曾经的“迎春”也曾安慰过她,可是它却并不能明白绿衣的念想。 而今天,她把这些话说出来,是因为那个人就在眼前,她希望他能在自己的话里记起些什么,但她却又不希望他真的能够想起,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将念想留给一个不知到底可以活多少年的人来无疑是一种痛苦,所以,她说了,但也留下了许多。 高山庭院里的那棵梧桐,和奶奶说要下山离开江南,以及离开前的三百年里她望着某一处方向,寄托的思念。 所以,留念想也好,记忆也罢,总之,她想要的,其实就是一次他还记得自己,记得曾经的一切,然后自己在他的怀里的一次哭诉,尽管一切不尽如意,但也心满意足。 道仪生听着她说出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绿衣的过往,也不明白她为何会抱着自己这般哭诉,或许是因为同为异类的原因,他终究还是抬起了手,摸向了绿衣的头,并开口问道:“这就是你离开江南,行走在人间的原因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太华以前也经常在我还未化身时,在我跟前说起人间的故事,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 “他说:‘人生在世,百年光阴,生离死别是常事,人唯有经历这些才算完整,而唯有经历过这些的才算是人生。’” “人有七情六欲,五感伤怀,而我们妖也唯有从五谷不分、人情不通再到经历过无数的分分合合,悲春伤秋才能得证大道。” “我记得在来渝安的路上,太华还对我说过一句话‘未经家贫不知幸,不经人事老天真。’其实我一直不理解这句话,但是今天你好像启发了我。” “就像你的奶奶说的那句话一样,‘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果也开。’” (本章完) 第167章 世间万物相同,体与大道 第167章 世间万物相同,体与大道合一 “什么?” 绿衣感受着道仪生轻抚着自己头顶时传来的温度,和从耳上的摩挲声,疑惑、不解的抬起头哽咽的问着。 道仪生低头看着抬首望着自己的绿衣,本想放下手,然后与其保持距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绿衣的手却依旧环抱着他的腰,丝毫没有肯要松开的意思。于是,他只好任由她抱着,然后解释道: “起初,我以为太华只是说我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那些悲欢离合,世俗欢乐,但是你带着我去到那位婆婆家里之后我才稍稍明白一些。而方才你说的那句‘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果也开’忽然间点醒了我。” 绿衣听着道仪生的话有些懵懵懂懂,她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一下就明白太华对他所说的那句话。在她看来,这句话不过是说还只是一棵树时的道仪生。 于是,她哽咽的声音带着困惑,再次问道:“这句话怎么了吗?” 道仪生不语,只是有些尴尬的看着仰首盯着自己的绿衣,他想开口,却奈何此般情景让他着实有些不好开口再继续下去。 绿衣也看出了他的尴尬之处,她深呼一吸,低下头,额尖浅浅的贴在道仪生的胸口。其实,她是不舍得,几百年了,自己也快死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她真的放弃,哪怕只是在他的怀里多待上一刻,也是值得。 只是,她不知道道仪生经历了什么,也只好作罢,也只能松开揽着他腰间的双手,轻咬朱唇不舍的退后了两步。 道仪生见绿衣后退,也是松了口气,随后他朝着绿衣后退的方向放眼看去,只见海里那些无风自起的瓣们依旧是如同一面墙般伫立在那里。他叹了口气,朝着绿衣,朝着那些瓣们走去。 绿衣虽说低着,却也能看见道仪生逐渐靠近的步子,她紧张的扣着放在身前的手指,本以他会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搂着自己的双肩语重心长的说出什么。但是,最后她只见道仪生越过自己,朝着木屋那头,朝着自己身后走去。她失望的转身回头,却让她看见了惊奇的一幕。 道仪生越过绿衣,缓步走向那面墙,他同样伫立在它们面前。 瓣无风自起。道仪生不是精,但也是妖。太华说,世间万物相同,道法归一,皆是以太一为本,金华为末。二者相互滋养,体与大道合一,方得始终。 他现在真的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太华为什么说云游既是入世,而入世就一定要去有人的地方。他看着这些瓣心领神会的笑着,随后对着瓣们大袖一挥。 起风了. 绿衣站在原地看着风起时那些伫立的瓣随风而动瞠目结舌,惊讶不已。她快步来到道仪生的身边,看着那些迎风而动,环绕成圈、时而分散四周,时而聚之成群的瓣们惊讶的开口问着道仪生:“你怎么做到的?我刚刚并没有感受到你使用法术啊?怎么会突然起风呢?” 道仪生偏过头,看着满面泪痕却又惊奇的绿衣,只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笑而不语。 这算是他感悟到的,真正法术之绝。不需要口诀,不需要催动法术借自然之力,而是意随心动、心感自然,自然成风。 瓣风中舞动,似乎是看见两人并肩而立,它们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汇聚而来。 瓣围绕着他们,颜色参杂,但是香却并没有糅合在一起,而是各自存在:迎春的香有些浓郁,但却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不适,相反连翘的淡雅味钻入两人的鼻息让人好不愉快。在各色、各味的香飘溢中道仪生终于开口说话了,绿衣抬首望着他,只听得他说: “在山里待久了,所能见到的除了树木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所见所闻也不过是听太华说来的。我虽觉得新奇,却不能感同身受,那是因为我缺少了一样东西。” 绿衣疑惑问道:“什么东西?” 道仪生笑笑,说道:“经历。” “经历?”绿衣大为不解,却又在自自己离开江南,离开奶奶的数百年记忆中恍然明悟,只听得她说:“好像也对。” “我离开江南,在人间游行数百年,虽说因为自己修为不强总是避着人,但也还是遇到过不少人。有时候我也会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故事,也会遇到那些故事里的人或事,但我总是会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或是远走他处。但是,我这些却不能说是经历,而是恰好经过,恰好遇见罢了。” 道仪生也是无奈的笑着:“是啊,人与妖根不同,不可轻易同行,若是哪日其中一人或妖心生歹念又该如何?” “但是,不去经历这些,就永远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如何分辨人心、妖性怎样,这样也就只会使自己一味的躲藏,最终踏上歧途,或是自我灭亡。这也许就是太华所说的‘未经家贫不知幸,不经人事老天真。’” “那奶奶说的常在春里四季青又该怎么说呢?”绿衣也明白了太华说的这句话,只是奶奶的那句话,她还是模糊不清。 道仪生看着围绕着他们的瓣开口道:“这些,一直都是跟着你的吗?” 绿衣不解:“从我离开奶奶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就一直跟着我。若是有地方歇脚我自会将它们放出来,若是赶路或是换地方了,我就会用法术将它们收回到奶奶给我的袋里。” 道仪生笑了,开口打着谜语道:“这就是答案。” 绿衣更是困惑了,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就是答案。 道仪生也不解释,而是对着那些瓣再次挥手,于是.风停了。它们也在风停下的霎那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根上,迎着明晃晃的日头缓缓的舒展身子,纷纷开晃瓣:连翘仰着自己枝丫有些笑人,迎春开得正好,不偏不倚;倒是还未开苞的玉兰有些差强人意了,不过好在鸢尾当属百里开得最好,宽大的绿衣衬托着各色瓣,既显得相得益彰,又十分赏心悦目。 当一切归于风平浪静之后,道仪生这才半转过身子,对着绿衣解释道:“你看这些儿像不像当初还未下山的你我?” 绿衣蹙眉低思着,道仪生却又继续说道:“在山里你有奶奶护着,风雪无碍;而我有太华陪着,千年枯乏的时间瞬息而过,不知春来秋去,不觉夏暑冬寒,正是因为我们被他们护得太好了,所以才会对这人世间的事一窍不通。如今离开他们所以我们遇到事情也才会手足无措,不解其意。” “那之后呢?”绿衣似乎从道仪生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她赶紧问道。 道仪生沉默了,他自认为自己活了千年,此次吵着闹着要跟着太华来人间能够轻易领会人世间里的东西,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千岁妖,在这人间还不过是个稚童,离开了太华,自己什么都不会了,甚至受伤了还需要一名女子照顾,所以他想离开了。 离开渝安,离开太华,他想自己一个人去这人间走上一遭。 (本章完) 第168章 人间广阔海无边,十日衣 第168章 人间广阔海无边,十日衣裳作离别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道仪生说出了这句话,绿衣暗自神伤的低头不语。 方才听道仪生说出那番话之时她就听出了这其中的言外之意,于是她问道:“那太华道长呢?他之前跟我说他会回来寻你,让你在这等着他。” 道仪生闻言也是默默不语,一阵低眉深思熟虑之后,他看着绿衣说道:“我虽是妖,但心中亦然渴求大道。虽说太华对我很好,可是我总在他的羽翼之下又何时才能成长?若是日后再遇到如今日这般情形,他又不在我身边,我又该如何?大道三千,可又何止三千?我在他的庇护之下或许也有可能得证大道,可到那时我的心性又是如何?还是今日这般?那这样的大道又有何用?” 道仪生的话让绿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些,南下、北上、西去、东来这数百年里流去的时间中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寻找道仪生。可是,好不容易寻见了,但,他们还来不及相认,他就又要走了,而自己也是时日无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尝试挽留,哪怕让他陪着自己走完自己最后的这段时间,在自己化作齑粉之前,她自行离开,不做告别也好。但她却想不到用什么理由可以让他留下。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无奈之下,绿衣只能开口胡言找话,试图为自己寻找留下他的理由。 但是道仪生的话却让她乱了心绪,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随时可走。” 绿衣失落地看着道仪生,眼见他的神态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她也不再挽留,又或许小巷子里的阿婆说的对“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 她继续开口问道:“那你此去何方?” 道仪生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人间广阔,山海无边,走哪就到哪吧。” 这是道仪生的回答。 “那你走后,太华道长回来寻你不到怎么办?”绿衣这样问道。 道仪生不回答,而是问她:“你会一直待在这么?” 绿衣微微蹙眉,低声答道:“或许会吧。” “那到时还请绿衣姑娘帮忙转告太华,就说我出去游历了。”道仪生面对这绿衣合掌抱拳继续说道:“仪生在出云观待了数百年,承蒙太华照顾,经此一事,仪生也该一个人入世了,去见见他口中的繁华盛世,人间疾苦。至于此去多久,仪生不知,但总有一日必定会回出云观,勿牵挂。” “绿衣,一定转告。”这算是告别吗?海之中道仪生有些破旧的衣裳随风鼓动,他行礼的模样绿衣看着着实心疼,她真的好想将道仪生留下,可是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忽的,她也注意到了道仪生身上那身昨日受伤之后还不曾换过的衣裳,她心中动了私念,或许这能够成为让他暂时留下的理由,亲手为他做一件衣裳。 “既然公子要走,此去又不知要去多久,绿衣善做衣裳,离别之际我想送公子几件衣裳,路上也好换洗。”这是绿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自己的私念撒谎,其实以道仪生的修为,修补一件衣裳再容易不过,想要变出衣裳也是易如反掌。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靠着太华留下的丹药最终还能活多久,若是道仪生此去,又便只剩自己一人同着百。 道仪生闻言也是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昨日匀厷的法盘切割划拨不少地方,虽说不太明显,却也是有些不妥,又想到绿衣做的衣裳确实好看,于是他也回应着:“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做衣裳需要多少时日?” “取料,裁剪,染色,三日一件。我为公子做三件衣裳,不出十日便可。”瞧见道仪生答应,绿衣终于松了口气,但却又让她愁眉不展。短短十日,她心中并不满足,她本想多说些十日,可又念着道仪生决心要走,若是说久了或许太华不久也该回来了,到那时候,他一定不会让道仪生一人离开,只好如此说道。 “那就劳烦姑娘了。”其实道仪生也是这般想着,既然自己决意要走,那必定要赶在太华回来之前,他虽不知道太华何时回来,但以他的性子没个半月应该不会来寻他。他听到不过十日,于是也就爽快答应了。 而后,他又忽然想到今日他本和绿衣一同与人送衣裳的,只剩最后一件的时候自己却晕倒了,于是连忙他问道:“对了,今日我同你送衣裳,最后那件可送出去了?” 绿衣心中难过,却也笑着:“送出去了,虽说沾染了些许血迹,我已用法术去掉。” “那就好,那就好” 道仪生话音落下,海之中再次陷入沉寂,两人不同的心跳声此刻震耳欲聋,却又暗寂无声,一种尴尬的气氛轰然而起,这让两人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绿衣先开口道:“公子还未吃饭,我去给公子做些饭食。” 还不等道仪生开口,绿衣转身朝着被海包围着的木屋走去,穿过青草小路,绿衣进了屋子,只留下不知该如何的道仪生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已经不见的身影。一种落寞也在此刻从他的心底升起,他不知怎么的了,总感觉绿衣有些熟悉,似乎好像在哪见过。 而走进木屋的绿衣并没有急着做饭,而是躲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默默的擦着眼泪。 此时她的脑海中满是阿婆在小院里跟她说的话:“留有留的忧愁,走有走的欢喜;没有谁放不下谁,要怪就怪那思念作怪。” 绿衣也清楚,可是百年的思念,终究是抵不过此刻的分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绿衣终于缓过了心神,开始做着今日午间的饭食,因为道仪生突然的晕倒,她本想带他去医馆的,但她想到人与妖的经脉有所不同,就算去了大夫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她也就顾不上买菜蔬,而是背着道仪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法术将他带回,而后又用法术将最后那件衣裳送至贵人的府中。 至于道仪生,自从绿衣进了木屋不见人影之后他就一直在海里四处走着,看着那些五颜六色,各色奋力绽放朵的生命,他在沉思,却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绿衣做好饭菜之后,走出木屋来叫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某处,盯着海之外的树林之中看着什么。 她也好奇的走了过去,本以为他是被什么吸引或是想着什么,待她走近之后才发现,树林之中有个人正缓步向他们走来。 (本章完) 第169章 太华欲带仪生离,却道欲 第169章 太华欲带仪生离,却道欲要独自游 自林中而来的那人一身道袍,模样俊俏,身高体瘦,背后那只巨大的葫芦极其惹人注目,而在他的手中,一柄银色的道剑在他从林中走来时,迎着日头泛着明亮的光芒,那人踏着四方小步缓缓而来。待绿衣看清那人模样之后,心中一阵慌乱,连忙行礼道:“太华仙长。” 而道仪生也早已认出他来,他不曾想过太华会回来的如此之快,他本以为太华会在某处逗留时刻。不过,让他痴痴呆住的并不完全是因为此般原因,而是他注意到太华步伐虽然稳当,可是他的气色却有些虚弱无力,尽管这些很不明显,但毕竟他与太华千百年的相处,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于是他上前来到太华身边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气色怎么如此之差?” 绿衣听到道仪生的话也是抬头收礼望着太华,但是她却并没有觉得太华气色差,反倒是看见太华的蹙眉似怒眉,不怒自威,随后又立马收回目光,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我没事,”在绿衣第二次低头之前,太华一直看着绿衣,直到她收回目光这才转头看着道仪生,缓缓笑道:“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道仪生见太华笑道,心中也是一紧,心中暗想道:“这下走不掉了。” 不过,他还是笑回答着太华的关心:“我没事了。你看,我眼睛已经好了。我之前还以为至少要几月才能恢复,没想到今天就好了。” “没事就好,”太华对着道仪生宠溺的笑着,随后又对着绿衣说道:“江南这次我没去,你的话只能等我和这次游历到江南之后再说了。” 绿衣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这是现在就要带他走了吗? “什么话啊?”道仪生听得疑惑,向太华问道。 太华笑道:“没事,渝安也算看过了,我们走吧。” 太华拉着道仪生就要走,可是道仪生还是觉得太华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于是撒泼般的挣开太华伸来的手:“我现在还不想走。” 太华忽的皱眉,他见道仪生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困惑,问道:“怎么了?” 却不料,道仪生说:“我们是回山上还是继续云游?” 太华闻言笑道:“都行,你要回山上,或者继续云游都可以。” 听闻此话的道仪生,心中有些犹豫,他不想回山上,想去云游,但不是和太华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可他话在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太华见道仪生不说话,心中疑云密布,开口问道:“怎么,你是有别的想法吗?” “我想继续云游。”道仪生闻得此言,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可是话还没说完,太华便拉着他就要离开,但道仪生还是再次挣脱,并捂着自己刚才被太华抓得生疼的手腕,没好气道:“那么大力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太华看着第二次挣开自己手的道仪生心中疑虑更深,他似乎察觉到了道仪生已经有了别的心思,莫不是真如自己在水镜中看见的那样,道仪生真的喜欢上了绿衣? 自从道仪生再次修成人身之后,他便有了带着道仪生下山的念头,于是他在出云观里用水镜之法窥探了此次云游的经过。只不过水镜并未给出具体的画面,而是显现出了一段文字:渝安海遇旧识,树成妖来成精。一思唤醒两人念,有情终得缘分来。然渝有商欲得精,一道欲得精道行。困斗始于城外海,结于城内残垣中。 太华想到这,又想到之前在河边用水镜再次窥探到的情形,心中暗道一声:“该死,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他一人在此。” 虽说,事实与太华想的并不一样,但是在道仪生再次开口后的话在他看来丝毫不输自己所想:“我是想继续云游,但不是和你一起,我想自己去。” 道仪生的话对于太华来说,如同五雷轰顶,他连忙开口喝止道:“不行!云游可以,但你必须跟我一起。” 道仪生听到这话不乐意,第一次对着太华甩脸色,“为什么不行?” 太华被他这番质问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并没有什么不行的,只是他担心道仪生。 道仪生虽说两次修的人身,又有着千年修为,再加上他从自己学来一道秘法,自然没有什么不行的。只是,选择的道仪生,心智还如孩童一般,若是就这样放手,他怕道仪生惹下大祸,自己也无法救他。 而这次云游他之所以会来渝安最主要的是因为他第一次在水镜文字过后看到绿衣会死,而这也是成为道仪生成长路上最重要的一次经历,可谁想到,自从来到渝安之后,水镜之中的结局一变再变,如今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不带他离开,或许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也只好暂时答应,现在最重要的是,只要先离开,在绿衣死之前离开。 “好,我答应,但是今天你必须跟我走,等离开渝安之后,我给你一道烟串,到时候你想去哪我不拦你。若是你遇到危险就把烟串掐断,我瞬息就到。” 太华的语气很是着急,仿佛今日若是不离开就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这让道仪生和绿衣十分不解,只不过绿衣不敢问,而道仪生虽察觉到了什么,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太华是他见过最厉害的道士,就算有危险,他相信太华也能解决。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今天不行。” “为什么?”太华皱眉问道,言语中已经有了明显怒意。 可道仪生依旧不在意继续解释着,“我已经答应绿衣姑娘,等她为我做几件衣裳之后再离开。” 道仪生话音未落,太华蹙着怒眉侧眼看着绿衣,而绿衣也被太华的那好似道观大殿之中赤面髯须,三目怒视人间的灵官之威压得浑身冒着冷汗,不敢抬头。 (本章完) 第170章 纵有千年妖身在,不可小 第170章 纵有千年妖身在,不可小觑凡人心 道仪生的话让太华将怒火全都归结于绿衣,因为他清楚道仪生对于他的一些过往早已忘却,但是她都记得。他也明白绿衣此举是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利用做衣裳为借口,想要留住道仪生。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她一个将死之人,还想留住道仪生做什么。 他本想将怒火发出,但又碍于道仪生最后只能深吸一口对着道仪生,缓缓开口,试图让他放弃他所约定之事,“衣裳我们可以在路上再买。” 但是听到这话的道仪生却不答应了,他皱眉看着太华,有些不可置信的说着:“当初在山上的时候你总是跟我说人以礼本,诚信为重,怎么如今却要这么说?反正我已答应绿衣姑娘,最多十日,等她将衣裳做好我再离开。” 面对道仪生的执拗,太华也毫无办法,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那自己就要为他负责。太华又撇头瞧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绿衣,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最多十日。十日之后,我们离开渝安。” 道仪生闻言这也才松了口气,毕竟自己这样跟太华说话还是第一次,平日除了打闹之外,他一点都不敢对太华说重话,生怕惹他生气了就不要自己了。如今,他选择想要自己一人出去云游,想来离开太华之后,或许就再也遇不到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索性,就试着和太华反驳。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生怕太华直接把自己装进他的葫芦里带走了。 不过好在,太华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伤了他的心。于是,他小心翼翼凑到太华面前,有些害怕的轻轻地问了他一句:“真的?你真的同意了?” 太华看着道仪生不断靠近的脸,无语的仰天长叹一声:“你说,我怎么就同意把你带下山,来这渝安呢?” 太华说着和道仪生在两山间时差不多的话,只不过那时他说这话是不想道仪生起疑心,而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把你抓走啊?” 听到这话的道仪生顿时换了副面孔,一把搂着太华的双肩,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不听话,真是伤了我了。”太华见道仪生这般谄媚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嘴上虽说有些抱怨,却还是任由他搂着,最后无奈一笑。 不过,当他的视线转到绿衣身上时,原本有些笑意的脸还是凝固了几分,他知道绿衣的心思,但是道仪生就在身边他不能直接表明,于是,他对着绿衣说道:“你会做衣裳?” 绿衣闻言却不敢抬头,只能低头作礼答道:“绿衣行走人间,总要会些手艺,不然连口饭也没得吃。” “既然道仪生需要衣裳你现在便去做吧。”太华说道。 绿衣答道:“是。” 话音落下,绿衣转身往着木屋走去,道仪生再次看着绿衣落寞的身影有些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太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太华蹙眉,一剑柄落在道仪生的头顶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道仪生却觉得困惑:“不然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带我走?要知道,以前你是不可能放我一个人走的。刚才为了让我离开,居然同意让我独自一人云游,你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 太华看着道仪生坚定而又确定的神情和语气,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嘴里还不停“啧啧”道:“没看出来啊?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居然都会用脑子了?” 道仪生闻言睁大着有些翠绿的双眼,不敢相信太华居然会这么说自己,他一把将其搂紧,假装怒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太华见其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傻呗。” 说完,太华的笑声更大了,这可把道仪羞得无地自容,他又将其搂得更紧了,“太华,你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了。” 道仪生话音落下,太华笑声戛然而止,道仪生以为自己已经唬住了他,却没想到太华的笑声更大了,大到百收起了绽放的苞,震得林中飞鸟惊走,就连木屋里,看着面前一桌饭食失了神的绿衣也回头朝着扭捏在一起的两人看去。 绿衣看着打闹嬉笑的两人,她却笑不出来,她不知道太华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回来就对自己这般不对待?但是,她心里有预感,这次太华回来,又如此着急想要带道仪生离开,一定是因为自己。她想或许是太华是用了和匀厷差不多的秘法算出来什么,所以才会如此。 但是,如今已来不及她多想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为道仪生做几件衣裳。 她落寞的看着远处的两人哀叹一声,随后慢慢的朝着二层楼上走去。 而林木边缘的两人一阵打闹过后,道仪生还是严肃的继续问着太华:“你真的同意让我一个人离开吗?” 太华也收起来笑容,他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剑,转而说道:“其实,我不想答应的。” 道仪生不解:“为什么?” 太华答道:“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在人间待过,不明白人世间的诸般种种,我怕放你一人离去说不定哪天就闯下弥天大祸,到那时候我不定能够救得下你。” 道仪生疑惑,却又明白,说道:“就因为这个?” 太华哼哧一笑,“人世间的险恶你没有经历过,再加上你本就心性单纯,哪怕千岁也如同稚童,还就因为这个.我跟你说,这世上,做妖不易,做人也不容易。” 说到这,太华想起来与匀厷初次相遇,又到从昆仑分离,再次遇见时的情形了,于是他便说道:“你是妖,千年道行是为哪般?无非就是得证大道,将来若有机缘飞升登仙,去往天宫;而人呢?他们不一样,这世间的千奇百怪他们好奇,心中的欲望如同无底的深渊,使人身陷囹圄无法自拔。纵有能够有人看透俗世欲望,却也难逃心底的枷锁。所以啊,纵有千年妖身在,不可小觑凡人心。” (本章完) 第171章 太华且放仪生去,趁月夜 第171章 太华且放仪生去,趁月夜明言往今 “论法力,凡人自然不敌与你;若是要比人心叵测,你未必是人的对手。” 太华的让道仪生心中所想的一切踌躇不前,以前他从太华所听来的大多都是人间的悲欢喜乐,而如今的这些话,道仪生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也让他对人的看法又多了一些。 太华见道仪生不说话,紧接着又补充道:“那你还要一个人去云游吗?” 道仪生沉默着,他在心中犹豫不决,而这也正是太华所想看见的。其实,他不想道仪生离开自己,就算不让他游历人间他也有办法可以帮助道仪生攀登,再上一层。只是,如今道仪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劝不过来,也就只能由着他了。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想再挽留一次。 道仪生站在原地,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望着海里的木屋,他在心中想了许多,最后给出了答案:“我想,我还是要去。” 太华闻言本想质问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便成全他。 很快,道仪生继续开口向太华解释着:“在你回来之前,我跟绿衣姑娘也说了许多。虽然,你说的那些以现在的我或许还没法应对,但你以前不也说过吗,说我未来还很长,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离开你,试着自己出去一个人见见世面呢?” “在我还没有修成人生之前,我总是待在你身边,修成人身之后也是。你教了我许多,可有些东西我就是明白。你说世事无常一切可改,有时候却又说命数已定不可变。还有你那葫芦,明明很轻什么都没有,可你总能从那里面倒出水来;可那既然是水,喝起来却是浓酒,醉人得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人了。” “因为这些吗?”这次太华听得有些懵懂,他不明白道仪生说的这些到底有几个意思,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明白了。 只听见他说:“还有就是,你先前跟我说未经家贫不知辛,不经人事老天真我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你不就是说我傻嘛!” 道仪生的说着,语气里竟多了些委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刚才也说,人心叵测,但是我不去经历,总在你的保护之下,我哪里能看清这些。就算有一天你能让我更厉害,可到时候我如果还是如同今日之前那般,那我修得这些道又算什么?” “我听你讲过道经,道经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世间万物相辅相成,一切皆是自然而行,可我若是一直待在你的身边,这算什么道法自然?” 道仪生的话让太华心里也有了些许触动,心想,或许他说得对。就算道仪生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可自己能为他做的又有多少?而且这次下山他的本意就是带他经历人间事,可如今却闹成这般下场。他虽有水镜,能窥探天下万物,可先前不也出错了? 既然,自己没有万全之策护他,倒还真不如就此放手,试着让他自己一个人游历人间。这样,往后他所经历的,能够使他成长,将来就算成不了仙,至少也能够成为一方天地的妖神,护着那方百姓,或是独隐深山,继续潜修大道。 太华算着彻底动容了,而且从道仪生今日所说的话里他也听出来了,他现在已经在成长了。如是此刻再不放手,或许就要适得其反害了他了。 他忽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抚摸他的头顶,可道仪生却下意识躲了一下。太华见状,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此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有难过,也有开心,但更多的还是不舍。 毕竟两人在出云观前一坐就是数百年,这么些年说过的话不计其数,他对道仪生的情感也早已不是同伴,道友那般简单了,而是挚友。生死可相托,相付的挚友。 一入深山千百年,万千心绪已难言,此刻他已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将伸出去的收了回来。 他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那你还回出云观吗?” 道仪生笑道,再次搂住太华:“我不回出云观,哪去哪?” 话音落,鸦雀无声,片刻后两人轰然大笑,太华指着道仪生,道:“我跟你说,那我这次回去之后,我就在出云观里待着,哪也不去,我就等你回来。” 道仪生同样笑着,只见他大声回应着:“好!那你等着!等我修得大道之后我肯定要和你打一架,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行,”太华笑得合不拢嘴了,他也抬起拿着剑的手,一把搂住道仪生的双肩,“你要敢骗我,不回来了,我可要满人间去找你。等我找到你之后,先痛扁一顿。” “扁我?”道仪生嗤笑着:“我可记得道门门规里可说了,不可随意动手伤人,你敢犯下门规?” “怕什么?到时候我就说,云游的时候遇见了妖怪伤人,于是出手制止。”太华丝毫没有害怕门规样子,继续说笑着。 “哎,那你这可就一次犯了两条门规,出家人可不能扯谎,这还是你教我的。” 两人在林木中说笑着,说的好不快活,可偏偏这样的时光太短,眨眼之间已是黑夜。 晚饭时,绿衣将午时未吃的饭菜重新热了一下。下午的时候绿衣又外出去买了些白色的绸缎,随带又买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于是晚饭又多些菜,毕竟多了一个太华,菜自然也要多上两个。 只不过,吃饭的时候太华以辟谷为由并没有吃饭,这让绿衣着实有些尴尬,不过好在道仪生因为太华同意自己一个人云游心情大好,再加上之前受了伤,今日也是滴水未进,几乎吃光了所有的饭食。 绿衣看着坐在门口打坐的太华,又看着将肚子吃的圆鼓鼓的道仪生表情从忧愁转为满脸笑意。 道仪生拍了拍已经快要装不下饭菜的肚子,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看着没吃多少的绿衣有些尴尬的说道:“今天一天没吃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绿衣也看得出道仪生心里的高兴,连忙放下碗筷笑道:“没事,我也吃好了。等我收拾完这里就去染料,做衣裳。” 道仪生闻言朝着门外漆黑的天空,转过头又对着绿衣说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了,要不明日吧。” 绿衣依旧笑着,只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道仪生说的话,而是开始收拾碗筷。不过,临了她还是说了句:“没事,趁着夜色做染料,可以引月华之精,到时候做出来也算是一件法衣了,虽说对我们这些精怪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对凡人大有裨益。” 道仪生闻言有些不解:“那你之前做的那些衣裳也都是这样做的吗?” “也不都是。”绿衣将收拾好的碗筷放在一边答道:“今日送出去的三件除了给婆婆送的之外都是这样做的。” 道仪生闻言更不明白了,从今日自己跟着绿衣送衣裳时来看,绿衣与婆婆的关系应该要比别人更要好些,为什么反而是婆婆那件不是这样做的? 绿衣也看出了道仪生心中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除却婆婆之外,其余两人皆是富贵之人,他们穿这些衣裳自然不会有人心生歹意,倒是婆婆,就是一位寻常人家,更何况她的孙女是在别人家里做奴婢,若是我将婆婆送给孙女的衣裳也做成法衣,先不说主人家,就算是同样为奴为婢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对待她呢?” 道仪生闻言点了点头,但他心中所想的并非是这些,而是觉得绿衣说的话和太华说的有些不谋而合,同样都是在说人心叵测。 绿衣见道仪生似乎想着什么也就没有再说话了,而是转身去到一旁的洗碗去了。等到一切都弄好之后,绿衣终于将买来的绸缎拿了出来。木屋门口那张长木桌也再次用了起来。 道仪生看着取出一段丝绸,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就和太华站在一侧看着她将绸缎平整的铺在木桌之上。随后又见绿衣将一些晒干了的草木全都放在一个木盆里,之后就看见绿衣重新回到屋里,将被打好了的糯米粉团放进蒸笼里。 道仪生看着绿衣的动作不解的看着太华,问道:“这做衣裳这么麻烦吗?” 太华闻言笑了笑:“没事,你可以先跟我回观里,到时候我找人教你做。” 道仪生暗嘶一声,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太华,“我都觉得麻烦了,你还找人教我做,你没事吧?” “这你就不懂吧,世间万事万物皆是修行,吃饭、睡觉、做衣裳都是修行。”说到这太华看了一眼道仪生,“你今天不还说道法自然吗?怎么,觉得麻烦就想退了?” 道仪生不说话,太华继续说道:“那你这样云游可没什么用,还不如跟我回去,或者我跟着你一起。” 道仪生重重的从鼻子里呼了口气出来,然后径直走进木屋,不理太华了。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吗?”道仪生进屋之后,来到刚用完法术给蒸笼生火后的绿衣,她听到道仪生的话有些诧异,只见她蹙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道仪伸头往后瞥了一眼,然后对着太华不屑地说道:“某人说,吃饭、睡觉,做衣裳都是修行,”随后他又收回目光看着绿衣,笑道:“我就是好奇怎么做衣裳的,你能教教我吗?” 绿意闻言,依旧蹙眉,她朝着门外的太华看去,只见他点了点头示意之后这才笑着:“行啊。” 但是,等她刚说完这句话,门外的太华用手中的剑拍了拍木桌腿,屋内的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他用剑鞘挑起白色绸缎的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道仪生无语的说了句:“真是的。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着绿衣,看看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不过,等他回过头之后,绿衣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他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绿衣摇了摇头,挤出一张笑脸来:“没事。这样,你先帮看着火,差不多一刻钟左右的把火灭了就好。我再去取点做染料的东西。” 说完,绿衣离开了房间,不知道往哪去了。倒是门口的太华玩笑般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他出糗一样。 道仪生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慢慢升起白烟的蒸笼故意说的很大声:“不就是看个火吗?我就不想还能走水不成!” 道仪生想起太华的表情越想越气,索性他对着太华扮起了鬼脸。太华看见道仪生如此,也是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离开了,这下,木屋里就只剩道仪生一人了。 道仪生看着相继离开的两人,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想,于是,仔细的盯着蒸笼下的无柴而燃的火焰。 “太华仙长。”木屋之后的海里,绿衣在月色下对着手拿银剑的太华行礼。 太华没有说话,而是叹了口气,稳住了心中的怒火,随后说出了让绿衣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话:“我知道你跟道仪生在江南的事情。” “您知道?”绿衣蹙眉看着太华,心中情绪起伏万千,不肯停下。 “我还知道,道仪生离开江南之后出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到的出云山。”太华的一句比一句更让绿衣感到种无力的窒息感。 “所以,我也能够理解你为什么要用做衣裳的理由让他暂留。” 绿衣闻言偏头,鼻息开始抽泣,双眸之中泪闪闪而动,却又始终不肯流下。 “我知道我要死了,我也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现在我也知道,您为什么一回来拉着他就要走了。是因为你怕他忽然记起我吗?” 绿衣回正头,哽咽对着太华既是尊敬却又带着恨意。 (本章完) 第172章 生死痛落叶归根,离别苦 第172章 生死痛落叶归根,离别苦相思难捱 绿衣的神情让太华有些动容,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跟她说清。只见他哀叹一声,缓缓开口道:“你知道这世上有能够占卜和预知他人未来的术法吗?” 绿衣眨着泪眼,哽咽地答道:“我以前听奶奶说过,后来下山之后也遇到过修道之人,也听他们说过这些。” “那就好,”太华说着,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银剑,瞬息之间,那把银剑化作一团白色的烟气,云雾缭绕在两人面前。 绿衣见得此状先是一惊,随后神色又变化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看着银剑所化的烟雾不禁困惑道:“这是什么?” 太华神色先是有些无奈,在听到绿衣的疑惑之后转而又严肃起来:“这是我在昆仑山学道时一位仙人教我的窥看未来之法,名为水镜。” 太华说着,只见他对着烟雾一挥手,成团的烟雾开始变化,最后变化成一张两面镜子的模样。绿衣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恍了神,而太华依旧严肃。 “当初下山之前我就曾用水镜窥看过此次下山的经过,以及结果。”太华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说道。 “结果是什么?”绿衣问道。 “你死了。” “我死了吗?” 太华的语气十分平淡,可却让绿衣的心中波涛汹涌。她不敢相信。虽说先前他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却想的是其他情形,就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死。 “之后临到渝安之前我有用水镜窥看过一次,只是经过有了变化,但是结果依旧没变。所以,我知道你必死,也因为如此,先前我才会留下道仪生一个离开,让你帮忙照顾。” 太华的语气不再如方才那般平淡了,而是多了一份伤感和后悔。 “你是想说什么可以直说。”绿衣从太华的语气里听出一些言外之意,于是她也不再避讳,而是直言道。 太华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就在今日午间的时候,我在一处河边再次使用水镜,想看看道仪生和你怎么样。只是,没想到的是水镜又重新给出了新的过程和结局。” 新的结局?绿衣心中不解,连忙问道:“什么结局?” 绿衣在听到水镜给出不一样的结局之后心中一阵胆颤,她想是不是自己没有死,但是太华的却让他心如死灰: “水镜给出的经过和结局是,你死了,我的法力尽失,险些也死了。只是,中间有许多过程十分模糊,我也看不清楚。” 太华说着,再次朝着水镜挥手。而在太华手落下的瞬间,绿衣倒在海之中的画面开始显现。绿衣看着道仪生抱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哭着时,她也心如刀绞。随后,又看见了满首白发,容颜苍老的太华出现在水镜之中。那是一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见太华站在一座山崖边上,那里漫天雪,太华仰天长嚎,泪流满面。 太华看到此处画面截然而止,镜中夜里飞雪和他苍老画面再度变回此刻他的模样:忧伤,悲痛,无法言说。 相反,绿衣却还依旧沉寂在水镜中还在呈现的画面里。 漫天飞雪过后,她看见太华离开了那座山,只身下道仪生安静的躺在山脚下,就如同死去了一般。随后画面再度变化,她看见依旧年轻的道仪生同着苍老的太华行走在人间,他们走遍千山万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是他们失落而归,再次回到盛开的海之中,他们在那座看上去依旧很久没有人住的木屋。 最后,水镜为她呈现了很短的一个画面,但是那个画面却让她痛心疾首。 只见水镜中的道仪生对着太话说:“一千年了,还是没能找到她。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水镜中,苍老的太华无力的回答着:“或许吧。一千年了,她的三魂七魄也许早已化做成了天上的星星,不在人间了。” 道仪生不语,太华看着他伤心的模样安抚道:“无论是人是妖,也终有一死之时,既然寻不到了,那也就该结束了。” 道仪生侧过头看着太华双眼湿湿,“我知道了。” 画面到这截然而止,可绿衣却久久回不了神。原来,所谓的改变的结局而自己并不在这其中,而是太华和道仪生。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自己死后,道仪生居然又寻找了千年时光,就连太华仙长也是如此。 她看着这些画面怅然若失,却又哑然失笑,似乎是在为了让他暂留寻找的卑末理由感到可笑。 在没有看到水镜之中的画面之前她还曾想过多和他再待一会,想着在自己死前带着他去渝安城里转转:带他去自己经常去的那家面摊,也可以多去婆婆那待会,反正自己也要死了,还可以跟婆婆说说自己以前的故事,和道仪生的故事。 只是,现在看来,她之前的所有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正当她陷入深深的自悲中时,她却听见了太华的声音,她悲怆的回过神,不知何时眼泪早已挂满了眼角,随后如同洪水冲垮河堤,奔涌而下。 烟雾散去,那炳银剑又重新回到了太华的手中。他见绿衣这幅模样也是蹙眉而立,他以为是绿衣看到她死后道仪生抱着她痛哭时而流泪,却并没有想到她比自己看见的更多。待他深深吐了口气之后,说道:“这些,就是我从水镜之中看见的一切。” 绿衣哭红了双眼,就连太华对她说话,自己想回答,想继续问什么却怎么都又开不了口,只能无助的,哽咽的哭着。 绿衣的这幅模样让他很是无奈,若不是为了告诉她其中的利害,他是不可能给绿衣看这些东西,随后,他见绿衣不说话,只能继续说道:“我之所着急带他离开,就是怕他在这里多待一日,他就多一份危险。你是将死之人,我也没有办法再为你续命,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 “我与他相识也有数百年时间,这些年里我也学着你的样子给他讲我云游时所见的一切。虽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去,可现在的你我无能为力,也希望你别怪我。” 绿衣抽泣着,她撇过头哽咽地,声音低哑地说了句:“我明白。” 说完,绿衣的心神彻底崩溃,就如同高山落下的滚石,无人能阻止。她的情绪虽然崩溃,涕泪横流,却依旧念着道仪生还在,不敢放声哭出来,只能继续压制着,这也使得她握紧双拳,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太华见状也是沉默不语,此时的他看着绿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如今我已经答应了道仪生让他等着绿衣将衣裳做好之后离开,也不好反悔。今日让她看这些也只是希望之后她不要再找其他留有留着道仪生。 可是,绿衣看完这一切之后,她却说道:“太华仙长,今夜过后,你带着他离开吧。” 绿衣抽泣和哽咽的声音让他更愁眉不舒,“可我已经答应了他等着你将衣裳做好。” 还不等太华继续说下去,绿衣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您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而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而耽误了修行。” “您应该清楚,一棵树妖修得人身有多不容易,虽然我不知道他离开江南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又再次变回一棵树。” 绿衣哽咽着,仰天长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与他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既然如此,我更不想因为我的死而耽误了他。” “我还记得您之前也跟我说过,天理、命数、有法皆是未定,一切可知又不可知。您说,您和道仪生渝安之行水镜给出了不同的结局,那今夜过后是否又会有其他变数呢?我想,您也说不准。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就此离开。那衣裳我也不做了。” 太华依旧沉默,绿衣的话却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待会等到夜深了,他睡着了,我就带着儿们离开。离开我还没看完的渝安,离开这个我喜欢的地方回到江南去,回到奶奶身边。” “奶奶过往我虽然不清楚,可却也听她说,她看尽了人间的一切,最后才上山的。奶奶总说,人间生死之痛易过,难的是落叶归根;离别之苦,唯有相思最难捱。我想,我死了,也总要回到我最开始来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要把儿们带回江南。”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跟奶奶保证过,一定会保护好它们,可是迎春死了。我没能做到” 绿衣的声音渐渐落下,太华看着她那泪眼汪汪的双眼也是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做很自私,但是在他的心里,道仪生很重要。再者,绿衣本就已是无法可救了。自己虽然心狠,但他毕竟还是为了道仪生好,他也更不想水镜中的悲剧发生。 他只希望,不管是绿衣还是道仪生都能在以后明白他的苦心。 可,世上的一切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一切皆是未定。 道仪生本在木屋里看着蒸笼的,等到一刻钟过去之后他也使用法术将那无根之火灭掉之后便要出来找去寻做染料所用之物的绿衣。 可是他在海里往这林中那边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绿衣,就连太华也不见了,于是,他心中便好奇的寻找着两人,却不曾想两人居然在木屋之后站着。 当他看见两人之后,便想上前去问怎么了,可他却听见了绿衣说认识自己,而太华也知道自己和绿衣的过往。他顿时感到困惑,心里想着既然绿衣认识自己,可自己怎么不认识她呢?还有太华既然自己和绿衣认识,可为什么自从遇见绿衣之后他怎么不跟自己说呢? 直到他听到了后面两人所说的所有话,这时他才明了一切。 原来今日太华非要拉着自己走,是因为绿衣要死了,而理由竟然是不想绿衣的死影响到自己日后的修行。他,生气了。 等到两人都站在原地不说话了,道仪生从木屋旁朝着两人走去。而他们也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声音,两人心里同时一阵心慌,不约而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道仪生满是不解的看着他们,脚步缓慢却笨重的朝着两人走来。 太华见状,心中虽说有些慌乱,却也还是露出一张笑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连忙走过去:“怎么了?是蒸笼里的蒸好了吗?走吧,我们回去。” 当他话说完,想要拉着道仪生往回走,却不曾想自己被他一把甩开了。只见他看着通红泪眼的绿衣,想要开口说话,“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太华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知道,刚才的话他一定听到了,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这样。他想上前再次拉住道仪生,却又发现两人已经四目相对,两口无言的站着。 道仪生沉默了一会,试图缓解自己的不可置信。可是绿衣原本因为哭过就已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再看见道仪生就站在她的面前,而且还听到了她和太华的对话,一下就变得十分委屈,竟然一把抱了上去。 有温度,很暖和,尤其是他的心跳,已经替他说出了许多话。终于,绿衣侧脸躲在道仪生的怀里,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惨白的残月悬挂高空,似乎也在述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绿衣在道仪生的怀里哭了多久,她的眼睛已经很是红肿,本就可爱的她此时更是让人蹙眉不展,心疼万分。道仪生见她这幅模样同样感到一阵揪心的疼,就好像有人抓着他的心脏不断的拉着,疼痛不已。 “我们真的认识吗?” 这是绿衣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他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他已经从两人先前的对话里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记得她了。 “认识,”绿衣此刻也再顾不得其他,而是毫不隐瞒的对他说道:“只是那时候的你还是一棵树。”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这世上有没有想见却见不到,可那个人偏偏就在眼前,但你却又不认识她的话吗?” (本章完) 第173章 你非人间该有物,当是天 第173章 你非人间该有物,当是天宫精灵官 这话道仪生记得,其实当时的他心中也有些许疑惑,心想,绿衣是在说给自己听吗?可是,却被绿衣给否认了。 “记得,我还记得当时我也有问过你是在说我吗。但是你却说,不是,之后你又给我讲起了故事。” 绿衣当时其实是想承认的,但是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就只能跟道仪生说起故事:“其实,那不是故事,而是真的。” 不等道仪生开口,绿衣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被奶奶救起的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奶奶除了救我,还收留了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就是白姑娘。” 道仪生听得怅然若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片刻后,他忽然问道:“那他们的结局如何?” 绿衣闻言一张可爱的俏脸,一半伤心难过,一半却又黯然伤神,“后来,白姑娘留在了烟火江南,书生孙长约客死他乡。” 而绿衣当时之所以会讲起这个故事,大概也是因为她与道仪生之间在某些地方有着和他们的相同之处,只不过,死去的人是相反的。 故事里死去的是孙长约,而故事之外的死的却是绿衣。也正是因为如此,绿衣才想着要回江南,要落叶归根。 绿衣和道仪生一样,同样的听奶奶说过很多故事,所以他也明白,故事里的人回不去故乡,而故事之外的人却会问他们最后有没有还家,有没有落叶归根。 她,当然是想的。 道仪生听到绿衣给出的对答案,愁眉不展,一时间竟想不到任何可以救绿衣的办法,直到最后,他把视线移到了太华的身上。 太华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他也就阻止不了,也就只能静观其变。 只是,如今道仪生却将想救绿衣,可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出现在他眼中,“太华,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有办法救救她吗?” 可他却见太华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我就已经帮她看过了,五脏六腑全已碎掉,就连内丹也是随时可破。我没办法了。” 道仪生闻言如同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道仪生,看着绿衣,“怎么会?” 在他今夜没有听到太华和绿衣的对话之前,他心中所想的就是想要一个人云游天下,而如今,他知晓了一切,一个他曾经认识,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又忘掉的人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可是,她就要死了。 而太华,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可如今他也是爱莫能助,一种想要奋尽全力救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使得他微躬着身子,如同失去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样子呆滞的站在那里。 “对了,”道仪生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着太华问道:“你是曾在昆仑山学道,你的授业仙师是西王母娘娘。我记得你说过,祂是主掌死亡的神仙,既然如此,你看能不能带着绿衣去昆仑山,去见西王母娘娘,让祂救救绿衣。” 太华闻言,面露难色,“这虽说我的仙师是王母娘娘,可祂老人家却不一定愿意救绿衣。” 太华的话无疑是如奔雷贯耳,彻底销毁了道仪生最后的希望。 不过,沉默片刻后的太华却又说道:“我记得王母娘娘那有着不死丹药,不知道像绿衣这样的伤会不会有用。”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道仪生连忙靠近太华,激动的说着:“既然是不死药,怎么会没用呢?走,你现在就带我我们去。” 说着,他拉起太华的手臂就要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走去,可太华却不为所动。 道仪生见状困惑的问道:“你怎么不走呢?” 太华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我们去了,王母娘娘又会见我们吗?又会把药给我们吗?” 道仪生却不管这些,只见他说:“会不会的去了才知道。” 但是,太华却依旧不肯挪动身子,一旁的绿衣见此状况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然后对着道仪生,为太华打圆场说道:“或许太华仙长说的对,我们去了不一定能够见着,绿衣也自知自己命数也该如此了。毕竟有些事情命里有时终须有,若是此去强求,说不定还会连累太华仙长。” “可若是不去,那你怎么办?”道仪生困惑的看着绿衣,明明有办法,有机会可以救她,可她为什么不去? “绿衣虽说也想继续活着,我也有我喜欢的事物,还有没看完的渝安,但是,这就是绿衣的命,既是八尺之命,何必去求那不可能的一丈。”绿衣说着,她看着眼前的道仪生默默的摇着头,她虽这么说,可心里又怎么不想活呢?只是,她记得方才在水镜之中出现的那些画面。 她曾听奶奶说过,昆仑山四季落雪,山路崎岖难行,她从水镜之中所见的那座山或许就是昆仑山。 她不想他们去昆仑山,更不想看见太华仙长变成那副模样。更不想,他们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寻找已经死去千年的自己。这也是她想活着,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想法。 道仪生听见绿衣如此说,心如死灰的转身朝着木屋前的海走去。绿衣和太华两人见状也是跟在身后,生怕他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想象,或是难以控制的事情来。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他如此一言不发,会不会旧伤未好,又添心伤。 只不过两人所担心都未发生,只见他站在海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相视一眼,最后绿衣懂了太华的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她来到道仪生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站着,一起低着头看着百的根,又或是望着天上的残月。 最后,道仪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真的不去吗?” “其实,我是想去的。” 绿衣的话让道仪生难过,他又问道:“既然想去,为什么又不去呢?” “因为,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生死。” “为什么?” “因为奶奶说,人死之后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星,那是死去的人去了天上,活在了亲人的心里。奶奶还说,今天有人死了,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又有新生的人来到这个世界。” “我在渝安城里认识的那个婆婆也说过,心思纯良,人善干净的会在死后去往阎罗殿,然后喝上一碗孟婆汤,走过奈何桥,重新投胎。虽说有人在喝过孟婆汤之后什么都会忘记,可也有人依稀记得前世的一些过往。所以说,这世上有人离开,就会有人回来,只不过很多人都不记得。” 绿衣说完,道仪生陷入沉默,好一会之后他才难过的开口说道:“那你会记得我吗?” 绿衣沉默了。 道仪生哑然失笑的看着绿衣:“我没死,可还不是一样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也知道其实你也想活着,我也想你活着。因为,我想知道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又怎么会离开江南。我也想知道,我离开江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出云观。” 绿衣听到这,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道仪生疑惑的看着,随后便看见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昂首,缓步的走进了海之中。 绿衣走进海,随后又转身对着道仪生笑着招手,示意着他过去。 道仪生虽然不明白,却也还是满是困惑的走了过去。 残月的夜里,吗,满是亮着烛火的木屋前,绿衣和道仪生一前一后的海里走着,两人都不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不断地来回走了几趟。也不知过了多久,绿衣放慢了本就缓慢的对脚步,开始说道: “几百年我被奶奶救起之后我便和奶奶生活在了一起。” “我们住在四方江南当中的烟雨江南和烟火江南中间的那座山上。” “山上有个破旧的庭院,院里满是奶奶种下的草草。而在庭院的中心,那里有棵活了已经活了几百年的梧桐树.” 翠绿的青山之中,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被一名侏儒、佝偻着身子老妪牵着,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是杵着一根矮拐杖。他们走过了庭院的每个地方,看过了每个角落,最后来到了庭院的中心。 侏儒老妪牵着小女孩,抬起手中拐杖指着她们面前那棵粗壮,高大秀丽的梧桐树说道:“这是咱们院子里,也整座山中长的最好,也是最有灵气的树了。” “灵气?那是什么?”小女孩咿呀的声音听的侏儒老妪对其宠溺的笑着。她松开拉住小女孩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笑道:“灵气就是超越了自身,能够完全吸纳这天地之间流动的无形的力量。而那些灵气充沛者,可修出灵智,再经过数百年的修行与日月同息,可化身成人,又或是其他。修得人身,一般叫做妖,若是不成人身就叫做怪。” “那,奶奶,我是修了多少年的呀?我是妖吗?”小女孩不明所以的问着。 侏儒老妪依旧笑着,她对小女孩所说的话,以及看着她的这幅娇小可爱的样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你这孩子怎么会是妖呢?” 小女孩更是不懂,“刚才奶奶你还说修得人身的就是妖,怎么这会又说我不是了?” 小女孩嘟囔着小嘴,这更让她喜爱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了一般叫做妖嘛!” 小女孩懵懂的盯着侏儒老妪,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也不负小女孩的期望继续解释着,“这世上除了妖,怪之外,还有魑、魅、魍魉三者区于妖怪之列。魑者,乃山林中之妖鬼,形似龙也,喜害人;魅者,多为狐妖,却又别于狐者,多为善化身,迷人心者也,喜弄人,食人精魄;魍魉者,乃水中精怪,大多为溺死者,刑如三岁孩童,色赤黑,多在水中作怪,世间的人们称其为水鬼。如此,却也非全部也。” “那我到底是什么?”小女孩听侏儒老妪说了半天也没说自己到底是什么,于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侏儒老妪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头顶,高兴的笑着:“你非人间该有物,当是天宫精灵官。” 小女孩始终没能听懂,只见她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侏儒老妪见状,似乎意识到她还只是个孩子,连忙将佝偻的身子再低下三分。她那满首白发和尽是褶皱的脸凑近小女孩,赶紧道歉:“哎呀!你瞧,奶奶这记性真是不好!忘了你还小,听不懂这些。” 侏儒老妪话里行间,脸上都快挤在一起的褶皱不停地动着,说笑着,试着逗她开心。 果然,小女孩被侏儒老妪嬉闹的表情和语调给逗的捧腹大笑,只听的她说:“奶奶,你好像我以前在山下看见的那些伴着鬼脸讨人笑的小丑。” 童言无忌,侏儒老妪自然也不在意,而是继续扮着鬼脸逗她开心。等她见小女孩的心思似乎都已被转移,这才开口说话:“孩子,你要记住一件事,你是这人间的稀罕之物,日后再下山玩耍的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发现了。” “知道了奶奶。”小女孩依旧笑着,丝毫不记得方才她和侏儒老妪在说些什么。 侏儒老妪见状随后又补充道:“这世间万物,唯有精、灵最难得,你们的修行之路顺畅无阻,三十年可得人身,百年可修得返璞归真,千年之后,又或许用不了千年你们便可修得大道,自人间往天上去。你要记住,精灵乃是天地间大道于万物之中的一种恩赐。人间疾苦,总要有使人开心的东西。” 小女孩听了,但是并没有听全。她只是在侏儒老妪说你要记住时这才看着她,听着她说话。 她俏皮地点着头,一边想着人间那些也爱扮鬼脸的人们,以及侏儒老妪方才的模样学开始学着。只见她,两只手放在眼敛之下,轻轻往下一拉,随后调皮的吐出舌头对着侏儒老妪“略略”两声,随后放下双手,跟着被自己逗笑的奶奶放声大笑着。 这日,江南的这座山上,笑声从未停过。 (本章完) 第174章 仰首遥望残月兮,神引月 第174章 仰首遥望残月兮,神引月华做衣兮 “庭院里的那棵梧桐树就是我吧。”道仪生听着绿衣说起从前,他也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是在一个庭院里生长着,只是记忆的缺失,哪怕这些话是从绿衣的口中说出,他也有些不敢完全确认。 “是。”绿衣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着道仪生,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离开江南经历了什么,让你不记得这些了,但我敢确认,那棵梧桐树就是你。尤其是在太华仙长之前跟我说他知道你的所有过去时,我已经不再是确认,而是它就是你。” 绿衣说着,随后又继续转身继续朝着前面,在那条小路上来回走着。 只是,道仪生不明白,在太华跟绿衣说之前,她又是怎么确认自己就是那棵梧桐树,又怎么确信她要找的那棵梧桐树就是自己。 绿衣当然知道,因为在道仪生离开庭院之后的、在她离开江南之前的几百年里还没有一棵梧桐树修得人身,而最多也就是开了灵智,可语人言。而之前,道仪生也说过自己生在江南。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化身成人之前,你叫什么名字啊?” 绿衣忽然这样问道。 道仪生浅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不记得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奶奶经常叫你常青。” 听到这话,道仪生猛然抬头,忽的停下了脚步,他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难过。她记得今日午间的时候,绿衣曾说过在奶奶的庭院里有棵老树,奶奶管它叫常青。 在道仪生还未知晓一切之前,他只当绿衣与他说的话当做倾述,而如今才发现,她无时无刻不在说着自己。他的心,阵阵抽痛。 但是,绿衣走在前面,轻缓而又跳脱的步子使她感受不到身后的轰然停下的脚步,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当时我问奶奶为什么管它叫做常青啊。奶奶说” “因为,四方江南养人啊。”吃过晚饭后的绿衣和奶奶坐在庭院里的石阶上,她们透过庭院宽阔的空间望着天上的明月和繁星点点。 “那跟我们妖有什么关系啊?”小绿衣稚嫩的质问声并没有先得到回答,而是头顶迎来了奶奶的、轻轻的巴掌。 “奶奶,你打我做什么呀?”稚气的绿衣嘟着个小嘴,不明所以的盯着奶奶生气的问着。 “你这孩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是妖,是精灵。”奶奶同样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关心她。所说在人的眼里,无论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还是精灵奇物都被当做异类,而在她的眼里,绿衣是这天地间最为纯洁、神奇的生命。所以才会如此生气。只是,绿衣还小,她还不明白这些。 “哦。”绿衣时而嘟着嘴,时而撇嘴轻轻的回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可是,这跟它有什么关系啊?” 奶奶见绿衣换了个问法,顿时又笑了起来,“因为江南除了冬日来临时会下几天雪之外,其余时间四季如春。而它又生在这个春日不见尽头的江南,树枝不会干燥,枝叶不会枯萎,相反它生命更会因为春的滋养而生长的更快。而它又是这四方江南里唯一一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片梧桐瓣落在除此,落地生根。也正是因为如此,它的生命力要比寻常梧桐树要更顽强。如此几百年里,它一点点的生长,不断的开,闭朵,吸纳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华精,便使他更不与众寻常。” “它很特别吗?”小绿衣不解,却又如此问道。 “当然特别了,”奶奶大笑着,“要知道,万物皆有生命,只是它们存活的方式不一样。就好比方寸好铜,它若是在锻造师的手中,那么被铸造好的铜碗,铜勺就是它们的新生命。若是用铜锻造而成刀,剑,那么刀侠,剑客则是它们从锻造师赋予它们形状和生命之后,第二次生命的延续。而它,常青,这个梧桐树从一片瓣落地生根,再长成参天大树,也是这个道理。” “至于,为什么叫它常青,那是因为它的特别。它与别的梧桐树,或者说,它和其他的所有树的不一样。它会开,却不会结果。每到秋天的时候,它的枝丫上,那些隐匿于青绿的枝叶之中的苞就会冒出来,在秋风吹袭的里,它慢慢的盛开,香四溢。等到冬日来临之前,它们又会含起苞,慢慢的缩回枝叶里,等待着来年。” “有道是,常在春里四季青,百年无果也开啊。” “绿衣不懂,但是原来是这样呀!”小绿衣明明不懂,最后却还是用着稚气的言语说道,就好像是,教书先生在教学,浑水摸鱼的学子在打瞌睡被先生叫起来说明其意,结果学子却说:“梦里常有神仙言,书中丹道在身外。” 奶奶被小绿衣认真听讲,却又强不知以为知得到模样逗笑了。她大笑的摸着小绿衣小小的脑袋,又捏着她可爱的脸蛋,说道:“不懂,不懂,不懂也好,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经历了有些事情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好了,夜色也不早了,该睡觉了。” 奶奶说着,杵着拐杖缓缓的站起身子,一旁的小绿衣也跟着起来,她搀扶着奶奶胳膊慢慢的离开庭院,朝着住的地方走去,临了奶奶还问了她一句:“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呀?” “我还想听那个白姑娘的故事。”小绿衣高兴的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奶奶诧异的“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 小绿衣没好气的说着:“因为奶奶你每次都不讲完。” 奶奶忽然间恍了神,她神色有些难过的看着前面灯火摇曳的庭院小路,只听得奶奶说:“他们的故事,你还是不要听了的好。” “为什么呀?”这一次换做小绿衣问道。 奶奶答道:“人世多悲欢,伤离别,奶奶不希望你以后也落得他们那般下场。一个客死他乡,一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留在了梦里江南。” 绿衣说完,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再度转身看着道仪生,和他身后的那座灯火明亮的木屋,心中似乎在做着什么主意。随后,她又朝着木屋旁的太华看去。 太华皱着眉头他从绿衣的话里,和她那张明明很轻松的脸上看到了不舍和悲痛,他似乎也明白绿衣想做什么了。 绿衣最后对着太华笑了笑,而后看向道仪生,“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趁着今夜月华正浓,我得赶紧把你要个独一人云游穿的衣裳做好。” 绿衣笑着,可是她的话里满是悲伤和难舍。 道仪生闻言心里念着自己并不想睡,想陪着绿衣,等着她把衣裳做好,而且他也还想知道更多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于是说道:“没事,我几乎不用睡觉。我陪着你。” 可是绿衣却不答应,她说“不行!你之前跟匀厷打斗的时候受了伤,今日清晨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吐血,必须得好好休息。不然,到时候你离开了,我会担心你的。” 绿衣用着自己娇小的身子推攘着道仪生,可任她使尽浑身解数却推动不得他半分。绿衣双手放在他的胸口,低着头流着泪,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而道仪生却宛如一尊神像,丝毫不动,脸上更是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淡淡的看着海之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 “好。”沉默良久,被绿衣推着的道仪生终于开口说话了。而绿衣也在他这一声好之后泪如雨下。 终于,绿衣也放开了双手,低头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后悔,可是那些后悔只能埋在心底,也许等自己死后,那些相见恨晚的悔恨就会烟消云散。 道仪生转身走了,他不知道绿衣要做什么。只是,她叫自己去休息。他知道绿衣会死,但一定不会是在今天,所以,他听话的转身,转身朝着木屋走去了。 太华是他最生命里从来不可忽视的一个人,但是,就在今天,就在他走进木屋的每一步里,在每一刻流逝的时间里,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过太华一眼。 绿衣低头哭泣,太华替她看着道仪生走过的每一步。 终于,道仪生的身影消失在了太华的视线里,他朝着二楼的阁楼走去。 太华回过头,双眼略微有些伤神的看着绿衣,他想知道绿衣支走道仪生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还不等他走过去开口,只见绿衣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也朝着木屋走去。道仪生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困惑,他来到绿衣的身边想问,绿衣却对着他行礼道:“太华仙长有礼了。” 她对着太华笑着笑的很伤心,很难过,就像南飞的候鸟里,她选择了落单一样。 太华不言不语,并非是他此刻还故作不问人间事的仙人,而是此刻的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绿衣行完礼,回正身子径直的朝着屋里走去,她看着那已经冷掉的蒸笼里的糯米团无奈的又盖了回去。 她重新走出木屋,侧眼看着铺在长桌上的上好的绸缎,苦笑着,一言不发。 “太华仙长,我听奶奶说过,也听渝安城里的一位婆婆也说过,人死了之后会去到阎罗殿,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然后投胎转世。您说,我们这些妖也会是一样的吗?” 绿衣的声音悲哀,似乎却又抱着一丝希望,她看着太华,企图知道答案。 太华轻叹一声,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不是说还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吗?你不是说渝安你还没看完吗?你为什么现在想着要死呢?” 太华的质问如雷贯耳,却又轻的只有他们能够听见。 绿衣凄苦地笑了笑,“可我又还能活多久呢?昆仑山的西王母娘娘不可能会救我,如妹妹的奶奶,我在渝安城里唯一一个叫做婆婆的人也快死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于是把如卖给人富贵人家里做奴婢,而她则是寻我了件衣裳。那件衣裳是过冬用的,可是,现在还早,这才春日过半。” “她说,世上哪有人长命百岁,可我想她长命百岁。” “她说,那件衣裳是她的私心,她想给如留个念想,至少在她死后,还有人能够记得她。” “我想,如会记得她,我也会记得她。” “所以我才想让他多在我身边停留一会,这样他就不会再次忘记我,这样,就算我死后,我仍然活着。这是我的私心。” 绿衣长长的舒了口气,抽泣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哽咽着,又看着那长桌上的绸缎。忽的,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 她拎起绸缎的一角,她在脑海之中想象着道仪生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则是拿着丈量身材的尺子,为他记录下他需要穿多大的衣裳。 时间缓缓流逝,太华看着她如山中林木,纹丝不动心中也在思忖着,在脑海里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一个五脏六腑俱碎,内丹受损的人的法子。 绿衣的心思全在她手中的绸缎上,她想着为道仪生做一件怎样的衣裳,什么颜色的。 就在她半筹不纳,一筹莫展之时她忽然想起了一首四言诗,诗里说:“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想到这,绿衣先是哑然失笑,后又泪流不止。 绿兮丝兮,女所冶兮。这与现在的绿衣何其相似。 她悲痛万分,仰首遥望残月兮。 她低头不语,神引月华做衣兮。 奶奶说,这是一首古谣,说的是一名男子,看着手中的绿衣裳如同看见了已然亡故的妻子。他悲痛万分,思之心切。他多希望他的妻子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同他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记得,奶奶教她唱过这首古谣,于是她学着奶奶的腔调开始轻轻唱着: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古谣声起月华落,绿衣半成黄裳好。亥末轻啼春过半,何见江南梦中人? 衣裳,做好了。 太华看着绿衣几乎将自己剩余的,用来维持生命的,最后的力量全用在做这件绿衣黄裳上。 他说道:“你这么做,可就活不过今日了。” 绿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轮渐渐西落的残月答道:“绿衣,心甘情愿矣。” (本章完) 第175章 曾是残断小镇人,窥得庙 第175章 曾是残断小镇人,窥得庙宇百禽衣 残月终究还是落下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轮初升的红日。 红日低悬,映着万物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红日下的渝安,人群开始熙攘,有人开始离家去往商铺做活计,也有人担着一挑扁担的菜笼去往人多的市集卖菜。只是,此时的他来的有些晚了,好的位置早已被人占去,他也只能另寻一处稍稍偏僻得到地方开始吆喝。 渝安的大户人家里,鸡鸣三声过后,昨日值夜的家丁开始与同伴换岗,他们放下手中的灯笼,先去吃过早饭,然后就准备回屋睡觉。 在回屋的路上,几名家丁遇见府上的公子,他们连忙躬身行礼道:“少爷。” 公子是秦湘玉,此时的他刚刚起床,平日里最爱整洁的他,现在却有些衣衫不整,甚至还有些慌乱。于是,他也并没有回应家丁们的问候,而是对着院里呼喊着:“童生!童生!” 此刻,童生正在院里为秦湘玉打着洗脸水,当他听到秦湘玉火急火燎的呼喊之后了立马丢下手中的木盆。木盆里半满的水随着木盆落地,成覆水难收。 他快步来到秦湘玉的面前,弯腰,屈膝、抱拳,紧张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秦湘玉见到童生之后,赶紧问道:“前两日我让你去请绿衣姑娘,你可请来了?” 童生闻言心里也是一惊,他赶紧解释道:“我去请了,但是绿衣姑娘却说她没时间管理铺子就让我们回来了。那日我也还跟公子您说了,您说不碍事,反正钥匙都在绿衣姑娘手里,她要去的时候自然会去。” “对对.”秦湘玉记起来了,他是说过这话,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昨日夜里做了个梦,梦里有人死了。 她记得那个一身绿衣裳绿衣裳? 他暗道一声不好,语气有些颤抖,双目慌乱至极,对着童生着急的问道,“昨日,你可有去过绿衣姑娘的住所,可曾见过她人?” 童生皱眉,连连摇头。对了,他记得昨日的时候渝安城里有一个传言,说是渝安城里有个妖怪拐了个人走,于是对着秦湘玉说道:“昨日坊间有传闻,说是有个绿色衣裳的妖怪打伤了人,还把人拐走了。据说那人是个瞎子。” 瞎子? 不对,此刻就连童生都感觉到有些奇怪了。坊间的传闻向来夸张,自从上次太华仙人来到渝安清除妖魔鬼怪,还与它们立下契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妖怪伤人的事情。可是,昨日里怎么会有妖怪伤人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当他想到绿色衣裳的妖怪和瞎子的时候,再加上如今秦湘玉这般反常的模样他一下就明白了。 她记得绿衣姑娘平时就是一身绿衣裳,而瞎了眼的人,就是之前他去找绿衣的时候,她跟自己说道仪生眼睛有伤,行动不便。 此刻,他的心神也慌了,他声音颤抖的问着秦湘玉:“公子,莫不是绿衣姑娘和道仪生公子出什么事情?” 秦湘玉听到童生所说的话,顿时捶胸顿足,喊道:“糟了。” 说完,他根本来不及顾及自己的形象,快步朝着府外奔去,最后,他还背对着童生喊道:“快,备马,我们去城外!” 童生闻言也是震惊不已,他知道,公子这幅模样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于是他赶紧跑去牵马。 而此时的魏家,正沉浸于常年卧病不起的女儿在太华的帮助下重新恢复如常的喜悦之中。 这两日,魏家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全都围着魏菀窈打转,就连来拜访魏家家主的客人也全都被拒之门外。 魏菀窈因为大病初愈,再加上匀厷所用春乏为药,使得常年闭目养神,神色俱好,也是早早的起床了。 待她一出自己的房间,门外随时候着的女婢们连忙上前伺候,为她洗脸倒水,添换衣裳。就连吃饭也都是女婢们一口一口得到喂着。 得到魏菀窈已经睡醒的消息的魏家父子三人也是奔不顾面,丝毫来不及打理自己全都跑去她的房间。 魏家的家主魏晟明来到魏菀窈的房间之后,小心翼翼的从婢女的手中接过盛着软米粥的碗,亲自喂她。 他感受着温汤的瓷碗,慢慢的用金勺舀起一勺米粥慢慢的递到她的嘴边。 经过这两日的家中百人围绕的场景,虽说魏菀窈已经能够习惯了,可是在面对父亲如此宠溺却也还是不太习惯。 魏晟明宠溺地看着自己已经递到她嘴边金勺,魏菀窈却不肯张口的样子,心中焦急,口中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孩子?很烫吗?” 魏晟明见魏菀窈不说话,蹙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盯着碗里的软米粥。他将金勺放回碗中,双手捧着温烫的瓷碗,不解的说道:“不烫啊?”随后,他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女儿试图得到魏菀窈的回答。 可是她却侧过脸,低头看向一边。 这可把魏晟明着急坏了,不吃饭这怎么可以?于是,他又准备拿起金勺去喂她,可这时,方才喂粥的婢女却拦住了他,神色有些紧张的说道:“老爷,还是我来吧。” 魏晟明不可置信的看着拦着自己的婢女,他想发火,一个小小的婢女,你怎么敢的? 可是,对于女儿的不吃不喝,他也只能重新将碗递给她。随后,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婢女走了过来,她对着魏晟明行礼道:“老爷,小姐再过段时日就该行及笄之礼了。” 魏晟明此时心里正有火呢,面对又一个不守规矩的婢女的不明之语他正要发火,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了。 于是,他对着那婢女连连点头笑道:“对,是该及笄了,是该及笄了。” 说着,他转身走出门外,对着早已站满院子的人群喊道:“账房管事呢?账房!” 人群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老爷,我在!老爷,我在!” 魏晟明看着应声而来的账房管事,他指着管事圆润的肚皮,和那两撇小胡子笑道:“你这家伙,看着就精明。” 小胡子管事闻言赔笑,他用着自己那尖锐的声音笑道:“这还得感谢老爷您,若不是您,我哪有那本事进账房。” 魏晟明大笑,连道几声好,随后他又将屋里方才跟自己说话的那名婢女叫了出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奴婢春霜。” “春霜?”魏晟明点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只见他缓缓开口道:“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一声念叨过后只见他开口大笑道:“还真是人如其名,聪明灵慧。” “喂菀窈吃饭那人叫什么?”魏晟明又问道。 春霜答道:“披衣。” “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都是好名字,都是好名字。账房!” “在,老爷。” “春霜和披衣两人各赏五千钱。不对,”魏晟明说完要给两人赏赐之后,又觉得不太合适,随后瞧了一眼春霜,又在门口瞧了一眼披衣,转而对账房笑道:“二人各赏五万钱。” 春霜闻言,立马朝着魏晟明跪下,连忙叩首言谢:“多谢老爷。” “起来吧!”魏晟明对着春霜再次问道:“你二人什么年岁了?” “回老爷,桃李二三。” “好,好。从今天开始,由你二人主管菀窈院里的丫鬟,不受管家约束。每月银钱翻上两番。” “春霜谢过老爷,也替披衣谢过老爷。” 魏晟明看着春霜高兴的不得了,又对着她说道:“今后菀窈你和披衣都给照顾好了,虽说你们可以不受管家约束,但若是出了事情,我可就要拿你们的去抵。” 春霜自然也明白,只见她答了句“是”,便转身走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外的魏晟明看着庭院里百十号人,也是点头笑道,随后起步开始离开魏菀窈住着的小院。 他经过的地方,但凡是有家丁或是奴婢的都对着他恭敬的行礼喊道:“老爷。” 魏晟明一一点头示意,等走到无人之地之后,他却失了方向,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去,最后只能随路而行。 人固有一死,他也不例外。如今女儿也长大了,要成人,也快嫁人了,他虽现在还年富力强,可终有一日他会老去,会死去。如今,他的两个儿子他不担心,唯有这个女儿他不知该做什么打算。 等人提亲?还是去为她寻一良人?可是,这渝安城里有谁能够配的上他魏晟明的女儿? 他想了想: 张家?不行!匪气太重,自己女儿娇弱似水怎么可能嫁给他们。 林家?虽然主管渝安丝绸,可到底还是低了秦家一等.秦家? 秦家曾经的长子,现在最小的儿子秦湘玉. 他琢磨一番之后,觉得可行,可却又有些担心。 他魏家虽说是渝安首富,可实际上真正厉害的还得上秦家。 秦家家主几乎控制了渝安所有的商路往来,就连他们有时候也得去秦家拜访拜访。 再者,如今的皇帝曾从皇宫里派出工匠,为他们修建了一处阁楼,而这座阁楼就是贡朝阁。原本,这座阁楼是给他们用来接待各方来使所用,可他们却当做客栈,从这也可以看出,皇帝对于他们的态度。更何况,还有太华这么个仙人在。 说到底,把自己女儿嫁给秦湘玉终究是自己高攀了。 他走着,想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魏家的大门口。他看着自己府门口从内到外,三排由高至低的三道门槛不禁笑了笑:“安东府口凡人多,一道大门槛三重。众人破头身入门,不见魏家主事人。” 一步一句,一槛一顿,直到走到门外,他朝着渝安的中心,秦家那朱红大门望去,而后不禁感慨道:“曾是残断小镇人,一朝识得天外身。安城四财皆在手,窥得庙宇百禽衣。” 他回首往事,感慨万分,他心想,若是当年,当渝安还只是一座残垣断壁的,荒无人烟的小镇时,他先认识了太华,会不会如今秦家就是魏家。 他感叹机不逢时,却又万分幸运。如果当年不是听人说有人在一座废镇里大施粥饭馒头,他或许也会也不久不会来到渝安,也就赶不上皇帝大兴土木,新建渝安,他也就不会有今天。 哀叹一声,痴笑一声,他单手抚弄着自己胡须,想着拉下这张老脸,去一趟秦家,去给自己的女儿说一门亲事。也就放心,在自己百年之后不再担心。 只是,他遥遥望着的那个方向,在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随后一阵马蹄入耳,他错愕得到看着马蹄匆匆,神色肃穆的几人从他眼前飞驰而过。而在那其中,有一人正是他方才还想着的秦湘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他们骑马疾驰的情形来看一定是出大事了,于是他赶紧转身朝着门内走去,最后险些还被那道最高的门槛给绊倒,但是他现在顾及不了这些,只能赶紧稳固好自己的身子,对着府内大声呼喊道:“来人,备马!” 无人应答。 他忘了,现在所有人都在魏菀窈的小院里候着。他失笑一声,并不怒。对于他来说,现在最大事情就是女儿,至于秦湘玉为什么那般着急驾马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他现在不太关心了。至于发生什么事情,他可以等着提亲的时候去问。 毕竟孩子家家所在意的事情又能有多大呢。 他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门外,一声失笑,再度挥袖转身朝着府内而去。 然后,驾着骏马的秦湘玉同着童生和几名身怀绝技的好手赶到城外,来到绿衣所在的木屋之后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就连这里曾经盛开的百也不见了踪迹。 他们沿着敞开的木门进屋,这里一切如常,可是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去哪儿? 秦湘玉蹙眉走出木屋,双眼困惑的看着曾经海飘飘的空地,独自发呆。 最后,一名男子在空地上发现了什么,他对着秦湘玉大声呼喊道:“公子,这里有血迹!” (本章完) 第176章 人间万事算不尽,因果兜 第176章 人间万事算不尽,因果兜转终来报 秋风萧瑟,迷雾重重,日头西落,可见黄昏。 道仪生所化的参天大树将平安覆盖其内,那张苍老的树脸上,祂的双眼里有着说不完的难过。 平安同样有些难过,他紧皱着眉头,望着道仪生的那张树脸。 他听着山神道仪生说起这些故事,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祂,因为他也跟故事里的道仪生一样,不经世事。虽说,师父常年带着他走山访仙,途中也会遇见许多人。可那时候的他仅仅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尽管他们跟说了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也会慢慢消散。他不像道仪生那般是个千年树妖所化而成的人,没有祂那经过千年时光雕琢的记忆空间,他最多能够记住的就是师父跟他说的话。 山顶安静至极,山神道仪生落寞的看着平安,他能听到平安心中所想的一切,祂也心中感慨着:“这孩子跟那时的我很像,可是我们之间的机缘不同,经历不同,最后所得自然也会不同。” 祂瞧着平安那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神情笑了笑,祂说:“这些就是你要的答案了。” 平安闻言骤然看着祂的那双眼睛,山神道仪生苍老、浑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心里回荡。 “可是,我还没说我来找您是为何。”平安忽然说道。 祂却笑了,祂说:“孩子,你忘了。我能窥听你的心声,也能知晓这世间的一切。” 祂和善的声音很低沉,那张树脸看上去也很和蔼,平安呆滞的看着祂沉默不语。 祂说:“孩子,你要记住,当你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想清楚,不要盲目而行。有时候你的善行,善心会给你带来灾难。尽管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在为他做一件的时候也要量力而行,可不莽撞。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就会因为你的善心、善行付出代价。至于代价能不能接受,承不承受的了,也要看你的心智,和意志。” “既然你选择去为别人做一件事情,就不要总是想着是为别人,你要将他当作是自己的事情来做。” “我也知道你想问我什么。神仙之说,仙境迷踪,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回答你了。至于,你此去能否见到我也跟你说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在于你的选择。你选择去见祂们,他们自然就会见你;你若是选择不见,祂们自然也就不会见你。”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以后你还会见到同我一般的的人或事物,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为你自己选择。” 山神说完这些,不禁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他还未做的选择感到惋惜,又或是他知道曾经的经历为他可怜。 可是,世事无常,他也不敢说一成不变。 平安侧头看向一旁,他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山神道仪生在说些什么,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哭,却还是忍着。 “唉。”祂见平安无法做出选择,进退不决只能哀叹一声,为他感到可惜:“你本该是蓬莱宫中客,未来人间仙,可惜,可惜啊。” 平安听见祂的话,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得当流了下来,他轻声,微微哽咽的问道:“已经没有可能了吗?” 山神道仪生悲叹一声,“祂们给了你选择,可是你却犹豫不决。” “我”平安抽泣着,说不出话,他抬头再度看着那张为平安感到惋惜的树脸问道:“那我.此去可还有意义?” “你此去已然没有可能,何不回去呢?”祂无奈的长叹道。 “可我还是想去。” 平安的话让他觉得的平安这个孩子傻的憨厚。既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再去做呢? 祂摇晃着树身,粗壮的树枝不停摇晃,树叶也沙沙作响。 最后,伴随着平安的冥顽不灵再次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太华作为昆仑山的弟子,可是西王母娘娘却不肯答应他帮我救绿衣吗?甚至就连一颗长生药也不愿意给。” 平安回头看,用着一双泪眼看着祂,问道:“为什么?” “因为,西王母娘娘已经给了他机会。只是,他的选择却不尽如意。” “那天夜里我听见了绿衣在歌唱,我本来也可以不顾一切的选择带她去昆仑,可是我没有,所以,我如今只能够在这里,一个人跟你说着那些往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红日刚刚升起,我一夜未眠。那天我正常的走出木屋,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看着她拿着已经做好了的衣裳站在我的面前。” “你看,这件衣裳好看吗?”天色刚明,绿衣佯装笑着来到道仪生的面前。她的气息很是微弱,就连语调也有些颤抖。 道仪生闻言皱着眉头,他看着神态大不如前的绿衣回答着:“好看。” 绿衣却收回手,然后将那件外绿黄里的衣裳举过头顶,她透过衣裳间微弱的身影看着道仪生蹙眉、想哭。可是,她却一直忍着。 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哽咽的语调,缓缓放下衣裳低着头尽可能平静的说着,“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我就只能罩着我平日里穿的颜色给你做了这么一件。要不你看去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到时候好改.” 可是,说到最后,绿衣还是忍不住了,她一时失语,哽咽的、委屈的看着道仪生,“我我其实,是想活着的。” 道仪生听着绿衣哽咽,抽泣、语调不稳的声音,他也握紧着双拳,可是绿衣最后的那句话终于让两个人都忍不住了。 绿衣哭着,颤抖的双手拿着那件衣裳,哭的不能自已。 缺失的记忆,相见恨晚的人。道仪生忍着哭声,只能任由泪水不断落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惹得老天对他如此的不公平。 道仪生看着她,想开口,却说不了话,想去抱着她,却挪动不了身子。 一步之遥,此刻竟然如同相隔天涯,望眼欲穿。 而此时,在木屋后待着的太华也走了出来。 其实他在听到两人的对话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出现了,可是当他听见绿衣说自己还想活着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刻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道仪生和绿衣两人。 他是昆仑弟子没错,可这只是在其他人以及道仪生心中所想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昆仑山只是去求道了。而他也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仙人的传法。 世上无数求道之人,都渴望见到仙人,也希望能够从祂们那学得一些不同于人间的法术或是求长生。可是,凡人心性终究难逃欲望二字。求得法术想长生,一念昆仑想成仙。 所以,到了最后修仙的凡人败给了欲望,他得了仙人秘法,又求得了长生之术他已然没了机会。 太华站在站在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的两人身侧,同样是一言不发。 沉默良久,道仪生开始挪动身子,举步维艰的来到绿衣的面前,他双手放在绿衣的肩上,开口道:“我也想你活下去。” 绿衣抬头看着他,抽泣着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绿衣摇头是为什么,是不愿意?可她刚才说了自己想活着。是不能吗?可是他们还没去昆仑山,就算昆仑山的仙人不愿见他们,可这并不不代表没机会。道仪生见她不说话,一把拉住绿衣就朝海之中走去。 可是,绿衣却在海之中挣脱了他的手。 道仪生错愕的看着绿衣,困惑的问道:“你不是说,你想活着吗?我带你去昆仑山,我带你去见西王母。我们去求祂。” 可是,绿衣依旧摇头,她哽咽着说道:“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道仪生不可置信的问着,“之前太华不是说你还能再活几个月吗?怎么就晚了?” 绿衣哭着,她手里的那件衣裳拖在地上,沾染上了泥土。 “昨日夜里我做这件衣裳的时候将自己最后的生命,和所有对你的念想全都寄托在它身上了。我,我活不了了。” 绿衣的对于道仪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震惊的看着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你你说什么?” “我已经活不了了,我本想看着你换上这件衣裳之后才离去,可是我看不见了。” 绿衣哭嚎的声音震耳欲聋,就连海之中的百也都纷纷无风摇晃,似乎它们也明白了。它们摇晃着自己幼小的身躯,想要将绿衣留下,可是,该走的终究留不下。 “为什么!”道仪生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对着绿衣怒吼着:“明明还有机会的!你为什么这样?” 绿衣看着道仪生声嘶力竭的模样,委屈的哭着,“我不想看见你们走那么的路。” “什么意思?”道仪生困惑,万分不解的看着绿衣,“什么走那么远的路?” “我知道昆仑山很远,但是,用法术飞过去也用不了多久,几日便到。” 道仪生不明白绿衣到底在说什么,就连一旁的太华也听的有些困惑。 “来不及了。”绿衣哭着,她将手上衣裳缓缓的举了起来,红日也在此刻完全升起。 红日散发的光芒,映在那件衣裳上,翠绿的外衫开始变化着。 随着衣裳开始变化,就连绿衣此时也同样发生着变化。 伴着红日的光,翠绿的外衫颜色开始一点一点变浅,而绿衣的身体则是开始慢慢变得苍老。 道仪生看着衣裳开始吸食绿衣的精气,使得她的模样开始变化,心中感到一阵绞痛。为什么?他不停的在心底里问着。 忽的,他一把抢过绿衣手中的衣裳。可是,当他拿到手之后,竟然感觉衣裳居然也在吸食他的精气。 他一把甩开那件衣裳,任由它落在海之间的那条坚硬的小路上。 被夺去衣裳的绿衣,因为精气突然终止散落,她感到一阵恶心。就好像是那些失了方向的精气在她的身体里四处跳动、乱窜,最后它们全都挤在绿衣的心脏。 随着它们不断的涌入,绿衣的心脏终于承受不了,顿时鲜红的血从绿衣的口中吐出,就连七窍也开始止不住的涌出血水。 终于,绿衣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海里。 离绿衣最近的儿们最先反应过来,它们将自己的身体变大,拖着倒下绿衣,不让她倒在地上。 道仪生见状赶紧上去跪在地上伸手去抱着她。 儿们见状也是纷纷摇晃着身子。 起风了. 风里夹杂着它吹过时呼啸的声音,像是在替着不会开口说话的儿们呼唤着绿衣的名字。 道仪生看着他怀里,目光不停涣散又聚合在一起的绿衣,看着鲜血不断从她的七窍涌出。 绿衣艰难的皱着眉头,她看着道仪生的模样心里难过至极。但是,她看见道仪生为自己落泪又很高兴,她想开口说话,想去安慰道仪生,可是鲜血堵在的喉里,除了咳嗽她什么也说不了,就连双手也完全用不上力。 绿衣的模样不断变化,本是可爱的俏脸,如今已是满脸褶皱。道仪生看着她的模样疼痛不已,她抱着绿衣,对着天空哀嚎着,似乎在说老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绿衣看着他嘶哑淋漓,也是难过至极,她努力的、奋尽全力想要抬起一只手,可是随着她精气随着血液不断流出,她再也没了任何气力。 她只能无可奈何,意识逐渐模糊的看着不停地哀嚎的道仪生。 绿衣看着他,最后在心里默默念道:“我记得,有人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若到江南赶上春,莫赴一重、两重,万千山,记得千万和春住。” 她的双目开始涣散,慢慢的失去了色彩,她在还有很有来不及说出口,却被涌出身体的鲜血中,最后咳嗽一声,最后一声无声的念叨里彻底闭上了双眼:“奶奶说,她见过这世上所有的生离死别,她见过这世上所有的眼泪。她说,她也曾为谁哭泣过,她忘不了那种感觉,忘不了自己为那个人撕心裂肺,却又无可奈何的哭泣。” “最后,他还告诉我,不要尝试着去爱上一个人,尤其是爱上一个人。” “我问奶奶为什么。她跟我说,‘人的寿命只有百年时光,而妖千年才算短寿。那种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慢慢老去,自己却容貌依旧,寿命无限漫长时,那种想要奋不顾身,宁愿舍弃自己全部修为,也想让他活,可当你做完却发现没有有任何改变。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无力的哭泣最为伤人。会让你恨不得,同他一起去了。’” “奶奶,你说绿衣以后也会遇见像奶奶一样的爱的人吗?” “奶奶不知道。但,奶奶知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的戏码。” “戏码?那是什么?” “戏,就是说不完的离愁,讲不完的悲喜;是梨园弟子唱的捶胸顿足,演的看客涕泪横流。戏词里唱着人世悲欢离合,物是人非.” 终于,绿衣彻底闭上了双眼。 而此刻太华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道仪生,皱眉苦笑,他没想到,千般计算,万般谋划,却始终逃不过水镜之中所演示的结局。 有道是:“人间万事算不尽,因果兜转终来报。” (本章完) 第177章 莞莞类卿窈窕女,翩翩公 第177章 莞莞类卿窈窕女,翩翩公子少年郎 太华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道仪生蹙眉来到他的身边。他蹲下身子,面色很是凝重,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无法救绿衣而心存自责,还是看着道仪生这幅模样难过。 他将拿着银剑的手微微向后推了一下,银剑便化作一团白烟消散,不知了去向,就连他时常背着的葫芦也是,自他从木屋后出来时也不见了。 只见他抬起一只手,慢慢的搭在道仪生的肩上,屏住呼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说,人死不可复生,还是节哀顺变?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道仪生感受到了太华的动作,他哭啼着,侧过头看着面色凝重的太华,哽咽着:“太华,绿衣死了。” 心很痛。太华本就蹙着的眉头此时几乎拧在了一起,他声音略带嘶哑,轻轻地说着:“我知道。” “你能救救她吗?”道仪生涕泪横流,他希望太华能够救活绿衣。他知道,太华很厉害,他一定有办法。 可是,太华却摇着头,“无论是精、灵还是妖,它们修成人身之后,它既有人的一切优点,但也有着和人一样的缺陷。人有三魂七魄,它们修成之后,单一的灵,也就是它们的魂会与人一样一灵三散,此便为魂。它们生前又或是化身之前为是何物,譬如绿衣,她本是一朵世间少有的绿玫瑰,她的本体则会在化身之前先生三魂,本根则化作七魄。待三魂七魄凝聚而后,会引来天雷,也就是所谓的渡劫。待到雷劫过后,三魂七魄则会因为天雷所击使而融为一起,魂魄共生。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必须顺利度过,若是成了,便可化作人身,不成则三魂七魄散,轻则修为废尽,重则身死。” 太华说着,他又看着道仪生怀中的绿衣依旧摇着头,“人死后,七魄先散。七七四十九天后七魄散尽,神、仙难救。而三魂为灵之根本,身不灭则魂难离。死身入棺,埋于土。土此时为困,则木求生,它便会吸食死身之灵,以保自身。” 说着,他放下搭在道仪生肩上的手,缓缓的站起身子,他朝着西方、他曾求道的昆仑山望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手中多了一口巴掌大小的葫芦,“肉身因为失去七魄的供养,会慢慢腐朽,因为棺木求生,更会加快其腐烂的步子。三魂不同七魄,七魄主肉身,为人之火心、金广回肠、火下焦之腑、金之肺、木之肝、木之胆、水之肾,肉身腐尽,七魄无救。三魂则生于肉身之内,骸骨之上。骸骨断尽,三魂无法相连,则乱;骸骨断尽,棺木则食,魂无可附躯,则离。” “三魂七魄散尽,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太华说完,一声哀叹从他口中溜了出来,他看着道仪生满面泪痕,一副痴呆的模样难过至极。 “我知道你想救她,”说着,太华将自己的葫芦递给道仪生,并继续说着:“你只知道我曾学道于昆仑山,可却不知道我当时因为一时贪心,早就断了仙缘。如今的我,再怎么修也成不了仙,就连王母娘娘也不愿再见我。所以,我才会说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道仪生接过太华递来的葫芦,他哽咽,双目呆滞的看着它,“既然,无法救命,拿这葫芦给我又有何用?” 说罢,他又将葫芦还给太华。 只是,太华并没有接着,只是皱眉看着道仪生。 “怎么了?”道仪生见太华不愿接过葫芦,有些担心的问道。 而太华,似乎也在做着什么选择。 沉默良久,太华终于说话了:“这件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透过水镜,看到了不一样的结局,或许我就不会带你下山,也就不会带你来渝安。既然因我而起,那我便是这件事情一切起源的因,如今的果,也本不该由你来承受。” 太华说着,接过葫芦,打开了葫口得到塞子,继续说道:“虽说王母娘娘不愿见我,但是你不一定。仙境难寻,我可以带你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好。至于,去了之后一切的果,由我来承受。” 听到太华的话,道仪生双眼终于闪过一丝光亮,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 他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绿衣,摸了摸她满是褶皱脸,苦闷的说着:“我想救他,可也不愿你得罪西王母。更不想毁了你的成仙之道。” 太华闻言大笑不止,与此刻伤怀的情景格格不入:“我哪还有什么成仙之道,我方才就说了,我早就断了仙缘。” 太华的笑声渐渐弱下,说到最后竟是哭笑不得,只见他愁苦着一张笑脸,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是我滥用水镜,是我关心则乱。” 说罢,他单手掐诀,随后葫芦脱他手腾空而起。太华双手成剑指,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只见葫芦口竟对着绿衣泛起金光,片刻后,绿衣居然化作成了一团白烟,被葫芦吸了进去。 太华关上葫口,道仪生满脸泪痕,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太华却低语道:“去昆仑,去求见王母娘娘。” 还不等道仪生反应过来,太华一把拉起了道仪生,“走吧。” 道仪生皱纹问道:“你不是说王母娘娘不会见你?” 太华却说:“去求。” 道仪生却面露难色说道:“绿衣死了,我很难过,但是我也不想连累你。” 他看着太华,也犹豫了一会道:“昆仑山,我带着绿衣去就好了。” 他一把夺过太华手中的葫芦,然后看着身处的这片海,“这些,是绿衣从江南带出来的。她跟我说,她答应过奶奶会照顾好它们的,只是如今她不在了,我也不想把它们就都留在此处。昆仑山,我一个人去,只是它们就要麻烦你,把它们带回江南。” 说罢,道仪生将葫芦揣在怀里,然后转身朝着林木,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走去。 太华看着道仪生落寞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五颜六色,无风飘摇的百。 他知道,这些儿们同样难过。于是,他也只能静静的看着道仪生已经远去的身影。 太华转身,面向木屋,深深的叹了口气,想说的话却又止步于嘴边。他无奈的垂下头,随后大手一挥,只见无风的海百摇摇,朵朵瓣无风自起,不停的在空中,围绕着太华盘旋。 待到所有的瓣紧紧将太华包裹起来之后,绿衣用自己生命为道仪生所做的衣裳也从他的眼前飘过。 太华看着飘过衣裳,又盯着眼前的木屋,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了句:“我虽自私,可也无心,也并非有意。若是他此去救不了你,我自当以我之命,去换你活。” 从梦中惊醒的秦湘玉的,神态焦急的驾马出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一个梦,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而一切也如他所想,原本海盛开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贫瘠,就连木屋也少了些许生气。 秦湘玉看着这一切,正担心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结果,很快他便听到有人唤他:“公子,这里有血迹!” 他闻声赶紧冲了过去,其余人闻声也全都围了过来。秦湘玉看着地上的血迹,顿时眉头紧皱,“走!回城!” 秦湘玉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他,现在回渝安城里是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他能想到,会对绿衣他们动手的人。 “魏晟明,你给我出来!” 秦湘玉回到家中之后,立马召集了府中所有家丁,以及各个坊市口属于秦家的人。 就这样,他浩浩汤汤带着数百人朝着城东,来到魏晟明的府上。 他,一身黑色束身皮甲,手中提着一把玄黑色的长刀,怒不可遏的指着半开的府门怒吼道。 而躲在门后,悄悄看着怒气冲冲的秦湘玉的家丁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他们之中留下两人关上门将其死死的抵住,另外一名家丁则是跑向内院,呼喊道:“老爷!不好了!秦家的公子带着人打过来了!” 他的呼唤声,惊动了魏家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 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放下手中之事,连忙抄起随手就可以拿起的东西当做武器。而院里的护卫闻讯也都集合在一起,他们拿起刀剑不等的各类武器朝着府门怒目而去。 待那名家丁来到主事堂之时,还不等他说话,就被魏晟明一顿好骂:“你这下人,好生胆大,秦家公子何等人物,怎可能无缘无故的带人冲进我魏家。” 魏晟明说罢,内院里值守的数十名名护卫一围而上,一把那名家丁给按在地上。 家丁虽被如此对待,却还是毫不改口,无奈的哭喊道:“老爷!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人就是秦湘玉,秦公子!他还骂您是个老匹夫!” “放肆!”魏晟明拿起一旁的茶碗,恶狠狠朝着家丁扔去,“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茶碗落地破碎的声音听得家丁心疼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老爷居然如此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也不愿相信秦湘玉会带着人来打自己。 其实,魏晟明并非不信,只是他不明白秦湘玉为什么突然如此莽撞。虽说自己魏家与他秦家实力、势力都要差上不少,但他好歹也是现在的渝安首富,若是听了家丁的话,也如此莽撞,那后果不可估量,也是他整个魏家承受不了的。 忽的,他记得今日早些的时候看见秦湘玉带着人往城外去了。只是,当时的他心思全在女儿魏菀窈身上,并没有过多在意秦湘玉是去做什么了。但是,当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刀兵相向? 城外?城外.有什么? 不对! 他记起来了,是那只妖。 秦湘玉向来与太华仙长交好,而就在前两日,太华仙长来为他的女儿瞧病时说过,让自己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烦。 但是,他照做了啊! 对了,匀厷,匀厷不见了。 在太华仙长来之后,他就将自己养在府中的道人全都付了银钱驱散走了。唯独,他去找匀厷的时候不见他的身影。 而匀厷这人,向来也是行踪不定,更是目中无人。当他没找到匀厷的时候,只是以为他又去那座山头里待着去了。 想到这,他暗道一声不好:“莫不是匀厷这老道已经去过了?” “爹,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来不及多想,于是他绕过那十几名护卫就要朝着门口而去,可偏偏这个时候魏菀窈也听到风声来到了大堂。 魏晟明一看,心里直说如何是好。 早些时候他还打算着去秦家提亲,为自己的女儿谋一条更好的路,可现在却出了不该出的乱子。于是,他将赶来的魏菀窈拉到一边,对着她身边的春霜和披衣二人怒道:“你二人怎么回事?菀窈大病初愈,你们怎么能带她出来受风吹?” 随后,他又变了副嘴脸,对着魏菀窈轻轻笑道:“孩子乖,赶紧回屋去。你身子才恢复一些,别再受了风寒,不然可就要疼死老爹。” 站在大堂主位两侧的魏家两兄弟也是赶紧走到魏菀窈身边,二话不说就要拉着她回房间:“小妹,听爹和哥哥们的话,先回屋子,不然又被风伤着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魏晟明也是赶紧附和道:“是呀,孩子。等到今日过后,你身子再好些,父亲就带着你出去走走,就不在院子里待着了。” “可是,爹,我听说秦家的那位公子带了不少人过来,真的没事吗?” 魏菀窈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可让魏晟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在心里想着:“这本有可能会是你的夫君的。” 他不回答魏菀窈的话,而是看春霜二人,问道:“你们谁跟小姐说的?” 春霜见魏晟明说话虽说柔和,可他的神色很是难看,只见她连忙跪下,对着魏晟明解释道:“回老爷,方才府里喧哗至极,都听见了。” (本章完) 第178章 谦谦公子荣辱耻,铁面青 第178章 谦谦公子荣辱耻,铁面青天藏私心 魏晟明蹙眉而立,只见他无奈叹气一声。他看着魏菀窈,只能摆手让春霜和披衣二人带着魏菀窈回院子里去。 披衣见状扶起跪在地上的春霜,一旁的魏菀窈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说话,只能乖巧的在二人的搀扶之下往院子里走去。 魏菀窈走时,心里回想起方才院里闹哄哄,看着数不清的家丁护院拿着所有可以伤人的东西朝着府门走去,这让她很是担心。只是因为,她活这么大了,第一次瞧见有人带着人来围住他们家,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秦家的公子。 她回头看着站在原地,低头沉思不语的魏晟明脸上也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都说父子连心,而在此刻,这对父女似乎也能相互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情绪,于是,魏晟明抬头朝着魏菀窈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同样皱眉,露出难色。 魏晟明瞧见魏菀窈的神色,心里像是被谁抓住了一样,只觉一阵揪心的疼。他难过的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眼中顿时泛起泪光。真是作孽啊! 他在心里这样念道。 他本是半截后土黄泉客,膝下儿女对成双。只是现在,眼前出了个不得了的麻烦,他若是不能解释清楚,今后在这渝安城里,纵然他是一城之首富,也将寸步难行。 当他瞧不见女儿的身影,难过之意却越来越浓,也不知是怎么了,此刻的他还在幻想他与秦家是否还能有缘,可是闯入他耳中的是一阵慌乱、惊恐和刀剑相撞的极其刺耳的声音。当他回过头,朝着府门口看去时,他的视线却只见穿过主事堂的窗门,在府门外瞧见了一身黑衣束身甲的秦湘玉。此刻的他,提着刀,对着堵在门口的家丁和护院护卫怒喝道:“赶紧把魏晟明给我叫出来!” 府门口的家丁和护卫见来者是秦家的公子,顿时慌了神色。方才听到呼喊声之后,他们顿时拍案而起,他们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敢来魏府闹事,可当看见秦湘玉之后,立马歇了火气。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秦家的公子居然会聚众前来闹事,就在他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声如洪钟,气若黄河之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秦公子,勿恼!” 众人闻声,皆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只见魏家的家丁和护院对着门内抱拳行礼:“大管家。” 朱偌倡,魏家的大管家,今年年有六十有一,此人虽说瘦骨如柴,可身子却硬朗的很。只见他迈着稳稳当当小四方步,连忙走出府内,朝着秦湘玉赔笑嘻脸。当他来到秦湘玉面前时,他双手抱拳,浅浅弯腰,说道:“还请公子勿恼。魏家不知究竟是何事惹到了公子,还请公子直说,老朽只当给您赔不是。然后再带着您进府去见老爷,一切再交由老爷定夺。” “朱管家。”面前此人秦湘玉自然认识,当初秦魏两家还在为渝安某处坊市争闹之时他便听说过了,后来随着太华的帮助,一步步成为渝安首富之后,他也见过。 此人之聪奸就连当初的太华也曾说过:“世间少有聪慧者,只叹惊才却成奸。” 秦湘玉看着他那双似鹰之眼,狼之褐瞳也不禁后退一步:“今日之事,你还做不了主。” “做不做得了主,还得请公子说了才知道。”朱偌倡似乎并不在乎秦湘玉今日所来为何事,只是他有点不太明白魏家之中,到底谁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一向谦和、温润的秦湘玉如此来犯。但是他想,就算是因为什么事冲撞了他也不值得惧怕。毕竟,只要不是伤了秦家之人,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多费些口舌罢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太华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亲近之人。当初太华在离开渝安之时还曾来专程来找过他,说是把绿衣接到城里来住,顺带瞧瞧道仪生怎么样了。只是,绿衣却拒绝了,就连道仪生也没能见到。 秦湘玉对于太华的视若金口玉言,就连他的父亲也是同样如此。既然太华说要接绿衣进城来住,他自然不会因为绿衣是妖而产生任何拒绝的念头。相反,太华也是知道绿衣是妖,而当初他在解决了渝安的妖患之后,曾与妖约法三章,只要他们能够做到,他便不会再对它们动手。 而第一个就是白日过后所有妖者必须全部离开城内,不可在城中留住。 可太华如今却自己破了规矩,可见他对绿衣的重视,也足以说明绿衣在太华眼中早已不是妖者,而是是人也。况且,他也听说了魏家在召集道士对付绿衣的消息,这也是秦湘玉今日为何这般怒恼的原因。 而现在他面对朱偌倡的一再阻拦,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也只能和朱偌倡这般一直死缠烂打。索性,他直接一把将其推开,拿出刀怒气冲冲的朝着魏府而去。 秦湘玉身后之人见状,同样剑拔弩张随着秦湘玉朝着魏府冲去。 顿时,两方便打的不可开交。而秦湘玉也明白,今日此举无疑是和魏家撕破了脸,往后想要再交好已是再无可能。 魏家势寡,他们抵不住秦湘玉带来之人的凶狠,只见其节节败退,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魏家的主事堂。 魏晟明目送女儿的身影离开后,便听到了打斗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秦湘玉在众人围绕拥簇之下来到离他不远之处。 主事堂里,护院的护卫们见状连忙将魏晟明以及两位魏家公子护在身后,但是他们看到秦湘玉来势汹汹也不免有些发颤。 秦湘玉来到主事堂,他见魏晟明被护了起来,他的脚步也制止于主事堂的屋檐外。 魏晟明见状,迅速调整心神和状态,他迈着四方步,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绕过护卫走到秦湘玉面前。他们之间只有三步之遥。 “湘玉,你今日这是做什么?”魏晟明端起了长者的姿态,但是言语间却还是温和的。他并因为秦湘玉闯进来而责怪什么,只是想问清缘由。 可,秦湘玉却不这般好说话,只见他提起被拔出的刀指着魏晟明咬牙切齿道:“我来做什么?你不知道?” 魏晟明确实知道,但是他却不敢确定,但他也不明说,而是婉转的问道:“若是我府中有人得罪到了你,你跟我说,我按家法伺候。” 秦湘玉闻言冷笑一声:“魏晟明,你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这些日子汇集那么些道士,你在做什么你敢说你不知道?” 魏晟明闻言蹙眉,心中暗想道:“果然,难不成那匀厷真的擅自离开,去寻那妖了。” 不过,他还是说:“湘玉贤侄也是知道,我那小女常年卧病,我寻这些道人前来就是为了给小女治病。” “魏晟明,你还在装模作样?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秦湘玉见魏晟明依旧不肯承认,心中怒气已然是不可遏制,刀指他的鼻尖怒喝道:“你敢说,你找道士不是为了城外的那只精?你敢说,今日你没有派人去找那精的麻烦?” 魏晟明见已然瞒不住了,只能承认道:“我是如此,可是前两日太华仙长已来寻过我,让我不要再去寻那精的麻烦。之后,我便将那些道人打发走了。” 魏晟明从秦湘玉的口中已然知晓匀厷真的去寻绿衣了,而且瞧秦湘玉的模样,他估摸着绿衣似乎已经被匀厷带走或是给害了:“只是,那精真的并非是我让人去寻她麻烦。” “不是你?那是谁?”秦湘玉闻言心中怒气更甚,既然是你魏晟明找来的道人,如果不是出口他们怎么可能去寻人家麻烦? “贤侄有所不知,我请的那些道人当中,有一道人名叫匀厷,此人好高骛远,心思难猜,就连我也被他利用了,若不是前日太华仙长前来,我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 魏晟明赶紧解释着。 只是匀厷这名字秦湘玉总觉得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忽的,他记起太华曾跟他说过一些他云游世间,偶然入得仙境学道昆仑,其中他还说起了一名以妖精精血和内丹为修的恶道,那人似乎就叫匀厷。 秦湘玉想到这皱眉而立,偌真是此人,他想或许魏晟明说的就是真的。 只是偏偏,世事无常,命运弄人。本来已经是该回院里的的魏菀窈却突然跑了出来,而春霜和披衣也是一边跑着,一边呼喊着魏菀窈:“小姐。” 秦湘玉闻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华衣的少女从一处长满青苔的假山之中跑了出来。 而魏晟明闻声,见到女儿朝着他跑来的时候,他似乎都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回去!”魏晟明对着魏菀窈怒喝道。 魏菀窈愣在了原地,她流着泪,她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大声说着自己。 秦湘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将视线重新拉回到魏晟明的身上,皱眉死死的盯着他,怒吼道:“魏晟明,你不是说你的女儿常年卧病不起吗?” 魏晟明一听,坏了! 他只顾着、跟秦湘玉解释太华跟他说了不要去寻那精的麻烦,而本来秦湘玉也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如今魏菀窈的出现将这种形势已经拉扯到了无法逆转的困境。 随后,他连忙解释道:“湘玉,你听我说。前日太华仙长.” “你还在狡辩?”秦湘玉怒目而视。 “秦湘玉!”终于,在女儿再次的闯入中,魏晟明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拍在秦湘玉提起对着自己的刀面上,一把将其拍落地,怒喝道:“我当你是自家子侄方才才对你好言为之,你不要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我方才就说了,我听了太华仙长的话,已经将所有道人散走,只是那匀厷,我也无法掌控他,至于他做了什么,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秦湘玉看着自己被拍落的剑,呵笑道:“你是真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你女儿卧床不起,那站在那的是谁?是鬼吗?” “啪!”一声清脆,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此刻安静的堂中让人不寒而栗。 魏晟明也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伸出手的,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先是退了几步,而后又连忙走到秦湘玉的面前,想要伸手去看看秦湘玉被自己打伤的脸。 但是,秦湘玉身后同样看愣住的护卫们全部一涌而上,此时,站在魏晟明身后的恶护卫也赶紧上前,将魏晟明拉到他们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着他。 一直站在秦湘玉身后的童生见状,连忙走到他的身边,关心的看着他:“公子,没事吧?” 秦湘玉不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那把刀。 他在心里暗自嘲讽着自己,说:“秦湘玉啊秦湘玉!太华仙长让你办的事你没办好,就连现在自己也被人打了。你说你,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秦湘玉这样想着,只见他的本就皱着的眉头越来越紧,似乎眉间的那块肉都要被挤掉了。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蹲下身子,拿起掉落在地的那把刀,随后他怒视着被护卫护住的手足慌乱的魏晟明。 杀心,秦湘玉动了杀心了。 在渝安城里,秦湘玉在百姓和各个商户间的评价都是谦谦公子,温其如玉。无论对谁都是谁渝安城县令还是富商或是其他来到渝安的官员都是笑脸相迎;当然,当他遇到不平事之时,也不会管你是何方人物,只要在这渝安城里,他照样行侠仗义。 所以,除却谦谦公子之外,他还有着铁面青天的称呼。虽不是官,可在百姓眼中他比官还高。 可是,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荣辱之耻。 秦湘玉在渝安二十年来年,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被人羞于与众。 只见他,顿时杀心渐起,拿起地上的刀,越过他身前的意图护住自己的护卫,朝着魏晟明奔去。 (本章完) 第179章 家财散尽欲破网,欲结此 第179章 家财散尽欲破网,欲结此身却郁终 秦湘玉提着刀越过人群,朝着被魏家护卫们护在身后的魏晟明而去。他怒视着魏晟明,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他将手中的刀举起,朝着魏晟明就要刺去。 刀,穿进衣裳,穿透身体,血缓缓的向身体外,顺着穿透肉身的刀散落一地。 魏晟明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湘玉,而秦湘玉同样错愕的看着自己眼前,被手中刀扎透身体的人。 那是一名少女,模样秀丽,却又有着一丝病态,像是大病初愈之后,还没来得及恢复的模样。 秦湘玉瞧见少女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的刀刃,他竟一时惊慌失措的将刀从她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顿时,血流不止。而少女,此刻也失去了颜色。 魏菀窈记得,自从三岁之后,她便一直躺在床上,或是待在幽暗,丝毫不透气的房间里。在她看来,自己是被囚禁了。可是,随着自己慢慢长大,每天都喝着难以下咽的药汤,每天被家中下人服侍,就连父亲一有时间也会待在自己的身边。尽管每天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心,照顾,她已然觉得自己被囚禁着。被他们的关心和爱囚禁着。 直到有一天,她问父亲,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啊? 魏晟明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因为,你见不得风。” 她又问:“为什么?” 魏晟明依旧温柔,他摸着魏菀窈的头发,揉了揉她娇小、却煞白的小脸,有些难过,“因为,风跟爹爹说,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能够看见它。可是,它很丑,也不温柔,来的时候就像是山林中老虎,会咬人。它怕它会伤害和吓到你,所以它跟爹爹说,让你就留在屋子里,哪也不能去。直到有一天你看你不见它的时候,它会让爹爹来告诉你。” 魏菀窈疑惑的闪闪发光的双眼,刺的魏晟明紧闭双眼,可是风来的快,走的也快,它划过魏晟明眼睛,待他再次睁开之时,眼中饱含泪水。 她听到魏晟明的话,好奇的问道:“爹爹,那风长什么样啊?” 魏晟明难过又多一分,面对魏菀窈的疑惑,他只能说:“爹爹不像菀儿,有着一双可以看见万物的眼睛,所以我看不见它,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模样。” 魏菀窈嘟着小嘴,继续问道:“爹爹没见过?” 魏晟明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眼中满是难过,却很是温柔的看着她。 “那爹爹是怎么听到它说话的呀?” “因为,风吹来的时候会有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啊?” “你知道院里的那些小,小草,还有大树吗?” “知道,我经常偷偷的打开房门,然后露出脑袋看着门外。只是,我只看见过那些树。它们长得又高又大,菀儿一眼就能看见。就是没有见过爹爹说的小,小草。” 魏晟明看着说起那些树时魏菀窈兴奋,面带笑容的脸本也想跟着笑的,可当他听见魏菀窈后面的那句话,脸上的笑脸顿时凝固。 他看着魏菀窈因为没有见过小小草时的模样,心中的难过更甚几分。 他摸着魏菀窈的脑袋,轻柔的话语却遮掩不住他的难过和悲伤,只听的他有些哽咽的说着:“风吹来的时候,那些大树会发出声音。你知道,风意味着什么吗?” 魏菀窈不懂的摇晃着脑袋,说道:“不知道。” 魏晟明难过的一声叹息过后,他说:“风从远处吹来。风起时,意味着有人的思念被风听见了。在人间,风是送信的使者,它带着远在他乡的人的思念回到故乡,它带着那些人的思念吹过人间大地,它们会从盛开或是凋零的朵的身上经过,它在告诉儿们,它带着那个人的思念来了。” “在人间,人们有个习俗,无论自己的家在哪里,他们都会在院子里,或是家门外种上一棵树。如果没有树,又或是树还没长成,他们则会在门口上挂上一盏从来不会点燃的大红灯笼,而在灯笼下会悬挂着一串风铃。” “这样,风来时,树叶会沙沙作响,风铃也会叮铃叮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提醒着他们。这样,家里的人就会走出门外,看着门前的那棵树,或是望着灯笼下的风铃。那些风经过时会短暂的停留,也就在这个时候,风会将每个人的思念一字不落的带给他们想见的人。” 魏菀窈听着,她仰起头看着魏晟明,好奇的问道:“有时候我看见爹爹经常会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经常望着他们,是不是风也给爹爹带来了娘亲的思念呢?” 魏晟明闻言一时间竟然失了神,他忘不了那个女人,那个没能等到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在生下魏菀窈之后便死去的那个女人。这是他与正妻走散,后来只寻到她尸首之后,陪着自己度过那段难熬时光,却又不求任何与他的女人。 “是。”魏晟明的双眼终于困不住泪水,使它们冲破牢笼倾泻而下,“娘亲说,她想菀儿,她想再见见她的菀儿。” “可是,娘亲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呢?为什么她只跟风说?” 面对魏菀窈的质问,魏晟明欲言又止,他只能一把将魏菀窈抱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满是疑惑的脑袋,轻轻说道:“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说她可能等不到菀窈长大了,只能让风带着自己的思念来告诉你。可是,风却担心你看见它的模样会害怕。这样,等它又经过娘亲身边时它担心会责怪的它,所能只能让我告诉你。” “哦,这样啊。”魏菀窈把头搭在魏晟明的肩上,然后偏过头看着隐忍抽泣的魏晟明说道:“可是,爹爹,我什么时候看能看不见风呀?我也有思念想让它告诉娘亲。” 将魏菀窈揽在怀中的魏晟明抽泣不已,他难过的说不出话,只能将她越抱越紧。 魏菀窈见魏晟明不说话,只能将满是疑惑的小脸摆正,看着窗门紧闭的房间,朝着她时常偷看的那棵树望去。 她想着和爹爹一样,也站在那棵树下,对着那棵树说出自己的思念:“娘亲,菀儿有听爹爹的话,没有跑出屋子。只是偶尔,只是悄悄的把门打开一条缝看着门外的世界。我听爹爹说,风会把思念带给她想见的人,我想问问娘亲,为什么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魏晟明听到这些话,声嘶力竭的哭声在魏菀窈的房间骤然响起,泪如雨下的他将魏菀窈抱的更紧了。 “孩子,娘亲她一直都在。她一直都在我们的身边,只是我们都看不见她。” “娘亲..一直都在吗?”魏菀窈听到魏晟明的话可爱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为什么我看不见她呢?” 那天的阳光很柔和,很温暖。她记得那天她被父亲抱着,她看见一束光从窗户外面散了进来,散成了一片。 那天,她那道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 她记得,那天她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日暖色的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 只是,柔和的日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她没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直到. 直到,她迎着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这才看清那个人模样。 她真的,很美很美 她记得,那天那个人叫她菀儿。 她问她:“你是谁啊?” “菀儿,都长这么大了呀。” “娘亲?” “怎么,菀儿都不认识娘亲了?” “娘亲,你终于回来了。” 她挣开魏晟明的怀抱,一把搂住娘亲的脖子,一边哭喊道:“娘亲,我好想你啊!” 她记得,那天之后,娘亲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记得,娘亲一直陪着她待在一棵树下,一直陪着她长大,看遍了四季轮转,春来秋去。直到那天醒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场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而如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把穿透,血流不止,她知道,她要去见娘亲了。她也知道,娘亲会一直在那棵树下等着自己。 她双目紧闭,也得偿所愿的回到梦里的那个地方。她看见娘亲就站在那棵树下,她还不停地对着自己招手。 “娘亲!”魏菀窈喊了出来,并面带笑容,一路小跑过去。她仿佛回到了梦里,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如同今日一般朝着娘亲奔跑而去的情景。 娘亲蹲下身子,抚摸着魏菀窈小小的脑袋,温柔的说着:“我们的菀窈怎么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啊?永远都是这副小小的模样。” “但是,这样娘亲就可以永远在我身边了。我也不会离开娘亲。” 魏菀窈稚嫩的声音将娘亲说笑了,只见她在那个金叶硕硕,漫天金黄的世界里站起身子,拉着魏菀窈朝着看不见尽头的方向走去,最后,魏菀窈似乎听见了爹爹的呼喊。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我们去前面再等着爹爹。”说罢,魏菀窈难过的回过头,她看着娘亲问道:“娘亲,爹爹也会来吗?” 娘亲笑着:“当然会啊。只不过我们要等好久了。” “没事,我们可以就在这里等着。这样,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傻孩子,我们就算在这里等着,也要好久。” “可是,往前走不就会等的更久了吗?” “不会的,到那时,爹爹很快就能追上我们了。” “真的吗?” “真的。” 魏菀窈听着爹爹呼喊着,犹豫不决的慢慢地跟着娘亲走了。 只是,她发现自己走的越远,爹爹的呼喊声就越小,她快听不见爹爹的声音了。 “菀儿。” 一声温柔声在她耳边乍起,顿时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她一把甩开娘亲的手,往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只见不远处,她的爹爹就站在那棵树下,就站在那等着她。 她哭泣着,一跃而入爹爹的怀抱。她死死的抱着爹爹脖子,大声哭喊着:“爹爹,娘亲。” 魏晟明抱着魏菀窈,满眼尽是温柔的看着。 魏菀窈哭着,同时指着娘亲的方向,依旧哭喊道:“娘亲。” 魏晟明也顺着魏菀窈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漫天金黄的世界里,枫叶迎风而落,铺的满地都是。 他看着女子,又看着怀中的魏菀窈,最后对着那女子笑了笑:“菀儿,看!这就是娘亲。” “娘亲.” 这是魏菀窈在倒在血泊之中,最后轻轻念叨的一句话。 “菀儿!” “小姐!” 魏晟明看见自己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女儿如今倒在血泊之中,声嘶力竭的哀嚎着。 魏晟明扒开围住自己的护卫们,箭步来到魏菀窈的身边,一把抱在怀里。 魏家的两位公子同样疾步来到魏晟明的身后,他们看着双眼紧闭的魏菀窈,目光死死的又盯在惊慌失措的秦湘玉身上。 而秦湘玉也是怎么无法想到,魏菀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刀前,他本来只想杀了魏晟明的。 魏甲支皱着怒眉,他看着自己倒在血泊里的妹妹,二话不说便来到秦湘玉的面前,随后一脚踢在了模样丝毫防备的秦湘玉胸口,只见他连连后退,若不是童生扶着,他便要被魏甲支一脚踹倒在地。 秦家众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护着秦湘玉,同时又上前准备对着魏甲支动手。魏家的护卫虽少,可也尽忠,他们见秦家之人蠢蠢欲动,他们自然也要护住自家主人。 而就在这时,抱着已经随着那金黄世界而去的魏菀窈的魏晟明对着秦湘玉怒喝道:“秦湘玉,今日过后,你我魏秦两家,从此势不两立,此仇不共戴天。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在魏晟明最后一声的怒号中,被道仪生覆盖在树下的平安皱眉看着他那张悔不当初的树脸,问道:“怎么会这样?” 面对平安的疑惑,道仪生也是哀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世上的因果循环从来都不是单一的。你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件事情的发生,它所牵扯到的人和事也都会发生改变。就连当时的太华也没想到,事情为什么究竟会成那般模样。” “那这两家最后究竟怎么了?”平安困惑的问道。 “这两家人,一个家财散尽却未能动其分毫;一个则是懊悔不已,本想了结自己的命去赔罪。却被家中之人随时盯着。最后,他在常年的自责里,郁郁而终。” 道仪生无奈的说着,“后来,太华知道此事后本想去寻魏家之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件事情也成了他的心结。” (本章完) 第180章 龙华盛会宴瑶池,太华得 第180章 龙华盛会宴瑶池,太华得见西王母 “那太华呢?你去了昆仑山之后,见到西王母娘娘了?”平安想起了自己和师父当年赴雪上昆仑时的情景,虽说那日他们走进了仙境,见着了银蛇、鹿,可最后还是被赶下山去,终是没能见到仙人。 道仪生深吸一口气,山顶上竟开始起风了。它吹着将道仪生和平安围困起来的白雾,随后只见道仪生缓缓开口道:“后来太华并没有去江南,而是在我走后他又跟了上来。说是不放心我。而我也在他的指引下见着了王母娘娘。” 道仪生记得他那日从渝安城外离开之后,便一路飞向昆山。 “这就是昆仑山了吗?”春日里,白雪覆盖的昆仑山脚下,道仪生手里拿着那口葫芦,双目湿润的望着看不见山顶的昆仑山说道。 而站在一旁的太华则是皱眉伫立在那,仿佛像是一尊石像般看着眼前他曾求过道的地方。 他转头看了一眼对着昆仑高山仰止、却又束手无策的道仪生。太华神色低迷,十分难堪,但是当他看向道仪生手中自己得到葫芦,又想到葫芦里的绿衣,最后他面向昆仑山跪下。 而面对眼前不见尽头,又不知该如何上山,进入仙境的道仪生被太华下跪的动作惊着了。随后,他想这里是太华曾学道的地方,而此处更是住着掌管人间生死的西王母娘娘他也跟着跪了下。 “弟子昆仑山,玄月洞天、玉华福地太华,求见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 道仪生看着太华手掐子午诀,双头举到额间,与眉并齐。随后又见他,松开手掌,左手朝着心间放去,右手则是放在昆山山下,竟不知何时冒出的青草之上。 太华将右手手掌放在柔弱而又稚嫩的青草上,而后太华又将左手放至右手手背上,如此之后便开始对着昆仑山叩头。 叩完一次之后,太华抬头双目满是祈祷般望着昆仑山。而他抬头时,放在右手手背上的左手又回放回心口,随后只见他开口颂道:“志心皈命。” “天池开泰,无极圣母,龙华盛会宴瑶池,万灵御统传教旨。” 颂到此处,太华再次重复方才的动作,每当他他起头望着昆仑山之时便会继续颂道:“诸仙献寿,列圣称觴,天威咫尺,功高德重,代燮全衡,仙主道宗。三千侍女,奏笙簧之天乐。” “百岁蟠桃,开金碧之灵园。求众生之苦难,洒甘露于尘寰。”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无极瑶池大圣西王母金母天尊。” 太华话音落,三次叩首也完毕。 而道仪生则是怀里捂着葫芦痴呆的叩首的太华,顿时只见他们所在的那片空地霎那间青草疯长,很快就将两人围在了草地里。而在昆仑山上,一道华光骤然出现,顿时白日换做黑夜,只留着那道金色华光熠熠生辉。 太华虽叩首在地,可他的双眼却也能通过周遭事物的变化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跪,这一叩首,这一颂诰让他回忆起了当初他在昆仑山久跪不起,只为求一长生术法的时候。 面对再一次的出现的华光,太华眼中噙满泪水的抬起头,随后缓缓起身。而道仪生却依旧跪着。 太华记得王母娘娘曾对他说过:“待今日下山过后,我便不会再见你。” 而他今日也是抱着不可能再看见这般景象的念头依旧对着昆仑山中的王母娘娘朝圣跪拜。 他不知道王母娘娘为什么会答应他的求见,可是只要有机会见到祂,那也就有机会能够救活绿衣。 他对着跪着的道仪生哽咽的道:“来,起来。” 道仪生大为不解,却也还是听从着太华的话站起身来。 “之后,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太华这样说着,道仪生也点着头,因为他知道,绿衣可能有救了。 随后,只见太华再次跪下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而道仪生也是学着他的模样开始对着昆仑山朝拜:“志心皈命。” “志心皈命。” “天池开泰,无极圣母,” “天池开泰,无极圣母,” “龙华盛会宴瑶池,万灵御统传教旨。” “龙华盛会宴瑶池,万灵御统传教旨。” 道仪生跟着太华学模学样的行完了三礼九叩,当他们再次抬起头之时,只见一道天梯自昆仑山山顶的那道华光中出现,直至落在两人跟前。 太华看着金色的无形,好似云朵的天梯缓缓的站起身子。道仪生见他起身后,也错愕的站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华,而太华见此情形也来不及多想,只见他对着天梯,对着昆仑山再次手掐子午诀,举眉躬身行礼道:“弟子太华,躬谢王母娘娘。” 道仪生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却也跟着太华说道:“树妖,道仪生躬谢王母娘娘。” 话音落,太华同着道仪生走上了那道天梯。 道仪生在踏上那柔软的天梯之后,不断的抚摸着怀中的葫芦。他看着那道华光,心里紧张,忐忑不安。这是他修成人身之后,第一次来到仙人所居住的地方,而那位仙人更是传说中的王母娘娘。 他记得太华说过,此次来到昆仑,仙人不一定会见他们。而现在,他们正走在去见仙人的天梯之上。 他转头看向太华,太华却是一脸愁苦,并没有一丝的喜悦和激动。或许,是因为之前他所说因为自己的贪心而断了仙缘。但他,并不知道太华当初贪了什么,才会如此。 时间,流逝得到很慢。但他们的脚步很快。不过半刻钟,他们便从山脚来到了山顶。而方才那道华光也随着两人越来越近的步伐慢慢开始消散,最后直至不见。 天梯的最后一阶连接着昆仑山一处断崖边,当他们踏上雪山昆仑之后,天梯消失,黑夜骤然变为白日。 可又在瞬息之间,白日再次被黑夜所覆盖,而天边出现了几颗明亮的星辰。他们看着星辰,恍惚之间昆仑山上的积雪开始消化,取而代之的从此他们脚下如痴如疯般生长的草树木。 而就在此时,天边的星辰忽然落下,一轮白日缓缓升起,照亮了已是百盛开,林葱木茂的昆仑山,此刻,便是春日。 太华和道仪生被眼前所变化的昆仑山给惊到了。道仪生没上过昆仑,当他看见这一切之后自然是错愕,赞叹无比。反观太华,他竟也和道仪生一样,满目愕然。 但这,也让太华觉得奇怪。他在昆仑山求道学法之时,除却洞天福地之外,他从未见过昆仑山也会有如此面貌。 也就在他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切再次变化,那轮白日忽然落下,一轮明月携着黑夜闯进了他们的眼中。 漫天星辰耀眼,华月高挂。 可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那轮灼热滚烫的黄日驱走了漫天星辰的黑夜。 原本开的茂盛的草树木也在此刻长的更是繁华,儿们各自绽放,树下只见得落得满是一地、熟透了的果子。 片刻后,秋风乍起,落在地上的果子已经烂的只剩果核,它们被秋风吹散的金黄色的树叶一片一片的覆盖上,就连朵也开始慢慢失去艳丽,正在枯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竟然开始感觉到一阵寒冷。 他们抬头四下张望,只见夜里漫天雪纷纷飞落。那些树木,那些草也已然不见了踪迹,一切又回到最初,他们登顶昆仑时的模样。 刹那间,昼夜交替,四季轮转,光阴飞度。 两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忽然,一声啼鸣不知从哪里响起,两人偏头,各自闻声看去。 最后却见,山崖之下一只通身雪白,却又有着各种颜色的鹿踏空而行,不断啼鸣的朝着两人奔来。 道仪生见状以为是妖,只见他收起葫芦对着那只鹿就要动手,就在鹿来到两人面前时,道仪生站在了准备动手的道仪生身前,恭敬的对着鹿行礼道:“弟子太华,见过鹿神。” “鹿神?” 道仪生在雪夜中一声惊叹,而坐在祂树荫下的平安同样如此。 “原来,那是昆仑山上的鹿神。”平安闻言喃喃自语道。 道仪生顶着张树脸有些困惑的看着平安,问道:“怎么,听你这话语,你们在昆仑山时也见过?” “见过,”平安答道,忽而又问道:“您怎么知道?” 那张树脸笑道:“这天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除却仙境之外。” 道仪生解释着,而后又说道:“文商九年,也就是你出生的那日,我在睡梦中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名小道士背着箧笥,手持拂尘上山而来。” “我醒来后,便用术法查见了你,也知道你会来寻我。只是,你今日上山来时,我却没见你那拂尘,这是为何?” 面对道仪生疑问,平安坐在树下抬起一只袖口,随后他从袖口里将自己的拂尘取出,解释道:“我在走马观之时,渔阳老祖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于是就教了我一道名为袖里乾坤的术法。而我在到山顶之前收了起来。” 道仪生闻言点点头,见他如此说也就没有再多问,反倒是他将目光放在平安的箧笥上,问道:“既然你有这般术法,又为何不将箧笥也收入袖中,这样行起路来也要方便许多。” 平安看了一眼身旁的箧笥,无奈的笑了一声:“我在走马观修炼法术时出了岔子,伤了五脏六腑和经脉,若不是老祖救我,或许我不一定能活到现在。而在下山之前,老祖也为我炼制了些许丹药,若是日后经脉冲乱,也可保命。而我背着这箧笥一是诚心求见蓬莱仙人。二来,此去蓬莱山高路遥,箧笥里装着些衣物和经书,也算是负重前行,以修己身,恢复经脉。” 道仪生闻言笑道:“你啊,就不该离开走马观。你也说了,山高路遥,此去千万里,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了路上,这不值当。” 平安面对道仪生再次的劝告也依旧是不悔当初:“值当,师父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我想除了治国理家之外,就是想见一面仙人,求一长生的术法。” 听到平安的话,道仪生忽然大笑,将他们围绕住的白雾也在风起时也开始从山顶慢慢消散。除却道仪生的真身之外,其他的林木也逐渐恢复叶黄树枯的模样。 平安看着祂笑,心里有些困惑,随后他便听见道仪生开口继续说道:“当初的太华也似你的几位朋友般担心我,而我也如同你一般执着。以至于最后,太华因为用水镜窥探未来而自责,而我也因为坚持想要救绿衣害得他几百年的修为几乎一朝废尽。” 平安蹙眉而端坐,他不解,便问道:“这是为何?” “代价。”道仪生如此说。 “代价?”平安闻言难解其惑的看着道仪生,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代价”道仪生的那张树脸仰天长叹:“既是代价,也是选择。” “选择什么样的结果,你就要付出相同或高于结果所带来的喜悦或是悲伤的代价。而这份代价,你却不能知道是什么,只有每当结果之后,你才能知道。而我也是在做出选择之后,才知道太华为我选择了什么。” “我记得那天那鹿神对太华说,王母娘娘都知道了,你想好了吗?” 太华闻言,双目微怔,而后又恢复如此,只见他对着鹿神说道:“太华想好了。” “好,那你就跟我去见娘娘吧。” 道仪生看着鹿神带着太华脚踏着祥云朝着山崖的对面的另一座山崖而去,只剩他一个人,他的眼中有些落寞也带着些许希望。 虽然他不知道鹿神和太华方才那般话语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既然太华去见王母娘娘了,那绿衣也就有救了。 他悲极而喜,看着太华的身影远去,他又将收起的葫芦拿出来,仔细的打量和抚摸着葫身。 (本章完) 第181章 万物由天地而生,命运行 第181章 万物由天地而生,命运行万事而决 这是道仪生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太华随身背着的葫芦,据他说:“这口葫芦可是天材地宝,相传这是上古时一场大战时留下来的。” 道仪生也曾问过那场大战是什么,可太华却也说不知道。只是说:“那位仙人只跟我说了这口葫芦的来历,但并没说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一场大战。” “他跟我说过,这口葫芦里装着一个世界,一方天地。所以这葫芦内别有洞天。但是,这么些年了,我除了装些酒水之外发现他是个无底洞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道仪生想起他还未化身时太华跟说讲述这口葫芦的故事,而他看着这木质、毫无粉饰的葫芦心里也满是疑惑。正当他仔细打量时,葫芦居然不翼而飞,脱他手去。 “绿衣!葫芦!” 道仪生见葫芦不知为何从他手中飞走,他连忙惊呼,却发现那葫芦竟然落入一人手中。 那人一首青丝轻挽,两鬓间各垂吊着一束白发。玄黑色的道袍上,三只白色的丹顶鹤格外亮眼。它们做成围绕着道人,在他道袍上相互追逐的模样。 其中一只丹顶鹤仰首作啼鸣状,望着那道人,一张庄严、肃穆的宝相映在道仪生的眼中。 “你就是道仪生?”那道人言语稍稍有些深沉,但他的声音却在漫天飞雪的昆仑山上回荡,气势恢宏。 道仪生被道人庄重的模样所震撼,只见他对着道人连忙下跪,叩首道:“树妖道仪生,见过仙人。” 道人不苟言笑,面对道仪生下跪叩首他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将手中的葫芦随手一抛,只见葫芦顿时化作一团白烟散去,只留下一丝绿色光点在他正身负手时缓缓向道仪生飞移而去。 光点落地,它化作一女子模样躺在道仪生的身侧。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等道人开口他便将头抬起偏向一边,而那女子正是绿衣。 当他看见再次出现在他眼中,他心中的那份伤感和悲痛再次涌上眉间,他连忙对着道人开口求道:“仙人,小妖此次前来是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您既然住在这昆仑山,想必一定就是此处的仙者,道仪生恳求您能帮我救救她。” 道仪生声音有些颤抖,他对着道人不断磕头,嘴上更是不得闲。 道人看着道仪生,庄严轻语道:“生死有命,她既然已身死,又何必救她?天道轮回,可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道仪生闻言心中想救绿衣念头已是凉了半截,但他仍不放弃,继续磕头求道:“烦请仙人成全。” 道仪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嘴里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道人见他如此,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便抬着虚无不可见的天梯不知要去往何处。 道仪生依旧磕头叩首,他知道道人离开了,但他依旧如此,直到道人不见了踪迹,他这才停下叩首的动作。 他望着道人离开时的方向,深叹一口气,无力的坐在在地上。此刻的他,望着已经死去的绿衣同样毫无生气可言。 而他现在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太华身上,他希望王母娘娘能够看在太华曾是昆仑弟子的求道者能够给他,给自己一个救人的机会。 太华跟着鹿神行走在无尽的昆仑山脉上,他也四处张望着自己曾经求道的地方,心中无限感慨。 “你离开昆仑已有数百年,今日再到昆仑可只是为了救那女子?”去见王母娘娘的路上,鹿神这样问道。 太华闻言神态敬畏的看着鹿神,“这是弟子犯的错误,不该由他人来承受。” 鹿神轻啼一声,只见不远处再度出现那道华光,它侧头望了一眼太华,无奈的摇着鹿首,“你要想好清楚,你这样做可就真的要断绝所有仙缘,此生再无可能飞升天界。” “多谢鹿神提醒,可这本就是太华之错,弟子不想多年以后常常因为此事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日,我若不救,太华心中永不安宁。” 太华停下脚步,望着那道华光,对鹿神拱手掐诀行礼道。 鹿神见他已然是下定决心,也不再劝解,只是开口言说:“华光华光,照尔仙途。苍穹苍穹,天命难寻。” “去吧。娘娘这等你呢。”鹿神说完,转身朝着原路返回。太华见它离开,他也朝着道仪生所在的方向望了望,最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道华光。 鹿神离开太华之后,再度朝着道仪生而去,只是它在路上时遇见方才那位道人,它低鹿首,轻提一蹄对着他恭敬的喊道:“帝君。” “鹿仙,娘娘怎么说?”道人负手而立,目视远处那道渐渐消散的华光开口问道。 鹿神闻言,如实回答:“娘娘说,给那树妖一个机会。” “那,太华呢?”道人问道。 “以命抵命。” 道人轻叹一声,也不再作答,只见他大袖一挥便消散在了原地。 鹿神见状,再次低鹿首行礼道:“恭送帝君。” 道仪生呆若木鸡般的盘膝而坐,他看着面前的绿衣心中还有许多的疑惑:他离开江南之后在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曾在某一瞬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绿衣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结果如今也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曾与绿衣同在一个庭院里。只是,自己在江南之外的事情,他却没有丝毫记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和别人不一样。”他听见有人说话。 鹿神来到道仪生的身侧,它低头看着躺在雪地上的绿衣,对他如此说。 道仪生闻声看去,随后对着鹿神跪拜叩首:“鹿神,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但我不能说,也不该由我说。”鹿神如此说道。 道仪生困惑,却也明白,他便问道:“我曾梦见一名女子,是否是与此有关。” 他想鹿神既为神者,自然也有着通天彻地之能,于是,他不求答案,只求心中疑惑。 可鹿神却说:“万物由天地而生,命运取万事而决。” 可道仪生还是不甘心,他问道:“过去,现在,未来是否已是定数?” 鹿神答道:“今日这般结果,便是答案。你所求的,心中困惑的,都是如此。你不记得,自然是有人不愿你记得。既然不记得,又何必再求?再者,你今日前来,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你心中疑惑?” 道仪生沉默不语。 他很矛盾,他既想救绿衣,也想知道属于自己的过去。可现在,鹿神的意思很简单明了,他只能选择一个。 他的过去重要,绿衣同样重要。但是,只要救活绿衣,他也就能知道自己的过去。 “绿衣。”道仪生选择了她。 “你啊,你可贪心。”鹿神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偌大的昆仑山再度陷入沉寂。 道仪生看着鹿神的离去,他心里很难过,很矛盾,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恍惚了。 太华进入华光之后,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天宫出现在他眼中。 而在天宫之下是峰峦叠嶂,乱云飞度,这也使得太华所见的天宫缥缈无踪。原本是他眼前的宫殿此刻却倒悬于他的脚下,头顶则是群山连绵,万里长青。 太华知道,既是天宫,也是幻境。待他闭眼,稳住心神,原本金碧辉煌,山雾霭霭的天宫再度变化为昆仑山。而他所在的地方则是与道仪生相对的另一处悬崖。 太华偏头看着跪坐在地的道仪生双眉紧皱,忽然,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来者,是一名中年女子,她一身玄黑华袍,华袍之上一只朱雀行盘绕之势落在其中。头顶一手掌大小的冕旒,两支金钗相对而入她头后挽起的发团之后。两支金钗之上,一根金簪竖插于发团之内。威严,庄重,于她的神色间不经意流出,她双目淡看于太华。 太华回首看见来者,对着她掐子午诀,行三叩九礼,而后道:“弟子太华,拜见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见太华如此,也不作答,而是看着另一处悬崖上守着绿衣的道仪生,而后才开口道:“你可真想好了?” “弟子,想好了。”太华俯首作答。 “当初,你虽莽撞。可自你离开昆仑之后,我也时常得知过你的消息。你入道出云观,做了高功,又游历于人间,见惯了人世生死,你也从中收获不少。你今日又为何如此作为?”王母娘娘言语中尽是惋惜,似乎她已然认可了太华。 可太华依旧坚持,他说:“弟子虽得到娘娘赐法,却也过于依赖,造成如今局面,皆是弟子之过。弟子,愿一人承担。还请娘娘成全。” 王母娘娘闻言却微微一笑,继而又转庄严:“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便成全你。只是,生死各有天命。我虽掌管天地万物之生死,却也不可违背天道。你想救她,却也得付出代价。你可愿意?” “太华,愿以命抵命。”太华依旧俯首道。 “你的命,不该由我决定。”王母娘娘却拒绝了。 面对王母娘娘的话,太华问道:“您掌管生死,自然可以决定。” 王母娘娘却摇头道:“我用你的命去换她活,便是我杀人取命,不可。” 太华也明白了王母娘娘所说,他抬头问道:“娘娘可有其他办法?” “有,可这要看你舍不舍得了。”王母娘娘看着太华,说道。 “能救她,太华愿意。” 面对太华的坚决,王母娘娘也无可奈何。 “世间凡人都一样,可偏偏你不是。我虽为王母,众仙女之首。平日里她们见了我皆是恭敬有礼,却也避之如虎。我掌管生死,却也是个有情的人。” “人?” 太华不敢相信的抬首跪坐在地上,他看着王母娘娘庄严之相,却不曾想到她竟然说自己也是个人。 太华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心性好,也嫉恶如仇。你虽莽撞,却也不失大体。当初,你在昆仑山下长跪,为求长生不老之术法,我本以为是你贪心,却不曾想过,谁又没有贪心的时候。” “仙者,亦是人也。” 说罢,看着太华再次问道:“我虽不可以你之命去换她活,却有一法能让她有一线生机,只是她最后能不能活,却要看他。” 王母娘娘指着远处的道仪生说道。 太华顺着王母娘娘手指的方向,他看着无神的道仪生最后说道:“还请娘娘成全。” “你为我昆仑弟子,我传你长生之法和水镜之术,既然想救她那就要把这两样东西还于昆仑。而我,则以此为代价给你们一个机会。” “我愿意。只要能救她。”太华的决定让王母娘娘再无笑颜,她神色肃穆,言语无情地说着,而太华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王母娘娘闻言点头,随后只见她转身对着道仪生,瞬息之间,两座悬崖在毫无动静之下骤然聚在一起,只不过中间却留着一道缝隙。 那缝隙不过毫厘,却犹如那万丈天堑般恐怖至极。 感受到变化的道仪生站起身子,走到绿衣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当他看见一身玄黑华袍的王母娘娘和跪在她身后的太华之后,他也知道此人是谁,于是便朝着王母娘娘跪地俯首:“小妖,道仪生拜见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点头不语,而后转身看向太华,随后说道:“太华求我救她,我虽不能让她直接活过来,却能给她一线生机,使她的三魂七魄聚在一起化身为人。日后,需要你去寻她,你可愿意?” 道仪生闻言,顿然露出笑容,转而又对着王母娘娘感激涕零:“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可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道仪生闻言已然是不管王母娘娘问什么,他只知道绿衣能活了,于是说道:“您问。” “我若救她,可有人会付出代价,你可愿意接受?”王母娘娘如此问道。 “接受,只要能救她,我愿意接受。” 道仪生如此答道,却不知道王母娘娘所说之人却是太华,而非是他。 王母娘娘一声轻叹,摇头叹息道:“你既然愿意,那我便给她一丝生机。” 说罢,王母娘娘在道仪生激动和太华苦笑的神情下,对着绿衣轻轻一挥手。 只见一道华光自王母娘娘的华袍袖口中而出,直奔绿衣。 太华和道仪生两人看着华光钻入绿衣的体内后发出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又见绿衣凭空而起,化作了一团绿色的烟雾在昆仑雪山的飞雪之中不断摇晃。 片刻后,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虚无缥缈,抓不住地空洞的绿衣。 (本章完) 第182章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182章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道仪生瞧见虚无缥缈的绿衣转而望向王母娘娘,只见他眼中饱含泪水,语气哽咽叩谢道:“小妖谢过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闻言,却说:“你别忘了,我给她这一线生机可也是有代价的。” 道仪生抬首,他看着跪在王母娘娘面前的太华,又看着一旁似烟似雾没有生机的绿衣,他心中既有犹豫,也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王母娘娘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但是,现在救人要紧,他也只能说道:“只要娘娘能救人,道仪生愿意。” 王母娘娘也看出了道仪生心中的挣扎,随后转而低首看着太华,“今日前来者是你,我可救。若是他,我未必愿意见他一面。生死有命,你要逆天道而行,欲要救人便得付出代价。你真的想好了?” “弟子今日来,便没想过后悔,还请娘娘成全。”太华依旧如此说道。 王母娘娘见太华如此坚持,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救她。” 说罢,王母娘娘单手轻轻放在太华百会之处。顿时,只见太华满身华光。 而一旁的道仪生则是困惑的看着王母娘娘手中的,他想,既然是施救绿衣,为何她会对太华如此?这是在做什么? 片刻后,华光散尽。只见从太华身体里缓缓升起两束白光,它们围绕着太华不断旋转,似乎有些不舍。 太华盯着旋转一番之后来到自己面前的两束白光,心中也是无限感慨。曾想,他为求仙人赐法走遍人间名山大川,见尽人世悲欢离合,却不料百年修为今日一朝殆尽。 王母娘娘看着两束白光,按照方才所说她本该收回它们,可现在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看着太华,似乎仍在挽留。 太华知道,王母娘娘所说的收回两种术法其实也是在废掉他的修为。百年时光,他与两种术法相互共生,一旦脱离,那么他也将失去一切,但他却并不后悔。因为,今日的结果,皆是他所种之因,怪不得谁。 他看着两种术法所化的白光忽的一笑,他感受到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当,漫天飞雪被风带起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他似乎感受到了寒风凌冽,锥心刺骨。 忽的,昆仑山上狂风大起,一身单薄道袍的他已然颤抖不已,他低身环抱身躯,却不知道仪生却在一旁看呆住了。 道仪生见那两束白光停留在太华面前时,他看见了太华三千青丝在飞雪落下时骤然换做了一头白发,他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更是百万个不相信和困惑。 王母娘娘不是答应救绿衣吗?那她为什么要收掉太华一身的修为?他不明白,更不理解,这是为何? 顿时,他站了起来,皱眉看着王母娘娘和低首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的太华,他质问道:“娘娘,您不是说要救绿衣吗?您收走太华的修为做什么?” 面对道仪生的质问,王母娘娘并不理会他,而是低头看着太华,沉默一会之后,她这才开口道:“我说了,想救人,就得付出代价。而这就是!” 道仪生不解,问道:“您不是说让我来承受吗?您为什么要” 道仪生沉默了,他忽然想起王母娘娘方才说的话。她说的是有人要付出代价,可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不,不对。”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却已经晚了,两种术法离体,无异于妖被夺走内丹,也就是说太华有可能会死! 他再次跪下,语无伦次的对着王母娘娘说道:“娘娘.这不干太太华的事情,您需要有人付出代价,我.我可以,求您别收走太华的修为求您了!” 道仪生最后一声悲嚎响彻昆仑山,就连不远处的鹿神见到此般画面也是不忍心看,而是转身朝着远处离去。 可王母娘娘却不肯理会道仪生,只见她袍袖一挥,两束白光被收入袖中。 道仪生见状,顿然一跃而起,朝着王母娘娘飞去。 他想救绿衣,可也不愿意太华为此而失去一切。于是,他只能这样。 他试图想从王母娘娘的手中夺回属于太华的一切,可他在王母娘娘面前无异于一只蚍蜉。 王母娘娘见道仪生朝她奔来,只见她怒声一道:“放肆!” 随后,她轻抬一手,用着指尖对着已然接近她的道仪生眉间一点,顿时,昆仑山飞雪不再飘落,而是停在了空中,就连时间似乎也停止了。 而已远去的鹿神似乎也从这停下的漫天飞雪中察觉到了什么,它暗道一声不好,骤然掉头朝着他们所在之地奔来。 “你这小妖,我允你上昆仑已然是莫大机会,你竟敢对我动手?该死!” 王母娘娘怒气冲天的对着被自己一指定住地道仪生怒喝道。 而早已蜷缩在雪地中的太华闻声也是艰难的俯首跪地,对着王母娘娘求情道:“还请娘娘恕罪。我这朋友,虽说已有千年岁月,可心智还如同孩子般,太华恳请娘娘能够恕罪。” 被王母娘娘定住的道仪生听到太华的声音愣住了,他不停在心底问着自己,怎么会这样? 太华见王母娘娘没有回答,他便抬起他那已是满脸皱纹,苍老不堪的模样,朝着王母娘娘和道仪生看去。 满是褶皱的脸庞,道仪生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他从来没想过,不老不死的太华此刻竟然已是老态龙钟。 他紧皱双眉,满眼的不可置信。 而太华则是仰首望着王母娘娘,恳求着她能够不要计较。 王母娘娘一指定住道仪生,又低头看着俯首在地的太华,只见她对太华说道:“今日,我收回术法是为救那精。而你又为此妖求情。” 王母娘娘对太华的语气不再那般柔和,而是无情的说着:“你既求我,我也可以答应你。只是,从今日过后,你不可再说是我昆仑弟子。” “太华,求您了。”太华的苍老的声音在山顶回荡,而闻声赶来的鹿神也是来到王母娘娘的身边。 它看着太华,言语中满是挽留:“太华,不过一只树妖,何必断了仙缘?” 太华闻声,抬起垂老的脸,他看着鹿神涕泪横流地答道:“太华人间数百年,唯有他一人可称友。他也是担心我,并非有意冲撞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这一叩首,代表着太华昆仑学道之路断尽。鹿神见状也是无奈摇头,“既然如此,当初何苦呢。” 鹿神抬起鹿首对着王母娘娘说道:“娘娘,且放他去吧。” 王母娘娘闻言瞧了一眼鹿神,而后她将放在道仪生眉间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波纹自她手中散开,只见停留的漫天飞雪纷纷落下,而道仪生在此刻也在王母娘娘收手的刹那直接被弹出昆仑,落在了昆仑山的山脚下,昏迷不醒。 王母娘娘收回手,也不再看太华一眼,她跟着鹿神转身就要离去,只是最后他对着太华说了句:“记住,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昆仑弟子。” 话音落地,王母娘娘同着鹿神离去。太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再次叩首喊道:“太华,多谢王母娘娘救命之恩,多谢娘娘慈悲之心。” 太华苍老的哭喊声在昆仑山上回荡。待到王母娘娘和鹿神不见了身影,他这才艰难起身。他颤颤巍巍来到昆仑山的山崖边,看着被王母娘娘轰出昆仑山的道仪生落下的地方一声哀嚎。 此刻他的心中无限悲伤,全然这一声之中尽数喊出。 数百年求道,却不曾想一朝毁在自己手中。 是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本章完) 第183章 六分命运四分道,因种果 第183章 六分命运四分道,因种果定报必来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秋风萧瑟,百树枯黄,平安看着独青山上迷雾散尽,一切又恢复如初的模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道仪生所说的那句话。 他低首,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极其陌生的仔细观察着掌中的纹路。他记得,在走马观之时他曾听老祖和师兄说过卜卦、算命之法。 掌中纹路呈何种模样,纹路走势如何可以判断一个人的一生,以及他这一生会经历什么。他也曾向老祖询问过,可老祖却以平安年龄尚小而拒绝回答。 至于他的师兄、玉鄢曾说过:“除去掌中纹路之外,人之生辰八字和面相也可以推算。” 但同样的,师兄玉鄢只跟他说过,“你掌中纹路错综复杂此生必多坎坷,可从面相来看却又是无灾无祸,至于八字,所得结果却和你曾所经历一切有各不相同,不懂不懂。” 平安看着师兄瘫软的坐在他们时常打坐的山崖处,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道仪生看着平安陷入沉思,随口一句话又将其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命由天定,可运势却在自己手中。你的八字该是走那仕途,可偏偏生于乱世,险些成为他人口中食。你之面相也并非如此,只是后天运势改变了福相,使你看上去才会如此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平安抬首,眼中含有泪水的看着那张奇怪的树脸问道:“那您之前所说,我此去未必见得到仙人,也是从我命格里看出来的吗?” “非也。”山神道仪生扭曲着树脸,做着摇头否认的模样说道:“人之一生,三分天命,三分气运,而剩下这四份远在天命之上,也就是‘道’。” “道?”平安放下双手,困惑的看着道仪生,他心中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所谓的道就是天地相衬,日月交替,四季轮转,而人则在其中感受着一切的变化;而人自身而是道的一种,与所有变化息息相关,譬如开落,枯枝绿芽,就如同人的生死,而其中的喜怒哀乐,相思离别就是人之道变化的。 平安理解的没错,可是以他的年龄能够明白这些已是极限。 所以山神道仪生给他解释道:“道,也可以称为因果。” 平安不解的看着祂,眼中的泪水退却,换来的则是无尽的遐想,“因果?” “就好像,如果你的师父当初没有经过,或也只是无奈的看着你落入他人口腹,你今日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就不会和你说起我的过往,那我的过往也就没人知道。两者两者相关便叫做因果。” 平安闻言困惑不已,反问道:“可这却并非大道啊?世俗凡尘之中,生死皆是自然,虽为道之一,可也非全部。” 山神道仪生闻言忽然一笑,“也算没有白费我这般口舌说这么些过往,你也算明白一些。” 祂苍老的笑声依旧在山林中回荡,听得祂对平安问道:“你可记得道德经第一句话是什么?” “记得。”平安早已熟读道德经,也知晓其中大意,可是面对山神道仪生的询问却还是免不了困惑,他不知道山神道仪生为何这般问道。 祂见平安记得,也不再绕弯子,只见祂晃动着树身,抖落不少绿叶,然后开口说道:“其实,这些当初我也不明白。后来,太华被王母娘娘收走修为,而我又被驱出山外之后,这些我也是在王母娘娘给我们留下救绿衣的那一丝机会里明白的。” “您明白了什么?” 平安神色忧郁,却问出愚蠢的问题,这让山神道仪生不禁觉得好笑:“你这孩子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个看透人世万千,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怎么问起话来还是如此的憨蠢?” 平安被山神道仪生的话音说得羞愧低头,不做声响。 山神道仪生见此也是无奈道:“当初太华被收走修为之后站在那漫天飞雪的昆仑山哀嚎,而当我从山脚醒来之后却不见了太华。”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太华已经离开了昆仑,我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着太华的模样想要叩见王母娘娘,只是当我再次见到她之后,她却跟我说,太华已经走了。” 道仪生苍老绵长的话音在平安低首的耳边回荡,他心里一直回荡着山神道仪生方才的话,而羞愧的不敢抬头,只是从他再次柔和却无奈的话语里和他羞愧不安的四处瞄着的双眼之中似乎看见了那日的场景。 “走了?”他看见道仪生不可置信的模样,也看见王母娘娘那双威严、藐视一切的双目。 “太华走了?”道仪生听到王母娘娘的话,瘫坐在地上,他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一时间竟慌了神,他连忙问道:“您收走了他的修为,您又让他一个人离开,他会出事的啊!” 面对道仪生的质问和指责,王母娘娘并不理会,而是说:“太华为了救那女子,自愿付出代价,而他离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本宫无权干涉。倒是你,那女子如今有了一线生机你不去寻她,却在这与本宫胡诌,你这么做岂不是枉费了太华放弃一切为你二人求来的机会。” 王母娘娘话音落地,只见她玄黑的华袍袖口一挥,由绿意三魂七魄所凝固而来的虚影顿时出现在道仪生面前。除此之外,还有之前被收走修为所化的两颗白珠也出现道仪生的手中。 他看着面前虚幻的绿衣和手中的白珠一时失神,只听得王母娘娘再次开口道:“本宫乃是掌管生死疫病之主神,却也得遵守天道法则。我今日若是违背天道求此女之后若是其他昆仑弟子也同你一般来寻本宫,本宫是救还是不救?” “生死乃是天命,不可随意更改。否则,不说本宫,日后此般因果报来,你们可承受不了。所以,既然想救人这份代价,就得受着。” “那这代价能够救活绿衣吗?”道仪生将虚幻的绿衣和两颗白珠收入囊中,而后抬首问道。 王母娘娘摇头答道:“不能。” 道仪生悔恨地双拳紧握,他低首呼吸颤抖,随后又将两颗白珠取出,问道:“娘娘,那您可能帮我把这些还给太华。我愿意自己承受代价去寻找绿衣。” “因已出,果必定,天意不可改,不能改。”王母娘娘说完,再次对着道仪生挥袖道:“此女我已将其投入人间转世而去,而这道幻影是你最后能够寻找到她的机会。” “待你离她越近,幻影越真。寻到人之后,你需将幻影同着你中二物送入她的体内,一切便能功成。到那时,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自然就能知道。至于太华,他往江南去了” 王母娘娘说着,自天上转身步入昆仑,只留下最后那句话在山下,在道仪生低首的耳中回荡。 “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王母娘娘早就知道我心里所想的一切。”道仪生看着低首的平安,就像看见了到处同意在昆仑山下低头的地自己,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平安低首不语,只是默默听着山神道仪生说着那些话。 “后来,我跪在那,心里很是煎熬。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去寻找绿衣还是太华。” 道仪生看着自己手中的珠子,又将绿衣的幻影唤出,他双眼的目光不断地在两者之间来回移动。 她到底是该去寻绿衣还是去往江南找太华,他做不出选择。 他不停地在心底问着自己:去找绿衣,那太华怎么办?可是,去找太华,那他废尽修为为自己求来这么一个机会又算什么? 他不知道。 沉默良久,他看着手中的珠子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起身,再度将两者收入囊中,他朝着江南,朝着太华所去的地方看去。 既然王母娘娘已经让绿衣转世,那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她;但是,太华不一样,他没了修为,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没了修为的太华,独步千里去江南,或许会死在去往江南的路上。 他这样想着。 去往江南的路上,太华拖着自己年迈不堪的身体,手中拿着一根比他高出不少木杖艰难的走出每一步。 王母娘娘虽说收回了太华在昆仑所学的所有术法,可太华本身所修来的修为却还在。只不过,两者分离,却也让他的修为短暂的消失,需要慢慢地修复。 太华走在路上,在经过由数片田野和几十户人家所成的一方天地里,他看着早已种下麦稻田地里,正躬身为它们施肥的人们难过的地笑了笑。 “春种待秋收,夏忙冬更闲。四时风雨过,一年复一年。” 太华一身道袍,年迈的身子和沧桑的话语引来了一位挑着肥水的青年。 他放下肩上的担子,虽说还是春里,可一身短褐的他却早已浑身汗味,油腻的肤上流着汗珠,其中还夹杂浓郁的肥水味。 他拍了拍手,来到太华面前,笑语欢欢的说道:“老道人这是要去哪啊?” 太华闻声才知道身旁竟已经站着一名青年,他看着青年黝黑的肤色和汗珠不断从他身体里冒出,转而感概道:“不去哪。就是到处转转,游山玩水。” 青年人一听更乐呵了,他上下打量这太华说道:“老道人年纪不小了吧。游山玩水不怕伤了身子?” “不伤,不伤。”太华听着青年调侃的话语,忽然笑道:“老道一心求见仙人,走遍人间山水,见尽人世,到头来却忘了人间也有胜过仙境之美的地方。” 青年人一听,顿时皱眉,他看着太华一副苍老的模样,对他的话感到奇怪,一时间来了兴趣问道:“您老人家去过仙境?” “没去过,没去过。”太华摇头笑着说道。 “那您怎么知道仙境的风景不如人间呢?”青年听太华说没去仙境骤然有些失望,他指着田地里一处躬身忙碌着的身影说道:“那是我家阿爹,今年六十好几了。小时候要我下地干活我不去,然后他就骗我说,这世上有神仙。说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只要我肯下地干活,神仙就会记着我,说‘这孩子不错,以后说不定也能到天上来做个神仙。’” “当时我还小,一听干活能做神仙我就去干了。一干到现在,我啥也没见到过。当然了,后来也知道阿爹是在骗我。” “既然见不到神仙,那你怎么还在干活呢?”太华如此问道。 青年挥了挥手,一声“唉嘿”笑道:“我这不是长大了吗。是真是假还是分得清楚的。说有神仙也就是糊弄糊弄孩子,但是咱不种地就没粮食,没粮食就没吃的,没吃的那还得了?咱又不是真神仙,不吃饭,得饿死的。” 青年摆着手,太华闻言忽的想起来王母娘娘说:“仙者,亦是人也。” 于是,他对着青年问道:“那你说,神仙也是人吗?” 青年一听,顿时就炸了。他睁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华说道:“你说什么呢?神仙怎么可能是人呢?” “你见过吗?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太华不解,又问道。 “没见过。”青年跟太华保持着距离,他似乎已经看出太华有些不对劲。 “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神仙就不是呢?”可太华不理解,那句话是王母娘娘亲口跟他说。可是,没见过神仙的凡人为什么会觉得神仙不是人呢?他不明白。 太华说着,手里杵着木杖朝着青年慢慢靠近,试图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可是青年见太华那副痴绝的模样,被吓得不轻,只见他挑起肥水直接从田野的埂上绕过。因为他一心想要躲着突然变样神志不清的太华,没能握住装着肥水的木桶,一些恶臭的肥水直接洒到了太华的身上。 可太华却不在意,他想跟过去,他想问清楚为什么青年觉得神仙不是人。 可青年哪肯停下,只见他挑着肥水往前走着,嘴里还不停说着:“念了首诗我还以为是个得道高人呢。没想到是个道疯子。真是晦气!” 说着,他还不忘回头看看太华有没有继续追上来,可是当他回头之后发现太华消失在了田埂上,不见了踪迹。 他不见太华,顿时心里一慌,竟然失足落在田里,肥水也洒了他一身。只是,他无暇顾及这些,只见他从田地里爬起,望着太华消失了的方向大喊着:“阿爹!阿爹!神仙,我看见神仙了!” 青年由方才的害怕转为激动,他的呼喊声响彻田野。而此时正在田野里忙着施肥和整理土地的农人们缓缓起身,用着满是泥土,或是沾染了些许肥水的手揉着一直弯着的腰朝他这里看来。 其中,有一名老人手里拿着舀肥水的木瓢对着青年大喊道:“三娃子!你大白天的做什么狗求梦啊!你看你,肥水没浇在地里,全在你身上了!跟粮食抢食,你今年冬天想饿肚子啊?!赶紧重新去挑去!” 青年听到来自阿爹的责骂声,赶紧反驳道:“不是,阿爹我真的看见了。刚才我还跟他说话呢。他还问我神仙是不是人呢!” “三娃子!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阿爹紧握着手里满是肥水味的木瓢,对着青年怒喝道:“赶紧的!不然,今晚上你就学这神仙一样,不准吃饭了。” 三娃子顿时委屈的站在原地,他看着一身肥水的自己,又看着太华消失的地方百般无奈,他以为阿爹跟他说的神仙是假的,没想到真让自己给遇见了。就是,自己把人家给当疯子认去了。 “哎呀!我说三娃子他爹,要不是你从小给人三娃子说那些什么神仙,三娃子又怎么会这样嘛!” 忽的,田地里响起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哼!还怪起我来了!”阿爹一脸气愤的对着三娃子说道:“净吃不干活,天天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还在看,赶紧挑肥水去!” 三娃子也是无奈,面对阿爹的怒骂他也只能顶着一身肥水,担木桶又重新走回去。 不过,在他再次经过太华站着的地方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喃喃自语道:“他为什么要问我神仙是不是人呢?奇怪。” 三娃子想不通的担着木桶朝着远处走去。 而道仪生则是搀扶着年迈的太华,行走在山林之中。 (本章完) 第184章 仙境本是好去处,流连忘 第184章 仙境本是好去处,流连忘返是人间 群山座座,万里长青,清风席卷,白云所覆。 道仪生搀扶着太华行走在其中。 忽的,太华停下脚步转身朝着身后,那早已远去的田野望去。 青年再次挑着肥水走进地里,年长的阿爹换下已经空却的木桶,继续用木瓢舀着肥水灌溉土地,喂养庄家。等到青年又抬起木桶去换新的肥水之时,阿爹还不忘在他头上用手指来上一下,“你这小子,都多大了也不知道把衣裳换了再来,都要熏死我了。” “阿爹你一直用着也不说熏,怎么到我这不换衣裳就熏了?”青年看着强词夺理的阿爹也是万般无奈,只能委屈着。 但是阿爹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这个,他用木瓢在青年身上碰了碰,青年见状问道:“阿爹,你杵我做什么?” 阿爹瞟了眼四周,极其小心,谨慎的靠近青年,然后悄摸问道:“三娃子,你真看见神仙了?他还跟你说话?他问你什么了?” 三娃子一副傲娇的模样,挑起担子就要走:“没我没看见。”不过,三娃子又后退一步,将自己的嘴凑到阿爹的耳边又说:“阿爹,你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 说完,还不等阿爹反应过来,三娃子哧溜一下,挑着桶就跑了,只剩下满脸黑线的阿伟爹杵在那,随后只见阿爹暴跳如雷,站在地里大吼着::“三娃子,你今天晚上要是能吃上饭,我就跟你信!小兔崽子,跟你老子我玩起这个来了!找打!” 面对阿爹火爆的性子,三娃子挑着担子乐呵呵走在路上,忽的,他觉得方才的那位仙人似乎模样走远。于是,他面带笑容地朝着太华和道仪生所在的方向望去。 山高路远,四目所见除却青山、田野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太华失落的转过身,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平安坐在树下,面对道仪生的那张树脸听得如痴如醉,同时,他也在心里问着自己:“神仙是人否?” 只是秋日晚风乍起,在他头顶上的道仪生本尊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扰了他的思绪。不得已,他只能抬头看去。 日头西落,逐渐黄昏。 被镀上金边的白云,洒下落日的余晖,穿透密密麻麻的枝叶,最后落在平安仰起的脸上。 忧郁,孤独,这是道仪生在平安脸上看见的东西。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他也不明白。 他只记得,那天从那片田野里带走了太华,他们一路朝东,去到了江南, 他们在那座山上,见到绿衣口中的奶奶。 侏儒身,老态龙钟。 他们被奶奶带进了那座庭院,他们看见了庭院中间,那已经空荡数百年的地方,那个道仪生曾经生长的地方。 奶奶看着道仪生,神情还算柔和,但是当他看着太华之时,奶奶忽然翻脸,对着太华就是一顿臭骂:“你个牛鼻子老道!当真以为自己通晓天理,可预知天下未来事了?我看你就是学道不精,只会滥用法术。亏你还是昆仑子弟,王母娘娘亲自赐法的弟子。当真是,三年学道,只会胡言乱语。” 奶奶怒气冲冲对着老迈的太华怒斥道,同时她提起自己手中的那根拐杖,对着太华画了几个圈,原本被太华收在术法里的百们纷纷出现。它们围绕着奶奶,不停地晃动着瓣,似乎是在诉说什么。 奶奶见到这些离开几百年的儿们也不再怒颜而视太华,反倒是挨个摸着从她手中经过的儿们:“好啦,别难过了。这不怪你们。要怪也该怪老婆子我,当初我要是不让她下山,不让她离开江南,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她说完这些,对着儿们摆摆手,只见它们围着奶奶转了一圈,然后朝着进来时的那道门飞去,离开了庭院里。 轻叹一声,奶奶看着儿们离开,又看着道仪生说道:“当初,你离开之时我就跟你说过。人间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你偏偏不听,那丫头也真是,总是跟你说着人间万木春,让你动了凡心。不然,就凭你现在千年修为,老婆子我也能帮你一把。说不定你也能上天瞧瞧。” 最后,他看着太华又说:“方才是老婆子话重了,还请原谅。只是,玲珑那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就算不是亲孙女,也是亲的了。我对你的责怪之心难免还是有的。” 奶奶摇着头,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当年,我也同玲珑那孩子一样,去了一趟人间就被那些烟火繁华所吸引,以至于我也动了凡心,最后酿成大错,从此留在了这座江南的山头上。” “人间呐,凡人所在之地,却也让神仙向往不已。” “走了的人,常常想要流连;可来了的人,却又无时无刻不想离开。” “真就是,仙境本是好去处,流连忘返是人间。” “你们走吧。” “至于玲珑,生死有命。若她死了,她应该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这样我又能继续看着她了。” 往后千年,岁月流转,太华陪着道仪生走过千年时光,见尽人世繁华。当他们再次回到渝安城外的那座木屋时,那座木屋早已腐朽,只剩下残缺的枝干支撑着。 他们坐在木屋外,那条长桌前,太华对着道仪生说道:“没想到,再次回到这,已经是千年之后了。” “一千年,百年人世一结,如今也过了十世。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到她,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道仪生偏头看这老着的太华,而后又将那早已虚幻难觅其影的绿衣幻影。他看着幻影一日一日消散,心中难过更添一分。 “或许吧。一千年了,她的三魂七魄散尽,也许早已化做了奶奶所说的天上的星星,不在人间了。” 道仪生挥手,驱散了绿衣的幻影,低头不语。 太华瞧见道仪生的模样,心中也是万分难过,他拍着道仪生的肩膀,尽可能的去安慰他说道:“在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妖,当然了,也包括我们,没有求到那大道之前,也都终有一死之时。我们既然逃不掉何不欣然接受?既然,也都寻不到了,那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太华说到最后,他哽咽着。 千年时光,道仪生和太华走遍人间,却始终找不到绿衣,他心里其实也想过放弃。尤其是到夜里,他总是在找或不找之间挣扎,以至于他的性子大变,总是毫无缘由自毁根枝。 太华也曾阻止过他,但是太华如今的修为就连往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他根本拦不住。每到夜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道仪生掰断自己的枝丫。 每到这个时候,太华的心,疼得一点也不比道仪生轻,反而更重。就像是绿衣奶奶说的那样,若不是自己三年学道,胡言乱语,也就不会造成如今的结果。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道仪生低头不语,眼中饱含泪水,他也知道是该结束了,于是,他偏过头看着太华,同样有些哽咽:“我知道了。” 太华长舒一口气,然后彻底靠在木屋的背上,他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思忖一番过后,只见他从自己的眉间取出两道白光,然后说道:“苟延残喘一千年,这本来是给找到绿衣之后,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但是你却把他给了我,让我续命。如今你既然也愿意停下来,这些我也该给你了。” 道仪生看着太华取出的东西,心中忽然感到不安,问道:“你想做什么?” “当初我愿意接受你把它给我续命,我是怕你在这过程出什么意外,所以才答应的。如今都结束了,我也如愿的体验一次长生的感感觉。” 太华说着,满脸苦笑的无奈的摇着头,忽然大喊道:“难过啊!” 太华苍老虚弱的声音笑着,“当初如果知道长生之后,我所见所经过历的一切如此让人难过,我宁愿不要。” “那你可能也就遇不见我了。”道仪生看着太华,眼中满是难过和泪水。 “那最好!”太华坐正身子,“这样,或许结果就能够有不同。如果当初我没有求得长生,现在你和绿衣说不定已经在一起了。对了,还说不定,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太华笑了。 道仪生本来想说什么的,可当他想起自从太华陪着自己走上这条路之后就再也没笑过。所以,现在的他也不愿意打扰,就让他笑着,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笑着,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自责。 道仪生也苦笑着,他舒了口气,也陪着他大笑,“你说,我如果和绿衣有孩子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该叫什么名字呢?” “我猜,应该是男孩吧。”太华说。 道仪生不解,问道:“为什么是男孩?” 太华望着天边的云朵,指着他说:“当初,我遇见的时候,你就像那朵白云一样,单纯、干净,就跟个孩子一样。所以,我想他一定是个男孩。” “可,万一要是女孩呢?”道仪生顺着太华时候指的方向,看着那朵好似人的云朵问道。 “是女孩最好了。”太华依旧笑着,“你看,绿衣的小体格子跟你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女孩。所以,是女孩的话,也好。” 两人就这样看着天边的云朵,然后沉默着。 “你说,我死了之后,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会害怕吗?”日头缓缓落下,残破的木屋前,那两颗明亮白珠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道仪生看着太华,忽的一笑,“你是不是怕死啊?故意这么问的?如果,你怕死的的话就把它们收起来,怪刺眼的。” 太华也笑着,“怕啊,怎么会不怕呢?活了一千多年,忽然自己就要死了,怎么会不怕呢?这人间我可还没看够呢。” 道仪生沉默了,他看着太华,缓缓说道:“要不,你把他们留下吧。这样,以你的天赋,不出五十年,你就又能恢复如初了。” 太华听着道仪生认真的语气,也收起了笑容,随后他摆了摆手,开口道:“不必了。说不定那天又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可受不了了。有时候,还是死了清净,比躲在山里还清净。” 道仪生叹息一声,也不再劝说,而是看着月亮。 太华见道仪生不说话了,他又看着身旁的那两颗白珠说道:“这样,我把水镜之术教给你怎么样?” “水镜之术?”道仪生歪头盯着太华,“就是那个可以预知未来的术法?” “对,这样我死了之后,说不定哪天你可能用得上。万一,你哪天在水镜之中看见了绿衣也说不定。”太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看着道仪生。 道仪生却不说话。 无奈,太华只好牵动神思,用手指引着两束白光穿进道仪生的额头中,任由他怎么驱赶也取不出来。 “你干什么?你真不想活了?” 道仪生取不出那两样东西,顿时站起身皱眉看着太华。 而太华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见他有些艰难的起身,杵着木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是水镜的心法,至于怎么去用就看你怎么选了。” “好了,不用送我了。” 说罢,他朝着木屋外转身离开。 “你去哪?”道仪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死在路上了。” 他挥手说道。 道仪生看着太华即将远去的身影,他想要喊住他,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住他。 而他,也就只能这样看着他渐行渐远。 “对了!”太华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用着自己那张苍老的模样看着道仪生,“如果,我说如果,你以后能够遇到我的师兄麻烦你帮我带句话。就说,千年之约太华等不到了,烦请师兄代我去见见那个人。” 说完,太华就又要走了,但是他记得道仪生并不认识自己的师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师兄,名叫闫余,如果你以后遇见了,一定记得说啊。” 这一次,太华没有任何停留。 道仪生看着月色下,远去不见踪了迹的太华,终于难过的流出了泪水。 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本章完) 第185章 蓬莱路遥且慢行,人间事 第185章 蓬莱路遥且慢行,人间事清心自平 道仪生话语落下,独青山上陷入一片寂静。一树一人各有心思。 夜幕下的道仪生,透过头顶的枝叶,望着千年前一般的明月繁星心中思绪万千。 那夜太华离开之后,他独自一人又在人间往返千年,试图用他在太华那学来的水镜之术寻找绿衣。只是,他在见过人间繁华,经历万千事之后,仍然无果。而每当一到夜里,他也总是挣扎,在后悔。 只道是:人间无那后悔药。 而树下的平安,则是在听到闫余的名字之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闫余? 会是那个闫余吗?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记得文商皇帝叫他去见的那个人也叫闫余,而他从文商皇帝那听来关于自己师父的过去时,他也记得那个闫余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只是,在道仪生口中闫余却是将近三千年前的人。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通过文商皇帝叙述中来看,这个闫余的性子与另一个闫余完全不同。而且,模样也不一样。一个青年、一个暮年。 再者,就算道仪生口中的闫余真的获得长生不老之术法,返老还童,以他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步入朝堂。 或许只是同名。 “你,当真还要去那蓬莱?”终于,道仪生开口问道。 “要去。”平安言语依旧坚决。 道仪生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天命各自有,此去也未必不成。” 道仪生话语落下,夜幕里祂借着月华洒下的光辉用自己的身躯接住,片片绿叶顿时散发着耀眼的青绿的光芒。 “太华以前跟我说过,绿色代表着生命,新生的生命,”道仪生说着,青绿的光辉愈发刺眼,刺的平安只能微眯着双眼看着祂,“当初,绿衣耗尽生命为我所做的衣裳我还没来的及穿过。只是,千年里偶尔会拿出来看看。” 平安听着道仪生慢慢的述说,只见一件绿衣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回到那座木屋之后,我看着那件衣裳,我忽然也想起来绿衣当时那首唱词。” “我看着衣裳,也学着她的样念着那段唱词。只是,我字字哽咽,句句难言。”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 “我和她的结局,就像是这唱词说的一样,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这三千世界为什么会有不同的人,经历着相同的事情。就像你的朋友要上山寻你,而我对王母娘娘不敬,欲要阻止王母娘娘收回太华的修为一样。” “不明白,不明白”道仪生无奈的笑着。 而平安看着自己面前的绿衣裳同样也不明白,于是他问道:“您这是?” 平安感到困惑,而道仪生一阵笑后,开口道:“你不是修行时行炁时出了岔子吗?” “是。”平安答道:“只是这件衣裳您为什么.” 道仪生笑着,祂看着平安说道:“你既然执意要往东去,而我也算与你有缘。这件衣裳之中有着月华之精。千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而我修行时它也跟着我一同吸收日月华精,吸纳天地灵力,可以说这是一件天下无二的法衣。” “而今日,我将它赠与你。” 说着,平安面前的绿衣裳忽然动了起来,它直接附在了平安的身上,瞬息之间化做成了一件浅绿的道袍。 与此同时,道仪生的树身忽然晃动,片片枝叶此刻落下。它们朝着平安飘去,落在了他的头顶,顿然化做一朵含苞待放的碧绿莲。而道仪生也折断自己树身上的一根树枝,它变成一根碧绿的玉簪由平安的后脑处插入莲之中。 平安有些惊慌的感受着有关自身的变化,只听得道仪生说:“这件法衣聚日月精华,纳天地之灵,可助你修养经络;而你头上这朵莲和簪子名为子午簪、子午莲冠,可助你在此去蓬莱路上破却迷瘴,稳固心神,但这也并非全然。若是你自身走不出来,这些东西能量再强也是无济于事。所以,除了这些之外,我还要告诫你一句话,万事万物自有因果,你且要常常自问自心,此去蓬莱,究竟何为。” 平安闻言刚要开口解释,却被道仪生打断:“不要问,要去想。答案在你心里,不在我这。” “明白了。”平安如此答道。 “但愿如此。”道仪生知道,他不明白,但世事无常,他也能希望平安能在在路上真的想清楚。 “你,下山吧。别让你的朋友们担心了。”道仪生下起了逐客令,平安也只能起身,其实他还有许多想问道仪生的话,但是他想,就算问了道仪生应该也不会告诉他了。 他拿着拂尘,背上了箧笥,对着道仪生三扫拂尘,最后弯臂接住拂尘的尾巴躬身行礼:“走马观弟子、青玄子之徒平安,道号安平子谢过山神。” “去吧。”道仪生说道:“蓬莱路遥遥,且慢行;人间万事清,心自平。” “晚辈,告辞。” 平安低首,缓退三步,而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道仪生望着渐渐远去的平安的身影,看着那件他身上的那件浅绿色的道袍,喃喃自语道:“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如是往来如是住,不知谁主又谁宾。” 他看着平安已然不见身影,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两千七百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蹲在河水边看着水中自己倒影的时刻。他多希望,太华因为嫌他太烦而把他带回山里,观中,而不是去那渝安城。 肖长恭看着哀叹不已的周自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也认识一位山神,那位山神也总是不厌其烦的跟自己说着关于他的往事。但,或许是因为他与山神同为妖,当时的心中所想也不过是:“这般又能如何?” 他知道,妖的寿命很长,要想修的大道自然免不了去人间,所以他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也会经历相同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才会对山神不似凡人那般恭敬,但是心存尊重这些他也是明白的。否则,山神也不会传他术法。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是,道仪生和绿衣的结局会是那般。虽然生死在人间再正常不过,可是他们那般的经历他也着实没有听过。 坐在院子里的几人闻言也是各有心思,不过在听到这里之后,佘栗也知道平安不会有事心中担忧自然也是放下了。 反倒是杨守仁听得心里颇为震撼,他没想到的是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就连传说中的王母娘娘也是真的。 这让他皱眉看着肖长恭和佘栗两人。方才周自平的故事里,道仪生和太华也是一妖一道,那他们. 杨守仁想到这又连忙否认自己,佘栗道长不过二三十岁,怎么可能会有太华那般修为,更何况佘栗道长虽说也时常云游人间,可这两日的相处中他觉得佘栗似乎并没得到仙人传承,要不然怎么可能连道仪生一击也接不住。 至于肖长恭,他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的样子。 虽然那夜他没能听全他们在那片竹林坟地里说了些什么,但也听到了夺内丹的话语。这与那个匀厷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肖长恭若真不是什么好人的话,佘栗道长应该也不会和他走在一起吧。 杨守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否认着自己,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最后他竟然没忍住扶额苦笑着。 院子里的几人听见杨守仁的苦笑,纷纷都朝他看去,而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引人注目,于是连忙装作无事起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试图躲避几人看着自己困惑的目光。 “这杨守仁怎么了?”肖长恭看着他来回踱步的杨守仁问道。 佘栗也是不解的看着他,困惑的说着:“不知道。” 而周自平困惑过后,似乎知道什么,他想杨守仁觉得自己说的这些实在荒诞,他可能不信吧。 而结果恰恰相反,杨守仁相信,只不过他心里所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管他,”肖长恭不再理会杨守仁,而是转头听着周自平问道:“后来呢?我记得你说过他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佘栗同样好奇的看着他,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可周自平却摇摇头,说道:“这老头子我哪知道?我只是有幸听他说起过这些故事,至于祂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恐怕要去问山神祂老人家了。” 肖长恭觉得也是,在他心里这些山神总喜欢自作高深,故弄虚实,说不定问了也不定会说,于是他岔开话题,朝着门外看去,对着佘栗说道:“话说,你家师弟去了一天了,眼看夜越来越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就不担心他看不清下山的路吗?” 佘栗闻言也是朝着门口望去,空荡的门口空无一物,除了眼前的那座山。不过,他现在并不担心了。 他知道了道仪生的来历,自然也相信道仪生不可能会对平安有什么过激的行为。相反,他现在更希望平安能和山神再多待一会。有着这样经历的山神,他希望平安也能够从祂那里学到些什么。这样,等黄州的事情解决了,他也好放心平安一个人去那蓬莱。 “喵~”一声猫叫在夜里的独青山上响起,骤然一束火光也从山中的某一处亮起。 灯火亮时,一张少年的脸庞出现在一盏画有图案,且不停旋转的灯笼前,同时还有一只不怎么容易看见黑猫趴在少年的肩膀上,只见它用不露指甲的猫爪扒拉着他的耳朵。 只听得少年轻轻的对那黑猫说:“好了,别挠了黑脸,亮了,亮了。” 少年正是那周言流。 落日后,周言流见山上的迷雾开始散去,他便想上山去见见山神。 因为,他从爷爷口中听说了关于祂的故事,而他也想亲口听听,只可惜待他开始上山之后才发现迷雾并没有完全散尽,山林中总有些地方迷雾重重,以至于他迷路了。 当他将被山风吹散迷雾时一同吹灭的灯笼用火折子重新点燃后,他这才看清了上山的路。 “喵~”黑猫依旧挠着周言流的耳朵,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见他拍了一下黑脸的头说道:“别闹。走,继续上山。” 可,黑脸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的继续抓着周言流的耳朵。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因为黑脸很乖,很听话,从来不会这样。于是,他偏头朝着趴在自己肩上的黑脸看去,只见它望着山林中的某一个方向。 而他也顺势看了过去。 山林中,就在离他们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浑身泛着绿光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朝他们靠近。 而黑脸见那东西越来越近,立马从周言流的肩上跳下,浑身炸毛的盯着他:“喵!” 尖锐,刺耳的声音惊得那绿光停下了脚步。 “喵!” 黑脸怒吼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而那绿光似乎并不害怕,而是在停留片刻后继续朝着他们走来。 “不会是鬼吧?”周言流这样说着。 而黑脸也是如临大敌一般,低压着猫头,缩紧着身子随时准备冲出去的样子。 而那绿光仍在靠近,周言流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见他提着灯笼,指着那绿光对着黑脸喊道:“黑脸,揍他!” 黑脸得到周言流的命令,没有丝毫得到犹豫顷刻间冲了出去。 那绿光似乎也察觉到了怒奔而来的黑脸,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黑脸已经来到了身前,只见它一跃,举着爪子就要攻击自己。 黑脸见绿光不肯停下,顺势就朝着他施法攻去,可当它一跃而起之后,它终于看清了来者。 正是,上山之后一日不见的平安。此时他想收爪,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自己不受控制的爪子呼啸朝着平安脸上落去时,而平安身上的绿光顿时散发出耀眼的绿光。 只听得一声巨响,黑脸被平安身上的绿光直接轰到了山下。 而这一声响和耀眼的光芒吸引到了已经在屋子里待着的村民们,他们纷纷出门看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周自平院子里的佘栗几人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夺门而出。 (本章完) 第186章 平安山中获新生,走马昭 第186章 平安山中获新生,走马昭示离别心 独青山上的巨响惹得村民们纷纷夺门而出,他们各自站在家中门口,有的更是站在田野之中,他们抬首望着逐渐消散的绿光议论着: “这个又是谁啊?” “是啊!今天连续两次动静,山神若是发起怒来,可让我们怎么办啊!” “就是,要怪就怪流儿家里接待了的那几个人,一天天的净惹事。” 听到声响和绿光的肖长恭和佘栗二人化做两色光点直奔独青山,只留下杨守仁快步跟上去的杨守仁。 周自平这是慢他们许多,而当他刚跨出自家门口就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他无奈的朝着人群议论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围看着山上口中语不能停地责骂。 周自平无奈叹息着。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接来了这些人,可他也知道他们并非村民们口中的惹事人。 只是,他们所见的事实却又是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人说去。 如今,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周言流和黑脸的去向,这时他也听到田野里有人在喊着什么:“这不是黑脸吗?” “黑脸?”周自平心里恍然慌了神,他知道,黑脸向来跟着周言流,几乎是形影不离。 他迈着慌乱的步子来到田野之中的人群里,最后挤到了被人群围着,已经变成人形但却昏迷了的黑脸身边。 他看着昏迷的黑脸,心中更是担忧,只见它心神慌乱的蹲下身子,试图唤醒黑脸,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周围人也看出了周自平的慌乱,也明了他为何如此。此时,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将蹲着的周自平拉起来,连忙安抚他:“周爷爷您别担心,流儿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周围人也都附和起来,都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不行.我要上山去看看.对,上山看看。” 周自平似乎已经听不进周围人的话语,他恶狠狠的甩开扶着着自己年轻人。他颤抖的身体,慌乱的神情,以及心中的担忧使他步履蹒跚的越过人群,独自朝那山中走去。 至于村民,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自平向那边走去: “这怎么办?现在山里什么情况我们也都不知道,也不敢上去。” “是啊,周伯一个人上山太不安全。若是黑脸醒着,也可以让他去看看,只是现在” 看着周自平独自上山的村民犹豫不决,最后只能陷入沉默之中。 独自走入夜里独青山里周自平,趁着月色在黑灯瞎火下想要疾步而行,可心里对于周言流的担心却使他一路磕磕绊绊,最后摔倒在地。 他坐在山地上,揉捏着被磕到的双膝,眼中是说不出的难过,尤其是他双眼之中,山下的灯火通明。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他们是想来帮自己的,只不过碍于夜里的山神脾气才会如此。虽说之前山神说过祂不会再无故伤人,可是祂为山神,脾气秉性向来不定。他说的话虽说也是金口玉言,断然不会食言,可又有谁会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险呢? 若是今日换做他人儿孙,他或许也不敢在夜里,在这般时刻独自上山。 但,现在他只有周言流这么一个亲人在身边了。儿女虽说也时常回来,也说过要他一起走,可是他心里放不下这座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 哀叹一声,无奈和急迫之下,他忍着身上磕绊而来的疼痛起身继续向山上走去。 夜色繁星,一轮圆月枝上挂。 周言流看着浑身绿光散尽的平安,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恐惧,显得他既兴奋也害怕。 他之前见过平安,只是那时平安一身蓝色道袍,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和善,可方才那般动静着实吓着他了。他没想到平安居然如此厉害,不动身形便能将黑脸轰然除之山外。 他惊愕的盯着平安,一言不发的呆着这让平安感到一阵不适,同时他也为自己身上这身浅绿法衣而成的道袍感到惊讶。 他记得道仪生只说过,这件法衣可以助他修养经络,却没想还有护身的功效。不过,他也很快意识到它本就是一件法衣,更何况长年被道仪生随身带着,说不定也已然成了灵物。 不过,当务之急是黑脸。他不知道被法衣所伤的黑脸究竟如何,于是他来到满脸惊愕的周言流身边说道:“周公子,还请带我下山。若是黑脸因小道而伤,小道可想办法为他疗伤。” “哦哦.对,黑脸!”在平安的言语中,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他慌乱的提着的灯笼,带着平安往山下赶去。 冲上山林中的的肖长恭和佘栗二人四处张望,却发现方才的绿光已然消失,佘栗担心之余,他心中所想还是先去山顶,他要先确保平安的安全。但,一下刻肖长恭却拉着佘栗朝着山下走去。 “是平安,他在下面。” 佘栗见肖长恭拉着自己下山,正当他要甩开时却听见他开口说话。而他闻言也顺着肖长恭盯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浅绿色道袍,头上一顶道簪的身影在周言流的带引下往山下走去。 只不过佘栗很是奇怪,他记得平安穿的是蓝色的道袍,可是此人却是一身浅绿,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有些陌生,可看身形确是平安无疑,只不过他不记得平安离开走马观之时有带绿色的道袍,更何况走马观之中并没有这般颜色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等他也确认这绿衣道袍者是平安之后,他直接越过肖长恭甩他手而去。 “师弟。” 佘栗的一声呼喊让被甩的肖长恭蹙眉苦笑,他停在原地看着已经站在一起的三人,无奈的神情浮跃脸上。 与平安初遇时,他曾用一种秘法进入过平安的意识里,而他当初也本想引导他从悲伤中走出来,只不过最后却出现了意外。他看见了平安所有的过去,以至于最后秘法失控,竟让虚假的幻境出现片刻真实。 “师父,我们不去寻仙了,好吗?” “我们就在山里搭个小屋子,我们就在那里修道。” “好,就在那里修道。” 他站在迷雾里,看着平安和他的师父青玄子远去,最后听见了平安最后说的那番话。 他肖长恭也算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遇见的人也很多,他们都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过去,虽说每个人的遭遇不同,但最后的结果终究是一样的,也不过就一死字而已。 但是平安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先不说年岁小,可他从出生,再到和师父一起游历天下这期间平安的性子和心智好像从未变过。就如同一滴水滴落在人世的泥坑里,而他的经历就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雨水击打泥坑,由雨水堆积而成的水坑变为水池,再到如今化做河流可以自流一方,却始终不为泥坑所污染,就如同水中之镜一般清澈见底。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却也希望平安能够永远这样,怀揣着一面水镜之心行走天下,而他所见一切也不过过眼云烟,顷刻消散。 他注意到平安身上变化的道袍,心里明白,就像他一样,也从山神那里得到一些东西。 他转身回头,打心里替平安高兴的躬身朝着山神行礼。 他知道,想要得到一位山神的传承可并非那般容易,想当初他从山神那里学来秘法可是了百年时间的陪伴。 同时,这也可以说明,这位山神,似乎对平安有些意思。或许是因为听说平安想要去寻仙的事情,对他的帮助。 仙呐!谁不想见呢? 平安想,他认识的山神也想,这位山神说不定也是如此。 有些事情他们完不成了,就想着有人能够接替,他也没能逃过,只不过那位山神还么能等到他离开,就烟消云散了。 他想,这位山神或许也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平安、平安就好。 他想到这笑了笑,再度转身看着不停打量平安的佘栗,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想去。但我不像你这般,动了凡心的妖怪啊,成不了仙。” 感叹一声,也不再多想,便朝着几人走了过去。 佘栗来到平安的身旁之后,对着平安就是上摸下摸,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在他确认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师兄,你们怎么上山了?”平安被佘栗一顿打量,这让他有些疑惑。 “没事,就是方才听见一声响和一阵绿光,我们担心你出事就上来看看。”肖长恭一改常态来到平安身边,然后盯着他的道袍笑道:“你这道袍不错啊。哪来的?” 肖长恭明知故问。 平安闻言开始解释:“我在山上跟山神聊了一日,问了许多问题。临走的时候,祂送了我一件法衣和莲簪头。” 平安如是回答,却也有所隐瞒。他并没有将道仪生对他说的那些跟佘栗和肖长恭说。 而肖长恭也明白,山神往事可不是谁想知道就知道的。虽说只是一段经历,可这里面却大有学问,只看听故事的人能明白多少。 倒是佘栗不同,他听到肖长恭问平安的话,也盯着他身上通身浅绿,没有丝毫其他痕迹的道袍看着。 “这是哪山神送你的?看着怪怪的,还是件法衣?”佘栗盯着道袍上看下看,除了有些好看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一旁提着灯笼同样盯着平安的周言流也开口问:“这是山神爷爷送给你的?” 他看着周言流答道:“是。” 随后他又转头看着佘栗和肖长恭二人,“祂说这顶莲簪头可以助我此去蓬莱时破除所遇之迷瘴,法衣而成的道袍可修养经络,我想老祖临行前给的丹药或许就用不上了。” “可以,可以。”佘栗轻轻拍着平安的肩膀笑道:“看来这山神对你不错啊。”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道:“或许,这就是缘分,是道法自然吧。” 平安的话让佘栗忽然沉默,微微皱眉之后他又恢复如初,什么也不管的拉着手持拂尘的平安朝着山下走去。 平安不明白,周言流听不懂。但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往山下走去。 平安在说什么,肖长恭知道,佘栗也知道了。 他想,这一日山神一定和平安说了许多,甚至可能影响到以后平安的心境,就连方才的声响或许也和平安有关。 但现在他不管山神跟平安说了什么,只要他没事就好,至于以后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所谓命数,非不可改也。 等来到山下,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见到几人下山连忙簇拥了上去。 “流儿,你回来了?” “你这孩子,大晚上怎么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 “你爷爷呢?” 刚下山就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几人除了周言流之外,肖长恭和佘栗紧紧将平安护在身后,生怕他受到一点惊吓。 而平安见到如此阵仗,心里也是莫名的有些慌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当他听到村民问周言流爷爷去哪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回过头朝着山上望去。 “爷爷?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爷爷不是一直在院子里吗?”周言流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困惑皱眉质问道。 “你没遇到?”被叫做二叔的男人闻言一拍手,急的直跺脚:“哎呀!你不知道,刚才山里忽然响起一阵巨响,把我们都给惊着了。然后我们还看见一阵绿光和倒在地里的黑脸。你爷爷以为你出事了就一个人上山了。” “爷爷一个人上山了?”周言流不可置信的看着二叔,突然,他感到心里一阵绞痛,浓郁的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眉间。旋即,他转身越过平安等人,再度提着那盏旋转的走马灯朝着山中而去。 嘴里还不停呼喊着:“爷爷!” 众人见状,他们心底也都升起一阵不安。而此时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本章完) 第187章 山中忽忆儿童时,周言流 第187章 山中忽忆儿童时,周言流初见山神 “爷爷,你看黑脸。”奔走在独青山里的周言流想起了过去的某一天。 孩童时的周言流将黑脸抱在怀里,举到爷爷的面前开心的说着:“爷爷,黑脸居然会说话,真的你看。说话黑脸。” 但是爷爷对周言流说的话并不理睬,而是一巴掌落在他的头上,黑脸顺势一把从周言流的手中挣脱,慢悠悠的走到爷爷身后,看着调皮而困惑的他。 “爷爷,你打我做什么?黑脸他刚才真的说话了。”周言流揉着小小的脑袋,郁闷的看着躲着爷爷身后的黑脸。 “你这孩子,一天净说瞎话,黑脸是只猫,他怎么可能说话!”爷爷气愤的盯着周言流,“再说了,他要是能说话,那还得了,岂不是成妖了?” “可刚才我一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它突然喊了声疼。是真的说话了,爷爷你要相信我。” “哎呀!” 周言流话刚说完,爷爷对着身后的黑脸甩脸示意让他离开,随后周言流的脑袋上再一次被爷爷拍了一下,“今日功课做好了吗?没有还不赶紧去?” 爷爷岔开话题,恶狠狠的盯着周言流,而他也只能看着会说话的黑脸灰溜溜的从爷爷身后一蹦一跳的离开。 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黑脸再开口说话,这样爷爷就能相信他了。于是他每天一有时间就盯着黑脸,试图等到它说话的时候,可是一等就是半年都没能发现它有要说话的迹象。 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恰逢今夜正是除夕。 而今日的周家村里热闹非凡。 漫天飞雪,再加上家家户户满园的红灯笼,过年的氛围正浓烈。 周言流同着村里几个同龄的孩子提着灯笼在各家串门,逢人便说:“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遇到年岁稍长,或村中老人便说:“一年忧喜今宵过,两鬓风霜明日新。”或是,“岁月新更又一春,迎春还是旧年人。” 而遇到这一行孩子的人们也不辜负他们的话语,纷纷从怀里掏出几串钱,每串钱的两面都刻有八个字,是:“多子多福,维熊维罴。”又或是:“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周言流领着孩童们对着长辈左手包右手,举手齐眉,手臂虚抱大圆浅腰躬身行天揖礼。 大人们面对孩子们的行礼祝贺兴高采烈,口中不停说着:“好孩子,好孩子。” 就这样,周言流带着孩子们走过周家村数十户人家一一祝贺行礼,讨得压胜钱之后便各自回家,只等夜深之后入睡待到新年到来。 初一清晨,周言流被门外的噼啪声响唤醒,而黑脸则是抱着自己身躯睡在周言流的枕边。 虽说黑脸经常和他睡在一起,但它从来不会睡在自己的枕头边上,而是脚边。而唯独过年时除外,爷爷跟他说:“猫可是灵物,有灵性的,过年的时候他可以驱赶邪祟,保你平安的。” 周言流此后也见怪不怪,他没有叫醒黑脸,而是起身从床上爬到床边,看看挂在床脚四周昨日讨来的压岁钱。 它们还是和昨日挂上去时一样,一串串的吊在那里。随后他这才取出放在枕头下剩余钱中的几串挂在脖子上或是戴在手腕上。 新年新衣,过年的这段时间里是周言流最开心的时候,不仅能够得到压岁钱,还能在拜完年之后得到拜年钱。而他最开心不仅如此,他最期待的是新衣裳。 像他们这类久居山林之中的村子里,很少会有进城的时候,所以几件衣裳穿一年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很正常。所以,他特别期待今年的新衣裳是什么样的。 待他穿上厚衣来到院里,噼啪地声响震得他捂住耳朵,看着正坐在院子里,面对炉盆烧着青竹的爷爷。 “爷爷。”周言流喊了一声。 而不断往炉盆里加青竹的爷爷闻声也抬头看着他,随后便指着一旁院子里的木桌笑道:“去看看你的新衣裳。” 周言流闻言兴高采烈的朝着木桌直奔而去,他看着被一层麻布覆盖住,垒成一座小山的衣物迫不及待的一把掀开。 “爷爷,是丝绸的啊?”周言流惊愕的摸着手中各色各样的衣物,眼中更是泛着火光。 “是啊,你爹娘从京城送回来的。说是他们要做大生意了,以后你年年能有这样的新衣裳。” 爷爷说着,忽然被炉盆里冒出来的黑烟呛着了,他连忙起身,试图用手挥散烟雾。 噼啪声越来越响,爷爷赶紧来到周言流的身边,让他放下手中的衣物,朝着炉盆内的青竹看去。 忽的,青竹开始发出震天般的声响,这也让还睡着的黑脸突然跳了起来。它“喵”了一声,发现床上的周言流不见了顿时奔出门外。 当它看见站在爷爷身边,捂着耳朵既害怕又高兴的看着发出声响的青竹顿然松了口气。只见它,在青竹的声响之中闲庭信步的来到爷孙两人中间,打着哈欠蹲坐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爷爷看着被火烧而发生爆炸声响的青竹念叨着:“咱们流儿又长一岁了。” “可是爷爷,我不是梅月生的吗?就算要长也该是梅月的时候啊。”周言流不明白的恶问着。 爷爷却笑道:“一样,一样。一年一岁,进了新年你就该八岁了,只不过生岁还没到罢了。” 周言流在爆竹声响里“哦”了一声。 待到正午时分,周言流一家吃过午饭,村里的长者带着不少人又来到他们家里。 “自平啊,也该去山神那去拜年了,好乞求今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啊。” 领头的长者年近八十,可他的身子却还很是硬朗。满头白发,一吊山羊须让他看上去颇有些仙者风范。他提着一篮子水果,缓缓来到周言流的身边,摸着他的头对爷爷说道。 “山神?那是什么?”周言流好奇的看着长者。 “山神呐,就是能够护佑一方的神灵。祂的本事可大了,能上天入地,能活千岁。”长者低着头,跟周言流认真而又打趣的说着。 “知道了,村长。我这就去准备。”爷爷转身走进了屋内,片刻后也见他拿出一盘果篮,里面装着各类果子。 周言流看着爷爷手中的果篮,嘴里嘀咕着,“难怪刚才爷爷差点打我,原来这是给山神吃的。” 长者听到周言流的嘀咕声,有些忍俊不禁,他轻笑着,抚摸着周言流的脑袋:“等一会拜过了山神,你就可以吃了。” “真的吗?”周言流闻言顿时兴奋道。 “当然。”长者捏着胡须笑道:“你就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啊?我不能去吗?”周言流困惑地问道。 他也想去见见这个山神长什么样。 长者却对他说:“你还小,等你再年长些的时候我们就带你去见山神。” “走吧,村长。”爷爷对着长者说道。 他点点头,随后将放在周言流头顶得的手放下,转身带着所有村民朝着那山上走去,只剩下周言流一人在院子里。 上山的路不好走,粗大树根露出地面,它们相互纠缠,盘根错节每一步他都走走的小心翼翼。 周言流以前也上过山,但那时候是跟着爷爷黑黑脸一起,独自上山他没有过,爷爷也不允许。所以他对山上很是好奇,尤其是不久前爷爷跟着所有人全都上山时更好奇了。 山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他在离开院子之后并没有着急上山,而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他发现上山的人里只有大人,和一些年长他许多的兄长或是姐姐,小孩全都留在家里,这也使得他的好奇心更重了。于是,他选择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山顶上有着一大片青草空地,而在其中是一棵粗大无比,高耸入云的梧桐树。 周家村数十户人家,几近百人,他们依次将自家准备的供奉的果子或是一些其他物品放在祂的面前。为首的长者一步跨前,行跪拜礼磕头喊道:“周家村,周氏族人前来向山神祝贺新年。” 闻得此声,上山的到所有人同时跪下,磕头言道:“一年岁除,一年新始,一岁一月,一日一辰,叩谢山神庇佑数百年。” 言罢,众人抬首,忽有一猫声自人群中而来。 那是只黑猫,它轻迈着步伐,当他走出人群之后,忽的摇身一变化做一少年,他站在长者身前五步之外,对着山神躬身行礼开口道:“小妖谢过山神救命之恩。也守山神之约,保周家村百年不受妖物邪祟侵扰便可离去。而今我已自愿长留周家,在此再次叩谢。” 说罢,黑脸跪地叩首谢道。 新年至,春日来,冬雪消散。此时的独青山上众人随着黑脸的叩首再次行礼。 只不过山神却迟迟没有反应。 这让他们觉得奇怪,可又不敢开口。 而躲在一棵树后,静悄悄看着眼前一切的周言流却是汗流浃背,心中惊恐不已。 他上山之后本想找个方便偷看的位置,却没想到山顶上居然有着这么大一棵树。而就在他惊奇之时,却听见树后传来一阵声音。 于是,他便绕树而行,蹲在一堆青草旁看着一切。令他没想到是,爷爷居然和他们对着这棵树朝拜,而就在他惊恐之时,忽然看见黑脸也走了出来,最后变成了人。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地磕头,说自己是妖的黑脸差点就要从山上滑落下去,好在一根树枝拉住了他。 树枝? 他看着一棵如他手臂大小的树枝将自己拦腰拉住,他惊恐的喊出了声。 这一声也将不解其意的村民给惊着了,他们顿时怒而起身,就连黑脸也是凶神恶煞的盯着树后,可当他们看见被山神用树枝将周言流从树后提过来之后,所有人全是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爷爷救我。有妖怪。” 周言流这一声让爷爷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山神将他放在地上之后,他直接来到周言流的面前一把揪着他的耳朵往回走。 周围的人见周言流说山神是妖怪的时候,脸色煞白,他们紧皱着眉头看着周言流,心中的怒气难忍。 “跪下!”爷爷暴怒得到声音让周言流不知所措,他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爷爷。他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他跟一个妖怪跪下。 爷爷见周言流不肯跪下,旋即给了他一巴掌。 周言流感受着脸上的火热,错愕的看着爷爷对着山神跪下不停地磕头:“还请山神息怒,我这孙子还小不懂事,如果冲撞到了山神还请山神惩罚我就好,不要伤害这孩子。” “我知道。” 山神忽然说话了,苍老有力的声音在山顶之上回荡,所有人之中除了周言流全都再度跪下磕头。 爷爷见周言流依旧杵在那,眼看他就要起身把周言流按下跪着,山神却制止了他。 “不过是个孩子,你们又何必这般苛刻?他说我是妖也不假,因为我本来就是。” “我只不过比平常的妖活的久了些,本事大了些。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 说着,只见祂晃动着树身,树叶哗哗作响,摆在祂面前的贡品全都消失不见。 “这些我收下了。你们心中所求我也明白,一如往常便可。” 村民们看着山神第一次将几百年来村民上供求事的贡品收下,他们也都明白,他真的不怪周言流。见此,他们也松了口气。 黑脸闻言也来到周言流的身边,想要去拍拍他的头,试图去安抚他的情绪,可周言流却躲在了爷爷的身后。 “孩子,过来。” 山神见周言流躲着黑脸,于是祂呼唤着他。 周言流听到山神的声音很是害怕,因为在他心里山神就是妖,而且祂自己也承认了。 爷爷见周言流不肯去,于是他拉着周言流来到山神的树身下,“站好。别乱动。” 周言流不知所措,低头面对众人站在祂的树身下。忽的,山神笑了,这让本就害怕的周言流一把抱住爷爷,哭喊道:“爷爷,我怕。” (本章完) 第188章 古树身下说故事,人世万 第188章 古树身下说故事,人世万千难别离 周言流在山林中疾驰的身影被月色照得很是明显,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这些,但他记得,爷爷那天跟他说:“孩子别怕,山神可好着呢。祂不是妖。” 他站在山神的树身下,被爷爷抚住双肩,双目里流露出的害怕却让爷爷苦笑一番:“山神,修得大道,寻一良地安身,护佑一方,而此方百姓更是每年上供贡品以求山神继续庇佑。可山神年年不收,却依旧保这方天地风调雨顺。而每当有人受病,只要不违天理循环他必会施予援手,你觉得这样的山神祂会是妖吗?” “不会。”周言流抹去眼泪,语调抽泣的回答着:“可祂明明说自己是妖了啊?” 爷爷叹息一声,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犟,以至于面对周言流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下去。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跟这孩子单独待会。”山神苍老柔和的声音在周言流的头顶响起,他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年迈的树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上方。他被一张一合的树脸吓着了,再次躲在爷爷的身后。 山神的话让其余人纷纷起身,他们看着站在山神树身下的爷孙二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身下山。 躲在爷爷身后的周言流见村民都已离开,他也想跑,可是爷爷却一把抓住他,不让他离去。 山神见周言流要走,爷爷却不让他离开,这时他开口说道:“去留随意,日后再见。” 话音落下,山神的树脸消失了,山顶再次恢复平静,偶尔只听的两三声风吹树叶响。 爷爷见状,无奈的看着周言流,他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也只能带着他下山。 不过,令他感到放心的是,今年依旧是个丰收年。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吗?怎么还去山上?你知不知道要是惹怒了山神,我们整个村子都会遭殃的!” 回到山下村子的周言流被爷爷拎着耳朵让他跪在了地上。 面对爷爷的怒骂和指责,周言流也是低头不语,泛红的双眼更是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好在山神胸怀宽阔没有计较,否则就算发怒没有伤人,你让我又该如何待在这里?” 爷爷的无奈周言流不太明白,他开口低语说:“我又不知道这些。” 临了,周言流还补充了一句:“而且黑脸会说话,会变成人,他是妖你们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爷爷听着周言流说出这些话,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再给上他一巴掌,“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孩子插进来做什么?再说了,村长也说了你还小,等你再大些了自然会告诉你这些。” “算了,算了。”说到这,爷爷已经无力再跟周言流多说,于是他对着周言流摆摆手:“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去留随意,日后再见,等哪日我再带着你单独上次山,去好好的跟山神叩礼道歉。” 周言流“哦”了一声。 新年尾巴刚过,这日清晨爷爷便准备好了果子带着周言流一起上了山。山顶上,他们行过礼,山神的那张树脸伴随着浑厚而又柔和的笑声再度出现。 “见过山神。”爷爷跪地叩首道。 周言流见状同样如此:“见过山神。” 山神闻言展开笑颜,对着爷爷就说:“你今年六十几了?” 爷爷困惑的看着山神,不知道祂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如实答道:“六十有二了。” 山神笑着:“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你的父亲带着那只猫妖来找我的时候,这一晃也有五六十年了。” “是啊,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黑脸从一只猫变成人,再到见着您,也如同这孩子一样,恐慌,害怕。如今,我也老了,说不定哪天也该走了。” 爷爷感慨着,周言流则是看着一树一人说起了往事。而他也从中得知了山神的一些过往以及爷爷年轻时的事情。 他看着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再加上一直跪着竟然有了些许困意,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正午。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空旷的山林,有些惊讶的站起身子。他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离开了,心里有些抱怨:“爷爷走了,也不叫我。” 他蹙着眉头,就要朝着山下走去,而身后却传来山神的声音:“孩子,醒了?” 身后忽然乍起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待他转身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一直靠着它的树身。 没有爷爷的陪伴,他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几步,而他的本意是想再次逃走的,可想到上山时爷爷跟他说过:“切记,不可惹怒山神。” 于是,他只能忍着心中的害怕学着爷爷的样子跪在地上:“见过山神。” 柔和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在山林之中回荡:“几百年了,除了你爷爷之外,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年岁的孩子了。” “为什么?”周言流好奇的问着。 “不为什么。不过,你倒是可以猜猜看。”山神调侃着他,周言流看着祂有些许调皮的语气,原本害怕的情绪顿时消散不见,反而觉得祂跟自己没什么不同。 于是他也不再避讳什么,起身径直来到祂的身下,仔细好奇的打量着那张他够不着的树脸。 山神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将自己的树脸慢慢的往下移动着,直到和他可以平视。 周言流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那张宽大的树脸心里泛起一阵惊恐,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山神见状,忽的笑了起来,“真是叶公好龙,见而惧之。” “什么意思?”当他再次听到山神柔和的笑声,惊恐的神色顿然消散。他说不出为什么听见祂的笑声会使人的心神稳定,不再恐惧任何事物,于是又问道:“为什么你的笑声会这么好听呢?” 山神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周言流却皱眉道:“可你什么也没说啊!” 山神耐心的说着:“叶公好龙。” 周言流不理解的看着祂,一言不发,好像在想着什么。 “你可曾听过这个故事?”山神敲着谜语,笑颜舒展开来,祂盯着周言流那张好奇的脸问道。 “没有。”周言流也如实答道。 “话说,从前有一人,名为叶公,他对这传说中的龙很是喜欢。据说,龙可以随意变化身形,且能腾云驾雾,驱法施雨。于是,他在自己穿的衣物配饰上绣有龙的纹案,就连家具和酒樽上也雕刻着龙。后来有一天,龙听到人们所说的之后,他便腾云驾雾来到叶公的家中。可当他真的见到龙的真身之后,却灰溜溜的离家而去,再也不敢回来。” 山神慢悠悠的说着,周言流也仔细的听着。可当他听到最后大为不解的看着山神,问道:“这个叶公不是喜欢龙吗?怎么龙来了他却跑了?” 山神轻笑着:“因为,叶公所喜欢并非真龙,而是与龙有关的事物。就像你方才好奇我的脸一样。远观时觉得好奇,近看却退避三舍。” 山神如此一说,周言流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不害羞的挠着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树会说话,而且还有跟人差不多的脸。就是,比我们的大了些。” 周言流一边,还用自己的脸比划着。山神瞧见周言流可爱的模样宠溺的笑着:“那你也不看看我比你大多少。” 周言流看着犹如遮天之物的山神,点点头确认道:“那倒是。不过,这个故事倒是蛮有趣的。你还有没有这样的故事啊?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为什么?”这是山神第一次感到疑惑,他看着个子小小的周言流问道。 却见周言流瞬间耷拉着小脸,就连耳朵似乎也想要塌下去一般:“因为教书先生每天都在让我们背文章,写文章枯燥死了。而且那个教书先生可凶了,经常拿戒尺打人。我看见他都觉得害怕。” 山神道仪生听着周言流的抱怨,早已平静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祂记得这种感觉出现还是在千年以前。 感受到心中的变化,他又看着小小的周言流,他从鼻中呼出一口气,随后轻轻说道:“有啊。你想听什么?” “我想知道山神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言流稚童气息仿佛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他并没有说有关自己的其他事,而是跟他说:“你知道刻舟求剑吗?” “刻舟求剑?那是什么?” “话说,从前有个人的剑落在了水中” 自那天正午之后,周言流时常跑到山中去听山神讲故事。当然,有时候他也会讲自己在学堂时遇见的一些好玩的事情。 就这样,一人一树彼此交换故事,交换心事,直到后来有一日,山神跟他讲了一个令他不太理解的故事:“你知道什么是离别吗?” “离别?我知道啊。”此时的周言流已是十四岁的少年,他看着山神啃着手中的馕饼说道。 “那你说说。”山神和善的笑声响起。 周言流并没有急着说,而是又吧唧着嘴啃了几口饼,将他吃完之后拍去手中的渣子这才开口道:“人生在世,有四大事生、离、死、别。生、死这是已定的事情,教书先生说起往朝历史的时候经常说着这个。” “他说,历史是一辆巨大的马车,碾压着无数人的尸首缓缓而过,而这些人却不会留下名字。仅有的只不过是一笔浓墨写在纸上。” “至于离别,战乱时是迫不得已;天下太平时是不得已为之。” “有道是,人生在世,先经离别,后至死亡。离别,不过是百年人生之中的一点点缀而已。” 山神听着周言流说出这话,颇有些惊叹,于是他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教书先生说的。”周言流蹙着眉头脱口而出,同时心里也疑惑着:刚才不是说了吗? 山神先是一愣,而后又大笑不止,周言流看着山神困惑的问道:“山神爷爷,您笑什么?” 山神并没有说话,笑声也戛然而止,沉默一会之后,祂这才从一声叹息之中说道:“生死之痛,难言于口,离别之苦难言于表,可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似乎有些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说着,祂看着自己树身下的周言流又沉默后,道:“也是,你还小,并不懂。你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别人告诉你的。” “有什么区别吗?”周言流不解地问道。 “不一样,这里面你缺少了一样东西。”山神叹息道。 周言流蹙眉问道:“缺了什么?” “经历。” “经历?” “对。”山神这般说着。 “我跟你讲个故事” “话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娶了一位妻子。两人男耕女织,恩爱和睦,不久之后他的妻子便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他的妻子却因为难产,在生下儿子之后不久便死了。” “死了?”周言流看着山神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以前山神爷爷总是跟他说祂自己在人间行走时遇见的有趣的、好玩的事情,怎么今日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对啊。孩子的出生,却给他的妻子带来了死亡,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死离别。”山神叹息着,继续说着故事,“后来,他一个人将孩子带大成人,最后看着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他沉浸在儿子圆满的生活里,却也活在自己的思妻之痛中。后来,他从自己房间的箱柜之中取出了一件衣裳,而那件衣裳就是他已然亡故的妻子,亲手为他,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睹物思人,他看着手里的那件衣裳,念着亡故的妻子写下了一首诗。”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周言流听着那首诗沉默不语,而后又听见山神继续说着:“后来,这个人穿上了亡妻为他所做的衣,去往了曾经他们待过的地方,最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本章完) 第189章 斯人往事成过去,真假幻 第189章 斯人往事成过去,真假幻觉难分辨 月华散落一地,枯朽的山林一片沉寂,没有半点生气。 周言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回想起这些来,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就连手中的走马灯何时熄灭的也丝毫没有察觉。 盘根错节的枯朽山林,是等待春日的生机,而他同样也在心中乞求,希望爷爷不会有事。 “不对。”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山林中没有尽头的山路,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回首,望着来时的路,山下的灯火通明与山上黑暗显成鲜明的对比。他记起来了,小时候他第一次独自上山的时候也是如同今日这般。 熟悉的山路,记忆犹新的土地,他带着满腔疑惑转身再度望着山路的尽头,仿佛那棵参天大树就在不远处。 这种相同的感觉让他感到忽然的陌生。 一条明明时常走着的路会突然感到陌生,脑海中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两件事情相隔数年,可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他感到困惑。 忽的,他记起了小时候那日偷偷跟着爷爷他们上山拜山神的时候,白晃晃的明日刺得他不得已用手去遮挡。 脚步声从他耳边走过,他放下手看见孩童时自己从面前走过。 瘦小、单薄的背影看的他有些恍惚,觉得眼前得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好像是在梦里一样。 他跟着孩童时的自己悄悄的从山的另一边绕到他们前面,背靠着古树听着村长和黑脸说的话,心底怅然若失。 这时孩童时的自己拉住了他的手,指着对着古树背后的爷爷,他说:“哥哥,你看。” 他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这个时候他听到爷爷他们说的话之后很是害怕,明明想逃却被山神爷爷给抓住了,可为什么他会拉住自己? 他想不明白,却也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日交替黑夜,孩童时的自己消失了,眼前的一切,翠绿的山林摧枯拉朽般再度恢复如初,唯独那棵古树依旧生机勃勃。 他站在孩童时自己的位置,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盯着,一种如同天地崩塌的情绪轰然来临。 “爷爷。” 他悲痛的哭喊着,朝着古树身前奔驰而去。 山顶吹起了风,天上的明月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漫天的繁星如同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朝着这座山奔来。 它们划过山顶的天空,枯朽的山林被照亮片刻,周言流悲伤的神色被照得惨白,他看着倒在古树荫庇边缘的爷爷,他的世界轰然倒塌。他在爷爷的身前跪下,泪流满面的伸出手抓住爷爷依然冰凉的粗糙的双手。 他呼喊着爷爷,试图让他醒过来,可是早已冰凉双手,哪怕是在他的怀中也换不得丝毫温度。 哭喊声响彻山林,惊飞片刻停留狐狸、山兽以及从睡梦中醒来的鸟儿。 枯朽的山林,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双眼很疼,很模糊,看不清事物。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走在那里,守着不敢相信却依然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从前,今天。如果当时,他听话、不乱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爷爷也就不会因为上山来找自己而离开。 他在心底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他想哭,却已哭不出来。 他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他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刚才自己会忽然想起从前的往事,难道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提示吗? “时间总是悄然流逝,岁月也从不回头。既已过去,便为往事。斯人已逝,一去不返,又何必纠结,苦恼?此为生、离、死、别。” 山神的声音忽然在他头顶响起,可他现在就如提线木偶、四肢僵硬的转头,满怀伤感的看着那张同样愁眉不展的树脸。 “山神爷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爷爷会死了,你才跟我说这些的?”周言流似乎开窍了,他起身面对山神,继续说道:“你说,教书先生说得那些没错,可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就是因为我没经历过,所以才会不懂。可是,现在我不想懂,您能帮我救回爷爷吗?” 周言流的声音哽咽着,短暂的抽泣使他难过想开口继续说话求祂,可是话到了嘴边,已然张口却不能言说,扭曲的面庞、悲伤触目惊心。 山神哀叹一声,“并不是我早就知道,而是必然会如此。” “你要知道,人生百年,若能圆满自然是好。可是,这个世界总在不停地变化。一,一草正生长的烂漫,可踏青的人从它们身上踩过,经过时取下一朵瓣,纵然快乐,纵然美丽,可是它们本身却已然死去。草会枯萎,会凋谢,人依然如此。” “生死自有定数,可变化不定,生是有时,死却不知何日。就好比有人生在乱世,人命就如同草芥随时可摧;活在盛世时,奔波拼命,刻苦读书,意外也随身而行。” “百年人生,得其六成便是幸事。人生七十古来稀,想要再往后更是难求。” “我是妖,却也是山神,年轻时我也如同常人一般经历过生离死别,可活到如今却也是身不由己。” 周言流沉默的听着山神吐露心声,他回首看着爷爷的身体,心中已然明白,难过却依然不肯退去。 “身不由己,那爷爷离开,也是身不由己吗?” 周言流这样问道。 “只要活着,就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例如生离死别,无论是谁,都总是希望最亲的人就在身边,最爱的人就在眼前,最好的朋友总在左右。” “可是,这世界似乎总爱看些生离死别的戏码。人们的爱而不得,惹相思之苦;至亲身死,生死之痛。” “所以,难过总是要有的。” 周言流明白了,可是他不想明白。他宁愿自己永远不懂这些,也不想爷爷弃他而去,他跪在地上给山神磕头求道:“山神爷爷,求您救救爷爷。” 山神却道答:“我,救不了他。” 周言流哭述着,他蹙眉不解:“为什么?您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会救不了爷爷?” “生死乃由天定,为自然之法。我在你们面前虽可自称山神,可在天道面前,也不过一只小妖,无力登天。” 周言流的头,最后狠狠的磕在山地上,沉闷的声响听得山神难过万分,他说:“生死放宽心,离别有重逢。希望你能真的明白。” 山神收回树脸,沉寂再次覆盖山林,枯朽的林木在残月的照耀下泛着清冷的光辉,他看着爷爷的已然沉睡的身体难知归途。 他再次坐下,看着爷爷后又仰头望月,难过的说着:“爷爷,我好难过。”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爹娘给您寄来的信。上面说他们要带我离开这座山林,跟着他们一起去做丝绸生意,还说在一个地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可是信里还说,你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说他们知道你想老死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再拦着你不离开。信里还说,您念旧,舍不得离开其实也不是全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山高水长,以后想要落叶归根就难了。” “哪怕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都不希望客死他乡,而是落叶归根。” “我虽然还小,可也知道落叶归根。所以,我偷偷把信扔掉了,扔在了那天我去接平安道长的几位朋友的路上。我把它埋在了树根下,泥土里。让它也落叶归根。” “我不想离开,更不想离开爷爷。爹娘很好,每年都会托人带很多东西回来。我每年都有不同的新衣裳穿,可是那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村里的叔伯都跟我说,我爹娘本事大,不仅出了山,还做成了生意,让他们好不羡慕。” “村里的同龄也都说,羡慕我有好爹娘,每年都会收到很多新奇玩意,可我并不喜欢。最后,我把它们都送人了。” “我喜欢黑脸,他好玩,而且也会陪着我。我经常让他们给我讲爹娘以前还在村里时的事情。虽然很枯燥,但我很喜欢。” “黑脸话里有他们的影子,每当他说起他爹娘的时候,我就能看见他们.” “爷爷,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去找村长借东西,却被二叔家里的一只小狗追着咬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的脸都跑白了,最后还说黑脸及时赶到,把那只又凶又恶的小狗给揍了一顿。” 他说着,哭着笑了。 他记得那天他看着爷爷那副狼狈的样子笑了好久,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气急败坏的爷爷也揍了一顿。 他哭丧着脸。 他尝试说起过关于爷爷的一些糗事,他希望爷爷能够听见,然后如同以前一样追着他满院子打。 周言流低着头,叹息一声,他得不到爷爷的回应,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夜深了,山脚下的村子熄了灯火。 仿佛,没人记得爷爷和他还在山上。 他呼了口气,把眼中的世界从山下收回山上。可是,爷爷不见了。 “爷爷.”周言流看着消失了的爷爷焦急起身大喊,却得不到回应。 怎么会这样? 爷爷呢? 他惊慌,又着急的在山顶四处寻找,始终没能发现爷爷的影子。 “爷爷!” 依旧没有回应。 对了,山神爷爷。 慌乱之中,他记得山神还在,于是他对着山神磕头喊道:“山神爷爷,爷爷去哪儿了?” 没有回应,他想或许是山神爷爷睡着了,于是他又喊了几次,但终究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不解的看着山神,慢慢的后退着,他想不清楚爷爷为什么会消失了,山神爷爷也不回答他。 为什么? “流儿,你怎么还在这?”就在他困惑不解,心中焦急万分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爷爷?”他不可置信的猛然回头,却见爷爷完好如初的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恶看着他。 “爷爷!”当他看清爷爷的模样之后,朝着他冲过去一把抱着他,“爷爷。” 爷爷的身子还是那么瘦弱,但是他胸膛处传来的温度让他分不清真实与否。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爷爷是真的,那刚才是什么? 如果,这个是假的,那自己现在抱着的人是谁? 他不知道。他感受着从头顶处爷爷那双粗糙的手传来的温度感到很真实。他希望这个爷爷是真的。 可是,一阵冰凉的感觉穿透他的身体,同时在他身后又一次传来爷爷的声音:“流儿?” “爷爷?”周言流听到爷爷的声音无比困惑,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所抱着的一根半大点的枯木吓了一跳。 爷爷的呼喊声再次传来,他转身回头,看着消失了的古树,以及再次出现的爷爷,他有些害怕,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是幻觉吗?可是,方才从爷爷胸口传来的温度很真实。 “流儿?你在想什么?”爷爷的声音很温柔。 周言流皱起半张脸,他困惑的看着眼前的爷爷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记得,爷爷对自己从来不会怎么温柔。 “你不是爷爷!”周言流突然说道,这让他面前的爷爷感到困惑。 于是,他问道:“我怎么不是爷爷呢?你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虽然有些沙哑,但是周言流敢确定,站在面前的一定不是爷爷。 “你是谁?把爷爷还给我。”周言流忽然明白了什么:“我就说爷爷怎么可能忽然就没了,你是什么妖怪?我跟你说山神爷爷可在这,你要是敢乱来祂不会放过你的。” 周言流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坚信自己面前的爷爷就是妖怪所化。 “流儿?你怎么了?” 爷爷的声音依旧温柔,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怎么会忽然变成这幅模样,他有些心疼,他想上前去看看。 周言流见眼前妖怪所化的爷爷朝他靠近,他紧张的指着“爷爷”,心中害怕的说着:“你不要再过来了,否则我就让山神爷爷收拾你了。” 可“他”怎么会听呢? 只见他不断靠近,周言流想回退却不知为什么退不动了,就好像有什么在身后挡着他一样,可是面对眼前的妖怪他又不敢回头去看。 紧张、急促的呼吸使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连眼中的世界都开始模糊。 昏昏欲沉的感觉逐渐涌上眉间,他害怕的努力睁着双眼,但在最后的模糊间他看见“爷爷”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试图朝他伸手而来。 而如今,周言流已然顾不了那么多,用着最后的气力朝着“爷爷”扑去。 只听“砰”的一声,碗掉了。 (本章完) 第190章 道衍生三成万物,万千道 第190章 道衍生三成万物,万千道法归与道 “药洒了。” “周伯您没事吧。” “我没事,黑脸快再去打一碗过来。” 睡意惺忪的周言流听到了一阵对话声,不仅如此,他还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疼。 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山上寻找爷爷,怎么会睡着了?模糊间,他记得他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梦见了爷爷。 他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撑不起那双眼皮,同时额头一阵忽冷忽热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流儿,来喝药。” 这是爷爷的声音,周言流听得很清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也缓缓的张开嘴。 很苦,有点烫。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不过,随着自己喝下药汤,意识开始聚合,思想不再涣散,他集中着意志,在不断的药汤灌入口中,他睁开了惺忪,却憔悴的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脸担心,眼神中透露着伤心的爷爷。 爷爷见到周言流终于醒了过来,连忙将手中还未喂完的汤药递给一旁站着的黑脸,他则是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额头,感受着温度的变化:“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不是跟你说了吗?昨日雾气大,让你好好在家里待着,你偏不听,还带着黑脸一起去了。” 爷爷的话语虽是责备,可语气更是像是在责怪自己,又一次没能看好他。就算是自己出了事,他也不会太在意什么,毕竟自己没有多少时日能活,而且他的父母也快回来接他走了,自己也不会太担心,毕竟村子里都是一脉同支的族亲,不会任由他不管的。 但要是周言流出了什么事,他到死也不肯原谅自己,余生将会活在没能看好孙子的悔恨之中。 “爷爷!”当周言流真真切切看清楚周自平之后,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可是当他听到了熟悉的语调和责骂之后便肯定了眼前的爷爷就是真的。 他艰难的坐起身子,看着周自平眼中包含泪水,哽咽着:“爷爷,我差点以为你没了。” 周自平一听,顿时皱起怒眉,将那只滑落在周言流身前的手抬起,朝着他的头顶就是一敲,“你这孩子,烧糊涂这是.爷爷,怎么可能会死呢?!” “爷爷。”周言流不由分说,一把抱着周自平,眼中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傻孩子。爷爷可还要看着成亲呢。怎么会死呢?” 周自平顺势也将周言流抱住,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说道。 “师父.” 泥墙土瓦的房间里,佘栗、肖长恭和杨守仁以及站在床前的黑脸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的笑了笑,像是在为这看上去感人的画面而高兴。 唯独站在最后面的平安却是低语轻喃。 就在所有人在为他们感到得到同时,佘栗却听见了平安的低语。他脸上的笑容顿然凝固,他转头看着站在最后忧郁,且孤独的平安深吸了一口空气。 他忘了,平安曾经有一个待他也如孙儿一般的师父。 他走到平安面前,拉着他的手便朝着屋外的院子里走去。 同时,站在黑脸身旁的杨守仁察觉到了两人的离开,他拍了拍看着感人的爷孙两,心中幻想着和自己的狐媚子在生下一儿半女之后同样幸福的肖长恭。 肖长恭被杨守仁的动作给拉回现实,他愁眉苦脸,有些气愤的盯着杨守仁,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不见平安和佘栗的身影,而杨守仁也对着他点点头。 他明白了,随后他收起脸上的表情跟着杨守仁转身一起离开房间,黑脸见状也同样跟着离开。 如今,房间里只剩下上山之后却发烧昏迷后醒来的周言流和放下担心的周自平爷孙俩。 一狐一猫走出房间,就看见佘栗和平安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的长凳上。 “别难过,谁都会有那一天的。”佘栗不太会安慰人,他看着神色本就忧郁的平安,也看不出他表情里的变化,但他知道,平安的心里一定不太好受,也只能如此。 平安换下了道仪生送他的那件浅绿色的道袍,就连子午莲簪头也被换了下来,挽起了平常的道髻,他看着师兄佘栗点着头。 而他换下道袍也是佘栗跟他说的。 昨日夜里他们同着不顾山神道仪生会不会发难的村民上山寻到昏迷的周自平后,下山的路上,佘栗跟他说,“我知道祂对你的好意。但就是这颜色看着不太好。而且各地道观里可都没有绿色的道袍,你既要行走天下,去往蓬莱,那就要在不必要时换下这身道袍。不然,你路上遇到其他道观的师兄弟,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修什么邪道的。到时候你有口都难辨,更何况你现在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平安闻言却不觉得如此,他反倒是跟佘栗说:“可是道法自然,又何必拘于这些?若是天下人都以衣裳的颜色来区别人之好坏,人人皆可换做好人的衣裳,到那时又有谁能够分清好人、坏人?” 佘栗被平安的话给噎住了,他平常是不说话,可不代表他没有话,只是很少开口与人言罢了。 佘栗也从平安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倔强,见他如此也只好不再说话。但是,今日平安醒来之后还是换上了平日里的道袍。 他虽然如此与佘栗说,可心里也明白,就像他在道仪生的故事里,听绿衣对他说的那番话:“假法衣与人,其人必受害。” 他此去蓬莱是为求见仙人,而并非夺人眼目。若是天天将这件绿色道袍穿在身上,说不定哪日就会招来横祸。 “平安,你别听瞎说。”听到佘栗安慰人的肖长恭来到他身边,一只手自然的搭在平安的肩上,平安抬起头看着他,听得他说:“他说的也都不全是这样。世间万物有其规律,草木一秋,人生一世,这都是寻常事。可你不一样,你的也师父不一样。” 平安望着他,疑惑的看着问道:“为什么我和师父不一样?” 肖长恭一笑:“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人,有妖,更有山魈精怪,魑魅魍魉。我肖长恭活了五百年了,也算是什么都见过。” “无论是什么,都逃不出一个规律。生与死,分与合都在规律之中,而在规律之中还有一种东西,名为巧合。” “巧者,天有时,地有气,才有美,工有其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是为能工巧匠;巧也可为虚实难分,如兵者,诡道也。为兵之事,在于顺祥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此谓巧能成事者也。诡者,排兵布阵虚虚实实,以假意示人,令其不可分,以真敌假,终败于场。” “巧也可为恰好,如,两家各生子,孩提巧相如;少长聚嬉戏,不殊同对鱼。” “合者,便为巧之众,有虚实,有巧匠,有孩童。所谓,无巧不成书也是如此。” 平安听肖长恭说的明白,可听得却是迷迷糊糊,肖长恭也看出他的不解,继而以道法解释道:“你既为道家子弟,可熟读道德经否?” 肖长恭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仅把平安看的迷糊,就连和他为伴的佘栗也被看的目瞪口呆,更不用杨守仁了,他第一次见到肖长恭的时候,就是被佘栗打,然后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而后历行一路更是如此,根本没见过他正经的样子,肖长恭如此模样,着实让他瞠目结舌。 “读过,也都记得。”平安如此答道。 肖长恭闻言,点头称好,他拉开一张长凳坐在平安的身旁,然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 “既然熟读道德经,那你也知道,其中有句话是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肖长恭的说的话,和其语调让他忽然想起,在离开山上时道仪生也曾这样问过他。 他正想着,却又听得他继续说道:“我在山中之时,也曾与一位山神攀谈,坐而论道,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懂。” “他说,道法万千,终究还是要归于一个道字。” 大千世界里的一座山中开辟着有一片石林洞府,洞府幽暗的通道让人觉得压抑,但偏偏前方微弱的光点又使人满载希望。 石洞深处,是一片宽阔天地怪石林立,石乳倒悬,上方一片开阔孔口可观天上星辰,日落月升。 洞府里,那座被水渠围绕的石台上,一只数丈神猿盘膝而坐。在他面前如同一只蚂蚁般大小的肖长恭被祂身上时而柔软无比,时而坚硬刺人的毛发所干扰,他听着浑身通红神猿说着道法,觉得很是新奇,于是他便问道:“为什么要归结在这个道字身上?就因为道法万千,道字在前面吗?” 神猿冷哼一声,祂粗犷而又干哑的声音在洞府里回荡,与流动水融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温柔:“老夫同你讲道,你却不屑一顾,信不信老夫一巴掌给你拍的稀碎?” 肖长恭见神猿带着怒气既尴尬,又惊恐的盯着祂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懂而已,可没别打的意思,你别多想。再说了,我才多大点?才两三百岁,谁知道你多少岁了。” 肖长恭紧张摆手的样子惹得神猿好气又好笑:“你这小狐狸,在这山林中谁也打不过,就是这张嘴稍微厉害点,但也因为这张嘴挨过不揍。” “你别笑我,你以前难道就没被人打过?”肖长恭闻言既无奈又无语。 虽说这山林里凶禽猛兽不少,可是比他弱小的也不少,也不全是被打,就像方才被祂带到这之前,他把一只野鸡所化的小妖都碾压的不成样子了。 神猿大笑不止:“这话倒也是。谁都有被欺负的时候。想当初我被一只大妖抓去做起了猴奴,每日餐风饮露,可谁又能想到,数千年之后我为一方山神,它却成了土中白骨。真是可怜、可悲。” “不过,话说回来,你说这道究竟是什么啊?”肖长恭无心听祂又说故事,继而问道。 神猿犹豫,恍惚片刻,祂那双巨眼盯着身下的肖长恭缓缓开口道:“物不同,法不同,可本源却是一样的。” “你是狐妖,我是猿类,同为妖者,寿元不同,神志不同。可根却是一样的,是为生命。” “生命?”肖长恭“啧啧”几声,他听得神猿所说听得很是头疼。 只见他摇头晃脑,对着神猿问道:“有生命不就是活物吗?这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说,是一样的?” 肖长恭拿捏不准,他本想直截了当,最后还是委婉一下,毕竟能活这么些年,祂所见、所知自然有些不同。 “生命,并非全为活物,只不过是人对一类拥有生繁衍息能力的活物的特指,并非全部。” 肖长恭听得迷糊,他环手于胸,后又抓耳挠腮,他着实是听不明白,什么叫特指?什么叫繁衍生息?苦思无果,他只能再次皱眉问道:“那什么是生命?” “想要知道什么是生命,你必须先得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命。”神猿收起笑声,他一心盯着肖长恭,等待着他的再次询问。 “什么意思?生、命,不就是生命吗?”肖长恭被神猿的话折磨的痛不欲生,他想起身,然后转身离开,可是现在的他身不由己,一旦这样做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面临什么结果,毕竟是被祂抓来的。 可,神猿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要走,祂绝不会拦,可这一次当真离开了,他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祂了。 神猿叹息一声,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怕是要问天上的神仙了。” 肖长恭无语了,原来自己在这里备受折磨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于是,他问道:“既然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能知道?” “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清楚。我只是不知道我这几千年里所悟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什么意思?”肖长恭不解问道。 “你要知道,这世上千人千面,各有各的想法。我对生命二字有着自己的悟解,就是不知道对错而已。” (本章完) 第191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 第191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繁星亦明 肖长恭盯着神猿眼中充满了疑惑,他问道:“可是,生命不从来都是那样吗?” 他从一只小狐狸开始修道,先开灵智,后又化身人形,摆脱了狐狸只有十数年生命的极限,“有生便会死,哪来的对错可言?” 他这样困惑着。 “你说的没错,生死本就是自然规律。可我活了这几千年却不想白活,我总是试图寻找生命的意义以及对错。” 神猿叹息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寻找和与自己的对弈之中似乎找到了意义,可是对是错我却不敢妄自断言。” 肖长恭依旧困惑,他不明白神猿所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他心里和思想中,有生便有死,只不过是在时间上存在差异。而他也不明白,生命本身又会有什么意义。 神猿瞧见肖长恭满是无奈,低头不语也是笑笑。他想,若不是自己大限将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找来肖长恭。这山林中,比他灵智更为出众的妖不少,可偏偏那些妖却入不得祂的法眼,可偏偏就是眼前这个灵智不全,行事无所拘束的肖长恭成了祂唯一可以倾述的妖。 肖长恭想了很久,他想过自己下山时遇到的人和事,见过他们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言一行,可他却始终找不到神猿所说的意义何在:“那你所说的意义是什么?” 肖长恭已经无力思考了,他不过一只小妖,哪里懂得这些老家伙的心思。 “巧合。”神猿淡然开口说道。 “巧合?”肖长恭受不了,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回到了这里,他摊开双腿,两只手反手着地,他仰视着神猿,最终还是在叹息一声之后,耐住了性子再次问道:“为什么生命的意义就是巧合?难道,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然后活着也都是巧合吗?” “可以这么说。”神猿见肖长恭稳住了心性,竟有些欣慰般的笑了笑。盘膝而坐的祂忽然仰头望着星空,而后缓缓开口道:“是巧合,也是因果。” “因果?”肖长恭不解,不是巧合吗?怎么又变成因果了? “世间万物自然而成,如会当凌绝顶之名岳,又如百川东到海之沟渠,无一不是巧合,无一不是因果。” “此山如何而成你可知?此海因何聚你可明白?” 肖长恭闻言一怔一怔,只见他摇晃着脑袋,表示着自己不知道。 “是鬼斧神工,是道法自然,是无数因果而成。”神猿低下头,看着摇头晃脑的肖长恭说道:“曾有道祖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我在这几千年里的寻找和对弈中所明白的就是巧合,是道法,是自然,是规律,是生者有其意,逝者成其义。此便为生命之意义。” “听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懂啊。”肖长恭忽然坐好身子,只见他再次盘膝而坐仰头望着神猿的双目说道。 神猿闻言,先是诧异,而后又笑道:“你当然不懂,你若能够言听明其意,那我这几千年岂不是白修了?” “那你还说这么多。”肖长恭无语的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并非是我话多,而是因为我说的的这些便是因果,也可以说是道法自然是出现的经过。”神猿面对肖长恭的百无聊赖依旧笑着。祂那粗犷而又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为因果,也正是一切的经过。” “就好比‘道’是一切的起因,道生一便是经过的开始。” “道生一,生的是因,是一件事情的开始,就好比你本该是一只小狐狸,忽然在某一日之中悟得了本身的道,然后开启灵智,懂得了天地间的一呼一吸,从此便开始了修行。” 肖长恭听得有些迷糊,但却也从其中听出了些什么,于是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道?” “三生万物,你便就是道法之一。也正是你一生之中遇见的所有事情的起因。而其中的过程,以及造成的影响,是好,还是坏便就是一生二、二生三。” 肖长恭好不容易听明白些,可偏偏神猿一开口他就又迷糊了,于是他又问道:“为什么?” “你是万千道法之一,而我也是。但是我在你的生命之中,不过是道生一至三生万物的一个过程。” “就好比,你下山之后惹了祸,而我又寻到了你,这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一是你本身带来的祸事,生二便是我因此寻到你,而你的祸事延伸于他人,此为一生二。” “说得简单点,就是一件事情它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后果。我因此寻你,是怕你在闯祸;你伤人却不在意他人之本身,而他又因此事所怀恨在心,势要寻你报仇。这便是一生二。” 肖长恭闻言点点头,他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一件事他所能影响的不仅仅只是我,而是周遭与之相关的一切。” “对了。”神猿颇是欣慰的点着头,祂高兴的摇着头,“你这小狐狸总算是开窍了。” “那二生三,三生万物,也就是在一件事情的本源之上,不断扩散,而造成的影响,以及所有的牵连对吗?” 神猿忽然不说话,肖长恭见他低眉不语,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他本想继续询问,可这时神猿却说:“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肖长恭挠挠头,他有些不理解,按照神猿所说,本该就是这样,为什么是应该的呢? “你伤了人,我来寻你,而那人怀恨在心,周遭人所见、所闻、所传又是另一回事。此为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这,仅仅只是因,而非果。” “这世上有因必有果,因发生了,而果还未了结,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万物生成,各自为道,各自为因,一、二、三生仍在继续。于是,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所带来的影响是为巧,当两人之因重叠、相遇之时,便是合,而这一切便会结果。可,在这其中新的因果也会再次诞生。” 肖长恭再次陷入迷糊之中,他越来越听不明白神猿所说的因果和巧合,甚至还有些犯困了。 但他还是忍着困意,不过他不想再听神猿说这些,而是问祂:“那你说所说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神猿愣了一下,祂没想到肖长恭会问的如此直截了当,只见他说,“至于生命的意义,是并非只有活物才有生命。” 肖长恭更不理解了,他再次问道:“可不是只有活物才有生命吗?” “非也,非也。”神猿的声音在洞府之中回荡,同时也伴随着祂的笑声一起。 “所谓生命的意义,而在于拥有生命之物的本身,而非只是能够呼吸,能够看见的一草一木的生长才叫做生命。” 肖长恭摇摇头。现在的他颇有一种在牢房受刑的感觉,痛不欲生。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活的够久的老家伙们,为什么一个比一个能说,在人间也是,在山里也还是逃不过。 神猿瞧见肖长恭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并不做出任何改变,依旧是慢悠悠的苦诉衷肠,“活着,是生命的一种象征。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生命并非只有活物才有。” 肖长恭听着神猿自相矛盾的话很是无奈,但是迫于自己打不过祂,也只能乖乖受着。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说着关于所谓的生命的意义。 “你常在人间行走,想必也见过人间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好比人、好比纸鸢,它们的生命之短,在于人对它们的态度和定义。人做好之后,就被吃掉,这是它的命,纸鸢断了线、或是破损之后被人遗弃这也是它的命。一枚铜钱,一珠吊坠,它们的生命也在于人的定义。” “而这其中,最让人魂牵梦萦的便是瓷窑。一把土,一吊水,一灶火就可以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我也曾在人间待过,亲眼看见这些被一把火烧制而成的样子。” “而在烧制的过程,需要把控火候,把控出窑的时机,稍早、或是稍晚一件费尽心力的瓷窑便成了败品。它们被遗弃、被呕心沥血制作它的匠人亲手摔碎,最后被人遗忘。那破碎的声音让人心疼不已,难过万分。” “制成的瓷窑他们会被贩卖,去到不同人的手中。瓷窑做成的碗被用来盛装食物的器具,长瓶则是用来插,或是被有心之人收藏。在不同的眼中,它们有着不同的价值,有着不同的含义,而这也就是瓷窑制成之后,它们的生命的意义。” “瓷窑,陶窑又或是其他的窑器,它们在被制成的那一刻,也就是它们生命诞生之时,而它们生命的意义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在不同人手中,它们则有着不同含义。流传千年得到窑器被后人观赏收藏、刚出窑的器物则在于匠人如何将它定义。” “而人的生命的意义也是如此。” “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你的生命的开始。没人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成长,在于经历,在于你的思想开始生长,最后经过几十年或是百年之后,你回首往事,你可以淡然一笑说‘原来人生也不过如此。’也可以是沉默寡言说:‘原来人生竟是这般,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时的感慨。” 肖长恭听得皱眉而坐。他活了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这些,每日里只是沉醉于山下时的游玩,或是在山上时的无拘无束。他,从未想过这些,直到今日神猿抓他来来此。 于是,他问道:“你既然都已经看的如此明白了,可为什么还是要纠结于对错之中?” “你也说了,各有各的想法,一件瓷窑在不同人手里也有着不同的含义,你又何必执着于对错?” 这一次,肖长恭听明白了,可反倒让他不明白的是神猿的纠结。 神猿听他如此说道,心中如同天崩地裂般发出巨大且只有祂能听见的心声。 他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我明明什么都明白了,可为什么总是抓着对错不放?千人千面,我所想所悟,就算是仙人也未必能够解答。” 祂错愕的盯着肖长恭,片刻沉默之后,祂在洞府之中忽然大笑不止:“你这小狐狸,我就知道今日找你来准没错。” 神猿狂笑不止,粗犷的笑声震得肖长恭耳朵生疼。只见他连忙捂着耳朵,脸上露出一张难受而又狰狞的表情。 他对着神猿大喊道:“老家伙,你这是怎么了。笑什么啊?” 肖长恭的声音被祂狂而震天的笑声给冲散,“没想到,老夫千年心结竟然止步在了自己心中。既然已是明了之事,又何必再纠结如此!” 笑声终于停下了,肖长恭也被神猿的声音震的五脏六腑七横八竖。只见他迷糊着双眼,瞧见神猿忽然向他伸出巨手,一把将其抓在手中,“小狐狸,老夫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今日你解开了我的心结,我送你一场机缘。” “什么大限将至?你在说什么啊?” 肖长恭模糊间听到神猿的声音,连忙问道,只是现在的他思绪已被方才的笑声震的不知道飞哪去了,他最后只听见神猿说:“我修道六千余年,有三绝学,今日全都传授与你,至于你能学到多少,便要看你的造化了。我修道至今,除却心结之外,还有一心愿,那便是一睹真仙之面容,瞧瞧他们是否与我们不同” 明月之下,繁星所包围的石穴洞府内,笑声依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被神猿的笑声震晕的肖长恭从石台上醒来,只是不见了神猿的影子。 他惊慌的爬起身子,紧张地环顾四周,他对着洞府内大喊着:“老家伙,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音,没有回应,他忽然想起,在他昏迷前,依稀听见了祂说自己大限将至.想到这,他心中更是慌乱,“该不会”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在他的心里神猿可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大限? 按理说,神猿本该如此。可是,天地之间因果交织,也终有解开的一日。神猿也曾听过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祂之所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或许就是因为心中的因果即将解开,只不过还差烧窑时的那把火,而他抉择再三,最后选择了肖长恭。 而肖长恭也是不负祂心中的期盼,虽说肖长恭是缺了些什么,可是正是因为如此肖长恭才能助祂“即刻登仙。” 肖长恭呼喊着,同时也察觉到了身体之中的一些变化,祂似乎真的传授了自己几样东西。 “祂,真的走了吗?” 肖长恭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同时施展法术试图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祂真的走了。 肖长恭的法术内寻,在与神猿所留的三道机缘相碰撞,一道画面在他心中浮现。 那是一只小猴子,它奔走在山林之中,隐没于茂盛的枝叶之中,难觅其踪迹。忽的,一阵狂风吹过,大地之上传来一阵巨响,只见一只身高数十丈,通体泛红的神猿出现在山林之中。 他朝着山林中的一处断崖一跃而上,最后转身朝着天边的某处方向看去,嘶哑吼啼。 最后,祂将视线转向了画面的中心。 那里站着一个人,而那人赫然就是肖长恭。 当祂看清楚之后,狂笑着跳下断崖,朝着肖长恭狂奔而来。 而他也被心中所见的画面所震撼,顿时睁开了双眼。 他呼吸急促,神色紧张,却又难过的站在神猿之前所在的地方,朝着自己曾坐的地方看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繁星亦明。” (本章完) 第192章 黄日悄换天色沉,百年因 第192章 黄日悄换天色沉,百年因果今日还 红日换黄,周家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升起袅袅炊烟。秋风萧瑟,却也在人间烟火中感受到了温暖,尤其是在捧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时,更是暖和无比。白粥下肚,让人心肠柔软。 只不过平安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在师兄佘栗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也仅仅只是喝了两口粥。之后,他便一直坐在位置上安静的发着呆。 平安的沉默寡言,让周自平、佘栗、杨守仁以及黑脸都感觉到很是尴尬,唯独肖长恭和周言流两人正忙着和碗里的热粥拼个你死我活。 佘栗看出了尴尬的气氛,他放下碗筷,起身对着周自平说道:“周伯,我和平安吃好了。平安身子从小便有着些许病痛,我先带他走,去看看。” 周自平闻言起身,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便对着佘栗行礼道:“道长方便就好。” 一旁的杨守仁也想起身跟着佘栗他们离开,却被他用眼神遏制住了。杨守仁先是一愣,而后也明白究竟为何之后,再次喝起粥来。 佘栗带着平安离开了院子,他们沿着村子行走在路上。 平安一直的沉默寡言,就连佘栗也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只见他行走着,扭动着脖子,晃动身体,试图让自己在这略显尴尬的氛围里缓过来。 良久,两个身穿道袍的道士来到一处空荡的田地边上,佘栗抬头,一望无际枯树残叶,蓝天白云,更是将他心中的担忧和平常心激起一层叠浪来,他转头看着平安,说道:“其实,你也别太在意肖长恭那小狐狸说的话。什么生命之巧合、之因果的,不过他一家之口,那只神猿未必是这么跟他说的。” 平安看着佘栗,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师兄,你什么意思?” “嗯?”平安的脸自从在忍痛受过老祖的修养经脉之后,从此便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很少有人能够从他的这张脸上看出他心中的所想的一切,以及各种变化。 佘栗见到平安困惑,也是皱着眉头仔细盯着平安,待他确认平安似乎并没有多想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连连尴尬的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看你在听完肖长恭的话之后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心里藏了什么事,就想开导开导你。” “师兄,我没事。”平安不仅神色忧郁,就连说话时的语调也是那般温柔尽显,而这也更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深处的样子。 “只是,我觉得肖师兄说得或许没错。”平安回过头,望着被山林所包裹的村子,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肖师兄是在安慰我了。但他说得那些或许没错。” “肖师兄?”佘栗听到平安对肖长恭的称谓蹙着眉头,既困惑又感到一丝伤心:“你叫他师兄做什么?他又不是道门弟子。” 很显然,佘栗的话里已经带着些许醋意。 他不理解的看着平安,明明自己和他才是一门同根的亲师兄弟,而平安叫自己师兄他自然受听,也高兴,但是凭什么叫肖长恭也叫师兄? 平安不回答,他就站在原地,他望着秋意渐浓、望着一年又将过,望着师兄佘栗,他说:“我在山上听那位山神说过一个故事,祂也说过和肖师兄遇见的那位山神差不多的话。” “祂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后来也去过江南。祂在那里遇见了一位婆婆,婆婆说:‘三年学道,胡言乱语。’我想这应该也就是那只神猿所说的因果。” “至于生命的意义,那位婆婆也说过几乎相同的话,她说:‘万物皆有生命,只是它们存活的方式不一样。’” “万物皆有生命?”佘栗听见这话,略微低头,他“嘶”一声,转而挠头,脸上露出一副既难过,又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曾在道经里也看看见过,只是从来都是不太理解。不过,听你这话,和肖长恭之前说得那些,我似乎好像也找到了些什么。就是还有些不太明白。” “那位婆婆说,方寸好铜,可铸铜碗、铜勺,这是它们新的生命;若是将铜做成刀剑,而当它们出现在剑侠、刀客的手中,那便是锻造师赋予它们形状和生命之后,第二次生命的延续。我想,这也就是神猿所说的生命的意义。” “也就是它是道的本身,而一、二、三生,这是锻造师赐予它们形状和生命,而侠客们则是它们生命的本意,救人、或是杀人。互为因果,互为道法,也称巧合。” 佘栗听平安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说得通了,不过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些,而是好奇的看着平安,仔细的,上下打量着。 平安被佘栗这般盯着,忧郁的神色里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竖起眉头,问道:“师兄怎么了?” “你别说,你这在山上待了一天,话确实要比平常要多些了。就连有些我都听不明白的事情,你居然能讲出一大堆来。不错、不错。等黄州的事情解决了,我一定立马就回观里,跟师父说、跟老祖说,咱们的小师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佘栗说着,顺势就将胳膊搭在平安的肩上,然后望着走马观的方向,美滋滋的说着。 平安闻言忧郁的笑着,就连那双看万物皆悲的眼睛也柔和了许多,“其实,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听他们说,有了一些感触罢了。我想,或许我走上这条路也许没错,哪怕前路艰辛万分,我也不想回头。” “放心吧,师弟。就凭你这悟性,到了蓬莱,说不定人家仙人还会亲自来接你的。”佘栗调笑,对着平安打趣道。 平安觉得佘栗说的不可能,但也是心满意足的笑着:“我不求太多,只为能够替师父见一见仙人。” 佘栗看着平安,既笑着,也困惑:“那你呢?你不为自己求点什么吗?” 平安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如果可以.我.想师父了” 师父佘栗闻言一把将平安揽在怀里,安慰着他:“如果真能见到仙人,到时候你可以试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平安摇摇头,说道:“王母娘娘都没法改变天道,蓬莱的仙人或许更没有可能吧。” “王母娘娘?”佘栗大吃一惊,他立马将平安放开问道:“什么意思?” “我之前在上见到的那位山神,曾去求见过王母娘娘。”平安如此回答。 “真的是王母娘娘?祂亲口跟你说的?”佘栗惊呼道。 平安点头道:“对。” “王母娘娘跟祂说,她虽掌管万物生死,,却也不可违背天道。所以,我想蓬莱仙人想帮我也是有心无力。” 平安一声叹息,佘栗万般感慨:“原来,仙人也同我们一般,并非自由身啊。” 说着,他便笑了,“算了,不管这些。倒是,话说回来,师弟此去蓬莱不管是为了清玄子师叔,还是为别的,总要为自己想想。不要总是想着为师叔做什么。你要记住,这可是修道的大忌。” “知道了,师兄。”平安这般答道。 一袭白衣翩翩公子郎,手中剑条如浪荡万千,腰间气势如虹贯云霄,惹得黄日悄换天色沉。 吃过早饭,杨守仁在周言流的好奇和崇拜之下表演起了剑术。不过,今日天色似乎有些不好,浅浅乌云遮日,绵绵细雨而下。 众人忙着收拾院子里的桌椅,平安也本想帮忙,不过都被众人念着他身体伤病都给拒绝了。 于是,平安便站在屋檐下,看着众人忙碌。 而,在吃过早饭便四处串门的黑脸,此刻也惊恐的叫着,从门外疾奔进了院子,绕过站在檐下的平安躲进了屋子,不停的发出“咪呜”的声音。 平安闻声觉得好奇,本想进去瞧瞧,帮它擦擦湿透了身子,可是周自平却叫住了平安。 “道长,不可。” 平安闻言,看着已经收拾脱掉湿了外衣的周自平问道:“这是为何?” 就连同样被雨水淋湿的肖长恭和佘栗也是如此问道:“他若是这般,说不定会染上什么病。” 周自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黑脸他怕雨天。所以一旦天色不好就会出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方才还是白黄日天,此刻便下起雨来了。” “怕雨天?”帮着周自平刚收拾好院子一处角落的杨守仁此刻也冒了出来,他捋了捋有些湿润的衣裳好奇的问道。 “猫不喜水,怕雨天也正常。”周自平尴尬的笑着。 “也是。”杨守仁晃了晃被雨水淋湿的头,仔细想想之后觉得也对。 不过平安却觉得有些奇怪,而且不仅是平安,佘栗和肖长恭;两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肖长恭说:“这样说也不是不对,可是他以化形,有术法防身,他若只是一人也不怕淋着雨啊。” 佘栗闻言也开口道:“再者,化形之后的妖,形神俱备,虽是雨天,可也是修行的好时机。无根之水,对于林木草之妖精更是可遇难求之物。而猫妖,更有喜地气,此刻万物无尘,他应该不会害怕才对。” 周自平见佘栗和肖长恭两人说得如此言之有理,本想开口再解释一番,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周言流却说:“黑脸不是怕雨天,而是因为一些记忆。” 周自平叹气一声,几人也都察觉或是肯定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于是,肖长恭便问道:“这黑脸是不是以前经历过什么?” “他经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他说过,他曾在一个雨夜里被一只巨妖所伤,而也就是那时候我的父亲将他从京城里带了回来。” 周自平说着,几人沉默不语,他们心想着巨妖?那是什么? “京城?巨妖?一百年前.”反倒是肖长恭心里泛起了些许涟漪。 他记得,一百年多年前,在他被山神抓走之时,他便是从如今的大衍的京城,赋阳离去。 而之前他对平安所说之中自己伤人也正是赋阳。 “难道,这就是神猿所说的两因相遇,巧合成果?”他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巨妖和不让我去看黑脸有什么关系吗?”平安打破沉默,他问道:“如果,他是因为夜雨时被巨妖所伤,他怕雨很正常,可是不让人碰,难免有些奇怪了。” 面对平安的疑问,今日又恰逢雨天,再加上与黑脸同为妖类的肖长恭,周自平见事情或许也瞒不住了,他也只能坦诚相告:“是奇怪,可偏偏便是如此。” “当初,我的父亲在一次雨天里也想帮黑脸擦拭身子,安抚他的情绪,却不曾想黑脸忽然红目而行凶,若不是山神我的父亲或许就要死于黑脸手中。” 众人闻言,惊诧不已。 “后来,我们这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他在赋阳城的时候,曾与一只妖怪所化的人因为一件事情而争斗,最后他惹恼了那人,随后被伤,当时若不是赋阳城里一座道观的道人赶来,他或许就死了。” 肖长恭闻言蹙眉而立,他朝着屋内看去,看着躲在屋内木桌下瑟瑟发抖的黑脸他从周自平的话语里听出来他说的那只巨妖就是自己。 至于他们因何争斗,只不过是因为一串葫芦。 百年之前,肖长恭从山上溜了下来。他听山林之中其他化身为人的妖说,“赋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千奇百怪,什么东西都有。” 于是,他也好奇的来到了如今的这座王朝的京城——赋阳。 这一年正是诚德六年的仲夏尾巴。 肖长恭来到曾经的天国的都城长安,如今的大衍赋阳。 这一日,正巧遇见科举放榜,瞧见了当朝状元,跨骑宝马,身着状元红衣,满面春风的状元郎游街,他一路跟着喧闹的人群,看着状元春风得意。而在路上,他在经过一家酒楼之时,又被楼中歌姬的曲调所吸引,他来到歌姬弹唱的地方。 当他看见歌姬之时,满面春红、笑溢于脸的模样让酒楼之人顿然大笑不止。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像肖长恭这般,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盯着一名女子看,就算是他们,也知避人于眼色,而他却是目不能移,口不能语,如痴如醉,就连琴声何时停下,歌姬如何来到他面前的全然不知道,只听得、看得那歌姬话语柔肠百转,双目柔情似水: “这位公子,可要奴家再唱一曲?” 他刚到赋阳城,便痴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的状元神意里。 他走在人间里,便醉倒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娇媚歌声中。 (本章完) 第193章 秋水一舞轻解尬,天幕沉 第193章 秋水一舞轻解尬,天幕沉沉似雨来 那座山林远离人世喧嚣,方圆数十里难见人烟,肖长恭每次离山总是要走很远的路。 他曾问过山林中的恶老妖,“为什么修行一定要避开尘世纷扰。” 老妖跟他说:“尘世,不一定非得避开。不然,为何那些道人远在天边,却也要入世修行。” “修行二字,不重在于修字,而在于行。修,虽是道法,但它也不过是一条早已被前人所铺成的路。你修前人之路,虽没错,可是你能够体会、或是感悟到前人之所想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前人道法,神秘莫测,变化万千,就算你修成了,可终究不是你自己的路。你会迷茫,你会看不清方向,到最后你甚至会迷失在前人道法的心路之中。” “所以,修行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你的行字上。” “有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这个道理。” “你若只知读书,而不去身体力行去感受,去容纳自己的所思所想,到头来不过是个书呆子,文字间的行尸走肉。” “老夫千年,有七成时间游历于人间,虽说所见事物大致相同,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是不一样的。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你会看到不同的结果,而这也就是‘行’的最终目的。” “那要怎么‘行’?”肖长恭问道。 “就走。走出山林,去往人间,去瞧瞧万千繁华、去瞧瞧枯木逢春、去瞧瞧你所修之道,所行之路。” “可我,去过人间,很是乏味。” “你虽已有百岁,可远避山林,所到之处不过林间小村、道上小镇。你若真想修大道,不妨去人间最繁盛的京城去看看。只不过而面对京城这座庞然大物、鱼龙混珠的地方你当然会瞧不过来,甚至还会被它所压迫。倒不如,走得更远一些,再远一些。就像这座山林之中的那位山神,祂走遍了人间的每一寸土地,终究成了大道。” “我也听其他的妖说起过京城。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肖长恭再次问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的道得你行了才知道。” 肖长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子,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朝着远处望去,向老妖问道:“你说的京城在哪里?” 老妖笑呵呵的指着一个方向,“就在那。” 这是肖长恭第一次来到这世上最繁华的地方,当他面对忽然起来询问和众人的笑声很是不知所措,肖长恭慌忙的的回答着:“不不用了。” “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看样子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面对众人的笑声以及面前眼波似水柔情的女子,肖长恭连连后退,这时忽然有个半醉的男人起身,手里提着个酒坛,跌跌撞撞的来到他的面前,毫无顾忌的将手搭在肖长恭的肩膀上,并将酒坛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小兄弟,人家秋水姑娘问你还要不再来一曲,你说什么不要啊!再说了你忽然闯上来,我们正听得起劲,可别坏了我们的兴致。” “你们说是不是啊?” 男人放下手,提起酒坛,醉意正酣的对着众人环圈说道。 众人也是等着看肖长恭的笑话,拍手附和着:“是啊,小兄弟,你就答应吧!然后,再陪我们喝上一坛。曲钱、酒钱我们来给,别扫兴就行。” “对,对,要是你能跟着秋水姑娘的曲子再舞一段,我们不仅请你喝酒,还给钱。怎么样啊?” 众人的笑声与附和让初来的京城肖长恭很不自在,这与他在村子和小镇上所见到人和事物完全不同,仿佛他们并不在在意自己,而只关心他们自己是否得乐。 肖长恭慌张的看着身旁的男人,有些磕巴的说道:“可是,我.” 还没等肖长恭说完,秋水姑娘一只手抱着琵琶,另一只则放在了肖长恭的嘴上。清凉、带着微薄的香气在手贴上的一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和鼻息。 他的脸色轰然乍红,宛若落日晚霞时,被日色浸透的红云,让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秋水姑娘看着肖长恭红透了的脸和耳根,嫣然一笑,好似画中的美人,她轻侬低语:“公子,别说话,奴家教你便是。” 俊男、俏女,此般动作先是让众人一愣,随后只见他们开怀大笑,高兴得不得了。有人从怀里掏出银两,也有人妇人取下首饰,朝着两人扔去。 秋水姑娘见此情形,已然明了,若是真的不一曲一舞、他们今日可就出不去这酒楼。 她放下遮住肖长恭的手,对着四周的看客一一行礼,开口感言:“奴家秋水先谢过各位老爷、夫人。” 随后,她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位公子初来京城,不懂这酒楼里的规矩。奴家倒是可以弹曲,一舞。只是公子却不会,还需奴家教他,诸位老爷、夫人还请稍等,待我同公子去去便会。” 推杯换盏,笑声依旧,这时有人说:“秋水姑娘不必这般繁琐。你在此处教他便可,如此,我们也不会觉得困乏,也倒还有些乐子可瞧。” 那人还不避讳,众人也是,他们都说:“早就听说秋水姑娘不仅曲子弹得好,就连舞姿也甚是曼妙。只是可惜,秋水向来只弹曲,不曾舞,我们也是千金难求。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你便就在此教他,也好让我们大饱眼福啊。” 众人悠然自得的坐姿和捧腹大笑的神情让秋水姑娘感到无奈,却也还是眉眼带笑,轻语道:“若是如此能够让老爷、夫人们高兴,秋水也只好献丑、陪同公子,一颦一舞了。” 众人闻言,拍手称好。 秋水姑娘将琵琶递于一旁候着的女子,并对她说:“一会你来弹曲,我来带着公子起舞。” 女子低头躬身行礼:“是,姑娘。” 肖长恭迷茫的看着秋水姑娘的靠近,畏畏缩缩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他不曾想过,自己来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给人跳舞,可是面对众人的骑虎难下,他也不敢妄动,只能任由秋水姑娘摆弄自己的身体。 曲调起,悠扬婉转;身姿动,浮想翩翩。 肖长恭在秋水姑娘一番简单调教过后,便站在她的身侧,学着她的一举一动。 藕手抬,一臂低,两朵兰开;侧头偏仰,玉指缓缓,兰合成莲。 拨的帘开,芙蓉出窗来;脖颈似鹤,啼首望海月。 曼曼身姿,膝轻弯;玉腿纵前,压柳腰。 一瀑青丝垂落,一双春山秋波上;玉手半遮桃腮,一对红玉悄悄显。 檀口轻起,珠联似月白;吴侬软语,歌如春日云。 曲调婉转,画中美人歌;似柔似竹,中蝴蝶舞,听得人、看得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人世繁华,此为一面,可偏偏这一面惹人往返;人间大道,不仅于此,可偏偏都总爱此处停留。 是道是:雪肌仍是玉琅玕,骨香腰细更沉檀。肤如凝脂如白玉,轻盈步履胜仙姿。 一曲罢歇,一歌缓落。 酒楼众人被眼前舞姿,歌声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人间能有之歌舞。 就连肖长恭也在秋水姑娘歌舞起时所看呆了,他盯着秋水一字一动,茫然无措。 而此时,早已无人在乎他来此是做什么,都已沉浸在音落却仍在耳中回响境地之中。 秋水姑娘舞罢歌歇,对着众人一番行礼。她在酒楼的木板上拾起数颗碎银,一锭整银,随后在他们流连忘返的目光中接过琵琶,带着肖长恭下了楼。 直到其中一人仍不想离开那副画面之人的酒杯轰然落地,散了一地酒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起身,慌张的朝着他们离去的奔去,却早已不见两人身影。 只留下,酒楼一地碎银和首饰。 出了楼,秋水姑娘抱着琵琶在街上四处瞧着,但是她都没有看见一样自己喜欢的。 她低压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和方才在楼里完全是两幅面孔,最后她在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门口停下,抱着琵琶蹦蹦跳跳像是一只活泼的小猫一样窜了进去。 肖长恭则是跟在她的身后,漫无目地走着。 当他看见秋水姑娘进了铺子,他也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咕咕叫的肚子,最后无奈的又继续往前走,想着看能不能从那里换点吃的。 “店家,两份樱桃饆饠,一盒莲子糕,两份条头糕,然后再来一份芡实糕。” 秋水姑娘站在熟悉的店家面前,如数家珍的对着店主俏皮的说着。 “好咧,秋水姑娘稍等哈。”店家是个有点胖胖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没少吃糕点的人。当他看见秋水姑娘进门的那刻开始,便笑呵呵的迎着。 “好了。”不一会,店主就将打包好的糕点拿了出来,递给了秋水姑娘,“秋水姑娘,你说你天天去那酒楼做什么?那里面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小心哪天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怕什么!”秋水姑娘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条头糕开心的吃着,“再说了,我敢进去,自然有办法出来。你看,我来赋阳这么久了,不也还是好好的。” 秋水姑娘一边吃着糕点,又转着圈子给店主看。 店主笑呵呵的说着:“也是,姑娘神通广大,那些个人也奈何不了你。” 但是,说道最后,店主还是给秋水姑娘提了个醒:“不过,姑娘还是小心些。别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了你的身份,不然他们报了官,请来了道士,你可就难过了。” 秋水姑娘嘿嘿一笑:“不怕,我有护身的法宝。” 店主看着俏皮的秋水姑娘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只见他笑道:“姑娘活了这么些年,还能够有着一颗孩童般的心,真是难得。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孙女以后能不能也如同你一般,永远开心、快乐。” 店主说着说着,一丝忧愁的神色涌上眉梢,一声叹息也扰了秋水姑娘的心思。 不过,他很快也恢复如初,依旧笑道:“不说这个了。姑娘,一共是三两七钱。” “零头给你抹了,三两便好。” 秋水闻言也回过心神,她眯着眼睛嘿嘿一笑,拿出方才从楼里拾的一锭银子放在柜子上后转头就跑。 “下次还来,就当是提前给了。” 秋水俏皮的声音在店里回响,店主看着面前的整银也是怔住了,他想叫住秋水,却发现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店家只好收起整银,既无奈,也宠溺的笑着。 出了门的秋水好奇的环顾四周,嘴里还念叨着:“那只狐狸呢?他跳舞的钱还没给他呢。” 秋水瞧不见人影,无奈的耸了耸肩,“算了,下次碰上再给吧。” 说着,她便提着包好的糕点,蹦蹦跳跳的朝着远处离去。而那张琵琶也早已被她收了起来。 饥肠辘辘的肖长恭走在天色缓缓阴沉的街道上,他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可以换东西的地方。 以前在山外的小镇上,他总能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只是,京城不是小镇,人心没那么好。 刚才他去问能不能做活力换点东西吃,却直接被人赶了出来,还骂他,说:“没钱来吃什么饭?看你穿的整整齐齐的,没想到是个叫子。” 肖长恭也是无奈,他是妖,住在山里,偶尔来人间一趟,哪里会有钱呢? 只见他哀叹一声,“算了,再找一圈,如果没有我还是回山上吧。” 对于一个不经人事的妖来说,这是目前,也是唯一最好的办法了。总不能让他也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虽然,他是一只狐狸,但不是黄鼠狼啊。 这些事,他也做不出来。 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经历了些东西。他也算是知道了什么是,人取人与作乐。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山上待着吧。人间呐,不好玩。” 天色将晚,月色被乌云所遮挡。时不时会有一阵微风吹过。 他抬首望去,心想着:“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本章完) 第194章 肖长恭再遇秋水,夜雨怒 第194章 肖长恭再遇秋水,夜雨怒追猫妖贼 “咕咕.” 肖长恭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肚子是第几次叫了。 从山上赶到赋阳城,饿了至少可以停下,在路边或是山林中寻些果子吃,可是进了城,一没钱,二没认识的人,也就只能忍饥挨饿的走在街上,漫无目的。 或许是因为天色阴沉,快要下雨的原因,街道上人影稀少,路边的摊子也早已收拾好关了门。 走不动了,肖长恭叹息一声,顺势就在路边的一台阶梯上坐了下来。他心里抱怨着老妖:“还就走,走远点,去走遍人间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力气走路啊。” 他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牙,又在四周望了望,等到确认没人之后,只见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淡淡白光在他身子周围浮现。 既然没吃的,借月华充饥应该不过分吧。 肖长恭闭目而纳,虽然他知道这是在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能缓解一下是一下。 但是,没过一会,他忽然感觉有人站在他的面前,然后围着他不停地打转。 他想:“糟了,不会让人瞧见了吧?” 如此,他不得已断掉与天地沟通,日月同心的修行术法。 他急忙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谁。 可是,他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有人。这让他很是困惑,他挠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这不会是饿出幻觉啦吧?” 肖长恭摇摇头,“不行,还是出城,准备回山里吧,不然饿死了,可要被其他妖给笑话了。” 起身,整理衣裳,拍了拍尘土,正当他要离去,一颗小石子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哎?谁啊?” 肖长恭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屋檐,却不见人影。 他怒吼一声:“哪个兔崽子?行不行小爷我揍你了。” 他以为会是哪个人间顽皮的孩子,可没想到没能等到躲在暗处那人的回应,却见一户人家开了窗,只见那人对着肖长恭骂道:“大晚上嚷嚷什么?不睡觉了?” 肖长恭尴尬的看着那人,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最后不甘心的朝着远处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最好别让我逮到,不然我非吃了你解饿不成。” 肖长恭朝着城外走去,屋檐上一道倩影也缓缓跟着。 那是一名女子,一袭灰白衣裙同着雾沉的天色让人难以发现。不过,她手上的两串葫芦倒是显眼的很。 “这是要离开了?”她一路跟着肖长恭,眼看就要出城门,她停下脚步手上施着法诀,随着她一挥手只见几颗石子朝着肖长恭飞去。 肖长恭心里正埋怨着今日一日的地遭遇,先是被人起哄要求跳舞,又是饥肠辘辘挨饿一天,最后自己想着借月华充饥被不知道被谁用石子砸了一下,“真是倒霉的一天。要不是不能伤人,我是真想揍酒楼的那群人。” 他这样想着。 不过还好,现在就要离开了,他能回到自己的小窝,吃上山林中鲜美的果子,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然后再去找老妖“探讨探讨。”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正在路上走着,忽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于是他回头一看,石子正中他的俊脸上。 他快气疯了,还要不要妖活了? 站在不远处屋檐上的女子,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一副惶恐、做错事情的模样。 而肖长恭也是发现了她,只见其一身灰白衣裙,手里拿着葫芦,然后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赔笑着。然后,对着他躬身表示歉意。可是,肖长恭却并不理会。今日已经够憋屈了,没想到临了还被一名会飞檐走壁的女子给玩弄。 他皱着怒眉,飞檐而上,与那女子相对而立,随后他不作多说,凭空唤出一把轻剑在屋檐上直奔女子而去。 女子见状刚要解释,可是肖长恭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乱剑挥刺,逼得女子不得已还手。 青光乍现在女子掌中,她一掌挡住肖长恭挥砍而来的剑,而拿着葫芦的那只手则反手落在肖长恭胸下,随后只听得一声巨响,赋阳城的城头轰然出现一个缺口。 听到声音的肖长恭不可置信愣住了,他低首看着女子的那只手,而后惊恐的回头看着城头上的那触目惊心的缺口。 方才那一反掌,他明显感受到一股力量自他的身体里穿过。他细思极恐,如果那股力量在他身体里散开,那出现缺口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汗如雨下。 神色煞白的肖长恭回过头看着那名女子,被她惊人的修为吓得不敢说话。 女子瞧见肖长恭神情,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俏皮的说着:“你这小狐狸,这才分开多久就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还教你跳过舞呢。” “跳舞?”肖长恭惨白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他慌张的打量着女子,而后确认了她就是那座酒楼里的秋水姑娘。 “秋水姑娘?怎么是你啊?” 肖长恭话语刚落,在他身后忽然一阵刺耳的惊鸣声,同时一束烟火也腾空而起。 “怎么了这是?” “你们看,城墙上有个洞。” “不会是武国的人打过来了吧?” “应该不是。” 巨大声响,不仅惊得守城门的士兵发出信号以求巡防营的增援,还将早已关门的睡觉的人们给惊了起来。还一度以为是武国已经打到京城了。 “你们看,屋上有人。” 有人惊呼道。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望去。 秋水姑娘见状暗道一声不好,随后拉着还没缓过劲的肖长恭朝着城内奔去。 乌云遮月,掩其星辰,伴着阵阵雷声,以及马蹄声响,酝酿许久的雨水终于落在了大地上。 “报,据城门士兵说有人看见是屋顶上有着一男一女。” 一名身着轻甲的士卒,下来单膝跪地,对着一队骑兵中白衣盔甲的青年说道。 “屋顶上?”青年蹙眉浅思,“能将城头打出一口洞来,想必并非常人,不是妖孽就是修道之人。快去走马观请渔阳观主。” “是!”传信的士卒应声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的走马观疾驰而去。 青年则是继续带领着手持长矛的骑兵继续巡逻,寻找着肖长恭和秋水二人。 “好刺激啊。” 躲在一处人家门内,透着门口缝隙瞧着外面的景象的秋水姑娘高兴像个孩子一样。反观肖长恭,他则是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瘫坐在门内屋檐下。 料他怎么想,也没想到用石子砸自己的居然会是秋水姑娘,尤其是看着她现在激动、兴奋无比的样子更是摸不着头脑:她在酒楼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在酒楼的时候,柔情万千,一颦一笑都似仙子一般,尤其是她那舞姿和歌声,仿佛她就是天上仙子下凡,可现在怎么却像一个调皮的稚女一般? “咕咕.” 肖长恭的肚子又开始埋怨他了,一天了,到现在它都还没进食。 忽的,他盯上了秋水姑娘手中的葫芦,于是问道:“姑娘,你这葫芦好吃吗?” 秋水姑娘闻言,满脸错愕地看着肖长恭,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问道:“葫芦不都是一个味道吗?” 很显然,她没听懂肖长恭到底在说什么。 肖长恭无语的看着秋水姑娘,她很漂亮,很可爱但是怎么出了酒楼,连话都听不懂了? 很快,肖长恭的肚子又开始叫唤了。 他尴尬的捂着肚子,试图掩盖令人羞耻的声音,而秋水姑娘也反应过来了,她捂着嘴偷笑着:“原来,你还没吃饭啊。” 秋水姑娘俏皮的声音让肖长恭陷入无尽的尴尬之中,但是没办法,他也只能尴尬、委屈巴巴的盯着她手中的葫芦。 秋水姑娘也明白肖长恭刚才所说究竟为何,于是她很是爽快的从手中递出一支葫芦给肖长恭。 “啪!”一声声响在他们躲避士卒的人家里响起。 此时,昏暗的屋子亮起了灯,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叫骂声:“你这臭猫,天天跑来偷吃我的东西,找死啊!” 妇人尖锐的怒骂声逗笑了秋水,肖长恭却是回过头准备接过葫芦,可谁曾想,一声猫叫过后,只见一只黑猫从妇人家的灶房里冲了出来,直奔他们而来。 黑猫跑到院中,一跃而起,准备跳出院中,可是它忽然看见了秋水手中递出的葫芦,顿然伴着一阵黑烟化作人形,满是惊恐地抢过葫芦夺门而逃。 肖长恭和秋水茫然地看着眼前霎那间发生的事情纷纷怔住,只听得破门声后妇人疾步走出灶房来到院子里。 她手中提着擀面杖骂骂咧咧走到院子里,准备冒雨走到门口胡乱骂上一通:“实在是太可气了,京城这么多人家,你怎么偏偏盯上我们家了?” 可,还不等她话说出口就看见门口一立一坐、一男一女在门口。 肖长恭看着即将到手,却不翼而飞的葫芦,双眉低压气疯了。 秋水则是瞧着院里妇人惊恐的面容。 “有贼啊!” 妇人大喊道。 她的呼喊声顿然传遍四周,惹得附近的人家纷纷点灯,打着雨伞出门怒骂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听到声音秋水姑娘一把拉起肖长恭连忙朝着猫妖离开的方向奔去:“敢抢本姑娘的葫芦,找打!” 同时,方才离开不久的巡防营白衣盔甲青年也闻声急忙调转马头,带着骑兵朝着妇人家而来。 今夜的赋阳城有点乱,秋水和肖长恭两人飞檐走壁追着化作人形的猫妖惹得全城亮灯,不得安生。 而猫妖所化的少年则是紧紧抓住葫芦拼命地跑着,忽的他跳下屋顶,转入一条巷子,试图以此甩掉二人。 可是,肖长恭饿了一天了,葫芦的哪怕是在雨中,味道尽管已经开始涣散,他也能够闻到。 他从猫妖跳落的地方也跟着跳下去,秋水姑娘则是跟着肖长恭身影在屋顶上紧紧跟着。 迷人眼的巷子,七横八纵、千回百转,终于在一个巷子的接口处肖长恭碰见了猫妖。 他二话不说,再度唤出轻剑朝着猫妖挥去。 猫妖明知不敌,却见他换作真身躲过肖长恭的轻剑,最后踩着他的肩膀一跃而上再次跳上屋顶,不见了身影。 肖长恭逐渐疯狂,他一声怒吼也要化作真身追去,这时他的头顶却响起一阵惨叫。 他闻声望去,只见秋水姑娘提着猫妖化作人形的少年对着他俏皮笑道:“你看,抓住了。” 雨夜沉沉,肖长恭一跃而上,他看着浑身湿透的秋水,又怒视着无力反抗的猫妖以及他手中那根已经掉了几颗的葫芦:“你这小妖,竟然敢抢我的葫芦?你不知道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吗?” 肖长恭的怒言惹笑了秋水,只见她肆无忌惮的笑着:“我看你追那么紧,还以为你要揍他,没想到就是骂他一下。” 肖长恭被秋水的笑声弄得尴尬无比,他甩了甩了脸上的雨水,磕巴的说着:“同为妖,我伤他做什么。就是我饿了一天了,好不容易从你这讨来一串葫芦结果还被他毁了。” “好了,我这还有一串,你留着吃吧。”说着,秋水便将用法术覆盖收起来的葫芦递给肖长恭。 肖长恭却问道:“那你呢?” 秋水无奈的看着肖长恭,道:“你别管,拿着!下着雨呢!” 肖长恭闻言觉得也是,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于是,他从秋水手中接过葫芦,而秋水也准备将猫妖放下,却不曾想猫妖忽然再次抢过葫芦、再次化作猫身,嘴里叼着木根逃走。 “诶?”秋水还没反应过来,肖长恭血目立马追了上去。 “你大爷的,还我葫芦!”肖长恭紧跟其后,猫妖闻言化作人身再次跳入巷子中。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肖长恭看着猫妖消失的地方自嘲道。 而此时秋水也跟了过来:“算了,不追了。你先跟我回去,等吃过了饭,明日我们再去找他!” 他也想如此,可是一想到今日所遭遇的一切,他就越发气愤,直接不理秋水姑娘,再度跳入巷子不见身影。 秋水无奈的看着肖长恭,也跟了上去。 巡防营这边则是跟着城内不断发出的动静紧紧跟着,同时就连京兆府也派出了衙役上街追查。 “周都尉,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在京城中如此胡闹?”来者是京兆府兵曹司参军赵吾令。 “赵大人,你让你的人小心些。估摸着会是妖孽。” 被叫做周都尉的青年回头看了一眼赵吾令带来的人马,有些担忧的说着。 “怕什么!”赵吾令年仅四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他闻言不屑一顾:“再说了,我听人说,你派人去请那位过来了。” 周都尉驾马缓行,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喊道:“孙拱。” “孙拱在!”忽的,一青年驾马来到两人身侧,“周都尉有何吩咐?” “你带着京兆府的人马先去前面看看,我跟赵大人随后就来。”青年神态严肃,语调沉厚。 “是!”孙拱得令之后,勒马回头喊道:“所有人,跟我来!” 周都尉目似天穹,不怒自威,赵吾令看着孙拱带人远去随后说道:“周都尉意气风发,听说你快要升官,要去宫中做羽林军副统了。” 周都尉不苟言笑:“有些事情,赵大人还是少问。不过,按时辰他们快到了。” 孙拱一行人在城内闻声追赶,最后在一巷口碰见一只黑猫。 正当他不以为然,就要带人继续前行之时肖长恭也从巷子里追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提着轻剑就朝着黑猫刺去。 孙拱见状,立马将挂在马身上的弓箭取出搭好,在他对准肖长恭之后,手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直冲肖长恭的面门。 而一直跟在房顶的秋水却施法扔出石子将箭拦腰折断。 孙拱顺势望去,只见秋水正死死盯着他。 “一男一女。”孙拱记得城门士卒说过,将城门轰出洞口的就是一男一女。周都尉之前也说过,能做到如此的不是修行之人,便是妖孽,顿时他连忙喊道:“后撤,与他们保持距离,给都尉发信号。” 众人闻言连连后退,同时一人取出铜鸣镝朝着雨夜的天空射去,只听得刺耳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肖长恭几人闻声同时朝天望去,黑脸顿时侧头怒视。 顿然、,它转头朝着肖长恭疾奔而去。 黑烟升起,猫妖化作人身,一拳绕过轻剑狠狠砸在肖长恭脸上。 一日未食,饥肠辘辘,肖长恭被这一拳击得连连后退,最后和巷口的一面墙壁撞上。 “果真是妖孽。”孙拱见黑猫所化之少年,再次搭上箭朝着猫妖射去。猫妖闻得箭矢咻乍之声,既不躲避,而是再次奔向肖长恭,待到箭矢擦肩而过他施法控箭直奔肖长恭心门。 孙拱不敢确认肖长恭是否也是妖,但是他唯一肯定少年必定是。他见猫妖控住了自己的箭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却见站在屋顶上秋水忽然变做一只青色狐狸,浑身泛着灰白光色直撞猫妖。 (本章完) 第195章 青狐术法暗藏毒,肖长恭 第195章 青狐术法暗藏毒,肖长恭院里解惑 猫妖控箭疾步作势要将箭矢穿入肖长恭的心门,而在此时,他感受到秋水所化的青狐向他奔来。 他轻撇头,冷眼、恶狠与秋水胡娘的暗青狐瞳相视。青狐提足,利爪在雨夜中闪现出一丝光辉。 猫妖似乎从青狐的爪牙中察觉到什么,于是他放弃了将箭矢刺向肖长恭的心门,继而弯腰躲过青狐的利爪。夜雨里的赋阳石板路有些滑润,他躲过青狐的攻击之后将手中的箭矢顺势扔了出去,凭借手中出箭之力再配合身法和法术滑到巷口的墙壁边上。 他顿然回头,青狐的利爪落地,一道青色光辉自她的脚下亮起,随后在她靠近肖长恭的轻盈步伐中渐渐变化成黑烟。幽暗的黑烟令人感到恶心,不仅如此,黑烟在她变回人身将肖长恭护在身后之时骤然向四周散开。 孙拱立马而视,他看着不对付的三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心里也担忧的念叨着:“都尉怎么还没来?” 不过,令他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那四散开来的黑烟中忽的散发出红光,黑与红交辉相映,相互纠缠,最后伴随一阵轰鸣声消失不见。 孙拱与其士卒闻声遮耳,却忽略了马儿,马匹受惊,抬蹄嘶哑啼鸣,士卒纷纷落下马来。 孙拱的银盔落地,脸狠狠的砸在了石板路上,一粒仅凭肉眼是瞧不见黑红斑点也同时落在他的一侧脸颊上,忽的,他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和血肉分离的感觉。 “啊!” 孙拱摸着冰冷刺骨,逐渐被腐蚀的脸上血肉,悲惨的哀吼声在雨夜飘荡。 “孙大!”白骨与血肉纠缠,眼前的一幕让爬起来试图将他扶起的士卒看的触目惊心。 猫眼则是回头,皱眉怒视着秋水姑娘,“你的手脚有毒?” “切,本姑娘浑身但都是毒,有本事你再让我碰一次!”秋水将肖长恭护在身后之后也不再紧张,她嬉皮笑脸的盯着猫妖说道,手中还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猫妖闻言不寒而栗,之前甩掉肖长恭之后便要快步离去,却刚好被秋水一巴掌给拍懵被擒,现在他回想起被她冰冷刺骨的手提着脖子时,心中后怕不已。 不过好在她当时并没有用毒,否则他现在就会像孙拱一样,全身溃烂,最后化作一堆白骨。 猫妖先前的怒视,现在转变成了警惕,他盯着秋水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追我?” 站在秋水身后的肖长恭闻言不可置信的“嗯”了一声,他露出半个身子,气势汹汹的指着猫妖吼道:“你这猫妖抢了我的葫芦,我肯定要找你算账啊!” “可是,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猫妖所化的少年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说着。 肖长恭听到这话简直就要气疯了:“我嘞个狐大仙,你不会就以为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告诉你,我也没吃!” 猫妖皱眉,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置信,言语间更是惹人发笑:“你也没吃?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肖长恭咧着嘴,冷笑着,秋水姑娘闻言却是憨笑不止:“你们两个可太有意思了。” “跟你没关系?”肖长恭瞠目结舌,他没想到一个抢走本该会是他的葫芦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忍不了了。顿时,只见肖长恭越过秋水姑娘,催动着自身术法,说道:“我今天就让你变得有关系。敢抢我的吃的,小爷我不废了你。” 话语落,催动术法的肖长恭通体泛着红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自猫妖的心中涌现。顿时,他暗道一声不好,转身一跃而上再次逃走。可是,已经催动了术法的肖长恭怎么能如了他的愿? “法相天地。” 肖长恭一声低吼,秋水只见他的身子开始变化。肖长恭身上的衣物被轰然凸起的毛发所覆盖,最后嵌入肉身。片刻后,一颗巨大的狐头随着不断变大的肉身取代了肖长恭人头。 秋水姑娘看着数丈高的肖长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修为明明不如自己,那他怎么能够做到使用法相天地的神通? 秋水姑娘想不明白。 雨中看着已经化成白骨的孙拱,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害怕,而还没等他们从眼前白骨之中回过神,却陡然瞧见肖长恭所化的数丈如同人一般的巨大狐妖而吓得失了神,纷纷在一阵惊恐的吼叫声中昏倒倒了过去。 当秋水姑娘从肖长恭的法相天地之中回过神来却不见了他的身影,她知道肖长恭是去追猫妖了,不过她并没有急着也跟上去,而是冒着夜雨将掉落在地上被自己法术所包裹的葫芦。 她看着手中红彤彤的葫芦蹙眉撇嘴心里念着:“这狐狸居然会这种神通,可是我怎么不会啊?” 她在雨中失落的低着头,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初,只见他释然一笑,念叨着:“算了,先不管这个,等解决了猫妖我再让他教我。” 秋水姑娘在雨中俏皮的说着,随后也紧紧的跟了上去,不过在路上她似乎瞧见了远处有着一道蓝光朝着肖长恭他们的方向奔去。 她停下步子,心中一紧,轻咬着嘴唇,道:“该不会把走马观里那位仙人给引来了吧?” 她如此想着,而后立马全力以赴赶去,试图在“仙人”到达之前带走肖长恭,否则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而另一边,方才一直被肖长恭两人穷追不舍的猫妖在心中暗骂道:“今天也是够倒霉了,居然碰上了这么难缠的家伙。这下好了,今夜估计又要挨饿了。” 猫妖心里想着,一边回头看看肖长恭有没有再次追过来,很显然他不知道肖长恭使着法相天地在追他。 当他看不见肖长恭的影子,以为他没有追来,于是便放慢了脚步,寻找着方向,心里想着:“既然甩掉了,该吃还是得吃。不过,去哪呢?” “刚才那个妇人家中?”不过他一想到妇人穷凶极恶的模样连连摇头:“不行,那人跟个凶神恶煞一样,不能再去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座酒楼不远处的糕点铺子可以。” 不过,他很快低下了头:“要不是没找到吃的,我才不去吃这些甜到发腻的东西。” 只不过,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如此。 说罢,他找准方向就要离开。可是,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天色似乎更阴沉了些,好像天上的乌云已经完全将月儿遮住,不露声色。但是,一股危机感也自心中油然而生。 他猛的抬头望去,只见一尊巨像正弯腰盯着他。猩红的血目,坚硬而又扎人的毛发碰得满背。 一颗长嘴立耳的狐头出现在他眼中,令他毛骨悚然。 他从未见过此般庞然大物,他惊恐万分的看着为自己遮挡雨水的巨大狐狸,作势就要逃走,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只见肖长恭嘶吼法相天地朝着他伸出一只狐手,随后紧握成拳直奔猫妖而去。 “轰!” 墙壁被肖长恭一拳击出数丈之远的猫妖砸出一个深陷的口子。屋子里的人闻声,点灯骂骂咧咧地走出房门,正要开口说什么之时,却看见通体泛红,模样可怖的肖长恭正盯着他。 于是,他故作冷静,实则心中惊恐不已的回到了房间紧闭房门。 灯火熄灭,肖长恭再度盯着已然倒地的猫妖,只见其恐目圆睁,心中跳动感忽强忽弱。 而此时,巨大的声响再次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他们纷纷点灯出门望之,可当他们一瞧见肖长恭巨大的身形骤然转身回屋,两耳不闻窗外事。 猫妖奄奄一息,肖长恭心中气愤却难消,一日难过,好不容易等来一串唐护理却被他所毁掉,他本无意伤人、伤同类,只是这猫妖实在可恶,他不得不杀之后快。 而猫妖看着肖长恭蠢蠢欲动的身子,他也知道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了。 就在肖长恭准备动手之时,一束火光自天边而来,直击他巨大的身躯。 那颗火球不过他巴掌大小,可当其落在身上却如同天雷过后,所留下的难以熄灭的雷火。 炽热、灼烈的痛感几乎在一瞬间遍布全身,而他法相天地的神通也在此刻失效。 肖长恭摇摇欲坠,他气喘吁吁的朝着火球奔来的方向,远远地瞧见一道蓝色光影朝他而来。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以为是这猫妖的帮手,随后法术消散的快,却也还是做好一战的准备。 “快走,那人到了就麻烦了。”秋水姑娘忽然出现在肖长恭的身边,只见她手里拎着一串葫芦,拉着肖长恭挥手唤出一团青烟,随后转了进去。 铁蹄落在落石板路上,厚重、闷沉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害怕和难受,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头乱爬、啃咬。 原本奄奄一息的猫妖在这铁蹄之下,竟然恢复了些神气,他艰难的爬起身子,偏头看着逐渐靠近的重甲铁骑,随后变作一只黑猫,忍痛窜进了巷子里,不见踪迹。 蓝色光影抢先一步来到了那片破损的墙壁前,他一首青乌,神态好似青年般负手而立,可是他满是褶皱的面庞却告诉人们,他已经老了。 “渔阳观主,那三只妖孽不仅在城中闹事,还杀了巡防营的士卒,还请您帮我们捉住他们。” 说话之人正是周都尉,他对着渔阳行着道礼,恳求道。 “已经晚了。”渔阳回头,用着自己苍老的面容说道:“那两只狐妖已然出城,如今的我才稳固好观中阵法,不可远去。至于,那只猫妖,他已是黄土半截,活不了了。” “那我们那兄弟怎么办?就这么死了?”周都尉闻言不可置信看着渔阳。 渔阳却不回答他,只是转身朝着走马观的方向走去,而后说道:“生死有命,也别怪谁。他死了,就算我出去杀了他们,他也活不过来,倒不如就这样吧。” “渔阳观主!” 言罢,渔阳雨夜乘风而去,只留下怒气冲冲的周都尉及其士卒。 他怒眉而视着墙壁上的缺口,不管说什么,他也一定要捉住那三只妖。 城外河中船,夜雨何时歇? 一座早已熄了灯,没了人影的船里,肖长恭有些不甘心望着赋阳城内。就差一点他就能杀了那只猫妖。 但是秋水姑娘却跟他说:“赋阳城外的一座山头上有座道观,而且道观的观主是当今天下的第一人,被称为当世仙人。” “仙人?”肖长恭回过头好奇的看着秋水姑娘,满是疑惑。 “对啊,”秋水姑娘手里拿着依旧被法术覆盖的葫芦,她看着肖长恭困惑的神色,原本坚定的话语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最后,她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人真的很厉害。” “当初,我就是听说他的事,好奇的偷偷的溜进去过一次。差点被他一巴掌打得魂飞魄散,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了。也不敢在赋阳城里调皮。为了谋生,所以才去那家酒楼卖唱。” 秋水姑娘虽说想起了有些难过的事情,却也依旧笑着,开玩笑般跟肖长恭说道。 “哦,对了,”说到这,他忽然想起肖长恭还没吃东西,又连忙将葫芦就要递给肖长恭,不过她又迟疑的把手给收了回去,憨笑道:“差点忘了,我的法术都有毒,我给你了你可别急着吃,虽然不会吃死人。” 等到她把这些说完,这才放心地将葫芦送到肖长恭的面前,“但是,最好是等过个两日再吃。” “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坏。” 肖长恭看着秋水姑娘现在的这般神情觉得有些好笑,他躺在船边上,看着雨水落入河里,有气无力地笑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为什么在酒楼里跟现在差那么多?” “什么?”秋水姑娘见肖长恭猫妖接过葫芦,也是歪头看着问道:“什么意思?” “我说,你在酒楼的时候就像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女人,可现在却像个没成人的小女孩。感觉挺好玩的。” 肖长恭收回目光,很是羡慕的说着。 他这次下山,一是好奇人间最繁华的赋阳城长什么样,二是山中老妖刚跟他说走远点,多看看去找自己的路。 只是,见惯了人烟稀少,人人可以坦诚相待的村子和小镇,忽然来到人心难测,各怀鬼胎的京城有些适应不过来。所以,他才会羡慕秋水姑娘既可以在人前随机应变,也可以在人后肆意洒脱。 不过,秋水姑娘也差不多是这样想的,她说:“这不挺好的吗?人情世故不过是为了能够在人间继续待下去,而顽皮可爱才是我的本性。虽然我也不想如此,但是没办法,在人间,我们是妖,总得在他们的规矩下委屈一丢丢嘛,不然我们哪能像现在这样可以随意进出人间的京城。” “说的也对。”肖长恭起身从秋水手中毫不客气的接过葫芦,然后走到船边对她说道:“这串葫芦是我欠你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你要走了?”秋水姑娘这样问道。 肖长恭“嗯嗯”两声,正准备走,只见他转头对着秋水姑娘说道:“说实话,我从没有没有见过说自己可爱、调皮的人和妖。你怪不要脸的。” 秋水姑娘闻言惊坐起,她怒视着肖长恭,却不生气的喊道:“你吃了我的葫芦还说我不要脸?那你把葫芦还给我。” 肖长恭嘿嘿一笑:“我不还。” 说罢,肖长恭纵身一跃行走在河面上,随着夜色深沉,雨水渐小,最后不见了身影。 “这小狐狸可真有意思。” 秋水姑娘望着肖长恭消失的身影笑着,最后哀叹一声转身朝着赋阳城看去:“看来这段时间不能进城了,说不定那‘仙人’就在城里等着呢。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说罢,一道青烟自她脚下而起,秋水姑娘也在青烟渐浓的时候变作青狐,最后盘缩在一起消失在了船上。 “啊?!”周家村的雨停了,只不过现在的时辰已是午后。 平安几人以及周家爷孙俩围坐在木桌前听着肖长恭说起这段往事纷纷震惊不已,而这其中尤其是佘栗,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肖长恭,忽然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给人跳舞的时候。来来来,你先跳跳,我看看怎么样。” 佘栗忽然没正行的样子把平安和杨守仁两人看呆了,平安有些尴尬的盯着佘栗说道:“师兄,这样不好吧。毕竟肖师兄也跟我一样,不经人事。” 佘栗闻言刚想回答他,却见肖长恭来到平安的身旁,“我说,师弟啊,谁跟你一样了?我只是忽然到了人多的地方不适应,哪像你是真的跟个稚童一样。” 肖长恭听到平安叫自己师兄,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他这样调侃着。 不过佘栗瞧见肖长恭叫平安师弟,一把揪住他的狐狸耳朵,恶狠狠的说着:“谁是你师弟了?你再胡乱攀关系小心我揍你了。” 杨守仁看着三人打闹,也不好意思插嘴,只能笑呵呵看着他们继续玩闹。 不过周自平却是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他看着肖长恭缓缓开口道:“原来,狐仙跟黑脸一百多年前就见过了。只是,黑脸不记得我知道原因。老朽好奇的是,您在见到黑脸的时候怎么会没认出他来呢?这么些年了,他也没变过,还是和从前一样。” 肖长恭闻言忽然尬住了,他挠挠头难得对周自平笑道:“这些都过去了,就不提了。” (本章完) 第196章 指鹿为马不能已,张冠李 第196章 指鹿为马不能已,张冠李戴谁真假 “啪!” 佘栗一巴掌拍在肖长恭的头上,厉声言辞道:“赶紧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肖长恭无语且无奈的盯着佘栗,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自己的狐媚子也在她手里,他早就赶去黄州,哪里能受这窝囊气。 被佘栗的逼迫,他无奈之下,也只好开口道:“那天晚上我离开赋阳之后就直接回山上了。我赶了两天的路,进山之后就准备就着夜色好好睡一觉。但是,我很快就听见了一阵巨响不断的靠近,当我一回头就看见祂的巨身正朝我奔来。我跟你们讲,当时我可吓坏了。只不过当时我还没跟那座山的山神还不认识,也不知道祂为什么找我。” 刚进山的肖长恭手里拿着从秋水姑娘那里得来的葫芦,他将其放在鼻子尖仔细的闻了闻,顿时被新鲜的香味所吸引,“好香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毒消散了没。” 他看着想吃又不敢吃的葫芦心里泛着踌躇,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从山后传来的。 他闻声望了去,可那里的一切安静不已,听不见丝毫声音。肖长恭蹙眉歪头,随后转头看着手中的葫芦,“我这不会是饿出幻觉了吧?” 他这样想着,于是他对自己说:“算了,不管了。就算有毒,按照秋水姑娘的说的,应该也毒不死我。我可不想当饿死狐狸。” 言尽于此,吃不吃已经由不得他了,于是他朝着葫芦就要咬去,心里还想着有毒的葫芦会是什么滋味。 “听说,你找我?”就在此时,一阵热辣的风从他的头顶上向下吹来。他闻声,抬头、忽觉乌云遮月,一双紫色,如同天上星辰般耀眼的巨大眼睛正赤裸裸的盯着他。 “我我.我草” 这是肖长恭生平第一次出口成脏,但并不是因为气愤和与人对骂,而是被他眼中所见的怪物所震惊,他一时找不出该说的什么话。 他的语气很震惊,但也很柔和,像是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只能是身陷囹圄,心如死灰般无理的挣扎。 肖长恭浑身都快湿透了,额上的汗用手一擦、一挥就能似天雨般落下。他万分惊恐的低下头,俱目圆睁,就像死鱼眼一样盯着葫芦。 “不是吧。我头上的这是什么东西?我不会已经饿死了,他来牵引我的魂魄去地府的吧?” “不会,不会,不是的。” 他被那不敢再次回头看,不知是什么的巨物所震慑,完全听不清祂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我嘞个狐大仙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我招他惹他了?” 肖长恭不敢再多想,拔腿就跑,只不过那东西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在那张诡异的嘴角边露出一副看客般的笑意。 茂密的山林,杂草丛生,不少的古树的树藤四处蔓延,无意之间给肖长恭设下了不少的路障。 不过,好在肖长恭身姿轻盈,在这样的山林中行走、奔跑起来毫无问题,只是一点他有些想不明白,刚才的那东西是什么。 于是,他在没听见身后追赶的声音下,皱眉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他不看还好,偏偏这一看之后,他的眼睛就像是看见了阎罗王一样,眼中的恐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唯独可说的就是在他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之后,扭曲,且狰狞的脸。 那是一只猴子,不对应该是猿猴,一只体态如天之广的巨猿。 他惶恐、惊诧的看着那只通体泛红似人而立的巨猿,一时没注意脚下的路,最后给古树的藤蔓给拌到了。 他来不及顾及摔疼的身体,只见他迅速起身,手中拿着葫芦继续向前奔跑:“我嘞个狐大仙!救命啊!” 神猿见他摔倒又爬起之后,也不再让他继续跑了,于是,祂放步拖着巨大的身躯紧追其后。 眼前是一片夹杂在林木间的灌木丛,肖长恭眼见神猿就要追上来了,他灵机一动绕着一棵古树转了圈,同时变回真身缩小着身体躲进了灌木丛中。 他惊恐,紧张的喘着气,同时伴着一阵肚子“咕咕”的声音响起,他盯着手上同样变小的葫芦咽了口唾沫,他想先吃上一口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的情绪。可是,他不知道神猿会不会发现他,于是他抬头望去,透过头顶灌木丛的缝隙看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神猿瞧见了肖长恭的小动作,咧嘴一笑,故意从他头顶掠过,再往前走过几步之后忽的腾空而起装作朝着山顶而去。而就在此时,祂也施展术法将自己身躯变得如同人的指头大小的小猴子,祂学着肖长恭绕树而行,最后钻进了肖长恭所在的灌木丛,然后蹑手蹑足的缓缓的靠近,肖长恭所化的小狐狸身后看着它调整着呼吸,啃着葫芦。 “吓死了,这死猴子有病吗?追我做什么?” “唉,也是倒霉。自从去了趟人间开始就开始遇到各种无语的,让我跳舞的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个臭猫,居然义正言辞的抢我的葫芦。” “不过,也不知道这死猴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我一上山就盯着我追?我哪里惹到祂了吗?” 肖长恭嚼着黏牙的葫芦表示很不理解:“不能啊!我都没见过祂!上哪惹祂去?再说了,我有毛病去惹祂做什么?我疯了吗?” 肖长恭哀叹一声,尤其是那张狐狸嘴脸和茫然无措的表情显得他很是可爱,惹得坐在他身边的神猿心里一动,忽然想去挼他的脸。 不过,好在祂控制住了。而后,祂也是好奇的看着肖长恭,说了句:“不是你一直在找我吗?” 肖长恭继续啃着葫芦,困惑的回了一句,“我找你?” 他不理解:“我找你干嘛?” 肖长恭的心里“咯噔”一声,嘴上的动作瞬间停下,他心中紧张的想着:“谁在说话?” 忽的,一种不好的念头自他心底涌上眉头,他颤颤巍巍的扭过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追着他的神猿此刻只有他眼睛般大小的,悠哉的坐在纵横交错的灌木丛枝干上。尤其是祂那嘴角诡异的笑容,惊得肖长恭顿然惊叫,只见他钻出灌木丛变回真身就要跑。 可是,神猿也在同时恢复本尊的神态,只见祂用一只手的两个指尖提着肖长恭从被祂的巨身冲破的灌木丛里显现。 神猿一声嘶吼,惊得天地变色,一道惊雷也自天边响起,惊得整座山林的动物和妖纷纷醒来。 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知道没好事,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肖长恭被神猿提着衣领,然后不断地把自己放在祂面前晃荡。他看着神猿的模样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 神猿见肖长恭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祂将肖长恭提高,放在自己的鼻孔处,对着他狠狠的呼了口气。 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说不上的怪味之中,肖长恭险些窒息而亡,不过好在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相比活着,他更想去死。 神猿惊悚的面孔,以及离地十数丈的距离弄得他头晕目眩,心中一阵恶心,险些就要吐了出来。 他看着神猿,随后在恶心中再次失去了意识,只是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神猿见他晕了过去,歪头笑道:“就你这胆子,居然还敢在人间惹祸。要是别人找过来了,还得说我身为一方天地之山神,对山中生灵管教不力。不过,也没事。毕竟错,不全在你。” 说罢,祂提着肖长恭转身朝着山后而去。 肖长恭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他躺在神猿所居住的洞府石板上,模糊间听见了流水声,以及山鸟飞过洞府时留下的啼鸣回声。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以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神猿,顿时就清醒了。 于是,他缓缓起身,不发出任何声响准备离开,可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神猿低沉且温柔的声音:“葫芦,老夫已经千年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肖长恭在听见神猿的声音怔住了,他以为是神猿发现自己醒了,不过听祂的口吻似乎没有发现。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刚往前踏出一步,神猿又再次开口说道:“你说,人间会不会和这葫芦一样,究竟变了或是没变呢?” 神猿的提问把肖长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心里暗骂道:“你这死猴子,哪来的那么多话。要杀要剐就跟我说一声,没发现我话还这么多,吓死我了。” 肖长恭翻了个白眼,于是就要继续往前走,可是还不等他提起来的腿落下去,神猿继续说道:“我听山中的一些老妖说,山外换了人间。曾经的天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如今的四分五裂,各自成国,各立朝野,你觉得这样的人间好看吗?” 肖长恭受不了了,只见他转身怒气冲冲地朝着神猿走去,他已经丝毫不在意神猿是否发他他醒了。 他举起拳头,管你是什么东西,大不了就是一死就要砸下去,“肖长恭,你说我们从一只动物,修得灵智化而为妖,活上千年、万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神猿的声音很温柔,他已经知道自己醒了,可是祂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而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的话里满是疑问和困惑,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祂。 肖长恭举起的拳头在祂的困惑里放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没了之前的恐惧和害怕来到神猿的面前,仰头望着祂:“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追我干什么?” 肖长恭怒气冲冲的神色惹得神猿发笑:“你在人间闯了祸,我怕有人找过来寻你的麻烦,我作为此方山神,你们无错、或是无意犯事,我自然要护住你们。” “山神?”肖长恭一声惊嘶,他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巨手拿着珍柚般葫芦的神猿,挠着头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就是山神?” “怎么?不像吗?”神猿依旧笑着。 肖长恭摇了摇头,表示不像,神猿问他:“那你认为的山神该是什么样的?” 这把肖长恭难住了,他只是好奇过山神长什么样,却没有想过,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过这座山的山神居然是一只大猴子。而且,还追着自己跑。 “不过,你为什么要护着我?”肖长恭从神猿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事情,他这样问道。 “我在此山修行,受尽此方天地的供养,得了大道,成了山神自然要反哺于天地。而你们是此方天地之生灵,护住你们也算是老夫报恩于天地。若是有外来者,我自当驱赶。” 肖长恭听得有些模糊,但经过一番细想之后也算明白了。于是,他又问道:“不过,听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你好像有心事啊?再说了,你说活千年、万年究竟为何你难道不知道?我反正听山里的老妖说,你活的可是够久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神猿被肖长恭话语逗得大笑不止,可是肖长恭的话也让他感到神伤,他忧苦的说道:“就是因为活的久了,才会不知道意义究竟是为何。” “为什么?”肖长恭同样感到困惑:“活的久不是应该高兴吗?你看我,每次下山就是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道,然后去求与天地同寿之长生。我还巴不得活的久些,你却在这里烦忧起来了。还有那些老妖,每次找他们说话都跟人间那些说书的人一样,总是喜欢把话说的含糊不清,每次都要我猜,烦都烦死了。” 说道着,肖长恭突然歪低着头看着神猿问道:“诶,我说你们这些老家伙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别的老家伙这么说过?” 这下轮到神猿对肖长恭的话不解了,他问道:“什么意思?” “不然,你们这么说话有意思吗?”肖长恭无语至极,以前在山下的村子和小镇上的游玩的时候,经常看见一些老人跟着小孩说些虚实不清的大道理,还总说些弯弯肠子的话让人去猜,他看着都觉得烦。 有话难道就不能直说吗?非得指桑骂槐,非得走曲言直。 神猿明白了,他知道肖长恭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因为是非曲折,是非轻重,言之对错,言之其意需要你自己的判断。” “你年岁虽然不大,可是你常在人间行走,应该也听说或是见到过许多人和物。” “就好比指鹿为马的赵高,为了谋权篡位,留下了一个人尽皆知,人人皆恨的一段往事,可也说明了你目之所及之事物,当你身在其中却无能为力之,甚至也能够被人所左右而使你不能自已。” “而张冠李戴,一件事的发生你并不知晓原委,只不过听他人所言说。你信之,虚实之间你非当时之人,难辨真假。” “所以,有些事情直说了你反倒不知对错。而这也并非言不达意,却也算是敲打。” 肖长恭听得有些犯困,不过他才懒得管这些,“算了,不跟你说了。把葫芦还给我,我要走了。” 神猿看着朝自己伸手的肖长恭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要走,可以。不过,你得留下一样东西给我。” 肖长恭“嗯”了一声,还不等他说话,只见神猿的巨手泛着白光朝他呼了过来,最后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随后,神猿一把抓住肖长恭,在他的呼喊声中朝着头顶的洞府出口扔去。 同时一阵嘲笑声也随之而来,他无语的看着一旁大笑的佘栗,“有什么好笑的?” 佘栗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了,他捂着胸口,深深的呼了口气,笑道:“我在想,那只山神那么大个巴掌落在你的脸上,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疼?” 佘栗的话惹人发笑,就连神色因伤而忧郁的平安也露出了常人般的笑容。 肖长恭怒而无力的盯着佘栗,最后在一声叹息中答道:“倒也不疼,就是被祂扔出去落在山里的时候摔疼了。” “啊哈哈哈。”佘栗笑疯了。 肖长恭看着佘栗竟然也跟着无力笑着:“有毛病啊!当时我都快疼死了。” “那神猿有没有把肖师兄的葫芦还给你?”平安一本正经的问道。 “嗯?”佘栗听到平安的声音愣住了,随后当他看着平安真诚的眼神之后更是笑得不可收拾。 “不行了,笑死我了。”佘栗大笑不止,险些被自己呛到,只见他咳嗽几声,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会不记得黑脸了?” 肖长恭瘫坐在凳子上,他躺下身子,将头搭在平安的腿上,这让平安心里忽的一慌,肖长恭哭笑不得,道:“祂一巴掌给我干懵了。然后我对黑脸的记忆就开始模糊不清。我也是刚才听周自平说黑脸怕雨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的想了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了,都开始放声大笑,其中也就平安笑得很是含蓄。 不过,肖长恭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本章完) 第197章 独青山上秋日春,平安蹙 第197章 独青山上秋日春,平安蹙眉意难明 雨过天晴,周家院子里笑声阵阵。黑脸心神从雨声过后慌张的精神之中恢复,它躲在屋子里的木桌下,看着好不热闹的院子里几人的畅谈。 尤其是在听到肖长恭说起一些有关于他自己的过往时,黑脸心中的一把锁也缓缓被一枚钥匙打开。 “原来是他。” 黑脸心神恢复大半,可当初的那场夜雨着实给它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记得自己被山神道仪生施救之后,封锁了自己一部分记忆,如今看来就是这段了。 它将蜷缩的身子舒展开来,两只前爪向前伸直,猫头低压,拱着猫腰张着如蛇口般的大嘴,如白日般的獠牙顿然显现,一口白气也自它的口中而出。 它抖动着身子,浑身黑的发亮的毛发摇摇晃晃,就像是春日夜里随风飘摇的树叶。 肖长恭躺在平安的腿上,众人笑着,可是黑脸心中却是有些些许怒气。那把锁被彻底打开,蜂拥而来的记忆挡住了他们的笑声,黑脸心中的怒气被彻底点燃,但是它想了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山神道仪生曾对它说过的一句话。 如今已过百年,当年之事又有几人知?算了、算了.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它不过因为饿的受不了了才抢了他一串葫芦,结果他就对自己痛下杀手,这口气若是不出,它心里不安。 于是,在他躺下之后,它选择在肖长恭那张他得意的脸上留下点什么。所以,才会有了先前的一幕。 只见那黑脸做匍匐压头之状,待它瞧准躺在平安腿上的肖长恭的脸之后,如蛇一般猛然奔跃,它亮出利爪对着肖长恭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抓。 “疼!”肖长恭感受脸上传来的火热之后喊了一声,平安也被吓了一跳,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黑脸从长凳下窜过。 肖长恭则是起身捂着有着血痕的脸,诧异地盯着朝着门外奔去的黑脸。 众人见状也是觉得难以置信,他们不知道黑脸这是怎么了.但很快周自平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慌乱拍手道:“糟了,黑脸一定是听到狐大仙说的话了。” 佘栗闻言忽的蹙眉,而后又舒展开来,他满是调侃地对着肖长恭说道:“遭报应了吧。让你胡来。” 说完,佘栗还不忘对着停在门口回头满是傲娇抬起头挑衅肖长恭的黑脸竖起拇指。 佘栗与肖长恭是好友不假,但是这种私人恩怨,他不好参与,不过从肖长恭描述中来看,两人之间的对错不太好分。 黑脸抢了本该是肖长恭的葫芦这是黑脸不对;但肖长恭因为一串葫芦而痛下杀手,若不是自家老祖及时赶到黑脸就要命丧当场。不过一串葫芦而已,杀人着实过分了。 可是,两人各执一词,一个是走投无路,一个是当下之急,如果真要分个对错,这着实有些困难。于是,他只好选择不插手。他们个人之间的恩怨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就看两人怎么选。 杨守仁瞧着黑脸的所作所为,心中顿时不平,就算当初你走投无路,也不至于抢人东西,哪怕是好言相求也不是没有机会。而现在,又莫名其妙抓伤肖长恭他很是看不惯,他想出手教训黑脸,却被佘栗拦住了。 佘栗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对着他浅浅笑着,杨守仁皱眉,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想佘栗道长拦住自己想来是有别的打算。于是,他只好收起不平意,看着气愤万千的肖长恭。 “黑脸!你做什么?” 不过,一旁的周言流却质问起黑脸,他说出了杨守仁心中想说的话。 黑脸不予理之,在听到周言流的声音之后,转身不知往何处走了去。 肖长恭看着黑脸那副模样,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化身红狐朝着黑脸消失的地方追去。很快,村子里的一处小道传来了一阵惊叫,很显然那是黑脸的。 平安闻声站起身子,他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师兄佘栗,佘栗却说:“放心吧,肖长恭这家伙跟以前不同了,他做事现在很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可是师兄.”佘栗虽然这样说,可平安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害怕肖长恭下手没有分寸,万一伤了黑脸。毕竟神猿说过,因果终有报。 佘栗也明白平安的意思,他拍了拍平安的肩膀笑道:“肖长恭这人,没那么记仇。” 佘栗话刚说完,杨守仁和周言流等人也来到佘栗身边,他们满目皆是担心的看着佘栗,似乎都想再问问肖长恭会不会伤到黑脸。 佘栗无奈的摇摇头,“放心吧。他们俩不会有事的。” 佘栗一声叹息,独青山上秋风四起,山神道仪生的那张苍老树脸有些愁苦,半分喜悦,祂挑着长长的树眉,朝着肖长恭和黑脸相互追逐的方向看去。 黑猫受惊疾奔,红狐在后穷追不舍。忽的,红狐一跃而起将黑猫压在身下,它用着自己白底的爪子一把按住黑猫的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我嘞个狐大仙,你这小小猫妖居然敢抓本大仙英俊神朗的俏脸,找打。” 黑猫体格虽小,却也不肯示弱,只见它扭动着柔软及坚韧的身子侧翻过来,四爪齐用在红狐的身上不停乱划,最后一脚踢在了红狐脸上这才得以逃脱。 红狐见状,暗叫一声,再度追去,“我就不信,今天还收拾不了你了!” 红狐、黑猫相互追逐,看得山神道仪生一阵发笑:“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于俗思,以求其明:谓之蔽蒙之民。” “读书自有用,可也别让书籍蒙蔽了你的双眼。平安,你这孩子可别入了你师父的后尘。” “前路漫漫,该说的我已然说了,至于你是否能够明白,全要看你的造化了。” “与天同享万千寿,残枝枯柳同谁言?” “罢了,罢了。” 山神道仪生的自嘲声在山顶响起,随着四起的秋风钻入平安的耳中。他站在师兄佘栗、同行黄州的杨守仁,以及周家村爷孙俩身前,回头看了一眼独青山。 那山枯树黄叶,不见分毫绿意,而山神道仪生所化的那颗梧桐所在之处空无一物。不过让人感到好奇的是,天有白日一轮缓缓升起,与雨过天晴后的那轮淡蓝神阳遥相呼应。 这一幕让周家村的村民们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抬头望去。白日也在此刻忽然散开,随后化作漫天大雨,倾盆而下。 “怎么又下雨了?” 村子里有人看着那轮忽然升起而后消散的白日困惑、惊叹着。 他们忙着躲雨,忙着将重新搬出来的东西又收回去,平安也被佘栗拉回了檐下,惊奇的望着天上。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吧。” 周自平看着突然下雨的大雨,盯着院里那张来不及收起来的木桌心疼不已:“哎呀,桌子没收。” “黑脸也还在外面。”周言流也惊呼道。 杨守仁闻言微微皱眉,而后冒雨而行,来到那张木桌前,试图将它扛起来搬到屋檐下。 可是,他却愣在了木桌前、停留在了雨中。 佘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伸出手试图想要去接雨。可是,那些雨水竟然从他手心之中穿过,落在了地上,最后浸入土地。 平安几人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也甚是惊奇,他们学着杨守仁的模样走进倾盆大雨的世界之中,却感受不到雨滴落在身上的感觉。 “爷爷,你看!我的衣裳淋雨了居然没有湿。”周言流既好奇、又高兴的在雨中撒泼。 周自平也是觉得奇怪,他伸手去接雨,可雨水却不会在他们手中停留,他好奇的看向怔住的杨守仁,而后来到他的身边。 杨守仁感受到了周自平的到来,他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周自平说道:“这桌子生出绿芽了。” 湿润的木桌在雨水的滋润下变得滑嫩,泛着青光的木桌从四周开始冒出枝丫,缓缓地蔓延整个桌身,就连木桌的腿上也向上生长出嫩芽。 而他们的腿下的长凳也是如此,而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声惊呼,“快看,山上的树变绿了。” 平安等人闻言纷纷朝着山上看去,本是秋日枯黄的树木开始生出绿芽,片刻后绿色如同倾盆而下的大雨一般顷刻蔓延了整座山头。 这一切,仿佛是春日的到来。 一声猫叫也在此刻响起,只见一只半人大小的黑猫嘴里叼着一只红狐从门口跃进。周言流看着惊人的黑猫一眼就认出了它,“黑脸!” 他朝着黑脸奔去,在雨中看着毛发湿透了的黑脸,惊呼的看着它奇大的身子,“黑脸,你怎么变大了?” 周自平闻声也朝着门口看去,当他看见半人大小的身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连忙来到周言流的身边,当他看见黑脸嘴里的红狐之后,一把将周言流拉到身后,问道:“黑脸,你不怕雨了?” 黑脸将红狐放下,红狐顿时化作人形变成了肖长恭,他神色惊恐的跑到佘栗的身后躲着,都不敢看黑脸一眼。 佘栗和平安感到好奇,心想:肖长恭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害怕起黑脸来了? 黑脸不说话,它也学着肖长恭变回少年模样,而后转头看向山上,说道:“山神走了。” “走了?”周自平爷孙俩不可置信的惊呼。 而佘栗也同样感到奇怪,不过平安似乎察觉了到了什么。 他回头看着屋内看去。 雨水落在屋檐上,随后穿过黑瓦落在屋内的地上。但,地没有湿。不过,他随身背着的箧笥似乎也冒着绿芽。很快,他的箧笥忽然晃动,一件浅绿色的道袍和一朵莲冠和碧绿簪子破筐而出。 轻微的声响惊动了佘栗,他转身将平安和肖长恭两人护在身后,只见道袍散发着耀眼的绿光穿过佘栗的身体奔向平安,最后附在他的身上。 “师弟!” 佘栗惊呼一声,以为道袍要做什么,于是他在转身的瞬间取下腰间的葫芦,另一只手变出一把剑握在手中。 佘栗的这一声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平安的身上。 头戴子午莲冠,身着浅绿法衣袍的平安,手持一柄拂尘站在雨中,就连他的模样也有了些许悄悄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平安是见万物悲悯,有着一颗众生皆苦的心,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万物生死有命、去留无常、一切随其自然的神色。 仿佛他在片刻之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 可即可登仙。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平安看着神色惊恐的肖长恭,以及满是担忧的师兄,忽有一阵薄雾闯进他的眼中。 此刻,他正身处在一片迷雾之中。 “古之人,在混茫之中,与一世而得澹漠鄢。” “古之存身者,不以辩饰知,不以知穷天下,不以知穷德,危然处其所而反其性已又谓何哉!” “道固不小行,德固不小识。” “小识伤德,小行伤道。” “故曰:‘正己而已矣。乐全之谓得志。’” “所以,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提醒。” 迷雾中传来的声音平安觉得陌生,像是一个青年人,可当那人从迷雾中走来,当平安看清那人模样之后,他才知晓,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的道仪生。 他看着语调沉稳,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不过平安并没有听得明白,于是他问道:“山神的意思是?” “你心性之纯良,世俗罕见。你喜欢看书,可也别在书里迷失了自己。毕竟,书中所说是圣人之词,而你并非圣人,你不会明白,也不懂这其中意思。” “你要云游,东去蓬莱,此路千万里,你会遇见很多人、许多事,我希望你能成长,但却不希望你会改变。” “你这种心性,千万年难遇,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所以,此去你要多读书,多去见人,书中的道理你知道,但更多的是你会在别人身上看到。” “所以,切记,你既要寻仙,那便要放下世俗。人世的悲欢喜乐,本与你无关。” “蓬莱之路远迢迢,人世悲喜莫挂肠。” “记住,你要时常问问自己,此去蓬莱究竟为何。” 雨停了,迷雾散去,独青山上秋日春。 诫语落,不见山神,平安蹙眉意难明 (本章完) 第198章 山神化雨还天地,黑脸得 第198章 山神化雨还天地,黑脸得受万物缘 “最后,这件法衣你时常穿着。它会为你避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迷雾消散,平安看着面前神色古怪的佘栗,问道:“师兄,你这是什么表情?” 佘栗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他挑着眉头,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平安的样貌。 “奇怪,奇怪。”佘栗用手去触摸平安的脸颊,光滑,富有弹性皮肉让他觉得好生奇怪,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看上去跟之前不一样了?” 杨守仁这时也开口道:“确实,平安道长的样子似乎变了,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反正就是让人觉得奇怪,有点不太适应。” 平安不解的挠着头,他反手拿着拂尘,也用手去摸自己的脸,诧异的问道:“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佘栗无奈皱眉,一声叹息道:“反正就是你的眼睛和气色变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中似乎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看什么都觉得不开心。现在.” 佘栗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他盯向杨守仁让他来说。 杨守仁看着佘栗望着自己的眼睛,他也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最后没办法佘栗只好硬着头皮说:“现在你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不过,你眼睛里有一束光,那光是绿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身上这件法衣的有原因。” 平安闻言揉皱着眼眉,他记得方才山神最后跟他说起了一句话,于是他解释道:“或许吧。刚才山神把我带进了一片迷雾之中,让我时常把这件法衣穿在身上,说是可以避免麻烦。我想方才师兄那样说,也许是因为如此。” “这样啊,”佘栗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揣摩着下巴,“我说刚才那道袍怎么突然飞起来,又穿在你身上。” 佘栗松了口气,“不过,山神既然让你穿着,又那样说,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反正,只要能帮到你就行。” 平安对着佘栗嘿嘿一笑,杨守仁看在眼里,他虽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他觉得平安似乎多了一些人情味,神色也不再那般忧郁。 “不过,话说回来,肖长恭你怎么回事?”佘栗见平安没什么事,于是掉头看着一直躲在自己身后,始终不敢探头看黑脸的肖长恭,“你不是追黑脸去了吗?怎么反被人家黑脸叼着回来了?” 佘栗一想到肖长恭方才的模样就想笑,不过碍于他爱面子,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简简单单的嘲笑一番。 肖长恭一听到黑脸的名字都不敢大口出气,只能看见他上下合着嘴皮,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佘栗见肖长恭说不出什么,他觉得奇怪,于是将视线盯向黑脸。 他记得黑脸进门的时候身子几乎有半个人大小,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猫妖修成人身,本身的变化其实并不大。除非他的修为极高,已经到了可以呼风唤雨,就像这座山的山神一样。 可很显然,黑脸并没有这样的修为。 “黑脸,你说的山神走了是什么意思?”周言流蹙着眉头,神色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对啊,黑脸。”周自平附和道。 “刚才那只狐狸把我按在屋檐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声音。” “小猫,闭眼。” 被肖长恭所化的狐狸按着屋顶无力反抗的黑脸,忽然听到了山神的声音,他既紧张也害怕的闭上眼睛,随后只听见红狐一声惨叫,随后倾盆大雨而下。 黑脸感受不到肖长恭的压迫之后,它迅速翻起身子,盯着落在地上,只见狐脸低压慌张的盯着天上的那两轮太阳。 黑脸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看着落下的大雨并没有淋湿身子,于是它仰头看去。 淡蓝的太阳散发着光晕,与交相辉映的白日融汇在一起,刹那间我只觉天旋地转,也就在这时,忽有一根藤条将其缠着,把他拉进一座青山之中。 那山中百盛开,青树缠绵,盘根错节的树根突出地面与树枝相连,黑脸好奇的在藤根上跳跃,最后落在了一颗通天梧桐树下。 那张树脸依旧,柔和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你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是吗?” “是。” 黑脸化为少年模样,我望着那张树脸语气坚决。 山神叹息道:“三千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如今我已然不再奢望什么。人生百年、蜉蝣一日,固有一死。我虽仍想活着,可我已看不清来时路。我已忘记修行的初衷是为何。” “我自化形以来,我似乎也只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初出江南遇见一名女子,却不知是因为什么我忘记了她。我曾用水镜之术回溯过去,所看见的不过是一片虚无。后来我又遇见了绿衣,太华借水镜之力本想助我渡劫,可不曾想一片好心成了祸事。而我的心结也在那时留下。” “如今我自称山神,护佑一方,可我总是沉眠。浑浑噩噩几千年,到头来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大道没悟成,人世经历也是一塌糊涂。这也算是空有这这么一身修为了。” “不过,你既然决定留在此处,那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里?” 山神的感慨黑脸听了心中莫名的难过,甚至会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也是妖,或许将来有朝一日他也会和山神一样,成为护佑一方的山神。 “去哪.”山神柔和的声音带着困惑,他扬起树脸,朝着天边望去,忽然他笑道:“去天上。” “去天上?”黑脸困惑,“那不就是成神仙了吗?” 山神噗笑一声,旋即又开怀大笑:“对!对!神仙!神仙” 祂的声音由刚强转为低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再者,谁说的必须得是神仙了,才能住在天上?” 山神笑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猫,我这一身修为得于天地,今日下一场雨又还与天地,算得上是有借有还,不再亏欠。而这百年来,我又受尽此方百姓供奉,虽保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可也还不尽人情。俗话说,无功不受人香火,我非神明却年年得其供奉,我想我在走之前,麻烦你一件事。” 黑脸鞠躬、神色凝重,说道:“不敢说麻烦,只要是山神所言,我自当办妥。” “这场雨还与天地,于万物而言也算是一场机遇,待你离开此地之后与那小狐狸打上一架。你若能打赢它,这场机缘也算你一份。不过,得了机缘你要替我守着天地一百年。保他们风调雨顺,与我往日一般,但是切记,除却小流儿院中之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得说。百年之后,你若要自寻大道,尽管离开便好。” 黑脸闻言转头看向青山之外,仍在雨中谨慎的红狐,它怒而视之。其实,他并不想与肖长恭再次结怨。但是,这关乎周家村之后百年五谷丰登,它不得不如此。 只见黑脸下定决心,匍匐着身子,忽的猛然从屋顶跃下,它伸出利爪朝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红狐脸上再度挥去。 一滴鲜血落地,黑猫的身子似乎有了些许变化。红狐受伤,它怒而吼之,如今它顾不得方才是谁扇了自己一巴掌,以及着落地不湿身的雨,但是它知道眼前的黑猫心怀不善。 它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黑猫,但是现在它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红狐出了一口气,它催动法术,使自己被一层红光包裹,举起爪子对着黑猫挥去。 黑猫身子变大了一些,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它敏捷的身手,它躲过红狐的攻击,在转身的瞬间以踏天之势跃起,随后又如顷刻倒塌的高山般落在红狐的腰间,将其稳稳压住。 黑猫举起利爪,心中暗念道:“对不起了!” 利爪落下,红狐失势,磅礴大雨中忽然响起一阵雷声。 本就落了下风的红狐闻声更是惊恐不已,它慌乱的吼叫着,只见天边一道惊天之雷亮起,随后如疾奔之势两妖落下。 奔雷之势如有九天威严之力灌入黑猫体内,而在它身下的红狐瞥见它如被天雷分尸般的模样吓得如惊弓之鸟、心如死灰。 雷声过后,黑猫体如半人大小,胜似一只黑虎,它张牙舞爪之间更让红狐悲痛欲绝,如见了地府十殿阎罗一般。 而在此时,一道青年人的声音再次闯进黑猫的耳中,只听得其说:“先天之学,心也:后天之学,迹也。” “有迹探无迹,空嗟男子学婵娟,妙里寻芳总一偏。不识正中中又正,无端起处是真玄。” “去吧,去吧。百年之后,去留随意。” 话音过后,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像是沉舟过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豁然。 黑猫闻声忽觉得难过,因为它知道住在天上的只有神仙。 它失落的将红狐叼在嘴里,它回头朝着周家村子里的一户人家看去,感受着春雨落在身上,润尽身心。 “原来是这样。”佘栗听完黑脸的叙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只不过山神走了,让你替祂还尽百姓香火供奉,你真的愿意吗?” 佘栗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妖的修行方式虽然和人差不多,但总归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在这期间,你有得道迹象,需要找到应对渡劫的东西怎么办?” “我们人渡劫无非就是布下法阵接下天劫便是,可你们妖却需要主本身五行之物,若是没有这些你抗不过的。” “我既然答应便不会反悔,无非就是自降修为,等下次机缘来时再说,若是这样不行,大不了硬抗便是。”黑脸神色决然,似总有千军万马在前,死战不退的魄力。 “按你这么说,若是扛不过,你可能会死啊?”杨守仁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也听出了言外之意。 黑脸淡然一笑:“我的本就是周家村和山神给的,为了他们再死一次又有什么?” “再者,山神那般修为之物在离开时都愿意将修为还与天地,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黑脸的话让一众人等皆是沉默不语,但周言流的心思却不在这。从他们的对话之中他知道山神所说的“走”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死了。 周言流难过看着黑脸,却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山神爷爷真的死了吗?” 黑脸同他一般少年模样,但他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一般轻抚着他的头:“是人或是妖,皆有寿命将近的一天。” “山神其实可以不死的,但他这样选择一定有祂的道理。” “爷爷。”周言流回头看着周自平,他的眼中饱含泪水。 周自平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安慰着他:“好了,孩子。别难过,这不是还有爷爷吗?” 周自平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眼中也是泪水涟涟,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一天的。 院子里满是离别难言的哭声,平安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始终暗念着师父。 他抬头,朝着赋阳城的方向看去,他想:如果他们没有在那间破庙里遇见贼人,现么他们应该住在了走马观里,每日言谈道法,或许观里师兄弟读书练武,不再去想那寻仙一事。 只是,命运哪肯向人低头,岁月又岂会停滞不前。 他想问的已经问了,虽然不是太明白,但也该上路了。 此去蓬莱千万里,他还想去见见师父一直心心念念的天上神仙,可不敢再耽误时辰。 于是,他对佘栗说道:“师兄,我们也该走了。” “嗯?去哪?”佘栗还沉浸在院子里难舍的氛围之中,当他听到平安的话之后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哦,对!咱们还得赶路去黄州。没想到这一下又耽搁了几天。” 佘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随后对着黑脸等人行礼一番,开口道:“这几日打扰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停留了,等我从黄州回来的时候再来找你们。” 杨守仁一直盯着平安,当他听到佘栗对周言流他们告别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心里暗念道:“平安道长有点奇怪啊。” 不过,他也还是对着三人行礼,之后他也做出要离开的姿态,却被周自平叫住了:“几位还是等明日再离开吧。” 佘栗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周自平抱着周言流说道:“下了雨,山路泥泞不好走。而且,狐仙这般神态也不适合赶路。” 听到周自平的说词佘栗这才反应过来,“也是,这家伙被吓惨了。行起路来也是麻烦。” 说着,他回头看着平安,提议道:“老人家说的也对,我们还是等明日再走吧。反正也不在乎多这一天。” 平安不说话点点头。 杨守仁也是默认。 夜深了,肖长恭躺在周言流的床上,佘栗则是守在他身边。 晚些的时候,佘栗从自己的葫芦里取出几粒丹药给肖长恭喂下,黑脸和周言流两人好奇的盯着佘栗葫芦里的药丸,“道长,你的葫芦不是用来装人的吗?怎么还有药丸啊?” 面对周言流的好奇,佘栗解释道:“这葫芦是一件法器,你别看小,里面可是能把你们整个装进去。所以,不仅能装人还能装药丸。” 周言流依旧好奇,他忍不住问道:“可是,装进去的人和药丸混在一起,药丸还能吃吗?万一被踩过怎么办?” 佘栗笑道:“我把你关在家里,你还能去别人家里踩药丸吗?” 周言流摇摇头,大为不懂,“可是,我在家里,跟在葫芦里不一样啊。” 佘栗刚要解释,周自平便走进了屋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要往外走,“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话?走,去拜山神去。” “嗯?”周言流一听,觉得困惑,“山神爷爷,又活了吗?” 周自平没有回答,他拉着周言流就走出门。 门外的田野上聚集了全村的村民,他们人手提着一盏灯笼紧挨着朝山上走去。 平安看着他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杨守仁手里也提着一盏,等到周自平出门之后又将其递给了他。 “平安道长,杨公子,我跟着孩子去再去拜拜山神,你们困了就去休息。”周自平接过灯笼,面带笑容说道。 “打扰您了。”杨守仁很有礼貌,他对着爷孙俩行了一礼,平安亦是如此。 周自平拉着周言流走到田野上,黑脸所化的少年也紧紧跟身后,朝着山上走去。 “平安道长,您说,这个村子往后没了山神的庇佑,还会像现在这般吗?”瞧着三人远去,杨守仁这样问道。 平安蹙眉想了想:“可是,并不是每座山上都有山神。” 杨守仁闻言一笑,“也是。” 此后他不再作答,而是退回院子坐在木桌前,就这样望着门口驻足的平安。 平安的脸上多了人情味,可是,他的心里似乎丢了人情。 杨守仁感到困惑,以前的平安神色忧郁,眼中像是有说不完故事,可为什么自从见过山神之后,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想不明白。 (本章完) 第199章 今日不说明日事,明日难 第199章 今日不说明日事,明日难知身后事 夜里的天空一贫如洗。往日里繁星闪烁的光景不见了,就连那轮圆月似乎也有心事一般躲在乌云身后,迟迟不肯露面。 不过独青山上却是另一番风景。往年的山中一到深夜不见半点星火,就算有事需要登山,也只是点上半只残烛,将其放在加厚的灯笼里。而今日,一支支崭新的蜡烛被安放在宫状的大红灯笼中。 它旋转的灯屏上画有图案,是山川林木,是飞禽走兽,又或是两三孩童相互追逐,大人们紧随其后。 草长莺飞,欢声笑语在此刻,在灯笼上轮番演绎。 周言流从一直在田野里等着的黑脸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在上山时,他跟在爷爷和黑脸身后,仔细瞧着自己手中崭新的灯笼。 这是刚做好的吗?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是走马灯,是周言流最喜爱的灯笼之一,因为它与寻常的灯笼不一样。平常所见的灯笼,可有千种形状,也同样作有图案,但是它们不会像走马灯这样转动。而其寓意也不同。 大红灯笼高高挂,年年丰收五谷登。 这是除走马灯之外,其他灯笼的寓意。都是希望今年能够一切顺利,一切平安。 但是它不一样。 如果说寻常灯笼的寓意是期盼、是希望,是一切美好。那么走马观的寓意虽不能说与之相反,却也大相径庭。 周言流第一次见到这种灯笼的时候,他记得爷爷说过一段灯词: “走马灯,火不尽,人间多少悲与喜。” “走马灯,转不停,无数相思此处寄。” 走马灯,它的寓意是怀念、是思念,是念生者悲痛,是说亡故之人不见生者思念难捱。 于是,生者常提此灯以作怀念。 只是,周言流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们提着走马灯去见山神是什么意思。黑脸不是说山神已经死了吗? 那他们是去拜谁?山神的灵魂吗? 他在心底否决了自己荒唐的想法。那可是山神啊,在他眼中,祂就是天上的神仙。祂怎么可能会真的死了呢。 所以,他们是去拜活着的山神。 周家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提着灯笼上山了。灯火将秋日春木的深夜山林照的恍如黄昏,他们来到山顶之后纷纷跪在地上,走马灯则是放在左手旁。 老村长走了,如今的村长自然是德高望重,不仅如此,还在家中收养了一只猫妖的周自平。 他领头行三拜九叩之礼,恭声道:“独青山中百年春,皆感树神千年身。五百年前到此处,护得此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周氏自平,携其孙,同其妖,带数十户人丁眷女,共百余人叩谢神恩。” “周氏子女,叩谢神恩。” 周自平话音落下,村民们异口同声,跪拜行礼。 黑脸的头紧紧叩在冰凉的地上,周言流却很恍惚,山神爷爷真的走了。 抬首后,他满目伤怀的望着曾经那棵参天大树所在,而如今却空空荡荡的地方。 一时间,他难以接受。他侧头看着同样望着那个地方的爷爷,他哽咽,呼吸间带着些许抽泣,他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语,只能无助的再次将视线移回到山神那里。 忽有春风渐起,挥散了天上的乌云,那轮圆月也是呼之欲出,漆黑的夜空再次繁星熠熠,圆月也破土而出,这一切仿佛是已经离去的山神听到了他们的话,于是照旧摇动树身唤来一阵风,告诉他们说:“我知道了。” 远处秋意渐浓,独青山上春风明月。 周自平感受着暖和的春风,一张苍老的脸苦笑叩首,“我等,当为山神立碑盖庙,以此感谢庇佑之恩。您,慢走!” 他的声音哽咽着,可最后那一声“慢走”却响彻山林,惊得山下的平安心中暗自一紧,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件祂送的法衣的原因,他竟然听见了周自平的那一声悲吼。 他看着山上灯火通明,心中似乎也亮起了一盏明灯,将他那张随和且带着些许伤怀的脸照的清晰,也将他眼中的那层薄雾照亮。 都说,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此刻他也算真正体会到了。 他也觉得,山神的离开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去找祂,祂或许还能够继续庇佑这方天地生灵。 一时间,平安竟成了造成这番结果的元凶。 平安心中自责,他后悔了。可是,结果已然发生,而他也无能为力去改变,只能静静的这样看着。 坐在院子里的杨守仁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了,他起身来到平安身边,朝着山上看一眼,问道:“平安道长,您好像变了。” 还未从自责中走出来的平安诧异的看着他,问道:“怎么变了?” 杨守仁望着山顶的灯火开始下山,蹙眉,犹豫一番之后他说:“今天在听到山神走了的时候,其实我心里也有些难过。虽说我没有见过山神,更没有同祂说过话,但是我知道,在当时的那种的情况下就算不做安慰,也不该说出‘走’的那句话。” “为什么?”平安感到困惑,他不知道杨守仁在说什么。 “生死离别是世间常见之事,可在百姓人家却是罕见和极为难过的事情。”杨守仁回头看着平安,悠悠说道:“人一生所遇之人甚多,可能与其交谈成为好友、挚友却是一件难得的事情。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并非一人总在经历这些。” “人生百年,得其寿六十,育有儿女成双,儿女生其子,为其孙。七十者,古来稀。儿女失其父,孙失爷,此为一番。儿女得子,父成爷,父离世又为一番。” “百年人生,所历生死不过二三回,却是心之大痛,神之巨悲,而当时你说出那句话,我却觉得您似乎没了人情。” “尽管我和您相识不过数日,但我知道您也经历过失其师父之悲痛,也曾见过您哭感伤神的模样,所以曾经的平安道长绝不是这样无情的人。可是现在我很想知道,您当时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您当时难道就连一丁点的难过之心都没有吗?” 杨守仁的质问字字珠玑、字字诛心,可平安听得心中却毫无波澜,只是觉得困惑,他皱眉只感受到杨守仁所说话的在心底不断回荡,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师父死了,他清楚,他明白,他也知道自己那日在师父的坟墓前哭的心肠俱断,五感皆失。可是,他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他恍惚了。 当时他只想着接着赶路,想着赶紧去到蓬莱,去见师父心心念念的神仙。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想其他的,更没有觉得难过,而是觉得或许命运本该如此。 他想着,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他蹙眉连连后退,手中的拂尘也落在地上,最后靠在了门上。 他柔和的神色忽然变得难看,他喃喃自语着,说道:“是啊,为什么呢?” “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感到难过?” “为什么?” 他捂着刺痛难忍的心,口语颤抖的这样质问自己。 “平安道长,你怎么了?” 杨守仁看到平安这幅模样,心中一紧,他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过了?与自己相比,平安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而且他常年在师父的教导和走马观师兄弟的照顾下,就算不经世事也不为过。 只是,他没能忍住心中的困惑。也觉得,平安不该如此。 “平安!” 杨守仁的惊呼将在房中照看肖长恭得道佘栗惊到了,他来到平安的身边,从杨守仁的手中接过平安,将他搀扶着肩上。 他看着平安苍白的脸色,以及有些涣散的双眼,不禁厉声对着杨守仁问道:“杨守仁,我师弟怎么了?” “我我,刚才只是好奇平安道长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说要走,我只是跟他说了一些人情世故,没想到他忽然就这样了。” 面对佘栗的质问杨守仁心慌了,他口齿不清,言语含糊的解释着。可佘栗却说:“什么要走?你跟我师弟到底说了什么?!” 佘栗近乎疯狂的看着他,而杨守仁也被佘栗如同妖魔的样子吓着了,他想继续解释,可口不能由己的吧唧着嘴,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平安听到了佘栗的声音,他努力将涣散的瞳孔聚在一起,气息微弱的说着:“师兄,这跟杨公子没关系,是我自己差点着了心魔的道。” “心魔?怎么会?”佘栗一听,本就慌乱的心更慌张了。心魔可是修行之人的天敌,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前功尽弃,沦为行尸走肉。而当初,平安在走马观修行之时就是被心魔入侵,行岔了炁,险些丧命。 佘栗现在顾不得责骂杨守仁,于是他赶紧将平安抱进屋子,将其和肖长恭放在同一张床上。 他在平安的身上摸索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平安的箧笥上。 他快步来到箧笥前,一番寻找之下,他找到了老祖为平安下山时准备的丹药。 他从中取出几颗给平安喂下之后局促不安的来回踱步,直到平安神色开始恢复,眼中的不再如方才那般失神之后赶紧上前询问:“师弟,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吃过丹药的平安微笑着点点头,但是语调却不如从前,只听他声音略微沙哑的说着:“好多了。” 平安的声音听得佘栗一阵心疼,而此时他也动了些许其他心思。平安既然好多了,那他就放心了,但是杨守仁他一定要去找他问清楚,他想知道杨守仁究竟跟自己师弟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心魔有机可乘。 可还没等佘栗走出两步,平安便叫住了他:“师兄,跟杨公子无关。” 面对平安为杨守仁的辩解佘栗一时也是无可奈何,他想去找杨守仁好好理论一番,却招架不住平安沙哑的声音。 他心一软赶紧回到平安的身边,“师弟,那小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是气不过,他想刨根问底。 可平安沉默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平安微微皱眉,两眼之间似乎看见了什么,他对着佘栗说道:“或许,是因为山神吧。” “山神?”佘栗万分不解。祂不仅替平安解了惑,临走时还送了他一件法衣而成的道袍,他不明白平安为什么这么说。 “师兄你还记得今日我跟你说山神把我拉进一片迷雾里的事情吗?”平安这样说道。 佘栗蹙眉,问道:“怎么了吗?” “山神除了跟我说要把这件法衣时常穿在身上之外,他还说:‘蓬莱之路远迢迢,人世悲喜莫挂肠。’我想,杨公子说我变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件法衣的原因。” “我想,山神之前跟我说的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应该就是这凡尘俗世里的人情世故,悲欢喜乐。” 佘栗闻言浅浅的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过,他还是觉得奇怪杨守仁跟平安说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师弟着了心魔的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修道之人本就修的是六根清净,世俗本就该放下,可你为什么着道了?” 平安再次沉默,他静静的看着佘栗,然后说道:“是我一时乱了分寸,还希望师兄不要为难杨公子。” 见平安依旧在为杨守仁开脱,佘栗也是无奈,他只好摇摇头无奈笑道:“好,我知道了。师兄这就跟他道歉去。” 佘栗无奈的语气,却让平安感受到了师父曾对他的宠溺,他笑道:“谢谢师兄。” “咱师兄弟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佘栗起身笑道,“你好好休息,等明日天亮了,咱们就启程,继续东去。” 平安看着师兄离开去找杨守仁的背影他收起了笑脸,再度陷入沉默。他偏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肖长恭,忽然问了一句:“肖师兄,你说修道者真的该放下红尘世俗吗?既然如此,我们道士为什么要云游?要去有人的地方行走?为什么?” 平安拿不定主意,可现在的肖长恭也无法回答他,但也正因为如此,平安才会对肖长恭说这些话。 而这一切,却也还是被假装离开,躲在门后的佘栗听见了。在这一刻,佘栗似乎也有些恍惚了:是啊,为什么? 佘栗最终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他望着天上繁星明月,看着已经下山走在田野之中的周自平等人。 佘栗对着越来越近的他们点头微笑着,周自平也对着他挥手答应。 不过,当他走出院子却不见了杨守仁的身影,他四处望去,除了神色各异,各自提着灯笼回家的村民外并没有他的影子。 正当他好奇杨守仁去哪了,周自平来到佘栗的面前。他从眼眶湿润的周言流手中接过破了一角的走马灯,随后让黑脸带着他去自己的房里休息。黑脸乖巧听话的拉着周言流就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 而他则是手拿三盏灯笼对着佘栗笑道:“这孩子午间听到山神走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谁知方才在山上哭闹一番,最后还将灯笼摔了。我阿,还得再给他修修,这可是今日新作的。” 周自平说笑般朝着院里走去,他将走马灯吹熄,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还在门口寻找杨守仁身影的佘栗问道:“方才我看见杨公子走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周自平也是活了一把岁数了,自他看见佘栗心不在焉的神色,再联想到杨守仁的不辞而别,他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一定闹矛盾了,于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开口询问。 佘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转身摇头答道:“没事。就是言语上有些冲突。” 他听了平安的话本想道歉的,却没想到杨守仁居然不辞而别,不过也好,此去黄州少说也有数月路程,少了一个人他们也能快些,而且是真的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自平闻言忽然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有血性,而且我看那位杨公子似乎还是个习武之人,这样的事情难免。不过道长即为修道之人,本不该与人逞口舌之快。” 佘栗也是一笑,他走到木桌前看着桌上的走马灯,道:“并非我要如此,只是他说了本不该他说的话。” 从方才平安对肖长恭所问之语中,他大概猜到了杨守仁跟平安说了什么。要知道,修道之人的心境本就与常人不同,若是说了坏人心境的话,无异于取人性命。所以,佘栗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也是,你们修道之人的心思,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参不透。就好比流儿读不进圣贤书一样。”周自平坐在木桌上,看着破了一角的走马灯继续说道:“道长你且看。这走马灯坏了一角,到底是该补还是不该补啊?” 佘栗有些犹豫不定,他说:“该补。” 周自平笑道:“是该补。可是,补过之后原有的痕迹就会与后来者显得不合。虽说关系并不大,但是毕竟有了嫌隙,就算后面修补好了,隔阂依旧存在。” “借物喻人,老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佘栗忽然觉得周自平说的话很有意思,于是他又问道:“可是,世间有妖,我本该除魔卫道,但我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妖。他与人为善,虽说他的行为荒唐了些,我是杀呢?还是不杀?” 佘栗又将问题抛给了周自平,周自平闻言一笑:“杀,您是名正言顺;不杀,是您心怀大义,明辨是非。” 佘栗又说:“若是我与他为友,同行一路,我可还是正道?” 周自平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走马灯,道:“我虽没念过几年书,可却也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至于是非正道,全在道长您和那位狐仙怎么选。就像我当初听山神说起自己的从前一样。祂是妖,却也与道人为友,最后得其大道,成了护佑一方的山神。” “至于是非对错,全要看你站在谁的一方去想,千人千面,各有心思,答案自然不同。” 佘栗闻言,略微思索一番,最后叹息笑道:“老伯说的是,是我错了。” “不敢,不敢。”周自平面露惭愧,说道:“道长清修,心境以及看人看物自然与我们不同。只是,要说这红尘世俗道长或许稍逊于我。” 佘栗仰头长叹,“是啊。我虽时常云游,常在人间行走,可终究不能全懂人心。千人千面,我才见过多少人,怎么敢说对错呢。或许,我那师弟说的也对,我们修道之人不一定就得放下人世情俗。既要去看,也要去懂。否则,这一趟人间算是白来了。只是,我还是想说,那杨守仁不该胡说一些话。我这师弟心性本就与常人不同,我怕他会被人坏了心境。” “那这就是您的事了,与我无关。”周自平忽然这样说。 佘栗看着云淡风轻的周自平笑道:“周伯您也不简单呐。” 周自平感到困惑,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佘栗回正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经书上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不同,源法却出一。其实说到底,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修行之人,只不过修行的方式不同。” “我在山野中清修,而您却在红尘阔步行。我或许在某一处高于您,可您也在某一处强于我。所以说,山野修得大道,红尘亦非不可。” “今夜,受教了。” “不敢,不敢。” 佘栗与周自平交谈一番之后,心境算是彻底打开了。他虽然责怪杨守仁,但这也是平安的该经历的。他事事由着平安,总想护着他,可却也忘了平安也是一位修道之人。 夜色逐渐深沉,佘栗再次回到房中守着平安和肖长恭二人,周自平则是将已经修补好的走马灯举在手中。 他看着旧痕新迹,学着佘栗的样子和口吻,也忍不住感慨道:“山野红尘哪里不是修行?道士俗人哪个不是人间客?” 说罢,他将走马灯放回桌上,起身回到房中休息去了。 有道是:今日不说明日事,明日难知身后事。 (本章完) 第200章 一花一树皆有道,一步一 第200章 一一树皆有道,一步一行亦如此 佘栗一夜未眠,他坐在平安和肖长恭床前守了一夜,不为别的,只因他昨日夜里他想了很久周自平跟他说的那些话。 妖非人,人也不是妖,两者虽说本质相同都是生命。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的本性不同。兽妖化人会保留本性,就好比肖长恭,之前他帮助肖长恭收伏蛇妖是出于蛇妖害人,而他打不过才会出手,结果令他没想到是,肖长恭虽有除妖以还百姓安宁之外却也有这私心——蛇妖的内丹。 肖长恭的修行方式与其他妖不同。常妖修行是借天地之力,吸纳日月之精华强化自身修为。肖长恭也是如此,但这不并是他最主要的。妖的内丹才是他修行最重要的东西。 但,世上有他肖长恭与道人同行,与常人称友,暂且称为好妖;除此之外这世上也有伤人性命的坏妖。 但肖长恭一路行来所见之妖大多都恪守人之本性,常与人为善。他得不到内丹,修行速度十分缓慢,虽有五百年妖身,却还是连一只不过百年的蛇妖都不敌。 佘栗从之前肖长恭口中得知他从神猿那里得来几份机缘,魅掌,以及之前能够进入平安的心神之中,以作牵引之术或许也同样是从神猿那里得来。或许就连他另类的修行方式或许也是。 他不知道肖长恭这种修行方式是好是坏,毕竟妖修内丹不易。 借着渐渐升起的日头,他看着熟睡的二人也担心着平安。 自从山神将平安带进迷雾出来之后他也知道平安有了改变,虽然只知道是样貌上的。但一路行来,杨守仁几乎很少说话,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差距,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杨守仁昨日夜里跟平安说的那些话他虽没有听见,可是他知道,杨守仁不会这么莽撞和呆傻,他一定是发现了平安到底是哪里变了。他对着平安说了出来,并且说对了,这才会让心魔有机可乘。 骈拇枝指,出于性乎,而侈于德。 这样让佘栗真正的意识到,或许他真的错了。他本应该问清缘由,可偏偏他借着疼爱师弟的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就怒骂杨守仁,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二十来年的道白修了。 他犹豫、后悔对杨守仁说那些话。而周自平说的也没错:“一盏灯笼破了一角,就算修补好了,嫌隙在所难免。” “师兄。” 佘栗正陷入沉思之中,此时平安微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醒了?”他顺逆眼看去,平安那双带着一层薄雾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这让他一时感到羞愧,却也带着困惑。 他知道山神是为平安好,但是如今的平安却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也不知是好、是坏. 平安缓缓从床上坐起,那柄拂尘就在他的手边。 他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肖长恭,随后轻轻拿起拂尘,在师兄的帮助下穿上靴子。 平安手持拂尘,与佘栗相对而立。佘栗有些感慨,平安几乎与他差不多高。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平安变化。他曾在走马观时无意间瞥见过平安,那时候的他还不及自己的胸处。 两人相顾无言,门外响起了周言流的声音,“爷爷,你看黑脸他又捣蛋。” 周自平从灶房里端出粥饭和馒头,他看着已经恢复正常大小的黑脸正在桌子上用爪子拨弄着灯笼。 平安和佘栗闻言走出房间,他们看见灯笼在黑脸无视周言流的话语之下将灯笼抓倒落地。 周自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一巴掌落在周言流的头上,装作气愤的说道:“再捣蛋也没你小时闯进山里冒失,要是当时山神生气了,我们村子可就别想好过了。” “可是山神爷爷很好啊。哪有您说的那么坏脾气。”周言流莫名其妙被打了一下,他有些怄气的盯着乖巧坐在桌子上,守在粥米旁的黑脸。 黑脸瞧见周言流受气的模样,忽然冲他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说:“活该,又被骂了吧。” 周言流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它,越想越气,于是伸手就要将黑脸抓住。可是,猫本就身手敏捷,再加上受到山神反哺天地时落雨的散下的机缘后,身手更是无法言说的快。 它借着周言流伸来的手,顺势跳上了他的肩膀,随后在他的脸上一顿乱抓,可把周言流气的不像话。他一把将肩上的黑脸抓住,想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是黑脸忽然变大身子,如同一只黑虎压在他的身上。 周自平见状并没有阻止黑脸,而是呵呵笑道:“你这孩子,这下有人能够治得了你了吧。” 周言流则是在黑脸的身下哭诉:“爷爷,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呀!我还是不是你的孙子了?” “怎么了这是?”熟睡之中的肖长恭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他在惊醒之后连忙出来查看,以为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当他话音落下之后,黑脸如虎一般低压着头朝肖长恭看去。昨日阴影还在,他被黑脸这一看被吓得连忙又躲在佘栗身后。 听到声音的周自平也转头看向平安三人,拍了拍枯燥的双手然后抱拳行礼道:“见过两位道长、狐仙。” 黑脸也在这时缩小身子,乖乖的坐在周言流的肚皮上,这也终于让周言流抓住了机会一把将黑脸用双手提了起来:“你这小黑猫,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对周言流的调皮,周自平再次挥掌落在他的后脑上,感受到来自爷爷疼爱,周言流一把将黑脸扔下,在一声惊慌的猫叫之中连忙护着脑袋:“爷爷,你又打我。” 周言流委屈的模样将躲在佘栗身后的肖长恭逗笑,但当他看见黑脸双黄眼白瞳之后又将头缩了回去。 佘栗见状淡然一笑:“周伯,我们也该跟您告别了。此去黄州路还遥远,我等还有事在身,就不再多打扰了。” 周自平一听连忙挽留道:“道长,也不急着一会,还是吃了饭再走吧。再者,离此处最近的小镇也还要走两日一夜,我也蒸了不少白面馒头,你们也好带点在路上吃。” 佘栗模样立马回话,而是看着平安,但是躲在身后的肖长恭却戳着佘栗的背后,悄悄说道:“我宁愿吃山果,也不想再多待在这。” 佘栗闻言背着手拍打了一下肖长恭,连忙笑道:“那就麻烦周伯了。” 周自平也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吃饭的时候肖长恭蹲在平安和佘栗的身后,任由周自平怎么劝说让他吃一点,他就是不听。这并不是肖长恭不礼貌,而是他一看见坐在周言流肩上的黑脸就害怕,主要是昨日那场雨里黑脸变大之后如虎一般的模样着实将他吓着了,到现在他一想起就觉得后怕。 肖长恭不吃饭,佘栗也让周自平不用管他。不过周言流肩上的黑脸不见了踪迹。 “不过一只猫妖而已,有什么可嘚瑟的?要不是哪个什么山神传了你机缘,你早就被我打的爹娘都不认识了。”肖长恭蹲在地上,正暗自说骂着黑脸,却不曾想它已经悄悄摸摸的从周言流的肩上溜到他的身后。 当黑脸听到肖长恭的喃喃自语,它忽然压低身子,对着肖长恭的屁股一把冲去狠狠的抓了一下,并带着一声尖锐的猫叫。 “让你说我!”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而慌了四处找地方躲藏的肖长恭它嘿嘿一笑,心里暗自爽着,“以后瞧见看见本大爷躲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众人也被这忽然响起的猫叫惊着了,他们看着慌乱之下躲进灶房的肖长恭有些忍俊不禁,都纷纷大笑起来,唯独平安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看着蹲在自己身后,一副趾高气昂的黑脸。 临走时,在周自平和周言流的热情之下,佘栗将周自平准备的十几个白面馒头装进了葫芦里,同时也给了他们不少咸菜,说是可以夹在馒头里,这样就不至于那么干噎。 佘栗收下后对着周自平一阵感言:“多谢周伯,等我从黄州回来之后一定会再来找你们,到时候不收任何东西为你们把脉,送药,以报这送粮之恩。” “道长客气了。”周自平摆摆手,说道:“我们凡夫俗子可受不起这等恩惠,若是道长执意如此,我可能请道长帮我一个忙?” 佘栗问道:“何事?” “我们这个村子没了山神,虽说有黑脸在,百年之内无忧无虑,可终有一日他也会离开,所以我想道长可不可以帮我们村子祈福,以求天神、道尊庇佑?” 周自平的话让佘栗微微一愣,随后说道:“我知道您想做什么,但是我并没有这般本领。” 说到这,他稍停一会,将视线望向了独青山上,“不过,山神虽去,可他返还天地时散下的东西却都留在了这片土地里。你们何不妨盖座山神庙?山神虽死,可他留下的东西却滋润万物,说不定更有奇效。” 周自平闻言点头,认为佘栗说的有理:“昨日夜里我们也曾在山神曾在的地方如此说过,说要为其立碑盖庙。” “既然有此意,何不就这般做。”佘栗笑道。 “明白了,明白了。”周自平连连点头称是:“多谢道长。” “周伯不必客气。”佘栗低身行礼:“来日方长,周伯他日再见。” “道长慢走。” 说完,佘栗带着背上箧笥的平安和肖长恭走出了院门,准备上山,朝着黄州前去。 但,令平安和肖长恭感到疑惑的是,杨守仁去哪了? 佘栗并没有说出实情,而是说:“杨公子说他有事,就先我们一步走了。按路程,他应该快到曲木镇了。” 平安点头道:“是这样啊。” 不过肖长恭却说:“这家伙有什么事?就不能等着一起走吗?万一遇上妖怪了,他应付得来吗?” “哟,”佘栗对肖长恭说的话感到好奇,他问道:“你怎么担心起他来了?” 肖长恭说:“我们离开杨守仁家的时候可是答应了人家母亲的,说要帮衬一下的。你忘了?” 佘栗闻言,脸色忽有些难堪,他确实忘了在他的心里,此刻似乎只有黄州闹妖和平安。 很快,他又恢复如此,淡然一笑道:“怎么会。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么说,可佘栗的脚步还是加快了些。 肖长恭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正要跟上去的平安,指着佘栗说道:“平安,你有没有觉得佘栗有点不对啊?” 佘栗这么一说,平安似乎也觉得师兄似乎有点问题,他忽然想起,昨日夜里,他靠在佘栗的肩上时听到佘栗在责骂杨守仁。他心想:难道是师兄将杨公子骂走了? 他看着师兄脚步匆匆的步子,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走吧肖师兄,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平安对着肖长恭笑笑,并没有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而是埋在心里。 见平安都如此说了,他也在心里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管他的,到时候再说。” 肖长恭也不再纠结,他加快脚步跟上平安,问道:“平安,要不要我帮你背着。看着背这么大一个东西怪累的。” “没事肖师兄。就当是恢复身子了。”平安手持拂尘笑道。 肖长恭倒是觉得新奇:“伤筋动骨一百天,别人恢复身子是静养,你倒好背这么一个东西赶路,真是奇怪。” “肖师兄,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听吗?”平安面对肖长恭的话有些无奈,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肖长恭惊奇的看着平安,他上下仔细打量着他,而后又问道:“佘栗怪怪的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有些古怪?” 不过,他还是好奇不怎么说话的平安会跟他讲什么故事:“你说。” “曾经有个书生想要赴京赶考,但是他需要将圣贤书籍以及换洗的衣物都带上。于是,他就准备了一个箧笥,将所有要用的东西都装在了里面,然后启程上路。” 平安说完了,肖长恭却觉得自己被耍了,这哪是故事啊,这分明就是在糊弄自己。他无语地盯着平安,为了给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的平安捧场,强挤着笑脸问道:“然后呢?” “师兄,你说书生背着那些东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他累吗?”平安笑道。 “肯定累啊。”肖长恭不假思索。 “可是,他若是不带,就算到了京城,他难道不需要再做功课,行有备无患吗?” 肖长恭一声“嘶”,这把他给难住了,他试探性的说:“要?” “既然如此,那我背着这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肖长恭呆住了,他停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平安一阵苦笑:“这孩子怎么了这是?我这算是被他教训了吗?” 肖长恭思索一番,觉得是。 他无奈的追上平安的身影,满脸苦笑道:“你从哪听来的故事?” 平安闻言神色忽的一沉,他说:“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书生,他就是这样的。” “你遇见的?”肖长恭又问道:“那后来呢?既然是赴京赶考,那他应该也有结果吧。” 平安那双忽隐忽现的双眼似乎有泪闪过,他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赋阳城看去,“后来他考上了状元,眼看着就要和自己最爱的人成亲了。但是,他却疯了,后来等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已被溺死在了赋阳城的那条护城河里。” “疯了?怎么会?”肖长恭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安。中状元,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怎么会疯呢? 平安说:“因为喜爱的那位女子常年被皇子所扰,而就在他中状元那日,皇子趁着他被陛下召见,皇子趁机杀了女子满门,还辱了她。最后女子挥刀自刎,而他也因此疯掉,投河自尽。” “什么?”肖长恭满目震惊的盯着平安,“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平安话里满是悲伤和遗憾:“那名书生,名叫杨佑安。” “他那未曾婚娶的妻子曾救过我,她的父亲也曾收留过我了。如果不是他们和药爷爷,我或许早就死在了那年冬天的雪地里。” 肖长恭怔在原地,顺着平安的视线眺望赋阳城,仿佛他也看到了那位名叫杨佑安的书生,近乎痴癫的模样站在护城河边,最后倒入河中溺死。 他皱眉回首,轻轻的拍着平安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可佘栗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平安,你们怎么了?” 肖长恭闻言朝着佘栗看去,他满目伤怀的神色让佘栗感到困惑,平安这时转身朝着佘栗走去:“没事,师兄。” “肖师兄问我背着箧笥累不累。” 佘栗看着面前的平安,也如此问道:“我帮你背吧。” 平安拒绝了,他说:“一一树皆有道,一步一行亦如此。” 佘栗宠溺的笑着:“行吧,等到了曲木镇我再买辆马车,这样你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平安点点头。 “走了,小狐狸。” 佘栗大喊道。 肖长恭还在平安方才所说的故事里走神,他看着山下的周家村,也看看山后的赋阳城,最终只能无奈摇头跟上他们的步子。 一声叹息也在秋日春山中响起。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难过和惋惜。” “什么意思?” “没事,抓紧赶路吧。” “小狐狸你是不是有病啊?话说一半,小心我揍你了。” 一行三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们行走在山林中,佘栗和肖长恭之间相互打闹,平安则是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本章完) 第201章 蜡林困住谁家亲?二人初 第201章 蜡林困住谁家亲?二人初遇山水郎 秋风萧瑟,黄叶四散,低浅的河水上飘着几片落叶,它们将天上的圆月围成圈死死困住。 河流两边是一片白蜡树林,在夜色下,明黄的树叶迎风而动,清脆动耳的声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只不过,秋风乍起时,一股冷意从头顶钻入身体,遍布全身却让人心生恐惧。 月色虽明,可在树叶的遮挡下一只身影模糊的东西在林中穿来穿去,这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那身影形单影只,是个老者,看上去甚是孤独。它在林中无来由、无目的乱窜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待夜色越明,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落在它的身上,本就模糊的身形更是透明。 它白发缠青丝,额上皱三四,弯眉悄悄下,一双黑眼暗无光。 一身褴褛破布衫,露指草鞋泥尘染,憔脸枯皮瘦骨峋,像是生人不得岸。 它转身穿进一棵树里,想要去往那河边,可在这时它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萎靡却有八尺高,一头青丝散落两肩,衣裳是那金灿锦丝绸,脚上鞋是翠绿莲藕靴,他面对着河岸满面愁容,举头望月时一张神朗英俊的面庞印入人的眼中。 “小伙子,你也是鬼吗?”那人见着青年于是赶紧上前去问道。 青年闻声转过头,当他瞧见形神残缺的鬼之后,原有的忧愁顿然消失不见,他兴奋的一把抓住鬼的双手,连连点头道:“我就是鬼,你也是鬼吗?” 那鬼在青年高大的身旁站着,如同一个孩子般,它大笑道:“当然,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就是,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那鬼说着神色忽然低沉,只见它涕泪涟涟说着:“要怪就怪这林子太大了,我不管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 青年闻言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倒是知道怎么走出去,但是” 那鬼一听青年能走走的出去,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不敢相信的无问道:“你你真的能离开这片林子?” “是。我能离开,但是.” 青年说着,他无奈的看着面前那低浅的河水无奈摇头道:“但是我却走不过这条河。” “这有什么走不过去的?”那鬼闻言十分困惑,他大步流星的飘到河水中,然后当着他的面来回飘了一趟,它在水里看着青年:“你看,我这不是能走吗?” 可青年却说,“那是你,不是我。我天生怕水,死了之后也是一样,只要我一踏进去就会被卷进去。上次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又死一回了。” 那鬼闻言狂笑不止:“怕什么,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人见了鬼,怕鬼;你死了,我见你了说不定也怕呢。” 那鬼笑声不止,它在河里打转,玩的不亦乐乎。青年也是微微一笑,像是为它高兴。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那鬼玩着水,它忽然问道。 “小子姓赵,单名一个忶。”赵忶举手抱拳道。 “哪个赵,哪个忶?”那鬼愁眉不展,神色奇怪的盯着赵忶。 赵忶却不以为然,连忙解释:“走乂赵,忄云忶。” 那鬼喃喃自语道:“赵忶。” 随后只见它摇头叹息道:“可有字?” 赵忶苦笑道:“未曾有。” 那鬼挥挥破烂袖口,它站在水中嗔骂道:“不知你这爹娘是如何想的!竟然给你取这般名,还不冠字,忶乃忧郁之词。你且说,你是因何而死。” “家道中落,四处流民,郁郁寡欢,气短而死。” 赵忶话音刚落,那鬼又继续怒骂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唉,你这名字真是害了你。而且,赵忶又和招魂几乎同音,你不死谁死?” 赵忶淡然一笑:“前辈说的是。对了,还不知前辈何名何姓,家住何方。” 那鬼忽然愣住了,它有些慌张的盯着赵忶,嘴里嘶嘶声不断,不断摇晃着身子,双手成拳头上下相互交错。这一动作显得那鬼有些可爱,赵忶险些都被逗笑。 思索一番,那鬼说:“我死了太久了,忘记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能带我走出去吗?我想回家了。” 那鬼的话让赵忶不明所以,“前辈您不是不记得家在哪了吗?” “哎呀!”那鬼忽然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是不记得了,但是我认路啊。只要出了这片林子我就能想起回家的路。” 赵忶看着面前的老者手舞足蹈,指手画脚,满腔热血的模样心中暗想道:“这老爷子生前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笑了笑,说道:“可是,我过不去河,怎么带你出去呢。” 说着,他怕那鬼不信,于是伸出一只脚浅浅的沾了一下河水,顿时只见他的脚扭曲成条就要被水冲走,他这才抬了起来。 那鬼一看还真是,它抓耳挠腮,一番愁眉苦思的样子。很快,它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背他过河。反正都是,都轻得很,它想自己应该背的动,于是它走到赵忶面前,然后背过身说道:“上来。” 赵忶被那鬼的动作吓到了,他连连后退,摆手道:“老伯不可,您是长辈,我岂能做这样的事?” “哎呀!”那鬼气愤道:“你说你那么守规矩做什么?我们都死了,都变成鬼了。都说人死为大,现在我们俩一个辈儿。快来!” 那鬼说罢再次转身,示意让赵忶上来。 他犹豫一番过后,也是胆战心惊的靠近。 当他将一只手搭在那鬼的背上正准备上去的时候,赵忶的手却忽然从它肩上落了下来,抓了个空。 那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转头看着赵忶,“怎么了?上不来吗?” 赵忶看着那鬼好奇的模样赶紧解释:“可能是因为我才死没多久,所以上不去。” 那鬼一听,心中满是困惑,它说:“难道你不是鬼?你没死?你在骗我?” 赵忶一听,神色慌张道:“怎么可能?我要是没死怎么看的见您?而且您刚才也看你见了,我的脚一碰河水就变得不可名状。怎么会没死呢?” 那鬼觉得也是,不过它还是有些怀疑。它走上河边,一把抓住赵忶的手,“没有温度,凉的。” 随后它又将手放在赵忶的胸前,“心没跳,还真是死了。奇怪了,哪有鬼上不上鬼身的?” “您老可真会说笑,咱又不是人。” 赵忶觉得那鬼话语逗人好笑,但那鬼却是愁眉不展,苦不堪言,一时心神俱失,不知何去何从,“好不容易遇见个鬼,我还以为能出去了,谁能想到我还得继续在这里面待着。” “诶,对了。我能过河,你可以告诉该往哪走可以出去啊。”那鬼忽然这样说道。 赵忶一听,觉得这样也行,于是他点头给那鬼指路道:“您老穿过河,一直往前走大概一里左右,然后那里会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您再左转,再往前走半里您会看见一个小镇。您沿着小镇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您就会看见一个戏台,那里就是终点。之后您穿过戏台,再往西去就能出去了。” 那鬼听得懵懂,说道:“这么麻烦?我只要一直走不就可以了?” 赵忶笑道:“您之前也应该试过,那您走出去了吗?” 那鬼忽觉尴尬,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没有。” “咱们不是人,穿墙过树可以,但是走不完,若是这样可以,我也就不从这河水里走,我直接掉头绕过去。” 那鬼觉得也是,叹息一声之后他便对着赵忶挥手,“那我先走了。” 赵忶微笑点头。 “对了,我回家之后一定跟家人说,到时候我让他们来接你。这样你也可以离开了。” 赵忶微笑点头,“老伯慢走。” 那鬼转头走了,它心里忽然有些不舍。它在河水里频频回顾,若是不今夜遇见这位青年,它或许永远也走不出去。 赵忶看出了那鬼的心中所想,他对着它喊道:“老伯快走吧!我还等着您家人来接我呢。” 那鬼闻言,高呼一声:“好咧!你可要在这等他们啊!” “好!” 赵忶高声回应,忽然热泪盈眶。 这哪是鬼啊,这分明是谁家再也不能相见的亲人。 那鬼远去,赵忶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他的影子被明月映在水中,就好似那几片落叶一般,犹如无根浮萍随波逐流。 平安背着箧笥赶了一天的路,虽有法衣护身修养经络可以也需要休息。他们穿过山,跨过溪流,最终来到一片白蜡树林。 佘栗帮平安卸下箧笥,肖长恭则是直接瘫倒在落叶上,嘴里还不忘抱怨着:“平安不是有法衣护身了吗?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走路去黄州啊?直接飞过去不好吗?” 佘栗将箧笥放在树下,平安手持拂尘站在一旁,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肖长恭说:“可是杨公子不会飞,我们总不能撇下他一人。” 肖长恭不耐烦道:“飞过去找他不也一样吗?到时候大不了我带着肖长恭一起飞。” 他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脑袋有点疼,他坐起身子抬头望去,不知道佘栗从哪弄来的果子朝他扔来。 “干什么啊。”肖长恭敢怒不敢作,只能委屈的盯着佘栗。 “让你喊吼师弟,亏他还叫你一声师兄。”佘栗有些心不在焉。 肖长恭听佘栗这么一说,立马不服气了:“我什么时候吼了?我就是抱怨一下,不行吗?” “跟我可以,但别跟我师弟抱怨。再说了,一步一行也是修行之法,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佘栗无语的看着肖长恭。 “切!懒得管你。”肖长恭将头偏向一边,心里生着闷气。 不过,肖长恭这一偏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起身朝着一旁看去。只见一位老者游飘着身子直直的朝他们而来。 肖长恭见状立马来劲了,受了佘栗的窝囊气,刚好可以在这个孤魂野鬼身上发泄一下。 说罢,他对着佘栗和平安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可以摘。” 佘栗觉得奇怪,“这枯树黄叶的,哪来的果子?” 这时平安盯着佘栗也问道:“师兄,那你这果子哪来的?” 佘栗从怀里掏出几颗递给平安,道:“周伯他们那山里摘的。” “哦。”平安记得,独青山因为山神的离开,化雨于天地,整座山头都绿了,有果子也很正常,“不过,这林子里应该没有果子吧?” 佘栗耸耸肩,摇头道:“不知道。” 肖长恭快步而行,转瞬之间便来到了那老者面前,他对着它嘿嘿一笑,二话不说就朝它劈头盖脸出招。 几招下来,老者借住几乎透明的身体穿进一旁的树木中。可肖长恭却无视这些树的存在,直接一掌拍在树身上。 肖长恭浑厚的掌力让老者有些吃不消,赶紧移出。但是肖长恭一点也不给它反应的机会,又是几招下来老者终于招架不住了。 它见肖长恭如此厉害,几乎没有用法术就将自己伤了几次,于是它拖着受伤的身体转头就逃。 肖长恭到是不急,他一脸戏谑的看着那鬼往哪里走,说不定能找到一群鬼,这样一来他就有处发泄了。 他跟在老者身后,穿过了半里路程,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低浅河边。 那鬼朝着河另一头飘去,他发现在那头还坐着一个青年人,而那个青年正缓缓起身朝着那鬼看去。肖长恭觉得他似乎能够看见鬼,于是他高声呼喊:“小心,那是鬼怪。” 青年人不为所动,眼看那鬼离他越来越近,他心中一急立刻施法唤出一团火焰。 火焰升空,如同白日高阳般耀眼。青年人见此情形却不慌不忙,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那鬼只差几步距离就要到青年人面前,肖长恭将巨大的火球朝那鬼扔去,为了不误伤青年,他也腾空而起,直奔青年,准备在火球落在那鬼身上之后为青年准备一道屏障避免误伤。 可令他没想到是,他身下的河流忽然间开始抖动,如同地震山摇,河水倒流在他身下凝固出一把锋利无比的水剑,朝着肖长恭飞速刺去。 耀眼的火球在青年挥手将那鬼护在身后后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在远处的佘栗和平安见到白日晃眼而过,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提上箧笥纷纷朝那方向而去。 肖长恭躲过水剑,他翻身落在河对岸,他盯着将那鬼护在身后凝视着自己青年喊道:“你是谁?” 可青年人丝毫不理会肖长恭,而是转身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老伯,您怎么又回来了?” “哎呀,小伙子,你是看不见还是怎么了?那有个人追我啊。”那鬼的被赵忶的话问愣住了,随后赶紧说道:“我跟你讲,我按照你说的正往那个方向去,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上来对我就是一顿好打。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要被他打死了。” “走,快走。” 那鬼说着,忽然想起来赵忶也是鬼,拉着他就要跑。 “唉?人嘞?”那鬼伸手抓去却抓了个空。它看着空空荡荡的眼前,正困惑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音:“老伯,您还愣着做什么?打不过,跑啊!” “好小子!都不提醒我一声!亏我刚才还想拉着你一起跑的!”那鬼看着站在对岸不敢动肖长恭以为他又在憋什么大招,撒腿就跑。 肖长恭有些头疼,看着已经跑远的一人一鬼不敢乱动。 刚才那个青年是人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而此时佘栗率先赶到,他看着愣在河边的肖长恭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事,就是遇见了个鬼。”肖长恭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觉得太奇怪了,那鬼为什么要躲在人的身后?还有那人是谁?刚才那柄水剑是他弄出来的吗?如果是,肖长恭只觉得后背发凉,那人的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而且就凭那股河水倒流凝固水剑之时的气势,比佘栗还要强!方才若不是自己躲的快,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鬼?”佘栗看着平静的河流,四周查看道:“哪里有鬼?” “没事,我们回去吧。别让平安等久了。”肖长恭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心里很是慌乱,看来自己惹祸了。趁那人还没有回来得赶紧走,不然就算他加上佘栗,都不够人塞牙缝。 佘栗觉得奇怪,却也跟着肖长恭转身就走。 “你们要去哪?”一声满是怒意的青年人的声音在两人准备离开的身后响起。 他们转头一看,方才离去的青年竟然悄无声息再度出现,肖长恭看着披头散发,满腔怒火的青年赶紧道歉:“这位高人方才是我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肖长恭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让佘栗惊呆了,自从和他认识以来,可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佘栗闻言也朝河对岸负手而立的青年看去。 很奇怪! 佘栗发现那青年有些不对劲了,形如枯槁却异常神采,是人却不见其魂。再联想到方才白日般的火球他立马将肖长恭护在身后,怒视其青年:“你是何种鬼怪?” (本章完) 第202章 山水郎呵斥佘栗,赵忶又 第202章 山水郎呵斥佘栗,赵忶又见道仪生 “鬼怪?” 赵忶感到困惑,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挥袖怒视两人,只见他面前安静如岁月的河水忽然掀起惊涛骇浪,犹如海之肃啸扑面而来,可也在片刻后安宁下来。他并不想找麻烦,只想要佘栗和肖长恭一个交代。 “你们二人到不着急问我是谁,我且问你们。你们因何追杀要孤魂?” 赵忶八尺身高,他负手而立,身如枯槁,却异常神采的模样和中气十足,犹如旷古之钟震耳惊心。 佘栗与赵忶对岸而立,当他闻得赵忶声音心中泛起一线波澜,尤其是方才那低浅河水在赵忶挥袖间散发出惊人的威压,他低喃道:“不是鬼怪?” 可若是人,就算再狼狈不堪也不至于那般模样,就像是一个阳气耗尽将死的模样。可听他的声音却是高昂悠远,这也不像将死之人,反倒是像远山流水,绿林开,悠悠绵长。 佘栗感到奇怪,他将视线偏向肖长恭,却见他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局促不安的低头站在那。 佘栗明白了,原来方才肖长恭说去找果子,其实是因为他看见了那鬼。且他时常在自己这里受气,于是又将怨气发泄到那鬼身上,却无意间得罪了这不知名讳,不知来历的“鬼怪。” 当他想明白一切后,立马对着赵忶行上子午礼,愧言道:“我这同伴无礼,行事荒唐了些,若是得罪了您还请恕罪至于那孤魂,我们无意伤它。” “无意?”赵忶哼笑一声,呵斥道:“我观你一身道袍,该是修道之人,那你也应该知道,仙道贵生,无量渡人。且天下万物有灵,自当自然而行。那孤魂困在此处数十年,我为这世间山水郎行本职之事为它指路归家轮回,你们可倒好,不仅伤了它,还说是无意为之。斩妖除魔,是你们道人该做之事,可通医拔幽却也是道祖当初所为。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动手,你那道经读到何处去了?!莫不是你觉得天下死物所化之鬼皆是害人之物?只要是妖就该杀之?若是如此,你为何又与妖同行?” 面对赵忶的呵斥肖长恭压根不敢抬头,因为他知道面前之人绝非常人,他挥袖便可带来那般压迫,更不要说动手了。说到底,他是因为怕了。 至于佘栗,他蹙眉听完赵忶的呵斥怒视肖长恭,眼中满是见其不争气的样子。以前他只当肖长恭是个有着数百年修为的调皮孩子看,而如今却是愈发的不懂事! 他对着赵忶行礼,恭声道:“是我等行事莽撞了,不知郎君要我们如何偿还?” “偿还?”赵忶一听,本就气愤的他抬起一只手对着他们,开口悠悠道:“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无形的气息穿过河水,掀起一阵巨浪直奔两人而去,“你们若是能接下我三招我便不再追究,要是接不住,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赵忶说完,气愤的神色忽然一变,凌冽的双眼透露着杀意。顿时,河水倒流,天地间秋风乍起,落地的金黄色树叶随风而起。它们相互围绕,在赵忶的身旁如龙般游走,最后在他的点头示意下纷纷聚叶化剑,随着河水而成的惊涛骇浪朝着佘栗和肖长恭二人奔去。 佘栗见惊涛骇浪伴着数不清的叶剑袭来一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肖长恭推开,他转动着身体取下腰间的葫芦,同时唤出自己的剑来。 肖长恭被推开,当他反应过来后却见佘栗独自一人提着葫芦,手持一把雕纹剑在骇浪和叶剑间厮杀。 叶剑划过佘栗的脸颊,河水打在他的身上,不出片刻佘栗已是伤痕累累。他挥剑将叶剑斩断,可它们却如冬日寒霜下倒在地上又再春日时活过来的绿芽一般生生不息。 而那些河水被佘栗收进葫芦,可那条低浅的河流仿佛是深渊大海般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 葫芦被撑爆了,汹涌的河水将佘栗冲倒,炽热的河水将佘栗全身烧红,此刻他已法力尽失。可无数的叶剑纷纷朝他而去,直奔心门。 肖长恭终于动身了,他化身红狐,穿过如同太阳般炽热的河水,在接近佘栗的瞬间他使用术法,搬出了自己的法相天地,背过身死死将佘栗护在身前。 肖长恭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站在原地感受着万剑扎心的痛苦,他嘶吼着,喊道:“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山水郎,但是是我有错在先,且不关他的事,就算要罚也该是我一人。” “啊”炽热的河水和扎心的叶剑将肖长恭伤的体无完肤,疼痛遍布全身,还不等赵忶使出第二招,两人已经无力招架。深深的无力感在他们心中围绕。 这是他们第二次这般狼狈。肖长恭活了五百年,除了那只神猿也就独青山的那位山神才能让他如此这般。 法相天地散去,他被打回了人形。被他抱在身前的佘栗也早已昏倒过去,他看着面前的佘栗,又感受着始终挥散不去的炽热,心中默默念道:“他也是山神吗?” 如果不是,那他随手一挥便是惊涛骇浪,树叶成剑无数,那想必修为也是极高。赵忶所做的他也能,只是却不能像他这般骇人。 惊涛骇浪消散,插在肖长恭背上的叶剑离他身体而去,最终回到了赵忶的身边,随后散落一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一个修道二十来年的道人,一只五百年的狐妖。都说妖不能受人所忍,欲要除之后快。就像十几年前的那场妖人作乱,欲要亡国的笑事一样。” “不过,你二人却能走到一块。我观狐妖虽然顽劣,可根底不坏,知道舍身救人,也知一人祸事一人担。至于那道人,虽说死板,但心中向善,而伤鬼一事他本就不知情。所以,孤魂虽说受了伤,却也无大碍。我可以放过你们。不过,还是得让你们长长记性。” 赵忶见二人如此,冷笑一声道:“这招我不伤你们性命,但你们要记住了万物修得人,善恶自在心,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话音落下,赵忶手中多了一丝幽暗的火苗。他将火苗轻轻扔向二人。 脱了手的火苗如同肆意生长的草树木逐渐变成一团火球,直到在接近二人时化作了一轮太阳,顷刻间照亮了林间,也将两人包裹进火焰中。 炽热的火焰在肖长恭的背上散开,可他并没有感受到火焰落在他身上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困惑。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感受着体无完肤的身体在扭动时拉扯到皮肉的疼感朝后看去。只见一个背着箧笥,身着绿色道袍的少年手持拂尘挡在他的身后。 “平安?”他困惑的念叨一声。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对着他大声一声道:“快让开,你承受不住的!” 但是,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担心的那样。只见平安身上的道袍散发出强烈的绿光和白日般的火焰相庭抗礼。 火焰在绿色光芒的照耀下迅速退散,浑身绿光的平安出现在了赵忶的眼中。 他看着对岸眉清目秀,神色有些异常的平安紧紧皱眉低喃道:“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法力?” “不对,是他身上的衣裳有问题。” 赵忶一眼看出平安身上道袍的端倪,他收手对着平安淡淡说道:“你也是道士?” 平安见赵忶收手他猛然的松了口。 他对着赵忶行礼:“方才我听见了这位郎君所说,我替两位师兄向您道歉。” 不久前,平安和佘栗都瞧见了肖长恭的火球照亮林间。他们以为是肖长恭出什么事了都纷纷朝着此处赶来,只不过平安修为不及佘栗,再加上身子带病行起路来没有佘栗那般快。不过好在他也是赶上了,只是他们的对话平安也听在耳中,所以才会这般恭敬。 “师兄?”赵忶听到平安的话稍稍愣了一下,说道:“那道人你称他为师兄我到底明白,但这狐妖” 他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近些年去的地方少了,尘世间的变化他已然跟不上了。人与妖之间都能和谐相处了? 平安回头看了一眼满身伤痕的肖长恭心中很是心疼,但毕竟有错在先,他也只好对赵忶说:“我与佘栗师兄皆是走马观弟子,肖师兄是佘栗师兄的好友。肖师兄虽然玩闹无常,可人并不坏。书上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肖师兄修为道行比我高,见识也比我长,虽是妖,却也是同路之人。” “好一个虽是妖,却也是同路之人。”赵忶听到平安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指着肖长恭说道:“你看你,百年修行还比不上一个孩子。” 赵忶对平安来了兴趣,于是他又问道:“可是你这肖师兄方才无缘无故伤了那孤魂,可你说他并不坏,这要作何解释呢?还是说,你本同流合污,想要为他开脱?” “这”赵忶此话并无恶意,他只是想瞧瞧平安会怎么说,毕竟他们这样的同路人实在少见,但是平安却怔住了,他再次回头蹙眉看着肖长恭,他一副无奈的模样刺痛了肖长恭的心。 肖长恭回过头看着怀中烧伤昏迷不醒的佘栗,他已是无地自容。 平安看着赵忶,愁眉不展的他让赵忶一阵大笑:“你既然说不出来,那就是有意包庇。你,我也该罚。” 说罢,赵忶双指成剑,一道幽蓝火苗自指尖冒出,对准了平安身上的道袍,嘴角微微一扬,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道袍是何来历。” “去。”赵忶轻轻道,幽蓝火苗脱离指尖直奔平安的道袍。平安皱眉试图用手中拂尘掸掉,可它却穿拂尘直奔道袍而去。 幽蓝火苗浸入平安的道袍,赵忶的心神也随着火苗进入。 那是一座绵延万里的青山,其中云雾缭绕,一棵梧桐古树耸入云间。 “是他?”赵忶站在万里青山上,看着那个古树参天。 忽的,古树动了。它弯下身子,如同天塌地陷般朝他倒来。一张巨大的苍老的树脸此刻显现,他厉声道:“又是你!” 苍老低哑的声音在在赵忶耳中回荡,他摆了摆手试图将苍蝇般的嗡嗡声驱散,“我说那孩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那么一身法力。原来是你啊。怎么?需要让我帮你收尸,还是引魂归江南啊?” “休得猖狂。当年若非是你逃得快,胜负还不一定。”古树再次呵声道。 赵忶云淡风轻,他看着道仪生如今的模样感慨道:“你都死了还这般嘴硬。不过,话说回来,你活的好好的,为什么选择死啊?” “与你无关。再者,就算我仅剩这一缕残识我也能将你打的魂飞魄散。”道仪生依旧那般强势。 “不说算了,懒得跟你斗。不过,你为什么要护着这孩子?”赵忶觉得好奇,于是再度点亮一缕幽蓝火苗。 火苗在平安心中燃烧,幽暗的世界变得通明。血红的太阳高悬于天,干涸的河道、撕裂的土地上哀嚎不断。一名刚出生不久孩子被一名破衣烂衫男子从妇人手中抢走,险些成为饱腹之食。 赵忶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的他又看见漫天雪落下,在一座险象环生的雪山上他又看见一名老者牵着孩童行走在其中。 鹿,银蛇,两人两物相对而立,那鹿低下头,用着巨大的鹿角将二人顶下山崖。雪夜里,在那座破庙中,一行黑衣人将孩童抢走,老者奄奄一息。 赵忶有些不忍心再看,于是他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身绿意道袍的平安满目愁容的将肖长恭扶起。 他们正要走,赵忶说话了,“等一下。” 平安听到赵忶说话,连忙回头,说道:“还望郎君不计前嫌。方才我唤了几声,您却未有反应,我只好带着师兄们离开,还请勿怪我等无礼。” 平安行着礼,压低着身子,赵忶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非要对你这两位师兄怎样。只是,这是我职责所在。再有,万物生灵皆有大道,你我皆是修道之人,心胸不该如此。” “肖长恭明白了。”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肖长恭背着佘栗满是羞愧的对着赵忶说道:“长恭谨记郎君教诲,日后自当改过。” 赵忶看着可怜兮兮的肖长恭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平安开口道:“知道就好。” 说罢,只见他手一挥,一道绿光如漫天星辰般洒向三人:“如沐春风。” “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 “平安,你记住这句话。” 赵忶说罢,那道绿光落在三人身上。伤痕累累的肖长恭和佘栗顿然恢复如此。只不过佘栗还未醒来。 平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赵忶,虽不理解,却是还是感言道:“多谢郎君赐教。” “走吧,走吧。”赵忶摆手道:“我还有事要做。” “快走啊!”一个赵忶觉得很是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惊响。 赵忶好奇的“嗯”了一声,他低头看去,只见那鬼神色慌张的拉住了他的手:“小伙子,你也迷路了吗?还有,那个家伙居然还有帮手,快跑!” 那鬼拉着赵忶就要跑,可是它发现它怎么也拉不动,于是回头仰首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赵忶问道:“你怎么不跑啊?他们可厉害了,你打不过的。” 那鬼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它的话把肖长恭说得无地自容,且心中暗暗自朝道:“都快把我们打死了,还打不过。” 平安也是少有的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他心想:“难道它不知道这位郎君是谁吗?” “老伯没事,他们不是坏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那鬼,赵忶心中暗想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赵忶看着对岸两人的神色,对那鬼尬笑道:“我刚才问了,他们还以为你是害人的鬼所以才会跟你动手的。” “害人的鬼?”那鬼诧异道:“我就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我没伤害过别人啊。” “是啊,你没有害过人。”赵忶闻言,心中一颤,他心中暗道。 这时,河那边传来平安的声音:“老伯您好,我这师兄行事无端,伤了老伯还请老伯见谅。若是老伯心有怨恨,尽管说便是。” 肖长恭也附和道:“还望老伯原谅。小子无礼,老伯若要打骂,小子受着。” 那鬼闻言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它现在只相信赵忶,不过赵忶也补充道:“真的老伯。” 那鬼见赵忶也这样说了,也只好相信,他对着肖长恭说:“打骂就不必了,你跟我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 赵忶闻言一笑。 肖长恭放下佘栗,平安手里拿着拂尘,背上有着箧笥只能将佘栗靠在自己肩上,只见肖长恭对着那鬼深深鞠躬道:“是长恭无端行事伤了老伯,还请老伯勿怪!” 那鬼见肖长恭如此真诚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对着赵忶道:“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我还急着见家人呢。” “走吧,我送您。”赵忶还未从方才情形走出,只见他脱口而出,顺势下河就要往前走去。 “诶!你能下河了!” (本章完) 第203章 走山御水引魂郎,阴阳两 第203章 走山御水引魂郎,阴阳两界非凡人 那鬼的声音在赵忶的耳中、心间回荡,他忘了自己骗它说自己不能下水。赵忶神色尴尬的看着那鬼,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惊诧道:“对啊!我居然能下水了!” 赵忶拙劣的话语让在对岸的肖长恭脸色一沉,心里嘀咕着:“这也太明显了。” 不过,他发现一件事情,相对于赵忶对自己和佘栗时他对鬼魂似乎是事事迁就。是因为他是山水郎吗?他不清楚,只是从赵忶口中得知,山水郎负责引魂归家,但至于为何这般,他想不明白。 平安站在肖长恭的身旁,他看着赵忶那故作惊慌的神色也是满脸黑线,他没想到方才那般强势之人此刻竟然尽显卑微。 他看着赵忶惊讶的神色,回头甚是不解的看了一眼肖长恭,试图从见多识广的他那得知一些东西。可山水郎肖长恭也是第一次听说,面对平安眼神询问他也无奈的摇着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懂。 很快,一阵惊呼声传入两人耳中,他们纷纷回头看去。 赵忶惊诧着,他看着那鬼困惑的神色心中慌张的很,于是他故作紧张、兴奋的在水中蹦跶,但是他的一只脚故意往后退了一步,顿时只见他的双脚开始扭曲,片刻就要蔓延全身将其冲走。 那鬼看着赵忶这般模样心中一慌,它立马抬起一只手朝他伸去,想要将他从河水里拉出来。 低浅的河水看似平静,实则暗处汹涌湍急,赵忶被那鬼拉上岸之后深深的松了口气。他拍拍胸脯,身形萎靡说道:“好险,差点又死了。” 那鬼神色慌张,焦急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在水里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那样了?” 赵忶叹了口气说道:“我也都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跟老伯您有关吧。” “跟我有关?”那鬼困惑不解,它看着赵忶,问道:“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额,”赵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于是岔开话题,“老伯您就别管我了,你先赶紧走吧。若是天亮了,你今日就走不出去了。” 那鬼一听连连答是,可虽说如此,它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赵忶,“要不你再试一下?既然你说跟我有关,那我就背你过去。” 赵忶看着天上圆月西落,连忙催促道:“可是老伯,之前您也试过了,我或许是因为刚死不久,上不了您的身,您还是先走吧。” 那鬼忽然有些倔强,它收起天真的神色道:“不行!今儿我还真就不信了。这样,你走在我前面,只要你身体有一点不适你就跟我说,大不了再把你拉上岸。” 面对那鬼看似严厉却满是关心的话语,赵忶心中忽然有些动摇,他看着那鬼说道:“那就试试。” 赵忶再次站起身,他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在与那鬼相视一眼后,毅然决然的踏入河水中。 低浅的河水漫过赵忶的脚踝,他继续往前,那鬼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死死的盯着赵忶的走动双脚,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劲它将赵忶往后拉。 赵忶脚步缓缓,慢慢行至方才站立的地方。他心中紧张、犹豫的抬起一只脚,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无事发生直接迈过去,还是接着演下去?他在心中踌躇不前。 而此刻,跟在他身后的那鬼似乎发现一丝不对劲。它盯着一只脚抬起的赵忶幽幽开口道:“你不是鬼吗?为什么用脚走路?不应该和我一样,用飘的吗?” 在对岸的平安和肖长恭二人面对此般情形,他们心中也是一阵慌乱:对啊!赵忶既为山水郎,却对其说自己也是鬼,既然如此,为何要用步行? 犹豫不决的赵忶在面对那鬼夺命三问也反应过来,于是他来不及犹豫,直接往前迈出那一步!只见平静的河水开始沸腾,它跳出水面的水珠打在赵忶的身上,此刻赵忶身形开始变得扭曲,双脚顿时化作河水就要同其流去。 那鬼见得此状,也不再多问,而是一把将其扭曲的身形拉住用力往后拉。赵忶也因此躲过一劫。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老伯,开口感言道:“多谢老伯今夜数次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我或许真的就又死一次了。” 赵忶的说辞让那鬼心中存疑,它上下打量着赵忶,幽幽说道:“怎么会这样?就算你不是鬼也不该如此啊?” “老伯您说什么呢。我若不是鬼,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呢。又怎么跟您说话是吧。”赵忶赶紧解释道。 可那鬼的话却让赵忶惊掉了下巴:“可是,他们俩也不是鬼啊。” 那鬼指着对岸处的两人困惑道,赵忶顺势看去,当他看见平安和肖长恭之后心中万般无奈,“他们不是常人,自然能够看见你。” 可赵忶的这套说辞似乎已经不管用了,那鬼警惕的看着眼中三人似乎在想着什么。 终于,它想起了什么,于是开口道:“不对!不对!你们几个一定认识!” 那鬼的话让赵忶感到无奈,他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想想啊!”那鬼慌张的指着赵忶道:“我在此处不知待了多少年了,以前可从未见过你。” “我跟您说,我刚死没多久,您没见过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不不”那鬼摇着头,空洞的眼中满是质疑:“就算如此,可我前些日子没有见过你?偏偏今日见到了?还有,你给我指路说一直往前走,然后我就遇见过了那个人!” 那鬼说着忽然指向肖长恭,肖长恭满是困惑和无奈的杵在原地,紧接着那鬼又说道:“他刚开始一上来就对我大打出手,但是等我跑了之后他却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慢悠悠的跟在我身后。直到遇见了你!” “我本想跟你说快跑,但是你先走了,等我再次追上你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几个在说什么。你还说你们不认识!该不会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然后要杀死我吧?” 那鬼的说辞把平安和肖长恭说愣住了,就连赵忶也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他赶紧解释道:“我和他们真不认识。再说了,我们杀你有什么好处?而且,您也看见我是真的过不了河。就算我们要骗你,也不可拿我的鬼命做赌注吧。您说是不是?” “既然你是鬼,为什么用脚走路?你给我解释一下?”那鬼的话峰回路转,把赵忶问呆了,他惊讶的看着那鬼,竟然一声失笑:“我这不是刚死吗?” “好像也是!”那鬼忽然这样说道。他记得自己刚死的时候也是用脚走路的来着。只不过踩到任何东西都没有声音。 赵忶被那鬼忽高忽低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着变化无常的那鬼心中郁闷至极:这老伯什么意思?这就相信我了?那刚才义正言辞说半天是为什么? 赵忶哑然失笑,连忙找补,“是吧。而且你看我连您身都上不了。” 虽然赵忶这样说,可那鬼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它走到赵忶身前,说道:“这样,我走前面,你慢慢跟上,如果你还是这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赵忶见那鬼朝自己走来,以为它要做什么,没想到是要为自己探路,他松了口气道:“那就麻烦老伯了。” 之前赵忶还觉得那鬼生前一定有趣,但是经过这么一遭他忽然并不这样觉得,而是有些胆战心惊。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死过一次才会如此吧。毕竟,它也是被人害死的。 那鬼一言不发,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赵忶,它那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赵忶心中一阵发毛。 他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再次准备抬腿而行。 但是,抬起的腿并没有放下,而是定在空中,他看着那鬼停下准备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形又立马将腿放下,在那鬼的注视下,在河水中缓缓移动双脚,尽量让自己在抬腿不那么明显。 “能走了!”赵忶也不再苦演了,当他的双腿移过方才将自己拉入河中的地方时他兴奋的惊呼道:“老伯您看,我说什么来着。一定是因为您我才能下水过河的。” 赵忶肆意的笑声在林中回荡,平安和肖长恭二人也是默默一笑,不过那鬼却还是站在原地将信将疑的盯着赵忶。 赵忶慢慢的,尽可能不发出声音靠近那鬼,笑道:“老伯,我们继续,不远了。” 那鬼也回过头,它看着不远处,站在岸上的平安和肖长恭,有些顾虑的继续前行。 不过仅剩两丈的距离,赵忶却走的小心翼翼。起初他只是保持不发出声音,只要慢慢跟上就行。但是,他发现只要自己动作稍稍有些大,河水就会从他脚踝穿过,并带起一丝水。那鬼听见声音后连忙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赵忶,“有声音?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真的不是人?” 赵忶局促不安,满是尴尬的笑道:“我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 肖长恭听到赵忶的本来想笑的,毕竟他只见过说自己真的是人的事情,这样一个劲说自己不是人的事情还是头一次见。但是,赵忶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却又让他害怕,只能将心中汹涌的笑意深深藏住。否则,就算现在他不说什么,之后可就说不定了。 平安和肖长恭所想却是不同。他很困惑,既然山水郎的职责是引魂归家,可这般娇柔做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想了很多,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只能看着赵忶跟在那鬼身后,随着它的步子慢慢的走上了岸。 上了岸的赵忶如同丢了魂的人一般瘫坐在地上,最后竟然倒在了地上,他心中悬着的线终于成了一条路,他畅然的大松一口气,嘴里呢喃道:“可吓死我了!” 那鬼听见这话,心中的顾虑减轻不少。它看着赵忶的惊魂未定的模样还以为是他觉得自己过不了河。 但它不知道的是,赵忶这话的意思是:终于结束了,差点就露馅了。 那鬼想不到这去,于是他转头看着身后的二人,当它看见平安之后心中的顾虑算是彻底消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当它看清平安的样貌之后就断定这一定是个好人!它感受到平安身上有一种莫名让人心安的感觉。很温柔、很舒服,就像是春日里高升的暖阳一般。 “你是道士?”那鬼这样问平安。 平安则答道:“小道平安,见过老伯。” 那鬼心中顿时更加安定了,因为他知道道士和常人本不一样。无论是心境还是手段都非凡人。它记得自己生前就遇见过一个道人,那道人跟它说,一座城,数个城门,从一门进有一门的因果。 当时它还是行商之人,那道人当时让他从南门进,可财源广进,若从西门进,则生意不成,反而会丢了性命。 可是,离它最近的城门就是西门,而它也是着急送货。若是绕道东门自然会耽搁不少时辰,货物也不能准时交到买家手中,这样一来它不仅要承担买家的责骂和克扣定钱,说不定就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声名也会烟消云散。 于是,它固执的坚持由西门而入。后来,西门闹了命案,府衙封街。他们赶商一行人全都困在了西门市街上。受尽盘查和询问才得以离开,前往买家所定之处,只是那时天已深沉。 买家不见了身影,满车货物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它在城中散卖了一些,可依旧剩下不少。最后,眼见货物卖不下去它也只能沿路返回,想着在路上也可以卖。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就在它出城不久后,忽然遇上一伙贼人,他们将自己的货物洗劫而空,自己也惨死在他们刀下。 这时,它忽然想起了那道人的话,只不过为时已晚,它已然丧命。 那鬼微微一笑,模样有些渗人。不过平安却不这样觉得,反倒是在它身上看到了一丝师父的身影。他想,师父会不会也和它一样成了孤魂野鬼。 难过的神色在平安脸上显现,肖长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对平安道:“他们既然都过来了,我们也该走了。看在哪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平安回过神,点点头,随后道:“老伯,郎君,我们就先告辞了。” 对着两人行过礼之后,那鬼也开口道:“我也该回家了,小伙子你不走吗?” 赵忶哭丧着脸说道:“你们不用管我,让我缓一会。” 平安闻言浅浅一笑,再次对着赵忶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去。 那鬼见赵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都过来了,他们也该各自分散,各自归家。 月明星稀,那鬼一行人走后赵忶坐起身子,他偏头看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自嘲道:“做了这么些年的山水郎,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险些露馅。” 不过,既然都过来了,也不能让它独自一人上路,也该跟上去瞧瞧。至于平安.他着实有些看不透。 之前他在平安的心中除却看见他的经历之外,模糊间还瞧见了一条奇怪的路。那条路泛着白光,在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不过,其中几扇有被打开的痕迹。他好奇的推开门去瞧了瞧,竟然险些让他丢了性命。 所以,他很好奇。 他站起身子,将萎靡的身形和憔悴失意的脸换回本来的模样,就连披肩散发也变得戴冠插簪。 八尺身高,容貌甚伟,举手投足间仿佛天人下凡,气宇轩昂,高不可攀,与之前的萎靡不振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从身后掏出一把折扇,哗然打开,翩翩公子样此刻具显。而折扇上的两行字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走山御水引魂郎,阴阳两界是非人。” 秋风摇折扇,且度两边人。赵忶得意踏步而行,朝着几人紧紧追去。 (本章完) 第204章 赵忶话语甚缥缈,小镇长 第204章 赵忶话语甚缥缈,小镇长街无活人 佘栗在肖长恭背上醒来,他迷迷糊糊间听见平安在和谁说话,听声音像是个老者。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当他睁开眼后只见平安背着箧笥,手中的拂尘也被他收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些伤心。 肖长恭则是盯着眼前不远处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那身影单薄破衣,佝偻的身子在夜里看上去很是可怜。 但是,佘栗却不这样想:“有鬼!” 他忽然从肖长恭的背上挣脱开来,只见其唤出葫芦一个箭步越到两人身前,作势就要施法收归。 肖长恭和平安被佘栗这一下惊到了,平安连忙阻止道:“师兄,没事。” 肖长恭也附和道:“你说你一个道士怎么这么心急?难道你忘了那个山水郎君说的话了吗?” “山水郎?”佘栗闻言微微一怔,他看着眼前毫无反应,依旧痴痴向前飘去的老者身影道:“莫非,它就是那位山水郎口中的鬼物?” 平安微笑不语,肖长恭点点头,随后说道:“你晕过去之后我和平安看了场戏,有点不太明白。” “什么戏?”佘栗困惑问道。 肖长恭蹙眉,沉思道:“你知道山水郎是什么吗?” 佘栗摇摇头,答道:“未曾听说过,老祖曾行走天下多年,他老人家或许知道。” 肖长恭叹息道:“也是。不过就他的修为来说,我们二人几乎毫无反手之力,但是你可知道,就在方才他居然对那鬼物可以说是卑躬屈膝,事事谦让。这一点让我十分不解。” 他摇着头,越过佘栗继续朝前走去,“我记得他好像说过,山水郎是负责引渡这些孤魂野鬼归家投胎的。且就将他当做牛头马面,既是山水郎,职能高于鬼魂,且法力非我们所能及。可他为什么要这般对待它们?” 肖长恭转头满是困惑的看着佘栗,佘栗蹙眉低头,他抬首望月也感到困惑,“是啊,为什么?” “按理说,他本可以如同牛头马面般将其带走。” 佘栗也想不明。 他看着肖长恭,百般困惑围绕心间,随后只见他无奈摆手道:“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佘栗发现了一件事情,“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佘栗见那老者幽幽向前,而他们也是跟在老者身后,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他记得他们来时并不是走的这条路,该是向东去,怎么往西走了。 平安这时接话道:“方才我问了有些那老者的一些过往,但他说他记不得多少了。而山水郎也跟他说向此处去能够到一座小镇上。而且师兄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总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在帮你瞧瞧身子。” 佘栗听到平安的关心,心思瞬间不在山水郎的身上,他看着平安宠溺的笑着:“小平安说的是,还是你关心师兄我。” 佘栗畅怀大笑,肖长恭却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这么一段路可都是我背着你走的。你不感谢一下我吗?” 但是佘栗的话却让肖长恭震惊不已:“你多大岁数了,修为也比我小师弟高,总不能让平安背着我吧?再说了,他身上还有伤呢。” “我去,难道你都不关心一下我吗?我可是为你挡了火的呀!”肖长恭急了,他见佘栗一直在说平安如何好,身体又如何,可关键是那个时候是自己舍命去保的他啊! 只见佘栗嘿嘿一笑,一把搂住肖长恭的肩膀,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说,莫不是成心想气我不成?”肖长恭生气了,他偏头看着佘栗,眼神中满是怨恨。 “谁气你啊。我这是就事论事。再说了,你肖长恭是谁,神猿的传承者,你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佘栗虽说在开玩笑,但最后他还是说道:“哎呀,别那么小气。你放心,就算日后有一天你惹祸了,不管那人是谁,孰对孰错,我一定站你这边!” 临了,佘栗还不忘补充一句:“再说了,我怎么受的伤,为什么晕倒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到受伤,佘栗突然反应过来,他打量着自己完好如初的道袍,摸着原本受伤的地方,他惊奇道:“我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平安见状,说道:“是那郎君,我们离开之前他为我们疗了伤。” “我们?”佘栗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他神色紧张的将双手放在平安肩上,询问道:“你受伤了?” 平安摇头道:“没有。是山神送我的法衣替我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佘栗想起平安第一次穿上这件法衣自己让他不要时常穿着,以避免一些麻烦,看来是他错了,“那你记得,等离开黄州,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更不要脱下它。” 他感到后怕,若不是后来山神又将法衣套在平安身上,他不敢想今夜平安会不会因此受伤、或是丧命于此。 若真是这样,他当是第一罪人。不仅是自己的师父,就连老祖也会惩罚他。 不过,好在平安没事。 他拉着平安,看着远处的老者说道:“既然前面有小镇,那我们也跟上去。看看能不能买上一辆马车,这样你也能少受些行路之苦。” 说罢,二人向前走去。只留下怅然若失的肖长恭站在原地。 他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呢喃道:“是啊。如果不是佘栗推开了我。那么昏倒的就是自己了。说不定,还有可能死了。”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又倍感羞愧。 “你怎么不跟上去,他们都要走远了。” 正当他心怀愧疚,想的出神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一道金色瘦墙堵着他的面前。 “我去.”他被吓得连连后退,随后抬头仰望,只见赵忶英伟、俊俏的面庞带着一丝微笑此时正俯视着他,他惊讶的看着赵忶道:“你谁啊?” 赵忶手中轻轻摇晃的折扇一收,轻轻拍了下手掌,道:“方才我们还见过,怎么这就不记得了?让我想想,之前是谁叫我高人来着好像就是你肖长恭吧。” 赵忶淡然一笑,他无意与肖长恭掰扯,他只想赶紧追上平安。 肖长恭失神的瞧着眼前的八尺巨人绕过自己继续向前走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以及刚才的话语,他这才想起来那人是谁。 他赶紧追了上去。 肖长恭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赵忶,心中颤抖着,“郎君怎么和方才不一样了?” 先前他也见过赵忶高大的身子,只不过当时是因为他身形萎靡,身枝枯瘦所以才并没有那般在意。可现在的他大放神采,着实惊着肖长恭了。 赵忶闻言一笑,“之前是为了引那人投胎才装做失魂落魄。” “为什么要装啊?”肖长恭不解的问道。 赵忶笑道:“你方才见我时,心中作何感想?” 面对赵忶的问题,肖长恭歪头蹙眉,他说:“心中颇为震惊。方才所见之时,郎君神采奕然,颇有天人俯览人间之神态,几乎与仙人无异。尤其是郎君身材伟岸,颇有观庙神灵之威严,让人难以亲近。” “你的话里尽是恭维,没有半分真情。”赵忶淡淡哼笑一声,“不过,这话我倒是爱听!” 赵忶肆意笑着,寂寞林间,夜色悄然,赵忶却有些失魂落魄:“但你说的也不假。我虽为山水郎,却非地府之人,也非天上神仙。我曾经也不过人间一缕幽魂,也曾在人间四处游荡。后来,我偶然修得大道,得了无上妙法。我本有机会上入天庭,下走地府。可是,我见不得那些曾同我一般游走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此后我表书一封上奏天庭,自称山水郎。愿替地府将人间那些错过入轮回大道,转世投胎之人重新再入六道轮回。” “天庭?”肖长恭闻得此言,心中惊诧万分,“这世上真有仙人?” 赵忶笑道:“世俗凡人不知,或是不信我尚且理解。可你即为修道之人,你怎会连这些都不知晓?莫不是你修行时懈怠了?” 肖长恭被赵忶说的云山雾绕,“为什么修道之人就能够知道这些,而凡人不知道?” “世上有观庙,皆是供奉神灵之处。其中奥妙凡人不可察觉,你难道看不出来?” 赵忶越说越迷糊,听得肖长恭摸不清方向:“这” 肖长恭一时语塞,他是修道之人不假,可也却是没能看出其中奥妙,更何况他并没有进过任何观庙。 “算了,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赶紧走吧,不然就有麻烦了。”赵忶忽然加快脚步,这让肖长恭感到困惑。 “什么麻烦?”肖长恭不明所以,但也还跟了上去。 他走时带起了一阵秋风,秋风带起了片片金黄树叶,它们迎风而动,飘向夜空,忽悠一叶似那一叶障目,遮住了天上的圆月,一阵清风过后,一行三两人的背影出现在了某个很是突兀的小镇门前。 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一条长街。 这条长街在林间深处,它很是突兀的出现在平安、佘栗以及那位死去的老者面前。 他们看着眼前长长的宽大的,满是灯火的街道,甚是繁华,完全不输京城里的热闹的市口。 长街两侧的房屋并不是住舍,而是店铺。来往的行人欢声笑语,店家与上前来询问得到客人说的头头是道。 这让佘栗感到失落,他还以为真的是一个小镇,没想到只是一条长街。不过佘栗也觉得奇怪,他们所在的地府应该是处于林间的中心,可这热闹的集市是什么情况? 但是,更让他感到好奇的是那位老者见此情形不仅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像是刚从家中出来,上集市买菜的人。 “小伙子,你这玉佩怎么卖啊?”那鬼来到离它最近的一个店铺,它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珠宝玉佩甚是欢喜。它挑起一枚翠绿的双鱼玉佩问道。 那小伙见来客了,立马笑脸相迎,“客官您真是好眼力。这枚双鱼玉佩据说一位书生留下的,只不过它去了别的地方玉佩没能带走,我也只好收了起来。您既然喜欢,您拿走便是。” “不给钱吗?”那鬼这样问道。 小伙说:“这些玉佩确实好看,可却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物件。要钱就没意思了,倒不如送给有缘人。或是这样,我这里的东西您随意挑几件东西,待会街尽头有个戏台,那里过会儿会唱戏,若是戏唱得好您也可以把它当做赏钱,扔给那些个唱戏的。也算不钱就能图个乐子。” 那鬼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不过它还是弱弱的问了一句:“真的不用给钱吗?” “老伯,您放心,真不用钱。再说了,这些也就是些留人念想之物,既然无人认领,倒不如给老伯您谋个好生路。” “那我可就都收下了。”那鬼除了那枚双鱼玉佩之外,还拿了几件看上去不是很值钱的玩意,它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将这几样物件收入囊中。 小伙笑道:“老伯请便。” 那鬼不再犹豫,它继续朝前走去,在前方的商铺、路摊上挑选着不同的物件。 佘栗看着眼前的心中困惑顿生,他看着那小伙目送老者离开后,有意无意间朝着他和平安看了一眼,它淡淡笑了一下,随后一阵青烟升起,小伙和其店铺自青烟中消散。 眼前这一幕让佘栗心中一惊,他连忙将平安护在身后,怒视着前方依旧人声鼎沸,喧闹至极的店铺。 平安看着消散的年轻人,也是蹙眉而立,他问道:“师兄,他们都是鬼吗?” 自那老者与年轻人对话开始平安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寻常人是很难看见鬼怪的,可偏偏那年轻人不仅能够看的见,还能面不改色的与其交谈,就连买东西都不用给钱。 尤其当他听到年轻人说这枚玉佩的原主人是一位书生,走的时候没有带上时他就感到困惑。 玉佩乃是贴身之物,就算忘记带走了应该也会再回来取的,怎么可能任由其落入旁人之手。 佘栗皱眉看着那鬼经过且“买下”物件全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的地方开口道:“或许是了。” “看来,我们应该应该是误入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佘栗谨慎的将平安护在身后,忽然一个高大且身影如同神灵的身影自他面前走过。 “你们走那么做什么?也不说等等我。”肖长恭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平安和佘栗纷纷回头看去。 “你怎么才跟上?在路上发什么呆呢?” 面对佘栗忽如其来的责怪,肖长恭表示无奈,他指着行走在长街中,受尽鬼物恭敬的赵忶道:“我刚才在路上遇见山水郎君了,他跟我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都郁闷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应该就是山水郎君说的小镇了吧。看起来更像是京城里的市口长街。” 肖长恭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让佘栗一阵担忧,虽说他们与山水郎之间已然表明身份,可也不敢初心大意,毕竟这里看起来像是他的地盘。 佘栗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平安和肖长恭转身就要走。若是方才山水郎还没来的时候,这些个鬼物他能解决掉。可他一来,他们若是动手,说不定会被解决。 可肖长恭却像魔怔了一样,他甩开佘栗的手,不解问道:“佘栗,你这是做什么?来都来了不进去吗?说不定里面就能买到马车。” 佘栗脸色阴沉,看来肖长恭还不知道这长街中的人并非活物,他解释道:“你仔细看看,这所谓的小镇里有一个活人吗?” 肖长恭不明所以,但是佘栗这般严肃的神色还是第二次见,于是他施展法眼,用着猩红朦胧,满是雾气的双眼仔细朝长街看去。 猩红的色界中,灯火通明,犹如人间闹市的长街泛着阵阵青烟,而那些摊位,店铺中笑语盈盈的人们中,除了赵忶全是残缺不全的骷髅或是魂魄,这般犹如地狱的场景将肖长恭吓得不轻,他连忙收了神通,额间冒着冷珠,他惶恐道:“什么情况这是,他们都不是人?!” 肖长恭惊讶的话语惊扰了长街中的鬼魂,他们纷纷朝着三人看去,就连赵忶也闻声转头。 佘栗唤出葫芦和剑,死死将两人护在身后,剑拔弩张间那些鬼物忽然笑了起来:“几位人间的客人是郎君的朋友吗?快快请进!” 那些鬼物蜂拥而上,硬生生将还没能反应过来的三人给挤到了赵忶的身边,其中有“人”开口道:“郎君您带了朋友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修修容貌,把铺子弄得再好看些,这样也不会让客人觉得寒酸。”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人,它残月的魂魄使它看上去有些骇人,可它的轻柔,满是恭敬的话语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恶意。 三人被这一幕,这一波三折绕的稀里糊涂,他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忶,佘栗问道:“郎君,这是” (本章完) 第205章 郎君问平安过往,且言人 第205章 郎君问平安过往,且言人心隔肚皮 赵忶见鬼物们蜂拥而上,他诧异的转过头,当他看见剑拔弩张、甚是慌张的佘栗忽的一笑。 那笑容将他淡雅柔和的神色托出,长街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忽有一丝神性在他身上显现。 他看着被鬼物们挤到面前的三人依旧笑着,面对佘栗的困惑他是这样说的:“人世之大,难见尽头;万物之性,难窥全矣。你总是以凡人之心得见万物,所以难成大道。身为修道之人心气浮躁,也难明道法之奥妙。” 此间话了,鬼物们回到了各自的摊位、店铺之中,它们照旧“接客”,可听得言语间笑声盈盈,灯火中唯有佘栗三人呆杵原地。 “您什么意思?”佘栗无比困惑,他看着赵忶问道。 赵忶并不回答,而是转身望向长街那遥不可及的尽头,踏步行道:“此处名为长街。是我当年得天神之意后用术法所开辟的一处奈何街。而我,便是充当人间的孟婆。只是我为男子,孟婆二字不适于我,于是我便自称山水郎。” “山水郎之职责,是负责将那些心怀怨恨,或是错过时辰未能往生之人再送入地府或是让其得愿后再入地府,进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既是如此,我有一问想请郎君告知。”说话的是平安。 佘栗和肖长恭在赵忶的话语间久久入神,听得入迷,却也心生困惑,只是平安抢在他们之前脱口而出。 赵忶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平安,可当他想到自己在平安心神之中所看见的东西之后也就不觉得的奇怪,他继续说道:“你且问便是。” “听郎君所言,您在此处为山水郎,那应该也有神职,既有神格,为何会对那些死去之人那般.谦让?” 赵忶明白平安想问什么了,他不着急回答而是说:“你叫平安,对吗?” 平安闻言点头道:“是。” “你出生那年正值乱世,而你不过两三日之新生却要成他人之食,我说的可对?” 平安蹙眉原地而停,佘栗和肖长恭在面对赵忶所说也是瞠目而惊。佘栗从老祖和师父以及观里师兄弟口中知道过,而这也是他一直庇护平安的原因。只是他感到奇怪的是赵忶因何得知? 而这也是肖长恭同样困惑的。他与平安初遇那日夜里他为了安慰平安的情绪使用秘法试图引导他的心神,却在最后时刻,秘法失控后他无意瞧见了平安所有经历。 “您怎么知道?”平安同样困惑,他的事情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自从出观,下山之后也就只有山神道仪生以术法得知,那赵忶呢? 赵忶忽然叹气一声,继续朝前走去,口中缓缓说道:“你的师父从他人口中救了你,此后你便跟着他游历在山水间,行走在大地上,你们去过百姓人家,也到过雪山昆仑。虽说未能见到仙人,可是在这期间,你觉得你的师父对你好吗?” 平安越过佘栗和肖长恭二人,跟在赵忶身后。他低眉沉思,心中难过流于神色间,平安起口道:“平安新生时,师父为我起平安为姓名,寓意平平安安;稚童时,师父教我识字断文,教我行事礼仪;稍稍年长后,师父让我少言多看,说人世喜合,可偏偏多别离。师父同我说,世间人皆有一死,而他也有那一日。十年间待我如亲子,教我繁多,事事皆以我为先,对我极好。” 他不知道赵忶为何如此问自己,但他也是如实道来。 “你师父既然同你说过生死,那你也该知道,你的师父虽为修道之人,可终究也只是个凡人。他固有一死,你也一样。” 灯火间,赵忶淡然道:“我且问你,你的师父死后化为鬼魂,被牛头马面以利钩入骨,铁链锁魂,在鞭笞,痛苦间落入地府,你见了可会心疼?” 赵忶的话触目惊心,平安圆目恐睁,他呼吸急促,脑海中闪过方才赵忶所说之画面,倍感心疼,满目皆伤,他口语惊颤,道:“可我的师父是神仙,就算他死了也该是去了天庭,而不是地狱。” 平安在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不过一介修道的凡夫,只是他不愿想自己的师父会如赵忶所说那般。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一语入心,一发入魂,赵忶的话在平安的心间环绕久久不能离去,忽有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道:“我,不相信师父会被那两位带入地府。” 平安的哭腔让佘栗和肖长恭乱了心神,二人想要上前安抚,却听见赵忶说:“所以,你觉得我这般行事,究竟为何?” 平安木在那里,却听见了赵忶的笑声,他说:“那人名叫孙福,熟悉他的人都叫福伯。少时也曾念过几年私塾,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三年读书不成,转而经商,做的却也是小买卖。” “稀奇玩物,精巧手艺他做过,走商押镖他也做过,最后人老了,没那么大的心气,他也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一生也就这样了,于是又他开始动手做起了手艺活。” “油纸伞、簸箕、灯笼、修锅补灶,后来有个富人找到他说要一些竹节人偶,说是他买下了一个戏班,要给他们重新置办一套新的。” “福伯一生飘零,没有娶妻生子。生活虽然苦了些,但一个人也还能过得去,而这也是他老后接到的第一次大生意。” “他上山选竹,一雕一琢将那富人所需的竹节人偶做好,准备送往京城,也就是那富人所在的地方。” “只是富人只跟他说了时辰和交货的地点,并没有说自己住在何处,这也让他在入城遇事耽搁后找不见他。最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懂,所以我才问你你的师父对你好吗。” 赵忶说了很多,平安字字听在心里,他难过的看着赵忶那高大的背影,说道:“您可怜他,对吗?” “可怜?”赵忶思绪停在灯火里,他转身低头看着平安,道:“我并不可怜他。而是,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赵忶低头看着平安,这让平安感受到了压迫,尤其是他那忽然凌冽的目光和同样难过的神色。 平安不太明白,赵忶也知道,他回正身子继续朝前走去,在长街的灯火中他说道:“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同样,我更知道像他这样魂游在人间无处可去的‘人’急切归家的心思,于是我才装作那副模样,去引导他们。” “可是,你知道自我见到他之后,我最难过的时候是因为什么?” 平安摇头道:“不知道。” “他骗我。”赵忶怅然若失,他叹息道:“我之前为他指路,我装做过不了河,他跟我说他会让他家人来接我。可是,他除了自己哪还有家人。” “那一刻我便知道人心永远都不会变,哪怕死了也是一样。” “我送过很多‘人’回家,见过他们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涕泪横流,也见过那些死后如同生前一般无二的欺诈之‘人’。” “可是,我看那福伯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反倒觉得他挺善良的。”赵忶的话让平安有些不敢相信,他神色里满是诧异的跟着赵忶的身后。 “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你亲眼所见的也并非全部。”赵忶幽幽答道。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还要那般对他?”平安十分不解。 赵忶说:“你觉得你那肖师兄是好人吗?” 平安闻言蹙眉回头,肖长恭同样愣住了,平安答道:“是。”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赵忶的话把平安问愣住了,最后他说:“因为佘栗师兄。” “那你觉得佘栗又是好人吗?” 佘栗闻言低头不语,平安沉默不语。 “肖长恭杀妖取丹,你觉得他做得对吗?” 平安解释道:“是那蛇妖吸人精魄,害人性命,肖师兄杀她没有不妥之处。” “他只杀过一个妖吗?还是说你知道的就这一个?” 平安无言以对,肖长恭百口莫辩。 “就算是只有这一个,那佘栗呢?你觉得他又是好人吗?” “师兄当然是!”平安有些心慌了,在他心里佘栗师兄对他很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放肖长恭离开呢?” 赵忶的话字字诛心,平安的心终于动摇了,他难过的转身看着低头的佘栗问道:“师兄,您为什么不让肖师兄离开?” “就算师兄你执意要同我一起走,可为什么要带上肖师兄?以您的修为就算路上遇到什么也能够解决的对吗?” 平安的话让佘栗的头更低了,他偏头看着肖长恭,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仿佛是在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也留下。” 可肖长恭并没有看见,他只是低着头,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荒唐事。 “其实,无论是福伯还是你的两位师兄,他们都并不坏,只不过是人的私心罢了。” 赵忶的话峰回路转,他说:“求生,是人的本能。面对陌生的,突如其来的好意不论是谁都会心生戒备。福伯骗我,也属正常。至于你的两位师兄他们也是如此。所以,一切情有可原。” 平安愣住了,他看着面前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沉默良久平安开口道:“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赵忶神色淡然,他看着长街两边热闹的景象笑道。 “那您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平安语出惊人,赵忶和佘栗、肖长恭三人都驻足看着平安。 赵忶看着平安坚毅的神色忽然笑了:“你这小道士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他转而问道:“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平安语愣,他皱眉长思,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啊你,”赵忶继续前行,笑道:“你人不坏,可就是偏执了些。不过,我也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会传你道法了。” “道法?他?”平安感到困惑,他继续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赵忶来到长街的一处茶歇,他随意坐下,也示意平安同坐,随后他大手一挥将还未坐下佘栗和肖长恭驱散,也在此刻灯火通明的长街也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茶歇的桌上多了一支蜡烛,它摇晃的灯火将黑暗的世界点亮,赵忶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平安说道:“道仪生那你知道吗?” “道仪生?”烛火中的平安蹙眉而坐,他的面前多了一杯茶水,“您也认识山神?” “认识,虽然只见过一面。”赵忶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我也忘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一次我送一个‘人’归家,途中经过独青山,被他给拦了下来。” “山神拦您,为什么?”平安困惑道。 “因为,在他眼中我也是鬼啊。”赵忶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日我跟他斗了一宿,等到天亮也未能分出胜负。说实话,如果我不是得到天庭的旨意,我可能也打不过他。” 赵忶饮尽的茶杯中茶水再次被掺上,他端起再度一饮而尽:“他是山神,受尽那座山的百姓香火,我打不过很正常。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他会为了你宁愿散尽修为。” “后来,我也在方才的谈话中明白了。” 平安听不明白,他盯着赵忶问道:“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你的偏执会害了你,所以他才会那样做吧。只不过,他为什么会选择搭上自己的命?这点我就想不通了。” 其实,平安也不明白,甚至他都不知道道仪生是为自己而选择死的。 “但我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之前我在你的心神里瞧见了一条大道,那条大道的两边有许多的门,这一点更让我好奇。你的经历我大致了解了一些,只是你的命格我看不懂,不过现在看来,就连你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平安沉默一会,他说:“之前山神跟我说过,说我心性纯良,却容易听行他言,我身上的这件法衣以及头上发冠也都是祂送的,说是能替我避过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这件道袍是他给你的。”赵忶若有所思,“难怪你能毫发无损。” 赵忶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 他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俯视着平安,他道:“他的修为比我高,见识也比我多,他的话你自当记在心里。再者,他能为你做这么些事,想必你也有你的不凡之处。最后,我带你去看一场戏。虽然不能像祂那般助你,但也希望能够让你在生死之事上能够看得更开一些。尤其,是你对你师父的,修行之人最忌讳的心魔了。” “什么戏?”平安问道。 赵忶并不回答,而是大手一挥,再次回到了那条长街上。 “平安,你没事吧。”面对方才忽然不见的平安佘栗着急的都快入魔了,他生怕赵忶会借机伤害平安,不过看到平安无事他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两人离开茶歇,赵忶指着长街的尽头说道:“不远处就是长街的出口了,在那里有一个戏台。那个地方的‘人’都是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也是他们最后能够转世投胎的地方。” 平安顺着赵忶手指的方向看去,悠悠长街顿时鸦雀无声,那鬼也再次出现在他们眼中。 只见他怀里抱着一堆稀罕物件正朝着戏台奔去。 而此时,忽有一阵敲锣声响。 那声音尖锐震耳。 平安抬头望着赵忶,赵忶道:“走吧。” (本章完) 第206章 莫道今夜亡人言,且说道 第206章 莫道今夜亡人言,且说道法自妙然 灯火通明的长街再度恢复喧闹,平安一行四人朝着远处锣声响起的地方而行。 在路上,平安与赵忶并肩而行,但是赵忶八尺的身高将平安衬托的像是一个五六岁的稚童,佘栗和肖长恭则是满脸羞愧的跟在二人身后,他们心思各异。 佘栗为自己的私心感到愧疚,其实在杨家村的时候他本就该让肖长恭离去,但是他却仗着自己修为比肖长恭高而压制他,虽说两人是好友,可佘栗在平安和肖长恭中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平安,毕竟同为走马观弟子,之间相互照应本就应该。更何况平安还是渔阳老祖所挂念之人。 他上次回到走马观之时就从玉鄢那听说了平安不少事情,在得知他的经历后佘栗对平安的心疼更是再度增加,尤其是因为他心念师父青玄子,最后行炁走火险些丢了性命时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平安更加偏爱。 至于肖长恭,他虽得了神猿的传承,可也丢了本身修行的天赋,正所谓有得有失。事情的好坏不在于你得到的东西有多重要,而是在于你与身俱来的天赋。人有人的神通,妖有妖的异禀。 狐妖修魅道,以世人贪慕容颜之念为灵,化身为人后,大可以貌修行,越美,越俊俏的狐妖修为越高。只是,得了神猿的传承,走起了偏道这也让肖长恭百般困扰,这也导致肖长恭修为少有长进,才会一直被佘栗所压制。 只是平安不明白这些。 长街的尽头,福伯抱着一堆玩意闯进了与身后格格不入的戏台子。一方是灯火通明,另一方则是几盏白色灯笼挂于戏台上端,看上去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可台下却是另一番景象,数十把木椅从戏台面前开始,由少至多依次排放,而坐在每张木椅上的人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灯笼,而在每个灯笼上有着一行字,这行字吸引到了平安的目光: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忘。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悲。 平安抬头看向赵忶,佘栗和肖长恭依旧蹙眉低头。直到忽有惊天锣鼓声响,二人这才惊醒过来。 福伯坐在最前面七把椅子的最中间,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却能听见锣鼓声而感到好奇。正当他要起身时,一张四方桌出现在戏台西南角,同时四名一身白衣丧服的胡须中年男人手提唢呐坐在三把凳子,空留一个背对台下的位置。 还未等福伯反应过来,一声唢呐悲鸣声忽然响起,惊得平安、佘栗和肖长恭三人一个颤魂。赵忶则是一脸苦笑盯着目瞪口呆的福伯。 台上唢呐声落,戏台中间又出现一个白衣丧服的中年男子,他与先前的几位不一样,满头白发,没有胡须,脸上满是悲凉。 他对着台下的数十人一声凄惨喊道:“远游天边亲,近瞧棺中人。三亲涕泪流,挽言唱离别!” 那人声音尖锐高昂,时而却又低敛下沉,似刚似柔,绵软有力。待他话语落,东南角处四条凳子出现。其中两个条横对台下,另外两条横对唱词人。 一声锣鼓响,与唢呐四人一般无二出现。只不过这四人的唢呐换成了锣鼓、笛子,笙和二胡。 锣鼓声落地,紧接着笛子与笙和鸣,一调悲怨悠悠且长,临了时,三声二胡紧随其后,半调哀乐停,台下除了福伯稍显彷徨外,其余人纷纷定坐,双目无神目视前方。 平安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向赵忶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一曲哀乐送亡人。” 赵忶没有多说,平安也已明了,只是他不懂台上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就在他皱眉思索时,唱词人忽然开口道:“亡魂何处去啊?” 他的声音激情高昂,却又悲痛万分,等他话音落下他身后那八位接口道:“亡魂归故里!回故乡!落叶~归根呐!” 锣鼓声先起,唢呐惊人悲,横笛笙鸣哀,二胡半拉伤。 “此为八台。”平安听得正入神,赵忶忽然开口道。 “何为八台?”平安不解问道。 “八台者,为八人,四把唢呐吹亡人,一更锣鼓告亲友。笛笙齐鸣引仙鹤,半拉二胡奏一生。” 赵忶话音刚落,唱词人再度开口,“人生百年啊!” 八台起鼓敲锣,声声渐起,紧接道:“百年人生呐!” “可有憾事啊?” “有啊!” “何事呀?” “不得妻儿半点,孤苦伶仃到老啊!” “可有钱财、声名啊?” “不得毫厘半分,三年苦读不得志呀!” “你呀!” “我啊?” “该呀!难啊!” “今生苦命难做人,生死困不在我身。” “别呀!走吧!” “奈何桥上不回头,孟婆汤里忘今生!” 此间话落,锣鼓震天!似有天雷滚滚。 笛笙侧吹,空空幽幽,不见活人。 二胡起悲,向谁说?哪个听? 还不是白骨成灰黄土中。 平安听着台上唱词人与八台对词,双目却死死困在了福伯身上。从方才的唱词中,平安听出了这是在说福伯,可他似乎却不在意,又或者说是丝毫没有察觉。 只见其不断朝着台上扔着怀里的东西,还大声呼喊道:“好啊!妙啊!谁说呢!” 平安心中难过万分,明明唱的是悲词,吹的是哀乐,可在福伯眼中,耳中似乎是在看一出好戏,笑逐颜开。 “你说,人死之后究竟该去哪?”赵忶低头看着平安。 平安抬首,四目相对,“您不是说去地府吗?” 赵忶笑了,他大笑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佘栗和肖长恭二人,道:“人死了去地府,见了十殿阎罗,就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可是,谁离了人间,去了天上?” 平安蹙眉苦思,他摇摇头问道:“谁去了天上?” 赵忶摆手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平安顿感无语,却也让他心生好奇,问道:“是神仙吗?” “非也,非也。”赵忶摇摇头道:“不是神仙,不是神仙。” 赵忶大笑,他看着平安,继续说着,“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说罢,赵忶大步向前,这一次平安没有跟上去。 锣鼓喧天,台上唱词人忽然对着福伯说:“这位亡人,你且上前来!” 福伯茫然看着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也在这时赵忶来到他的身边,福伯欢喜道:“小伙子,这还真有戏台,我还以为你跟我说笑呢。这荒野林间哪来的小镇,哪来的戏台呀。” 赵忶看着福伯同样笑着:“人家请你上台,你快去呀!” 面对赵忶的催促,福伯“哦”了一声,连忙将怀里仅剩的几样东西递给赵忶,“你可得帮我看好了,我一会还要给呢!” 赵忶微笑点头。 福伯得到回应,将物件给了赵忶后匆匆忙忙从台下飘了上去,问道:“何事呀?” 唱词人不说话,他看着福伯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头,这才开口道:“皮囊衣破白骨吹,阎罗案前好生言。莫等三魂七魄灭,悔道从前不应该。” 八台乐起声声合:“往生路上莫徘徊,一过桥头得新生!” 福伯定魂,赵忶入座,且听得一道韵声起:“此座此座非凡座,太乙天尊曾坐过。吾今说法度存亡,一切地狱都解脱。太乙天尊坐莲台,十殿阎君两边排。判官展开生死簿,摄召灵魂受度来。” 道韵起,展展红灯离手升空。赵忶闻言闭眼轻轻同念。韵声落,红灯笼聚成一朵展开红莲,一道金光也自赵忶身上亮起。 平安三人看着眼前一幕瞠目结舌,尤其是修道多年的佘栗。他看着赵忶身上金光乍起,悠悠飘向红莲,他口颂赞道:“慈尊九色莲座,座座七宝骞林。骞林百亿瑞光中,瑞光中现出现出妙严宫.” 八台声起,唱词人道:“无穷无尽拔度亡灵,度亡灵上往往上南宫。” 唢呐响,锣鼓敲,身后的长街开始消散,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他们朝着平安等人所在的地方而来。 赵忶身上金光散尽,巨大金莲于空中显现、旋转。他偏头看着平安,以心神之音对他说道:“道无可道五千言,开大道之宗。度幽魂,练宗眷,慢上重楼十二院,今夜渡人无量。” 话音落,戏台不见,台下人缓缓消散。 灯火中,长街成林,落叶纷纷向地流。 莫道今夜亡人言,且说道法自妙然。 一切恢复平静如初,平安忽感心疼,只是眼中那迷雾重重,教人看不清。 佘栗哀叹一声,“此般山水郎君,已非凡物,该是鬼仙。” 肖长恭蹙眉不语,平安难启于口。 待到一切烟消云散,已是第二日清晨。 平安早早便从树身下醒来,当他回忆起昨日夜里时分,难过之意萦绕心头。今日,他无意读书。 而佘栗也是低迷消沉,或许是赵忶所说的那些他都记在了心中,怕是难以忘怀。 至于肖长恭,可以说是毫无生气可言,只见他躺在树叶中双眼泛红,想来是一夜未眠。 三人各有心事,却又都不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难过。 三人早饭吃的是从周家村离开带的白面馒头,三人食欲都不振,吃过几口就又都收回怀中。 该赶路了,按照路程,今夜之前应该就能到曲木镇了。 这一路,三人言语交谈极少,他们直直往前,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镇外。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赶了一天的路,昨夜又因为赵忶的事心力憔悴,佘栗和肖长恭二人早早就睡下了,只有平安坐在客房里,从箧笥拿出清静经再次念起:“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本章完) 第207章 有客自从天边来,绿袍且 第207章 有客自从天边来,绿袍且向人间去 曲木镇向来不是什么安分之地,在此处妖鬼之说言谈甚多,据说还闹出过人命,也曾请道人前来看过,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而也就是在这两日,曲木镇来了一位蓝衣剑客,他仗剑执言说要一探究竟,可到现在却还是没能见他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佘栗被客栈楼下的说话和吵闹声扰的不能入睡,几番辗转反侧后他穿好衣裳先去了平安的屋子。平安的屋子离他不过一墙之隔,当他看着端坐在床,手里捧着经书,闭着眼睛缓缓而念后又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 他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灯火摇曳,浅浅幽暗的床头,只见一只红狐盘身而眠。 佘栗无言笑着,是无奈又或是歉意。 经过山水郎一事后,佘栗对于肖长恭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起初之时,他们虽是好友,可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念头总在作祟,他不仅想护着平安,也想把肖长恭与自己紧紧困在一起。 肖长恭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佘栗也只是怕惹祸。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限制肖长恭的自由,纵然担心可还是要有个度,很可惜他没能掌握好。 一声幽叹,佘栗迈进房间,关上了门,他朝着已然熟睡的肖长恭身边走去。或是狐狸的敏觉当门开后肖长恭也已然醒来,等到佘栗背对着关上门之后他竟悄悄的溜到床下,准备吓吓佘栗。 人至床前,红狐不见身影,佘栗眉头一皱,一声轻“嘶”顿感疑惑:“去哪了?” 正当佘栗困惑之际,肖长恭已然化作人身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他的身后,一张算计得逞的笑容在他脸上展开。于是,他一把伸出双手朝着佘栗的眼睛蒙去。可下一刻佘栗竟然化作一团烟雾缓缓消散。 肖长恭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顿感错愕,他慌乱不知所措的在房中四周环绕,心中纵有万般不解,却也忽然反应过来。 “好你个佘栗,你竟然敢耍我。” 肖长恭龇牙咧嘴的模样可把自己客房中佘栗给笑坏了,嘴里呢喃一句:“还真以为我什么都察觉不到啊。” 佘栗的呢喃声让肖长恭听了去,只见他怒气冲冲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一般跑到佘栗的房中兴师问罪: “你这家伙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还用分身之法来戏弄我?” 面对肖长恭的怒言,佘栗笑而言之:“刚才我听客栈里的那些江湖客说这曲木镇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地方,经常闹妖鬼什么的,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们,就怕你们被怪东西给缠上。” 肖长恭一听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后转变态度说道:“那你不去保护平安,来我房间做什么?” “不对,你的意思是说我会被妖怪给盯上?” 肖长恭面露震惊之色,而后又道:“笑话,我堂堂狐仙,五百年的修为,寻常妖孽能近我身?” 佘栗笑道:“我这不是怕嘛。万一不是寻常妖物怎么办?再者,平安有山神所赐法衣护身,就算不是寻常妖物也难伤其分毫。你就不一样了,也不着知道之前是谁被蛇妖一尾巴给甩到院外去了。” “过分了啊,”肖长恭闻言连忙上去捂住佘栗的嘴,却被其躲过,“蛇妖的体魄你又不是不知道,跟熊妖一样,这种专攻体魄的妖怪我能打得过就有鬼了。” “这不就对了?”佘栗闻言一笑,立马接上话:“我们现在还没进镇子,这山林中保不齐就有熊精蛇怪的。” 肖长恭白了他一眼:“你就继续找补吧,懒得理你。” 说罢,肖长恭转身就要离去,佘栗一番话却将他拦了下来:“明日进镇,我们最好避着久空无人的房屋而行。” “为什么?”肖长恭迈出房门的步子又缩了回来,他转身看着佘栗眼中困惑不已。 佘栗说道:“既然这镇子闹妖鬼,据说先前也请其他的道人来看过,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平安虽有法衣,却也惹人注目,万一要是被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你是说,这镇子里有大妖,还是你不能解决的?”肖长恭蹙眉点头,既困惑也明了。 佘栗摇摇头,道:“只要是妖,它经过就会留下痕迹,就算学道再不精的道人也会发现,怕就怕对方不是妖而是居心叵测的人,又或是些其他奇怪的东西,总之小心为上。” 肖长恭点头,若有所思,“明白了。” 第二日一早,平安洗漱完毕,当他穿上那身绿衣道袍后,窗外的阳光透过枯枝黄叶,有意无意的从窗口落在他的身上。秋日渐凉,平安一身单薄的袍子却感受到了温暖,他看着身上的道袍若有所思。 想来,这也是法衣受日月华精滋养后,反哺人身。 平安叹了口气,心里念着:不仅山神知道受天地所养,百姓香火供奉,死后化作春雨反哺万物,就连法衣也知这般道理,那自己呢?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山神之前的话一直萦绕心头,他虽说要替师父去见见天上神仙,可在那番言谈之后心中却出现了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可是,他已然下山,也在渔阳老祖和玉鄢师兄面前说过,此去蓬莱不见神仙终不还。 哀叹声再次响起,楼下安静万分。平安走出客房,从高处望向楼下,却见佘栗和肖长恭鬼鬼祟祟的正要出门。 平安顿感困惑,于是他喊了一声:“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 “糟了!”佘栗和肖长恭并肩而行,当他听到平安的声音之后,抬起的腿又悄然放下,他和肖长恭面面相觑,尴尬一笑,而后转身对着平安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要去买辆马车嘛!我看你还没醒就想着和肖长恭进镇子里先去看看。如果有合适的,买回来就可以直接上路了。” 平安闻言略感困惑,不过他也没在意,他说:“师兄,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将东西都带上,这样就不用麻烦来回跑了。” 说完,平安转身就进了屋子。 佘栗见平安回屋后,一巴掌落在肖长恭的头上,嘴里骂骂咧咧说道:“让你起非得赖一会,现在好了,平安醒了,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我拿你是问。” 肖长恭满脸错愕,他看着佘栗不可置信,道:“这也能能怪我?冬日入眠后,睡意正酣不很正常吗?” “你还需要冬眠?”佘栗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间又想对着他的头拍上一下。 肖长恭下意识躲避,看着佘栗举上不下的手掌,望而却步的后退着,略显委屈说道:“就算是人,冬日也会赖床啊。” “你!” 佘栗的巴掌落下,肖长恭见状转身就跑,嘴里还大喊着:“佘栗,你给我等着。等我跟我家狐媚子在一起了,非得让他毒死你不可!” 佘栗歪头,无奈道:“这家伙又还没冬日,就这么懒,那要是到了,不得懒死了。” “怎么了师兄?我听肖师兄说要毒死你?” 佘栗望着肖长恭的渐渐消失的背影时,平安已然下楼且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着佘栗无奈的神色和肖长恭逃跑的背影,他知道肖长恭应该是又惹师兄生气了。 佘栗转身看着平安,满眼宠溺,与对肖长恭的态度截然不同:“没事。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说要冬眠。” “冬眠?”平安不解,“可这不是还未到冬日吗?”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然后说了他两句,就要毒死我。” 面对平安的疑惑,佘栗只能这般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曲木镇有妖鬼,经常有人失踪,然后自己和肖长恭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一大早就悄悄的准备溜走出去买马车。 毕竟,相比进镇,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就算有其他的妖怪,有法衣护身的平安不会受伤。 但是,现在平安已经醒来,就不再好瞒着他了,于是他说:“走吧,我们跟上去。对了,你把箧笥给我,我来背着。” 佘栗看着平安背上的箧笥,心里一阵心疼,远行千里,可能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 平安却使劲的摇着头,一手挽着拂尘,一手行礼笑道:“不用师兄,其实也并不重。箧笥里除却道经和衣物外,再无其他。” 面对平安的固执,佘栗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默默点头,然后带着平安跟上肖长恭的步子。 曲木镇,平安第一次从佘栗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镇子的名字为什么要用曲木二字,现在看来用这两个字作名并非求虚浮,而是写实。 而小镇也并非往日里见到的泥瓦青砖的寻常小镇,而是座座木屋树下立,蜿蜒数十里的小镇犹如坐落在青树廊坊下的村子。自小镇门口开始,数十棵青树一字排开,树腰上的曲木镇三个字也是用树枝交织而成。 进了小镇,天上白日熏,人间万木春,与镇子外的秋意格格不入。凡是有屋子的地方,在门前或是门后,又或是门内都会有一棵青树直拔云霄,蜿蜒的枝丫相互缠绕在一起,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其中。 宛若人间仙境。 平安行走在其中,褐色的房屋映在眼中,他抬头看着青树古木,从他的口中也传出阵阵惊叹:“这真的是人间吗?” 佘栗和肖长恭相视一笑,只听的佘栗笑道:“当然了,曲木镇数万年前自然而成,在世间还没有人烟之时便存在了。后来,天国建国后才在此处,在不伤害这些古木林的同时建造了这些房屋,自从才有了人迹。后来天国覆灭,四分五裂后大衍又将此处修缮,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之人。据说也有不少奇人。” “奇人?那是什么?”平安听得不太真切,故此询问。 “说得简单些,就是未曾修道,却有着奇异功法之人。他们也总爱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我听说,这里曾是二十八宿中角木蛟修行之地。” 说着,佘栗停下脚步抬头仰望蜿蜒曲折的青木林,指着它们对平安说:“你看这些枝丫的走势像不像无足蛟龙?” 平安闻言顺势而望,粗壮的木身,交织相互缠绕的枝丫形成蛇身,而在小镇的尽头,两颗参天古树茂密,分叉的枝干确实像是龙角。 从小镇开始,直直向前看去,这些青树和枝丫渐渐升高,就像是蓄力而行,等待一发冲天的蛟龙。 平安看着如同蛟龙走势的青树,心中大为震撼,尤其是那层薄薄的烟雾,更是让人看的既真切又不真实。 “好,我们往前走,看看哪里有卖马车的。” 佘栗看着平安震惊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很得意。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云游至此的时候,也如平安心中这般,他也从未想过,人间居然还有如此胜是仙境的地方。 肖长恭也来过曲木镇,他也曾被深深吸引,可是他就觉得这里和自己曾经修道的地方有些像是,同样的绵延的青山万里,最后在佘栗的怂恿下离开,去往了灯火繁华的地方。 “对了,你穿着这身道袍得跟紧我们。不然,要是被心思叵测的人盯上了,我们也好护着你。” 路上,肖长恭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忽然想起了昨日夜里想起佘栗说的话。 “好。” 平安四周环顾,下意识的回答着。 而他则被眼前的种种景象所吸引:贩夫走卒,买的少有瓜果蔬菜,大多都是珍奇古玩;商铺琳琅满目,也都是些刀枪剑戟,少有金银珠宝;而在路过一家简陋的小铺子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与周围褐色木屋所不同,这是一间茅草屋,风起时,堆在屋顶的干草会摇晃。垂在屋檐的干草也会向上飘动。 门口一张老爷椅上,坐着一位拿着蒲扇的老者,当平安的视线与之相对,老者忽然端坐,手中蒲扇轻轻摇晃。 老者满头白发,三吊白须垂在嘴下,他轻拢慢捻一双慈祥的双眼对着平安笑道:“有客自从天边来,绿袍且向人间去。” 老者话语微微,却说进了平安的耳中。他微微蹙眉,困惑在心中悄然而生。平安抛下一路神色肃穆的佘栗和肖长恭二人,径直走向那间茅草屋。 “敢问老人家,方才您是在对我说话吗?”平安行礼问道。 老者笑道:“天边来客,只此你一人,若不是同你讲,那老夫是在和谁说话?” 平安困惑不已,他说道:“小道是赋阳城走马观弟子,并非天边客,老人家是不是看错人了?” 老者听到平安的话后,忽然收起笑容,他站起身,佝偻着背上下仔细打量着平安,摇摇头笑道:“不会,老夫怎么会看错呢?你就是天边来客。不过,我观你心肠断,肝胆碎,想来是受了劫难,破了道心,你到此处该是云游寻找破解之法。只可惜,老夫这里只卖书,不是药铺,帮不了你。” 老者言语中的刀可惜听得平安一阵发愣,他挠头继续解释道:“老人家,小道真是走马观弟子,不是天边客。不过,小道确实要去天边,去那海上蓬莱求见仙人。” “不对.”老者依旧固执,他非认定平安就是从天边来的,“你本该去天上做神仙的,只因心魔作祟,道心不坚,才只修成了这一身道法神通,与天地同寿。也是可惜,可惜。” 老者虽然固执,可平安也倔强,他始终在向老者解释,可是老者始终不听,最终一番争吵老者累了,他躺在老爷倚上轻摇蒲扇:“老夫法名来过,有观天地变化,知晓过去一切事之能,所以老夫不会看错。” 平安也着实累着了,他与来过几乎因此事争执了半个时辰,自他出生以来,今日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日。 他放下背上的箧笥,正准备继续与来过说清楚自己的由来,可来过却盯上了他的箧笥,问道:“你这箧笥之中是何物?” 平安闻言答道:“经书和衣物。” “可是从天边带回来的?” 来过闻言异常兴奋,他起身来到箧笥旁蹲下,一阵打量后又说:“不过一些人间道经,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呢。” “老人家,纵然您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该言语诋毁这些书籍。”平安有些不开心了,这些经书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道家典籍,乃是圣人飞升前留下的最后的文字教典,怎么会是凡物。 “本就如此,你这些不过凡尘俗物,怎能与我黄金屋中的书籍相提并论?” 来过言语气愤,与方才判若两人,“再者,你也是修道之人,你若仅仅” 来过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仔细的盯着平安的面容笑道:“老夫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道心如此不坚定了,难怪成不了仙。” 平安蹙眉不语,面对来过的固执他已无力再说什么,他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来过见平安不语,只是闭目悠悠开口言说:“你就是读死书读的。经书不过三千卷,大道岂只有千万条?死读书蒙蔽了你的心境,你就算书读死了也成不了仙。这些书中都是他人所言,岂能是你之道?” 平安依旧紧皱着眉头,不语,这时一旁卖兵器的彪壮,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将平安拉到一旁,说道:“我看你们吵半天了,你呢也别生气,这老头就是个疯子,你赶紧走吧。被他缠上可不好受。” 中年男子话应还未落下,来过忽然起身,怒指着他喝道:“你这打铁的,粗俗鲁莽,一身横肉除了打铁还有何用?不过死肉一堆,臭显摆。” 男子闻言不生气,也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对平安说道:“我这有柄铁器,专打这种神志不清的,你稍等我且给你拿来。” 来过在男子进屋后气冲冲的将平安拉着进屋,一把将门关上,面对着平安大喊道:“臭打铁的,有本事你就进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门外没有回声,只是从脚下的泥土地传来阵阵沉闷的声音。 片刻后,等到声音消失,来过这才松了口气,“以大欺小,真当我怕了你了?你要是敢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老人家,你把门关上了我怎么出去?”平安叹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问他,现在满是后悔。 “你走哪去?”来过歪头看着平安。 “我要去寻马车,自然是去蓬莱。”平安这样答道。 来过闻言摇头苦笑:“方才我也说了,你心肠皆断,肝胆俱碎,就算再去蓬莱也见不到仙人,你的天命只能这样止步于此。道心不坚可是修行大忌。” “可是,我还未到过蓬莱。”平安再次解释。 “也罢,也罢,虽然不知你为何执意这般说辞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你我相遇便是有缘。你那些书籍陪你一路修行,尽管在你眼里再好,也不过只言片语,你看不清,看不透。倒不如,你从我这黄金屋里选上几本,或许对你修复筋脉,稳固道心有所帮助。” 来过说着,便在不大,只能容三人并肩而行茅草屋里,在分列清楚,排好序,满是灰尘的书架前游走。 倒是平安感到奇怪,他环顾着茅草屋,心里困惑着:这不是茅草屋吗?怎么会是黄金屋呢?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或许也有他的道理,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史记、汉书、梁书、南齐书,资治通鉴这些都是史书?” 平安跟随着来过的步子,游走书架上本本史书前,当他看着蓝皮泛黄,落满灰尘的书籍一侧的名字时心中的疑惑蔓延至全身。 “史书好啊,史书好.” 来过的声音在与平安相对的书架对面响起,他抬头注目,来过的那双眼睛直入平安的眼中。 书海漫漫,天光作伴,铜色的巨大纸张在平安的脚下铺成路,他看着自己脚下的幽幽墨水似河流一般往身后流走。 “瀚瀚文字,百年成书。” 来过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同时也在平安的身后响起。 他一转身,错愕的神色让来过轰然大笑,“历经千年,过往为史;文字跃纸,岁月流转。你这一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一去不返。” 时代? 这是平安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他的心中除了困惑还有错愕,震惊和不可置信。在他转身的瞬间,从脚下流过的墨水在他面前来过的身后忽然奔涌而上,化作文字直冲天边。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 “这是史记中的第一句话,也是历史有迹可循最好的证明。” 随着来过开口言说,越来越多的墨水成字奔向高不尽头的书海。 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 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 礼之为物大矣!用之于身,则动静有法而百备鄢 “你看这些文字从脚下流过,你可有什么感想?” 平安的眼睛随着那些文字在流动,就连心思神绪也被它们所牵引,对于来过的话皱眉沉默不语。 来过大手一挥,书路的两侧涌现出无数巨大的纸卷,它们不断的旋转,墨水自上往下流,文字也逐一显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吾日三省吾身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这些是文字,我想你应该也都认识,毕竟是修道还得了道的人。” “你且跟我来。” 来过向平安发出邀请,可他却止步在与悠悠书卷,漫天书海之中。 来过见此状也不再多说,而是一人奔赴向前,走在那些似乎有了生命的文字上开口说道:“文景之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光武中兴,精兵简政,学儒气节;贞观之治,富足安康,夜不闭户;开元盛世,励精图治,任用贤能。” “这是曾经的天国最不可一世的时代,那个时代历经数千年,最后的湮灭在史书上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天灾落,人祸起,四分五裂,万不复一,其后衍成。’” “这短短二十个字就将一个风流了数千载的天国结束了。” “在老夫的书架上,有一本天国千年史,共有七百五十万字,随便翻开一页就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与落幕;更是无数百姓一生的转瞬即逝。史书里是墨水写成的,历史却是由血海染成。我每次翻开这些史书,总能感受到过去的时代与生命在我指尖流逝。” “我想,你是感受不到的。” “那种感觉就是文字有了生命,它们跃然纸上:黄沙漫天就在我的眼前,铁蹄阵阵在我耳边轰然响起。百姓安居乐了,又或是苦难伴身,我都能感同身受,仿佛我就是历史中过去的人。” “史书里的欢声笑语和苦苦哀嚎,文人弄墨舞笔,高声言情说志,我总听得真切,不管过去多久,那些文字所发出的声音仍然音犹在耳。而我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化作黄土一堆,成为史书里没有记载的过去。” 平安目瞪口呆,满脸的错愕,眼中的书海慢慢也在退散,最终消失不见,而在那些满是灰尘的书架中,与平安相望的那双眼睛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所以,你那些经书本不该成为你修道路上的阻碍。去读历史,才是你明心见性的最好方式。史书浩瀚,汗牛充栋,在这里面你能见到你想见的所有人,他们的痛苦和遗憾与你心中的挣扎和不甘总是相同的。怀才不遇,造物弄人,万物刍狗,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虽说少有笔墨可总有人与你相似。” (本章完) 第208章 来过平安对言谈,灵马店 第208章 来过平安对言谈,灵马店主言狐仙 幽暗的茅草屋内来过从书架上取下那本极厚的满是灰尘的《天国千年史》,厚重的书籍如同在他心上落下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拭去上面的灰尘,泛黄的蓝皮,粗条的麻线将一页页纸张串在一起,他所感受到的历史的沉重无法想象,那些文字组成的小人在他眼前,在史书上奔来走去。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夜色与黎明交换,朝而复始,年复一年,天地的转变就在那么一瞬间。 拭去灰尘,他绕过书架来到平安的身边,他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门便开了。路上行人匆匆,千树万枝上的薄雾将日光洒在镇子上,黄金屋门口的那张箧笥顿然消失,衣物和书籍出现在两人周围,它们紧紧围绕平安与来过。 “事非亲历且休言。” 来过一手托着书,一手轻轻转动,围绕二人的衣物和书籍纷纷朝着手持拂尘的平安袖口中去。 平安不解万分。 “您这是?” 来过将手中书递给平安,笑道:“我也曾游历过名山大川,也曾见过人间千种风情,后来我明白一个道理,人生虽苦,这是自然,谁都改变不了,可万万不能自找苦吃。” 平安接过厚重的史书,他眉目一皱,轻起口言:“何解?” 来过微微一笑,他拍着平安的肩膀,婉言道:“你虽毁了道心,可也该知道万物自然,正所谓命里八尺,莫求一丈。既然成不了仙,可你有了这一身通天本领和长生术法也该知足。” “重塑道心也好,再想成仙也罢,到最后你也不过史书里的一句话,百姓茶前饭后的言谈,可这些都与你无关。” “既然如此,你也别再端着,说什么心诚则灵。你这样做是在给谁看呢?天上的神仙,还是蓬莱的仙师?” “所以,装模作样也该适可而止,你做的这些其实无人在意。既然身怀绝技,有着袖里乾坤,也别藏着,该用就用。” 平安不知道该怎么接来过的话,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像他所说那般装模作样,在他的心里心诚则是真灵,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觉得本该如此。 既然是求仙,那便该心怀神明,不为俗世所累。他背着箧笥也是意在修养经络,锻炼肢体。 “你读过史书吗?” 来过见平安托着书,蹙眉长思,而后问道。 平安摇头,作答解释:“小道从小便跟着师父修行,也游过名山大川,路上所读之书除却道经就是师父教之礼法,对于历史一概不知。” “原来是这样,”来过点点,言语间满是可惜说道:“也难怪,你成不了仙我想也是因为如此。” “道人清修,却也云游;熟读经书,也是固步自封。只知经书所言二三,不见人间往事如烟,也难怪啊难怪.” 来过的声声叹息听得平安一头雾水,他诚恳的向来过请教:“还请老人家明言。” “道,可道;非,常道。这是道德经的第一句话,你读了那么多年的经书,难道还不明白吗?” 来过觉得奇怪,像平安这样历经人世万千的修道之人,不该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让平安想起了那位山水郎君——赵忶:“道无可道五千言。” 平安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可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不同吗?” 来过闻言忽然凑近,他盯着平安眼睛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像你这样的人眼里怎么会一层迷雾呢。” “虽然伤了道心,可也不该如此。” 这次换来过想不明白了,“你莫不是要返璞归真了?” 他忽然这样说道。 面对来过态度的忽然转变,平安稍稍有些不适,他托着书皱眉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我的道心受损了的?” “你的三魂七魄皆有缺失,虽然得道长生可也无法弥补。” 言语弯弯绕绕,最终回到了这里,平安虽然不明白来过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但是佘栗既然说这里天下奇人齐聚的地方,而之前来过也曾说过,他有着通晓万物过去之能,或许他应该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只不过看错了。 平安不再多说,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接:“那可有什么修补之法吗?” 来过却摇了摇头,他说:“我只不过是个卖书的,不会给人看病,也不会治病。” 平安这样问他,试图得到解释:“那您唤我来所谓何事?” 来过摇头转身,他的手在满是灰尘的书身上划过,灰尘沾满了他的手,“我看着你,觉着你有些奇怪,于是叫了你。你的心性如同明镜,能够分清天下事物,可却也只能看着它们发生,却制止不了,这些东西在你的心上留下痕迹,似乎它们就是你的心魔。我叫你来也是为你惋惜,本该是天上仙人,却因小失大,我希望这本史书能够帮到你。凡尘俗世里的一切本该与你无关,你也别太在意,到了最后也不过史书里寥寥几笔。” 平安却不觉得如此,他说:“可是道人山上清修是谓出世,人间游历,见光阴流转岁月无常是出世,要想出世便要入世。您说我心如明镜,可若它只是一面镜子,不曾如着诸多书籍一般沾染灰尘,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何?” 来过笑之:“岁月自然会为它上妆。” 平安继续作问:“君子当坐入尸,立如齐,礼从仪,使从俗,可也在说变化,且说的是人,而非物。若心只是一件物品,那要它还有什么用?” “虽说岁月会为其雕饰,可也得历经事物,不该是死物。有心制止,虽无力回天,可只要尽力就好。” 来过闻言大笑:“亏你修道几十年,竟然还在此处琢磨。” 他拢捻着胡须转身看着平安,问道:“那你所说尽力是何为啊?” “我” 平安哑口无言,面对来过的问题,他只觉脑中空空荡荡。 “有些事情不好尽力,所以你也别去招惹。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可你并非圣人,也不是君子,你去救人虽出于好意,可你因此丢了性命你可会后悔?可会悔不当初?” “君子不救,圣人不让,凡夫俗子惜命啊。” “你虽修道,可不该自命清高。你觉得尽力就好,可没能将人救起你心中愧疚不已;若是你不仅没能将人救起,也跌落陷阱命悬一线,可就来不及悔不当初了。有时候冷眼旁观,方为保命之策。” “可是,见死不救心中难道就不会愧疚吗?”平安字句义正言辞,可言语间不再那般强烈,只是咿呀难听。 来过依旧笑着:“世上事万千,你得看淡些,生死各有天命,你得放宽心。” “我做不到。” 平安的执着,来过坦然笑之:“无妨,无妨。人心各不相同,我说的这些只是对你的建议,至于听不听,怎样做全在你自身。但我还是希望,你别让自己的这颗心染上尘灰。或许,你也可以尝试去修无情道。这样,你才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叫万物运行自有规律,生死各安天命。” 平安说:“可是人命关天。” 来过不以为然:“我知道,也明白。可是,人间的天灾人祸,你看天上的神仙插过手吗?他们不也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平安着急答道:“王朝更迭,生死自然,这是大道规律,就算是神仙也不该” 平安的话语忽然顿下,他错愕且茫然的将还没说出口的字咽回肚里。他颤抖的身子,磕绊的言语似乎证明来过所说该是对的:“难道,我真的该冷眼旁观吗?” “我这只是建议,并不是让你该怎么做。” 来过把玩着自己的胡须,最后在平安手中的史书上拍上一拍,说道:“走吧。我能告诉和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说罢,来过大手一挥,茅草屋消失不见了,但更为准确的来说是平安不见了。 周围人群的喧闹和佘栗以及肖长恭关心使他泪眼朦胧,他托着手中书,偏头茫然的看着卖兵器的粗犷汉子,他手里正拿着一把金锏对着躺在老爷椅上,一把蒲扇遮脸的来过。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回正头,那双泪眼看的佘栗一阵心疼,连忙询问:“怎么了平安?你刚才发什么呆呀?” 一旁的肖长恭也问道:“你手里的这书是从哪里来的?箧笥呢?” 平安揉了一下眼睛,抹去了眼中的泪,他将“天国千年史”收进袖口,哽咽着说道:“没事。我们去买马车吧,还要赶路呢。” “哦” 看着平安缓步向前的背影,佘栗和肖长恭一头雾水,两人摆摆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赶紧跟上平安步子。 “你说这人也挺奇怪的,本该是仙命,却只得了一身本事和长生的术法,可惜可惜。” 待三人离开后,来过将脸上的蒲扇拿开,满眼可惜的盯着平安的背影对那名汉子说道。 汉子满脸黑线的盯着来过,无语道:“那还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说这些他能明白才有有鬼了。” “孩子?”来过言语震惊,他瞠目结舌的抬头望着汉子,问道:“你说他是一个孩子?” “不然呢?”汉子无语至极,“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不能.”来过不信,他站起身子,手中掐指头算着,忽然眉头一皱,呢喃道:“怎么会呢?可我从他身上感受到就是一个七老八十的人的气息,怎么会是一个孩子呢?” 面对来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汉子将手中的金锏扛在肩上:“先不说那孩子了,先说说你。你刚才说要收拾我?” 可来过并不理会他,而是将蒲扇插在腰间,撸起袖子双手同时掐指算着。 他左摇右晃,来回踱步且蹒跚的步子将汉子看着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来过的脸色忽然大变,满是惶恐,他赶紧问道:“老爷子,你怎么了?” 来过仍然不理会他,仍是掐指算着,最终他在茅草屋的门口停下。错愕又紧张的神色,不停地吞咽唾沫的样子可把汉子紧张坏了,他走上前想要帮他瞧瞧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可当汉子一靠近,来过在刹那间从腰间抽出蒲扇,一鼓作气的扇在了汉子的脸上,随后只见他一溜烟转进茅草屋就没了影,只留下一句:“你这莽撞的汉子,想跟我动手,你得先长脑子!” 汉子在来过哄堂大笑的声音中,不可置信的盯着紧闭的草帘门,随后他怒气冲天,朝着那门抡起就是一锏。 可是,金锏打在门上,门却丝毫不动,汉子气急败坏的盯着草帘门大声吼叫道:“你这老东西有本事就别出来了,你要是敢出来我非打得你魂飞魄散。” 汉子的高声怒骂,惊扰到了镇子上的许多人,他们纷纷侧头看去,倾耳听着,顿时惹得人们大笑不止。 有人言:“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一个疯老头。” 也有人说:“这都第几次了?你还没打到他啊。要不要我给你支个招啊。” “去去去”汉子面对着人群,无奈且尴尬的对着他们摆手,最后在他们的笑声中也回到了店铺里:“我那是敬他是老者,要是跟我差不多大,我早就一锏抡过去了。” “我看你是有求于他,才如此这般吧。” 有人对着店铺里愁眉苦脸的汉子打趣道。 “上一边去。” 汉子坐在铺子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小镇,心思有些深沉,就像他们头顶上的那层迷雾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平安走在镇子的街道上,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方才与来过的言谈,他在心中暗自思量着:“难道,我真的该冷眼旁观吗?” 他记得这样类似的话道仪生也曾跟自己说过: “人世的悲欢喜乐,本与你无关。” “蓬莱之路远迢迢,人世悲喜莫挂怀。” 平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遇见的人都会这么说自己,就连赵忶也说自己的偏执会害了自己。 他着实越来越迷糊了。 跟在平安身后的佘栗和肖长恭二人也在讨论着平安怎么了。 “你说,小平安刚才是不是遇见什么了?” 肖长恭盯着平安的背影,苦苦思索,却始终得不到结论。 佘栗同样如此,他偏头看着肖长恭:“我记得这座镇子里的奇人不少,或许是那位奇人把师弟的心神牵引到什么地方,跟他说了些什么吧。” “可是,小平安不是有法衣护身吗?寻常的奇人也做不到吧。” 肖长恭的话让佘栗多了一丝危机感,他蹙眉说道:“那就跟紧了,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不然我回去可要被老祖惩罚了。” 肖长恭闻言一笑,只见他露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故意问道:“那你护着平安和本意还是怕被罚啊?” 佘栗一听立马停下脚步,他震惊的看着肖长恭,不可置信的说道:“这种话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我保护师弟本就是应该的啊,这跟老祖罚我有什么关系?” 肖长恭感到无语:“那你刚才还说那些。” “如果我没遇见师弟,自然不会被罚。但是现在遇见了,我当然要护住了,不然我这个师兄怎么当的?” “那要是没遇见呢?” 佘栗受不了了,他一把拎起肖长恭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切!”佘栗放开手,肖长恭揉着通红的耳朵不再理会佘栗,而是跟上平安的步子,嘴里还不忘嘀咕着:“真的是,问到点子上了就知道欺负我。你都明白这个道理,我还能不明白吗?可怜我的狐媚子啊。” 佘栗蹙眉跟在其后,他对肖长恭的话无力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在心里拷问着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平安,那他死了自己会怎么样?遇见后,他出事了,老祖会怎么对他? 他也不知道。 “烦死了都怪这个肖长恭,没事乱我心境做什么?” 天上白云悠悠,薄薄的雾气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亮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马的地方。 “不卖?!” “为什么?” 肖长恭双手叉腰,一副女儿姿态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而那人也是赔笑道:“我这马儿可都是有灵性的家伙,向来只是赠于有缘人,从不贱卖,所以几位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我不像有缘人吗?” 肖长恭一只脚踏在围住马匹的围栏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那人摇头笑道:“你不过一个狐狸精,着实不算有缘人。不过,倒是那位道长看着面善,或可一试。” 那人一本正经的说着,当他的手指向平安的时候,佘栗偏头看了一眼的身边的平安,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肖长恭的声音爆起:“你说谁狐狸精呢?小爷我可是狐仙!再乱说话,小心爷揍你了。” 肖长恭的无理取闹那人不急也不躁,依旧笑道:“是是是,狐仙大人。” 但是让肖长恭好奇的是,这个人怎么看出来自己是狐狸的? “你” 肖长恭刚想问,只见佘栗翻着白眼一把将肖长恭往后拽:“能不能安静点?你没听见人店家说可以让平安试一试吗?” “诶” 肖长恭无力的看着佘栗,又看了看平安,噘嘴道:“我这不是着急了嘛!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的?” 肖长恭话锋一转,好奇的盯着店家。 “五湖四海,天下奇人共聚于此。我不过也是学了点看人识人的本事。我观这位公子模样俊俏,身姿卓越,行路时脚下气轻,胸腔之气言谈时尖锐细长,想来该是狐仙。” (本章完) 第209章 灵马可驭不做车,石门小 第209章 灵马可驭不做车,石门小巷泥瓦屋 店家笑着,佘栗蹙眉,肖长恭挠头不解,平安则是盯着那些马儿心中思忖着什么,半响之后,平安问那店家:“此马有灵性,而我的两位师兄更要比我强上许多,他们不行,为什么我可以呢?” 平安此话一出,肖长恭也觉得奇怪:“对啊!为什么小平安可以,我就不可以了?” 店家笑道:“马有灵而狐成精,这位道长心神不定,徒有修为,至于这位叫平安的小道长到是别具一格。” “身着灵袍头戴冠,一柄拂掸两袖沉。要问此去何方向,遥遥东海蓬莱山。” 店家话音落下,三人神色震惊的盯着他,平安困惑不已,他问道:“店家是如何看出来小道此去是要往那蓬莱?” “对啊!” 肖长恭同样好奇的问道。 倒是佘栗在微微蹙眉后说道:“江湖奇人,竟有这般本领。走马观弟子佘栗,见过高人。” 店家呵呵笑着:“微不足道的小把戏罢了。” “你们是要赶路,你们二位驭不了此马,那就让平安道长前来试上一试。” 他对着佘栗和肖长恭二人,一双有神的眼睛则是看着平安。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答道:“明白。” “那就请吧。” 店家微微点头,随后让开身子,示意让平安上前选马。 同时也给平安介绍着马匹: “马厩中共有六匹马儿,身似火燎形威猛的赤兔两匹;四蹄白雪体黑缎的乌骓一匹;日行千里玉狮子的西域马一匹;性野脾烈关外驹的盗骊马两匹。” “这些马儿大多性子顽劣,就跟孩子一样,其中能够适合平安道长的或有西域白马仅此一匹。” “可能架车?” 平安在马厩外跟着店家巡视一番后问道。 “独行可以,架车不可。”店家闻言微微思忖一番,而后说道:“你们既要架车,不妨再往前走走看。” 肖长恭觉得奇怪,问道:“你这马匹为何不能架车?是有什么不同吗?” 店家点头笑道:“我这马儿开了灵智,谁与他性子相投它便选谁。若要是要马拉车就算我愿意它也不愿意。” 六匹马儿听到店家的话后,纷纷提腿长嘶,像是在应和店家。 佘栗看见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扯动,心中暗道着:“这里的人还真是奇怪。别说其他道士了,就算是自己要在此处盘查一番都得费好大气力。” 肖长恭和平安倒是被马嘶吓了一跳,他们看着此般性子的马儿连连摇头,佘栗也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店家了。我们三人再到别处看看。” 店家微笑点头:“诸位轻便。” 三人转身离开,他们沿着小镇的路口继续前行。在路上时肖长恭还不忘抱怨方才的店家,说道:“这店家还真奇怪,不卖马就算了,还说不能架车。要真是给平安骑,就他现在的身子骨还不得给抖散了。” 平安手持拂尘皱眉道:“肖师兄,应该还不至于吧。” “哎呀,别当真,我就是举个例子。” 肖长恭一把将平安搂在身边,说道:“没事,大不了我背着你飞过去。” “那杨公子呢?”平安仰头看着肖长恭问道:“我们可是答应了杨公子的家人,说要帮忙护着点的。” 肖长恭若有所思,他有意无意的偏头看了一眼佘栗,道:“也是,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了。还有,这家伙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这算什么事嘛!佘栗,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 佘栗低眉长思,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情,那日夜里自己真的话说重了。 是夜。 平安一行三人在小镇中绕了几圈都不曾见到再有卖马匹的地方,他们见到天色渐渐深沉于是就在镇子里找了家客栈。 “掌柜的,再来几坛好酒。” “掌柜的,五间客房,要天字号的。” “掌柜的,快快上菜。” “好咧!” “您稍等!” 青木客栈中,一楼堂食的地方人满为患,酒气熏天,五大三粗的汉子,或是一身儒装书生围坐在一起,酒碗相碰、划拳声此起彼伏。 平安跟在佘栗的身后想要去到柜台,但却被肖长恭一把拉住在客栈不显眼的角落处坐下。 “肖师兄?” 肖长恭蹙眉警惕的样子看的平安有些担心,他本想顺着肖长恭的视线看向气势汹汹喝酒的人群,却被朝他走来的佘栗身子给挡住了。 佘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禁声状:“这里的人都是些江湖客,鱼龙混杂,最好不要乱看,免得惹上麻烦。” 平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佘栗这才坐在平安的身边,背对着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一般的江湖之人。 “我跟平安点了两碗面食,给你叫了两份东坡肉,这里东西不多,你也就将就点。” 佘栗端坐着,他的话让肖长恭有些难以置信,“你这家伙怎么对我这么好了?你不打我我都不习惯了。” 佘栗翻着白眼,说道:“看你那贱兮兮的样子,要不是这里人多顾及你的面子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是真想揍你。” 肖长恭被佘栗怼的无语,他“切”一声然后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发呆,心里想着自己的狐媚子。 平安和佘栗则是闭目养神,在小镇里转了一天也着实累了。 不过后面的江湖人声音喧哗,扰的平安心神不宁。 “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凡夫俗子惜命。” 这句话一直萦绕心头,让他愁苦万分。 来过说平安不是圣人,也非君子,而是凡夫。可他从小习礼,修道多年,虽不说如佘栗那般厉害,却也算非常人了,若真让他见死不救,他可能真的做不到,就算一死,他也会试一下。 可是,来过后那面说天上的神仙不也冷眼旁观,这句话在实实在在的钉着平安的心上了。 自己修道,本就是顺应天理,着大道自然。但是自己出手救人,是不是就违背天理了? 不对不对 如若如此,那药爷爷雪夜里救自己算什么?也是违背天理? 杨公子和子福兄救自己的师父岂不也是如此? 平安闭眼,蹙眉苦思。 “来!喝酒。” 客栈堂食中间围坐着四五个人的方桌前,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端着酒碗站起身说道:“再有几月江湖盛事就要开始了,我虽为一介书生但也会些拳脚,比武时若是遇上几位还请脚下留情。” 说罢,书生一饮而尽。 “好!爽快!” 书生面前的一名粗犷汉子站起身来,也笑道:“公子言重了,若是当真遇上了,我等自然会相让。” “那书生就先谢过几位兄长了。” 书生再添一碗酒,对着几人再次狂饮而下。 汉子与书生同饮,待酒碗空时纷纷落座,这时另一人开口言说道:“据说这曲木镇天下奇人共聚,也有退隐江湖的高人长住于此。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了一桩趣事,几位可想听听?” “哦,有何趣事?” 那人言笑道:“此处乃是星宿角木蛟修行之地,据说这里的不少物件也都有了灵性,于是就有不少人前来此处寻宝。不过,令人好奇的是这些人进来之后却莫名的消失了。有人说,他们是被这里修炼成精的物件给吃了。” “竟还有此等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那人继续说道:“昨日午间的时候,有一名蓝袍剑客来到此地,听闻此事后便仗剑而去,说是要一探究竟,但是直到今日都还不曾见过此人。” “莫非,他也被吃了?” “不知。”那人摇摇头,端酒叹息道:“但是那人进了屋子之后确实再也没见他出来过,就算不是被吃了也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此处竟然如此怪异,那我们也是早日离开为好。” “不过,那人你可知道他叫什么?既是剑客,说不定我们当中也有人与他认识。” 他蹙眉想了想了:“据说是黄州之人,姓杨。” “姓杨?” “好像叫杨成瀚。” “杨成瀚?” 店小二端来面食和东坡肉,平安三人正缓缓吃着,直到佘栗听到了杨成瀚的名字他忽然站了起来,他转身来到几人面前,面露难色问道:“几位叨扰了,你们方才说的杨成瀚是不是一身蓝袍,手里一把长剑,还有些儒生模样。” 几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平安闻言也听出了端倪,他记得杨守仁杨公子的名字就是成瀚二字。 他欲要起身,却被肖长恭一把按下,说道:“你就在这,我去看看。” 看着肖长恭转身离去,平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面前的面食顿时没了胃口,随后转身看着他们。 此刻的客栈的鸦雀无声,没了方才的喧哗声,他们的视线也都聚在佘栗和肖长恭二人身上。 “这位道长您认识他?” 方才说话的那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手足无措的看着佘栗和来势汹汹的肖长恭。 “他是我的朋友,前日夜里有事先行我们一步。”佘栗蹙眉道。 一旁的肖长恭看这般情况,心里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问道:“那你可知他去了哪座屋子?” 肖长恭强硬的语气让那人张口难言,最后指着客栈的门磕绊说道:“出了门直走一条街,当你们看到一道坊牌石拱门后往左去,最里面那座屋子就是。” “多谢。”佘栗行礼后转身而去,坐在位置上的平安也同时起身跟了上去。 肖长恭转身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从中取出十两招呼着店小二。 待付过银子之后肖长恭也紧紧跟上。 忽的,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声音说道:“道长,那里面凶险万分,可得小心些。” 肖长恭不语,他转头看了一眼客栈里的人,随后退后两步化作一道红光而去,只留下客栈里的人目瞪口呆。 最后,有人喊道:“神仙啊!” 曲木镇星月朦胧,在小镇的中心一道石拱门将镇子分成两段,佘栗和平安站在巨大的石拱门前,望着上面的一行字皱眉:阴阳两界处,石门划生死。 此刻,一道红光从天而落,在落地的刹那红光退散肖长恭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看着紧皱眉头的二人,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身看着身后的石门,那行字印入眼帘。 “以前倒是没发现有这么个地方。” 肖长恭若有所思,平安却稍显困惑,问道:“肖师兄来过?” “神猿登天之后我便下山了,我曾在这里住过几天,只不过没走的那么深,所以也就没来过这。” 肖长恭解释着。 “不过,看样子这个镇子古怪的很。” 肖长恭说着指着石门后空荡,毫无灯火的房屋,又转身换手指着身后灯火通明的街道,“一个生气十足,一个阴潮晦暗,一个镇子两个世界。看来,这里还有别的秘密。” “那杨公子是不是危险了?” 平安闻言心中慌乱,随后他看着左边黯淡无光的小巷。 “小狐狸,你们就在这,看好平安我先进去瞧瞧。” 佘栗唤出葫芦挂在腰间,一面小小铜镜出现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柄锋利无比的寒剑,凌冽之意使得周围寒气又添几分。 平安被肖长恭护在身后,探出的头双眼满是担心的盯着佘栗朝着小巷尽头走去。 佘栗举起手中的铜镜,昏暗的逼仄的小巷里在镜子中一览无余。 幽暗的环境寂静无声,佘栗虽有铜镜却也步步小心,毕竟面对未知的东西,总得谨慎一些。 大概走了小半刻钟的时辰,佘栗终于走到小巷的尽头,而此时朦胧的月色下一座完好无损却满是尘灰的泥瓦屋子出现在他面前。 佘栗看着铜镜中一道蓝白的气团在屋子中安静的矗立,而在气团之中一个娇小的人影倒在其中。 从倒着的人影呼吸来看,他应该是睡着了,那也就是说杨守仁并没有危险。 佘栗神色肃穆的将铜镜从面前缓缓放下,随后口中念着咒语手中的铜镜化作一道光消散在手中,而挂在腰间的葫芦挣脱束缚浑身冒着金光,被打开的瓶口对着佘栗。 他提着剑走到门前,另一只手放在落满灰尘的门上,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刺耳的断断续续地吱呀声听得佘栗蹙眉而立,门开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同时一股清香也缓缓钻入佘栗的鼻息之中。 佘栗低头,捻磨着指尖的灰尘,随后握紧成拳,他借着朦胧的月色盯着门上厚积的尘灰,暗自念道: 这么厚的灰,这道门应该是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那杨守仁是怎么进去的? 莫不是有人从里面开的门? 想到这,佘栗站在门内,随后关上一道门,他想看看门后的灰尘。 可当他弯下身子准备仔细打量的时候,一张诡异扭曲的脸突然从门里凸了出来,尖锐而又诡异的笑声惊得没有丝毫准备的佘栗连连后退。 佘栗的心跳的很,但当他长呼一气缓过来后提着剑准备对准那张脸刺下时,那张脸却不见了。 佘栗皱眉不语,他以心神牵动葫芦移到门前,同样厚重的灰尘让他感到困惑:也没人从里面打开,那么会是那张怪脸在作祟嘛? 佘栗想不明白,于是再次唤出铜镜对着门口中念咒,那张脸再次显现在门上,只是相对于刚才的扭曲怪异来说,铜镜中的脸美的有些不可方物。 (本章完) 第210章 月色朦胧青花瓷,落花流 第210章 月色朦胧青瓷,落流水当间人 佘栗眉头紧皱,他看着铜镜里那张脸心中感到很是奇怪,这门里面怎么会有一张女人的脸呢? 她闭着眼睛,微微波动的鼻尖证明着她是活的,就和那气团里杨守仁一样睡着了。 只是,方才她是醒了吗? 佘栗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纠结。 他在想要不要把这张脸揪出来. 思忖一番,佘栗决定放弃了,看她的样子倒不是像会害人的,毕竟万物有灵,自己如果贸然出手先不说会惊着她,更有可能刺激到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自己只是来救人的。 佘栗放下铜镜,葫芦从他身边绕过,继而看着面前古老而又不朽的泥瓦屋。 屋子从外面看有些像一间小茅屋般大小,但走进来之后才发现院子里有些宽阔,还摆放了不少东西: 堆积在屋檐下一侧的木柴,院子一旁有着一架石磨,一张三尺左右的四方桌,两把木椅摇摇晃晃。 佘栗打量着这些物件,呢喃道:“木柴瘦条,看样子是常年淋雨再被曝晒过后大量失水导致的。” “石磨上的灰尘极厚,松散的木桩和木柴一样,也是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至于这方桌,分毫不然,木椅虽然松散却也干净,有人洒扫过。” 佘栗最后站在方桌前,顿然疑惑:“地上灰尘极大,屋子外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唯独这张桌子和木椅十分干净,是这家的主人吗?” “不对,如果是主人他肯定不只是只洒扫这两样东西。“ “是屋子里的那团蓝白色的气团吗?” 他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木门疑惑万千。 抓了杨守仁,但是并没有伤害他,那它抓他做什么? 佘栗轻轻推开木门:“都没有锁。” 这就更奇怪了,如果是出远门,也不该如此疏忽。 又或者是那团气杀了这家人也不对 如果它杀了人,就没有理由不伤害杨守仁。 暗沉的屋子里,半开的窗户前有月光洒下,一张铺满甘草的简易的木床同样摇晃,像是年久失修,又或是缝缝补补后的无济于事。 在窗前,一张半人高的木柜矗立月下,一口蓝白色纹的青瓷安静的站在上面。 “是它吗?” 佘栗看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清纯的光的圆口长颈圆身瓷瓶喃喃自语。 瓶身上的纹如同文人落笔时的龙蛇般浑然有力,可也在淡漠时轻轻描上一笔即可,有山水,云薄雾轻;是江南,船坊青岸,唯独不见人。 “睹物思人?江南?” 佘栗看着瓶身上的纹低语,“好足的意境。” 他走到瓷瓶身边欢喜的低下身子看着纹的走势默默点头称赞,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来救人的。 他伸手想要上前摸去,可是那瓷瓶忽然动了一下,佘栗收起笑容,后退两步一手持剑,一手举镜,蹲马作势,葫芦半悬在他头顶:“是何精怪藏身于此?我那朋友可在你这?” 瓷瓶没了动静,佘栗一阵困惑,心想莫不是自己看眼了? 于是,他收起架势,用手中的铜镜对着瓷瓶一看。只见铜镜的瓷瓶被一团蓝色的气团所包裹,它在瓶身的周围蠕动环绕,而在瓷瓶中一身蓝袍的杨守仁睡在其中,他的剑也安静的躺在身侧。 佘栗收起铜镜,下意识的歪了下头脖子发出一声“咔嚓”,他谨慎的盯着瓷瓶想要动手却担心会伤到杨守仁,于是他将剑和葫芦也收了起来。 “既然是灵物,也未曾伤我朋友分毫,为何不现人身?” 佘栗放下警惕,调整着呼吸让自己身上的带有杀意的气息压住,缓缓说道。 那口瓷瓶似乎也察觉到了佘栗的变化,肉眼不曾看见的蓝白色气团忽然在它身上涌现,自瓶底处开始顺着圆口迅速流出落在地上。 蓝白色的气团全部流出,它顺着地流到佘栗的背后,他转身看去,只见蓝白色气流慢慢的变化人形躺在地上。 气团消散,昏睡的杨守仁和他的剑出现在佘栗眼中,见此情状佘栗赶紧跑过想要将他叫醒,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长,他不曾有事,只是睡着了。” 佘栗将躺在地上昏睡的杨守仁扶起,当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只见月光轻轻摇曳,那些蓝白色的气团又回到了瓷瓶身上,片刻间瓷瓶缓缓升起,慢慢转动的瓶身忽然出现了两条蓝白相间的长袖。 长袖飘飘,光芒摇曳,转动的瓷瓶在女子声音落下后开始破碎,长袖也缓缓落地。窗外风轻月朦,破碎的瓷瓶迎风而动,在随着长袖落地的瞬间化作了一名身着蓝色相间的衣裳的少女。 如山林中流动的溪水般的眉目宛转悠扬,一双瓷瞳如月清明,瘦小的脸庞,浅浅低扬的嘴角略带一丝忧愁,模样楚楚可怜,看上去像是被人丢弃了的孩子一样。 “你” 瓷瓶所化的少女模样让佘栗难以置信,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在片刻后偏头低语:“你是那瓷瓶?” “回道长的话,小女子名为素青,正是那口瓷瓶所化之精。” 青屈膝,弯腰,低头,双手放在腰前对着佘栗行了个万福礼。 素青这般举动把本就震惊的不知如何开口的佘栗弄得不会说话了,佘栗搭着杨守仁手足无措,慌不择路差点走错方向走到那张床边。 “既然我朋友没事,我就先走了,叨扰了。”佘栗尴尬一笑却不敢去看素青,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美的人。他以为方才那门里的脸就已经更美了,万万没想到这口瓷瓶所化的少女居然比她还要美上千万不可及,尤其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就连一心修道的佘栗都差点行岔了炁。 “道长,请等一下,可容小女子.问个问题” 佘栗现在只想带着杨守仁离开,对于素青的话他几乎都是闭着耳朵丝毫听不见,而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素青孱弱而又可怜的看着佘栗远去,只能无奈的转头通过开着的窗户望向天上的朦胧月色,嘴里呢喃道:“主人,您去哪了?” 朦胧的月色打在走出逼仄巷子得到佘栗身上,他抱着杨守仁气喘吁吁的盯着平安和肖长恭二人,这也让他们挠头不解:“你这是怎么了?里面有很厉害的妖鬼吗?都把你给斗成这幅模样了。” 面对肖长恭的持续发问,佘栗近乎虚脱的把杨守仁放下让他靠墙坐下。 佘栗大口呼吸,摆手说道:“倒不厉害,就是.就是” 佘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后只能说:“里面那家伙是一口瓷瓶所化的灵物。” “瓷瓶?”平安和肖长恭异口同声。 “那也奇怪啊,不过一口瓷瓶你怎么看上去像是斗不过它的样子。” 肖长恭的话让佘栗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你去跟她斗。” 肖长恭一阵无语,他看了一眼平安和杨守仁,最后拍了拍佘栗的肩膀,道:“那你看好他们两个,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切!”佘栗看着他朝着巷子里走去的背影很是不屑,转而对说道:“你看着,这家伙绝对会灰溜溜的跑回来的。” 平安困惑,他问道:“这只瓷精很厉害吗?师兄这么做不是在坑肖师兄吗?” “不厉害,就是美的过头了。” 佘栗的话语让平安更加不解:“美的过头?什么意思?” “呃”佘栗不知道怎么跟平安解释,只好无力的低下头,随后蹲下身子跟杨守仁坐在一起。 他看着昏睡的杨守仁,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召唤出葫芦取出一颗丹药给他喂下。 “也不知道你这家伙看你见她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佘栗嘟囔一句然后看向巷子尽头的那间泥瓦房。 肖长恭走进院子,那道开着木门就在眼前,但是他的心里却犯怵了,暗寂的房间这样看去空空荡荡,就连佘栗都觉得吃力的妖精他心顿时也没了底。 他想: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人已经救出来了。 说罢,他点头转身就要走。 “这位公子,您是和那位道长是一起的吗?” 空灵,如同手指轻敲瓷瓶发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稚嫩,听声音像个少女。肖长恭心里顿时慌了一下:“女鬼?还是女妖精?” 肖长恭颤颤巍巍的转身。 如同瓷器娃娃般的少女一只手搭在门上,几乎与头同高,微微靠在门边的身子,一身干净,不染尘灰的蓝白衣裳无风自摇。那是一张如月一般皎洁的脸,精雕细刻的五官好似画中抠出来的,在她那双柔肠百转的双目之下,眼角边悬挂着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迟迟不肯落下。 “嗯?” 肖长恭怔住了,他痴痴的盯着那张无法言语的脸停在那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非常快,而且总是漏掉。 “公子,您和那位道长是一起的吗?” 素青再次询问道,只是她的声音哽咽了许多,就像瓷片从高处落下,碎散一地发出的令人难过万分,震耳欲聋的声音。 “公子?” “长恭。” 面对素青的呼唤,肖长恭还未从她那张脸上回过神,直到他在自己的心里听到了狐媚子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哦”口中的唾液不停衍出,他扭动着头吞下去之后这才磕绊的回答着素青的问题:“对,我跟刚才那个道士是一起的。” “不过,我还有事就先走。” 说罢,肖长恭跟佘栗一样仓皇出逃,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人存在。 肖长恭的出逃,佘栗的不视而别,再次让素青感到难过,那颗悬挂着的泪滴终于落下。 依靠在门口的她,双目无神,抬头望着遥遥的天边,好似在等着她的主人回来。 “佘栗,你居然坑我?!” 坐在已经醒来却很虚弱的杨守仁身边的佘栗狂笑不止:“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肖长恭不可置信的怒视着佘栗:“是挺厉害的!长成那个模样连我这样的人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可怖啊!” “啊?”平安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问肖长恭:“肖师兄,师兄不是说她很美吗?您为什么说她可怖啊?” 两个人两套说辞,这把平安绕的晕头转向。 倒是这时,杨守仁用着他那虚弱的语调开口解释道:“我想狐仙说的是反话吧。” 杨守仁的让肖长恭白了一眼佘栗,他说:“确实很美,美的不知道说,反正比我家狐媚子不知道美到哪里去了。” “啊?” 平安依旧懵懵懂懂。 杨守仁苦笑道:“是啊,她很美。双瞳剪水,出水芙蓉;沉鱼落雁,曲眉丰颊;钟灵毓秀,闭月羞;明眸皓齿,秋月寒江;楚腰卫鬓,秀外慧中;回眸一笑,楚楚可怜。” “我嘞个狐大仙,杨守仁你这词儿用得可真多啊,但确实是如此。不愧是读书人啊!” 肖长恭被杨守仁口中吐出来的词给惊着了,他现在的震惊可以说不输方才见到那素青时心中的震撼。 但是杨守仁却又说:“可是,我总觉得这些词并不能把她的美说出来。” “什么意思?” 佘栗和肖长恭异口同声,反观平安则是好奇站在巷口,听着杨守仁说话,满眼好奇的盯着尽头的泥瓦屋。 “她的美说不出,我更多的觉得她的模样看不真切,就像曲木镇里朦胧的月色很神秘。” 肖长恭听杨守仁这么一说觉得也是,素青的美说出来反而觉得这些词配不上她的模样。 他心中焦灼的抓耳挠腮,佘栗也是坐立难安,他侧对着杨守仁问道:“但是,没有这些词,又该怎么去说她很美呢?” “对啊。”肖长恭附和道。 杨守仁淡淡一笑,他望着天上的月亮,随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此处高山流水,青樟耸天,瀑布下有着一座凉亭,正值夏日。桃树围绕,百开在悬崖峭壁。忽然,一阵风似滚滚热浪而来,吹得那百纷纷而下。” 说到这,他忽然睁开眼笑了,笑的肆无忌惮,只听得他一声哀叹之后,说:“高山,凉亭,落,流水,当间儿坐着的那个人她能不美吗!” (本章完) 第211章 忽嗅长夜飘茶香,尘世百 第211章 忽嗅长夜飘茶香,尘世百转痴情种 杨守仁望着天上朦胧的月色,神色中带着一丝悲凉,他低头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二人痴笑道:“我曾经以为妖怪都是害人的,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但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们,或许我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奇遇。” 肖长恭听得迷糊,他面露难色,问道:“杨守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佘栗也觉得奇怪,同样问道:“杨公子,你是在那屋子里遇见或是听见什么了吗?” 他依旧痴笑着,伸手试图摘月,“两位仙长,你们认为一件没有生命的瓷瓶会有人的情感吗?” 佘栗和肖长恭被他的话问的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在他们想着的时候,身后的平安早已没了踪迹,而他们也没发现平安不见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身着绿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平安摇摇晃晃的来到了那座泥瓦屋前,他看着打开门,月色悄悄落在院子里。他一阵蹙眉,心里对杨守仁三人所说的话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让他们如此狼狈,这般言词。 他迈出脚走进了门,丰盈而又空旷的院子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凄凉。 在他身侧的一张四方桌前摇晃的的木椅上,坐着一位蓝白色衣裳的少女。她背对着门款款而坐,皎白的如脂而又细长的脖颈在她望月的目光下微微弯曲,一张楚楚动人而又让人心生怜悯的脸略带忧愁。 思念,在她的眼角变成泪珠,颗颗悬挂。 当她听到平安的脚步时,缓缓转身,一双瓷瞳如月清明将他倒映在眼中。平安那身泛着若隐若现的光芒的道袍似乎让她想到了什么,悲凉的眉眼间露出一丝喜悦。她起身,身子微微低下行万福礼轻声柔道:“小女子素青见过仙长。” 平安微微一愣,随后解释道:“小道平安见过姑娘。” 素青同样微微一怔,她盯着平安身上的道袍,轻声道:“法衣伴身,袖里乾坤,您当真不是仙人?” “不是。小道师从青玄子,入道走马观,今年方才十六并非姑娘所说仙人。” 平安继续解释,可也让他心中好奇万分。自从进入曲木镇之后,算上来过这已经是第二个这样说自己的人,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寻常道士,为什么他们总觉得的自己是得了道的天边客和仙人。 不过,从素青的言语中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山神数千年修为,自己身上的这件道袍乃是祂所赠与受日月华精滋养过的法衣,平安觉得或许是因此原因才被误认的。 “原来如此,”素青的喜悦消散,但是对平安的态度始终未变,她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随后说道:“道长请坐。” 平安单手挽着拂尘,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放在中指的第一节指头上,半握着拳点头行礼道:“谢过姑娘。” 平安与素青相对而立,素青提手示意:“道长是客,您先落座。” 平安点头行礼,随后落座。 平安背对着门,但是素青并未坐下,只见她提着宽大的袖子,手心朝上微抬对着干净的桌面平扫一下随后翻转手掌再次扫回,空荡的桌面上顿时多了一套纯白的茶具和冒着热气的瓷茶壶。 素青提壶添茶,淡淡的幽香从细小弯曲的壶口冒出,滚滚的热茶冒着淡淡水雾,月色落在杯中,素青这时问道:“道长和方才那几位可是同行之人?” 素青添好茶她这才坐下,她缓缓拿起瓷茶杯,微起白唇吹着茶水,同时等待着平安的回答。 刚拿起茶杯的平安闻言此刻放下,摆正身子看着素青说道:“方才的两位师兄和一位朋友如果对姑娘有所不敬,还望姑娘勿怪,他们只是将姑娘当做害人的妖物了。” 素青闻言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她偏头看着平安,泪眼婆娑问道:“道长不将我当做妖物吗?” 平安诧然起身,他对着素青行礼道:“姑娘不像俗物,我只是见姑娘模样曾与我之前有几分相似,而且经书有言,大道万物,与之共生,姑娘不曾害人,自然不是妖。” “是吗?”素青同样起身,他对着平安问道:“只是,道长所言是为何?你我有何相似?这里是曲木镇,有人来寻宝,自然也会有人消失。您为什么觉得我不曾害过人?” 平安解释道:“少时,曾在观中修行,然神思所忧,炁走偏方,险些伤命。虽得救,容貌性情有所变,大多孤忧,因此相似。” “身着法衣,乃一山神所赐,千年法衣,日月华精,故能休养经络,亦能阻异。姑娘能若是心怀不正,法衣自有不同之处会显。” “原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素青再次请平安入座。 她为自己再次添上茶水,她就站在那望着天上朦胧的月亮,优优的神色,眼角悬挂的泪珠忽有一滴落下,最后如瓷片碎散一地,她问道:“我听之前的那位公子说,你们会法术,能推演,所以我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平安望月蹙眉,他答道:“小道从小伤了经络至今未好,全靠老祖和山神所给之物维持,如若不然我早已是黄土中客,至于术法和推演之能不过皮毛做不了什么。” “不过,我那师兄佘栗精通此术,或可让他帮你。” “佘栗.是那位道长吗?”素青在心中回想一番,问道。 “正是。”平安点头答道:“师兄是观里高功,他们此去黄州是为斩妖除魔。” “除妖?”素青闻言嘴角忽的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家主人虽不是道士,可也总爱除魔天地间。不过,听您的话,您与那几位并非同路?” 平安苦笑一番,说道:“家师志在天地山川,神仙妙境,小道从小耳濡目染也继得师志,此次下山欲往蓬莱求见仙人。” “我也曾听主人言说,蓬莱天边远,驾舟也却游。曾对闲棋子,说人间二三。” 素青一提到自己的主人,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和高兴。但平安的却也好奇,他问道:“你家主人去过蓬莱,见过仙人?” 她笑颜道:“见过,他与蓬莱三仙中的桃寿仙是好友。” “寿仙好友?”平安闻此言,瞠目结舌起身与素青相视:“敢问,你家主人现在可在家中?小道能够拜见否?” 却不料素青低眉说:“我家主人百年前便不见了身影,素青此处守着只为等着他归家,却又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够回来。” 平安蹙眉,他问道:“那姑娘方才所问是为了让我等为你推演你家主人现在在何方?” 素青点头不语。 平安垂首,哀叹一声道:“既是仙人好友,就算不是仙,那姑娘主人的修为也是极高,非我等可推演。”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姑娘既非凡物,为何不离开此处去寻你家主人,何必苦苦等待?” 素青答道:“道长有所不知道,我家主人名为云中客,舞字画,喜雕琢,爱陶窑,但更爱四处云游,离家数月甚是几年也是常有之事。但是,自上次主人离家至此已有百年。我也曾有个外出去寻之念头,但自从主人离开不归后,家中来了一伙强盗,几乎将主人所雕刻和打磨之瓷器,玉佩洗劫而空。而我虽也为一口瓷瓶,却在此之前修得人身逃过此劫,但我心生自责没能将主人之物看护好,心灰意冷之下破碎瓷身,意图求死,却四处无门,求死不得,破碎的瓷身自行修复,使我苟延残喘。” 平安哑口无言,他不知道素青竟然还有此般遭遇,他心生怜悯之意,开口言说:“既是如此,那我便请我家师兄试上一试。” 谁料,平安的提议却被素青拒绝了,她低眉说:“既然难推演,我也不必强求。” “道长此去既是往蓬莱而行,如若可以还请道长在见到桃寿仙后替我问上一问,看看祂老人家是否知晓主人去处。” 平安蹙眉长思,他心生一计道:“如此等待也非办法,姑娘不如与我同行,若是有缘可见,你也可先得消息。” 素青浅笑摇头,“可我怕主人那日回来不见家中有人,就连器物也一同消失不见,恐他担心。这百年时间已等过,道长此去蓬莱快则五六年,多则十年,我也不惧多等这些时日。只求道长记得替我问问,如果您还会回来的话。” 平安不敢轻易答应,毕竟自己此去没有请帖,也无引荐,他怕自己无功而返。而他先前的提议,也是觉得仙人就算不见自己,但素青是云中客的之器物所化,多少也会告知去向。 但,如今素青意在此等待他也只好说:“如若能够见到仙人,我自当询问,待我离仙山之日定将消息传与你耳。” 她低身行礼,感言道:“素青感激涕零,等我寻到主人,定会引以相见,共谈道法。” “小道尽能。”平安回礼言说:“既然姑娘已然无事,小道就先去了。” “道长慢行。” 素青将平安送至门口,直至他的身影被逼仄的黑巷所掩盖她这才缓缓转身走回四方桌前。 她端起茶杯,杯中水尤热。举头遥望,薄雾轻轻,月色朦朦。素青举杯对月,少女脸上忧愁淡淡喜,白唇轻起,说道:“浊酒一杯不及茶,明月一轮不如家。主人,您到底去哪了?” 如酒饮茶,借相思以浇愁,她的双眼拨开云雾,瞧着那轮明月,心神似乎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她被勾勒出纹被赋予生命的夜里。 她记得,那夜的烈火煅烧了自己的身体整整一夜,当她被主人捧在手心高兴的细看时,她也在心里跟着笑了。 而那一天是一百一十五年前,大衍的华南三十年,初春。 她记得,那日清晨的曦光落在曲木镇的纵横交错的,枝繁叶茂的青木枝丫和绿叶上没有那层薄雾的笼罩,曦光恰好落在被放在那张四方桌自己的身上。 薄如蝉翼的瓶片映出瓶内的洁白,与蓝色的山水纹交相辉映,美的不可方物。 云中客则是绾着青丝,身着一身青袍从屋内走至门前,双手环抱于胸依靠在门框边上,眉眼含情的盯着那只圆口长颈圆身的青瓷。 “都说你云中客是个痴情种,我以前还不相信,不过今日看来.何止是痴情种啊!简直就是为情而生的。” 泥瓦屋的房顶上,一名橙袍青年的坐在瓦砾上,他刀锋般的下巴很是凌冽,一张薄唇轻启轻合,高凸的鼻梁好似一条攀天的龙,尤其是一对剑眉下的那双丹凤眼既透露着机智和敏锐,也带着些许肆意不羁。与云中客的稳重的性子和那双随意一眼都可眉目传情的秋波眼大不相同。 “你这家伙除了能说我多情之外,还能说什么?你个白眼狼。” 云中客看着刚做好的瓷瓶痴笑着。 “嗯?” 泥瓦房上的青年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他站起来随后纵身一跃落至院里,他气愤愤的指着云中客说道:“我是狼不假,但你不能说我是白眼狼。” 云中客被青年的模样逗笑了,他摆了摆手,说道:“那你也不能说我多情啊。我爱一个人爱的很是深沉的。” “诶?”青年闻言觉得不可置信,他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多情的,“什么啊。我说的是你痴情,可没说多情,你自己听岔了怪我。” “也是,我就不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你就去找她啊,天天在这里睹物思人有意思吗?” 云中客对于青年的话并不理会,而是转身准备将门关上,他说:“你懂什么。对了,别碰我的瓷瓶,要是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青年看着紧闭的房门气急败坏道:“你就闷着吧,明明那么喜欢人家,不去追就算了,天天只知道捣鼓你那些破玩意。不就是一幅画几幅字嘛!我也会写,会画,你把笔给我。” 云中客转身看着一门之隔外的院子里青年的嗔骂,无奈一笑,呢喃道:“一见钟情也得分时辰吧。我遇见她的时候刚好喜欢上了她,但是她已经成亲了,我总不能夺人所爱吧。” 他朝着屋内深处走去,他来到窗前,看着木柜上那口淡青色,同样圆口长颈圆身的青窑。他伸手摸去,釉面上细腻的裂纹微微凸起,就好似被缝在一起的鳞片,光滑的瓶身,微微的凹凸感从指尖传入心神,他笑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有毒的果子却用来表相思,也不知道王维大诗人是怎么想的。” 柔肠百转,眼波似雨,他抬头望向窗外,叹息一声又说道:“尘世百转,放不下的思念又何尝不是最剧烈的毒呢。” “百转个屁!这是人写给李龟年的。” 门外叫骂声依旧不断。 (本章完) 第212章 本是御剑云中客,无意南 第212章 本是御剑云中客,无意南华逍遥仙 “不对啊!” 那青年从院子中忽来到窗前与云中客内外而视,他满是疑惑的看着云中客,道:“你刚才说什么?她已经成亲了?” 云中客淡然一笑:“是啊。” 青年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道:“你这是自讨苦吃,人家都成亲你还在这单相思,有病吧你。” 云中客闻言默默一笑,只见他抬起手用食指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青年的额头,顿然一股气流自他指间汹涌而出将青年冲出院外。 在青年错愕的震惊的神色中他轻轻说道:“夙奎啊,你怎么能懂呢?她成亲是没错,单相思的是我也不假。但是,我并没有去打扰人家,喜欢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就好。” 瘫在院子外的夙奎闻言放声嘶吼道:“贱人!” 这时,一个人影缓缓的出现在他的头顶,夙奎看清来人后连忙站起身,行礼道:“帝君。” 来者一身玄黑道袍,上有三只丹顶鹤游走其间;他宝相庄严肃穆,眉宇间一道金光若隐若现;一头青丝轻绾,两鬓间各垂着一束白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在腹前,颇有仙者风范。 “你家主人可在?”那道人问道。 浑厚的气息,不急不躁的语调却让夙奎紧张万分,他说:“回帝君,主人在屋子里。” 道人开口道:“带我进去吧。” 夙奎闻言赶紧去开门,随后他站在门口一侧恭敬请道:“帝君请进。” 道人步履稳重,迈进屋子后他左右环顾,宝相庄严道:“他如今一直住在这?” 夙奎答道:“回帝君,自我与主人相识后他便一直在此,除却游玩外不曾离开。” “听说,他又动情了?” 道人的问题让夙奎好不思量一番,他道:“夙奎跟着主人的时间较短,我也只是听主人的朋友说起过一些过往,是否是又动情了夙奎不知。不过,主人确实单恋上了一位女子,但她已然成亲了。” 道人肃穆的神色里露出一抹苦笑,他说:“这世上,能让他动情的也就只有几万年前的那个人。” 夙奎困惑不解,道人越过他径直走向紧闭的木门随后一把推开。 窗前的淡青色瓷瓶安静的矗立,屋内一张书桌对在床边,笔墨纸砚在其上,一本南华经在其旁。书桌后的一把檀木椅上云中客提笔端坐,他身后墙壁上的画中美人翩翩起舞,引来窗外蝴蝶纷纷入画。 他写道:“天女做客人间行,清风做阶桃迎。素手挽袖衣袂青,眉黛一笑万物新。” 笔归砚台,黄纸诗成,云中客起身挽袖竖指念诀,墨笔字纷纷出浮于眼前,他转身挥袖字入画中去,与画女飞蝶共舞,片刻后归于平静。 他看着画女身侧,高低不依的四句诗轻轻笑道:“云想霓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抬手向那画中人摸去,婆娑泪眼无言。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御剑云中客,南华逍遥仙。怎的,又为情所困?” 云中客淡然一笑,而后转身看着那道人,道:“我不过俗世凡人,为情所困也是常事。” 道人笑道:“那你究竟是为情所困,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呢?” “在我心,她从未死去。” “所以,这人间只要人像她三分你便入了神,不得自拔?” 云中客不语,片刻后二人屋中大笑,听得院子里等候的夙奎一阵困惑。 他好奇的探头想要往屋子里看去,却听见云中客的声音传来:“夙奎,沏茶。” “是。” 夙奎应声,转身走到放有瓷瓶的四方桌前,只见他手掌朝上一扫而过桌子上竟然多了一套茶具,随后反手又一过,空荡的茶具里便又多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他以灵为托盘将茶具放在手掌之上,缓缓转身走向屋内。 夙奎将茶水放在屋内凭空出现的一张长桌上,而后道:“主人,帝君,夙奎在外候着。” 帝君点头,云中客笑道:“去吧。” 夙奎离开后,帝君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茶,非凡物。入口微涩,后回甘。不似我那蓬莱,常年清修不沾五谷半点,更不要说喝口茶了。” 云中客闻言一笑,对着帝君请饮道:“东华帝君,男仙之主,问这天地苍茫有几人敢与你对饮?” 道人引法添茶,后道:“上有玉皇大帝,下有后土娘娘,再者世间诸仙更有甚者,你这话可是在于调侃我?” 云中客答道:“元始之阳,多有敬重。” 道人笑道:“且不说我,倒是你数万年前混战结束之后,你本该入得天宫却因那女子步入凡尘倒也可惜了。否则,你我在仙职上本该同起同坐。” “我无意成仙。” “所以你宁守人间万年,只等她转世?” 云中客淡然道:“我与她之情,天下无二,该如此。” 道人略微思索一番,道:“也是。在何处修行不是修行。” 云中客饮茶说道:“倒是不知帝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道人答道:“无事,近来思旧友故来之。” “粗茶淡饭,不要介意。” “一粟一粒皆可。” “请。” 午饭过后,道人欲走,云中客送上草书一卷,丹青一幅,言说:“此书乃我手书南华经一卷,还望帝君替我交与寿仙;此画山水银河,你我皆少友便送你,画中别有洞天与我神思一缕,若是无人与之言可入画中,泼浇消愁。” 道人立于院中,接过字画道:“曾有一道,入我蓬莱。原是昆仑弟子,也曾与我同谈,只是他也与你一般去后不回。我也常常去寻他,可他早已满头霜雪,时日无多。” “世事无常。” “你若有意,也常来寻我。” “恭送帝君。” “恭送帝君。” 站在门口的夙奎见状,他低身行礼道。 等到道人消散原地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云中客,问道:“帝君都跟你说什么了?” “少管。” 云中客转身进屋,夙奎破口而言:“真会装。” 话音落下,只见打开的木门内一道白光气势汹汹朝着夙奎而来,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击退不知多远 最近码字有点慢……更新可能不及时或者跟不上,抱歉啦。 (本章完) 第213章 一胚黄泥塑素身,金乌启 第213章 一胚黄泥塑素身,金乌启口青成 是夜。 朦胧的月色落在院子里那口瓷瓶身上,清冷的瓷身散发出缕缕蓝白色的光泽,云中客和夙奎相对而坐,他们盯着眼前的瓷瓶目不转睛,像是被瓷瓶上的的纹深深吸引。 云中客忽然歪头,将目光转到夙奎身上问道:“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夙奎闭目一思,而后睁眼开口道:“青素。” “青素?”云中客不解问道:“何意?” “一胚黄泥塑素身,金乌启口青成。” 云中客蹙眉,而后道:“那还不如叫素青,既顺口而且也跟你的姓同音好记。” 夙奎闻言恍然大悟,立马拍手叫好:“就叫素青!那我以后就叫她素青师妹。” “师妹?”云中客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师妹好啊.师妹好啊。” 夙奎歪头一笑,话锋一转问道:“你要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呗。” 云中客无奈一笑,答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夙奎忽的坐直身子,他说:“谁叫你每次出去游玩都不带上我的。” 云中客挑眉一笑,说道:“这次去江南不是带上你了吗?” “正因如此,我才会对你过去的事情感到好奇啊。”夙奎盯着云中客笑道:“要不是这次江南行,我可真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多故事啊。” “而且从午间帝君的话里我可是听出很多啊。” “比如说,数万年前的神魔大战,还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女子快说,你跟那女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啊?能够让你这么痴情。” 云中客不语,只是任由他这样闹着,过了一会他说:“其实我觉得帝君说的没错,或许我真的该出去走走了。” “啊?” 夙奎看着云中客略显惊讶和困惑:“什么意思?” 云中客笑道:“午间时候,帝君不是说让我该出去走走吗?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人死不能复生,纵有轮回,我或许也难再找到她。” 夙奎蹙眉说道:“可是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云游,一去就是数月或是两三年,这不是在散心吗?” 云中客忽然低头,他苦笑一声而后望月,道:“这世界也就这么大,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 “去哪?” 夙奎对于云中客的十分不解,这个世界就这么大,出去走走?是去天上? 云中客答道:“浮游天地,一日而终。我非浮游,当游寰宇。” 夙奎愁眉不解,他还是没听懂,“怎么游?” 云中客挥挥衣袖,只手朝天伸去,巨手穿过那层薄薄的雾气掌撑明月。这时,一颗明星自他手腕处飘过,他反手离月,弯手摘星而归。 他将手中星递到满目错愕的夙奎面前说道:“当如此游。” 夙奎被云中客的举动惊得不能说话,他只能怔怔的看着云中客手中的明星,不断得的吞咽着口中唾沫,“只手摘星,可揽明月,我更好奇你的过去了。” 云中客闻言一笑,随后将天上星放入瓷瓶中,淡淡的光亮也自瓶中冒出,忽的瓶身似乎动了一下,还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两人看着眼前一幕脸上神色各不相同。 夙奎满目震惊,心中困惑不断滋生。他跟在云中客身边千年,虽说知道他的修为非比寻常可也没想到如此的可怖。尤其是看到他将天上星放入瓷瓶后,瓷瓶内忽然传出一阵如同生命心脏搏动的声音。 她活了。 云中客则是笑看着面前被夙奎取名叫做素青的青瓷,他看着瓶身上的蓝白色的纹,道:“今日起,你名素青,我赋生命与你,则为你的主人;夙奎为你起名,他认你为师妹,你当称他为师兄。” 素青没有反应,瓶身内的白光也渐渐消散,夙奎看着面前的一幕问道:“她这是?” “无事。”云中客淡淡一笑,而后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房早些休息吧。” 夙奎刚要起身,却又坐下蹙眉问道:“只有一张床,我睡屋里你睡哪?” 他笑道:“无碍,自有弯月一轮为我做床被。” 夙奎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不过当他想到方才云中客只手撑月的模样也是欣然接受了,于是他起身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去吧。” 云中客看着他笑道。 夙奎挑了下眉头,径直的朝着屋内走去,嘴上还不忘说道:“对了,你可别抛下我自己跑了。不然我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云中客将视线放在瓷瓶身上,答道:“放心,不会的。” 夙奎背对着云中客关上房门,随后转身从房门的缝隙里盯着院子中的云中客,当他瞧见云中客捧起瓷瓶开始喃喃自语后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向床边,轻声道:“真是痴情种啊。” 院子里的云中客听见了夙奎的唠叨,他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瓷瓶,喃喃自语:“非我多情,实属佳人住我心,难忘。” 他淡然一笑,不停抚摸着手中的瓷瓶任由心中思想纷飞,直到夜色深沉他这才将瓷瓶放回桌上缓缓睡去. 头上雾气蒙蒙,月色浅浅照人间,已是后半夜。 正当屋内的夙奎睡的正香,忽的,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从梦中醒了过来。 听声音似乎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他蹑手蹑脚的走下床连鞋都没穿。但是,他从木门的缝隙里除了看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云中客之外什么都没瞧见。 他的目光在缝隙中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木桌上,他忽然蹙眉,心里嘀咕着:“奇怪,素青呢?” 忽的,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好!该不会是素青被人偷走了吧。” 一想到这,夙奎睁大了眼睛立马就要开门告诉云中客,但是他的身后却响起一阵奇怪的窸窣声。 他心神一定,不敢轻举妄动,随后缓缓将头转过去:“没人?” 他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不仅声音消失了,就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他心里感到一丝害怕和担心,他在想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瞒过云中客然后进到屋子里来?还能在他面前偷走瓷瓶。 但是,现在来不及多想,他转身拉开门,对着云中客就要大喊一声:有贼! 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朦胧的月色落在院子里,一个身着蓝白相间衣裳,面如瓷器般白净的少女手里正拿着一件厚衣,她小心翼翼的将其披在云中客的身上。 她的动作很轻,轻的就像天上的月亮,就那样悬挂着。待到厚衣披上,她笑着抬头的瞬间却瞧见了门口神色诧异的夙奎。 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着夙奎不要说话,随后她将手指放在额上,一缕白光自她眉上的指尖涌现,随后覆盖她的指头。 她将被白光包裹的指头缓缓抬离开额间朝着夙奎弹去,他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来不及反应,只能任其白光钻入眉间。 白光进入眉间,她的声音同时也在夙奎的心中响起:“夙奎师兄,主人睡着了,别吵醒他。” “你是素青?” 夙奎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瓷瓶所化的少女。 素青微微点头,然后她看了一眼熟睡的云中客,又对夙奎说道:“夜里天色凉,我怕主人被寒风伤着,所以给他披了一件衣裳,若是惊扰到师兄素青给您道歉。” “没事.没事” 夙奎手足无措的点着头,素青见状如此,随后说道:“师兄也早些休息,我在这陪着主人就好。” “好。” 夙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答应着。 素青笑着,淡淡的白光在她身上乍起,随后她低头化作一道蓝白色的光立在原来的位置上,待到白光散去那口青瓷再度出现,它稳稳的立在那里,似乎不曾离开。 夙奎则是瘫坐在门口,他满目错愕的盯着素青,心中思绪繁杂。 (本章完) 第214章 数年苦练陨骨身,众人长 第214章 数年苦练陨骨身,众人长谋欲放火 今日一早,曲木镇里热闹非凡,过路的行人或是长住于此的住客都纷纷聚在街头讨论着一件事情。 “卖书的老头,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说话的是一名彪壮的中年汉子,满脸的胡茬看上去甚是邋遢不堪,但他浑身的高凸的横肉却让人望而却步,尤其是他手中的一柄铁锤和正被烈火锻的通红的短刃更是让人心惊肉跳,要是不小心碰上一下不得把肉都给烧烂了。 卖书的老头闻言,顿时咿呀一番:“哎呀!我亲眼所见还有假不成?” “当时我正在修补屋顶,忽然间一只巨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他一只手托着月亮,随后抓住了一颗从手腕处飘过的星辰又落了下来。” 说着,他还不忘朝着路尽头指去。 有人惊讶,说:“那这只巨手的主人是谁?” 有人不敢相信:“若真如你所说,那人可不是凡人,是神仙。” 也有人附和道:“就是,手托日月那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凡人怎么可能。” “就是,要么就是你们在骗我们,好让我们买你的书。” 卖书的老头气急败坏,他对着众人大声喊道:“我名来过,但凡是行走江湖的应该没人不知道老夫。老夫为人虽说模棱两可,但是在本事上江湖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若是骗人,那我为何要骗人?” 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响起:“原来你就是来过老爷子啊。” 那人穿过人群,着一身灰衣袍走到最前面,他手持一把三尺玄铁对着来过抱拳行礼道:“晚辈南国书生,见过老爷子。” “南国的书生?”来过看着面前的青年好奇问道:“既是书生,因何持剑啊?” 书生一笑,道:“书生不才。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行走江湖却也是小生心之向往。大衍一年游行,虽没见过多少事物,但也听说过来过老爷子的名声。” “老爷子虽说武功不高,却习得了一门秘法,名为‘观’。此法为道门一高人所修著,后来高人仙逝秘法落入人间,最后被老爷子修成。” “而且,老爷子来到此处怕是因为有人盯上了你这术法,来此避难的。” 书生如此说道,来过闻言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他来此处本意就如少年所说,可没想自己竟然一时失语说了出来。 书生看出了来过的窘迫的困境,而后转身又对众人说道:“来过老爷子在江湖上虽说为人的名声不太好,但是本事却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谁都好面子。我想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对我们说谎的。如果谎言被揭穿,他可能在此处也待不下去了。” “相比于江湖,这里天下奇人共聚,大家能够各取所长,各取所需,所以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毕竟谁都有麻烦事,自己解决不了,总有需要别人的是时候。所以,我相信老爷子的话。” “至于,是不是神仙,要去看过了才知道。” 书生这样一说不仅给来过解了围,众人闻言也是连连说道: “也是。” “来过老爷子的大名在江湖里也是如雷贯耳,一眼观他人过去的本事着实令人羡煞不已。” “这样一来,老爷子说的话怕是不假了。” “老爷子可知道那巨手是从何处来的?” 来过看了一眼书生,对他微微一笑随后说道:“自然知道。诸位若是好奇,可随我一同去看看那只巨手的主人究竟是‘人’是‘神。’” 众人闻此一言顿然答应道:“这样的奇观可得去瞧瞧。” “就是,若真是神仙,能瞧上一眼那也是人生无憾了。” “那就走。” 顿时,曲木镇半数人皆都跟着来过与那书生朝着云中客所住的泥瓦屋而去 小院里,那口青瓷依旧矗立在四方桌上,经过一日一夜的温润瓷瓶似乎与方出炉时有所不同。 光滑细腻的瓶身,在山水纹中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一名少女端坐在小舟之中。船身下的流水也在哗哗作响,好似瓶身又是另一个世界。 而此时,日头刚升起不久。 云中客坐在屋子里,在那张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前的檀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南华经默默在心中读着: “子游曰:‘敢问其方。’” “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惟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寥寥乎?’” 云中客正读着,蹲在云中客身侧的夙奎却被心中所想困惑。 他问道:“你知不知道素青昨夜变成人了?” 云中客闻言,他将视线从书上文字中转到夙奎困惑的脸上,说道:“我知道。” “这不对啊。”夙奎被云中客的话惊到了,“往日里你做的瓷瓶还有一些小物件他们可不会这么快就修成人身了。” 说着,夙奎的手忽然指向窗边的那口淡青色瓷瓶说道:“她都十年了,你外出云游的时,我无聊的时候会去找她说会话,解解闷。” 云中客点头道:“挺好啊,我不在你身边你也有个说话的伴。” “我不是这个意思。”夙奎有些委屈的盯着他,他说:“我的意思是,她都十年了还没修成人身,但是素青一日就成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你去了江南之后,见到了那个女子才这样的吗?” 云中客放下手中的南华经,缓缓说道:“并不是。” “那是为什么?”夙奎穷追不舍的问道。 “记得我昨夜摘下来的那颗星辰吗?” 夙奎闻言撇了撇嘴,道:“当然知道了,才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你知道每个人在出生或是死去之后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辰吗?” 夙奎闻言一愣,他蹙眉苦思摇头道:“不太清楚。” “这世上轮回转世,终究逃不过宿命二字。新生的人若是气运足,那么天上就会有一颗星辰亮起,而那颗星辰会随着他/她的成长而发生变化。他/她越强星辰则越亮,反之则会逐渐暗淡,直至让人看不见。” 夙奎挠头不解,他问道:“那死去的人也会亮起星辰是为什么?” “每个人天生都带着一定的气运,但随着成长和岁月的消磨意志不坚者属于他的星辰就会暗淡,直到他/她死后才会重新亮起。而这些没有了气运缠身的孤星就会四处游荡,最终无人问津。” “原来如此,”夙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我还有个问题,就是你说的一个人越强,他/她的星辰就会越亮,那你的星辰呢?天上的星星有很多,但是我没有看见一颗能跟你相呼应的星辰。” 云中客浅浅一笑,他伸出自己的手掌递到夙奎的面前,说道:“我的在这。” 随着夙奎不解的眼神朝云中客的手心看去,一颗舍利般大小的闪烁星辰出现在他的手中,一明一暗闪烁间好似心跳。 “这是你的星辰?”夙奎越来越困惑了,他很是不解问道:“你不是说都在天上吗?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中?” 云中客收回手掌,星辰也随之不见,他淡然笑道:“一个人越强,他/她的星辰越亮这没错。但是,星辰越亮之人他的命运更容易被左右且不能自控。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人生在世,逃不出宿命二字。” “为什么?” 云中客答道:“这满天繁星像极了人间,人与人相互纠缠,天上的星星也是如此。就好比你你的星星和别人的星星相互交错,你们之间就会产生交集,至于是恩怨情恨,还是苦海深仇就要看你们之间的交集是因为什么。” “而这,我们称之为命星。” “我们的生死牵动着星辰运转,星辰之间的相遇印证的我们的结局。” “而气运越强之人看似风光无限,可他却也被命运所左右。” “星星越亮,就越引人瞩目,随之而来的可能是附庸,也可能是算计。” “话虽如此。可是,你的命星为什么在自己手上?” 夙奎问道。 云中客依旧笑着,他说:“当你意识到命运可以改变的时候,你还想活在他人的影响之下吗?” 夙奎摇摇头:“不想。” “那就把自己的那颗星星摘下来,放在身边,不让它再去和别人产生纠葛,以后你想遇见谁,想和谁之间有交集就完全在于你。” “我明白了。”夙奎听懂了,他站起身对着云中客摩拳擦掌一番,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天上把我的星星给摘下来。” 说罢,夙奎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就连云中客想说什么却也只能放在嘴角,咽回心里:“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大白天的你上哪去找?看得见自己的星星吗?” 云中客一番无奈,等到不见了夙奎的身影他又将南华经拿起来继续看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 忽的,门外一阵吵闹声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小镇的石拱门前,众人看着面前门后的残破、荒凉有着被大火烧过的痕迹的屋子,当他们抬头看着石门上的阴阳两界处,石门划生死的字样后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这是小镇的终点,再往前走可就要死人了。” 这时,手持铁锤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举起烧红的短刃指着石拱门神色肃穆说道。 “这里面怎么了?” 江湖上的过路客问道。 汉子叹息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只要走过石门除了天上的神仙谁也活不了。” 众人闻言,人群中泛起一阵骚动,有人说道:“那我先走了,我只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这里这么危险。” 这话一出接连有人离开,刚才那人说的没错,他们只是来看看巨手的真面目而不是来送命的。 不出片刻,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没剩多少了。 来过转身看着离去已然半数还剩下的又补充道:“是老夫少思了,没想到那只巨手的主人居然住在此处,若是有人想走尽管离开便是。” 来过的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对着来过、书生和汉子拱手点头道:“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这一走,就只剩下十数人,就连来过也没想到,那只巨手的主人居然住在此处,要知道这里一到夜里可不安宁。能够压得住这些东西,想来那只巨手的主人也不简单,就算不是神仙,也差不多了。 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夙奎来到院子里,只见他撸起袖子就朝天上望去,可是天上雾霾霾的,除了阳光透过薄雾散落人间之外很难再看清其他东西。 于是,他晃动着脖子,做好十足的准备好一跃而起,他先是跳上墙檐而后跃上泥瓦屋顶,他望着天上淡淡薄雾蓄力准备朝着天上飞去时,眼角的余光却瞧见了一群人站在石拱门前,看样子似乎要做什么。可是,中间不断有人离开,直到不剩下几人。 夙奎觉得好奇,于是他沿着屋顶走上墙檐,再缓缓走到门上。 来过等人瞧见了停在木门上的夙奎而后目光一冷盯着他,“大家小心了,他有可能就是那只巨手的主人。” 众人面向巷子,盯着慢慢坐到门上夙奎,他们作势却小心翼翼的望着他,那书生却与他们不同,而是在瞧见他们一副谨慎的模样之后笑了一下,道:“诸位别怕,小生先去探探路。” 说罢,他将手握三尺玄铁的手背在身后,径直的朝着夙奎而去。 当他来到门前,夙奎蹙眉看着那书生问道:“你们是谁?” “回这位公子的话,小生是路过这曲木镇的江湖客,听闻昨夜有只巨手破土而出直奔天际,于是我等好奇按着那人所说寻到了此处,敢问公子可曾见过?” 书生先说了自己的来历,意图让夙奎放心戒备之心,继而循序渐进在告诉他由来,这样一来就算夙奎不说,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不过,夙奎却是上下打量着书生,最后盯上了他背着的手问道:“那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 “哦,”书生眼见夙奎问上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也就不必藏着了,他直言不讳道:“小生是个江湖客,这把玄铁也是小生趁手的兵器,随时带着不曾离身。不过,倒也并非藏着,我只是怕吓到公子,于是收了起来。” 夙奎“哦”了一声,他看着书生说道:“你说的那个巨手我没见过,你们还是回去吧。” “这” 书生被夙奎的给噎着了,他四顾茫然的转身看着身后的来过等人,束手无策。他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夙奎最后竟然来这么一句。 来过和汉子相视一眼,也朝着巷子里走去,其余人也跟了上来。 来过站在书生的身边,他对着夙奎拱手说道:“这位小公子,我昨日夜里可是亲眼瞧见一只巨手从此处起,你既然住在此处怎么可能会没见过,莫要欺骗我等。” 夙奎闻言,撇嘴无奈道:“爷还有要事要做,你们赶紧回去吧。什么巨手不巨手的,我没见过。” 说罢,他起身跃到身后的屋顶上,再次抬头望向天上,但是来过扥等人不走夙奎也不好直接在他们面前飞上天去,索性他偏头冷眼盯着他们,言语冰冷至极道:“你们再不走,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汉子闻言顿时来气了,他举起锤子指着夙奎恶狠狠道:“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把你打成肉泥.” “噗!” 打铁的汉子话音还未落地,但是他感觉心口好像被人打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平时铸刀打铁时铁锤落在铁条上一样,闷沉难受到无法言说,随后只见他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拳头给击飞落到巷子外面。 来过等人皆面露惊恐之色,他们看着飞出巷子的汉子,心里顿时没了底,杀人于无形,莫不真是仙人?又或是修了大道的妖怪? 冷眼站在屋顶上的夙奎也觉得好奇,不过他也知道了为什么,于是他跑到屋檐边上,弯腰低头朝着脚下的里屋们看去,但是并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而依靠在屋内窗户边上,一脸漠然的云中客却盯着院子外的众人。他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口瓷瓶上,用食指不断的敲打着,阵阵清脆的声响也都出现在了院子外的来过等人身上。他们无一例外的和那书生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打在身上落在了巷子外。 夙奎知晓原因,虽然没有看见云中客,但却被众人的落魄样子给逗笑了,他在屋顶上笑的不亦乐乎,可下一刻一道白色的气流从他脚下出现,不等他反应,气流迅速的落在了他的脸上,也将夙奎击飞直冲云霄。 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的众人见状,不知觉的咽了口唾沫,之后落荒而逃。唯独来过在离开时又多看了一眼紧闭的木屋,心里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先走。 来过心有不甘的样子也被云中客看在眼中,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自找苦吃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夙奎上过天,但是没上过这么高,橙黄的太阳和他的衣裳几乎是一个颜色,又或是自己被迫飞的太高,眼睛被阳光刺得恍惚分不清颜色。 但是,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太阳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上来是为了找属于自己的命星的可是他环顾一周,眼前除了蓝天白云和那轮太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顿时觉得困惑,道:“星星呢?” 恍惚间,夙奎觉得脚下忽然没了支撑飞不起来了。他低头一看,青山绿水、烟火城阁皆在眼中,一目了然。 “不是吧!这么高!” 夙奎没了重心,脚下也失力,此刻的他如同高山上的滚石般翻转着朝着地上而去。 云中客微微一笑,他放在瓷瓶上敲打的手顿时放下转身走回书桌,而在院子里一声响过后他又拿起经书继续看了起来。 漫天尘埃,院子里矗立在四方桌上的素青也缓缓移动着的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离夙奎远一些。 “老家伙!你居然坑我?大白天的哪来的星星?” 夙奎瘫坐在地上,一向干净的他和自己的橙袍在此刻无尘不染,他揉着不太疼的胳膊和脑子满是责怪的盯着屋子里云中客。 云中客没有回答他,而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揉着身子诧异的盯着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于是,他立马起身,仔细的摸着身躯,等到确认过后他满是惊喜冲进屋子,对着云中客就想一个熊抱。 但是,云中客觉得他太脏了,小施一法将自己和夙奎阻隔起来。 夙奎敲打着面前无形的屏障先是好奇,而后又笑道:“老家伙,我成了,我成了!这下你就不用担心我出门被人欺负了。这下我就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云游了。” 云中客看书的同时瞧了一眼夙奎,而后说道:“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赶紧去洗洗,否则今日休想进这屋子一步。” “好嘞!”夙奎欢喜雀跃,他转身朝着院子里跑去,嘴里还不忘喊着:“小爷我的陨骨身终于练成了,能出去游玩咯!这些年的打可算没白挨!” 云中客听到夙奎的声音,无奈的摇着头,呢喃道:“游玩.” 他放下手中书,而后起身看着身后的那副画。他伸手摸去,鼻息间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这一次离开,我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过去已成过去,那我也就无需再怀念,我也要重新开始生活了。” “这些年没你在身边我很孤独,但是好在我遇见了这孩子,或许你也怕我孤独所以才让我遇见他。” “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泥瓦屋,云中客的低语和夙奎的笑声断断续续,而在小镇的一家客栈里,十几个人围坐一张客桌前,他们脸上的愤怒的是遮掩不住的,其中一人拍桌怒道:“这小兔崽子竟然敢耍我们!” 但是愤怒归愤怒,他们对夙奎的害怕还是在心里隐隐作祟:“看来,那只巨手就是从那屋子里出现的,但是我们完全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总不能白挨打了。” 这时有人提议道:“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待在那里,我去找人打听了。听说这家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而这一去多则几年,少则数月,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 “你的意思是说等他们出去之后” “没错,我们打不过他们,但是可以等他们离开之后放火烧了他们的屋子。而且,你们想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像今日那个卖书的老头一样,他们身怀奇术却被觊觎,而且他们这样的人,他们身边肯定也有不少异宝,我们若是拿了去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可以吃喝无忧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什么时候会离开呢?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面吧?” “这” 众人一下犯了难,而那人再次开口道:“我们当中谁没有家室的?” “我。” “我。” “还有我。” 他点了点人数,随后说道:“这样,我们可以在没家室的几个人里选一个人留在此地,其余人离开就是。” “那我们有家室的怎么办?那些异宝总不能让你们分了吧?我们也是挨了打的。”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 “这” “好,那我留下,只要能够拿到异宝,让家里人多等等又有什么关系。” 其余人见状也是纷纷答应。 而在拥挤,逼仄的茅草屋里,打铁的汉子和书生站在书架的一旁盯着盘膝而坐的来过。 来过浑身被一道紫色的光条所缠绕,书生见状蹙眉不安,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汉子倒是不急,他笑道:“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怎么?这就担心了?” 书生连忙解释道:“我也是只是好奇那只巨手罢了。若不是想亲眼见见我才懒得替谁解围。” 汉子看着书生,对他的装扮很是好奇,一身儒衫手里却拿着一把无锋的铁尺:“你说你是南国的书生?” 书生答道:“不假。” “君子六艺我也知道,你是书生,又是游侠懂这些也无可厚非,可你为什么拿着一把无锋的铁尺作为兵器?” 书生闻言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着:“书生我呀,倒霉呗。” 汉子不解,问道:“因何倒霉?” “因为,我遇见了个怪人。非要我做他的徒弟,最后给了我一本尺谱,还有这把铁尺。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学了他的东西之后,功力的增长是往日数倍,但就是有个缺点,这玩意看似霸道,练的却是心性。我当时以为是以打熬筋骨和锤炼肉身的。” 汉子一听倒也觉得新奇:“确实不凡,这样的东西.” 汉子和书生正聊着,来过却忽然吐了口鲜血,只见他双眼迷离的看着二人说道:“他不是人.” (本章完) 第215章 赶路向来脚步匆,巷口泪 第215章 赶路向来脚步匆,巷口泪别何日逢 夙奎换了身新衣裳,黄色的袍子沾染上些许青蓝,在阳光下如同摇曳的彩虹,还是那么的鲜艳。 他走到素青的身边满是好奇的打量着素青,心中也对云中客所说的命星感到惊奇,他没想到这世上的所谓的命运原来是因为天上的星星在作祟。 那昨日夜里摘下的那颗星辰应该就是素青的命星了,而她能够一日幻的人身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他伸出手去触摸素青的瓶身,轻声道:“素青,你在干什么呀?” 素青不语,而是挪了挪身子,这可把夙奎给惊着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素青再次说道:“你昨夜不是变成人了吗?怎么,还在害羞了?” 素青摇晃着自己瓶身的长颈,否认了夙奎的说法,但她却始终不说话,这可把他给愁坏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一把抓住素青,焉坏焉弄坏的笑道:“你要是在不说话我可就把你扔出去咯?”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叫声师兄我就放过你。” 但是素青一听到夙奎说要把自己扔出去就开始拼命挣扎,丝毫不理会他后面说的话。 夙奎看着手中挣扎的青瓷,满头黑线的将手放开,“真是无趣,你还没有青幻好玩呢。怎么样他也会跟我聊聊天什么的。你呀!就是个小呆子。” 没了束缚的素青转身仰头盯了一眼夙奎像是在说“你不要过来”,随后跳到地上,直奔屋子里去找云中客。 夙奎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起身就要往院子外面跑,可当他刚跑到门口,只见夙奎身后的那扇窗户内忽然出现一双手,它似有无限长且有只手遮天般的巨大,它将夙奎一把握在手中,并迅速回到屋内。 “额,老家伙.” 夙奎坐在地上看着书桌前一手拿书,另一手轻轻敲打素青的云中客尴尬的笑着。 云中客见他这般模样无奈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碰她吗?” 夙奎低语答道:“我看她不是可以幻化人身了吗?你又在看书,我就想着找她陪我玩会,谁知道她不理我。但是,我跟她说的是开玩笑的,没有想真的扔她出去。” 素青却依偎在云中客的手中扭动着自己的瓶身不停地撒娇,他笑了笑,道:“但是,你这师妹好像认真了,她现在不想原谅你。” “啊?” 夙奎一声错愕,他盯着素青的瓶身噘着嘴,道:“素青,对不起嘛,师兄错了。” 云中客闻言微微一笑,他放下手中的书将素青抱了起来举在自己的面前,让她面对着夙奎,问道:“你师兄跟你道歉,你原谅他吗?” 素青想着虽然没有肉身,可她却将自己的扭到身后,她盯着云中客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她疑惑了一会之后还是对着云中客点点头。 云中客笑着将素青放回桌子上,然后对着夙奎说道:“她原谅你了,起来吧。” “真的?” 夙奎满是困惑的盯着云中客面前的素青,“可是她没有说话啊?” 云中客依旧笑着:“她是没说话,可这就是她的意思。你说,是吧。” 云中客说着,他将视线看向一直扭头看着自己的素青问道。 素青闻言立马转头盯着夙奎,然后使劲点动着长颈,而夙奎见状也是一番欣喜,立刻站了起来,笑道:“那就好。我就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有些无理取闹。这段时间可把我憋坏了。我一想到外面有多繁华心里就耐不住寂寞想出去玩。但是,我们才从江南回来没多久。” 云中客听出了夙奎的意思,他放下眉头面露着一丝难过,问道:“你觉得外面很好玩吗?” “当然了。” 一听到这话的夙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很多云中客都不曾注意到的一些事物: “江南里的拱桥连客家,扁舟载行人。青水映日色,一灯以照夜。” “还有客栈里的茶,一株松针沸水香,雪山红莲入口糯。山水蛋腐入口绵,提灯入街酒家绵。” “好不自在。” “只可惜,你走的太匆匆,还有好多吃的我只能看着” 夙奎说的情真意切,却也委屈不已,他只怪云中客心里只有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照顾一下自己这个匆匆过客。 云中客听闻这些似乎也起了不少事情,烟雨江南的雾幕沉沉杨柳垂,一把春愁风渐行,他叹息一声看了眼面前的素青,而后说道:“也是,你陪我这么多年也就江南之行同我出去了一趟。这样也好,帝君之前也跟我说过,我也有再次离开的打算。这样,你去收拾行李,我们出去好好游玩一番,这次一定让你玩个够。” 夙奎嗯了一声,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云中客,“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之前不就说了吗?” 夙奎欢呼雀跃,他盯着云中客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 云中客看着面前的素青呢喃着,片刻后他说道:“就今夜吧。夜里,有星光作伴,与明月同行。刚好,我也可以送你上天去找找你自己的星辰。” “好咧!” 夙奎答应着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去,不过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跑了回来。他不好意思的盯着云中客说道:“差点忘了,咱们的行李都在屋里。” 云中客宠溺一笑,他起手抱着素青朝院子里走去,道“快收拾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咧!” 等到云中客去到院子夙奎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着行李,“衣裳,袍子都得多带些.” “既然是好好游玩,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回来,靴子也得带上。” “还有老家伙的笔墨纸砚和书,这些东西他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 “然后是” 夙奎站在房间中心,他四顾着房中还有哪些需要带上,“哦,对了!” “老家伙的剑和酒壶。” 但是他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于是他朝着外面大喊道:“老家伙,你的剑和葫芦呢?” “在墙上的那幅画里。” 云中客回应了一声。 夙奎闻言觉得奇怪,缓步来到那副画前,他看着画中的被蝴蝶草围绕的美人,又看了那首诗,最后画中的在一个角落里瞧见剑和葫芦,他伸手将其拿出后嘴里嘀咕着:“奇怪的老家伙,把剑和葫芦藏在画里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事,可以出去游玩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他的眼前,一摞又一摞的衣物和其他的东西看的他头疼,“这么多东西?背在身上还怎么玩啊?” 他看着面前的东西陷入了思考,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又可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笨呐!直接把这些东西用法术收起来不就好了?” “在小镇里待久了,都快把自己脑子闷坏了。” 说罢,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那些衣物就好似得到命令一般,疯狂的开始往夙奎冒着金光的掌心奔去。 他看着面前的空处得意一笑,随后又在房中开始探寻起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再带上的. 云中客则是院子里将素青举在手上,透过阳光的瓶身在蓝白山水中纹幻化一名少女,那少女模样娇小可爱,她站在小舟上朝着云中客不断地招手。 云中客自然是浅浅一笑,他将拇指缓缓的放在少女的头顶,轻轻的按了一下,纹中的少女可怜的抱着头蹲在小舟,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看着云中客。 他笑了,无奈的笑着,随后将瓷瓶放回桌子上。他 抬首仰望着恍惚的日头,一丝难过之色自他眼中流露,好似在说着些什么。 困了,他听着夙奎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收拾着,他听着繁琐的声音渐渐的闭上眼睛,任凭纹中的素青无论怎样呼喊他他都听不见,直到夜色渐渐深沉. 今日午间,小镇上多了条传闻,说是刚来不久的来过的疯了。 有人说是因为他怂恿着大家去找巨手的主人,结果得罪了人家被弄疯了。但也有人说,肯定是他们去了那道石拱门里面,一定是被里面的妖魔鬼怪给吓疯了。一时间,各样的流言蜚语在小镇里传开,他们说的或许都对,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那就是——他把自己弄疯了。 今日他们被莫名其妙的击飞出小巷后,来过亲眼见到夙奎也被一道气流击飞,那一刻他顿时施法以“观”过去法瞧了一眼夙奎和那道气流,可令他没想到是他的是那团气流主人的过去竟是一名青袍男子。那青袍男子手持一把红剑侧身矗立在天上,一轮猩红炽热的太阳在他的头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忽的,那青袍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偏过头低首盯着来过怒道一声:“滚!” 来过被那男子的过去吓了一跳,却也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于是来过、书生和打铁的汉子与那些江湖客分别之后他们都来到了茅草屋里。来过同他们讲了自己所见之后,书生蹙眉劝解着来过:“既然如此可怖,那还是别再去招惹他了,否则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汉子也觉得如此,但偏偏来过却与其卯上了,他说:“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老夫还真就不信我还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说罢,他便在盘膝而坐,施展法术开始“观”云中客的过去. 猩红太阳悬挂高空,青袍的云中客矗立在它面前如同一只蚂蚁,而在他的脚下则是血海尸山,残缺的身子,白骨成堆,但是这些却不令人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愈战愈勇的感觉。 来过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眼前的角度,手持红剑的云中客脚下的一切他看的触目惊心,浑身汗毛直立。之前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只觉得好奇,可如今身临其境却害怕万分。 正当他要抽身离开之时,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杀啊!” 千军万马踏着尸山血海直奔猩红的太阳而去,云中客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不能自已,身体也丝毫动弹不得。 云中客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声音,他转过头对着那些人怒吼道:“谁让你们上来的?给我滚!” 可他们却像杀红了眼,对于云中客的怒吼丝毫不理会,而是一往无前。 而另一道声音也在天空中响起:“剑仙!莫要多言,且好生休息。待我等引得那妖魔现身你再出手!” 这一声响落下,无数道光影自云中客的脚下或头顶穿过直奔那诡异的太阳。也在此刻,一道身着白衣的女子落在云中客的身边,她眼中波水涟漪阵阵,她轻起红唇柔声道:“我们去凿阵,我们可能会死,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死,他们就快到了,你只需要坚持到那时候。” “他们来了之后,不用来找我,你走往身后走.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那白衣女子说完,也化作一道光影直奔猩红的太阳而去,她与那些同样明知此去必死的人一样。在云中客的眼中,泪眼婆娑的他看着这个诡异的世界在这一刻布满了彩虹 他看着那些光影离太阳越来越近,一只如同天柱的扭曲的诡异手指从太阳中缓缓伸了出来。它对着靠近的那些人轻轻一弹指,无数的璀璨而又脆弱的生命在霎那间黯然失色,淡然无光 他心疼啊!恨自己无能为力!他不想再等了,他提起了手中的剑,退步躬身作势,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太阳和手指,他咬紧牙冠怒吼道:“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老子就要劈开你!”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云跌宕,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止了,他奋力朝着猩红的太阳奔去,在那些生命消逝的地方落下一滴泪:“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一剑挥向太阳,这一剑落在人间;这一剑,剑指天地十万里,这一剑,剑气纵横八百万! 骇人的剑意和剑气弄得风云巨变,那只手指却也只是被斩开一道口子,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旋即它将手指微微弯曲对着云中客轻轻一指,骇人的气流从其中奔流而出,剑指他心。 这般恐怖的气流也将一旁观战的来过冲出了云中客的世界,只见他坐在茅草屋口吐鲜血,七窍流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书生和汉子被来过的模样吓得连忙上去问道:“怎么了?你看了什么?” “他不是人.” 来过则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书生蹙眉问道:“他不是人那是什么?” “剑仙.对!他是剑仙!他们叫他剑仙!” “剑仙?” 书生和汉子皆都是满目错愕的盯着七窍流血的来过,汉子闻言赶紧将来过的抓住然后给他把脉,可是来过混乱的脉搏让他也束手无策,而那些画面却在来过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他似乎能够看见那根天柱般的手指朝着自己奔来,他慌忙的起身将书生和汉子推开,跌跌撞撞的跑向屋子外等到两人从茅草屋里出来时来过已然不见了身影。 书生也从来过的慌张的样子里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于是他对着汉子拱手道:“小生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 汉子本也想与他拱手告别的,可是书生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给汉子说话的机会。 等到来过再次出现已是夜里,他的头发如同鸡窝堆在那里,无神的双目和步履蹒跚的步子让准备关门的汉子感到奇怪,他想上前询问可来过却钻进了茅草屋里。 汉子瞧了一眼天上朦胧的月亮,最后无奈的摇着头,只能叹息一声,随后关上了门。 被薄薄雾气笼罩的月光下忽然闪过一道身影,而后数道身影紧跟其后,他们飞檐走壁,弯弯绕绕最后在石拱门前停下了脚步,而这些人正是今日午间商量放火的江湖客。 他们相视一眼,相互点头一下后迈着大步走进了巷子,朝着云中客、夙奎两人的泥瓦屋子走去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夙奎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包袱走了出来,里面是用油纸包裹起来的一些面饼和一只烧鸡,他闻了闻味道,嘴馋着笑道:“好香啊。” 说着,他就要动手去摘一只鸡腿来吃却被云中客敲了一下脑袋:“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贪嘴?” “这鸡是我弄的,我就不能先吃一口啊?” 夙奎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今夜要走于是镇子外面自己逮了一只野鸡,拔毛,烧水什么都是他做的,就连面饼也是。他现在只不过想再尝尝味道而已,云中客却不让,这令他很生气。 “现在吃了,等会你又饿了上哪弄吃的?” 夙奎歪头看着云中客笑道:“简单啊,我直接用法术变就是了。” 云中客被夙奎的单纯的模样给气笑了,他一把抢过包袱说道:“变什么变,现在不准吃。对了,屋里的那幅画拿了没有?” 夙奎被抢走了吃的,他正鄙视着云中客,当听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的神色变了:“画?那幅画也要带上吗?” 云中客点头道:“不然呢?” “啊?”夙奎感到震惊:“咱们不是去游玩的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拿着包袱转头看了一眼泥瓦屋,有些感慨的说道:“在这里住了上千年了,说离开还真是舍不得。” 然后,他又对夙奎说道:“去吧。拿上画我们好上路了。” 可是,夙奎却紧皱着眉头,迟迟不肯动身,他问道:“带上了那幅画,那咱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应该会吧。” 云中客回答的模糊,夙奎却听明白了。泥瓦屋看上去是他们的家,可事实上那幅画才是,每次除了搬家之外,四处游玩他很少会把那幅画带上,他记得云中客说过,“不管我们走得有多远,只要那幅画在那,那就是我们的家。” 而现在,云中客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离开这座小镇了。 “那素青她们怎么办?我们不带上她们一起吗?” 夙奎这样问道。 云中客转身看向院子里,又抬头看了看月色,说道:“俗物累身,千里难行。就让她们留在这吧。” “那万一有人进了咱们的屋子怎么办?他们要是被人抢走了或是弄坏了这都是你的心血啊!你亲手把她们做出来的。” 夙奎很是伤心,对于云中客的无情却又无可奈何。 “放心吧,没人能伤到她们。” “什么意思?” “她们虽然看上去脆弱不堪,可我在做好她们的时候都留了一滴我的额间血进去。不然,你以为她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口吐人言啊?” 云中客笑看着夙奎,说道:“去吧。” “那,她们真的不会受伤吗?” 云中客翻了个白眼,他一巴掌拍在夙奎脑袋上,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有些东西该放下时就得放下。她们有她们各自的命运。” 夙奎吃瘪,也不言语,只是在转身进屋之后对着云中客扮了个鬼脸,嘴里也不忘嘀咕一句:“没感情的老家伙。” 夙奎进了屋直奔那幅画而去,他小心翼翼将它取下。他将画卷好之后放在怀里拿着,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张书桌上的素青却忽然开口说话了:“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 夙奎闻声,蹙着眉头来到素青的面前,他低身弯腰打量着纹里的小人难过的说道:“我和老家伙要出去云游了。” 夙奎本想说他们要离开了的,但是他沉默一会后又开口道:“多则两三年,少则三五月就回来了。” “那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素青忽如其的话语将夙奎怔在原地,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他也只能说:“你这么大一个瓶子带在身边多有不适,而且你那么脆弱,万一不小心磕着哪儿你就碎了。那老家伙不得骂死我。” 夙奎其实很想带上素青和另外那口淡青的瓷瓶,可是云中客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虽然平时自己对他为老不尊,嘻嘻哈哈的,但他有心却不敢违背。 “没事,我可以变成人啊。” 素青说着,只见屋内亮起一道耀眼的蓝白色的光,刺得夙奎难以睁开眼睛,待到光影散去,那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出现在了桌子上,她就蹲在那里. 四目相对,素青哀求般眼神看着夙奎一阵心软,他是真的很想把她们都带上,可是. “素青妹妹。” 夙奎正在心里挣扎的时候,窗户边上的那口淡青的瓷瓶开口说话了,与素青的稚嫩的声音不同,那个声音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很温柔。 素青蹲在桌子上,夙奎也觉得惊讶,两人纷纷将视线转向那口瓷瓶,她说:“妹妹,你就安心吧。主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夙奎不说话,他就这样看着那口瓷瓶,眼神里的难过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 素青看着淡青的瓷瓶问道:“可是,主人和师兄他们一去就是两三年,时间好长啊。” 这话一出,夙奎算是彻底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滑落,他想说话却如鲠在喉,难过的难以言语。 那口瓷瓶却说:“妹妹,不怕。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也就两三年而已,晃眼就过去了。你看姐姐每次一等就是数年,不也就这么过去了吗?” 说到这,瓷瓶的语调也有些难过,但她却将自己哽咽的声音紧紧压着,他从夙奎眼角的泪水中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依旧安慰着素青:“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难过,不想和主人他们分开,但是你只要熬过了第一次,等到下次他们再要离开的时候你就会很轻松,你在心里的盼望也会变得轻快。因为,你能从每一次的白天黑夜里感受到他们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 素青难过的盯着瓷瓶,随后她将视线放在夙奎的身上,可他的眼泪却在说“不是的。”但是,素青还小,虽然是个少女模样,可心里却还是个被师兄欺负了要去找主人告状的小孩子。 夙奎忍住内心的难过,咿呀的点着头,他忽然伸手摸向素青的头,他说:“虽然我们的素青妹妹还小,但是已经可以变成人了。但是,姐姐她们现在却变不了,所以我们离开之后你要替我们照顾她们哦。” 素青点着头,低声说道:“知道了。” “好了,师兄要走了。你就负责看家,跟我之前一样。” “之前主人每次外出也都不带上我,所以现在的我的责任交给你了。” 素青听到这里,她似乎懂了,她使劲的点着头,说道:“知道了,师兄!” “好。” 素青坚定的眼神让夙奎狠狠的叹了口气,颤抖的呼吸让他有了窒息感,“那我保证,这次回来之后,师兄一定不会再欺负你了。” “可是,师兄并没有欺负我呀。” 素青的话让他震耳欲聋,他泪眼婆娑却惊讶的看着她,但素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什么叫做字字诛心: “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那天我进到屋子里找主人的时候我说害怕师兄,主人却跟说我你的原形是一只狼,虽然看上去让人觉得害怕,但是你很温柔,很心细,主人还说,你的心比这世间所有女子的心都要细腻。” “主人还说,你小时候总是爱哭,长大了爱调皮,那是因为你的经历和别人的有些不同。” 夙奎听得涕泪横流,他知道素青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心为什么会如此的细腻,因为他本就没有心,而他现在所谓的心也不过只是一粒一粒如发丝般细小的瓷瓶碎片拼凑起来的,怎么会不细腻呢。 也正因如此,他总是会忘记自己是一只狼,尽管外貌是如何如何的俊俏,可他温柔的眼神中抹不掉的那缕凶恶的本性依旧在。对于一个刚刚入世的小女孩来说,她的面前站着一头孤狼,就算他是一头好狼,可心里对狼的恐惧都会油然而生。而这,也就是素青害怕的原因所在。 一声叹息,夙奎无语凝噎,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素青的头,说道:“好,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好!” 素青高声答应着,夙奎哭笑着,他再次摸了摸素青的头,说道:“我走了,等我们回来。” 素青嗯着,她跳下了桌子,说道:“那我送送你们。” 夙奎很难过,但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能点着头。视线一转,他看着那口矗立在窗边,在月色下的淡青瓷瓶笑道:“等我回来。” 她没有回话. 素青则是好奇的盯着她,问道:“姐姐,你还在吗?” 她说:“我在.” 微微的哽咽和安静过后,她又说:“去吧,路上慢些。” 夙奎睁着泪眼回应着:“你们也好好的。” 说罢,夙奎就要朝院子外走去,素青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她憨笑着:“师兄走吧。” 夙奎看着他,冰凉的手掌却让他那由瓷片所拼成的心脏感到炽热,他泪眼笑着:“走。” 那口瓷瓶看着他们走出了到院子里,而云中客则是拿着包袱安静的笑着等待着他们。 云中客看到泪眼婆娑的夙奎和满脸笑意的素青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念道:“这孩子。” “主人。” 素青撒开夙奎的手,一把奔向云中客,她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带上我吗?我想也出去玩。” 云中客则是摸着她的说:“我们会回来的,下次一定。” 素青歪着脑袋有些失落,道:“好吧.” 站在一旁的夙奎闻言则是冷着脸一把将画塞到云中客的手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漆黑的巷子里从他眼角滑落的泪光成为唯一可见的东西。 等出了巷子,夙奎终于忍不住了,他放声哭喊道:“老家伙!我恨你一辈子!” 声音响彻夜空,贯穿小镇,于是有人闻风而动。 门口的素青听到夙奎的哭喊,她从云中客的怀中离开直直的望着那条不见五指的小巷问道:“主人,师兄他怎么了?” 云中客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眼中竟也有泪光闪过:“他背上了包袱,却也放下了包袱,他很难过也不开心。” 素青不解,她转头看着云中客手中的包袱问道:“可是,包袱在您这呀。” 云中客笑着,很苦,他说:“是心里的包袱。” 素青哦了一声,云中客也将画收到了袖子里,他对素青说:“我们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素青努力的点着头。 云中客见状如此,他也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素青笑着,随后也走进了黑暗里。他也学着夙奎的模样在黑暗大声喊着:“我云中客!看似放下了过去,却又被新的过去所束缚!娘的!我还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被这些所困扰啊!” “老家伙!你活该!” 云中客走出了巷子,小镇里的声音却此起彼伏,也有人哭泣有人笑。站在门口看不见两人的素青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大喊着:“主人!师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等着!”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是夙奎的声音,他在回应,素青开心至极,她也努力的回应着,呼喊着:“我等你们!”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因为高兴,她很开心;她朝着他们挥手是因为期盼在此刻开始,尽管他们已经看不见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很短,或许是因为亲情的原因,虽然身影渐行渐远,可他们都在心里难舍难分。 夜色虽然深沉,可月光很亮,已然远去的背影,但少女仍在挥手。月光落在人间,杨守仁泪眼婆娑,依靠在门边神色落寞的少女,他们的眼睛穿过黑暗的小巷,他们遥遥相望。 “这就是我从她那里听来的故事。”他沙哑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里敲脊刺骨,佘栗和肖长恭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还以为她是妖怪呢。”肖长恭蹙着眉头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小巷中,最后却又改口了:“我就说,哪有妖怪能美成那个样子。” 佘栗同样皱着眉头,他看着面前的杨守仁问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放你离开呢?何必把你关在身体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告诉我先不要出去,不然我会死的。” 肖长恭和佘栗觉得奇怪,这时佘栗想起了一件事,他说:“方才我进去的时候,在那道门上看见了一张脸,初见时恐怖至极,要不是我会法术说不定就被她给害了。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肖长恭现在懒得管这些,因为他有更好奇的事情要问:“我们在进来小镇之前,听说你要斩妖除魔,然后才被关在这里是不是真的?” 杨守仁蹙眉道:“小生可没说过这话。我只是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这个小镇有个地方很奇怪于是就过来看看,之后我就遇见她,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那就奇怪了。” 肖长恭挠头的样子让佘栗感到奇怪,他问道:“怎么了?” 肖长恭并没有回答佘栗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吗?” 杨守仁摇头道:“家父是江湖中人,而这个地方只要是混迹江湖的都知道,我也是从中得知了这个镇子的奇特之处。虽然不是必经之路,但只要去见家父或多或少都会从这里经过。” “那就更奇怪了。”佘栗也听出了肖长恭想问什么,于是他开始解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小镇里会有关于你口出狂言的传闻?莫不是人故意为之?” 肖长恭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况且你想一下,你被困在这里一日,我们后脚跟上,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事情,再然后就遇到你。而且,从你刚才所说的来讲,那个素青是知道我们的。那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我们听了传闻知道了是你,我们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又从她手中救下了你。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巧合。” “可是,他也没必要害我吧?” 杨守仁也听出了端倪,但是从之前的相处来看素青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难说。”佘栗蹙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不是我们这帮人会点法术不然今天都得栽在这里。既然你没事了,此地也不能久留赶紧走吧。” 佘栗将杨守仁扶起来之后却看见肖长恭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他本想开口问怎么了的,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平安不见了! “糟了!”佘栗一把放开杨守仁,这让还没站稳的杨守仁险些摔倒。他心急如焚,下意识的就要朝巷子里跑去,他心里想着:“平安,你可不要出事啊!还有那只瓷瓶,你最好不要动平安否则我饶不了你.” 但是,等他刚进巷子,却瞧见了一身泛着绿光的平安缓步走了出来。 他连忙上前面对巷子,将平安护在身后,平安却觉得奇怪,他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但现在的佘栗心里全是担心素青会突然跟上来,根本没时间理会平安,肖长恭见状也是将平安拉到一边和杨守仁待在一起:“平安,你没事吧?” 面对肖长恭的担心和奇怪的佘栗,平安感到万分困惑,他看了看佘栗,又盯着肖长恭,最后将视线放在杨守仁身上,而杨守仁也是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平安只能被迫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倒是肖师兄和佘栗师兄好奇怪。” 佘栗见素青没有跟上来,他赶紧跑到平安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那只瓷瓶没伤害你吧?” 平安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关心有点让他困惑,他挠了挠头再次解释道:“师兄,我没事。” (本章完) 第216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 第216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又还满 “真的没有?” 佘栗依旧有些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平安,在确认过他安然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怎么这些奇怪的事情老是让我们碰上了?” 佘栗的埋怨平安听得不真切,倒是杨守仁靠在墙角笑道:“是啊,如果我没遇见你们可能也不会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佘栗蹙眉看了一眼杨守仁本想问他一些问题却被肖长恭抢先一步:“杨呆子,看你劫后余生的样子好像意犹未尽啊?” 杨守仁笑道:“也不是意犹未尽,是真的觉得有趣。往日里总是从他们嘴里听说妖妖鬼鬼之类的事情,难得亲身经历一次自然有些不可言说之喜叹。” 肖长恭一听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就是一巴掌,只见他恶狠狠道:“你还喜叹了,若果今夜遇见的是些难缠的家伙你早就没命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守仁笑而不语,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平安,问道:“平安道长,你方才进去见到那只瓷妖了吗?” 平安点头道:“见到了,杨公子此言何意?” “那您觉得那只瓷妖模样长得如何?” 平安闻言只觉诧异,他略微歪头瞧着杨守仁答道:“只顾着与她言说,未曾注意。” 平安此话一出惹得佘栗和肖长恭两人惊目,纷纷向平安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似乎在说:那样的人你能没注意到容貌? 杨守仁若有所思,他说:“或许是因为平安道长年龄尚小,遇到的人也大多都是大善之人,所以才会对此并不在乎吧。但这也说明了平安道长的本性,虽与人亲近但却少了了些许人味,这也是导致您的心神看似稳固却无法自行融会贯通。平安道长,按照你们道家的说法,这将是您的心魔啊。” “心魔?”平安蹙眉而立,从面上看去他的情绪波涛汹涌,可心底却空无一物,没有丝毫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张口欲言却无法言说,只好怔怔的看着杨守仁。 肖长恭不明白杨守仁说的什么意思,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怎么就成心魔了?修道之人不就该与红尘世俗相隔,少了人味不是正好吗? 但佘栗却却听出了杨守仁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杨公子,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拐弯抹角。” 杨守仁瞧了一眼佘栗,他笑道:“佘栗道长,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只瓷妖的故事吗?” 佘栗微微一怔,他点头道:“记得。” “那您还记得那位名叫云中客的仙人离开时所说的话吗?” 佘栗哑口无言,脑海中任凭者那句“过去”之言冲撞。 杨守仁看着佘栗的样子无奈的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我不是读书人,只不过看过几本商贾之书,但是其中为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奸商为利益所困,穷贩为几两碎银所奔忙,为商者无利不贪,而这也是他们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根本原因所在。他们看似富贵,却有时候活的不如贫农。而你们这样的修道之人,从过去走到现在,关于未来之事你们也无法全然知晓,就好似那句放下旧日之后,新的过去又会缠身,这一步一步看似走的坚定,实则飘忽不定。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不懂,但自从我和那位素青姑娘谈论过之后,我觉得我做的并没有错,你做的也没有错,你强势,我气愤却也都在情理之中,但是平安道长却少了一份情绪。平安道长要去寻仙这没错,但就是错在了现在二字之上,他是道士,却也是人,他该有七情六欲,该有情绪。我不知道那位山神对平安道长说了做了什么,但是不该抹去他的人性,少了人味的人那就不是人了。” 肖长恭闻言睁大了双目,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守仁说了这么一大堆,虽然他知道杨守仁是因为什么事情在说这些,但是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啊,他小心翼翼的将视线看向佘栗,但佘栗的反应却也让他惊呆了。 佘栗盯着杨守仁说完这些话后,他看向了平安,在杨守仁的话语里平安懵懂、困惑的神色让佘栗心中一颤,尤其是平安那双如曲木镇上空那朦胧的月色一般的双眼在他的思绪里泛起阵阵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紧皱的双眉迟迟不肯放下,他也知道杨守仁是在借机说之前的事,可他说的却又不无道理,虽是修行者,但不该没有人味,心中思虑一番过后,他开口道:“我知道,既然那位山神这样做了那也有他的顾虑,更何况我不过也才修行二十几年,没有法子破了修行上千年的山神的术法,如今要想返回去找老祖,怕也是来不及赶到黄州。” 佘栗的话让肖长恭震惊至极,一向强硬霸道的佘栗居然会顺着一个呆子话说下去,这可一点也不像他。肖长恭知晓一切连连摇头,平安却被蒙在鼓里,他好奇的问道:“师兄,杨公子你们在说什么?” 平安的话让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起来,三人全都看向平安,从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各不相同:杨守仁的惋惜和无奈的笑意让平安挠头不解,肖长恭的耸肩和可怜使得平安微微蹙眉,而佘栗的心疼和微微张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平安手足无措。 “师兄?” 平安言语颤颤巍巍的轻轻喊了一声,但是三人都不做反应依旧是那般盯着他。 明月当空,薄雾围镇,万籁寂静,巷口的气氛微妙至极,平安手持拂尘而立、心中忐忑不安,片刻后佘栗三人收回目光相视一笑过后肖长恭穿过佘栗和杨守仁,一把搂着平安放肆笑着:“瞧把你吓得脸色都变的了。” 平安“啊”了一声随后看向佘栗,却见佘栗不在原先那般而是学着肖长恭的样子来到自己的另一边笑道:“想什么呢?你该不是以为我们要吃了你吧。” 面对佘栗这般模样平安困惑不已,他问道:“师兄应该不会吧,但是肖师兄就不好说了。” 说罢,他还将视线移到肖长恭的身上,肖长恭一听那还了得?!他连忙做出一副吃人的架势压低声音嘶哑道:“小道士,把你的金丹交出来,小爷我饶你不死。” 佘栗闻言一巴掌拍在了肖长恭的头上,并说道:“交什么交?信不信我把你今天吃的东西都给打出来?” 肖长恭装着怒样,只见他手中顿时泛起一道红光顺势就要朝着佘栗拍去,“你个臭牛鼻子,吃我一记媚掌。” 佘栗二话不说扛起还未反应过来的平安就往来时路跑去,而肖长恭又哪能放弃,只见他快步追了上去。 杨守仁看着不见的身影的三人笑了笑:“好熟悉的一幕。” 这让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四人初次在那片竹林里相遇的场景。 他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巷子,他叹息一声,心里想着之前与佘栗他们的对话,虽说是一种奇遇,但也确实透露着不少惹人怀疑的地方,究竟是谁冒用自己的名声口出狂言,又是谁引导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 他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算了,还是先离开吧,等出了曲木镇就该进城了。 杨守仁耸耸肩,转身离开了巷口,而一直伏在门口的素青却微微蹙眉,似乎有着什么心事,也在这时,门后的那张脸也悄悄的浮出水面,她不解的盯着素青问道:“素青,你为什么要放过他?就是他害的我们。” 素青偏头看向那张俏脸,叹息道:“是他,但也不是他。” “可他的身上明明有那些人的气息。” 素青望着巷口杨守仁离开的背影,再次说道:“该死的是他们而不是他,他是无辜的。” “可,他们还会再来吗?” “应该不会了。” “那我们怎么办?” “等主人回来,到时候让他再为你们练一副身躯。” 素青说罢,关上门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她站在屋里的窗户前看着面前的木台,眼波涟漪阵阵:“青幻姐姐,等主人回来了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找回来的。” 说罢,她抬头望月,她举手端怀,随着窗外一阵清风吹过,她再次化作一口蓝白相间的瓷瓶矗立于木台之上,而院子里门上的那张俏脸却是满怀萧瑟的盯着素青所化的瓷瓶,她叹息道:“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这是主人最爱的词了。” (本章完) 第217章 月有繁星伴,夜如白日明 第217章 月有繁星伴,夜如白日明 出了小镇头顶上不再有那层薄薄的雾气,月明星繁照的人间大路上清暗灰明,平安一行四人从起初的并肩而行改为两两相伴,佘栗和肖长恭自然走在最前面,平安和杨守仁则跟在他们身后。 “没想到夜里居然还是这么的明亮,都不用灯火就能看清前面的路,要不是没有白天的时候亮我真怀疑天上的太阳是不是忘记下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进小镇是去买马车的,现在没买到马车真就要怎么走路过去啊?” 肖长恭盯着天上的大盘明月以及紧紧相随的繁星不由得感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明亮的夜晚了。 “是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夜晚了,感觉有些不真实。”佘栗闻言也是满口赞叹,但对肖长恭的后半句完全不理会。 肖长恭蹙起眉头,一把拉住佘栗,说道:“不是,我问你咱们真要怎么走过去你怎么不回答啊?” 佘栗看了一眼肖长恭拉住自己的手顿时举起巴掌就要往他头上拍去,肖长恭见状也是立马松开手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并翻着白眼:“切!走就走!动手干什么?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好歹我也是跟着神猿学过的。” 佘栗无语的朝他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并指着宛若白日的夜空说道:“着什么急啊?你看天上,这样的夜晚可是少见的很,若是驾着马车就算看见这样的景色尽管也会感慨,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有感觉。” 肖长恭闻言挑了一下眉毛,若有所思道:“也是,漫步白夜里,好似天上人间。” “所以说不要太急躁了。” 肖长恭闻言“哦哟”一声,阴阳怪气道:“是,是我急躁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听到平安但凡有一点不舒服就急的跟个猴一样。” 佘栗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后于他们并肩而行的平安和杨守仁,而两人也对佘栗挥手示意,并急忙赶了上去。他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最后他回头对肖长恭说道:“是我太年轻了,又或者关人心切。我跟平安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在观里我从玉鄢和师父以及老祖那里听了有关平安的一切。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佘栗说到这,嘴角微弱的抽搐和言语中的颤抖,以及哽咽的语调也让肖长恭想到自己在那片林中,在平安的心境里看见的一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叹了口气了。 走在明如清晨的夜晚的泥土路上,窸窣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的悦耳,他平复着心情,继续说道:“落地啼哭,不过三日小儿,本该是父母掌中宝,却险些成为吃食,若不是他的师父清玄子师叔路过那方,今日我们将不会有能够与其同行的机会。” “我以前修道是以苦练术法武功为主,修心养性为辅,虽在功法上胜过你,但是心性却输你一筹。你与我相比,更多时候你像是一个真正人,有心机,知道借刀杀人;有人性,懂得万物利己;你看似轻佻不羁,但也只在熟人面前这般而已;你也知道什么是锲而不舍,你和你家狐媚子的事,不管你是见色起意,还是因为你是真的喜欢她,说实话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感动。所以你也放心啦,黄州城有那么多的高功在,她不会有事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打包票。” “什么啊?”肖长恭听佘栗跟自己说这么多话本来也是挺感动的,但是一听到说自己和狐媚子在一起是因为见色起意他立马坐不住了:“我怎么可能是见色起意?肯定是因为我喜欢她啊!虽然,她长得是挺好看的” 佘栗白了他一眼,此时追上来的平安和杨守仁两人也是觉得新奇,于是平安问道:“肖师兄,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狐媚子吗?她也在黄州?” “对啊。”肖长恭回头看着平安答道,不过他瞧着平安一脸好奇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来,于是他转过身子倒走着反问平安,道:“小平安,你平时话都没两句,怎么对我的事情突然这么好奇了?” 听到肖长恭的问题,佘栗也感到好奇,我转过头也问了一句:“是啊平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嗯?” 平安本是问肖长恭问题的,结果却变成自己被问的那个人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便将视线移到杨守仁身上,杨守仁嘿嘿一笑:“我之前不是说平安道长少了些人情味嘛,刚才我就在后面跟平安道长说了一些话,这不刚好听到你们在说狐仙的事情,我就让平安道长试着问一下,这样一来平安道长也就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跟个木头人似的。” “可以的!”肖长恭一听连忙给杨守仁竖起大拇指,满意的笑着:“还是杨书生会做事。我跟这家伙都是修道之人,虽说时常云游心里却始终和人隔着一道沟壑,能教他的也就是法术和一些基本的认知,看来选择把你带上,我们不亏啊。” 佘栗看着前方的路,他也笑着,说道:“杨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原谅,关人心切,勿怪勿怪。” 杨守仁赶紧对着两人解释道:“不敢,我不过一介武夫和商人,哪里敢做育人之事,我只是觉得就算是修道也不该丢掉为人的那份本真。虽说,这世上修道之人众多,能成仙的少之又少,隔断红尘,不如多近人情,毕竟修道,也是在练就一颗非凡的人心,不经一番红尘俗世,又怎么能够看透人世万千。” 对于杨守仁的话肖长恭感到一番震惊,“哟,没看出来啊杨书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解。” 杨守仁笑道:“跟三位走的近,耳濡目染也算是知晓了其中的一些道理。” 肖长恭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会说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天走下来我们三人的事你算是了解不少了,还不知道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之前听你说你的父母曾是江湖中人,但是你为什么会去经商啊?做个江湖侠客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杨守仁叹息一声,无奈摇头解释道:“家父年轻时因为一件事情得罪了江湖上近乎半数人,也被冠以魔头的恶称,之后他们便退隐江湖做起闲人。” “魔头?”肖长恭闻言大笑不止,“有我厉害,有我可怖吗?” 杨守仁笑道:“自然没有。” “那你父亲做了什么事?” 走在最前面的佘栗也忍住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但我听岳父大人说起过,好像是因为一只妖。” “妖?” 佘栗和肖长恭停下步子,杨守仁险些和肖长恭撞上,倒是平安听得入迷和撞在了佘栗的背上。 佘栗转过身子,他将平安习惯性拉到自己身旁,就这样三人注视着略显尴尬的杨守仁。 “对” 杨守仁被三人齐刷刷的盯着有点不太适应,我稍显局促的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绕过肖长恭走在了最前面。 肖长恭立马追了上去,佘栗和平安紧随其后。 “跟我们说说呗,反正现在也没落脚的地,刚好趁着这样的美好夜色权当是讲个故事。” 肖长恭的手搭在杨守仁的肩膀上,他转头看着肖长恭尴尬的笑着,说道:“不是我不想说,是因为我真的就知道这么些。” 肖长恭歪嘴不信,他继续说道:“没事,就跟我们说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杨守仁欲哭无泪,他也依旧坚持道:“狐仙,我是真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我就说了。” “真不知道?” 肖长恭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老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事情。 “真的。”杨守仁点头回答,他以为肖长恭会放弃追问,但肖长恭接下来的话也是让他犹豫不决。 “那你就跟我们说说你的事情。” 杨守仁面露难色:“不是吧,能不说吗?” 肖长恭微眯着眼笑道:“大半夜的赶路乏累的很,但是有人说话就不一样了,我跟佘栗和小平安你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不一样了,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总不能,让我们吃亏吧?你信不信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啊?” 肖长恭说着,只见他抬起另一只手,嘴里还念念有词:“观心术。” 说罢,只见他抬起的手上泛起一层淡黄色的光芒,“我这观心术可是能看到你过去的所有事情,你要是不说等我瞧见了你以前的所有事情,我就把他说出来,谁知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啊?” 面对肖长恭的威胁,杨守仁连忙摆手哀求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肖长恭微微一笑,他收起来术法,道:“说吧。” “唉!”杨守仁无奈叹气,他忽然后悔刚才自己多嘴了,要是自己不说话也就不会被人威胁了,但是现在说这些也都为时已晚。 他抬头望月,明亮的夜空照亮人间,宛若白日的夜晚他们走在泥土上,杨守仁望着前方,视野穿过山间田野,思绪似乎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本章完) 第218章 黄自怊不识成瀚,勿庸且 第218章 黄自怊不识成瀚,勿庸且说这利害 文商十六年,二月殷春。 坐落在黄州东城的赵家宅邸里,所有的家丁和婢女此刻正忙碌的热火朝天,他们朝着一个空着许久,但却被时常洒扫的房间里搬着各种物件。 “你们小心些啊,这可都是给成瀚少爷准备的物件,若是磕碰着了老爷可是饶不了你们的。” 站在房间外,对着忙碌的家丁们喊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油腻的脸庞和稍显臃肿的身子,以及他那在这些下人中与众不同格外华美的服饰上,无不在昭显着他在这个宅邸之中的地位。 “黄大管家,据四大城门的家丁回报,杨少爷的马车就要到宅邸了。” 此时,一名年少的家丁从宅邸外风风火火,大步流星的来到这人的面前躬身行礼道。 黄自怊,黄州城第一富商赵勿庸赵家的大总管,两月前他从赵勿庸的口中得知,当年的混世魔头,江湖之中的第一人,也是他家主子的好友杨天慊的儿子杨成瀚已从赋阳城启程前来黄州,并且长住。 得到这个消息后,自他走出赵勿庸的书房起便开始摆首弄尾的开始操办,迎接杨成瀚的到来。 首先,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杨天慊曾住过的房间重新翻修一遍,就连每一块地板都不放过。房间换新,家具自然也要换,从前杨天慊住的时候一切从简,每样家具用得也都只是上好的窑瓷所成之物,但是杨成瀚就不一样了,毕竟是江湖第一人的儿子,虽然他们退隐江湖了,但他们的儿子肯定是娇生惯养,绝对不能受到一丝委屈,于是由各类极品的玛瑙所著的家具,琉璃所成的玩物,摆件被纷纷搬进这间房屋,就连整个府邸上下也都被重新装饰和翻新。 前后院里的几棵千年梧桐树挂满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各个房门上也都挂上了表示喜庆的彩绸的篮灯,不仅如此就连用来照明廊道的灯笼也都换成名角灯.房门和窗棂上则是贴满了寓意心心相印的方胜纹,以表但为异姓,虽无血缘之亲,但却胜似家人的意思。 而他在这两月中的所有布置全程参与,但凡有一丝不妥的地方都会责令整改,毕竟这是杨成瀚第一次来到黄州的“家”中,第一印象一定要好,尽管他们一向崇尚节俭。 而如今,他就要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他,油腻的脸上喜笑颜开,他在年轻的家丁的错愕神色里一溜烟的拖着稍稍臃肿的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但是他那狂野的笑声和呼喊却响彻整个宅邸:“成瀚少爷,老奴来接您了。” 家丁和婢女被黄自怊的声音所惊吓到,他们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满脸错愕,但下一刻他们神色变得慌张,片刻的停留使得他们加快动作,快似飞箭般的将准备的各类物件搬进房中。 黄自怊来到宅邸门口,在门口守门的家丁眼中可以看到他很紧张,但四处张望的期盼却也很是显眼。 可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手足无措良久后却始终没能等到杨成瀚的到来。 他转身,面色严肃的朝着门口的家丁问道:“不是说成瀚少爷就要到了吗?怎么到现在都还不出现?” 两名家丁与黄自怊六目相对,家丁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只能说:“听回报说,一炷香前杨少爷已经进城了,若是驾着马车此时也该到了。” “那成瀚少爷人呢?” 黄自怊的不解也让家丁困惑,只见家丁咿呀为难开口说:“难不成是杨少爷第一次来黄州迷路了不成?” “迷路?”黄自怊觉得不可置信:“四大城门皆有宅邸中人迎接,怎可能迷路?” 家丁闻言,摇头不好作答。 黄自怊摆袖气叹一声,道:“若不是为了再给成瀚少爷的屋子再补充一些物件,我真想去城门口守着,这样也好第一时间见到成瀚少爷。” “请问,这里是赵家宅邸吗?” 正当黄自怊郁闷之时,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背着一个破烂包袱出现在了宅邸的台阶之下,他对着黄自怊躬身行礼,面色难看的问道。 黄自怊本就郁闷,在看见衣衫褴褛的少年之后很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是赵家府邸你该如何?” 少年闻言大喜,他连忙走上台阶,再次对着黄自怊行礼,正当他开口之时却被黄自怊喝住了:“停下!你这小儿怎敢如此无礼?就算是讨要饭银也不该上前来。” 少年闻言愣住,只见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问道:“为何?” “你我身份悬殊,且此处乃是赵家宅邸,你不本该来此乞讨,若要也可等我家老爷施粥之日再来。” “再者,我家成瀚少爷今日要回宅邸,你这满身油垢也敢脏了我赵家阶梯?还不快快离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黄自怊言语落下,门口的两名家丁撸起袖子作势欲要动手,少年也被黄自怊所喝欲要后退,却被一个声音叫停:“成瀚少爷!你怎么走的如此之快,我等都快追不上了。” 少年闻言转头,只见一名老者驾着一辆老马而成的马车匆匆赶来。 马车停在赵宅门口前的台阶下,老者心急一跃而下,险些摔倒,少年见状连忙去扶着。 老者面对少年的搀扶惶恐至极,他急忙摆手,气喘吁吁道:“成瀚少爷,老奴无碍,只是.只是您为何驾着老马而来?” 老者说着,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皮包骨的老马问道。 少年面色尴尬,解释道:“父亲说老马识途。” 老者一听,难以置信的“嗯”了一声,无奈叹息道:“那也不能是如此老马啊!若是成瀚少爷途中出事,我等该如何向我家老爷和杨老爷说呀!” “等等!” 黄自怊盯着老者和少年忐忑不安,手忙脚乱的问道:“江老头子,你叫他什么?” 黄自怊其实已经猜出来了,但是他不敢认啊!方才自己还严声厉词的说教少年,此刻江老头子的话却让他惊恐万分。 “黄管家,这是成瀚少爷,您难道没认出来?” 江老头子的话彻底让黄自怊感到五雷轰顶,无地自容,他在心里反复责问着自己道:“我刚才在做什么?我居然呵斥了成瀚少爷?!老天爷,你这是要杀了我啊!” 但是,心里的自责却丝毫不影响表面上的“欢喜”,只见他快步来到少年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成瀚少爷啊!您可终于来了,老奴黄自怊啊!盼天盼地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江老头子被黄自怊的行为所吓到,就连门口撸起袖子的家丁也赶紧放下袖口,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喊道:“家奴见过成瀚少爷。” 杨成瀚被黄自怊的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他无措的转头看向江老爷子,老爷子也明白杨成瀚的窘迫连忙咳嗽两声开口道:“黄管家,成瀚少爷赶了两月余的路,还不领着少爷进宅邸休息?我也好去停了马车。” 黄自怊闻言连忙答是,于是他赶紧起身,领着手足无措的杨成瀚进了赵宅的的大门。 梧桐树矗立于宅邸之中,半人高的小树苗绿叶开得正好,空荡的府邸之中黄自怊领着杨成瀚正往着正厅走去,期间他问了一个问题,这让杨成瀚感到困惑:“黄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老奴只是好奇,成瀚少爷此行不曾带着换洗的衣物吗?” 黄自怊赶紧解释道:“杨老爷唯你一子,必定是娇生惯养,好不宠溺,为何不见随身扈从?就连衣物也是如此” 黄自怊不好明说,但是杨成瀚也听出来他在说什么,只见他答道:“我不过乡野之人,哪有什么扈从?再者,成瀚家徒四壁,整日里除了练武就是作农活,哪有娇生惯养之说?倒是你们,我以为父亲所说的经商之友是个小贩,我一路打听至此,谁知竟然是黄州赵家。” “家徒四壁?” 黄自怊被杨成瀚的话语给惊着了,他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杨老爷当初乃是江湖第一人,就算退隐江湖也不该家徒四壁啊!” 杨成瀚自嘲道:“家父过往我知道的虽然不多,却也了解一些,得罪那许多人,能够全身而退已然是交了天运,又怎敢奢求富丽华堂?” 黄自怊依旧是难以置信,他说:“当初杨老爷一人独战满江湖,杀得那叫一个血雨腥风,天地变色,怎会沦落至此?” “什么意思?” 杨成瀚有些不解。 “成瀚少爷,您不知道?” 黄自怊明白了,他说:“也难怪,当年江湖之上无一人不想将杨老爷杀之而后快。” “黄管家是知道些什么吗?能跟我说说吗?” 杨成瀚对于父亲的过往向来很是好奇,曾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父亲与母亲的对话,他想问其缘由却被父亲搪塞过去,如今有人知道他自然想问问清楚。 可黄自怊却摇头说道:“杨老爷既然没跟成瀚说起过,老奴也不好僭越,还请少爷谅解。” 杨成瀚蹙眉,他撇着嘴角停下脚步看着黄自怊,黄自怊不明所以他问道:“成瀚少爷怎么了?” “我看黄管家也不老啊,但是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老奴老奴的这是为何?” 黄自怊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却没想到杨成瀚所在意的是这个,于是他解释道:“老奴自幼便在宅邸之中侍奉老爷夫人,也是老爷夫人体恤和信任,老奴与少年差不多年岁之时便做起小管家,至今已有三十二年了。” “三十二年?”杨成瀚喃喃自语:“与我一般年岁?那也该有四十八岁了。” “是的,成瀚少爷。” 黄自怊笑道:“走吧,成瀚少爷。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呢。” 杨成瀚点头道:“麻烦黄管家了。” “不敢,不敢!” 赵宅正厅,赵勿庸在厅里来回踱步,年过知命的他头上的白丝如雪般慢慢地覆盖着生命,微微佝偻的身躯可把坐在上位旁的美妇人急的如火燎身,她赶紧上前将其拦下,关心道:“老爷,您的病才好没几日,可别还没等见到成瀚那孩子又病倒下去了。” 面对美妇人的关心,赵勿庸憔悴的点着头,宽慰着她:“我没事芷兰,倒是成瀚这孩子,他从小住在京城,我怕他来到黄州这穷乡僻壤之地会水土不服,他若是病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兄交代。” “黄管家不是已经重新把宅邸翻新了嘛,你放心没事的。” 美妇人姓安,芷兰是她的名字,十六年前卖身葬父进了赵家的大门,成为赵勿庸的发妻,为其生的一女名为赵韫初。 赵勿庸摇头道:“我是怕有人知道了成瀚是杨兄的孩子,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毕竟,几十年前的那件事可谓是撼天动地,虽说过去这么久了,但有人还记得,他们或许就在黄州。” “既然如此,那老爷您就不该把成瀚接到黄州,咱们商铺那么些多,去哪也可以学。” 安芷兰不是埋怨,而是担心,当年的事情她也听赵勿庸说起过,与其让杨成瀚住在黄州整日提心吊胆的,还不如离得远些,到时候多安排家丁奴婢照顾就是,他想学经商,那些铺子里的掌柜能够教的也很多。 但赵勿庸明显不是这样想的:“杨兄送成瀚来与我学经商之道,我也明白他的苦心,远离江湖是非,做个富商活着也能肆意一些,但是,我想的却是让他远离商人这一行。” 安芷兰蹙眉不解,问道:“为什么?” “做个富商虽好,可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我不想杨兄的孩子变得和我一样,和我的父亲,我的祖父那般。一时的贪念,毁掉了几代人的生命。” 安芷兰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她问道:“那你想教他什么?” “穷人、富人、官人、商人、不管做什么,我们都是人;做好人,当坏人,千古流芳,遗臭万年,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我可以养他一辈子。只要,我们赵家不倒,他的后人我也能养得起。” “老爷的意思是教他做人?”安芷兰问道。 赵勿庸再次摇头,他说:“我赵勿庸算什么?哪里配得上教人做人?我只想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就算他有着和杨兄一样的倔脾气,也不至于步入他的后尘。” 安芷兰点头道:“我明白了。” 也在这时,厅外有人走了进来,是一名家丁,他对着两人低头躬身行礼道:“老爷,夫人,黄管家领着成瀚少爷在厅外了。” “快,快让他们进来。”赵勿庸神色激动道。 “是。” 黄自怊第一个走进正厅,他对着赵勿庸和安芷兰笑道:“老爷,夫人,成瀚少爷到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杨成瀚衣衫褴褛的走进了正厅,当他见到赵勿庸后便取下肩上的包袱行礼道:“晚辈杨成瀚见过赵叔父。” (本章完) 第219章 云遮柏林雾迷眼,恰以此 第219章 云遮柏林雾迷眼,恰以此身入山间 赵勿庸见到杨成瀚后微微一愣,杨成瀚剑眉星目的样子颇有几分杨天慊少时的样子,只不过少了些许嚣张跋扈,旋即他立马来到杨成瀚的身边,说道:“成瀚侄儿你可算到了。” 安芷兰也赶紧上前问候着:“瀚儿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受累了。来,先坐着喝口茶休息会。黄管家赶紧去为瀚儿准备冲凉的热水,再把新衣裳也备好。瀚儿虽年少,但个子倒是不输杨哥年轻时。” “得嘞!” 黄自怊得到吩咐连忙答应,满是笑意的转身下去准备着。 安芷兰的手在杨成瀚的双肩和胳膊上拍了拍,满眼的欣慰:“我若是有个你这般的儿子该有多好!” 说着,她还朝着一旁赵勿庸看去。 赵勿庸被她这一眼盯得心慌,赶紧答道:“莫要开成瀚玩笑,就算现在想要个儿子也来不及了。” “那以前呢?” “这”赵勿庸被安芷兰的反问给噎住了,他本想反驳两句但念着杨成瀚还在也就没好意思说出口,而是转移着话题:“贤侄勿怪,你家叔母就是见你身强体壮,剑眉星目心生欢喜,并非调侃。” “老爷你.” 安芷兰正要反驳却听见杨成瀚笑道:“侄儿明白。” 赵勿庸闻言拍着杨成瀚的肩膀笑道:“那就好,赶紧坐下喝口茶歇息歇息。” “来人,看茶!” 赵勿庸拉着杨成瀚坐在正厅的主位上攀谈,安芷兰则是从家丁手中接过茶水然后遣散众人,此刻整个正厅只有他们三人。 安芷兰添好茶便站在赵勿庸的身边,听着杨成瀚说起他这些年的一些事情:“自家父退隐江湖后便在京城外的一个村子里落脚,成瀚年幼时他们为我寻得学堂念过几年书,但是成瀚对那些圣贤文书一看就犯困,后来我在京城闲逛时遇见一位过路的商人,与其交谈一番过后那商人给了我几本书,说是行走江湖,饱经风霜不如做一方富甲来的肆意,而侄儿也对那些书籍感兴趣,并未像读圣贤书那般犯困,后来我离开学堂一边跟着父亲学武,一边研究那些商书。这几年通读,也跟着京城里来往得到商人学着做过一些,他们说我虽是黄口小儿,倒也有些天赋,于是父亲便决定送我至此,希望叔父能教我些许。” 赵勿庸安静的听着杨成瀚慢慢说起从前,同时也点头称道:“原来如此,既是兴趣使然,也有着天赋那这些日子你便跟着我出去见见世面,至于最后你如何选择,等到最后我再问你。” 杨成瀚闻言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叔父。” 赵勿庸见他如此招手笑道:“贤侄不必如此,你我虽无血缘之亲,但就凭我和杨兄的交情,我们之间不是家人胜是家人。往后里不管你怎么选,你就待在这黄州城里。” “老爷,夫人。” 赵勿庸话语刚落,一名家丁走到门口弯腰低头行礼道:“给成瀚少爷的热水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你先候着。” “是。” 赵勿庸回了话,他起身时杨成瀚也站了起来,他说:“那侄儿就先去梳洗一番,晚些时候再过来给两位请安。” “瀚儿,不碍事。”安芷兰接过杨成瀚的话,她笑眯眯的说着:“赶路月余,想必也未能吃好睡好,你先跟着黄管家回房休息,一切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你呢把这当成自己家,没那么多的礼数。” “侄儿明白了叔母。” “晚辈告退。” 杨成瀚拿起包袱对着二人行礼后退步至门口,而后家丁接过包袱带着他朝赵宅深处走去。 赵勿庸和安芷兰走至门口,他们望着杨成瀚身影渐渐消失,最后两人轻轻叹息一声,只听得赵勿庸说:“多好的孩子,若非当年世俗的成见,杨兄又怎么会退隐江湖。” “那不是成见,是害怕!” 安芷兰一语中的,听的赵勿庸直摇头:“是啊,谁不害怕呢?几年前一只狐妖搅得大衍天翻地覆,谁又能知道她最后会不会也同今日一般。” “老爷你还说,瀚儿未到之前你说要让他远离商人这一行,怎么转眼间又要带他出去?真的就不怕有人能够认出来?” 安芷兰轻语抱怨,说他口是心非。 赵勿庸一听摇头笑着,赶紧解释道:“我的夫人啊,孩子本就是来求学的,我若是直接回拒了他,他该如何?日后杨兄问起来我又该怎么回答?我是不想他沾染上铜臭,但也得一步一步的来。” “这么说,老爷有主意让他知难而退了?”安芷兰不解问道。 赵勿庸深吸一口,神色轻松道:“自然是没有。” “那您这么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安芷兰觉得赵勿庸这么做完全是多余,:“而且老爷你想,瀚儿其实也不小了,您若是没有主意,他迟早会发现不对劲,到那时你又该怎么跟瀚儿说?我可不想你们叔侄二人因为这事闹翻了。” 赵勿庸大笑,他一把将安芷兰搂进怀中,双眼望着杨成瀚离去时的方向说道:“夫人不必担心,与其刻意为之,不如随遇而安,行商这件事可不简单,这其中的门道可不是满腔热血,略有天赋就能入门的。” 安芷兰似懂非懂,她依偎在赵勿庸的怀里感慨道:“可是祖父当年选择行商不就凭着一腔热血吗?” 赵勿庸哭笑不得,“哪是一腔热血,而是无路可走,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安芷兰问道:“是因为你书房里的那件东西吗?” “每次你病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赵勿庸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去,他说道:“是啊,祖父当年也是懊悔不已,当初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会有今日这般后果,他一定不会去拿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悔不当初,为时晚矣。不过,好在韫初没有染上此病,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老爷,这话可不兴说。”安芷兰闻言赶紧将手放在赵勿庸的嘴边,满眼泪光的说道。 赵勿庸却大笑道:“不兴说,不兴说,如今当下最重要。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怎么不见韫初这孩子露面呢?往日里这个时辰早就闹上天了。” 安芷兰声音微微哽咽道:“想必,是因为瀚儿的原因吧。毕竟她还没见过,还是未出阁孩子。” “什么未出阁的孩子啊,她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就差把宅子给拆了。” 赵勿庸闻言大笑不止:“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一个女孩子家家非得学武,要不是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我又怎么会由着她这么胡闹呢?” “女子学武怎么了?有份本事护身,我还巴不得有人能教她呢!”安芷兰嗔道。 “好好好,”赵勿庸见安芷兰有些生气了赶紧哄着,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成瀚不就是会武吗?江湖第一人的儿子,想来武功也不输那些门派。” “老爷的意思是让瀚儿教韫初学武?” 赵勿庸捻着胡须得意道:“没错。若是还能成就一份姻缘那就再好不过了?” “啊?”安芷兰觉得不可思议:“老爷,这不妥吧。” “怎么不妥?”赵勿庸反问道:“你难道不喜欢成瀚这孩子?” 安芷兰哑口无言,她犹豫半响答道:“喜欢倒是喜欢,瀚儿这孩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模样也比那些上门提亲的富家子弟不知好上多少。” “这不就成了?”赵勿庸拍着怀中的安芷兰肩膀道:“我意已决,若是能撮合那就撮合,若是不成我再想想办法。” “老爷,你这是让韫初非瀚儿不嫁啊?”安芷兰挣脱赵勿庸,神色从不可思议转为不可置信:“老爷,若是成了还好,若是没成,那不是把两个孩子都给伤着了吗?” “诶!此言差矣。”赵勿庸接上她的话,故作神秘的问道:“夫人,你方才不是还想要个如成瀚这般的孩子吗?” “是啊,可是这.” 安芷兰话还没说完,却听见赵勿庸又说道:“既然如此,他们之间能不能成就要看我们的了。” “再者,你想韫初嫁到他人家中,我们又不能时常看着,万一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安芷兰一听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我看谁敢?我的女儿谁敢欺负?” “这不就对了!” 赵勿庸一摊手,继续说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要泼能泼到自家门口最好呀!他们二人没见过面,也毫无血亲,若是能成最好不过了。而且,成瀚这样的孩子,不说全天下,就说这黄州城里有几个?” 安芷兰觉得赵勿庸说的有道理,远嫁不如近亲,两人就样拍手暗决。 而另一边,杨成瀚在黄自怊的带领下洗了澡换了身新衣裳,当他从浴房里出来时,可把黄管家和一众候着的家丁奴婢给惊着了。 先前的衣衫褴褛的和稍显邋的样子本就盖不出杨成瀚的神采,而现在更是教人赞叹不止,黄自怊上前一步对着杨成瀚越看越欢喜,他说道:“不愧是成瀚少爷,换了身新衣裳更是神采奕奕。” 杨成瀚被突如其来的夸张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回答道:“黄管家可别这么说,我不过农家孩子哪有什么神采可言。” 黄自怊一声“诶”,又道:“成瀚少爷不必谦虚,您的神采可不输杨老爷,若是您也习武的话,将来说不定也能做成江湖第一人。” “成瀚那点微末功夫,我心知肚明。” “少爷跟着杨老爷练过武?”黄自怊闻言问道。 杨成瀚答道:“跟着父亲学过几年。” “那可不得了了,既然是杨老爷亲自教的,您必定是江湖第一。” 面对黄自怊的口口称赞杨成瀚很不适应,毕竟他原以为的父亲的好友就是一个小商贩,看了谁知道是富甲一方的赵家,并且自己从小就在书堂和田地里来回奔波,从来都是孝敬父母,今日突然被人如此照顾,着实享受不来。 于是,他摸着早已咕咕叫的肚子问道:“何时用饭?” 黄自怊闻言赶紧收起嬉皮笑脸,浅浅笑道:“回成瀚少爷,灶房已经在做了,还请少爷回房。” 杨成瀚在黄自怊和一众家丁的拥簇下绕过一片园,穿过假山湖泊来到了他们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杨成瀚将黄自怊留着其余人则是全部遣散,当他走进房间后淡雅的香扑鼻而来,紧接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画里林木藏于云雾之中,云雾之下一行白鹭悠悠而上,而其中似有微风轻抚,林木的枝叶悄悄上扬,当中有棵最显眼的树木,他直冲云霄,仔细看来树头上一只红尾鹃悄悄停下。而在最下首,一首诗也如林木矗立:“云遮柏林雾迷眼,青松头上红尾鹃。一行白鹭悠自然,恰以此身入山间。” 而在画下,一张由金丝楠木所成的小四方桌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在两边同样由金丝楠所成的圈椅紧紧靠在桌子的边缘。 从里到外各种样式的柜台上摆满了珍奇的物件,巴掌大小的南红玛瑙狻猊、半人高的白玉麒麟、冰裂的青双鱼盘,而在每样物件的中间,各样的也正开的茂盛,橙红的君子兰昂扬悬立,成枝的腊梅入土生根,优雅的白玉兰断枝又生。 靠近房门的两侧又各有一门道,右侧是睡房,左侧则是书房,黄自怊带着杨成瀚先是看来睡房后又将其带到书房:“这里原来是杨老爷坐观的地方,练武之人除了功夫高低外,心境也很重要,就和那些修道之人一样,静心观己。只不过,当时没有这么些桌椅长柜,有的只是一张观心椅。” 杨成瀚进入书房后,除却草木香外,淡淡的墨水香味也渐渐袭来。书房的四方各摆放着一张长条亮格柜,各类的书本也都整齐的放着,而在书房的中心,一张黑色长桌和一把方椅矗立其中,笔墨纸砚也都被安放完整。 “黄管家,我一个人住在这会不会太大了。” 杨成瀚看见这一切后心里莫名的泛起一丝惶恐,要知道他在村子里的时候,房间不过一丈,而这里一个书房少说三四丈,这让他着实诚惶诚恐。 “成瀚少爷,这个房间其实也不大,这是专门给您收拾出来的房间,最主要曾是杨老爷住过的,这样您住着心里就不会觉得陌生,而且您住上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您若是觉得无聊,方才的主厅里还有不少珍奇玩物,到时候您也可以仔细把玩。” 杨成瀚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这偌大的书房,住惯了小房子,突然换个环境心里始终觉着空落落的。 “成瀚少爷,房间您都熟悉的差不多了,老奴就不打扰了,待会饭菜就会送过来,有什么事您唤一声就行。” 黄自怊对着杨成瀚行礼这样说道。 杨成瀚点点头,随后也对着黄自怊行礼答道:“多谢了。” “少爷您客气了。” 说罢,黄自怊退步转身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杨成瀚在书房里,游走在书桌和摆满书的柜格前。 (本章完) 第220章 悍女故作伶人态,喜与婢 第220章 悍女故作伶人态,喜与婢奴闹人家 赵宅正东,一处庭房院内两棵玉兰树在窗外开得正好,枝桠弯绕,桃夭片薄,随着门窗从屋内被缓缓推拉开,一张樱粉俏脸上的刚硬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倔强的柔弱盯着眼前的玉兰树。 这是一名女子,但从她阳刚与阴柔的目光里很难不看出,此刻的柔软是装出来,不过她的容貌倒是与那两棵玉兰相衬益章。 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窗前的落手上,一袭白衣,随着时辰渐渐流逝,她双目无神,她将思绪放飞,任由其横冲直撞。而在她身边,一名粉衣婢女也安静的立在一旁,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人大呼小叫的闯进这庭院后,她们才露出笑颜。 女子名为赵韫初,也就是赵勿庸的长女,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这赵宅之中,被所有人照顾和保护的无微不至赵家大小姐。 “小姐,我回来了。” 从庭院正门外跑回来的另一名婢女眉眼相逐,丝毫顾不上自己的仪表。 “小姐当心!” 赵韫初见她回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她起身,在房中一直陪伴她的的婢女的惊呼中翻过窗户,一跃落地直奔那名婢女而去。 房中的婢女见已然无法阻拦只能无奈的摇头娇嗔道:“小姐,我都跟你说了,要淑雅柔弱些,可不能再像先前那般粗鲁,你怎么还翻窗子呀!。” “哎呀,自己院子里不讲究那些!” 很显然,赵韫初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叹息一声,最后无奈摇头,从屋子里朝外走去。 婢女名为梨,原因无他,只因她在十二岁被卖入赵宅给当时不过五六岁赵韫初做婢女时,宅子里的梨正开的惊艳,而她也在梨树下陪着赵韫初度过了八年时光。 而与她一起服侍赵韫初的还有一名少女,名为婉豆,原名叫做婉青。虽说与赵韫初同龄,可她却不及赵韫初一半高,看上去像个孩子。婉豆虽然个子不高,但模样可爱,赵韫初也经常叫她小豆子,而她也因此改名。 今日,婉豆着一身青蓝衣,更是将她衬得可爱。 “小豆子,可见到成瀚哥哥了?” 赵韫初来到婉豆面前,半蹲着身子一把握着她的双肩,她满眼的好奇让婉豆动起了坏心思,只见她歪头撇嘴说道:“没有!” “啊?”赵韫初心想这不应该啊,今日宅中除了梨外,所有的家丁,婢女都去东南厢房为杨成瀚搬东西了,怎么可能没见到? 于是,她挑眉,也动起了歪心思,随后只见她放开婉豆双肩的手,转身,迈着轻佻的步子朝屋子里走去,同时还对正要走出房间的梨挤眉弄眼,示意她做好准备。 梨见状会心一笑,刚要迈出去的脚立马又收了回去,她站在房门的一侧,一只手端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放在门后,掌心与门紧紧贴在一起。 平日里赵韫初和梨无事的时候就以逗婉豆为乐子,但她们也懂得分寸,从不过分,不过婉豆也不在乎这些,毕竟每次被捉弄后不仅有好吃的还能拿银钱。 不过这次倒是让她有些困惑了。 赵韫初的转身离开让婉豆感到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她都念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甚至没有血缘的哥哥,并且在今日一早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只要见到了杨成瀚就立马回来告诉她长得怎么样,虽然她也想乘机“报复”一下小姐,并“告诫”她让她不要叫自己小豆子了,她有名字,叫婉豆,虽然听上去和小豆子一样招笑,可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名字。 但是,小姐怎么会突然就不感兴趣了,她听到自己说没有之后,不应该摇晃着自己跟着汉子一样问自己:怎么可能没见到吗? 怎么转身就走了?就好好像她并不关心似的。 不过,当她看见准备走出房门却又退了回去的梨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面露惊恐之色想要跟上赵韫初的步子追上去,可谁曾想到赵韫初又不走寻常路,只见她再次翻窗跳进了房间,顺带将窗户给关上了,同时梨也再次将门关上并死死抵住。 婉豆杵在原地,呆若木鸡,心里喊着:不是吧!又来? 她跑到门前,对着房门一阵捶打,嘴里苦苦哀求着:“小姐,梨姐姐,我错了!你们开开门好不好啊?” 屋内传来了赵韫初豪爽的笑声,道:“小豆子,你不是长能耐了吗?本小姐的话你都敢不回答!有本事你就破门进来!” 梨也随声而道:“小豆子,姐姐我三天不收拾你,你就敢上房揭瓦了,要是过了今天你是不是就得拆我们宅子的大门了?” 婉豆故作哭腔,可怜的说道:“可是,每次弄得宅子里鸡飞狗跳,拆房揭瓦的都是小姐啊,我就是个在后面跑腿捡东西的,倒是梨姐姐,一直跟着小姐闹的是你,但每次被训的都是我,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幸灾乐祸,在老爷面前煽风点火说是我怂恿的。” “哎呀,这宅子里谁不知道你有个行走江湖里的哥哥呀!每次小姐想跟他学武的时候都是你带着出去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怂恿的呀!” 梨和赵韫初在屋子里笑的四仰八叉,合不拢嘴,只有婉豆在门外楚楚可怜。 “快说,你到底见没见到杨少爷啊?” 梨浅笑着,和赵韫初一起将脸贴在门逢上,试图通过缝隙去瞧婉豆哭泣的模样,可谁知道婉豆转身坐在了门口的阶梯上,她埋着头身子微微抽搐,哽咽的哭声在院子里响起。 “这” 梨担心的看着赵韫初,轻声说着,“小姐,我们这次是不是过分了呀?” 赵韫初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往日里就算是关在门外半个时辰也见她会哭,反倒是在院子里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怎今日就 赵韫初收起了笑脸,她蹙着眉头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她说:“还是出去看看吧,万一真哭了我们就真错了。” 梨点头同意。 两人拉开房门面带愧疚之色走上前去,赵韫初缓缓蹲下身子,她看着婉豆微微抽搐的身子以及浅浅的抽泣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抚着她小小的脑袋:“小豆子,你怎么了呀?” 赵韫初言语轻柔,举止间没了先前的粗鲁,反倒淑雅起关心着婉豆。 婉豆不语,只是一味的低声抽泣,而一旁的梨绕到婉豆的面前蹲下,她言语中满是自责:“是姐姐不对,不该和小姐一起捉弄你的,妹妹别哭了,一会我去账房给你取些银钱,再带你出去见你的好哥哥怎么样?” 婉豆依旧如此,她低哑的哭声和颤抖的身子让两人无限自责,她们也知道今日的这般捉弄过分了,本是让她跑腿前去瞧瞧杨成瀚长什么模样,然后回来讲与两人听的,结果因为赵韫初和梨一时的坏心思伤着她了。 “好妹妹,姐姐也错了,宅子里家丁婢女众多,就算你没见到成瀚哥哥也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我” 赵韫初叹息一声,她本想再继续安慰一下婉豆的,可谁能想到她竟然趁着两人伤心自责的时候忽然从赵韫初的臂弯下抽身往后爬了去,凭着她娇小的身子,在两人未能做出反应之时她站了,并大笑道:“小姐,你别骗了!” 说罢,她大笑跑进屋,顺手就将门关上了,只留下赵韫初和梨二人双目错愕,满色震惊,四目相对。 两人如梦初醒,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一阵惊人的叫喊声: “小豆子,你学坏了,竟然都会耍我们了。” “谁让小姐和梨姐姐老是捉弄我,婉豆虽然个子矮了些,但是心智不低,你们总把我当成小孩,其实我跟小姐也是一般大了,总觉得有些委屈了。” 两人一听,也都明白了,小豆子有荣辱心了。 她们走上前去,轻叩房门,赵韫初说道:“好了,姐姐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 “真的?” 婉豆觉得有些诧异,这不像是平日里的小姐。 “自然了,你看本小姐除了捉弄你的时候,什么时候跟你撒过谎了?” 赵韫初言语轻柔,婉豆细细一想:“那是没有。” 赵韫初闻言微微一笑,“好了,开门吧,别闹了,你到底见没见到成瀚哥哥啊?” 婉豆从里将房门打开,她举着微红的泪目望着赵韫初,道:“其实.” “啊!” 赵韫初和梨见门打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婉豆扑去。 “小姐!” “你又骗我!” 赵宅虽说是宅,但其实是一种合院,四合为宅子中心,是赵家主人一众所住之地,赵韫初所住的就是四合院子中的闺庭。而在四合之外是回廊四厢,主要是用来接待来访之客歇脚之处,家丁女婢则是住在宅子廊外的长厢。 像杨成瀚所住的就是四厢中的东厢南房。 在赵家,东厢住着的都是有着血缘之亲朋,或是知心知己,好友二三之所。杨成瀚的父亲杨天慊与赵勿庸是至交,住在此处无话可说,更何况杨天慊年轻时也曾在这厢住过。 杨成瀚用过膳食便躺在床上休息,而他也在心里盘算着,从先前黄管家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能结识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不知道父亲往日里是何种风光。 独战满江湖,杀得血雨腥风,如果可以,或许能从赵叔父嘴里问出点什么. 神思浅缓,双目微贴,赶了两月路他早就疲惫不堪,再加上今日进城之后老马未食不肯再前,无由他,只能一路打听徒步至此。 多思者,神伤,杨成瀚既好奇自己父亲的过往,但也架不住困意涌上心头,等到他再次醒来已是傍晚。 (本章完) 第221章 韫初爬墙雅香楼,成瀚木 第221章 韫初爬墙雅香楼,成瀚木玉送叔父 杨成瀚醒后便独自一人在赵宅闲逛,一是为了熟悉环境,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黄州待上多久,二来既是自己此次前来跟着学商那必然要熟悉赵宅的规矩,避免到时候赵家来客,而自己却不知道来客人该在何处歇脚。 幸在他闲逛到一半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安排晚食的黄自怊从灶房处出来。 于是,黄自怊便带着杨成瀚又从原路返回,并告知了赵宅的些许规矩,与往常的大户人家的规矩无二,唯独多了分轻松,而杨成瀚也很快就记了下来:按照赵家的一些规矩来说只要家中无客,平日里松散些无碍。 黄自怊也感慨着说,赵家是他印象中最好的富贵人家了,就连跟别人做生意的宁可自己少上一两分也绝不让他人亏欠。 杨成瀚一番话听下来觉得也是如此,他在京城跟着来往商人,在他们行商的时候遇见的人无一不是尖酸刻薄,或是求利多得,而他现在也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远万里让自己到黄州来学商。 两人一番闲谈,聊了许多,赵宅的环境和规矩他也都熟悉了,到了晚饭开始之前,黄自怊最后补充了一句:“对了,成瀚少爷。” “赵家的规矩虽然松散些,但有些事情还需要提醒一下您。” 杨成瀚不解问道:“何事?” “合院是老爷和夫人居住的地方,成瀚少爷虽是自家人可以随意进出,但是合院的南房是老爷的书房,少爷切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进去,若是有事寻老爷,在门口处叩门便是。” 杨成瀚不语,却还是点着头,最后他挑了挑眉在心中自我问道:“黄管家为何要多说这一条规矩?不管是哪户人家,书房的规矩不都是向来如此吗?” 黄自怊瞧见杨成瀚的模样,觉得他心中有些隔阂,于是赶紧解释道:“这话可不是说少爷是外人,而是因为赵家自成家以后,书房的规矩便是一直如此。老奴虽说在赵家已有三十余年,熟知家中大小规矩,一切事物,唯独这一条看似无意却又刻意的规矩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每次老爷生病之后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算是夫人亲自去送药就连门都进不去,平日里夫人对书房虽说好奇,也想一探究竟,但最后却也只能放弃这个方法。而整个宅子里的家丁奴婢,也都是退避三舍。据我所知,自赵家安家后,到如今也就只有杨老爷和杨夫人进过老爷的书房。成瀚少爷是杨老爷的独子,老爷对您自然也会万般如意,虽然不知道老爷会不会成瀚少爷进书房,但我还是提醒一下您,若是没有老爷的允许,您还是离书房远些。” 杨成瀚低头浅思一番过后,点头答道:“多谢黄管家提醒,成瀚定当谨记。” 言罢,黄自怊便带着杨成瀚前往用餐的四合北院。 当黄昏退去耀眼的衣裳亮出一轮明月时,赵宅先前布置的灯火在此刻被一一点燃,杨成瀚跟在黄自怊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时心中感慨万分:若是此生能有如此光景,也不枉费来此人间一趟。 绚烂的灯火配上一盏皓月当空,当灶房冒出烟火时,在众人备食忙碌的身影之中,有人悄悄从梯子上溜出了宅子。 “小姐.都要吃饭了,我们不应该先吃过饭再跑出来吗?” 赵韫初换了身黑衣,只见她蹲在院墙上看着正用着娇小的的身子慢悠悠爬着梯子的婉豆,“家里的饭菜我都快要吃吐了,每天都吃的差不多,今天本小姐带你们出去吃点好的。” 在黄自怊离开灶房跟着杨成瀚四处闲逛的时候,赵韫初偷偷跑进灶房看了眼晚饭,当他看见清一色的素菜时转头就跑了。 “可是,午间的时候我看见黄管家领着几个哥哥搬了好多肉回来啊?我最喜欢东坡肉了。” 婉豆费劲的爬上了院墙,她和赵韫初面对面蹲在上面,却又听见院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快下来,我出门的时候被护院看见了。” 赵韫初一听站在院外焦急等候的梨,二话不说抱着婉豆的身子,并在婉豆惊恐的神色中转头跳了下去:“没事,小姐我一会就带你去雅香楼吃东坡肉。” 落地之后,梨赶紧来到两人身边,就在此时,宅子的后门巷口处出现几个魁伟的身影,只听其中有人喊道:“快来,小姐在这。” “小姐,马上就要用晚餐了,再怎么样也得先吃过饭再跑啊。” 赵韫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见怀里她抱着婉豆,一手拉着梨转身就跑:“不可能,本小姐这几日天天吃素都快吃成猴子了。” 话音落下,赵韫初三人已不见了身影,只瞧得巷子口的人影越来越多。 “黄州城人多眼杂,鱼目混珠,派上一队护院跟上小姐。” “是。” 离了赵宅,赵韫初三人直奔东门大街,那里的夜市最多,好吃的好玩的层出不穷,而黄州城最出名的雅香楼也立于此处,且黄州城向来有天下江湖人齐聚之地,一到夜里那些江湖人士也都会纷纷同行或是独自一人前往雅香楼饮酒论道。 上了街,街上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的灯火也将黄州城照应的一片繁华。 赵韫初拉着婉豆在各个卖饰品或是玩物的的摊位上寻找着什么,等到挑选好想要的东西跟在她们身后的梨就负责给钱。就这样,三人闲逛一会后婉豆就闹着肚子饿了,非要吃东西。 于是,赵韫初领着婉豆买了几串葫芦,又买了人和熬稃,之后她们在一家小吃铺子里买了不少蜜饯和茯苓饼,最后,她们一人端着一碗水晶皂儿游走在大街上。 “小姐,咱们时候去雅香楼啊?” 婉豆一边啃着葫芦,一边用勺舀着水晶皂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说不清楚,赵韫初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雅香楼三个字。 她举着葫芦一边回味,一边跟婉豆说道:“咱们再去买些绿豆糕,然后就去雅香楼。” 婉豆闻言翘嘴道:“可是小姐,咱们买的这些东西,人家雅香楼里都有啊。” 赵韫初闻言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婉豆不解,她扭头看着一旁的梨问道:“梨姐姐,小姐这是意思?” 梨淡然一笑:“省钱呗!” “省钱?” “对啊,”梨微微笑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打碎了宅子里的一个瓷瓶吗?” “啊?”婉豆一听顿时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可是,我已经被罚了呀。” 赵韫初这时偏过头,委屈巴巴的盯着婉豆:“你是被罚了,就只是面壁思过了一会,但是被扣月钱的是我啊。现在本小姐手里只有三百两的银票,去雅香楼吃顿饭至少要五十两,而且它那的糕点六十文一份,一份才几个,照这么吃不到月底我就没钱了。到时候别说吃饭,就连翻墙我都没力了。” “啊?”婉豆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是小姐替我罚了银钱。” 婉豆言语间有些难过,但是赵韫初却不在意,她只说道:“不然呢,我还想看着我的小豆子嫁人那天呢。” 赵韫初吃着葫芦,同时幻想着婉豆出嫁时的风光场面。 但是,婉豆的话却让她感到惊讶:“小姐,我不想嫁人。” “为什么?” 赵韫初问道。 “婉豆个子矮小,谁会喜欢呢?而且,我也不想离开小姐。” 婉豆言语里的自卑赵韫初和梨都听的清清楚楚,她们安慰着婉豆道: “没事啦,咱们的小豆子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梨姐姐” “不要怕!到时候你出嫁了,若是被人欺负就来找本小姐,我的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 梨在漫长街道上蹲下身子,在人来人往的人海中蹲下身子,她抚摸着婉豆小小的脑袋,说道:“对啊,虽然我们俩都是婢女,虽说会被人看不起,但是我们有小姐啊,再说了,老爷那护犊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赵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就算在外面我们被欺负,不说小姐,你觉得老爷会放过他们?” 婉豆下意识的点头,随后又立马摇头道:“不会。上次出门办事的小哥被一位公子欺负,结果老爷带着小哥反手就打了回去,老爷人真的很好。” “对啊,不然就凭你打坏的那些瓷瓶都够你十几辈子在赵家为奴为婢了。” “如果小姐会一直待在赵家,我就永远不嫁人,我心甘情愿给小姐当奴婢。” 梨一个劲的的安慰婉豆,但豌豆的话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觉得婉豆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被卖进赵宅而是青楼,她不敢想今日的自己会在那里。 只见她叹息一声,道:“好啦,再说了你还有个江湖之中的哥哥,我想他的本意也不是让你一辈子待在赵宅为奴为婢,你若是嫁人了,他肯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嗯!”婉豆用力的点头着,但是眼眶中泛起的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过几天等哥哥回黄州了,我就去问他,我要是嫁人他会不会高兴。” “一定会的。” 片刻的停留,让熙攘的街道更是变得拥挤,一群穿着各色甲衣,手持刀剑的江湖人人士结队而行,他们当中也有人一身素白衣袂飘飘,也有人合扇侃侃而谈: “听说李成儒离开黄州了,也不知道这座江湖又是谁来坐阵,当这朝堂之外,江湖之上的天下第一人!” “那还用说?肯定是姓陆那小子,他的功夫咱们当中也是有人是见过的,那叫一个狠。看上去跟李成儒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结果练的全是硬功夫,之前差点没被他一拳给打死。” “怎么?你惹着人家了?” “我哪有本事去招惹人家啊?只能说切磋切磋。” “哈哈哈哈,那天都快被人打死了,还嘴硬!” “要你管!” 赵韫初三人盯着这一行人高声阔谈的走向雅香楼,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些人看样子都不好惹,要不今日就不去了,改日再去。 但很快她又改主意,因为这一行人实在太引人注目,原本没跟上赵韫初他们的护院此刻全都跟了上来,大概有十来个人的样子,各个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的。 随后在赵韫初的一声令下,她们也迈起步子直奔雅香楼。 “叔父。” 赵宅合院北方院中,杨成瀚在黄自怊的引导下前来用食,只见他对着赵勿庸和安芷兰躬身行礼。 坐在上位的赵勿庸见此状开口笑道:“侄儿莫要有这多规矩,你要记住此处是你家。” 杨成瀚有些诚恐,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侄儿明白了。” “对了,方才我见黄管家带着你在宅子中闲逛,可曾熟悉环境了?” 杨成瀚答道:“一切都熟悉了.” 说到这杨成瀚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只见他从腰间的衣带处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勿庸。 那是一枚带穗木玉。 赵勿庸接过它,然后放在手中仔细打量,随着他的手不停在木玉上摩挲他的眉头也越蹙越紧,直到他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眉目舒展。 而一旁的安芷兰见状也是好奇的问道:“老爷,这木玉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我看你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又长吸缓吐的。” 赵勿庸闻言,摩挲手中木玉的速度又快了一分,随后他将木玉举在安芷兰满是困惑的面前,而本就困惑的安芷兰此刻更是乏解,她看着面前的厚重的似鹤似雁的圆木玉问道:“老爷,你就别卖关子了。” 赵勿庸大笑道:“夫人莫急,且听我说出这木玉门道来。” “好!” 赵勿庸让杨成瀚坐下,一旁的家丁同时也上前问道:“老爷,可以用食了吗?” 赵勿庸环顾了一番院子,说道:“不见韫初,想来又是偷偷出去了,备饭菜吧,给她把饭菜留着就是。” “是,老爷。” 家丁走后,赵勿庸对着杨成瀚笑道:“说起来你还有个妹妹,不过这孩子平日里就跟个悍女似的,不爱女红,偏爱舞刀弄枪,我老了拗不过她,你叔母也是惯着,这不,把一个娇淑的女孩养成了悍女,日后你若是见着了躲远些,别让她盯上。” 安芷兰闻言眉目微皱,微微翘起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咽回了肚子里,杨成瀚见状连忙答道:“叔父多虑了,成瀚虽想行商,但是从小跟着父亲学武,我想我的功夫应该不比妹妹差,若是妹妹愿意,成瀚愿意切磋一番。” 赵勿庸闻言,一拍脑门,大笑道:“你看,光顾着摸玉把这事给忘了。” 紧接着安芷兰再次问道:“老爷,你还没说这木玉有什么来头呢。” 赵勿庸推手说道:“不急。” 他拿起手中木玉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双目盯着杨成瀚,问道:“此木玉质地似黄却暗沉,该是雷击木,表面这黄色斑点该是原木所留,虽说原木之味已被覆盖,但其中的木香带有一丝暗檀香,想来是檀木所成。” 杨成瀚微微笑道:“叔父果然是见多识广,的确是活檀所成。” “活檀?那是什么?” 安芷兰听的迷迷糊糊,心中困惑不能解。 赵勿庸向她解释道:“天雷滚滚,细剑天落,所谓活檀便是被天雷所击却依旧活着的檀木,此类檀木异常珍贵,道人常以此物炼做法器。对了,雷檀观的檀香子方丈你也认识,他背上的那把木剑就是活檀所成。” “原来如此。” 安芷兰如梦初醒点头称道。 “此物据说是父亲年轻时一位道人所赠,说是可以去灾辟邪,后来父亲便又将它给了我,让我时常傍身,但我觉得叔父应该比我更需要它。” 杨成瀚如此说道。 “这是为何?” 赵勿庸和安芷兰二人异口同声。 杨成瀚忽然站起身来,行礼说道:“方才侄儿与黄管家熟悉院子之时,了解到叔父时常生病,侄儿作为晚辈又是前来跟着叔父行商,侄儿总不能白吃白住。” 听到这话的安芷兰连忙起身笑道:“瀚儿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自家人,哪有什么白吃白住的事。” 赵勿庸也是笑着,他说:“此话倒也有理,就像你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去,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安芷兰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赵勿庸,“不是.老爷?” 杨成瀚说道:“叔母,这是晚辈的礼数。” “这”安芷兰见赵勿庸满是欣慰的看着杨成瀚,并对手上的木玉爱不释手,而杨成瀚也是一再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能接受,她捏了捏杨成瀚的肩膀说道:“瀚儿,你在家里住着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反正你只要记着,叔父叔母不是外人,京城是你的家,而这里也始终是你的家。” “瀚儿明白,这些时日就要麻烦叔母了。”杨成瀚退后一步行礼道。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快坐,快坐。” “是。” (本章完) 第222章 要做人间逍遥客,浪迹天 第222章 要做人间逍遥客,浪迹天涯无处寻 玉盘珍馐,在赵勿庸说开食后,不出一刻钟的时间,灶房便将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杨成瀚看着面前琳琅满目,五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很是心动,虽说他从小住在京城附近,可毕竟那也只是一个小村子,想要吃到这些东西除非进城去寻那饭菜酒楼,但他家里囊中羞涩,平日里的吃住全靠自己干活而得,能活这么大已是难得了,更不要说什么山珍海味,凤髓龙肝,水陆毕陈。 待饭菜上齐后,赵勿庸先动筷子,随后安芷兰起身夹菜,满面笑容的将夹起的菜肴放到杨成瀚面前的食盘里,并说:“瀚儿,赶路月余多吃些,补补身子。” 面对面前的这些山珍海错,杨成瀚忽然变得拘谨起来,他拿起筷子看着不断给自己夹菜的安芷兰次次道谢,以及对食盘里逐渐堆起来的各类色泽浓淡相匀的肉食,无处下筷。 赵勿庸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放下筷子,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等到咽下后开口问道:“怎么了侄儿?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 光顾着给杨成瀚夹菜的安芷兰也被他的这一句话给点醒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露困惑的看着杨成瀚,道:“是啊,瀚儿,不合口味你跟叔母说,我再让灶房去做些你爱吃的。” “不不是。” 杨成瀚放下筷子,尴尬的笑了笑,“回叔父,叔母,倒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只是成瀚少时住在京城外的村子里,那里每日粗茶淡饭惯了,今日忽然吃上这些垂涎欲滴的风味佳肴心中倒是有些窘迫了。” 杨成瀚的话让安芷兰有些手足无措,她也尴尬的笑着,“其实,平日里我们吃的倒也是清素,今日不是你来了嘛,我就想着让灶房多备些鱼肉,就是没想到瀚儿” 安芷兰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于是她将视线转向赵勿庸寻求他的帮助,赵勿庸自然也明白,只见他再次拿起筷子夹菜说道:“无声细下飞碎雪,放箸未觉金盘空。我们这些经商之人,要面对的是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国的商人,单说其中的吃饭就是一种门道。” “我大衍朝之食向来是以麻、油、辣闻名天下,赋阳的最知名的上嘴兔和泼油锅,兔肉色泽油暗,既嫩又柴,吃上一会让人流连忘返,尤其是冬日里吃上一次泼油锅,那就再好不过了,即使外面天寒地冻,但是里面热火朝天,停箸脱衣更是一种乐事。” “而南国的佳肴与我们相比就要清淡许多,口味清淡,咸甜浓淡相宜,而南国的菜也讲究一个卖相,所以他们的对于厨子的刀工和对火候的把控也是相当严苛,就连食材也大多以常见的禽、兽为主。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口味刁钻的客人,也能避免味重而使人不适,所以南国成了大多数人商人的前往之地。” “所以,你要行商,就得学着跟别人吃一样的东西,而不是看你喜欢吃什么,短时间能不能接受,这也算是你跟我学商,我教给你的第一句话。” “行商不是走江湖,把握好适当的分寸,可以吃一些你不爱吃的,但一定不要拒绝或是面露难色,你得迎合他,这样你们之间才能谈生意。” 赵勿庸的一番话把杨成瀚给说愣住了,他之前跟着京城里那些行商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原来在吃饭上也有这么多的讲究,面对忽如其来的教诲他赶紧起身躬身行礼,“成瀚一定铭记叔父教诲。” 赵勿庸此时也站起身来,他走到杨成瀚的身边,拍着他的的肩膀说道:“除此之外,你还得去听、去看,看他们说话时的神色,听他们话里的语气。你要知道,人心这东西,看不清楚,摸不着,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但是他们的意思却能够在言语之间察觉,就跟吃饭时一样,性子外向的人起身夹菜,知道何时该提杯敬酒,能够极快的去适应当时的情形;性子内敛,沉稳的人他会盯着眼前的菜,虽然也知道何时该饮酒助兴,但他却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找不到好的说辞,言语会在肚皮里来回打转就是说不出口,而这样的人行不了商,更走不远。” “明白了。” 杨成瀚双目惊愕,神色里的震惊让赵勿庸微微一笑:“这样,过几日有几位从武国而来的商人要来见我,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话说的好听,不如亲眼见上一见。” 杨成瀚行礼道:“叔父今日教诲,成瀚铭感五内,定当跟着叔父好好学商,不负叔父一片苦心。” “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凉了就失了那份口味了。” 一番言谈过后,三人这才安心坐下吃饭,但是正当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门房那边来了人。 “何事这么慌张?” 赵勿庸看着急忙奔来开,口中大呼小叫的门房问道。 只见那年轻门房气喘吁吁,口不能语的指着身后,憋了半响这才缓过气开口喊道:“老爷!小姐在雅香楼被人欺负了,是跟随小姐的护院传来的消息。” “什么?!” 赵勿庸闻言,他倏的起身,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喝问道:“什么人敢欺负我的女儿!” “好像是一群江湖客。” “雅香楼在哪?” 自从进入赵宅后,一向笑脸示人,不管对谁都言语温和的杨成瀚此刻间他的神色也变的冷冽、怒意遏制不住的从身体里急促乍现。 那房门指向雅香楼所在的方向说道:“在东城,成瀚少爷!” 得知方位的杨成瀚,急忙转身对着赵勿庸夫妇二人说道:“叔父、叔母侄儿这就去将妹妹带回来!” 说罢,杨成瀚转身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黑夜。 赵勿庸注视着杨成瀚远去的身影,此刻的他犹如一只刚醒的狻猊,脸上的怒意好似滔天骇浪般汹涌澎湃:“召集护院,跟上成瀚去雅香楼!” “是,老爷!” 年轻的门房得到命令转身就要走,但却又被赵勿庸给叫住了:“慢着!” “怎么了老爷?” “你再叫一个人去快马去西城,去把那位公子叫过来。” “公子.”门房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急忙答是,然后,也如杨成瀚一般转身走进了黑夜。 “哼!” 赵勿庸怒拍桌子,安芷兰同样忧心忡忡:“老爷别担心,既然您把他给请出来了,韫初会没事的。” 赵勿庸气的脸色发白,他怒指着大门道:“这帮江湖客!也不打听打听这黄州城谁说了算?竟然敢动到我女儿头上来了,我今日不废了他们,我就关门不做生意了!” “老爷息怒,别又伤了身子。” “哇!小姐,好多人啊!” 婉豆拉着赵韫初的手,梨则是依旧跟在身后,三人在护院的拥簇下来到了雅香楼下。 婉豆看着富丽堂皇的阁楼和不断进出的食客,嘴里忍不住赞叹道。 梨从身后敲了一下婉豆小小的脑袋,说道:“你这丫头,又不是没来过,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怕给小姐丢脸啊?” “才不会,我怎么可能会给小姐丢脸呢?只是,今天真的好多人啊!” 雅香楼位于黄州东城,犹如万年松木,直拔云霄般矗立在她们眼前,人山人海,人海如患,把本就喧闹的雅香楼更是衬得一片人声鼎沸。 “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空位,早知道就提前跟掌柜的说一声了。” 赵韫初同样也觉得今日的人多的恐怖,她转头看着身后的梨和护院们说道:“梨姐,我们进去看看。” “好。” 梨一声答应,随后赵韫初又对着为首的青壮护院说道:“北哥,就麻烦你们先在此处等会了,若是有空位我会让店小二下来叫你们。” “小姐,里面人多眼杂,也不知为何今日的黄州城里多了许多的江湖客,我还是跟着您一起进去吧。” 赵韫初眉头微微一低,她想来觉得北哥说的话有道理,于是她说:“那北哥跟我们一起上去,你们就先在这候着。” “是!小姐!” 随着几人步子迈进雅香楼里,门外听去的人声鼎沸,热闹喧哗此刻震耳欲聋,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满堂江湖客,刀枪剑戟横拿竖放,推杯换盏,歌舞不歇。 婉豆见此情形着实害怕,虽然她的哥哥也是一个江湖客,但是单从现在的场景看来,无异于兔子进了狼窝——待宰。 她紧紧的拉住赵韫初的手掌,此刻,她嘴角微微的抽搐都是那么的显眼。 而一向稳重的梨走在其中心中也有些不适,她知道雅香楼每日都会有许多的江湖客前来谈论江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第一层楼里全是江湖人士。 就连每日练武,拆家的赵韫初也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在她的眼里,这些江湖客聚在一起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跟在三人身后的北哥却是仅从进楼以来眉头便是紧皱,没有松下过片刻,他心里想着,这么多的江湖人聚在一起,他们想做什么?要不要把他们也叫进来?很快,他就把自己的这个方法给扼杀了。 现在的他们还算不起眼,如果把其他的护院都叫进来,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些什么。 很快,随着一行四人进楼,迎客的店小二一眼瞧见了赵韫初连忙上前打招呼:“赵小姐,您今日要吃些什么?” 赵韫初环顾一圈,深吸一口气问道:“上面可还有位置?” “有的,有的。您跟我来。” 店小二领着赵韫初几人上了三楼,之后又给她们安排了一个雅间。 点菜期间,赵韫初问了店小二,说:“今日雅香楼的一楼怎么全是些江湖人士?” 店小二笑道:“赵小姐您也是习武之人,想必对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您应该也是了解的。据说,是江湖上的一场盛事就要开始了,楼下和楼上都坐满了这些练家子。” “楼上还有?” 一旁的梨错愕问道。 “自然,黄州是江湖的中心,就像大衍的京都在赋阳。如今盛事开启,这些江湖之人当然要齐聚黄州。” “想当年,那李成儒成为武林盟主之后就在我们这雅香楼操办一场。那场面真是难以言说,黄州城的所有商贾、大小官员全都前来祝贺,就连京城也派人来此道喜,据说还是陛下的贴身太监,那排场当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北哥站在赵韫初的身后,他看着店小二的侃侃而谈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那里,只是来这的人多了,说的事情也多,无意间也能听到一些。” 店小二挠了挠头,最后问了句:“不过,赵小姐您家里是有钱,但是点这么多菜您吃得完吗?” 店小二看了看自己写满整整一页的纸,心里有些犯嘀咕。 “对了,门外还有十几个我家的护院,你帮我叫一下他们,就在我们隔壁再安排一个雅间,至于菜你把最前面的那几个上到这就可以了,其余的是给他们的。” 听到店小二的话,赵韫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的护院还没上来,店小二闻言回了一声“得嘞”后便匆匆离开。 “江湖盛事。那是什么?” 不明所以的婉豆在店小二离开后开口问道。 梨闻言打趣:“你哥没跟你说过吗?他不也是江湖客?” 婉豆摇了摇头,“我被哥哥捡到之后,他就带我到处讨生活,要不是来到了黄州,我跟哥哥可能就饿死在浪迹天路的路上了,哪有时间关心什么江湖盛事。” 梨闻言赶紧闭嘴,赵韫初抚摸着婉豆的小脑袋,轻柔说道:“放心吧,现在你跟我们,你的哥哥也就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了。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他呢?” 婉豆依旧摇着头,“方才那多人,每个人都还有刀剑,我哪敢抬头,不过依照哥哥性子,他应该不会参与这些事情。” “对了,我上次见到你哥哥的时候,他喝了很多的酒,头发胡须都是乱糟糟的,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梨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她这样问道。 婉豆无奈点头道:“哥哥他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我跟着他的时候经常看见他拿着一吊玉珠链发呆,可能.” 婉豆这么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谁也不好点破,毕竟混迹江湖哪有不得罪人的。都说要做人间逍遥客,浪迹天涯无处寻,可这世上哪里没有人?既然有人那就会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情仇。于是,最后就成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情世故,爱恨情仇此起彼消,是说不完的恩怨轮转。 上了菜,赵韫初几人正在吃饭,但是北哥却有点心不在焉,他似乎听到了声音,但又不敢确认。 赵韫初见此便问道:“北哥,你怎么不吃呢?是不好吃吗?” 听到这话正埋头苦干的婉豆立马将头抬了起来,说道:“怎么会?这里的的东坡肉可好吃了。小姐,我还能正在来一份吗?” 赵韫初宠溺的看着娇小的婉豆答道:“可以啊,小豆子。不过,点了那么多菜,不知道银票够不够。” “没事小姐,一会把这小馋丫头抵在这就行。” 梨一句话把婉豆给说焉了,只见她再次低下头,忙碌于饭碗之中。 梨被婉豆的模样逗笑了,她指着婉豆笑道:“小姐你看她,像不像个小猴子。” 赵韫初瞥了一眼,顿时被抱着碗喝汤的婉豆给乐着了,不过她想到婉豆以前被人抛弃,最后跟着哥哥四处讨生活的时候,顿时就心软了,她从腰间巴掌大小的挂包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色泽血红的玛瑙麒麟交给北哥,随后又将三张银票给了他:“北哥,你先去结下账,顺便再给这丫头加份东坡肉,如果银钱不够就把这枚玛瑙麒麟压在这,明日我再让人” 赵韫初话还没说完,只听的雅间外一阵喧闹并伴着快行的脚步声,北哥似乎想到了什么,还不等他接过东西银票便站在了起来迅速来到门口,通过门缝打探着门外的情况。 只见数不清的提刀拿剑的江湖客纷纷朝着楼下赶去。 听到这般动静的赵韫初三人纷纷起身,问道:“北哥,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 北哥神色低沉,眉目间的怒意若隐若现。 “小姐,你们先待在这,我去看看。” 赵韫初虽说也是练武之人,但是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帮不上忙只能说一句:“北哥小心些。” 北哥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开,雅间里的三人坐立难安,她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赵韫初想出去看看却被梨给拦住了:“小姐,我们还是听北哥的话待在这里面。” 赵韫初说自己就出去看看,但梨却不肯,只见她把门死死抵住,就是不让她离开。 直到店小二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后她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223章 素衣可改天地色,一刀可 第223章 素衣可改天地色,一刀可成人间魔 “小姐!” 得知原委后的赵韫初越过店小二直奔楼下,梨和婉豆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原来,就这一刻钟前,店小二应赵韫初的吩咐去把赵家其他的护院请上楼时发生了意外。 雅香楼外的一侧,赵宅护院或蹲或站的有意无意的看着进出的食客,其中有一人开口道:“这么多江湖客,你们说小姐在里面不会遇见什么麻烦吧?” 其余的护卫闻言转头盯着开口说话的那人,道:“我想应该是不会。” “什么应该啊,肯定是不会。” “这些江湖人可能不认识小姐,但是这里的掌柜和店小二难道不认识吗?” “他们肯定会护着小姐,再说了北哥不是在里面吗?” “对啊,再怎么说,也是跟陆公子学过的,就算遇见麻烦北哥也能搞得定。” “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去几个人买点吃的?” “为什么?” “我怕小姐突然把我们给忘了。” 众人点头,觉得很是有理,于是就在他们全部站起身,决定谁去买东西的时候店小二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环顾一周,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他们身上,“几位可是赵小姐家的护院?” “有事吗?” 他们盯着店小二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他们微微蹙眉的样子也将店小二给吓了一跳,他赶紧解释道:“赵小姐让我来请几位上去,已经给你们备好了雅间,饭菜已经在上了。” 众人一听眉目顿然放松,微笑间其中一名护卫对店小二说道:“那就麻烦带下路。” “各位请跟我来。” 众人在店小二的引导下进入了雅香楼,楼内的富丽堂皇虽不及赵宅那般阔气,但一进门那种扑面而来的豪气却也是少见,尤其是在满堂江湖客的情形下,豪气中又带着些正气凛然的邪气。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习武之人行走江湖难得全身,既有侠肝义胆之正气,也有穷凶极恶的狂首。 他们走在大堂中,虽然不语,可视线却在这些人的身上瞟过,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皆全,玄衣藤甲也可护身。 瞧着这些人,护院们心里始终难得安全,总感觉会发生点事,尤其是看见那些身上或多或少配的有藤甲之物的江湖人,要知道私人藏甲可是重罪,尽管江湖人无这多忌讳,但也应该知道什么叫藏拙。 如今正大光明的配甲,人人皆有兵器,他们是想干什么?谋反还是想杀人? 江湖客的推杯换盏,言语谈笑间,有人无意间朝这边瞥了一眼,顿时目光交汇,酒杯落地. 杨成瀚离开赵宅后一路直奔东城的雅香楼,他在心里想着赵韫初可别出事,而当他赶来时楼内一片混乱,人潮拥挤,人头攒动,手中的刀光剑影让他知道这件事很严重。 他不带一丝犹豫,直接闯入其中并大喊道:“让开!” 而在这期间,他趁着一人踮脚朝着最里面看去不注意时一把夺过那人的刀。穿过人群,就要来到最前端时,他正瞧见一名少女展开双臂将一众受了伤,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衣护院护在身后,而在她两侧是一名女子和一个如女童一般的少女。 她们同样展开双臂。 而那为首的少女正是赵勿庸的独女,赵宅唯一的小姐。 杨成瀚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他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赵韫初被人欺负了,尽管不认识,但就当下的情形谁是赵韫初显而易见。 只见那赵韫初恶横的瞧着堵在她们面前的江湖客,说道:“我告诉你们,我是赵家的大小姐,他们是我家的护院,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为首的男子一副书生样,身着白衣,手里拿着把银折扇,当他听到赵韫初的话后情不自禁的笑了,他说:“我说.这位赵大小姐,就算你想护着自家护院也得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好吗?我们这么多人,你确定该放过的是我们而不是不是你们?” “哼!”面对书生的调侃赵韫初冷哼一声,“油腔滑调,懒得跟你们,反正最好现在给我解释清楚你们为什么打我家的护院,否则等报信的护院带人来了,你想想说都没机会了。” 书生“哟”了一声,“没看出来啊,照你这么说,你家的护院很能打咯?那为什么刚才还被我们揍了?难不成你们私养兵马了?” 赵韫初一时无语,可书生却继续咄咄逼人:“看样子应该是了。” “赵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家到底如何,但你要知道,私养兵马可是要杀头的,说定还要被诛九族的。” “没有!” 赵韫初闻言立马解释道:“要不是父亲不让我说,你早就该尿裤子了。” “哟哟哟,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能让我尿裤子?” “娘希匹!你个书呆子跟着娘们说这多废话做甚?要我说你把她交给我,我来处理!” 那书生话语落下,一旁的高猛汉子就按捺不住了,只见他挺着魁梧的身子,满脸油光,恶笑搓着手心便来到了赵韫初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 梨见状顿时慌乱的站在了赵韫初的身前,嘴里大喊着:“你个流氓胚子离我家小姐远点。” “哟,这小娘子也不错啊。”当他瞧见梨展开双臂,挺起胸脯,傲立在自己面前时,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书生道:“你个书生,整天净说些废话,还是都交给我来的快些!” 说罢,他那令人恶心的笑声响彻雅香楼,就在那汉子动手的瞬间杨成瀚终于挤了进来。 当他看清汉子的动作时,只见他眉目一紧,提着刀手开始忍不住的颤抖,随后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给我滚开!” 杨成瀚瞬息之间来到那汉子身侧,只见杨成瀚挥刀砍向他伸出的手臂。 光影之间,凌冽的寒光落在了汉子的眼中,刹那间汉子顿时收手,退后两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刀落空,狠狠的落在了雅香楼的木板上。 入木三分,刀还余震,虽说落空,但此刻的杨成瀚只觉身体之中好似有把烈火在凶猛的燃烧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烧遍全身。 他稳重颤抖的身体,提起刀,通过他嘴角上微微的抽搐,以及目光中的凶狠,挥刀站站在了梨的身前,只瞧见他一人将众人护在身后。 梨被眼前这一幕所震住了,使她久久不能回神,最后还是在吃惊过后的赵韫初拉扯下回到了她的身边。 “小姐,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护院了?” 梨错愕的盯着杨成瀚衣袂飘飘,孤身提刀的背影问道。 赵韫初摇头悄声答道:“我也不知道。” 可她总觉得眼前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一月前,黄自怊正忙碌于重新布置宅之时,赵韫初双手托腮坐在正厅里望着自己的父亲赵勿庸,她满眼好奇的问道:“爹,成瀚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的翻修宅子?” 赵勿庸品着茶,看着厅外各自忙碌的家丁婢女笑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个故事吗?” 赵韫初歪头撇嘴在心里回想着,道:“就是那个大魔头吗?” “嗯!”赵勿庸闻言险些被茶水呛着,只见他咳嗽几声,抹了下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大魔头,那是伯父!” “可是,外面的人都这么叫他。”赵韫初不理解,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那也是他们口中的说法,他们不知道当中的缘由自然口无遮拦,但是咱们不一样,我和你娘知晓其中原委,自然也能明白他的苦衷。” “可是爹,我不知道啊?”赵韫初摊开手,一改往日悍女模样,故作乖巧说道:“我要是知道缘由,我就不会被别人的话给带偏了。” 赵勿庸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举起手在她的头顶敲了一下,“你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别以为爹不知道,往事过去就不用再提了,你需要记住,在他隐退之前,他就是这座江湖的第一人,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武功之高,非仙人不可败其也。” “那他怎么隐退了?”赵韫初蹙眉问道:“按理说,这样的人功夫冠绝天下,就算是杀了那么多人,凭借他的武功也不可能有人动得了他的。” “这你就不懂了,江湖是江湖,天下是天下,他虽是功夫天下第一可也招架不住皇室铁蹄。” “当年那一战惊动了朝廷,于是皇帝下令派兵平乱。” “任你一个人武功再高,可当你面对千军万马之时,也只有死路一条。” 赵韫初似乎懂了:“所以,他选择隐退江湖了?” “是啊。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不久前他托人带来书信,说要把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成瀚哥哥暂时寄托于我。” 赵勿庸言语间满是感叹:“真是可惜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件事,或许今日坐在这的就不止我们父女二人,也说不定你和他也能结下一桩婚事。” “婚事?!” 说到这,赵韫初忽然站了起来,她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爹,您没开玩笑吧?” “那是自然。” “为什么啊?爹爹?”赵韫初露出少有的可怜的模样,苦苦哀求道:“这次他过来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不是,说是你的成瀚哥哥痴迷商贾,是来跟我学商的。”赵勿庸忽然迟疑了一下,他调转话头,说道:“不过,你要是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自家人。” “爹爹,我都还没见过他呢。” “他?”赵勿庸忍不住笑了,他捏着胡须道:“刚才还一口一个成瀚哥哥,怎么一听要给你弄桩婚事就变成他了?” “哎呀!”赵韫初忽然站起身,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赵勿庸,道:“爹爹好烦,不跟你聊了,我去找黄管家问问。” 说罢,赵韫初转身便离开了。 赵勿庸满目高兴的盯着赵韫初离开的身影,笑道:“若是你们真能成了婚,就算我死了也愿意啊。” “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杨兄,一转眼,你的孩子也这般大了。” 出了正厅,赵韫初四处寻找着黄自怊,最后在一个小院里找到了,于是他问起了有关于杨天慊的过往,但黄自怊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那一战,杨老爷一身素衣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杀得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真可谓人间魔头。” “不过,杨公子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见过。” “不过,杨老爷年少时英俊潇洒、功夫一绝;杨夫人楚楚动人,明媚如春光,想来杨公子不管是容貌还是武功定然也不差。” 赵韫初算是服气了,她瘫趴在石桌上,生无可恋的盯着眼前正在修剪草树木的黄自怊,道:“黄管家,我问的是杨伯父,没问杨成瀚啊。” “知道这件事的人,说话怎么都这么弯弯绕绕,是不是当中有什么不不为人知的隐情啊?” “刚才,我听爹爹说,叫杨伯父魔头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黄自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挠头道:“杨少爷是来学商的,对,我得再去给少爷置办下书房,再买点书回来。” 话到尽头,黄自怊一溜烟就跑没影。 而赵韫初看着空洞的小院冷笑一声,不过他转念一想,都说杨成瀚不管容貌还是功夫都不差,要不先看看再说?万一像话本小说里一见钟情了怎么办?那到时候可就拉不下脸来了。 在她的想象里,杨成瀚应该是一名刀客,身着粗麻衣,横刀于身前,纵前方有千军万马,也有杀敌破阵之能。 不过,这个形象很快就被她扼杀在了心里,杨伯父那样的人都得败在铁蹄之下,杨成瀚就更不用说了,而且现在的他一心痴迷于商贾之道,谁知道他功夫好不好呢? 但是,就在这雅香楼里,被她扼杀的杨成瀚的形象却在此刻再次形成,衣袂飘飘,提刀立身,宛如天人。 虽说前方不是千军万马,但却也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 在这一刻,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黄自怊口中的那句:“一身素衣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杀得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真可谓人间魔头” (本章完) 第224章 左刀厚酒绵软劲,魔头之 第224章 左刀厚酒绵软劲,魔头之子现黄州 “成瀚哥哥?” 这是赵韫初脑海里闪过那些画面后的第一反应,站在她身旁的婉豆和梨同样面面相觑,在她们的神色里表露的不可置信占据了此刻的慌乱。 杨成瀚提着刀面对着眼前的一众江湖客,微微偏头对着赵韫初询问道:“你们没事吧?我听家丁说你们被欺负了。” 赵韫初摇头道:“我们没事,就是护院们受伤了。” 杨成瀚闻言顺势偏头看向身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护院们,其中受伤最重的北哥在于杨成瀚对视之后艰难起身,撑着颤抖的身体,神色难过的行礼道:“成瀚少爷。” 其余护院此刻也纷纷艰难起身,喊道:“成瀚少爷。” 杨成瀚瞧见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愤怒万分,他低声对赵韫初说道:“你先带着护院们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杨成瀚的话让婉豆和梨一阵欢喜,她们在心里想着:“真是成瀚少爷。” 不过,面对杨成瀚的忽然出现,这让那些江湖客神色凝然的盯着他们。之前的那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开口道:“这位公子,小生我还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险些被杨成瀚砍伤的壮汉也口出狂言道:“小子,你最好是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壮汉的言语威胁,杨成瀚回过头很是不屑的瞧着他,言道:“这是我家妹妹,还不知她们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要如此伤人?” 书生本想答话,可想到方才的事情的起因一时语塞又将张开的的嘴闭了回去。 倒是那壮汉依旧不依不饶道:“我管你谁家妹妹,今日你要是不把这几个小美人交给我赔罪,我定要你们出不去这雅香楼。” “赔什么罪?”只见站在赵韫初身边的梨指着壮汉开口道:“我们没有惹你,你就无缘无故打伤我们的护院,我们好好跟你说理,你反倒是打起我们家小姐的主意了,真是恬不知耻。” 杨成瀚听的怒眉紧蹙,他冷眼盯着壮汉幽幽开口道:“你真是无故寻事?” 此时,北哥在一名护院的搀扶下来到了杨成瀚身边,说道:“成瀚少爷,我等本是受小姐之命进楼吃饭,谁曾想只因我们瞧了他人一眼,他们不由分说对着我们就是拳打脚踢。” 壮汉仗着人多势众,面对北哥的解释也只是笑道:“那又如何?你能将我怎得” 不等壮汉说完,只见杨成瀚将手中的刀换至左手竖提,右手放在左肘肘心处,在按住的瞬间提刀横刀放置眉间,随后半弓步微蹲,刹那间杨成瀚爆步挥刀砍向壮汉。 不等壮汉反应,这时一旁瞧着杨成瀚挥刀起手时的动作的书生,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这熟悉的起刀势心中飘过一丝不安,而在他心中也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的思绪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背影之上,他暗道一声不好,随后抽出腰间成带的软剑。 刀光剑影,刀剑相撞,那书生挡在了错愕的壮汉身前,说道:“公子,这其中是有误会的,咱好好说。” 杨成瀚不语,眼见的第一刀被挡住了,他立马换手,竖拉着手中的刀,待到刀尖隐隐约约就要没过剑刃,只见他手掌脱离刀柄,一掌狠狠拍在柄把上,刀尖直奔书生的胸膛。 书生一掌推开壮汉,他侧身一躲安然躲过,刀飞了出去插在了楼内的柱子上,正当他不安喘息时,下一刻杨成瀚便又挥拳而至,书生本想用剑挥挡,可一想到他他方才起刀时的样子,便只好将软剑收回腰间,用着手中银扇一一接过。 杨成瀚眼见书生收剑,以折扇为器挡下了自己所有的拳法,他在心里暗道:“好厉害!” 杨成瀚拳法慢了下来,书生也得以歇息,不过杨成瀚最后一拳却让书生挨实了。 “看似有力,打在身上却是软绵的。” “厚酒绵的拳劲,还真是他的后人。” 书生柔抚着胸口,眼中满是恨意的盯着一旁的壮汉,随后他对着杨成瀚拱手开口道:“杨公子,小生无意冒犯,全是这斯,只因您家护院瞧了一眼便大打出手,与我无关。” 书生推脱着责任,壮汉闻言大声说道:“你这白面狐狸.” 还不等壮汉把话说完,书生转身就走,临了时还说了句:“小生还有事,就不麻烦杨公子了,告辞。” 杨成瀚莫名其妙的看着书生的离场,心里困惑万千,而在一旁的赵韫初、婉豆和梨同样不解。 面对书生的离去,壮汉蹙眉喝道:“这狐狸精真不厚道,打不过就跑了。” “不过,老子我可不怕。” 壮汉转眼盯着杨成瀚,目光凶狠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音落,汉子起步,杨成瀚作势迎敌,却不曾想下一刻一个身影从门外飞了进来,狠狠的摔倒在地。 雅香楼里此刻寂静无声,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嘴角满是血渍的人身上,而那人正是刚离开片刻的书生。 壮汉困惑不已的来到书生身边将他扶起,问道:“你这狐狸不是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杨成瀚也感到奇怪,不过当书生将目光看向杨成瀚的时候,壮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这时书生脱离壮汉的搀扶,同时伴随着楼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再次对着杨成瀚行礼道:“杨公子,小生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书生话音落下,楼外的吵闹声愈发猛烈,甚至还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壮汉愁眉不展,心中的疑虑更加难解,“你什么意思?” 壮汉的询问使得书生一阵叹息摇头,他不回答壮汉的问题,而是朝着杨成瀚说道:“如果方才小生没有看错,杨公子用的应该是几十年前那位江湖魔头杨天慊杨前辈的自创刀法,侍右刀法。” 书生的话让在场之人心中一惊,魔头杨天慊的刀法? 壮汉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心中默默回想着方才杨成瀚起刀的手势.他举目震惊,言语微微惊颤:“左手起刀,以示化境?你是那魔头的后人?!” (本章完) 第225章 陆崖初见杨成瀚,飞刃杀人于无声 第225章 陆崖初见杨成瀚,飞刃杀人于无声 “二十五岁.” 杨成瀚在心里嘀咕着,当他将视线跟随着赵韫初拉着婉豆的手奔向楼外的身影,当他转身瞧见门外的抬头拥挤的人群,以及嘈杂的惊呼声和磅礴绵长的曲调中,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名穿着薄薄青衫,坐在几丈高的酒家屋顶的俊美青年,只是他微微闭上的双目之上,随着风吹青丝飘扬额前,一股淡愁伤感充斥在眉宇之间,这种愁云惨淡的神色与他磅礴的笛声稍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而在他身侧,一柄四尺三寸青绿的长剑挺拔矗立,似有登天之拔高之势俾睨众生;在腰间由三五个拇指大小的铜铃串成的风铃轻摇满晃,清脆的铃声与笛声相互交缠引得城中人伫足留步。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黄州城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他们抬头仰望那屋顶的吹笛的青年,心中涌现出无数的猜想:“这人是谁?” 雅香楼外聚集的江湖客们人人蹙眉,而他们心中想的却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也就在此时,龙吟虎啸的叫喊声传入他们的耳中,急促的脚步不由得这些江湖客心中一顿慌张。 旁观的人们在叫喊声中自觉或是害怕的让出一条道路,随着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一个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赵韫初在听到熟悉的笛声后从江湖客的身间穿过,她领着婉豆和梨盯着屋顶身上的俊美青年,高兴的挥手大声呼喊道:“陆哥!” 不过,这位名叫陆崖的青年,他的思绪似乎还在笛声和风铃声中,对于赵韫初的呼喊不得丝毫听闻。 但是,赵韫初的这一声却让壮汉与书生以及一众江湖客胆战心惊,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女居然和陆崖有着某种关系。 而那些高大的身影如今已来到赵韫初的身前,为首的男子抱拳躬腰行礼道:“小姐,赵宅百名护院来迟,还请小姐责罚!” “还请小姐责罚。” 为首男子身高足有七尺五寸,体似猛兽,虎背熊腰,面色在城中灯火的照耀下似青若红。 随着护院为首的男子的一声小姐以及众护院的恭敬声响起,方才的壮汉与书生顿时焉了气火,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欺负的人家中竟然有此等人物,正所谓血勇之人,怒而面赤;骨勇之人,怒而面青,此等人物就算在场所有的江湖客联手,想要杀他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更何况还有个陆崖。 赵韫初见状赶紧将男子扶起,满是娇羞的搂着他那粗壮的手臂笑道:“秦哥,跟你们没关系,是我们不好,总是给你添麻烦。” 秦姓护院闻言浅浅一笑,继而怒视眼前的这帮江湖客,不过当他瞧见杨成瀚从楼内走出时顿时将赵韫初挽着自己的手拿开,并行礼道:“成瀚少爷,您受惊了。” 杨成瀚正盯着屋顶之上的陆崖,当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时候明显恍惚了一下,随后他看着站在高猛男子身侧的赵韫初问道:“这是.” “成瀚哥哥,这是秦哥,是咱家的护院头头。” 赵韫初站在男子身旁好似侏儒小人,而杨成瀚闻言则回礼道:“秦哥。” 秦姓护院见状赶紧上前阻止,言说道:“少爷,万不可如此。我本护院,当尽此责。再有,您贵为杨老爷的公子,您一声秦哥实在消受不起,我单名一个华字,少爷叫我秦华便好。” 说罢,秦华对着杨成瀚再次躬身行礼,而杨成瀚则是点头答道:“知道了。” 随着杨成瀚的话音落下,屋顶上陆崖的笛声也渐渐停下,只见他提剑而起,横笛收于腰间,双目清漠扫视了一圈,周遭顿时哗然阵阵:“陆公子。” 听到声音的杨成瀚与秦华此刻也不再寒暄什么,而是纷纷侧身看去,。 四目相对,陆崖瞧见杨成瀚之后忽的笑了一下,随后环手抱剑于胸前,身后圆月托其身,口中却轻声念念有词道:“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杨老前辈,您的儿子没了您当年的风采啊。” 陆崖的嘀咕让赵韫初有些迷糊,于是她喊道:“陆哥,你在那上面做什么呢?” “没什么。” 陆崖回应道:“听说你被人欺负了,我过来看看。” 赵韫初本想接话却被那书生给打断了,只见他对着陆崖抱拳行礼道:“陆公子,这其中有误会.” 陆崖不等书生说完,只见他闻声后冷眼瞧着书生,而书生也被站在屋顶,头悬明月的陆崖给震住了:“我不想知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在黄州城数年,一直被这小丫头的父亲养着,所以你也不必解释什么。” 说着,陆崖忽然从屋顶跳下,负剑直奔赵韫初而去,待他来到身前后,伸手抚摸着她的对着书生说道:“今日的事情,我必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陆公子” 书生正要开口说话,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柄飞刃,直奔书生咽喉而去,众人哗然,书生倒地。 血染青石,数道身影纷纷落在陆崖方才所在的屋顶,或蹲,或站,最后听得其中一人开口道:“陆崖,比武虽然输给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使唤我们吧?” “就是啊。” “这么晚了,正准备歇息了,结果你这笛子一响,我们这几人跟不要命了往这赶。” 说话的这几人与陆崖年龄相仿的,不过这几人跳脱的言语和语气相比,陆崖要稍显稳重许多。 “这我管不了许多,谁让把你们非得扰我清净。” 陆崖与那几人侃侃而谈,而杨成瀚、赵韫初、婉豆和梨以及一众江湖客这边却是被鲜血流了一地的书生给吓着了。 江湖客的害怕是因为陆崖的功夫,他们也都知道,今日在场的没有谁是能跟其过上几招的,所以面对书生悄无声息的死亡,众人保持沉默;而杨成瀚他们这是另一种害怕,杨成瀚虽然是曾经的江湖魔头的儿子,但这十几年来他们远离江湖,不问世事,就算最后杨成瀚学人行商那也是站在不会死人的情况下;至于赵韫初一众,尽管知晓江湖上二三事,但当一切都发生在眼前之后,心中的恐惧也是油然而生。所以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他们流露于表相的害怕不同,但心中的惊颤却是一致。 (本章完) 第226章 匪气不可观,未来江湖主 第226章 匪气不可观,未来江湖主 “陆公子” 壮汉看着倒在自己脚边,喉中鲜血汩汩往外涌,死得悄无声息的书生口中言语不停地颤抖着,与方才的嚣张气焰来看如今的他犹如待宰的羔羊,等候着陆崖的开口。 陆崖将视线转向壮汉,冷眼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 面对陆崖的冷眼询问,壮汉无力解释,只是盯着一旁的赵韫初。 壮汉的反应陆崖觉得稀松平常,如今的场面问他应该也是没有用了,于是陆崖转头看向赵韫初,道:“虽说我现在是你们家的门客,但我也是江湖之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动手的?” 陆崖的话将赵韫初问的蹙眉不知从何言说,只见她在人群中环顾有一周后发现了因受伤而站在雅香楼门口的北哥,她招手向其呼喊道:“北哥。” 北哥闻声拖着受伤的身体穿过人群来到几人身前,他刚要对其行礼却被陆崖一把拦住:“行礼就不必了,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吧。” 北哥看了眼壮汉以及倒地不起的书生,随后开口道:“我等本是受小姐之命进楼吃饭的,但是就在我们刚进楼的时候,无意与此人对视一番,随后他们便对我们大打出手” 半个时辰之前,刚进楼的一众护院与正在饮酒作乐的壮汉无意对视一眼,随后那壮汉好似猛兽发疯般摔下手中酒杯,对着北哥一行人怒喊道:“看什么看!” 北哥和护院们面对这一无由的嘶吼顿时皱眉驻足而立,他们虽是护院,但也深知江湖的那句“匪气不可观”,就在北哥想要行礼道歉的时候却不曾想,那壮汉竟将他们得到驻足当作挑衅,顿时雅香楼内剑拔弩张,壮汉也是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北哥就是一拳。 身为护院,要是没点身手说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面对壮汉的拳势北哥轻松接下,但是那壮汉面对此般情形似乎并不惊讶,而是对着北哥嘿嘿一笑:“小子,你以为单打独斗呢?” 壮汉话音落,北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可当他准备撤回挡住壮汉拳招的手时才发现一切都晚了,那名书生与壮汉之间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壮汉的率先出招,书生紧接其后,当北哥反应过来时书生已到眼前。 书生横推一掌落在北哥腹上,浑厚的内力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水倾泻而出奔入北哥体内。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他将与壮汉对抗的双手松开去切断书生的掌力,但那壮汉却踢腿一脚落在他的肩上,使其来不及反抗而节节败退对。 其余护院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可书生与壮汉二人的功力明显在两人众人之上,就论经验而谈,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人来说,下手时的动机本就不同,所以这些护院在二人手上没撑过三招便统统倒地。 北哥见状,连忙让一人回去报信。 “原来是这样。” 听闻前因后果的陆崖点头道:“常言道,匪气不可观。这一点,算是你们有理。” 陆崖的话让杨成瀚、赵韫初等人不解,于是杨成瀚问道:“陆公子,他们先动手打人的,怎么就成他们有理了?” 赵韫初看了一眼杨成瀚同样如此问道:“是啊,陆哥。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的。” 陆崖闻言一笑对着赵宅的一众护院和江湖客们,道:“匪气不可观,这是江湖之中的规矩。所谓匪气,并非凶神恶煞之气,说的而是一种势。秉直者身乘浩然气,居高临下这是正势,江湖中此类人大多是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多为少年;小人者身兼三分乖戾,六分鬼魅以及一分人气,此为邪势,这类人大多都是些宵小之辈无足挂齿;而身有匪气者,大多都是些看不惯世人的作为却又见不得他人受苦的,不过这类人大多喜欢独来独往,亦正亦邪,行走江湖讲究个有仇必报,哪怕自己身死也要取人性命。” “可是,你说的那些他们都没有啊。” 赵韫初听得陆崖的话焦急万分,“陆哥,你看看他们哪个像是这样的人?” “诶,韫初,你听我说完嘛。”陆崖一巴掌拍在赵韫初的脑袋上,随后面对江湖客道:“几十年前,有一位叫做杨天慊的江湖前辈被叫做魔头,原因是他与妖为伍,与妖同行,还因为妖杀了不少的江湖客,一时间流言四起,说那妖食人心魄,杨天慊助纣为虐,所有的都名门正派都想对其欲杀之而后快。” “不过,听闻这个消息的,那些与杨天慊有着过命交情江湖散人纷纷齐聚。据说,在那场惊天动地的乱战之前还有着一场鲜为人知的屠杀。” “十五对三百,十五人无一人受伤,反之三百者,少有生还,而匪气不可观五字也是在那之后传出。” “迄今为止,历经那场屠杀者早已死绝,现如今就算知道的人也是闭口不谈,只有一句江湖散人齐聚之地寡言少观还在流传。所以,如今只要是大量江湖客存在的地方不管是谁,都尽可能的绕着走。” “所以,我才说算他们占点理。” “可是,陆公子.” 壮汉听闻陆崖言语中偏向杨成瀚等人,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可下一刻只见陆崖拔剑封喉,那剑势之快犹如天雷转瞬即逝,唯留一柄剑身在那壮汉喉间。 众人一声哗然稍纵即逝,他们害怕、冷眼瞧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壮汉和面如平湖的陆崖,心中的恐惧不断地滋生。 却听得陆崖一句:“你们叫他魔头,却借着他们名头嚣张跋扈,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我今日只杀他们二人,算是给你们的一个警告,别以为打着这个由头就没人敢治你们了。” “滚” 陆崖一声令下,剩余的江湖客们连连答是,就在他们要走之际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他们还没付钱呢!” 随后陆崖又将其叫住:“把钱付了。” 陆崖话音落下,直至半刻钟之后这些江湖客才全部撤离了雅香楼,最后陆崖也让秦华带着北哥等赵宅护院先回去,说自己陪着赵韫初他们逛逛黄州城。 秦华欣然答应,随后陆崖也将一直站在屋顶的几人叫了下来,其中一人开口道:“陆公子好威风啊!不愧是今后的江湖之主!” (本章完) 第227章 妒我功夫绝天下,三五好友江湖伴 第227章 妒我功夫绝天下,三五好友江湖伴 陆崖迈步向前,在已然散开稀松的人群中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只见一手拿剑,另一只手则提起横笛敲打着开口说话那人:“伯书,长本事了啊。调侃起我来了。” 行走在人群当中,被叫做伯书的俊秀青年假作疼状,道:“这哪是调侃,李成儒一隐退,这江湖共主不就是你了吗?” “诶,我看未必。”陆崖两人正说着,另一名青年上前,一手搭着伯书的肩膀道:“郑棣,你怕不是还忘了个人吧。” 郑棣,字伯书,他偏头盯着眼前神色一本正经却又有些轻佻的青年问道:“什么意思?” “慕容复游你忘了?” 郑棣闻言恍然大悟,只见他拍手答道:“对呀,把这家伙给忘了。” 说着,郑棣还不忘用手肘戳了一下陆崖:“陆崖,慕容这家伙与你也算是难分胜负,可是你的大敌啊,几年后的武林大会你要是输给了他,那你这面子上可就挂不住了。” 陆崖白了一眼二人:“郑棣,孙诚,你们要要是没练够直接说,我接着陪你你们练就是。” 孙诚闻言立马闭嘴,反倒是郑棣却依旧喋喋不休:“你可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当初你能一战成名,得亏慕容这家伙是跟李成儒一路的,他要是不跟着李成儒走,你未必能有如此大的名气。” 陆崖闻言也不反驳,而是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你说,我要是跟李成儒也是一路的,你信吗?” 郑棣一听惊呼道:“怎么可能,你俩是死对头,你们之间打了多少年了,每次一见面就跟有杀父之仇似的,所以你们俩绝对不会是一路的。” 孙诚见郑棣如此认真,不等陆崖开口便将其一把搂住,:“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陆崖说的够明白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郑棣皱眉看着孙诚困惑地“嗯”了一声,随后又将视线放在他们身后一直未开口的吴坷和王淮身上,不过两人无奈摊手的样子终于让他有些反应过来,他惊问道:“不是吧,陆崖,你跟李成儒真是一路的啊?” 陆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不过郑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你们为什么每次见面二话不说就动手啊?” 郑棣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等等,感情你们都知道他和李成儒之间的关系,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除了陆崖外,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道:“谁让你天天没事就往那青楼里钻。” 话音落下,哄堂大笑声在街道上响起。 “为什么啊!” “因为,他嫉妒我比他年少,功夫却冠绝天下,无人能敌。” “什么?”郑棣有些没听清楚。 陆崖轻描淡写,笑笑了之:“以前是他压我一头,现在是我压他三头。” “什么玩意?” 跟在陆崖五人身后的杨成瀚和赵韫初几人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顿时晕头转向,杨成瀚蹙眉看着身旁的赵韫初问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赵韫初也是无奈摇摇头道:“不知道。” “哦,对了。” 郑棣几人正在打笑,陆崖似乎想起什么来,顿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转过身,穿过郑棣几人来到杨成瀚面前笑道:“差点忘了,跟你介绍一下。” “这个跟个猴子一样喜欢大呼小叫的叫郑棣,是我陆崖的朋友。” 郑棣闻言刚要反驳,陆崖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介绍道:“这几位分别是江湖盗首孙诚,青山派暗器阁的吴坷,方才的飞刃就是他扔出来的;最后这位是道家散人王淮,也都是我的好友,在江湖上也都颇有些名气。” 杨成瀚闻言一一看去,一身蓝白相间衣袍,模样俊秀的,虽是青年却具足少年模样的是郑棣;盗首孙诚一身宽松粗布麻衣,个子高大威猛,虽不及先前那壮汉般魁梧,气势却不输分毫;一袭白衣的是吴坷,不过杨成瀚从他干净俊俏的的脸庞,以及他清澈如明镜的眼睛中瞧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专使暗器的人。不过,最后这位身着黑白交错文武袖,稍稍有些躬背的散人王淮倒是让杨成瀚有些感兴趣。 瞧见完几人,杨成瀚出于礼节向几人行礼道:“免贵姓杨,名成瀚,字守仁,见过几位。方才之事还要多谢几位解围。” “谢什么?”孙诚上前一步盯着杨成瀚笑道:“我们既然吃着赵老爷子的饭,那自然是要护着点韫初这丫头。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听这丫头叫你哥哥,你莫不是赵老爷子的孩子?可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过老爷子还有孩子,难不成是私生子?” 孙诚这话一出可把杨成瀚和赵韫初吓了一跳,除了陆崖之外,其余几人也围了上来,死死盯着杨成瀚,略微思考一番过后,江淮偏头看向孙诚,问道:“那他为什么姓杨?” “而且,我记得赵老爷子只有安夫人一位内室,且只钟情于安夫人,应该不是什么私生子吧。” 杨成瀚被几人围得水泄不通,这时站在赵韫初身旁的婉豆开口道:“杨少爷是我们家老爷好友的公子。因为杨少爷最近痴迷于商贾,所以就来和老爷学习。” “这样啊。” 几人点头,心想原来如此。 “不过,你小子可以啊。韫初这丫头可是出了名的悍女,往日里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安静,早就跟我们动起手脚来了。” 孙诚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却不料被赵韫初抬手勒住脖子往后拖去,只见她咬牙切齿道:“孙哥,我难得这么安静一次,还挺怀念啊!” “我去,你这丫头要.勒死我吗?” 梨和婉豆见状,心想这才是她们平日里认识的小姐嘛! 孙诚被赵韫初勒住,其余几人乐开了,不过他们对于杨成瀚是谁的孩子比较感兴趣,据他们所知道的来讲,在黄州城或是其他地方,没有哪个人的关系能和赵勿庸好到这个地步。 陆崖也清楚几人心中的好奇,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说,而是提议去一个地方。 (本章完) 第228章 莫道往日不足惜,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228章 莫道往日不足惜,天下谁人不识君 黄州城内,一处偏僻巷宅门前,盗首孙诚瞧着门头上的“前堂居”三字匾额蹙眉问道:“咱们来这做什么?” 郑棣、青山派的吴坷和道家散人王淮同样困惑,倒是一路上慢悠悠跟来的杨成瀚几人觉得有些新奇。 杨成瀚打量着眼前已然遍布蛛网的门头,又看了看门匾,一时间也是不知为何,而赵韫初、梨和婉豆三人则是在一旁嬉笑打闹:“小姐,你看这座屋子,像不像婉豆以前被罚面壁思过的暗房?” 梨看着眼前脏乱不堪的门头调侃起了婉豆,而赵韫初略微思索了一番,也嬉笑答道:“看着满是蛛网的门头倒是有点像,就是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了。” 被一顿“恶语相向”的婉豆气呼呼的哼笑一声道:“哪里像了?面过的暗房可比这大多了。再有,我每次都会打扫的很干净的,一点也不像着。” 言语说罢,梨见豌豆如此嘴硬,就要动手上去作弄一番。杨成瀚闻声,转头看着已经嬉闹成一团的三人轻轻笑着。同时,他的思绪也被一声“吱呀”吸引。 回过头,陆崖已经将那道落满灰尘,无人打扫的木门给推开了。 随着门开的刹那,天上圆月的清冷光辉落在了宅院之中。尘埃四处飞扬,空无一物的院子寂寂无声,遍布蛛网的房檐有着老鼠穿过的动静,而就在陆崖脚下,一条通体黑红的长蛇急促的游动至门外,随后转入一条缝隙里藏了起来。 几人见状默不作声,沉默片刻后,散人王淮轻佻眉头,说道:“你今日怎么想着来这了?” 陆崖笑而不语,而是对着杨成瀚招手示意,郑棣几人不知所以,只能看着杨成瀚不知所措的来到陆崖的跟前。 他拍着杨成瀚的肩膀笑了笑,随后迈步走进宅院轻声说道:“守仁,跟我来吧。” 杨成瀚不知所云的“哦”了一声,然后便跟着进去,只剩下面面相觑的郑棣几人。 “他什么意思?” 郑棣错愕的看着江淮几人,但是他们摇头的模样也是显而易见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陆崖很少会来这的,今日来想必有他的理由,先进去再说。” 孙诚倒是看的开些,与其在正常胡思乱想,不如先跟进去看看。 吴坷觉得有理,他拍了拍郑棣的脑袋,笑道:“少去点天酒地,小心脑子喝坏了。” “什么意思?” 郑棣看着也跟着进去了的吴坷,觉得今天这几个人莫名其妙,不过不等他继续埋怨,散人王淮一把拉着直奔院子里去,最后还不忘说上一句:“想什么呢,进去吧。” 深墨的小宅院内,月华片片散落映在院中的那张石桌上,早已被雨水沁润过的斑驳石纹上隐隐约约有着两道身影,似乎在述说着这里往日的情景。 陆崖将剑别在腰后的束带上,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横笛在手中盯着眼前的石桌不停地敲打。杨成瀚不明所以,不过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得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随后他开口问道:“陆公子,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陆崖淡然一笑,道:“莫道往日不足惜,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声惋惜的哀叹声中,杨成瀚回忆起陆崖对先前那群江湖客的呵斥,从他的言语中他觉得不管是眼前的陆崖,还是身后的郑棣几人,应该都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过去。尤其是他初到赵宅时黄管家的欲言又止,更令他好奇父亲的过去。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练了一辈子武,却不曾在江湖之中留名的武夫。 但从这一日以来,所有人知道自己来历的人,当自己问起有关于自己父亲的时候,他们总是遮遮掩掩,唯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江湖魔头”。 “今日,从您与宅中管家的言语中守仁察觉到一些不可说的秘密。你们都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魔头,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口诛笔伐的恶事?” 杨成瀚蹙眉盯着背对着的陆崖,心中闪过不少有关父亲做下恶事的模样: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但,陆崖的坚决的语气却抹杀他心中的猜想:“谁说的他做的那些事情是口诛笔伐的恶事?如果让我知道我一定废了他。在我心中,他是千年来除却神武皇帝外,唯一一位令我无比敬重之人,他是有着一颗天地本根,万物同宗之心的人。他做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杨成瀚追问道。 “他说,人与妖有何不同。” 陆崖话语落下,杨成瀚紧蹙眉头,而两人身后的郑棣,道家散人王淮,青山派吴坷以及盗首孙诚则是目瞪口呆的盯着杨成瀚。 他们听着二人的对话已经知道今夜陆崖为何会提议来此处,原来他们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几十年前的江湖魔头,杨天慊的后人。 几人当中盗首孙诚和散人王淮的反应最快,二人迅速来到两人中间,错愕的眼神在陆崖和杨成瀚之间反复来回。 最终,散人王淮忍不住惊诧道:“陆崖,你的意思是这位杨公子是杨老前辈的后人?” “正是。” 陆崖的话掷地有声,犹如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来。 盗首孙诚转身一把抓住杨成瀚的双臂仔细打量起来,这一举动引得其余几人也纷纷将其围住,也将杨成瀚弄的惶恐万分。 “你别说,这小子看着瘦弱,骨子倒是坚硬,尤其这手中粗茧,一看就是常年练武所致。” 孙诚抓着杨成瀚的手顺势滑落,提起他那双手细细观看,嘴里不禁感慨一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杨老前辈的后人,不负此生,不枉此生。” 言罢,大笑声起。 散人江淮也从杨成瀚的骨缝之间摸出了什么,不过令他好奇的是,陆崖是怎么知道杨成瀚的父亲就是杨天慊的。 郑棣、吴坷心中也觉得好奇,便问道:“陆崖,你怎么知道的?” 陆崖笑道:“夜里赵家来人时他说的。” 原来,赵勿庸在吩咐人去请陆崖的时候不仅说了赵韫初被人欺负的事情,还顺嘴把杨成瀚也给带上来,他说:“陆公子,小姐在雅香楼被人欺负了,杨老爷的公子带着家中护院先过去了。我家老爷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陆崖停下正在运转的内力来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盯着家丁问道:“杨老爷的公子?” “就是杨天慊老爷的公子,今日起成瀚少爷将在家中长住。” 吴坷闻言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能和赵老头子有这样的关系。” “而且,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突然提议来这的原因。”王淮点头道。 “我的父亲曾在这里住过吗?”杨成瀚也大致猜到,不过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敢确认。 郑棣这时开口道:“是在这里住过,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如此。我听陆崖说,杨老前辈和你的娘就是在此处成的亲。” “成亲.” 杨成瀚有些无语凝噎,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曾经做过什么会被叫做魔头,但从陆崖几人的反应来看,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一些“恶”事。 他沉默片刻后问道:“敢问陆公子,您知道我的双亲在江湖上做过什么才会被他们如此惧怕有人人生厌?” 陆崖答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初那一战是因为他所要做的事情是和一只妖有关。当初,他在江湖上放言道,人与万物同存,为何妖不可?若有不服者,尽管去杀他。” “最后,整座江湖的人全去了,若最后不是惊动了朝廷,那一战江湖上的高手、宗师就要死绝了。” “父亲就是为了一只妖和整座江湖为敌?最后被迫隐退?” 陆崖无奈摇头道:“是啊,为了一只妖断了自己的前程。如果,当初他选择杀了那只妖,当今江湖,以他的功夫,还有那些死去的高手和宗师在,还轮不到我这样的小辈争当风流。” “但也因为那件事,让我对杨老前辈心怀敬意。” “江淮是道家之人,我说的他应该明白。” 陆崖话音落下,江淮紧接道:“家、教同源,道家老祖曾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也正如杨老前辈所说的人与妖为何不同存是一个意思。” “既然同生天地之间,为何不能相持同存。” “但,这并非唯一。大道三千,也如人心,有的人能够接受异类,也有人不能接受。譬如人乃天地之精华最精,那么人与天地最大;又如万物之灵来于天地自然、日月光华,则人与万物同生。” “而这两种观念又代表着两类人,如人之最精乃是以己为重,就好比你学商,商人以利为最重,这也是绝大数人;第二种则是惜命之人,知晓万物生长都不易,于是总是心怀怜悯,而这也是绝大数人。” 杨成瀚认真的听着,可听到最后他忍不住问道:“为何两种都是绝大数人?如此说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到杨成瀚的疑问,一旁的吴坷解释道:“在你心里暗器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杨成瀚低眉仔细想想后答道:“趁人不备,杀人用的。” 吴坷低首一笑,随后来到孙诚身旁,顺势用手肘靠着他的肩膀,对杨成瀚使着眼色又问道:“孙诚,人称江湖盗首,通俗点说他就是个贼,而且还是贼里面最厉害的。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杨成瀚心中纠结,面对吴坷的问题,他答不出来了,在他的第一印象里,陆崖是个风度翩翩,一身正气的人,自然也就是个好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陆崖走在一起那必然也是个好人,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成瀚的沉默在吴坷的预料之中,他拍了拍杨成瀚的肩膀笑道:“暗器的使用方式其实就那么一种杀人,或是伤人,但要看你怎么去用它。” “就好比方才,我用飞刃杀了那个人,你觉得我做的对还是不对?” 杨成瀚被吴坷突如其来的反问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但最后也只能怯怯开口道:“杀人,总是不对的。” “但是,方才若不是你们的出现,今日夜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毕竟杀鸡儆猴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吴坷听了杨成瀚的回答还是满意的笑了,他将放在杨成瀚肩膀上的手轻轻往下按了按:“你明白就好,也不愧对你作为杨老前辈的后人的身份。我这个人说白点就是个练了几年功夫的粗人,年岁也比你长不到哪去,咱不说那些大道理,就问你一句话,你觉得我们几个像好人还是坏人?” 杨成瀚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今面前的几个人中,两个是刚刚当着他的面杀了人的,一个是江湖里的贼首,常言道杀人偿命,可如今他该怎么说?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很迷惘,就像是迷失在荆棘丛里小白兔,任凭它们使自己伤痕遍布,却无法逃离。 而郑棣这个年岁长比自己六七岁,行为和言语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一般的人,可令他没想到的却是:郑棣常常留恋于风月之中。 他们当中唯一看上去像个好人的道家散人王淮,可杨成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这几个人走在一起的。纠结,心中的挣扎让他眉头紧蹙,陆崖见其模样最后忍俊不禁的笑了,他对着吴坷说道:“别逗人孩子,不然小心杨老前辈来找你麻烦。” 吴坷闻言大笑道,一把将杨成瀚搂住,挑动着眉头对散人王淮说道:“牛鼻子,你看我学你学的像不像。” 吴坷的动作和言语让杨成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脑海中对着自己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此时的王淮也笑道:“像,太像了。刚才你那模样都让我想起了我那师父,说话总是云遮雾绕,明知故问的。” 郑棣站在陆崖边上,问道:“陆崖,你把我们带这来做什么?” 陆崖抿嘴盯着满头雾水的杨成瀚,笑道:“杨老前辈算是我的半个江湖引路人,如果不是从小听着老前辈的故事长大,或许我现在还跟着我家老头走镖,哪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的。” “走镖不是挺好的吗?”郑棣说道。 陆崖道:“你不也是四处混迹。” 郑棣闻言无奈一笑:“我哪能跟你比,毕竟不是谁都有亲人。” 陆崖用笛子敲打了一下他的头,言语中带着些许可怜道:“所以,你就四海为家,对吗。” 郑棣此刻不再似先前那般像个孩子一样懵懂无知,而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以前我总是四处流浪,遇见些好心人能讨口饭吃,遇见江湖上的人也能跟着学个一招半式,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提防一些人,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我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现在难得如此轻松,也就放任了。”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郑棣一边感慨,又继续追问起陆崖来。 陆崖笑道:“我也是感慨啊!曾经的江湖第一,天下无敌如今却不知道躲在哪里,就连对他的孩子也是只口不提当年。” 郑棣却觉得杨天慊这样做是对的:“毕竟,让有些人知道了杨成瀚是他的后人,那他们不得都跟疯了一样杀过来。” “等等,你今天带他来这,不会是想跟他说以前的事情吧?” 郑棣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这里,不过很快就被陆崖否决了。 他说:“这种越俎代庖的我为什么要做?” 郑棣继续问道:“那来这做什么?” “家里人说我长得像母亲,但有些叔伯却说我更像父亲一些。” “所以,我把他带来这就是想看看杨老前辈年轻时的风采。” 郑棣闻言也朝着杨成瀚望去,可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问道:“那他像吗?” 陆崖盯着跟王淮几人说着话的杨成瀚看了半响,给郑棣最后的回答却是:“不像,甚至连杨老前辈的一点影子也没有。” 那言语里似乎满是失落。 郑棣歪着头,学着陆崖的口吻说道:“确实不像。” 陆崖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都没见过杨老前辈,你这么会说他不像呢。”郑棣无奈的摇头道:“也算看出来你对他的敬重已经近乎痴迷了,甚至就连他的后人你都不肯承认。” “我”陆崖被郑棣说的哑口无言。 郑棣也不像管他了,既然来这没什么事,那他可得好好打听一下杨天慊的现状,不过当他得知杨天慊现在在锄田种地,他也忍不住惊呼一声:“什么?!” 不过郑棣还是提议带着杨成瀚在这个小宅院里逛逛,毕竟也不能白来,顺带也跟他说了他从陆崖那听来的杨天慊成亲是的场景,他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自己听来的婚事说的天乱坠,甚至是天马行空,到最后还说就连皇帝也派人来祝贺他们。 陆崖站在宅院中心看着不停逛着的几人,神色从和郑棣说话时的失落转变成莫名的高兴,至少他知道了杨天慊还活着,他觉得如果机会合适,他回去找杨成瀚问问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夜色渐渐深层,在宅院外嬉闹的赵韫初几人也都乏了,于是她进来问道:“陆哥,你们说完事了吗?该回去了。” 陆崖对着赵韫初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还在屋子里的几人喊道:“时辰不早了。” 随后,里面传来回应声,答道:“得嘞!” (本章完) 第230章 勿庸出题守仁答,夜半叔侄说真心 第230章 勿庸出题守仁答,夜半叔侄说真心 赵宅。 坐在大堂中的赵勿庸和安芷兰一脸愁苦的盯着赵韫初,赵勿庸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赵韫初变得扭扭捏捏,她轻启朱唇开口喊了声:“爹?” 面对自己女儿的赵勿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韫初刚进大堂之时他本想稍稍指责一番,说:以后再这样胡乱我就给你禁足。 但一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功夫底子不差,就算说了她想偷偷溜出去,宅子里上上下下也没人敢拦她。 于是,他只能作罢,说上一句:“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后少去跟这些江湖客染上什么关系。” 说到这,赵勿庸还是觉得要做什么:“你这几日就好好待在家里不准出去,行为举止也都给我收着点,明日我邀约了几位从武国而来的商贾,你可别给我又惹出什么事情。” 赵韫初耸了耸肩,情绪低落的答了句:“女儿知道了。” 面对赵韫初的低落语气赵勿庸无奈摇头道:“你这孩子.罢了,你不是想学武吗?等明日过后,我让成瀚教你。” 赵勿庸此话一出,先是困惑的抬起头,而后双目之中泛起耀眼的光芒,她赶紧询问道:“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久前,她和梨、豌豆等人被困在雅香楼时,杨成瀚的出现让她惊喜万分,虽说杨成瀚出手不过几招,但她却从他的身影之中看到了人们口中被称作为魔头的杨天慊的影子。虽然他不知道杨成瀚到底有多厉害,但就就凭他敢面对数不清的江湖客将自己一行人护在身后,他就觉得杨成瀚一定不会输给他的父亲。 不过,赵韫初的反应着实让赵勿庸头疼,他愁眉苦脸的看向自己的夫人,言语颤颤巍巍地说道:“夫人,你看这孩子,一说到练武比吃饭还有劲。” 赵勿庸的无奈安芷兰并不能全然了解,毕竟女儿学武她也是同意的,她说道:“老爷,女子学武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譬如今日,若是韫初跟着瀚儿功夫学到家了,还会怕他们不成?” 赵韫初也是见缝插针道:“对啊爹,我要是跟着成瀚哥哥学到了盖世武学,这江湖之中谁还能欺负我?” “罢了罢了,”面对母子俩的一言一合,他也只能“束手就擒”,说道:“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呢?但是,还是那句话,明日不可胡来,你早些休歇,去把成瀚叫进来吧。” 但,赵韫初嘟着嘴,昂着头并不答应赵勿庸的话, 赵勿庸看着“昂首挺胸”的赵韫初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赵韫初低头看向赵勿庸,撇嘴问道:“爹爹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两个女儿,今日您就会揍我喽?” 赵勿庸一听,“诶”了一声:“你这孩子什么意思?” 面对父亲的质问赵韫初立马嬉皮笑脸,随后又冲着赵勿庸扮起了鬼脸,嬉笑道:“我的意思是,谁让爹爹就我这一个女儿。” 说完,不等赵勿庸反应过来,大笑着转身就跑出大堂,同时一声震天响的呼喊声也响彻整个赵宅:“成瀚哥哥,我爹找你。” 大堂内,赵勿庸站起身来看着赵韫初跑远的身影,一时间无奈笑道:“这孩子有时候我在想她若是男孩,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安芷兰来到赵勿庸身边,双手挽住他的一只臂膀,笑道:“她若是男孩,应该会像成瀚那般.至少会文静许多。” 安芷兰本想说稳重二字,但杨成瀚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说稳重倒是过分了些。 “文静?”赵勿庸大笑道:“成瀚这孩子哪里文静了?他呀,也就是刚来咱们家,你忘了杨兄信里怎么说的了?此子顽劣啊!” 安芷兰倒不觉得如此,“为人父母,多有偏心,但也有成见,就像韫初这孩子一样,你不也觉得她有时候恼人吗?” “我想,杨大哥说他顽劣,是想让老爷对瀚儿严厉些,并非真的顽劣。” 赵勿庸用手指戳了一下安芷兰的眉心,说道:“你啊,对这些孩子真是够慈爱的了。” 安芷兰笑着反驳道:“都是自己的孩子当然要宠着了,你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你看我怎么说他们。” 安芷兰这话说到了赵勿庸的心里,他将挽着自己的手轻轻放下,然后将安芷兰揽在怀里,用另一只手刮着她的鼻尖,嘴角的微笑满是宠溺:“你说,这老天爷得多可怜我,才能让我遇见你啊。” 安芷兰闻言赶紧捂住他的嘴,眼里满是心疼,她轻摇着头,就连眼中的泪也泛着点点星光,说道:“老爷,您可别胡说。” “虽然我不知道祖父他们做了些事情会牵连到后代子孙,但我肯定老天爷一定不会是因为可怜你我,而是心疼你我这无妄灾之人。” 说罢,安芷兰缓缓将头埋在赵勿庸的胸膛,感受着那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响。 “夫人。”赵勿庸看着怀中的安芷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呼唤着。 而被赵韫初那声若虎嘶般的叫喊声唤来的杨成瀚则站在堂外的一棵树下,静静的看着堂内两人甜蜜、恩爱、难舍难分。 眼前的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时常打闹的父母,年轻时他们总是乡野里,在刀剑之中,无声的述说着什么。而如今,他们刚喜欢在那一亩三分里斗嘴。尽管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他明白自己父母的打闹与眼前二人安静的恩爱如出一辙。 杨成瀚轻轻叹息一声,再次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迈步走出树下,来到台阶前,对着堂内二人说道:“侄儿成瀚,见过叔父、叔母。” 听到杨成瀚的声音,两人这才缓缓分开,赵勿庸对着他招手道:“成瀚,进来坐吧。” 赵勿庸和安芷兰返回上位坐下,杨成瀚则跟在两人身后,最后坐在离赵勿庸最近的一个侧位上,他对着赵勿庸询问道:“叔父找侄儿何事?” 先前几人回到赵宅之后,赵勿庸就已经跟几人了解了雅香楼的前因后果,杨成瀚心想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赵勿庸这么晚还找自己做什么? 赵勿庸咳嗽一声,而后道:“明日我将从武国而来纪委吃商贾邀到家中一起吃个饭,正好给你出几个题,事后我来看看你的答案。这是测试,对错也不重要,我主要看的还是你对商贾之术的了解。” 杨成瀚得知缘由后立马起身行礼,问道:“还请叔父出题。” 赵勿庸笑道:“题还出呢。” 杨成瀚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他双目在赵勿庸和安芷兰之间来回打转,这时安芷兰开口道:“老爷的意思是那几位客人明天才到。” 安芷兰的话让杨成瀚只觉醍醐灌顶,但也免不了一丝尴尬,他言语吃吃说道:“成瀚愚昧了。” “坐吧。”赵勿庸笑着对杨成瀚摆手,“还是那句话,行商不是件手到擒来的事情。这其中的门道和行事不比混江湖,居庙堂的容易,有道是富无经业,货无常主,又或者是天下熙攘,一利字往来。” 杨成瀚答道:“还请叔父赐教。” 赵勿庸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口径直来到门前,盯着宅中灯火,瞧着天上弯月,随后又对着杨成瀚招手道:“成瀚,你过来。” 杨成瀚不明所以,但乖乖的刚跟了过去。 赵勿庸指着天上月问道:“月因何圆缺?” 杨成瀚顺指望月,略微思考一番后答道:“节气,时辰。如,一粒种子因时节落地,因时辰而成粮。”、 这时安芷兰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她先是递给了赵勿庸:“老爷,先喝茶。” 而他趁着赵勿庸闷头喝茶之际,一边将茶递给杨成瀚,又对着他摇了摇头。 杨成瀚接过茶水,对于安芷兰的摇头杨成瀚持茶蹙眉。 杨成瀚的答案让赵勿庸感到失望,他将喝尽的茶杯捏在手中摇头叹息,说:“用贫求富,不是行商之道。商与农岂可一谈?你也读过商书,那也就该知道农不如工,工不如商,且答案我已然告知与你,你怎会不知呢?” 杨成瀚拿着茶杯看着赵勿庸愁眉苦脸一言不发,他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着方才的对话,终于他似乎知道了答案:“货无常主?” 赵勿庸叹息一声,道:“还算没白说那番话。” “不过,你方才说的也对,正所谓人弃我取,人取我弃,时辰,节气也都在商的范围之内,就像书上说的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要舍得。” “但这,也只是其一,且并非全对。” 赵勿庸迈出大堂走进宅院,行走于灯火之中。 安芷兰则是催促着杨成瀚喝口茶,然后收回杯子对他说了句:“先予而后取,胜先夺利而后赢。书上说的是道理、是方法、是开始和结果,而不是过程。” 杨成瀚心如明镜,暗自复述,片刻后对着安芷兰躬身答谢道:“多谢叔母点拨。” 安芷兰对杨成瀚的聪慧感到放心,轻声道:“去吧。” 杨成瀚行礼退至门外,而后转身追去。 赵勿庸行走于宅院灯火间,杨成瀚则跟着其后缓缓而行,两人一路无话,杨成瀚却在心里自我相斗,他说:“学商为何?” 他答:“商得利可富。” 他又问:“富何为?” 他答:“远泥污。” 他又问:“小富即可,何行商?” 他不知作何答。 最后竟然连赵勿庸何时停下的也不知道,最后撞在了一起,杨成瀚赶紧躬身道歉:“叔父,侄儿无意。” 赵勿庸转身笑道:“无事,心中有事?” 杨成瀚答道:“是。” 赵勿庸问道:“可是因叔父方才言重?” 杨成瀚摇头道:“非也。” 赵勿庸又问道:“那是为何?” 杨成瀚思量一番后答道:“侄儿方才在心中自问,自己为何要行商。” 赵勿庸觉得杨成瀚的话很有意思,他满意的点头转身,然后又继续向前走,问道:“那你为何想要行商?” 杨成瀚答道:“今日之前,侄儿于京城中见过不少往来的商贾,有人富甲一方,但更多的疲于奔命为求牟利小商贾,侄儿只觉这要比习武更有意思,也想过得了利带着家父家母进城去,不过今日叔父的一番话似乎使我错觉频出。若只是如此,小富则安,又何必不远千里来到黄州与叔父学商?且叔父富甲一方,向侄儿所教之商贾之术定然不同,所以侄儿这才恍惚。” “你有这样的觉悟倒也不错,不过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不想学了。”赵勿庸捻着胡须问道。 杨成瀚行礼说道:“相反,侄儿更要学商。” 赵勿庸诧异转身问道:“此言何解?” 杨成瀚学着赵勿庸指月而道:“方才叔母跟侄儿说了一句话,这也是侄儿恍惚的根本原因。” “什么话?” 杨成瀚解释道:“叔母说,书上说的只有道理和方法,只有开始和结果,唯独没有过程。而之前叔父也同样是用书上的道理和方法在和侄儿对谈,我想叔父也不是真的想教侄儿,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缘由,侄儿让叔父畏手畏脚,想教而不敢教。” 杨成瀚的话让赵勿庸大笑不止,“你这孩子虽然后知后觉,但却也是一个可造之才。我并不是不想教你,而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这是为何?” 杨成瀚不明白赵勿庸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而赵勿庸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还是那句话:“行商可不件简单的事情。” “比起行商,我更希望你当个富家公子,就算你无所事事,我也养得起。” 杨成瀚却不依不饶道:“可这世上哪有简单的事情?侄儿虽然不知道父亲当年因何退隐江湖,但从今日陆公子他们口中得知,家父当年做的事情也不简单,也不容易。都说虎父无犬子,我虽然对读书、习武之事无感,可行商却是我真心实意想学的。” 面对杨成瀚坚决的语气,赵勿庸既无奈又欣慰的笑道:“好了,孩子。话也都说开了,你既然是跟着我行商,那我也要考考你,明日的题依旧算数,不过我得看看你的答的如何,如果不行你要么在我这做个富家公子,要么就回去。” 杨成瀚的眼神和语气异常的坚决,只见他对着赵勿庸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侄儿定不负叔父。” (本章完) 第231章 一杆长枪战五雄,来去无形不留踪 第231章 一杆长枪战五雄,来去无形不留踪 天微微亮时,习惯了乡野间生活的杨成瀚便早早的醒了,一番洗漱过后他便行走在屋中宝石玛瑙与画下。 当他抚摸着这些珍奇异宝时,掌心与指尖所感受到的冰凉使得他清醒而又迷糊,这也让他忍不住在这些玩意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杨成瀚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又转身进了一侧的书房之中,他来回于四方的书架前,上面的圣贤书使得已然清醒的他又开始犯起困来,他揉了揉眼睛最后来到了书桌前。 他坐下看着眼前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心里想起了书房外,那面墙上挂着的画,画上有着一首诗,他在心中想了想,虽未读过几年书,但那幅画里的题诗却有意思,前三句写景写物,看似身在此山之外,最后一句却道说身在此山中,更有意思的是“此身”二字。 杨成瀚对这二字虽说懵懂,但也概知其意,这也让他想起了一首诗,于是他研墨提笔写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两首诗都在说山,但二者相比之下的心境却有不同。前者像是对山,对景对物所表露的新奇,而后者更多的是对山的感慨。 不过,两者却也有相同的地方,也就是这两首诗的最后一句。一个是恰以此身入山间,后者只缘身在此山中,这让杨成瀚想到安芷兰对他说的那句:“书上只说了开始和结果,唯独没有过程。” 两首诗同样写的是山,未句大意相近,它们写山的过程却是不一样,这也让他杨成瀚明白了为什么读书人总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挂在嘴边了。” 他想读圣贤书和商贾之术其实也都是一样,读书为的不就是高中状元嘛;而行商不就是想富甲一方嘛。虽说言语俗了些,可道理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嘛。当他收回心思,放下手中的笔准备出去走走时,屋顶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受伤了,从他狰狞的面孔中可以看得出,这伤似乎还有些严重,而从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衣,他穿梭于赵宅的屋顶之间,本想前往宅子中庭去找人的,但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瞧见一间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灯,随后他赶紧朝着那间屋子而去。 因为受了伤,奔于屋顶的脚步略显重了些,这也让值夜的护院发现了他的踪迹,而这名护院正是昨日里的秦华。 秦华本想大喊叫人的,但一想到正是后半夜,宅中除却值夜的护院外,其余人都睡了,这一喊必定也会惊扰到老爷和夫人,,若是一般飞贼他擒了便是,若敌不过再叫人也不迟,于是他果断一人追了上去。 秦华的动静也让白衣人有所察觉,刹那之间他停下了急促的步子,猛地回头一看,发现追自己的人是秦华,原本紧张和警惕的神色瞬间就平和了不少。 不过,白衣人的突然止步让秦华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以为此贼要与他交手,但更没令人想到的是,这飞贼竟然是吴坷。 “吴公子,您怎么飞檐走壁在宅中?”看清飞贼模样的秦华错愕万分,他赶紧询问其缘由。 吴坷捂着胸前的伤口,蹙眉说道:“你先别问这些,赶紧带人去赵老爷院子附近守着。” 秦华见吴坷言语急促,又捂着胸口,得等到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吴坷受伤了,而吴坷此时也赶紧催促道:“赶紧去。” 秦华来不及询问缘由,吴坷的神色和语气让他明白事情一定不小,于是他飞身下屋顶准备去叫人,这时吴坷又把秦华给叫住了,他指着宅院一处问道:“那个方向亮着灯火的住的是谁?” “灯火?”秦华闻声看去,迅速在脑中想了想:“是成瀚少爷。” 赵宅里有个规矩,二更后熄灯,五更过后灶房亮灯,而现在五更刚过,亮灯的都也就灶房,而灶房并不在那个方向,不熟悉赵宅规矩的也就刚到不久的杨成瀚。 听到是杨成瀚的名字,吴坷二话不说转身就飞奔而去,秦华则是回去叫人去赵勿庸的院外守着。 吴坷疾奔至杨成瀚的屋顶,而且既然知道了杨成瀚所住的地方他也不再压制什么,只能把脚步控制在不会踩断黑瓦的力度。 靠近屋檐时,他毫不犹豫飞身而下,屋内的杨成瀚早也听到动静,他赶紧快步夺门而出 辰时三刻,赵宅众人在吃过早食之后便来到大堂,而在这里陆崖一行五人,以及杨成瀚早早便在这等着。不明所以的赵勿庸和安芷兰满是困惑的盯着几人问道:“陆公子,你们这是?” “对啊,陆哥。”赵韫初也疑惑问道。 陆崖闻言瞧了一眼杨成瀚后对着赵勿庸说道:“昨日雅香楼一事过后,我们便被一男子跟踪,原本我打算将他引到别处再动手,但他迟迟不肯现身。之后我便假意和成瀚和韫初分开,一路跟着那男子和成瀚,果不其然就到了赵宅。” “陆公子,你的意思是那人是盯上了韫初和瀚儿?”安芷兰一听立马不淡定了。 陆崖却说:“应该是,但他好像对成瀚和韫初并没有恶意。” “陆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赵韫初越听越迷糊,都已经盯上自己和杨成瀚了,怎么会没有恶意呢? 这时,包扎过后换上一身新衣的吴坷起身说道:“夜里我们几人和那男子交过手,他的枪锋异常的凶猛,可以说结结实实挨上一枪必死无疑,但他似乎手下留情了.” 吴坷说着有些沉默,他也搞不明白那人究竟是为何要跟踪杨成瀚和赵韫初,尤其是想到昨日夜里那挡下自己的飞针后,直奔自己眉心而来的凌冽的枪锋时更是令人惊恐. “吴坷,躲开。” 眼瞧见飞针被枪尖弹开,那人脚踢枪杆反手持枪,顺势转手直提长枪奔来吴坷脑中只觉一片空白,若不是道家散人王淮一声惊呼,他怕是真的要死在今日。 吴坷飞檐走壁直上屋顶,躲过那男子还未刺来的长枪,而王淮此时飞身而下,从腰间束带中拔出一柄细剑,直奔那人后胸。 那男子枪未落空,面对王淮的偷袭他在转身的同时又将枪锋对准王淮,与此同时陆崖瞅准了机会他一把将剑扔给郑棣,同时又从郑棣的手中拔剑而出快步奔向男子,试图一击致命。 一旁的吴坷和孙诚也准备着后手。 腹背受敌,四面被困,按常理来说这样的情况中间那名男子本难逃一死,可当他眉眼之间露出的那一丝的诡异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刹那间只见他调准枪尖,侧身将持剑且已然近身的王淮躲过,而和男子擦肩而过的王淮此刻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四目相对男子微微眯眼,抬腿、弯膝王淮手中落地,胸口却被男子猛地一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漏了一拍。 但男子并没有对他再动手而是一掌推至身后,呼吸变得急促的王淮,有些力不从心,无法再参与进去。 男子调转的枪尖让陆崖不得不侧过身子,但可惜的是一寸长一寸强,解决了王淮王淮后,男子回头又和陆崖对上,陆崖的剑锋同样锋利,可惜还不长,只见男子一腰间发力猛然用手臂抖动枪身,锋利的枪锋与墙壁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刺的陆崖一阵耳鸣,脚下步子也明显慢了下来。 男子一脚伸出,直奔陆崖持剑的手腕,好在陆崖步子虽然慢了些但反应依旧,他用另一只手腕挡下男子的腿法,同时剧烈的疼痛也从手腕处开始蔓延。男子瞧见陆崖面露难色再度调转枪尖用枪尾打在了陆崖的肩上,随后退出三步之外。 眼见陆崖落了下风,吴坷和孙诚皱了皱眉,吴坷迅速摸出飞刃,孙诚身高体壮,脚步却轻柔似水,又似潮水来去汹汹,最后竟然以双脚缠住男子的脖子倒挂在其后背,同时又用自己那粗壮的臂膀死死抱住他的双踝。 倒挂金钩! 孙诚威猛的身躯此时正倒挂在男子身上,他那浑然的身重一时间让男子感到了压力与吃力,尤其是脖子处,孙诚强健有力的脚力勒的男子双眼泛起了血色。 但这同时也让孙诚感受到一种骇人的恐惧,任凭他如何用力,男子就好似一棵百年大树般纹丝不动,无论自己脚上如何用力,手臂如何收紧,他依旧不曾动摇半分。 而陆崖此时抓住了机会,他拿着剑直奔男子胸口,但为了避免误伤孙诚他也只能收着点力。 男子眼见陆崖一剑刺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奋力收回一本枪身,随后再度全力抖动,弯曲的坚柔的枪身再度落在陆崖的臂膀上,剧烈的疼感使得陆崖落下了剑,而后男子以锋利的枪锋逼退了陆崖,而他则侧身甩腰拼命的往墙壁上,孙诚则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撞在墙上只能被迫选择脱离男子的身体,空翻几步后停在一侧。 没了孙诚的纠缠,男子得以松了口气,但不等他继续喘息,孙诚再度冲撞了过来,男子则下意识的提枪应对,等他反应过来后又一次调转枪头,用枪尾抵住了孙诚的冲撞。屋顶上的孙诚则是抓住机会朝着男子扔出几把飞刃,但却被男子收回的长枪一一挡下。 这一次,男子似乎真的动气了。 只见他持枪沿墙而上,随后双手持枪连连扎向吴坷。 吴坷面对着步步紧逼的猛然的攻势,被逼的快步回退,而男子则是怒眉用手掌猛推一次枪尾直奔吴坷胸口。 锋利的枪尖入身,鲜血汩汩往外涌,好在最后的时候男子收了力,他拔出枪尖对着已然上屋顶的陆崖几人说道:“我与几位无冤无仇,还请不要再穷追不舍了。否则,下次我枪可就不留情了。” 可陆崖却怒指男子说道:“问你身份不得半分,我等既然吃赵家一口饭那必然要问个水落石出,不然怎可善罢甘休!” “善罢甘休?” 男子忽然冷笑一声:“无所谓,反正从来都没有人对我们善罢甘休过。” 说着他一把将吴坷推向几人,最后说道:“陆崖是吧,赢了一群没了大传承的名门正派的弟子你真当自己天下第一了?要不是看在你们今日帮过她,我未必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陆崖闻言:“大言不惭。” “郑棣,你先给吴坷看看伤口。” 陆崖持剑与男子对峙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说罢,陆崖提剑而出,男子则是背枪而对。 陆崖见男子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一剑自男子脖子处往上一挑,男子弯腰躲过,而后一脚重重踢在陆崖胸口,随后提枪尾直奔陆崖眉心。 陆崖反应迅速,快速避过,而后翻身稳住身形,就在陆崖准备再次动手之时男子开口言说道:“你的心已经乱了,赢了你我也是胜之不武。” “还真是狂啊!” 陆崖此刻心境彻底乱了,他不由分说直奔男子而去已然全不顾自己身形所露出的破绽。 男子见他如此,躲避之下无奈摇头,最后对着他的某一处破绽横枪一提,便轻松将陆崖击退,而他则是不再与其纠缠,拿着枪转身便遁入黑夜之中。 陆崖对其却是穷追不舍,死死的紧跟了上去。 郑棣见状“诶”了一声,孙诚、王淮也立马追了上去。 最后吴坷对郑棣说:“你也快跟上去,陆崖这家伙心境乱了,而且这家伙真的很不简单,别让陆崖栽在他的手里。” “那你.” 吴坷道:“我没事,快去。我回赵家去守着。” 吴坷言语落下,郑棣也追了上去. “啊?陆哥,你竟然输给他?”赵韫初听吴坷说完前因后果满脸的不可置信:“那那个人岂不是厉害的无人能敌?” “那后来,你们追上了没有?”杨成瀚关心的问道。 陆崖摇了摇头:“追到城外的一片树林后,人就不见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俗世二两染铜臭,哪个不是夺利人 第232章 俗世二两染铜臭,哪个不是夺利人 “那这该怎么办?”赵勿庸听见没追上人顿时有些慌乱,要知道陆崖被当今武林称作天下第一,而如今他们五个人都没能打过和追上那人,可见此人功夫在他们之上,若是那人再杀回来,那赵韫初或者是杨成瀚就危险了。 但陆崖却说起了另一番话:“赵老爷您大可放心,昨日之事怪我,我被那人激了一番心境有些乱这才让他跑了。不过,我后来想了想,那人似乎对成瀚和韫初并没有恶意,反倒是想保护他们。” 赵勿庸有些不解,他问道:“此话何意。” 陆崖答道:“昨日交手时他曾说过,我们几人帮了‘他/她’这才没继续与我们纠缠,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他/她’到底是成瀚还是韫初,但由此可见那人确实没有恶意。只是他不肯表明身份,但我想此人隐藏身份应该是有什么缘由的。” 赵勿庸闻言微微蹙眉,他说:“虽说没有恶意,但能让你们都吃亏,此人功夫必然极高,若不查明其身份,老夫还是寝食难安。” 陆崖起身说道:“还请赵老爷子放心,他若还敢再现身陆某必将其捉住。” 但赵勿庸还是有些担心:“他能让你吃一亏,也能吃第二次,还是小心为好。” 陆崖笑道:“陆某既然敢说这话,必然有拿他的办法,您放心便是。” 赵勿庸也相信陆崖的话,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陆公子了。” “应该的。”说着,陆崖对赵勿庸忽然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已跟几位说明了原委,那我们几人也先行离开,等到夜里之时我们再过来。” 赵勿庸回应着:“也好。今日正巧约了武国商人,按时辰他们也快到了。” “告辞。” 陆崖行礼道。 郑棣、吴坷、孙诚、王淮几人也纷纷起身与赵勿庸行礼道:“告辞。” 说罢,几人转身便离开了大堂。 待几人走后,赵勿庸面露忧愁,一旁的赵韫初见状连忙问道:“爹,陆哥他们不是说一定能把那人捉住吗?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安芷兰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老爷,您是不是不放心陆崖他们?” 杨成瀚本也想开口,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安静的坐在一边。 赵勿庸蹙眉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大堂门口,他看着守在堂外的护院,以及赵韫初的两个贴身丫鬟,随后转身看着杨成瀚,缓缓说道:“我不是不放心陆崖,而是担心与他们交手之人。他若是奔着韫初的来的我倒还放心些,若是奔着成瀚来的,我反而担心。” “爹,为什么啊?”赵韫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奔着自己来的放心?奔着杨成瀚来的反而担心起来了? 赵勿庸来到杨成瀚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说:“死在你爹手上的人太多了,我怕会是那些人的传人。” “可,陆哥不是说因为他们帮了成瀚哥哥,才没继续跟他们纠缠的吗?” 赵韫初越听越迷糊。 “人心隔肚皮,最是言巧语能骗天下人。若那人故意这么说的又该如何?” 赵勿庸的话使得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安芷兰和赵韫初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杨成瀚,炙热的目光让他坐立难安,沉默片刻后他向赵勿庸问道:“叔父,我爹因为那只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真的.” 赵勿庸的答案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死死的压在杨成瀚的心头,使得他无法喘息,:“可我听陆公子说,他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他赔上了很多人命。” 赵勿庸低头看着杨成瀚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想法惊世骇俗,也不为世人所认同,大势的车轮从他身上碾过,他虽独战满江湖,可终究还是错了。” “那伯父为什么不像那些人一样,一起讨伐父亲?” 杨成瀚的话让赵勿庸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说自己也支持他,还是说他也认为杨天慊做的是对的?他也难以说得清楚:“人不可逆大势而为。就像我们做生意一样,要明进退,懂取舍” “好了,老爷。” 安芷兰虽说同样担心,可她认为那人说的也未必不是真话,他赶紧安慰杨成瀚道:“不管那人说的是真是假,至少目前你是没事的。在者,陆崖既然敢向我们保证,那他也是真的有办法,所以老爷你也就别再提那些往事了。如今,在我面的是瀚儿,而且他的身份除了我们和陆崖知道外,在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就不信那人一眼就能认出成瀚来。” 安芷兰的话,让赵勿庸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他再度拍了拍杨成瀚的肩膀,说道:“你叔母说的也没错,你也别太提心吊胆,我真就不信在黄州城还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你。” “侄儿明白了。” 巳时二刻,受赵勿庸所邀的武国商人早已到了宅子里。 赵勿庸让杨成瀚领着几人先在宅院里转转,等到差不多快午时的时候才去往大堂。 而负载采购的赵家下人也买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回来,应赵勿庸的要求宅子里今日的饮食都偏清淡。灶房里的忙碌与大堂中的安静相比稍显突兀,而赵勿庸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端着一碗茶一边刮着茶沫,又吹了吹茶的热气,最后轻轻抿了一口。 他“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对茶水的惊叹。 当他放下茶杯后,拍了拍袖口,对着坐在客位上的武国商人说道:“武国的普洱果然名不虚传,浓醇、厚苦,后味余甘。” 说着,他又端起闻了闻茶香,仔细打量起茶色,又道:“茶汤橙黄明亮,尤其是这茶叶脱圆后大小均匀很是肥硕啊。” “哪里,相比于我朝的普洱,我更喜欢衍朝的蒙顶甘露和蒙顶黄芽,尤其甚爱叙府龙芽,与之甘苦,不如郁郁清香。” 武国商人共三人,他们体态圆润,肤色俏白,或许是因武国气候与饮食有关。武国地处西南方气候常年如春,林木郁郁葱葱,虽不及江南的烟雨轻柔,但胜过大衍的四季缺二,只有冬夏。 两国饮食也大有差别,如果说衍朝主以麻、辣为主,那武国就是嫩甜、酸辣闻名。因为武国地域位置的特殊,他们食材大多都是就地取材,烹饪方式也都很简单,既保留了食材的关键味道,也能在其上根据食材的特性配料,既满足了口欲,也享受到了真正的山珍海味。 这也导致武国之人中年过后大多会变圆润。 赵勿庸闻言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说回正事。” “黄州城与京城不同,京城之人的衣食住行几乎少有变化,而黄州城汇聚天下往来人,衣食住行千奇百怪,按几位先前所说你们是想将蚕丝所制衣物和布料贩至黄州,如今大衍的丝绸行情每匹在十八到二十左右,蚕丝的行情是二十三两。而武国的丝绸行情大致是在每匹十二两,蚕丝十六两。你们将织好的丝绸和衣裳进给我来替你们售卖,按你们的说法是加上人工和当地市价折合后卖三十两一匹,我抽三分利也就是每匹我能得九两银子,加上商铺的工费我再抽一分利,一共就是十二两白银。三十两减去十二两你们得利十八两。以武国市价最高十六两,你们每匹从中得利二两。这样算来,你们可就吃亏了。” 赵勿庸仔细算了一番后,如此感慨道。 武国商人也是无可奈何说道:“七年前,武国大败,国运大减,各行各市大受影响,也就这两年才缓过劲来,如今大衍国运畅通,行市亨利,赵老爷愿意同我们合流能从中得二两利已然是难求。” “恕在下直言,在此之前,我们也曾寻过其他富商,而他们给出的利不过毫厘,大家都是生意人,取利那是理所当然,只是这般将人往死路上逼,必然是毫无诚心合作。且如今定价三十两也不过是先试试行情,若是可以自然还会往上再涨些。” “赵老爷也知道我们蚕丝质量,是其他的蚕丝不能比的,涨了之后从中得的利自然也会涨,也就不必在意这毫厘之间。” 赵勿庸也是赞同的点着头,说道:“你们的料子着实与其他的不同,不然你也不敢定这么高的价。” “除去丝绸之外还有珠宝。” 这时,另一位商人也站了起来,他对着赵勿庸行礼道:“先前给将珠宝给赵老爷看过了。至于具体的定价小商还未定完,不过按照利来算,一件珠宝可让赵老爷四分利,商铺额外给七两白银。等小商将价定好之后会将价谱送到府上,给赵老爷过目。” 赵勿庸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又开口道:“大家都是做买卖的,也都知道做买卖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那其中的一点利,几位既然把话也都说的这么明白我也不好拒绝。但有句丑话我先说在前面,现在是现在,日后卖价如何还得看行情来。”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面露一丝难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只见他们起身说道:“那就先谢过赵老爷。” “事情既然谈下来了,我们也就先告辞了。” 其中一人说着,又从自己的袖口里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递给赵勿庸:“这里面的是一块药木,是小商四处行走时从一颗古树上折下来的,此木以三十二味良药所泡三年后而成,时常拿在手掌盘摸有养心安神之效。” 赵勿庸接过盒子看了一眼里面那颗犹如人参般的木枝笑道:“有心了。还请吃过饭再走也不迟。” 那商人明显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赵勿庸会留他们吃饭 午后。 赵勿庸带着杨成瀚来到后院躺在长椅上,两名婢女则坐在胡床上,在两人头边轻轻的扇着扇子。 赵勿庸闭目养神,而杨成瀚却在心中盘算着赵勿庸和那几名商人的对话,片刻后赵勿庸开始出题了。 “成瀚,叔父问你,最先与我说话的那人叫什么,武国哪里人士,多大年岁。” 杨成瀚在心中默想一会后,答道:“那丝绸商人姓顾,单名一个懿字。武国雄城人,年四十二岁。家中世代经商,不过在上元五十二年时家道败落。他和自己的夫人靠着家中最后的积蓄一直维持至今。” “不错,不错。” 面对杨成瀚的答案,赵勿庸还是有些惊奇的,他本以为杨成瀚最多只能答出前面的问题,没想到就连顾懿家道败落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家境之事?” 杨成瀚如实答道:“先前与其在院中闲步时,几位商人问过成瀚与叔父的关系,也知道了我是来跟您学商的,而后他们也就说起了自己的往事,还说让我在您面前说说好话。” “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跟你说这些吗?”赵勿庸知晓缘由后又问道。 杨成瀚默思一番后,答道:“应该是知道我与叔父的关系后的一种.讨好?” 讨好二字杨成瀚有些说不出口,毕竟都是商人,但从之前在大堂时的情形看说是一种讨好也不为过。 “对,但不完全对。”赵勿庸微笑道。 杨成瀚不解,问道:“叔父这是何意?” 赵勿庸看着一眼杨成瀚道:“你啊,也就只能别人学了点皮毛。” “他们跟你说的这些其实是在跟你卖惨,说是讨好还便宜他们了。” 赵勿庸的语气里满是瞧不上他们。 “卖惨?”杨成瀚皱起眉头,随后又在心里仔细复盘,道:“叔父的意思是,他们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是您的侄儿,是因为这层关系。而他们卖惨的原因也就是他们最后跟我说的话。” 赵勿庸笑道:“反应倒还算快。” “如果你不是我的侄儿,他们根本不会跟你说这些。”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跟他们说的,你是来跟我学商的,这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赵勿庸叹了口气说道:“俗世二两染铜臭,哪个不是夺利人?” (本章完) 第233章 走马观花五年剑,一声哀怨都是贪 第233章 走马观五年剑,一声哀怨都是贪 赵勿庸说罢,将视线望向湛蓝的天空,看着从头顶飞驰而飞鸟,盯着飘飘摇摇云朵,而后又道:“他们愿意说自己的往事,看中的是你的身份。他们知道我就韫初这么一个女儿,而我也宁可她学武,也不愿意让这孩子沾染上这些世俗。所以将来择婿我一定会选一个既精通商道,又能够守得住本心的人,但是这样的女婿在这世上实在太难得了。” 杨成瀚闻言蹙眉,他说:“佳婿难寻,又不让韫初走商道,若叔父之志无人继承将来赵家又该怎么办?” 赵勿庸看了一眼杨成瀚,笑道:“今后事,今后说。对了,你的功夫怎么样?和陆崖相比能有几成?” 赵勿庸的话锋一转,这让杨成瀚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他犹豫了一会说道:“陆公子天下第一尚能被昨日之人给逃了,这说明人外有人;家父曾是天下第一,却也被迫隐居乡野,功夫一说可能难胜其一分。” “你呀,还是太谦虚了。”赵勿庸笑了笑,“你对自己的功夫没把握,昨日敢面对那么些江湖客?我就不信你家老头子没教你些什么底牌?” 被赵勿庸一下给戳穿的杨成瀚有些难为情的挠头笑道:“成瀚自幼习武,但以前不知道父亲有多厉害,只知道父亲跟我说过,杨家的功夫世上仅此一份,莫说会赢谁,但一定不会输。也因此才敢面对那么些人。就是不知道和陆公子相比,我和他能几分输赢。” “这世上奇人异士很多,你的父亲在以前曾有着当今武学第一人,非仙人不可敌的名头。而陆崖也是个奇人,只不过那些个老家伙死的死,伤的伤,都不出山了。我想,能让他给追丢的人应该也是奇人,否则他怎么跑得了。至于是不是那些老家伙就难说了。” 杨成瀚眉间稍显忧虑之色:“父债子偿,也未必不可。” 赵勿庸却说:“你这孩子还是太实诚了。” 杨成瀚满是疑惑问道:“叔父此话何意?” “你觉得你家老头子会让你受伤?”赵勿庸痴痴笑道:“杨兄是个护短的人,当年他为了一只妖就能独战满江湖的人,更别说你了。你要是伤了,他可就顾不得那些人情世故,世俗规矩了。” 杨成瀚沉默不语,只是一味仰望天空。 “好了,不说这些。”赵勿庸咳嗽两声,言归正传:“最后一个问题,假如你跟着我学商大成之后,你可愿意进我赵家?” 杨成瀚觉得赵勿庸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在犹豫一番后起身站到了他的面前,随后跪地磕头道::“不管是读书还是学武,都讲究一个传承,侄儿跟着叔父学商,那叔父就是侄儿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学成自然要为叔父排忧解难。” “好、好、好,”赵勿庸满意的点着头:“既然进了我赵家,那么今后万事都要听我的。” “现在,我给你安排一个事,你可愿意去做?” 杨成瀚说道:“尽力而为。” 赵勿庸微微一笑:“学商的事情不着急,你现在去找韫初,然后教她学武。” “啊?”杨成瀚不明所以且一头雾水。 午饭过后,赵韫初换上了平日里练武时穿的青色对襟衫,手里一把未开封的青白相间的三尺六寸的粗剑,只见其以背剑起式,随后剪腕点剑,转身撩剑、云剑摆腿,最后以剪腕翻身点剑收式。 整个剑式动作流畅,有力,犹风吹海面卷起点点浪,待到大风扬起时掀起波涛冲向礁石将其淹没,最后风平浪静,海水褪去。 赵韫初立身背剑,好不英姿飒爽,站在一旁的婉豆大声胡欢呼,“小姐真厉害。” 而梨也为其加油呐喊:“小姐,再来一个!我还没看够呢!” 赵韫初被两人的呐喊心里也激起一股子劲头,旋即又开始秀起剑法。 在不远处,杨成瀚和赵勿庸站在树下,遥遥瞧着练剑的赵韫初,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见赵勿庸说道:“这孩子自从陆崖到赵家之后就天天缠着陆崖学武,这一学也有好些年了。” 杨成瀚问道:“陆公子何时来的赵家?” 赵勿庸抬眉想了想,说道:“文商十年六月初二。” 杨成瀚也低眉想了想:“也就是大乱结束的一月后?” “是啊,他也是从京城来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叫李成儒的年轻人。” “当时的天下第一就是他。” “而且,他的武林盟主的名头还是陛下给他安上的。一时间江湖人蜂拥而至,把整个黄州城围得水泄不通,黄州城的所有人官员商贾趋之若鹜,我也不能例外。” “但李成儒的心不在江湖之上,他待了没多久就走了。据说前些日子他褪去武林盟主之位,一心游山玩水。而我也在那年将陆崖请到家中,成了赵家的门神。” “陆公子是不是因为您跟父亲关系,所以才会选择来到赵家?”杨成瀚脱口而出。 赵勿庸闻言笑道:“是啊。我记得当时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您可知杨天慊,杨老前辈在何处?’” “陆崖江湖地位不低,但在我眼里其实也就是一个孩子。而他对杨兄的痴迷,近乎疯狂。但我为了杨兄不被打扰,才跟他说杨兄那一走,究竟去了哪我也不知。” “所以,我也想做跟你说句一话,就像今日的这几个商人,他们愿意接近你一定是有缘由的,譬如陆崖到赵家是因为我和杨兄的关系,而他们则是因为你我的关系才如此这般。” 杨成瀚躬身行礼道:“侄儿明白了。” “好了,去吧。” 杨成瀚点头而去。 赵勿庸看着杨成瀚的走向赵韫初时的背影,这让他莫名想起了杨天慊成亲时走向她的样子,就如同现在杨成瀚这般,只不过当时的杨天慊是年少狂傲拦不住,管你天上神仙! 赵韫初行剑在在杨成瀚的眼中如同走马观,虽然好看但不是实用。 “成瀚少爷。” 梨见到杨成瀚她们走来,连忙行礼道。 一旁的婉豆也停下鼓掌叫好的声音,连忙喊道:“成瀚少爷。” 杨成瀚也对两人点头回礼,而赵韫初见到杨成瀚之后赶紧将剑背在身后朝他跑来:“成瀚哥哥。” 杨成瀚被赵韫初如此喊道,着实有点不适应,但没法他也不知道赵韫初该怎么叫自己合适,叫杨兄的话有点太那什么了,叫守仁辈分就不对,无奈杨成瀚只能应了一声。 “成瀚哥哥,你怎么来了?” 杨成瀚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和安芷兰一起站在树下的赵勿庸说道:“叔父让我来教你练武。” “真的?!”赵韫闻言感到有些惊喜,随后又顺着杨成瀚的视线看着,对着树下大的两人喊道:“爹!娘!” 梨和婉豆则是噤声对着二人躬身行礼。 赵勿庸和安芷兰简单的摆手示意,随后赵韫初则拉着杨成瀚来到中间,问道:“成瀚哥哥,要怎么教我?” 杨成瀚看了一眼赵韫初身后的剑,问道:“剑法练了多久了?” 赵韫初不假思索道:“五年。” “五年.”杨成瀚蹙眉在心中想着,随后又问道:“陆公子都教了你什么?” 赵韫初有点困惑,她说:“就剑法啊?” “陆哥说,剑是君子道,刀、枪太过霸道了,不适合我练。” 杨成瀚点头,若有所思:“这样啊。” 随后他朝赵韫初要了剑,随后给他演练起了一套剑法. 树下的赵勿庸看着杨成瀚练起剑法,不禁感慨道:“若是杨兄在这该多好啊。” 安芷兰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别总是感慨这些了,你看现在成瀚不是在了吗?” 赵勿庸偏头看着依靠在身上的安芷兰,问道:“那他们之间的婚事你想好了吗?” 安芷兰轻柔道:“老爷的眼光从来没错过,而且我也是真心喜欢着瀚儿这孩子。” 赵勿庸轻轻的将安芷兰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放开,再次将安芷兰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是在给婴儿哄睡般说道:“不急,来日方长。先让他们再熟悉熟悉,等找到恰当的时机再谈婚论嫁。” “那老爷要不要给杨兄写封信,告诉他一声。” 安芷兰还是考虑的周全,赵勿庸也是点头答应着:“是该说一声。等到他们成婚那天,再把杨兄,杨嫂接到黄州来,让他们亲眼看着成瀚和韫初成亲。” 最后,赵勿庸拉着安芷兰手转身说道:“走吧,我们就不打扰孩子们了。” 临了,安芷兰俏皮的说了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赵勿庸挑眉想了想,说句:“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最后两人异口同声道:“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林木风吹飘摇,树下佳人成对。 草木不争春,得生生不息;浪潮不争急,方滔滔不绝。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成瀚不仅要跟着赵勿庸学商,还要教赵韫初练武。而他也开始慢慢接管一些商铺,按照赵勿庸的说法就是知行合一。既然学到东西,那就要放手去做,也就是常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杨成瀚也算不负众望,在接管过几个商铺之后就开始和其他商贩谈生意,以及后续扩张和停铺,而这其中就有之前的顾懿。 而到现在杨成瀚才明白,为什么赵勿庸会跟他说:“俗世二两染铜臭,哪个不是争利人。” “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们赵家从中得利十二两,但是税收呢?” “按照我朝税收制度三十税一,近三月蚕丝布料卖出去一千匹,共进账白银三万两,税收九百两。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九百两。你看看同你一路而来的兄弟二人,再看看你!当初也是念你们也不容易,免租半年铺子给你们,还让你们打着我们的商号,你就这么做生意的?” 一家客栈里杨成瀚已然是气得满脸通红,在他的心里无奸不商这四个字也成了他对商人的刻板印象,顾懿见杨成瀚如此火大,连忙解释:“杨公子,这都是小商的错,都怪小商当时没能跟您说清楚,这样,这三月的税收我来补上,包括之后的税后我出大头出七分..不,八分。还请杨公子息怒。” 顾懿扑通一声跪在杨成瀚的面前,可偏偏杨成瀚又是个心软的人,不过也并没有答应:“这样,你先把铺子关了,等我回去跟叔父商量一下。” 说罢,杨成瀚起身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杨成瀚离开后,顾懿连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只叹悔不当初,自己不应该见他年岁小,对商道还不熟悉就故意把税收的事情瞒过去了,而如今那两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自己却为了那几百两白银到了今天的下场。 一声哀怨都是贪啊! 回到赵宅的杨成瀚满心忧愁,就连看着赵韫初练剑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而赵韫初也在梨的提醒下来到他的身边,问道:“成瀚哥哥,我正等你呢.你怎么了?” 赵韫初的突然出现吓了杨成瀚一跳,只见他扶额摇首道:“还记得几个月前来家里的蚕丝商人吗?” 赵韫初点头答道:“记得啊,我看他们声音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他们出什么事情了?” 杨成瀚叹息一声:“珠宝那两兄弟还算中规中矩,唯独给个顾懿唉.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我还是不太熟悉商道吧。” 赵韫初蹙眉一想,她忽然记起个事情来:“哦,对了。爹说他在大堂里等你。” 她转念又一想,说道:“我说爹这么一大早就让我在这练武等你,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杨成瀚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赵韫初背着剑说道:“爹没说,只能我在这等你,然后叫你过去。” 杨成瀚皱眉,他本来也是打算第一时间去找赵勿庸的,但是自己又感觉没脸去见他老人家,最后只能在这发呆。 (本章完) 第234章 世人争名夺利时,成瀚谈婚论嫁日 第234章 世人争名夺利时,成瀚谈婚论嫁日 赵宅大堂内,赵勿庸和安芷兰坐在上首,杨成瀚则埋首坐在赵勿庸一侧,安芷兰见他这副模样本想安慰几句却被赵勿庸摇头阻止,只见他微笑着看向杨成瀚问道:“你可知今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杨成瀚闻言羞愧难当,他抬首答道:“知道。” 赵勿庸“哦”了一声问道:“那你说说看。” “那丝绸商人顾懿在叔父将商铺交于侄儿后,本该按之前所说分成抽利,但最后却丝毫未提税收一事,而侄儿又为他们免去半年租金,如果不是今日官府来收税,侄儿恐怕还不知情。这都怪侄儿疏忽,还请叔父责罚。” 杨成瀚说罢,从位置上起身来到赵勿庸面前,随后撩衣裙跪在两人面前。 安芷兰再不顾赵勿庸的阻拦,赶紧将杨成瀚扶了起来,还细心的将他膝下的灰尘拂去,“瀚儿,这跟你没关系,要怪就怪你叔父。” 安芷兰搀扶着杨成瀚,娇嗔的盯着赵勿庸。 杨成瀚满心费解,赵勿庸却大声笑着,“谁说今日里我叫你来是为了此事的啊?” 杨成瀚更是不明所以,随后将目光移向安芷兰,安芷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为什么不先想想这是那?” 杨成瀚脱口而出:“赵家。” 安芷兰盯着他继续问道:“然后呢?” 杨成瀚蹙眉,心中思虑一会,似乎恍然大悟道:“那几名商人是从武国来的,武国如今商途难堪,所以他们来到黄州,找叔父做生意,而叔父是黄州商贾之首,就算他们再笨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一眼就能明了的蠢事。” “没错,”赵勿庸也起身来到杨成瀚身边说道:“在黄州城经商,与我经商谁敢耍这些个小聪明呢?” “那这是叔父主意?” 杨成瀚后知后觉,只是他们不明白赵勿庸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勿庸拍了一下杨成瀚的肩膀随后走到大堂门口,说道:“这三月叔父对你经商的本事也算有所了解,细心,想的也很多,唯独一样东西你没有发现。” 安芷兰放开缠杨成瀚的手,向他点头示意,杨成瀚也明了。他来到赵勿庸身后,躬身行礼道:“还请叔父斧正。” “争名夺利。” 短短四字却让杨成瀚眉头苦皱,一言不发。 “咱们是商人,商人最重什么啊?是一个利字。当然了,也并非单单只是商人争这一个利字,而是天下人都在逐利。” “就像当年陆崖和李成儒这二人来到黄州后,黄州城的商贾,官员,帮派全都趋之若鹜,这是为何?他们争的都是名利二字。” “商贾求的是门神,有着那样名头的人在府上,谁见了都会给几分薄面。” “官员求得则是仕途,要知道李成儒的武林盟主和天下第一是陛下亲自册封的。能跟他搭上线往后仕途就算再难走,也能多有几分把握。” “至于帮派之间的争斗,不过是一二之争,谁能把他们请回去,谁就能在黄州城里称王称霸。” “虽说话糙了些,但就是这么个事实。” “不过,有一点你做的很好。顾懿的丝绸确实不错,从这三月卖出去的布料看就能知道。往日里与其他商贩同合,虽说也能卖出去不少,收益却不如顾懿的这一千匹。而你为其免半年的租金,就是我要做的‘利’字。” “咱们是商人,不是善人,咱赵家上百人口,每个人都要吃饭,都有衣食住行的需要,咱们需要考虑的首先是家里而不是别人怎样。他想跟我们一起经商,我同意了,但你为什么又要免半年租金呢?” “一月租金五两,半年则是三十两,看着虽然不多,但若是摊在赵家百十口人头上,这三十两除却像婉豆和梨这样的贴身丫鬟外,其余丫鬟每月月钱不过三五百文。若是加上,这些银两都还不够她们的月钱,更不要说还有秦华,周北他们护院的月钱。” “三十两于赵家而言九牛一毛都说不上,但总得精打细算。” “你叔母之前说的先予而后取,胜先夺利而后赢这话一点错也没有,但是这其中也要有个度,也就是分寸。” “这三人虽说争利,但于我至少坦诚。所以,你给他们免半年租金叔父也能说得过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他们一样。利欲熏心时,人鬼难分。” “明白了吗?” 赵勿庸的滔滔不绝听的杨成瀚更是羞愧难当,只见其跪在地下对着他叩首道:“侄儿明白了。” 赵勿庸赶紧将杨成瀚扶起来说道:“并非叔父责怪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行商不可太过心善,拿好度,把握好分寸就行。” “侄儿明白。” “好了,接下来就说正事。”赵勿庸拉着安芷兰重新坐回上首,杨成瀚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随后只见赵勿庸从袖口处拿出一封来,他指着这信说道:“三个月前我写了一封信送到村子里去,是给杨兄的。” “如今,他的回信到了,你看看如何?” “如果,你没意见的我们就可以择日先将婚事定下来。” “婚事?”杨成瀚从赵勿庸的手中接过信件,满是困惑的问道:“谁的婚事?” “你先看看。” 杨成瀚的反应惹得赵勿庸夫妇笑意连连。 他将信取出,看着苍然有劲的笔迹将其通读一遍之后愕然大惊,只见他惶恐的站起身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盯着赵勿庸夫妇,问道:“叔父,您和父亲说的婚事是我跟韫初的?” 赵勿庸看着杨成瀚神情说道:“不就是一件婚事吗?大惊小怪。你就说你怎么看这门婚事?” 这时,安芷兰也开口道:“瀚儿,叔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我跟你叔父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就把她当成掌心明珠,对她的一切都是全然的满足。只可惜这么些年,这黄州城里没有有一个能入得了我们眼的,也就你来了之后我们二人那是一个心生欢喜。所以,我和你叔父也就擅作主张跟杨兄写了封信过去,说了我们二人想法。而且,你跟韫初可以说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等你二人成亲了,你叔父百年之后把赵家交给你,日后在黄州城里也免不了是一桩佳话。” 杨成瀚手拿着信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他那微微颤抖的嘴角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那韫初知道吗?” 赵勿庸和安芷兰闻言相视一番,觉得有戏。安芷兰赶紧来到杨成瀚身边说道:“韫初那边你就先不要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件事埋在心里。” 赵勿庸也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商铺的事情你就先不要管了,多和韫初待在一起,等到你二人感情再厚重一些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去说。” 杨成瀚只觉脚有些发软,“叔父,要不这门婚事还是算了,成瀚现在只想跟着叔父经商。” 赵勿庸“诶”了一声,笑道:“经商的事情哪有你们的婚事要紧,听叔父的。” 说到这赵勿庸心里想到了什么,随后皱着眉头说道:“还是说,你看不上韫初?” 杨成瀚顿时大惊,连连解释道:“没有,没有。韫初生性温柔,待人也很平和” 赵勿庸大笑道:“这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别跟叔父说这说那的,韫初今后能跟着你,我死后比谁都放心。” “叔父慎言。” “叔父自会长命百岁。” “好了,好了。”赵勿庸起身道:“今日午饭过后就去和韫初一起习武。” “是” 吃过饭后的杨成瀚搬了张胡床坐在赵韫初练武的地方,他在树下远远的看着梨和婉豆为其摇旗呐喊。赵勿庸让他从今天开始和赵韫初待在一起教她练武,但他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这上面,简单的跟她说了几句练剑的要领后就一直坐在这,心烦意乱。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勿庸和安芷兰会给自己这么一门婚事,而且也不跟赵韫初说,而是等相处时间久了,等到时机合适了再说,是怕她不答应吗? 杨成瀚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来黄州是来经商的,不是谈婚论嫁的,想到这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逃婚! 逃回京城,逃回杨家村去,但是这一样一来会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杨成瀚此时进退两难。 就在他思前想后的时候,赵韫初领着梨和婉豆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赵韫初一声成瀚哥哥将他从思绪里抽了出来。 “啊?”杨成瀚看着眼前三人脑中一片空白,问道:“怎么了?” 赵韫初在梨的提醒下看出了杨成瀚似乎有心事,说道:“没怎么,就是你这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旁边的梨和婉豆也点头,满是好奇。 杨成瀚无奈叹息道:“没事,就是因为丝绸商收税的事情让我有些烦闷。” 赵韫初疑惑的问道:“丝绸商的事情我听爹爹说了,跟你没关系啊。” “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杨成瀚连连摇头,现在的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赵韫初。是把她当未婚妻看还是妹妹。 杨成瀚只觉得的一阵头疼。 赵韫初见杨成瀚这幅模样,也没心思练剑了,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带成瀚哥哥出去散散心?” 婉豆一听高兴坏了,她开口说道:“这几月跟着小姐练剑,我都好久没去看看哥哥了。” 梨一巴掌轻轻落在她的头上,说道:“你什么时候练剑了?再说了,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小姐的剑都快比你高了。” 婉豆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梨的大腿,一口咬了上去。梨被吓得容失色,连忙大喊道:“小姐,你看她。” “你不听话,今天可就见不到哥哥哦。”赵韫初笑着把婉豆领了起来,听到她的“威胁”,婉豆也只好松开嘴,在赵韫初的手上对着梨扮了个鬼脸。 三人的一番打闹,惹得杨成瀚也是笑意连连,他问道:“婉豆还有个哥哥吗?” “有啊,”赵韫初把婉豆放回地上,将剑抱在怀中说道:“不过不是亲哥哥,就跟我和成瀚哥哥一样。不过她的哥哥是个江湖人,以前似乎经历了什么事情,平日里不做的打扮,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酒气熏天,蓬头垢面的,一副心神不在身的样子。” 杨成瀚觉得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继续问,于是他说道:“今日刚好有空闲,就带婉豆去见见他哥哥吧。” 婉豆闻言高声呼喊道:“好耶!” 梨赶紧捂住她的嘴,说道:“老爷和夫人在午睡,你要是吵醒了别说见哥哥了,说不定又要去下黑屋里面壁思过了。” 婉豆惊慌的点点头,梨这才把手移开。 倒是杨成瀚看着惊奇的看着婉豆,个子虽然小小的,声音倒是大的很,每次为赵韫初摇旗呐喊的时候就数她的声音最大。 就在四人谈论的时候,早已经醒了赵勿庸和安芷兰站在一处地方,痴笑的看着他们,“老爷,你说他们的婚事能成吗?韫初那孩子娇纵惯了,我怕一跟她说婚事,她就” 赵勿庸打断她,说道:“这事急不来,先让他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不过与你的担心来说,我更担心的还是成瀚这孩子。” 安芷兰问道:“老爷此话何意?” 赵勿庸答道:“你没看见午饭过后,成瀚就一直坐在那吗?要不是韫初过去找他,他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 “那成瀚不会逃婚吧?”安芷兰忽然心里一慌。 赵勿庸闻言大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男子逃婚了?” “那要是万一呢老爷?” 赵勿庸说:“放心吧,不可能的。成瀚这孩子跟着我学商,那他也就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两家都同意的婚事,他要是逃婚了,那我们两家人日后怎么见面?”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成瀚这孩子会不会找理由拒绝这门婚事。” 安芷兰觉得赵勿庸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断定瀚儿不会逃婚,那你说这个不也是白说?” “逃婚和拒婚是两码事,伤到的人也不一样。” 安芷兰有些无奈的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勿庸的脑袋,说道:“我现在倒不担心瀚儿了,反而是怕你把瀚儿给教坏了。” “此话何意。” 安芷兰说道:“无论是逃婚和拒婚,到最后伤到的都是两家人。你别把生意上的精打细算放到孩子身上去。他俩能成则成,成不了日后再说。” 说罢,安芷兰拉着赵勿庸就回了屋。 而杨成瀚这边,四人敲定主意后,换了身出门时穿的衣裳便朝着黄州城的一个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235章 郑棣胡说江湖事,黄州市井纷闹象 第235章 郑棣胡说江湖事,黄州市井纷闹象 “一盏清茶赏春月,一壶浊酒观美人。” “半支残烛映红帐,颠鸾倒凤难复求。” 黄州城里有风流书生说昨夜快活之事,也有江湖侠客谈论江湖盛事,更有一年轻说书人将两月前那武林盟主大选之事说的惊天地泣鬼神,尤其是那公认的天下第一陆崖与极少露面的慕容复游一战,更是说的口若悬河,说的天河下倾: “当时那慕容复游一柄快刀杀的使剑的陆崖连连后退,险些跌落高台。当然,陆崖既然能被称为天下第一,那名头若是没有实力也不可能坐的如此之稳。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陆崖躬身反手持剑,以独家功夫快游步回到台心,慕容复游见状,赶紧反身将刀背落在手臂之上,以防备之姿面对陆崖,随后两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那然后呢?” “待到有风起时,陆崖身上风铃再次响起,而慕容复游也在此刻率先走出攻势,两人大战数百回合,一人出招,另一人拆招,都在寻找对方破绽,如此一战只见天色将晚也难分胜负,不过就在那最后一刻慕容复游显然有些吃力,陆崖抓住机会,一招制敌。就此,武林盟主争夺之战拉下帷幕,陆崖名正言顺登座高位,成为新的武林盟主。” 这时,有人问那说书,“你说这两人究竟谁更厉害啊?” 一旁有人语气坚决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陆崖更胜一筹。” 一时间议论纷纷,而那说书人却敲响桌子说道:“依我看,两人都不怎么厉害。” “那谁厉害啊?” 说书人点头,满面坏笑道:“要我说,当今武林谁都不厉害,不管是什么李成儒还是陆崖和慕容复游。在我眼中他们不过就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屁孩。” “那怎么说,你很厉害咯?我看你也不就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屁孩吗?” 说书人话音落下,顿时惹得看者们举手挥拳,活动筋骨,那说书人眼见情况不妙立马找补:“我就是一说书的。不过,谁要谁能打赢当年的杨天慊,我就算谁厉害。” “难道你们就没发现,自从杨天慊之后,江湖上名头响彻天下都只是一些年轻人吗?那.那些老家伙呢?.都被杨天慊杀光了。” 说书人此话一出,顿时热气群愤,引得听客纷纷挥拳而去,等到叫喊求饶声响了半天之后人们这才停了下来,只不过当人们定睛一看,被打之人竟然不是那说书人,而是当时的听客。众人哑口无言,现场鸦雀无声,怎么也想不通,那说书的什么时候跑了的,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而在不远处的房顶上,郑棣气喘吁吁的躺在屋顶上,在他身边坐的则是陆崖,暗器阁的吴坷,散人王淮和盗首孙诚也纷纷来到二人身边,此时吴坷蹲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郑棣,呵笑一声,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怕被打死啊?这些话你都敢说的出口?” 郑棣惊魂未定,只见他喘着粗气道:“谁知道啊,我前面说的好好的,他们非要跟我动手。我当时一心急就顺口说了出来。” 原来,刚才的说书人正是郑棣:“再说了陆崖刚刚赢了慕容,我自然得给他传传吗。这也能让江湖中人更快的知道,现在的武林盟主是他陆崖。” “嘿!”吴坷一听顿时被气得说不上话,“你这小子.” 倒是一旁的孙诚用脚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头说道:“我看你这是在给人陆崖招黑。” 散人王淮也凑上了热闹,开口笑道:“如果陆崖那天的名声黑了,那么罪魁祸首一定是你。” 郑棣抬眼瞧向陆崖,陆崖也是无奈笑笑答道:“别看我,我无所谓哦。反正,我的名声烂了,拿你的命赔上就行。” “诶”听到陆崖的话,郑棣立马坐不住了:“不是你让我怎么说的吗?” 陆崖笑道:“我只是让你顺嘴提一下杨老前辈,但没你更让人记恨他啊?” 散人王淮拍了拍郑棣的肩膀,替陆崖解释道:“他的意思是,给他招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人淡忘杨老前辈的事情,而不是说‘那些老家伙呢?都被杨天慊给杀了。’你这不是更招人惦记?” “所以说,你这家伙少去烟柳巷子,你看你脑子一年不如一年了。”盗首孙诚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郑棣却不以为然:“去烟柳巷子怎么了?你们就没去过?” 吴坷一听顿时无话可说:“你啊!我们最后就是聊聊风月,喝点小酒,哪像你进了青楼就跟回了家一样,这个摸摸小手,那个拍拍翘‘首’,到最后,进了屋子,一夜不出来。你脑子不坏谁脑子坏?” “吴坷,你说话可真气人啊?你就没摸过?还是说你没进去过?” 郑棣正要和吴坷一决高低,陆崖此刻却开口说道:“别吵了,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成瀚和韫初。” 几人放眼望去,只见穿的五颜六色的杨成瀚四人正在街上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奇怪呀,哥哥平日里这个时候应该在小屋里睡觉的,怎么没见着他人呢?” 婉豆穿上赵韫初为她定做的青色新衣,粉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对不见哥哥行踪的困惑和失落。 赵韫初和梨安慰着婉豆说道:“放心吧,方才进屋的地上满是酒坛子,但酒味却不重,想来是找地方打酒去了。” “小姐说的没错,反正时辰还早,耽搁一会也不迟。” 杨成瀚此时问道:“那你们知道附近最好的酒家在何处吗?婉豆的哥哥既然好酒,打酒自然也会在最好的酒家去打。” 赵韫初觉得有理,说着就要带着几人去找,但是当她瞧见街上卖的那些新奇的小玩意时却走不动道了,她在这堆玩意里挑了几个最好的,付了钱后分别给了杨成瀚、婉豆和梨一人一个香囊,自己则是拿了一串琥珀色的玉珠。 “小姐,咱们不是要去酒家吗?”梨拿着香囊看着满心欢喜的赵韫初问道。 赵韫初则是害羞的说道:“本小姐这不是在带路嘛。走吧。” 面对赵韫初的娇羞,梨也是无可奈何,谁让她是大小姐呢。 就在赵韫初转身准备带路的时候,却与人撞上了,而当到手没一会玉珠则是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赵韫初却是真的喜欢的,只见她瞧着地上的玉珠,抬起头不管面前的是谁,不由分说的骂了起来,说着更要撸起袖子跟人干上一场: “你个憨货,走路不长眼睛啊?没看见你面前有人吗?说我这玉珠串子你准备打算怎么赔?要是赔不起,是不是本大小姐揍你啊!” 梨见自家小姐与人撞上之后本能的想要护主,但当他看清眼前之人后又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想阻拦骂人的赵韫初,但赵韫初悍女本色一显,尤其是对着面前之人一顿辱骂,她想阻拦的心顿时消散殆尽,甚至想找个地缝砖下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婉豆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赵韫初骂的人,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该帮谁了。 至于杨成瀚,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赵韫初这幅模样,心中原本打算找个机会跟赵韫初坦白婚事,但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胆战心惊,他一想到自己提出拒婚,然后被赵韫初骂的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说:“怎么?你是看不上本小姐怎么的?是我配不上你吗?” 想到这他顿时冷汗直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至于婚事,还是先顺着长辈们的,至于以后也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不过,赵韫初骂着骂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眼前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这不是.吴坷吗? 赵韫初心中一惊,只看着黑着个脸吴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无可奈何的盯着自己,而这时因为赵韫初如同泼妇般骂街的声响也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而一下赵韫初更是无地自容,连忙捂着脸躲在了梨的身后。 梨则是无辜地看着吴坷,语无伦次的说道:“吴公子,有些时日不见了,您吃了吗?” 梨话音落下,吴坷身后响起了一阵嘲笑声,只见郑棣一股脑的跑到吴坷面前,眼睛在梨身后的赵韫初和他身上来回扫视着,大笑道:“吴坷,谁让你刚才骂我来着,怎么样报应来了吧!” 吴坷不敢对赵韫初说什么,毕竟也是赵家的饭的人,但是郑棣就不一样了,只见他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了郑棣的头上,说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去?” “怎么?你想以大欺小啊?”郑棣一脸的不服,很是叫嚣。 而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股骚动,“这那个叫替嚣魔头的人在这。” 郑棣闻声看去,只见一群拿着刀剑的江湖客指着自己怒色难遏。 见势不妙的郑棣麻溜开跑,只留下陆崖和杨成瀚一行人杵在原地。 而那帮江湖客本想继续去追郑棣的,不过当他们看到吴坷身后的陆崖后,连忙抱拳行礼道:“陆公子!您怎么在这?” 陆崖看着吴坷和对面的梨不痛不痒的说道:“看市井热闹呢,你们这是?” “回陆公子,方才有一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以为我们没见您,就抹黑您和一些老前辈,我们正找他呢!” 陆崖装作不明所以问道:“那人找着了吗?” “刚才他就站在这,看到我们他又跑了!” 陆崖闻言回头朝着郑棣逃跑的方向看去,继而回头对他们说道:“趁人还没跑远,赶紧去追!” “是!” 得了令的江湖客们打起精神,又赶紧跟着郑棣的踪迹追了上去,而围观的行人见陆崖的来头不小也就纷纷四散开来,不敢再多看一眼。 等到周围人四散开来,吴坷黑着的脸的脸也终于有了点色彩,他盯着梨身后的赵韫初说道:“我的大小姐,您也太” 但话到嘴边,吴坷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赵韫初闻言悄咪咪的从梨身后探出个头,尴尬的笑着:“吴哥,我真没想到是你,不然我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 吴坷,深吸一口气,缓和着自己的心神,这时陆崖从吴坷身后走了出来,满脸笑意的看着杨成瀚四人,问道:“成瀚,你们这是要去哪?” 杨成瀚上前几步,对着陆崖行了礼说道:“今日空闲,陪婉豆去见见她的哥哥。” “哦?”陆崖闻言觉得新奇,问道:“小婉豆还有个哥哥?” “对啊,”赵韫初见到陆崖后,尴尬的神色瞬间就消失了,她从梨身后跳出来笑道:“而且婉豆的哥哥也是江湖之人。据说,功夫底子也不差,但我想应该是比不上咱们的新的武林盟主陆崖哥哥的。” 陆崖被赵韫初的一番话说的有些难为情,只见他来到赵韫初面前说道:“其实,我也就是险胜,要不慕容那家伙最后一招漏空隙,我和他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杨成瀚闻言,心里有些困惑,他上前问道:“可是,陆公子不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吗?” 这时,散人王淮来到杨成瀚身边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这世上有名声的大多都是些经常抛头露面的,更多的则是隐居山林,或是隐于闹市之中。这不,三个月前在我们几人手里跑了的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踪迹。所以,有的话听听就好了别较真。” “这样啊”赵韫初闻言道:“不过,这也不影响陆哥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不过,吴哥和郑哥怎么了?我看他们刚才好像” 赵韫初不知道该怎么说,陆崖则是笑笑:“这两人互相戳到痛处了。” “先不说这个,既然是带小婉豆去找哥哥的,那就先办正事。” “好嘞,去找哥哥了。”婉豆一听去找哥哥,顿时高兴不已。 赵韫初则是带着他们朝着黄州城里最好的酒家走去。 (本章完) 第236章 世人万千不一样,傍下夕阳奇异人 第236章 世人万千不一样,傍下夕阳奇异人 一行八人在黄州城里绕街过巷,赵韫初、梨和婉豆三人一路上被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和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和他们所穿的衣裳所吸引。 西丰国的苗服,上祁狼皮衣裳,以及南国独有水墨烟雨霓裳;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子大多都是江南客,威猛高壮的则是上祁勇士,西丰的男子大多都比较痴情,所以看上去总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与之相反的女子则要活泼快乐不少。 “听说,西丰的蛊虫尤为厉害,尤其是那情蛊更是令不少人流连忘返。” 赵韫初瞧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各国游者,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陆崖几人闻言相视一笑,吴坷摇头说道:“你呀,也就只知道情蛊能让人一辈子只钟情一人,那你想过若是那人不忠又会怎样?” 赵韫初使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时吴坷故意清了清嗓子,用着低沉而令人恐惧的声音说道:“情蛊若是遇到有人不忠,就会啃食掉那人的五脏六腑,最后钻到脑子里吸食人的脑髓,让他/她永不入轮回。” 说罢,吴坷咧嘴一笑,轻声道:“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啊!”赵韫初听到吴坷那骇人的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什么情蛊,一溜烟就往前跑,大喊道:“我不要了。” 孙诚和一旁的陆崖见状偷摸的笑着,倒是散人王淮却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 而杨成瀚跟在几人身边,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加紧了步子追上的婉豆,问道:“你哥哥平日里靠什么生活?” 婉豆说:“早年间哥哥蒙脸带着我上街卖艺讨口饭吃,但自从我进了赵家之后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每月都会把月钱全部给哥哥,想来哥哥的生活应该不会差吧。” 自从杨成瀚开始接管商铺后,他对赵家每人的月钱都也了解,像婉豆和梨这样的贴身丫鬟,每月月钱在十五两左右,据杨成瀚所了解到的,黄州城里上等的酒家,最便宜的烧酒一斗也需四两银子,更不要说那些上三杆、逐月华这样的名家酒酿。 对于一个常年酗酒的人,抛去日常的衣食住行,十五两绝对是不够的。 跟上来的陆崖也注意到了杨成瀚的问题,他对婉豆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此去酒家怕是见不到你的哥哥了。” “黄州城最好的酒家当属闲居停,他们家的酒源自南国,每斗至少七两银子,就算你月钱十五两,你拿出一半给你哥哥,也才七两多一点。” “就算他去次一点的梅烧家,一斗也要三两八百钱。” 婉豆一听顿时愣在原地,平日里出门全靠小姐的月钱的吃喝,所以她对黄州城的物价并不了解,但经过陆崖这么一说,他看着杨成瀚和陆崖颤颤巍巍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就找错地方了?” 吴坷摆摆手,说道:“我们喝酒都是去酒肆或者青楼,打酒打的也都不是什么名酒。四两银子一斗的酒喝的少,换我们五人四两银子反正够喝半月的了。” “啊?” 婉豆不可置信的盯着吴坷,“但是哥哥现在也不在家,那现在我们上哪去找哥哥?” 吴坷无奈摆摆手:“不知道。” “你们怎么停下来?” 赵韫初和梨走在最前面,当她们发现杨成瀚他们没有跟上来后,于是又走回来,疑惑的看着他们。 “没事,我们就是就觉得,婉豆的哥哥可能没在酒家。” 杨成瀚回答道。 “为什么?” 杨成瀚简单将他们的分析给赵韫初复述了一遍,梨也是率先反应过来,道:“好像是这样的。” 赵韫初却皱着眉,说道:“之前我听黄管家说,家里每次有客人来的时候,总是会去仙居停打酒。” 赵韫初一本正经的话,让陆崖几人扶额苦笑:“你爹宴请客人自然不一样,再说了你爹财大气粗的,别说打酒了,随手挥一把银票都够买下不知道多少个闲居停了。” 杨成瀚也开口说道:“叔父是黄州商贾之首,他行事自然无需考虑考虑那么多,但是婉豆的哥哥不一样。街头卖艺换口饭吃都是不易,更不要说四两甚至八两一斗的好酒。所以,我们找人的方向从一开就是错的。” 盗首孙诚这时走到赵韫初的面前也说道:“你是大小姐,你想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说句不好听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我说这话也不是指责你。你看成瀚,论江湖地位,其实我们也要叫他一声杨少侠。但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和杨老前辈在乡野之间翻田种地,每个人的经历和境遇不同,行事自然也会不同。” 赵韫初听明白了,她的高高在上让她忽略了婉豆的处境,虽然她们平日里如同姐妹般嬉闹,可人生的差距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如果当初婉豆的哥哥能够养活她,他也一定不会将婉豆送进赵家做奴婢,就算生活过得不如意,但也不会成为任人指使奴婢。 “可是,黄州城这么大,我们上哪去找?按时间算,婉豆至少有四月没见到过他的哥哥了。他应该很想念婉豆的。” 众人闻言,忽然的沉默使得婉豆有些难为情,她伸手拉住赵韫初的袖口,虽然心里也很想念哥哥,但她还是说:“小姐,要不今日就算了吧。反正哥哥说,只要婉豆还在黄州一天,他就不会离开。今日虽然见不着了,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现在成瀚少爷在帮老爷经商,我们也有机会和理由经常出来,不急这一会。” 赵韫初看着小小的婉豆,看着如此懂事的她,她的心里也很难过。尽管婉豆在进赵家的那一刻已经签了卖身契,但她却从来不把婉豆当作丫鬟和下人看,她觉得她和梨和婉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尽管,婉豆的个子永远是小小的。 散人王淮见到如此情形,收起了心中的郁郁寡欢,他有些见不得这样情深的画面,于是上前对着婉豆轻声说道:“没事,反正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就当四处闲逛了。等到晚些时候我们再回婉豆哥哥住的地方去看看,若是能见到最好,就算见不到还有来日方长,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对吧。” 婉豆泪眼,他听着王淮温柔的言语,想起了哥哥经常对她说的一句:“没事,走过这座山,再绕过前面的那条河,我们就能看到村子了。到时候你就有吃的了。” 婉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把抱住王淮,哽咽的喊着:“哥哥。” 陆崖一行人和杨成瀚被婉豆这一举动都给惊着了,因为在场的除了赵韫初和梨外,没人在清楚的知道她的过往。 短暂的哭声和沉默,让时间缓缓而过,一转眼又到到了傍晚。 一行八人人手一串葫芦,他们迈着悠闲的步子在城中游走,也不知道走过了几条街,手里的葫芦也换成了人或是些可以把玩的小物件。 杨成瀚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鲁班锁,随后又盯着婉豆正无忧无虑的玩弄着手上的拨浪鼓,无言的笑了笑。至于赵韫初和梨,自从出来之后不是在吃就是找吃的,葫芦,人,梨糕、雪酥糕基本上都快吃遍了。她们两人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随后又跑到路边的小摊上,又不知道看上了什么。 至于陆崖,杨成瀚觉得他似乎并没有所谓的武林盟主的风范,反倒更像是市井上贩夫走卒,只不过穿的华丽了些。此刻的他手里拿着巴掌大的小算盘,还用手拨弄着算珠,也不知是在算什么。 不过孙诚和王淮就比较有意思了,一个高壮威猛,一个清风道骨,按理说他们二人看上去要稳重些,但他们却因为谁一不小心弄坏了皮影小人而“大打出手”,杨成瀚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要是跟别人说,他们一行人当中有个武林盟主,估计打死都不相信。 杨成瀚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鲁班锁,抬头望向被夕阳染红了云朵,心里莫名的舒畅,片刻后他停下步子,扭头看向摊贩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赵韫初,他在心里想着:“婚事.我到底该怎么跟她说呢?还是等着叔父他们的安排?” 一时间心境茫然。 就在杨成瀚想着怎么办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来声响,有人大喊道:“你们快看,屋顶上有人。” “那是谁啊?” “他们在干什么?” 杨成瀚的被声响吸引,他将目光从赵韫初身上转向屋顶,只见一逃一追,两人奔逐于屋顶之上。 陆崖等人也闻声望去,只听得孙诚指着后者说道:“追人的好像是郑棣啊?” 王淮定睛一看,也觉得像郑棣,他说道:“我说他怎么半天没跟上来,原来是在追人啊。” 吴坷问道:“他这是在追谁啊?” 陆崖也不以为然的摇首道:“估摸着,今日里那帮人里有人把他给追生气了吧。” 不过,下一刻陆崖忽然脸色骤变。 只见被郑棣追着的人忽然停在身子,扭身腾空而起,一脚将郑棣踢出去半丈,不过好在郑棣反应够快,只见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同时脚下发力稳住身形这才没掉下去。 而那人不等郑棣喘息,他瞬间奔袭至郑棣面前,连挥数拳打的他显然无力还手。而郑棣也瞧见他脚下步缝间的破绽,一脚横叉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抵挡拳势的同时对着那人一拳挥出。双拳碰撞在一起,剧烈的疼痛惹的郑棣咬牙切齿,而那人似乎丝毫反应,只看黑纱面罩上的双眼愈发凌冽。 就在两人僵持之间,陆崖率先发现不对劲,只见他三步并两步,脚踩商贩的摊位借势而上,吴坷也从袖口处扔出数把飞刃,与陆崖插身而过直奔蒙面人。 蒙面人闻的风声凌冽,轻瞥一眼飞刃近在咫尺,这时他不再忍让,而是一脚踢飞郑棣,同时转身反手捻过其中一片朝自己而来飞刃,随后转身又扔向了陆崖。 陆崖身上风铃作响,他见蒙面人将吴坷的飞刃转而扔向自己,他快速的将一直别在后腰的笛子拔出,重重地点了一下飞刃,便看见飞刃如同失力般直直落下,而也在笛子和飞刃接触的瞬间他也发现了什么。 陆崖来到屋顶,郑棣捂着胸口踉踉跄跄来到他的身边,指着蒙面人说道:“今天可别让他给跑了。” 陆崖也顿时明白了,原来眼前之人就是就是那夜持枪的。 他对着郑棣说道:“这家伙不一般,你先下去,和吴坷护着成瀚韫初,我跟孙诚和王淮对付他。” “好。” 郑棣飞身而下,对着两人点头示意,两人也明白借势来到陆崖身边。 屋下,郑棣和吴坷护在几人身前,而这一动静也将路人纷纷吸引了过来,一时间街道人满为患。 以陆崖为首,盗首孙诚和散人王淮站在他的两侧,他们将目光死死的盯在蒙面人的身上,蒙面人则是眉眼放松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在我还没入江湖的时候就听说,这江湖之中有许多的奇人异士。尤其是当年的杨老前辈更是当中魁首,一句天下人能奈我何,惹得各大江湖势力,隐士纷纷讨伐,结果到最后有多少人活着回来?” 蒙面人闻言,说道:“杨老前辈虽是魔头,但也值得敬佩。但你,今天若是死在这了,如今的江湖就成了笑话,真是什么人都能坐上这个位置。” “想杀我,就怕你没这个本事。”陆崖冷眼而视。 “陆崖,还是那句话。我不杀你,是想给这座江湖再留点面子。”蒙面人说这话的底气很足,似乎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笑话。” 陆崖反讽他一句,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底,方才自己用笛子敲打飞刃时,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力自飞刃里钻入笛子,若不是自己反应快,用内力将逼退,自己还未出招就要受伤了。 但陆崖能当上武林盟主,能够被所有的江湖人所承认,那么他也有自己的底气。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好好试试你,看看你能有几斤几两。” 陆崖说罢,散人王淮率先出手。 (本章完) 第237章 再度交手蒙面人,谁料竟是已亡人 第237章 再度交手蒙面人,谁料竟是已亡人 “小心。” 王淮在动手之前,陆崖轻声跟他这么说了一句。 环抱,推掌、下肘、太极游步,王淮作为三人中首当其冲者,用着娴熟的道家功夫,一招招,一步步地试探着蒙面人。因为三个月前几人的失算导致吴坷受伤,被其逃走,现在再次对上他们以试探为主,想尽办法看看此人功夫到底练到了什么地步,能让他这么轻视。 但是,蒙面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只守不攻,是他现在的选择,并且他防守的每一招,每一步都是配合着王淮的出招方式。 王淮见自己道家的功夫不能引得他露出破绽,继而在游步转身时,从袖口中不知道摸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放在了指尖,不过模糊间可以看见的是那是一条细长的,通体暗赤色的并且在蠕动的,像是一条虫子。 就在两人视线再次对上的时候,王淮假意强攻,就在两人接触的一瞬间,王淮用力抖动指尖,那条虫子顺势落在了蒙面人的肩膀上,并以极快的数速度沿着后脖钻了他的体内。 当蒙面人察觉到时,他本想伸手去阻止,不料陆崖和孙诚瞧准机会,几乎同时动手。 陆崖越过王淮,一脚落在蒙面人脖颈之上,却被蒙面人抬起来手当好挡住,孙诚则是提凭借高大的身子提肘直击眉心。 强大的冲劲更生生将蒙面人击落屋顶。 胸口处沉闷的疼痛和脖颈处虫子钻洞的瘙痒和麻痹感使得他眉目紧皱,眼神中杀意顿现。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成剑指状死死的压在脖颈,用着内力将钻入身体的虫子给逼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虫子,仔细的打量着,暗自说了句:“蛊虫.西丰国的噬心蛊。” 而他的落地惹得围观人们蜂拥而上,试图想要去看看他那面纱之下的容貌,却不料被他露出的凶恶的眼神给吓的连连后退。 他站起身,蛊虫被扔在地上一脚踩死。他抬起手,指着王淮说道:“你这散人,居然会使蛊虫。看样子也是个道心不正之人,今日我就替你们的祖师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只见他奋力而起,再次回到屋顶之上。等他拍去身上灰尘之后,怒目圆睁,好似一尊站在雾里不见其真面目的神像,令人恐惧万分。 王淮的目光则是在地上,在被蒙面人踩死的蛊虫身上。他听见蒙面人的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同样死死盯着他,说道:“它的死,我要让你拿命赔。” 言罢,王淮不再使用道家的功夫,而是靠着一股子猛劲与蒙面人对冲。 两人拳拳到肉,短短刹那间就已然互相落下十数拳在对方身上。蒙面人看不见面上的表情,但从他的眉眼之间可以看得出他不太好受,而王淮的臂膀、胸口、以及眉心都结结实实的挨上了数拳,嘴角也因忍着疼痛而咬破了嘴皮而血滴缓缓流出。 蒙面人见其如此粘人,也不再与其吃拳,只见他对着王淮一肘直奔心门,紧接着一拳挥下落在王淮的眉心 在那生死一刻,王淮看着蒙面人落下来的拳头,让他想起了七年前的西丰之行。在那个每年冬天几乎不下雪的地方,最后却在一场大雪中遇见的一个女孩,一个来自西丰边陲的苗疆蛊女 “黎优。” “干什么啊?” “蛊虫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那当然啰,就连我们苗疆的子女在培育蛊虫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万一要是被蛰一下,咬一口,那可是不得了的嘞。” 王淮一身清素的道衣,看着面前在屋子里烧着柴火的一身银装的黎优微微笑着。小屋外月色不见踪影,雪纷纷;屋内暖气洋洋,热闹的气氛也从未停下过。 王淮来自南国,幼时拜入一道家山门,平日里除了读读经书外,种地是他们的常态,这也是王淮躬背的缘由。待到他年长不少后,开始跟着自己的师傅奇淮子习武,文商九年伊始二十岁的王淮第一次下山游历,他的首选之地本是与之相邻的武国。他从小听着那些有关神仙的传说,而那些传说之中,昆仑山被称作万山之首。他心生向往,意往昆仑。 只可惜,他赶路一季从春到夏,路上千难万阻,数不胜数,就在快要踏入武国之时,两国战乱开始。 面对前后夹击,他无奈之下只能一路朝着西丰而去。 西丰山多、水长,虽说两国战乱,如今他却置身事外,成了一个无事之人。他一路游山玩水,追星逐月,当然也被猛兽毒虫追过,这一路独自一人嬉笑玩闹,虽然孤独但也在其中。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两国之战似乎牵扯上了妖孽,整个天下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霎那间各种猛兽毒虫也是避之不及,纷纷夺回山里。而王淮察觉的不对劲,摸着黑继续赶路。 当天色亮起时,他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当他看着天空上纷纷飘落的雪,他只知道自己很饿,很冷。 那天,他倒在了雪地里。 等到醒来,就看见面前这个正在忙碌的,性格乖张、脾气有些臭、话还很多的少女。 “当初,我跟着阿婆学习养蛊的时候,差点被一只那么大的蝎子给蛰一下,现在想起来还是吓死我了。” 黎优背对着王淮说话,一边又转过身比划着大小。 往坏处看着他的动作笑道:“哪有那么大的蝎子?都快跟你头差不多了,你该不会是被蛰了中毒之后残生的幻觉吧。” 黎优双手叉腰,一副气愤不已样子指着王淮用着当地口音叫骂道:“你个瓜皮,本姑娘好心把你从雪地里面翻出来。你倒好,居然敢说本姑娘是幻觉。早晓得这样,我就应该把你拿去喂我的小虫虫。” 王淮有些没听清楚黎优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骂的挺凶的,但是最后一句王淮听清楚了,他咧着个嘴,翘起着眉头,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小虫虫?就是那条就比头发丝粗点,还没我指头长的那条红色的虫子?” “你才是虫子!”黎优叫骂着:“那是我苗疆蛊虫,是本姑娘了大半年,亲手养出来的。” 黎优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但是嗓子一点也不弱,尖锐而刺耳的叫骂声都快把王淮给骂的头晕眼,于是他赶忙道歉:“黎优姑娘,小道士错了。求你别骂了。” “哼!”黎优拍拍手说道:“本姑娘可没骂你,只是说话声音大了点。” 王淮尴尬的看着她,附和道:“是是是。” “不过,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呀。” 黎优皱着眉头,挺直的鼻梁随着鼻尖在抖动。 王淮四处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最后他颤抖着嘴角,指着黎优说道:“姑娘,你衣服好像着了。” “啊?!” “你这臭道士,都怪你!” 漫天雪纷飞,小屋里黎优的叫骂声一直没停过 “黎优.” “王淮。” 当陆崖和孙诚的呼喊声传过王淮的耳朵,那条短暂的记忆线被拉了回来。蒙面人的拳头猛然的砸在他的脸上,顿时血流满面。 陆崖和孙诚见状赶紧上前,孙诚用自己身体全力一击么猛然的撞在蒙面人的身上,陆崖则是手掌蓄力,在贴近他的一瞬间赫然成拳,狠狠的落在他的臂膀上,同时孙诚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蒙面人再次跌落屋顶,不过这次他扛住两人的进攻,双脚落地之后他盯着屋顶之上的三人说道:“死缠烂打。” 蒙面人的面纱被揭掉了,围观的人们纷纷再度围了上去,听到这个消息的赵韫初几人也赶紧围了上去,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能跟陆崖他们敌对的人长什么样。不过,当他们穿过人群,看到那张满是胡须粗狂里带着些许俊俏的人之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哥哥?” 婉豆个子比较小,她想跟着赵韫初一起去看热闹就比较费力,不过好在有杨成瀚在。只见他任由婉豆拉着自己的袖口,然后领着她穿过人群。 可婉豆来到赵韫初身边后,当她满是好奇地盯着那个人之后,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哥哥引得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投向自己。 当他听到婉豆的声音后,顿时皱起眉头,当他下意识的想要去遮住面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了。 而他也因为王淮,导致自己忘了婉豆还在。 他看了一眼陆崖几人,又盯向赵韫初几人,最后一声无奈叹息之下,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袭至婉豆的面前,随后一把抱住她,轻声说了句:“我们走。” 不等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婉豆消失在了人群拥挤的街上。就连陆崖也在婉豆的那一声哥哥里久久未能缓过神。 但是,孙诚似乎想起了什么。 “陆崖,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人很像朝廷的一个通缉犯。” 孙诚的话让陆崖缓过心神,他微微眯着眼,在心中仔细打量着面纱之下他的容貌,最后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程野。” “难怪他之前敢那么。” “不是都说他死了吗?” 陆崖蹙眉摇头道:“谁知道啊,万一他跟杨老前辈一样.他有他的苦衷吧。”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先管一下我?快活不了了?” 这时,躺在两人身后王淮,用着颤颤巍巍的语气说道。 而这时,两人这才想起王淮。 等二人扶起忘怀,屋顶下的郑棣的对着他们喊道:“陆崖,婉豆被掳走了,吴坷已经追上去了。” 陆崖一听吴坷追人去了,立马将王淮彻底交给孙诚,说道:“你先带他们回去,我去追吴坷。” “那你小心。” 陆崖点头后,便随着程野走掉的方向追去。 “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王淮摇摇头,只觉得有些头晕眼,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他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那一拳下来,我必死无疑。还有,就是可怜了我那蛊虫。” 孙诚瞧着已经无影踪的陆崖,满心好奇的问道:“那个人怎么会是婉豆的哥哥?” 但是,王淮现在并不关心这个,而是用手搓了搓孙诚,说道:“先先管一下我。再不管我,就算没被他一拳打死,也快因为血流尽而亡了。” 屋顶上,孙诚给王淮处理着伤,而屋下赵韫初听着郑棣说,程野自他们出门之后就一直跟他们,要不是他躲那帮江湖客的意外发现了他,恐怕谁也发现不了。 赵韫初也觉得难怪,是说怎么就今日忽然不在呢。 尽管如此,赵韫初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婉豆哥哥身份暴露,这也会导致她再也不能待在赵家会离她而去。 杨成瀚则是安慰她说道:“陆公子和吴公子已经去追了,结果如何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 “好了,先回去吧。” 孙诚一边推搡着围观的人们,一边扶着王淮走向他们,赵韫初闻言看了一眼身侧,也被围观的人们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的拉着梨挤出了人群。 回到赵宅之后,一行人坐在大堂之中,孙诚则是跟赵勿庸和安芷兰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赵勿庸听完则是紧蹙着眉头说道:“这程野居然还活着?” “爹爹,这个程野怎么了吗?” 赵韫初看着赵勿庸问道。 赵勿庸摇头苦笑道:“这程野可以说跟成瀚的父亲一样,虽说不及但也足够骇人了。” “当年,程野的心爱之人被当地的一个官员害死了。四处递状纸却无人应他,更有甚者还假借此事要挟他去杀自己的政敌。” “最后被玩耍的程野知道想要为其讨个公平已然是不可能了,最后他将一州之大小官员,连同家人无论老幼,全部屠杀殆尽” “最后是陛下下圣旨,命御前侍卫统领,领一支羽林军协调当地军队对其围杀。我记得当年的告示是说此贼已被伏诛,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而且,那晚从你们几人手中逃脱的也正是此人。” (本章完) 第238章 桥下月色婉豆说,程野谢罪赵勿庸 第238章 桥下月色婉豆说,程野谢罪赵勿庸 “哥哥.” 月上柳梢头,天幕已暗沉,黄州城内的一处偏僻小巷桥中,靠坐在桥墙边上的程野用手捂住欲要开口说话的婉豆的嘴。 桥下泛起点点涟漪的水面中倒映月光和寥寥灯火,两人的身影也在水中摇摇晃晃,他温柔的盯着婉豆,缓缓的对她摇着头,轻轻说着:“香儿,别说话。” 婉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但对于哥哥程野她是永远的信任,她摊开蜷缩在程野怀中的身体,之后慢慢抱着他,将自己的头埋进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柔顺的头发从程野的胡须上划过,点点轻痒让他想起了婉豆一次碰着他扎人的胡须时的表情,既惊恐又感到新奇,最后还是忍不住用自己稚嫩的,小小的手掌去触摸。 水中的月色很温柔,它就待在两人的身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婉豆从迷迷糊糊的睡意中醒来时,她躺在程野的怀中,而程野的目光却在摇曳的月色和灯火之中。 婉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哥哥,你为什么会和陆公子他们打起来呀?” 婉豆困惑的声音让他将漫长的思绪一点一点的从脑海中拉了回来,他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婉豆说道:“别担心,哥哥没事。” 程野将婉豆从怀中放了出去,婉豆的个子很小,就算站起也就比坐着的程野高出一个头。她看着哥哥程野满是疑惑,她在心里不断回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她想起了三个月前陆公子他们说,遇见了一个跟踪她们的一个用枪的神秘人,她记得自己的哥哥也是使枪的。 她问道:“哥哥,之前在雅香楼跟踪我们的人是你吗?” 程野见婉豆已经猜出来了,于是他也不再隐瞒,只见他用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处,浅浅的笑着:“哥哥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会一直留在黄州城,永远都不会离开香儿的。” 婉豆歪头好奇的看着他,又问道:“哥哥的意思就是说你一直都在跟踪我和小姐她们咯?” 程野微微一笑:“哥哥保护妹妹怎么能说是跟踪呢?我啊,就是想看着香儿一天天的长大,看着香儿的个子一天天变高。想看着香儿嫁人的那天。” 婉豆气呼呼的嘟着嘴,双手叉腰说道:“哥哥明明知道香儿已经长不高了还说这个,你要是再说我可就不跟你说话了。” “好好好,”程野轻柔的摸着她的头,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哥哥再也不说了。” 跟哥哥程野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婉豆最有底气的时刻,她也可以学着赵韫初的模样撒着大小姐的,并且还有人能够惯着她。 “但是,哥哥你把我带走了小姐怎么办啊?”婉豆站在桥底下弯腰抬首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问道:“我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老爷会说我的。” 程野看着婉豆的身影,面色忽然低沉了下去,他忧忧的说道:“香儿,你想跟着哥哥离开黄州吗?” 婉豆闻得此言,转身睁着那双闪烁如星的眼睛问道:“哥哥是要离开了吗?” 程野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想离开赵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婉豆用手指抵着下巴,轻扭着身子,摇晃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小姐说这世上哪都一样,看来看去无非就是这么些东西。” 程野的双眸微微下垂,胡须之下的嘴角微微弯曲,他笑着看着婉豆说道:“哥哥明白了。” “但是哥哥,你还没跟我说刚才为什么和陆公子他们打起来呢。还有你是不是想离开了?” “哥哥跟陆公子只是在切磋武艺,”在程野的眼中,婉豆永远都只是个孩子,“哥哥也没想要离开,哥哥说过,只要香儿在哪我就在哪。” 不过,婉豆这时竟然也开始关心起程野来了:“没事的哥哥,我跟着小姐每天都很高兴啊。而且陆公子也有保护小姐,所以哥哥要是想出去玩的话大可去就是了,不用担心香儿。” 程野笑着说道:“哥哥怎么会舍得离开香儿呢?哥哥只是怕你在赵家待着烦闷,所以想带着你出去散散心。” 说到这,他忽然沉默了片刻,随后再次说道:“如果,哥哥有一天真的不得已会离开香儿很久,你会想哥哥吗?” “我才不会!” 婉豆把头扭向一边,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程野问她为什么,她说:“谁让哥哥今天不在家的?害得我跟小姐找你找的好辛苦。” 婉豆的回答让他失魂落魄,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但他也知道婉豆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心中如同困意袭来的悲伤却让他强撑、苦笑:“哥哥今天有别的事情,所以就没在家。” “行吧,”婉豆小跑一把扑在他的怀里说道:“那我们是不是能回去了,不然小姐会想我的,而且回去晚了说不定老爷还会罚我月钱呢。到时候就没钱给哥哥买酒了。” “程野低头看着怀中的婉豆,又低声说道:“好,我们回去。” 程野抱着婉豆,眼神从满怀忧伤变得坚决而又凌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此时的赵宅里一片沉默,赵勿庸方才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他们无法想象一个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的人竟然会出现在黄州,而且还是婉豆的哥哥。 “那现在怎么办?” 杨成瀚打破沉默,他环顾着大堂内的都所有人。 “按照叔父所说,婉豆的哥哥杀了那么多人,万一他要是因婉豆在赵家受欺对叔父动手又该如何?” 杨成瀚的话让陆崖蹙眉,他起身看着杨成瀚语气坚定的说道:“赵老爷的安全有我们在自然无妨,程野武功虽高,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算我们几人拦不住,但杨成瀚的在如今的江湖的号召力可谓深远,更何况他在朝堂之中也有着不弱的声名,就算是当今皇帝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待会我就书信一份,让他派人去追杀程野。” “婉豆的哥哥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赵韫初见陆崖和杨成瀚对话,忽然开口道:“之前我和梨都见过这个叫程野的,我能感觉的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陆哥,若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那么他当时不肯说明跟着你们的身份缘由就说得通了,并非是他有意隐瞒。” 赵勿庸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赵韫初的话他也觉得有道理:“韫初说的没错,陆公子你也就别担心。若他真的要做什么再动手也不迟。再说了,自从婉豆这小丫头进了我赵家大门之后,老夫又何时亏待过她?” 吴坷扯了扯陆崖的袖口让他坐下,随后他又起身对着赵勿庸行礼说道:“赵老爷子说的没错,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么些年我们几人待在赵家,赵老爷子对婉豆如何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初程野四处求官,可见他也不是真的心坏之人,而是走投无路后的无奈之举。所以,也请成瀚少爷放心。” 杨成瀚见吴坷对着改变称呼,心中微微一颤,眉间也微微锁着,虽然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如此,那就还请几位多多照看叔父。” 说罢,他缓缓坐下。 大堂也再次陷入沉默。 安芷兰看着堂内凝重的气氛,也是无力的轻轻的刮着杯中的茶沫. 片刻后,只见一名家丁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着堂内之人说道:“老爷,门口有一男子牵着婉豆说要见您。”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起身,这一幕也将来报信的家丁吓了一跳,随后连忙侧身站在一旁。 赵勿庸蹙眉,随后说道:“都坐下吧。” 继而对着那名家丁喊话道:“让他们进来。” “是。” 家丁得命之后赶紧逃离这个让人心生畏惧的地方,最后因为走的太急险些摔一跤。 不一会,一身黑衣满脸胡茬的程野领着婉豆便来到了大堂。 如今江湖都说陆崖是天下第一,那是因为那些老家伙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他们有后人以陆崖的天赋也很难有人能够追得上。但是,杨成瀚身边有个叫慕容复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此人极少露面,他的功夫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直到三个月前他也来和陆崖争武林盟主之位时,江湖众人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但不过还是输了陆崖一招。但结果究竟如何,也就只有陆崖他自己知道。 至于这个叫程野的,陆崖也曾听闻过他的过去,对于他的功夫如何陆崖两次对招下来心里也清楚了,若他不是和慕容复游一样,恐怕当今武林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第一! 他的来到也让陆崖正襟危坐,怒眉视之。 赵韫初看着婉豆和程野本想起身打招呼的,但是碍于此刻情形她也只好装作毫无关系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毫不知情的婉豆。 至于杨成瀚,他虽然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程野如今站在这心里的担忧还是有的,只见他于众人中站了起来,双眼冷漠直直地盯着他。 见到杨成瀚站起来了,陆崖等人也想站起来想给程野一个下马威。 但最后却被赵勿庸一声咳嗽给制止了。 一旁的安芷兰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站在赵韫初身后的梨说道:“梨,玩了一日了带婉豆去后院洗洗。” 梨自然明白安芷兰的意思,只见她应了一声便来到程野的身边,毫不在意方才他们说的程野如何凶恶,从他的手里微笑的接过婉豆的手。 程野知道梨,他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梨看了一眼堂内众人,最后一言不发的带着一脸懵的婉豆离开了大堂。 程野见婉豆离开后,撩衣摆噗通一声跪在赵勿庸的面前,并在众人错愕的神色里磕头开口道:“武夫程野,见过赵老爷,赵夫人。” 程野这一跪让众人不知道所措,就连杨成瀚也满目惊愕。赵勿庸皱着眉头,安芷兰则是盯着赵勿庸。 赵韫初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但此刻赵勿庸却开口了,“程野,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野闻言抬头,声音幽幽说道:“三个月前我和陆崖几人交手,并非我有意为之,包括今日也是。” 说着他将目光投在郑棣身上,继续道:“我的过去各位应该都清楚。当年我侥幸逃脱后就一直东躲西藏,若不是后来遇见香儿,我也无意打扰诸位。” 程野此话一出,赵韫初也不顾众人作何反应,来到他身边后就想要扶他起来却被程野拒绝了。 “韫初。” 安芷兰的声音很轻却略带指责,“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屋早些休息。” “娘。” 赵韫初还想继续说什么,只见赵勿庸站起身,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儿生气:“听话,先回去。” “是。” 纵然她心里难过,但也只能听爹娘的话乖乖的走出大堂,不过她并没有回屋,而是躲在门后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话。 赵勿庸看着门后的身影无奈的摇着头,但是他也只能当做赵韫初离开了,“既然如此,那你又带着她回来做什么?你们离开就是了。” 赵勿庸的语气让使得程野心中“咯噔”一下,随后他说道:“程野不过流亡之徒,但香儿却是无辜的,我不想她就这么跟着我亡命天涯,而我当初将她送到赵家也正是因为赵老爷的仁慈。” 赵勿庸闻言冷哼一声,他挥一挥袖子,怒道:“你何时见过我仁慈?当年杨天慊所行之事也有老夫的一份,当年死了多少人?老夫手上又间接的染上了多少人的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我仁慈!荒唐!” “那您也是觉得杨老前辈做的不对吗?” 程野开口道。 赵勿庸不顾杨成瀚的在场,指着程野的鼻子骂道:“他为了一只妖就敢宣战整个武林,他杀了那么多人他还有理了?那可是一只妖!文商九年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就因为一只妖,我大衍差点亡国!他呢?又为了一只妖,杀了多少武林豪杰,杀了多少英雄好汉?!当初我也是被仁义二字蒙蔽了双眼!我现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替这些死去英雄豪杰报仇雪恨!” (本章完) 第239章 叔侄因往事争执,韫初躲门头窥看 第239章 叔侄因往事争执,韫初躲门头窥看 赵勿庸的话惊得满堂寂静无声,杨成瀚闻得此言猛然起身,眼神中所透露出的惊愕和面色上的不可置信,都已然将他心中的震惊表现的一览无余。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现在的他心中全然乱了,不断张开又合上的嘴,迫使他难以开口,微微颤抖的嘴角发软的大腿险些让他摔倒,好在一把撑在了椅子上。 “老爷!” 安芷兰毫无防备的听到此话后,杨成瀚的反应更是令她心疼,她赶紧上前搀扶着他对着赵勿庸喊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还有你!”他指着程野骂道:“你既然带着婉豆离开了,还回来做什么?你们远走高飞就是!” 说罢,她又安抚着杨成瀚的情绪道:“瀚儿,叔父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也是被这个程野气糊涂了。老爷当年那么支持杨兄、杨嫂,他什么样的决心你应该能明白。当初若是杨兄败了,我们赵家又何尝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安芷兰实事求是的说着,但赵勿庸突如其来的话语,将杨成瀚激得口不能语,心乱如麻,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心情,可是握紧的拳头迟迟不肯松开。 这一突发情况,就连平日里沉稳、明事的陆崖也感到手足无措,他皱着头无力的来回看着赵勿庸、程野和坐在自己身侧的郑棣、王淮、孙诚、吴坷几人。 吴坷等人低头沉默不语,默不作声,王淮瞥了一眼一眼情况,又盯着陆崖用眼神盯着问他,“什么情况?” 陆崖有些慌乱的搓着手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陆崖将视线重新放回赵勿庸和杨成瀚的身上,只见他们也哑口无言,整个大堂内鸦雀无声,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正在其中快速蔓延。 门外的赵韫初听到自己父亲说出的话,同样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她的记忆里只要赵勿庸一说起杨天慊就是满脸的笑容,里面全是与其同荣的自豪 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此刻怎么会这么说?、 她拧着眉头,面色凝重的悄悄的探出半个头看向堂内,跪在地上的程野令她心疼,而被不知所措的安芷兰搀扶着的,一只手握拳撑着桌椅尽感无力的杨成瀚则是垂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座椅另一侧,陆崖一行五人也是纷纷低头不语。 “叔父,您刚才说的是心里话吗?”杨成瀚强忍着内心的苦楚一字、一句的问道。 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就算是问了也没有人愿意跟他说当年究竟发生了,当年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就一定要护着那只妖,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陆崖先前跟他说的,他的父亲想要一个人、妖共存的世界? 赵勿庸的眼神落寞,眼角隐隐约约开始有着泪痕,他声音颤抖的说着:“不是。” 杨成瀚终于忍不住了,他撒开安芷兰的手来到赵勿庸的面前,字字珠玑的质问着他,说道:“那您方才所说之话又是何意?是因为你真的觉得我的父亲做错了?” “这世上没有对错。” 杨成瀚被气得冷哼不断,他颤颤巍巍,欲言又止,最后无力摇着头,再次问道:“您先前也说了,程野所做之事跟父亲当年无异,既然您又说这世上没有对错,他说您仁慈又有何不可?我的父亲,对我也同样疼爱,包括我来到黄州之后,您对我的照顾同样与父亲般宽仁。您知道有些事情只靠书上说的永远办不成,所以您愿意自亏银两来教我,我对您也是万般的感恩。您和叔母跟安排我跟韫初的婚事我也按照您二位的意愿在行事,你们的大恩大德成瀚也是铭记于心。可是,您今日所言又算什么?在您心里,我的父亲也如同别人说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您既然也参与了,那当初的经过您也应该最清楚。您说,您被仁义二字蒙蔽了双眼,您现在恨不得杀了他。我现在就在您面前,书上也说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么您今日杀了我也是父债子偿。” 安芷兰一听,连忙跑到杨成瀚的身边,一把拉住他,说道:“瀚儿,你叔父说的都是气话。”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此刻的陆崖几人已然是无地自容,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甚至在心中回想着与程野的初遇,第一次交手,他们在想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可是,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这一行人做的没错啊。 既然吃着赵家的供养饭,那么护住他们一家又有何错?可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他们着实想不通。 至于程野,他低头跪在地上,明明离得很近却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楚。 从刚才那句话开始,他就一言不发,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崖觉得头疼,如此尴尬的气氛但他作为半个门客此时又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开,毕竟事情也是因他们而起。 门外的赵韫初听到杨成瀚说他和自己的婚事的时候,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初,她在心里默想着,“爹爹给我跟成瀚哥哥安排了婚事?那为什么没跟我说呢?” 她有些看不明白,古往今来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既然安排了婚事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在杨成瀚来到黄州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商贾或是官员派人上门谈婚事。如今十四的她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按照衍朝的律法,女子十四岁便可以定下婚约,年满十八便可出阁。 先前来的那些人里,赵韫初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并非没有好感,但却被赵勿庸一一拒之门外。不过,杨成瀚的到来却让赵勿庸主动谈起了婚约。她心想,难不成父亲是一直在等杨成瀚? 而且,他记得赵勿庸有意无意间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虽然自己一开始也因为此事跟赵勿庸闹过脾气,因为她觉得自己连杨成瀚见都还没见过都要谈婚论嫁。之前被拒绝的人,至少还是见过面的。但是自从第一次在雅香楼里亲眼见过杨成瀚后,她也就不再纠结此事,而且与之对比杨成瀚比那些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陆崖感受着堂内尴尬无比的气氛,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解着自己的尴尬,不过就他偏头看向门外放松时却看见赵韫初露出半边头悄悄的盯着里面的情况。 陆崖看着她困惑的神色欲言又止,无奈之下又将头撤了回来。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啊 陆崖猛然的再次看向门口偷看的赵韫初,随后又将目光瞬间转移到程野身上,他在心里开始细细盘算了起来。 而坐在他身边的郑棣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歪头看着门口的赵韫初,又悄悄的用手搓了搓身边的王淮,用眼神示意他往门口看去。 趴在门口的赵韫初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陆崖几人发现了,而她则依旧盯着杨成瀚和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想着许多。 郑棣收回目光,用手肘轻轻的碰了一下陷入沉思的陆崖,而也就此刻陆崖全想明白了,他猛的起身可把郑棣给吓坏了。而郑棣也是在反应过来后,连忙扒拉着陆崖想让他坐下,别乱掺合,但是此刻已然晚了,陆崖已经开口说话了。 “赵老爷,成瀚少爷,恕陆某插句嘴。” 陆崖的声音让杨成瀚一下冷静了不少,毕竟陆崖曾跟他说过他进入江湖大多还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而且自从相识以来,他的话里话外始终都是站在自己父亲这边。 赵勿庸冷眼盯着陆崖问道:“你想说什么?” 陆崖微微一笑:“我觉得赵老爷说这话应该不是真心的。” 杨成瀚闻言朝着陆崖看去,只见他紧皱眉头,又看向赵勿庸,说道:“陆公子,此言何意?” 陆崖缓缓走到程野身边慢慢蹲下,随后用手将程野的脸扭向自己,说道:“因为,我感觉这程野口中的‘仁慈’别有用心。” “什么意思?”赵勿庸蹙眉问道,声音也比刚才明显低了很多。 陆崖将手从程野的脸上松开,起身时还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厉色说道:“我们都知道这程野本该是已死之人,但是他却说自己侥幸逃脱了。可是,官府和朝廷的文书里都说的是他已经死了,那么就有一个问题,是他说谎了,还是朝廷和官府的文书有问题?” 杨成瀚眉心皱的生疼,可他还是想不明,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说谎了?” 陆崖摇摇头说道:“他应该没说谎,毕竟一个人的容貌可以轻易换上,但是功夫这件事假不了。” “我的意思是,朝廷和官府的文书有问题。“ 赵勿庸此刻问道:“陆公子,还请你明说。” 陆崖歪头看着他说道:“就在刚才,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程野死了,可在江湖里有一条通缉令,而被通缉之人正是程野。” “刚年程野所做之事震惊朝野,羽林军,当地军队联合围杀却被他跑了,你们觉得朝廷那边的脸挂得住吗?” “先是跑了一个杨老前辈,之后又跑了一个程野,他们若不这么说你们猜会怎么样?” 赵勿庸和杨成瀚还在思量当中,王淮此刻开口道:“如果不说他死了,那么势必就会引来更多人争先恐后的效仿,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件江湖人士屠杀官员的事情了,甚至可能引起动乱。” “没错,”陆崖盯着杨成瀚,目光里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意思:“他,程野。说赵老爷仁慈是有两个原因。” “什么原因?”杨成瀚急切问道。 “第一,他常年流窜,但是天下之大总有人能够认出他来,所以他经常戴着面纱。” “第二,是因为婉豆。” “婉豆.”杨成瀚呢喃着婉豆的名字,似乎反应过来了,他转身盯着程野,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我听说婉豆你是捡来的。” “是。”程野终于开口说话了,只不过他回答着杨成瀚的问题,眼睛看着的陆崖,那双飘忽的眼神里在与陆崖的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闪过一丝光亮,随后说道:“我不想婉豆跟着我这个亡命之徒四处流浪,所以我就把送进来赵家,就算是做个丫鬟,至少在这个世上有了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而这些年婉豆虽是下人,可赵家却待她不薄,所以我感谢赵老爷,所以才说他老人家仁慈。” 话,终于圆回来了。 陆崖淡淡一笑,同时也悄悄的换了口气。 之后,他便轻松多了,他走到杨成瀚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成瀚,至于我说赵老爷说的那些话并非真心是因为刺激。” “刺激?”杨成瀚此刻如同幼子般看着陆崖心里满是困惑。 “杨老前辈的事情过去几十年了,这世上想杀他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 杨成瀚摇摇头,陆崖叹息道:“若不是杨老前辈的功夫冠绝天下,我怕没有一个人会忍到现在都不动手。而赵老爷作为当年的参与人之一,但他却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在背后支持,可见杨老前辈对其的保护就像对你一样,关于当年的事情于你只字不提。” “而赵老爷这些年既要封锁有关杨老前辈的所有消息,同时又要把你留在身边经商,还要把韫初嫁给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刚才说的那些真的是真心的吗?” 杨成瀚欲言又止,陆崖却一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赵老爷就韫初一个女儿,他把韫初嫁给你,又教你行商可见赵老爷的良苦用心啊。成瀚!只要你娶了韫初,你就是赵家将来的顶梁柱。你知道在你之前为什么赵老爷会把其他人提亲都拒之门外吗?是因为赵老爷信任你,信任杨老前辈,赵老爷这是在把赵家的未来交给你啊!你就是赵家的未来啊!你还觉得赵老爷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你知道赵老爷有多大的压力吗?一旦你的身份败露,想杀你的人都能把整个黄州城给埋了。” “你还觉得赵老爷的话是真心的吗?” 陆崖说的话直戳杨成瀚的心窝子,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质问赵勿庸。这几月赵勿庸对他的好他也全都记在心里,可是刚才但他也是维护父亲但,他又觉得赵勿庸说的似乎没错了,毕竟自己的父亲杀了那么多人,如果赵勿庸当年没有参与,还和那些江湖人一起讨伐父亲,那么现在的自己又在哪? 杨成瀚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心里在左右摇摆,一时间难以分辨对错。 陆崖见杨成瀚说不出话,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转身对着赵勿庸抱拳行礼道:“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等就先行一步。” 赵勿庸也被陆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的答应了声“好”,但又立马改口道:“且慢,还请陆公子到偏厅稍坐,老夫一会就来。” 说罢,她又对着安芷兰使了个眼色,安芷兰立马心领神会,他对着陆崖伸手引路道:“陆公子,请跟我来。” 陆崖对着他点头微笑,随后又对说道:“走了。” 门口的赵韫初见状赶紧收回脑袋绕到大堂一侧的木柱后躲着。 之后,几人就在安芷兰的指引来到赵家的偏厅。这时的陆崖也放下了担子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说了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说着,他又坐起身看着给郑棣他们添茶倒水的安芷兰,无奈笑道:“赵夫人,你们这招太狠了,就不怕真把成瀚那孩子给逼出事情?” 陆崖此话一出,郑棣、王淮、孙诚、吴坷连忙向他看去,郑棣问道:“陆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崖苦笑道,“你自己问问赵夫人。” 安芷兰添好茶站在上位,也是无奈笑道:“今日,麻烦陆公子解围了。” (本章完) 第240章 程野以己谈条件,话说数年前黄州 第240章 程野以己谈条件,话说数年前黄州 赵韫初躲在堂外的柱子后面,当看见去而又返的安芷兰进了大堂之后,便蹑手蹑脚的重新回到门口,她站在门口侧耳朝着堂内听去,只不过里面半响也没个声音,于是她探头悄悄的朝着里面瞥了一眼。 堂内,赵勿庸和安芷兰二人稳坐首位,杨成瀚则是背对着赵韫初站着,在他的身后程野依旧跪在那里,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勿庸用手指轻叩桌子,沉闷的声音让堂内的气氛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安芷兰看着敲桌的赵勿庸,又对着杨成瀚说道:“瀚儿,坐着吧。” 杨成瀚的脑中此时极度混乱,对于陆崖的说词和程野的所说一切,他对赵勿庸心里有着一层模糊的隔阂。如果赵勿庸是因为压力而受到刺激才说出那番话,那到底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无心之言?对于程野,他既然带着婉豆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 面对杨成瀚的沉默寡言,安芷兰摇摇头,她回首盯着赵勿庸,轻轻说着,眼里满是对杨成瀚的心疼:“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勿庸看着安芷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成瀚,你先坐着吧。” 杨成瀚闻言抬首看着赵勿庸,他那无奈的神色杨成瀚尽收眼底,杨成瀚心中挣扎万分,最后还是对着赵勿庸行礼道:“是,叔父。” 杨成瀚的回到位置上的同时,门口偷听的赵韫初赶紧把头给收了回来,没了遮挡的她只能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他们说话。 “程野,按照你的意思,你今日带着婉豆去而复返是想让婉豆继续留在赵家?” 半晌后,赵勿庸看着跪在地上的程野开口问道。 “是,”听到赵勿庸开口,程野这才抬起头来。 赵勿庸冷哼一声,若不是他知道赵韫初就在外面他是真想指着程野的鼻子骂,“若是我不知道婉豆的哥哥是你,她留在赵家并无大碍,再者她是签了卖身契的本就是我赵家的人。但如今,她是一个朝廷通缉的犯人的妹妹,我又凭什么留她?若是将来有人知道了,他们恨不得夸大其词让我身败名裂,我凭什么为了你去做这么一件可能让我们受无妄之灾的事情?” 程野握紧拳头,面上却保持平静,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再恳请赵老爷一件事情的。” 赵勿庸有些不耐烦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就凭你这一身武功?我告诉你,我赵家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只钱财二字。” “程野知道,所以我是想让赵老爷抓我去报官的。” 程野此言一出,不仅让座上的赵勿庸和安芷兰一惊,更让一旁苦苦思量前因后果的杨成瀚满目震惊,他猛然站起身盯着程野问道:“报官?” 程野对着杨成瀚说道:“你没听错,成瀚少爷。” “你”杨成瀚想问他为什么,可当他话到嘴边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对着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这么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关心还是不值得。都有,但他不能说。 他颤颤巍巍坐回位置上,双目失神陷入了沉思之中,无法自拔。 “你想用自己的死,来换婉豆的一生平安?” 赵勿庸搓揉着手指,眉间的川字越来越近。 “赵老爷把我交出去,只要能够您和婉豆撇清关系,我死而无憾。” “很多年前,我的心上人死在了一家客栈里,自此之后我便也无再独活的意愿。但是,我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怜悯我还是.可怜我,让我遇见了香儿这丫头。我记得当时我见到她的还不足三尺,脸色蜡黄,唇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烂的不成样。”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到那的,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是谁,我本来是打算把她交给别的人家,然后就去找她。但那些人家看见香儿的那垂死的样子都不愿意养她,而我也只好把她带在身边,想着先把她养好了再送人。但是,这一晃就是几年,我们也来到了黄州城.” 文商十年,大乱初定,孟冬。 黄州城内各色景象纷纷,一片欣欣向荣,程野一身黑衣,面着黑纱带着个斗笠反手竖持长枪,另一手拉着婉豆走在街上。 刚刚入冬的黄州城,各个商铺和人家中却早已挂上了大红灯笼,婉豆穿着厚衣跟着程野不紧不慢的步子四处张望,眼里满是对黄州的新奇。 这一路上他们经过许多的城镇,但是黄州城的都人满为患,喜气洋洋也是少见的,她的目光在小摊贩的铺子上,在路过的行人身上不停看过。 而这一年,她刚满八岁。 “小姑娘,要不要买个人啊?” 路上的小摊贩一边吆喝,一边看着从他面前路过的程野和婉豆,当他看见婉豆那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目光后急忙拿起一个已经做好的人在她的眼前晃动。 婉豆看见好吃的,嘴馋心里也痒痒,于是她拉听程野,指着人摊子说着:“哥哥,我想吃人。” 程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橙黄橙黄的人让人垂涎欲滴,可是如今的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铜板去买这些。 他蹲下身子,看着小小的婉豆说道:“香儿,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之后再来吃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万语千言都汇到这一句话上。 婉豆不舍的看着明晃晃的人,心情失落的点头道:“知道了,哥哥。” 程野起身继续拉着婉豆走在大街小巷,走在人群之中。 天色将晚,夜里的黄州城更是热闹无比。 程野带着婉豆找了一家很是简陋的客栈,就连里面的桌椅都已老旧泛着些许受潮后的怪味,但是房钱便宜。一个整日夜不过五十文,虽然客栈有吃的,但程野却要带着婉豆出去吃。 于是,婉豆吃着面条问他:“哥哥,客栈里不是有吃的吗?我们为什么不吃了再出来?” 程野出门时没有拿枪,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搞了把剑过来。他虽然带着面纱,可眼角的笑意却是挡不住的,她对婉豆说:“那个地方经久失修,住虽然没有问题,但一定不要在那里吃。万一吃坏了肚子,你说难不难受。” 他的话里,眼里满是对婉豆的宠溺。 “我记得上次你吃了一个别人扔来的馒头,冰冰凉凉的,里面的肉馅闻着都有些臭了,我说不要了结果你立马几口就吃了下去,最后怎么样?头晕眼,一下把我们几日的饭钱和住宿钱全搭进去了,最后硬是挨了两天饿。” 婉豆红扑扑的小脸顿时红了,她扭扭捏捏的说道:“那个时候哥哥都把钱拿去喝酒了,我都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那钱赔出去也有哥哥的一份。” 婉豆的话语惹得程野一阵发笑,“好好好,哥哥错了。这不,你看哥哥现在还有几时喝酒?” 婉豆却捂着嘴偷笑道:“哥哥撒谎哦,我可是看见哥哥常常背着我偷偷喝酒。有一次你还喝醉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拖回去的” 婉豆的话和她捂嘴偷笑的样子狠狠的戳在他的心上,他心疼的伸出手摸着她的小小的脑袋轻声道:“婉青,哥哥错了。以后哥哥不会再买醉了。” “嗯?”婉豆歪着个头,嘴里塞着满满的面条,眼中满是好奇盯着程野,口语不清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叫我的名字,不叫香儿了?” 婉豆这幅可爱的样子,可把程野伤心坏了,他眉眼间的温柔抵住了酷夏寒冬,抵过了生离死别,却抵不住此刻的泪眼。 婉青,是他心上人的名字。香儿,则是程野带着婉豆有一次路过一片海时给她取的小名。但,婉豆却抗拒,但却拗不过程野的无耳之心。 “哥哥,你怎么哭了?” 婉豆看见程野的泪水从眼角流落,立马放下筷子跑到他的身边,她用着自己小小的手为他擦去泪痕。 程野一把将婉豆揽进怀里,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婉青.” 婉豆也一声声的回应着他:“哥哥.” 二人这一路走来,全靠着程野功夫,只要每到一座城池或是小镇,他便会带着婉豆上街卖艺,以此维系生活。 婉豆也曾跟他说过,他们可以只留在一个地方,她现在也不小了,可以出去帮人做做活,也可以进院楼打杂,但程野却都一一拒绝,原因很简单,他舍不得。每次卖艺的时候,他总是让婉豆坐在一边,充当个看客,最主要的还是他怕总待在一个地方,又如此的抛头露面,保不齐哪天就被人认出来了。 但,今天到了黄州城,如今的除了京城外最繁华的地方。他让婉豆在一旁吆喝,自己则是持剑起舞。 这是婉豆第一次吆喝,但在程野的耳濡目染下她也很快的熟练了吆喝的方式,只见他站在一块石墩上,举着双手摇摆吆喝道:“看戏了,看戏了,有剑客舞剑。酒一觞,歌一曲,谁说人间两难全?且看剑客醉酒说古今。” 婉豆话落,程野一手持剑,一手举起酒坛狂饮。 “嘭”的一声酒坛落地,被可爱的婉豆吸引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满是好奇的盯着程野。 程野也不废话,待他重新戴上面纱便开始舞剑,口中也是念念有词道:“古有佳人,倾国倾城。古有书生,相貌堂堂。才子佳人,对琴复弹。一酒一欢,一曲一散.” 程野醉似醉,醒复醒,一边舞剑,一边念词,心里却也浮现着心上人的模样。 婉豆为其摇旗呐喊的同时,也不忘继续吆喝,最终宵禁时二人在客栈里盘算着今日的赏钱。 铜板为多数,碎银占去剩下的一半,他们看着眼前的银钱心里乐开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不过最令他们兴奋的还不只是这些,而最后剩下来的那一半,全都是完整的纹银,共有三块。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财大气粗,但也是很大程度的解决了他们今后短暂的生活困难。 此刻的婉豆就像个小财迷一样,等到点完数之后她趴在桌子上一把将这些银钱搂进怀里,然后死死的盯着程野,说道:“这钱我收着,不然你又要乱了。” 程野摸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可要看好了,万一今晚我趁你睡着了,偷偷的拿出去买酒喝你可别哭。” 婉豆犹豫地“嗯”了一声,随后盯着怀里的银钱最后不舍的拿出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的碎银出来,说道:“这钱总够了吧。多了也没有了,这些钱够我们活大半年了,可不能乱。” 程野手里握着银钱,满脸笑意的盯着她:“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出去找一间屋子长租下来。我们刚好趁着这几日多演几场,争取赚够一年的钱,半年之后我们再离开。” 婉豆看着程野问道:“那我们离开黄州之后去哪呢?” 程野看向窗外,看着天上的圆月说道:“出了黄州,就是夫云州,夫云州过后是青州,再往前就要到与南国交界睦洲,出了睦洲就到南国了。” “那我们是要去南国吗?”婉豆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程野并没有明确回答,而是说:“如果可以,到了南国我们就可以不用再这样奔波了。” “好诶!”婉豆闻言激动不已,她早就厌烦了这样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就要搬家的日子了,这样他也就可以跟那些自己认识的人长久的待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总别离。 程野将手中银子又抛回到了婉豆的面前,只见他起身道:“早点睡吧。” 婉豆看着回到自己面前的碎银困惑的盯着程野问道:“哥哥,银子你怎么不拿?” 程野双手撑着桌子笑道:“明日我要出去看房子,我怕自己守不住财让你先管着。等我商量好价格再来找你要。” 但婉豆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哥哥,你该不会自己又偷偷藏钱了吧?” (本章完) 第241章 小院传闻常闹鬼,程野躬身与鬼识 第241章 小院传闻常闹鬼,程野躬身与鬼识 第二天一大早程野便出了门,身上的装束也与昨日的不同,他换上厚衣头顶带著一顶绒帽,脖子上一条黑围將面容遮住。 隨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里面全是碎银,他拿在手中掂了掂大概有十五两左右。 他轻轻的嘆了口气,盯著手里的钱袋在心中想著:“还好这点银子没被香儿那丫头发现。” 自从婉青死后他嗜酒如命,整日沉醉在酒梦之乡,若不是遇见了怎么甩也甩不掉的香儿,他恐怕早已经不知道死在何处的梦乡之中。 他行走在大街小巷之里,四处寻找著在自己能接受的价格范围里的屋子,可是一上午下来他看了几处屋子,每月的租银都是四两起步,如果算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每月至少要费十两左右。 昨日里虽然赚了不少,但总得做长远打算,四两一月,半年就是二十四两。往后赶路还要费不少,且又不是每日都能像昨日那般,所以他们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悠悠逛了一上午,最后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处巷子里找到了一户早已空閒的屋子。价格也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內,只是让他有些困惑的是,这间屋子看著不错,也不比之前看的屋子差,一月却只要一两银子。 “你確定只需一两?” 程野盯著一脸諂媚的中年男子,心里有些不放心。 中年男子是这附近房牙子,肥肥胖胖很是油腻,他见程野不敢相信连忙说道:“確实只要一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程野想的没错,这间屋子確实有古怪。 一间中等的房子,一月只需一两的租银,往来赶路或是此地长居之人必然是爭先恐后,挤破脑袋都会来抢,但到今天为止只有程野来了这里。 那房牙子嘿嘿笑著,脸上满是欲言又止,他生怕程野听了掉头就走,他现在手里就这一个房子没租出去了。 於是,他改口说道:“只不过这里面长无人居,所以就很是荒废了,可能需要您自己弄一下。” 程野闻言蹙眉说道:“你们平日里不养缮吗?” 房牙子却说,“之前养缮过,但那些人住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做什么,屋子里弄的破烂不堪,后来看房的人也是住上两天就不住了,所以就一直荒废了下来。” 程野从房牙子的口中听出了古怪,但是他们初来乍到,在黄州城里还没有立锥之地,犹豫一番后他一把將门推开了。 尘灰扑鼻,异味钻入鼻腔,程野赶紧把脖子上的黑围紧了一紧。房牙子见状也连忙用袖子遮住口鼻。 看著蛛网蔓延整个小院,院子里养的草草枯萎掉落,就连门口木头柱子也有著明显腐蚀痕跡。 不远处的房门是打开的,因为年久失修一阵风吹过时带门吹的咯吱咯吱的响,虽然现在白日当空,房牙子却还是觉得骇人,程野听到声音也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吹过,將他们身后大门关上了。 嘭的一声巨响,惊得房牙子失魂落魄,他赶紧跑到程野的面前,很是恐惧的看著他,嘴里颤颤巍巍的说道:“著这.这位大侠,就不瞒您说了这个地方闹鬼,要不我带您去其他地方看看,租金好商量。” 程野紧皱眉头问道:“闹鬼?” 房牙子一个劲的点著头,但程野却不顾他所说,直接径直朝著打开的房门走去。他满心害怕也跟紧跟了上去。 微微光亮散在门口,却也止步於门前,二人的影子的在房门口摇摇晃晃,一张满是尘灰的的四方桌安静的立在其中,一把椅子放在主位上,两侧则是各一条长凳。昏暗的房屋满是潮腐的气息,老鼠也在二人面前胡乱跑著。 程野站在门口安静的看了一会说道:“一两银子太多了,还能再低一点吗?” 房牙子闻言紧张的问道:“大侠,您確定要租这?” “九百文,不能再多了。” 程野不想与他多说,报了价格后便从怀中的钱袋子里拿出三枚碎银,“先付你定金,剩下的一个月之后再给。” 房牙子还想再劝劝他,毕竟先前他以为程野跟別人一样看了屋子后扭头就走,但他却直接租了下来,房牙子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行,大侠您说了算。只不过,可能需要大侠自己弄一下这里,城里人都知道这个地方闹鬼,几乎没人来这里,就连附近的人间也是寧愿多绕一圈也不愿意从这里过。” “可以,不过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我再给你一两银子,你留在这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如何?” 程野说著又拿出一枚碎银盯著房牙子。 “啊?”他闻言惊讶一声,但最后在程野凶狠的目光下被迫答应。 两人前前后后收拾了三个时辰,等到一切都结束也到了傍晚,期间他还抽空回了趟客栈多给了一天的房钱,当看著吃完饭又抱著银两睡下的婉豆笑了笑,轻轻的说了句:“如果有人愿意养著你该多好。” 他赶在天黑之前,拿著枪回到租的小院里,等待著夜幕降临。 一张躺椅摇啊摇,一片落叶晃啊晃,一只野猫过房顶,一个人儿持枪眠。 程野从房牙子那要了一张草蓆,並没有急著去换新的,他听房牙子说这里闹鬼,他倒要看看这鬼长什么样子。 但是,程野等到半夜什么都没瞧见,就是屋子比寻常住的地方凉了许多。 程野等得昏昏欲睡,等到天上月亮圆了又缺终於困意袭来。 “喵!”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將程野从梦中惊醒,他蹙眉盯著大开的房门,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同时紧握著手里的长枪。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忽然吹过,將打开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程野如临大敌,顿时从床上跳下,他双手提著长枪,双目死死盯著门口对著的堂屋。 他迈著缓慢的步子,神色紧绷的来到侧房门口,枪尖首先进了堂屋。 如月寒的枪尖泛著光,程野挑枪快步进去,可这里只有那张四方桌和两条长凳,除此之外並没有其他的东西。 程野蹙眉,心想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於是他嘆息一声,转身准备將房门打开出去看看,但也就在此时他忽感不妙急忙转身! 程野混跡江湖,也听闻过鬼神之说。然而,当年的他並不相信,直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说他是江湖里的奇人,从一个叫做曲木镇的地方而来。在那里世人所听闻,所传说中的奇人异士全都住在那里。 两人同行过一段路程,与其畅聊天地,那个人也看出了程野的天赋,分別之际除了教他如何精炼武功外,也传了不少只属於奇人异士的本事。 程野在开门的瞬间查到不对劲后立刻转身,但还不等他仔细去看,那张本该在上位,方才却不见的椅子朝著他的眉心而来,程野不受防备,连人带椅破门而出。 程野用枪身甩出椅子,快速稳住身形,双目死死盯著门口那若隱若现,恍恍惚惚的身影。 他蹙眉,口中念念有词隨后提枪挑尖奔袭而去,只是那身影异常涣散教人看不清楚,在与枪尖触碰的瞬间化作白烟散去。 程野此刻异常警惕,他环顾四周却再不见那身影,忽的一双泛著光亮的纯白的手自他身后出现,然后轻轻將他抱住,一个声音淒凉的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我的家,请你离开。” 但程野却转身一脚踢开了身影,隨后朝著她扔出长枪,白影再次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桿长枪稳稳的插在墙上。 程野气喘吁吁,方才那一枪几乎用尽全力,但他始终连那女鬼长什么样也没看见。只有一句“这是我的家,请你离开”在耳边迴荡。 程野走回堂屋取下枪,隨后再次环顾起四周来,只不过不再像方才那般警惕。 这也让他想起早些时候那房牙子说的“不知道住进这里的人在做什么”,程野鬆了口气,说道:“看来明日还得去找他问问。” 第二日,程野一路拎著房牙子的耳朵来到他租下的地方,指著倒在地上的门说道:“昨天晚上遇见那女鬼了。” “啊?”房牙子一听连忙就想跑,他就说程野怎么一大早就把自己拎到这,原来是碰见鬼了。 “往哪去?” 但是程野不鬆开手,房牙子也跑不了,反而耳朵被程野拎著生疼,仿佛要掉下来了一样。 “大侠,您松鬆手,耳朵要没了。” 程野闻言看著表情痛苦的房牙子,白了他一眼后鬆开手,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出过什么事?” 房牙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程野一瞧就明白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於是厉声问道:“最后问你一次,这里以前出过什么事情?你现在说了我可以帮你解决了,半年之后我走了其他人也可以住进来了,否则我不知道缘由,赶不走她你这房子就准备放烂在这吧。” 程野说的话房牙子不相信,他揉著耳朵说道:“之前我们请了道士过来都没解决,大侠你能解决了?” 程野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做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跟我说就行了。” 房牙子一大早被程野拎著到这,心里正生著闷气,而他也不相信程野有这本事,不然怎么不去租上好的房子,偏偏租这,还九百文。 但是面对程野,他也不敢直说,只能在心里嘀咕,而在程野的一再催促下他也说起了这里的往事:“二十年前,这里住著一对才子佳人。” “男子是个落了榜的秀才,女子则是倾国倾城,貌美如。只是不幸的是男子落榜后没了心气,整日里饮酒赌钱,后来欠了一屁股债。” “他的那些债主知道他有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妻子,於是就让男子把女子让给他们。当时男子因为被灌了酒,竟然答应了。而他也带著那帮人到了这。” “之后.就那啥了。” 程野听著房牙子说的话,“嘶”了一声,他总觉得这个故事他好像在哪听过,於是他问道:“这男子是不是叫郭子康?女子名杜时微?” 房牙子觉得奇怪,他皱眉问道:“大侠怎么知道?” 程野眉头紧皱,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给房牙子,说道:“没事,你回去吧。” 房牙子不解,但他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会,拿了钱转身就跑了,只留下程野一人孤孤单单。 程野深吸一口气,然后站在门口对著里面鞠了三躬,道:“以前那老忽悠总跟我说段故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们了。” 程野的话音刚落,幽暗的房间里便出现了一对人影,他们摇摇晃晃,模模糊糊,但他们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程野的耳中。 “你知道我们。” 说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程野抬头看著那黄麻色的影子说道:“你就是郭子康吧,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来过的老忽悠?” 闻得此言的郭子康本想走出房间,可下一刻却被炙热的阳光给拦在门內,杜时微又將他拉到身边,对著程野说道:“小女子杜时微,见过大侠。” “晚辈程野,见过两位。” 程野抱拳行礼。 模糊的郭子康与杜时微对视一眼,隨后二人大手一挥,原本破烂不堪,空空荡荡的小院变得焕然一新,早已枯萎的草纷纷开出嫩芽,片刻后繁华生长,枯藤老树成遮阳避阴之处。与此同时,二人再度消失,等他们再次出现时,郭子康和杜时微已然在枝繁叶茂的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郭子康是出了名的美男,在生前以读书为大志,却不料秀才落榜。 而杜时微,程野则记得那老忽悠用了这么两句诗来形容她,第一句是:“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第二句则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如今程野看著显出真身在树下饮茶的二人,他觉得这两句诗於她而言是有过之而不及。 她的容貌已然是无法言语。 (本章完) 第242章 树下二人问来过,程野悲说过往事 第242章 树下二人问来过,程野悲说过往事 郭子康黄白相间的儒士长衫迎风飘扬,杜时微一身白绿相间的襦裙如同中百合白绿叶衬。 程野站在原地瞧著如今的他们心中的惋惜无以言表,而究其原因是因为那段故事,来过与程野所说,和房牙子与其说的虽然大致相近,但却並非是书生落榜失意,女子遭受无端。而是因为书生落榜后终日惶惶,鬱鬱而终,女子则是殉情。 当年来过游歷天下时经过此地,以其异术救了二人。 “来过老前辈他还好吗?” 郭子康饮茶毕,对著程野招手示意让他坐在二人身旁。杜时微则是轻轻晃动著手指,一个倒满茶水的杯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说起来过,程野饮茶如酒道:“这老忽悠自从被人给惦记上之后一直躲在曲木镇里,我与他相识是在两山间,当时的他说是出门寻书,他如今如何我也不知,只不过同行过一段路程,也从他那学了点本事。” “来过老前辈固然跋扈了些,但却是好人,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我与子康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杜时微又为程野添了茶水,这时程野问道:“我听老忽悠说,二位需维繫此身百年,方能重修人身,此事是真是假?” 郭子康闻言笑道:“此话自然不假。” 程野“嘶”了一声,他问道:“如果我也想復活一人,二位可否想想办法?” “这”杜时微闻言有些诧异,她说道:“来过老前辈所修秘法名为『观』字,他为我二人已然是精疲力尽,耗尽大半修为才成了,我二人对他感激不尽,只是我们没有办法。” 程野微微愣神,手中茶杯紧了又紧,郭子康安慰他道:“人死难以復生,我二人若是没有来过老前辈所留之法护身,恐怕早已被当做孤魂野鬼给收了去。悠悠百年,换往后数十年岁月,就算她能活过来,而那时的你也不过一抔黄土。如此一来,循环往復,老前辈有心救她也耗不起啊。” 程野轻轻嘆息一声,道:“也是,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大侠因何到至此?” 杜时微和郭子康看出了程野的心事,他们赶紧转移著话题。 程野看著身旁二人说道:“不瞒两位,程野也是避难四处流落至此。” “哦?”郭子康顿感好奇,他问道:“何事避难?” 程野將手中茶一饮而尽后放回石桌上,说道:“四年前,我与婉青行走江湖到了一个叫曲州的地方.” 文商六年,曲州,梅月。 二十六岁的程野武艺精绝,意气风发,他带著比自己小两岁的婉青持枪昂首,阔步走在有著大衍文圣之乡的曲州城內。 程野一张脸稜角分明,宛若刀刻斧凿出来的精细人偶。一双刀眉凌驾于丹凤眼之上,不怒则威的同时带著一丝柔情。 婉青一身蓝色衣裙,犹如富家小姐,容貌精彩绝艷,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二人一进城便引来不少人围观。 程野看著周围人投来羡煞的目光,更是在万人瞩目时一把搂住婉青的腰揽入怀中,这一举动引得人潮议论纷纷。 同时,也有人认出了他们二人。 “这不是最近名声鹊起的江湖侠侣程野和婉青吗?”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 “真是郎才女貌,绝代佳人啊。” 他们在眾人的注视下来到一家客栈,並要了一间天字號客房。 程野站在房间的窗户边往楼下看去,围观在客栈外的人丝毫不减。 婉青淑女態,双手贴合放在腹前,她站在程野的面前,听著楼下的人声鼎沸说道:“他们还没走吗?” 程野闻言放下窗户,脸上儘是得意的笑著,“世间传说儘是才子佳人,若是此次我能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光彩,日后我们也不免成为他人口中的、茶余饭后的美妙传说。” 婉青聚万千温柔於一身,她轻轻歪头笑靨满面,轻轻说道:“世间风流事,多为男女之情。但如今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你如果想要让人记住倒不如另闢蹊径。” 程野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嘿嘿笑道:“倒也不是我非要让人记住我们,只是我觉得人生在世总得留个声名在世上。就好比文官武將,一个在史书里青史留名,一个在百姓心头宛如神明。天国的唐城,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不就是两位將军被百姓当做挡凶避煞的门神吗?” 婉青闻言无奈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当门神?” 程野拍拍手,说道:“我就是这么说,江湖里人来人去,到如今还被记得又有几人?如今,唯一能够被人们永远记住的也就那位杨老前辈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老人家倒算是你口中的另闢蹊径。” “那是老前辈,他老人家做这事情我们永远也做不到。再说了,我可没说他老人家另闢蹊径。” 婉青言语娇嗔的撇清刚才的话,这一举动惹得程野大笑不止,“怕什么?如今除了那些老前辈,这江湖之上还没有我程野怕的人。” “油嘴滑舌。” 程野將婉青搂进怀里,他轻吻著她的额头说道:“这次贏了武林大会,我带你浪跡天涯。” 婉青安心的趴在她的怀里明知故问的笑著:“你不是想青史留名吗?” “来过那老忽悠教了我点本事,正愁找不到人试试,如果是真的青史留名就已经不重要了。” 婉青抬头看著他问道:“那如果是假的呢?” 程野笑道:“那我们就去曲木镇,去找那老忽悠算帐。” “到时候我要把他打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看他还敢不敢骗我。” 婉青闻言嬉笑两声,程野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怕你被老爷子打得面目全非,到时候连我都认不出你了。” 程野宠溺的看著她,“那到时候你用你的医术帮我换张更好看的脸。” “休想。”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莞尔一笑,月上枝头。 曲州知州府,张府。 任一州主簿的钱姒此刻顶著头上的月色,著急慌慌的跑进了曲州的知州张卿荀的府邸。 张卿荀见他如此慌乱,问道:“钱主簿何事如此慌乱?” 张卿荀年过五十,但他说话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气势浑厚,可把钱姒嚇了一跳。 “大人,今日午间城內一处客栈外不少江湖人士驻足停留,缘由已经查清了。” 钱姒躬身说道:“原是最近名声鹊起的程野携一女子进城。” 张卿荀觉得荒唐,他斥道:“不过是江湖上的行走侠客,你却如此慌张成何体统!莫不是衙署奈何不了他?” “这倒不是,”钱姒赶紧解释道:“只是衙署的孙大人听说那程野身边的女子貌美如,动了歪心思。我这是怕孙大人又惹出什麻烦这才来找您。” 张卿荀闻言微微皱眉,他坐在上位敲桌闭目沉思,而后说道:“这孙龚仗著背后的势力从京城一降再降,最后到了这不仅没能改掉反而还变本加厉,只是老夫背靠枢密使,如今情况下也奈何不了他。” 他说著忽然沉默了一会,“这样,你派人去通知这个叫程野的叫他快快离去,不得停留。” “是。” 钱姒得令转身便朝著门外走去。 张卿荀敲打著桌子,嘴里念叨著:“要是那位张大人还在,这姓孙的早就被斩首了。” 曲州衙署,孙龚家中。一间房门大开,曲乐高扬、靡靡之声不断地在房间里迴荡。香艷诱人的画面看的人血脉喷张。 “夫人,咱们还是回房吧。” 孙龚的夫人名唤陈玉兰,在他身边的催促的丫鬟名叫月儿。她怕陈玉兰被眼前画面气著,说话的同时就拉著她往回走。 陈玉兰本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她的父亲为了能够和孙龚的背后的势力攀上关係就把她嫁给了孙龚。自她嫁到孙家后,她的父亲本以为会平步青云,却没想到是一落千丈。 十年前朝廷再度加重对朝廷蛀虫的清扫,孙龚因为其背后势力做了不少事,而被保下最后到了曲州做衙署的一署之长。 刚嫁到孙家之时,孙龚对她还算不错,在別人眼里也是恩爱夫妻,可一到曲州孙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是又打又骂,竟然逼得陈玉兰想回娘家。但孙龚却威胁她说,只要她敢走出这个家门,他就让陈家万劫不復。 迫於淫威,陈玉兰也只好忍气吞声。 自从之后,孙龚便不再与她有过多的交集,整日里和那些个掳来的女子玩得风生水起,夜夜笙歌。 也使得她白髮渐多,人老珠黄。 回到房间里的陈玉兰向她的贴身丫鬟哭诉道:“月儿,你说我这样活著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月儿明白她的苦楚,嘴上说著孙龚的不好,却也还是劝她好好活著:“夫人,老爷固然可恶,但咱们还是得好好活著啊。你看我们如今做什么老爷都不管,但是又不完的银子啊。就当做老爷不存在,咱们也活的很滋润。” 陈玉兰却不这么觉得,她微微抽泣的说著:“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他前十年至少还是有情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他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好了,夫人。別哭了,早点休息吧,別哭坏了眼睛,不然咱们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月儿虽然不懂这些情爱,但对当下看的还是很清楚。 陈玉兰也觉得她说的有理,於是紧紧的握著月儿的手说道:“如今,我的身边只有你了。” 此时,温柔乡过后的孙龚把家中管家叫了过来,问道:“那美人查清楚了吗?” 管家是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子,一吊山羊鬍,衬托著眼中的狡黠说道:“回老爷,查清楚了。这个叫程野毫无背景,女子名叫婉青同样是个没有任何来歷的人。”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把他们二人『请』过来,我陪他们喝点酒。” 管家闻言却有些踌躇,他看著孙龚略显臃肿的身子说道:“老爷,怕是来不及了。” 孙龚蹙眉,面露怒色问道:“为何?” “就在刚才,传信的人说看见钱主簿刚从知州府大人家中出来,隨后就又看见几名男子骑马出门,直奔客栈而去,想来张大人是让人通知他们二人离开。” 闻得此言的孙龚怒拍著座椅,骂道:“这个张卿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看上的女人都敢放了。去通知衙役,赶紧把客栈给我围了,想走那也得过了我这关!” “是!” “夜里的曲州好美啊。” 婉青打开窗,看著街上的人来人往心里有些落寞,她看著那些小小的人儿也想出去逛逛。 “咱们想出去吗?” 程野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於是说道:“把面纱戴上,我带你出去看看。” 婉青看著程野手中焕然一新的面纱,好奇的问道:“你把面纱补好了?” 程野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著:“我哪会做这些,刚到客栈的时候我让店小二去重新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婉青接过蓝青色的面纱,缓缓地將它戴在脸上,面纱下的脸若隱若现,更是令人浮想翩翩。 但她又把它取了下来,委屈的说道:“可是我不想戴著面纱。” 程野知道她又任性了,於是赶紧解释,安慰著她:“你看,今日我们进城的时候被多少人围住?就是因为你这脸。所以,我们还是戴上,这样才能避免许多的麻烦。” 婉青好还是有些难过,“可是这张脸是长在我自己身上的,跟別人有什么关係?” 程野摸著她的头笑道:“自然跟別人没关係,但这世上总有居心叵测之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不是还有你吗?” 婉青耷拉著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程野宠溺的说道:“听话,这世上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抵挡一切。就连当年的杨老前辈面对朝廷这座庞然大物都得退让,我又怎么敢说自己天下无敌呢?” 婉青看向窗外的人间,满心憧憬,只好乖乖听话把面纱戴上,而程野也將长枪带上准备出门去,可就在这时他们的房门却被敲响。 (本章完) 第243章 风儿轻吹花落地,美人难逃宿命敌 第243章 风儿轻吹落地,美人难逃宿命敌 来者是知州府的主簿钱姒,在他身后站著的是几名黑衣男子,“你二人就是程野和婉青姑娘吧。” 程野看著面前之人后將婉青护在身后问道:“找我何事?” 钱姒抱拳行礼道:“在下曲州知州衙门的主簿,钱姒。” “见过钱大人。” 程野持枪回礼道。 钱姒看著面前的程野,又將目光在他身后婉青身上看了一眼道:“郎才女貌,果然是才子佳人啊。” “知州张大人命我前来请二位离城。” 程野眉头微蹙,问道:“缘由。” “知州衙署的孙龚孙大人爱色令人髮指。” “你二人今日入城时便被孙大人给盯上了,知州大人特让我带二位出城。话不多说,二位请跟我走吧。” 婉青闻言紧紧抓紧程野的手臂,虽说带著面纱,但眼神中的恐慌却是清楚可见。 程野拍了拍她缠著自己的手,谨慎的问了一句:“可我又怎么相信你?” 钱姒无奈的嘆了声气:“程大侠的担心钱某可以理解,但是如今我无法提供有利的证明。如果,你愿意相信钱某,相信知州大人跟我走便是。否则等到孙大人来了,你们再想走恐怕就难了。纵然你功夫高人一头,但你面对的可是朝廷。” “朝廷?”程野说道:“莫不是知州大人害怕一介衙署?” “程大侠是江湖之人,朝堂的错综复杂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程野看向身后的婉青,犹豫一会后说道:“好,那我就相信钱大人。” 两人收拾好行李便跟著钱姒朝著曲州城外而去。 离城时婉青看著两边灯火和万千行人心里满是感触,生得一张好模样却不能像他们一般游乐,她的心情很低落。 程野知道她的心事,他紧紧將婉青搂在怀里安抚著她。 “这匹马儿是从府衙里选的好马,虽说不能日行千里,但在短时间內离开曲州所辖之地还是可以的。” 出了城,程野这才將心中的警惕放下。 他行礼问道:“敢问这孙龚究竟是何人?就算是知州大人也避让三分?” 钱姒摇摇头,不言明,“朝堂三方客,下降文圣乡。虽是郎当儿,山高皇帝远。” 程野蹙眉,眉心被挤的生疼,他躬身行礼道:“替我向知州大人道谢。日后若需程某,自当尽力。” “赶紧走吧。” 程野牵著马让婉青先上,隨后他一跨而上,说道:“多谢钱大人。” 看著二人远去,钱姒也带著人回去復命。 马蹄踏踏,好似一场闹剧,令人发笑。 城內一处客栈外,数十名衙役著装而立,手中堂棍威风凛凛,客栈內孙龚气急败坏,敲桌砸椅:“张卿荀,你最好別让我抓住什么把柄,否则我定要让你尝尝衙署的厉害!” 孙龚命人唤来守城门的守卫,问清了程野二人离去的方向,“飞鸽传书,通知附近的山寨,若是见到此二人立刻回报行踪。若是能拦下,那就最好了!” 程野快马加鞭,忧心忡忡,脑海中全是钱姒的那几句话:看来这个孙龚是从京城被贬到此,但是从知州府的態度来看此人定然不简单。 一城知州大多都是朝廷亲自派下来的官员,以大衍的律法,知州的出身大多都是从军方调任。如今的大衍强盛千年,军方的势力已经远远不及文官。 所谓三堂,其实就是三主,为首者是皇帝,其次是以文官组成的內阁,最后才是军方。 程野默默的在心底想著这些,等他停下时天已渐明。 婉青早已困意难挡,可如今山路曲折,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歇脚的地方,再加上马儿跑了一夜也累了。 他骑著马带著婉青慢慢悠悠的找到了一处零散草地,他脱下外衣放在地上,让婉青靠著树休息一会,而他则是带著马去吃点草。 马儿悠悠吃草,程野看著它也有些飢肠轆轆,自昨日吃过饭后到现在他与婉青二人再未进过食。 而他也想不到,自己一身武艺精绝,也才刚出名不久便落到如此田地也不是命运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他转头看著安睡的婉青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做:红顏祸水。 这世间有多少传说,都是因为貌美的女子而成:爱吃荔枝的杨贵妃,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程野幽幽皱眉,浅浅哀嘆,仿佛此刻他们二人的结局已然註定。 马儿吃饱喝足时已然正午,他唤醒婉青又继续赶路,终於十里之后他们终於寻见了一处客栈。 店家是个个子高高的中年妇女,一身粗布麻衣,笑容真诚和善。 程野向店家要了不少吃的和水,其中乾粮居多。之后店家又端来两碗热乎的粥,说道:“客官慢用。” 程野点头不说话,他看著面前的热粥让婉青用银针试试有没有毒,毕竟现在不同往日。 银针从热粥里取出,婉青半揭面纱放到鼻尖闻了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常。 为了避免出事,程野又从婉青那里取了几颗银针在乾粮之中一一试探,並確认没有异样后这才让婉青先吃,而自己则是看著她吃。 程野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就算有的银针检测不出来的东西,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及时处理,而不陷入被动。 待到婉青吃完,程野的粥早已凉透。 他看著面前的粥还是选择再警惕一些,毕竟这山野荒林里保不齐会有些什么,於是他问道:“店家,再往前走需行多久才能看见下一个客栈。” 店家闻声,把手在衣裳上蹭了蹭,笑道:“再往前二十里才有客栈里。平日赶路的人大多都是走的官道,所以我这小店开的也是亏本买卖。不过科举的时候倒是人满为患。” 程野又问道:“科举的时候,你一人忙的过来吗?” 店家“誒”了一声,道:“一个人当然忙不来,不过我那儿子和儿媳妇会回来帮忙。” 程野顺著话题问了下去,店家如今快五十了,老伴死的早,儿子在黄州城里做些小本生意,每月会往这里寄二两银子,生活倒也过的去。 他问店家为什么不跟著儿子去城里,她却说:“我家那老头子生前行动不便,不想住在城里,所以就把原来住的房子改成这样一个小客栈,既能维持生活,也能享享清閒。可惜好景不长,自他走后我就一个人守在这里,也不想麻烦孩子。” 店家诚挚的话让程野放鬆了警惕,他也终於不再端著大口喝起来粥,之后他又要了两碗,他和婉青要做的就是先將肚子填饱,不然怎么赶路呢。 “老婆子,来几碗大肉麵!再来几坛酒!” 程野喝著粥,这时来了几个粗獷的汉子,他们人人手持大刀,朝著店家喊道。 店家瞧见几人后,笑道:“几位大侠稍等,老婆子现在就去做面。酒就在里面,你们去拿就是。” 其中一个满脸鬍鬚的汉子大笑道:“还是人老婆子好,下面那个客栈的人跟我欠他钱似的,不光面少,就连肉也是沫沫,真是气煞人也!” 另一人也附和道:“抠抠搜搜的,难怪那些赶路的人寧可饿著肚子也不愿意在他那多待一会。” “哈哈哈,”汉子笑道:“那店家好比那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要是能在这次武林大会上排进名次,我非都拆了他的店。” 程野看著几人心里本是有些慌张,但听见“武林大会”后又放鬆了不少,看样子这几个人都是去参加大会的。 他嘆了声气,心里想著看来自己是无缘了。 喝过粥,程野拿出银两付给店家,就在他准备的走的时候,吃著面的汉子中一人忽然喊住了他,问道:“这位兄台,看你持枪也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程野不想过多纠缠,说道:“不是,我只是赶路的而已。” 那汉子闻言忽然一笑:“既然不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那为什么不在曲州城里多待一会,这么著急走做什么?” 汉子的话令程野后背发凉,立马將婉青护在身后,说道:“你们是孙龚的人?” “什么孙龚不孙龚的,我们不认识。” 几人吃著麵条,毫不在意的说道。 程野见他们没有要动手的痕跡牵著婉青就要去骑马,可就在下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剎那间手足无力,手中长枪衰落在地,双耳之中轰鸣声不断,就连意识也渐渐模糊,在晕倒之前他听见婉青嘶哑著哭喊他的名字,也听见有人在说:“孙大人的春乏散用的还真的出神入化。” “春乏.” 春乏可入药,又叫神仙眠,无色无味,无毒无情. 在程野的记忆中,江湖是一个令人憧憬的地方,在这里你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便能获得声名。当年的杨天慊惊天动地一战,令多少人闻之色变。 而他,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杨天慊的影响,步入了这座名叫江湖的世界。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杀恶人,救善人,这些年他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而婉青也是他在一次劫富济贫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的她是个行脚医。 有个富商假借生病之由,想要婉青帮他看病,刚好这一幕被盯了他好久的程野瞧见了。 程野对他“劫富济贫”又带走了婉青,这一举动惹恼了富商,富商便僱人要杀了他,当时的程野还没有遇见来过,功夫也只能说在一般人当中算好的。 若是遇见稍微比他强一点的就只有落败的结果,后来的婉青也说他是外强中乾,就连来过也是这么说的。 面对杀手的围追堵截,他虽侥倖逃脱,却在脸上留下了一条疤痕。 两人逃脱后,婉青看著满脸是血的程野,既心疼又觉得好笑,没那本事还学著故事里的情节去劫富济贫。 但程野却笑不出来,他说:“怎么,没本事就不能劫富济贫了?要不是今你遇上了我,你怕是要被那头肥猪给吃了。” 婉青一边帮他处理伤口,又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是猪,可我不是猪食,他想吃我还没那本事。” 程野觉得她在说大话,闷闷不乐的说著:“那你就有本事了?” “当然,”婉青斩钉截铁,“不然我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怎么敢独自行医。”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程野仍然不相信,他要婉青拿出证据来。 婉青莞尔一笑,隨后將手自己的一只手掌伸到他的面前问道:“这是几?” 程野看著她举起的双手,坚决的说道:“这是十!” 婉青笑道:“你看看清楚了,我只举了一只手。” “怎么可能”程野顿感头晕,有气无力的说著:“你明明是举著两只手的” 声音落地,程野那挡不住的困意將他层层包裹,最后倒在了婉青的面前,隱约间听到她说了句:“连我什么时候给你下的药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天才第一” 程野模糊间看著被拖著离开的婉青,声嘶力竭的想要嘶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只觉天旋地转,日月倒转,万物不分. 树下二人听著程野说起的往事都纷纷皱眉,郭子康惋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事无常,节哀。” 杜时微与婉青同为美人,他能对程野的遭遇感同身受,她安慰道:“世上美人大多逃不过宿命二字。从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们的生命就如儿般只要风儿轻轻一吹便落地枯萎。” 程野低头不语,脑海中全然是婉青那惨烈的样子,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隨后看向杜时微,“后来,我带著她回到曲州城里,去找了知州张大人,可他却跟我说他也没办法” 程野抱著婉青的身体,看著高高在上的张卿荀,“您不是知州吗?他不过就是一个衙署之长,难道他的官比您还大吗?” “官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 张卿荀面对程野也是满脸无奈,“我能帮的也都帮了,如今的结局无无能为力。” “你走吧。” 张卿荀的逐客令让程野心灰意冷,他抱婉青的身体离开,他哑哑苦笑:“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宫好一个高堂明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