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月》 画风月 第1节 《画风月》作者:花上 文案 【正文已完结】 【下一本写《探倾朝》求收藏】 云初念是众人口中千年难遇的“画仙”,她的一幅画就值黄金万两。 十八岁那年,她与声名显赫的亲王府世子慕秋凉成婚。 慕秋凉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都在顶尖之列。 · 可惜双方成婚,与感情无关,只是为了家族利益与权位之争。 他们成婚当天,慕秋凉从外地匆匆赶来,拜了堂,入了洞房,半月后他又匆匆离开。 · 半年后,云初念突然离世,在外的慕秋凉匆忙归京,却被告知,云初念是抛夫弃名,与一名民间画师双双殉情。 · 慕秋凉辗转难眠。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若是怨他,讨厌他,或者不愿做他的妻子,她完全可以找他沟通,找他和离,可她偏偏在婚内殉情。 · 当初,洞房花烛夜她与他缠绵悱恻,一声声叫着夫君哥哥,可是一转眼,她就让他成了绍国最大的笑话。 · 绍国二十九年,慕秋凉因病去世,重生后回到了绍国十九年。 这时的云初念才一十七岁。 · 这日,山清水秀,绿肥红瘦。 云初念穿着一袭绣着粉色小花的白色襦裙,抱着画具来到一个小湖边作画,画到一半时,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 看到了慕秋凉。 他站在大树下,身穿一袭银白色衣衫,气质清冷高雅,如高山白雪,说话时嗓音也很清冷。 “云初念,我来问问你。 ” 她站起身,怔怔地望着他,一双明眸如含着春露。 “那个民间画师有什么好,值得你去殉情?” “我才是你的夫君。” · 1.男主重生,女主非重生。 2·女主上一世并非真出轨。 3.男主重生抢老婆,顺便打江山。 ———— 下一本写《探倾朝》文案在此,求收藏! 叶元倾出身于名门望族,父亲是辅国大将军,伯父是太师大人,祖母又是前朝公主。 她才华横溢,文学造诣高深,风姿绝艳,聪慧过人,在整个陵国当真是天上皎月,可望而不可攀。 而她这一生唯一的污点,就是她的夫君傅朝寻。 · 傅朝寻,傅亲王的三儿子,也是傅亲王精心培养出来给嫡长子铺路的利器。他阴鸷,残忍,毫无情趣,待人接物从来都是凛若冰霜。 他仗着父亲的庇佑和一身才华为所欲为,除忠臣,扰朝堂,成了皇帝一心想要铲除的对象。 · 叶元倾与他成婚数年,每天都看着他在权势中放肆厮杀,他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爬到最后,不仅丢了权势和颜面,还死在了自己兄长手中。 傅朝寻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不会怜香惜玉,也不会疼人,对待叶元倾也总是冷冷冰冰。 但是他从不纳妾,也不在外面风花雪月。 就是这样一个上到朝廷下到百姓都视为奸臣的人,却在背地里为她的父亲,她的伯父,她的兄长,扛下了叶家所有被陷害被诛杀的罪刑。 · 那年的雪下的有点大,叶元倾跑到院门外,看到满身是血双腿尽失的傅朝寻正一点点地向这边爬来,地上殷红的鲜血如红绸一样铺的很长很长。 他说:“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后来,叶家被满门抄斩,叶元倾死于二十六岁那年。 · 重回陵国十七年。 冬雪化尽,春意阑珊。 蒙蒙细雨之夜,叶元倾披衣起身,望着倚于檐下,面容青隽,依旧冷冰冰的傅朝寻,轻声问:“不知傅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他蹙眉望她,眼中闪过须臾愁怨,开口嗓音清冷:“叶元倾,那年我和你表哥赛马,明明是我赢了,你为何还要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送给他?” 她微怔,想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我绣的那个香囊吗?那时候你不是不要吗?” 他神色愈冷,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是你偏心偷偷送给了他。况且,你与我成婚,不也是因为与他赌气吗?” 叶元倾望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雨,催他回去:“傅大人,夜深雨大就不留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他在身后问她:“叶元倾,这一世,你真的要嫁给你表哥?” 雨声很大,他隐约听到她“嗯”了一声。 · 1.双重生。 2.男主上一世爱而不自知,这一世疯狂抢老婆。 3.甜。 【点作者专栏可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重生 正剧 主角视角云初念慕秋凉配角余安慕秋淮云嵘 一句话简介:她是佛系画家,他重生抢老婆! 立意:真心相待 第1章 绍国十九年,六月初六,晨光熹微。 云府后院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入院伊始,便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精巧别致。 一行人肃穆而行,心有激动,却无人出声。 为首前行的老祖宗薛氏,手握鸠杖,身着一件宝蓝色的绫罗襦裙,其上用金银丝线绣着雅致的牡丹花纹,腰封边缘坠着串串玉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插着几支镶嵌着宝石的金簪。如今虽已年过八旬,却依旧尽显大家风范。 “素青。”老祖宗稍微顿了一下步子,缓缓叫了一声。 紧跟他一侧身穿交领蓝袍的中年男子急忙应道:“祖母。” 老祖宗停下脚步,问道:“今年开窑比去年早多长时间?” 云素青随着她的步子停下,轻声回道:“回祖母,今年开窑时间比去年早了半刻钟。” “半刻钟。”老祖宗喃喃一声,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如沟壑纵横。 云素青也笑道:“今日是个黄道吉日,相信今年的瓷器会比去年还要好。” 老祖宗颔首,望着东边万丈霞光,微微眯了下眼睛,缓缓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只见我们晚府上空彩光笼罩,有一只偌大的金凤凰盘旋飞行,那只金凤凰日升而来,日落而归,在我们晚府上空飞行了整整一十七天。素青,你说,这是不是祥瑞之兆?” 云素青面上尽显惊喜,急忙回道:“祖母德高望重,所梦之物定然是祥瑞。” 老祖宗收回视线,慈祥一笑:“回想昨日之梦,直到现在我都难捱激动心情,金凤凰寻到我们云家,定有深深寓意,今年是个祥和之年,希望我们云家真的能出一只金凤凰。” 老祖宗这便说着,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抬高了一些嗓音问道:“初念那丫头到了没有?” 她话音落,一名粉衣少女从几位兄弟姐妹中走出,她轻步走上前,盈盈一礼,回道:“曾祖母,初念在。” 少女身着一袭粉色衣裙,衣裙上绣着淡雅兰花,针法细腻,栩栩如生。她今日梳着精致的双髻,上面点缀着小巧玲珑的珠花,晨光落上去,格外光艳照人。 她肤质白嫩,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粉面桃腮,恰似那枝头绽放的娇花。 目若秋水的双眸看着老祖宗,显得格外清澈真诚。 老祖宗打量着她,笑开了眉眼,抓起她一只瓷白的小手,轻笑道:“初念呀!昨日我就叫王管家去你们二院里通知你娘亲,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往年因着你属相与开窑时辰不合,便从来没有让你参与过。但是今年不一样,你大伯特意去庙里求过签,今年适合早开窑,所以今日让你过来,是让你看看你那媮姐姐做的八宝瓷器有多么漂亮。” 云初念瞧着跟前一年到头都不曾与她说过几句话,而今日却格外热情的老祖宗,眉眼含笑,柔声回道:“媮姐姐是国瓷师,做瓷作画方面自然优秀,想必做出来的八宝瓷器一定非常漂亮。” 媮姐姐是云初念的嫡长姐,名叫云媮,今年一十九岁,与云初念同父异母,她娘亲是父亲的嫡妻,且在她刚满一岁时病重离世,而后由云初念的母亲一手把她拉扯成人。 云媮长相温柔大方,性子温和,知书达理又德才兼备,她十岁成名,十八岁就成了国瓷师的一员,无论是做瓷、雕刻还是画画,都属晚辈中的佼佼者。 他们云家乃是陶瓷世家,祖祖辈辈依做瓷为生,家中出过不少国瓷师和知名画家,像媮姐姐这样年纪轻轻就坐上国瓷师的还是头一个。 云家不仅在制瓷行业拔得头筹,也是皇上亲封的御用国瓷家族,其每年都会制作一批精美瓷具送入皇宫。 “初念在画作方面也非常优秀。”老祖宗牵着云初念的手继续往前走,说起话来语气温和,“我想啊!明年做宫瓷的时候,也让你在瓷器上作画,你是京城有名的画家,一幅画就值黄金万两,若是画在瓷器上,想必那瓷器定会价值连城。” 画风月 第2节 老祖宗是商人,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是利益之趋。 但她说的不错,云初念在画画方面确实颇有天赋,十二岁就凭一副《百灵图》火遍京城,还被大家誉为最有灵气的“画仙”。 那时候有不少达官贵人登门求画,均被云初念一一拒之门外。 云初念是个不喜权贵和名利的人,这么多年婉拒了不少权贵和商人的合作邀请,她一心扑在创作上,从不参与任何金钱交易。 她的画作可谓是一副难求。 今日老祖宗突然说起此事,云初念多少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她沉默片刻,轻声回道:“曾祖母,初念手艺不精,还需要练习练习。” 老祖宗看向她那双像水一样清澈的眼睛,神情稍微变了变,开口道:“练习自然是要练习的,但是也要在瓷器上练习不是,我听其他几个丫头说,你平日里只在纸上画画,却从来不碰瓷器,虽然你妙手丹青,可是初念,我们云家毕竟依做瓷为生,这么一个大家族,需要更多有才能的人带领,你是云家一份子,定然要为云家出一份力。” 老祖宗说着说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云初念算是听明白了,老祖宗今日特意叫她过来,是想让她把心思全部放在云家的陶瓷事业上,不要再把画作浪费在纸张上。 云初念不敢反驳老祖宗,顺着她的话说道:“曾祖母说的是,初念心系家族,也想着如何才能为云家出一份力。” 云初念没有确切答应什么,老祖宗也能听出她不太情愿的意思。 老祖宗突然停下脚步,叹气道:“要不然,给你说个夫君。你看凤丫头,十五岁就嫁人了,现在一儿一女过得多舒坦。” 老祖宗特意把“舒坦”加重了语气。 云初念闻言没有做声。 老祖宗敛了一下神色,语气里多有责备和无奈:“你这丫头自小脾气就倔,也不爱与曾祖母说话,虽然一身才华,却独爱一身清,今年你也一十七岁,倒不如寻个好婆家嫁了吧!” 云初念停在她跟前,沉默了片刻,回道:“曾祖母莫要打趣,初念还小,还想着再孝敬您几年。” 老祖宗见她语气软下来,缓和了一下面容,道:“若想孝敬,就拿出点本事,像你媮姐姐一样,把云家的瓷器发扬光大。” 曾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家族事业,她是宁愿牺牲掉你的个人幸福也要让你为云家出一份力的。 哪怕你是一名女子,在出嫁之前,也要为云家做出点贡献。 三叔家的凤妹妹,就是因为不喜爱做瓷,十五岁就被曾祖母找了人家嫁了出去。 曾祖母说过,云家不养闲人。 这几年,她的嫡长姐云媮,几乎被曾祖母用鞭子抽打着,拔苗助长式的让她成了国瓷师的一员。 媮姐姐日夜在工坊里拉坯,雕刻,绘画,上釉,彩绘,几乎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 如今媮姐姐被老祖宗培养成了云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做瓷人,现在也想把她云初念培养成云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做瓷人。 老祖宗在家族里德高望重,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她,云初念也不敢,她只能点头回应她:“曾祖母说的是,初念一定会努力向媮姐姐学习。” 今日天气不算燥热,还有微风吹过,但是云初念心里却闷闷的。 老祖宗定睛瞧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前行。 —— 抚州云山 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小雨在昨夜终于停下,今日清晨的山间,云雾迷蒙,如同仙境。 山脚下的一个庭院里,炊烟袅袅,粥香四溢。 慕秋凉从木床上下来,抓起一旁竹架上的白色衣衫随意披在身上,赤脚走到窗前,打开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散于身后的的浓墨秀发被风吹起,雅黑长睫也随之颤动。 风吹在半敞的胸膛上,冰冰凉凉,他拢了一下被风吹落在肩头的轻衫,问院里忙活的江义:“阿义,今日又做的梨粥?还加了红豆?”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飘在山间甚是好听。 江义放下锅铲,跑到窗户前,笑回道:“是的公子,就是你爱喝的梨粥,加了一些红豆,我还放了燕窝。这不,正准备炒你最爱吃的青笋。” 江义个头不高,又瘦又小,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他今年一十六岁,从六岁起就跟着慕秋凉,他人很机灵,做事麻利,并且还做的一手好饭菜。 他知道公子爱喝梨粥,来到云山以后,他经常做给他做这个,公子最近气色不好,他今日还在粥里加了红豆和燕窝。 “今日别炒青笋,不太想吃。”慕秋凉敛着眼,往窗户上边上一倚,明明是二十二岁的青壮身体,最近却总是透着恹恹之态。 江义忙问:“那公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慕秋凉轻摇了下头,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低声道:“今日什么也不想吃。” 江义不知公子最近怎么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还总是望着一处发呆,精神头大不如从前。 江义没敢再问,笑道:“那公子快去洗漱,我去给你盛粥。” 慕秋凉应了一声,动身出了房间,在院里的水池前仔细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到大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今日的空气格外的好,也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能上一世生病太久,重生回来后,即便有了强壮的身体,但他依然提不起精神。 周义端了粥过来,把勺子递给他。 慕秋凉喝了两口梨粥,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他记得云初念也爱喝这个,那时候他们刚成婚,难得有一个共同爱好,于是每天早晨都让厨子给他们做梨粥喝。 后来,自她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直到重生回来,他又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江义见状,劝道:“公子,你要不再喝几口?我看您最近都瘦了,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慕秋凉靠在椅背上,低声回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大哥回京了吗?” 江义点头:“回了,打了胜仗,一切都很顺利。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公子已经在云山住了四五个月了,总该回去了吧,况且他兄长都从战场上回来了。 慕秋凉轻吐了口气,望着山间盈盈绕绕的云雾,没有回答。 他还在考虑如何去面对这一世的云初念。 现在的她才十七岁,她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2章 今日开窑非常圆满,老祖宗让大伙儿到东院里领荔枝吃。 在绍国,荔枝不常见,只有一些达官贵人家才能买的到,吃得起。 每年宫瓷开窑以后,老祖宗都会让大伙儿到东院里领荔枝。 以前二院里都是媮姐姐领的,今日云初念想去东院里瞧瞧。 她跟着大家到了东院,大伯婶子家的孩子已经开始排队领取。 云初念见姐姐云媮站在一旁,不解问道:“姐姐为何站的这么远?” 今日云媮穿着依旧素雅,白色的衣裙上只绣着几朵精致的梨花,就连手里的帕子都是没有任何装点的白色,头发也梳的中规中矩,头上的发饰仅有两把碧玉簪子。 这样简单的装扮云媮一直持续了三年,自她被老祖宗寄予厚望那日起,她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老祖宗说,瓷器乃圣洁之物,做瓷师傅需得品德高尚,穿着得体大方,既不能太过招摇,也不能衣衫褴褛,头上戴的发饰也不能多过三件。 云媮所有的衣衫发饰都是老祖宗命人订做的,平时穿什么,什么场合穿什么,老祖宗都会过问。 幸得云媮的性子温顺,一切都听老祖宗安排,也没有太多怨言。 云媮瞧着今日打扮的格外靓丽的云初念,温柔笑道:“等他们领完我们再领。” 云初念微微皱眉问她:“为何?我们来的也不算晚。” 云媮轻声回道:“是曾祖母吩咐的,每年都是如此。” 云初念瞧着姐姐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 曾祖母偏心人尽皆知,他们二院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一年到头也不见曾祖母到他们院里去一趟。 以前她觉得曾祖母偏心也只表现在一些大事情上,没想到连领个荔枝还要区别对待。 云初念心里不好受,拉着云媮的手走到前面,撅了撅水红的小嘴,道:“姐姐,我们在这里排着,今年咱们不要最后的。” 云媮知道云初念是个硬性子,把她拉到一旁,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妹妹还是算了,回头曾祖母又要怪罪我。” 云初念瞧着姐姐为难的模样,只好作罢。 “不过是个荔枝而已,今年不吃了。”云初念拉着云媮就往院外走。 云媮跟在她身后,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无奈笑道:“你呀就爱耍性子,方才曾祖母说要给你许亲的时候,真的要吓死我了,曾祖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怎么不顺着她点。” 云初念无奈地耸耸肩,回道:“我还不够顺着她吗?她想打造第二个云媮,我可不想做第二个云媮。” 云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你告诉我,为何不想做云媮?” 云初念一把搂住她的腰,打抱不平道:“我家媮姐姐本来是一个多么开心的小仙女,你看看现在,被曾祖母逼成什么样子了,这小腰瘦的。” 云媮被她搂的有些痒,一边躲着一边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爱拿姐姐说笑,今日云嵘还说你呢!说你在南江画画的时候,因为太专注了,掉进了河里,幸得一位路过的公子救了你,否则连命都没了,你告诉姐姐有没有这回事。” 说起这事,云初念只笑不语,拉着云媮往二院里走。 进了二院,云媮问她:“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你告诉姐姐救你的公子是谁。” 云初念扯着她的衣袖走进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哼了声:“姐姐别问了。” 云媮瞧了瞧她的小脸蛋,打趣她:“哎呀!怎么脸红了?说说看,你是不是对那公子心动了?” “谁心动了?”这时候,云初念的母亲周韵进了屋,“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公子。” 周韵是云初念的母亲,今年三十六岁,长相美丽大方,眉眼间透着几分干练。 周韵是武将世家出身,虽说性情长相没有其他女子温婉,但是独特气质却没有几人能比。 她的祖父是镇国大将军,父亲也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功劳,她十五岁认识云素之,十六岁便嫁到了云家,而后生下一儿一女。 云初念看到娘亲走来,急忙捂住脸颊,眨了眨眼睛道:“娘,我和姐姐说笑呢!我没有心动。” 周韵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那你脸红什么,还这么烫。” 云初念嘿嘿一笑,走到红木嵌瓷椅旁坐下,接过小丫鬟递来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以便掩饰时下的尴尬。 作为母亲的周韵,很是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如今碧玉年华的年纪,提起男子脸红也属正常。 周韵没再拿云初念打趣,而是走到正座坐下,小丫鬟玲月提起红木桌上的传香壶,给她倒了杯茶,而后又拿着扇子为她扇着风。 时下大暑,到了午时闷热的不行,周韵命人在瓷盆里添了些冰块。 画风月 第3节 过了一会,周韵突然想到今日要领荔枝,问云媮:“媮儿,领的荔枝呢?” 云媮放下手中团扇,坐正了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娘亲,我没有领。” 周韵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们又为难你了?” 自去年云媮被选为国瓷师以后,其他院里的伯母婶子以及堂兄堂妹,个个都眼红的不行,他们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背地里总是搞一些小动作来挤兑云媮。 而云媮又是个软性子,被欺负了总是不做声。 时下见她没有领到荔枝,周韵瞬间来了火气,愤然道:“告诉娘,哪个小兔崽子抢了你的荔枝。” 云媮见娘亲动气,急忙摇头道:“娘,没人抢荔枝,你别动气。” 云媮和云初念深知娘亲的脾气,自己受委屈不打紧,但是自己的孩子决然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云初念起身走到娘亲跟前,解释道:“娘,是我不让姐姐领的,凭什么每次领荔枝我们都是最后一个,姐姐给云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没人感激不说,领个荔枝还要最后。” 以前云初念不知还有这样的“特殊待遇”,今日知晓,也是气的不行。 周韵也是个暴脾气,平日里虽然经常受气,但也是最不怕的一个,这十几年她为云家鞍前马后,就因着自己性子不够温柔,整日里被妯娌们说三道四。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丈夫又撒手离世,老祖宗又是个偏心的主,一直对他们二院另眼相待,如今连领个荔枝都要区分开来,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而云媮这丫头,受了这些气,也从来不说。 云媮见娘亲火气蹭蹭往上涨,立马安慰道:“娘亲莫要生气,不过一个荔枝而已,咱们又不缺这个。” 娘亲心疼云媮,这孩子啥委屈都能受的下,可是她受不下,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云初念见娘亲气冲冲的架势,在身后叫她:“娘,你干什么去?” 周韵头也不回地回道:“我去买荔枝。” 云媮见状急忙追上去,喊她:“娘亲我跟你一起去。” 云初念望着娘亲疾步而去的背影,既心疼又无奈,娘这脾气,是一点也忍不了。 “小姐,您的信。”这时候,他们二院的赵管家拿着一封信过来。 赵管家走上前把信递给她。 云初念看了看没有署名的信封,问道:“赵伯伯,这次也没说送信的人是谁吗?” 赵管家回道:“是的小姐,我问了好几次送信的人,他都不肯说。” 云初念觉得甚是奇怪,拿着信瞧了瞧,对赵管家道:“好的赵伯伯,你去忙吧!以后若是再有人送信,麻烦您派个人跟过去瞧瞧。” “好嘞小姐,老奴尽量帮您找出写信之人。” 赵管家走后,云初念打开了信笺。 信中写到:云初念,今日可好? 云初念看着这几个字满是疑惑。这几日,总有人给她送一封信,写信的是同一个人,内容也都是一两句关心的话,并且字迹潇洒有力,能看出来写的非常认真,只是所有信上都没有署名,实在奇怪的很。 她把信收了起来,准备回书房画画。 “初念。”这时,三婶江芮在门前叫她。 云初念看到三婶有些惊讶,三婶很少来他们二院,今日突然过来有些稀罕。 “三婶怎么来了?”云初念颔首行礼,招待她进了屋。 “我给你送点荔枝吃。”三婶跟着进了屋。 云初念看了看她手中用青花瓷盘盛的荔枝,荔枝个头又大又饱满,瞧着十分诱人,看来今年老祖宗发的荔枝挺不错的。 云初念接过三婶递来的荔枝,感谢道:“多谢三婶。” 云初念让小丫鬟给三婶沏了好茶。 三婶坐下以后环顾堂屋四周,瞧着焕然一新的装饰,问道:“三婶有段时间没来你们二院了,这堂屋何时装新的?” 云初念温声回道:“俩月前曾祖母派人来装点的,说堂屋旧了,该翻新翻新了。” 三婶闻言只是笑了笑,这哪是因为旧了才翻新,明明就是云媮参与宫瓷制作才给翻新的。 三婶把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尊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上,惊喜道:“那可是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三婶听说,这瓷瓶连皇上都嘉奖过。” 云初念点头回道:“是的,这也是前不久曾祖母让摆上去的。” 三婶又笑了笑,然后指着墙壁上的一幅《春江花月图》,问道:“那幅画可是初念画的?三婶以前很少见到初念的画作。” 这倒不假,云初念的画很少示人,也从来不会挂在墙壁上,尤其是前堂这样招摇的地方。 云初念瞧着神情夸张的三婶,笑回道:“这也是曾祖母吩咐挂上去的。” 又是曾祖母,三婶的笑容僵住。 云初念瞧着三婶没有走的的意思,想必不是单纯来送荔枝的。 她问三婶:“三婶可有其他事情找我?” 三婶沉默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她问道:“初念可听说过慕秋淮将军?” 慕秋淮? 云初念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一个陌生人,她愣了一下,点头回道:“知道,听说去西征了。” 慕秋淮,亲王府的嫡长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十几岁就立过不少军功,去年西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三婶怎么突然说起慕将军?”云初念不解问道。 三婶笑回道:“慕将军有个部下叫常云,他娘亲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他娘亲说,常云早前就看上你了,这不刚凯旋归来,想过来提亲,他娘让我提前问问你的意思。” 听闻这话,云初念终是明白,原来三婶是来给她说亲的,她立即婉拒道:“三婶,我才十七岁,还小。” 三婶笑说:“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你看你凤妹妹,十五岁就成婚了。” 云初念端起茶杯送到三婶的手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辛苦三婶跑来一趟,可是三婶,初念还不想成婚。” 三婶接过茶杯,问道:“初念可是有喜欢的人?” 云初念摇头回道:“没有。” 没有。 没有那就好办了,只要不是心有所属,一切都好说。 三婶知道云初念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现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就数她一十七岁了还在遵循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外出写生,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其他孩子哪有这个待遇。 不过云初念也有这个本事,在作画方面,云家这些孩子中确实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的,她能享受这种待遇,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今日老祖宗也说了,若她再不参与做瓷,那就给她选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当然,给这样的孩子说亲不能太心急,三婶思忖片刻,起身道:“那好,三婶明白了,三婶回去了。” 云初念起身送她,走到门前时问道:“三婶,慕将军打胜仗回来了?” 云初念上次去外祖父家,听大舅说,西征这一战非常艰难,当初她的外祖父西征时,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赢得了战争。 方才听三婶说凯旋归来,难道慕秋淮赢得了战争? 三婶停下脚步,说起话来语气里满是钦佩:“是的,昨日刚回京,听说大获全胜,慕将军收了十二座城。” “十二座城?”这是何得的英勇,云初念不禁赞叹:“慕将军果真不凡。” 三婶也笑开了眉眼,回道:“那是,亲王府的儿子哪个不优秀,个个才华出众,样貌绝伦,全京城的女子都想嫁到亲王府里去。” 虽是如此,云初念觉得三婶说的有些夸张。 三婶家里有三个女儿,二女儿云凤已经出嫁了,三女儿云灵还小,大女儿云竹今年一十八岁还未婚嫁,三婶为了给大女儿选夫婿,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公子都打听一遍,亲王府这样显赫的家族自然是少不了的。 云初念又与三婶说了几句便送她出了院。 不一会,娘亲和云媮回来了。 娘亲搬着一大框荔枝往院中一放,对云初道:“初念,快来吃。” 云初念看着满满一大框子荔枝瞪了瞪眼,哭笑不得地道:“娘亲,你不至于吧!买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娘亲抓了一把荔枝递给她,说起话来还有点赌气的意思:“今天吃个够,以后二院里不再领他们的荔枝,我们自己买。” 云初念看了一眼云媮,苦笑道:“姐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娘亲?” 云媮无奈一笑:“这我怎么拦得住,她人一到就把银子扔给了人家,说了一句,老板这些荔枝我全包了。” 云初念闻言失声笑了,觉得娘亲依旧那么可爱,但她也知道娘亲是在赌气,娘亲受了一辈子窝囊气,现在最怕的就是孩子也跟着受委屈。 云初念剥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使劲夸赞道:“娘亲买的荔枝就是好吃,又甜又新鲜,我看比东院里的好。” 她说着,又剥了一颗放进娘亲嘴里,笑道:“娘亲,快吃个荔枝消消火气。” 娘亲被她喂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口中满是荔枝的清甜,顿时身上的火气消了一大半。 “姐姐也吃。”云初念抓了几颗递给云媮。 云媮只拿了一颗,轻声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云媮最近确实瘦了不少,云初念拉起她的手,对娘亲道:“娘亲,最近媮姐姐因为做宫瓷太辛苦了,你让厨子给媮姐姐多准备几样饭菜。” 娘亲望着略有憔悴的云媮,心疼道:“我的媮儿最近辛苦了,想吃什么,娘亲让厨子给你做。” 云媮笑回道:“娘亲不碍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媮姐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时候,云嵘进了院,离大远就叫云媮。 云媮转过头来,只见云嵘手中提着两兜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二哥。”云初念叫了一声,开心的跑上前去,“二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云嵘略过云初念走向云媮,嘴里回道:“这是给媮姐姐的,没你的份。” “又是如此。”云初念撅了撅嘴,不满道:“二哥还是这么偏心。” 好像从去年开始,她的二哥云嵘,满眼里都是媮姐姐,好吃的好玩的只给媮姐姐带。 云嵘给娘亲行了礼,把手中的两包东西都放到了云媮的手里。 云嵘今年一十八岁,长相清俊儒雅,有几分书生之气,学识很广,很会经商,又做的一手好瓷器,自父亲去世后,他们二院的两处瓷窑坊都由他来打理。 云嵘因着为人好,性情好,结交了很多朋友,有了这些朋友,他在生意场上也是游刃有余。 云媮看了一眼云嵘,触及到他的目光,躲避地垂下眼眸,问道:“这是什么?” 画风月 第4节 云嵘眉眼笑起来与云初念很像,都有一点让人贪恋的温柔,他轻声道:“这是我从亲王府带来的,慕将军凯旋归来,在府上款待一些朋友,宴席上有几样点心挺好吃的,我就让他们打包一些给姐姐带了过来。” 这样的特殊待遇让云媮很不好意思,她把手中的两包糕点都放到了娘亲手中,轻声道:“云嵘实在有心,先让娘亲拿去尝尝。” 娘亲被强行塞了两包东西,看了看云媮,又看了看云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房间。 三人一前一后地跟着娘亲进了屋,云嵘进屋前还抓了一把荔枝。 房间里,云嵘挨着云媮坐下,剥了两颗荔枝放到她手里。 娘亲喝了口茶,瞧着专心剥荔枝的云嵘,问道:“嵘儿,亲王府订做的那批瓷器可是完成了?” 云嵘剥着荔枝,头也不抬地回道:“完成了,送到了将军府,慕秋淮回京以后,皇上赐给他一座府邸,把订做的瓷器都放进了将军府里。” 娘亲嘱咐他:“亲王府的东西一点都马虎不得,做瓷的时候,你一定要仔细。” 云嵘把剥好的荔枝放到云媮手里,温声回道:“娘亲放心,我谨慎的很,今日宴会上慕将军还夸咱们的瓷器精致,每一样他都很喜欢。” 云媮手里拿着好几个荔枝都没有吃,她对云嵘小声道:“你别剥了,我吃不下。” 她说完,把手里的荔枝全都给了一旁的云初念。 云初念知道二哥一向偏爱媮姐姐,也并不在意他只给媮姐姐剥荔枝。 云嵘见云媮把荔枝都给了云初念,微微皱了下眉,他掏出一方手帕塞到云媮手里,让她擦手。 “慕将军这次回来,可有说到成婚的事情?”娘亲突然问云嵘。 云嵘没想到娘亲会问这个,如实回道:“说了,慕将军好像有中意的女子,正准备提亲。” 第3章 说起慕秋淮,作为武将世家出身的周韵对他颇感兴趣。 早前她听父亲提起过此人,父亲夸他英勇无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姿,是这几年难得的将才,他出身尊贵,文武双全,又是亲王爷的嫡长子,只是今年二十四岁还未娶妻。 如今他凯旋归来,又到了成婚的年纪,想必回京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成婚。 娘亲周韵忙问道:“是谁家的女子会被慕将军看上?慕将军经常在外征战,应该很少与女子接触。” 说来慕秋淮西征将近两年,这两年从未回过京城,若他心有钟意女子,这女子不是西征前就看上的,就是战场上相识的,但是绍国很少有女子上战场。 娘亲突然问起慕将军的婚事,云嵘心里莫名不爽,他看了一眼云媮,问娘亲:“娘亲想给媮姐姐许亲?” 娘亲见云嵘脸色沉下来,回道:“不是,云媮的婚事,只有云媮说了算,老祖宗说的都不算。” 云嵘神情放松了一些,说道:“慕将军钟意的女子是谁我不知道,不过等他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看向云初念,挑唇笑道:“初念,好像有人喜欢你。” “喜欢我?”云初念微微一惊,“是谁?” 喜欢云初念的不少,从二哥嘴里听到的还是头一个。 云嵘拿起桌子上的团扇递给云媮,回道:“慕将军的部下常云,酒宴的时候他说起了你,还打算过来提亲。” 说起常云,云初念并没有太惊讶,说:“今日三婶过来与我说了这事,他娘亲是三婶的远方表妹。” 娘亲一听三婶,惊问道:“你三婶来过?什么时候?” 云初念咬了一口荔枝,回道:“你们去买荔枝的时候,她过来问问我的意思,我说我不想成婚。” “常云……”娘亲喃喃了一声,问云嵘:“你今日见那常云,觉得如何?样貌和性情怎么样?” 云嵘回想起那个喝的烂醉如泥还口无遮拦的常云,摇头道:“我觉得不好,虽然他是慕将军的部下,与慕将军相比,差远了。” 云嵘都这么说了,看来确实不怎么样。 云媮见云初念吃完荔枝,连忙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擦手。 云初念一看是云嵘的手帕,拒绝道:“二哥的手帕糙的很,我不用。” 二哥今天对她的态度非常不好,她不想用二哥的手帕。 云嵘闻言皱了下眉头,把云媮递出去的手扒拉了回来,冷笑道:“我又不是给你用,你嫌弃什么。” 云初念呵呵一笑,回他:“你以为媮姐姐稀罕用你的手帕。” 这兄妹俩一言不合就斗嘴,娘亲和云媮早就见怪不怪。 “云初念,你快把荔枝给我吐出来。”云嵘连名带姓的喊她,“那荔枝不是剥给你吃的。” 云初念冲他吐了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吐不出来了。” “你……”云嵘气结,拿她没有办法。 云媮夹在这二人中间无奈又尴尬,起身道:“对了,曾祖母还有事情安排,我先走了。” 娘亲冲她点头:“媮儿先去忙。” 云媮出了房间,云嵘坐了一会也走了。 云初念摇着扇子对娘亲道:“娘,我想过几日去云山写生。” “云山?”娘亲有些惊讶,“怎么跑这么远?” 云山离这里起码也要半天的路程。 “我听说夏季的云山特别漂亮,我想过去画画。”云初念回道,“不过娘亲放心,我会多带几个丫鬟和护卫。” 虽是如此,但娘亲还是不放心,问她:“能不能不去?” “娘。”云初念起身走到她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我与一个民间画师约好了去云山作画,我不能食言。” 娘亲还是担心道:“初念可要当心,不要什么人都接触。” 毕竟是个女儿家,虽然有丫鬟护卫陪着,但总归让人不放心。 云初念笑道:“娘亲放心,这个画师很好,在南江的时候他还救过我。” 娘亲恍然明白,问道:“你今日与媮儿说的公子可是他?” 云初念点头。 娘亲嘱咐道:“就算他救过你,你也要当心,世间险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云初念嘿嘿一笑:“娘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娘俩这便说着,只见东院里的王管家走了过来。 王管家进了屋,给周韵行了礼道:“二夫人,老祖宗请您和初念小姐过去一趟。” 云初念看了一眼娘亲,娘亲不解地问王管家:“老祖宗这么突然找我们何事?” 王管家笑回:“慕将军府上来了人,正与老祖宗说着话,具体什么事,老奴也不知。” 娘亲起身看向云初念。 云初念心里有点忐忑,她站起身,跟着娘亲出了门。 母女二人到了东院,进了老祖宗的房间,只见一位婆子正与老祖宗说着话。 老祖宗看到云初念,笑的格外慈祥,招手道:“初念快过来。” 云初念看了一眼婆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婆子紧紧盯着云初念瞧。 云初念走到老祖宗跟前,行礼道:“初念拜见曾祖母。” 老祖宗抓起她一只手,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将军府的张嬷嬷。” 云初念看向张嬷嬷,颔首道:“嬷嬷好。” 张嬷嬷笑盈盈地打量她的小脸,满意地点头。 老祖宗拍了拍云初念的小手,笑说:“初念啊!你真是好福气,被慕将军看上了,慕将军有提亲的打算,今日特意让张嬷嬷过来说此事。” 被亲王府的嫡长子看上是何等的荣耀,况且他还是刚打完胜仗回来的大将军。 老祖宗眼睛都要笑弯了,嘴角压也压不住。 云初念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曾祖母,今日开窑的时候,初念不是说了吗?初念想在家里多孝顺您几年。” 老祖宗闻言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这丫头会拒绝一个将军。 方才张嬷嬷一过来她就猜,定然是家里哪个丫头被慕将军看上了。 现在家里有五个未嫁丫头,她想到了老大家的云漓,还想到了老三家的云竹,更想到了老二家的云媮,唯独没有想到老二家的云初念。 虽说云初念这丫头平时清冷了一些,但是遇到这样一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她应该非常激动才是,怎么还张口就要拒绝。 老祖宗因着张嬷嬷在,也不好摆脸色,依旧笑说:“曾祖母有那么多人孝顺,也不差初念这一个,咱们家已经有了媮儿这样优秀的孩子,想必再出一个媮儿会很难,你也不小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慕将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这丫头可不能任性。” 张嬷嬷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姑娘,慕将军一回来就让老婆子过来看看你,说明他心里是一直惦记你的,慕将军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可不能糊涂。” 惦记着她? 云初念不知自己何时让慕秋淮惦记上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慕秋淮。 亲王府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慕秋淮,是绍国有名的大将军。二儿子叫慕秋凉,是京城人口中的冷面公子。 这两个人,她也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云初念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娘亲,娘亲周韵走上前,对老祖宗道:“祖母,初念还小,不太懂事,只怕嫁到将军府里会给将军惹麻烦。” 老祖宗瞥了一眼周韵,她打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个孙媳妇,到现在依然不待见。 她淡淡开口:“周韵也是武将之家出身,应该知道武将之家都比较随性大方,没有那么多规矩礼仪,我看初念这丫头的性子很适合嫁到将军府去,将军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老祖宗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这门婚事的满意,并且还准备说服她们娘俩。 云初念又求助式的看向娘亲,娘亲周韵明白她的意思,她现在不想嫁人。 可是娘亲也很满意这门婚事,他们周家出过不少武将,她自小就比较了解武将的性情,依初念的性格,嫁到将军府里非常合适。 况且对方又是亲王府的嫡长子慕秋淮。 虽然两家门第悬殊,但是依她娘家在军中的实力,初念嫁到亲王府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慕秋淮喜欢云初念。 云初念见娘亲一直不说话,只好对老祖宗道:“曾祖母,姻缘讲究情投意合,我与慕将军素不相识,恐怕会合不来。” 画风月 第5节 老祖宗敛了一下神色,语气也冷了些:“什么情投意合不意合,不接触怎么会知道合不合适,慕将军也说了,他心里有你,嫁给这样一个优秀郎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外人看来,她确实有点不知好歹。 可是她不想轻易嫁人。 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张嬷嬷笑道:“姑娘,将军也说了,他不会勉强你,但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以后你们多见几面,说不定就看上了呢!” 老祖宗也附和道:“对,人还没见着呢!别急着拒绝。” 云初念又向娘亲求助,结果娘亲说道:“没错,见见也好。” 老祖宗见周韵也这么说,突然看她也顺眼了,笑说:“你娘说的没错,先去见见。” 老祖宗还不等云初念回话,就对张嬷嬷道:“嬷嬷,这丫头不太懂事,您别见怪,您回去告诉慕将军,让他找个时间与初念见见面。” 张嬷嬷连连点头,起身道:“好嘞!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将军。” 老祖宗吩咐王管家:“王管家,快去送送张嬷嬷。” 张嬷嬷出门以后,云初念给老祖宗行礼道:“初念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还不等老祖宗回话,转身跑出了房间,显然是生气了。 老祖宗在身后叫她:“好好准备一下,等着去见慕将军。” 第4章 西图澜娅 老祖宗屋子里的陈设独具匠心,每一件都堪称巧夺天工,屋内的桌椅摆放井然有序,单单檀木桌上的一件瓷器花瓶就家价值连城,墙壁上的挂也都是价格不菲的名字名画,就连房梁之上都雕梁画栋,整间屋子着实精贵无比。 老祖宗叹了口气坐下,身边的嬷嬷在桌子上的瓷盆里多加了几块冰,又给老祖宗添了茶。 周韵立在一旁候着,她本来是要去追云初念的,门还没出就被老祖宗叫住。 老祖宗喝了口茶,叹气道:“初念和云媮都是一个爹生的孩子,区别怎么这么大,如今都一十七岁了还耍小性子,你看那小脸难看的,就跟我逼她似的。” 周韵垂着眸,一言不发。 “韵儿!”老祖宗让一旁嬷嬷扶着起身,难得叫的这么亲切,“祖母我,生了五个孩子才有你公爹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云家陶瓷传承了上百年,到了你公爹这一辈,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结果他早早离世,把这一摊子留给了我这个老婆子。还好你公爹生了四个小子,这四个小子又比较挣气,才能让我们云家撑到今天。” “现在,正是小辈们崭露头角的时候,无论是留在家里做瓷,还是嫁人为妻,都不能望了自己的根本,身为云家人,任何时候都要为云家着想。而今祖母年纪大了,一切都要指望这些小辈们,希望这些小辈们都争争气,别让我这老婆子失望。” 这些话,周韵在老祖宗把云媮带走要培养成国瓷师的时候,听过一遍,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情绪激动,声情并茂。 老祖宗又坐下来,缓了口气,继续道:“自从你四弟去世以后,我们云家在官场上就没有了人,底下几个小子连个举人都中不了。我们做生意,需要疏通很多路子,官场上没有人,长久下来肯定不行。” “听说江南一代的青瓷,依张家为首又兴盛起来,张家人有女子在宫中为妃,想必不久的将来,张家陶瓷会取代我们云家陶瓷进入皇宫,一旦我们云家失去做宫瓷的机会,再加上没有靠山,很快就会走向没落。” 老祖宗这话不假,依市面上的陶瓷趋势来看,南方的青瓷,这两年确实要比他们云家的瓷器受欢迎一些。 况且生意场上没有个官家人做靠山,很难通行,虽然他们周家也是官宦人家,可她的父亲是个不喜拿私权去谋利的人,所以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也没有帮到云家。 这也是老祖宗一直不待见她的一部分原因。 可是慕秋淮却不一样,他是皇家子嗣,父亲是亲王,而他又是嫡长子,日后做了世子,是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他若是娶了云初念,对云家来说可不是一般的靠山。 思来想去,周韵都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于是她对老祖宗道:“祖母说的是,我会想办法说服初念的,慕将军也非常优秀,初念应该能看上他。” 老祖宗与周韵难得有意见相投的时候,满脸慈祥的笑道:“韵儿通情达理,祖母很是欣慰,到明年做宫瓷的时候,就由云嵘来负责,相信嵘儿会像几个伯叔一样做的好。” 这些年的宫瓷都是几个大伯叔父负责的,还从来没有轮到过这些小辈们,老祖宗说让云嵘来负责,看来为了这门婚事要下血本了。 周韵颔首道:“多谢祖母,相信嵘儿不会让祖母失望。祖母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行回去了。” 老祖宗应该:“好,快去追那丫头吧!好好劝劝她。” 周韵回到二院,看到云初念正蹲在池塘边喂鱼。 她走上前,瞧了瞧小丫头气鼓鼓的小脸,轻问道:“初念,你要不要听娘说几句?” 云初念把脸扭到一旁:“娘亲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想让我嫁给慕将军。” 娘亲无奈笑道:“你看你,人还没见呢,至于气成这样,其实娘亲也很想遵循你的意思,但是初念,放眼整个绍国还有几个男子能像慕秋淮一样优秀。我知道你会说没有感情嫁过去没有意思,但是,感情这事是说不准的,指不定一见面你就看上了呢?就算现在看不上,嫁过去也是可以日久生情的。” 娘亲这话不错,女子嫁人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若是嫁得良婿,后半辈子或许不会太煎熬,若是嫁的不好,这一生恐怕就要葬送在婚姻里。 自古以来,女子很少有挑夫婿的机会,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基本上都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她有机会嫁给亲王府的嫡长子,说实话,确实是寻常女子很难得到的运气。 周韵见她神情变了变,有动摇的意思,继续劝说道:“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优秀的夫婿,若是你这次错过了慕将军,你还能找到什么的呢?一个连温饱都是问题的普通男子?还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民间画师?初念,听娘一句劝,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有时候,合适比感情更为重要。初念听话,去见见慕秋淮,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周韵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女人后半辈子最需要的。 那些风花雪月,不是一般人都敢触碰的东西。 云初念望着娘亲认真的模样,冷静思考了一会,有些没底气的回道:“那……我见见。” 万一有惊喜呢! 娘亲见她答应,使劲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开心的拉着她就往院外走。 “娘,要去哪里?不会现在就去见他吧?”云初念心里有点慌。 娘亲回道:“不是,到街上给你做几件好衣裳。” 云初念无奈道:“娘,不至于那么隆重,我衣服多着呢!就穿那件粉色桃花裙的吧!” 娘亲拉着她继续往院外走,摇头道:“那可不行,咱必须穿新的。” —— 三院里 三夫人江芮一边往瓷盆里放冰块,一边嚷嚷道:“咱们云家五个未嫁的丫头,凭什么慕将军就看上了云初念,那丫头一身傲气,长相性情哪一样比得上我们云竹?也不知是慕将军真看上她了,还是老祖宗特意推荐她的,合着好事都摊他们二院里去了。” 坐在桌前刺绣的云竹,一边穿着线一边劝着江芮:“娘,你别生气了,你不是打听了吗,是慕将军一直惦记着云初念。” 江芮不服气地一扔手中的钳子,嗓音又抬高了几分:“慕将军惦记她什么?慕将军上战场都有两年,之前二人又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惦记她两年。我看,就是老祖宗想给初念那丫头说这门亲。开窑的时候你不也听到了,要给她找个夫婿嫁出去。你嫁就嫁,关键是你嫁什么人不行,你嫁给亲王府的嫡长子做什么?” 江芮越说越气,近一年来,她为了给云竹找个合适的夫婿,把整个京城里的公子都扒了一个遍,亲王府家这俩宝贝公子虽然她不敢太奢求,但是也打听了很多遍。 可结果,人家嫡长子一回来就看上了云初念。 云竹理解娘亲,毕竟娘亲急着给她找个好夫君。她放下手中针线,走到娘亲身边,拿起钳子往瓷盆里夹着冰块,温声道:“娘亲莫要动气,将军府的嬷嬷就是过来一趟,这婚成不成还不一定,何况依初念妹妹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嫁人。” 十五岁之前,云竹经常与云初念一起玩耍,她一直都知道云初念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聪明伶俐又比较有主见,不惹事也不怕事,大事小事都拿的起放的下,想要什么东西都会自己努力争取。 并且她自幼就懂得如何不被权益左右人生,十二岁红遍整个绍国时,能毅然决然的拒绝掉所有铺天盖地的诱惑,可见她的心性有多么与众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嫁人。 江芮叹气道:“竹儿啊!那可是亲王府的嫡长子,以后做了世子,是有机会继承皇位的,放眼整个京城,除个皇宫里的那些皇子,哪个会比他尊贵?竹儿你可不比初念那丫头差,娘亲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第5章 云竹与云初念相比,虽然画画方面不及她,但是长相性情都比云初念好的多。 云竹与江芮有几分相似,个头高挑,身形曼妙,肤质白皙,五官又比较精致,整体看起来非常具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自幼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做瓷和刺绣也非常了得。 当初老祖宗准备培养下一代国瓷师的时候,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只挑了她和云媮,虽然后来老祖宗选择了云媮,但也表明云竹是仅次于云媮的。 若是老祖宗给慕将军推荐娘子,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云竹,而不是云初念。 云竹添完冰块把钳子放下,提起茶壶给娘亲倒了杯茶,轻声道:“娘亲不必着急,这不还没有成吗,就算成了,亲王府不是还有一个二公子。慕将军能看上云初念,说明云家姑娘是有资格嫁到亲王府里去的,那么二公子选亲的时候,也是可以选我们云家姑娘的。” “二公子?慕秋凉?”江芮微微皱眉,“亲王府的二公子来无影去无踪,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谁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亲?我听说他性情不及他大哥,人很冷漠又比较神秘,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人,他又不是嫡长子,嫁给他肯定不如嫁给慕秋淮。” 江芮这话不假,单单嫡长子这个身份,慕秋凉都比不了。 云竹又走回案前坐下,拿起针线,对江芮道:“娘,慕秋淮虽是嫡长子,但是谁又能料到日后不会是个薄情郎呢?” 嫁夫君就怕嫁个薄情寡义的。 江芮回道:“竹儿,那可是亲王府,培养出来的孩子各方面定然都是优秀的,慕秋淮一连收复了十二座城,这样的男子全绍国能有几个?” 江芮越说越觉得可惜,起身道:“不行,我得再去打听打听,不能好事全让他们二院给占了。” 江芮说罢就出了门。 云竹本来打算把手里的刺绣绣完的,但是心里乱糟糟的,一点也绣不下去。 —— 云初念被娘亲拉到铺子里定做了好几身衣裳,还购买了很多漂亮的首饰,直到傍晚时分娘俩才回到家。 站在院门前的云媮迎上她们,问道:“娘亲,妹妹,你们去了何处?怎么才回来?” 娘亲抓起她的手,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回道:“去街上给初念定做了几身衣裳,过两天要见慕将军。” 云媮颔首道:“我在老祖宗院里听说了,今个将军府里的张嬷嬷来过,说起了提亲的事,看来慕将军心里的人是初念妹妹。” 云初念提着裙摆跟着她们跨进了院,无奈笑道:“姐姐,我可见都没见过他,你说他怎么看上我的?” 云媮轻笑道:“妹妹在京城那么有名,想必很多公子都倾慕你,你没有见过慕将军,不代表慕将军没有见过你,一见钟情是常有的事。” “一见钟情。”云初念摇摇头,“我可不相信一见钟情。” 云媮问她:“那妹妹可有喜欢的人?” 云初念回道:“没有。” 二人随着娘亲进了屋,云媮又道:“没有喜欢的人更好,说不定你见了慕将军也会一见钟情呢!” 云初念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回道:“不一定,我对将军不太有兴趣。” 娘亲接过丫鬟玲月递来的扇子,接话道:“你外祖父也是将军,你小时候不是说很崇拜他吗?怎么现在又看不上了?” 云初念把双手放进冰盆子里降温,回道:“我只是崇拜外祖父,不代表我就喜欢将军呀!” 云媮怕她冰着手,掏出帕子帮她垫在冰块上,问道:“什么时候与将军见面?” 娘亲摇着扇子,回道:“还不知道,慕将军会给信,我们且等着。” 三人这边说着,赵管家匆匆跑来,行礼道:“夫人,将军府来人了。” 这么快? 画风月 第6节 周韵立马站起身向门外迎去,云媮也拉着云初念跟了出去。 这次来的还是张嬷嬷。 周韵热情地引着张嬷嬷进了屋,还让人给她沏了上好的茶,又端了一盘子剥好的荔枝招待她。 张嬷嬷一坐下来,就笑道:“夫人,我们将军说,明日就想见见初念姑娘。” 明日?这么快? 周韵看了一眼云初念,云初念愣了愣,显然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过嬷嬷都来送信了,就算没有准备那也得应下,周韵笑回道:“好的嬷嬷,那就明日见。” 张嬷嬷又道:“将军说,明日巳时在东街集福酒楼里等着初念姑娘,将军已经把酒楼都包下了,届时不会有人打扰。” 周韵急忙笑道:“好的嬷嬷,明日会让初念准时赴约。” 张嬷嬷起身行礼:“那夫人,没有其他事,老婆子就先行回去了。” 周韵起身送她,把她送到院里时塞给她一锭金子,轻笑道:“多谢嬷嬷跑来这一趟。” 张嬷嬷握着沉甸甸的金子笑的合不拢嘴,云家果然财大气粗。 周韵回了屋,拉着云初念就往闺房里走,叫云媮:“媮儿快过来,给她选身衣服。” 云媮急忙跟上:“好嘞娘。” 三人到了云初念的闺房,娘亲开始一顿翻箱倒柜,最后挑了五套她比较满意的。 云初念望着娘亲挑选的衣裳,摇头道:“娘,你挑的这几套都不好看,我还是穿那套粉色桃花吧!” 云初念执着于那套粉色桃花裙,伸手就要去拿,娘亲一把打开她的手,无奈道:“丫头,这都是去年的了,可不能再穿了。虽然新衣服做不出来,但是咱们也不能寒碜了,基本礼貌是要有的。” 云媮也道:“是啊妹妹,听娘亲的。” 她说罢,在娘亲挑选的那五套衣服里拿起一套绣着梨花的红色衣衫,笑说:“妹妹不如穿这件,你皮肤白,穿红色会更好看。” 云初念摇头道:“不行媮姐姐,太招摇了,又不是成婚。” 娘亲又拿起一套紫色衣裳给她看:“那不如这套。” 云初念又摇头。 “这套绿色的呢?” “绿色不行。” “黄色的呢?” “黄色也不行。” “云初念你到底想干什么?”娘亲已经没有了耐心。 云初念立马指了指最后一套,说:“就穿这套白色吧!简单大方。” 娘亲和云媮互望了一眼,虽然觉得这套衣服素雅了些,但好歹它最为精贵,领口的海棠花都是用金线绣的。 娘亲道:“那好,就穿这套。” 星月交辉,夜色柔美,这一晚,云初念睡得不太安稳。 翌日一大早娘亲就把她叫了起来,几个丫鬟拉着她一阵梳妆打扮。 打扮完以后,娘亲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让她出门。 今日陪她去赴约的是云嵘。 云嵘说他今日有事,人送到就得走,云初念不放心,恳求二哥一定留在外面等她,云嵘答应了,但是他要求云初念在慕将军面前多夸夸他,原因就是想往亲王府里多卖点瓷器。 到了酒楼外,兄妹二人下了马车,一位身穿藏蓝色衣衫的男子迎上前,冲他们行了一礼道:“二位好,我叫元柯,是将军的随从,将军已经在楼里等候。” 云初念和云嵘给他回了礼,云嵘道:“多谢慕将军款待,如此就麻烦元柯公子带路了。” 元柯又客气的行了礼,领着云初念进了酒楼。 集福酒楼是全京城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装点别致典雅,里面一些山珍海味,麟肝凤髓,价格十分昂贵,是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美食。 慕秋淮今日包下了整座酒楼,可见对此次见面有多么重视。 云初念被元柯引着往楼上走,每上一个台阶心里就紧张一分。 十几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的去见一个男人。 到了三楼,元柯带着她来到指定房间,敲响了房门。 第6章 元柯敲响房门的那一刻,云初念感觉心脏跳的有点猛,她自认为自己是个遇事沉着冷静的人,没想到今日竟然紧张的不行。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 男子身上的锦袍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领口和袖口处用金丝镶绣着滚边,布料柔软光滑,质地极佳,其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一侧垂挂着一块质地上好的温润玉佩。 他身材高大挺拔,像傲立在山顶的雪松。 云初念仰着脑袋看他,她和他的身高差距有点大。 慕秋淮估计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停在门前愣了一下。 慕秋淮缓过神来,俯低了些身子,给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初念颔首一礼,踏进了房间。 房间里布置得清幽雅致,墙壁上挂着很多字画,一张八仙桌摆在中央,四周摆放着舒适的椅子,透过雕花窗棂,可以看到外面繁华的街景。 慕秋淮进房后关上了房门,房门声一响,云初念心里咯噔一下。 有点慌。 慕秋淮扯开一把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又扯开一把椅子坐在她一旁。 桌子上飘着茶香,慕秋淮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开口嗓音沉稳有力:“云姑娘请喝茶。” 云初念颔首一礼,接过他手中茶杯,礼貌地感谢道:“多谢慕将军。” 慕秋淮抬眼审视她,她好像比两年前更漂亮了。 她粉面含春,双目恰似盈盈秋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梳成精致的发髻,上面点缀着璀璨夺目的珠翠,一袭白色锦衣衬得她气质高雅出尘。 那双拖着茶杯的纤纤小手,精致娇嫩的如无瑕白玉。 他在战场上看多了粗狂无比的战士,再看到这样的女子,不禁心生悸动,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云初念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头看他,发现他的长相与她想的有点不同,以前她觉得武将出身的男人应该长得浓眉大眼,薄唇方脸,面相粗狂且有点凶相。 但是慕秋淮却不这样,他虽然长得高大挺拔,皮肤因长年战争粗糙了一些,但是却有一种很浓的贵族气质,无论是脸型,还是眉眼,都精致的像画里的人一样,低眉垂目间还带有一点温润气质。 他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从形象上来讲,是有点惊喜的。 “云姑娘怎么来的?”慕秋淮望着她那双略有惊讶的眼睛,找了一个话题。 云初念缓了一下神,轻声回道:“我二哥送我来的,我二哥他很好,他很疼我。” 云初念想起了二哥的交代,顺口夸了他两句。 慕秋淮扬唇轻笑,回道:“我见过你二哥,确实是个挺优秀的人。” “对。”云初念颔首,“我二哥长相好,性格好,还做得一手好瓷器。” 她又多夸了二哥三句,任务算是完成了。 慕秋淮觉得她说话很有意思,笑说:“看来云姑娘和兄长的关系很好。” 云初念回道:“关系还好,从小到大就打过几次架。” 慕秋淮笑的更深了,笑起来如暖阳融雪,他问道:“云姑娘还会打架,可打得过他?” 云初念缴着手中帕子,回道:“有时候打得过,有时候被他打得不行。” 慕秋淮闻言笑了,瞧着她又紧张又害羞的样子,满眼里都淌着柔情。 “将军与兄弟的关系可好?”云初念换做问他。 慕秋淮想起自家弟弟,轻笑道:“我和秋凉关系很好,没打过架,虽然秋凉性子有点倔,不过他会让着我。” “他还会让着你?” “对,别看我是哥哥,但是很多地方都不如他。” “慕将军别这样说,慕将军也很优秀,能赢的了战争的人怎么会差呢!” 慕秋淮谦虚笑道:“云姑娘过奖,云姑娘也很优秀,你年少成名,一幅《百灵图》至今都无人超越。” 云初念也谦虚笑道:“没有慕将军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慕将军是如何认识我的?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说起相识,慕秋淮回忆当初,温声回道:“两年前中秋之夜,那时我与秋凉去东街附近查案,热闹的大街上,我看到你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逗一个孩子开心,我远远地看着你,觉得你的笑容比中秋之夜的明月还要漂亮,只看一眼就被吸引了,直到如今都难以忘记。” 慕秋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她,继续道:“其实,两年前我就打算去你府上提亲,只是西疆突然战乱,我请命上了战场,直到现在才回来。” 云初念回想那年中秋之夜,她带着堂哥家的孩子到街上玩耍,中途那孩子一直哭闹,她提着灯笼站在大街上哄了很久才把他哄好。 没想到那时他们相遇过,更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还能记着。 慕秋淮见她沉默下来,又找了个话题道:“我听说云姑娘的外祖父是镇国大将军,以前周将军在我们武将里很有威望,我也非常崇拜他,最近我才知晓,原来他是云姑娘的外祖父,如此说来,我与云姑娘还真的挺有缘分。” 云初念知道慕秋淮已经在努力寻找话题。 她轻声回道:“外祖父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你们这些武将都非常让人佩服,在外征战一定很辛苦,听说慕将军这次一连收复了十二座城池,实在英勇。” 慕秋淮被她夸的很不好意思,笑说:“云姑娘过奖了,这次能完全获胜,还要感谢我二弟慕秋凉,我们征战到最后一关时,被困在了谷崖之地,那时候下着暴雨,前后都有敌人埋伏,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是死路一条,危难关头,二弟出手救了我们。” 云初念闻言心惊,问道:“这么惊险你们还能化险为夷取得胜利,着实厉害,如此说,二公子也上了战场?” 慕秋凉不是一介文人吗?怎么还会打仗。 慕秋淮摇头道:“没有,秋凉在外地钻研学术,很少过问战场上的事情,但是这次,秋凉派人赶到战场,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走水路,那时候暴雨如注,其实走水路也是死路一条,并且走水路还要经过一座悬崖峭壁。”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都有点后怕,我们实在走投无路,最后只能穿过悬崖峭壁找到河流,那条河又宽又长,当时我望着一望无际的河面,心想,我和战士们可能就葬送于此了。” 画风月 第7节 慕秋淮说到这里,眸光闪烁,估计是多年征战在外,一时很难忘记生死搏斗的场景,情绪有点激动。 他默了片刻,继续道:“就在绝望之际,一大批船只从河对面驶来,船帆上挂着我们绍国的大旗。” “是二公子?”云初念惊问道。 “对,是秋凉派船来救我们。”慕秋淮说起慕秋凉,眼中还有自豪,“我那个二弟,自幼聪敏伶俐,虽然性子有点冷漠,可是一出手就让人惊叹不已。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而秋凉的及时搭救,挽救了我们数万条性命。” 云初念听到这里有点疑惑,问道:“当时二公子没在战场又怎知你们的困境?他又如何预知你们受困后必须通过水路才能脱险?并且还提前准备了船只。我小时候经常听外祖父讲他当时的西疆之战,他那时也是因为遇到了难以突破的困境,才放弃了进攻。这么多年都无人突破的战争,他是如何想到此举,险中求胜的?” 对于这个问题了,慕秋淮笑道:“你的疑惑和我当时一样,说起来二弟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不知为何,这场战争,他不仅能预知所有困境和结果,并且连最后攻城他还提前告知了我从何处进攻才能取胜。” 云初念此时对慕秋凉极为好奇,问道:“慕将军没问过他原因吗?” “我书信问过。”慕丞淮回道,“他没有给我回信,我这次回来还没有见到他。” 晚倾谣点头,而后感叹道:“看来战场上确实挺惊险的,慕将军久经沙场为国效力,着实辛苦,可谓是绍国的大英雄。” 一连被云初念夸赞了好几次,慕秋淮轻笑道:“云姑娘不必这样夸我,为国效力,保护百姓,是我应当做的。” 云初念觉得慕秋淮非常谦虚,只要一夸他,他就不好意的笑。 这样一个男子,其实挺让人有好感的。 “慕将军这次回来,还会去征战吗?”云初念问道。 “不去了。”慕秋淮回道,“如今绍国一切太平,几年之内不会再有战争,就算以后有,我年纪大了也不一定能上的了战场。所以,这次回来准备成婚。” 云初念看了看他,觉得他确实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其实,我父母也催的紧,他们希望我尽快成婚。”慕秋淮又说道,然后看向云初念,语气认真了一些,“当然,我更希望与我喜欢的女子成婚。” 云初念明白他说的意思,脸颊不由得红了。 慕秋凉望着她害羞的模样,心里那种想要拥有和保护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但是他冷静下来,觉得他再心急也不能说的那么直白,于是道:“亲王府就只有我和二弟两名男子,我们二人早已过了成婚的年纪,却都没有成婚,我母亲身体不太好,她一直期盼着我们早些成婚生子。在我回来之前,母亲催的是二弟,现在我回来了,就开始催我了。” 云初念闻言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二公子什么时候回京?” 慕秋淮顿了片刻,看向她好奇的双眸,轻声回道:“二弟在云山学习,我已经让人去寻他了,很快就会回来。” 云山?她正准备去写生的云山? “云姑娘可见过我二弟?”慕秋淮问她。 第7章 云初念没有见过慕秋凉,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听到过他,以前她没有想过成婚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在意过外界的男子。 她轻声回道:“我没有见过二公子,今日还是头一次听闻他这么多事情。我对将军了解的多一点,我母亲与我说过你,她觉得你很优秀,今日一见,我也觉得你很优秀。” 她总是这样毫不吝啬的夸赞,夸的慕秋淮心中发痒,这样的小女子很难不让人心动。 惦记了两年的人,果然没有错。 这时候,店小二敲响了房门,问慕秋淮饭菜已经准备完毕,是否上菜? 慕秋淮询问云初念的意见,云初念觉得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于是就让店家上了菜。 店家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不一会,各种各样的美食都呈了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这些饭菜每一样都很金贵,能看出来慕秋淮的用心。 自方才与他聊了一会天,她时下也放松了下来,再看他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慕秋淮挨着她坐下,贴心的为她夹菜。 云初念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着:“慕将军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慕秋淮却温声说道:“我怕弄脏你的袖子,你放心吃,让我来给你夹。” 他这句话让她好感倍增。 他成熟稳重,又非常贴心,会找话题主动聊天,也没有官家人的姿态,长相好,性情好,确实太适合成婚了。 慕秋淮几乎把每一样菜都给云初念夹了一遍,还把鱼肉里的鱼刺细心的帮她挑出来。 一顿饭下来,云初念心情愉悦,再与他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二人又喝了会茶,聊了会天,云初念觉得该回去了,便行礼道:“慕将军,很感谢今日款待,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慕秋淮见她要走,急忙道:“天还早,云姑娘再坐一会。” 云初念婉拒道:“我有一幅画作想今日完成,就不陪将军了,我们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 慕秋淮闻言心中一阵激动,急忙回道:“那好,我们改日再会,我等着云姑娘。” 二人出了门,慕秋淮轻问她:“云姑娘能否送我一幅画?” 画? 云初念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回道:“好,等我回去找一副送到您府上去。” 慕秋淮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众人皆说,得到云初念一幅画作比登天还要难,除了那副《百灵图》被纳入了皇宫,她流传在外的画作少之又少。 方才他只是随口一问,她竟然立即答应了。 慕秋淮面上难掩惊喜,感谢道:“多谢云姑娘,我一定会好生保管。” 云初念也是头一次送别人画作,刚才他开口一问,她一激动就脱口答应了。 二人下了楼,慕秋淮把云初念送到马车前。 这时候云嵘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在等云初念期间,他在车上睡了一觉。 他跳下马车给慕秋淮行礼道:“云嵘拜见慕将军。” 慕秋淮亲自扶他起身,笑说:“云嵘不必多礼,改日到我府上去,我请你喝酒。” 云嵘连忙点头:“云嵘一定登门拜访。” 云初念又给慕秋淮道了别,便被二哥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慕秋淮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才离开。 马车里,云嵘激动地问云初念:“是不是成了?我看你们二人的气氛挺和谐的。” 云初念掀开车帘,瞧着酒楼前高大的身影,眉眼带笑地回道:“他确实挺优秀的,只是今天才见一面,还需要深入了解。” 云嵘一听深入了解,觉得有戏,再想起方才慕将军对他的态度,开心笑道:“今日妹妹表现不错,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云初念摸了摸肚子,轻轻一笑:“已经吃饱了。” 二人回到云府,下了马车,看到娘亲和老祖宗都在院门外等着。 “初念,怎么样?”娘亲看到她,急忙迎了上去。 云初念叫了一声“娘,还没来及回话,老祖宗就激动地站起身问她:“初念,快告诉曾祖母,对慕将军是不是很满意?” 云初念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瞧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声回道:“是挺优秀的。” “我就说嘛!初念一定会喜欢。”老祖宗开心的抓起云初念的手。 喜欢算不上,就是印象挺好的。 “快,赶紧去给初念准备衣裳,多准备几件。”老祖宗激动地吩咐王管家,“把我那对白玉镯子拿出来送给初念。” 王管家连忙跑去准备。 老祖宗一直抓着初念的手,把她拉进了院,对周韵道:“韵儿,今天祖母开心,就留在你们院里吃饭了,我让人去准备些好酒好菜,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韵急忙应道:“好的祖母。” 二院里突然热闹起来,下人们个个精神抖擞地张罗着今晚的饭菜,周韵也让人跑到街上去催裁缝,说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做出几身衣裳出来。 几人进了屋,老祖宗吩咐身边嬷嬷:“你去我东院里挑个机灵的丫鬟出来,让她以后伺候初念。” 嬷嬷应道:“好嘞老夫人,我这就去。” 嬷嬷还没出门,就被周韵叫住,周韵对老祖宗道:“祖母不必麻烦,我今个还想着把玲月调给初念,玲月跟了我很长时间,又比较了解初念的性子,让她伺候初念,会顺手一点。” 云初念自幼就不喜有丫鬟跟着,又不是个娇气的主,所以至今都没个贴身的丫鬟伺候,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身边没个丫鬟跟着总是不行的。 以前周韵说要给云初念配丫鬟的时候,她总是拒绝,今日她却顺着娘亲的意思说道:“曾祖母,谢谢你为初念着想,我看就让玲月姐姐跟着我吧!我与她相熟,会习惯一些。” 现在云初念说什么都好使,老祖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就让玲月跟着你。” 周韵让人端了一些荔枝过来,对老祖宗笑说:“祖母,您吃荔枝。” 老祖宗瞧着剥了壳的水灵灵的荔枝,温声说:“今年的荔枝很不错,为了给大家挑好一些,我让王管家提前半个月定下的。” 周韵拿着竹签扎了一个放到她手里,轻笑道:“祖母,这荔枝是韵儿到街上买的,我买的自然比不上老祖宗买的,只可惜今年没能吃上您买的。” 老祖宗微微愣住。 周韵又笑道:“以前都是媮儿去东院领,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以往她还有时间等到最后,可是今年做宫瓷比较忙,没有太多时间等,我就没让她领。别人都吃了咱们也不能不吃,所以我就去街上给他们买了一大框子。” 老祖宗总算明白了周韵的意思,她是在抱怨她安排的不公平。 老祖宗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轻笑道:“你说的不错,今年是我疏忽了,从明年开始,我让人给你们送到二院里来。” 周韵堵在心口的气终于通畅了,拿起扇子帮老祖宗扇着风,说:“祖母就是贴心。不过祖母,若是初念和慕将军的婚事成了,嫁妆要如何准备呢?” 老祖宗思忖片刻,回道:“亲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嫁妆定然是要非常丰厚的,回头我让王管家列个单子,所有嫁妆费用都包在我身上,咱们决然不能寒碜了。” 周韵一听这话愣住了,老祖宗的意思是初念出嫁的嫁妆她全部包下?这在云家可是个先例呀,就连大院里的嫡长女都没有享受过这般待遇。 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的云媮听了这话也不禁愣住,嫁去亲王府的嫁妆可不是一般的丰厚,老祖宗为了云家把她当牛做马,她这几年赚的银钱可能连妹妹的嫁妆都不够。 曾祖母这样做,是不是过于重视这门婚事了。 第8章 六月天,傍晚时分总算有了点凉风。 三夫人江芮倚在门前扇着扇子,瞧着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三老爷,没好气地骂道:“云素言,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边。” 云素言背着双手,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又发什么神经?” 画风月 第8节 云素言往屋里走,江芮拦住他,拿着扇子点着他胸口:“云素言,你去听听,二院里现在在干什么,你三院里又在干什么。” 云素言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她会提到二院,自从二哥去世以后,江芮已经很久没有针对过二院了。 “他们又怎么你了?”云素言无奈问道。 江芮指着隔壁二院,气愤道:“你闺女的好事全被二院里给抢了,你说我怎么了。” 云素言叹气道:“不就是个国瓷师,那是人家云媮有这个本事才做的上。” 江芮“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闺女不行,比不了云媮?” 云素言愁眉苦脸:“我哪是这个意思,这事过去了,你别再闹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江芮手里的扇子摇的猛,“你去看看,人家二院里现在在干什么。” “干什么?”云素言扭头往隔壁二院瞧了一眼,依稀听到老祖宗的笑声,他问道:“祖母去二院了?” 江芮重重叹了口:“慕秋淮将军要来府上提亲,今个云初念与慕将军见面了,这不,祖母他们在二院里庆祝呢!” 云素言皱眉问:“你是说慕秋淮看上了初念那丫头?” 江芮没好气的“哼”了声,感觉一身火气无处宣泄,于是逮着云素言继续骂道:“自己闺女不管不问,就知道管外面那小蹄子的种,云素言,要不是念及孩子,我早就与你和离了。” 云素言见她又提此事,冷哼道:“还不是你不许我纳妾,孩子那么小,我不得多去关照些。” 江芮拿着扇子在他胸口使劲戳了几下,咬牙道:“我告诉你云素言,你最好把那小兔崽子给我藏严实,若是被我逮到,我活剥了他。” 云素言被她戳的胸口疼,骂道:“泼妇,你要敢动他,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你赶你赶!” 二人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云灵一看爹娘又吵了起来,急忙跑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云竹正在屋里画瓷器,听到吵闹声皱紧了眉头,虽然对这种吵闹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今日她却格外地烦躁。 她手里的壶胚画了一半,毛笔的笔尖还沾着青料,一向被夸手稳的她,在笔尖挨到壶胚的那一刻却抖的厉害。 随着门前的吵骂声,她手中的壶胚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站起身,扔下手中毛笔,走到门前,冲着吵闹不休的父母怒喝道:“你们够了,能不能别再吵了?是不是还嫌不够丢人?” 一向文静的云竹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红扑扑的脸颊上尽是细密汗珠。 江芮和云素言均是愣住。 云竹冷冷望着他们二人,心里的委屈和怒火瞬间燃烧了起来,她质问娘亲:“你这样喋喋不休的有什么用?天底下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嫁不了就不嫁了,何必要揪着不放?这么大嗓门在院子里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闺女有多么没用?” 江芮被云竹说的哑口无言。 “还有你。”云竹看向呆愣住的父亲,冷笑道:“既然外边的东西那么香,你还回家来做什么?” 在云竹眼里,这个整日不着家的父亲,对她来说早已可有可无。 云竹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夫妻二人被云竹骂的一言不发,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闺女说这么多难听的话。 云竹回了房间,望着地上碎裂的瓷胚心情更加糟糕,她走上前,一脚一脚踩在碎裂的瓷胚上,把瓷胚全部碾得粉碎。 她有些不明白,云初念为何同意这门婚事,据她了解,云初念不是一个轻易成婚的人,更不会贪图对方权位而成婚。 他们今日才见了一面,云初念怎么就答应了呢? 二院里,一大家子围着餐桌吃着饭,席间,老祖宗讲了一些自己未出阁时遇到的趣事,她说起话来总是声情并茂,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云初念喝了几杯酒,晕晕乎乎的被玲月扶回了房间。 云媮担心她,给她泡了醒酒茶,还端来温水为她擦拭脸颊。 云初念躺在床上,抓着云媮的衣袖不肯松手。 云媮叹着气,忍不住说道:“你这小丫头,明明不能喝酒,还偏偏喝了这么多,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和姐姐说,何必要折磨自己的身体。” 云媮一直觉得,云初念是一个不会轻易成婚的人,更不会只见一面就能私定终身,她今日喝了这么多酒,一定是因为老祖宗逼她成婚,她在闹情绪。 云初念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拉近了一些,小声道:“媮姐姐,我没有不痛快,我是因为对慕秋淮太满意了,一开心就多喝了几杯。” “你……真的看上了慕秋淮?”云媮有些惊讶。 云初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嗯”了一声。 云媮没再吭声,帮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这一晚,云初睡得很好,睡到翌日巳时才醒来。 玲月进屋为她穿衣打扮,拿了一套绣着桃花的粉色衣裙给她看:“小姐,新做出来的,好不好看?” 云初念看了一眼,点头道:“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颜色,怎么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玲月把衣服放在床边,帮她脱身上的睡袍,回道:“昨个夫人让人去催的,多付了一些银钱,告诉裁缝无论如何都要做出来一件,这不,裁缝一宿没睡做出来的。” 云初念哭笑不得:“娘亲那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没有衣服穿。” 玲月帮她把新衣服穿在身上,说:“今天慕将军要过来商议订婚的事情,小姐自然要穿的好看一些。” “订婚?”云初念闻言有些震惊,“我和慕秋淮订婚吗?这么快?我不是还没答应吗?” 玲月手脚麻利的帮她系着衣带,笑回道:“估计是慕将军等不了了,今天一大早又让张嬷嬷来探口风,老祖宗与张嬷嬷说你对他非常满意,也愿意成婚。张嬷嬷听了此话就立即跑回府上回话了,回完话她又来了一趟,说慕将军今日就过来商议订婚的事。” “现在什么时辰?”云初念向门外看去。 “小姐现在巳时三刻,估计慕将军很快就到了。” 云初念突然有些紧张,对玲月道:“玲月姐姐,我还没有准备怎么办?” 玲月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笑道:“小姐昨日不是见过慕将军了吗?还害羞什么?” 云初念双手捂住脸颊,感觉脸颊越来越烫,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我是对他挺满意的,但是也没有说这么快成婚呀!” 玲月帮她把身后秀发整理好,打趣道:“早晚都是要成夫妻的,自然是越早成婚越好,况且慕将军已经等不及把你娶回家了。” “玲月姐姐你别说了。”云初念的脸颊更红了。 这时候,云媮匆匆跑来,喊道:“妹妹好了没有?亲王府的提亲队伍马上就到了。” 玲月急忙回道:“好了好了。” 云初念被云媮和玲月拥着出了房间,这一刻,云初念感觉有点不真实,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 第9章 三人到了前堂,发现老祖宗和大老爷大夫人都已经到了。 云初念给他们行了礼。 老祖宗伸手叫她:“初念,快来,坐曾祖母旁边。” 云初念走上前坐下,因为紧张,僵挺着脊背坐得笔直。 老祖宗瞧着她今日这身打扮,满意的点头,笑道:“今早我还担心着呢!若是新衣服做不出来就拿云漓一套,云漓这丫头今年做了不少新衣服。” 大夫人姜珠急忙笑道:“祖母说的是,云漓这丫头就爱美,今年做了很多新衣裳,都还没有穿就不喜欢了,还嚷嚷着让我把衣服送人呢!这不,我今一早就去她房里找了几套给初念预备着。” 大夫人姜珠年近四十,看起来比较沉稳大气,说话也总是含着笑,甫一看让人觉得很好接近。 云初念看向大夫人,笑回道:“多谢大娘惦记着,初念穿不了漓妹妹的衣裳,估计我穿上会短一小截,裙摆短了倒还好,袖子短了就容易看出来,届时让人瞧见了,又该取笑我了,说我怎么还穿小时候的衣服。” 大夫人的脸色变了变,眉眼笑起来弯弯的,温声道:“初念这丫头真会打趣,你说的倒也不错,你漓妹妹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身形比例会比较好一些,衣服也不是谁穿上都合适。” “所以说,什么衣服配什么样的人。”云初念说着,起身走到大老爷和大夫人跟前,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们,温声道:“只有合适的衣服穿着才舒服,幸亏裁缝给我做出了一套,今日也不至于让人笑话了。” 大夫人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放到桌子上,虽然面上还有笑意,但是眼神却冷了下来。 老祖宗喝着茶,听着她们一来一回的对话,只是沉默不语。 云初念又走回老祖宗跟前坐下,老祖宗放下茶杯,抓起她的手,瞧着她纤细的手腕,问道:“曾祖母昨日送你的白玉镯子怎么没有戴?” 云初念回道:“曾祖母送的东西太贵重了,初念舍不得戴,等成婚的时候再戴。” 老祖宗一听到“成婚”二字就开心的不行。 这时候,三老爷云素言进了屋,给老祖宗行了礼。 老祖宗见他只身一人前来,问道:“江芮呢?怎么没有来?” 云素言回道:“回祖母,昨个夜里竹丫头突然发热,直到现在都高烧不退,她娘担心她就没过来。” “竹丫头生病了?”老祖宗担忧道,“怎么回事?可请了大夫?” 云素言回道:“回祖母,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没有大碍,按时吃药就好。” 老祖宗回想云竹那小身子骨,叹气道:“竹儿这丫头打小就爱生病,身体忒脆弱了些,素言,你以后多多照顾照顾她,别没事老往外跑。” 老祖宗意有所指,云素言尴尬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姜珠也说道:“是啊三弟,竹儿身子本来就弱,父母就该多陪着她,况且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外头那些媒人可是打听的仔细,咱们为人父母的,千万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婚事,否则孩子会跟着受苦一辈子。” 大夫人说的阴阳怪气,但是话糙理不糙。 云素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皆知,好色成性,因为江芮不让他纳妾,就在外面留了一大堆烂桃花,如今孩子都大了,也不知道收敛点。 云素言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本来不打算过来,是江芮逼着他来的,江芮说让他露露面,免得别人以为她死了男人。 房间里的气氛略有尴尬。 这时候,赵管家激动地跑来,喊道:“老祖宗,到了到了。” 老祖宗激动地站起身来,急忙道:“老大老三快去迎客。” 云初念有些紧张的抓住了一旁云媮的手。 云媮拍了拍她的肩膀,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妹别紧张,你好好坐着就行,这事让他们大人商量。” 云初念点了点头。 一旁的云嵘也凑上来说道:“媮姐姐说的不错,好好坐着别说话,你千万别激动,你一激动就爱挤兑人。” 有吗? 二哥就爱揭她的短。 画风月 第9节 房门前突然一阵热闹,云初念急忙坐直身子向门外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高大挺拔的慕秋淮。 今日他身着一袭赤色锦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质地上乘的衣领和袖口上都绣着云纹暗花,其腰间束着一条金丝带,美玉轻摇,衣袂飘飘,每走一步都尽显儒雅之态。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云初念的身上。 云初念与他目光相撞,紧张地握紧了手中帕子。 慕秋淮进了堂,先是给满屋子的长辈行了礼,然后又给云初念施了一礼。 云初念起身给他回了礼。 老祖宗自看到慕秋淮那一刻,笑容都没有消失过,满意地不住点头,急忙招待他坐下。 慕秋淮估计也有些紧张,僵挺着脊骨笔挺地坐着。 媒人安排好提聘礼的人进了屋。 大夫人往门外瞧了一眼,慕秋淮带来的聘礼可真不少,恨不得占满整个庭院。 媒人躬身行礼,道:“初念姑娘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实乃佳配。吾家公子饱读诗书,戎马半生,品行端正,对初念姑娘爱倾慕已久,愿与贵府结秦晋之好,永结连理。此乃天赐良缘,天作之合,还望老夫人成全。” 媒人神情庄重,言辞恳切,周韵听后鼻子突然酸酸的,闺女择婿出嫁,做母亲的,没有不为之动容的。 老祖宗眼中泛红,回道:“承蒙公子厚爱,小女愿与公子共结连理之好,此乃吾家之幸,应允此亲。” 老祖宗此话一出,说明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媒人没有急着退下,而是道:“五日后乃良辰吉日,吾公子前来订婚,老夫人可许?” 老祖宗颔首回道:“许。” 五日后就订婚了?云初念觉得进展有点快。 时下提亲之礼算是完成了,老祖宗让三老爷去隔壁房间招待媒人和抬礼人。 老祖宗也让人给慕秋淮上了好茶。 慕秋淮谦逊又有礼貌,一看就是出自名门之家,虽然长年在外征战,但是身上的贵族气质却未减分毫。 大夫人瞧着云初念这个如意郎君,满眼都是羡慕,他怎么就看上了云初念,而不是他们家云漓呢? 他们家云漓聪明伶俐,也算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情性情每一样都好,况且她比云初念还要小一岁,正是碧玉年华的年纪,哪一样不比云初念强。 老祖宗与慕秋淮寒暄了几句,便让云初念带着他到云府的花园里转转。 云初念引着慕秋淮出了门。 可能是刚才的气氛太让两个人紧张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很长的路都没有说话。 云初念带着他到了一处凉亭里坐下。 今日天气不算热,时下还有点小风,凉亭挨着一片湖,小风吹来还挺凉快的。 两个人坐下来均没有说话,只是慕秋淮一直盯着云初念瞧。 云初念被他瞧的脸颊通红。 “昨日说要送将军画,我还没来得及送,过会儿我带将军到书房里选一幅。”云初念先找了个话题。 慕秋淮满眼里都是粉嫩嫩的她,她今日穿的粉色桃花衣衫实在太适合她了,眉如远黛,目若秋波,琼鼻挺翘,朱唇皓齿,每一样都把他勾的不行。 他怔怔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回道:“能得到云姑娘的画作已是我的荣幸,岂敢再去挑选。” 云初念被他这种眼神盯的非常紧张,轻声回道:“慕将军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的画作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我作画也只是陶冶情操罢了!” 她还在叫她“慕将军”。 慕秋淮温声问她:“日后,我们可否换个称呼?” 换称呼? “我可不可以叫你初念,你叫我秋淮。”慕秋淮问这话时脸有点红。 云初念感觉叫不出口。 “别紧张,慢慢来。”慕秋淮害怕她为难。 云初念冲他轻轻一笑,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一名男子,纵使他们今日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在还不够深入了解的情况下,她还是觉得有点拘谨,甚至有点尴尬。 “初念姐姐。”这时候,突然有人叫她。 云初念转过身,看到一袭红衣飘飘的云漓,正提着裙摆向这边走来。 云媮姐姐说,老祖宗一大早就交代其他院里的姑娘,今一天都不许她们出房门。 往年其他院里的姑娘定亲时,也是这样安排的,老祖宗说,任何人都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 说来,这个时候云漓应该在大院里,不该出现在花园里。 云漓兴冲冲地跑到凉亭下,看到慕秋淮后愣了一会神。 云初念给慕秋淮介绍道:“这是我大伯家的三小姐,叫云漓。” 慕秋淮很有礼貌地站起身给她颔首一个礼。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是不需要给云漓行礼的,但是他想着毕竟是云初念的家人,他不能失了礼仪。 云漓有点受宠若惊,急忙给慕秋淮回了一礼。 云漓今日穿了极艳的红色衣衫,妆容比以往画的精致,头上的首饰也亮的晃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慕秋淮像含着春水。 “这位就是慕秋淮将军?”云漓甜甜地问了一声。 云漓的性子和其他几个姐妹不同,活泼开朗,还有点招摇,说起话来总是嗲声嗲气的,特别惹人喜欢。 她长相也好,粉面桃花,杏眼红唇,身材娇小,且又凹凸有致。 这么玲珑的小女子,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慕秋淮的目光在云漓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轻笑道:“不错,我就是慕秋淮。” 云漓欣赏地点着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夸赞道:“慕将军果然一表人才,云漓以后有你这样的姐夫,真是有福气了。” 慕秋淮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接,尴尬地笑了笑。 他看向云初念,轻声问:“初念,我听说云家的瓷窑坊建在后院里,你现在可否带我去瞧瞧?” 云初念见他有点尴尬,知道他是因为云漓的话有些不自在,只好对云漓道:“漓妹妹我先带慕将军到后院瞧瞧,回头姐姐再找你玩。” 云漓也非常识趣,应了一声:“好的初念姐,你们先去。” 二人与云漓道了别,并排往后院里走,慕秋淮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云初念,停在一片花圃前,摘了一朵栀子花。 他把栀子花递给云初念,温声说:“方才那一片花丛中,我一眼就看上了这朵栀子花,虽是百花齐放的季节,但是唯独这朵花入了我的眼睛。” 云初念接过他手中的栀子花,心里暖暖的,他应该是在为云漓的贸然出现表明自己的态度,能看出来他心思细腻,且有点敏感。 二人继续往前走,云初念再与他说起话来放松了许多,听着他一句一个“初念”,心中就像开了花一样。 一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慕秋淮用了饭便带着提亲队伍回了亲王府。 二院里热闹了一上午,时下安静了下来,老祖宗也回了东院休息。 周韵打理好聘礼,便带着云初念到街上去置办了一些订婚时用的珠宝首饰。 五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订婚这日,亲王府里,庭院中繁花似锦,彩绸飘扬,宾客们身着华服,鱼贯而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慕亲王慕寒城对这场订婚宴极其重视,他不仅把亲王府里里外外布置的富丽堂皇,并且还邀请了诸多朝中大臣前来参宴。 亲王府嫡长子慕秋淮,与云家小姐云初念订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一些达官贵人纷纷登门道贺,就连皇上也送上了祝福。 落日余晖,霞光万丈,酉时一刻,宾客散尽,一匹骏马从东边方向飞驰而来,停在了亲王府的大门外。 管家见到来人,匆忙向大殿里跑去,嘴里喊道:“王爷,王妃,二公子回来了。” 第10章 西边天空的晚霞还红的耀眼,只见一袭白衣飘飘的公子踏门而入。 许是骑马太久,他身上还有未散尽的霞光和凉风。 正在更换衣衫的慕秋淮听到管家的喊声,心中惊喜,腰封都未来得及戴上就匆匆向门外走去。 他快步到了院中,看到两年未见的弟弟,不禁顿住了脚步。 二弟还和以前一样,穿了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身姿笔挺,宛如青松,总给人一种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的清冷姿态。 廊檐之下,悬挂着一排排红色灯笼,风起摇曳,使整座府邸都透着温馨喜庆的气氛。 慕秋凉步伐轻快,入院后,眸光扫视四周,一双剑眉轻拢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那里,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好似旁人站在他面前就会有种低至尘埃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囍”字上,惊讶之际,眸光渐渐暗沉下来。 “二弟。”慕秋淮激动地叫他。 慕秋凉闻声转过身,看到大哥从东厢房里出来,他红光满面,意气风发,面上难掩喜色。 “大哥。”他迎上去,叫了一声,嗓音清清润润,眼中却闪过须臾复杂。 慕秋淮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抱住,激动道:“二弟,好久不见,大哥很想你。” 慕秋淮与慕秋凉自幼感情甚好,因为家风好,父亲又管的严,兄弟俩很少有起争执的时候。慕秋淮比慕秋凉只长两岁,虽然慕秋淮是大哥,但是在诸多事情上却不如慕秋凉沉稳练达。 慕秋凉人如其名,性子冷冷清清,身上总带着一种看透人生的凉薄,他爱憎分明,做事也比较干脆利落,喜爱读书和钻研天文地理,每年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在外地学习,一年半载也不见回京一回。 因他性子本就清冷,时下虽与兄长时隔两年再见,却也未能像慕秋淮那样表现的分外激动,只是一双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后又轻轻放下,始终没能回兄长一个拥抱。 慕秋淮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冁然而笑,“许久不见,二弟愈发英俊沉稳了些。” 被兄长夸赞,慕秋凉只是扬唇轻笑。 慕秋淮深知他不善言谈的性子,搂着他的肩膀就向大殿里走,伸手指着满院里的红灯彩绸,笑问:“怎么样?今日院中装点的可还气派?” 慕秋凉目光扫视院中,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哥订婚自然要隆重一些。只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片刻,问道:“与大哥订婚之人确是云家小姐云初念?” 慕秋淮未料到他会如此问,笑回道:“自然是,云家那几个姑娘,就数云初念最适合做妻子。” 画风月 第10节 最适合做妻子…… 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神情有了些波动,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大哥搭在肩头的胳膊,步伐又轻快了些。 “难道二弟不与我道喜?”慕秋淮追上他,笑问道。 慕秋凉继续往前走,回道:“自然要道喜。” 他说是道喜,却也不送上一句祝福。 慕秋淮在身后问他:“二弟可听闻过你这位未来嫂嫂?” 很明显慕秋淮对这门亲事极其满意,说起云初念满心欢喜。 “嫂嫂……”慕秋凉喃喃一声,眼中更为复杂。 他何止听闻过,上一世,他们还夫妻过,还同床共枕过,结果,他重生回来,她就变成了他的准嫂嫂。 慕秋凉走得越来越快,再转过一处回廊,迎面撞上了走来的父亲母亲。 几人均是愣住。 “秋凉。”慕王妃激动地喊了一声。 慕秋凉弯身给父亲母亲行礼,轻声道:“拜见父亲娘亲。” 慕王妃急忙扶他起身,审视着他青隽的脸颊,心疼道:“凉儿怎么瘦了?告诉娘,是不是在外吃了苦头?” 慕秋凉回道:“多谢娘亲关心,孩儿在外一切都好。” 慕王妃年近四十依旧风华正茂,一袭红色锦衣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她抓着慕秋凉的手就往殿里走。 慕秋凉看了一眼父亲,入目依旧是红,今日大哥订婚,亲王府上上下下都穿得格外喜庆。 几人入了殿,王爷和王妃在主座坐下,慕秋淮和慕秋凉也纷纷坐下。 慕亲王瞥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慕秋凉,沉声问道:“凉儿这次回来,可还要走?” 慕秋凉年过二十,既不成婚也无功名,这两年,慕亲王早已对他大失所望,但他毕竟是皇家后生,该收性子的时候还是得收。 慕亲王已经做好了劝说的准备,结果慕秋凉回道:“回父亲,这次回京,就不再出去了。” 慕王妃和慕亲王惊讶地互望一眼,这孩子开窍了? 慕亲王天生具有帝王之姿,说起话来也颇有威严,他沉声道:“不出去便好,留在京城还能与你大哥有个照应,皇上已经下令,月余后册封你大哥为世子,在他坐稳世子之位之前,朝中必有小人作乱,期间,你务必保护好你大哥。” 上一世这个时候,大哥慕秋淮死于西疆战场,大哥去世之后,他慕秋凉便继承了世子之位,两年后太子遇害,皇帝驾崩,平南王造反,他趁此夺下帝位,做了绍国下一代皇帝。 如今他重活一世,凭借上一世记忆,把大哥从西疆战场上救了下来,并且还助他取得了胜利。 大哥的命是保住了,但是上一世他白捡大哥的世子之位,这一世就得归还了,应该说,只要大哥还活着,这世子之位根本就轮不到他。 慕王妃在一旁附和道:“你父亲说的是,我们亲王府只有你们两个儿子,又都是皇家子孙,朝堂瞬息万变,你们都要做好为国效力的准备。凉儿老大不小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慕王府说到这里,去看慕秋凉的神色。 慕秋凉安静地坐着,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只是飘忽的眼神好似有着不好化解的心事。 自己孩子有什么变化,做母亲的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慕亲王也看出了慕秋凉心情不佳,刚想说要他回去休息,只见岳母大人被小侄女搀扶着过来。 慕亲王和慕王妃见此急忙起身行礼,兄弟二人也慌忙站起身来。 “我听说凉儿回来了。” 许老太太一进门就满屋子寻人,在看到慕秋凉后两步并一步地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抓着他的手关心道:“凉儿,怎么瘦了?” 慕秋凉看到外祖母,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返手握住她,轻声道:“外祖母,我没有瘦,是长个了。” 许老太太被他这句话惹笑了,“我家凉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长个?” 她说罢,看了看一旁的慕秋淮,比较了一番之后,笑道:“是长高了不少,和你大哥一样高了。” 慕秋淮抓起外祖母的手,扶她坐下,笑说:“怕是外祖母忘记了,二弟早就及我高了,可能在外学习比较辛苦,所以才瘦了一些。还好现在回来了,可以好好养养。” 许老太太看了看慕秋淮健硕的肩膀,笑道:“学文的确实不如学武的,日后你也教你二弟几招,别总让他趴在书堆里不抬头。” 慕秋淮连连点头道:“外祖母说的是。” “凉哥哥可是见过准嫂嫂?”这时候,年仅十二岁的小表妹许楹突然问道。 许楹年龄小,又贪玩,一大早就陪着祖母过来参加大表哥的订婚宴,且对未来的准嫂嫂好奇的不行,因着她只闻其人不见其面,在亲王府里,逢人就问可有见过准嫂嫂。 一句话问住了慕秋凉。 许老太太在一旁接话:“凉儿一直在外学习,怎么会见过初念姑娘。不过,我没有记错的话,云家好像还有几个未出嫁的丫头,听说都非常优秀。” 许老太太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慕秋凉,又去看慕王妃。 慕王妃领会,附和道:“娘亲没有记错,云家确实还有几个未嫁的丫头,我听说最出众的就数云初念的嫡长姐云媮,她性子好,又有才华,去年还做了国瓷师。” 许老太太来了性趣,问道:“如今多大?可有婚嫁的打算?” 慕王妃笑回道:“今年一十九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不过,我听说云家老祖宗特别器重她,应该不会轻易放人。” 许老太太可惜道:“女子越早嫁越好,如今都一十九岁了还未嫁人,云家老祖宗就不怕耽误她?云家那么多做瓷器的男人,何苦非要一个小女子留在家中挣银子。你看人家初念,和秋淮只见一面就答应嫁了,说明还是一个比较通透的丫头。” 许老太太祖祖辈辈都是官宦人家,对这些商人总有那么一点偏见,她认为商家女子不如官家女子大气,身上总透露着一种商人的圆滑,还特别看重利益。 她觉得云初念这么快答应与慕秋淮成亲,定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利益。 不过,官商结亲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云家家大业大,日后对秋淮的未来会有很大的帮助。 慕王妃陪笑道:“初念那丫头看起来确实不错,长相好性情好,画画又好,这样的女子做秋淮的妻子,既有面子又无杂事。” 许老太太接话道:“谁说不是,娶妻还是要娶合适的好,我看他们二人就很合适。” 许楹听着大人的谈话,对云初念更为好奇,她问慕秋淮:“淮哥哥,你是怎么看上准嫂嫂的?她是不是非常漂亮?” 说起云初念,慕秋淮满眼笑意,回道:“去西疆前我就见过她,那时候是被她的笑容吸引的,长相确实很好,淮哥哥认为,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哎呦!”许老太太一听这话,哈哈笑道:“原来我这大孙子早前就看上人家了,我说怎么才几天就订婚了,秋淮在外征战多年,她至今未嫁,说明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慕秋淮被外祖母逗的红了脸,对许楹道:“明日我去云府的时候带上楹妹妹。” 许楹开心的连连点头:“太好了,可以见到准嫂嫂了。” “父亲,母亲,外祖母。”慕秋凉突然站起身,行礼道:“今日孩儿策马太久,时下有些疲惫,就先下去休息了。” 谈话突然被慕秋凉打断,慕王妃微愣了一下,审视他一番,见他脸色确实不好,担心问道:“凉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慕秋凉低声回道:“娘亲,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休息休息。” 许老太太忙道:“好,凉儿快去休息,千万别累着了,王妃也让人给凉儿做点滋补汤,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养养他。” 慕秋凉又给许老太太施了一礼:“多谢外祖母关心。” 他说罢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前又停下,转身对慕秋淮道:“大哥明日去云府的时候,也叫上我。” 第11章 慕秋凉一向性子冷不爱热闹,再加上今日舟车劳顿,许是真的有些乏了。 慕秋淮见二弟神色不好,急忙回道:“好的二弟,你先去休息,明日去云府我叫上你。” 慕秋凉应了一声离开。 许老太太瞧了瞧他离去的背影,对慕王妃叹气道:“这孩子性子是不是忒冷了些,日后若是找了娘子,这要如何与人相处?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他适配。” 慕王妃对这个小儿子也有点犯愁,轻声道:“最近我也在打听京中女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与秋凉见见,就怕他连人家姑娘的面都不见。” 许老太太想了一个主意,说:“明个他随秋淮去云府的时候,可以让他瞧瞧云家其他几位姑娘,三四个里头总有一个顺眼的,要是有顺眼的,娶回来做妾室也成。” 慕王妃颔首道:“母亲说的是,先见见人,说不定真有钟意的。” 她说罢,对慕秋淮道:“淮儿,明日你操心点这事,看看能不能把云家的姑娘都叫出来,让你二弟看一看。” 慕秋淮略有为难,因为他非常了解二弟的性情和喜好,他认为二弟不会轻易爱上人,更不会轻易成婚。 但是娘亲和外祖母都交代了,他又不好拒绝,只好应道:“好的娘,明日到了云府,我想办法安排一下。” —— 因着今日订婚,云初念多喝了几杯酒,不胜酒量的她躺在床上,一张微醺的小脸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她手里还握着慕秋淮送给她的一对碧玉耳坠,耳坠晶莹透亮,一看就价格不菲。 云媮端了温水过来,放下水盆,收起她手中的耳坠放进抽屉里,嘱咐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总拿着做什么,一定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明个慕将军来的时候戴上它,他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云初念往外吐了口热气,为云凤灌她酒这事还耿耿于怀,她轻哼道:“云凤这小丫头最会使坏,借着送我祝福猛的灌我酒,媮姐姐,你说哪有她那样送祝福的,说半句就要我喝一杯,我不喝就拿我不乐意这门婚事来说我。她自己嫁个郎中不满意,何苦来为难我?” 云媮理解她的无奈,湿了毛巾帮她擦着小脸,叹气道:“凤妹妹确实嫁的不如意,十五岁就被曾祖母找了个郎中嫁了出去,那郎中虽然医术精湛,但偏是个榆木疙瘩,不会人情世故,还总是惹的云凤生气,还有云凤那个婆母,因着不能给儿子纳妾,就一直刁难她,凤妹妹心里有气也有情可原。” 云初念冷哼一声:“她有气凭什么来我身上撒?媮姐姐你就是个活菩萨,她婚姻不幸管我们什么事?” 云媮轻叹了口气,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比她找的夫婿好,她自然是嫉妒的。” 云初念蹙眉道:“那我找的夫婿好就活该让她撒气?换做是她找个好夫婿,我定然不会嫉妒她,我还会给她送上祝福。” 云媮不由地笑了:“天底下有几个人像你这样豁达,事没摊在自己身上,自然理解不了其中的苦。” 云初念问道:“媮姐姐今日为何总替凤妹妹说话?” 云媮愣了一下,笑回道:“姐姐哪有替她说话,姐姐只是觉得没必要生气。” 云初念没有做声。 云媮帮她擦完了脸,又帮她擦手。 云初念感觉身上热气散了不少,翻了个身把云媮扯到床上,轻笑道:“今日姐姐要陪初念睡觉,日后出嫁了,可没有机会再与姐姐一起睡了。” 云媮放下手中毛巾,帮她理了理散落肩头的轻衫,回道:“好,我先去给娘亲泡一杯醒酒茶,马上就回来。” 云媮端着水盆从云初念房间里出来,碰巧遇到了云嵘。 云嵘瞧着她手中的水盆,皱了皱眉,问道:“玲月呢?怎么不是她来服侍初念?” 云媮见他又是一脸不开心,轻声回道:“今个娘亲多喝了几杯酒,有点头疼,我让她去照顾娘亲了。” 云嵘接过她手中的水盆,语气里尽是不满:“玲月不在就没有其他丫鬟了?初念这丫头你惯着她做什么?同是云家小姐,为何你要为她做这些。” 云媮微怔,说道:“云嵘,初念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该这样说,况且我是姐姐,我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画风月 第11节 云嵘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叫来了小丫鬟把水盆端走,满是心疼地对云媮道:“那谁来照顾你?以后不许再做这些。” 云嵘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霸道,云媮不敢反驳他,在这个家里,就数云嵘最疼她,她不想惹云嵘生气。 云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镯子,抓起她一只手,想要帮她戴上。 云媮惊讶地往回缩了缩手。 云嵘抓着她往跟前扯了扯,把白玉镯子戴在她手上,温声道:“初念那丫头有的你也要有,我买的虽然不及曾祖母那个好,但也是花了大价钱托了不少关系才买来的,以后,你每天都要戴着它,不许摘下来。” 云媮望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有点受宠若惊,抬眸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弟弟,心中甚是感动。 云嵘握着她的手没有放,过了一会才道:“很晚了,媮姐姐去睡吧!” 云媮抽回手,应了一声,转身往娘亲房间里走。 云嵘在身后叫道:“都说了让你去睡,你又去哪里?” 云媮停下脚步,轻声回道:“我去给娘亲泡杯醒酒茶。” “不许去。”云嵘轻斥了一声,“玲月不是在吗?让她伺候娘亲就好了,你现在回去睡觉。” 云嵘虽然比云媮还要小一岁,但是在她面前总像个兄长,甚至像个父亲,他比娘亲管得还要严。 云媮颔首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云初念的房间。 进房以后,她看到云初念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她脱了鞋上了床,从身后搂住酣睡的妹妹,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不禁笑弯了眉眼。 翌日一大早云初念就被云媮叫醒,云媮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说的都是一些如何如何与夫君相处,如何如何拉近感情,不用猜就知道是娘亲教的。 云初念只是轻笑,瞧着她心花怒放的样子,打趣道:“不如媮姐姐也去找个如意郎君?” 云媮摇头:“我才不要,被封为国瓷师那日曾祖母就许过我了,日后我的婚姻我做主,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云初念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凑到她耳边笑说:“怕是媮姐姐已经有心上人了吧!告诉我这镯子是谁送的。” 云媮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轻回道:“哪有什么心上人,这是云嵘送的。” 云初念一听云嵘送的,便没有多问,而是拉着她走到衣柜前,问道:“媮姐姐觉得我今日穿哪件衣服比较合适?” 今日慕秋淮要来府上,云初念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何,她在慕秋淮面前总是放松不下来。 云媮一边帮她挑着衣衫一边打趣她:“今日怎么就这么上心了?你不是说见他穿什么都行吗?” 云初念嘿嘿一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总得重视一些,如此才不会失了礼仪。” 云媮笑她:“有了郎君就是不同,以前从来不讲究的人,现在开始讲究了。” 云初念甩了甩她的胳膊,“媮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云媮挑了一件淡黄色衣衫在她身前比划了一番,满意道:“就穿这件吧!显得温柔一些。” 云媮和玲月帮云初念换上衣服,又帮她梳了好看的头发,还帮她把慕秋淮送的那对碧玉耳坠戴上了。 慕秋淮选的这对耳坠极好,小巧精致且与她脸型的十分适配。 云初念取掉云媮刚帮她戴上的挑心簪,对玲月道:“玲月姐姐,你去帮我摘一朵栀子花来,我要戴在头上。” 玲月觉应了一声,跑到院子里给她摘了一朵栀子花。 云初念把栀子花插在头上,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别照了,很漂亮。”云媮拉着她起身,“快去前堂里等着吧!慕将军应该快到了。” 云初念和云媮往前堂里走,刚走到前堂门前,就看到院门口站了几个人。 “小姐,慕将军到了。”赵管家喊了云初念一声,引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云初念向院中望去,只见一袭蓝色锦衣的慕秋淮提着礼品阔步而来。 “初念。”慕秋淮远远地叫她。 云初念轻步上前迎上他,笑问道:“怎么来这么早?今日有点热,快进屋喝点凉茶。” 慕秋淮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戴的栀子花,洁白的栀子花与她清雅玉润的气质十分相配,还有他送的那对碧玉耳坠,她戴上也分外好看。 慕秋淮满眼欢喜,把手中的礼品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一大早去街上排队给你买的,听说味道很好。” 云初念点头接下。 “准嫂嫂果真漂亮。”这时候,跟在慕秋淮身后的许楹,突然探出头来夸赞了一句。 她一出声,云初念这才看向慕秋淮身后的人。 他身后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绿色衣衫长相水灵的小姑娘,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望着她满是好奇。 另一位是身穿白色锦衣的年轻公子,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修长,气质儒雅,黑发如墨,面容青隽。 云初念只是短暂地看他一眼,然后望着许楹问道:“这位小妹妹是?” 许楹走上前,有模有样的给她行了礼,甜甜回道:“嫂嫂好,我叫许楹,是淮哥哥的表妹。” 许楹又叫了一声“嫂嫂”,让云初念不禁红了脸,笑回道:“楹妹妹好,妹妹快进屋坐。” 云初念引着大家进了屋。 这时候娘亲周韵迎了上来,看到慕秋淮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让人端了上好的茶。 云初念和云媮刚坐下,云媮就被赵管家叫走了,说云嵘找她有事。 “这位是?”周韵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眼中闪过惊喜。 这公子长的也太好看了吧!怎么跟个仙人似的。 慕秋淮笑回道:“伯母,这是我二弟慕秋凉。” 他话音刚落,慕秋凉就站起身给周韵行了一礼,开口嗓音清润:“秋凉拜见伯母。” 周韵望着他,欢喜的不得了,一边审视他一边点头道:“二公子好,快,快坐。” 她说完,扯了一把身旁的小丫鬟,小声道:“快去把云媮叫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跑出了门。 “这位姑娘是?”周韵又看向许楹。 许楹不等慕秋淮介绍,就甜甜笑道:“伯母好,我叫许楹,是秋淮哥哥的表妹。” 周韵颔首,夸赞道:“许楹姑娘长得真好看,水灵灵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许楹嘿嘿一笑:“许楹觉得嫂嫂更好看。” 这怎么还叫上嫂嫂了,周韵闻言冁然而笑,又夸许楹:“楹儿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得空了经常来府上玩,我让你媮姐姐教你做瓷器。” 许楹乖巧应道:“好的伯母。” 周韵往门外瞧了一眼,见云媮还没有过来,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先聊着。” 周韵说完就出了门,许楹对云府烧瓷十分好奇,话也没说就跑了出去。 云初念吩咐玲月:“玲月姐姐快跟上楹妹妹,别伤着她。” 玲月应了一声,出门去追许楹。 时下房间里只剩下云初念和慕家兄弟。 云初念觉得不能冷了场子,于是硬着头皮对慕秋淮道:“慕将军,那日说送你画,后来走的匆忙就忘记了,过会儿你到我书房里挑两幅。” 两幅,现在又变长两幅了。 慕秋淮受宠若惊,急忙道:“不碍事,什么时候送我都行,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作画的样子。” 云初念喝了口茶,没好意思看慕秋淮,轻声回道:“下回我写生的时候叫上你。” 慕秋淮急忙点头:“好。” 三个人坐着总有点尴尬。 慕秋淮突然想起了娘亲的交代,问云初念:“云家的其他姐妹呢?不如叫来一起聊聊天,我二弟刚从外地回来,平时也不爱出门,趁此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云初念听闻这话立马就明白了慕秋淮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慕秋凉,碰巧慕秋凉正看向她,二人目光刚触及到,云初念就立马看向了慕秋淮,回道:“我家里有云媮姐姐,云竹姐姐,和云漓妹妹,我现在就让赵管家把她们找来,过会儿我们可以到南院里玩,那里可以投壶、下棋和射箭,而且还有很多我二哥做的新奇玩意。” “好。”慕秋淮点头答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云初念吩咐完赵管家,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慕秋凉始终一句话未说。 过了一会,云初念起身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慕秋淮也急忙起身,“好。” 云初念率先出了门,慕秋淮和慕秋凉一前一后跟了出去。 慕秋淮加快了些脚步追上云初念,与她并肩往前走着,慕秋凉一个人落在了后头。 慕秋淮一心想着尽快找到其他几位姑娘把二弟交出去,如此他就有了和云初念独处的机会。 慕秋淮与云初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到一片翠竹前,他发现云初念头上的栀子花歪了,他近身一步,帮她把花儿扶正。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云初念抬头望着高高的慕秋淮,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脸颊又红又烫,额头上尽是细密汗珠。 慕丞淮转头看了一眼慕秋凉,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走上前道:“二弟,借你扇子一用。” 还不等慕秋凉回话,慕秋淮就把他手中的扇子抽走了。 慕秋淮展开扇子为云初念扇着风,二人继续并肩前行。 慕秋凉站在原地愣了愣,看了看空空的双手,又看了看前面的二人,不禁哑然失笑。 这,多少有点离谱。 记得上一世,他和云初念洞房花烛夜那晚,因为天气热,下人们在床头摆了两盆子冰块。 起先他和云初念都没有在意,后来因为二人都比较生疏,且动作幅度过大,一不小心就把冰盆子撞倒了。 冰块撒了一床,云初念有些慌张,逼着他中途停下,俩人趴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冰块。 新婚被褥被冰水浸湿了一大片,他和云初念那日靠着床沿睡了一晚。 而这一世……她真的要成为大哥的女人?然后与大哥拜堂成婚同床共枕? 画风月 第12节 第12章 三人到了南院,云初念领着慕家兄弟二人在院中的凉亭里坐下。云初念让小丫鬟端来了加了冰块的梨茶,给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夏季的时候,云初念最喜欢喝这个,清清凉凉,入口后非常凉爽。 慕秋凉起先没有喝,看着云初念喝了小半杯后,这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口中顿感冰凉清甜,他不禁说道:“还是这个味道。” 以前,云初念就爱喝这个,家里嬷嬷怕她肚子受凉,总是一遍遍地劝她,她不听,嬷嬷就去找他告状,他劝说过两次,她依然不听。 看来她喝冰茶的习惯早就有了。 慕秋凉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云初念见此,轻声问他:“二公子可是喝不习惯?若是不习惯,我让他们给你换别的茶。” 慕秋凉闻声转过头,透过亭檐上折射而来的一抹稀薄阳光,望进她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睛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了一下,眼尾划出一抹笑意,开口嗓音依旧清润:“别的茶,什么茶?” 在他看来的那一瞬,云初念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帕子,回道:“有花果山云雾茶,峨眉山茶,武夷岩茶,还有雁荡毛峰,二公子想喝什么茶?” 这些都是上好的名茶,只有达官贵人家才喝得起,云家一个小丫头随口就能说出这么多,可见云家此时的家底还是非常殷实的。 以前云家有位老爷在朝为官,绍国军队南伐时他还捐赠过大批物资,那时他一出手就是黄金百万两,如此大的手笔连皇上都吓了一跳。 富商巨贾,一点也不假。 “这些都不喜欢。”慕秋凉低声回她。 不喜欢? 云初念思忖片刻,吩咐丫鬟去给他端了一杯凉白开过来。 慕秋凉是亲王府的二公子,身份同他大哥一样尊贵,自是各种名茶早就喝惯了,她说了那么多他都不喜欢,说明他今日没有品茶的心思,时下炎热,定然口中干燥,酌情之后她觉得喝一杯凉白开会更解渴一些。 慕秋凉望着小丫鬟端上来的凉白开,双眉轻拢,不禁僵住了身子。 慕秋淮瞧了一眼,惊喜道:“没错,二弟就喜欢喝这个。” 慕秋凉自幼不爱喝茶,只喜无味的清水,他的饮食和他的性子一样,寡淡无味。 云初念听闻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对慕秋凉道:“二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说,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云初念待人十分客气,说话又很温柔,相处起来特别舒服,慕秋淮得此未婚妻,既开心又觉得有面子。 慕秋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开口,语气温和了许多:“初念姑娘有心了,喝这个就好。” 上一世,他与云初念成婚后只相处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他们二人很少说话,一起吃饭的次数都不多,虽是如此,但是云初念还是非常了解他的,她会在每晚入睡之前为他倒一杯清水放在床边。 —— 此时,三夫人江芮激动的一阵手忙脚乱,翻腾出了几身衣裳给云竹,嘴里说道:“亲王府二公子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有所打算的,不然他一个小叔子也不该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我听说慕王妃有意给他选妻,说明二公子的婚事也要将近了。竹儿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二公子看上你。” 云竹坐在铜镜前挑选着耳坠,选了一对又一对,最终没有一对满意的。 “娘,我怎么连一对像样的耳坠都没有?”云竹开始抱怨娘亲,“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给我订做首饰了?” 江芮挑了一件鹅黄色衣衫出来,瞥了一眼首饰盒子里的耳坠道:“这些都是娘春日里给你订做的,竹儿就没有一对喜欢的吗?” “没有。”云竹又在盒子里扒拉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对白玉耳坠,“就戴这对吧!白色总不会出错。” 江芮点头,一边帮她更换衣衫一边嘱咐道:“我听说二公子性子清冷,又饱读诗书,待会儿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要是有机会聊天,可以与他聊一些诗词歌赋,文人们都喜欢这些。” 云竹点着头,照了照铜镜里的自己,问娘亲:“一会儿云漓是不是也要去?” 说起云漓,江芮轻哼了声:“那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很,见人就往身上扑,肯定是去的。我听说,慕将军提亲那日,她私自去了后花园,还与慕将军说了话。” “这么大胆?”云竹有些惊讶,“曾祖母不是下令不让出门的吗?况且那可是慕将军,她就不怕冲撞了人家?” “她怕什么?”江芮冷笑,“现在家里由他爹掌管着,她娘又是个强势的,她长兄是尚书大人的义子,嫡姐又嫁给了南商晋家,晋家不仅家大业大,家里还有个在朝为官的,就这样一大家子,即便她真的冲撞了慕将军,怕是老祖宗也不会说她什么。” 江芮说着说着又抬高了嗓门,把给云竹束腰的缕带使劲一勒。 “娘,疼!”云竹被勒的喘不上气。 “忍一忍。”江芮并不在意她疼不疼,只在意她今日如何脱颖而出赢得二公子的芳心。 一切穿戴完毕,云竹提着娘亲准备的甜品去了南院。 到了院门前,她看到院中凉亭里坐着三个人。 云初念订婚那日她见过慕秋淮,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他身边坐着的白衣公子应该就是慕秋凉了。 远远地看,慕秋凉确实更为出众一些,就像一只傲然在湖边的白鹭。 “云竹姐姐来了。”云初念看到云竹后站起了身。 “初念妹妹。”云竹走上前,眉眼含笑地应了一声,俯身给慕家兄弟行了礼,“云竹见过慕将军,见过二公子。” 慕秋淮冲她点头:“云竹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云竹坐在了云初念的一旁,坐下以后才发现云初念今日与她穿了同样的黄色衣衫,并且还戴了一对格外漂亮的碧玉耳坠,她不禁蹙眉,面上闪过须臾尴尬。 云初念给云竹倒了杯梨茶,对慕家兄弟道:“我家云竹姐姐是个有才情的女子,人长得漂亮,又比较温婉,刺绣和做瓷都非常了得,平日里她很少出门,今个二公子也难得过来一趟,可以和云竹姐姐多说说话。” 自慕秋淮说要把几个姐妹叫出来以后,云初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是要给自家弟弟寻一个钟意的姑娘。 现在家中除了她,就只剩下云竹和云漓到了出嫁的年纪。 云漓性子乖张,怕不是慕秋凉喜欢的类型,而云竹温柔大方,又有学识,应该能让慕秋凉看上。 云竹被云初念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慕秋凉后脸颊更红了,柔声道:“二公子博学多才,云竹定该好生请教。” 她说罢,让小丫鬟呈上带来的糕点,对慕家兄弟说道:“云竹不才,做了些糕点,二位尝尝。” 慕秋淮自知自己是个订了婚的人,虽不愿与云竹多接触,但还是礼貌性的拿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夸赞道:“云竹姑娘手艺很好。” 说起来,若是慕秋淮娶了云初念,就得叫云竹一声姐姐,但是慕秋淮的年龄却比云竹大的多,二人在称呼上多少有点尴尬了。 云竹抬头去看慕秋凉,只见他安静地坐着,也没有打算吃的意思。 正当云竹准备找话题和慕秋凉聊天时,慕秋凉突然问她:“云竹姑娘可读过南岭仙人的《元洲赋》,不知对这篇文章有何见解?” 《元洲赋》讲的是一个具有家国情怀的民间故事。 云竹一时有点慌,她读过这篇文章,但是她理解的不够透彻,害怕说错了给慕秋凉留下不好的印象。 慕秋凉见她不回答,又道:“云竹姑娘饱读诗书,又是大家闺秀,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慕秋淮常年征战沙场,不太了解他们文人墨客的思想,但是从当下来看,二弟能如此追问云竹姑娘,说明是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不然依他的性子,是决然不会对无感的人多说一句话。 云竹轻笑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看了一眼云初念,说道:“初念妹妹应该也读过这篇文章,她见识比我广,想必比我参悟的深。” 云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云初念。 云初念轻笑道:“云竹姐姐说便是,我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云初念直接拒绝回答,云竹更为尴尬了,微怔片刻,硬着头皮说道:“云竹知识浅薄,自是不敢对南岭仙人这篇文章多以平价。” 慕秋凉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又问云竹:“云竹姑娘可有去江城?觉得那里如何?” 江城?她没有去过。 慕秋凉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云竹都接不上话,多少有点尴尬了,她看向云初念,回道:“云竹很少外出,还没有去过江城,初念妹妹经常外出写生,我记得她去过江城。” 云初念确实去过。 慕秋凉去看云初念,瞧着她微红的脸蛋,问道:“那……嫂嫂可是去过江城?觉得那里如何?” 嫂嫂,他叫她嫂嫂。 第13章 说来今日还没有昨日炎热,但是云初念却热的不行,慕秋凉一声“嫂嫂”叫得她身躯僵挺,脸颊通红。 慕秋淮见她害羞,拿着扇子为她扇着风。 云初念喝了口冰茶,去看坐在对面的慕秋凉,他和他大哥身高相当,长相相似,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 慕秋凉看起来更为矜贵一些,长眉入鬓,瞳仁漆黑透亮,看人时眼尾微微挑起,有种冬日的清冷深邃,说话时语音偏清,不急不缓。 方才他这声“嫂嫂”叫的突兀又刻意。 云竹接不住他的话题,总是把问题抛给她,她若是再不应下,既驳了二公子的面子,又冷了场子。 她斟酌片刻,回道:“江城我去过很多次,在那里创作过不少画作,江城乃是南岭仙人的故乡,又是出才子佳人的地方。江城有一座山,名叫子吾山,子吾山下有一处院落,乃是名作《红湘情》中的男女主所住的地方,我很喜欢这本名作,也为此创作了好几幅画。” 云初念对子吾山有很浓的兴趣,她喜欢《红湘情》中的爱情故事,也喜欢那里的风景,她十二岁时就读过这本书,前前后后读了十几遍。 慕秋凉认真听她说完,开口道:“江城除了子吾山,还有一座风灵山,风灵山下有片湖,那片湖碧蓝如玉,如一块宝石,相传,那里也有一段佳话。” “风灵山我也去过。”云初念说道,“那里确实很漂亮,只是二公子说的佳话是什么佳话?” 云初念对一些民间故事十分感兴趣,像江城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能给她提供很多创作灵感。 不过,她好像没听说过风灵山有什么佳话。 慕秋凉看着她,嗓音清冷了一些:“据说有一位才情俱佳的女子,抛夫弃名,与一名男子私奔至此,而后双双殉情。” 抛夫弃名?这怎么会是佳话。 云初念微愣片刻,道:“这故事倒是挺新奇的,我还没有听说过。不过,风灵山下有间茶馆里的香茶味道很好,我每次去都会到茶馆里喝上几杯。” “而且茶馆里的云雾酥也很好吃。”慕秋凉接下她的话。 云初念一听到云雾酥,来了兴趣,点头道:“二公子说的不错,那里的云雾酥香酥可口,还有一种……” “还有一种薄荷的清甜。”慕秋凉不等她说完又道。 “对,就是这个味道,这么说二公子也去过风灵山?”云初念满是惊讶,没想到慕秋凉会知道这些。 慕秋凉轻点了下头,语音低了一些:“去过,去过很多次,并且还对那段殉情故事极为好奇。” 他说到这里,又去看云初念,眸光暗了一些,声音也沉了一些:“你,当真没有听说过?” 云初念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她真的没有听说过。 她微拢了下秀眉,被慕秋凉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发虚,他此刻的眼和语气,有一种抛夫弃名与男人殉情的女子就是她云初念一样。 慕秋凉见她有些紧张,不禁想起了上一世她与一位民间画师殉情的事情。 上一世他和云初念是奉命成婚,当时大哥死于西疆战场,被人陷害按上了叛国的罪名,一时间,父亲权势岌岌可危,亲王府也被暂时查封,父亲深知大哥遭人陷害,于是花了重金买通了敌国的一位官员,后来父亲查出陷害之人为大哥洗清了冤屈,但是亲王府被查封的家产皇帝却没有归还。 那时候囊空如洗的亲王府,急需一个家底殷实的家族来支撑,于是父亲就在众多家族中选择了烧瓷的云家来联姻。 画风月 第13节 父亲让他迎娶了云家二老爷的女儿云初念。 云初念一十八岁,在十二岁时就成了绍国小有名气的画家,她长相好,性情好,爱慕她的人很多很多,去她府上提过亲的人也有不少,但她没有一个钟意的。 然而,她却一口答应与他成婚。 他们订婚时他正在外地学习,得知消息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给她回了一个“好”字。 半年后,他们成婚那日,他从外地回来,与她念拜了堂,入了洞房。 婚后的半个月里,他们交谈甚少,也从不在对方面前表露自己的性情,更不会过问对方所做的事情。 她会每天安静地坐在书房里画画,也会在他回府时迎上来给他倒一杯清茶,他们就像一对成婚很久的夫妻,虽然疏离,但是自在。 他因为一些重要事情,婚后半个月就离开了京城,再回来,她就已经死在了风灵山下。 大家都说她与一位民间画师双双殉情。 风灵山是云初念和那位画师最爱去的地方,听说他们经常去那里作画,那里有云初念爱吃的香茶和云雾酥,那里也有云初念与那位画师一起种的梧桐树。 那时候,他看着她冰凉惨白的尸体,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他想不明白,一直想不明白,哪怕过去十几年他依然想不明白,当初,她若是怨他,讨厌他,或者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她完全可以找他沟通,找他和离,可她偏偏一声不响地在婚内殉情。 他为此郁闷了十几年,直到病死那天都想知道答案。 如今,他重生回来,又有了与她接触的机会,虽然她此时已是他的准嫂嫂,但他还是想问一问,那个民间画师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去殉情。 今日有旁人在,他本不该问这些,但是不知为何,再看到这个上一世让他痛恨过又牵挂过的人儿,曾经平淡掉的不甘和愁怨,在这一刻又疯狂地席卷而来。 当初,洞房花烛夜她与他缠绵悱恻,一声声叫着夫君哥哥,可是一转眼她就让他成了绍国最大的笑话。 此时此刻,他按耐不住想要找到答案的心,虽然现在她才一十七岁,虽然她对未来的事情毫不知情,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这个时辰的阳光虽然热烈,但是有风吹来也不至于让人坐不住,然而,慕秋凉突如其来的问题已经让云初念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慕秋凉见她不回答,也没有再追问,而是问她一旁的云竹:“云竹姑娘可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云竹也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场合提起这种敏感话题,还总是一直追问,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轻声回道:“二公子,我也没有听说过。” 云竹以为一句“没有听说过”就算完了,结果慕秋凉又问她:“云竹姑娘觉得,什么样的夫君会失败到让自己的妻子做出与旁人殉情的事情?” 这个二公子……怎么什么都问。 他的问题实在刁钻,云竹急得直冒冷汗,她答不上来,说:“云竹还未婚嫁,尚且不太明白,初念妹妹已与慕将军订婚,二公子可以问问她。” 云竹一回答不上来就找云初念。 云初念微皱了下眉头,道:“我虽与慕将军订婚,但是我们还未过上夫妻生活,我和云竹姐姐一样,也回答不了二公子的问题。不过,慕将军和二公子乃是皇家出身,家教好修养好,应该比我们更懂得什么样的夫君才不会让家妻如此。” 她说到这里,去看慕秋凉,加了一句:“你说是吧二公子。” 慕秋凉看着她,唇角弧度微扬,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热天,他却看起来有种格格不入的清绝冷淡,他的眼睛幽暗深邃,很难看出任何情绪波澜,但是他给她传递出来的神韵和气息,又让她觉得他们好似早就相识。 他的手指匀称修长,抬手把面前的杯盏推了到一旁,一种如松如玉的漠然之意从他笔直的身躯中无声迸发,好似大雪前刮来的一股凉风,实在让人不能忽视。 他眸光微暗,语音也变了些,说:“那我替大哥问一句,初念姑娘可是满意这门婚事?” 这一世,她与慕秋淮的婚事。 云初念一张润白的脸颊浸在凉亭一侧投来的光晕中,雅黑长睫不禁颤动了一下,娇嫩水红的嘴唇张了张,一只手抓紧了手中帕子。 他,现在又不叫她嫂嫂了。 可,他为何要替他大哥问一句? 他大哥不是一直在旁边坐着吗? 第14章 慕秋凉此话一出,凉亭内外均无声响。 他的一双眼睛极其好看,在看人时又比较传情,他看着她,好似在等一个重要答案。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他就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况且他的大哥慕秋淮还在一旁坐着。 什么江城,什么风灵山,什么殉情,这些,好像都在给这个问题做铺垫。 她不知是他自己想问的,还是慕秋淮拜托他问的,问题虽然敏感了一些,但是她毕竟已与慕秋淮订婚,所以,无论是谁提出这个问题,她都没有必要躲避。 她去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慕秋淮,从他闪动的眼眸中能够看出,他也在等一个答案,也很想知道她是否对这门婚事满意。 她口中还有梨茶的清甜,张了张口,说起话来嗓音依旧清清脆脆:“二公子不必为你大哥担心,我既然答应与他成婚,自然是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的,你大哥长相好性情好,能文能武,又是绍国有名的大将军,我与他结亲也甚是有缘,我相信你大哥以后也会是个好夫君。” 在老祖宗说要给她找个夫君那日起,她就知道,女子必经的婚嫁也要轮到她了,等着老祖宗给她选一个郎君,还不如自己先找个满意的,虽然她现在对慕秋淮还没有感情,但是他们却是最合适的,况且,以后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刻她这样回答,她想,慕秋淮应该放心了吧!慕秋凉也应该为他兄长放心了吧! 桌子上还飘着梨茶和糕点的清香,慕秋淮拿着扇子的手顿了好一会,一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夸,夸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张了张口想回应点什么,但是又不知回应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他手忙脚乱地为云初念续了杯梨茶,又贴心的帮她扇着扇子,瞧着她的脸蛋也是红红润润的,心头的情愫更加浓了,他动了动身,忍不住往她边上挪了挪,想挨她更近一些。 云初念回答完就低下了头,再抬起头就看到慕秋凉已经握住了方才推到一旁的茶杯。 他掀眼去看她时,她也正看着他,他的瞳色深了些许,眉眼间流淌的霜色比之前更浓,他面容清癯绝俗,五官极其高贵而优越。 他把声线压的极地,看着她:“那我祝福哥哥和嫂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也恭喜大哥得到一位如此爱他的佳妻。” 他又开始叫她嫂嫂。 云初念不了解慕秋凉,但是短暂的相处下来,她觉得他周身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他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他连道个祝福都说的如此冰冷。 但是慕秋淮了解自家弟弟,他觉得二弟能在此刻说出两句祝福的话,十分难得。 他激动的拍了拍慕秋凉的肩膀,笑道:“多谢二弟,回到家哥哥请你喝两杯。” 慕秋凉没有做声。 云初念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略有尴尬的云竹,说道:“先前我说要送慕将军两幅画,但总是忘记,云竹姐姐也来了,就让云竹姐姐与二公子说说话,我和慕将军现在去书房一趟。” 既然慕秋淮叫其他姐妹过来是想让慕秋凉看看有没有钟意的姑娘,那总得给云竹和慕秋凉留些独处的空间。 云初念站起身,慕秋淮也跟着她起身,对慕秋凉道:“二弟,你和云竹姑娘先聊着,我们一会再过来。” 他说完,帮云初念提了一下裙摆,随着她出了凉亭,二人向院外走去,刚走到院门前就碰到了云漓。 今日云漓穿了一袭粉色桃花衣衫,头上戴了一朵茉莉花。 她的茉莉花倒与云初念头上的栀子花有几分相似了。 “云漓妹妹。”云初念叫了一声。 “初念姐。”云漓走上前甜甜应道。 云漓今日看起来比往日沉稳了些,应该是被大夫人好生交代过了。 “姐夫好。”云漓俯身给慕秋淮行了一礼。 慕秋淮冲她笑了笑。 “姐夫,我听说二公子也来了。”云漓抬头看着慕秋淮,说起话来极其温柔。 慕秋淮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回道:“二弟在凉亭里,云漓妹妹可以过去与他说说话。” 云漓往凉亭里望了一眼,问道:“姐夫要走吗?怎么不留下来一起玩?” 慕秋淮回道:“我与初念有事,你们先去玩,我们一会回来。” 云漓还想说什么,慕秋淮抓起云初念的胳膊出了院子。 能看出来慕秋淮特别想有一个与云初念独处的机会。 二人出了南院,云初念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问慕秋淮:“慕将军喜欢什么样的画?” 慕秋淮回道:“只要是你画的,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云初念点点头,没再多问。 二人到了云初念的书房,慕秋淮一踏进房间就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书房,比寻常书房足足大了好几倍。 书房中陈设了多个书架和画架,墙壁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精美画作。 书房中央摆着一张偌大的桌上,桌子上面还铺着一张没有画完的花鸟图。 慕秋淮自认为自己是个读过书的人,但是时下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胸无点墨的粗人。 云初念领着他走到一处画架前,从一排排画轴中随手抽出一个,展开给他看,轻声道:“这是我十四岁时去陵南画的,陵南有个古镇,那里的风景甚好,传说那里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当时坐在湖边画画,碰巧下起了雨,柳树正抽着新芽,风吹来,细雨如丝拂过,透出一种凄美景色,我当时心情也随之低落,画出来的这幅画就透着一丝伤感。” 云初念说起画作极其认真,声音也很轻柔。 慕秋淮安静地听着,经过她描述,这幅画看起来确实透着点伤感。 云初念又从画架上抽出一幅画,展开以后是一幅少女画像。 “好漂亮。”慕秋淮望着画中女子惊叹道:“这是你吗?” 云初念点头道:“这是我十五岁时的自画像。” 她说着,指了指画中左边眼眉上方的伤疤,轻声道:“那天是我十五岁生辰,不小心玩弄伤了脸颊,本来那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但是我却因这个伤疤郁闷了很久,回到房中,我对着镜子画下了这幅自画像,你从眼睛里看,还能看出些许伤感,这就是青葱年少的样子,心里想什么,眼睛里就有什么。” 慕秋淮安静地听她说着,除了夸一句“很漂亮”,其他的一句话也插不上,不过能够看出云初念是一个情感非常丰富的人。 “这是我上次外出写生画的。”云初念又抽出一幅,“这也是我头一次与人一起合作,画中的鱼是我认识的一个民间画师所画,当时我坐在桥上画画,却不想那桥突然塌了,我和作品都掉进了河里,危难关头,一位民间画师救了我。虽然当时有些狼狈,还好画作没有损坏,画师见画中的鱼儿还没有画好,就帮我画了几条。” 她指着画中的鱼给慕秋淮看,笑道:“你看画的多有趣,和我以往的画风有点不同,那画师风格潇洒,带着点不羁,是我喜欢的样子。” 云初念说起那个画师眸光明亮,有些激动,能看出来她是真的非常欣赏那位画师。 慕秋淮问她:“那画师现在在何处?” 云初念回道:“现在应该在云山,我们约好的一起去云山写生,后来因为与你订了婚,我就没有去。” 云山…… 二弟先前一直待的地方。 “以后还准备去吗?”慕秋淮问她。 云初念思忖了片刻,回道:“这事,估计需要与你商量。” 慕秋淮没有反应过来。 云初念略微害羞地道:“若是不着急成婚,中间有时间的话,就去一趟。” 画风月 第14节 “着急。”慕秋淮脱口道,“挺着急的,成了婚我陪你一起去。” 云初念点点头,又抽出一幅画,正准备打开给他介绍,慕秋淮打断她:“你随便给我两幅就行,我看你这些画作都很精美。” 他说完,抽出云初念方才给他看的那副自画像,说:“这幅我要了。” 云初念有些犹豫:“这画像上面有个伤疤,不好看,回头我再画一幅送给你。” 慕秋淮把画藏于身后,笑道:“就要这幅,改明你也帮我画一张。” 云初念见他喜欢,只好道:“那好,就送你这幅,另一幅……” “另一幅就要你和民间画师画的那幅。”慕秋淮急忙道。 云初念有些为难。 “你不舍得?”慕秋淮俯低了些身子望着她,“你之前可是说让我挑的。” 云初念觉得不能言而无信,只好又抽出那幅画递给他:“好,这幅送给你。” 慕秋淮收起画,满心欢喜,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转身避开了。 “慕将军要陪着我画画吗?”云初念轻声问他。 “你怎么还叫我慕将军?”慕秋淮走近她一步,想与她贴近一些。 云初念望着他炙热的目光,轻声回道:“那……以后叫你秋淮。” 慕秋淮急忙点头,笑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云初念对这种肢体接触感到不自在,她走到书桌前,对他道:“我这幅画还没有画完,你先坐下陪我画一会。” 慕秋淮应了一声没有坐,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她。 云初念拿起笔开始作画,她画画时非常认真,即便是慕秋淮在跟前站着也丝毫影响不到她。 云初念的书桌上摆着几个小竹筐,竹筐里放的都是一些作画用的工具和颜料,并且还有……几封信。 那几封信在框子里格外显眼,信封上没有署名。 慕秋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那几封信中有一封是展开露在外面的,信纸被遮挡住了一部分,他看清了字迹,没看全内容。 他没有问云初念这是谁给她写的信,只是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毛笔蘸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起先慕秋淮看的认真,时间久了就有点站不住了。他近两年都在战场上,接触的都是手持刀剑浴血奋战的场面,平时很少拿笔,更没有画过画。 以前,应该是十岁之前他学过画画,但是自十二岁上了战场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了。 他看不懂,也没有耐心看。 因为长时间待在静谧空间里,他有些不适应,他想出去透透气,但是又不好意思对云初念说。 过了一会,赵管家匆匆跑来,在门外喊道:“慕将军,二公子掉进池塘里了,您快过去看看。” 慕秋凉掉进池塘里了? 屋中二人均是愣住。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能掉进池塘里? 第15章 云初念和慕秋淮匆匆出了房间,只见浑身湿透的慕秋凉从院外进来。 娘亲周韵跟在慕秋凉一旁,歉然道:“二公子,实在抱歉,南院的池塘早就该翻修了,围栏也松了,是我们的疏忽,你看这一身湿的,快让云嵘带你换身衣裳。” 云嵘和云媮也回来了,云嵘满是客气地对慕秋凉道:“二公子,二院里未备男子衣衫,只能委屈你先穿我的了。” 慕秋凉颔首应了一声。 这时候云竹和云漓也进了院。 慕秋淮看到家弟,几个大步迎了上去,问道:“二弟,怎么回事?” 还不等慕秋凉回话,一旁的云漓就道:“姐夫,方才我们带着二公子在南院池塘喂鱼,二公子起身时扶了一把旁边的围栏,结果围栏倒了,二公子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南院池塘边的围栏好像早就坏了,但是谁能想到云漓和云竹会带着慕秋凉去那边喂鱼,那池塘里也没有几条鱼。 云初念看向慕秋凉,只见他浑身湿哒哒的,连头发都是湿的,秀发贴在脸侧上还滴着水,日光照上去泛着点点荧光,光影灼灼下衬得他肤质极白,瞳仁透亮,比画中的美男子还要好看。 慕秋凉瞥见一抹淡黄,顿了下脚步,抬眸看见了正望着他的云初念。 云初念眼睛里透着一丝怔然,触及到他的目光后立马低下了头。 他看着她,从她的眉眼看到她水红的嘴唇,又从她水红的嘴唇看到她修长白嫩的脖颈。 他记得她靠近左耳边,有一块豆子大小的红色胎记,这块胎记她十分在意,有一晚,他不小心亲了上去,她气的一晚上都没有理他,说,亲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许亲这里。 回忆当初,他不仅在心中发笑,原来上一世那短暂的半个月里,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 他把目光落在那块胎记上,许是天热的缘故,今日看起来格外地红,与透亮的碧玉耳坠形成了鲜明对比。 云初念盯着地上几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边的脖子,她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目光,抬起头,发现看她的人是慕秋凉。 他好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胎记,她慌忙捂着脖子避到了一旁,一种摸不清头绪的奇怪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慕秋凉从她身边走过,随着云嵘去了房间换衣服。 这时候,老祖宗被嬷嬷搀扶着进了院子,问道:“怎么回事?二公子没事吧?” “曾祖母。”云漓看到老祖宗,急忙迎了上去,扶住她道:“曾祖母,咱们南院的池塘实在该修了,方才二公子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还好水浅没大碍,否则真的麻烦了。” 老祖宗忙问:“二公子有没有伤着?现在在何处?” 云漓回道:“曾祖母,二公子不碍事,只是湿了衣衫,现在云嵘哥哥带他换衣服去了,您不用担心。” 老祖宗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是吓坏我了。” 她说完,急忙吩咐身后的王管家:“你快去找人,把南院全部翻修一遍,还有一些石子路、台阶,都去修一修。” 而后扫了一眼院子又道:“得空了把二院也好好翻新翻新。” 王管家应下,慌忙跑去安排。 “秋淮,快进屋坐。”老祖宗走到慕秋淮跟前,笑道:“今日实在抱歉,让二公子受惊了。” 慕秋淮给老祖宗行了一礼,扶着她往屋里走,笑回道:“曾祖母不必见外,秋凉身体好,不碍事。” 老祖宗颔首笑说:“说起来今个二公子过来我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但是我一早起来就胸闷的厉害,失了礼仪,还望慕将军和二公子莫要见怪,一会我让人好好张罗些饭菜,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热闹热闹。” 她说着,拉起一旁云漓的手,介绍道:“这是老大家的三姑娘,这丫头自小就聪明伶俐,听说二公子学识好,希望有机会教教这丫头。” 云漓闻言笑道:“曾祖母,我和姐夫早就见过面了,方才在南院的时候也与二公子聊了一会儿。只是我方才就在二公子跟前,二公子掉进池塘里,也有我的责任,是我不够仔细,疏忽了那个围栏。” 老祖宗看着云漓满脸慈祥,笑道:“二公子是通情达理之人,她不会怪你的。” 几人说着进了屋,周韵和老祖宗在主位落座,慕秋淮和云初念坐在了一旁,云媮和云漓也都坐下,只有云竹见大家都坐下了才坐下。 众人一坐下来,云漓就问慕秋淮:“姐夫方才和姐姐去了何处?我们在南院里等着你们投壶,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你们回来。” 云漓对慕秋淮格外热情,看着他时总是眉目含情,“姐夫”也叫的好听,云漓是一个性子热烈的女子,身上总是燃着一把火,有时候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能燎进对方的心里,爱慕她的男子非常多,几乎与他接触过的男子都会被她的美貌和热情所吸引。 慕秋淮与她见过两次面,也感觉到了云漓与云家其他女儿不同,她身上带着一些很少人有的灵动,说起话来也总是毫不避讳,尤其是她看人时那双眼睛,实在热切。 他看了她一眼,温声回道:“方才我和初念去了她的书房,有幸得到了她的两幅画作。” “姐姐的画不是从来都不示人的吗?”云漓有些惊讶,“以前表哥那么喜欢她,想要她一幅画,求了一年都没有求到,如今姐夫一来她就送了两幅,看来夫婿和表哥就是不一样嘛!” “表哥?”慕秋淮问:“初念的表哥,是哪一位?” “镇国大将军的孙子,现任宣威将军的儿子周延恒。”云漓回道。 周延恒,慕秋淮见过,两年前上战场时,此人跟随他的父亲到城门前给他送过行,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起来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他好像与云初念年龄相仿,长的也十分好看。 云漓一句“以前表哥那么喜欢她”听得周韵皱起了眉头,这小丫头这时候提什么表哥,怕不是故意的,她对云漓道:“延恒那小子看什么不喜欢,之前还非得进云家跟你嫡姐学瓷器,结果你嫡姐出嫁了他也没学成,这不他父亲见他年龄大了,给他说了门亲事,估计不久后就要成婚了。” 云漓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惊讶地问道:“上次表哥来找初念姐的时候不还说近几年不成婚吗?怎么突然又要成婚了。” 周韵瞥她一眼,回道:“那小子说一套做一套,见了人家姑娘喜欢的不行,已经在商量婚事了。” 云漓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什么话都说,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实则心眼多的很,以前她总爱找初念玩,有一次初念脸颊被划伤了,流了很多血,结果这丫头不仅不跑去找大人,还指着初念哈哈地笑,也不知笑的什么,自此以后,便再也没让初念与她玩过。 云漓听了周韵的话“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呀!我还以为表哥真的等着初念姐姐出嫁了再成婚呢!” 云初念看了她一眼,问道:“莫不是云漓妹妹看上我表哥了?若是看上了,让我娘亲问问舅舅,看看云漓妹妹还有没有机会。” 云初念一句话问愣了云漓,她忙道:“初念姐姐误会了,我不喜欢表哥那样的,我喜欢像姐……” “云漓。”老祖宗及时打断她的话,“你快去趟大院,看看你大哥回来没有,让他来二院里陪陪慕将军和二公子。” 云漓怔了一下没动。 老祖宗拿着拐杖顿了一下地面,敛了一下神色,催她:“还不快去,顺便去你父亲那里拿几瓶好酒过来。” 云漓站起身,看了一眼慕秋淮,给老祖宗行礼道:“好的曾祖母,我现在就去。” —— 云嵘的房间有点凌乱,不像个富家公子的住处,各种瓶瓶罐罐一大堆,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陶瓷玩意。 云嵘在一大堆凌乱的衣服里给慕秋凉扯出来一件大红色长袍,问他:“二公子,不如穿这件,这件是这里头最干净最新的一件。” 慕秋凉瞧着他手中刺眼的红衣,动了动眉梢,问:“没……洗过?” “不不不。”云嵘急忙摇头,“洗过,是干净的,你放心。” 慕秋凉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环顾四周,问他:“云嵘都没有一个贴身伺候的?” 云嵘低低笑了声:“以前有,被我赶走了。” 慕秋凉不解:“为何?你平时那么忙,不该找个人帮忙整理整理吗?” 云嵘:“我故意如此。” 慕秋凉更不明白了。 云嵘走到那堆乱糟糟的衣服前,随意整理了一下,没好意思看慕秋凉,脸颊有些微红,轻声道:“我家媮姐姐半个月有十二天都在瓷窑里忙活,一个月也只有四天能来我这里,她每次来都会帮我收拾的干干净净,如果我这里太干净了……她就不来了。最近家里做宫瓷,她已经很多天没有来帮我收拾了,所以有点乱。” 云媮…… 画风月 第15节 提到这个名字,慕秋凉微拢了下眉头,不禁吐了口气。 云嵘见他不动,问他:“二公子不喜欢这件?” 慕秋凉缓了一下神,说:“就穿这件吧!” 他走到床边准备脱衣服,云嵘站在一旁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慕秋凉看了他一眼,云嵘立马指了指房门:“我这就出去。” 他说完,刚准备出门,慕秋凉突然问:“云嵘,你妹妹是怎么看上我大哥的?” 云嵘闻言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回道:“好像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了,回来后就商量订婚的事了,像慕将军这么优秀的人,初念这丫头不会看不上。” “只见一面就答应成婚?” 云嵘点头,如实道:“听说他们两年前就见过面,以前初念去外祖父家的时候,舅舅也与她提起过慕将军,可能初念以前就对他有好感。这次慕将军刚从战场上回来就立马过来提亲,我猜……” 云嵘说到这里往慕秋凉跟前凑了凑,小声道:“我猜是你大哥害怕他的部下常云把初念抢走,常云以前就喜欢初念,上次在你大哥的庆功宴上还提起过,他娘亲和我们三婶是表姊妹,前些天三婶来找过初念,说常云有意提亲,可能你大哥怕常云先他一步,宴罢立马就让人来找我曾祖母说提亲的事。” 对于大哥和云初念相识和订婚的细节,慕秋凉是一概不知,他沉默了一会,把手里的红色衣服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从云嵘那堆衣衫里抽出一件青色衣衫,冷声说:“这红色衣服太刺眼了,瞧着心烦,就穿这件青色的。” 云嵘看了一眼青色衣衫,一时想不起来这件衣服最近有没有洗过,他好像有半年多没有穿过了。 云嵘见他要换衣服,转身往外走,慕秋凉突然又问:“云嵘,可是有一位民间画师与你妹妹有过来往?” “民间画师?”云嵘想了想,说:“是有一个,前不久初念外出写生时掉进了河里,就是一位民间画师救的她。” 慕秋凉倏然皱眉,语音突然冷了一些:“你的意思是,云初念已经与那位民间画师有接触了?” 第16章 云嵘抬起的脚僵了一下,而后转身去看慕秋凉,他神情十分认真,听语气好像非常关心这件事。 云嵘问他:“二公子认识那位民间画师?” 慕秋凉没有立即回答,眸光暗沉下来,片刻后才道:“不认识,云初念她……经常外出写生吗?” 云嵘点头:“对,来兴趣了就去,不过会带上护卫和侍从,安全方面没有问题,那画师我也是听下人们回来后说的,俩人也只是画作交流,以后估计不会见面了,毕竟初念已是你大哥的未婚妻。只是,不知他们成婚以后你大哥还会不会让她外出作画,初念是一个非常有主见和有理想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被关在府里相夫教子一辈子。” 云嵘特别了解自家妹妹,虽然她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但是也绝不允许自己吃亏和受委屈,她自幼就爱画画,又具有出奇的天赋,就连皇上看了她的画都连连称赞,云家这一辈中,那么多兄弟姐妹,唯独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连曾祖母都不曾说她什么。 她现在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能遇到慕秋淮这样无论是门第还是自身都优秀的人,云家人自然都是满意的,只是,就怕亲王府家教森严,会对初念比较苛刻。 作为一名画师,怎么会甘心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云嵘还是挺替妹妹担心的。 慕秋凉深知云嵘的顾虑,他轻轻应了一声没说什么,而后换了个话题问:“今年的赛马比赛你有参加吗?” 京城每年夏季都会有一场赛马比赛,场面特别壮大,京城里富裕一些的公子哥们基本上都会参加,云嵘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云嵘每年都输的凄惨。 “二公子今年也参与吗?”云嵘激动地问他,“我已经准备好押注了,今年我想押四号。” 慕秋凉从一旁架子上扯掉一块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回他:“我没有参与,但是你今年别押四号,押七号。” “七号?”云嵘没有信心,“七号那匹马不行,单从体型上就输了。” 慕秋凉勾了下唇角,抬颌擦了擦修长的脖颈,低声说:“不要小看这样的马,往往这类型的马都有厚积薄发的能力,你听我的,今年押七号,绝对能赢。” 云嵘将信将疑,但是又比较激动:“当真能赢?” 慕秋凉很认真地点头:“保证能赢,赢不了你来找我。还有,王家的那批陶瓷釉料别碰,买福街赵家的。” “……”云嵘大为惊讶,“你连釉料的事情都清楚?” 说起来,慕秋凉在京城公子圈里算是小有名气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做事果决,性子冰冷,又总是见不着人的贵公子,他连个朋友都没有,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云家做瓷的事情。 云嵘打量着他,面上又惊又喜。 慕秋凉回望他一眼,想起上一世将死之时,冷冰冰的皇宫里,只有这位大舅哥云嵘陪着他走到了最后。 那时,云嵘坐在他的床边,从天黑坐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最后在他弥留之际,哭着说:“秋凉,若是去了另一个人世界,见到了初念,你一定要问问她为何如此狠心丢下你,我知道,她走后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娶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秋凉,我相信初念不是那样的人,你见了她,一定要问清楚。” 当初云初念与那位画师的尸体是被周围村民从湖里打捞出来的,二人手腕上都戴着一串金色铃铛,铃铛上还刻有“念”“安”两个字。 据附近的茶馆老板说,云初念和那位画师经常坐在湖边画画,他们看起来关系甚好,会一起吃饭聊天,还会一起爬山。 至于他们为何突然跳湖,没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为情轻生。 那位民间画师的身份一直是个迷,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哪怕慕秋凉翻遍了整个绍国,也没能查出那位画师的出身和他们殉情的原因。 慕秋凉也曾怀疑过云初念是被人陷害,但是经过他一次次的详细彻查,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他们跳湖并非旁人所害。 所以,云初念是不是真的为了那位民间画师自杀,他至今都没能查清楚。 慕秋凉把毛巾放回原处,拍了拍看着他傻愣的云嵘:“别愣了,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云嵘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赛马押注和釉料的事情我全听你的。” 云嵘莫名的相信慕秋凉,觉得他的消息应该会靠谱。 云嵘出了房间,慕秋凉换好衣衫后就随着他去了前堂。 此时屋里坐了不少人。 云嵘一进屋就看到云媮旁边有个位置,他给老祖宗行了一礼便坐了过去。 慕秋凉进屋后也给老祖宗行礼:“秋凉见过老夫人。” 老祖宗是第一次见慕秋凉,瞧着他琼林玉树的身姿急忙笑道:“二公子不必多礼,快坐。” 老祖宗定睛审视着他,满意的不住点头,这亲王府的二公子也太好看了,怕是这京城里没有一个能比的。 慕秋凉环顾四周,看到云初念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轻步上前坐下,低头瞥了一眼她拿着帕子的手,她的手温润如玉,手指纤细柔美,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好看的如娇嫩花蕊。 云初念自他一进屋就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在他坐下后,就立马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动了动手指,把一双手缩进了袖子里。 “二公子,今日之事实在抱歉。”老祖宗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歉然,“南院里的池塘实在该修了,也怪云竹这丫头粗心没有发现,如此才让二公子受了这样的委屈。” 云竹突然被指责,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又怪起她了,明明是云漓提议去池塘喂鱼的。 慕秋凉回道:“这事是我疏忽,怪不得云竹姑娘,后来还是她把我从池塘里拉了出来。” 老祖宗颔首,看了一眼云竹,只见她垂头坐着一声不吭,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要强的,一到关键时刻就缩着,话也不接一句。 老祖宗在心里叹息一声,问周韵:“给二公子熬的姜汤可好了?快端上来。” 周韵急忙起身:“应该是好了,我过去看看。” 她话刚落音,就见玲月端着一碗姜汤过来。 玲月把姜汤端到慕秋凉面前,行礼道:“二公子,温度刚好,您慢用。” 慕秋凉接过她手里的碗,只喝了一口又递给了她。 玲月端着碗看了一眼云初念,云初念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端下去。 老祖宗也看到慕秋凉只喝了一口,本来想劝他多喝些,但是瞧着他冷然的神色也没敢劝。 慕秋淮怕驳了云家人的好意,给二弟打了个圆场,笑道:“曾祖母和伯母有心了,二弟身体好,不碍事。” 老祖宗笑着颔首,然后起身道:“既然二公子无碍,那我就放心了,我身体不太好,就不陪二位公子了,我让云漓去叫她大哥云智了,待会吃饭的时候让云智和云嵘好好陪陪你们。” 慕秋淮见她起身,也急忙起身:“曾祖母身体要紧,您先回去休息,不必对我们这么客气。” 慕秋淮非常礼貌,没有一点将军的架子,老祖宗对这个孙女婿极为满意,他们云家得此佳婿真是有福气了。 老祖宗走了没一会,云漓就带着云智来了。 云智是他们这些晚辈中最年长的一个,今年二十六岁,比慕秋淮还要长两岁。他个头不高,也没有云嵘长得好看,但是说起话来却很客气,特别具有经商人的圆滑和头脑。 几人问候了几句话,周韵便让云嵘和云智带着大家去用餐。 房间里摆着一张偌大的圆桌,桌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美酒佳肴。 云智招待慕秋淮和云初念先落了座,云漓见慕秋淮坐下,便跟上前坐在了他的左边。 云嵘拉着云媮挨着云漓坐下。 慕秋凉进屋后便坐在了云初念的右边,云竹跟着慕秋凉坐在了他的一旁,云智和许楹最后落座。 云智拿了几瓶好酒,亲自给慕家兄弟斟满。 云家人餐桌上没有太多规矩,但是亲王府里特别多,时下兄弟二人都很拘谨。 因为人多,座位挨得紧,慕秋凉坐下后,宽大的衣袖不小心落在了云初念的腿上。 云初念低头看了看,伸手扫掉了他的衣袖,不一会,慕秋凉一只手落下,搭在了他自己的左腿上。 他的手指修长笔直,骨节分明,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衣袖拢起后露出一小截极其好看的腕骨,肤质盈润,经络分明。 云初念垂眸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蜷了蜷手指。 云初念喝了口茶,往慕秋淮旁边挪了挪。 第17章 慕秋淮与云智特别有眼缘,说话也比较投机,二人一来一往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 云漓一直看着慕秋淮,只要他喝完酒,她就立马帮他满上,并且还“姐夫姐夫”叫的格外好听,有时候还会为慕秋淮夹几道菜。 云初念自然察觉到了云漓的过分热情,云漓对有好感的人一向如此,喜欢什么东西和人,全部写在脸上,时下也不顾及身份礼仪,紧挨着慕秋淮,就差贴到他身上去了。 对于云漓的热情和好意,慕秋淮从委婉拒绝到欣然接受,整个过程也只不过半场饭局的功夫。 慕秋淮好像很喜欢这种被热情对待的感觉,只要云漓甜甜地叫他姐夫,他就笑的格外开心,并且他对待云智也非常热情,一声声叫着兄长,几乎把他当做了自家人,反而对待云嵘只是寥寥数语,态度不温不淡。 云初念看着这样的他,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一顿饭的时间,他看云漓的次数却要比她多的多。 时下,云初念忽然明白,原来人只有相处久了才能真正了解,也许,慕秋淮连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不清楚,他对她的那份好感,可能只是在战场上孤独的时候当做了一份慰藉,毕竟两年前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何来感情之说。 况且,他回京以后,也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自是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是心仪的。 有时候,冲动真的很误事。 那二人还喝的痛快,云漓伺候的也很仔细,云初念则一言不发地低头咬着手中的梨花酥,明明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今个却觉得没有那么好吃了。 也不知慕秋淮是真的喜欢还是喝多了,对待云漓也开始格外热情和温柔,他们好像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云漓也总能说到慕秋淮的心坎里去。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其实……看着也挺温馨的。 画风月 第16节 饭间,云竹一直想找话题与慕秋凉聊天,可是试了几次,都因慕秋凉的冷漠而放弃。 云初念吃了几口梨花酥就放下了,慕秋凉见此,把旁边的一碗梨粥轻轻推到她的面前。 云初念看了一眼,没有抬头,也没有喝。 这顿饭,因云智拉着慕秋淮多喝了两瓶酒而变得漫长。 宴罢,一群人出了房间,在院中的凉亭里喝了一会茶。 慕秋淮酒量很好,喝了那么多酒也只是脸颊微微泛红。 但云智就不一样,他喝得迷迷糊糊,搂着慕秋淮的肩膀,意犹未尽地说:“淮弟,今日一见,你我甚是投缘,只恨我们相识太晚,改日,云智一定登门拜访,再与淮弟好好喝上几杯。” 慕秋淮也喝得十分尽兴,握着他的手点头道:“多谢智兄抬爱,改日一定会好好招待。”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了起来。 云漓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慕秋淮,偶尔插上几句。 云初念倚在凉亭的石柱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三人有说有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云嵘和云媮比较忙,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许楹与云竹聊了一会天,许楹觉得云竹有点像自家长姐,对她颇有好感,云竹也喜欢许楹,热情地领着她到三院里去看她的刺绣。 凉亭有微风吹来,云初念抬头望了望天,看着零零散散的白云,有些惆怅。 她的侧脸很美,修长的眼睫,秀挺的鼻骨,饱满的红唇,还有娇俏的下颌,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完美。 只是此刻,明眸里却含着淡淡忧愁。 慕秋凉倚在另一个柱子旁看着她。 记得上一世他离京那日,她也是这种神情,她没有挽留他,也没有说一句关心嘱咐的话,只是安静地帮他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 他走后的第二个月,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是问她在家中可好。 她也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两个字:都好。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上一世他们成婚,与感情无关,之所以能相处的那么融洽且又能同床共枕,只不过是年轻气盛时的一时冲动罢了。 现在再看到她,他心里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有怨气有委屈,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慕秋淮与云智一直聊个没完没了,云初念则望着天空的白云持续发呆。 她想,若是退了这门婚事,会怎么样?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二人终于聊够了,慕秋淮才想起回家。 云初念安静地送他到院门外,望着这个总是时不时瞟向云漓的未婚夫,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愿意与他说了。 慕秋淮手里抱着她送给他的那两幅画作,走近她一步,依旧语音温和:“初念,谢谢今日的款待,我很开心。明日……你可有时间?我想带你去划船。” 云初念抬头望着他,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看他时的温柔,轻声回道:“明日我有事,就不陪慕将军了。” 慕秋淮问她:“那我明日下午能否过来找你?” 云初念沉默了片刻,回道:“若是慕将军不忙,可以来。” 慕秋淮发觉她有些不开心,又走近她一步,俯低了些身子问道:“初念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连秋淮也不叫了?” 云初念勾了勾唇,回道:“我没有不舒服,慕将军快些回去吧!别让王爷王妃担心了。” 慕秋淮分明感觉到了她心情不好,但是又不知原因,只好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慕秋凉跟在他身后,走到马车前,转身看了一眼云初念,然后问云竹:“云竹姑娘明日可有时间?” 云初竹突然被问话,有点受宠若惊,急忙点头道:“有……有时间。” 慕秋凉:“那好,明日我与大哥一起过来。” 云竹立即颔首:“好的二公子,云竹等着你。” 慕秋凉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向还站在院门外的云初念,她应该是因为大哥与云漓太过亲近而伤心了。 他放下车帘,眸光暗了暗,有点烦闷。 慕秋淮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斜倚在马车里,看了一眼慕秋凉,笑问道:“二弟看上云竹了?” 慕秋凉动了动眼皮,望了一眼他怀里的画,压了下思绪,没有回答。 慕秋淮又笑说:“二弟别害羞,你这样总是冷冰冰的,真的很难让女子接近,也会让对方感到有压力,喜欢了就说出来,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成了呢!我瞧着云竹姑娘挺不错的。” 云竹确实很优秀,只是她那一身幽怨气质,接触起来让人压抑。 慕秋凉低头理了一下裙摆,淡声问他:“那云漓呢?大哥觉得如何?” “云漓?”说起云漓,慕秋淮眼里闪过笑意,动了动身,调整了一下坐姿,回道:“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嘴巴又甜,挺讨人喜欢的,不过,你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 “嗯。”慕秋凉应了一声,“我是不喜欢。”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认真的问慕秋淮:“大哥可是喜欢?” “云漓吗?”慕秋淮眸光闪了一下,敛了一下笑容,回道:“她不适合做妻子,性子太招摇,况且父亲母亲应该不会喜欢她。” 慕秋淮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那……”慕秋凉一直想问的问题,此刻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口,“大哥愿意娶云初念,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适合做妻子?” 对于这个问题,慕秋淮沉默了片刻,又定睛看了看慕秋凉的神色,压了下眉头,回答的不是非常确定:“应该……都有吧!” 应该……都有吧。 慕秋凉听闻这个答案,沉默了良久,直到马车停在了亲王府门前他都未再言。 许楹在马车里睡了一觉,慕秋淮下车后把她抱了下来。 许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我们何时还能再去云府?我想吃云竹姐姐做的核桃酥,云竹姐姐不仅刺绣好,做的糕点也很好吃。” 许楹在三院里得到了极好的待遇,云竹给她看刺绣,还给她拿好吃的好玩的,三夫人也坐在一旁给她扇着风。 慕秋淮宠溺地抚了抚她的脑袋,笑回道:“明日淮哥哥就带你去。” 三人还未走近殿,王妃和许老太太就迎了上来。 许老太太问道:“怎么样?怎么才回来?” 她说罢打量慕秋淮,关心问道:“淮儿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吃了不少酒?” 慕秋淮扶住许老太太,笑回道:“多谢外祖母关心,淮儿今日高兴,贪吃了几杯,不过不碍事,时下清醒的很。” 许老太太见他满面红光,想是今日一趟大有收获,欣慰的连连点头。 王妃看向慕秋凉,问道:“凉儿今日……觉得如何?” 王妃问的含蓄,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觉得没戏。 结果慕秋凉回道:“今日还好,与云竹姑娘多聊了一会。” 云竹?云家三老爷的大女儿,王妃以前听说过,长相好性情好,不仅会做陶瓷,刺绣也很优秀,只是她父亲的名声不太好。 “那云媮呢?可有见到?”王妃略有激动的问。 说起云媮,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回道:“见到了,她应该是有喜欢的人。” 王妃一听这话,瞬间失落了,云媮姑娘才貌双全,又是二老爷的嫡长女,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只可惜心有所属了。 “母亲,外祖母,我先去洗漱。”慕秋淮给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又对慕秋凉道:“二弟,过会儿我去找你。” 慕秋凉应了一声,给母亲和外祖母行礼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江义正在门前等候,看到慕秋凉急忙迎上前,问道:“公子,出去那么久,累不累?” 慕秋凉低声应道:“有一点,你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江义嘿嘿一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温度刚好,您快去洗洗。” 江义一向手脚麻利,慕秋凉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进了房间。 慕秋凉洗漱完,换了件白色衣衫,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起,青隽中透着点随意,他让下人把云嵘那件衣服拿去好生清洗,下次见面的时候还要还给云嵘。 他坐在书桌前看了会书,让江义泡了壶醒酒茶等着大哥。 过了一会,慕秋淮拿着两幅画过来,他先是把画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慕秋凉摘抄的笔记,最后又拿起他以前写的册子翻了翻。 他瞧着慕秋凉熟悉的字迹,神情变了变,把手中的册子放回了原位,笑道:“二弟的字进步不少,快要赶超大哥了。” 慕秋凉和慕秋淮的字乃是同一位老师所教,这位老师书法功底深厚,字也极其漂亮,他是绍国出了名的书法家,但是他从来不教人写字,也不收徒,慕亲王为了请到这位老师,登门拜访了好几次,他才答应教慕秋淮和慕秋凉。 慕秋淮两岁就跟着这位老师练字,他领悟能力很强,字也写的漂亮,即便同师门的弟弟慕秋凉都比不上他。 二人自幼一起学字练字,慕秋凉的字迹,慕秋淮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慕秋凉放下手中的书,难得露出点笑意:“二弟怎么能比得了大哥,大哥先坐,我让阿义给你泡了醒酒茶。” 一旁的江义闻言,麻溜地给慕秋淮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恭声道:“大公子,喝茶。” 慕秋淮接过茶杯,打量着江义,啧啧嘴道:“两年不见,你小子竟然长高了这么多,模样也变了不少。” 江义嘿嘿一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谦虚回道:“那是因为二公子养的好。” 慕秋淮点头:“确实是二弟养的好,说明二弟很疼你。” 江义又嘿嘿一笑:“能受到二公子的爱戴,是阿义的福气,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侯着。” 江义出了房间,慕秋淮拿起桌子上的一幅画,打开给慕秋凉看。 慕秋凉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就再难移开,这是云初念的自画像,画中的她极其漂亮,一双眼睛带着点淡淡忧愁,好像藏着难以化解的心事,左边眉毛上还有一块小伤疤,这幅画画的生动形象,惟妙惟肖。 “二弟,怎么样,好不好看?”慕秋淮略有兴奋地问他,“以前只听说初念画画好,没想到会如此好,你说,这么好看的画,我要挂在哪里?” 慕秋凉瞧着画中的人儿,压着翻涌的思绪,没有回答。 慕秋淮又打开另一幅画给他看:“这一幅是初念与一位民间画师一起创作的。” 民间画师? 慕秋淮指着上面的几条栩栩如生的鱼儿,沉声道:“初念说这几条鱼是那位民间画师所画,并且还夸他的画风潇洒不羁,二弟觉得如何?” 慕秋凉自幼学画,至今没有落下过,虽然水平不如云初念,但也算得上妙手丹青,一幅画好不好,他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慕秋凉观察着画上的鱼,从画风上看确实潇洒不羁,与云初念的画风截然不同,不难看出,作画的人性格十分张扬。 “那位画师在何处?”慕秋凉问。 “初念说,现在应该在云山,他们本来是打算一起去云山写生的,初念因为与我订了婚,便没有去。”慕秋淮如实回道。 画风月 第17节 慕秋凉的神色冷了下来,看着画中那几条鱼沉思了一会。 那画师到底是谁?又为何约云初念到云山作画? “二弟可认识这位画师?”慕秋淮望着他吃惊的神色,轻声问。 慕秋凉收回视线,缓了一下神,低声回道:“不认识。” 慕秋淮没应声,又多看了几眼他的表情,而后问他:“这两幅画,二弟想要哪一幅?” 慕秋凉没想到他会如此问,垂眸看了一眼云初念那幅自画像,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清茶,回道:“这是她送给你的东西,我不要。” 慕秋淮像是早就猜出他的回答,没有多问,他把画卷了起来,又拿起慕秋凉桌子上的一本书翻了翻,从书中翻到了几个空空的新信封,他定睛看了几眼,又把书本合上放好,沉声道:“大哥明白了,二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大哥就不打扰你了。” 慕秋淮出了房间。 慕秋凉在原地站了一会,放下手中茶杯,走回书桌前,拿起自己抄的笔记看了看,按了按发涨的眉心,不禁苦笑了一声。 他的字迹,大哥认得。 今日,大哥去了云初念的书房。 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慕秋凉叫来了江义,吩咐他:“阿义,你现在去趟云山,找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男性画师,找到了立即告诉我。” 第18章 这一晚,云初念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天气晴朗的一个下午,她穿着一袭绣着粉色小花的白色襦裙,抱着画具来到一个小湖边作画,画到一半时,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看到了慕秋凉。 慕秋凉站在大树下,身穿一袭银白色衣衫,气质清冷高雅,如高山白雪,说话时嗓音也很清冷,他说:“云初念,我来是想问问你。” 她放下手中画具,慢慢站起身,怔怔地望着他。 他向她走近,语音依旧清冷,还带着一丝不甘:“那个民间画师有什么好,值得你去殉情?” 她眼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呆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伸出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眼含泪光地道:“云初念,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才是你的夫君。 一句话惊住了她,他……他不是她的小叔子吗? 正在她呆愣之际,慕秋凉突然低头吻住了她,他的唇触上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麻了。他的唇微凉又柔软,唇齿间还有淡淡的果香,他越吻越深,越吻越深…… 而后……而后……更加离谱的画面在梦中出现了,她和慕秋凉……她和慕秋凉竟然赤身果体地缠绵在一张大床上,他紧紧地搂着她,疯狂地亲吻她,她喘着粗气迎合着他,然后一声声叫着他“夫君哥哥”。 夫君哥哥…… 夫君哥哥…… 这……这……这…… 简直不要太离谱。 烛光摇曳,二人不断缠绵,情到深处时,云初念倏地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捂住脸颊,整个人都懵了。 她全身湿透,脸颊通红,心若擂鼓。 她环顾四周,确定是在做梦才放心下来,可她怎么会做这么……无耻的梦? 屋中执勤丫鬟见状急忙上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初念拍着胸口,吐着热气,缓缓回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可怕的梦?”小丫鬟满是担心,“小姐我去叫玲月姐姐过来。” 很快,玲月披着衣衫跑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小姐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嘴唇都发紫了。” 云初念难以启齿,趴在玲月肩头缓了口气,小丫鬟倒了杯茶过来,她喝完茶,平稳了许多。 玲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姐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因为做梦吓成这样。 “小姐,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玲月见她依旧怔然,很是担心。 云初念摇头:“大晚上别去叫郎中了,我没事,玲月姐姐你陪我睡。” “好的小姐。” 玲月拿来毛巾帮她擦了擦脸,然后陪她睡下。 云初念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慕秋凉,慕秋凉那一句“我才是你的夫君”不停地在她脑子里环绕。 迫不得已,她只好瞪着一双眼睛,一直瞪到天亮。 云媮一大早就过来了,听闻云初念昨晚做噩梦的事情,担心的不行:“妹妹,怎么回事?做了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云初念拉着云媮进屋坐下,望着她,心里的复杂实在难以言喻。 云媮瞧着她忧愁的模样,心疼道:“妹妹别怕,只是做梦而已,你告诉姐姐,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昨日……” 云媮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仔细瞧着云初念的神色,轻叹了口气。 昨日,云漓和云智实在过分,哪有那样招待别人未婚夫的?云漓那小妮子恨不得要扑到慕秋淮身上去,初念应该是心里不好受才做噩梦的。 云初念抓起云媮的手,低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姐姐,我想退婚。” “退婚?”云媮惊了一声,急忙看了一眼门外,“这话可不能乱说。” 玲月快步走到门前把房门关上。 云初念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慕将军应该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一直在外征战,很少接触女子,可能不太了解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与我相处时十分拘谨,也没有耐心陪我一起画画聊天,但是他和云漓在一起就不一样,他们都是外放的性子,都比较爽朗,说话也很投机,慕将军也比较放松。我觉得……慕将军和云漓在一起,要比与我在一起合适。” 云媮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连连叹了两口气,其实她昨日也看出来了。 云媮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上前抱了抱她,轻声问:“那妹妹会伤心吗?” 云初念苦涩一笑,摇头道:“不伤心,就是在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我不应该那么快答应他的婚事,我们再接触接触,说不定他看清自己的真心就不提亲了呢,两个人并不是有好感就能过到一块去。” 云媮松开她,很是忧愁地问:“那要如何与娘亲和曾祖母说,依什么理由提退婚?” 云初念也很犯愁,在果盘里揪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满口都是葡萄的甘甜。 她叹气道:“要不然等等看,若是慕将军看上了云漓,应该也会有退婚的打算。再接触接触,指不定是我敏感了呢!但是,瞧着慕将军看云漓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云媮也有所担心,但她担心的是,万一慕秋淮既喜欢云漓又想娶初念呢?退婚不是光彩的事,他们家又是亲王府,想是非常注重妻子的人品和性情,初念各方面都比云漓优秀,还比她更适合做妻子,若是慕秋淮抓着不放手,这婚,怕是不好退。 云媮问她:“妹妹告诉姐姐,你昨晚做的梦可是与这个有关?” 一说到昨晚的梦,云初念脸颊瞬间红了,急忙转过身去,回道:“不是因为这个,就是梦到了奇怪的事情。” 云媮应了一声,然后道:“妹妹,你说慕家二公子是真的看上云竹了吗?昨日我看他对云竹冷冰冰的,为何临走前又说今日过来找她?我听三院的丫头说,三婶为此高兴坏了,今一大早就去街上置办了好多东西来招待二公子。” 慕秋凉…… 云初念低头拨弄着腰间的流苏坠儿,小声回道:“不知道,感觉他挺没人情味的。” “倒不至于没有人情味。”云媮去瞧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昨日,我看他……挺照顾你的,还帮你把粥推到面前。” 云初念没想到云媮观察这么仔细,避开她的目光,回道:“应该是无意识的吧!哎呀!不说他们了,媮姐姐今日不忙吗?我听说要烧第二批宫瓷了。” 云媮轻声回道:“是要开始第二批宫瓷制作了,我这半个月可能都在窑房里,只是。” 她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媮姐姐?”云初念发现云媮好像也有烦心事。 云媮看了她一眼,鼻子突然酸酸的,说:“云嵘他……他昨日让我去给他收拾房间,屋里乱的简直不能看,我花了一个多时辰帮他收拾完,结果今一早他又叫我过去,说我打扫的不干净,说我敷衍他,而且,他还说,后面半个月我都不能去帮他收拾,她要我今天下午再帮他打扫一遍,还有他的衣服,明明可以让其他丫鬟帮他洗,他偏偏要我帮他洗,我……我成什么了?” 可以看出云媮是真的委屈,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云初念对于这二人逐渐离谱的相处方式也感到焦虑,她觉得云嵘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而云媮姐姐之所以这么委屈应该是被云嵘的强势气到了,也为云嵘不够体谅她而感到委屈。 别看云媮是长姐,但她却精不过云嵘。 云初念抓起她的手,安慰道:“姐姐别生气,过会儿我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为何老欺负我们媮姐姐,你以后不要再帮他收拾屋子了,也别帮他洗衣服。” 云媮一听这话,急忙道:“妹妹别去找他,这次我忍耐他算了,毕竟,毕竟他一声声姐姐叫着,我也不好意思,你若是去找他,你俩又得吵起来。” 云媮这种总是委曲求全的性子着实让云初念着急,这幸亏是云嵘,若是换成其他男子呢?若是换成未来夫君呢?也要忍气吞声一辈子? 云媮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道:“方才的话,妹妹听听就是了,我去忙了。” 云初念点头,送她出了门。 云初念一上午都心有不安,慕家兄弟下午就要过来,她以后要如何面对慕秋淮,还有,还有那个未来小叔子……慕秋凉。 云初念昨晚没有睡好,吃了午饭准备补一觉,结果一睡着,又开始做梦,并且这次的梦更加离谱,全是她和慕秋凉缠绵悱恻的画面。 床榻上,慕秋凉半敞着衣衫,健硕的胸膛紧紧贴着她,一只手拖着她的腰,一只手轻揉着她的脖颈,他从她的脸颊吻到她的嘴唇,又从嘴唇吻到她的耳朵。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酥酥麻麻,他的唇一路下滑,温柔地亲上了她耳下的红痣,他的唇触上以后,她的身子不禁一颤,喘着粗气,制止他:“亲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许亲这里。” 他停了一瞬,还想再亲,她猛地推了他一把。 梦到这里,云初念惊了一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而后一把握住左边脖子上的红痣。 她突然想到昨日慕秋凉看她的眼神,他好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痣,并且还多看了几眼。 云初念又羞又恼地捂着脸,她怎么老做这种梦? 玲月见她惊醒,急忙迎了上来,担心的问:“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要不要找郎中过来瞧瞧?” 云初念再次摇头:“不用,我缓一会就好了。” 玲月见她脸颊通红,伸手摸了摸,关心道:“小姐怕不是发烧了,脸颊怎么这么烫?脖子上全是汗,还是找郎中瞧瞧的好。” 云初念急忙拉住她,道:“不……不用,我只是……” 只是羞的了。 “只是什么?”玲月感觉小姐状态不对,更加担心了。 云初念吐了口气,回道:“可能是热的了,玲月姐姐快去为我准备洗澡水,我去洗个澡。” 玲月还是有些担心,云初念催了她一声,她这才出去准备。 画风月 第18节 云初念洗了个澡,身上舒服多了,玲月给她拿了件绣着粉色小花的白色襦裙,她穿上以后才发现和梦中穿的那件裙子一模一样。 她准备去换掉,这时候小丫鬟匆匆跑来,说慕秋淮和慕秋凉已经到了。 云初念只好去前堂迎客。 到了前堂,她一进屋就看到了一袭银白色衣衫的慕秋凉。 此时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抬起的一只脚不禁僵住,望着这个在梦中与她缠绵悱恻的未来小叔子,一张脸瞬间红了,心脏砰砰的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慕秋凉转身看向她,屋外的一道光折射到他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好似高山上一棵堆满白雪的青松,在微光下,丰神如玉,恍若天人。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瞳仁漆黑透亮,在看到她后微微闪动着,他的嘴唇也非常红润,看上一眼就能勾走人的心魂。 就是这双唇,她在梦中亲了又亲,软软的……很上头。 他动了动身,轻步向她走近。 和梦中一样。 她紧张地呆愣住,脸颊和脖子又烫又红。 他还在走近她。 她忙不迭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时间,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他……他不会要亲她吧! 第19章 屋外的那抹阳光还没有散尽,在慕秋凉一步步走近时,灼灼光影下,云初念更难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自昨日第一次见到慕秋凉,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过,她分不清这是什么,唯一能让她确认的是,他每次看她时,她都能准确地察觉到他的目光,而他也能在她看他时,及时地迎上她的目光。 就在此时此刻,他看着她,那种想要从她眼睛里探寻到心底的迫切神情,她看的懂,也看的极其紧张。 他们以前明明不认识,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熟稔感呢? 云初念的脑袋依旧是懵的,她紧紧抓着衣袖,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只是退着退着,就退到了门槛上,然后就毫无防备地跌倒在了地上。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的脑子立即清醒了,原来,这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他为何看她的眼神那么与众不同呢? 她还蹲在地上傻愣着,慕秋凉已经走到她跟前,他轻扯了一下裙摆,蹲下身,望着她复杂又滑稽的表情,好看的眼尾微微扬起,唇边露着一抹浅浅笑意。 他……他竟然笑了。 她眨了眨眼,脸颊红的跟刷了红漆一样。 他望着她,往前倾了倾身,宽大的衣袖落在她的手臂上,还带着很好闻的果香,这种果香和梦中与他亲吻时一模一样。 怎么……怎么连果香都一样? 他还在靠近,他的脸颊几乎要贴到她的脸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这又不是在梦里,他凑这么近做什么? 正在云初念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时,慕秋凉突然伸手捡起了她旁边的扇子,清声道:“扇子掉了。” 扇……扇子掉了? 还好,是扇子掉了。 他说罢,向后撤了一下身,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把绣着梨花图案的团扇放到她手里,瞧着她通红的脸颊,唇边又露出了浅浅笑意,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请郎中?” 又来一个为她请郎中的。 云初念一时恍然,支支吾吾地回道:“不用了夫……二公子。” 这……怎么还嘴瓢了呢? 她急忙别过头去,伸手掩住脸颊。 慕秋凉没做声,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侧目瞟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想扶她起身。 她没伸手,扯着裙摆自己爬了起来。 这时候,被娘亲叫走的玲月匆匆跑来,看到云初念脸颊依旧通红,神色异常,担心问道:“小姐,您的脸为何还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生病了千万不能耽误,我现在就去帮你请郎中。” 云初念尴尬地抓住玲月的胳膊,小声道:“玲月姐姐别去请郎中了,我没事,就是热的了,你干脆去帮我请个法师吧!” “法师?”玲月满是吃惊,“请法师做什么?” “驱邪。” “驱邪?”玲月愣住,问她:“小姐可是为了昨晚和午睡时的梦担忧?小姐,您到底做了什么梦?” 云初念偷偷瞟了一眼慕秋凉,见她正看着自己,没有回答,拉着玲月就往外走。 玲月忙问:“小姐,您去哪?法师还请不请?” “我回房换身衣服,请法师的事,回头我再与娘亲商量吧!” 玲月点头:“好的小姐,慕将军去帮夫人搬东西了,马上就回来,您一会先在前堂里等着。” 云初念这才想起慕秋淮。 云初念回房换了件粉色衣衫,这时候慕秋淮已经回来了,他看到她,热情地迎上来,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到她手里。 云初念望着手中极其精致的木盒子,有些茫然。 慕秋淮帮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串质地上乘的珍珠项链。 项链精致又漂亮,看起来与云初念十分般配。 云初念惊讶地看向他。 慕秋淮轻笑道:“昨日你送我那么贵重的画,我也不知送你什么好,这个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母亲出嫁时戴的,母亲说,希望你出嫁时也能戴着它。” 听闻此话,云初念连忙把项链放回他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王妃和慕将军的好意,这礼品太贵重了,我要不得。” 慕秋淮没想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神色变了变,又把项链放到她手里,温声道:“你我已经订婚,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新婚那日戴上它,一定非常漂亮,听话,收下它。” 新婚…… 看来他没有退婚的打算,他还想迎娶她。 云初念有些为难。 这时候娘亲周韵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云初念手中的珍珠项链,她眼中闪过惊喜,不想慕秋淮一介武将,还挺会讨女子芳心的。 “伯母好!”慕秋淮给她行礼请安。 周韵急忙把他扶起,瞧着这个未来女婿越来越喜欢。 慕秋淮看了一眼还在为项链犯愁的云初念,对周韵道:“伯母,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重要事情,这串项链乃是我母亲婚嫁时所戴,意义非凡。今日母亲让我带来送给初念,希望初念能在与我成婚那日戴上它。” 周韵没想到王妃竟会如此重视这门婚事,忙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云初念,拍了拍她拿着项链的手,嘱咐道:“丫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快收起来。” 云初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也不好驳慕秋淮的面子,只好暂且收下。 这期间,慕秋凉一直在一旁站着,从大哥掏出母亲的珍珠项链时,他的神色就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韵注意到了他,瞧着他依旧青松一般的身姿,在心中叹息一声,她一大早就听说了三院要迎接慕秋凉的事情,三夫人还大张旗鼓的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 起先,她还为慕秋凉看上云竹感到可惜,可是后来,见云媮那丫头根本就不上心,便也无所谓了,慕家这俩好大儿,他们摊上一个就知足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慕秋凉就被三院的人叫走了,而慕秋淮却提议让云初念帮他画一张画像。 云初念一开始有些不愿意,因为画一副画像起码也得一个多时辰,她怕慕秋淮性子急坐不住,但是慕秋淮却坚持要她画,最后她无奈答应了。 今个不算热,还有徐徐凉风,前院花园的凉亭里更为凉快。 5慕秋淮帮云初念抱着画具来到凉亭里,然后把画具一一摆放好,还帮她泡了茶和打了洗笔用的水。 花园里的景色很美,凉亭里的视野也比较开阔,云初念摆好画具和模特坐的椅子,招呼慕秋淮坐下。 慕秋淮是头一次做画像模特,既紧张又拘谨,他坐下以后,连手都不会放了。 云初念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开始动笔。 云初念以前很少人物写生,这一次直接画自己的未婚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慕秋淮紧张的表情,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慕秋淮大概坐了半刻钟云初念才刚画好他的大轮廓,此时的慕秋淮已是满头大汗,有点坐不住了。 云初念见此,放下笔,问道:“慕将军,要不歇息一会?” 慕秋淮不想打断她的思路,硬着头皮回道:“我没事,你继续画,是天太热了。” 云初念没再做声,拿起笔,继续画,她把他的五官定了型,还没开始深入刻画,他又有些坐不住了,他一边的肩膀已经开始倾斜,位置也坐偏了,眼睛还不住地眨。 云初念觉得他有些逞强,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却偏偏挑战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武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耐心坐上一个时辰。 云初念再次寻问他:“将军,休息休息喝点水,今日天热,实在为难你了。” 慕秋淮连忙摆手:“不为难不为难,我没事,你继续。” 云初念只好尊重他的意思继续作画。 此时不远处,被云竹领着赏花的慕秋凉,视线早已落在了云初念的身上。 他瞧着她专注地看着大哥画画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些细微波动,一旁云竹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走着走着,一双脚不听使唤地往凉亭的方向拐了一下。 云竹见他转了弯,也只好跟上他。 二人到了凉亭里,认真画画的云初念并没有察觉,还是慕秋淮喊了一声“二弟”她才停下笔转过头来。 云初念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慕秋凉,脸颊又不由地红了,他不是去三院了吗?怎么又跑到前院里来了? 此时云初念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慕秋淮的大形画好,虽然还没有开始画细节,但只是大形就把慕秋凉画的惟妙惟肖,尤其是五官和形态,简直画的出神入化。 云竹瞧着云初念的画,轻轻拢了一下秀眉,云初念果然还是云初念,她的画确实是他们其他兄弟姐妹不能相比的。 云初念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回过身,准备继续画慕秋淮。 “姐夫!”这时候,云漓突然匆匆跑来,一边往凉亭里跑一边道:“姐夫,你快跟我走。” 画风月 第19节 慕秋淮闻言蓦地站起了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目光已经迎上了跑来的云漓。 云初念见此,拿着笔的手不禁僵住,笔尖上蘸的黑色颜料滴在了她的衣裙上,染黑了一小片。 “姐夫,我大姐和大姐夫来了。”云漓冲进凉亭,跑到慕秋淮跟前,微喘着气道:“我大姐夫的小叔子是礼部侍郎,他听说姐夫今个来云府,便随着大姐和大姐夫一起过来了,时下正在大院里等着你。” 礼部侍郎晋玉凡,南商晋家的小公子,云漓大姐的小叔子,今年二十三岁,才华横溢,功勋卓著,可以说是小辈官员中最杰出的一个。 慕秋淮听闻过此人,也曾感叹过他的才华,没想到他竟然与云家有些亲属关系,他特意跑到云家来见他,那他自然得见一下。 只是初念的画还没有画完。 “姐夫,愣什么?快走呀!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云漓完全不顾及旁人,也不与慕秋凉打招呼,更没有看一眼云初念,只是催着慕秋淮。 慕秋淮看了一眼云初念,此时她已经开始收拾颜料了。 “初念。”他走近云初念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礼部侍郎都来了,我得过去一趟,我们改日……再画。” 还画?她可不想画了。 云初念“嗯”了一声,道:“那你去吧!” 得到允许,慕秋淮甚至都没再说第二句话就跟着云漓离开了。 云初念坐在凳子上,把用过的毛笔在水桶里洗干净,然后掏出手绢沾了点清水,把滴在衣裙上的黑色颜料擦了擦。 这件粉色裙子她很喜欢,第一次见慕秋淮时是裁缝连夜赶出来的,可惜只穿了两次就弄脏了。 她擦了一会却怎么都擦不掉,皱着眉,气愤地使劲揉搓着衣服,可是无论怎么揉搓,上面的黑色颜料都搓不掉,无奈,她叹了口气,甩手把手绢扔进了水桶里。 “脏了就别要了,再买套新的。”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云初念转过头来,看到了还未走的慕秋凉。 她微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头来,继续收拾画具。 “颜料都挤出来了,别浪费,你帮我画。”身后又响起了慕秋凉的声音。 画他? 云初念站起身,忽然发现云竹已经不见了,时下凉亭里只剩下她和慕秋凉。 慕秋凉望着她惊讶的神色,为她解开了疑惑:“我让我的随从把云竹叫走了,云竹可能一时回不来,我坐得住,你画我。” 云初微皱了下眉,觉得有些不妥。 慕秋凉没再争取她的意见,轻步走到椅子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开始吧!” 开始吧?她还没有答应。 云初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慕秋凉却很执着地坐着不走,她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又把画笔掏了出来。 “可能需要一个多时辰。”云初念换了一张新纸,提醒慕秋凉。 “嗯。”慕秋凉轻轻应了一声,“一个时辰对我来说并不长。” 云初念抬头看他,他也正看向她,两个人对视一眼,云初念的脸颊又开始红了。 云初念缓了下神,对他道:“你往左边挪一挪。” 慕秋凉很听话的往左边挪了挪:“这样吗?” “不是,挪过了,再往右一点。”云初念指点他。 “好,这样吗?”慕秋凉又问。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说:“把头抬起一点点,眼睛……眼睛往远处看吧!” 慕秋凉这次没听她的话:“往远处看眼睛不舒服,我这样就行。” 这样看着她就行。 云初念:“……好,你再往右边侧一点身子,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放到后面去。” 慕秋凉往左边侧了侧身。 “不是。”云初念纠正他,“往右边侧身。” 慕秋凉稍微动了一下,说:“我不太会。” 云初念放下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往右边指引他,慕秋凉随着她的手动了动。 “这样可以了。”云初念满意地点了下头,又指了指他垂在身前的头发。 慕秋凉没动身,轻声道:“怎么做,你帮我。” 云初念看着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作画之人不能对模特有任何的杂念,于是她走近他一步,伸手撩起他的头发,帮他放在了身后。 她往前倾身的那一刻,他的脊背不禁僵挺住,近距离的看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突然有一种回到前世的错觉。 记得那晚他洗漱回来,随意披了件侵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她面前,她直挺挺地坐着,又惊又羞地望着他。 他坐下来,帮她把满头的金钗玉簪取下,又帮她把头发一点点拆开,最后还塞给她一个家里嬷嬷特意缝制的圆房前洗澡用的香包。 她握着香包问他:“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催她快去洗漱,结果她洗完回来,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她问他为何洗了澡身上依旧这么热,他假装没有听到,走到桌前把蜡烛吹灭了。 而眼下,再近距离看着她,不知为何,那种感觉……又有了。 第20章 凉亭里挂着的几串风铃在风吹时发出清脆声响,风拂过,吹起云初念的一缕青丝划过慕秋凉硬朗的脸颊。 慕秋凉被这一丝触感撩得心头乱颤,他蜷了蜷手指,抓了抓腿上的衣衫,情不自禁地迫近她几分。 云初念往后撤了下身,走回画架前坐下,轻声道:“我要开始画了,二公子想休息的时候告诉我。” 慕秋凉的目光追随着她拿笔蘸墨的动作,僵挺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方才那一瞬蹿出的冲动,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压下去。 云初念抬头看他,确定了他的轮廓,就开始在纸上落笔。 慕秋凉与慕秋淮不同,他很安静,又有耐心,笔挺地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眸光会追着她的动作而闪动。 不到一刻钟,云初念就画好了他的大形。 慕秋凉见她开始蘸黑色颜料,知道她要开始画头发了,清声道:“不用那么着急,我有时间。” 他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竟然知道她在加速。 云初念抬眸去看他,远远地望着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心头。 慕秋凉见她愣住,回望她那双复杂而又明亮的双眸,诸多想问的问题和上一世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了。 “云初念。”他连名带姓地叫她,缓了须臾,道:“想好了吗?要怎么去对待自己的人生。” 还会像上一世那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与别人成婚,再丢下夫君与心爱的画师双双殉情? 还是,甚至都不深入了解,就答应了大哥的求婚,然后委曲求全过一辈子?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慕秋凉的话音落后,四周出奇地安静,连亭檐上的风铃都不响了。 云初念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呆愣住,在他叫她名字的那一刻,她感觉他不是那个人人称之为冷若冰霜的慕秋凉,也不是总问一些奇怪问题的慕二公子,而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待她的态度十分特别。 他问她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思考过。 在老祖宗有意让她出嫁时,在看着媮姐姐为了云家被束缚的不能动弹时,她就只想找一个合适的郎君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只想以后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以前她不觉得这种想法有问题,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再想起慕秋淮最近的变化,让她赫然明白,盲目地把自己的一生交出去是多么的愚蠢。 人心难测,那个曾经对她甚是深情的慕秋淮,不也能因为云漓的一声召唤,就丢下她走了吗? 所以,自己不认真对待自己的人生,只会被别人敷衍自己的人生。 云初念沉默了许久,似乎心中翻腾的思绪溢满了眼眶,一双明眸不停地闪动着,最后,她释然一笑,轻声道:“多谢二公子提醒,我明白了。” 明白了?她是真的明白了吗? “之前听慕将军说,二公子一直住在云山。”云初念继续画画,换了个话题问他,“云山的风景真的美吗?” 提起云山,慕秋凉扬了下唇角,淡淡回道:“云山确实很美,美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慕秋凉难得对一些事物有这么高的评价。 云初念对云山更感兴趣了:“如此说,云山确实是一个写生的好地方,本来我与一位画师约好去云山作画,只可惜现在去不了了。” 当云初念主动提起那位民间画师时,慕秋凉的一只手又不禁抓住了腿上的衣衫,他明知故问:“为何去不了?因为定了婚?” 云初念没有回答,当是默认了。 慕秋凉看着她,眼底的霜色渐浓,语音也变得清冷严肃:“自己飞进金丝笼里,是打算一辈子做一只笼中雀?” 在画画方面那么优秀的她,为何一到婚姻方面就犯糊涂? 云初念被他的眼神和语气生生镇住,他为何问的那么认真?她的人生与他何干? 她没有回答,蘸了颜料准备画他的眼睛,提醒他:“二公子注意点眼神,我要开始画眼睛了,我可不想画一双凶巴巴的眼睛。” 慕秋凉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缓了下神色,问她:“那位民间画师叫什么名字?” 云初念想也不想地回道:“他叫余安,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师,画风清奇,我很喜欢。” “为何喜欢?”慕秋凉抓住了这个重点词,眼眸瞬间暗沉了下来。 云初念又被她问愣了,回道:“因为他画的好,所以喜欢呀!” 喜欢就那么轻易说出口吗?他有些烦躁地动了一下身子,不知为何,提到那个民间画师就莫名的想发火。 云初念急忙解释:“别误会,喜欢有很多种,我是欣赏他。” 慕秋凉皱了皱眉,冷声道:“欣赏就是欣赏,说什么喜欢。” “……” 画风月 第20节 “二公子以后还会去云山吗?”云初念问他。 慕秋凉反问她:“你还打算去吗?和那位民间画师。” 云初念换了一支细一点的笔,开始画他修长的眼睫,轻声回道:“应该会去,就看你大哥怎么做了。” 慕秋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云初念继续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你大哥,你大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想法,想必你很清楚。” 慕秋凉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问:“你……吃醋了?” 他指的慕秋淮和云漓。 云初念没有回答,他这一会的神情总是变了又变,让她有些无从下笔。 “二公子。”云初念叫他,“你想让我画一个什么样的你?” 慕秋凉不想她会如此问,思忖片刻,回道:“依你自己的真实感受画。” 她的真实感受…… 她觉得他有点奇怪。 凉亭里安静了好一会,又能听到亭檐上的风铃声。 慕秋凉看着安安静静画画的云初念,觉得静下来的她,就像山间环绕的云雾,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又迷迷蒙蒙的让人抓不到摸不着。 他压不住翻腾的思绪,又忍不住问她:“那位画师,是哪里人?” 云初念蘸了点白色颜料点在他的瞳仁上,回道:“不知道哪里人,我没问。” “没问?”慕秋凉的脸色又冷了,“不知道哪里人,就跟人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写生?” 他问的有些激动,云初念惊讶地看向他,说:“我们只是画友,只谈画作,不问其他。” 画友?他在心中苦笑,单纯的画友还能把人拐跑? 他又问她:“那画师年龄多大?长相如何?” 他怎么那么多问题? 云初念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回他:“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或者比你大一点,长相……” 她说到这里不说了。 慕秋凉皱了一下眉,问:“长相怎样?” 云初念审视他,回道:“比你……好看一点。” 比他好看一点? 慕秋凉听闻这话,眉头一皱,一句话也不说了。 凉亭里立刻安静下来,后面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慕秋凉都未再说一句话。 前世他见过那位画师的尸体,整张脸被湖水泡的发白,也看不清长得好不好看,但是从轮廓来看,确实有那么点姿色。 只是他没想到,在云初念心里,那位画师竟然要比他长得好看。 她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云初念瞧着他冷冰冰的样子,低头笑了笑,果然一句话就让他老实了。 慕秋凉眼尖的很,问她:“你笑什么?” 云初念没有回答,开始画他的嘴唇。 “云初念。”慕秋凉又连名带姓的叫她,“长得好看,并不代表人品就行,拐骗别人的妻子,乃是畜生所为。” 拐骗别人的妻子,乃是畜生所为。 “……” 云初念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怨气,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二公子何出此言?”云初念好奇的问他,觉得他有点不正常。 慕秋凉眸光暗了暗,吸了口凉气没有回答。 “嘴巴别动了,我要开始画了。”云初念提醒他。 慕秋凉故意动了动唇。 云初念不与他一般见识,等他真正安静下来,才开始动笔。 他的嘴唇红润又饱满,软软的几乎看不到任何唇纹,不笑时,唇角仍有一丝弧度,单看嘴唇挺温柔的。 他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冷漠,应该是那双眼睛使然。 她一直盯着他的唇,甚至都露出了痴呆的表情,慕秋凉的耳朵又红了,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云初念瞧着他细微的动作,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不止。 二人两两相望,灼灼目光下,慕秋凉突然说了一句:“你过来!” 云初念眨了眨眼,感觉像被施了魔法,鬼使神差地起身向他走去,但是她刚走了几步,只见一名青衣男子匆匆跑来。 “公子。”青衣男子跑进凉亭里喊了一声。 云初念看到他,缓过神来,站在原地没再上前。 青衣男子趴在慕秋凉耳边说了几句话,慕秋凉听闻后神情变了变,然后看了一眼云初念。 云初念感觉不对劲,好事似有大事发生,问他:“怎么了?” 青衣男子看向云初念,给她行了一礼道:“在下梁齐,见过云姑娘。” 云初念冲他点了点头,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若是有,二公子先去忙,我们改日再画。” 慕秋凉起身走到她跟前,紧紧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低声道:“梁齐说,方才在一处假山后面,看到我大哥牵了云漓的手。” “嗯?” 云初念满脸震惊,感觉自己听错了,连忙看向梁齐。 梁齐是慕秋凉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长得又黑又硬朗,时下他一脸尴尬。 二公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一点也不给他大哥留面子。 梁齐支支吾吾地道:“那个……其实我也没看太清,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云初念皱了一下眉,对梁齐道:“你带我去看看,我眼神好,我能看清楚。” “呃……”梁齐为难地看了一眼慕秋凉。 慕秋凉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万一真是梁齐看错了。” 梁齐整张脸都黑了。 其实,他没有看错。 只是,二公子怎么也不拦着点。 并且,还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 第21章 慕秋淮若是真的与云漓做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对双方家族的名誉还是对云初念的个人清誉,打击都不会太小。 先前云初念觉得慕秋淮只是对云漓有一些好感,毕竟很少有男人会拒绝这么热情又美丽的女子,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发展的这么快。 云初念以前对慕秋淮的印象非常好,哪怕他们最终不能走到一起,她也觉得他会很体面的与他退婚后再去找其他的女子。 可是刚才甫一听慕秋凉说他牵了云漓的手,直到现在她的脑袋都是懵的,慕秋淮看起来也不像一个特别冲动的人,起码他的人品她是从来没有质疑过的,顶多就是他以前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后来有些乱了方寸,但也不至于还未与她退婚就与云漓有亲密举动。 云初念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地向梁齐说的假山后面走去,双手缴着衣袖,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慕秋凉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越走越快,也加快了一些速度。 梁齐跟在一旁,时不时看一眼慕秋凉,他总觉得二公子今天有点反常,自一进云府他就让他去盯着慕将军和云漓,说若是发现他们异常行为就前来禀告。 他如实来禀告了,结果二公子张口就告诉了云初念,那云初念可是慕秋淮的未婚妻呀!他起码也得为他大哥遮一点,掩一点吧!但是他没有,还要跟着去“捉奸”。 云初念脑袋一片空白,将要走到假山旁时,突然停了下来。 慕秋凉也跟着她停下。 云初念在原地站了一会,吐了口气,继续向凉亭后方走去,她刚转了个弯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躲到一片花丛后面,远远地看着慕秋淮和云漓手牵着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所以他们就不能等到退了婚再做这些吗? 也不知那二人聊的什么,慕秋淮看起来十分开心,还时不时地揉揉云漓的脑袋。 “慕将军。”云初念从花丛后面走出来,喊了一声。 慕秋淮闻声,身子瞬间僵挺住了,急忙松开云漓的手,慢慢转过身来。 云初念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眼睛里除了有点震惊,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 “姐姐!”云漓叫了云初念一声,然后躲在了慕秋淮的身后。 她这个动作有些刻意了。 慕秋淮整张脸都红了,看着云初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初念抬头望着他,轻声道:“慕将军,记得订婚那日,我们在后花园的凉亭里遇到了云漓妹妹,当时云漓一声声叫着你姐夫,热情的失了礼仪,你觉得不自在就带我离开了,我们走到一片花丛前,你摘了一朵栀子花送给了我,你说,百花齐放,你一眼就看上了那栀子花,眼里也只有那朵栀子花花。当时我为你这句话甚是感动,也觉得慕将军乃是正人君子,会说到做到。” 云初念说到这里不说了,只是紧紧望着慕秋淮那双窘迫的眼睛。 “初念,你听我解释。”半晌,慕秋淮憋出这么一句。 云初念没有理他,看了一眼做贼心虚的云漓,挑唇笑了笑,道:“漓妹妹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她说罢,又看向慕秋淮,语音冷了一些:“慕将军,等你们玩好了,烦请你去一趟二院,我们商量商量退婚的事。” 她说着,歪头取掉了耳朵上的碧玉耳坠,塞到他手里,说:“这耳坠我戴着不舒服,不太适合我,还给你。还有……” 她又从衣袖里掏出他来时送给她的那串珍珠项链,塞到他手里:“这么珍贵的东西,怕是你送错人了,这个也还给你。” 慕秋淮呆愣地站着,看了看手里的碧玉耳坠和珍珠项链,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云初念,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走。 画风月 第21节 “慕秋淮,你放开我。”云初念往后撤着身子,挣扎了几下。 慕秋淮不松手,只是说:“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云初念又使劲挣脱了几下,慕秋淮依旧不放手。 “慕秋淮,为了亲王府的名誉,我希望你别太过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云初念冷声提醒他。 慕秋淮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走到慕秋凉和梁齐身边时,停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慕秋凉,头一次对他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 慕秋凉淡然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未说。 梁齐心虚地低下头,看来慕将军已经察觉到是谁透露的消息了。 只是,他与其他女子牵手,怎么也不藏严实点,这下可好了,消息应该很快就能传到亲王府里,王爷和王妃那性子,不得把人给打个半死,估计他和二公子也得受牵连。 慕秋淮拉着云初念继续往前走,云初念见他如此执意,也没再挣扎。 二人到了一片安静的翠竹旁停下,慕秋淮与她面对面站着,抓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 云初念拧眉望他,他也蹙眉望着她。 两人相望一眼,云初念率先移开了视线。 慕秋淮抓着她的手,突然在他的胸口上锤了一拳。 云初念手上一麻,震惊地愣住。 “初念,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慕秋淮俯低身子看着她,诚恳地道歉:“实在对不起,方才我在大院里喝了点酒,云漓就带着我到假山后面去挖她父亲埋的酒坛子,结果……结果……” 他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红的都快发紫了。 他说话时身上还有很浓的酒气,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酒。 结果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云初念看着他,淡定地一句话也未说。 慕秋淮突然又抓起她的手,在他的胸口上打了一拳。 他一连打了自己两拳,吓得云初念往后退了两三步。 慕秋淮懊恼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初念,不退婚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与云漓接触,我发誓,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云初念不知道他在作什么,冷静地问道:“那你可是喜欢云漓?” 慕秋淮怔了一下,回答的不是很肯定:“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与她聊的来,她今天突然抓我的手,我一时迷糊就……就没有躲开。” “所以是她先抓的你的手?”云初念问他。 慕秋淮点头,有点维护云漓的意思:“其实,她只是性子开朗,遇到投机的就会很热情。” “你觉得她这是热情,还是喜欢你?”云初念又问他。 这次慕秋淮不说话了。 云初念轻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对他道:“慕将军,其实我很理解你,你常年征战在外,很少与女子接触,不太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在你心里也只是一份慰藉,我们两个相处起来确实很拘谨,我性子慢热,你又是急性子,我觉得我们很不合适,反而云漓性子外放开朗,你跟她在一起会很轻松。” “我说这些不代表就赞同你们今日所为,只是你们不该这么着急,起码我们两个退了婚你再与她相好,届时也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云初念看向他,接着道:“在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大家体面的把婚退了吧,这样对谁都好。” 一提到“退婚”二字,慕秋淮的心就跟着颤,可能他还有一些醉意,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嗓音略有沙哑:“初念,我理解你说的这些,以前我确实不太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是今日你提到退婚,我很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云初念微拢了下眉头,问他:“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方才我可看到你和云漓有说有笑的非常开心,你们俩人的手牵的也比较紧。” 慕秋淮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道:“我不会娶云漓。” 云初念不解:“为何?云漓也很优秀,长得漂亮,性格开朗,与你非常般配。” 慕秋淮低着头,回了一句:“我谁也不娶,只娶你。” 云初念不明白他为何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她叹了口气道:“慕将军,谁也别为难谁,好聚好散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 慕秋淮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默默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云初念回了二院,慕秋淮也跟着她回了二院。 这时候周韵正坐在前堂里翻着老祖宗让人送来的嫁妆单子,她对老祖宗列的每一样嫁妆都非常满意。 “娘!”云初念踏进前堂叫了一声。 周韵抬头望去,只见云初念和慕秋淮一前一后地进来,看二人脸色……都很难看。 慕秋淮几个大步走上前,深深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周韵见状,吓的一愣,急忙给门前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领会,立即关上了房门。 “秋淮,怎么了?” 周韵扶着慕秋淮的胳膊想把他扶起身,结果慕秋淮弯着腰不肯起。 周韵看了一眼云初念,蹙眉问:“初念,你们怎么了?” 云初念没有说话,走到凳子前坐下。 “伯母,是我对不起初念。”慕秋淮开口,语气里满是歉然。 周韵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个对不起,还能给她行这么大的礼。 慕秋淮沉声解释:“今日我缠着初念给我作画,画到一半时,云漓突然跑来,说是她大姐夫的弟弟礼部侍郎,特意过来见我,于是我就跟着她去了大院,席间我多喝了几杯酒,后来就跟着云漓到假山后面取酒,然后……云漓牵了我的手,我一时糊涂……” 周韵为他最后这句话震惊住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和云漓牵了手?” 慕秋淮点头。 “你……”周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看了一眼冷静的云初念,又问慕秋淮:“确定是云漓先牵的你?你可是喜欢云漓?” 慕秋淮沉声回道:“伯母,我只是觉得云漓热情,像个妹妹,对她并无真切感情,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全都是我的错,还请伯母和初念能原谅我这一次。” 他一个亲王府的大将军,因为牵了别的女子的手而弯腰给她道歉,周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男子三妻四妾多的是,就算是慕秋淮以后纳妾,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他牵手牵的不是时候,还被初念给看到了。 “秋淮,你先起来。”周韵再次扶慕秋淮起身。 慕秋淮站直身,依旧抱歉道:“伯母,是我不对,初念说要与我退婚,但是我不想退。” 退婚?怎么还提到退婚? 周韵看了一眼云初念,见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问她:“初念,你真的要退婚?你可要想清楚。” “嗯。”云初念应了一声,“我已经想清楚了。” 周韵又看了一眼慕秋淮,慕秋淮急忙道:“伯母,这次真的是我的错,您放心,我发誓,以后定当好生对待初念。” 其实这件事,放在别人那里不算多大的事,但是在云初念这里就不一样,周韵了解初念的性子,她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周韵觉得,慕秋淮如此诚恳的道歉,他们也不能太过分,可以好好商量商量,把消息压住,只要慕秋淮以后不再见云漓,说不定在初念那里还有转机,毕竟退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对方又是亲王府。 周韵思索了一会,对慕秋淮道:“这件事秋淮做的确实不对,也怪云漓那丫头太热情。初念就是脾气倔点,你们两个好好沟通沟通,至于退婚的事,先不提。” 云初念一听这话,拧着秀眉喊了一声:“娘!” 周韵安慰她:“初念听话,这事得慢慢解决,不能声张,也不能操之过急,有问题你和秋淮二人好好说。” 周韵这边刚说罢,门外就传来了三夫人的声音:“嫂子,你在吗?” 周韵拍了拍慕秋淮的胳膊,又给了云初念一个眼神,让他们暂且别再提此事。 周韵让小丫鬟把房门打开,三夫人江芮踏门进来,瞧了瞧房中三人,轻笑道:“原来都在呀!我还以为出事后慕将军就回府了呢!” 周韵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只听江芮又道:“我一听说出事了就急忙过来看看,初念没事吧?云漓那丫头也真是的,对待自己的姐夫一点分寸都没有。” 周韵顿时两眼一黑。 怎么,这么快大家都知道了? 第22章 周韵不知这件事发生了多久,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她都没来得及细问,怎么……怎么三院里的人就知道了? 江芮望着她震惊的表情,拿着手绢掩了一下压不住的唇角,继续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下人们添油加醋的乱传,这不都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去了,估计老祖宗马上就到。” 她说到这里,瞅了一眼慕秋淮,说起话来语音拉长了许多:“怕就怕传到亲王府里去,届时再有损亲王府的名誉,那些下人们口无遮拦,连‘偷情’这样难听的话都敢说。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说慕将军要与初念退婚,然后迎娶云漓。” 江芮说到最后一句加重了些语气。 周韵突感一阵胸闷,闷的她有点喘不上气,她扶住一旁的桌角,缓了口气,对江芮道:“弟妹,话可不能乱说,按照律法,污蔑将军可是要砍脑袋的。” 江芮笑容僵了一瞬,语气虽然没有方才那么嘚瑟了,但还是有种幸灾乐祸的口吻:“污蔑将军定然是不敢的,我也是听下人们说的,再说了,云漓那丫头也承认了。” 云漓承认了?这丫头想干什么? 周韵捂了下胸口,催她离开:“弟妹,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一会还要领着云媮去做宫瓷,就不留你了。” 江芮虽然爱搅和事,但也是个识趣的,时下慕秋淮的脸色难看的想要杀人,她定当不能再在这里煽风点火,火候差不多了,她该撤了,余下的就交给老祖宗和大院里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慕秋淮这样优秀的大将军,竟然能中了云漓那小丫头的套,这脑袋瓜子也不灵光嘛! 不像他那个二弟,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对待任何女子都是冷冷冰冰,自是不会轻易被人迷惑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云漓放着慕二公子不去追,反倒往订了婚的慕大公子身上扑,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今个她大姐夫的弟弟礼部侍郎特意过来,很明显在给大院里拉拢关系,难道其目的不单单只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 此时江芮的脑子转的飞快,刚才来的路上她就在琢磨,会不会还有什么好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虽是一介家妇,但也经常游走在一些达官贵人们的夫人之中,对于朝堂政事也略知一二。 听说,下个月就是慕秋淮的世子册封大典,有了世子身份之后,位高权重的他会更加高不可攀,况且,当今皇帝膝下只有两子,太子慕尹也刚一十二岁,二皇子又在襁褓之中…… 而他的父亲慕亲王又曾做过绍国的储君。 当初,若不是四皇子借邻国之势抢走皇位,那么当今皇帝就是慕亲王慕寒城。 而慕秋淮,就是当今太子。 这事……不能细想。 大院那一家子鬼精的很,连礼部侍郎都拉进来了,想必不只是牵牵手这么简单。 画风月 第22节 依慕秋淮的身份,就算他不与云初念退婚,把姐妹俩都要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就看这件事依什么方式处理了。 云初念又是个倔脾气…… 若是这姐妹俩挣抢一个男人,后面,只等看好戏吧! 时下江芮心里不知有多痛快,她站起身,控制好语气,回道:“那好,就不打扰几位了,我先回去了。” 周韵蹙眉应了一声,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胸口生疼。 江芮出了房间,刚走到院门前,就看到老祖宗被嬷嬷搀扶着进来,身后还跟着云漓和大夫人姜珠,以及云漓的大姐云洛。 江芮给老祖宗行了一礼,老祖宗瞥了她一眼,话也未说继续向前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江芮,叹气道:“乖乖在三院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管好自己的嘴。” 老祖宗了解江芮的性子,刚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江芮抿了抿唇,非常听话地回道:“知道了祖母。” 老祖宗又重重叹了口气,快步向房中走去,人还没进屋,就见慕秋淮迎了上来。 慕秋淮给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扶着她进了房间。 周韵一看大院里来了三个人,心里一阵打鼓,瞧云漓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合着她还委屈上了? 周韵让丫鬟关上房门。 老祖宗落了座,看了一眼慕秋淮,又看了看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的云初念,叹气道:“方才云漓已经给我承认过错误了,说是多喝了几杯酒,一时冲动就犯了糊涂,云漓说,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初念也别生气了,这不算大事。” 不算大事? 云初念蓦地站起身,质问老祖宗:“这还不算大事,什么算大事?若是慕将军和云漓两情相悦,直说便是,我与他退了婚,他们爱如何如何,婚约期间,他们做这种事,就是不尊重我。” 老祖宗知道云初念是个倔脾气,瞧了一眼慕秋淮的神情,缓和了点语气:“傻丫头,这哪里是不尊重,那你说,你想如何?” 云初念蹙眉:“我想退婚。” 云初念话一出口,众人面色各异。 周韵急忙走到云初念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方才娘不是说了,让慕将军与你好好谈谈。” 慕秋淮见云初念又提退婚,一双眼睛暗沉下来,温声道:“初念,不要说气话了,我说了我不会与你退婚,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 慕秋淮他不想退婚? 这是老祖宗和大院里的人都没有料到的,就连云漓都傻眼了,刚才在假山旁他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她以为他也喜欢他。 她以为被云初念发现后,他会立即退婚。 他现在为何是这种态度? 老祖宗一时犯愁,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大院里的这番操作她看的明白,今日还特意叫来了礼部侍郎,定是下了功夫的,不过站在云家的立场来讲,不管慕将军看上家里的哪个丫头,和谁成婚,其实都一样。 现在出了这种事,依初念的脾气,定当是忍不了的,她本来还想着让他们二人散了,让慕秋淮迎娶云漓,可不想慕秋淮竟没有退婚的意思。 周韵见此,急忙道:“既然慕将军都说了不退婚,退婚的事就别再提了,后面二人如何解决就让他们商议吧!” 周韵不想让旁人插手这件事。 “姐夫!”云漓走到慕秋淮跟前,眼泪汪汪地道:“所以,姐夫牵我的手,揉我的发,都只是逗我玩吗?” 云漓看起来很委屈,那副娇弱的小模样真的很惹人疼。 慕秋淮低着头,满脸复杂,过了好一会才道:“云漓,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你比我小很多,与我的表妹许楹十分相似,以前在家中我也经常逗许楹妹妹开心,在我心里,你和许楹一样,都是孩子。” 都是孩子? 他这个解释也是无敌了。 云漓听闻这话眼泪啪啪往下落。 一旁忍了很久的云洛终于站了出来,云洛长相妩媚动人,虽已为人妇,但是身上那种锐利锋芒未减分毫,出嫁之前她就非常强势,云家这辈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敢惹她的,现在家妹受气,她怎能坐视不管。 “慕将军。”云洛开口,斜挑的丹凤眼看起来有几分凛然,但是她的语气把握的很好,不能惹恼这位大将军,“云漓虽与慕将军相差几岁,但也已经及笄,到了待嫁的年纪,女子出嫁前的清誉最为重要,如今你与我妹两相交好,还有了肢体接触,你说你只是逗她玩儿,你可是考虑过她的感受和以后的终身大事?现在全院里都在传你和云漓如何如何,这让云漓以后该怎么活?” “更何况,礼部侍郎也在云府,定然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言论,若是这些言论传到朝堂里去,只怕会影响到慕将军。” 云洛这番话寓意很深,态度也很强硬,她在逼着慕秋淮负责。 也不知为何,慕秋淮总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以前他也喝过不少酒,倒不至于神志不清。 说实话,他与云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在云初念叫他的时候他松开了云漓的手,那一刻才发觉自己做了糊涂事。 他确实很喜欢云漓的性格,但是绝没有到要迎娶她的地步。 云洛这番话就是在逼他给云漓一个交代。 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心意:“对于此事,确实是我疏忽影响到了云漓妹妹,不如这样,我认云漓为义妹如何?我家中无妹,多云漓这样一位妹妹,想必我父亲母亲也会非常开心。” 认云漓做义妹? 众人闻言均是愣住。 周韵面上一喜,这大将军的脑子倒挺好使的,如此一来既化解了矛盾,还不用退婚。 时下慕秋淮也清醒了一些,态度比之前更为坚定了,对云漓道:“云漓妹妹若是愿意认我这个兄长,我即可与你行礼,若是不愿,那就恕我不能再把你当做小孩子与你一起玩耍了,毕竟你家姐也说你年龄不小了,不能随便与男子接触。” 这一刻,云初念真是见识了慕秋淮的本事,她不明白他到底如何想的,非要揪着她不放手。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若她再当着众人的面执意提退婚,闹大了传出去有损多方名誉不说,再惹恼了慕秋淮。 毕竟慕秋淮也是个功勋卓著的大将军,还刚为绍国立下汗马功劳,不能因为牵个手毁了他和亲王府,到头来对自己也不利。 所以退婚这事,还是得关上门私下里解决。 但是,婚她是必须退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是时间问题。 以前她觉得慕秋淮可以托付终身,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大院里来了这么多人,云洛又说出这番话,摆明了是有企图的。 慕秋淮现在打死不承认对云漓有过非分之举,若她再坚持下去,岂不是让大院里钻了空子,又看了她的笑话。 等她与慕秋淮退了婚,他们相爱也好,成婚也罢,解决好问题之前,绝对不能把自己搞得被动又可怜。 云初念在心中盘算一番,轻声道:“方才我说退婚也只是一时气话,可能确实是我误会了慕将军,想必慕将军真的把云漓当做了小孩子,既然慕将军解释清楚了,就暂且过去吧!”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大院里的三人,又看向老祖宗,说:“夫婿是曾祖母选的,定然错不了,曾祖母也说这不是大事,那一定会安排好底下的人不会乱嚼舌根,尤其是三婶,她什么也不知,只是听下人们一说就跑过来询问,三婶最听曾祖母的话,曾祖母回去好好嘱咐嘱咐三婶。” “还有。”她又看向满脸委屈又带着点不干的云漓,道:“经此一事,想必妹妹也会长大不少,也该知道什么叫做分寸,以前可能是大娘太忙顾不得教你,以后大娘可以对云漓妹妹多上点心,别再让她吃亏了。” “不过。”云初念走到慕秋淮跟前,“有件事,我需要与慕将军单独说说。” 云初念有撵旁人走的意思。 什么事? 她又有什么事对他说? 慕秋淮心头一颤。 第23章 慕秋淮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可能都比这屋里的小丫头吃过的盐都多,他一身才华和胆识,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从来没有怕过。 但是此时此刻,云初念这句话却让他有些害怕了,因为他看懂了她美眸中透出来的失望,和一刀两断的坚定。 云初念不同其他人,即便是受了委屈,她也能依大局为重,不在外人面前与他纠缠,她这样一个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还高情商的女子,娶回家中一定会是个内助之贤,他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老祖宗见二人准备私下里解决,云漓这边又不占理,于是瞥了一眼大夫人姜珠,起身道:“初念这丫头说的对,这都是误会,老大家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云漓这丫头了,别让她没事到处乱跑,回去找个先生过来,让她少出门,多读书。” 她说罢,被嬷嬷搀扶着往屋外走,嘱咐在场的人:“这事谁都别再议论了,都快些回去。” 老祖宗的话不容置辩,云漓委屈的掩面而泣,转身跑出了房间。 云洛咽不下这口气,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却被一旁的娘亲拉住。 老祖宗带着一群人离开了三院,周韵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云初念和慕秋淮二人在屋中交谈。 过了好一会云初念才开口:“慕将军,方才我说不退婚,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挽救双方的颜面,你有权有势,若是硬娶,我也无法,可是自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尊重你,很欣赏你,西疆那么难打的杖你都能取胜,这点小事定然也能克服,有句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之间又有了隔阂,想必成了婚也不会太幸福,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所以,她要与你他说的事,依旧是退婚? 慕秋淮此刻的脑子彻底清醒了,她越是这般说,他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沉声问她:“初念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他问的突然,云初念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 慕秋淮的眸光幽暗,语音低了许多:“如此说,你也不喜欢我?” 云初念躲了一下他的目光,回道:“你我才刚相识几日,怎样才算喜欢呢?” 慕秋淮走近她一步,俯低了身子紧紧望着她那双眼睛,问道:“那初念当初为何要答应嫁给我?” 云初念这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回道:“我为何答应,慕将军应该也很清楚,之前我也有说过,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日后定会是个好夫君。” 慕秋淮听闻这话,扬了一下好看的唇角,温声道:“这么说,初念也觉得我适合做你的夫君,既然如此,我们成婚便是,我保证日后会好好待你,好好疼你,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慕秋淮此生绝不纳妾。” 他语音温和,句句诚恳,若不是出现今日之事,云初念想她一定会非常感动的,只是她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她觉得此刻的慕秋淮还是不够冷静,应该说他或许只是在赌一口气,这口气是什么她不清楚。 她看着他,情绪依旧稳定:“慕将军,我们两个都需要时间冷静,时下也不早了,你先回府,回去洗漱一番,喝点醒酒茶,再静下心来思考思考,婚姻乃终身大事,草率不得,成婚之前你还是有选择的。” 云初念给彼此留了空间和面子,慕秋淮也不好再为难她,只好应了一声离开了。 慕秋淮回到亲王府以后,一进大殿就看到父亲母亲十分严肃地端坐在主座上,好似在特意等他回来。 这消息……传的可真快。 “父亲,母亲。”慕秋淮给父母行了礼,站在一旁没敢坐下。 慕亲王蹙眉望着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今日之事我与你母亲都听说了,我不听过程,只要结果,你与云家的婚事是退是留,你自行定夺,但是。” 慕亲王说到这里,语音又严肃了几分:“你今日犯的糊涂事定当落了旁人口舌,我不想因为你这点小事影响到亲王府的名誉和下个月的世子册封大典。大学士有个小女儿,名叫苏怡,昨日刚及笄,你们明日见一面,在世子册封之前把婚事定了,世子大典后,封她为世子妃。” 意思就是云初念嫁过来只能做妾? 慕秋淮听闻此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父亲,孩儿不想迎娶苏怡,肯请父亲收回成命。” 慕亲王眉头紧锁,冷喝一声:“此事由不得你,我已经给了你自由选择的机会,是你没有把握住,还做了这种荒唐事。你是将军,又是未来的世子,责任重大,娶妻自是不能随便娶,大学士乃是朝中重臣,你迎娶苏怡最为合适。” 画风月 第23节 他说到这里,又加重了些语气:“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慕秋淮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双拳头紧紧握着,沉默半晌都未说出一句话。 慕王妃瞧着儿子,心疼的不住叹气,只可惜这孩子办事实在不够稳妥,落人口舌不说,还让礼部侍郎撞见。 “父亲。”慕秋淮继续恳求,“孩儿知道错了,如今我已与云漓解开误会,我和云初念也不会退婚,此事已经过去了,还请父亲收回成命。” “可笑。”慕亲王目光一凛,“你以为解除误会就算完了?云家本就是一商户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我愿意让你迎娶云初念,也是念在你九死一生,征战有功,可是你,却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我们亲王府一向家风正大,门第清高,怎能因为这种事损了名誉。” “况且,依你的身份,迎娶大学士的女儿绰绰有余,大学士多次在朝堂上夸奖你,自是有心追随你,你日后是做大事的人,孰轻孰重,你掂量清楚。” 慕亲王的这番话说得慕秋淮哑口无言,父亲对他一向严格,从小到大,只要犯错,绝无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这次父亲出面,若是云初念继续嫁给他,是百分百做不成正妻了。 但是云初念愿意做他的妾吗? 他要如何跟云初念提? —— 慕秋凉自回府以后,就一直盯着云初念给他画的那幅画像瞧,云初念曾问他,想让她画一个什么样的他,他回答让她根据自己的感受画。 结果,她画出来的他,竟是三分冷然,五分幽怨,还有二分多疑。 所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 这幅画还没有画完整,估计这段时间是没办法画了,不过,云初念的画工倒是挺让他叹服的。 他又看了几眼,然后把画卷起来放进了抽屉里,进了寝房换了身舒服的衣衫,点了一个淡雅的香,还给自己泡了壶清茶。 他坐在书桌前,喝了会茶,然后提笔蘸墨,在白纸上写了一行字,等墨汁干了,再轻轻折好,又从书本中拿出一个空信封装进去。 这时候,梁齐轻步进房,看了一眼慕秋凉,转身把房门紧紧关上。 他走到慕秋凉跟前,行了一礼,道:“公子,大公子的事情王爷已经处理完了,大公子没有挨罚,只是……王爷准备让大公子迎娶大学士的女儿苏怡,还说要立她为正妻。” 这么一来,云初念若是进门,只能是妾室。 慕秋凉听闻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淡淡问:“我大哥怎么说?答应了吗?” 梁齐轻叹了口气:“不答应又能如何?还能反抗王爷?” 慕秋凉沉默着没做声。 梁齐有些不明白,问:“公子,你说,大公子都牵了云漓姑娘的手,为何还要执意迎娶初念姑娘?我听云府的人说,老祖宗带着大院里的人去找云初念,结果云初念一开始还执意要退婚,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又不退了,还说误会解开了,谁也别再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慕秋凉依旧没做声。 梁齐挠了挠头,看他一眼,又问:“公子,若是当时云姑娘没有发现,这事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慕秋凉放下手中的信,终是开口:“即便云初念今日没有逮个正着,这事还是会传出去的,也会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大哥酒量一向很好,做事又有分寸,虽然一时被云漓扰的乱了芳心,但是也不至于盲目地做出这种行为。牵手这事是云漓主动的,说明云漓有蓄谋之嫌,况且,今日礼部侍郎突然拜访也并非巧合。” 梁齐闻言一惊:“公子的意思是,今日之事是有人策划?大公子中了圈套?” 慕秋凉把夹了信封的书本整理好,轻声回道:“我听说云家大公子云智与大学士的儿子走得非常亲近,这其中是不是有问题还不太清楚,只是大哥糊涂,一时乱了心,让人家钻了空子。” “那……大公子还会娶云初念吗?听说他今日各种道歉,完全没有要退婚的意思。”梁齐好奇的问。 慕秋凉眼皮微掀,视线落在挂在墙上的那把弓箭上,这把弓箭是大哥送给他的,大哥曾对他说:“二弟,此箭代表着大哥的担当和对你的责任,箭在,大哥就在。” 所以,这一世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大哥从战场上救了下来。 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婚约,使一切都乱了。 大哥常年征战在外,虽然英勇无敌,战无不胜,但是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岂是他一时能掌控得了的。 单单一个云漓就能把他的婚姻搞的被动,那么日后做世子,夺皇位,岂不是更艰难。 至于大哥还能不能迎娶云初念,现在已经不是大哥说的算了。 机会已经给过大哥一次了。 后面,该他慕秋凉出手了。 慕秋凉一直没有回答梁齐的问题,梁齐还在傻愣着等他回答,直到江义进了房间。 慕秋凉看到江义,蓦地站起了身,急声问:“阿义,怎么样?找到那位画师了吗?” 江义走到他跟前,一身风尘还未散尽,行了一礼,回道:“回公子,找到了,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云山了。” “那在何处?” “在京城。”江义回道,“听说他前两日刚到的京城,一直在打听云初念的消息。” 他竟然跑到了京城。 “可有查到他的身份?”慕秋凉蹙眉问。 江义摇头:“没有查到,这个人很神秘,查不到他的任何讯息。” “那他现在住在何处?” “住在东街的一家客栈里,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 慕秋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绕过书桌向门外走去,吩咐梁齐:“去给我准备一把好剑,我们即可去趟客栈。” 备剑? 梁齐与江义互望一眼,难不成公子要去杀人? 慕秋凉脚下生风地往门外走,刚出了房门就撞上了前来的慕秋淮。 慕秋淮见他如此焦急,沉声问:“天色已晚,二弟要去哪里?” 慕秋凉没有回答。 慕秋淮又看向他身后的梁齐,语音冷了些许:“今日消息走漏,我想与你的属下梁齐脱不了干系,二弟,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谈谈?还有……” 他说到这里,看慕秋凉的眼神也冷了几分,一字一句道:“云初念书房里的信……” “二弟是不是该与我解释解释?” 第24章 慕秋淮此话一出,四下静的无一声响,慕秋凉站在原地默了片刻,转身往房间里走,慕秋淮跟上他的脚步,进屋后把房门带上。 梁齐吓出了一声冷汗,伸手抹了一把脸,紧张的双腿发软,大公子不会要打死他吧! 慕秋凉进屋倚在一方书柜前,神情淡然地看着慕秋淮一步步走到他的书桌前停下。 慕秋淮本来想拿起那本夹着信封的书,但是看到书桌上的一封信后,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转头看向慕秋凉,扬了一下眉头,露出一丝苦笑。 慕秋凉安静地倚在书柜前,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加上那一身高贵气质,使周身透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眼尾微微挑起,眸光从慕秋淮的脸上移到那封信上。 慕秋淮最是了解他,也看得懂他此刻的神情,他就像一只受惊后准备伺机而动的猎兽,那一身美丽的皮囊下隐藏着让人畏惧的杀机。 自儿时起,慕秋凉就是如此,只要兄弟二人因为一件事情或者一样东西发生争执,哪怕是再小的争执,慕秋凉都会如现在一般,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他那身冷然气势,生生地逼着你给他低头认错。 慕秋淮望着他,除了僵硬的手,连整个身子都僵挺住了。 看来,云初念书房里的信是没有必要解释了。 须臾后慕秋淮收回手,扯了一把椅子坐下,略有紧张地握了握椅子的扶手,沉声道:“说说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何要在我面前装作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现在仔细回想,那日在凉亭下,二弟问云初念的话,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什么殉情,什么替大哥问一句可是满意这门婚事,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慕秋凉依旧默不作声地站着,身上银白色的衣衫在窗前投来的月光下,显得如水一样冰凉丝滑。 许久,他终于开口,语音依旧清冷,不参杂任何情绪:“世子大典之后,我来为你铲除一切障碍,助你坐上皇位,你先稳住父亲,接近大学士,然后从大学士这里下手,把平南王的实权夺回来,若是你不想娶苏怡,后面我想办法帮你摆脱。” 慕秋淮闻言蹙眉看他,哑然失笑,审视他好一会,问道:“二弟在给我谈条件?” 谈他放弃云初念的条件? 慕秋凉稍动了一下眉,语音更为严肃了一些:“无论是不是谈条件你都没得选,你是嫡长子,从年幼时你就应该知道父亲如此精心培养你是为了什么。如今你手握重要兵权,又将拥有世子身份,你日后走的每一步路都十分关键。” “平南王已经在预谋造反,只要他拿下抚州,绍国就会陷入危难之中,那么,一场避免不了的战争就会开启,届时,太子若是遇害,内忧外患,朝堂一片混乱,父亲就会借此机会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而你,将会是这场战争中最关键的人物。” 慕秋凉说到这里,抬眸看他,语音又冷了一些:“在这之中,你要么走投无路,要么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法。但是你常年征战在外,对朝政不甚了解,若想达到父亲的目的走上顶端,你,必须由我来辅佐。” 必须…… 慕秋淮被这个词刺激了一下。 他说话还是如此。 慕秋淮沉默良久,唇边是久久不能散去的冷笑。 二弟避开云初念的话题给他谈这些,怎么不算一种提醒或者威胁,他这个弟弟,有时候强势的可怕。 他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信,沉声道:“二弟能为大哥着想实在感动,不过你的这番话也点醒了我,还没有得到的东西可以努力去争取……” 他站起身,看向慕秋凉渐渐冰冷下来的双眸:“而已经握在手里的东西,是决然不能松手的。” 最后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慕秋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依旧倚在书柜前一动不动,周身的冷然比之前还要浓。 他的话,大哥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屋外的梁齐和江义看着慕秋淮从房间里出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慕秋淮经过梁齐身边时看了他一眼,梁齐瞬间感觉脊背一阵发凉,魂都快吓出来了。 二人眼看着慕秋淮走远,推门进了房间。 此时慕秋凉僵挺地倚在书柜前,看神情,比慕秋淮好不到哪里去。 这兄弟俩聊崩了? 到底因为点啥呀? 不会是假山“捉奸”的事吧! 画风月 第24节 早知道打死都不告诉二公子了,如此以来,大公子也不会认为是二公子在中间搅和。 “公子。”梁齐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客栈,还去吗?” 慕秋凉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揉了揉发涨的眉心,低声回道:“今晚不去了,我时下烦的很,害怕控制不住杀人。” 杀……杀人? 二公子真要杀人? 慕秋凉拿起桌子上的信递给江义,吩咐他:“明早把这封信送到云府里去。” 江义接过信,问道:“公子,还是送给云初念姑娘吗?” 以前的信都是江义找人往云府里送的,他以前从来不多问,但是现在……云初念马上就是他的嫂嫂了。 他再送信,不太妥吧! 梁齐一听到“云初念”这个名字,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江义,瞬间明白了大公子为何是一幅要杀人的表情。 合着……这兄弟俩都看上了云初念?然后为了云初念翻了脸? 梁齐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二公子带着云初念去“捉奸”这件事,一下就说通了。 慕秋凉又用指腹按了按突突跳的眼窝,冷冷“嗯”了一声:“还是送给她,别说是我送的。” 江义对于二公子“顶风作案”的行为完全不能理解,只好行礼出去。 梁齐也为此感到心焦,傻愣着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慕秋凉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吩咐他:“你去让人给我订做几身好看的衣服,明日再找个手巧的过来帮我搭理头发,还有,去街上给我买一些好点的面脂,要没有味道的那种。” 衣服。 头发。 面脂。 他想干什么? 凉齐几乎用震惊的表情看着他,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最后忍住没敢问。 二公子,怎么还打扮上了。 翌日一大早慕王妃就在房中琢磨慕秋淮和云漓的事情,虽然她不太喜欢云漓的性子,但是倒挺喜欢她这股子痴情,以后慕秋淮定然是要迎娶大学士的女儿苏怡的。 大学士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财富不见得有云家殷实,而云家生意做得最好的又数云漓家,并且当今礼部侍郎又是云漓大姐夫的弟弟。 慕秋淮刚回京,正是接交朋党的时候,若是与他们接了亲,对慕秋淮的将来肯定是有益的。 所以,让云漓嫁给慕秋淮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慕王妃正在房间里琢磨,这时候前来请安的慕秋凉轻步进了门。 “孩儿拜见娘亲。”慕秋凉给慕王妃行了一礼。 慕王妃应了一声扶他起身。 慕秋凉请完安准备离开,慕王妃突然问他:“凉儿,你去了云府两趟,可是见过云漓姑娘?” 慕秋凉微怔,思忖片刻,回道:“见过,还一起吃过饭。” “那你觉得云漓如何?”慕王妃问他。 “云漓姑娘性格开朗活泼,人又比较热情,看起来是挺不错的。”慕秋凉如实回道,顿了片刻,继续道:“她是大老爷的小女儿,自幼娇生惯养,养尊宠优,听说她的大哥与大学士的长子关系甚好,朝中很多官员家的瓷器都出自他们窑里,而且她大姐夫的弟弟是礼部侍郎,礼部侍郎的未婚妻又是太师大人的孙女,无论是财富还是关系……都挺不错。” 经过慕秋凉这么一夸,慕王妃对云漓更感兴趣了:“那昨日礼部侍郎去云府,真的是特意找你大哥的?” 慕秋凉颔首,又如实回道:“听说是云漓的大姐和大姐夫特意带他来见大哥,并且当时还在大院里吃了饭喝了酒。” 慕王妃听到这里总算明白慕秋淮和云漓为啥突然牵上手了。 “娘亲若无其他事,孩儿就告退了。” 慕秋凉给娘亲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今日天气不算好,乌云密布,似乎有一场大雨要来。 慕秋凉出了亲王府,坐上了马车,由江义引着向东街客栈里出发。 三人到了指定客栈,慕秋凉下了马车,在原地站了一会,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然后抓起梁齐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梁齐特意给他准备的,不禁精致好看,还锋利无比。 杀人,应该没问题。 “公子,不能杀人。”江义在一旁小声提醒。 江义不知公子与这位民间画师有什么过节,但是瞧着公子这表情,就跟人家抢了他心爱的东西似的。 慕秋凉深吸了口气,把剑合上,不理会江义的提醒,大步冲进了客栈。 客栈里负责看守画师的小厮正在打盹,看到慕秋凉后蓦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 江义递给他一个眼神。 小厮麻溜地跑到慕秋凉跟前禀告:“公子,人在二楼住着,时下应该还没有起床。” 没有起床?这都什么时辰了。 小厮继续汇报:“公子,此人名叫余安,今年二十四岁,不知是哪里人,但是他有点奇怪,白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其余的时间会吃吃饭,画会画,然后再出门打听打听人。” “打听谁?”慕秋凉眸光一冷。 “打听云家二姑娘云初念。”小厮回道,“他到处打听,就连生辰八字都打听出来了。” “生辰八字?”慕秋凉牙一咬,提着剑就冲上了二楼。 小厮慌忙跑上去,指了指画师住的房间。 慕秋凉走上前,提了口气,撩起裙摆一脚踹了上去,随着“哐当”一声响,房门就被他狠狠地踹开了。 江义吓得躲在了梁齐身后:“这架势怎么跟捉奸似的?” 梁齐慌忙退了两步:“谁说不是呢!” “这俩人……到底有啥过节?” 第25章 慕秋凉踹门踹得实在突然,床上的人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转身向门前望去,只见一身白衣飘飘的公子提剑向这边冲来。 他揉了揉眼睛,有点懵,这又是做的什么梦? “滚下来。”慕秋凉冲到床前,冷喝一声,拿剑指向他。 床上的人疑惑地掀开被褥下了床。 此刻他只穿一条睡裤,赤着上身,乌黑修长的头发凌乱地散于身侧。 他长身玉立,眉目清秀,肤质雪白,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嘴角微微上扬,漾出一抹使人心醉的微笑,虽然身躯微怔,但是那身潇洒不羁的绝美气质,真的能生生把人镇住。 云初念……说的没有错。 此人,有那么点姿色。 他开口,嗓音如汩汩清泉:“公子,找我何事?” 他说着,伸手捞起床上的一件衣衫披在了健硕的身躯上。 身材……好像也不错。 慕秋凉紧了紧手中的剑,深吸了口气。 死丫头眼光挺好。 男子看了看他手中的剑,又看了看他的表情,敛了点笑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惊道:“你……你是亲王府的二公子慕秋凉?” 他慌忙施礼:“在下余安,拜见二公子。” 他说罢,完全不顾及慕秋凉手中还拿着剑,一个大步上前,伸手抱住了他,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极其兴奋地道:“余安真是三生有幸,能够见到活的慕二公子,实在太好了。” 慕秋凉被他搂得身躯僵住,后背也被他拍的生疼,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后伸手推了他一把。 余安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给他行了一礼,扯出桌前一把凳子,客气道:“二公子,请坐。” 慕秋凉此刻内心无比复杂,一甩衣袖坐了下来。 余安随意拢了一下衣衫,给他倒了一杯茶,奉到他面前,恭声道:“今日一见,二公子果然不凡,余安早前就有听说,二公子样貌绝佳,才华横溢,对天文地理颇有研究,余某一直想要拜访,但是你长期在外学□□是错失机会,今日能在此相遇,实在惊喜,实在惊喜!” 慕秋凉被他夸的有些不自在,没有接他的茶,冷声问:“你怎知我就是慕二公子?” “我当然知道。”余安完全不在乎他冰冷的态度,把茶杯放下,坐在他一旁,依旧热情地说:“其实两年前我们就见过面,那时在一家酒楼里,客栈老板认出你是亲王府的二公子,问你能否给他提几个字,你当时一口就答应了,你的字潇洒有力,甚是好看,与我那幅画简直就是完美契合。” “你等下。”慕秋凉眉头一皱,问他:“你说,那幅画是你画的?” 他当初还夸赞那幅画怎么画的那么好。 结果竟是他画的?他还在上面提了字。 这……简直不要太离谱。 余安连忙点头:“那幅画我至今还珍藏着呢!” 慕秋凉定睛审视他一眼,冷着脸往后撤了撤身,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二公子,只怪你我二人相见恨晚,我现在就让店家去准备些酒菜,你我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余安对待慕秋凉就像对待一位许久不见的好友,他说着,起身就要出门,慕秋凉拿着剑一把抵在了他的后腰上,冷声道:“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回答完再出门。” 余安愣了一下,转过身,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神情稍变,依旧好言:“二公子你问便是,我一定会如实回答,刀剑无眼,你先收起来。” “第一。”慕秋凉沉声开口,并没有收剑的意思,“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第二,你来京城做什么?” 慕秋凉来的一路上都在考虑,是先砍他的胳膊还是剁他的腿,易或一剑把他给杀了,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懒散又热情,实则却拥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和极好的心性,剑指了他两次他都没有一丝畏惧,可见阅历和胆识非同一般。 还有他所用的物品,每一样都非常贵重,他身上披的轻衫,他床前放的靴子,还有他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以及他床头的那一把剑,这些,全都是达官贵人家才有能力买到的东西,而他一个民间画师就能拥有这些,说明他非富即贵。 画风月 第25节 上一世他与云初念跳湖成了一个谜,以至于后来很多年都没有查明他的身份来历,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弄明白。 余安望着他认真的表情,好看的眉眼依旧含着一丝笑意,温声回道:“我,无父无母,云游四海,依地为铺,依天为盖,走到哪里画到哪里,走到哪里住到哪里。” 他说到这里,伸手拨了一把披散的头发,继续道:“我此次来京是要见一位好友,这位好友与我甚是投缘,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颇有好感,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 余安说到这里,还惋惜地叹息了两口气。 他口中的好友是谁,慕秋凉自是知晓,原来他早就对云初念动了心思。 慕秋凉拿剑的手已是握得指骨发白,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将此人一剑刺穿。 “公子。”江义见慕秋凉将要发狠,连忙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息怒,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能杀人,王爷千叮咛万嘱咐,最近一定一定不能出事,否则阿义和梁齐的小命将会不保,你冷静冷静。” 慕秋凉控制住翻腾的思绪,压了压冒上来的火气,现在杀了他,确实太便宜他了。 他沉默片刻收起了剑,起身向门外走去,凛声丢出一句:“不想死的惨就老实一些。” 余安张了张口,没明白他的意思,在身后叫他:“二公子,不留下来喝一杯吗?若是今日不方便,改日余安一定会登门拜访。” 他还准备把人头送上门去? 慕秋凉带着难捱的火气出了客栈。 江义和梁齐还是头一次见公子生这么大的气,以前公子遇到再麻烦的事情,都会淡定自若地处理,哪会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过,并且还有杀人的冲动。 江义打开扇子给他扇着风,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这人是谁,您与他到底有何过节?” 江义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可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人。 慕秋凉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前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吩咐他:“多找些人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禀告,还有。” 他顿了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素净的连一丝装饰都没有的白色衣衫:“衣服做得精致一些,最好带一些浅浅的颜色和好看的花纹。” “……”江义吃惊地打量他,十几年都不曾对吃穿用度有过任何要求的二公子,怎么突然连这些小细节都注意上了。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的公子,衣服已经在做了,面脂一大早我就让府里的丫鬟给您买了,还买了一些扇子和玉佩,回头您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说起扇子,慕秋凉眸光一亮,对江义道:“你再去给我买几把素扇。” “公子要素扇做什么?” “找人作画。” “找谁?” 慕秋凉看他一眼,江义立马闭上了嘴巴。 慕秋凉心情非常不好,几乎比今日的天气还要糟糕,他回府以后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看会书也看不下去。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他简单地用了一些饭菜,准备睡一个午觉。 江义端着一盆子冰块过来,问他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慕秋凉身上燥热,就让他把冰盆子放在了床头。 慕秋凉躺下以后,翻来覆去地过了许久才睡着。 但是他刚睡着就开始做梦。 在梦中,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一片碧湖前,手中拿着一串铃铛,好奇地望着湖面上呼呼往上冒的泡泡。 他问身边的另一个小男孩:“小安,你说湖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怎么一直在冒泡泡?” 被叫做小安的男孩比他足足高了一个脑袋,往那湖里瞧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听父亲说,有一种生物叫做美人鱼,它们生活在水里,也许这湖底下住着一条美人鱼呢!” “美人鱼?”小男孩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那美人鱼长什么样子?” 小安摇头:“我也不知,但是我想,美人鱼一定是非常漂亮的。” “有多漂亮?像念妹妹一样漂亮吗?”小男孩认真地问。 说起念妹妹,小安嘿嘿地笑了,拿起他手中的铃铛摇了摇,转身向不远处的小木屋跑去,边跑边道:“美人鱼怎么能有我们家念妹妹漂亮呢?念妹妹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娃娃。” 他说着又使劲地摇了几下铃铛:“我去逗念妹妹玩喽!” 小男孩看着小安跑进了木屋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转头看向湖面,只见湖面上方还在不停地冒上着泡泡。 他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慢慢地向湖面伸去,但是树枝刚触到湖面,一只宽的手掌就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惊得身躯一颤,急忙转过头来,只见身躯高大的父亲正站在他的面前。 “父……亲。”他弱弱地叫了一声。 被叫做父亲的男子面容模糊,看不清样貌,但是他的声音却冰冷低沉:“别靠湖太近,掉下去会没命的。” 别靠湖太近,掉下去会没命的。 这句话一直在小男孩的脑海里环绕,他看着父亲,视线渐渐模糊,最后,他手中的树枝“啪嗒”一声掉进了湖里。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慕秋凉蓦地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涨的脑袋。 怎么突然做这么奇怪的梦。 湖、铃铛、小安…… 还有……念妹妹。 念妹妹是谁? 慕秋凉起身下了床,发现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 “阿义。”慕秋凉冲着房门喊了一身。 江义推门进屋,看着他湿透的衣衫,惊讶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 慕秋凉也是一头雾水,做个梦怎会出这么多的汗,他吩咐江义:“快去给我准备洗澡水,待会我们出去一趟。” “公子准备去哪里?” “去云府。” —— 隐天蔽日,彤云密布,好像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云初念趴在窗户前望着院中的一棵海棠树发呆,回想那日慕秋淮送给她的海棠花,不免惆怅起来。 她惆怅的不是慕秋淮不能从一而终的感情,而是他冲动后留下的一堆麻烦事。 慕秋淮好像真的没有退婚的打算,虽然她理解他,体谅他,但是他却不能理解她,体谅她。 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让她明白,人心难测,尤其是男人,万万不能被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了,更不能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小姐。” 这时候,玲月轻步进门,打断了云初念的思绪。 云初念转过身,看到玲月拿着一封信走来。 玲月走到她面前,把信递给她:“小姐,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什么也没说就跑开了。” 云初念接过她手中的信,起身回了书房。 她坐在桌前,把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打开。 同样的信纸,同样的字,和同样几句问候的话,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多加了一句:要开心。 “要开心……” 云初念喃喃着这三个字,感觉写信的人能够洞察她的心思,现在她的确很不开心。 不过,看了这封信,她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积压了一晚上的忧愁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她拿着信看了很久,然后执笔给对方回了一封信,并且还在信上画了一朵梨花。 她很喜欢梨花,她曾多次画过梨花,她喜欢吃梨花酥,喜欢喝梨花粥,还喜欢喝加了冰的梨茶。 更喜欢春日里开满院子的梨花。 她希望把这朵漂亮的梨花送给这位有心人。 她把信装好,交给了赵管家,嘱咐他下次再有人送信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他。 云初念回屋时,听到一阵哭喊声。 好像是从大娘院子里传出来的。 “小姐。”玲月匆匆跑来,焦急地喊道:“小姐老祖宗让您去大院里一趟,云漓小姐她,她要自尽,白绫都挂到脖子上了。” “什么?”云初念闻言大惊一声,转身就往大院里跑。 待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大院里的时候,只见院中的大树旁围了一群人,人群中间,云漓踩在高高的凳子上,手上扯着一条挂在树杈上的白绫。 她……她真的要上吊自杀? “我的小祖宗,你快给我下来。”老祖宗拍着大腿不住地喊,可见被云漓吓的不轻。 “漓儿啊!有话好好说,你别吓娘好不好?你快下来啊!”大夫人也捶着胸口一阵劝说。 “妹妹,你别冲动,有委屈了,哥哥给你做主,哥哥去找慕将军。”云智在一旁支着胳膊,生怕妹妹一激动踢翻了板凳。 云漓只是嘤嘤哭泣,一句话也不说。 “初念。”这时候,老祖宗看到了云初念,招手让她过去。 云初念急忙走上前,问道:“曾祖母,漓妹妹怎么了?” 老祖宗愁着脸,拿着拐杖使劲在地上顿了几下,说起话来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还不是因为慕将军的事,云漓觉得屈辱,非要不活。” 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老祖宗继续道:“云漓说此生非慕将军不嫁,若是慕将军不娶,她干脆死了算了。” 这,这怎么还拿命威胁了呢? “初念啊!”老祖宗一把抓住她的手,泪眼汪汪地恳求道:“云漓这丫头执意要嫁给慕将军,初念能不能委屈你……” 老祖宗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当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云初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就是让她与慕秋淮退婚吗? 她何尝不想退呢? 画风月 第26节 “曾祖母,您先别激动。”云初念返握住她的手,“这事啊!是可以商量的。” 老祖宗一听可以商量,急忙冲云漓喊道:“漓丫头,听到了没?你初念姐说这事可以商量,你快下来吧!” 老祖宗捂了一下胸口:“我这老婆子真的要被你给吓出个好歹了。” 云漓看了一眼云初念,挂在脖子上的白绫松了松,那双含泪的眼睛里闪过的惊喜,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 要不是云初念也想退婚,高低得看看她这位小堂妹是怎么凳子一踢,白绫一勒,一命呜呼的。 扫了一眼大娘,大娘变化莫测的神情,比川剧变脸都要好看。 云初念上前走了一步,冲云漓伸出一只手,劝说道:“漓妹妹,你下来,咱们好好谈,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传出去多丢人。” 云漓蹙眉看着她,冷哼一声:“你骗人,姐夫根本不会与你退婚。” 云初念轻叹了口气:“漓妹妹,以后别张口闭口就是姐夫了,小姨子执意嫁给姐夫,你觉得这样……好听吗?” 云漓哑口无言,在斗嘴方面她是斗不过云初念的,虽然她的话难听了些,只要能让他们退婚,就暂且先忍着。 “丫头,快下来吧!听你初念姐的,她给你想办法。”老祖宗往前走了几步,招呼着云漓快下来。 云漓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白绫。 云智见状,上前一步抱住她的双腿,把她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大夫人直拍胸口一阵后怕,一把拽住云漓的胳膊,心疼道:“我的漓儿啊!有没有受伤,你可真是把娘给吓坏了。” 云漓泪水啪啪地往下落,看向云初念,问道:“姐姐真的会与慕秋将军退婚吗?” 云初念也很忧心,她没有太大把握:“婚我会想办法退,但是你别再搞这一出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云漓识趣地点着头,抹了一把泪:“我全都听姐姐的。” 只要有了云初念这句话,云漓就放心了。 云漓总算消停了,老祖宗让大伙散了场,云初念回了二院,见娘亲正站在院门前等着她。 娘亲的脸色不太好,抓着她的手进了屋。 母女俩坐下来,娘亲叹气问她:“初念,你告诉娘,你真的要因为云漓这一闹,把婚给退了?” 云初念知道娘亲的担忧,抓起的她手,轻声道:“娘,其实我是真的很想退婚,之前我认为慕将军很喜欢我,会一心一心一意待我,可是现在我发现,他可能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的真心,所以,即便我嫁给了他,日后也不一定会幸福,尤其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夫妻俩心不在一起,余下的人生一定会很艰难的。” 云初念说的不错,周韵作为一个过来人,早已尝尽婚后的酸甜苦辣,若是夫君选错了,只能消磨自己一辈子的光阴。 周韵审视着她,觉得自己女儿已经长大了,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和分辨是非,也会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她心中无比欣慰。 “那好。”周韵伸手抚了抚她脸颊的秀发,轻笑道:“只要初念,怎么都成,一会我让人去亲王府把慕将军找来,咱们再和他好好谈谈。” 云初念开心的一把抱住娘亲,用脸颊蹭了蹭她:“娘亲最好了!” 周韵轻拍着她的背,虽然觉得失去慕秋淮这个女婿有些可惜,但是他不能对女儿从一而终,条件再优越又有什么用。 安抚好女儿,周韵就差赵管家去亲王府请慕秋淮,亲王府的人说慕秋淮一大早就去皇宫里面圣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赵管家只好留了口信回了府。 —— 三院里种了几盆兰花,兰花花叶肥美,被云竹养的极好。 眼看就要下雨,云竹跑到院子里去搬兰花,三夫人江芮见此,忍不住说叨:“你说你,花在几盆花上的心思,都比花在终身大事上的心思多,你看人家云漓,挣不到抢不到就去上吊,这不,人没死成,一出苦肉计,竟真的把云初念给唬住了,二院里到嘴边的女婿就这么生生地被她给抢走了。” 云漓上吊自杀这番操作,江芮从头看到尾,一点讯息都没舍得错过,她想过姐妹俩会因为一个男人斗的不可开交,也想过就算云漓以死相逼,云初念也不会轻易放弃,可结果,云初念这丫头,张口就答应与慕将军退婚。 这可真是把她给气死了。 云竹默默地听着娘亲发牢骚,搬了一盆兰花往房间里走。 江芮跟在她身后,依旧絮叨着:“大院里一向嚣张跋扈的很,以前是云洛压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一头,现在又来一个云漓,也不知道他们大院里是朝哪个方向烧的香磕的头,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好事都摊他们家去了。二院里一群窝囊废,就这样轻易拱手让人,你说气不气人?那可是亲王府的嫡长子呀!你瞧瞧这京城里,还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以后,云漓嫁到他们家,再封个世子妃,那可真是给他们大院里光宗耀祖了,回头,你们这几个小姐妹,在她面前又得低上一头。” 江芮越说运气,越说越离谱,拿着扇子猛地扇着风。 云竹依旧不理她,把花盆放进房间里,又去院子里搬另一盆。 江芮瞧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这死丫头,娘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管你这几盆子兰花?咱们就算够不上嫡长子,咱们是不是也得对慕二公子上上心?昨日他过来,那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反而跑到西街那么远的地方买什么落云糕,这附近哪里不能买,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买?” 说起这事,云竹终是开口:“二公子说他喜欢吃西街的落云糕,他好不容易给我透露点喜好,我怎么能错过。” “傻丫头。”江芮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不能去买,非得那个时候去买?” 云竹搬着花盆往房间里走,反问她:“那娘说什么时候买比较合适?他人就在跟前,又说出了口,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定当赶紧去给他买了。” 江芮真是被她给气得够呛,拿着扇子戳了她一把:“我的傻丫头,他说那话指不定就是想约你一起出去呢,你怎么能把他丢在云府里,自己跑到西街去。” 云竹躲着她的扇子,回道:“我不是一个人去的,二公子安排了人保护我。” 江芮:“……” “算了算了。”江芮叹息一声,此刻她真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感。 这时候,三院里的管家匆匆跑来,说:“夫人,小姐,慕二公子来了。” “慕二公子?”三夫人闻言一惊,“人呢?在哪里?” 管家回道:“刚到云府,现在正在东院里给老祖宗请安。” 江芮一把夺走云竹手里的花盆,对她道:“丫头,好机会又来了,二公子一定是来见你的,快,快去打扮打扮。” 云竹也甚是惊喜,慌忙往房间里走,对江芮道:“娘,你快些去把我绣的那幅《春欢图》打包一下,待会我送给二公子。” “好,娘这就去。”江芮把花盆递给一旁的管家,又嘱咐云竹:“穿那件青色衣衫,那是我刚让人做的,面料昂贵的很。” “知道了娘。” —— 东院里,老祖宗望着突然拜访的慕秋凉,欢喜之中带着些惊讶,好生招待他坐下,又让人给他上了名贵的茶水。 慕秋凉让江义奉上给老祖宗带的东西,清声道:“老夫人,听闻您有胸闷的毛病,我便到老医师那里给您配了几服药,这位老医师先前做过太医,医术非常高明,希望这些药能对您有所帮助。” 他竟然记得她胸闷的事情,老祖宗开心的不住点头:“二公子真是有心了,老婆子实在感激不尽。” 慕秋凉客气道:“老夫人不必如此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 老祖宗为这句话笑的合不拢嘴,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她笑问道:“二公子今日过来可是要找云竹?” 慕秋凉回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心系老夫人的病情,便过来看看您。” 不是来见云竹? 这时候,只听“轰隆”一声,一个闷雷滚来,空中开始飘起毛毛细雨。 老祖宗向门外瞧了一眼,又感激道:“二公子实在贴心,老婆子甚是欢喜,这药我一定会好好服用,外面下雨了,二公子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慕秋凉也向屋外望了一眼,轻笑道:“也好,那日在府上留餐,有道辣笋菜挺好吃。” 辣笋菜?老祖宗细想,他指的是在二院里吃的那顿饭? 二院里的厨子是周韵在外面请的,做的菜都偏辣一些。 老祖宗笑道:“辣笋菜今日一定会让二公子吃上,我现在就让人吩咐二院里去准备,一会咱们到二院里去用饭。” 慕秋凉颔首:“一切听老夫人安排。” 他这边刚说罢,只见云竹打着油纸伞过来。 云竹把伞递给身旁的小丫鬟,走上前给老祖宗行了礼:“云竹拜见曾祖母。” 然后又转身给二公子行了礼:“见过二公子。” 慕秋凉给她颔首回了礼。 老祖宗招手让云竹到她跟前,笑说:“刚才我还与二公子说着你呢!竹儿若是无事,就先陪陪二公子,下雨了,我去吩咐后院里的人把瓷胚看好,千万别给淋了。” 老祖宗说着站起了身,对慕秋凉道:“二公子,你先与云竹说说话,我一会就回来。” 慕秋凉起身回道:“老夫人先去忙。” 老祖宗应了一声出了门。 老祖宗说是去后院里看瓷胚,实则出门后转身进了偏房,下着雨,她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子自然是走不了道的,她只是想给云竹和慕秋凉留一个独处的空间。 云竹这丫头对感情方面实在愚钝,和她娘一样,心胸小的只有眼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祖宗走了以后,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慕秋凉只是坐着不说话,偶尔往门外看上一眼。 云竹也不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才道:“二公子,我绣了一幅画想送给你,待会可愿意随我到三院里取?” 慕秋凉点头:“好,云竹姑娘有心了。” 云竹轻笑道:“云竹不才,希望二公子能喜欢。” 慕秋凉又应了一声,态度比上次好了一些。 云竹缴着手绢,很想与慕秋凉说话,但是又不知说什么。 她不说,慕秋凉也不说。 又过了一会,云竹问:“二公子,你经常游历在外,可是遇到过什么趣事?能否与我讲讲?” 慕秋凉低声回道:“趣事倒是挺多的,有些我都忘记了,待会,我让阿义讲给你听。” 云竹答应:“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此时屋外已经下起了大雨。 就这样,二人生生坐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未再说一句话。 后来,慕秋凉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门前站了一会,瞧着越下越大的雨,目光一直看向二院的方向。 过了一会,二院里的赵管家匆匆跑来,见老祖宗不在房间里,给慕秋凉和云竹行了礼,说道:“二公子,饭菜已经准备上了,二夫人怕雨越下越大,让我先请您过去。” “好。”慕秋凉一口答应,接过小厮递来的伞,头也不回地就向二院里走去。 赵管家看向一脸惊讶的云竹,对她道:“云竹小姐,方才老祖宗交代,要招待二公子在二院里用饭,所以就让我过来叫他,雨越来越大,小姐若是回三院,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云竹望着大雨中渐行渐远的慕秋凉,皱了皱眉问:“曾祖母怎么突然要到二院里去吃饭?” 赵管家笑回道:“这不是下雨了嘛!可能老祖宗不想在东院里麻烦。” 云竹“哦”了一声,道:“那好,我先回去,待会二公子用完饭,你告诉他,让他到三院里一趟,我有东西送给他。” 画风月 第27节 赵管家颔首:“好的小姐。” 赵管家把云竹送回了三院,然后又跑回东院里请老祖宗到二院里吃饭,结果老祖宗身边的人告诉他,老祖宗的风湿病犯了,出不了门,就由二院里的人招待二公子。 慕秋凉领着江义到了二院,他一踏进院门就看到云初念站在堂门前。 慕秋凉停下脚步,地面上滴滴答答的雨水溅湿了他的衣衫。 记得上一世他们成婚后的第三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他从外面回来,看到云初念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衣衫站在院中淋着大雨,他慌忙走上前问她:“这是做何?” 她抬头看着他,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回道:“方才我想把下雨的场景画下来,但总是画不出那种凄美的意境,我想,应该是我还没有真切感受过淋雨的滋味,所以才画的不好,于是我就想淋雨试试,看看能否画出那种感觉。” 他当时听了这番话,既觉得好笑,又能理解,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疯子般的行为,但是他明白,只有真切体会了,才能画出更真实的东西。 果不其然,淋雨后的她生病了,发了一夜的高烧,那晚,他坐在床头陪着她,看了一夜的书。 第二日醒来,她望着他这个刚成婚不久还有些陌生的夫君,轻声说:“谢谢你能在父亲母亲面前,帮我隐瞒生病的原因。” 他们都知道,那时候,若是他的父亲母亲知道她是为了画画而淋雨,一定会阻止她继续画画的,因为母亲说,想让他们尽快生个孩子。 现在,透过雨水望着她,好似她淋雨的场景恍如昨日一般。 他拽起被雨水打湿的衣摆向前堂走去,走到她面前。 云初念见他过来并没有太过惊讶,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雨伞,收了起来。 “老祖宗说,今日在你们院里用饭。”虽然没有人问,慕秋凉觉得还是要说一下,避免产生尴尬。 “嗯。”云初念应了一声,引着他往里走,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毛巾递给他,“方才听赵管家说了,二公子想吃辣笋菜,我娘亲已经去安排厨子做了,由我娘亲盯着,一定还能做的像上次一样好吃。” 慕秋凉追上她的脚步,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肩头的雨水,感谢道:“二夫人真是有心了。” 云初念见他擦完,把毛巾接了过来,又请他坐下,让玲月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她还记得他爱喝白水。 “二公子今日过来可有什么重要事情?”云初念今日与他说话不如以前那么拘谨,看他的眼神也变得灵动有光。 慕秋凉望着她,回道:“我是来看望老夫人的,先前听说她有些胸闷,便给她带了些药,不巧下雨了,老夫人就留我在此用饭。” 云初念点头,却在心中笑了。 “云嵘呢?”慕秋凉问她。 “最近家里做宫瓷,二哥负责的事情比较多,可能今日没办法陪二公子了。”云初念回道。 慕秋凉应了一声,又问:“你长姐呢?” 云初念揪了颗葡萄,回道:“我媮姐姐也去做宫瓷了,最近会一直住在后院里。” “那……”慕秋凉一直好奇一个问题,问她:“你为何不参与做瓷,你的画如此精美,放在瓷器上应该会更加漂亮。” 云初念不想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刚放进嘴里的葡萄,咬了一口,酸的她头皮一麻。 她蹙了蹙眉,把酸掉牙的葡萄生生咽了下去。 慕秋凉瞧着她被酸到的表情,低声笑了,笑起来如沐春风,一双眼睛极其好看。 原来,他是会笑的,也不是一直冷若冰霜。 云初念看着他,脸颊不由地红了,她喝了口茶,压了压口中的酸涩,轻声回道:“我不想画,因为画出来的瓷器都是要售卖的,有些东西不能用价格来衡量,况且,我的手……” 她说到这里不说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手指动了动,神色也变了。 慕秋凉没再追问,掏出一把素扇递给她:“有劳初念姑娘帮我画一把扇子。” 云初念接过扇子,问他:“你想在上面画什么?” “画什么都行。”他回道,“只要是你喜欢画的。” “好。” 云初念爽快地答应,把扇子收了起来,然后从她刚才揪过的那串葡萄上面,又揪了两粒葡萄递给他,笑说:“这个就当做你的道谢了,快尝尝。” 葡萄?她让他吃酸葡萄? 慕秋凉没有接,云初念又往前送了送,慕秋凉没再犹豫,伸手接下,他把两粒葡萄都放进了嘴里。 嚼了一口。 酸,酸的他立即皱起了眉头。 云初念瞧着他被酸到的表情,也学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慕秋凉抬眸看她,倏然明白,这小丫头是故意的。 但是她笑起来声如银铃,粉面含春,眼波流转,恰似春日繁花绽放,十分明艳动人。 他微微愣住,眼中渐渐化出一片温润。 她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好看。 云初念这边笑声还没有止,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小公子打着雨伞跑了过来。 “念妹妹。”小公子还没进屋就开始喊。 云初念闻声站起身,惊喜道:“表哥来了。” 表哥? 第26章 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院中景色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雨中跑来的白色身影依稀可辨。 “念妹妹!” 跑到门前的周延恒把雨伞递给一旁的小厮,都来不及抖一抖溅湿的衣衫,他大步往房间里走,嘴上还说着:“这雨说下就下,害我把衣服都淋湿了,我本来是要给念妹妹买梨花酥的,结果因为下雨,店家早早就把门关了……” 周延恒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房中的慕秋凉。 “这位是……”周延恒吃惊地审视慕秋凉。 慕秋凉在他叫第一声“念妹妹”的时候就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二人突然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就变了。 周延恒今年一十八岁,身姿矫健,面容刚毅,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族气质。 慕秋凉对周延恒的印象极其深刻,应该说是终身难忘。 上一世,平南王造反,他趁乱攻打皇宫,不慎中了皇家军的埋伏,大批皇家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他强烈进攻。 他带着所剩不多的士兵奋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在血流成河,穷途末路之际,周延恒手持长枪,骑着骏马,带领他父亲留下的一支黑骑兵从北方厮杀而来。 战鼓雷鸣,旌旗蔽日,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彻云霄。 那日,他们在周延恒的帮助下,成功攻破皇城,杀入皇宫,夺下皇位。 周延恒,上一世唯一一个能与慕秋淮旗鼓相当的大将军,他有勇有谋,聪慧过人。 但是他却非常花心。 他见一个爱一个,身边的姑娘从来没有缺过,就连他的表妹云初念他都没有放过。 他不爱云初念,但是他会纠缠云初念,并且还曾多次阻止云初念嫁进亲王府。 他在云初念面前说了他很多坏话,说他性子冰冷不近人情,说他只是图云家的财产对云初念并没有感情,还说他虚弱无力……可能那方面不行,以至于云初念在与他圆房时对他说:“撑不住就告诉我,别勉强。” 她这句话让他又羞又恼,在得知是周延恒搞的鬼之后,他气冲冲地找到他,毫不留情地与他大打了一架。 周延恒被他打的心服口服,自此以后再也没说过他的坏话。 后来,周延恒成了绍国赫赫有名的镇魂大将军,在他做皇帝的那十几年里,周延恒帮他保家卫国,助他治理旧山河。 可以说,周延恒是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位贵人。 还记得他去世的前一天,周延恒差人给他送了一件云初念留在外祖母家的衣衫,周延恒说,有了这件衣衫,黄泉路上他就不会孤单了。 此时此刻,再见到这个表舅哥,他心中依旧是难以言喻的触动,他永远都忘不了生死攸关时他奋力营救他的场景。 “表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云初念吃惊地迎上前。 周延恒从慕秋凉身上收回视线,跟着她走到桌前坐下,说起话来酸溜溜的:“早知念妹妹这里有客人,我就不进屋了。” 云初念给他倒了杯茶,轻笑道:“这位是亲王府的二公子,是过来看望曾祖母的。” “亲王府的二公子?”周延恒忙去打量慕秋凉,惊问道:“他就是你未来的小叔子慕秋凉?” 小叔子…… 云初念听闻这三个字面上略显尴尬,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周延恒见此,急忙起身上前行礼:“周延恒,拜见二公子。” 他突然这么礼貌,慕秋凉有些不习惯,前世他对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他说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在讽刺他。 慕秋凉颔首回礼:“周公子不必客气。” 周延恒行完礼坐下,看了看云初念,又看了看慕秋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坐在这里与云初念说话的人不应该是慕秋淮吗?为何会是她的小叔子慕秋凉? “你大哥呢?”周延恒好奇地问慕秋凉。 “我大哥今日进宫面圣去了。”慕秋凉回道。 “既然二公子是看望曾祖母,那为何会坐在这里?”周延恒眯眼审视慕秋凉。 周延恒对男女之事十分敏感,他瞧着这俩人的表情…… 有点不对。 云初念替慕秋凉回道:“下雨了,曾祖母要留二公子在云府里用饭,于是安排我们二院里来招待他。” 云初念说着垂下眼,没敢去看周延恒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周延恒“哦”了一声,道:“我今日来有重要事情告诉念妹妹。” 云初念忙问:“什么重要事情?” 周延恒回道:“过几日南岭仙人要在城外的绿郊山庄与一些文人雅士小聚,南岭仙人想邀请你前去参加。” “南岭仙人?让我去参加?”云初念有些震惊,“你说的可是写《元洲赋》的南岭仙人?” 南岭仙人乃是绍国有名的诗词家,他的诗词沉郁顿挫,内容深渊,富有极强的家国情怀和大情大义。 画风月 第28节 这样一个被称之为“仙人”的文学家,竟然会邀请她,她有点受宠若惊。 周延恒颔首:“没错,就是这位南岭仙人。” 周延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请柬递给她:“这是请柬,上面有时间和地点,机会难得,千万别错过。” 周延恒年纪不大,阅历很深,交友甚广,南岭仙人能拖人找他送请柬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南岭仙人怎么会想见一个文学造诣不是很深,诗词歌赋也不甚精炼的她呢? 有些奇怪。 云初念收起请柬,看了一眼慕秋凉,想起那日他突然提起南岭仙人的事情,这才刚过去两三日她就收到了南岭仙人的邀请,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 慕秋凉眼瞧着她把请柬收了起来,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垂眸时眼中闪过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念妹妹。”周延恒叫她,“不知二院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二公子,闻着挺香的。” 云初念端起刚才吃过的那盘葡萄放到他面前,轻声回道:“我也不知都做了什么,应该没有你爱吃的,我们二院的菜都偏辣,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 云初念没有留他用饭的打算。 周延恒听出了她的意思,但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我最近口味变了,就喜欢吃辣,晚饭我就留下了,正好陪陪二公子。” “表哥今日没有其他事情做吗?”云初念还是想撵他走,又把葡萄往他面前推了推。 周延恒从她推来的盘子里揪了一粒葡萄,抬手一扔,丢进了嘴里,边嚼边道:“我今日是特意过来看望念妹妹的,怎么,念妹妹有了其他客人,就要撵我走了。” “撵你走倒不至于。”云初念嘀咕一句,“就是怕舅舅找不到你人,又以为你去喝花酒了。” 周延恒爱喝花酒的毛病人尽皆知,他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的冷嘲热讽,云初念这么说,他也不生气。 他又揪了一粒葡萄丢进嘴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花酒哪日不能喝,念妹妹可是没有几日能陪了。” 她与慕秋淮订婚的事情周延恒自是知道的,只是还不知她已经打算退婚了。 云初念和慕秋凉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葡萄吃进嘴里,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他:“不酸吗?” 就是这串葡萄,刚才差点把他们俩人的牙给酸掉了,为何他能吃的这么泰然自若。 周延恒瞧着俩人震惊的表情,揪了一粒葡萄递给云初念:“不酸,你尝尝。” 云初念慌忙摆手:“我不尝。” 周延恒又把葡萄递给慕秋凉:“二公子尝尝。” 慕秋凉也慌忙摆手:“我也不尝。” 周延恒见二人都不尝,只好抬手一扔,又把葡萄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到底酸不酸云初念不知道,但是周延恒的眼睛越来越红是真的。 这时周韵忙完过来,看到周延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延恒怎么来了?下雨了,还不快走。” 周延恒本来想起身给姑母行个礼,听了这话后便纹丝不动了,连“姑母”也不愿意叫了。 周韵对待周延恒冷冷冰冰,结果转头就对慕秋凉热情的不行:“二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去用吧!” 慕秋凉应了一声,起身给周韵行了一礼,云初念也随他起身,而后递给他一个眼神,他领会后放慢了些脚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边周延恒也跟着起身,周韵见此一把拦住了他:“延恒,天要黑了,你快些回去,别让你父亲担心了。” 周延恒看了看往后房走的二人,眉头一皱,不满道:“姑母你偏心,你留一个外人用饭,也不留我。” 周韵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笑回道:“姑母怎么会偏心,延恒是自家人,随时都能过来用饭,姑母是怕你父亲担心你,你前个不是刚挨了一顿打,我听说,你父亲把竹条都打断了。” 周延恒:“……” “好好好!我走,我走。” 被亲姑母往外撵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周延恒恨不得把袖子都给甩烂了,他冷哼着被周韵推出了房间,周韵甚至连伞都没有给他。 周延恒淋着雨,一肚子委屈和不满,大喊一声:“姑母,你家的葡萄实在太酸了,延恒的牙齿都要被酸掉了。” 周韵愣了一下,回道:“延恒听话,快些回家,下次来,姑母给你买甜的。” “那你好歹给我一把伞呀!” …… 慕秋凉跟着云初念来到用饭的房间,餐桌上各种各样的美酒佳肴已经全部摆好。 云初念招待他坐下,给他布了碗筷,还把辣笋菜端到离他近的地方。 慕秋凉瞧着如此贴心的她,心中那种莫名的情愫又悄悄地萌生了。 前世生病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反反复复地想起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想起他们一起吃饭,想起他们一起看书写字,想起他们同睡同起,想起他们一唱一和地对付对她有偏见的父母…… 那时候他很不明白,明明只是相处了短暂的半个月,为何就能让他挂念那么多年。 曾经他想过,是不是因为心有不干,是不是对于她的背叛耿耿于怀,但是后来,他眼里再也容下其他女子,哪怕他做了皇帝,哪怕文武百官逼着他封后纳妃,他的心,再也没有一丝动摇过。 云初念在他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他不懂,直到现在都不懂。 不过他很清楚,上一世的她只是奉命成婚,对他是没有一丝感情的。 她的温柔,她的好,也只存在于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里。 他压了压酸涩的思绪,拿起筷子,夹起那道他从未吃过的辣笋菜,放进嘴里,嚼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和上次的味道一样?”云初念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慕秋凉沉默片刻,“嗯”了一声,顿时感觉鼻孔耳朵都在往外冒火。 好……辣。 云初念见他满意,终是放心了,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温声道:“二公子,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些你大哥的事情?比如讲一讲他的性情,他的喜好,或者他最近的打算,以及他对婚姻的想法。” 她说着,又夹了一道辣笋菜放到他的碗里:“还有他对于我的看法。” 慕秋凉拿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抬眸看她,感觉有一样东西突然在身体里破碎了。 所以,她这一番示好,只是为了从他这里打听大哥的讯息? 他放下筷子,舌头辣的快没有了知觉,眸光暗了暗,故作平静地回道:“问这些做什么?等你们相处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27章 慕秋凉的手甚是好看,指骨修长而匀称,细腻冷白的手背上经络清晰可见,筷子放下后,他就把她夹给他的菜推到了一旁。 云初念以为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对于他的举动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又拿了一个新碗放到他面前。 屋外一声闷雷滚过,云初念向窗外望了一眼,雨好像越下越大。 这一日她都在心中琢磨,到底要怎么劝说慕秋淮才能让这场婚约悄无声息地取消了。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两府的名声,更不想让自己陷入困境。 今日碰巧慕秋凉过来,所以她想向他打听打听慕秋淮的想法和打算。 结果,慕秋凉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眸光深沉,身躯僵挺,眼睫悬于半空,似看非看的盯着那盘辣笋菜,周身无声迸发的冷然气息,几乎都要把人生生冻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屋外的大雨声。 他不说话的样子确实挺冷漠的,刚才吃葡萄时那个好看笑容就跟幻觉似的。 云初念沉思了一会,这么敏感的问题,或许依他的身份不太方便过多讨论,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问他:“昨日那幅画,二公子可是拿走了?” 慕秋凉闻言动了下眼皮,嗓音还冷着,“拿走了,只是你为何要那样画我?” 那样?哪样? “二公子不满意?”云初念头一次被人质疑自己的画作。 慕秋凉看她:“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 她画的有那么差劲吗? “你再给我画一幅。”他提议。 云初念怔然,她到底画的有多不好,能让他要求重新画。 云初念没有回答,房间里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 过了一会,云初念瞧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轻声道:“二公子,天要黑了。”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想拒绝,还想赶他走? 他又怎会让她得逞,他舀了一碗梨粥放在她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作为画师,画的画起码也要让当事人满意,当事人都不满意的作品,怎么能算好作品。” 他说的很直接。 她有些生气了,并且也察觉到他是在故意刁难她。 她把那盘辣笋菜推到他面前,语气不温不淡地道:“二公子说的是,是我画艺不精,让二公子见笑了。二公子喜欢吃辣笋菜,我们二院就立即给你准备了,并且我娘亲还特意过去盯着,生怕做出来不和你胃口,既然已经做好了,二公子就多吃一些,别辜负我们一片心意。” 慕秋凉唇色本来就红,刚才吃了那一口辣笋菜,显得更红了。 他盯着那盘子辣笋菜无从下筷。 他吃不了这么辣的。 云初念见他不动,催他:“二公子快吃,若是你不吃,回头老祖宗又该怪我们了,说我们二院里招待不周,连个辣笋菜都做不好。” 她边说着边偷瞄着他的表情。 也不知慕秋凉在想什么,面上冷冰冰的,眼神也没有方才那么有神了,他沉默片刻,终是动起了筷子。 云初念见他开始吃,又说:“外面做不了这个味道,以后二公子还想吃的话就过来,我让厨子给你做。” 慕秋凉没有做声,舌头已经开始发麻了,嘴唇也火辣辣的。 云初念还在盯着他,一副他今日吃不完不罢休的架势。 这小丫头挺记仇的,定是嫌他说她画的不好想要报复他。 他紧攥着衣袖,在她紧逼的眼神下又硬着头皮吃了几口,他感觉全身都在冒火,脸颊也越来越红,眼睛里也隐约冒着泪花。 画风月 第29节 云初念瞧着,终于爽快了,想笑又不敢笑,拿着帕子掩着压不住的唇角。 但是慕秋凉心里有气,又顶不住她拿话激他,一口气吃了大半盘子辣笋菜才放下筷子。 他口中的辣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喉咙被辣的生疼,一口气没提上来呛的一阵咳嗽。 云初念见状给他倒了一杯水,关心道:“二公子,快喝点水,若是觉得辣,剩下的不吃也罢。” 现在她又这样说,刚才还把他催的不行。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他抬眸看她,脸颊通红,眼睛微红,脸上除了汗水,还有从眼眶里往下流的泪水。 他……竟然被辣哭了。 云初念瞧着他这模样突然有点心疼,后悔自己有些过头了,其实她只是想逗逗他,谁知道他认真了。 她慌忙拿着扇子给他扇着风,把茶水递到他面前,抱歉道:“二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早知道你不能吃辣,我就不劝你了。” 慕秋凉一只手死死地抠着桌角,蹙眉看着他,心底的委屈和愤然比辣度冲的还要猛。 那种想认又不能认,想质问又质问不出原因,心里有委屈还不能诉说的憋屈感受,几乎要把他击溃了,他已经分辨不清眼里的泪水是为何而流。 “对不起二公子。”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开始给他道歉。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站起身。 云初念也跟着他起身,好言道:“二公子,若是你想让我给你画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画,你跟我到书房去。” “上次可能是我画的太着急了你才不喜欢,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画,刚才我是真的以为你爱吃才让你多吃的,谁知你会辣成这样。”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慕秋凉扬了扬唇,指了指自己的脸,被辣的说话都不清楚了:“你觉得这样画出来会好看吗?” 整张脸都红了。 嘴唇也肿了。 云初念瞧着他这副模样,压住想笑的冲动,轻声回道:“现在确实不方便画,天也黑了,那二公子你慢走,改日有机会了再画。” 她还打算赶他走? 他在心中冷笑,望她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以后他以为她会跟上,结果她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说:“雨大路滑,二公子慢走。” 所以,他进院以后,她接过他手中的雨伞,递给他准备好的毛巾,又答应给他画扇子,还撵他表哥走,又贴心地给他拿筷子端盘子,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为了打听他大哥的事情。 然后打听不出来就让他吃辣菜。 最后还拐弯抹角的催他走。 云初念呀云初念,真够可以的。 慕秋凉憋着一肚子火气,脚下生风地出了房间。 他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二夫人周韵。 周韵见他出来,急忙问:“二公子要去哪里?可是吃好了?” 慕秋凉给她行了一礼,话也未说就冒着大雨往院外走。 江义见状,慌忙撑开伞跟上他。 周韵一脸吃惊,快步回了房。 此时云初念已经坐在桌前喝着慕秋凉给她舀的那碗梨花粥。 “丫头,怎么回事?”周韵走上前问她,“我怎么瞧着二公子生气了。” 云初念咽下一口粥,回道:“是生气了,气的不轻。” “为何生气?你怎么他了?” 云初念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没怎么他,娘别问了,以后辣笋菜别让厨子放辣椒了。” 周韵不太明白,难道饭菜做的不可口?但他也不像挑剔的人。 “是太辣了吗?”周韵问,“可是辣度和上一次一样呀,我还特意尝了。” 云初念忽而笑了,说:“估计他上次根本就没有吃。” 没有吃为何还要告诉老祖宗他惦记着?致使老祖宗还特意安排他来二院里用饭。 周韵一时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云初念已经开始往屋外走,她边走边道:“娘,让厨子学学如何炒青笋,口味淡一点,他下次来的时候招待他。” 这一次周韵立刻明白了,开心的一甩帕子,笑道:“好,娘明个就去招几个厨子过来。” “回头你问问他除了喜欢吃笋,还喜欢吃什么。” —— 慕秋凉出了云府以后没有上马车,只是埋头一直往前走。 周义拿着伞小跑着跟上他,全身都被大雨淋湿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声问:“公子,您要去哪里?下这么大的雨,咱们快些上马车吧!天也黑了,雨会越下越大……” 慕秋凉不理会他,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胸前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眼睫上也蓄了一层雨珠。 江义察觉到公子心情极其不好,并且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红红的,脸上流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刚才不是和云姑娘聊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样了。 江义试图劝他回马车,结果刚喊了一声“公子”,慕秋凉就夺走了他手里的伞,冷声道:“别跟着,让我自己走走。” 可是天已经黑了,雨也越下越大,还时不时地电闪雷鸣,江义担心他,继续劝道:“公子,天黑路滑,我们还是先回府吧!不然王爷王妃该担心了。” 慕秋凉没有理他,继续大步向前走。 大雨声淹没了江义的叹息声。 慕秋凉紧紧握着雨伞把柄,心中的怨气连哗哗而下的大雨都难冲刷,口中的辣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可是胸口上却还堵得厉害。 他承认,他刚才在云初念面前没有控制好乱了方寸,那种明明就在眼前却无可奈何的滋味,硬生生地击垮了他最近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理防线。 上一世,他除了婚姻和感情,得到了很多,不仅得到了财富和权力,还得到了皇位。 这一世,权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他也不想再去付出极大的心血去争取。 他现在唯一想弄明白的就是,当初云初念为何要一声不响地抛弃他。 老天怜顾他,又给了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但是偏偏,她现在才一十七岁。 十七岁的她正是碧玉年华的年纪,她的样貌,她的性情,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她一生中最佳的时候。 他舍不得去打破她这个年纪的美好,张不开口问她一句为何要与别人殉情,这对于她来说太过荒谬。 他在这里就是一个异类,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异类。 不会有人与他共情,也不会有人相信这荒唐的事情,他只能一个人慢慢消化,一个人慢慢彻查。 就在刚才,其实他不是因为她催他吃辣菜而生气,他是因为前世经历太多,那一身傲气和自信早已被磨的所剩无几,所以在看到她偷笑时,那种无力感终是把他击垮了。 他比不了年轻气盛的他们,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甚至都开始因为容貌而焦虑。 十几年后,他还是会因病去世。 所以,他连陪她走完一生的机会都没有。 夜晚的雨越下越大,他一个人撑着伞越走越远。 —— 慕秋凉走后,云初念就去了书房,她收走那幅没有画完的花鸟图,拿了一张新纸铺在桌子上,她点了一根淡雅一点的香,掏出笔墨和颜料,卷起袖子,开始在纸上落笔。 她重新画了一张慕秋凉,画了一个不一样的慕秋凉。 画中的他,风神俊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他身穿白衣,手拿折扇,美如青松,唇边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云初念笔下的慕秋凉,也是她心中的慕秋凉。 窗外依旧是雨声潇潇,她放下毛笔,一手支额,听着夜雨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她又做了一个梦。 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第28章 睡梦中,一片荒草萋萋的田野里,云初念身穿一袭白色衣衫,披着一件绣着海棠花的白色氅衣,头上戴着一朵白花,迎着寒风,站在一处坟墓前。 墓碑上没有写主人的名字,只写了绍国二十九年。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坟墓,流着眼泪,心如刀绞,她的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嘴唇也干裂的往外渗着血珠。 田野的风很大,呼呼的大风声掩盖了她的哭泣声。 她就这样站在坟墓前,从天黑站到天亮。 清晨霞光微薄,一名手持拂尘的尼姑从大雾中走来。 尼姑走到她面前,给她施了一礼,递给她一串佛珠,轻声说:“姑娘,剃度时辰已到,请随我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毫不犹豫地随着尼姑消失在了大雾中。 大雾迷迷蒙蒙,看不清道路和方向。 她跟着尼姑到了尼姑庵门前,一只脚刚踏进尼姑庵的大门,突然一阵风吹来,她感觉眼前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她再看见时,已经置身在一间装点的十分喜庆的房间里,房中四五个丫鬟簇拥着她来到铜镜前,开始对她一阵梳妆打扮。 这些丫鬟们穿的稍艳,脸上也红光满面,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嘻嘻哈哈地说着。 “今个小姐出嫁,一定要打扮漂漂亮亮的,二夫人说,戴上皇后娘娘赏的那把金凤钗,还要戴上姑爷送的那个白玉镯子。” “我听说那镯子是王妃当年出嫁时戴的,王妃送给小姐,可见对小姐有多喜欢。” “是呀!小姐与姑爷成婚,全京城的人都在夸,说我们小姐和姑爷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信咱们小姐嫁到亲王府里,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丫鬟们这边说着,一群嬷嬷们进进出出地收拾着出嫁时要带走的衣物和首饰。 画风月 第30节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丫鬟们为她精心装扮。 等一切完毕,嬷嬷扶着她坐在床边,为她盖上了红色盖头,嘱咐了她过礼事项,还说了一些关于圆房的害臊话。 很快,她就站在了花轿前,盖头下,她看见了一双男人的红色靴子。 此时鞭炮声震耳欲聋,她被一只冰凉的手牵进了轿子里。 随着一阵锣鼓喧天,一转眼,她又坐在了铺着红色被褥的大床上。 安静的房间里,她的盖头被缓缓掀起,她慢慢抬头起来,在橘红的烛光下,迎上了一双含情的眼睛。 她与他四目相对,恍惚间已是泪流满面。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却哭的非常伤心,她泪流不止地望着他,伸手去牵他,可是,还没有触到他,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房门声响起,她打开门,只见之前那位尼姑又出现在了眼前。 尼姑又给她施了一礼,轻声道:“姑娘,剃度时辰已到,请随我来。” 她脱掉了身上的红色婚服,再一次随着尼姑来到尼姑庵门前。 这一次,她有些犹豫,最后在尼姑的催声下慢慢抬起脚来。 与上次一样,她的脚刚落下,风吹起,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她再次能看到时,已经站在了一片碧湖前,秋风瑟瑟,碧绿的湖面上正不停地往上冒着泡泡。 她奶声奶气地问身旁的女子:“姨母,这湖底里有什么东西?为何一直往上冒泡泡?” 被叫做姨母的女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听你父亲说,这湖底下住着一条美人鱼,只要美人鱼呼吸,这湖面上就会往上冒泡泡。” 她疑惑地问姨母:“姨母,美人鱼长什么样子?为何要住在湖底?” 女子轻笑,回道:“你父亲说,美人鱼长得像你娘亲一样漂亮。” “娘亲?”她喃喃一声,问:“姨母,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娘亲,我娘亲长什么样子?” 女子闻言没有回答。 这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小男孩,他手中拿着一串铃铛,铃铛在他的摇晃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念妹妹,我来找你玩啦!” 小男孩跑到她跟前,把铃铛递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接,但是她的手刚碰到铃铛,眼前的小男孩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转过头,这时身边的姨母也变成了尼姑的模样。 她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尼姑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向她伸出一只手,轻声道:“念儿,跟我来,我带你去尼姑庵。” 我带你去尼姑庵。 这句话在山谷间不停地回荡。 她呆愣地看着尼姑,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向她伸出手。 在梦中,她被尼姑带走了三次,前两次她都没有真正踏进尼姑庵,而最后一次,她刚走到尼姑庵门前,梦就突然断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小姐,你醒了。” 玲月见床上的云初念有了动静,慌忙走上前来,看到她满脸泪水的样子,惊问道:“小姐,怎么了,为何流这么多的泪?” 云初念坐起身,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不知为何,泪水依旧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张了张口想要回玲月的话,发现话也说不出来,一副恹恹的模样,就像生了病一样。 玲月把她揽进怀里,拿着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心疼道:“小姐,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最近您压力大,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与玲月说说,玲月来帮您解忧。” 云初念抓住她的手,把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虚弱地问道:“玲月姐姐,你说,人死了,还会重生吗?” 她突然这般问,玲月没太明白,她当是小姐在说糊涂话,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小姐莫要说胡话,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会重生。小姐,要不我去告诉二夫人,让她去找一位法师过来帮您看看,您最近总是做噩梦,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其实玲月一直觉着小姐是因为慕将军的事情生了心病。 云初念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她的肩头缓着神,等眼泪止住了,问她:“玲月姐姐,我是怎么回房睡的?我记得昨晚在书房里画画……”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她画的那张慕秋凉。 玲月见她紧张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说:“小姐别担心,画我已经帮你收好了。” 云初念松了口气,又缓了一会便起身下了床。 玲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开始伺候她洗漱打扮。 不一会,云竹突然来了,她一进屋就问:“念妹妹,你可有时间?姐姐想与你说说话。” 云初念一见是云竹,头发还未梳好就起身迎她:“我今日无事,姐姐快坐。” 云竹坐下后开始打量她,瞧着她眼睛有些红肿,问道:“妹妹可是哭过?眼睛为何这样红?” 云初念给她倒了一杯茶,轻声回道:“可能昨晚画画太晚,没有睡好眼睛有点红。” 云竹应了一声,又问道:“念妹妹可知二公子生病了?” 二公子?慕秋凉? 云初念摇头。 云竹瞧着她开始变化的神色,轻声说:“昨日曾祖母听说二公子是淋着雨离开的,今一大早就让王管家去亲王府里探望他,结果,亲王府里人说,昨个二公子深夜才回的府,回府时他浑身都湿透了,后来就开始高烧不止,据说今早王爷还请了太医去帮他医治,想必病的不轻。” 她说到这里,仔细去看云初念的眼睛。 云初念垂下眼眸没有立即回话,过了片刻才道:“估计是昨个淋了雨,染了风寒,二公子身体强壮,不会有事的。” 云竹喝了口茶,说:“看来姐姐并不担心,只是……我听说昨日二公子走的时候生了很大的气。” 她把茶杯放下,一字一句地问:“妹妹能否告诉我,他为何生气?” 自云竹一进门,云初念就知她是来打听慕秋凉的。 昨日慕秋凉走的时候确实很生气。 云初念拿起桌子上的团扇轻摇着,盯着盘子里的葡萄,回道:“昨个二公子前来用饭,可能是我们二院里没有招待好,菜做的太辣了,才让二公子不愉快的。” 云初念没有具体回应,她不想与云竹讨论太多慕秋凉的事情。 云竹听闻没有说话,但她已经察觉到云初念的神色有些不对了。 她换了话题问:“昨日云漓闹上吊的事情,姐姐也听说了,妹妹当真要与慕将军退婚吗?” 云初念“嗯”了一声,说:“婚嫁之事严谨了才好。” 云竹闻言只是应着,过了一会又问:“那妹妹可有喜欢的人?” 有没有喜欢的人,云初念觉得都不能同旁人讲,更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心思,她笑了笑说:“我整日扑在画作上,很少往这方面考虑。” 她说罢,问云竹:“那姐姐可有……” 她本来是想问云竹可有喜欢的人,但是又怕听到她的答案,于是话锋一转说:“用过早饭?若是没用过,就留下来与我一起用。” 云竹回道:“我已经用过了,待会还要到后院里画瓷胚,就先不打扰妹妹了。” 她说着站起了身。 云初念也跟着她起身:“那我就不留姐姐了,姐姐到了后院,见到媮姐姐,替我向她问好。” 云竹应了一声,出了房间。 云竹走后,玲月给云初念梳好头发,就领着她去用饭。 云初念用完饭后,准备去书房看看昨日画的那幅画,结果娘亲周韵过来说:“初念,娘现在要去一趟亲王府,你可有什么话要捎给慕将军?” “娘要去亲王府?”云初念忙问,“去亲王府做什么?” 周韵叹了口气,回道:“今一大早我就让人去亲王府请慕将军,但是亲王府的人说,慕将军今日留府不出门,娘觉着你与他的事情不能再拖,就想着到亲王府一趟,探探王爷王妃的意思,亲王府和寻常人家不同,一般身份的人连大门都进不去,所以娘想亲自去一趟。” 云初念了然点头,心中闷闷,门第悬殊即是如此,现在连他的人都请不来,还需得娘亲亲自跑一趟。 她沉思一会,对娘亲道:“娘,你等我一会,我随你一同去,这件事,必须由我与慕将军说开了才行,他不来云府,或许是怕我跟他提退婚的事情,但是他也不能一直躲着。婚姻大事也是家族大事,摸清了王爷王妃的意思,会更好办一些。” 周韵估摸一会,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点头答应让她跟着。 云初念回了房间,又重新装扮一番,换了一件更精贵一点的衣裳,还让玲月给她换了一个端庄一些的发型。 一切准备妥当,这便随着娘亲去了亲王府。 马车在亲王府门前停下,云初念和娘亲准备下车,结果亲王府的门官上前说:“待会大门要迎接重宾,委屈夫人和姑娘从侧门进。” 从侧门进? 云初念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对周韵道:“娘,我们回去。” 周韵思索一番,觉得来都来了,再走的话显得很不好看,况且亲王府的人说了是重宾,那肯定是和亲王府旗鼓相当的大人物,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没必要因为此事闹了难看。 周韵对门官说:“那就烦您带我们去侧门。” 马车被引着到了侧门,母女二人下了车。 虽然只是亲王府的侧门,但是也装点的十分气派。 云初念是第一次来亲王府,虽然觉得云府已经够大了,但是看到亲王府以后,瞬间觉得两府果然是有差距的。 他们被亲王府的家奴引着到了侧厅,家奴招待他们坐下,给他们奉了上好的茶,说:“二位先坐一会,待会王爷王妃招待了客人,我再领你们到前殿去。” 亲王府不同小门小户,规矩众多有情可原,周韵不觉得什么,便点了点头,和云初念一起安静地等着。 云初念不知王爷王妃要见什么客人,竟让他们在侧厅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肯召见。 云初念已经心有不耐,望着亲王府的高墙大院顿感烦闷。 母女二人被引到了前殿。 云初念有些紧张地跟着娘亲给坐上的王爷王妃行了礼。 “二夫人,不必客气,快坐。”率先说话的是慕王妃,她面带微笑,看起来比较热情。 云初念又随着母亲起了身,映入她眼帘的,除了王爷王妃,还有侧坐上的一名妙龄女子。 王妃把视线落在云初念身上,笑说:“先前我就想着把初念叫到府上来,让她陪我说说话,不想你们今日就来了。” 他说着,又仔细审视云初念:“淮儿的眼光没有错,初念姑娘长得确实很漂亮。” 周韵以前见过慕王妃,慕王妃是前太傅大人的女儿,未出嫁之前就被人誉为京城四大美人之首。 当初周韵的祖父被册封镇国大将军时,皇上还提过把未出阁的慕王妃婚配给她的大哥周凌,周凌非常钟意慕王妃,本来二人都要定亲了,结果半路杀出个慕亲王。 那时周凌还只是一名没有任何功勋的城门史,自是比不了高高在上的慕亲王,所以慕亲王一出手,不到一月就把美人给娶走了。 画风月 第31节 周凌为此还郁郁寡欢了大半年。 虽然这事过去了很久,时下再见到慕王妃,周韵心中还是有些感触的,她笑回道:“多谢王妃挂念,昨个就想着让念丫头随着慕将军前来给王爷王妃请安,不巧慕将军进宫面圣去了,所以今日才得以过来,不知慕将军今日可在?” 慕王妃颔首道:“淮儿啊!今日有事,恕不能前来相陪,这不怡儿过来都没有见到他。” 她说着,去看另一侧坐着的妙龄女子。 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长得温婉动人,一双杏眼灵动有光,穿了一件鹅黄色锦衣,更衬得她沉鱼落雁,甚是尊贵。 仔细瞧她,虽然长相与云初念差了几分,但是气质却是极好的,一看就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出身。 周韵打量着女子,眼中闪过疑惑。 慕王妃笑着介绍:“这女孩儿叫苏怡,是大学士的小女儿,今年刚及笄,昨个她随淮儿一起面圣,皇上说,瞅个吉日把他们二人的婚事给办了,这不,小丫头心系着淮儿,就随着苏夫人一起过来看他。” 苏夫人,苏怡的母亲,大学士的妻子。 周韵忙去看苏怡旁边的人,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端坐着,她面上不温不淡,看周韵的眼神也冷冷冰冰。 周韵顿时感觉脑子一懵,王妃刚才提了什么婚事? 她诧异地看向慕王妃。 慕王妃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轻笑道:“淮儿与怡儿相交甚好,昨个皇上瞧着俩人甚是般配,便笑说了句二人可以接亲,我们王爷和大学士也非常满意这门婚事,所以打算把苏怡姑娘迎娶家中做妻。” 做妻? 这两个字真是生生戳到了周韵,周韵顿感一股火气冲上了心头。 所以,转眼间,亲王府里已经在张罗给慕秋淮迎娶大学士的女儿做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并且,亲王府今日迎接的重宾乃是苏家母女,为了给她们让道,就让她和初念走侧门?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云初念早已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下心中也有火气,明明不忠的人是慕秋淮,为何他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反而还能迎娶大学士的女儿为妻。 是妻,不是妾。 那么,若她嫁进来就必须是妾。 并且,瞧着王妃说话的语气和苏家母女的架势,似乎这么重大的事情只需与他们云家随口说一声就算完了,可能连个正式通知都不会有。 还有当事人慕秋淮,直到现在都未出现。 许是王妃早就料到了母女俩的反应,瞥了一眼云初念,笑说:“以后初念嫁过来,我一定会好生对待,并且苏怡知书达理非常懂事,也会好生照应的。” 王妃话刚落音,一直不言的苏夫人接了话,语气不甚好听:“在给怡儿寻夫君之前,怡儿就说,找郎君要找个一心一意不会纳妾的,可谁承想,这丫头一眼就看上了慕将军,奈何慕将军已与人订婚在前,就算怡儿不答应慕将军纳妾也无法。” “不过,我们家怡儿自幼娇生惯养,素质甚高,不会那些街巷儿的阿谀谄媚,王爷王妃都是明理之人,怡儿以后嫁进亲王府,若是出点什么事儿,想必王爷王妃一定会担着的。” 这还没嫁进来呢!甚至连婚都没有订,苏夫人就撂下话了,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和针对,说的这么明显,是怕别人听不懂吗? 王妃这边还没应上,周韵就受不住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一旁的云初念一把抓住了她。 周韵压了压火气,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云初念站起身,先是看了看依旧保持面容温和的慕王妃,又看了看趾高气昂当真把自己女儿当做未来世子妃的苏夫人,轻声道:“慕将军今后能得苏姑娘这样的佳妻,初念也为之高兴,慕将军一表人才,品行优良,相信日后定当会对苏姑娘很好。” “既然慕将军有了要娶的心上人,那我回去就劝劝我家小堂妹,别再让她因为慕将军而上吊自杀了,慕将军当她是妹妹,牵了她的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小堂妹哭求于我,希望我能与慕将军退婚,虽然我刚与慕将军订婚不久,但也不是个不懂是非的人,自是不能夹在中间让他们为难,所以我就答应了她与慕将军退婚,来成全他们,只是不想,慕将军又有了更好的选择,那我只能回去劝劝堂妹收收心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苏夫人,轻笑道:“苏夫人也不必为苏姑娘担心,我堂妹虽然性子倔,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她日后与苏姑娘共侍一夫,定当不会为难苏姑娘。若是慕将军只钟意苏姑娘不愿意迎娶我堂妹,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妾室之说,如此,苏姑娘更不必担心。” 云初念一番话说完,大殿里好一会都无人说话,大家面色各异,都在细品她这些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一直默默无言的慕亲王率先开口,他沉声问:“你的意思是,你已决定与淮儿退婚?” 云初念抬眸看他,只见他蹙着眉头,面色沉重,一双深邃的眼睛让人很难洞察思绪,周身冷然的帝王气势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眉眼与慕秋淮很像,但是比慕秋淮更有气场。 云初念莫名地有些畏惧他,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弯身行了一个大礼,回道:“回禀王爷,民女是有这个打算,也在与慕将军商议,毕竟慕将军已经心有所属,又找到了更合适的成婚对象,民女自是不敢再叨扰于他。慕将军能找到良人,民女也为之高兴,所以,恳求王爷做主,把我与慕将军的婚事取消了。” 云初念说的含蓄,不敢得罪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家,话她已说明,能不能退掉,就看王爷王妃的意思了。 看这阵势,想必连慕秋淮本人都难做主,毕竟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现身。 苏夫人自从听到“退婚”二字后神色就变了许多,眼睛里的攻击性也没有那么强烈了,还不等王爷回话,她就说:“云姑娘说的有一番道理,若是慕将军心中只有我家怡儿,定然会答应退婚,至于以后还会不会纳妾,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先把婚退了,以后他能不能娶到云初念口中的堂妹,又是另一回事。 王妃听完云初念的这些话后,一直静默着,先前她以为云初念只是一个养养花画画画的纯情小姑娘,却不想她说起话来如此厉害,并且胆子也不小,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退婚,还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王妃看了一眼王爷,退婚这事她做不了主,要看王爷怎么说。 慕亲王还在审视云初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压着眉头眸光更为幽暗了,过了好半晌他才道:“退婚之事我会考虑,若是你不愿意嫁,亲王府也不会勉强。” 云初念听了这句话,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她连忙给慕亲王行礼:“民女多谢王爷。” 慕亲王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坐下。 云初念又坐回座位上,紧绷的身躯终是放松了下来。 想是苏家母女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再说起话来就换了个态度。 云初念低着头,他们后面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在娘亲说准备离开时,她这才扯了一下娘亲的衣袖。 周韵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主座的二人道:“王爷王妃,听闻二公子生病了,不知现在如何?昨日他去给我家老祖宗送药,走的时候淋了雨,老祖宗挂念的不行,今早过来让人探望,听说发了热,老祖宗得知我们要来,便嘱咐我们一定要看望一下二公子。” 说起慕秋凉,慕王妃轻叹了口气,回道:“是生病了,昨个也不知去了哪里,半夜才回来,浑身都淋透了,人还没躺下就开始发起热来,太医已经看过了,时下好了许多,多谢老祖宗挂念着,他现在在华居轩里养着,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周韵颔首行礼,云初念也跟着母亲起身行礼。 门口进来了一名丫鬟,引着他们出了大殿。 母女二人跟着丫鬟来到华居轩,只见江义和梁齐正在门前侯着。 二人看到她们,立即瞪大了眼睛。 梁齐慌忙进屋禀告慕秋凉,江义则迎上前去,行礼道:“二夫人和云姑娘过来可是要找二公子?” 周韵回道:“我家老祖宗听说二公子生病了,便要我们过来看看。” 慕秋凉为何生病江义最是知道,也约摸猜出了公子和云姑娘之间的微妙关系,于是毕恭毕敬地把母女二人请到客房里。 不一会梁齐从慕秋凉的房间里出来,对周韵和云初念道:“公子烧的厉害,不方便出来迎接二位,姑娘可以进去看看他。” 梁齐点名了姑娘,自是说的云初念。 周韵递给云初念一个眼神,示意她快些过去。 云初念站起身,跟着梁齐进了慕秋凉的房间。 梁齐把房门关上,站在门外守着。 云初念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汤药味,她拿着帕子掩了一下鼻子,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远远地就看到一片白色衣衫垂在床沿,还有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在一旁虚搭着。 慕秋凉的房间里布置的很雅致,干净有序,瞧着极其舒适,墙壁上挂着许多名人字画,宽大的书架上还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男人的房间她只进过她家二哥云嵘的,云嵘的房间不能看,和慕秋凉的相比差太远了。 她的脚步很轻,慢慢向床边走去。 人还没走到床前,就迎上了慕秋凉的目光。 慕秋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云初念走到他跟前,瞧着他苍白虚弱的脸颊,有点心疼。 她弯身帮他把垂在床沿的衣衫拢了起来,轻声问:“现在好一些了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 慕秋凉自她一进门,一只手就紧紧攥着被褥,江义和梁齐并没有告诉他她来了亲王府,时下她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也有点紧张。 他往里挪了挪身子,把衣衫和被褥都往里拢了拢,给她腾了一点空。 云初念提了一下裙摆坐下来,没有去看他,轻声说:“昨个也不知你是生的什么气,下那么的大雨,说走就走,这下好了,淋了雨,生了病,可是有罪受了,这要是有个好歹来,我们二院里可是担待不起。” 她看似指责他,但是语气却温柔的不行。 慕秋凉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侧了侧身,换了一个姿势,低声问:“我为何生气,你难道不知?” 云初念抬眸看他,说:“那也不该去淋雨,生了病,多受罪。” 她这边说着,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坐下来,递到他面前,语音又轻了一些:“多喝点水,降降火气,昨日全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吃那么辣的菜。” 慕秋凉望着她,忽而笑了,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怎么这么诚心,道歉还要亲自跑到亲王府。” 云初念也随着他笑,回道:“那倒不是,我是随母亲过来商量与你大哥的婚事。” 慕秋凉的笑容僵住了。 云初念瞧着他这副模样,笑的更深了,说:“不过,你大哥好像有了更好的选择,大学士的女儿苏怡正在你们府里,我瞧着挺不错,他们俩人很般配。” 她说起这些话竟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慕秋凉喝着水,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问她:“可有见到我大哥?他怎么说?” 云初念回道:“没见到,自是商量不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躲着。” “商量什么?”慕秋凉把水杯递给她,“商量妻妾的事情?” 云初念摇头,把水杯放下,去看他,见他神情紧张,扬唇笑了笑,忽然又想逗他,问他:“你觉得我嫁进亲王府,是该做妻还是该做妾?” 慕秋凉望着她忽闪闪的眼睛,有点懂了她的意思,温声回道:“那要看你嫁给谁。” 那要看你嫁给谁。 这句话让云初念生生愣了好一会,脸也不由地红了。 她起身往书架前走去,换了个话题道:“瞧着你这里书挺多的,平日里最喜欢看什么书?” 慕秋凉明显看到她脸红了,她转移话题自是在躲避,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追问,若是聊崩了估计她转身就走了。 他指了指书架东边的位置,说:“东边那一排都是我爱看的,看过很多次了,有一本我很喜欢,你可以看看。” “哪一本?”云初念走上前,扫视着东边那一排书籍。 “《红湘情》。”慕秋凉回道。 《红湘情》? 她以为会是什么朝政类的书,没想到是关于爱情的书。 其实这本书,上一世的时候慕秋凉从未看过,只是云初念爱看,重生回来以后,为了了解她的内心,他便买了一本看看,看了以为,他才明白云初念曾经向往的原来是忠贞不渝的爱情。 画风月 第32节 就是因为知道了她向往忠贞不渝的爱情,所以他才会因为她与民间画师殉情更加生气。 这也表明了她与那人的感情是“忠贞不渝”的,是不可分离的。 那他成什么了? 云初念从书架上找到那本书取下来,翻了翻,只见里面有几页好像翻过很多次,书角都有些磨损了。 这几页的内容是女主人公的一些内心独白,从中表达了她对爱情的一些看法和对男主人公的思念之情。 以前她看这一段的时候会停下来仔细品味,对其中女主人公的独白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她把书放回原位,轻声到:“这本书是很好看,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慕秋凉应了一声,远远地望着她,关于上一世的种种思绪又翻涌而来,他控制了一下情绪,不愿再提那些事情,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云初念又走回他身边,看着他红热的脸颊,轻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过来?” 慕秋凉摇了下头,扯了扯她的衣袖。 云初念明白他的意思,坐下身来,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佛珠手串,递给他,慢声道:“这串佛珠是我儿时随娘亲到庙里祈福一位老和尚送给我的,老和尚说,把它戴在身上可以驱除病魔,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为你驱病驱灾。” 送给他?慕秋凉微微愣住,去看她手中的佛珠,佛珠圆润光滑,看起来有了一些年头。 云初念说罢,还不等慕秋凉回绝,就抓起他一只手帮他戴在了手腕上。 她的手温热柔软,触上他冰凉的肌肤后使他心头一麻,僵挺着手不敢动了。 云初念帮他戴完以后双腮已是绯红,耳朵也不由地发热。 房间里安静好一会,慕秋凉望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温声问她:“我要送给你什么?” 云初念闻言笑了,回道:“什么也不用送,养好病就可以了。” 她说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时下发热的厉害,快找大夫过来瞧瞧。” 她说要走,慕秋凉有些舍不得,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他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扯住她的衣袖,看似非常痛苦的说了一声:“不行了,头疼的厉害。” 云初念闻言,又急忙坐下来,见他脸颊通红,定是烧的不轻,说:“你先忍着,我去帮你叫大夫。” 慕秋凉扯着她的衣袖不松手:“药方才吃过了,不用找大夫,揉揉就不疼了。” 揉? “那我叫江义过来帮你揉。” 他依旧抓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不想让他揉,他的手太粗糙。” “那让另一个。” “另一个手更粗糙。” 怎么还挑上人了? 云初念思忖片刻,道:“好,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慕秋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云初念帮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你先喝着,等我一下。” 她说罢,转身就出了房间。 慕秋凉很听话地等着。 他等了很久,等到江义带着一名小丫鬟进来。 “公子。”江义带着小丫鬟走上前,行礼道:“这小丫鬟手软的很,并且揉捏的力度也把握的很好,让她来帮公子揉揉,应该能缓解疼痛。” 慕秋凉往门口望了一眼,蹙眉问:“云初念呢?” 江义回道:“回公子,云姑娘和二夫人回去了。” “回去了?” 慕秋凉感觉眼前一黑,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又碎了。 所以,她说她明白了,只是给她叫了一名丫鬟过来,而不是亲自给他揉一揉? 并且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江义见公子冷了脸,问道:“公子,还……揉吗?” 慕秋凉按了按眉心,沉声道:“还揉什么揉。” 江义摆手让小丫鬟下去。 慕秋凉这一会感觉头是真的疼了,他烦闷地把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取下来扔到桌子上,闭上眼沉思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捡起手串又默默地戴回了手腕上。 这时候,梁齐敲门进来,神情紧张地道:“不好了公子,大公子过来了。” 慕秋凉正烦闷的很,蹙眉道:“咋呼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梁齐忙回道:“我看大公子的脸色不好,公子,要不要我拦住他?” “为何要拦?”慕秋凉问他。 梁齐没敢吭声,心道:为何要拦您不清楚吗?这才刚见过人家的未婚妻,指不定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慕秋凉整理了一下衣衫,吩咐道:“别拦着,让他进来。” 第29章 雨后的院子里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墙角的青苔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显得碧绿。 慕秋淮手中拿着一包东西,大步跨进院子里。 江义和梁齐看到他,急忙迎上前给他行了一礼。 梁齐因为假山之事,直到现在都还在心虚,大公子越是不惩罚他,他越是害怕。 慕秋淮推门进了房间,目光落在慕秋凉的身上,他走到床前,并未说话。 慕秋凉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大哥请坐。” 慕秋淮扯了张椅子坐下来,把手中的东西扔给他,沉声道:“这个东西可以尽快退热,以前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经常用。” 慕秋凉伸手接住,只是应了一声也没道谢。 慕秋淮盯着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一双眼睛暗沉下来。 二弟自幼就不喜在身上戴东西,今日突然戴了一串佛珠,倒显得突兀了,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此刻看到这串佛珠后,他有些绷不住了。 是不是过于明显了。 昨晚他留宿在将军府,今日一大早父亲就差人告诉他苏家母女要来,让他前来招待,他本来不想过来,但是顶不住父亲的施压,于是一早收拾完毕就往这边赶,可是走到半路,亲王府的人就拦住了他,说父亲母亲要招待重要客人,不必他再来,让他回去。 于是他又返回了将军府,但是后来他的随从告诉他,云初念随着她的母亲来了亲王府,说是与父亲母亲提了退婚的事情,他听后又匆忙赶来。 结果,他到了亲王府,下人们告诉他,云初念和她母亲已经回去了,并且母女二人还来了华居轩看望二弟。 他心里又难受又憋屈,他不知道二弟何时与云初念好上的,又为何非要装作不认识。 他更不理解,既然云初念钟情于二弟,为何还要答应与他定亲,现在倒好,都跑到亲王府里来求退婚了,还明目张胆地过来看二弟。 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怎么不算是二人定情信物呢。 慕秋寒心中愈发难耐,也觉得自尊心受辱,他自幼就疼爱这个弟弟,能让的他都会让,能忍的他都会忍。 可这一次,他有些忍不了。 “抚州那边出了些乱子。”他移开目光,看了一把挂在墙上的弓箭,语音又低沉了一些,“我请命前去处理,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请命?慕秋凉略微吃惊。 这个时候请命离开京城?他与苏家的亲事还未定,与云初念那边的婚事还说不清道不明,突然请命离开,很明显是在躲避,不打算处理。 也准备一直拖着云初念。 他刚征战回来,皇上也许他休养半年,并且朝中那么多将军将士,哪个不能前去,偏偏他为何要请命? 大哥依旧是糊涂,连自己的婚事都处理不好,现在还想着逃到外地去。 慕秋凉深吸了口气,蹙眉问道:“去多久?此事可与平南王有关?” 慕秋淮搓了下掌心,说起话来严肃了许多,那双本来还存有温润的眼睛此刻却满是阴翳,开口嗓音低沉深厚:“皇上猜测多半与他有关,他在几个县区都设了埋伏,也在偷偷招兵买马,可能确实有造反的意图。” 慕秋淮最后这句话似乎也在认可慕秋凉那日给他提到的平南王造反。 慕秋凉掀开被褥下了床。 慕秋淮见此动了下身,道:“干什么,还病着。” 慕秋凉拢了一下衣衫:“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他说罢,走到桌案前,掏出几张纸递给他:“这上面有我画的抚州地图和一些地理趋势分析,尤其是云山那片地方,地势复杂,常年多雨,平南王若是想攻打抚州,必然会从这里进攻,你先派一批人埋伏至此,阻断他的去路。” 慕秋凉说到这里,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慕秋淮接过他手里的纸,翻了翻,然后收了起来,对他道:“回去我会好好研究,你快去上床歇着。” 他说着,走到桌前拿起他方才带来的那包东西,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片像果干一样的东西递给他,沉声说:“快吃下这个,可以驱热止咳。” 慕秋凉接过来,含在嘴里,然后走到床上坐下。 兄弟之间也无需说什么客气话,虽然气氛不算好,又各怀心思,但是在亲王府里自是不敢起争执的,尤其是父亲在的时候。 慕秋淮站起身,一会也不愿多待,沉声道:“你休息,我待会还要去宫里清点随兵,就不坐了。” 慕秋凉应了一声,待他走到门前时,清声道:“尽快回来。” 慕秋淮听闻这话,顿了一下脚步,垂着头没有回应,大步出了房间。 守在门前的梁齐见慕秋淮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急忙行了一礼。 他以为大公子会大发雷霆,甚至会与二公子大打出手,结果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平静。 平静? 梁齐与江义互望一眼,眼看着慕秋淮出了院子,心里更加忐忑了。 画风月 第33节 江义猛地瞪了一下眼睛,迅速地向房间里冲去,说了一句:“大公子不会把二公子给杀了吧!” 梁齐听闻这话,一把抽出佩剑,随着江义冲进了房间。 房门“哐当”一声被他们两个重重地推开,正在换衣服的慕秋凉手上一抖,惊得打了个冷颤。 二人看到慕秋凉相安无事,均是常常舒了口气。 慕秋凉蹙眉,诧异地看着他们,冷声问:“怎么回事?撞门做什么?” “……”江义咿呀了一声,回答不上来,撞了一下梁齐。 梁齐傻呵呵地一笑,说:“没……没事,公子你换衣服,我们出去。” 梁齐说完急忙拉着江义往门外走。 “站住。”慕秋凉冷冷喊了一声。 梁齐和江义立马站住。 慕秋凉脱下刚穿上的素色衣衫,赤着上身走到衣柜前,翻了翻满柜子的素净衣裳,问江义:“阿义,订做的衣服还没有做好吗?一件都没做好?” 江义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笑回道:“回公子,我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做好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取。” 慕秋凉应了一声,随意扯了件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后吩咐梁齐:“大哥傍晚要出发去抚州,你去调一批身手好的暗卫跟上他。” 梁齐闻言惊问:“公子,要……暗杀大公子吗?” 不至于吧!因为一个女人要弑兄? 慕秋凉转过身来,蹙眉看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谁让你暗杀呀!我是让你保护他。” “保……保护,好的公子,保护。”梁齐连忙回道。 看来是他阴暗了,这哥俩好着呢! —— 云初念和母亲刚回到云府就被大夫人和云漓拦住。 周韵自看到这娘俩以后就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只是要怎么与她们说慕秋淮有意迎娶大学士女儿这件事呢? 那二人还没有真正订婚,从亲王府里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不能从她们口里说出来的,否则依云漓的性子,万一再闹出个麻烦。 看苏家母女那架势,苏怡嫁进亲王府定是容不下妾室的,那么云漓日后也不一定能如愿嫁进亲王府,就算嫁进去也不一定会好过。 这门婚事变得越来越复杂,无论如何都要先让初念脱身。 “二婶,姐姐。”云漓激动地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云初念的手,“怎么样?可有见到慕将军?你们有没有说退婚的事?” 云漓性子开朗倒是值得赞许,但是一点沉不住气的毛病挺让人担心的,这要是嫁进亲王府,指不定会如何。 云初念抽出她握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周韵领着大家往屋里走,笑说:“王爷王妃说他今日有事,不在府上。” “没见着他?”云漓紧追着周韵的脚步,“那二婶可是见到了王爷王妃?他们如何说?” 周韵敛了下笑容,回道:“王爷王妃是见到了,但是慕将军不在府上,我们也不好说退婚的事。” 云漓眉头一拧,哼了一声道:“那就是白去了一趟?” 周韵望她一眼没说话,不愿与她再聊此事。 大夫人姜珠要比云漓沉得住气,她拉住云漓的手,笑说:“这事确实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弟妹能亲自跑一趟实在辛苦了,我和漓儿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快歇歇。” 姜珠今日的态度要比以往好的多,云初念这婚一日退不下来,他们一日不安心。 周韵应道:“好,大嫂先带漓儿回去,好好与她讲讲,莫要再冲动,也别心急,祖母那日说给她找个先生学习学习,若是大嫂找不到合适的,可以把念儿以前的先生请来,这先生教得好,不仅教读书识字,还会教一些心性礼仪。” 周韵这话在暗讽什么,姜珠听得出来,她面容僵硬片刻,瞥了一眼云初念,拒绝道:“那倒不必了,有些先生也不是什么都教得好,老祖宗已经寻了个先生,说是先前教过一些官家大户的孩子,自是比普通先生强得多。” 云初念听到这里,接了话:“大娘说笑了,庄稼地里的苗子同样浇水施肥还参差不齐呢,那些个天生没慧根的苗子施再多的肥浇再多的水也不见得能比其他苗子长得好。曾祖母能请这样一位先生过来教漓妹妹,可见是真的上心了,说明曾祖母更疼爱漓妹妹,还挺让人羡慕的。” 云初念阴阳怪气起来想是整个云府里也没几个能比的。 姜珠不愿与她多言,拉着云漓离开了。 以前云初念多半时间都在画画,很少与外人交涉,今日走了一趟亲王府,当真把她累得够呛,那种被人居高临下蔑视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以前她以为嫁到高门大户,只要恪守礼仪,与夫君相辅相成就好了,结果,今日她算是开了眼,嫁到这种人家,若是没个夫君庇佑,那真会过得非常艰难。 为了缓解烦闷的心情,她先是在房间里小憩了一会,然后又来到书房准备画一会画。 她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掏出画的那幅慕秋凉,静静地看着,心中莫名的伤感。 画中的慕秋凉就是她昨晚梦中的慕秋凉。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多次梦到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梦中看到坟墓,更不知自己为何会被三次带到尼姑庵。 她叹了口气,心想着是不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才会做这样的梦。 她把画卷了起来,然后放进抽屉里,准备画一会画。 可是刚画了没一会,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 她起身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只见赵管家和玲月正拉着云嵘一阵拦阻。 云嵘手中拿着刀,愤恨地说着:“你们谁都别拦我,今日我定当将那个畜生的手给剁了,我们家媮姐姐那么娇贵的人,岂是他个没用的东西惦记的,以前就有丫头说被他占过便宜,现在倒好,胆子大了,竟然欺负我家媮姐姐来。” 赵管家死死抱着他的腰,忧愁地劝解道:“少爷息怒,怕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您别太激动,先把刀放下。” “我呸!”云嵘啐了一口,“手都摸到腿上了,还敢说什么误会,我今日不光要剁了他的手,我还要杀了他。” 赵管家一听“杀”字,吓得连忙恳求道:“少爷呀!这话可说不得,二夫人外出采买去了,您先消消气,等她回来再商议。” 云嵘哪压得住这火气,甩了一把赵管家就往院外冲。 云初念算是听明白了他为何发火,跑上前一把拽住他,低喝道:“二哥这么大嗓门怕是别人听不到?这事可是你随意在院子里嚷嚷的?传出去日后让媮姐姐如何自处。” 云嵘消停了一些,烦闷地一把将刀摔在了地上。 云初念拉着云嵘往屋里走,赵管家和玲月急忙跟前。 几人进了屋,赵管家把房门关上,对云初念道:“小姐,这事已经传到老祖宗耳朵里了,想必很快整个云府都知道了。” 云初念蹙眉问:“到底怎么回事?哪个天杀的欺负了我云姐姐?” 赵管家叹了口气回道:“是窑房里一位拉坯的师傅,名叫张景,今年三十岁,他是张师傅的儿子,因着拉坯手艺甚好,仨月前老祖宗便把他招进来到后院里做瓷器。这不大小姐因为做宫瓷与他分配到了一组,谁知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借着帮大小姐拉坯的由头,对大小姐……上了手。” “狗日的。”云初念破天荒地大骂一回,一拍桌子问道:“我家媮姐姐呢?可有受伤?” 赵管家回道:“事情发生的突然,大小姐吓坏了,大喊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当时周围人全都知道了,窑房里管事的立即押住了张景,张景说……只是摸了摸大小姐,没做其他的,大小姐受了惊吓,现在躲在窑房里的一个房间里不肯出来。” 云初念一听这话,慌忙向门外走去,对云嵘道:“二哥,带上刀,去把那狗崽子的手给剁了。” 赵管家急忙道:“小姐,万万不可冲动,那张景妻子的娘家人有在衙门办事的,咱们可不能在云府里头闹了乱子,毕竟宫瓷还没有做完,传到皇家耳朵里不太好。” 云初念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赵管家,带着拿刀的云嵘气冲冲地跑到后院里。 这时候后院里正热闹着,围了不少人,张景正被几个人围着审问。 云嵘到了后院,几个大步冲上前,照着张景的肚子就狠狠地踹了一脚,嘴里骂道:“你个狗日的东西,我家媮姐姐岂是你能欺负的,今日我定要剁了你的手。” 张景毫无防备地被他踹倒在地,捂着头大喊着:“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张景的父亲张师傅眼看云嵘举刀就要砍下去,一把扑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双腿,恳求道:“少爷息怒,是老夫教儿不当,少爷要杀就杀了我吧!” 张师傅是云家做瓷的老师傅,从云嵘祖父那一辈就跟着云家做瓷,他做瓷手艺精湛,也教出了不少徒弟,云家每年的宫瓷制作他都有参与,可以说他是云府不可缺少的一位做瓷师傅。 并且他也算的上是云嵘的老师,云嵘自从接手二院的陶瓷生意以后,在他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平日里云嵘也十分尊敬他。 时下他突然跪在云嵘面前,云嵘一口气没提上来,把脸憋的通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愤怒道:“张师傅,我们云家待你不薄,上上下下都敬重您,结果您儿子做出这种事情,您难不成还要袒护他?这以后,该让我媮姐姐如何见人?” 张师傅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松手,继续恳求道:“少爷您先消消气,这事确实是我家景儿不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小姐一个交代,您先把刀放下。” 说来说去,还是怕云嵘砍了他儿子。 云嵘气得冷哼一声,又把刀摔在了地上,赵管家见状,急忙把刀捡了起来。 张师傅见此,终是松开了云嵘的腿,云嵘得到自由一个大步冲上去,揪住张景的衣领,朝着他的脸狠狠地砸了几拳。 张师傅气还没缓一下就急忙跑上前劝阻,云嵘跟疯了似的抓着张景好一顿拳打脚踢。 这边还打着,云初念已经找到云媮躲避的房间。 房门前几个丫鬟守着,见云初念过来,急声道:“二小姐,大小姐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一会了,怎么敲门她都不开,我们担心……” 云初念走上前,敲了敲门,轻喊道:“媮姐姐,是我,我是初念,你开开门。” 房间里没有应声,也没有动静。 “媮姐姐,你别怕,云嵘已经在帮你出气了,你先把门打开。”云初念又喊道。 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云初念担心的不行,对她道:“姐姐,云嵘气得都要杀人了,你知道他的性子,他若是控制不住真杀了人怎么办?” 云初念这话落下,房门终是打开了。 云初念进屋把房门关上,看到云媮已经哭得眼睛通红。 “媮姐姐!”云初念一把抱住她,“姐姐别怕,娘亲和云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云媮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说:“我没事,你别让云嵘做糊涂事。” 云初念拍着她的背,轻声问:“姐姐,你告诉妹妹,那畜生都对你做了什么,妹妹看看怎么处置那畜生才好。” 云媮嘤嘤哭着,回道:“他,他说帮我把拉好的陶胚取下来,我当时只顾得陶胚不被受损,就让他帮我,结果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然后……然后就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摸我的腿,还……还想把手伸进衣服里,吓得我推了他一把就跑出了房间。” 云初念听了这话,气愤地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剁了他的手都算便宜了他。” 她骂罢,又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姐姐别怕,我们必须好好处理才行,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了姐姐的名誉。” 云媮性子软,出事后只是觉得委屈,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就哭着跑出了房间,当时有人问怎么了,她还说了一句“张景非礼我”,可能她不知,这句话将会给她带来什么。 当然受委屈了自是不能忍的,可眼下乱子大了,消息传开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云媮。 云初念心疼又烦闷,她领着云媮出了门,悄悄回了二院。 这时候周韵已经回来了,听闻这事,差点气晕过去。 云初念让玲月在家里安抚着云媮,又随着娘亲到了后院。 周韵火气冲冲地走到后院里,看到张景正被云嵘揪着打,周围人一边喊着一边拦着,场面一片混乱。 周韵疾步走上去,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 画风月 第34节 众人一看是二夫人来了,都停下来不敢作声了。 周韵穿过人群,走到张景跟前,话也未说,抬手就是一巴掌,冷喝道:“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家姑娘,是等着上衙门吃官司还是等着我活剥了你?” 周韵恨得牙痒痒,话说完又是甩手一巴掌,继续怒骂道:“自你父亲进我们云家门,哪一日亏待过他,瞧着你如你父亲一样的好手艺把你留在了府上,你倒好,敢在云付里做出这等子事来,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周韵一边说着,一边气的双手颤抖,当真想要把眼前的畜生给活剥了。 张景自知自己没理,垂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云嵘揍的不轻。 张师傅颤颤巍巍的一把跪在了周韵的面前,扇着自己的巴掌,痛哭流涕地道:“二夫人息怒,全都是我家畜生的错,还请二夫人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命。” 在自己家里出了这等子事,任谁都难消这个火气,周韵气得捂住胸口,泪水也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我的老天爷!”这时候,老祖宗被嬷嬷扶着颤颤巍巍地走来,显然被这事惊得不轻,一边粗喘着气一边喊道:“你这天杀的,这是看我老婆子快要死了,欺负我家女孩儿来了,你这个畜生,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老祖宗加快了步子,冲到人群中,瞅见张晋,拿着拐杖在他身上狠狠敲了几棍。 由于老祖宗情绪激动,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嬷嬷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云初念走上前扶住老祖宗,趴在她耳边小声道:“老祖宗别光顾着动气,快把院子里其他人都支开,把家里大门关上,堵住这些人的嘴。” 云初念知道,再闹下去就要传到外头去了,回头没啥事也会被传出事来。 老祖宗顿了一下,急忙吩咐王管家:“今个窑房的活全都停了,把大家伙招待窑棚里去,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出去,再把这个畜生单独给我关起来。” 王管家听令,急忙领着家卫们把后院里的工人都带到了窑棚里,然后把张景单独关了起来,又把后院的大门牢牢锁住,任凭任何人都插翅难飞。 此事并不是打一顿骂一顿就能完事的,定当要妥善处理,眼下最主要的是安抚住云媮。 周韵带着老祖宗赶回二院,周韵把旁人支出去,把院门锁上。 此时云媮还坐在闺房里哭泣,老祖宗进屋,走上前,看着泪流不止的她,抓着她的手,泪光闪烁地道:“真的苦了我们家媮丫头了,丫头不哭,曾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云媮抬起头,看到了双眼通红的云嵘,情绪一激动掩着面又狠狠地哭起来。 云嵘见不得她哭,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转身跑出了房间。 周韵见状,怕云嵘气出来个好歹,慌忙跑出去追他。 云初念瞧着云媮越哭越厉害,便对老祖宗道:“曾祖母,您先随我来,让媮姐姐一个人静一静。” 老祖宗“哎”了一声,拍了拍云媮的手,站起身,随着云初念出了房间。 到了前堂里,云初念扶着老祖宗坐下,又给她倒了茶,轻声说:“曾祖母,这件事还请您多上上心,媮姐姐心里定是有气的,但是咱们又不能太声张,惹恼了那畜生,就怕他出去乱讲。” 老祖宗烦闷的不住叹气,唉声道:“你说这是什么事,云家做了那么多年的瓷器,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乱子,这下可好,正巧碰上赶制宫瓷,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该如何向皇宫里交代。” 云初念听了这话心中极其不悦,说道:“做瓷器虽是大事,但也比不上人的事大,媮姐姐为了云家起早贪黑的干活,更为了做宫瓷人都瘦成了一阵风,她是怕辜负了曾祖母的爱戴拼了命的干,可是到头来却出了这般子混账事,后院里的工人都是老祖宗挑的,原以为老祖宗器重他们,能把他们管教好,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在老祖宗的管教下,竟还能出这档子事,若是外人知道了,该如何说曾祖母,说云家,什么污垢的人都往府里收,收来了也不好好管教。” 云初念气不打一出来,话里话外都在怪罪老祖宗管教不严才让云媮受了欺负。 老祖宗自然能听出她这话的意思,沉默着没去接她的话,毕竟确实是她管理不严招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进府。 房间里安静里好一会,老祖宗问云初念:“念儿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云初念看她一眼,知道她定会为了大局能算则算,她思忖一番道:“这事一时半会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先把那父子俩关着,尤其是张师傅,千万别让他出府,老祖宗去把与张师傅签约的劳作合同改一改,时间改成无期,若是他不守约就千倍万倍的罚,受罚处写上张景的名字,儿子做了祸事父亲要承担,那父亲不守约儿子也必须承担。” 老祖宗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为何不是张景,而是他的父亲?” 云初念回道:“张景年轻,家中又有妻儿,困他在云府一辈子定不现实,况且我们怎么还能让这种人留在府上,但是又怕他出去乱说,若是他父亲在我们这里,他出去了定当不敢胡言乱语,张师傅为人不错,家里做瓷又缺不了他,并且他还念有一些情分在,你若让他签合同,他必然会签,” 老祖宗沉思一会,道:“那好,先这样办,至于最终怎么处理,回头听听媮儿的意思。” 她说着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你去告诉媮儿让她放心,曾祖母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云初念应了一声,把她送出了房间。 老祖宗走了后,云初念又来到云媮的房间里,看她还在抹着眼泪,走上前,抓住她一只手,帮她擦着眼泪,温声道:“媮姐姐先不要哭了,哭坏了身子,受罪的还是自己,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处理好的。” 云媮点着头,终是平复了下来,问她:“妹妹,云嵘呢?别让他做傻事。” 云初念帮她拢了拢脸侧的头发,回道:“云嵘见姐姐被欺负肯定是忍不了的,换做是我,他也会像今天一样冲动的想杀人,姐姐不用担心他,娘跟着,他不会怎样,就是姐姐……” 云初念犹豫着要不要劝劝,毕竟今天这事,云嵘的反应过大了些。 云初念这边还犹豫着,云嵘就突然进了房间,两眼通红,好像刚哭过。 云初念站起身,对云媮道:“姐姐先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云初念走到云嵘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衫,把他扯到了一旁,小声道:“二哥凡事都要有个度,为了媮姐姐好,少说些话。” 云初念提醒完就出了房间,这时候娘亲周韵正站在门前叹气。 云初念拉着娘亲的手来到她的闺房,安慰她:“娘先别难过,我问过媮姐姐了,那畜生只是摸了她的腿,是媮姐姐反应太大,导致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回头你一定要嘱咐院里的下人丫头,千万别让他们乱说。” 周韵胸口疼的厉害,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道:“娘知道,那畜生定然也不敢在云府做的太过分,只是,媮儿本来性子就弱,心思又重,就怕她过不去这个坎再生了心病。” “娘放心,回头我会多陪陪媮姐姐,只是……”她犹豫了片刻,问娘亲:“娘没看出点什么吗?为何不拦着点?云嵘和愈姐姐……” 周韵还不等她说完,闪躲了一下她的目光,起身道:“那念儿就多陪陪她,娘先过去交代一下下人们。” 周韵说完,都不等云初念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云初念觉得不对劲,她不明白娘亲为何会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非她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 这件事过去了一天,这一天里云府里都很安静,看来老祖宗是下了功夫处理了。 傍晚的时候周延恒来了。 这时候云初念正在院子里喂鱼,周延恒进了院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念妹妹!” 正在专注想事情的云初念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干什么?要吓死我。” 周延恒嘿嘿一笑,夺走她手中的鱼食,捏了一把往池塘里撒,边撒边道:“我的好妹妹,你的未婚夫都丢下你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喂鱼。” 未婚夫?慕秋淮? 云初念没理他,站起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周延恒看她一眼,问道:“你难道不知?” 云初念:“知道什么?” “慕秋淮外出平乱的事。”周延恒起身走到她跟前,把鱼食丢在桌子上,说:“昨日傍晚慕秋淮去抚州平乱,难道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 “他去了抚州平乱?”云初念有些惊讶。 周延恒瞧着她吃惊的表情,哈哈笑了,说:“看来念妹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外出平乱这么大的事也不来告诉你一声,我看你与他退婚算了,回头哥哥给你说个更好的。” 云初念皱眉问:“怎么这么突然?抚州出了大乱吗?怎会派他前去平乱?” 周延恒扬了扬眉,回道:“他是请命去的。” 请命?主动要求去的? 周延恒继续道:“本来这事皇上是打算派我父亲去的,结果慕秋淮说他愿意前去平乱,并且都等不到今早出发,昨日傍晚就走了。” 云初念低头琢磨着,有些不明白慕秋淮为何要这样做,并且走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这次要去多久?”云初念问。 “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吧!”周延恒回道。 这么久?看来他们的婚事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媮姐姐呢?”周延恒问。 云初念一听媮姐姐,瞬间提高了警惕,回道:“媮姐姐在后院做瓷呢!你找她做什么?” 周延恒笑呵呵地回道:“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想她。” 云初念皱眉瞥他一眼,催他走:“表哥,天要黑了,别让舅舅担心你。” 周延恒挑唇一笑:“小丫头又想催我走,我今个就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用晚饭,上次姨母说要做好吃的给我,还要给我买甜葡萄。” 云初念站起身:“那你在这待着吧!我要去忙了。” 周延恒也跟着她起身:“妹妹别走呀!陪我说说话。” “周延恒。”这时候周韵走了过来,连名带姓的叫他,“天都要黑了,你来做什么?” 周延恒看了一眼周韵,冷哼一声:“姑母也要赶我走?” 周韵抓住他一只胳膊往门外拉他:“不想再被你爹打就快些回去,姑母家里事多的很,没空招待你。” 周延恒不肯走:“姑母,我不需要招待,我就想陪媮姐姐和念妹妹说说话。” 周韵一听媮姐姐,使劲往外推了他一把:“快走,大家都没空陪你。” 周延恒踉踉跄跄地差点被周韵推倒,望着眼前冷漠的母女,冷哼一声:“好好好,晚上不让我来,那我白天来,我明早还来。” 他说完,一甩袖子出了院子。 周韵叹了口气,真是越瞧这个外甥越不顺眼。 —— 华居轩里,江义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慕秋凉的房间,开心地喊道:“公子,都做好了,裁缝连夜做出来好几套。” 正坐在案前看书的慕秋凉闻声站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江义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箱子,一件件拿出来给他看,笑道:“公子,这是京城里最好的裁缝做的,做出的衣服颜色温和又比较显气质,听说云家几个姑娘的衣服都是在那里做的,包括云初念姑娘的。” 慕秋凉一听到“云初念”三个字,本来还想对衣服挑剔几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看着挺好,快让我试试。” 慕秋凉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自从昨晚退热以后没再烧起来,时下也有精神试穿衣服。 江义伺候他一件一件的试,红黄蓝绿紫各种颜色,每一种穿在他身上都非常好看,江义在一旁不住地夸赞,夸得慕秋凉开心的不行。 这边俩人还在试着衣服,梁齐突然敲门进来,急声说:“公子不好了。” 梁齐每次禀告事情都是一惊一乍的,慕秋凉说他很多次,他都不改。 慕秋凉蹙眉问他:“又是什么事?” 梁齐回道:“公子,那个民间画师去了云府。” 去了云府? 慕秋凉眸光一冷,忙问:“他可进府了?” 梁齐回道:“进府了,跟踪的人说,还是初念姑娘出门把他请进去的。” 画风月 第35节 慕秋凉一听“请”这个字,火气瞬间上来了,从几件衣服里捞起那件他比较满意的淡蓝色锦衣,一边穿,一边道:“快去给我备马,去趟云府。” 江义忙问:“公子现在去吗?” 慕秋凉抓起架子上的剑,冷声回他:“现在不去难道还要等到明天去?” 大晚上的,死丫头竟然让他进家门。 慕秋凉说完提着剑出了房间。 江义急忙去追他,在身后喊道:“公子,不能杀人。” 第30章 晚风徐徐,满地流银。 云初念和周韵引着余安来到前堂,周韵请他坐下,静静打量着他。 今日他穿了一袭淡蓝色锦衣,腰间束着一条白色腰带,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凤眼含情,薄唇轻抿,似笑非笑,多有风流潇洒之姿。 周韵瞧着他,觉得他好看的与慕秋凉不分上下,只是缺少一些阳刚之气,多了一些浪荡不羁的气质,没有慕秋凉显得尊贵正直。 这面相,在戏班子里多是青衣角色。 在院门外时余安就已经介绍过自己,本来大晚上云初念不想邀他进府,但是周韵觉得人家既已到了家门,又救过她的命,就算是出于感激也要请他进屋喝一杯茶。 周韵让丫鬟给他奉了上好的茶,轻声问他:“不知公子是哪里人?” 余安给她颔首一礼,笑回道:“我无父无母,云游四海,四处为家。” 原来是个“流浪汉”,周韵在心中唏嘘。 但是瞧着他的穿着打扮,又像个富裕且有讲究的人。 周韵点头,去看云初念。 云初念只是安静地坐着,对于余安的突然到访也感到十分惊讶,当初她只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并未说住址,不想他竟然能找到京城来。 “云姑娘。”余安笑起来又温柔又好看,“还记得我们相遇那日吗?分开时,我们说好一起到云山写生,结果我去了云山,却一直没有等到你。” 对于失约,云初念感到抱歉,略有尴尬地道:“余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家中有事,无法出门。” 余安笑回道:“我想是你脱不开身才没有赴约,所以便赶到京城来寻你。” 云初念不知他为何要找上家门,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不至于他这般惦记。 余安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轻轻打开来,对她道:“那日与姑娘分别后,我到河边收拾东西,碰巧捡到了一只耳坠,我想应该是姑娘丢的,便保存了起来,姑娘看看是不是你的?” 玲月见状,上前接过余安手中的耳坠拿给云初念,云初念瞧着确实是自己之前丢的那只,惊喜道:“这确实是我丢的,多谢公子帮忙留着,还大老远跑来一趟。” 她说到这里去看他,轻声问:“不知公子现在住在何处?” 余安回望着她,回道:“我来京城已有几日,现在住在东街的一家客栈里。” 云初念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屋外,外面天已黑透,他刚坐下就让他走也不好看。 屋里安静了一会,不知要与他聊些什么。 她再去看余安,只见他正笑意浓浓地望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找了个话题问道:“公子后面如何打算?还去云山吗?” 先前听他说特别向往云山的风景,时下正是绿肥红瘦的季节,他应该舍不得错过。 余安回道:“不去了,最近都留在京城,皇上在给太子找绘画先生,我准备去试试。” 他想做太子的先生?云初念有些诧异,虽然觉得他画画极好,但是也到不了做太子先生的程度,毕竟能近身太子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一个两袖清风无依无靠的流浪人,竟有这个胆识去尝试,很让人佩服。 周韵也吃惊的不行,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忽然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为何熟悉。 “二娘,妹妹!” 这时候,云竹突然出现在门前,她手中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梨子,拽着裙摆轻步踏进房间。 屋中人闻声转头去看她,只见她扫了一眼房内,把目光落在了余安的身上,她怔怔地看着余安,顿下了脚步。 那种一眼就被吸引的感觉云竹是头一次有,她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又与众不同的男子,当真是霁风朗月般勾人心魂。 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以及他的气质,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在十四岁情窦初开时她看过一本书,书中的男主人公就是眼前男子的模样,当时她为之着迷,期盼着今生能嫁给这样一位郎君。 那日第一次见慕秋凉,她就觉得他与她向往的书中人有几分相似,只是不曾想,竟然还有更符合的人。 她站在门前呆愣地看着他,直到周韵叫她后才她反应过来。 “竹儿,怎么又拿了梨子过来?你下午送的桃子还没吃完呢!”周韵冲她招手,“别让你娘破费了,这些东西我们院里都不缺。” 云竹一天来了三次,每次不是水果就是带鱼,嘴上说着是新采买的分给大伙吃,实则是她娘想让她打听云媮的事。 可能老祖宗给三夫人施了压,直到现在她都没敢来二院里一次,要是以前,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她早就跑来好几回了。 云竹每次来也不说别的,只是四处看看,看不到云媮就走了。 时下她过来,多半是她娘那八卦的心思还没有被老祖宗敲打住。 云竹走上前,把果篮递给玲月,轻声说:“二婶,我娘说这梨子是从外地进来的,比京城的梨子甜的多,所以就让我带给你们尝尝。” 周韵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含笑着点头。 周韵以为云竹还像之前那样送了东西就走,结果她走到余安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问:“这位公子是谁?” 余安自云竹一进屋就盯着她瞧,只见她螓首蛾眉,卓约多姿,看人时又含着一抹悠悠柔情,眉眼里还透着几分忧愁,就像开在秋日里的花儿,几分冰凉,几分幽怨。 余安起身给她施了一礼,道:“在下余安,是云初念姑娘的好友。” 好友?云初念何时有这样的好友? 云竹给他回礼道:“余公子好,我是初念妹妹的堂姐,名叫云竹。” “云竹……”余安喃喃一声,轻笑道:“这名字好听,与姑娘气质很是般配。” 云竹听闻夸赞,脸不由地红了,轻声问:“公子可是像念妹妹一样画画很好?” 余安看了一眼云初念,谦虚道:“我自是比不上云姑娘,不过画画乃是我一生所爱,希望此生能够画遍绍国的大好山河。” 云竹对他更感兴趣了,又问道:“那公子都去过哪里写生,外出作画时可有遇到过什么趣事?” 云竹问了那日问慕秋凉的同样问题,当时慕秋凉只是敷衍了她一句,并未与她多言。 余安说起写生,一身的艺术细胞瞬间被勾了起来,眯眼笑道:“我去过的地方非常多,绍国的八大山七大河以及江南多处美景圣地我都有去过,遇到的趣事自然也很多,吃过的美食也不少,就比如江城风灵山的云雾酥……” 余安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给云竹介绍起他吃过的各种美食以及他遇到的一些趣事。 余安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松弛感,即便是第一次来云初念家里做客,说起话来也非常轻松愉悦。 云竹也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认真地听他讲着,时不时插上几句,眉眼笑得弯弯的。 余安去的很多地方云初念也都有去过,他说的很多外地美食她也都有吃过,听余安聊起来她也能跟着说笑几句。 云竹是头一次能融进这种轻松的聊天氛围中,对于她的每句话每个问题,余安都会耐心地回应她。 周韵瞧着三人聊的甚是开心,便让丫鬟给他们多加了茶水和点心。 三人聊了好一会儿,赵管家匆匆跑来,看了一眼余安又看了看云初念,顿了片刻,对周韵道:“夫人,慕二公子在门外求见。” 慕二公子?慕秋凉? 云初念闻言蓦地站起了身,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还生着病。 周韵瞧了一眼余安,又看向云初念,莫名地紧张起来,慕二公子的心思她早已看出几分,他这个时候过来定然会撞上余安,虽然余安只是初念的画友,但是大晚上在家中相遇恐怕不好。 周韵慌忙起身出了门,走到院门前,只见慕秋凉带着两个随从正站在院外。 慕秋凉看到周韵行了一礼,然后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云初念。 周韵笑问道:“不知二公子此时前来有何贵干?” 周韵并没有急着请他进去。 江义默默抽走了慕秋凉手中的剑,笑回道:“回二夫人,我们来找一个人。” “二公子要找谁?” “找一位画师,名叫余安。”这次回话的是慕秋凉。 周韵心中一惊,他怎知余安在这里? 江义看出了周韵的紧张和疑惑,笑说:“我家公子与余安画师认识,二公子找他有急事,去了他住的客栈寻他,客栈里的人说他来了云府,二夫人,他现在可在?” 慕秋凉和余安认识?周韵更是震惊,回道:“在,正在屋里。” 江义道:“那请二夫人带路。” 周韵看了一眼慕秋凉,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道:“二公子请进。” 慕秋凉随着周韵进了院,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从房中出来的云初念。 云初念人还没走到他跟前,就问道:“二公子这个时候怎么来了?病可好了?还发热吗?” 慕秋凉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在听到她这些问候话瞬间消了一大半,瞧着她笑脸相迎的模样,低声回道:“好多了。” 云初念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气色确实好多了,就是这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云初念领着他往屋里走。 这时候房中的余安和云竹已经站了起来,在看到慕秋凉后均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慕秋凉停在了门前,把目光落在了余安的身上。 江义跟在慕秋凉身后,往里瞧了一眼,心头一紧,顿感不妙。 完蛋了,这二人撞衫了。 他……他竟然也穿了一件和公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衣裳。 江义看了一眼慕秋凉,已经感觉到他周身的杀气,上前一步,小声道:“公子控制着点,他没有你好看。” 江义求生欲极强。 “二公子好。”云竹已经很有礼貌地在给他施礼。 慕秋凉轻轻应了一声,往里走去。 余安看着他,神情平淡了许多,弯身行礼道:“拜见二公子。” 画风月 第36节 慕秋凉没有回应。 周韵见气氛不太好,急忙上前道:“二公子快坐下,余公子也坐。” 大家都坐了下来,云初念已经察觉到了慕秋凉前来的目的,在他坐下后就走到他一旁的位置坐下,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周韵为了缓和气氛,轻笑道:“今日真是巧了,大家凑到了一起,余公子是初念的救命恩人,捡了她的东西前来相送,碰巧云竹过来送梨子,就坐下来一起聊一会,时下二公子也来了,我现在让厨子去做几个菜,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待会再把云灵也叫来,人多了热闹。” 虽然江义已经告诉了周韵慕秋凉有急事寻找余安,但她还是从慕秋凉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或许寻找余安只是一个借口,毕竟这俩人见了面一句话未说,火药味就冲了起来。 余安这次见慕秋凉也没有像上次那般热情,因为他看出了慕秋凉眼中的敌意。 慕秋凉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时下余安和云初念同时出现在眼前,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力,前世二人从湖里打捞出来的画面也开始在脑子里不停地闪现。 对于周韵这个提议,屋中只有云竹满意,她起身道:“好的二娘,我现在就去叫云灵过来。” 云初念早已看出了慕秋凉的情绪不对,对余安道:“余公子,今日辛苦你跑来一趟,天黑路不好走,就不留公子用饭了。” 余安也察觉出气氛不对,非常识趣地起身道:“那好,时下不早了,余某就告退了,我改日再来拜访。” 他说罢,给慕秋凉弯身行了一礼,然后又给云竹道了别,走到门前时,突然又停了下来,对慕秋凉道:“二公子,我们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 这句话终是戳到了慕秋凉,他蹙眉望他,眼里的冷然比之前更浓了。 余安回望他一眼,挑唇一笑,转身出了房间。 云竹见余安出了门,急忙追了出去,走到院中轻声叫他:“余公子,等一下。” 余安闻声停下脚步,问追上来的云竹:“姑娘有何事?” 云竹有些紧张地缴着手中的帕子,望着他问:“不知余公子能否送给我一幅画作,我想用来刺绣。” 从聊天时余安就看出了云竹的热情,面对她的请求他并没有拒绝,笑回道:“没问题,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就给姑娘带过来。” 云竹甚是激动地感谢道:“多谢余公子,那我等着你。” 余安又礼貌地给她回了一礼,出了云府。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依旧不好,周韵看了看坐在一起默默不语的二人,起身悄悄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屋里安静了下来,虽然云初念不知慕秋凉在气什么,但是绝对和余安有关,而余安看慕秋凉的眼神也带着复杂。 “你跟我来。”云初念站起身,“我给你看样东西。” 慕秋凉没动身,也没说话。 云初念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这才站起身来。 云初念领着他穿过后房来到自己的书房。 她把房门关上,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之前画的那幅画像,话也未说,展开给他看。 慕秋凉本来一副冷漠的表情,在看到画像后,眼里立即温和了起了。 “那日你说我画的不好。”云初念把话铺在桌子上,“我寻思着我画的到底有多不好能让你不满意,后来我又动笔画了一张你。” 她说到这里去看他,轻声问:“这次,满意了吗?” 不得不说云初念哄人挺有一套,慕秋凉还非常吃这一套,他看着那幅画,整个人都变暖了,说起话来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手艺确实不错,人不在还能画的这么逼真,确实是我满意的样子,不过……” 难道他还要挑剔? “画的这么好看,我觉得你有必要珍藏起来。”他说。 云初念松了口气,展颜笑了,拿起那幅画,一边卷着一边道:“我正有此意,回头让人好好裱一下。” 她把画又放回了抽屉里。 慕秋凉走近她的书桌,看到了竹筐里的几封信笺。 那是他给她写的信,好像每一封都在。 云初念见他去看信,轻声道:“这些信也不只是谁写的,没有署名,内容也只有几句问候的话。” 她说着去看他的眼睛,见他闪躲了一下目光,在心中笑了。 她又拿出之前他给她的那把扇子,说:“那日你说让我帮你画扇子,我还未来得及画,你说我画什么比较好?” 慕秋凉思忖一会,回道:“这次,让我来画你。” “你画我?” 慕秋凉拿走她手中的扇子,坐在了书桌前,对她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坐下,我来画你。” 云初念虽然听说过慕秋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还从未见过他的画作。 她搬了椅子坐下来,问他:“你要怎么画?” 她说着,脸不由地红了,被人看着作画,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慕秋凉温声回道:“画你的手。” 画手? 云初念把双手搭在椅背上,问他:“这样吗?” 慕秋凉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跟前,抓起她的一双手,给她摆了一个姿势。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云初念瞬间愣住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脸颊也开始一阵滚烫。 慕秋凉走回桌子前坐下,早已心若擂鼓。 他抓她手时,看到她手腕上有一个很长的伤疤,很明显这是拿刀子划的,并且和那些自寻短见的手法如出一辙。 他心口不禁一疼,突然想起那日他问她为何不做瓷器,她提了一句她的手便没有再说下去。 他坐下来,把纸铺好,再去看她,她的脸颊已经绯红不已。 慕秋凉开始在扇子上落笔,房间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云初念问道:“你可知你大哥去平乱,为何不告诉我?” 她又提大哥。 他微皱了眉头,回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云初念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听我表哥说他是请命去的,走的也比较急,并且连声招呼也不打,表哥说他这一去至少一两个月,在这期间……” 她抬头去看他,见他已经冷了脸,继续道:“在这期间我与他的婚事只能拖着,或许他离京是故意躲避,但是事情总得处理,我也希望快些处理。” 她很希望快点退婚,如此就不再有身份束缚。 慕秋凉顿了一下笔,问她:“就那么希望成婚?” “不是。”云初念摇头,“只是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 慕秋凉沉默了一会,问道:“他今日为何要来?” “谁?”云初念一时没反应过来。 慕秋凉抬眸看她,云初念恍然明白,轻笑一声:“余公子是来给我送耳坠的,那时写生他救了我,我的耳坠丢了,他捡到后就留了起来。” “为了一个耳坠跑到京城来?并且还是大晚上送过来?”慕秋凉提到余安神情语气又变了。 云初念紧紧地看着他,问道:“你和他是不是认识?上一次我画你的时候,我提到他,你的反应也很大,还说什么拐骗别人妻子乃畜生所为。” 自慕秋凉今日一来,云初念就更加确定,他和余安关系非同一般。 慕秋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认真地画着她。 他不说,云初念也没再问,过了一会道:“我与他之前也只有一面之缘,耳坠他也还了,以后自然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她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但瞧着神色好了许多。 云初念的手有些麻了,动了动手指,慕秋凉见状,停了一下笔。 “有些酸。”云初念又动了动手腕。 慕秋凉没做声,一股冲动倏然而来。 她的手实在勾人。 他不禁想起他们前世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除了情、欲他并未察觉到以外的东西,但是现在,他发现时下的冲动带着上一世没有的感情。 这种感情,叫什么? “云初念。”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十分认真,“有些话我只和你说一遍。”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俯身凑近她,一只手扶着椅背,近在咫尺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周身顿时散发出强烈的占有欲,那种迫切想要拥有又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的心思,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他盯着她那双水润红唇,一字一句地道:“以后,不准再看任何男人。” 第31章 明明是自己的,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前有狼后有虎地霸占着,窥探着,纵使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一世她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并非是那个与她拜了堂入了洞房的妻子,但是在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眼前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开始慌乱,开始失控。 前世,余安的出现,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豪给碾得粉碎,纵使他一身才华和权势,在她眼里却抵不过一个云游四海的民间画师。 云初念,那样一个看似平淡如水的娇弱女子,到底和余安是怎样的相爱,才能为之而死呢? 他想不明白。 即便她现在解释着余安为何而来,保证着日后不会再有交集,但是他们同时出现在他眼前时,依旧让他觉得,他们的感情还在背着他无声地交缠着。 他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那种别人窥探一眼都觉得被偷走的心情,几乎要让他发疯了。 他的就是他,永远都是他的。 屋中的烛光突然忽明忽暗。 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她身侧的檀木扶手,质地光滑的丝绸衣袖落在她那双僵住的白润双手上,乌黑如墨的秀发也垂在她身前,还飘着淡淡的清香。 他俯身下来的那一刻,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与她紧张颤抖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垂眸盯着她微张的红唇,玄在半空的眼睫轻颤着,眼中的浓浓情意和愤恨忧伤糅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被抢走食物后发了疯的小狼狗。 云初念怔怔地望着他,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势惊得心头乱颤。 他说,不准! 不准看任何男人。 这几个字对于云初念来说是多么的陌生和震惊。 画风月 第37节 她不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她非常了解他的身份和处境,也能读懂他此刻眼中的迫切和复杂。 在梦中他们成婚,他们缠绵,就像此时此刻,他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这般真切真实,又那么的熟悉。 那梦,亦真亦假。 眼下,她又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只是呆愣地望着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动作和语言能力,当他再一次迫近时,她已经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烛光摇曳,她微张的红唇显得更加秀色撩人,他用指腹按住她的下唇,轻轻碾了碾,控制住这具年轻气盛不安分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低喃道:“记住我说的话。” 他的手指微凉,在触到她的唇时,她已经慌乱的不行,心脏也毫无节奏地狂跳。 她甚至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点着头。 他眸光闪动,又往前凑了一些,望着她惊慌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忍心,她现在毕竟是一个与大哥有着婚约的待嫁闺秀,纵使他现在再想拥有她,他也不能不管不顾地让她陷入道德伦理的困境中。 他冷静了片刻,收回手,往后撤身,默默不语地走回书桌前,站了须臾,又坐下。 云初念一时间还没能缓过神来,只觉僵硬的双手麻麻的,眼皮也开始突突地跳,一种让她分不清的莫名感觉又涌上心头。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云初念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慕秋凉坐下后冷静了好一会,这才拿起笔继续画她。 直到他把扇子画完二人都未再说一句话。 慕秋凉的画工很好,好到让云初念叹服,原来他对自己的画作不满意并非胡闹之举,原来他出神入化的画工,是旁人所不能及。 她拿着扇子看了很久,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就被他画的美轮美奂精贵无比。 上面除了她的一双手,还有几朵娇艳欲滴的梨花。 梨花。 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时,他端了一碗梨粥给她,还有上次他来云府吃饭时,他也盛了一碗梨粥给她。 他好像了解她的要比她想象的多。 夜阑人静,月凉如水。 云初念把慕秋凉送出门外,静默着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热气还没有散尽,迎上夜风,瞬间舒服多了。 二人走到院中时,只见梁齐和江义正焦急地等着,深更半夜,公子和云初念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不禁给他们留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梁齐是个榆木疙瘩,除了吃惊,最多能想到的是公子和云初看对眼了。 而江义却不同,他已经在心中琢磨怎么才能让公子与云初念顺利成婚,甚至离谱到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几人到了院门外,慕秋凉把手中的扇子装进衣袖里。 这时候,小厮已经牵了马过来,慕秋凉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低头看向云初念。 云初念也抬头看他。 二人相望一眼,均未说话。 慕秋凉没再逗留,骑着马消失在了黑夜中。 云初念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娘亲过来叫她才缓过神来。 周韵拉着她进了屋,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云初念眼中的纠结和复杂。 这应该是刚埋下爱情种子后,还处在一个将信将疑摸不清头绪的过程中。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 玲月见母女过来,急忙跑上前道:“夫人,大小姐突然一阵咳嗽,您快过去看看。” 周韵和云初念闻声急忙向云媮的房间走去,到了房中,只见云媮趴在床头咳嗽不止。 周韵命丫鬟去找大夫。 “媮儿。”周韵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我的媮儿,告诉娘,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咳嗽成这样?” 云媮看到周韵和云初念,一双眼睛又红了起来,强忍着咳嗽,轻声回道:“娘,我没事,就是胸口疼。” 周韵把她揽进怀中,安抚道:“媮儿忍一忍,大夫一会就过来。” 云初念也走上前,蹲在床头,望着一日之间就消瘦下来憔悴不堪的云媮,心疼道:“媮姐姐,若是心情不好,告诉妹妹,妹妹来为你分忧。” 周韵之前担心的没有错,云媮不禁性子弱,并且还很难化解心事,可能又想到张景非礼她的事情,时下生起闷气来。 云媮垂着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云初念抓起她的手,发现云嵘送给她的白玉镯子没有戴,之前她视若珍宝,一直戴着,怎么突然不戴了。 云初念察觉到了什么,让娘亲和其他丫鬟先出去,她起身坐在床边,揽着云媮的肩膀,轻声问:“媮姐姐,你告诉妹妹,是不是因为云嵘才伤心难过?他送给你的白玉镯子,为何不戴了?” 说起云嵘,云媮含在眼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妹妹,你说云嵘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今早他过来,对我说,外头的生意需要他盯着,可能这段时间都不能再来看我,让我好好保重身体。” “他当真这么说?”云初念立即皱起眉头,本来媮姐姐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人是他,他反而说不来了。 云媮点着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啪往下落。 云初念心中复杂,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不知要如何插手,只怕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但是她非常确定的是,云媮、云嵘和娘亲,他们三个人都知道一些她或者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日从娘亲的逃避中就能看出,他们隐瞒的事情并不想让她知道。 她在心中琢磨一番,安慰云媮:“媮姐姐你先别着急,待会我去找云嵘问问怎么回事,自家姐姐受了委屈,做弟弟的自是要保护的,外头的生意哪有媮姐姐重要,妹妹也希望媮姐姐能想开一些,有时候,并不严重的事情,自己认真起来,别人也会跟着认真,或许还会误以为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你一定要学会处理事情和保护自己。” 虽然云媮比云初念长了两岁,但是她自幼懦弱的性子就已经铺垫了她的一生。 云初念把话说完,她依旧垂头哭泣着,可见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实在不小。 云初念不知再如何哄她,起身道:“媮姐姐,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去找云嵘聊聊。” 云媮点着头,嘱咐她:“妹妹千万别对他说难听的话,姐姐不想让他为难。” 云初念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出了房间。 云初念没有立即去找云嵘,她在院中站了一会,然后敲响了房门。 云嵘开门让她进去。 云初念踏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乱糟糟一片。 云初念走到凳子前坐下,叫了一声“二哥。” 云嵘站在书柜前,垂着头,话也不说。 过了好一会,云初念轻声开口:“二哥,云媮是我们的姐姐,无论是同父异母还是什么,她只要在云家,就是我们的姐姐,我知道你疼姐姐,也为了这次的事情伤心难过,但是二哥,媮姐姐并不是你可以随便对待的人。” 她说着,扫了一眼他的房间,皱眉道:“你说哪个公子家像你这般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不要以为强势索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让媮姐姐为你收拾房间洗衣服,你以为这是什么,你可知在媮姐姐在外人眼里这是什么?这是对她极大的不尊重,她无父无母,生活在云家大院里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你为何还要这般对她?她本来性子弱,心思重,我和娘好不容易给她建立起来的自信,全都被你给打碎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抬高了些嗓音,继续道:“你明知道她最近因为做宫瓷,劳心劳力地辛苦的不行,你为何还要指使她来帮你收拾屋子?在我们眼里,你这种行为属于自私自利,用压榨她来满足你自己,家中那么多丫鬟下人你不使唤,你偏偏要使唤她,会让她以为,在云家,她连个下人都不如。你那根本就不是喜欢,不是疼爱。” 云初念最后一句话终是戳到了云嵘,他一拳砸在了一旁的书柜上,上面的几本书被他砸的哗哗地落下来。 “你还生气了?”云初念蓦地站起身,“你自己看看,你这房间里都成什么了?不知道给自己和对方提供良好的相处环境和氛围,就知道满足自己的私欲,我看你也算不上什么好男人,亏得媮姐姐那么疼爱你,还劝着我不让我对你说话太难听,我觉得我这话都说轻了。” 这兄妹俩自幼就两看相厌,吵起架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拿着话使劲戳着对方的痛处,还生怕自己下手轻了戳的不够疼。 尤其云初念这张嘴,和云嵘吵架从来都没有输过,有时候把云嵘气得浑身发颤,最后还要在父母的逼迫下给这小丫头道歉,理由就是他是哥哥他必须让着妹妹。 可眼下,这种戳心窝子的话终是把云嵘给激怒了,他咬着牙道:“云初念,你自己的婚事还没搞明白,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我与媮姐姐如何那是我们的事,你休要插手,说我不是什么好男人,你的未婚夫就是什么好男人,牵云漓的手,还不退婚,这畜生玩意,要不是顾忌他将军的身份,我早就宰了他了。还有,媮姐姐这件事我有我的打算,你别在这里插言。” 云初念冷哼一声:“媮姐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姐姐,我为何不能管,云嵘,你若是能替我把慕秋淮那混蛋给宰了,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云嵘也冷哼:“云初念,你少拿话来激我,惹恼了我,我就把你和慕二公子的事情说出去。” “你敢。”云初念上前几步抓住了他的衣领,愤怒道:“云嵘,别以为你是哥哥我就不敢打你。” 云嵘冷笑:“你从小到大打我打的还少吗?所有事情娘亲都让我让着你,小时候我被你打的鼻青脸肿,我还要被罚站。” “你好意思提小时候,我的衣服被你剪的大窟窿小洞的你为何不提?” “那是你活该。” “云嵘,你信不信我真的打你?” “你打,你使劲打,反正我也不能还手,还手了不禁被你骂还要被娘亲罚。” 要说真打,云初念倒是下不去手了,一把甩开了他,冷声道:“从今往后,你这屋子里必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若是再让媮姐姐帮你收拾,我就把你小时候的那些丑事全都告诉媮姐姐。” “云初念。”云嵘一甩袖子,向她走近一步,望着她气得通红的脸蛋,蹙眉道:“你和慕秋凉关在房间里那么久,我还没试问你,你反过来要找我的麻烦,那小子大半夜跑过来做什么你心知肚明,我劝你在和慕秋淮退婚之前不要乱来,云家兄弟俩不是你能驾驭了的,慕家那种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你嫁进去只会受苦,王爷王妃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他们答应你和慕秋淮的婚事只是喜欢你?” “别痴心妄想了,他们看上的是我们云家的财产,是可以在他们争权夺势的时候能随时供给的银库,慕家兄弟娶你,娶云漓,或者云竹,都没有任何区别。你若是不想让自己变的可怜,这俩人,最好谁也别见。” “还有,他们转头就可以让慕秋淮迎娶大学士的女儿,意图不是已经表明了吗?就算是慕秋凉,以后他也不可能把你娶进亲王府做妻,他们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云初念原以为云嵘对他的事情漠不关心,没想到他全都知道,还知道的这么仔细。 他虽是在指责她,但是句句都有道理。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云初念不认输地嘟囔一句。 “那我的事,你为何要管?”云嵘也不认输地接上一句。 房间里安静下来,各自戳了对方的肺管子后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云初念起身准备离开,云嵘突然道:“替我安抚住媮姐姐,张景妻子见他一直没有回家,已经报官了,我买通了几个衙门里的人,最近需要应付他们,并且我还要因为媮姐姐延期宫瓷到皇宫替她解围,后续有一大堆麻烦事情,伯父怕承担祸事,已经请求曾祖母,后面的宫瓷由我来接手,这一次,处理不好,不单单是媮姐姐的名誉问题,还要牵扯到云家的做瓷问题。我哪是不愿意理她,我是真的分不开身,我又怕她看到我哭,所以才说暂时忙见不了她。” “那你早给我说呀!”云初念真是被他气笑了,“害我白吵了一架。” 云嵘瞥她,冷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你多管闲事,扣留张师傅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云媮出事你可以心疼她,安慰她,但是你不要自作聪明去替人出主意,回头弄巧成拙,事情大了,人家感激不成,再来记恨你,自己爱惜点自己的吧,经过云简的事,你怎么还不改?” 说起云简,云初念握住了那只留着伤疤的手腕,低着头没说话。 云嵘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抓起她的手,看了一眼,问她:“最近还疼过吗?” 云初念摇头:“不疼了,就是有时候有点痒。” 云嵘松开她,既气氛又心疼地道:“痒也别挠,我回头再去王大夫那里给你取点药。” 云初念点头,语气好了许多:“那二哥休息,我走了。” 她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云嵘看着她离开,又生气又想笑。 现在又叫他二哥了,刚才还骂他不是个好男人。 —— 慕秋凉回到亲王府以后,就被父亲叫到了房间。 慕亲王一向严肃,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面上依旧是冷冷冰冰,他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慕秋凉,沉声问:“你大哥这次去抚州,你怎么看?” 画风月 第38节 慕秋凉坐下来,思忖片刻,回道:“据说抚州这次闹乱与平南王有关,平南王实权太大,又野心勃勃,只怕他有造反的意图。” 慕亲王“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他道:“你大哥这次去的突然,都未与我商议就请命出征,我看的出来,他是为了逃避与苏怡的婚事,大学士日后对你大哥会有极大的帮助,他结党的官员众多,并且兵部那边也有他的亲信,若想你大哥日后走得更远,亲王府必须与苏家结亲。” “这个婚无论与谁结,都对他非常有利。”他说到这里,去看慕秋凉,继续道:“听说新任太傅大人的女儿本来要嫁给江少师,但是不知为何,又突然取消了婚约,太傅刚任职不久,还没摸清朝中局势,这时候拉拢他最容易,既然你大哥不愿意迎娶苏怡,就让他迎娶太傅大人的女儿,太傅大人手握重要官职,比大学士更适合。” 这是既想拉拢太傅大人,又不想松手大学士。 慕秋凉在心中苦笑,早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大哥不愿意迎娶苏怡,就让他娶苏怡,然后让大哥迎娶官位更高的太傅之女。 慕亲王已经观察到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低声问他:“凉儿,你觉得如何?” 慕秋凉沉默一会,回道:“儿臣认为,不可与太傅府结亲,太傅大人虽是朝中重臣,又刚上任,但是他的大女儿早前入宫做了才人,虽然她妃位不高又不被皇上重视,但是不代表日后就不会升位受宠,毕竟她的父亲已是太傅。” “只要他女儿在宫中一日,那么太傅大人的心就在皇上身上一日,为了仕途和女儿,定然不会轻易党同伐异,他们能与少师大人退婚,应该是察觉出了什么,在清除皇上的疑心。亲王府与他们结亲,想必太傅大人不会答应。” 对于朝中局势,没有人比重生回来的慕秋凉更清楚,与太傅府结亲,只有死路一条。 并且,他也不可能让父亲牺牲自己来成全大哥。 “还有。”他继续道:“大学士这边对于亲王府来说确实非常重要,所以,就算大哥不愿意与苏姑娘成婚,父亲也要先稳住他们,苏姑娘年纪小,才刚及笄她父亲就拿她出来联姻,说明大学士在迫切向亲王府示好。” “我听说他还有个二女儿并未婚嫁,比苏怡长三岁,大学士宁愿拿自己刚及笄的小女儿来结亲,也不愿让适合婚嫁的二女儿嫁进亲王府,父亲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 一句话问住了慕亲王,他还真的未曾考虑这么多,他只是考虑大学士对慕秋淮仕途极为重要,并未想到他们还会区分女儿嫁进亲王府。 慕亲王蹙眉问:“凉儿的意思是,不让你大哥迎娶苏怡?” 慕秋凉抬眸看他,回道:“娶不娶,这事应该由父亲和大哥来定夺,我自是不敢多言,不过,可以先周旋一段时间,探探大学士的真实意图。还有……” 他顿了一下,沉了一些语气,道:“父亲既已打算与大学士家结亲,就别再牵扯其他,大哥与云府那边闹的一些事情,想必已经传到了大学士的耳朵里。” 慕秋凉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他想父亲应该明白其中意思。 慕亲王听他说完,好一会都没说话,最后问了一句:“你现在和云竹姑娘如何?云家家大业大,就算你大哥不与云初念成婚,我们也不能丢了这么好的资源。” 资源? 所以在父亲眼里,儿女成婚只是为了权势,为了利益? 慕秋凉不禁在心中苦笑,上一世他能迎娶云初念,不也是因为亲王府穷途末路,父亲贪图云家的财产才让他们成婚的吗? 这一世,依旧改变不了。 他蹙眉回道:“我与云竹姑娘不太合适。” 慕亲王看了看他,并未多问,因为他比较了解慕秋凉的性子,他应该不会轻易看上任何人。 但他流着皇家的血液,在攘权夺利的家族中,婚姻对他来说必然是一个牺牲品,历朝历代,官家子女即是如此,没有一个人例外。 慕秋凉回了华居轩,下人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洗澡水,他沐浴一番之后便回房休息。 他披了一件轻衫,倚在榻上,打开扇子,端详着画中云初念的那双手,回忆今日在云府她对待他的态度,不禁轻笑起来。 他好像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上一世她不曾给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让他为之欣喜。 他盯着扇子看了好一会,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渐渐就进入了梦境中。 白雾茫茫的梦境中,一片荒草萋萋的田野上,他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坟墓前嘤嘤哭泣,他轻步走上前,伸手去抓她,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不一会,一位尼姑走了过来,与她说了一句话就把她带走了,他急忙追了上去,一路追到尼姑庵。 尼姑庵门前,她垂首提着裙摆向里走去,他见此,慌忙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一转眼他就站在了一间婚房里。 床上坐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而他已经穿上了新郎的衣裳。 他走上前,慢慢掀开新娘的盖头。 新娘抬眸看他,与他对视后突然哭了。 他俯身拿着袖子为她擦泪,轻声说:“别怕,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嫁给我,但是你放心,我会在亲王府里保护好你。” 可能是她听到了安心的话,点着头没再哭泣。 他坐下来,帮她取下头上的金钗玉簪,又为她拆开盘起的长发。 伺候圆房的嬷嬷过来把他叫到一旁,递给他一个香囊,说:“少爷,一会沐浴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放进浴桶里。” 他问:“这是什么?” 嬷嬷只是轻笑,什么也未说。 他脱下婚服去洗漱,出来时她正呆呆地坐着,看到他后紧张地低下了头。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她跟前,把香囊塞到她手里:“水温正好,沐浴时把这个放进浴桶里。” 她诧异地问他:“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催她快去洗。 待她洗漱回来,她的脸颊和脖子已经通红不已,她又疑惑地问他:“为何洗了澡,身上还这么热?” 他没有回答,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牵起她的手来到床边坐下。 她紧张地往外挣脱着,他紧紧抓着放手,他凑近她,摸上了她滚烫的脸颊,轻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帮什么?” 他揽了一下她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回道:“帮你驱热。” 她没听明白,问他:“怎么驱热?”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然后在她说要掌灯时,低头吻上了去。 他的唇触上以后,她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慌忙往外推他,他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的脑袋,微微侧首,轻声说:“听话,不然会弄疼你。” 她没再动,小声问:“不是说不勉强的吗?” 他咬了一下她的唇,笑回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勉强。” 他说完,不等她回答又吻了上去。 她慌乱地往后撤着身子,却被他一把揽了回来,然后把她紧紧扣在胸前,动也不能动。 她的胸口贴着他的胸膛,呼吸时一起一伏地摩擦着,她感觉身上像被点了火一样烧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问他:“洗澡用的香囊是不是放了奇怪的东西?为何你身上没有我身上热?你是不是没有放香囊?” 他抓住她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又咬了一口她软软的嘴唇,说:“我不需要。” “你骗我?” 她感觉被他骗了,使劲往外推他,他扣她在怀里不松手,再开口就是不可反抗:“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整个人都是我的,这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何谈是骗。” “你……” 她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他吻住,他先是轻吻,慢慢地越吻越深,最后抵开她的唇齿含住她的香舌,开始一阵疯狂的激吻。 她被他吻的浑身酥麻,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动了动身子开始迎合他。 他的一只手扶上她白嫩修长的脖颈,一点点轻揉着,身上极大的反应已经让他欲罢不能。 他离开她的唇,在她耳边轻声说:“搂着我别松手,我也不太会,你配合点。” 她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公子,公子。”这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公子,您睡着了吗?有人找你。”江义敲着房门,小声喊道。 慕秋凉慢慢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刚才是在做梦,脸不由地红了。 他坐起身,准备下榻,刚动了一下身,突然感觉不对。 他急忙抓起茶杯帖在又红又烫的脸颊上,试图降一点温。 缓了片刻,对门外的江义道:“让那人等我一会,你先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第32章 深夜,月白风清,院中的翠竹在风吹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江义打着哈欠在门前候着,他不明白二公子为何要大半夜洗澡。 回府的时候不是洗过一次了吗? 今天也没有那么热呀! 过了好一会,慕秋凉洗完出来,穿了件儒雅的白色衣衫,衣带松松散散地系着,看起来慵懒舒适,披散的长发飘着淡淡的清香,他用簪子随意挽了一下,看了一眼带着讶异的江义,问他:“是谁半夜过来找我?” 他说着,往寝殿里走。 江义跟上他的脚步,回道:“回公子,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她是个哑巴,看到我后,只是一个劲的比划,我也没看明白她说的什么。” “哑巴?”慕秋凉略微吃惊,踏步进了房间,问道:“人在何处?” 江义回道:“现在在亲王府的后门外,一开始在大门处不住地磕头要进府,门官怕影响不好,就把她带到了后门,到了后门,她伸出两根手指一阵比划,门官问她是不是找二公子,她连忙点头。” 慕秋凉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一位不会说话的妇人,他走到衣柜前扯了件外衣穿在身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出房门,吩咐跟在身后的江义:“我现在去看看,你交代下去,别让府上的人告诉王爷王妃。” 江义应下,叫来了梁齐跟上他。 慕秋凉和梁齐出了后门,月光下,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正垂头站着,她听到房门声,蓦地抬起头来,还不等慕秋凉走近,她就慌忙跑上前,伸出一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她情绪激动,眼神迫切,眼中还隐隐带着泪花。 慕秋凉耐心地看着她比划完,却一点也没明白她的意思,他轻声问:“夫人可是认识我?” 那妇人连忙点头,急切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更加沧桑憔悴,她走近慕秋凉几步,开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梁齐见她靠近公子,上前一步拿着剑挡住了她。 妇人看到剑,眼中闪过恐惧,连忙后退了一步,慕秋凉把梁齐的剑推到一旁,对妇人道:“夫人别怕,我们不会伤你,请问夫人可会写字?” 妇人点头。 慕秋凉看了一眼梁齐,梁齐领会后跑回府上拿了纸和笔墨过来。 慕秋凉领着妇人到旁边的凉亭里坐下,把纸和笔墨放在石桌上,对她道:“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全部写下来。” 梁齐把纸和笔墨推到妇人的面前,提着灯站在她身后为她照着明。 妇人点着头,拿起桌子上的笔,蘸了墨,就着灯光迅速地写了一段字。 她写完,连忙把纸递给慕秋凉。 画风月 第39节 慕秋凉接过后定睛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我是少爷的奶娘,少爷可以叫我青婶,我家里着了火,我女儿被大火烧伤了,现在伤口恶化,痛苦不堪,我没有银子给她看病,又舍不得我女儿痛苦,迫不得已才来找少爷帮忙,少爷可不可给借给我一些银子?你放心,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慕秋凉看完,不禁皱起眉头,为她的遭遇感到同情,他甚是疑惑地去打量她,她虽是穿着普通,但是眉眼非常好看,尤其那双含泪的恳切双眸,像会说话一样。 她说她是他的奶娘,可他从未听娘亲提起过他有奶娘这一回事。 慕秋凉对她毫无印象,也对她说的话将信疑,他问道:“你们现在住在何处?” 被自称青婶的妇人拿起笔,迅速写道:南街的一个胡同里。 慕秋凉应了一声,交代梁齐:“你去取些银子过来给这位夫人。” 梁齐跟随公子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从妇人提起银子的那一刻就开始他怀疑其人是不是江湖骗子,他以为一向谨慎的公子不会理会,没想到公子真的要给她银子。 梁齐有些犹豫。 慕秋凉见他不动,又看了他一眼,他这才返回府中去拿银子。 梁齐拿了两锭银子过来,递给了青婶。 青婶接过银子,急忙跪下来给慕秋凉磕头。 慕秋凉扶她起身,对她道:“夜深路不好走,我让梁齐送你回去。” 青婶激动的又是一阵弯身行礼,她行完礼,又抬头仔细审视慕秋凉,审着审着突然闪起了泪光。 慕秋凉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记得上一世,他去世前,宫中有人过来禀告,说有一位妇人想要见他,还说那位妇人冒着大雨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都不肯离开。 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心力去见任何人,所以他没有召见那位妇人,也不知那位妇人是谁。 而眼下,又突然冒出一位妇人,也不知这位妇人和前世那位妇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梁齐送走青婶后,慕秋凉就回府休息,这一晚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翌日一早梁齐就过来禀告,说昨日那位妇人的女儿高烧不退,手臂已经溃烂不堪,大夫说已经无能无力,让家人准备后事。 慕秋凉听了不禁唏嘘,又心有疑惑,于是就让梁齐带他去了一趟青婶的住所,可是他们到了以后,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也不见母女二人,并且家中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被打砸过的痕迹。 慕秋凉找到隔壁的一位老伯问话,那位老伯瞧着慕秋凉锦衣玉带,身姿不凡,猜想他一定非富即贵。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说道:“那母女俩是从外地过来的,来京城有小半年了,一直住在南街的贫民村,也不知她们是不是招惹了祸事,一群人过去烧了她们的家。” “她的女儿被大火烧伤了双臂,她连夜带着女儿逃到这里,她们住进来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每天都能听到她女儿的悲痛哭喊声。今日清晨的时候,我听到她们院里响起一阵动静,一开始我没敢过去,等我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母女俩也不知所踪。” 老伯说起话来声情并茂,语气夸张,慕秋凉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他们告别了老伯,走在又窄又长的胡同里,慕秋凉在心中琢磨,然后问梁齐:“昨日你可有见过青婶的女儿?” 梁齐走在这样的胡同里有点压抑,他顺着胸口,缓着气,回道:“见了,还是我背她去看的大夫,大夫给她上了药,后来她情况好了一些,青婶就让我回府了。” “她女儿多大?叫什么?”慕秋凉问。 “叫姚简,今年十九岁。”梁齐回道。 慕秋凉往马车里走,走到马车前,吩咐他:“去调一起批人,全城搜索,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对母女。” 他说完,撩起裙摆准备上马车,可是人还没上去,他就瞥见前方的巷口处突然走过一个穿着僧袍的尼姑。 他心中一惊,急忙向巷口跑去,但是等到他跑到巷口,那尼姑就已经不见了。 梁齐又惊又慌地追上去,问他:“公子你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紧张?” 慕秋凉没有回答他,开始在附近一阵寻找,他把附近的几条路全都找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昨晚在他的梦里,也出现过一位尼姑,那尼姑穿着同样的僧袍,手持拂尘,迎着白雾,走到云初念面前,与她说了一句话就把她带走了。 梦中的墓碑上没有署名,上面只写着绍国二十九年,而绍国二十九年就是他去世的那一年。 可是这一年的云初念已经去世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坟墓前,并且还站在坟前一直哭泣。 这个梦让他十分费解,也让他细思极恐。 更诡异的是,他前世与云初念圆房的画面,竟然也在梦中丝毫不差地重演了一遍。 他以为重生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慕秋凉揉了揉发涨的额头,问梁齐:“附近可有尼姑庵?” “尼姑庵?”梁齐摇头,问他:“公子打听尼姑庵做什么?” 慕秋凉没有回答,跨上马车,又吩咐他:“找些人把城内外的所有尼姑庵都查一遍,查完了告诉我。” 转眼到了午时,慕秋凉回到亲王府,此时慕亲王正坐在大殿里等着他,说太后得知他回京,想要见一见他。 慕秋凉重新装扮了一番,便跟着父亲进了皇宫。 到了慈宁宫,二人进殿给太后行了礼。 辉煌的宫殿里,太后身穿一袭绣满金丝的锦袍端坐在床榻上,她头戴凤冠,珠翠环绕,仪态中透着皇家的威严与高贵。 她打量着慕秋凉,轻笑道:“凉儿快坐下,你好久都未进宫看望哀家了,可知哀家一直惦记着你。” 慕亲王的母亲,也就是慕秋凉的亲祖母,曾是先皇最疼爱的妃子,也是太后的亲表妹。 慕秋凉又给她颔首一礼,回道:“以后孙儿留在京城不再外出,会经常过来看望皇太后。” 皇太后轻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几乎每时每刻都绷着脸的慕亲王,道:“慕亲王可以去太子殿看看,皇上给他找了几个画师,正在筛选,你过去把把关。” 慕亲王起身行礼:“那儿臣先告退,你们慢慢聊。” 慕亲王走后,太后便领着慕秋凉到了后花园,她边走边问:“凉儿可有意中人?有没有想过成婚?” 慕秋凉对于她的寻问并未惊讶,因为在进宫的路上他就猜出太后见他的目的。 太后有个表孙女,名叫张妗,今年一十六岁,出生在江南地区的陶瓷世家,他们家祖祖辈辈依做陶瓷为生,这几年张家青瓷在南方崛起,张家成了江南一带最富裕的家族。 两年前他在宫中见过张妗,那时太后就说日后在京城给她选个夫婿。 前世,在云初念去世后,太后就曾多次提议让他迎娶张妗,说张妗对他倾慕已久,宁死也要嫁给他。 当时他一再拒绝,说此生只娶云初念一人,即便她已经离世也不会再娶,太后听后为了给张妗解气,先是断了云家的宫瓷生意,然后又把青瓷引到全国各地,还用各种手段断绝了云家在绍国的所有生意来往。 一时间云家陷入困境,云初念的五叔又因与官员勾结,被皇上下令打入大牢,还差点落了株连九族的罪名。 不到半年云家就家道中落,家破人亡,云家老祖宗横死在街头,其他儿孙死的死,疯的疯,除了他拼命救下来云嵘,没有一个落到好下场。 后来,他带领云嵘和云初念的祖父从边关一路杀到京城,在他血洗皇宫的时候,太后跪在他面前,哭求他饶了太子和小皇子一命。 但是成王败寇,留虎为患,最终,他一个也未留。 如今他再想起张妗,让他顿感心烦,这样一个可以左右云家存亡的关键人物,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我有个表孙女,叫张妗。”太后笑说,“以前你们见过面,昨日她过来提到了你,说是自那次见了你之后就久久不能忘记,她说很想再见见你,还问我你有没有成婚。”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重演。 慕秋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听她继续道:“说起来凉儿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凉儿不如与她见一见?” 太后说到这里,去看慕秋凉的反应。 慕秋凉面无表情地垂着眸,淡淡回道:“回皇太后,孙儿现在还未有成婚的打算,不过,若是张姑娘想与我见面,也可以见一见。” 太后听闻这话,立即笑了,说:“好,那近几日我给你们约个时间。” 慕秋凉颔首,又随她在花园里逛了一会。 临走时,太后又提起了慕秋淮:“我听说你大哥订婚了,对方还是个商家女,也不知大哥是如何想的,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位姑娘。” 在太后眼里,云初念这种家族的出生的姑娘,根本算不上好姑娘。 慕秋凉听不惯她的话,沉着脸未回答。 太后叹气道:“本来我还想给他说个好姑娘,结果他一声不响地定亲了,凉儿,你可有见过那位姑娘,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你大哥不顾及身份去迎娶她。” 时下,慕秋凉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致,眼里仅存的那一点温和也瞬间消失了,他蹙着眉,冷声回道:“那姑娘我见过,长相人品都极好,太后不该问我大哥为何能看上她,应该问她会不会看上我大哥。” “京城里还有这般女子?”太后有些吃惊。 “怎会没有。”慕秋凉回道,“皇太后很少出宫,应该对外界不甚了解。” “如此说,是你大哥捡到宝了?” 慕秋凉没有回答,从聊起这个话题后,直到离开慈宁宫他都未再说一句话。 慕秋凉先回的亲王府,到了亲王府以后,江义就过来禀告,说余安今日去了皇宫竞选太子的老师。 慕秋凉听后甚是震惊,突然想起在宫中时太后对父亲说的话,太后说皇上在给太子挑选画师先生,让父亲过看看,那时他没有在意,可谁知,竞选的人员中竟然会有余安。 按理说,余安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画师连进皇宫都进不了,怎么还有资格竞选太子的老师? 慕秋凉甚是疑惑,还有些焦躁不安,他吩咐江义:“继续追查余安的身份,就算给我掘地三尺查遍整个绍国,也要给我查出来。” —— 转眼到了南岭仙人邀约的日子。 云初念一大早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她带了几幅自己比较满意的画作,又给南岭仙人带了几件云家烧得比较好的瓷器。 她本是只带着玲月和几个护卫上路,谁知半路又杀出个周延恒。 周延恒死皮赖脸,撒泼打滚地纠缠她,扬言誓死都要跟着她去见南岭仙人,云初念与他一阵唇枪舌战,最后拗不过他,只能让他跟上。 南岭仙人的邀约地点在城边的一个山庄里,这座山庄坐落在半山腰,里面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美的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云初念一行人到了山庄里,山庄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一处非常幽静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院中鲜花茂盛,翠竹葱郁,结满果子的梨树下还有一桌一椅,看起来十分惬意。 云初念很喜欢这个小院,把东西放下后,就在梨树下坐了一会。 周延恒给他摘个几个梨子,她吃了一个,清清脆脆实在香甜。 周延恒被安排到了隔壁的院子里,他对山庄的一切事物都比较好奇,放下东西后就跑的无影无踪。 云初念让玲月去问山庄里的人,何时才能见到南岭仙人,结果山庄里的人说,南岭仙人今日外出采药,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云初念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便在山庄里逛了一圈,可是一圈下来,她发现,偌大的庄园里,除了她,并未见到南岭仙人邀约的其他人。 难道是她记错日子了? 她又掏出请柬看了一遍,上面写的确实是今日。 她回了院子,一踏进院,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梨树下。 他今日穿了一件红色锦衣,笔挺地站着,身形如松,发如泼墨,面容青隽,神色温和。 他,依然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画风月 第40节 云初念站在院口,怔怔地望着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又做梦了。 “只是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梨树下的慕秋凉轻步走到云初念跟前,望着她呆愣的表情,扬唇笑了笑。 云初念抬头看他,在确认了这不是梦境后,轻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秋凉冲着房门指了指,示意她进屋里说。 云初念随着他往房间里走,玲月很有眼色地没有跟上。 二人进了房间,慕秋凉走到桌前坐下,对她道:“我今日来,和你一样。” 他说着,掏出一个请柬放在桌子上。 云初念看了一眼,走到他一旁的位置坐下,问他:“你和南岭仙人认识吗?你可知他为何邀约我们?” 慕秋凉转头望着她那双明眸杏眼,微动了下眼睫,清声回道:“或许只是想邀请大家一起聊聊诗词歌赋,散散心吧!” 散散心?真有雅兴。 云初念又疑惑地问:“可是庄园里的人说他外出采药去了,既然要见我们,为何还要外出采药呢?也没说何时回来。” 慕秋凉没说话,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亲自放到她的手里。 自那晚慕秋凉对她说过那些话后,云初念再看到他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情,虽然还会脸红,但是能勉强控制住。 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过了一会,云初念又问道:“你可知慕将军何时回来?” 她每次见到他都要问一句慕秋淮。 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把茶杯放下,一根手指轻轻划着杯盏边缘,冷声问她:“就那么想他?” 云初念摇头道:“不是,是云漓向我打听他的消息,问我他何时回来。” 慕秋凉抬眸望她,往前倾了倾身,问:“到底是你想他,还是云漓想他。” 云初念又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那种不可反抗的霸道,往后撤了下身,回道:“不是我。” 慕秋凉眉头动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绣着复杂花纹的手帕,递给她,问道:“你能否看出这上面绣的什么?” 云初念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只见帕子上的绣工十分精湛,只是绣的花纹非常复杂,有方有圆,还有分不清的图形缠绕在一起,有的像树根,有的像树叶,还有的像房子,并且色彩还非常多样复杂。 这个帕子看起来特别奇怪,甚至有点诡异。 谁会绣这样的东西? 云初念仔细辨认了一会,最后摇头递给他:“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慕秋凉接过帕子,回道:“我在西街的一个院子里捡到的,好像是一对母女丢的。” 云初念对他的事情不太了解,也不方便多问,对他道:“若是二公子方便的话,不如让我拿给我家云竹姐姐看看,云竹姐姐刺绣手艺很好,或许她能看明白这是什么。” “那好。”慕秋凉又把帕子递给了她。 云初念收起帕子,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云初念觉得总是这样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况且与慕秋凉单独坐着,她总是紧张,于是她起身道:“也不知南岭仙人何时回来,我出去看看。” 她说罢就往门外走,慕秋凉突然在身后叫她:“再坐一会,我有话要问你。” 他有话要问她?云初念转过身来,只见慕秋凉神情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好像真有重要事情要问她。 她又返回桌前坐下,低着头没去看他,轻声问:“二公子要问什么?” 慕秋凉把桌子上的请柬和茶杯扫到一旁,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俯身凑近她,再开口,语音低沉了许多:“把你了解的余安都与我说一说,那晚我去云府之前,你们都聊了什么也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云初念没想到他会问余安的事情,她微怔片刻,没有隐瞒,回道:“之前我在江州的一个桥上画画,画着画着桥断了,我就掉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以为要死了,结果一只手抓住了我,我被人救上了岸,救我的人说他叫余安,也是一名画师,碰巧正在附近画画,听到求救声就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河里。” 奋不顾身。 慕秋凉被这个词刺了一下,在脑子里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眸光不禁暗了暗,一只手握住了一旁的桌角。 云初念继续道:“后来处于感谢,我请他吃了顿饭,吃完饭,他又帮我画了画,那幅画……现在在你大哥那里。” “吃饭时你们都聊了什么?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份?”慕秋凉抓住重点问她。 “我在附近的一家餐馆请他吃的饭,吃饭时我问过他的身份,他只说他云游四海四处为家。”云初念如实回道。 “还有呢?” “还有?”云初念仔细想了想,回道:“他好像有一块金牌,是什么金牌我不清楚,当时他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从衣袖里掉了出来,我刚看了一眼他就急忙捡了起。” 金牌?皇宫里的金牌? 慕秋凉皱眉,又往前倾了倾身,漆黑瞳仁里映着她的影子,问道:“在云府的时候他又说了什么?” 云初念回望着他,被他近距离地盯着,心中有些发虚,她和余安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为何一直审问。 她沉默片刻,回道:“我问他有何打算,他说他暂时留在京城。” 她本来想告诉他余安有进宫做太子老师的打算,但是看着他紧张又不可反抗的神情,她突然不想说了,因为她想试探一下他问这些话的目的。 他和余安绝对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云初念往后撤了一下身,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她想隐瞒? 慕秋凉眸光倏然暗沉,不明白她为何要隐瞒。 那日他从皇宫里回来,托人去云府里打听,云府的下人说,余安去云府除了给云初念送耳坠,还提到了进宫做太子老师的事情。 余安的身份就像一个谜,纵使他调动了京城里的所有关系,都未打听出一点蛛丝马迹。 而更奇怪的是,只是短短几日,余安就真的做了太子的老师。 上一世,余安和云初念去世后,他也多次调查过,除了调查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其他的一点也调查不出来,并且前世的余安也从未进过皇宫,更未做过太子的老师。 这一世余安突然进宫,慕秋凉猜测,他除了想拐走云初念,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而眼下,云初念竟想对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 她是在帮余安,还是心里已经有了余安? “云初念。”想到此,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些怒火和醋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告诉我,为何要隐瞒我?”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初念呆愣住,她蹙眉看他,质问道:“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坐在这里被你审问?我和他的事情为何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何如此在意,这些,你是不是要先告诉我,我才能回答你?” 他这种毫无根据的冷漠审问,会让她觉得她是一个可以让他随便对待的人,他应该有很多事情瞒着她,或许他们今日在这里相遇都不是巧合。 那日在她的书房里,他莫名其妙的吃醋和警告,让她惊讶也让她困惑,更让她生气的是,那日之后,直到今日,他都没去找过她一次,也未与她表明过他的真正意思。 虽然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不安,也让她反感。 他这般审问又把她当做了什么? 当做一个可以让他随便撩拨的女子? 一瞬间,四下寂静。 她突然这样问他,不禁让他愣住了,她脸颊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瞪着一双明眸问的那么认真。 云初念见他不回答,甩开他的手,起身道:“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就别来质问我。” 她说完就往屋外走。 慕秋凉见她要走,有些慌了,急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拦住她的腰身,拽起她拖地的衣裙和轻纱,拥着她向桌前走去。 云初念被他揽在怀里,惊得连连后退,直到被他扣在了桌面上才反应过来。 “好,我来告诉你。” 慕秋凉把手垫在她的后腰上,托住她后仰的脑袋,俯身贴近她,望着她那双不停闪动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唇。 他感觉喉中一阵苦涩,突然不知要如何说,但是又不能不说。 两种情绪开始不断拉扯,扰得他心绪不宁,一阵烦闷,他眉眼凝霜,嘴唇微抿,那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冲得他眼眶微红,托着她的那只手也跟着微微颤动。 好一会,他都未说出口。 云初念安静地等着他,等到被他抵着的身子发酸,都没等来他一句话。 “慕秋凉。”这一次,换做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若是……” 她微微皱眉,气息紊乱,说起话来语音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若是,只逗着我玩,那就快些停止吧!” 第33章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能清楚地听到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那种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全身难以压制的激动情绪,使慕秋凉一阵心慌。 也不知是自己的意识还是这具不安分的身体在作怪,在被云初念的话刺激以后,他的心口开始一阵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说:“我哪有功夫逗你玩。” 他说着,用手掌轻揉着她的秀发,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云初念的脸突然埋进他的怀里,惊得一动也不敢动,她能听清他没有节奏的心跳声,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果木香。 过了一会,她紧张地动了一下身,他捂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动。 “别动,冷静一会。” 云初念没再动。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慕秋凉慢慢地松开了她。 云初念感觉整张脸又红又烫,刚才还非常生气,突然被他这一捂,火气一下就没了。 她抬头看着他,见他面上平静了许多,眼睛里除了有些化不开的忧愁,还有一些不忍和心疼。 “慕秋凉,我……” 她突然感觉自己方才太冲动了,也不该去试探他,他这样问她,应该有他的道理,毕竟余安进宫做太子的老师牵扯到了朝廷,他是皇家人,问她这些,也理所应当。 她想,她应该说声抱歉。 画风月 第41节 但是还不等她说,慕秋凉就转了身向桌前走去,边走边道:“刚才是我说话语气不对,不该那样质问你。你……别生气。” 云初念没想到他会主动道歉,虽然他转过身不好意思看她,但是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云初念微微扬了扬唇角,轻声道:“其实,我刚才是故意不说的,也没有别的意思,余安在云府里说,他有进宫做太子老师的打算,这是他的事,我也没有多问。” 她这样说,他自然相信,怕的就是她不说。 慕秋凉紧绷的身躯瞬间放松了下来,站在桌前背对着她,一只手抠着桌子的一角。 这是他头一次和云初念闹矛盾,上一世即便他们同吃同睡了半个月,也未像今天这样红过脸。 可能是他最近心里积压的事情太多,又因为余安的事情感到十分不安,所以才会一提到余安就激动的不行。 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现在别说查出云初念和余安殉情的原因了,他可能连这一世的云初念都要弄丢了。 前世起码他们还是夫妻,他还有管她的权利,但是这一世,他们的关系变的如此复杂,他连问她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他想他不能再这样默默地等着,他要尽快想办法让大哥取消与她的婚事。 云初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看着他把桌角硬生生地抠掉一小块,她忍不住笑了,对他道:“别抠了,回头再伤着手,我去给你摘几个梨子过来,方才我吃了一个,又脆又甜。” 慕秋凉抠桌角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好。” 云初念出了房间,吸了一口屋外的空气,身上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只是她的脸还没有消红,衣服也被慕秋凉拥得凌乱。 玲月看到她出来,迎了上去,见她这般模样,轻声问:“小姐,可要换身衣服?” “换……换衣服?”云初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抬头去看玲月,见玲月也红了脸,恍然明白,玲月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情。 云初念急忙给她解释:“玲月姐姐,我们什么也没做,不用换衣服。” 她说罢,脸又红了。 玲月低头笑了笑,指了指院门口的江义和梁齐,小声道:“小姐,这俩人盯很久了,江义说,都帮他家公子准备好洗澡水了。” 这…… 云初念顺着玲月的视线望去,只见江义和梁齐正猫着身子往院子里瞧,他们看到云初念,笑嘿嘿地摆摆手给她打了个招呼。 云初念尴尬地回笑了一下,低着头走到梨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慕秋凉过了好一会才从房间里出来,他停在门前看了一眼云初念,云初念也抬头去看他。 两人互望一眼均未说话。 江义和梁齐见慕秋凉出来,慌忙跑上前,上下打量着他,江义小声道:“公子,给你准备好了洗澡水,还给你挑了件最好看的衣裳。” 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反应过来后大步向院外走去,轻声丢下一句:“急什么,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俩人关房间里那么久,什么也没做? 江义和梁齐互望一眼,急忙去追慕秋凉。 云初念在院中坐了一会,虽然已经察觉到南岭仙人邀请她来此地只是某人的幌子,但还是非常开心能够过来一趟,她喜欢这个院子,也喜欢吃这里的梨子。 云初念没打算再等南岭仙人回来,她掏出画具坐在院中画了一会画,她画了院中那株结满果子的梨树,还在梨树下画了一个红衣飘飘的背影。 画完画以后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庄园里的人请她到另一个院子里吃饭。 她和玲月过去的时候,看到慕秋凉和周延恒正坐在院中下棋。 这俩人,什么时候凑在一起的? 周延恒看到云初念,大老远就喊道:“念妹妹,快过来!” 云初念走上前,站在了慕秋凉的一旁。 慕秋凉没有抬头看她,拿着袖子扫了一下她身旁落了树叶的凳子。 云初念提着裙摆坐下来,心中顿感暖暖的。 云初念不知慕秋凉与周延恒何时下的棋,棋盘上几乎满棋也未见他们分出个胜负来。 不过能够看出,周延恒的棋艺不如慕秋凉,他手中捏着棋子,纠结大半晌都不敢放下去。 云初念悄悄看了一眼慕秋凉,慕秋凉也侧首看了她一眼,他好似能读懂她的心思,放下棋子对周延恒道:“吃了饭再下。” 他说完,不等周延恒回话就站起了身。 周延恒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先吃饭,别让念妹妹等久了。” 周延恒起身后揪住云初念的衣袖,把她拉到水池旁,舀了一盆水端到她面前,笑嘿嘿地道:“妹妹,快洗手。” 云初念早就习惯了周延恒整天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模样,她卷了卷袖子,把手放进水盆里。 她洗完手,周延恒贴心的给她递了毛巾。 云初念擦着手,只见周延恒也卷起了袖子,他伸了伸手,刚准备把手放进云初念洗过的水盆里,孰料,跟上来的慕秋凉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就一声不响地把水盆里的水倒掉了。 “这里的水用的是山泉水,冰冰凉凉的,洗起来非常舒服。”慕秋凉重新舀了一盆子新水放到周延恒面前。 周延恒吃惊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这个举动。 慕秋凉拍了拍他的肩膀,催道:“快洗,你洗完了我洗。” 周延恒眨了眨眼,有点受宠若惊,二公子亲自给他端水洗手? 三人洗完手走到餐桌前坐下。 周延恒抢先一步坐在了云初念的一旁。 慕秋凉坐在了二人的对面,他看着周延恒一会给云初念拿筷子,一会给云初念端盘子,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深吸了口气,刚拿起筷子,菜还没吃一口,就听周延恒道:“念妹妹,我听父亲说,你未婚夫在战场上受了伤,并且伤的还不轻,这事你可以知道?” 未婚夫?慕秋淮? 他受伤了? 云初念呆愣住。 周延恒见她没反应,扬了扬眉头道:“未婚夫都受伤了难道妹妹一点也不心疼?你可知,他若是战死在战场上,你可就要守寡了。” 周延恒这张嘴…… 云初念微皱了下眉头,回道:“我与他都没有成婚,何谈守寡。” 周延恒给她夹了一块炖的老香的鹅肉放到她的盘子里,笑说:“看来妹妹当真不知,我们绍国有一道旨意,只要将士战死在沙场,无论是妻子还是未婚妻,都是要终身守孝的。” 意思是,慕秋淮若是出了事,云初念永生不能再嫁。 云初念听了这话终是有了反应,她把手中筷子放下,轻声问道:“伤的非常严重吗?有没有及时治疗?还能在战场上坚持下去吗?皇上有没有派兵救援?这场战争还能持续多久?” 云初念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的周延恒一阵发愣,他愣完之后随之笑了,说:“看来妹妹还是非常关心他的,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你放心,我父亲已经调了兵准备去增援他,可能明日就出发了,念妹妹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或者写封信带给他。” 说起来云初念并不讨厌慕秋淮,他除了感情上有点糊涂,其他地方还都挺优秀的,毕竟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为了国家和黎明百姓常年征战在外,枪林刀树,食不果腹,受了很多伤,吃了很多苦,算得上绍国的大英雄。 只要他能爽快退婚,不牵连她一辈子,她还是非常敬重他的。 她在心中思忖了一番,回道:“我没有话要带给他,这种时候还是别让他分心了,毕竟战事要紧。” 周延恒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的盘子里,说:“看来妹妹是个清凉人,快尝尝这个。” 慕秋凉坐在对面一直默默不语,他知道周延恒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周延恒明知道慕秋淮是他的兄长,他的兄长受伤,他不告诉他,反而告诉云初念,很明显就是在试探他和云初念。 慕秋凉把云初念眼前的盘子端到一旁,又拿了一个新盘子给她,低声道:“这次抚州之战确实严峻,因为地势复杂,大哥吃了不少亏。大哥的伤情不算严重,还能坚持下去。前几日我去了一趟抚州,了解了战况,我已经向皇上请命,明日会带领周将军的部将前去抚州增援他。” 云初念闻言心中一惊。 慕秋凉要上战场? 第34章 当初在得知慕秋淮要上战场时,云初念除了有些惊讶并没有太多担心,毕竟他久经沙场多年,有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 但是甫一听慕秋凉要上战场,云初念开始紧张起来。 她抬头去看慕秋凉,只见他淡定从容地拿起勺子舀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清声道:“我之前在抚州的云山住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地理环境十分了解,虽然不如大哥骁勇善战,但是做个军师还是可以的。” 慕秋凉把粥放下后,又给周延恒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语气依旧难得一见的好:“不过,我需要周公子的帮忙,早前就听说周公子一表人才,有勇有谋,遗传了周将军的智慧和才干,这次皇上派的援兵又是周将军的部下,想必周公子对这些将士的作战手法十分了解,如果由周公子带领这些部将,我想这场战争必胜无疑。” 很明显慕秋凉在给周延恒戴高帽子,周延恒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初念比谁都清楚,他虽然继承了一点舅舅和外祖父的基因,但是他性格乖张,不修边幅,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需要一个比他强且又有掌控力的人来驯服他。 慕秋凉这个时候要带他上战场,想必是想磨练磨练他的性子。 但是周延恒吊儿郎当惯了不一定愿意去。 “我不去。”果然,即便慕秋凉态度那么好,周延恒还是一口回绝了,“我腰不好,打不了仗。” 腰不好,这个借口…… “周公子年纪轻轻,怎会落下这样一个毛病?”想是慕秋凉早就猜出他不会答应,准备刺激刺激他,“那些与你同龄的公子们不是夜以继日地苦读赶考,就是参军打仗保家卫国,很少有整日混在风花雪月中的,我想必周公子一定不想做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风花雪月,一无是处。 这俩词可是刺激到了周延恒,周延恒拍了拍胸脯道:“我周延恒自然不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明日我就跟你上战场,让你们看看我周延恒的厉害。” “好。”云初念立马给他鼓掌,“我相信表哥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得到表妹的鼓励,周延恒更来劲了:“念妹妹等着,等表哥上战场闯一番作为给你看。” 云初念见他难得正经一回,端起茶杯起身对他道:“表妹相信表哥这次一定能助慕将军和二公子取得胜利,妹妹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周延恒这些话有吹牛的成分,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他不能在表妹面前丢了面子,于是端起茶杯起身道:“表哥一定不负表妹期望。” 他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云初念瞧着这般模样,忍不住想笑,表哥耍起楞来还有点可爱。 兄妹俩的一番吹捧,使饭间气氛好了许多,慕秋凉也放松了下来,紧绷了几天的情绪终是得到了一些释放。 三人用完饭,江义和梁齐就拉着周延恒去后山打枣去了,云初念和慕秋凉则到山庄的一个小湖边散步。 二人到了湖边,在铺了石子的小路上慢慢走着,虽然均是默默无言,但也没有尴尬,更没有不自在。 慕秋凉走在云初念的一旁,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前世,他从未仔细去看过她,也未真正去了解过她,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都是各吃各的,一句话也不说,她若是吃到好吃的东西会给他指一指,他也从不推辞夹起来尝一尝,有时候吃完饭他们会在府上的凉亭里坐一会,他看看书,她画会画。 画风月 第42节 那时候,他们可以一整天不交流。 记得离开云府后的几天里,他回忆和云初念的婚后生活,还觉得乏味,还觉得云初念可能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可是现在,再一次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哪怕一句话不说,他也觉得是那么自在,那么的舒服,还那么的喜欢。 这种感觉叫什么?这种感情叫什么? 他在心中琢磨,突然发现,是他上一世不知珍惜,就那样轻易丢下她一个人留在深庭大院里。 那时候,父亲母亲都不喜欢她,有时候母亲会说很难听的话讽刺她,她为了不和家人起冲突,总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会在他为她解围的时候躲在他的身后。 现在他不敢想象,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她一个人在亲王府是怎么度过的。 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不给她写信,她也不会主动给他写信,他若给她写信,她就会给她回信。 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何时才能回来,也从未与他提过她一个人在亲王府里过得如何。 前世,是他亏欠她太多。 湖边有小风吹来,吹动着柳枝,也吹散了慕秋凉的愁绪。 忽然间,上一世积压心底十几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不该再揪着上一世不放,他应该抓住这一世难得的机会。 湖边柳绿花红,他们并肩走了很久很久,虽然均是默默不语,但是无声,却胜有声。 日落西山,傍晚的时候,南岭仙人采药归来,约云初念和慕秋凉到一处院子里会见。 果不其然,南岭仙人邀约的只有他们二人。 南岭仙人年事已高,身形有些佝偻,但是慈眉善目非常和蔼可亲,他白发白须,身穿白衣,真的宛若一位仙人。 南岭仙人没有与他们说太多的话,没有聊很深的诗词歌赋,更没有聊云初念比较擅长的绘画,甚至都未寻问二人的姓名,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掏出两本书递给他们。 这两本书均未署名,也不知内容是否一样。 云初念大概翻了翻,她手里的这本,好像是关于梦境的故事。 余晖散尽,云初念给南岭仙人道了别,一行人往云府里赶去。 慕秋凉没有离开山庄,云初念听山庄里的人说,南岭仙人把他单独留了下来。 她本来是想与慕秋凉道别的,但是最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云初念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娘亲周韵正在站在院门外往路口张望着。 云初念下了马车,娘亲就立即迎了上去,嘘寒问暖了几句之后就把她拉进了房间里。 云初念瞧着娘亲的神色不对,担心问道:“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周韵蹙眉叹了口气,回道:“你媮姐姐的国瓷师被罢免了,今年的宫瓷……皇家有意取消,准备让江南的青瓷代替。” “江南的青瓷代替?”云初念闻言甚是震惊,问道:“可是因为媮姐姐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取消宫瓷制作,先前皇上曾说青瓷不够高贵,入不了皇宫,怎么突然又想录用?” 周韵愁着脸回道:“这事挺复杂的,云媮的事情算一部分,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我们云家招了不干净的人做瓷器,有辱皇家尊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后。” “太后?太后不是挺喜欢我们家的瓷器吗?那时候父亲做的十二国瓷,太后赞不绝口,皇上还把那十二国瓷纳入了国库。” “话是这么说。”周韵又叹气道:“但那也是以前,太后的表侄子是青瓷领头人,这几年一直想打开京城和贵族市场,今年势头更猛,有取代我们云家的趋势,今早皇宫里的人透的信,太后正在与内务府那边商议,要不要把我们云家替换掉。” “这么严重吗?” 云初念不敢想象,要是青瓷引进京城,再抢了云家的宫瓷生意,那么云家瓷器终将走向衰亡。 周韵按了按发涨的眉心,回道:“这事确实很严重,今日老祖宗就给大家开了会,商议如何挽救,云媮这丫头也不争气,关键时候只会哭,并且还总是咳嗽不止,给她找大夫她也不配合,关在房间里一直生闷气。云嵘从得知消息后就进宫打探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那有没有什么挽救的方法?”云初念急声问。 “有。”周韵虽然觉得不靠谱,但还是告诉了云初念,“老祖宗想让云家和显郡王接亲,显郡王的父亲在内务府当值,有了他这层关系或许还能挽回局面。” “显郡王?”云初念有些吃惊,“我听说显郡王好色成性,娶了八个妻子,每个妻子都被他折磨的不行,并且郡王府内宅斗争还十分恶劣,这要是嫁过去,决然不会有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周韵深吸了口气,只觉胸口一阵揪疼,“但是,云家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快找到坚实后盾,否则早晚没落,显郡王早就垂涎我们云家的姑娘,早前还托人过来说媒,老祖宗觉得他人品不行便没有答应,若是这次有意与他接亲,他一定会答应的。” 她说到这里抬头去看云初念,又道:“我看慕家是指望不上了,慕秋淮与你的事情一直拖着不解决,他现在又上了战场,即便我们真能与他们成了,大学士一家再插上一脚,恐怕亲王府也帮不了我们。” “那,曾祖母准备让谁嫁给显郡王?”云初念非常担心这个。 她担心云媮,依云媮的性格决然不能嫁进郡王府。 “是云竹。”周韵轻叹了口气。 “云竹姐姐?”云初念虽然想到了云竹,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娘,云竹姐姐比较内向,表面看着要强,但实则有些软弱,并且为人处世方面也不太行,她嫁进郡王府只会吃亏,不会有好日子过。” 周韵顺了口气,道:“没有办法,云家就这几个待嫁丫头,云漓又宁死不嫁,云媮又不成气候,现在只有云竹好一些,况且,她娘亲也愿意她嫁给显郡王。” “三婶愿意?”云初念立即皱了眉头,“三婶定然知道显郡王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能答应。” “念儿别激动。”周韵抓起她一只手,“你三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家里三个闺女,恨不得每个都希望攀上高枝,你三叔又是那副样子,现在有了嫁进郡王府的机会,她定然不会错过。” “那云竹姐姐答应吗?”云初念急忙问。 周韵摇了摇头。 云初念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站起身道:“娘,我去一趟云竹姐姐那里。” 周韵一把拉住她:“念儿这事你可不能管,我们管不了。” 云初念安慰她:“娘别担心,我只是去看看云竹姐姐。” 周韵松开她,又不放心的道:“那好,你安慰安慰她,听听她的想法,但是千万别出主意。” 云初念点头:“好的娘。” 云初念到了三院,三院的灯全都灭了,平时他们院睡的最晚,今日却早早灭了灯。 云初念被三婶引着到了云竹的房门前,三婶今日不同往日,愁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云初念理解她的心情,谁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送。 也不知云竹有没有睡下,她点了灯,给云初念开了房门。 云初念一踏进门就看到她红肿着双眼。 云竹把她引到榻前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云竹虽然平日里对云初念不算友好,但却也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她。 “姐姐。”云初念叫了一声,抓住了她的手,“姐姐别难过,我都听说了,我相信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一说起这事,云竹眼睛又红了起来,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云初念轻声道:“我们都知道家里出了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整个云府,我们自幼就生活在泥巴堆里,知道云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云家有难,并不是只指望我们女儿家才能保住,毕竟有些东西止步不前总是要被淘汰的,青瓷发展太快,取代我们云家瓷器是早晚的事。” “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会度过难关的。虽然我对近几年的瓷器不太了解,但是平时看到的那些,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太新奇,见多了还有些乏味。” “我们云家人的手都很巧,无论是媮姐姐的做瓷技术,还是云竹姐姐的刺绣工艺,抑或我的绘画能力,放在整个绍国也算是顶尖的,我们不能只想着去靠别人,我们应该自己努力争取。” 云竹听到这里,急声问:“要如何争取?江南的青瓷确实要比我们云家的好,太后又与他们有亲属关系,我们除了找后盾,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起来:“老祖宗已经说了,让我嫁给显郡王来帮助云家,老祖宗的话没人敢反抗,我爹娘又没有一点主见,我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姐姐,为何要认命?”云初念又抓起她另一只手,语音不禁重了一些:“你决然不能这样想,你若是真嫁进郡王府,一辈子就完了,我们需要齐心协力的把我们云家瓷器救活,我们应该告诉老祖宗,我们不能一遇到困难就让家里的女子出嫁来解决问题。” 云竹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一些,她一开始以为云初念是过来落井下石,没想到是来安慰她,鼓励她。 云竹返握住她的手,问道:“妹妹,那你说,我要如何做?” 云初念回道:“明日我们去找老祖宗,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拯救这次的宫瓷,我们家里的孩子手艺都不错,我们齐心协力好好创新,一定会做出更好的瓷器出来。” 云竹问道:“那,妹妹也愿意参与做瓷了吗?” 云府里的人都知道,云初念从来不参与做瓷,老祖宗也非常放纵她,纵使云竹听说了一些关于云简的事情,也觉得是老祖宗偏袒她才不勉强她。 云初念扬唇笑了笑,道:“云家有难,我怎么还能坐视不管,做瓷我虽然不如其他兄弟姐妹,但是设计瓷器和彩绘我还是可以的。” 云竹感觉有了希望,感激地抱了抱她。 过了一会,云初念见云竹情绪稳定了,掏出慕秋凉给她的那方帕子,问道:“姐姐,你能否看出这上面绣的什么?” 云竹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怎会如此古怪,这个图案好像在传递一种信号。” “信号?”云初念有些吃惊,“姐姐可能看明白是什么信号?” 云竹又仔细看了看,回道:“好像是一种求救信号,我以前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类似的图案讲解,此图案包含太多信息,需要一一分析,这上面虽然绣的复杂,但是我能看出来针法走向。” 云初念一阵激动:“那真是太好了,云竹姐姐能否帮我把这些图案都分解出来?” 云竹看了她一眼,问道:“妹妹可否先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来的东西?” 云初念没有隐瞒她,回道:“这是慕二公子给我的,他让我帮他看看这上面绣的什么,但是我看不懂,所以就来问问姐姐。” 说起慕二公子,云竹愣了片刻,道:“那好,妹妹等我一日,明日一早我就开始帮你分解试试。” 云初念感激道:“多谢姐姐了。” 云竹轻笑道:“妹妹谢什么,应该是我感谢你,今日你若不来,我可能还在因为嫁给显郡王这事伤心难过。” 云初念起身,又安慰她:“姐姐别怕,只要自己肯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争取,结局一定会是圆满的。” 云竹点着头,握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门外。 云初念回到了二院里,洗漱了一番回了闺房,她掏出南岭仙人给她的那本书,翻开看了看。 这本书没有名字,但是有一段很长的简介,简介上介绍,这是一个在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里面讲述的是一对男女通过梦境从两个不同的世界相遇相爱的故事。 她看了这个简介,只觉得好笑,也觉得写书人的思想很超前,竟能想出这样的故事出来。 梦,毕竟是梦,她想结局一定不会太好。 她把书放下,并没有看的打算,也没有心思去看。 她脱衣上了床,让玲月吹灭了蜡烛睡下。 但是睡着以后,她却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在梦里,她看到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在一座山上玩耍,他们迎着夕阳在山顶蹦蹦跳,一会唱歌一会儿大笑。 三个人正玩的开心,突然,个头最高的小男孩猛地推了一把另一个小男孩,紧接着一声惨叫,那个小男孩就从山顶上滚了下去。 一旁的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嘴里喊着:“小安,你怎么可以把凉凉推下去?凉凉会死的。” 凉凉? 云初念心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就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画风月 第43节 这时候她正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拖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往一个冰封的湖边走,嘴里说着:“他派你来接近我,就是为了让你监视我,他想与我挣皇位,可是皇位明明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夺走,你休怪我狠心,我现在把你丢进湖里去,让你做一辈子的美人鱼,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凉儿照顾好,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男子把女子拖到湖边,拿着石头敲开的冰封的湖面,然后把女子的尸体塞进了湖底里。 男子忙完这一切,突然抬起头向这边看来,然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云初念望着他冷漠凶狠的模样吓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一位尼姑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对那男子道:“她叫云简。” 云简?她怎么变成了云简? 云初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黑,梦境里又换了一个场景。 这一次,她跪在一间房屋里,面前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那妇人蹙眉看着她,冷声道:“这点小事都不办不好,亲王府留着你做什么?你以为就你们云家那点财产真能帮的了我们?让你兄长掏出十万两黄金他都不肯,你说,凉儿把你娶进来做什么?” 妇人说着,眉头一拧,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她的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瓷杯碎了一地,蹦起的瓷片划伤了她的手背。 她吓得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反抗,王爷王妃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她的娘亲和她的哥哥。 妇人好似还没有解气,走到她跟前抬起手臂就要给她一巴掌。 这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妇人的手腕,冷喝道:“娘亲若是再为难她,休怪孩儿不客气,既然你让我娶她,就一定要善待她。” 那妇人冷哼一声,甩手转身离开了。 “别怕,有我在。”一双手臂把她揽进了怀里,她颤抖着身子忍不住哭起来。 她抬头看着抱她的人,哽咽道:“慕秋凉,有没有办法让你父母对我好一些?我要怎么做?” 他心疼地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回道:“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他们,你的手流血了,我带你去上药。” 她点着头,被他扶起身,然后回了他们的房间。 烛光下,他坐在她面前,默默地帮她包扎着伤口,过了许久,他对她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若想我们都能平安无事下去,我需要强大自己,你在云府等着我,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她抬头看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回道:“好。” 翌日一大早起来,她就开始帮他收拾远行的东西,她给他收拾了几件他平时最爱穿的衣服和鞋子。 他走时,她把他送到院门外,安静地看着他上了马,又安静地看着他离开。 她在院门外站了很久,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才缓过神来。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余安已经等你多时。” “他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云简的事情,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第35章 翌日天还未亮云初念就起了床,她先是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下床走到桌前坐下,打开南岭仙人送给她的那本书。 回忆昨晚做的梦,再结合之前做的那几回梦,发现她做的梦越来越奇怪,若是只和慕秋凉有关系这还说得过去,毕竟最近与他接触频繁,又和他大哥有着一些婚姻上的纠缠。 但是,她为何还会梦到三个孩子以及一个凶巴巴的男人,甚至还有慕秋凉的母亲慕王妃? 更奇怪的是,梦的最后还出现了余安和云简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次睡梦中她都嫁给了慕秋凉,都做了他的妻子,这预示着什么? 难道预示着她以后真的会嫁给慕秋凉? 云初念百思不得其解,翻着手中的书慢慢看了起来。 她看了一会,前面十几页都在讲述一些关于梦境的奇怪言论,还提到了重生这种诡异的事情。 她又往后翻了翻,觉得书中写的越来越离谱,完全超出了她的学识和见识。 前面的内容没有提到男女主,只提到在一座山上,有一位老和尚,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一位道士给了他一串佛珠,告诉他佛珠的主人是一位下凡历劫的仙人,这位仙人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只剩下十几年的寿命,他希望和尚能够帮佛珠找到主人,然后助他度过生死难关。 这一段故事,云初念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她想起多年前,在一个寺庙里,有一位老和尚送给了她一串佛珠,老和尚说,此佛珠可以为她祛病去灾,让她时刻戴在身上。 虽然她不信鬼神传说,但她觉得和尚送给她佛珠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她收下佛珠后一直戴在身上。 那日在亲王府里,她看着慕秋凉生病,心生疼惜,就把那串佛珠送给了他,昨日在山庄的时候,她见他还戴着。 再看看书中内容,也不知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牵连。 难道只是巧合? 还有,南岭仙人送给她这样一本书,意欲何为? “小姐。” 正在云初念费解之际,玲月轻步走来,说道:“听夫人说今日老祖宗要召集大家商议宫瓷的事情,小姐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往年这种事情云初念从不参与。 “玲月姐姐,我去。”云初念把书合起来放进抽屉里,“现在就去吗?好像天刚亮。” 玲月拿了外衣帮她披在身上,回道:“小姐,现在还不去,夫人只是让我过来问问你。” 云初念应了一声道:“那玲月姐姐为我梳妆吧!” 玲月为云初念梳完妆,后厨的人还没有来叫她去用早饭,估计今日她起的实在早,还不到用饭的时间。 云初念去了趟书房,写了一份关于宫瓷制作的创意和流程,然后又把昨日做的梦记录了下来。 出了书房,用过早饭以后,她就随着娘亲去了老祖宗的东院。 此时东院里站了不少人,有大院里的,还有几个做瓷的老师傅,只是未见三婶一家。 老祖宗看到云初念进了屋还略显惊讶,她招手让云初念到她跟前,问道:“念丫头怎么来了?” 她说罢看了一眼周韵,周韵回望她一眼,走到一旁坐下,没有说话。 云初念走到老祖宗跟前,轻声回道:“曾祖母,我听说家里出了点事,特意过来看看。” 老祖宗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回道:“是出了点事,这事还不小。” 她说罢,又看向周韵,声音冷一些,问道:“媮丫头还是那副样子吗?” 云媮这次的事情确实影响到了宫瓷制作,即便老祖宗知道云媮吃了亏,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毕竟宫瓷制作影响着整个家族。 这两日她去看过云媮,也听说了云媮这几日的状态,这丫头除了哭和生闷气,没有一点主意,她这个性子实在让人着急。 周韵深知老祖宗有怪罪云媮的意思,但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好和老祖宗置气,她起身回道:“回祖母,媮儿之前受了点惊吓,生了病,还总是咳嗽,状态不太好。不过祖母放心,我会安抚好她的。” 老祖宗叹气,扫视了一圈,说道:“你们可知,培养一个国瓷师需要付出多大的时间和精力,我们云家祖祖辈辈统共就出了五位国瓷师,先前每一位都为云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也把我们云家的瓷器发扬光大,不仅引到皇宫,还售卖到了别国。” “可如今,到了这些小辈们,心就不齐了,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想法,偏偏不把云家放在眼里,不把做瓷放在眼里。这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云媮,结果又出现这种事情,我们云家,可是要走上绝路了。” 老祖宗这番话,既指责了小辈们每一个人,又把问题重点怪罪在了云媮身上,乍一听是在教训这些晚辈,实则云媮被侵犯,在她眼里终归抵不过一批宫瓷。 老祖宗说完后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大夫人坐在周韵对面,她看了看周韵,又看了看老祖宗,轻声道:“祖母,这事也怪不得云媮,谁知道那个登徒子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这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不算小事,云媮有怨气也有情可原,这事出在她身上,又传到了皇家耳朵里,就成了大事,既然云嵘愿意为她担这个责任,那就没必要再指责她了,毕竟她心里也不好受。” 云嵘为她担责?意思是这事还是怪云媮? 周韵听不惯她这话,刚想开口,只听云初念说道:“大娘,你说这话不对,这事怎么能怪我们媮姐姐?要怪也得怪大伯管理不当,今年的宫瓷是大伯负责的,做瓷的种种细节以及每一位师傅,大伯是不是都要反复检查确认。张景跟着大伯时间不短,从今年准备做宫瓷就一直与大伯交接拉坯的事情,难道大伯就没发现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明明知道却不说?” “你……”大老爷云素青一听这话,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怎么还把事情推卸到我身上,我是负责今年的宫瓷不假,但是归根究底还是云媮和张景发生了丑事才影响到了我们做瓷,你休要反咬我一口。” 云素青这个人,是典型的商人嘴脸,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规矩,纵使老祖宗把这几个孙子调教的很好,但是也仍旧出了一两个心术不正的,老三算一个,他也算一个。 但他比老三好一些,起码一心扑在生意上,不过他尖酸刻薄,不允许自己吃一点亏,还不如他的儿子云智圆滑, 他自以为自己是长辈,被云初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丢了脸面,一时间恼的发起狠来。 云初念了解他的性子,平日里躲着也就算了,今日决然是不能躲的。 云初念也学着他的样子,没好气地道:“是大娘先怪罪我媮姐姐在前,若是换做你家云漓被人侵犯,难道大伯大娘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活例子不是在眼前吗?云漓和慕将军在假山幽会牵手的时候,不也被人撞见了,这样的事情大伯大娘又该如何说?这样的丑事我是不是要告诉全京城的人,说你们家云漓勾引我的未婚,还被逮个正着?” 云初念终是被刺激到了,说起话来一点也不饶人。 大院里的几个人听闻这话,没有一个吭声的,就连大老爷都默默地坐了下来。 慕将军这事,是他们大院里理亏。 “想是我与慕将军不退婚,也没人能奈我何。”云初念又继续道:“不要以为我父亲不在了,我二院里的人就好欺负。大伯不是不打算管今年的宫瓷了吗?那好,那就把你手里的所有关于宫瓷的事情和银钱全部交给我们二院里,你怕承担后果,我们不怕。”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老祖宗,继续道:“您身为云媮的曾祖母,自是要为自己的曾孙女说句公道话的,媮姐姐为了云家也做不了不少贡献,云家如今有难,曾祖母不该拿她来说事,我们云家瓷器被青瓷代替,难道不是因为东西已经不如别人了吗?怎么还能怪罪到媮姐姐身上。” 她说着,掏出先前写好的方案递给老祖宗:“曾祖母,云家有难,最主要的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出在我们的瓷器上,很多年了,我们云家做出的瓷器一直一成不变,连一点创新都没有,除了做的精,瞧着没有一点意思,就算如今没有青瓷,日后还会有其他瓷器代替我们。” “既然大伯不愿意管此事,那就由我们二院里来管,我相信我二哥会带领我们做出更好的瓷器出来。这是我粗略写的一些解决方案,曾祖母您看看。” 云初念言之凿凿,说的句句在理,即便老祖宗不喜她目无尊长的样子,但还是一声不响地接过她递来方案,仔细看了看。 老祖宗眼神不太好,看了很久,惊呼了一声:“念儿想做香瓷?” 香瓷? 众人闻言均是一阵疑惑。 “香瓷是什么?”问话的是云智,他有些吃惊。 云初念见大家都很疑惑,解释道:“香瓷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散发香味的瓷器,这种瓷器世面上还没有,只要我们做出来,一定会轰动市场。” “那要如何做?怎么才能让瓷器散发香味。”老祖宗甚是不解地问。 这是个关键问题。 云初念轻声回道:“以前我们做的瓷器都是釉下彩绘,这次我们做釉上彩绘,釉上彩绘颜色会更靓丽更漂亮,我们可以在彩绘颜料里添加上香料,如此烧制出来的瓷器就可以散发香味。” “不过,香料不太好把握,毕竟每个人对味道的敏感度不同,这就要考验调香师的技术了,曾祖母可以全国召集最好的调香师过来,然后再托人打听打听皇宫里皇上嫔妃们的一些喜好。” “这种东西做出来会非常新奇,总会有人喜欢的,尤其是皇上,一定要根据他的个人喜好来调制,只要皇上满意了,一切都好说。” 云初念一番话说完,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她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好主意,这是大家都没能想到的。 云智好奇的问:“如此说,就算是夜壶也可以散香了?” 云初念回道:“对,只要是瓷器做的东西,都可以散香,现在离交付第二批宫瓷还有两个月,我们一定要尽快研制出香料。” 画风月 第44节 云智惊喜地连连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我看成。” 一直愁眉不展的老祖宗面上也缓和了许多,她轻笑道:“没想到我们家念丫头会这般聪明,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好,我们就先试试。只是,釉上彩绘需要很强的绘画功底,我们窑上的画师都不擅长,并且创新图案也需要有人指点……” 老祖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去看云初念。 云初念明白她的意思,对她道:“老祖宗放心,既然宫瓷的事情揽到了我们二院里,我定当不会不管不问,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曾祖母和其他院里的人帮忙,这是家族大事,希望曾祖母能够安排大家积极配合。” 老祖宗急忙应道:“配合,一定会配合。” 这事也算是暂时谈妥了,三夫人江芮拉着云竹在门外站了大半天,始终都没敢进去,在听到云初念把这事揽下以后,终是放心了。 众人散了场,老祖宗把云初念单独留了下来。 老祖宗牵着云初念的手坐下,掀起她左边的袖子,看了看她手腕上又深又长的伤疤,蹙眉叹气道:“念儿啊!曾祖母实在对不起你,当初因为云简的事情,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差点丢了性命,你也别怪曾祖母狠心,当时云简确实命悬一线,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起云简这事,云初念不仅低下了头,再回忆当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五年前,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云简十四岁,一场意外不仅让云简丢了性命,也差点让她丢了性命。 云简是四叔家的孩子,和云媮姐姐一样大,她娘亲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四叔没再娶,就把云简安排到了他们二院里养,云简跟他们兄弟姐妹同吃同住,受着同样的待遇。 云简性格非常内向,又不爱说话,总是冷冰冰的,对他们三姐弟也是冷言冷语,有时候还会搞一些小动作弄伤云媮。 那时候娘亲想把她送走,谁曾想,她的父亲四叔又突然离世,于是云简就和媮姐姐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娘亲可怜她,把她留了下来,可是她却不知感恩,有一次因为周韵给她买的衣服没有给云初念买的好看,就放火烧了自己的闺房。 周韵当时气得不行,受不了她无理取闹,就告诉老祖宗,让老祖宗把她带走。 云简离开了二院以后就住在了老祖宗的院子里,她在老祖宗的院子里非常乖顺,每天都会把老祖宗哄的开开心心。 有一日,云简告诉云初念,她做了一些新奇的陶瓷玩意要送给她,于是就把她带到了窑房里。 当时窑炉还烧着火,瓷器还没有烧出来,云简拉着她在窑炉前等着,途中,烧窑的师傅出去方便了一会,临走时还嘱咐她们两个千万别打开窑炉。 可是,云简却不听话,怂恿云初念把窑炉打开。 那时候云初念虽小,但也知道私自打开窑炉有多么危险,她没有听云简的话,云简当场就生气了,朝着她往窑炉上推了一把,云初念被她推的踉跄了几步,撞了一下窑炉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结果,就是云初念这么一撞,窑炉的小铁门突然就开了,紧接着窑炉里突然响起一阵爆炸声,一团烈火冲了出来喷在了云简的身上。 由于火势又急又猛,云简措不及防地用双臂去挡,就是这一挡,她的双臂瞬间起了大火,很快就被烧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云初念看着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慌忙爬起来去喊大人。 后来在众人的极力抢救下,云简暂时保住了性命。 只是她的双臂不断流血,依旧有生命危险,她在昏迷之前,看着云初念,对老祖宗道:“曾祖母,初念妹妹要害我,她私自打开窑炉,害我烧伤,曾祖母要为我做主。” 云初念听了这话,抓着老祖宗不停地解释,说她是被云简推了一把才撞开的窑炉。 但是无凭无据,没人有相信她说的话,再加上云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老祖宗气急之下甩手扇了她一巴掌。 云初念非常委屈,但是老祖宗始终不相信她。 后来,也不知老祖宗从哪里找了一个大夫,大夫说云简失血过多,必须喝大量鲜血才能救命。 老祖宗为了救活云简,把云初念的父母支开,让人把她按到桌子上,拿着刀子在她的手腕上生生地划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口子,然后接了她半盆子的鲜血去救云简。 当时她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等她再醒来,云简就已经去世了。 因为这件事,她的娘亲周韵在老祖宗院子里闹了几天几夜,老祖宗最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就开始给母女道歉,还保证只要云初念在云家待一天,就绝对护她一天,也绝不会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这么多年了,云初念在云家就一直是一个例外,她可以不参与做瓷,也可以随便外出画画。 那时候老祖宗把消息压的很好,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此事,当初云嵘还差点报官,他告诉云初念,在云家,只要他在一天,就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所以,这些年里,云嵘每时每刻都在提防云家的兄弟姐妹,只要有人对云初念起一点邪念,他就会想尽办法去收拾他。 现在,家里的一切,只能由她和云嵘来抗,她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拯救云家,也是为了让云嵘越来越强,只有云嵘在云家变强了,才能保护好娘亲和媮姐姐。 并且,有了资本和能力,就算她以后嫁人,也有底气。 “曾祖母。”云初念知道她又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对她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初念只想帮助云家尽快度过难关,您只要好好配合我和云嵘就好。” 老祖宗满眼愧疚地点着头,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 云初念回到二院的时候,娘亲周韵正站在院门口等着她。 她以为娘亲又会说她多管闲事,又会指责她,结果娘亲抓着她的手往院里走,边走边问她:“念儿想吃什么?娘亲让厨子给你去做。” 云初念跟在娘亲的身后,笑回道:“吃什么都行,娘看着做。” 她又问:“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娘亲回道:“应该快回来了,我让厨子多做些饭菜,等着他一起吃。” “好嘞娘!”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云初念全身心投入到宫瓷当中,她设计了很多别致的精美瓷器,还设计了很多花纹图案,又配合老祖宗找的调香师调制出了一种可以散发香味的颜料。 这些天里,她每天晚上都会想起慕秋凉,她挂念战场上的慕秋凉,刀枪无眼,她很害怕毫无作战经验的他会受伤。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玲月匆匆跑来告诉她:“小姐,回来了,慕将军和二公子平乱回来了。” 云初念听后蓦地站起身,话也未说就往屋外跑,到了院中她又停了下来,转头又跑回堂里找娘亲。 周韵得知消息也是一阵欢喜,急忙吩咐赵管家去准备礼品。 他们到亲王府的时候,亲王府的人说府上在迎接贵宾,让他们等一等再进去。 这一次云初念非常有耐心,她和娘亲在院门外一直等到傍晚才进了亲王府。 云初念和娘亲给王爷王妃请了安,便去了慕秋淮的房间。 云初念在慕秋淮的房门外站了好一会才进去。 慕秋淮的房间很宽敞,收拾的也很干净,还能闻到淡淡的汤药味。 可能慕秋淮没有想到她会来,看到她后满眼都是惊喜。 慕秋淮在战场上受了伤,胳膊和腿都还包扎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慕秋淮请云初念坐下,倒了茶水放到她面前。 二人从那次假山事件之后一直都未见面,突然再见,双方都有些尴尬。 慕秋淮看起来比之前沧桑了许多,精神头也不如从前,开口时嗓音依旧低沉。 “怎么来时也没有通知一声,我好去门外接你。”慕秋淮说话还是非常客气。 云初念看了看他的腿,轻笑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去接我,这次征战一定非常辛苦,我害怕过来打扰到你休息。” 慕秋淮急忙笑回道:“怎么会,即便你不来,明日我也会去云府见你。” 云初念又看了看他受伤的地方,除了胳膊和腿,脸侧和脖子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想必这些伤都是他杀死一个个敌人换来的。 “绍国有慕将军,真的非常荣幸。”云初念不知道说什么好,除了这些夸赞的话,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 慕秋淮瞧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扬唇笑了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在画画吗?” 云初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回道:“画,现在也在画瓷器。” 慕秋淮点了点头,突然也没有话说了。 两个人愣了一会,云初念起身对他道:“你现在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我让人给你送几件云府新做出来的香瓷。” 慕秋淮也跟着她起身,伸了伸手,最后又把手背在了身后。 云初念给他行了一礼向门外走去,走到房门前,慕秋淮突然叫她。 “云初念。”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再等我两日,等我去皇宫复命完,就去云府和你退婚。” 退婚。 云初念听到这两个字立即顿住了脚步,她没有转身看他。 他又道:“二弟也受伤了,你……去看看他吧!” 就是这两句话,云初念等了很久,今日终于听到了,慕秋淮,他果然还是那个让她敬佩的大将军。 云初念不敢去看他,她知道他这个时候一定非常难过和不舍。 她轻声应道:“好,我等着慕将军。” 她说完,没再逗留就快步出了房间。 华居轩里,慕秋凉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张脸因失血过多惨白如纸。 他的锁骨处有一个又深又长的伤口,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义躬着身子帮他上着药,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他忍不住叹气道:“公子,你说咱至于拿命来赌吗?或许您不上演这一出苦肉计,大公子也会和云姑娘退婚,您看看您,都伤成什么了,那刀再偏一点您就没命了。” 慕秋凉忍着疼痛,苦涩一笑:“毕竟是大哥先看上她的,又先提的亲,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那您也不能真让他们下狠手呀!”江义还是忍不住道:“万一您替大公子挡了这一刀他不领情呢?万一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云初念不退婚呢?还有……” 江义皱起了眉头:“那个周延恒我总觉得他恩将仇报,虽然他帮你演了一出戏,但动手的人是他安排的,指不定他藏有私心,真要对你下死手呢?” 慕秋凉笑了笑道:“我也感觉到了,他是有那么点想一刀劈死我,但是他不敢,这笔账我给他留着。” 慕秋凉这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粉色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江义这边也刚上完药,看云初念后,急忙拿起衣衫给慕秋凉盖了盖裸着的上身,结果慕秋凉把衣衫扯到了一旁,然后往外推了他一把。 江义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给云初念行了一礼,急忙出了房间。 云初念进了屋,关上房门。 慕秋凉远远地看着她,他猜到了她今日会来。 云初念一眼就看到了他锁骨处的伤口,人还没走到床前就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慕秋凉扬了扬压不住的唇角,温声回道:“为了救大哥伤的,替他挡了一刀。” 云初念走到他跟前,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心疼道:“怪不得她说要与我退婚,原来是你拿命救了他。” 云初念这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 画风月 第45节 慕秋凉忽然感觉轻飘飘的,听到了自己一直想听的话以后,激动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愣了片刻,急忙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云初念腾了一点空,轻声问:“我大哥,当真这么说?” 云初念坐下来,紧紧望着他,点点头。 慕秋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激动无法言喻。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退婚?”云初念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想逗他,大家都说他冷若冰霜,但是她总想看看他不一样的一面。 “难道你不想退?”果然,慕秋凉立马紧绷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猛地坐直了身子。 云初念扶住他,笑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况且我与他退不退婚,又与你何干?”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语气却温柔的不行,还捞起衣衫帮他披在身上。 “云初念,你又逗我?”慕秋凉意识到她是故意的,把她披在身上的衣裳又扯了下来。 云初念瞧着他红扑扑的脸颊,“噗嗤”一声笑了,说:“谁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真没命了怎么办?万一,你大哥真的不与我退婚怎么办?” 慕秋凉见她笑了,刚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下来,臭丫头只会拿他开玩笑,那日还质问他是不是逗着她玩,明明总是她先逗他。 “你不心疼?”慕秋凉问她。 “心疼什么?”云初念假装不懂。 慕秋凉给她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云初念往他跟前凑了凑,轻声说:“那你说心不心疼?只是,你不穿衣服,让我怎么好意思去看你的伤口。” “你还不好意思看?”慕秋凉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把她往自己跟前扯了扯,“我看你从一进门,眼睛就没有离开过。” 云初念红着脸往后撤了一下身,抓起他那只戴着佛珠的手,轻声说:“看来你一直戴着,我有些话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慕秋凉见她突然认真起来,默了片刻,回道:“你问。” “你告诉我,你和余安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从小就认识。” “还有。” “你可认识云简?” 第36章 云初念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对于慕秋凉来说十分敏感,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了疑惑了迫切。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云初念紧紧地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眼睛里探寻到一些东西。 慕秋凉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只是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往前俯低了一些身子,离她更近一些。 他感觉到了自己心脏在狂跳,也察觉到这具年轻的身体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往前揽了一把她的腰,把她揽到离自己更近的距离,盯着她那张水润红唇,忍不住张了张口,又往前凑了凑。 她的长睫几乎要扫到他的脸上,见他突然迫近,她有些慌乱地想要躲避,奈何他揽得紧,让她无处可躲。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算听到余安这个名字他都非常不爽,也不打算立刻回答她,因为他感觉到她的世界里还存在那个人,不然她不会这么问。 “云初念。”他盯着她的下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脑子里乱乱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让我亲一下。”他突然说。 “嗯?”云初念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前世的时候,他们亲过,睡过,现在再亲也是合理的吧! 云初念蓦地瞪大眼睛,急忙往外推他。 慕秋凉又往上凑了凑。 云初念立即站起了身,脸颊红的跟个苹果似的,小声道:“你该休息了,我走了。” 她转了身就要走,慕秋凉一把拉住了她。 过了片刻,慕秋凉再开口,语音变了一些,可能是真的不愿意提到那个人。 “我和余安的事。”慕秋凉拉着她坐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不知要如何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别让他再靠近你,等我想好了怎么说,我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云初念望着他,见他语气诚恳,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我等你,那,云简呢?你可是认识?” “云简?”慕秋凉摇头,“我不认识,她是你们云家的人?” 云初念颔首,回道:“云简是我堂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昨晚我梦到了她。” “你梦到了她。”慕秋凉有些疑惑,“为何要问我是否认识她?” 关于梦境的事情,云初念犹豫要不要告诉慕秋凉,但是那些梦实在离谱,里面不仅有成婚的场景,还有圆房的画面,她有些开不了口。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掏出一张纸和一个手帕递给他,道:“这是云竹姐姐从帕子上分解出来的内容,这个帕子上的图案应该就是求救信号,或许有人想通过帕子通知别人去救他。” 慕秋凉接过来,打开那张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画了一些图案,有山,有树林,有湖,有路,还有房子。 “难道这是某个场地?”慕秋凉有些吃惊,他动了动身想要下床。 云初念急忙扶住他,担心道:“你别动,再动着伤口,要拿什么?我帮你。” 慕秋凉又重新坐下,指了指书桌道:“你把这些图案画一下,我觉得这是某个场地。” “好。”云初念立即站起身,走到他的书桌前坐下,然后拿出一张纸,持笔蘸墨,根据那些复杂的图案,在纸上画了起来。 她依自己的理解画了一个场景,画完以后,发现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她站起身,准备拿给慕秋凉看,结果不小心撞掉了桌子上的一本书,书本落在地上,从里面掉出几个信封。 云初念盯着信封愣在了原地。 这些信封和她收到的那些没有署名的信封一模一样。 她抬头去看慕秋凉,只见他正望着自己。 云初念张了张口想要问他,慕秋凉抢先开了口:“最近事多,就没给你写信了。” 一句话表明了一切。 所以,在慕秋淮给她提亲之前,慕秋凉就认识了她?那么,他后来的每一次接近都不是偶然? 云初念心中疑惑,轻轻应了一声,蹲下身把书和信封捡了来,然后放回桌子上。 她拿着画好的图纸走到慕秋凉跟前,递给他。 慕秋凉接过来看了看,只是一眼就愣住了。 这个场景,竟然就是他梦中的场景,冒着泡泡的碧湖旁,连绵的山脉,小小的木屋,还有铺着石子的路。 他抬头去看云初念,问她:“你可认得这个地方?” 云初念摇头:“不认识,但是觉得熟悉,我好像去过这个地方。” 慕秋凉有些诧异,只是图案拼凑,她竟然能拼出和他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就连房子和山的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化。 慕秋凉一把抓住云初念的手,仔细去看她,又深深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云初念也是重生回来的? 只是,从她懵懂的眼神中又看不出曾经的影子。 “你再仔细想想,这是哪里。”慕秋凉又对她道。 云初念又仔细想了一想,还是想不起来,她回道:“我实在想不起来,你可否告诉我,这个手帕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什么人在求救?” 慕秋凉回忆那日遇到的妇人,如实告诉她:“前些日有一位妇人来找我,她说她是我的奶娘,但是我从未有过奶娘,她向我借了银子,说她的女儿被大火烧伤了双臂,要帮她女儿医治。” “烧伤双臂?”云初闻言一惊,“那对母女在何处?她们叫什么名字?” “妇人说她叫青婶,她的女儿叫姚简,今年十九岁,以前住在西街,现在不知去了何处。”慕秋凉回道。 姚简,十九岁,还烧伤了双臂? 云初念心中一慌,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云初念忙问道:“可还能再找到她们?” 慕秋凉回道:“已经在找了,只是还未找到。” 云初念在心中思忖一番,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她们母女在求救,你去派人寻找一下这个地方,说不定有线索。” 慕秋凉见她突然紧张起来,问她:“你说的云简,难道和这个姚简有关系?” 云初念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当初云简去世前,也是烧伤了双臂,云简也是十九岁。” 慕秋凉深吸了口气,牵起她一只手,轻声道:“这事确实挺奇怪,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查,有消息了告诉你。” 他说着,又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跟前扯了扯,语音低了许多:“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你是不是要表示点什么?” 云初念往后撤了一下身子,脸颊又开始红了,轻声回道:“再等等,等我和你大哥退了婚。” 她说完,立马站起了身:“我真的要走了。” “再坐一会。”慕秋凉又拉住她的手。 云初念低头看他,见他眼中渐渐燃起了一股浓浓情、欲,突然想到了在梦中与他缠绵的场景,她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害羞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慕秋凉从给她写信到后来的慢慢靠近,都是有计划的,或许他们早就相识,或许他们之间有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需要把这些全部查清楚。 “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云初念抽出自己的手,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养伤,我可不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还是这副模样。” 慕秋凉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轻笑了一声,点点头。 云初念出了房间,此时天已经黑了。 娘亲周韵见她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方才有个王妃身边的人过来,他见你还没有出来,皱皱眉就走了。” 云初念随着娘亲往院外走,出了亲王府的院门,上了马车,她才回道:“慕秋凉伤的不轻,我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娘亲,我有件事想问你。” 周韵问道:“什么事?” 云初念往娘亲身前凑了凑,轻声问:“娘可还记得云简的事情?娘能不能跟我讲讲她是如何去世的?” 画风月 第46节 “云简?”周韵甚是惊讶,“怎么提到了云简?” 云初念解释道:“我昨晚突然梦到她了,所以想问问娘。” 说起这事周韵皱起了眉头,她抓住的手,撸起她左手袖子,看了看那个一直去不掉的伤疤,又想起了那段伤事。 她眼里尽是忧愁,轻声道:“念儿,云简这事是云家对不起你,我们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当初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以后,大概过了两日吧,云简伤口恶化,纵使老祖宗找了很多明医都难治。” “后来府来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说她有偏方可以救治云简,但是需要把她带到一座山上治疗,老祖宗虽然觉得不太靠谱。” “但是那时候也并无他法,就让那女子把云简带走了,跟去的是老祖宗院里的王管家,云简去了两日,王管家就匆匆跑来回信,说云简没有医治好去世了。” 周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回忆道:“后来王管家把云简的尸体带了回来,云简身上很多部位都溃烂了,就连脸部都肿的不成样子,想来是那场大火实在太猛,医师也回天乏术,所以就那么年纪轻轻的走了。” “娘是说,当时有人把云简带走?”云初念问道。 “不错,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女子。”周韵回道,“本来大家以为她能医治好云简,结果她也无法。” “那位女子后来去了哪里?”云初念又问。 周韵摇了摇头,问她:“念儿做了什么梦?我听玲月说你最近总是做梦,到底怎么回事?” 云初念觉得梦境的事情不能告诉娘亲,轻笑道:“没事娘,可能最近压力比较大导致的。” 周韵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念儿别想太多,凡事都要想开些。” 云初念点着头:“娘说的是。” 云初念和娘亲回到云府以后已经很晚,她回房洗漱了一番,然后对玲月道:“玲月姐姐,你明早把王管家叫来一趟,就说我要与他商议宫瓷的事情。” “好的小姐。”玲月点头,然后提了一篮子水果过来,对她道:“小姐,傍晚的时候余安公子来了府上一趟,送了一些水果。” “余安?”云初念微微一惊,“他来做什么?” 玲月回道:“他说来看望小姐,见小姐不在就走了,留了话说过几日还会再来。” 说起余安,云初念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总觉得有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在悄悄发生着,并且还牵连着身边很多人。 这一晚,云初念睡的很安稳,并没有做梦。 大概过了两日,慕秋淮来了云府,他真的说到做到,亲自登门来与她退婚。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退婚乃是羞辱的事情,但是对于云初念来说却不同。 她把慕秋淮引到前堂里,给他奉了上好的茶,好生接待他。 她和慕秋淮依旧没有太多话,两个人简短问候了几句。 毕竟是退婚,不能太招摇,双方并没有叫太多人陪衬,当事人聊妥以后,媒人说了一些关于退婚的话,此事就算过去了。 走完流程以后,云初念和慕秋淮都恢复了自由之身,慕秋淮本来有很多话要与云初念说,最终还是控制住了翻腾的情绪,道了别匆匆离开了。 云漓得知慕秋淮与云初念退婚以后,开心的不行,便让云智去了一趟将军府探探风。 云初念听说,慕秋淮这次平乱有功,被皇上封了爵位,云智趁此机会,依慕秋淮的名义向绍国一些灾区捐赠了大量黄金和物品,王爷王妃得知后开心不已,还邀请云智和云漓到亲王府里做客。 云初念以为慕秋淮真的会和云漓喜结连理,可谁曾想,几日过去毫无消息。 慕秋淮曾对云初念说过,他不会迎娶云漓,看来是真的不会。 这日,天气尚好,云初念一大早就到后院里忙活,晌午的时候,玲月过来叫她,说余安公子求见。 云初念丢下手中的活,收拾一番便回了二院。 她一进院就看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站在院中。 他面容温和,笑起来如沐春风,他给她行了礼,温声道:“云姑娘好。” 云初念给他回了礼,引着他往屋里走,问道:“余公子怎么来了?最近去哪里写生了?” 其实云初念知道他已经做了太子的老师。 余安紧跟在她身后,笑回道:“我最近没有外出写生,进了皇宫做了太子的老师。” “当真成了?”云初念略微惊讶一声,“余公子果然能力不凡,实在佩服。” 余安谦虚地笑了笑,道:“我怎么能比得上云姑娘,我还想着何时还能再与云姑娘合作一番。” 云初念只是笑笑,进了屋请他坐下,让玲月给他倒了茶。 这次余安过来,云初念觉得比之前外出写生时沉稳许多,以前那种放荡不羁的气质好似突然不见了,言行举止之间都多了些贵气。 她想,或许是因为进宫的原因吧!毕竟能做太子的老师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云初念看了看他,轻笑道:“今日本来其他兄弟姐妹都在的,但是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没办法陪余公子。” 她说到这里,仔细瞧着余安那双含情的眼睛,继续道:“我们云家兄弟姐妹比较多,大伯家有云智云漓,我们家有云媮和云嵘,三婶家有云竹和云灵妹妹,四叔家,还有一个云简姐姐。” 云初念说到云简的时候,特意加重了一点语气,她审视着余安每一个神情。 余安听到这些名字表现的都很淡定,神情并未有多大变化,只是在云初念说完后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笑道:“云姑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真的让人好生羡慕。” “其实我这次来。”他说着,把手伸进了衣袖里准备掏东西。 这时候,玲月在门前说了一声:“小姐,慕二公子来了。” 慕二公子?慕秋凉。 余安掏东西的动作顿住,拢了一下袖子没有掏出来。 云初念听到慕秋凉的名字惊讶地站起了身,她还未走出房间慕秋凉就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锦袍,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领口和袖口皆镶着一圈细小银珠,他神情严肃,步伐轻快,贵气中又透着几分威严。 云初念与他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慕秋凉大步进了房间,云初念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茶。 慕秋凉坐下以后就给门外的江义一个眼神,江义见状,冲身后的一群人摆了摆手。 不一会,只见几名男子抱着箱子进来。 江义走上前,把箱子一一打开,对云初念笑嘿嘿道:“云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花了很大功夫为你准备的礼物。” 他说完,开始一一介绍起来:“这些是公子从绍国最好的工匠那里讨来的文房四宝和一些精贵的宣纸,姑娘画工极好,就该配这么好的东西。” “这个呢!是南禹国最好的丝绸,公子特意淘了一些适合姑娘的,姑娘可以做衣裳,也可以绣帕子。” “还有这个,公子听闻姑娘除了画画,笛子吹的也好,于是就让工匠打造了一对上好的玉笛送给姑娘,姑娘一个,公子一个。” “还有这些,这些都是京城里最好吃的梨花点心,有梨花酥,梨花饼,梨花冻。” “除了吃的,还有用梨花做的胭脂。” 云初念目瞪口呆地听江义说完,愣在原地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慕秋凉他,送给了她这么多礼物?并且每一样都那么精贵那么用心。 慕秋凉瞧着她呆萌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还不快收下,还有一些好东西今日没有带来,明日我来时再带来。” 云初念转头看他,心中十分感动,她压住激动的心情,坐到他一旁,轻笑道:“以后来,不用带东西。” 她说罢,冲着玲月摆了摆手,让她把东西收下,然后又问他:“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可还疼?” 慕秋凉往她跟前斜了下身子,离她稍微近一些,回道:“伤口好多了,偶尔会疼。” 云初念关心道:“那你日后注意些,要听大夫的话,按时上药。” 慕秋凉点头:“都听你的。”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坐在对面的余安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云初念介绍道:“这位是余公子,你们之前见过。” 慕秋凉没有说话。 余安则站起身,很有礼貌地给慕秋凉行礼道:“余安见过慕二公子。” 慕秋凉动了动眉头,沉声道:“余公子不必客气。” 余安行完礼又坐了下来。 这一次,慕秋凉没有上一次那般激动,再看到余安情绪稳定了许多,他清声道:“听说余公子现在是太子的绘画老师。” 余安扬唇一笑,回道:“对,前不久刚进宫被太子殿录用。” 慕秋凉抬眼望着他,眼里的冷然比方才多了几分,他道:“能做上太子老师,说明余公子不是等闲之辈,正好,我最近被皇上召进宫教太子练字,这段时间可能会经常和余公子见面,希望余公子能够多多关照。” 慕秋凉难得一见的客气,虽然语音有些冷,但是态度算是好的,毕竟他平时很少与外人交流,又总是冷冷冰冰。 余安听闻这话明显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我就说嘛!二公子的字迹超常人所不能及,能与二公子一起陪太子学习,是余某的荣幸。” 云初念看着二人一来一回的吹捧,安静的坐着也不知说点什么。 要说这俩人没点什么关系,她不相信,慕秋凉看余安的眼神非同一般。 这时候,周韵走进屋,一看慕秋凉和余安都在,不禁愣在了原地。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了? 慕秋凉和余安都给周韵行了礼。 周韵走到桌前坐下,寒暄了几句,客气地问了一句:“二位过来就是客,现在也到了用饭的时间,二位不如留下来用午饭,我现在就让厨子准备。” 云初念知道娘亲说这话是想赶他们走,毕竟两个人都坐在这里不太好,起码有一个走的也行。 可结果,慕秋凉和余安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好? 意思是这俩人都同意留下来用饭? 第37章 周韵话都说出来了,两个人同时答应,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顿饭招待好。 不难看出,这两位公子对云初念都有一些意思,现在云初念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再与他们接触倒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拘谨了。 周韵吩咐厨子做了非常丰盛的午餐,各种美酒佳肴看得人眼花缭乱。 虽然云家权势不比那些官宦人家,但是财富却比一些官家强的多,饫甘餍肥、钟鸣鼎食并非普通官家能比。 周韵张罗完饭菜以后就避开了,并未打扰他们三人。 画风月 第47节 三人落了座,云初念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招待两位公子用饭。 一开始大家均未说话,气氛渐渐尴尬起来。 周韵知道慕秋凉身上有伤,特意让厨子给他顿了鸡汤,还在里面加了一些可以修复伤口的名贵药材。 云初念给慕秋凉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他面前,轻声道:“这是娘特意给你熬制的,你多喝一些,补补身子。” 对于这样的特殊待遇,慕秋凉有些欣喜,端起碗喝了几口。 云初念见余安一直安静地坐着,对他道:“余公子,快吃,不然饭菜一会就凉了。” 余安轻笑道:“多谢云姑娘款待。” 他说着,拿起筷子用了起来。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余安突然问道:“云姑娘,过几日你可有时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带她去一个地方? 云初念愣了片刻,问道:“余公子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余安望着她,笑回道:“上次我救你之后,你问我要怎么报答,当时我说等我想好了再报答我,现在我想好了,希望云姑娘还能兑现承诺。” 承诺?怎么就成承诺了? 云初念刚想回绝,只听慕秋凉冷声道:“她没有时间,最近没有,以后没有,一直都没有。” 慕秋凉这话说的霸道,顿时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余安望他一眼,一直温润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些冷然,他挑了一下唇角,问道:“二公子说这话是何意?这是我与云姑娘的事情,自是有云姑娘来回答我。” 慕秋凉抬眸看他,清声道:“她欠你的恩情我来还,你带她去什么地方,或者给她什么惊喜,直接叫我就行,我来替他还你的人情。” 余安闻言低低笑了声,指了指他们,“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替你大哥看护他的未婚妻,也是在看护自己的嫂嫂,这也难怪,每次来都能遇到慕二公子在此,看来慕二公子非常疼爱自己的嫂嫂。”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提嫂嫂,怕是还不知云初念已经与慕秋淮退婚了,再者,他这般说,明显是故意的,还把“嫂嫂”二字咬的那么清晰。 云初念心想完了,余安这话明显是在刺激慕秋凉,依慕秋凉的性子,定要发飙。 可结果,慕秋凉只是挑唇一笑,对余安道:“余公子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关心她,也疼爱她,所以余公子有什么事情先与我说。” 余安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他定睛望着慕秋凉,紧紧望着他那双冰冷且又带着挑衅的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一样东西拍在了桌子上,带着一丝冷笑的口吻,道:“那这个,也是慕二公子说了算?” 什么? 云初念急忙望去,只见一方粉色手帕被余安按在手下,粉色手帕上绣着几朵梨花,手帕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念字。 云初念蓦地站起了身,问余安:“你怎么有我的手帕。” 这个帕子是云初念的贴身帕子,是娘亲给她绣的,也是娘亲送给她的及笄之礼,之前她一直带在身上。 上次外出写生以后,她便没再见过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怎么会在余安的手里?难道上次他不仅捡了她的耳坠,还捡了她的手帕? “云姑娘。”余安把那方手帕拿起,抖了抖,轻声问:“请问云姑娘当时把这方手帕塞进我的行李中,是何意思呢?我听说姑娘家若是有心意的男子,都会把手帕送给对方,这算不算云姑娘的表白?” 表白? “我……” 云初念刚想解释,余安就打断了她的话:“看来云姑娘和我一样,对彼此一见倾心,那日相见,余安一眼便看上了云姑娘,分别后也久久无法忘记,我追到京城来也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云姑娘出身尊贵,我怕你看不上我,便进宫做了太子的老师,现在依我的身份和财力,应该能配上云姑娘吧!” 这是告白,这是余安的告白。 他态度诚恳,眼中含情,语音温和,字字戳人心。 云初念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表白。 她呆呆地愣住,回望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余安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把手帕塞到她手中,轻笑道:“你的爱意我接受了,我的爱意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的爱意? 她反应过来,刚想解释,余安就丢下一句“我改日再来找你”转身就向屋外走去,完全不给云初念说话的机会。 “余公子你别走。”云初念急忙去追他,“你听我解释,帕子不是送给你的。” 余安走的很快,云初念追到院中才追上了他,云初念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道:“余公子,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送给你帕子,那帕子是我丢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在你这里,但是余公子,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也对你没有意思,你别误会。” 余安听闻这话并没有惊讶也没有表现得难过,只是笑了笑说:“云姑娘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我不清楚,但是我真心喜欢云姑娘这是真的。我知道你已经与慕将军退了婚,明日我就去求皇上给我们赐婚。” “别,你千万别。”云初念急忙恳求道:“求余公子不要强人所难,婚姻之事需要两情相悦,还请余公子不要胡闹。” 余安情绪依旧非常稳定,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分毫,他望了一眼房门,略微抬高了一些嗓音道:“我知道云姑娘也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我不喜欢你。”云初念回答的非常干脆。 余安只是笑笑,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云初念本来还想出院追他,突然想到屋里还有一个慕秋凉。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房门前,只见慕秋凉正拿着勺子安静地喝着粥,一张脸冷的吓人。 云初念没敢上前,轻声说:“那帕子不是我送给他的,可能是上次落水时丢的,让他捡了去,我真的没有送给他。” 慕秋凉只是安静地喝着粥,一句话也不说。 云初念走到他跟前,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道:“以后他再来,我不会让他进门了。” 慕秋凉依旧没说话,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云初念坐下来,看了看那碗粥,一点胃口也没有。 慕秋凉把粥喝完,又吃了几口菜。 云初念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慕秋凉吃完饭,又喝了一杯清淡的茶水,放下茶杯后,这才看向云初念,低声道:“去书房画会画。” 云初念急忙点头:“好。” 慕秋凉站起身,出了屋往书房里走,云初念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到了书房,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今天画什么?”云初念走到书桌前,把桌面收拾了一下。 慕秋凉扯了一个椅子坐下来,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锁骨处那道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沉声道:“画这个。” 云初念抬头,看了一眼后心口猛地一疼,关心道:“怎么还没有好利索?还疼不疼?有没有再找大夫好好医治。” 慕秋凉沉默不语。 云初念铺了一张新纸,用商量的语气问:“今天我们不画这个行不行?我怕你坐时间久了伤会疼,我们画别的好吗?我屋里这么多画,你要哪一幅我都可以送给你。” 她话说的诚恳又小心,语音也很温柔,慕秋凉望着她那双好看的明亮双眼,动了动唇,他知道她猜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这么说。 要说上一世,云初念和余安如何,那都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可是今日,余安这番表白明显是在挑衅他。 “为何不想画这个?”慕秋凉再开口,感觉口中有些苦涩,“这道伤疤这么有纪念意义,难道不值得画吗?” “不是。”云初念急忙解释,“我真的是怕你疼,伤口都还没有完全愈合,还是别任性了,如果你真的想画,我们改日再画好不好?” “好。” 慕秋凉答应的干脆,只是坐着也不起身,衣服也不整理,明显还在生闷气。 云初念点了一株淡雅一点香,试图让房间里的气氛好一些,然后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你先喝点茶,我看你嘴唇干裂,定是伤口没有愈合发热的缘故,现在天气也热,伤口不好处理,你多注意一些。” 她的每一句话都温柔的不行,把茶杯递到她手里,还不忘帮他把压在椅子下的衣角扯出来。 慕秋凉靠着椅背,抬眸望着她,望着她好看的眉眼和微红的脸颊,还有她那双总是勾他的红唇。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前世他记恨云初念十几年是为何,前世他一遍遍彻查她和余安的死因是为何,前世他直到临死前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衫是为何。 这不是在堵一口,而是他心里早就有了她,早就放不下她。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那种他以前认为侵害他身心的东西叫什么。 那叫喜欢。 他喜欢云初念。 好像从一开始就喜欢云初念。 云初念见他端着茶杯久久未喝,又从他手中接了回来,她走到桌前把茶杯放下。 慕秋凉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他很想问一句,她是否也喜欢他,他也很想问一句,她能否果断地拒绝余安。 他知道余安不会轻易放手,但他很想知道她的态度。 可他又害怕问出口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害怕她因此而躲避他。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里,心中的复杂几乎要让他崩溃了,他有些控制不住想要迫切拥有他的心情,那种眼看着她被表白的慌乱感,即便他装的再平静,终归是掩饰不住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他冷静了好一会,可最终也没能冷静下来。 哪怕他知道自己只剩十几年的寿命,哪怕明知道不能陪她走完这一生,但他还是想在仅有的时间里,好好地疼她爱她一回。 “云初念。”他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云初念转头看他,走到他跟前,抬头望着他,望着他复杂而又难受的样子,轻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等你想听我解释的时候我会好好给你解释。” 他根本无需听她解释,或许她前世是爱余安的,但是今世,他能看出来,她心里是有他慕秋凉的,起码现在有。 “云初念。”他走近她一步,伸出一只手,触上她耳朵下那块殷红的胎记,颤了颤眼睫,轻声问她:“拐骗了别人的心?是不是要负责?” 云初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慕秋凉突然抓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俯低一些身子,望着她那双疑惑的眼睛,又轻声说:“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有些疼,你是不是要负责,要疗伤?” 云初念摸上他健硕的胸膛,瞬间红了脸,抬头望着他,略微紧张地道:“好,我让你受了伤,我让你心疼,我……会对你负责。” 她说着,又向他走近一步:“我会负责一辈子。” 负责一辈子。 她话音刚落就突然被慕秋凉一把拽进了怀里,然后拥着她把她抵在了旁边的画架上。 画架上的几幅画被撞得哗啦啦地落下来,慕秋凉一只手搂个她的腰,一只手护着她的头。 云初念趴在他的怀里,紧张地动也不敢动。 他的胸口紧紧地贴着她,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画风月 第48节 “慕秋凉,你的伤口……”云初念怕弄伤他,稍微动了动身。 慕秋凉感觉浑身燥热,情绪也有些难以压制,他扯了扯衣领,然后一只手掌捧住她娇小的脸颊。 她的一张脸都在他好看的手掌里,他的手背上和手腕上的青筋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涨起。 他低着头,凑近她的唇,轻声道:“明日我就来提亲,嫁给我。” 甫一听这话,云初念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点头。 “再等我一日。” 慕秋凉忍住冲动,把她的头按在胸前,轻轻地抚摸着。 云初念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又点了点头。 翌日,云初念很早就起床了,心情好的几乎要飞了,她让玲月给她梳了一个最好看的发型,还挑了一件特别好看的衣服。 一个上午她都在后院里做瓷器,用了午饭以后她便回房午睡了一会。 睡下以后,她又做了一个梦。 这一次,在梦中,她看到慕秋凉躺在富丽堂皇的龙床上,眼神木带地望着一个地方,手中握着一件绣着梨花的粉色衣裳。 床边跪了一群人,有人低着头,有人在哭泣,床头还坐着一个她熟悉的人,那是她的二哥云嵘。 她站在一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一位年迈的公公喊了一声:“皇上薨了。”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哭喊声。 云初念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慕秋凉,慌张地向前跑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她转过头来,看到了余安。 余安拉着她往殿外走,边走边道:“他已经死了,我和那人的约定也结束了,现在你自由了,你是嫁给我,还是剃度出家,你自己选择。” 她的泪水不住地流着,心也疼的不能呼吸。 “小姐,小姐,宫里来了人,好像要传圣旨。”这时候,玲月匆匆跑进了房间。 正在睡梦中的云初念倏地惊醒。 第38章 这个午觉云初念睡的不长,刚躺下就开始做梦,梦中又是那种让人疑惑又悲凉的场景,时下又突然被玲月惊醒,她只感一阵头晕脑胀。 她慢慢坐起身,捂住沉沉的脑袋,摸了一下脸,发现脸上又莫名其妙的挂着泪水。 她的心口还有隐隐的疼痛和不安。 慕秋凉怎么突然去世了? 他怎么就那样去世了? 她想不明白,又有些慌张。 “小姐。”玲月快步走到她跟前,看到她双眼通红又在落泪,抓起她的手,关心道:“小姐莫不是又做梦了?到底为何总是做梦,小姐,您听玲月一句劝,看看大夫吧!这样下去对小姐身体不好。” 云初念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了一下心情,蹙眉道:“玲月姐姐我没事,缓一会就好了,你说宫里来了人?当真是传圣旨的?传给谁的?” 她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玲月扶着她坐在床边,一边帮她穿鞋子,一边道:“是皇宫里的一个公公,手里拿着像圣旨的东西,说是让小姐前去听令。” “皇宫里的公公?为何找我?”云初念很是疑惑,穿好鞋,刚站起身,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昨日余安说的是真的?” “小姐,余公子说什么了?”玲月忙问。 “他说,他要求皇上给我们赐婚。”云初念瞬间感觉不妙。 “赐婚?”玲月吃惊道:“难道这是关于赐婚的圣旨?” 云初念整个人都麻了,若真是赐婚,她决然不能接下这道圣旨,只要她接了,那她就必须和余安成婚。 她怎么可能和余安成婚。 “玲月姐姐。”云初念生了一个主意,说:“你快去回禀,就说我不在府上,接不了圣旨,然后再让人速度去亲王府找慕秋凉。” 玲月有些担忧:“小姐,欺君可是大罪。” 云初念抓了一件外衣穿在身上,回道:“现在只能拖着了,你先去找慕秋凉,我从后门出去。” 玲月紧连忙点头,快速帮她把衣衫系好。 云初念扯了一个面纱戴在脸上,出了闺房一路向书房走去,走在回廊里,能看到有几个小丫鬟匆匆往院中跑,应该是去听旨的。 云初念到了书房,把房门关上,来到书房的一个画架前,挪动了上面一幅画,只听一声响,画架开始往一旁挪动,很快画架后面就出现了一个小木门。 这道门可以通往云府后门,原本这间书房是云初念父亲的书房,他在此留了一个小门是为了方便出府,后来云初念做了书房以后就把这道门留了下来。 她出了这道小门,穿过一片花丛,直接到了云府后门。 看守后门的小厮看到她,行了礼,还未看出面纱下人是哪位小姐,就被塞了一锭银子。 “别告诉任何人。”云初念嘱咐他。 小厮在云府当值多年,单听声音便认出了是云初念,主子的事情他不便多问,他收下银子,回道:“小姐放心,我什么也未看到。” 云初念出了云府,一路快步来到街上,然后花钱找了一辆马车,让人把她送到了外祖父家里。 舅母王芹一听她来了,亲自出门迎接她。 王芹是周延恒的母亲,年纪和云初念的母亲差不多,人长得漂亮又很精明,对云初念也十分热情。 她拉着云初念的手进了前堂,碰巧舅舅周凌也在家。 周凌见到云初念过来,既惊讶又激动,起身迎道:“念儿怎么来了?” 云初念给他行礼道:“舅舅好,我外出办事路过这里看看舅舅和舅母,只是来得匆忙,未带礼物。” 王芹拉着她坐下,笑道:“傻丫头,来自己家还带什么礼物,见外不是,我一会让厨子去准备饭菜,今个你一定要留下用饭。” 云初念感谢道:“多谢舅母,那我今日就留下来了。” 她看了一圈,问道:“表哥呢?不在家吗?” 说起周延恒,舅舅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舅母看了一眼周凌,叹气道:“在家呢!这不被他父亲关到后院里抄诗经去了。” 云初念忙问:“表哥又犯了什么错?他不是刚平乱有功回来吗?” 周凌冷哼一声,道:“那兔崽子,仗着自己平乱有功,竟然想向皇上请命迎娶映烟公主,自己什么德行不清楚,他哪里来的脸去打公主的主意。” 平日里周延恒不务正业喝喝花酒也就算了,现在贼心大到竟然惦记起公主来,周凌怎么能让他这般胡闹。 周凌对周延恒一向严厉,只要犯了错,不是挨打就是抄经书,王芹虽然心疼儿子,但是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个儿子不争气呢! 王芹轻叹了口气,对云初念道:“念儿,恒儿已经关在后院大半天了,要不……”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凌,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实在不想让老爷一直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云初念明白了舅母的意思,对周凌道:“舅舅,念儿许久没见表哥了,能不能去看看他?” 云初念难得来一次,周凌也不好驳她的面子,看了一眼王芹道:“夫人带念儿去瞧瞧吧!告诉那兔崽子,别以为念儿来了就可以逃过一劫,今日抄不完,明日继续抄。” 王芹急忙起身道:“好的老爷,我现在就带念儿过去。” 云初念给舅舅行了礼,便跟着舅母去了后院,舅母把她送到后院就去张罗饭菜了。 云初念推门进去的时候,周延恒正趴在桌前挠头,桌子上乱七八糟一大片,抄过的诗经撒了一地。 “表哥。”云初念一进门就喊了一声。 周延恒一听是云初念的声音,蓦地抬起了头,惊喜道:“念妹妹,你怎么来了?” 云初念走上前,帮他把抄的诗经一一捡起来,轻笑道:“我要是不来,表哥估计要抄到明日了。” 她拿起一张看了看,啧啧嘴道:“瞧瞧表哥这字,幸亏是生在了舅舅家,若是生在我家,估计早被我父亲打死了。” 周延恒羞的无地自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诗经放在了桌子上,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我是武将,整日操心边关战士,哪有功夫天天练字。” “表哥说这话也不害臊。”云初念“噗嗤”一声笑了,“我怎么听舅舅说你又惦记上映烟公主了?表哥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有心攀公主了,若是表哥真的攀上高枝,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呀。” “念妹妹,你少来取笑我。”周延恒扬了扬眉,走到桌前坐下,道:“这一次,我是真的看上公主了,我是诚心的。” 云初念也走到桌前坐下,问他:“表哥真是出息了,怎么还有机会见上公主?” 周延恒瞥她一眼,道:“你怎么和慕秋凉说话一个德行,总是阴阳怪气的,我怎么不能见上公主了?我平乱有功,皇帝召见我进宫赴宴,我不仅见到了公主,我连太子都见到了。” 云初念笑了笑,道:“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低估了表哥的本事。” “你和慕秋淮当真退婚了?”周延恒突然问她。 云初念点头:“退了,退的很干脆。” 周延恒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道:“果然老二要比老大阴险的多,一番苦肉计就让老大把到手的娘子让给了他,慕秋凉,够阴险,也够狠,早知道我再下手狠一点了。” 周延恒这张嘴,啥话都能说的出来,他这般说慕秋凉,云初念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圈,走到书柜前看了看,发现书架里侧放着一个小木盒,她好奇地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木盒里放着一个素白的帕子,这帕子质地上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用的。 云初念看了一眼周延恒,笑问道:“表哥这是又藏了谁家姑娘的帕子?” “帕子?”周延恒走上前,心头一慌,急忙抢了过来,说:“小丫头,这不是我的,这是我父亲的。” 他说着望了一眼房门,小声道:“这是我父亲的书房,这东西是我父亲的,你别大声嚷嚷。” 周延恒急忙把手帕放回了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回了原处。 云初念略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难道舅舅也在外面胡来? 她刚有了这个想法,只听周延恒道:“这帕子是慕王妃的。” 云初念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哪个慕王妃?慕秋凉的母亲?” 周延恒点头,笑了一声,道:“当年,我父亲可是差点娶了慕王妃,后来慕王爷突然横刀夺爱就把她给娶走了,当时我父亲伤心难过了很长时间,这手帕就是慕王妃当时送给我父亲的定亲信物。” 云初念更为吃惊了,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舅母知道吗?” “知道。”周延恒撇了撇嘴,“这在周府不算是秘密,当初我父亲娶我娘亲的时候,也是因为我娘亲与慕王妃有几分相似才娶的。” 云初念:“……那舅母不生气吗?舅舅直到现在连手帕都留着。” 周延恒笑回道:“这有什么生气的?我父亲对我娘亲极好,他以前喜欢慕王妃,不代表现在还喜欢。” 云初念真不知舅舅竟然和慕秋凉的母亲有这层关系。 画风月 第49节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周延恒:“那手帕我还能否再看一眼吗?” 周延恒有些犹豫。 云初念保证道:“表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说,我只是觉得那帕子的材质有些特别,想再看一眼。” 既然看都看了,也不差再看一眼,周延恒又把那个小盒子拿给了她。 云初念接过盒子,打开后把手帕握在手里,感受着上面的质地,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眼熟,最后又看了几眼,心中突然一惊。 这帕子和慕秋凉之前给她看的帕子一模一样,这上面除了没有那些奇怪的刺绣图案,无论是质地还是颜色,简直丝毫不差,两个手帕好像都是同一块布料做出来的,并且这种布料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云初念心中疑惑,她把手帕放进盒子里,递给周延恒,问他:“表哥可了解慕王妃?” “慕王妃……”周延恒摇摇头,“不了解,不过能让慕王爷看上的女子并非一般人。” 云初念沉默了一会,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慕秋凉,但是她又怕牵扯出一大堆麻烦事出来,毕竟慕王妃和舅舅的事情比较敏感。 “表哥。”云初念给周延恒倒了杯茶,恳求道:“表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周延恒看了看她,笑道:“你还有让我帮忙的时候。” 云初念好言道:“那是,表哥神通广大,有问题我自然要先找表哥。” 周延恒耳根子软,笑问道:“说吧!什么事。” 云初念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图纸,这张图纸上面画的慕秋凉那个手帕上的场景,那日从亲王府回来以后她就重新画了一张。 她把图纸递给周延恒,问道:“表哥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个地方?” 周延恒接过来看了看,问她:“你找这个地方做什么?看起来很陌生。” 云初念回道:“一个朋友托我找的,他说我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是哪里,但是我并不知道,我觉得表哥比我厉害,所以就拜托表哥帮我找找。” 周延恒喜欢云初念求事的态度,他把图纸收了起来:“好,我明日就去帮你找。” “还有。”云初念又轻笑道:“表哥能不能再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余安。” “余安?”周延恒皱起了眉头,“怎么有点耳熟?” “他现在是太子的绘画老师。”云初念道。 “太子的绘画老师?”周延恒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日皇宫赴宴时我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是不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公子?” 云初念点头:“对,这个人是我外出写生时认识的,他说他无父无母云游四海,但是我总觉得他很奇怪,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 “难道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周延恒好奇的问。 云初念急忙摇头:“没有,就是好奇,你就帮我查查吧!” 周延恒扬了扬眉头,回道:“那好,我帮你查查,正好我最近无聊的很。” “谢谢表哥。” —— “胡闹。” 亲王府的大殿里,亲王爷一声冷喝,吓得慕王妃的手轻颤了一下。 慕秋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对父亲再次严厉呵斥,依旧一动不动。 慕王妃见慕亲王真的动怒了,走到慕秋凉跟前,劝道:“凉儿呀!这事确实不好办,余安恳求皇上赐婚,皇上一口答应,连圣旨都下了,虽然直到现在都未找到云初念,但是这圣旨只要下了,就不可能退回,你让你父亲去找皇上收回成命,这不是在为难你父亲吗?” 当慕秋凉跪下来说要迎娶云初念那一刻起,慕王妃就知道,慕秋淮那么喜欢云初念依旧坚持退婚是为什么。 这是俩兄弟都看上了同一个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整日冷冷冰冰的二儿子会看上他大哥订过亲的女子,并且不仅打算提亲,还跪下来恳求王爷去求皇上。 这简直离谱。 依王爷的脾气,没有打他一顿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为他去向皇上求情。 慕秋凉跪在地上,垂着头,低声道:“只要父亲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定当全力以赴辅佐大哥走向更高的位置。前些日,平南王在抚州试探性地进行小规模的进攻,为的就是声东击西,好在延北地区进行与邻国的交易,据孩儿所知,平南王在招兵买马,可能不久后就会全面进攻。虽然皇上已有戒备,但是却小瞧了平南王的实力。” “父亲可以为大哥请命,让他出征延北,快速阻断平南王与邻国的交易,然后再悄悄买下平南王准备交易的兵马,具体怎么做,我会把详细过程写好交给大哥。半年后,平南王会再次造反,大哥可以在平南王造反之际从边关一路进攻到皇城,届时一定会一举拿下皇位。在这半年内,我会全国各地做好部署,只等平南王造反。” 他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慕亲王,继续道:“这几年我在各地收集了一些卸甲归田的兵将,统共八万余人,他们经过我的培训,现在已经可以上阵杀敌,现在我把他们交给父亲和大哥,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大哥完成父亲的心愿。” 八万?他竟然有八万兵将? 慕亲王和慕王妃简直震惊的不行,私集兵将乃是死罪,他竟如此大胆。 慕亲王接过令牌,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蹙眉问:“凉儿说的话,要让为父如何相信?” 慕秋凉沉声回道:“父亲若是不信,我让我的属下带你去看。” 慕亲王一直都知慕秋凉是个什么性子,他能跪下来这么诚恳的说,定然不会假。 慕亲王又审视他一番,思忖片刻后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能向你保证皇上能够收回成命,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情。” 慕秋凉见父亲答应,紧绷的神经终是放松了一些,他回道:“父亲您说。” 慕亲王让人拿来了纸和笔,放在桌子上,对慕秋凉道:“写下保证书,此生绝不背叛兄长慕秋淮,也绝不与他争夺嫡长子该有的权势,如若违背……” 如果违背……慕亲王没有说下去。 慕秋凉在心中冷笑,同为骨肉,待遇却千差地别。 他抬头,望着这个几乎可以用冷血来形容的父亲,一字一句道:“如若违背,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 这四个字说出口之后,有些关系,有些感情,就已经变了。 慕王妃蹙眉望着他,在心中不住叹气。 为了一个女人,这是何苦? 慕亲王没说话,只是脸色非常不好,身上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慕秋凉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在那张空白的纸上写下父亲要求他写下的那段话,然后咬破手指按上看手印。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写完,但是他刚按完手印,一双手就微微颤抖起来,他急忙把手隐于袖中,退到了一旁。 慕亲王收起那份承诺书,起身道:“等我消息。” 慕亲王说完,大步出了房间。 慕王妃见王爷走后,急忙走到慕秋凉跟前,抓起他一只手道:“凉儿,真的值得吗?” 慕秋凉没有看她,抽回自己的手,蹙眉道:“怎会不值得?只要我觉得值得就值得。” 不过一张承诺书而已。 慕王妃叹了口,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鬼迷心窍。 云初念,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然把她两个儿子都迷成这样。 —— 云初念在舅舅家一直躲到傍晚都没有回去,舅母总觉得不对劲,套了好几次话都没有套出一点信息。 吃完晚饭,云初念坐在舅舅家的院子里看月亮。 这半天里她心中一直不安,她很害怕皇宫里的人为难娘亲,也害怕那道圣旨真的是赐婚。 她想娘亲应该知道她躲在这里,不然早就派人疯狂寻找了。 还有慕秋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消息。 夜晚有了微微凉风,云初念一手托腮地望着圆圆的月亮,她突然想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小时候她不理解,现在依旧不理解。 “原来你躲在这里,害我一顿好找。”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云初念急忙转过身来,只见明亮的月光下,一道琼林玉树的身影站在那里。 她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抬头望着他,轻声问:“快告诉我,是不是赐婚?我躲在这里半日了,我真的很害怕。” 她说着,眼中隐隐泛起了泪花,在看到慕秋凉之前她虽然不安,但是还能控制情绪,这一刻,她终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没有任何选择权的婚姻,让她害怕,也让她恐慌。 慕秋凉俯低身子望着她,一只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轻声道:“虽然还没有解决好,但是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云初念听了这话终是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他,哽咽道:“那我还能不能回家?我好想娘亲,她一定很担心我。” 慕秋凉轻拍着她的背:“能,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云初念松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跑去给舅舅舅母道了别,便随着慕秋凉出了府。 二人坐上回云府的马车。 昏暗的马车里,云初念呆呆地坐着,慕秋凉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 一开始两个人都未说话,渐渐地云初念感觉慕秋凉情绪不对,他平静的有些可怕。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云初念往他跟前坐了坐,反握住他的手。 马车里依旧安静,慕秋凉没有回答。 “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为难了?”云初念很害怕给他添麻烦。 这一次,慕秋凉终是开了口,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我只是不明白,同是亲生骨肉,为何要区别对待。” 他话一开口,云初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又往他跟前靠了靠,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她自幼被父母疼爱,从未体会过偏爱是什么滋味,所以她理解不了他的心情。 但她知道,他今日一定受了委屈。 慕秋凉僵挺地坐着,说完这句话没再开口了。 云初念非常心疼他,轻声问他:“伤口还疼不疼?今日有没有上药?” 慕秋凉没有立即回答,整理了一下心情,抓起她的一只手放进他胸前的衣衫里。 他放的突然,云初念手上触到一片温热,立马缩了一下。 慕秋凉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低声道:“自己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云初念没再躲避,只是脸颊又滚烫了起来。 “云初念。”慕秋凉突然迫近她,把她堵在马车的一角,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温声问:“我今天心情不好,可不可以亲亲你?” 画风月 第50节 云初念听了这话,既惊讶又害羞。 她没有回答。 慕秋凉开始一点点凑近她,直到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 她本能地往外推他,慕秋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又不是没亲过,怕什么?” 亲?亲过? 他怎么知道她在梦里与他亲过? 云初念的脸颊更烫了,紧张的睫毛乱颤。 慕秋凉扬唇笑了笑,低头在她耳下的红痣上亲了一口。 云初念就像受惊的蚂蚱,猛地往外推了他一把,道:“亲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许亲这里。” 她这句话惹笑了他:“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他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脑袋低头亲了上去。 云初念紧张地撤身,奈何他紧紧地搂着不松手。 “别躲,听话,我就亲一亲,我不做其他的。”他轻声说。 云初念还是非常紧张,不自觉地往外推他。 慕秋凉扣住她一双手不让她动,低头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地吸了一下,然后慢慢贴上她的唇,一点点地亲吻着。 二人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云初念紧张到全身都在抖动。 他温热的胸膛又贴上了她,让她慌乱不已,这种感觉,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以及他亲上来的触感,怎么和梦中一模一样。 他紧紧地抱着她,还想亲的更深入一些,马车突然就停下了。 “公子,有人拦路。”江义在马车外焦急地喊了一声。 慕秋凉皱了皱眉,松开了云初念,然后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袭白衣的余安堵在了马车前。 “慕二公子好。”余安看到他,给他行了一礼,问道:“云姑娘可在马车里?” 云初念听到是余安的名字,惊得一把抓住了慕秋凉衣袖。 他怎么阴魂不散? 慕秋凉的脸立即冷了下来,问道:“在不在,与你何干?” 余安往马车里瞧了瞧,轻笑道:“我来接我的未婚妻,二公子有什么意见?” 未婚妻? 云初念闻言立马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冷声道:“谁是你的未婚妻,你休要瞎说。” 余安看到她,往前走了一步,依旧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呀!圣旨不是已经下了吗?” 云初念有些慌了:“你瞎说,我没有接到圣旨。” 余安又往前走了一步,梁齐见状抽出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余安并没有因为梁齐的举动而生气,依旧温声道:“我没有瞎说,圣旨已经被你娘亲收下了,今日进云府的有两道圣旨,一道是关于你我婚事的圣旨,另一道是云嵘升官封爵的圣旨。” 云嵘升官封爵? 他怎么会突然升官封爵? 还有,娘亲全都收下了? 娘亲怎么可以收下? 那可是赐婚的圣旨。 云初念整个人都震惊住了,她望着余安,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既能操控他们的婚事和云嵘的仕途,又能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他,到底是谁? 第39章 时下到了夏末,傍晚已经有了微微凉意,但是梁齐却燥热的不行,他握着长剑,挡在这位来历不明却有胆识抗衡慕秋凉的余安面前,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他跟了慕秋凉这么多年,能这般横冲直撞拦住他马车的人,余安还是头一个。 云初念听了余安的话后准备下马车,慕秋凉一把抓住了她,然后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以用傲慢来形容的男子,前世没有机会与他较量,这一世,他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两次抢夺他的女人。 他喉咙微涩,抬眸望着余安,眼里的冷然比冬日冰霜还要寒人,他清声道:“赐婚又如何,我若是不放她走,你又能怎样?” 慕秋凉紧紧抓着云初念的手,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 余安想是早就猜到他不会放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金色令牌举在众人面前,冷了一些嗓音道:“这是皇上特发的令牌,若是慕二公子想要违背皇上的旨意,那就试一试。” 皇家令牌? 周围众人见状立即下跪行礼,就连江义和梁齐都立马跪了下来。 见牌如见人,哪怕是慕亲王在此都得下跪行礼。 云初念震惊地皱起眉头,她见慕秋凉不动身,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回头再商议,先行礼。” 慕秋凉渐渐握起了拳头,望着余安依旧不动。 云初念见他不动,慌忙下了马车。 江义在一旁提醒道:“公子,违抗皇旨,可是大罪,届时连王爷王妃都要受到牵连。” 慕秋凉自然了解其中的厉害,只是让他给余下跪,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云初念见慕秋凉宁死不跪,害怕余安追责于他,对余安行礼道:“余公子,天色已晚,我着急回府,不便在外逗留,若是有什么事,余公子可以明日去云府找我。” 云初念本该下跪行礼,但她没有跪,她知道,只要她下跪,慕秋凉心里一定很难受,大不了一起挨罚,她并不害怕。 余安收起令牌,绕过梁齐走到云初念跟前,弯身看着她,轻笑道:“那好,今日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去府上找你。” 云初念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低下头回道:“好。” 余安站直身,望了一眼慕秋凉,挑唇笑了笑,转身走到自己的白马前,他翻身上马,又看了一晚云初念,一勒手中缰绳,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江义见他离开,终是松了口气,再去看慕秋凉,只见他眼睛里已经起了杀意。 云初念走上前,把手伸到慕秋凉跟前。 慕秋凉低眸看她,动了一下身,抓起她递来的手,把她扯了上马车。 二人又重新坐回了马车里,江义架起马车继续向云府赶去。 马车里很安静。 云初念低着头,一句话也未说,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对他们两个来说打击都非常大。 过了很久,直到马车停在了云府门前,慕秋凉才开口说话,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很重的鼻音:“想办法拖住他,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云初念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她松了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温声回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 慕秋凉应了一声,把她搂进了怀里。 这时候,云初念听到娘亲在叫她,她起身准备下马车,然而慕秋凉却抓着她不松手。 云初念转回身抱了抱他,抽回手下了马车。 此时娘亲周韵和云媮都在院门外站着。 云初念给江义和梁齐道了别,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这才走到周韵跟前。 周韵抓起她的手拉着她往院里走。 进了院,赵管家关上了院门。 几人到了前堂,坐下以后,云初念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并未说话。 周韵瞧着她的神色,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念儿,有没有吃晚饭,想吃什么,娘让厨子给你做。” 云初念放下茶杯,回道:“我吃过了,二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说起云嵘,周韵的脸色变了变,回道:“下午的时候你二哥就去复命了。” 云初念“哦”了一声,抬头去看娘亲,轻声问:“二哥被封了什么职位?” 周韵没敢去看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回道:“封了个远昌子爵,皇上说这封位早就该封给你父亲,可惜你父亲不在了,就给了你二哥。” 云初念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皇上现在才追封爵位,意欲何为,云初念心中定然知晓。 自从四叔去世以后,云家在朝中已无官职,现在云嵘封爵,对云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起码说宫瓷的事情,不必再担心了。 “那……”云初念顿了片刻,终是问出了口:“那我和余安的婚期,圣旨上有写明吗?” 周韵悄悄看了她一眼,回道:“没有,今日只是赐婚,婚期再做商议,圣旨我已经放到你闺房里了。” 圣旨已经放到她闺房里了。 云初念听了这句话,终是有些绷不住了,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不敢去质问娘亲为何要私自接下圣旨,但她知道,最后得到的回答一定是“迫不得已”四个字。 余安一连请了两道圣旨过来,若是她不接这道圣旨,必然会牵连到云嵘,不得不说余安这一招实在高明。 云初念心中苦涩,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兄弟姐妹中最受宠的一个,哪怕小时候她打了云嵘,爹娘也不会惩罚她,只会惩罚云嵘。 但是今时今日,到了这种时候,她以为娘亲还会像从前一样为她拦下所有,可是,娘亲并没有。 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她害怕再坐一会就控制不住委屈的心情了。 这些日,为了拯救云家,她忍着手腕的疼痛,日夜不停地研制香瓷,设计图案,眼看就要帮云嵘把今年的宫瓷救活了,可结果,自己的努力终归白费了。 她本来是要回闺房的,最后却拐了个弯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她坐到书桌前,掏出慕秋凉那幅画像,安静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一双眼睛慢慢红了。 —— 安静的华居轩里,突然响起一道瓷器破碎的声音。 候在门前的江义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去。 桌案前,只见慕秋凉一手支额,一手握着瓷杯碎片,手上的鲜血不住地流淌着。 画风月 第51节 江义慌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走他手中的碎片,又急忙拿来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慕秋凉只是支着额头一声不吭。 江义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今天晚上的事情,对于公子来说打击实在不小。 “梁齐。”慕秋凉低低喊了一声。 候在门前的梁齐听闻喊声急忙跑了过来,行礼道:“公子,何事?” “去。”慕秋凉从抽屉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他,“集结所有兵将和暗士,让他们快速赶去延北袭击平南王,然后趁此垄断邻国与平南王的所有兵马交易,半个月后,准备攻打抚州。” “攻打抚州?”梁齐心中一慌,忙道:“公子,抚州现在是大公子的管辖地区,我们攻打抚州,就是攻打大公子。” 慕秋凉按了按发涨的眉心,头也未抬,冷声回道:“正是因为大哥管辖才去攻打,若是抚州落败,世子加封必会延迟。” 他说到这里,刚被江义包扎起来的那只手突然又狠狠地握起来,顿时,鲜血顺着指缝不住地往下流。 “既然都要逼我,那我为何还要坐以待毙。” “找人去盯着余安,想办法把他给我绑来。” “绑……绑?”江义抹了一把冷汗,“公子,不好绑吧!他现在不仅是太子的老师,而且手里还有皇家令牌。” 慕秋凉站起身,冷笑道:“我管他什么皇家令牌,该做的我都做了,该忍的我都忍了。” 他说着,一把抽出梁齐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桌子上。 厉声道:“以后,挡我者,杀无赦。” —— 云初念一夜未睡,翌日醒来后眼睛都是红肿的,玲月帮她梳妆完,又给她挑了一件稍微靓丽一点的衣服,希望小姐穿上以后心情能好一些。 云初念没有穿玲月挑的那件衣服,而是随意选了一件素色的穿在身上。 最后一批宫瓷已经在烧制了,大部分都是云初念设计的造型和图案,前期经过调制,瓷器香料也非常成功,瓷器烧出来以后,不仅漂亮还能散发淡淡的清香,整体来说,还是非常成功的。 云初念用了早饭,原本想到后院去画瓷器,还没出门,就见云竹走了过来。 云初念引着云竹坐下,轻声问:“姐姐过来有何事?” 关于皇上赐婚的事情,云竹定然听说了,只是云竹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目光沉沉的。 云竹轻声问道:“妹妹,你真的喜欢余公子吗?” 喜欢余公子? 云初念望着她迫切的眼神,忙回道:“姐姐,我不喜欢,我和余安之前只有一面之缘,上次他来云府的时候你也在,那时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求皇上给我们赐婚。” 云竹望着她红肿双眼,确定她不是撒谎,思忖片刻道:“上次是妹妹救了我,这一次,若是妹妹愿意,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云初念闻言惊喜道:“姐姐快说,什么主意。” 云竹往她跟前凑了凑,然后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云初念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琢磨一番,道:“这个主意是不错,不过风险太大,我们暂且保留,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转机。” 云竹点头,起身道:“那行,妹妹你先考虑,考虑好了告诉我。” 云初念颔首,准备送她离开。 这时候,赵管家突然过来,行礼道:“小姐,余安公子已经到了,现在在前堂等着你。” 云初念一听到余安这个名字就开始紧张,回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云竹见她紧张,问道:“妹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 云初念正担心如何面对余安,如果云竹跟着,多一个人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于是就让云竹跟了过去。 二人到了前堂以后,余安已经在此等着。 今日他穿了一件暗红色锦衣,看起来风姿卓越,温润翩翩。 不得不说,余安长得确实好看,一点也不逊色慕秋凉。 云竹从一踏进屋门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和云初念说的什么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三个人坐下来,云初念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眉目含情的男子,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日在梦中,他告诉她慕秋凉已经死了,她也自由了,她是嫁给他还是剃度出家让她自己做选择。 这一段话包含很多信息,她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但是对她和慕秋凉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云初念只是坐着,没有话与他说,余安也能看出她心情不好,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镯子,走到她跟前,抓起她一只手,轻笑道:“这个好像是我娘亲留下的东西,我从小就带在身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把它送给你。” 他突然抓起云初念的手,惊得云初念急忙后退了一步,她低头看了一眼,又立马怔住了。 这,这个白玉镯子竟然和慕秋淮之前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时慕秋淮说,这是他娘亲出嫁时戴的镯子,意义不凡,后来因为慕秋淮和云漓的事情,她便把镯子还给了慕秋淮。 好像有次梦中,也出现了一个白玉镯子。 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余安的手中? 难道这样的镯子不止一个? 云初念正在惊讶中,余安已经抓着她的手把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云初念想要把镯子取下来,余安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云初念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抽回了手。 她冷静了片刻,觉得这个镯子有些可疑,就没再推辞。 余安又重新坐了下来,望着她紧张的模样,挑唇笑了笑,道:“云姑娘以后不必拘谨,就像我们初次见面那样就好,记得那时候云姑娘活泼开朗,与我无话不谈,怎么现在不爱说话了呢?” 云初念又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回道:“那时候余公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余安闻言低低笑了声:“看来是我的热情吓到云姑娘了。” 这是热情吗?这明明就是强人所难。 云初念不想与他多聊,起身道:“我今日还有很多活要做,就不陪余公子了。” 余安见她撵自己走,也不生气,站起身刚准备说下次再来,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慕秋凉。 慕秋凉穿了一件黑色衣衫,直挺挺地站在房门口,屋外的阳光投在他的后背上,使他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让本就冷冰冰的他看起来更加冷厉了。 云初念看到他,惊讶地站起身,云竹也跟着起身。 几个人同时愣住。 屋外的江义和梁齐拿着袖子擦着汗,公子的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办了,一大早刚给王妃翻了脸,结果一转眼又跑到这里来了。 这气氛真的能死人。 几个人就这样硬生生地站了好一会。 最后云初念顶不住压力,走到慕秋凉跟前,轻声道:“快进来坐。” 慕秋凉看了她一眼,神色好了许多,跟着她走到凳子前坐下。 云初念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还把余安跟前的果盘端到了他面前。 云初念只和余安接触过几次,但是几次下来不难看出,余安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你和他说什么样的话,他都能温文尔雅地笑回你。 只是当下,她这个举动终是让他有了一些细微变化,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神比方前暗淡了许多,他展了一下袖袍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看着慕秋凉,慕秋凉也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互望了片刻,最终,余安先开了口:“不知慕二公子一次次往这里跑有什么重要事情?” 慕秋凉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果盘里揪了一粒葡萄吃进嘴里,片刻后回道:“没有重要事情,就是过来坐坐。” 余安冷笑一声:“总是往别人未婚妻这里跑,不太好吧!” 慕秋凉又从盘子里揪了两颗葡萄放到云初念手中,抬头看他,也冷笑道:“有什么不好?” 余安眼看着云初念接下了慕秋凉递过去的葡萄,不禁皱起了眉头,声音又冷了一些:“慕公子可知违背皇上旨意乃是大罪。” 余安拿皇上吓唬慕秋凉,慕秋凉并不在意,他笑了笑,道:“这个我自幼就知道,毕竟我是皇家人。” 说起身份,余安即便再受皇上喜爱,也要敬慕秋凉几分。 “慕公子既然知道,是不是要掌握一下分寸?”余安又问道。 这一次慕秋凉没有回答他,而是拿了一个桃子放到了云初念的手里。 慕秋凉在赤、裸、裸的挑衅。 余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他这个举动也未说话。 这时候,余安带来的小厮进了屋,小声提醒道:“余公子,我们该走了,太子那里还有您的课。” 小厮提醒完就退出了房间,余安没有急着走,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过了一会他站起了身,对云初念道:“我先回去,晚间再来看你。” 晚间?云初念听到这俩字心里一慌。 余安说完就出了房间。 云竹见余安出去,便急忙跟了过去,到了院中,云竹叫住了他,问道:“余公子,上次你说要送我一幅画,您可有带来?” 余安面对云竹依旧很客气,抱歉道:“云竹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次来的匆忙,忘记带了,下次一定带给你。” 云竹点点头,道:“若是余公子不方便的话,我过去跟你去取也行,我在家也无事。” 余安微怔了一下,笑回道:“那好,时下我正好先回趟住所,云竹姑娘就跟上吧!” 云竹连忙点头,然后跟着他出了院子。 前堂里,云初念起身往外看了一眼,见余安没有了身影,终是松了口气。 这时候,慕秋凉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屋外走。 云初念十分惊讶地问道:“要去哪里?” 慕秋凉不说话,拉着她出了房间,然后一路来到云初念的书房。 二人进了房间,慕秋凉把房门关上,然后把云初念按在了房门上,话也不说,低头就亲了上去。 他亲的突然,云初念动也不敢动,等她反应过来后,就往外推了一下他,轻声道:“慕秋凉还是要克制一下,毕竟皇上赐了婚,万一……” “没有万一……”慕秋凉一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不会让万一发生,就算有万一,你也只能是我的。” 云初念觉得他有些不够理智,毕竟是皇家赐婚,真的惹恼了余安告知了皇上,怪罪他们两个不说,届时还会牵扯到云府和亲王府。 画风月 第52节 她冷静了片刻,劝慰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余安突然要娶我定然是有什么目的的,我们要查清楚才能对付他,我相信你能保护得了我,你听话,再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慕秋凉又往她身上贴了贴,情绪越来越难控制,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哑着嗓音道:“哪怕他看你一眼我就难受的不行,你说我要怎么控制?从昨晚到现在,我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连口水都难以下咽,一大早他就跑来,你让我怎么控制。” 云初念知道他在意自己,没想到他会如此在意。 她还想再安抚他,但是刚动了一下唇就被他亲上了。 他的一只手拖着她的脖颈,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一双唇轻轻地吻着她。 云初念再次被他吻上,整个人又僵住了。 他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拖着她脖颈的那只手也慢慢地轻揉着,揉的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的脸颊滚烫不已,慕秋凉的手掌也越来越热,他轻轻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向里探寻,最后找到她颤动的香舌,忍不住吮了一下。 云初念身上一麻,顿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慕秋凉的手一点点向下滑落,最后落到他的肩头,然后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衫。 云初念抖动了一下身子,有些紧张地向一旁躲避。 慕秋凉伸出双臂把她圈进怀里,让她动也不能动。 她的眼睛微红,双唇被他吻的极艳,与他对视后又慌忙躲避了起来,一双手也开始胡乱地往外推他。 慕秋凉垂眸望着她,只觉全身都在发麻,她身上的触感和她身上的味道与前世一模一样,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搂着她,她也是一边躲避他的眼神一边挣扎着。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想亲近。 “云初念。”他轻声叫她,“你让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控制情绪的能力,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云初念又呆又懵地眨了眨眼,脸颊羞的通红不已,小声回道:“难道不是你补偿我吗?” 慕秋凉伸手托住她一张小脸,笑道:“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他这么一问,云初念倒是回答不上来了。 正在她呆愣之际,慕秋凉突然托住她的双腿,猛地往上一提,身子往前一倾,一把将她抵在了房门上。 有些忍不住了。 云初念慌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实在让她难以控制。 房间里全是交缠在一起的暧昧气息。 情到深处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屋外响起了江义急切的声音:“公子,您快出来,有急报。” 慕秋凉停了一下动作,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什么急报?” 门外的江义愣了一下,隔着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看到了一抹青色衣衫。 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回道:“公子,青婶和她的女儿找到了,您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40章 慕秋凉被突如其来的喊话惊醒以后,脸颊顿时红了,他往后撤了一下身,把云初念放了下来。 他帮云初念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又帮她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这才回了江义的话:“先等一会。” “好。”江义应了一声。 云初念的手被慕秋凉紧紧攥着,一张脸依旧通红,方才差一点就冲动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和慕秋凉相拥的时候会那么的熟悉,甚至与他亲吻时,脑海里一直闪现的是他们洞房花烛夜的画面,这样会让她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慕秋凉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滚烫不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是头一次羞的成这样,冷静下来以后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又把她当做了前世的妻子。 自重生以后,两种记忆总是混淆,有时候让他分不清那些时候是现世,哪些时候是前世。 “对不起。”他把云初念扯进怀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云初念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急切的呼吸声,轻笑道:“道什么歉,冲动的又不是你一个人,是余安强人所难,怎能怪得了你。” 她说着,撤出他的怀抱,把余安戴在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取下来,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慕秋凉看去,不仅惊问:“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云初念把白玉镯子放到他手中,回道:“这是余安今日送给我的,和你大哥那日送给我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已经把镯子还给你大哥了,但是不知为何,余安手中还有一个,也不知这个是不是你娘亲那一个,如果不是,说明这样的镯子不止一个。余安说,这镯子可能是他娘亲留给他的,他自幼就带在身上。” 慕秋凉拿着镯子仔细看了看,心中满是疑惑,娘亲那个白玉镯子是婚嫁带来的,意义非凡。 上次大哥拿着镯子送给云初念的时候,他还因为娘亲偏心生了很久的气。 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余安怎么会有? “还有。”云初念犹豫了一会,终是告诉了他:“昨日在表哥家中,我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个素白的帕子。”云初念道,“我听表哥说,那是你娘亲送给我舅舅的。” “你舅舅?周凌?” 慕秋凉认得她的舅舅,前世他攻打皇城时,正是有周凌父子的帮助他才得以获胜。 周凌和娘亲的事情他以前听说过一些,算不上大事。 云初念点头道:“这事一开始我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方才听江义说找到了那对母女,我觉得说出来或许有一些帮助,其实舅舅的那个帕子和你手中那个刺绣古怪的帕子是一样的。” “一样的?”慕秋凉不免惊讶,“也绣着奇怪的花纹吗?” 云初念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绣,我看材质和颜色一模一样,若那帕子真是你娘亲送给我舅舅的,起码也有二十几年了。” 慕秋凉从衣袖中掏出那方奇怪的帕子,把帕子和白玉镯子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心头猛然一惊。 难道这一切都和他的娘亲有关? 回想那日青婶说的话,说她是他的奶娘,若她真是他的奶娘,那她定然是在亲王府里生活过的,也定然接触过他的娘亲。 慕秋凉在心中琢磨一番,对云初念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可能关系到余安的身世,我现在去见一见那对母女,你在家等我。” 云初念抓住她的手,问他:“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经过慕秋凉那日的描述,云初念对那个叫姚简的女子极其好奇,那日娘亲说,云简去世前曾被人带走过,她猜想这位烧伤双臂的女子,会不会就是她的堂姐云简。 慕秋凉没有犹豫,点头道:“好,我带你一起去。” 二人出了房间,江义看到他们,急忙上前道:“公子,探子说是从一个荒废的尼姑庵里找到的,梁齐先过去了,马车我也备好了,您快些过去看看。” 慕秋凉应了一声,拉着云初念就往院外走,他们刚走到院门前,东院里的王管家突然跑了过来,喊道:“小姐,老祖宗叫您。” 云初念闻声停下,问王管家:“曾祖母找我何事?” 王管家笑回道:“回小姐,老祖宗说,要与小姐商议宫瓷的事情。” 这批宫瓷是二院里负责的,大部分都是云初念一手操办,眼看就要完工,可不能耽误。 迫不得已,云初念只好对慕秋凉道:“估计我走不开了,你们先去,有什么消息回头告诉我。” 她说完又走近慕秋凉一步,小声道:“那镯子你尽快去比对,舅舅那里的帕子我再找人去打听。” 慕秋凉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王管家,转身出了院子。 云初念见慕秋凉走远,便跟着王管家去了东院。 那日云初念让玲月去找王管家,结果王管家回乡探亲去了,好几日才回来。 后来因为府里的事情多,云初念也没再去找他。 王管家在云府已经当值多年,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云初念听说他是媮姐姐外祖母那边的一个亲戚,当初媮姐姐的娘亲嫁过来以后,就介绍他过来当差,因着他办事能力强又很会察言观色,很快就受到了老祖宗的提拔。 他到了东院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做上了东院的管家,掌管着东院里的所有大小事务。 多年过去,老祖宗年事已高,现在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包括后院里的做瓷和各个院里的月银等一些事情。 王管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对家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热情,十几年来从未得罪过人。 那日娘亲说,当初云简去世前后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的,那么云简的死,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王伯伯。”云初念放慢了一些脚步,叫了一声王管家。 王管家急忙跟上她,问道:“小姐,何事?” 云初念转头看了他一眼,在心中斟酌了一番,问他:“王伯伯,下个月就是四叔的祭日了,往前祭日的东西都是你来操办的,那日我听下人们说了一句,今年由我们院的赵管家操办,这是真的吗?” 王管家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回道:“回小姐,四老爷的祭品往年都是当月准备,今年的,老祖宗还没有安排。”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问:“王伯伯,我们云简姐姐是哪一月去世的?是不是也快到祭日了?我最近因为忙宫瓷的事情,脑子不大记事了。” 王管家听到云简这个名字微顿了一下脚步,笑回道:“最近因为宫瓷的事情小姐确实挺辛苦的,昨日老祖宗还夸小姐聪明能干,画出的瓷器精美不凡,这活确实挺累人,回头我让人给小姐多送点补品。” 王管家避开云简的祭日不提,说了一堆关心的话,不免让云初念有些怀疑。 眼看就要到东院了,云初念也没再多问。 云初念进了东院,看到老祖宗正坐在院子里喂鱼。 先前老祖宗为了宫瓷愁的茶不思饭不想的,今个就有心情喂鱼了。 云初念走到她跟前行了礼。 老祖宗笑呵呵地请她坐下,然后分了一些鱼食给她,轻笑道:“今一早我就让王管家去二院里请你,你娘亲说新女婿要来,这便没有打扰你。” 老祖宗很难得给小辈用“请”这个字,今日不仅给她用了,还用了“新女婿”这样陌生的词语。 从老祖宗的言语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这次的赐婚十分满意,云初念想,老祖宗可能都不清楚这个新女婿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来自哪里。 “我听说,那孩子长得好看,现在是太子的绘画老师,真是出息呀!” 云初念苦涩一笑,抓了一把鱼食撒进鱼塘里,低声回道:“他叫余安,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无父无母?”老祖宗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又笑道:“无父无母还能凭借一己之力做上太子的老师,又求得皇上的赐婚,说明此人一定不凡。” 她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云嵘:“云嵘昨日封爵的事情轰动不小,从昨晚开始就有官门商户前来道贺,今早个还有两个媒婆子过来,要给云嵘说亲。” 老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云初念的神色,继续道:“云嵘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媒人说少卿大人有个女儿今年一十六岁,正是出嫁的年纪,人长得好看又端庄大方,和云嵘挺般配的。” 画风月 第53节 这是迫不及待要给云嵘说亲了。 云初念没有说话。 老祖宗继续道:“少卿大人还有个儿子,比你媮姐姐大一岁,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去年还参加过科考,要不是出了意外,说不定现在就是状元郎了。” “意外?”云初念好奇的问:“什么意外?” 老祖宗默了片刻,回道:“不知道是什么意外,但是双腿废了,走不了路,不过,他人好,善良,又会疼人。” 云初念听得稀里糊涂,去看老祖宗。 老祖宗轻轻一笑,终是说了重点:“我想着,两家结亲倒也挺好,云媮和他也十分般配。” 最后一句话云初念终是听明白了,这是想让云嵘云媮和少卿大人家的儿女换亲,让云嵘迎娶少卿的小女儿,让云媮嫁给少卿残废的大儿子。 这……这简直异想天开。 “曾祖母,这事,可别说您已经答应了。”云初念蹙眉看着她,心里闷的慌,“云嵘已经封了爵位,云家的宫瓷也稳定了,根本不需要再找靠山,况且,这种婚事云嵘也不可能答应,这对媮姐姐太不公平了。” 老祖宗敛了一下笑容道:“这不就是说嘛,所以想找念儿和你媮姐姐说说。” “说什么?劝她嫁给那个瘸子?”云初念语气不甚好听,“怕是曾祖母找错人了,我没有这个权利去劝,我也不希望我媮姐姐嫁给那样的人。” 云初念终是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念儿,你二哥这次封爵也有少卿大人的功劳,少卿大人和你父亲是好友,这次他向皇上举荐你二哥,估计是真的想和云嵘结亲,我知道这样会委屈云媮,但是少卿大人的大儿子确实不差。” “那还不差?腿都没有了。”云初念心里窝着气,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老祖宗叹气道:“你二哥无缘无故被封了爵位,又无实职,连封地都没有,曾祖母怕他没个靠山混不下去,当初你四叔那么有能力,不也被人陷害了吗?” 云初念把鱼食放到桌子上,起身道:“这爵位若是坐不长久,说明云嵘没有这个本事,云家这批宫瓷马上就要完成了,起码是能暂时救得了云府的,曾祖母还是不要打媮姐姐的主意。” “你这小丫头说话难听的很。”老祖宗劝说无果,冷了脸,“我找你来也只是让你开解开解云媮,这婚事成不成自是由云嵘和云家说了算。” “既然如此,那外祖母找我做何?”云初念心有不满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行礼道:“后院还有一些活没有做完,就不陪曾祖母了。” 云初念行完礼就出了东院,她心中郁郁,本来为自己的婚事就难过的不行,结果老祖宗又生出这么一个主意,为了云家,还想搭上媮姐姐的一生。 云初念心里装着事,疾步往前走着,到了二院门前,撞见了外出的娘亲和云媮。 “娘和媮姐姐要去哪里?”云初念问她们。 周韵笑回道:“少卿夫人约我和媮儿看戏,我们正要过去。” 云初念看了一眼云媮,自上次事情后,云媮变得越来越不善言谈,这几日精神头好了许多,但是神情依然不好。 少卿夫人找娘亲和云媮听戏,很明显是为了自家儿女的婚事。 云初念在心中叹息,现在不方便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进了院子。 她进房换了身利索的衣服,然后又去了后院忙活宫瓷。 —— 慕秋凉和江义赶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只见梁齐正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梁齐,怎么回事?”慕秋凉走上前,急声问。 梁齐蓦地站起了身,回道:“公子,刚才我们遇到了刺客,死了两三个兄弟。” 梁齐说着,然后引着慕秋凉进了那座废弃的尼姑庵。 慕秋凉踏进去以后,只觉全身一阵发凉。 这座尼姑庵好似荒废了许久,房屋倒塌,杂草丛生,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慕秋凉环顾四周,问梁齐:“到底怎么了?受伤的人呢?” 梁齐回道:“受伤的兄弟已经带走救治了,方才得到消息以后我就赶了过来,赶到以后,看到有一批蒙面刺客在和我们的人打斗,这批蒙面人出手狠辣,刀刀毙命,我们的人少,寡不敌众,最终让他们逃跑了,并且他们还带走了青婶和她的女儿。” 梁齐疑惑:“说起来也奇怪,青婶的女儿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活着,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真的就剩了半口气。” 他又抹了一把汗,叹气道:“本来我都快追上他们了,结果又来了一批蒙面人拦住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应他们的。” 慕秋凉轻声应着,心中越来越疑惑,他走进一间破旧的放屋里,发现地上有一些稻草和一条破烂的铺盖,铺盖旁边还有一个盆子两副碗筷。 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铺盖上面有不少血渍。 慕秋凉拿着剑把铺盖挑到一旁,只见一沓纸从卷起的铺盖里落了下来。 慕秋凉把这些纸一一捡了起来,他拿着纸走到院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纸上的字迹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慕秋凉对青婶的字还有一些印象,这应该就是她写给她女儿的。 慕秋凉大致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多是劝对方吃药和吃饭。 不过有一张却写的很长,上面写道:简儿你再忍一忍,我已经联系上三王爷了,我给他写了信,与他说明了当年看到他杀人的孩子不是你,而是云初念,是那尼姑为了保她才说了你的名字,谁知道三王爷他没有死,还要杀人灭口,害得我们被追杀了这么多年。简儿,听话,好好吃药,娘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的。 慕秋凉看完这段话,许久都未反应过来,这上面不仅提到了云初念,还提到了去世的三王爷。 三王爷是慕秋凉的伯父,当初三王爷和他的父亲慕亲王为了皇位挣得你死我活,那时候慕亲王还差点丢了性命,结果皇位还没争夺下来,半路又杀出一个四王爷,后来四王爷不仅杀死了三王爷,还抢走了皇位。 这些都是他儿时的事情了,他对三王爷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只是他不明白,死去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三王爷当年杀了谁?云初念看到了什么?尼姑又为何为了保云初念而说了云简的名字? 这些太迷惑了,也比较复杂。 慕秋凉只感一阵头晕脑胀。 他又拿着纸翻了翻,最底下的两张都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而这些图案又和他捡到的那个手帕上的刺绣图案一模一样。 这些又预示着什么? 这些图案是谁画的? 是青婶,还是“云简”? 而图纸上面的地方又在哪里? 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为何还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太多疑惑了。 慕秋凉不敢再多想,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些纸收了起来。 慕秋凉带着江义和梁齐回了亲王府,而此时,亲王府大门外正一片热闹。 江义找了一个看门的小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府上有什么喜事吗?” 小厮笑呵呵地回道:“大公子向太傅大人女儿提亲成功了,这不,大家都是来道贺的。” 江义闻言急忙看了一眼慕秋凉,慕秋凉微皱眉头,大步向府中走去。 慕秋凉到了大殿,看到父亲母亲和大哥都在,他上前给父亲母亲行了礼。 慕秋淮面色凝重地端坐着,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慕王妃先开的口,她轻笑道:“凉儿,今日你大哥去太傅府提亲,太傅大人已经答应了。” 慕秋凉眸光微沉,看了一眼父亲,低声道:“父亲,之前孩儿不是与您说过,不能与太傅府结亲吗?” 慕亲王坐在主座上,垂眸看着他,沉声回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傅大人在宫为妃的女儿已经去世了,以后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去世了?怎么会突然去世? 慕秋凉看着淡定自若的父亲,心头一紧,难道父亲为了让大哥和太傅府结亲,处决了那位妃子? 这,像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父亲为大哥拉拢了太傅大人,放弃了大学士,说明已经开始改变计划了。 这也表明,父亲也在提防他。 这一世,若他想争夺皇位,必然与父亲和大哥少不了一场恶战。 而这场恶战,有可能比前世还要凶残。 慕秋凉没再多言,行了礼就回了华居轩。 他先是洗漱一番,又换了套衣服,掏出抽屉里的一封信,带上梁齐出了亲王府,二人骑上骏马,连夜赶去了皇宫。 —— 今天是最后一批宫瓷开窑的日子,云初念一大早就起来准备。 开窑以后,一切都如她预想的一样,无论是釉色还是花样和香味,都非常成功。 师傅们一一清点完,就拉去皇宫复命了。 云初念忙到下午才从后院里出来。 她刚坐下喝几口茶,玲月就匆匆跑了过来,说:“小姐,圣旨,又来圣旨了。” 圣旨? 云初念闻言蓦地站起了身,顿时慌的不行,这又是什么圣旨? 她在屋里踱了一会步,不敢出门。 过了一会,赵管家又跑来催她。 迫不得已,她只好过去接旨。 这次来送圣旨的依然是上次那个年长的公公。 云初念跪下来行礼。 公公看了她一眼,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云初念,温婉贤淑,聪慧美丽,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亲王府次子慕秋凉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二人皆品貌端庄,才德兼备,朕心特赐良缘,命其择良辰完婚,钦此。” 云初念认真听着公公的宣读,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扯了扯一旁的玲月,小声问:“这是给我赐婚吗?新郎是慕秋凉?” 玲月激动的一阵点头。 云初念呼了一口气,这怎么跟做梦似的。 皇上不是刚把她许配给了余安吗? 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慕秋凉? 意思是她和余安的婚事作废了? 画风月 第54节 “云姑娘,快接圣旨吧!”公公见她一直不动,走上去把圣旨递到她面前。 云初念疑惑着,接下了圣旨。 第41章 送走公公以后,云初念拿着圣旨在原地站了很久,总觉得不真实,她把那道圣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确实写的是慕秋凉的名字。 她实在不明白,只是一天的时间,皇上为何又突然改变了旨意。 云初念回了房间,把之前那道圣旨拿了出来,仔细比对了以后,发现上面除了男方的姓名不一样,其他的全部一样,一个字也不差。 云初念觉得非常奇怪。 昨日余安走之前说晚间过来看她,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婚事作废的事情。 “小姐,慕二公子来了。”赵管家过来传话。 慕秋凉? 云初念心中一喜,急忙向屋外走去,刚出了门就迎上了前来的慕秋凉。 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色衣衫,丰神俊逸,依旧十分耀眼。 云初念急声问他:“你可有收到圣旨?” 慕秋凉牵住她的手,回道:“收到了,我过来就是商议一下婚期。” 云初念引着她坐下,问道:“你说皇上为何突然给我们赐婚,上一道圣旨刚颁布,怎么突然又来了一道?” 慕秋凉看向她,揪了一粒葡萄放进她嘴里,笑回道:“我昨日去见了皇上,表达了你我之间的爱意,皇上听了甚是感动,于是就重新拟了一道圣旨。” 慕秋凉话说的轻松,云初念却听得疑惑,一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改变旨意。 慕秋凉一定在骗她。 云初念拿了一颗桃子削着果皮,又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慕秋凉往她跟前倾了倾身,望着她紧皱的秀眉,回道:“我想越快越好,你觉得五日后怎么样?” “五日后?”云初念有些吃惊,“会不会太快了?” 慕秋凉拿走她手中的桃子和水果刀,一边帮她削着果皮一边回道:“我觉得五日都有些长了,明日刚好。” 云初念闻言笑了:“哪有你这样心急的,我既已愿意嫁给你,多久都愿意等。” 慕秋凉把削好的桃子放在她手里:“我怎么能让你等。” 云初念拿着桃子,咬了一口,又问他:“昨日那对母女见到了吗?” 说起那对母女,慕秋凉沉默片刻,回道:“没有,也不知她们去了何处。” 云初念又咬了一口桃子,问他:“那白玉镯子呢?和你娘亲的那个一样吗?” 慕秋凉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流在手腕上的桃汁,回道:“那个镯子我仔细对比了,与我娘亲的那个不一样,并且我也打听了,这种镯子市面上有很多。” 云初念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既然他不愿意说实话,舅舅帕子的事情她也没再提。 虽然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是她相信慕秋凉不是有意骗她,他一定有他的考量。 现在家里的宫瓷也完成了,她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又能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把吃剩下的半个桃子递给慕秋凉,笑说:“吃不下了,又不想浪费,你不嫌弃我吧!” 慕秋凉接过她手中的桃子,突然又想到前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拿着吃不完的东西问他嫌不嫌弃。 “慕秋凉。”云初念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问道:“我们成了婚住在哪里?” 慕秋凉咬了一口桃子,过了片刻才回道:“目前先住进亲王府,若是你住不惯我们再搬出去。” 云初念想起慕亲王和慕王妃,不免有些压力,单凭慕亲王那个深邃的眼神,都能让她毛骨悚然。 慕秋凉毕竟是慕王府的人,成了婚立马搬出去住有些不现实。 云初念点头道:“好,住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跟着你,我都无所谓。” 二人这边说着,周韵走了进来,看到慕秋凉热情笑道:“方才我外出了一趟,回来后听院里的人说皇上给你们赐了婚,我还想着待会去亲王府拜访,没想到二公子已经到了。” 慕秋凉起身给她行礼,回道:“伯母,我过来是商议婚期的事情,我想五日后迎娶初念,您觉得如何?” “五日后?”周韵有些吃惊,是不是太着急了,五日连嫁妆都准备不出来。 慕秋凉忙道:“府上已经在准备了,两三日就能准备好,初念出嫁时什么都不用带,我觉得五日已经足够了。” 周韵听闻这话看了一眼云初念,云初念笑了一声:“我觉得成。” 周韵见二人都同意,也没多阻拦,这几日因为私自替初念接圣旨的事情她已经两夜未合眼了,虽然她觉得云嵘的仕途很重要,但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现在皇上又重新赐了婚,初念又能如愿嫁给慕秋凉,她也就不必再一直愧疚自责了。 她起身笑回道:“那行,时间紧急,我现在就快去准备。” 云初念急忙点头,虽然总觉得不真实,但还是非常开心。 慕秋凉又坐了一会就走了,他走了没一会云竹就过来了。 云竹好似有很多话要与她说,但总是犹犹豫豫。 云初念把她拉进房间里,关上房门,对她道:“云竹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听说你昨日跟着余安去了他的住所,你可有发现什么?” 云竹思忖了一会,觉得还是告诉她比较好,她小声道:“昨日我跟他过去拿画作,到了他住的客栈以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云初念忙问。 云竹凑近她,小声道:“我在他屋里看到了一个刺绣荷包。” “刺绣荷包?这有什么稀奇吗?” 说不定是哪个女子送的。 云竹回道:“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云简姐姐还在世的时候。” 云初念急忙点头。 云竹继续道:“那时候我刚学会刺绣,为了炫耀自己的绣技,我便绣了好几个荷包,家里的姐妹们一人送了一个,那时候送了云简一个,也送了你一个,并且我还在每个荷包上绣了你们的名字。” 云初念想起了那事,忙问:“你的意思是,余安房间里的那个荷包是云简的?” “对。”云竹颔首,“那荷包上的花纹是我绣的,我一眼就看的出来,而且上面还有云简的名字。” 看来余安真的认识云简。 之前在云初念的梦里,余安和云简就同时出现过,后来余安来的时候云初念还试探性的问过一次。 “他怎么会认识云简?姐姐有没有问他?”云初念甚是疑惑。 云竹摇头:“我没有问,因为他着急进宫,给我拿了画就走了,我看他房间里的用具都非常昂贵,什么文房四宝,衣服鞋子都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而且他不仅能做得了太子的老师,还能求得皇上的赐婚,我猜想……” 她又压低了一些嗓音道:“他会不会是哪位黄家人的私生子,或者皇上的私生子。” 对于云竹这个猜想,云初念之前也有猜想过,只是她不明白她和余安只有一面之缘,他为何要纠缠于她,还要与他成婚。 云初念蹙眉道:“这个很有可能,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有云简的东西。不过,我和他的婚事废除了,以后就没有关系了。” 云竹好似对余安动了感情,从云竹每次看余安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云竹就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云媮又来了,她两眼通红,好似刚哭过。 “媮姐姐,怎么回事?”云初念抓住她的手,拉她坐下。 云媮说起话来,还带着鼻音:“云嵘他,准备去少卿府提亲了。” 云初念蹙眉问:“云嵘愿意去?” 云媮点头道:“一开始他不愿意,曾祖母和娘亲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可是不知为何,方才他从外边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云初念轻叹了口气,问他:“他方才去了哪里?” 云媮回道:“好像是去见慕二公子了。” “慕秋凉?”云初念很是惊讶,“他当真见了慕秋凉?” 云媮点头:“慕二公子走之前见了一回云嵘,后来云嵘就跟他走了。妹妹,你说,是不是慕二公子跟他说了什么?” 云初念也很费解,就算慕秋凉把云嵘叫走,那也不一定会劝云嵘去少卿府提亲。 “姐姐,你别着急。”云初念劝慰她,“云嵘答应不一定是因为什么,只是媮姐姐,妹妹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云初念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你和云嵘为何发展成这样?云嵘是你的弟弟,姐姐怎么能对他有这种感情,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云初念问的非常直接。 云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云初念抓起她的手,叹气道:“都这个时候了,媮姐姐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云嵘,以及娘亲,你们三个一定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对不对?不然娘亲也不可能纵容你们这样为所欲为。” 云媮眼睛又红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道:“其实,我不是云家人。” 不是云家人?意思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那……那姐姐的父母呢?”云初念轻声问她。 云媮吸了吸鼻子,回道:“我也不知我爹娘是谁,我是父亲捡来的,父亲为了让我在云家生存下去来,便对外说我是嫡夫人的孩子,其实嫡夫人去世之前根本就没有孩子。” “那这事,都有谁知道?曾祖母知道吗?”云初念忙问。 云媮点头:“除了曾祖母,旁人都不知。” 云初念不禁吸了口凉气,怪不得曾祖母会这般对待云媮,不是亲孙女,待遇到底是不一样的。 “娘和云嵘都对我很好。”云媮说着说着流起泪来,“是我配不上云嵘。” “姐姐说什么胡话,我看是云嵘配不上你,姐姐别哭。”云初念帮她擦着眼泪,“其实这事挺复杂的,若是你真的要和云嵘在一起,可能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毕竟你们依亲姐弟生活了这么多年。” 云媮擦着泪,回道:“妹妹说的对,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可能这几日云嵘就去提亲了。” “那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云嵘?”云初念问她。 画风月 第55节 云媮犹豫了好一会,最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想让云嵘为难。” 云初念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初念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姐姐,凡事都要先为自己考虑,每个人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虽然你们的事情复杂了一些,但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我觉得你可以和云嵘好好聊聊,听听他的想法。” 云媮垂着头,话也不说了,只会擦泪。 云初念上前抱了抱她,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翌日,云初念一大早就被叫去了亲王府,王妃说要见见她。 这次云初念是一个人去的,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这次和上一次一样,府上的人没有让她立即进府,而是把她安排到后门的一个凉亭里,让她硬生生等了两三个时辰才进去。 云初念知道王妃在刁难她,为了她和慕秋凉的婚事,她只能暂且忍着。 她进了大殿,看到王妃和一位年迈的夫人在说话。 云初念上前行了礼:“初念拜见王妃,拜见老人家。” 慕王妃转头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了那位老夫人,语气不温不淡道:“娘,这就是那位让俩兄弟都着迷的云初念。” 云初念也看向那位老夫人,王妃叫她娘,她应该就是慕秋凉的外祖母了。 许老夫人审视着云初念,扬唇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慕王妃没有安排云初念坐下,云初念也不敢坐。 过了一会,许老夫人瞅着云初念,道:“我听说皇上在凉儿赐婚之前,还把她许配给了另一位公子,看来这丫头是个非同寻常的主,这才刚和淮儿退婚多久,就被许了两个男人。” 许老夫人的话不甚好听,也不太尊重云初念。 云初念没有说话。 慕王妃喝了口茶,问云初念:“初念可会修剪花枝?” 云初念点头:“回王妃,会一些。” “那好。”慕王妃放下茶杯,往门口看了一眼,门口一名小丫鬟走了进来。 王妃接着道:“最近府上因为张罗婚事忙的很,后院里有片花圃需要修剪,初念过去帮帮忙。” 让她修剪花圃?云初念明显有些吃惊,她长这么大,可没干过粗活重活。 慕王妃见她呆愣,也不说话。 云初念微蹙了一下眉头,回道:“好,我现在就去。” 云初念跟着小丫鬟出了大殿,来到后花园,她以为修剪一盆两盆花也就完了,结果小丫鬟说指着面前一大片花告诉她,这些都要修剪。 云初念拿着剪刀呆愣了好一会,在小丫鬟的催声下才开始修剪。 这些全部修剪完,起码也要好几个时辰。 起初云初念还比较耐心,在修剪了一个时辰之后,终是受不了了,她的两根手指都磨出了血泡。 她放下剪刀,站起身,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泡,忽然想起那日做的一个梦,在梦里,她跪在慕王妃面前,慕王妃摔碎了茶杯,瓷片崩到她的手上,划了一个伤口,后来要不是慕秋凉冲过来,她可能还要挨打。 她四下望了望,偌大的亲王府里,也看不到慕秋凉的身影。 更让她委屈的是,她蹲在太阳底下剪了一个多时辰的花枝,而跟来的小丫鬟却站在回廊里什么也不用干。 很明显,这是王妃在故意为难她。 云初念站了好一会,小丫鬟见她一直不干活,出声催她:“还有那么多没剪呢!怎么老站着?剪不完要怎么与王妃交差?” 云初念心里憋着气,皱着眉头依旧不动。 这时候,不远处匆匆跑来一道身影,人还没到就喊道:“怎么在这里?有没有事?” 云初念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子立马就酸了,她抬起头来,望着跑来的慕秋凉,忍着喉中酸涩,轻声问道:“方才去了哪里?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慕秋凉看了看她泛红的双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剪刀,抓起她隐在袖中的双手,见到上面的血泡,立马皱起了眉头。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 “跟我回华居轩。”慕秋凉拉着他就往花园外走。 小丫鬟急忙追上去,喊道:“少爷,活还没干完呢!我要怎么跟王妃交差?” 慕秋凉眸光越来越沉,面色越来越冷,他没有理会小丫鬟,拉着云初念出了花园。 二人到了华居轩,慕秋凉拿来药箱,取出一些药膏帮她轻轻涂抹着。 他不说话,云初念也不敢说话。 慕秋凉帮她涂完药,又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温声问她:“平时那么能说会道,今天怎么甘愿受委屈?” 云初念无奈笑了笑:“这不是还没有成婚吗,只要我们还没有成婚,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慕秋凉听到这番话心里暖暖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里:“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云初念往他跟前凑了凑,深深地往他,小声问:“王爷王妃都有什么喜好?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与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与他们打好关系。说实话,你父亲母亲好像不好相处,我需要了解了解他们。” 慕秋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既欣慰又辛酸,恐怕,在他的计划完成之前,她都得跟着他受委屈。 “云初念。”慕秋凉也往她跟前凑了凑,望着她又开始泛红的小脸,轻声道:“以后,只要我活一日,就护你一天,只要我活一日,就疼你一天。” 云初念见他说的如此深情,突然有些紧张了,她抓住他的手,笑回道:“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能做到。” 她说着,四下望了望,问他:“我能否在这里睡一会?昨晚休息不好,方才又剪了一个多时辰的花枝,时下又累又困。” 慕秋凉点头,拉着她到床边,扶她坐下,蹲下身就要为她脱鞋子。 云初念有些意外,急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慕秋凉抓着她的脚没有松手,回道:“有些事情早就该为你做,你别动,我来帮你。” 前世欠她那么多,这一世,还有一段时间还。 云初念没再动,瞧着他温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冷面公子,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慕秋凉闻言只是轻笑,把她的鞋子整齐地放到一旁。 云初念上了床,指了指房门:“你先去忙,我睡一会就好。” 慕秋凉帮她盖好被子,站起身:“那好,我先去忙婚礼的事情,你尽管在这里睡,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云初念点头,目送他出了房间。 云初念躺在床上,环顾四周,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在梦里,她和慕秋凉洞房花夜那晚,好像也是在这里,好像也在这张床上。 她安静地望着这里的一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着以后,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看到自己跪在一间放屋里,周围站着好几位身穿僧袍的尼姑。 其中一位尼姑拿来了剃度用的工具,走到她身后,说道:“姑娘,时辰已到,我来为你剃度。” 她面无表情地坐着,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尼姑掏出剪刀,一点点地剪去她修长的秀发,秀发一缕缕地掉落在地上,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很快,她就从一名女子变成了一名尼姑。 另一位小尼姑拿着衣衫过来,领着她进了房间换了衣服,等她再出来,就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她再也不是那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凡尘女子了。 从此,她的生活里,只有吃斋念佛,诵读经书。 这个梦,故事很短,但是时间却很长,长到她诵经的画面,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又到白天,从春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春天。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不像梦,而像另一个真实存在的她,在另一个时空里发生的事情。 云初念醒来后,发现脸上全是汗水。 她坐起身,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 喝完茶,她又来到慕秋凉的书桌前,看到南岭仙人送给他的那本书在桌子上放着。 这本书没有署名,和南岭仙人送给她的那本书的书封一模一样。 她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发现里面全是白纸,什么也没有。 她又仔细翻了翻,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段文字。 那段文字的内容是:慕秋凉,三十二岁,于绍国二十九年六月十二日去世。其家妻云初念,二十七岁,于绍国二十九年八月七日削发为尼。 云初念震惊地望着这段文字,她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把书放下,身子突然一软,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做的梦,心中一阵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在某一个空间里真的存在另一个他们? 云初念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房门“吱呀”一声响了,慕秋凉端着饭菜过来。 云初念起身迎上他,问道:“这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吗?” 慕秋凉走到桌前把饭菜放下,轻声回道:“还没有,我怕你饿着,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云初念坐下来看了看,发现确实都是她爱吃的,还有一碗梨花粥。 慕秋凉走到水盆前,拿了毛巾湿了水,又走到她跟前帮她擦手,擦完手又把筷子亲自放到她手里,说起话来出奇的温柔:“温度刚好,吃完了一会我带你到街上走走。” 云初念望着他这般样子,鼻子突然酸酸的,眼里也莫名一片湿润,她点着头,夹了一道菜吃进嘴里,然后又为他夹了一道菜。 慕秋凉见她唇边沾了油,贴心的拿起帕子为她擦去。 云初念默默地吃着,但是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慕秋凉见她落泪,瞬间慌了,急忙为她擦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初念摇摇头,笑回道:“没有,就是有点感动。” “慕秋凉。”她轻声叫他,“若是你娶了我,是不是就可以陪我过一辈子?陪我到六十岁,八十岁,一百岁。” 画风月 第56节 慕秋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垂眸没去看她,低声回道:“只要我娶了你,就会好好待你,不管多长时间。” 不管多长时间。 那是多长时间? 十年? 云初念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夹了一道菜喂到他嘴边,破涕为笑道:“我相信你能陪我到一百岁。” 他望着她,眼眶也红了。 怎么能到一百岁。 或许十年都没有。 前世,熟悉的病感已经提前到来了。 几天前,他这具年轻的身体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能,这一世,他连十年都陪不了。 “公子。”梁齐在外面敲门。 慕秋凉起身出了房间。 梁齐走上前,趴在他耳边道:“公子,余安已经抓到了,被我打晕了。” 梁齐说完,往屋里看了一眼,又道:“要不我把他带到别院去,你这边忙完了再过去。” 慕秋凉应了一声:“好。” 第42章 慕秋凉又重新回了房间,这时候云初念正喝着梨粥,她看到他进来,放下碗勺,问道:“有什么重要事情吗?若是有,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慕秋凉走到桌前坐下,夹了一块梨花酥递到她嘴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先把你喂饱。” 云初念吃下他递来的梨花酥,一边嚼着一边盯着他的嘴唇瞧。 她的眼神认真又带着些深情,突然这样看来,让他不禁红了耳朵。 云初念之前就觉得他的嘴唇好看,现在看,依然好看,水润润的,非常勾人。 慕秋凉又夹了一道青笋放喂到她唇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对她道:“再这样看,我可忍不住了。” 他说着,往她跟前倾了倾身。 云初念瞬间红了脸,但还是忍不住想看。 她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审视慕秋凉,觉得他好看到总让她移不开眼睛。 慕秋凉放下筷子,扯住她的衣袖把她往自己跟前扯了扯,压住心头噌噌往上冒的情愫,紧紧望着她那双明亮的双眼,动了动唇,问道:“想亲吗?” 云初念见他眼睫开始轻颤,脸颊也泛起薄红,神情中透着点欲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站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头亲了上去。 慕秋凉没想到她真的会亲,不禁僵挺了一下身子。 云初念感觉他的唇又软又凉,和她温热的嘴唇碰在一起,就像吃到了口感很好的东西,让人欢喜的不行。 她有些生涩地亲吻着他,手里还拽着他的衣领,紧张到呼吸都是颤抖的。 慕秋凉任凭她亲着,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护住桌角,怕她碰着。 她的身上很香,是那种自带的淡淡清香,她的皮肤白白嫩嫩,恨不得掐出水来。 她的唇也很柔软,虽然亲的拘谨,但是一张一合的唇瓣撩得他浑身血液都在发涨。 他享受着她主动给的吻,压抑着从激动到冲动,又从冲动到心疼和不舍的情绪,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眶却已泛红。 他慢慢迎合着她,等她亲够了,一把将她的脑袋捂进自己的怀里,不想让她看到他已经通红的双眼。 云初念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听着他没有节奏的心跳声,抓起他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安静地等他情绪稳定了才撤出他的怀抱。 二人坐了一会,云初念害羞的不敢看他。 慕秋凉叫来了江义收走碗筷,然后拉着她来到书桌前。 云初念看着南岭仙人送给他的那本书,忍不住问道:“这本书是南岭仙人送的吧!上面都写的什么?” 慕秋凉看了一眼,拿起来放进了抽屉里,回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书籍。” 云初念应了一声,没再问。 慕秋凉定然是看过这本书的,应该也看到了书本中最后一页的文字。 过了一会,云初念又问:“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慕秋凉拿了一张纸铺在桌子上,问她:“你指的什么?” 云初念在一旁的凳子前坐下,回道:“就是一些超出想象的东西,比如,天上有没有神仙,人做的梦是不是真的,还有……” 她抬头看他,见他开始研墨,压低了一些嗓音道:“还有,这世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世界,比如一个虚幻的世界,或者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慕秋凉一只手扯着袖子,一只手研着墨,过了片刻才回道:“儿时我看过很多光怪陆离的小人书,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一定是一个魔幻的世界,应该有很多你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在发生。” 慕秋凉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是从他这段话中可以听出,他是相信这些的。 云初念打量着他,又看向他手腕上的佛珠,轻声问:“老和尚说,这串佛珠可以祛病去灾,你觉得是真的吗?” 慕秋凉放下手中的墨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佛珠,勾起一丝微笑:“世间一切皆有可能,或许它真的能护我一世周全。” 他说罢,走到她跟前,帮她摆了一个姿势,然后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一切妥当,又重回桌前坐下。 云初念见他拿起了笔,问道:“你要画我吗?” 慕秋凉蘸了墨,回道:“我想把你的样子画下来,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云初念笑说:“都要成婚了,日后自然是天天在一起的,到时候看人总比看画要好。” 慕秋凉抬眸看她,看着她略微懵懂的双眸,漆黑瞳仁闪动了一瞬,又低下头来:“对,成了婚就要天天在一起,但我还是想画一画你。” 云初念摆着姿势一直没敢动,看着开始认真画画的他,问出了今日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初见我时就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你还问我有没有听说过风灵山一对男女殉情的故事,当时我回答说没有听过,现在,你能不能与我讲一讲?” 慕秋凉拿笔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有看她,低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所以才问问。”云初念回道,然后又问:“你可知那女子为何要抛夫弃名与人殉情?” 慕秋凉再次抬头看她,望着她依旧明亮而好奇的双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蘸了墨继续画着她,语音很低地回道:“我想,她与人殉情应该是有苦衷的,或者有什么夫君不知道的隐情,也或许,只是一场骗局。” “一场骗局?”她忙问,“那你可知是什么骗局?” 慕秋凉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我想那女子一定是迫不得已。” 云初念细品着他说话的语气,又问道:“那她夫君能否理解她?这可是殉情,这对于她的夫君来说定然是不小的打击,并且她已经去世了,她夫君又怎知这里面是不是有隐情。” 慕秋凉索性放了毛笔,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回道:“她夫君可能会误会,但是我相信他夫君一定会查明真相。” 云初念也回望着他,问的也很认真:“那她夫君爱她吗?” 她问的突然。 两个人相望着,慕秋凉看着眼前的人儿,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她是哪个云初念。 他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她前世的影子。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回道:“可能,他夫君是爱而不自知吧!” 可能,他夫君是爱而不自知吧! 云初念仔细看着他,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好像住着一个人,一个人让他怀念让他爱而不自知的人。 他心里应该有一个让他总是挂念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慕秋凉。”云初念突然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五天的时间,真的能布置好婚礼吗?若是太仓促了,会不会让人笑话?毕竟你们是亲王府。” 慕秋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拿起毛笔,又蘸墨,一边画着一边回道:“不要小瞧我的办事能力,只要我想五日办成,自然就能五日办成,况且,我们成婚,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问道:“那我们成了婚,都做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成了婚,是不是就要生孩子?” 慕秋凉听闻这话却笑了:“成婚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争取我的意见,你若是想生孩子就生,若是不想生,就不生。” 云初念也笑道:“这么说,我是嫁对人了。” 慕秋凉点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那你喜欢我什么?长相?性情?还是一种感觉?”云初念又继续问。 慕秋凉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他思忖了片刻道:“都有,感觉会多一些。” “什么感觉?”云初念的问题越来越多,“是甫一见面比较亲近,还是有种熟稔感,或者……像某一个人。” 面对她这个问题,慕秋凉轻吐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再次抬头看她,发现这一世的她和上一世的她又那么的不一样。 上一世的她,从来不会问他任何问题,也不会如此心思缜密地琢磨他的爱意。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起身,一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轻声回道:“你就是你,我喜欢的人就是眼前的你。” 云初念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看着他渐渐变得温润的眼睛,还是感觉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看着她,和说起殉情的“她”,眼神是不一样的。 那种深情的,痛苦的,爱而不得且又不甘心的复杂眼神,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前那个殉情的“她”,就表露的非常明显。 她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她拿开他捧她脸上的手,催他:“快去画吧!过会儿我还要回府。” 慕秋凉又重新走回桌前坐下。 云初念也坐了下来,她摆好姿势,安静地由他画着,后面没再说一句话。 大概半个时辰慕秋凉就画好了,云初念走上前看了看,过了好一会,感慨道:“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个样子,模样很像,也很漂亮,只是神情……怎么像另一个人呢?” 慕秋凉忙问:“你觉得像谁?” 像谁?像她梦里的云初念。 温柔,安静,又带着点悠悠愁怨,就像开在夜晚的花儿。 云初念把画拿起来又看了看,还是觉得他画的不像自己,她把画放下,笑回道:“这应该就是你心里的云初念。” 画风月 第57节 她说完,往屋外看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娘亲就该担心了。” 慕秋凉抓起她的手,舍不得她走:“再坐一会。” 云初念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指了指那幅画:“先让‘她’陪着你,还有四天我就可以陪你了。” 慕秋凉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牵着她出了门,送她上了马车,又让江义带了几个护卫把她送回了云府。 送走云初念以后,慕秋凉又回了房间,他拿起那幅画像审视了一会,恍然发现,从他手中画出的云初念,并不是现在的云初念。 好像前世的云初念。 他把画收了起来,出了亲王府,坐上马车,去了别院。 这处别院是慕秋凉的私有住宅,已经买了很多年了,平时他很少来,只有心情不好,或者想要清净的时候才会过来。 慕秋凉进了院,梁齐迎了上来,禀告道:“公子,可能我刚才下手太重了,余安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大步向房间里走去,问他:“找大夫了吗?” 梁齐回道:“找了,太夫说脑袋受到撞击,一时半会很难醒来。” 慕秋凉停下脚步,看向梁齐,冷声问:“你用什么打的?” 梁齐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肘,回道:“我就用了七分力,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慕秋凉轻叹了口气,继续向房间里走去,又问:“他不会武功?” 梁齐摇头:“应该不会。” “那为何还有佩剑?” “应该是防身用的吧!吓唬吓唬人。” “他的东西都从客栈里带来了吗?”慕秋凉踏步进了房间。 “全都带来了,一样不差。”梁齐紧跟上他的脚步。 慕秋凉一进门就看到余安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脑袋耸拉着,脸部还有一大块淤青。 “打脸了?”慕秋凉看了一眼梁齐。 梁齐嘿嘿一笑,回道:“我瞧着他比你好看,想破他的相,就揍了两拳。” 慕秋凉本来还想夸赞他一句,结果听了这话,脸立马冷了下来。 他走到余安跟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不免烦躁了起来。 这张脸,确实好看。 梁齐下手轻了。 “去打一盆水。”慕秋凉吩咐梁齐。 “好。” 梁齐打了一大盆凉水过来,问慕秋凉:“公子,是你泼,还是我泼?” 慕秋凉挽起袖子:“我泼。” 慕秋凉接过梁齐手里的水盆,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将盆里的凉水泼在了余安的头上。 顿时,凉水顺着余安的头发往下流。 不一会,随着一声咳嗽,余安慢慢抬起了头。 “醒了。”梁齐激动地喊了一声。 慕秋凉看向余安,掏出腰间匕首,走到他面前,然后将匕首抵在他的胸口上,眸光暗沉地捏住他的下巴。 冷声道:“若想活命,从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 第43章 房间的气氛有些凝重,慕秋凉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杀机,他冷冷地望着眉头渐渐拢起的余安,如此近距离地审视着他,那些被压下去的愤恨和疑惑又倏然冲上心头。 余安微眯着双眼,头发上和脸上还有水珠滑落,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显得青隽且虚弱,一双唇也因长时间昏迷而略微泛白。 他渐渐抬眸看向慕秋凉,动了动身,发现被捆绑着,又瘫坐了下来。 方才慕秋凉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但是他能感觉到下巴被慕秋凉捏的生疼。 他猛地甩了一下头,把慕秋凉的手甩开。 慕秋凉冷笑一声,收回手,刀子依旧抵在他的胸口上,冷声道:“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你回答满意了或许我还能放你走,若是不满意。” 他说着,拿刀子的手稍微一用力,刀尖就刺穿了余安的衣衫。 余安蹙眉望着他,挑唇冷笑,说起话来声音有些虚弱:“慕秋凉,早晚都是要死的人,何必还要瞎折腾。” 早晚都是要死的人。 这句话有点刺激到了慕秋凉,看着对方这个轻蔑的笑容,周身散发的冷然比寒冬还要冰冷。 他把手里的刀子递给梁齐,站直身,低头望着余安,问了第一个问道:“说说看,为何接近云初念。” 说起云初念,余安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浅浅一笑,抬头看着慕秋凉,说:“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写生的时候救了她,觉得喜欢,所以就来京城寻她。” 他说的平静,不仅没有一丝惧怕,反而还能笑的出来。 慕秋凉眸光幽暗,气质清漠,一只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走近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从你第一次与她相见,到你追到京城,再到你进入太子殿和求得赐婚,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余安,我不怕你喜欢她,我也不怕你追求她,但是,你若是感伤害她,我定然是不愿意的。” 前世,无论云初念有没有去世,他都不可能允许事情再次发生,也不可能让余安再靠近她,他感觉喉中是难忍的酸涩,搓了搓手掌,继续道:“我知道你背后有皇家支撑,你和皇上是什么交易我不多问,但是你和三王爷之间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要与我说说。” 慕秋凉说起三王爷,余安的脸色明显变了,他略有震惊地蹙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回答慕秋凉的问题。 慕秋凉清楚地观察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他又冷声道:“今日你不说,日后我定有办法让你说。” 慕秋凉又走近他一步:“你们的手段太拙劣,虽然其目的离不开皇位,但是算计一名女子,是不是太小人了些,还有,你和云简什么关系,这些我都会查清楚。” 一言不发的余安听到“云简”两个字蓦地抬起头来,以前一直温润的双眼,立马变得凌厉。 慕秋凉见他反应这么大,紧紧看着他,冷言道:“据我调查,那个名叫姚简的女子就是云家四老爷的女儿云简,也就是云初念的堂姐,多年前,因为一场窑炉爆炸,伤了她的双臂,当初云家人都以为她已经离世,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去世,并且,她还一直被三王爷追杀,如今她和她娘亲下落不明,有一批黑衣人劫持了她们,我猜那批黑衣人是三王爷的人。” 慕秋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余安的神情,继续道:“我已经派了大批暗士去追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云简和她的母亲。并且……” 慕秋凉挑唇冷笑:“皇上好像已经放弃你了,你和云初念的赐婚已经作废,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余安听了这话有些不可置信,昨日他未进宫,今日就被慕秋凉抓来此地,竟不知还有这一回事,他动了一下身子,略有激动地道:“慕秋凉,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说服皇上退婚,我知道你喜欢云初念,但是皇上已经把她许配给了我,你休要耍手段。” “许配给你?”慕秋凉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从你第一次接近她就带着目的,即便皇上给你们赐婚,即便以后你们真的成婚,你敢说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真心喜欢? 余安闻言只是皱着眉头没再说话。 慕秋凉也不想与他再说废话:“你们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一定会查清楚,在你与我说实话之前,你决然出不了这个房间。” 他说到这里,又垂眸看他,冷声道:“皇上既然放弃你与我合作,说明你这颗棋子已经废了,若想活命,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余安的身世,慕秋凉虽然还没有查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余安都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而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 云初念回到家中,发现娘亲周韵正在和几位工人师傅谈话,云初念上前给娘亲请了安,问道:“娘,这是做什么?” 周韵给工人摆手让他们先回去,然后拉着云初念的手往房间里走,说道:“云嵘和少卿女儿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这不我找了几个工人商议商议如何把二院翻新翻新。” 云初念跟着娘亲的脚步进了屋,问道:“娘,云嵘真的喜欢少卿大人的女儿吗?” 周韵回道:“这种事情不好说,日久生情的多的是。” 云初念又问:“那娘亲知道云嵘为何会答应吗?媮姐姐……” 她说到这里去看娘亲的神色,继续道:“媮姐姐和云嵘的事情,娘是知道的,娘不必再隐瞒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周韵瞬间一惊,沉默了一会才道:“这事,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娘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给你增添麻烦,他们二人,半年前娘就察觉到不对,一开始娘觉得俩人都还小,云媮又一心扑在做瓷上,就没太意外,可是后来,我发现媮儿越来越喜欢云嵘。这一次,云嵘答应迎娶少卿大人的女儿,娘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云初念心里很不是滋味,问娘亲:“娘,你可知媮姐姐的父母是谁?” 说起这事,周韵轻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口茶,回道:“当初你父亲抱给我的时候,说是嫡夫人的孩子,当时我也没在意,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你父亲和老祖宗的对话,我才知道这孩子不是嫡夫人的,她和云简一样大,那时候云简总是过来找她玩,我又觉得她可怜,便没去寻问你父亲,就这样把她留在了身边。” “我和你父亲都对她视如己出,后来你四叔去世后,云简也住进了我们家中,一开始几个孩子还是挺热闹的,可是后来……” 周韵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云初念抓住娘亲的手,也知道娘亲在云家一直过得不容易,虽然上次赐婚私自替她收下了圣旨,不过她也能理解娘亲的迫不得已,两道圣旨下来,就像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或许在娘亲的眼里,也是非常认可余安的。 云初念问道:“娘,王管家来了云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成婚吗?” 周韵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王管家,默了片刻,回道:“王管家来了云府多年,来之前年龄还不大,我听你父亲说他是嫡夫人那边的亲戚,具体什么亲戚我也不清楚,因为那时候我刚嫁过来,很多事情都没有过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说起成婚的事情,嫡夫人去世后,娘家人都搬到了南方,对于他们家娘亲也不甚了解。” 云初念应了一声没再问,觉得从娘亲这里也打听不出什么。 她起身去了书房,坐在桌前,掏出之前画的那幅慕秋凉,她审视着画中的他,发现她画的他也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一个心无旁骛的少年郎。 无论是眉眼还身姿,都和梦中的慕秋凉一模一样。 她忽然又想起慕秋凉说起那个殉情女子的眼神,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难道慕秋凉也会和她一样做奇怪的梦? 难道他心中真的有一个和她长得非常相似的人? “小姐。”玲月敲门进来,“周表哥来了。” “表哥?”云初念立马站起身,“在何处?” 玲月回道:“在前堂里等着小姐。” 云初念快步出了房间,来到前堂。 这时候周延恒正悠哉地吃着葡萄。 “表哥。”云初念急忙走上前,然后让玲月出去关上房门。 云初念给周延恒倒了一杯茶,问道:“表哥,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查到?” 周延恒审视她一眼,揪了一粒葡萄丢进嘴里,怪声怪气道:“听说你和慕秋凉过几日就要成婚了,喜帖都送到我们府上去了。” 画风月 第58节 云初念轻笑道:“对,皇上赐的婚。” 周延恒多少听了一些他们的事情,对于他们的复杂关系也是好奇的不行。 他又揪了一粒葡萄,说道:“你让我查的余安我查了,这个人不一般。” “不一般?”云初念忙问:“怎么不一般?” 周延恒回道:“他的信息不好查,我托了很多人都查不到,后来还是我拜托一位宫里的好友才打听到的,听说,他半年前就进过皇宫,那时候是被皇上召见的,后来他也陆续去过几次,具体去干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有位妃子透露,他可能是三王爷的儿子。” “三王爷的儿子?”云初念更为震惊,“三王爷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周延恒点头:“对,很多年前争夺皇位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整个三王府也被皇上铲除了。那时候三王爷有几个孩子,那些孩子还有没有活着的不清楚,不过,我听说三王爷的一个妾室和慕王妃有关系。” 云初念听得有些迷糊,问他:“有什么关系?” 周延恒喝了口茶,回她:“三王爷一位妾室,好像是慕王妃的孪生姐姐,也就是慕秋凉的姨母。” “孪生姐姐?”云初念震惊的张了张嘴巴,“慕王妃竟然还有一位孪生姐姐,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周延恒见她惊讶的不行,揪了一粒葡萄放她手里:“你先别大惊小怪,这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的事情,我们平时哪会注意他们这些事,据说当初是姐姐先嫁给的三王爷,姐姐嫁进亲王府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孩子,后来我父亲看上了妹妹,也就是现在的慕王妃,本来二人是要成婚的,结果被慕亲王给截胡了。” 云初念听了这些话,不禁吸了口凉气,问周延恒:“那你说,余安会不会就是三王爷和这位孪生姐姐的孩子?” 周延恒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点了点头。 “如此说,余安能进的了皇宫,又能做的了太子的老师,是因为他是三王爷的孩子?”云初念还是有些疑惑,“但那可是三王爷的孩子,皇上怎么能让他近身太子?” 周延恒认真吃着苹果,过了一会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小子长得不错,和慕秋凉有得比,只是,皇上为何突然取消了婚约,让你嫁给了慕秋凉?” 云初念也摇摇头,对于期中的原因她也不太清楚,她又问道:“我让你找的那个地方你可有找到?” “找到了。”周延恒吃完苹果,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这个地方有点远,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 “在哪里?”云初念忙问。 “在蓟州。”周延恒回道。 “蓟州?”云初念听着有些熟悉,“表哥,具体哪个位置?我想过去看看。” “你去那里做什么?”周延恒皱起了眉头,“你马上就要和慕秋凉成婚了,你独自外出,他愿意?” 他确实不会愿意。 云初念沉思了一会,起身拿了纸笔过来,递给周延恒:“表哥,你帮我把地址写下来。” 周延恒接过纸和笔,一边写着一边道:“念妹妹,听表哥一句劝,若是有机会能不嫁就不嫁,亲王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谁都能待得下去的。再说你之前和慕秋淮订过婚,同在一个屋檐下,不会觉得尴尬吗?” 周延恒平时吊儿郎当,但是到这种谈婚论嫁的正经事上,还是挺上心的。 云初念笑了笑,回道:“我知道这样的官家大户不好生存,不过,嫁给慕秋凉是我自己的选择。” 周延恒放下笔,抬头看他:“你喜欢他?” 云初念点了点头。 “那他可是真心喜欢你?”周延恒又问。 云初念沉默了一会,回道:“应该喜欢。” “应该喜欢?”周延恒冷笑一声,站起身,“我先走了,以后他若是欺负你,就去找我。” 云初念起身送他:“多谢表哥。” 周延恒摆了摆手,大步出了房间。 云初念走回桌前,拿起桌子上周延恒写的地址,仔细看了看,然后装进了衣袖里。 转眼又过了一日,皇宫里来了人,还带来了很多赏赐,说是皇上对今年的宫瓷十分满意,下令奖励云府。 全府上下听到消息后开心的不行,老祖宗还特意大摆宴席招待了全院里的人。 转眼又过了两日,很快到了云初念出嫁的头一天晚上。 云初念在闺房里试穿婚服,玲月帮她戴着发饰,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总觉得就像做梦一样,非常的不真实。 回想她和慕秋凉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其实她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 她知道慕秋凉隐瞒她很多事情,她也不是很明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 她也知道她嫁进亲王府不一定会过得如意,但是,她喜欢慕秋凉。 她非常喜欢慕秋凉。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慕秋凉,她应该不会再看上任何人。 这一晚,云初念基本上没怎么睡,她听着院子里下人们忙活的脚步声,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随着一阵鞭炮齐鸣声,很快就到了翌日清晨。 云府里,道贺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云初念被四五个丫鬟拥到梳妆台前,先是帮她穿上红色婚服,又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丫鬟们今日格外开心,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今个小姐出嫁,一定要打扮漂漂亮亮的,二夫人说,戴上皇后娘娘赏的那把金凤钗,还要戴上姑爷送来的那个白玉镯子。” “我听说那镯子是王妃当年出嫁时戴的,王妃送给小姐,可见对小姐有多喜欢。” “是呀!小姐与姑爷成婚,全京城的人都在夸,说我们小姐和姑爷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信咱们小姐嫁到亲王府里,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丫鬟们这边说着,一群嬷嬷们进进出出地收拾着出嫁时要带走的衣物和首饰。 云初念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丫鬟们为她精心装扮。 等一切完毕,嬷嬷扶着她坐在床边,为她盖上了红色盖头,嘱咐了她过礼事项,还说了一些关于圆房的害臊话。 很快,她就站在了花轿前,盖头下,她看见了一双男人的红色靴子。 此时鞭炮声震耳欲聋,她被一只微凉的手牵进了轿子里。 随着一阵锣鼓喧天,花轿被人抬起向亲王府里出发。 直到这里,一切的一切,每一个步骤,包括丫鬟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云初念当初做的梦一模一样,应该说丝毫不差。 她坐在花轿里,紧张地抓着袖子,掌心里全是汗水。 在梦中,她坐在宽大的婚床上,新郎掀开了她的盖头,她却哭得伤心不已,她站起身去抓新郎,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梦中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 明明是大婚的日子,云初念却开心不起来。 她害怕时间过得很快,她害怕接下来的那一幕会如梦中一般。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婚轿停在了亲王府门前。 第44章 亲王府门前,朱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大殿,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绸飘舞,处处透着祥瑞与喜气。 宾客们纷至沓来,欢声笑语,贺喜声不绝于耳。 新人在赞礼官的唱和声中,一步一步走进殿中,行拜天地之礼。 礼成之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洞房内,红烛摇曳,雕花的床榻上铺满了寓意吉祥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云初念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整个行礼的过程她都非常忐忑不安,她也不知自己在不安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坐在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蓦地坐直了身子,瞬间紧张的不行。 “累了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云初念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她动了动身,回道:“是挺累的。” 慕秋凉身穿一袭红色婚服,手里端着一些饭菜,他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轻步走到床前,找了一会,慢慢掀开了她头上的红色盖头。 云初念紧张地抬起头,看到他后,话也未说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待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以后,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慕秋凉没有消失,这是活的慕秋凉。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慕秋凉。”她轻轻叫了一声,再次确认他是不是真实的慕秋凉。 慕秋凉见她眼中含泪,急忙坐下来握紧她的手,心疼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初念憋着泪,摇了摇头,一把抱住了他,哽咽道:“我没事,就是太激动了。” 关于梦境的事情,云初念想过无数次要不要告诉他,但是她又害怕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告诉了他,又给他徒增烦恼。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自己生病了,才总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也总是胡思乱想。 现在,真真切切的抱着他,心里终是踏实了。 慕秋凉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敢去看她那双眼睛。 在进房间之前,他紧张到呼吸都是困难的,他知道一切都在重演,有很多很多事情都和曾经一样。 前世成婚的时候,他掀开盖头,她也是这样眼含泪光地望着自己。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 他拍着她的背安抚住她,希望她能平静下来。 只是突然间,他感觉鼻孔处一阵温热,他伸手擦了擦鼻子,发现自己在流鼻血。 他心头猛然一紧,急忙用袖子擦掉鼻子上的血液,他努力平稳着呼吸,尽量不让她察觉到异样。 婚服的红色袖子和殷红的鲜血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画风月 第59节 云初念趴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动了动身,想要撤出他的怀抱。 慕秋凉把染的血的袖子卷了一下,慢慢松开了她,不等她说话,就起身道:“我去洗一下,你等我。” 云初念愣了一瞬,点了点头,并没有发现他的鼻子流了血。 慕秋凉转身去了偏房,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鼻血还在往外流,他拿了毛巾擦了擦,堵在鼻孔上止了一会血。 血止住以后,他走到水盆前,把手放进水盆里,搓着上面的鲜血。 他快速地搓着手,生怕云初念等急了,可是搓着搓着,泪水就啪啪地落了下来。 他急忙拿起毛巾擦了擦眼睛,结果毛巾上的鲜血又染红了他的脸,他皱起眉头,把毛巾扔到了地上,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弯身把毛巾捡了起来。 他叫来了门外的小厮,重新打了一盆水,洗了一把脸,又把毛巾洗干净挂在了架子上。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了一身衣服返回了正房。 云初念还在床上坐着,见他过来,站起了身。 慕秋凉换了一件简约一点的红色衣衫,看起来爽朗俊逸,还带着点媚色。 云初念怔怔地望着他,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她的夫君了,一个可以陪她共度一生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或者一个眼神,都会让她喜欢,让她心动。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要叫他的名字,还是……叫他夫君。 她有些不好意思。 慕秋凉走到她跟前,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铜镜前,帮她把头上的金钗玉簪一一取下来,然后又帮她把盘起的秀发松下来,还拿起梳子帮到梳顺了头发,最后又拿了一个簪子帮她简单地挽了一下。 一切妥当,他带她到水盆前,帮她洗了洗手。 慕秋凉安静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她也乖巧地一言不发。 洗完手,二人到桌前坐下,慕秋凉给她拿了碗筷,还帮她盛了一碗粥,最后又倒了两杯酒。 房间里很安静,云初念既激动又紧张,她看着慕秋凉温柔的眉眼,轻声问:“要喝交杯酒吗?” 她的眼睛在烛光下格外明亮,一张小脸微微泛红,涂了口脂的嘴唇十分诱人。 慕秋凉端起一杯酒放到她手中,温声道:“喝了交杯酒,婚礼算是圆满完成了,我就该叫你一声娘子。” 云初念听到“娘子”俩字脸颊更红了,心脏也砰砰直跳,她问:“那我叫你什么?” 慕秋凉扬唇轻笑,反问他:“你想叫我什么?” 云初念想了想,往他跟前挨了挨,小声道:“那我叫你……夫君哥哥。” 夫君哥哥。 这一声夫君哥哥,瞬间勾起了太多太多的回忆,慕秋凉深深地望着她,感觉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听着这声夫君哥哥并没有太大反应。可是这一次,这声夫君哥哥却生生戳痛了他最软弱的地方。 他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涩,垂眸掩饰住又微微泛红的双眼,轻轻应了一声,端着酒杯,与她的臂弯相交,喝下了与她情定两生的交杯酒。 酒有点烈,呛得云初念轻咳了几声。 慕秋凉贴心的给她倒了杯茶,她喝过茶,摸了摸肚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轻笑道:“以前我觉得云府的饭菜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亲王府的饭菜更好吃,上次你招待我吃的那些菜,每一样我都喜欢,眼下这些,看着也都是我最爱吃的。” 慕秋凉宠溺看着她,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放到她唇边,笑说:“这些饭菜都是我让厨子按照你的口味做的,自然都好吃。” 她的口味?他怎么知道她的什么口味,以前他们又没有一起生活过。 云初念吃下他递来的菜,又往他跟前挪了挪,与他挨得更近一些,心里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她忍不住笑道:“原来夫君哥哥这么了解我。” 夫君哥哥。 慕秋凉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耳朵瞬间红了,脸颊也泛起点点红晕。 云初念见他红了脸,起身趴在他耳边又叫了两声:“夫君哥哥,夫君哥哥。” 她这一叫,叫得慕秋凉脸颊滚烫,他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问她:“是想现在,还是等吃了饭?” “什么?”云初念懵了一下。 慕秋凉伸手按住她的嘴唇:“你说什么?你这是故意挑逗我。” 云初念怔了片段,脸颊发烫起来,紧张地往后撤了下身子。 慕秋凉紧紧揽着她不让她动,凑近她:“再叫一声夫君哥哥。” 他的唇几乎要贴到她的唇上,云初念紧张地颤动着长睫,柔声喊道:“夫君哥哥。” 慕秋凉扬唇轻笑,捧住她的脸,轻轻亲上了去。 云初念没有躲避,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开始迎合他的吻。 桌子上的红色蜡烛晕着柔和的光芒,投在两个人的脸上,给渐渐升温的气氛增添了一些意趣。 慕秋凉坐在凳子上,云初念微微站了一下身,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身上。 慕秋凉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上她滚烫的小脸,两股温热气息交叠在一起,一直压在心底的冲动再也控制不住了。 云初念抬了抬双臂,想要捧住他的脸,但是宽大的袖子不小心扫掉了桌子上的碗筷。 “啪嗒”一声,惊得云初念一怔。 她抽回心神,压了下被打断的情、欲,红着脸对慕秋凉道:“我去洗一洗。” 慕秋凉舍不得松开她,但是她穿着厚重,应该是有些不舒服,于是克制了一下情绪,回道:“好,我让人去准备洗澡水。” 云初念从他身上撤开,看了一眼地上的碗筷,想要弯身捡起,慕秋凉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别管,我找人收拾。” 云初念应了一声,把沾了饭菜的外衣脱了下来。 慕秋凉叫了嬷嬷和下人过来,让他们收拾了碗筷和在偏房准备了洗澡水。 嬷嬷走的时候递给慕秋凉一个香囊,说:“公子,沐浴的时候把这个放进浴桶里。” 这一次慕秋凉没有问这是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 慕秋凉拉起坐在床上的云初念就要去偏房里洗漱,云初念有些害羞地拉住他:“你先去洗吧!我……我待会。” 慕秋凉没有勉强她,应了一声:“好。” 他把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云初念望着这个香囊,想起在梦中的时候,也是这个场景,这样的香囊。 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次她没有接,只是说了一句:“我不需要。” 慕秋凉低低笑了声,松开她,转身去了偏房。 过了一会,他洗漱回来,穿了一件薄薄的红色轻纱,衣服薄到能隐隐看清他健硕的胸膛。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云初念跟前,轻声道:“去吧!水温正好。” 云初念点点头,起身去了偏房洗漱。 她以往洗漱都非常慢,这一次却洗得很快,她穿上慕秋凉给她挑的那件淡粉色轻纱,轻步走到正房里。 这时候慕秋凉正倚在床头看着书。 云初念拘谨地用双手护着胸口,慢慢走到慕秋凉跟前。 慕秋凉把手中的书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坐直了身子,抬头看她。 云初念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 她身上很香,非常香。 慕秋凉扯了她一下,把她扯到跟前,伸手环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吸一口气,全是她身上的香气。 云初念紧张地一动不动,说:“睡吧!很晚了。” 慕秋凉知道她紧张,扯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轻声道:“重要的事情都还没做,怎么能睡。” 云初念明知故问:“什么重要事情?” 慕秋凉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圆房呀!” 圆……圆房,对,下一步应该是圆房。 云初念望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渐渐有了些欲、色,她盯着他那双极其诱人的嘴唇,咽了下口水,话也不说,低头亲了上去。 亲上以后,慕秋凉一双手就搂紧了她的腰。 她亲的依旧生涩,除了唇碾着唇,也不敢再深入一些。 慕秋凉含住她的唇,一点点地往里探索,最后找到她的舌,轻轻吮了一下。 云初念感觉浑身一麻,体会到了亲吻带来的快乐,渐渐地放开了胆子,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舌尖触到的地方,就像生了火一样燎人。 两个人都被欲、火燎得难以收场,慕秋凉托着她让她贴更紧一些,把她身上的轻纱一并拥到自己的臂弯里,温热气息从她的唇一路一下滑到她白嫩的脖颈。 他的唇碰一下,她的身子就跟着轻颤一下。 云初念有些难忍地往后缩了下身子,慕秋凉托着她的后颈不让她躲。 慕秋凉又将她往上提了提,难捱的渴求极其明显,问她:“开始?” 云初念还沉浸在他温柔的爱抚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慕秋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准备把她放在床上,可是他刚动了一下,就感觉鼻间又是一阵熟悉的温热。 他急忙拿着袖子遮挡了一下,把云初念轻轻放在床上,起身道:“我去洗一下,有点热。” 洗一下? 云初念没听明白,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慕秋凉就已经向偏房里走去。 慕秋凉快步到了偏房,走到铜镜前,看到鼻子又在汩汩流血,这次流的比上次还要多。 他急忙拿了毛巾堵住,这次止了好一会才止住,他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又洗了洗手。 他把毛巾和滴在地上的鲜血处理完以后,换了身衣服又回了正房。 这时候云初念正在床边坐着,看到他回来,起身迎上他,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或者……是我做的不对?” 云初念像个无辜的孩子,慕秋凉忍不住笑了,说:“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有点疲惫,再加上天热,我怕过会儿让你不舒服。” 云初念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圆房还是不圆房? 云初念身上的冲动散去了一大半,她是头一次成婚,也不太懂,以前听人说洞房花烛夜就要和夫君圆房,那她和慕秋凉今晚若是不圆房,会怎么样呢? 画风月 第60节 她拉着他走到床前坐下,趴在他的肩头看着他,温声说:“成婚确实挺累人的,时下我也困了,我们快睡,明日还要早早起床给父亲母亲请安。” 云初念一直都是一个贴心懂事的人,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慕秋凉了解她,也心疼她。 他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秀发,又蹲下身帮她脱掉鞋子,扶着她躺下,然后躺在她一旁,一只手搂着她,紧紧地和她贴在一起。 云初念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闻着他发上的清香,一种幸福感油然升起。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呀! 翌日清晨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立秋以后,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云初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慕秋凉已经醒来,正宠溺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醒的?”云初念往他身上贴了贴,伸手搂住他的腰。 “醒了一会了。”慕秋凉轻拨着她额角的秀发。 “我们是不是该去请安了?”云初念轻声问,然后笑了笑,“但是我好舍不得你。” 慕秋凉听着她的情话,心里暖暖的,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回道:“舍不得就多抱一会,天还早。” 云初念嘿嘿一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健硕的胸膛。 慕秋凉被她蹭的一阵发痒,捏了捏她的小脸,笑说:“怎么像只小猫。” 云初念又蹭了蹭他,低低笑了起来。 慕秋凉把她紧紧圈进怀里,控制着开始冲动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初念蹭够了,这才坐起了身,拢了拢散落的轻纱,道:“我们快起吧!别误了时辰。” 慕秋凉也坐起身,然后一把搂住她,把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声说:“让我再抱一会。” 云初念点头,任凭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慕秋凉才松开了她。他先下了床,走到架子前拿来昨晚嬷嬷送来的衣服和鞋子。 他帮云初念把衣服一层层地穿上,又仔细地为她系好衣带,还贴心的帮她穿上鞋子。 云初念穿戴完毕,开始为他穿衣,她也安静地帮他把衣服一层层地穿上,准备蹲下来为他穿鞋子,慕秋凉却一把拖住了她胳膊,把她扯了起来。 他坐下来,拿起鞋子穿在脚上,对她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 云初念见他如此认真,笑问:“你不是也帮我穿了吗?” 慕秋凉把鞋子穿好,站起身:“我给你穿那是因为我疼你,你给我穿,我会心疼你。” 一大早就听到这样的情话,云初念感觉比喝了蜜还要甜,她走上前,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说:“我也很想疼你。” 慕秋凉搂住她的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回道:“想疼我,就亲我抱我。” 云初念一把搂住他:“好。” 二人又腻腻歪歪了一会,嬷嬷过来请他们用饭。 慕秋凉带着云初念洗漱完就去隔壁房间用饭。 雨还在下着,小风吹来,让人感觉身上一阵舒爽。 到了用饭的房间,只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慕秋凉扯开凳子让云初念先坐下,给她盛了粥,又开始给她夹菜,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有没有还没有完成的愿望?” 云初念吃着他夹给她的菜,想了想,回道:“以前,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我想画遍绍国的大好河山,现在……” 她看着他,认真地道:“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这些话他听进心里很是感动,他动了动眼睫,垂眸没敢看她,一只手放下来抓紧了腿部的衣衫。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想,他应该满足不了她。 他控制了下情绪,又问:“除了这个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回头我带你去。” 云初念一听是他要带她去,便道:“我想去趟花语山,听说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梨园,我想春天梨花盛开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美丽。” “花语山。”慕秋凉喃喃着这个名字,“好,等到春天的时候就带你去。” 云初念点头,又问他:“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有没有什么愿望?” 想去的地方…… 愿望…… 慕秋凉沉默了好一会,却想不出来。 好像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刻意去想过这些。 他回答不上来。 云初念见他一直垂眸不语,夹了一道菜放到他的碟子里,轻笑道:“以后,我想去的地方就是你想去的地方,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因为,自昨日起你就是我的夫君哥哥了,我们两个就是不可分割的。” 她的语气依旧温柔,笑的也很甜美,她越是这般,他心里越是难受。 他夹起她夹来的那道菜吃进嘴里,默默地嚼着,明明是一道非常好吃的菜,他却觉得又苦又涩。 他咽下菜,喝了口茶,这才回她的话:“那么喜欢叫夫君哥哥,以后每天都要叫。” 云初念有些害羞地点头。 二人吃完饭,就去了大殿里请安。 亲王府非常大,里面除了数不尽的凉亭楼台,就连内院就有四五处。 慕秋凉的华居轩在王府东侧,紧挨着慕秋淮的言书轩,光从华居轩到亲王府大殿就要走很长时间。 几人从回廊里一直走到大殿前,云初念听了一路的雨声。 慕秋凉牵着云初念的手进了大殿,只见大殿里坐着慕亲王和慕王妃,以及慕秋凉的大哥慕秋淮。 二人走上前,跪在地上给王爷王妃行礼:“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今日慕秋凉和云初念依旧穿的是红色衣衫,虽然不及昨日的婚服华丽,但是也精贵无比,穿在身上,既喜庆又更能衬托二人的气质。 慕亲王依旧面容冷漠,看着跪在地上的他们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慕王妃稍微比慕亲王好一些,脸上还挂了点笑容,说起话来也温柔:“淮儿,念儿,不必多礼,快起身。” 二人应道:“多谢父亲,娘亲。” 慕秋凉拉着云初念起了身,又转身给慕秋淮轻轻行了一礼。 慕秋淮作为慕秋凉的兄长,成婚这样的大事,他自是要在场的,尤其是第一天请安。 慕秋淮面无表情,冲他们颔首回了一礼。 慕秋凉牵着云初念走到桌前坐下。 云初念自始至终都没敢去看慕秋淮,毕竟他们之前有过婚约,再面对彼此,都会有些不自在。 大殿里很安静。 慕秋淮端坐着,虽然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但是在云初念坐下来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她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还如从前那般,就像花丛中洁白靓丽的栀子花,一眼就让他看上了。 他以为过去这么久他可以淡忘一切。 但是,好像没有。 慕秋凉安静地坐着,虽然垂着眸,但他早已察觉到了慕秋淮炙热的目光。 第45章 屋外还在下着雨,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哗哗”的大雨声。 因为是第一次请安,行完礼需要陪着父母坐一会才能离开。 慕亲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了一眼云初念,并未开口说话。 慕王妃审视着两个儿子,对云初念道:“念儿刚入府,对很多东西还不甚了解,亲王府不比云府,规矩众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从明日起,念儿每天都过来,娘让嬷嬷好好教教你。” 亲王府确实和其他府不一样,虽然大,但是却无妾室,单单这一点就让云初念佩服,起码慕亲王对慕王妃是从一而终的。 云初念颔首回道:“好的娘。” 说实话,在嫁进来之前,云初念并没有太多顾虑,当时只想着如何躲掉余安,如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在皇上给她和慕秋凉赐了婚以后,她便立即答应尽快成婚。 婚事定下来以后,从慕秋凉与家人的沟通,到婚礼的所有流程,以及嫁进亲王府以后需要做什么,她是一概不知的,因为她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了解这些。 所以现在嫁进来了,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再加上慕秋淮那双炙热的眼睛,即便她不抬头看他,她也能感受的到。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初念不了解亲王府以前的家庭氛围如何,也不知她嫁进来之前他们一家人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单凭现在这一会儿,她就觉得窒息了,无声的沉默和压迫,多少有点恐怖。 又坐了一会,也不知是不是时间到了还是什么,慕秋凉率先站起了身,云初念见此,也急忙跟着起身。 慕秋凉给王爷王妃行礼:“若无其他事情,孩儿和初念就先告退了。” 慕亲王依旧没有说话,慕王妃只是点了点头。 慕秋凉牵起云初念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间。 云初念踏出房门,常常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慕秋凉带着她回了华居轩,来到院中的一个凉亭里坐下。 云初念一直安静地跟着他,直到坐下来以后都未说一句话。 慕秋凉紧挨着她坐着,审视着她依旧紧张的神色,抓她的一只手,一边轻揉着一边道:“亲王府一直如此,以前我总爱出去也是因为受不了这种家庭氛围,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只是让委屈你了。” 云初念望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起,突然变得温柔且又能精准看出她心思的慕秋凉,心里的幸福已经大于一切,她轻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嫁的人是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这一世的她,好像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情,她这么直白地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怎么能让他不爱呢! 但他却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除了与她说点重要事情,其他能聊的话题少之又少,这不是她的问题,这是他的问题,因为从幼时起,他的生活都是单一乏味的,所以才导致长大后的他没有太多的表达欲。 即便现在面对面看着她心里喜欢的不行,但是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画风月 第61节 云初念托腮望着哗哗而下的大雨,一只手被他紧紧地牵着,两个人都很安静,没有刻意找话题聊天,也没有觉得尴尬。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这种感觉,即便不说一句话,单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递彼此的爱意。 “公子。” 这时候,江义小跑着过来,他看了一眼云初念,小声道:“公子,大公子有事找您。” 慕秋淮? 云初念动了一下手指,去看慕秋凉。 慕秋凉相似能看出她的心思,轻拍了下她的手道:“大哥找我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回房,我让厨房给你做些点心过来,卧房东边是我的书房,里面有画具,你若是无聊可以过去画会画,我一会就回来。” 云初念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慕秋凉松开她,起身跟着江义穿过走廊向慕秋淮的院子走去。 云初念见他走远才收回视线,她又在凉亭里看了一会儿雨,然后去了书房。 之前她只进过慕秋凉的房间,却从未进过他的书房,她自以为自己的书房已经够大了,却不想慕秋凉的书房更大,书房里单单书架就有好几个,每一个书架上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大部分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什么天文地理,朝政要事,以及医书、剑书等等,各方面的书籍应有尽有。 她不禁感叹,看来慕秋凉真的如传闻那般,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尤其是医学方面的书籍,多的眼花缭乱,她没想到他竟然对医学会有这么大的研究。 这让她不禁想起南岭仙人送给他的那本书籍,上面有写道:慕秋凉,三十二岁,于绍国二十九年六月十二日去世。 绍国二十九年,也就是十年后。 难道十年后,他真的会去世? 还有一场梦里,她站在墓碑前,而那个墓碑上面写的也是绍国二十九年。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提醒她,她和慕秋凉的缘分或许只有十年那么长,十年后慕秋凉就会去世,就会离开她。 她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医书,心中一阵疼惜,眼眶瞬间红了。 难道,他真的得了什么无法医治的病? 她想到这里,一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回了前堂里,叫来了一名华居轩的小丫鬟,她问小丫鬟慕秋凉最近可有吃药,小丫鬟摇头,说华居轩的丫鬟都是婚后调来的,以前华居里从未有过丫鬟,并且连小厮都没有,一直都是江义和梁齐两个人照顾慕秋凉所以对于慕秋凉的身体状况她一概不知。 云初念又回了婚房,这间婚房是慕秋凉一直住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一切如旧,只是多添了一些喜庆的装饰。 这间房屋很大,也设置了书桌和书架,之前她来的时候还在他的书架上看到了那本《红湘情》。 她又走到书架前把那本书取下来,翻了翻,书签的位置还是上次她来时看到的位置,好像从那时起到现在,他都没再看过这本书。 她又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大部分都是素色的衣服,只有一部分是带着颜色的,而这些带着颜色的,看着像是新做的。 她把柜门关上,一瞬间,突然发现,她和慕秋凉之间,是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近的是他们二人之间互相吸引且又熟悉的感觉,远的是她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慕秋凉。 他们成婚匆忙,她从娘家只带了一些衣服和以前经常用的东西。 她让小丫鬟把她的东西搬了过来,把自己的衣服和用品都摆放到了房间里,放了一些女儿家的东西以后,原本素净的房间看起来温馨了许多。 云初念忙活完,有人端了一些点心过来,说是慕秋凉吩咐厨子给她做的。 她洗了手,坐在桌前吃着点心,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心里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实在不明白自在不安什么,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又吃着可口的点心,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 言书轩里,自慕秋凉一进来就直挺挺地坐着,一言不发。 慕秋淮坐在桌前写着东西,写完以后把笔放下,拿起写好的那张纸走到慕秋凉面前,沉声道:“这是父亲的计划内容,他有意为我争夺皇位,但是我并不想做皇帝,我这一生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为国效力是我做为绍国子民该尽责任,听从父亲安排是我作为儿子该尽的孝道。” 他说到这里,在慕秋凉接下他手中的纸后,又重新走到桌前坐下,继续道:“我自幼就没有做皇帝的心,即便父亲如何培养我,我都没有这个打算。二弟比我优秀,具有很大的潜力,心思也比我缜密的多,我想由你来完成父亲的计划比较合适。” “什么长子次子,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我也不觉得自己比你多优越,自古就是能者称王。最近,我一直在考虑如何说服父亲放弃我,也在打算离开亲王府去个清净的地方。” “我知道父亲那里很难说服,他也不可能轻易放我走,所以我想与二弟商议商议,看看我们两个能否达成一个兄弟之间的合作。” 慕秋淮是个什么样的人慕秋凉一直都知道,他骁勇善战无人能比,但是在谋算方面确实有所欠缺。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在感情和婚姻方便不会处理,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值得慕秋凉尊敬的兄长。 慕秋凉听着他这些话,只觉手中这张纸比千金还要重。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答应,但是在成婚之前,他已经改变了计划,已经重新规划了他和云初念的人生。 他注定是一个活不久的人,没必要在这场皇位争夺中再付出太大经历。 而慕秋淮,确实也不是一个可以做皇帝的人。 他不知父亲如何考虑的,他只知道在父亲眼里,一直都是权利大于一切。但是在他的眼里,黎民百姓,国家兴亡才大于一切。 无论这个皇帝谁来做,无论他要不要参与这场争夺,绍国的未来都需要一位明君支撑。 前世,大哥去世后,他就成了父亲争夺皇位的最主要人物,那时候,他可以为了皇位丢下云初念外出筹谋,也可以为了皇位并不在乎绍国百姓是否能经得起战争,一切的目的就只是争夺皇位,到头来,治理国家仅仅十年就撒手人寰,甚至都没有一个优秀的人来继承。 可想而知,后面为了争夺皇位的战争能够有多激烈。 但最终受害者,仍然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虽然他心系天下,一直有做皇帝的打算,但是这具不健康的身体让他明白,他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皇帝。 现在走到这一步,走到至关重要的一步,他百感交集,有种有苦难言的无力感。 慕秋淮见他一直不说话,思忖片刻,继续道:“你们若是觉得不方便,我明日就可以搬去将军府,我和太傅大人的女儿见过两次面,她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但她毕竟是太傅大人的女儿,关系着很多攘权夺利的事情,若我无心去争夺皇位,就不能再去迎娶她。但她确实能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去看慕秋凉,又沉了一些声音道:“如果你们两个都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与太傅府结亲,反正对于太傅大人来说,这个女婿谁做都一样,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人。” 慕秋淮最后这番话很不好听,但也都是现实问题,这是他们这些官家子女自幼就该明白的事情,想要追随自己的意愿只得一心人,那绝不可能。 但是现在慕秋淮也确实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只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到了慕秋凉刚迎娶了云初念这一步,他突然提出退出,让慕秋凉多少有些不舒服。 虽然这也怪不得他,但是他却在这个时候给他出一个复杂的难题。 他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慕秋凉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争强好胜且又不可一世的慕秋凉了。 过了许久,慕秋凉把手中的纸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再开口,语气里有酸涩和无奈:“多谢大哥为我着想,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已经没有了争夺皇位的心思,你是嫡长子,又被父亲培养了这么多年,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你,之前我就说过,若是大哥需要我帮忙,我会全力以赴辅佐你。” 半个月前,他还有争夺皇位的想法,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没有了,他这个身体也不允许他有。 慕秋淮看着他,看着这个难得妥协的二弟,低声问:“为了云初念,皇位也不打算要了?” 自幼时他就是知道,他的二弟慕秋凉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虽然他总是默默不语,但是却付出了比旁人多出几倍的努力,他阅览群书,又经常游走民间考察,甚至还私集兵将,这些,足以证明他早就有争夺皇位的打算。 现在他又这样说,挺让人意外的。 慕秋淮提到云初念,慕秋凉微皱了下眉头,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沉默了好一会,最终都未回答。 慕秋淮见他不回答,自当他默认了,深吸了口气,道:“好,我明白二弟的意思了,明日一早我就搬出亲王府,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去找我,大哥永远都是你的大哥。” 说起帮助,慕秋凉眼下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帮助,他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请求大哥帮忙。” 慕秋淮看向他:“二弟说。” 慕秋凉斟酌了一下语言,道:“云初念的兄长云嵘,现在被封了爵位,不过虚有其表,无一点实权,云嵘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人,大哥能否问问父亲,可否提拔提拔他,让他为父亲做事,他现在已与少卿大人的女儿订婚,若是他跟随了父亲,那么少卿大人自然就会站到父亲这一边。” 云嵘现在是慕秋凉的大舅哥,慕秋凉想让父亲提拔他,这也在人情世故的合理之中,只是慕秋淮没想到慕秋凉会让他去请求父亲。 慕秋凉知道他犹豫的心思,补充道:“父亲一直忌惮于我,前些日我已与他签下保证书,此生绝不争夺嫡长子该有的权利,所以,这件事情由我提定然不合适。” 签下保证书?慕秋淮略有惊讶,他竟与父亲签这样的保证书? “好。”慕秋淮没有理由不答应,“二弟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父亲。” “多谢大哥。”慕秋凉站起身,“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慕秋淮应了一声,待他走到门前时,突然又叫住了他。 慕秋淮拿着两幅画走到他跟前,道:“这两幅画是云初念送给我的,现在她已是你的妻子,我想我没有必要留着了。” 慕秋凉看了一眼画,并未接:“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况且我也没有权利替她收回。” 慕秋凉说罢就出了房间,一路向华居轩走去。 到了华居轩,他先去了书房,见云初念不在,便叫来梁齐,吩咐他:“去安排一下,把攻打抚州的计划取消,然后去告诉云嵘,新计划开始进行。” 梁齐颔首道:“好的公子。” 他又问:“余安那边怎么办?老关着也不是个办法,况且青婶那边我也派人去找了,但怎么也找不到,还有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很可疑,他们应该是某个团伙的杀手,出招和剑法有点不一般,和皇城司的身手有点相似。” 皇城司? 现在皇城司的首领是慕王妃的弟弟,也就是慕秋凉的舅舅,其人名叫展临,人很精明,又身手不凡,当初凭借其父亲太傅的关系做上了皇城司的首领。 慕秋凉很少见到这位舅舅,但是他知道娘亲一直都和这位舅舅来往密切。 若这批黑衣人真的是皇城司的人,那么此事定然和舅舅以及母亲有关。 当初青婶说她曾做过他的奶娘,那她和母亲应该认识或者有一些交集。 慕秋凉感觉胸口一阵闷,那种虚弱无力的病感突然袭来,让他难以承受,他急忙让梁齐出去关上房门,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 果然又流血了。 记得上一世起初生病的时候,鼻血流的没有这么频繁,断断续续了一年之久才开始加重,这一次为何突然这么突然? 到底哪里出了问道? 难道因为灵魂和身体不契合才产生了这样的反应吗? 这也太荒谬了。 慕秋凉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等到鼻血止住了,收拾好血迹,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出了房间。 他来到卧房里,看到云初念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走上前,把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把她轻轻放下。 云初念睡觉很轻,慕秋凉把她放下后她就醒了。 她扯住慕秋凉的衣袖让他坐下,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腰,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可能昨日成婚太累了,刚才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忙完了吗?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慕秋凉脱了鞋躺在她一旁,伸手搂住她,回道:“没什么大事,困的话就再睡一会,我陪着你。” 云初念看着他好看的眉眼,轻笑道:“这样会不会太宠我了?我听说嫁了人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画风月 第62节 慕秋凉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回道:“那是嫁给别人,你嫁给我就没有事情要忙。” 云初念蹭了蹭他的胸口,嘿嘿笑了,轻声道:“你若是这样宠我,时间久了我可就变得更懒了,人家说懒久了会生病的,我自幼就很少生病,不能嫁了人就生病。” 慕秋凉被她逗笑了:“哪有懒久了生病的。” 云初念回道:“怎么没有,那叫什么病来着,对了,叫心病,心病可是会拖累身体的,得了这种病会很难医治。” 她突然说起这个,慕秋凉只是笑笑没接她的话。 云初念继续道:“我家媮姐姐最近好像就生了心病,整日魂不守舍,郁郁寡欢,她的身体不及我,我自幼就健康,不过,我很怕生病,我害怕吃药。” 她说到里,抬头去看慕秋凉,问道:“你害怕吃药吗?会经常生病吗?” 慕秋凉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但还是回道:“我身体健康,自幼就很少生病,儿时吃过几次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苦。” 云初念又问他:“你说有没有那种病,病的突然,又医治不好的?我听我娘亲说,我姨母家的一个姐姐以前得过一种怪病,十几岁就去世了,那时候我姨母寻遍了绍国很多明医都没有办法医好她。” 慕秋凉换了一个姿势搂住她,让她帖着自己的胸膛,低声回道:“世上怪事很多,但是奇迹应该是有的。” 云初念想抬头看他,却被他一只手捂住脑袋不能动。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开始琢磨他的语气。 她继续问:“若是我以后生病了,你会怎么样?会努力医治我吗?会抛弃我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听起来非常小心翼翼。 慕秋凉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回道:“我定然不会抛弃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你。” 他说到这里,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别胡思乱想。” 云初念继续趴进他怀里,过了一会才道:“慕秋凉,若是你生病了,一定告诉我,无论能否医治好,我都会想办法医治你,哪怕……哪怕医治不好,我也会不离不弃。”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一阵清风从窗户上吹来,落在身上有微微凉意。 入秋后,一场秋雨一场寒。 慕秋凉扯了毯子帮云初念盖在身上,他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轻拍着她的背说:“再睡一会,晚间我带你到街上看灯会。” 他不回答,自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云初念也没有再追问,搂着他的腰,趴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有时候梦来的毫无征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还有时候想做梦却又做不了。 云初念自从梦到自己去了尼姑庵削发为尼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种奇怪的梦了,甚至连普通的梦都没有做过,时下她趴在慕秋凉的怀里,睡的很安稳。 慕秋凉搂着她,轻拍着她,安静地陪着她睡,自己却没有一点困意。 前段时间他还在纠结上一世的谜团,还在为余安把她拐走耿耿于怀,曾经埋在心里十年的不甘心,已经变成了不舍和愧疚。 倘若再重新选择一次,要问他还会不会再来找云初念,他想他不会了,因为他给不了她完整的一生,又怎么能去破坏她的一生,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就好。 可是现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今后走的每一步,每一个时辰,他都得格外珍惜,都得计算好怎样做才能对云初念伤害最小。 倘若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倘若前世的她还活着,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真的削发为尼孤独一生吗? 那这一世呢?他走后,丢下她一个人,她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无法想象再一次丢下她是多么的残忍。 她趴在他怀里睡得很香,而他却又红了眼眶。 云初念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才醒来。 她醒后发现慕秋凉已经不在房间里,她下了床,来到桌边喝了口茶。 小丫鬟帮她整理了衣衫和头发,又给她端来一盘子水果吃,说是慕秋凉亲自为她削的。 云初念问小丫鬟慕秋凉去了哪里,小丫鬟说被王爷叫走商量事情。 云初念吃完水果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雨后的空气非常好,伴着花香,特别舒服。 她本来想拿出画架画一幅画,但是一想到现在是在亲王府,便忍住了。 这里不比家里,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这时候,有位小丫鬟过来,说是慕王妃让她过去一趟。 云初念到了大殿里,看到慕王妃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喝着茶,慕王妃见她过来也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 云初念上前行了礼:“初念拜见娘亲。” 慕王妃应了一声,也没说让她坐下。 云初念退到一旁站着。 一名小丫鬟端了一碗东西过来,行礼后递到云初念面前。 云初念看着碗里像汤药一样的东西,满是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慕王妃轻声开口:“念儿把这个喝了。” 云初念没有喝,问道:“娘,这是什么?” 慕王妃看着她,轻声道:“过几日你大哥就会举行世子大典,届时他就是亲王府的世子,下个月他也会迎娶太傅大人的女儿于真,于真嫁进亲王府就是世子妃,他们成了婚,首要任务就是生孩子。说来本该你大哥先成婚,结果凉儿因为心急就先娶了你……” 慕王妃说到这里审视云初念的神色,继续道:“亲王府讲究长幼有序,延续子嗣自是如此。” 云初念明白她的意思,也猜测碗里的东西就是避孕之类的药。 慕王妃想让慕秋淮成婚后先生孩子,所以准备让她喝药杜绝怀孕。 这种恶毒的手段不禁让云初念皱起了眉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母亲。 难道慕秋凉这二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若她今日喝了这碗药,伤害不只是她一个,伤害的也是慕秋凉。 慕王妃知道云初念是个聪明人,定是也猜到了什么,便道:“念儿既然嫁到亲王府,就该遵循亲王府的规矩,药还热着,快喝吧!” 云初念抬眸看她,看着这个面相温柔且又美丽的女子,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云初念又给她行了一礼,道:“回娘亲,这药我不能喝,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是我和慕秋凉两个人的事情,需要我们两个商量了再做决定。” 慕王妃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给她施一点压力:“你不必争取凉儿的意见,凉儿也懂长幼有序的规矩,难道他迎娶时没有说明吗?” 云初念在心中苦笑,依旧道:“虽是长幼有序,但也要争取两个人的意见。娘亲不必着急,我一会回去就与他商量,若是他同意我喝,我就喝。” 慕王妃也没再勉强,让丫鬟把药端了下去,对她道:“其实这事不必惊动凉儿,凉儿自幼脾气倔,通常不太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你若是想回去与他商量,就掂量掂量要如何商量。” 这是逼着她不准怀孕,且又警告她,不许告诉慕秋凉这是自己娘亲的“良苦用心”。 云初念再次给她行礼:“好的娘,我都明白。” 慕王妃一听她都明白,便没再说什么,就让下人端来了刺绣用的东西,说:“我听说念儿擅长绘画且不擅长刺绣,你既已成为人妻,自是要学会如何做女工,而不是再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果然如云初念以前担心的那般,嫁到这样的高门大户里,是绝对不允许再追随自己的心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慕秋凉可以许给她一切,但是不代表王爷王妃也会如此,毕竟连慕秋凉都不被尊重不被爱戴,又何况她呢。 不过,她才嫁进来一天,自是不能盲目顶撞的,不然又会牵连到慕秋凉。 慕王妃见他不动,催道:“今天下午也无事,我请了最好的女工师傅,让她好好教教你。” 云初念应了一声,走上前坐下,开始跟师傅一起学刺绣。 刺绣她也不是不会,她只是不太喜欢,若让她坐在这里一整个下午刺绣,她真的很难坐住。 但是王妃这样明显的刁难,又怎么轻易放过她,所以,这一绣,真的就是整整一下午。 云初念拿针的手都是抖的,尤其是那只有伤口的手,前段时间因为做瓷累到伤口隐隐发痛,这一下午下来,再加上嬷嬷管教严格,这只手疼的快没了知觉。 她回到华居轩的时候慕秋凉还没有回来,只看到江义抱着一个箱子过来。 江义把箱子放到房间里,给她行礼道:“夫人,这是公子新订做的衣服,一会他回来您让他试试。” 云初念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四五件全是暗红色的衣衫,她不禁皱眉问:“怎么全都是暗红色,确定你没有拿错?” 江义回道:“回夫人这就是公子交代的,确实没有错,可能新婚以后心情好,开始喜欢红色了。”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问他:“你家公子最近可有吃过药?” “吃药?”江义摇头,“公子身体棒的很,很少生病的。” “以前也很少生病吗?”云初念又问。 “对。”江义点头道。 云初念没再多问,便让江义下去了。 过了一会慕秋凉回来了。 云初念迎上前,问他:“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 慕秋凉轻拢着眉,精神头不太好,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父亲找我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多坐了一会,你可有用饭?” 云初念摇摇头,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道:“我等着你回来带我去街上看灯会呢!” 慕秋凉没有忘记,只是出去一下午身体有些虚弱无力,胸口也疼的厉害。 他拉起她的手,回道:“好,我一会就带你去,我先去洗漱一番。” 云初念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习惯,不到睡觉的时候还要洗漱。 她点头:“好,我等着你。” 慕秋凉走到衣柜前,挑了一件红色衣服去了偏房。 他到了偏房里,让小厮打了水过来,清洗了脸和手以后,又换上那件红色衣服。 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种无力感又油然升起。 他坐在凳子上歇了一会,然后回了正房。 云初念见他又换了件红色衣服,走上前牵起他的手,笑说:“你穿红色真的很好看。” 慕秋凉拉着她往门外走:“那我每天都穿给你看。” 云初念点头:“好,以后每天都穿。” 二人出了亲王府,坐上江义准备好的马车。 二人坐在马车里,云初念让慕秋凉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以后经常靠着我,我喜欢你依偎我的样子。” 画风月 第63节 慕秋凉很听话地把头轻轻靠在她肩头,问道:“为什么喜欢?” 云初念揽住他,尽量让他舒服一些,回道:“因为两个人依偎才能互相取暖,我不能只依靠你,你也要依靠我,这样我会很踏实,会觉得你很需要我。” 慕秋凉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了一些,说:“好,以后我就靠着你,那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 “嗯!” 马车缓缓行驶,云初念安静地揽着慕秋凉,两个人贴在一起,她能听到他虚弱的呼吸声。 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真的很不一样。 一路上慕秋凉都在小憩,而云初念却一再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就算她问,他也不会说。 马车到了最热闹的街头,云初念没有叫醒慕秋凉,而是等他自己醒来才随着他下了马车。 这条街很热闹很繁华,云初念儿时很喜欢和云嵘来这里玩,长大后就很少来了。 慕秋凉牵起她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听着商贩的吆喝声,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慕秋凉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了云初念一串,道:“小时候父亲最讨厌我和大哥吃糖葫芦,每次吃,都要挨罚,父亲说,这是引诱孩子最好用的东西,做大事的人必须学会克制和提高警惕,所以,长这么大,我还从未痛痛快快地吃一次。” 云初念安静地看着他,路灯下的他,就像美丽的泡沫,周身散发着彩色光芒,但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即破碎。 说起这话时,他的眉眼里有淡淡的失落,或许童年的伤痛,直到如今都没能释怀。 云初念陪着他笑,说道:“我和你一样,儿时父亲管我们管的严,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玩,每次都是我怂恿云嵘偷偷去买,不过那时候父亲发现了不会罚我,只会罚云嵘,云嵘说,因为我是女孩子才能躲过一劫,他还说他下辈子投胎转世了,决然不再做男子,我说,那我们互换身份好了,也让我尝尝做男儿的滋味。” 慕秋凉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着。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糖葫芦,感受着大街上热闹的气氛,身上的烦恼似乎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眼里的彼此和幸福的滋味。 云初念不知今日是什么节日,大街上不禁挂满了灯笼,还有唱戏的,玩杂耍的以及套圈的。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套圈的地方,老板瞧着他们的穿着打扮,猜测二人一定非富即贵,一边陪笑着一边给他们数着圈。 慕秋凉要了很多圈,分给了江义和梁齐一部分,然后自己留了几个,把剩下的全部给了云初念。 云初念常年绘画,控笔能力很强,套圈对她来说不算难,虽然比不了江义和梁齐,但还是能套中几个的。 慕秋凉却很厉害,手里的几个圈全都套中了。 慕秋凉瞧着云初念意犹未尽,于是就去找老板再买些圈过来,但是他刚松开云初念走了几步,周围的人突然一拥而上地挤了过来,很快就把他挤到了离云初念更远的地方。 他突感不妙,刚要转身去找云初念,人群中突然有几个人抽刀就向他砍来,他们动作很快,惊得慕秋凉急忙后退一步拔剑挡了下来。 “初念!” 他冲着人群的另一边大喊了一声,可是周围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杀来。 另一边,江义和梁齐也纷纷抽剑与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打斗起来。 一阵刀光剑影,三个人应付的都非常吃力,再加上对方人多场面又比较混乱,致使慕秋凉始终都未有机会冲到云初念跟前。 而此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云初念,眼看着几个人蒙面男子一步步向她走近,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被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她退无可退,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当头一掌,接着她眼前一黑,立马晕了过去。 人群另一边的慕秋凉已经杀红了眼,等到他冲到云初念之前所站的位置时,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很快,人群渐渐散去,那些莫名冲来的杀手也跑的无影无踪。 “公子。” 江义和梁齐跑到慕秋凉跟前,发现他胳膊上和腰上都受了伤。 慕秋凉无心在乎伤口,他四下寻找着云初念,他心中焦急,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周围一片凌乱,云初念套中的那些可爱玩意滚在地上,慕秋凉看着它们,心口一疼,一口鲜血倏地喷了出来。 “公子。” 江义见状急忙跑上前扶住他,焦急道:“公子你怎么了?” 慕秋凉用手擦了擦唇边的鲜血,双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急忙吩咐对江义和梁齐:“快,快去调动所有暗士和兵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云初念给我找回来,一定一定不要让她受伤。” —— 初念醒来后,发现正躺在一张床上,她皱了皱眉蓦地坐起来了身,四下打量,发现这里与客栈装修风格很像,屋里只有简单的桌凳,连茶具都没有。 她下了床,跑到门前想要出去,但是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过了一会,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她慌张地跑到桌前搬起了一把圆凳子。 很快,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前。 云初念看到来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进了房间,望着震惊且又惊慌的她,轻轻说了一句:“妹妹,好久不见。” 第46章 曾经的猜测得到验证,即便心理素质再强大,也很难承受。 云初念望着眼前的女子,听着那声“妹妹”,感觉双腿都在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许久,她才吐出两个不确定的字:“云简?” 眼前的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衣衫,虽然干净整洁,但是罩在瘦弱的身体上一点也不合适,就像是临时借来的一样。 她的脸颊略显清瘦,尽显营养不良虚弱无力的憔悴感,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人时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带着一些狠厉,左边脸上还有一小块烧伤的疤痕。 她站着时,又长又宽的袖子垂于两侧,看不出是否还有双臂。 “妹妹。”她没有否认,依旧亲切地叫着妹妹,好似多年前在云府里一样。 云初念见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慢慢放下了凳子。 此时此刻,失踪这么多年的人突然站在自己眼前,很难不紧张,完全不知要说什么。 云初念望着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云简见她慌乱不已,并没有继续上前,她开口道:“五年前那场事故,妹妹应该没有忘记吧?若不是你撞开炉门,我怎么可能会成为现在这幅样子。” 她说着,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扯起了左边的袖子。 当她扯起的那一刻,云初念感觉眼前一黑,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她伸来的胳膊哪叫胳膊,新旧伤疤交叠,皮肉模糊不清,有些地方还往外渗着血,胳膊肘的地方甚至都能看到森森白骨。 这,这该有多疼呀! 云初念鼻子一酸,眼睛瞬间红了。 “云简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我帮你?” 毕竟是自己的堂姐,看到伤情这么严重的她,云初念还是非常心疼的。 虽然当年自己也有很大的委屈,但是割腕放血的人是老祖宗,并不是云简。 现在云简不仅没有死,还和余安有着扯不清楚的关系,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云简把她抓到这里来,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摸清状况之前定然不能起争执。 云初念表现的非常友善,有些出乎云简的意料,许是站的久了身上还有伤,云简走到桌前坐下,说起话来也是虚弱无力,她开门见山地道:“绑你来就是为了救余安,如果慕秋凉在乎你的话,就让他拿余安来交换。” 余安? 云初念没太明白她的意思,好像自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余安,说起来她和余安还有过婚约,就算后来皇上又重新赐了婚,余安也不该一声不响地消失不见。 云初念疑惑地看着云简,只听她继续道:“余安现在在慕秋凉的手里,他们已经放出消息,只要他肯放了余安,他们就放了你,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害你,不过,你我之间的旧账我想与你算一算。” 他们?还有谁? “云初念。”云简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和眼神比之前冷了许多,“我成为现在这幅样子,你有很大的责任,你说,你要如何弥补我?” 云初念曾与云简生活过一段时间,非常了解她的性格,她是一个非常冷漠且自私的人,即便你拿心去捂她也很难捂热。 曾经娘亲待她视如己出,但她却能因为一顿饭或者一件衣服不满意就对娘亲横眉怒目,甚至放火烧了闺房。 她也是一个爱记仇又睚眦必报的人,现在她提起旧账,让人很难不紧张。 云初念解释:“云简姐,那次的事情不是我的错,当时是你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就窑炉才酿成了大祸。” 说起这事,云初念也有委屈,她掀开左边的袖子,把手腕上的伤疤给她看:“你看看这个口子,这是为了救你才落下的,当时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曾祖母找了一个医师医治你,那医师说需要给你喂血才能救活,那时候,曾祖母为了救你,让人按着我,在我手腕上生生割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她接了我半盆子的血为你医治,当时我差点因此丧命。云简姐,我为你受到的伤害感到心痛,但是,我也没有错呀!” 是的,她并没有错,云简心知肚明。 但是云简依旧冷笑道:“那时候我还小,只是想与你闹着玩,谁知道炉门是不是你故意打开的。” 她怎么会故意,当时她推的那么突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云简摆明了有意刁难,云初念不愿与她讨论这些,该解释的已经解释了。 她看了一眼房门,道:“云简姐,我现在回去找慕秋凉,若是余安真的在他那里,我就让他放了余安。” 云初念说完就快步往门外走,但是云简又怎能让她轻易走掉,云初念房门还没有踏出去,只见两个拿刀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云初念吓得急忙后退了几步,只听云简道:“在余安平安回来之前,你出不了这个房间。” 云初念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壮着胆子走到云简跟前,对她道:“好,只要云简姐不为难我,我就在这里安静地等着,不过云简姐,你胳膊上的伤需要尽快治疗,云嵘认识一位医术高强的医师,我让他帮你去请医师好不好?你现在住在哪里?缺不缺银子?我让云嵘给你送些过来。” 云简听了这话,抬头去看云初念,瞧着她担忧且急切的眼神,冷笑道:“云初念,少在这里假惺惺,你和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以前你们是如何对待我的?只因我无父无母就可以瞧不起我,随意对待我?” 云初念感到冤枉,她道:“云简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娘亲养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待你不薄,你的所有吃穿用度从来都和我们一样,并且我们其他兄弟姐妹也一直都很尊重你,云简姐为何会觉得我们对你不好呢?” 站在云初念一家的立场,他们本就没有义务去赡养云简,但是为何赡养了还要被她这样说。 云简依旧冷哼:“真的就一样吗?云媮和我一样都寄宿你们二院,为何她就可以像亲生孩子一样被对待?” 云媮?她在吃云媮的醋? 云初念解释道:“但是云简姐,云媮确实是我们的亲生姐姐呀!她是我父亲嫡妻生的,自然是我们的亲姐姐。” “亲姐姐?”云简蓦地站起了身,“你确定你们真的有亲属关系?当初我可听说她是你父亲从外面捡来的。” 画风月 第64节 云简她早就知道?云初念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云简向她走近一步,满眼里都是愤然和忧伤:“当初我和云媮同样寄宿在你们院里,你父亲和你娘亲是怎么对待我的,云媮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和与云嵘对我不冷不淡也就罢了,可云媮为何还要那样欺辱我?” 云简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还隐隐带着泪花:“云媮说我是野种,说我是我爹和别人在外生的野种,她拿石子砸我,还偷偷剪破我的衣服,每次我与她有矛盾的时候,她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找你们告状,然后你和云嵘就护着她,就为她出头,我向你们解释,你们有一次听过吗?” “娘亲给我们三个人买了同样的衣服,云媮偏偏要过来嘲讽我,说我穿上最难看,还偷偷烧了我的闺房,然后栽赃我,说我不满意娘买的衣服烧了房子,那时候,我哭着给你们解释,你们有一个人相信我吗?我恨不得跪下来给娘亲磕头,她都不听,她只相信云媮?” “她把我赶出了院子,送给了曾祖母,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云媮三番五次地找到我,嘲讽我,辱骂我,她自幼就知道自己不是云家的人,她也知道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她就开始一再地挤兑我。” 云简深吸了口气,情绪激动到肩膀都在颤抖:“那时候,整个云府的人都看不起我,容不下我。出事的前一天,云媮来找我,说她打破了曾祖母房间里的瓷器,说你给她出主意栽赃到我的头上,那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多绝望吗?在你们眼里我算什么?我也是个人呀!就那么让你们不尊重吗?” 原来,在云简的立场,是这样看待整件事情。 但是在云初念和家人的立场却恰恰相反。 云初念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她激动的情绪中能够看出,她确实受过很大的委屈。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云媮。 云初念和云媮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自是了解云媮的性子,云媮一直都是一个人畜无害软软弱弱的女子,从来不争不抢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在她和云嵘眼里,云媮是一个好姐姐。 但是在云简的描述中,她却是一个恶人。 云初念走上前,扶住云简还在轻颤的肩膀,轻声道:“姐姐你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可以给你发誓,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出主意栽赃陷害你。我们云家人多,本来就很复杂,我爹娘一直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收养你和云媮是因为怜爱你们,本来家中这么多孩子对于娘亲来说就是一个重担,亲兄妹还有不公平的时候,何况外边的人呢?小时候你不是常常见到,我和云嵘吵架,哪怕是我的错,我爹娘惩罚的永远都是云嵘吗。” “姐姐,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因为一口怨气让自己受委屈,真的很不值。我们回云府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去,相信曾祖母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到时候也会好好为你医治伤口。” 云初念言语恳切又真诚,让云简有了一丝的动容,她低下头,哽咽道:“但是已经晚了,因为你,我被追杀了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追杀?”云简一句话惊住了云初念,“姐姐为何会被追杀?谁在追杀你?” 云简抬起头,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她眼中闪过惊慌,过了好一会才道:“是三王爷,他追杀了我好几年,我和娘亲四处逃亡,从不敢回云家,但是,就在前不久,慕秋凉找到我们,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招来了追杀我们的人,我和娘被三王爷抓了过来,现在,我娘被还被他囚禁着。” 她说到这里,一把抓住云初念的手,她的手很凉,手上没有力度,还微微颤抖,她恳求道:“妹妹,你只要承认当初看到他杀人的人是你,他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你去告诉他好不好?姐姐求你了,我真的逃怕了。” 云初念一头雾水,不解道:“姐姐,我不认识三王爷,我也没有看到过他杀人,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云简蹙眉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但是我求你了,让他放过我们好不好?我和娘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怕了。” 云初念更为不解:“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真的是我,我肯定会承认的。” 太多的事情突然接憧而来,云初念只觉脑袋懵懵的,对云简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云简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突然自暴自弃道:“算了,我这幅样子活着也是痛苦,现在我只求他能够放过我娘亲。” 她娘亲不就是四婶吗? 四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云初念感觉事情复杂,现在又牵扯到了三王爷,这背后肯定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但是眼下,她必须先保证了安全才行。 她对云简道:“姐姐,若是你让我帮你,我会想办法尽最大能力帮你,现在的问题是,大家的安全最重要。姐姐你可否告诉我三王爷和余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起余安,云简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才道:“余安,是三王爷的儿子。” 他果然是三王爷的儿子,云初念虽然之前怀疑过,但是听到后仍然很震惊,她又问:“那姐姐和余安是怎么认识的?” 云简的眼神暗淡起来,过了很久才道:“我从云府出来后,昏迷了半年才醒来,醒来后发现在一座山上的院子里,这处院子的主人是余安,可能处于怜悯,住在那里的那段时间他对我非常好,也从不嫌弃我身上的伤疤,大概相处了有一年多,突然有一天,他离开了,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我娘就过来认我,然后带我离开了那座山,出山以后我们四处流浪,后来就开始被人追杀。” 她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吸了吸鼻子道:“我也是被抓来后才知道,余安就是三王爷的儿子。” 云初念不解地问她:“那姐姐为何不回云府呢?只要你们回云府,曾祖母一定会帮你们的,虽不说我们云府是官家大户,但是在京城也有一定的地位,起码会保护你们安全。” 云简没有回答,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云初念非常不理解,但也隐隐发觉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当初云简是被王管家送出云府的,又是他安排的云简的后事,那么云简还活着这事,他一定是知道的,说不定老祖宗也知道。 或许王管家和云简以及云家,有些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初念见她不说,也没再问,她轻声道:“姐姐,你先回去休息,你身体不好,不能站太久,你放心,余安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我也会安静地在这里等着,绝不会给你增添麻烦。” 云初念的冷静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令云简吃惊,在来之前,她试想过云初念会情绪非常激动地逃跑,也试想过会跪下来求她放过自己,甚至看到她惨不忍睹的伤口还会得意。 但是都没有,她不仅不会害怕和得意,她还会心平气和地叫着一声声“姐姐”。 这样的云初念,好像非常不一般。 云初念见云简沉默不语,上前把她扶起身,道:“若是姐姐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妹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你,至于你和三王爷的事情,姐姐在他面前千万别太激动,如果中间有误会,说开了便好,况且,余安照顾了你那么久,你们之间定然是有情分在的,他若真是三王爷的儿子,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父亲伤害你们。你且好好养伤,事情总会解决的。” 云简被她扶着向门外走去,听着她这些话情绪稳定了许多,最后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间。 云简走了以后,房门又被带刀的男子关上。 云初念走回桌前坐下,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 —— 慕秋凉的别院里,江义和梁齐急得团团转。 慕秋凉自从吐血以后就开始昏迷不醒,身上还被刺了多个伤口,虽然他们请来了太医医治,但是仍旧忐忑不安。 公子在昏迷之前一再交代他们不准惊动王爷王妃,可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怎么担待得起。 实在没有办法,江义让小厮去找慕秋淮。 慕秋淮得知慕秋凉昏迷之后火速赶了过来,他望着浑身是伤不省人事的弟弟,心疼的红了眼睛。 江义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一再嘱咐道:“大公子,二公子昏迷前交代不要告诉王爷王妃,所以,请您千万不要向外透露此事,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去找您。” 慕秋淮了解慕秋凉的做事风格,但是他有些不理解,这么严重的事情二弟为何不告诉家人。 太医给慕秋凉包扎了伤口,又喂他吃了救急的药,然后把慕秋淮请到了门外。 太医一脸忧愁地问慕秋淮:“将军,二公子以前可有得过什么重病?” 慕秋淮摇头:“没有,二弟身体一向很好,连药都没怎么吃过。” 太医疑惑:“但是从二公子的病情来看,他之前应该是得过一种很严重的病,只是一直没有发作,他吐的血我有查过,其中夹着一些剧毒,也不知道他的病和这种剧毒有没有关系。” “剧毒?”慕秋淮极为震惊,忙问:“大人可知是什么毒?我二弟怎么会中毒?” 太医摇头:“这种毒很奇怪,应该潜伏在身体里很长时间,只是最近才开始发作,不过你放心,他身体里的毒素在慢慢往外排,如果经常流鼻血,不要怕,可能是在排毒,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他的身体为何会骤然发生变化,如果以前没有症状,说明这是一种慢性剧毒,现在突然发作又往外排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刺激性的东西?”慕秋淮想象不出来,“二弟饮食一向清淡,吃穿用度都很小心,应该不会误食什么东西。” 太医道:“也可能不是食物类的东西,但这不是坏事,虽然排毒期间会经常流鼻血和身体虚弱,等这些毒素慢慢排完以后,身体就会恢复。” 慕秋淮松了口气,问道:“如此说,二弟并没有生命危险?” 太医点头道:“对,不过幸亏是遇到了这种相克的东西,不然等到身体所有器官衰竭,一切都晚了。” 慕秋淮后怕地吐了口气,连忙给大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后面还请大人对二弟多多照顾。” 太医急忙扶他起身:“这是医者本分,将军不必客气,我会竭尽全力让二公子恢复健康。只是二公子为何会中这种剧毒,将军也要查明,避免以后再次中毒。” 慕秋淮点头:“此事我定会查明,若大人查明了什么毒,一定要先告诉我,也请大人不要向外声张。” 太医颔首:“将军放心。” 慕秋淮送走了太医,又来到房间里,慕秋凉还没有醒来,吃过药以后脸色好了许多。 慕秋凉这个处院子慕秋淮是第一次来,他问江义:“以前二弟经常来这里吗?” 江义回道:“没有经常,只是最近才过来。” 慕秋淮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对江义和梁齐道:“我不知二弟在做什么,既然你们找我过来,定然是因为相信我,我是他的兄长,会疼他保护他,现在他昏迷不醒,云初念又不知所踪,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我说明,如此我才能保护得了你家公子和救出云初念。” 江义和梁齐互望一眼,有些犹豫。 慕秋淮拿剑指了指屋外斜对面的一间房屋,沉声道:“那里面有人对吧?是准备我过去验证,还是你们亲自告诉我?这事,是要我管,还是不要我管?” 毕竟是亲兄弟,江义斟酌了好一会不知该不该说,但是他们又不知自家公子何时醒来。 这时候,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跑来,看到慕秋淮后愣了一下,他又看向床上的慕秋凉,见他还没有醒来,只好给慕秋淮行礼后走到江义旁边,小声道:“有人放话,若想救夫人,就拿余安去城边指定地点交换。” 江义闻言惊了片刻,看向慕秋淮,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慕秋淮已经没有了耐心,丢出一句:“我自己的弟弟我来保护,这事我必须参与。” 他说着,大步冲出了房间,然后走到斜对面的房屋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江义急忙小跑着跟上。 房门一打开,慕秋淮就看到了被绑在凳子上昏迷不醒的余安。 他皱了下眉头,走进屋,拿掉了塞在余安嘴上的布。 慕秋淮在皇宫时见过余安,也知道他就是云初念口中的民间画师。 当初皇帝给余安和云初念赐婚时他还感慨,兜兜转转云初念喜欢的人还是民间画师,可是只过了一天的时间,皇上又重新把云初念许配给了慕秋凉。 慕秋淮知道二弟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皇帝重新赐了婚,毕竟依二弟的性格,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是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手的。 只是他没想到,二弟竟会把余安关在这里。 江义见瞒不住了,把慕秋淮拉到一旁,坦白道:“此人是余安,前些日被公子关在了这里,夫人突然被人抓走也与此人有关,刚刚有人传信说,若想救回夫人,就拿余安去交换。” 慕秋淮有些不解:“二弟为何把他关在这里?” 江义摇头:“这二人具体有什么过节我也不知,反正公子挺讨厌他的。” 慕秋淮又问:“那抓走云初念的人是谁?” 江义又摇头:“我也不知道。” 慕秋淮思忖片刻,走到余安跟前,低头审视着他,此人长相甚好,且才情俱佳,无依无靠还能到皇宫里做太子的老师,定然非同一般。 他背后应该有一个权势强大的人在指点,不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派了那么多人在大街上打杀抢人。 慕秋淮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余安,冷声道:“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头,但是你的人伤了我二弟,又抢走了我弟妹,就是得罪了我。” 他说着,一把抽出腰间匕首,不等周围任何人反应过来,一刀插在了余安的肩膀上,厉声道:“得罪了我就得有罪受。” 他说罢,手腕一抬,拔出了匕首,随着余安闷哼一声,鲜血开始往外流淌。 江义惊得往旁边挪了一步,大公子好像比二公子还要狠,二公子都气成那样了也没忍心动余安,结果大公子一上来就给了一刀。 “江义。”慕秋淮突然喊了一声。 江义急忙应道:“大公子你吩咐。” 画风月 第65节 慕秋淮把带血的匕首递给他,交代道:“把这个给传话的人,说要想救余安,今晚子时带着云初念到城东观音庙交换,如若云初念受伤或者耍炸,余安必死无疑。” 江义接过匕首,回道:“好的大公子。” 他又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余安,问道:“那要不要给他医治,一直在流血。” 慕秋淮瞥了一眼余安的伤口,冷声道:“流一点血死不了,既然事情是由他引起的,就该由他来承受后果。” 江义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慕秋淮出了房间,回了一趟将军府,他调动3了三万兵将,指挥他们火速赶去东城做埋伏。 —— 云初念一直在房间里安静地坐着,没人过来,也没人给她送水。 她心里很忐忑,她很担心慕秋凉,担心他和那些人打斗的时候受伤。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云初念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听声音着有点像云简。 云初念急忙走到门前,拍了拍房门,问守在门外的人:“请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云简在哭喊?” 屋外没有人回答,云初念又问了一声。 屋外有个人回道:“不必理会,她每天都是如此,应该是伤口疼的受不了了。” 云初念回想云简胳膊上的伤口,心里一阵揪痛,问道:“两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带她去看看大夫,她伤的真的很严重,我身上有银子,你们行行好,帮帮她。” 门外二人听了这话只是冷笑:“别菩萨心肠了,你都自身难保,还管她做什么?再说了我们也不能擅离职守。” 云初念忙道:“大哥,要不这样,我给你们银子,你们其中一个人买点伤药过来,我会一点医术,我来帮她止疼,她总是这样又哭又喊,也影响你们。” 她说着,掏出身上的所有银子和银票,数了数,道:“我这里的银票和银子加起来有一百多两,你们全都拿去,抓药也就花十几两银子,其余的,两位大哥留着当酒钱。” 屋外二人一听一百多两银子,有点心动。 “大哥,我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逃不了的,我就是心疼她,并没有其他想法,求求两位大哥了。”云初念又求道。 那二人琢磨了一会,打开了房门,其中一个把手伸到云初念面前:“把银子拿来吧!我去给她买药。” 云初念急忙把银钱全都放到了他手中,感谢道:“多谢两位大哥了,我现在能不能去看看她?你们放心,我不会逃跑。” 那二人拿到银子,放松了一些警惕,其中一个去抓药,另一个把云初念带到云简的房间里。 云初念一进屋就看到云简正蹲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打颤。 云初念跑上前,关心道:“云简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胳膊疼,你忍着点,我让他们去给你买药了。” 云简抬起头,看向她,双眼通红,满脸泪水,恳求道:“妹妹,求求你了,你去找三王爷好不好,告诉他当初是你冒充了我的名字,那天看到他杀人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云初念不明白她为何还是这样说,她明明就不认识三王爷。 但是看着云简痛苦的样子,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思忖了片刻,道:“姐姐,我真的对此事一无所有,不然这样,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了解了情况,帮你分析分析该如何向他解释。” 云初念体会不到云简身上的疼痛,但是看着她汗流不止的样子,浑身都跟着疼,无论以前她们有什么过节,但是眼睁睁看着她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许云简也是受害者。 也许云简知晓所有经过。 云简缓着气,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所知道的并不多,也是这些年被追杀时陆陆续续打听到的。听说三王爷有位夫人,乃是前太傅大人的女儿,她不仅是余安的生母,也是慕王妃的孪生姐姐,当年因为争夺皇位,三王爷和慕亲王貌合神离,私下里都在用手段想至对方于死地。” “那时候你父亲和三王爷走得非常近,再加上三王爷非常喜欢你父亲做的瓷器,于是就经常约你父亲外出喝茶饮酒,那时候两家走的近,你父亲也会带你去,慕王妃和三王妃又是亲姐妹,慕王妃也偶尔带着慕秋凉过去一起游玩。” “这些,也是娘亲告诉我的,那时候大家相处的非常融洽,可是有一次,三王爷约了大家到山间小院里玩,中途你父亲因为要事离开,离开前他把你留给了三王妃照顾。” “当时山上有座尼姑庵,三王爷会经常请一位名叫静心的师傅过去诵经,那天下了大雪,你无意间看到三王爷拖着也不知是三王妃还是慕王妃的尸体去掩埋,三王爷看到你,问你叫什么名字,突然出现的静心师傅拉住你,告诉三王爷你叫云简。” 云简说到这里,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但是我才叫云简啊!你明明就叫云初念,我始终不明白那位静心师傅为何要说我的名字。” 云初念忙问:“那这位静心师傅呢?现在在何处?” 云简摇头:“不知道,我娘跑遍了所有尼姑庵,都没有找到她,这些事情也是我娘在静心师妹那里听来的。” “那静心的师妹呢?”云初念又问。 “去世了,两年前就去世了。”云简回道。 云初念沉思了一会,理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她不记得儿时的事情,但是从云简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她的父亲曾和三王爷来往密切,经常带着她到一个山间小院和三王爷一家,以及慕王妃一家做客游玩。其中有一次三王爷杀了人,碰巧被她看到,而诵经的静心师傅看到后谎称她叫云简,所以,云简才会被三王爷追杀了这么多年。 如此说,她儿时就与慕秋凉和余安认识。 可是,她为何没有一点记忆。 那么慕秋凉有记忆吗?慕秋凉一直都是认识她的吗? 余安呢?余安靠近她,也是因为儿时认识吗?但是余安为何不向她表明呢? 还有,既然三王爷没有死,一开始就知道是云简看到了他杀人,那为何一开始不追杀她,反而近几年才开始追杀? 云简明明可以回云府躲避,为何还要受这么大的苦跟着她口中的娘亲四处躲避? 种种问题就像一个未解谜团。 云初念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云简应该也与三王爷解释过,或许三王爷不太相信,云简才让她亲自去承认,也或许他们不是真的拿她交换余安,而是设了一个局,只要余安得到安全,那她就会有极大的危险。 这个时候,她向三王爷解释应该毫无意义。 万一余安被抓,只是引慕秋凉上钩呢? 云初念心头一紧,这一切的一切,可能只是一场谋算,可能是刺杀慕秋凉的谋算。 他们为何要杀慕秋凉? 能够威胁到皇权的人难道不是嫡长子慕秋淮吗? 还有,慕王妃和三王妃既然是孪生姐妹,那么当初被三王爷杀害的人,不一定就是真的三王妃,也可能是慕王妃。 而现在的慕王妃,也可能是三王妃。 回想当初余安送给她的那只白玉镯子,明明就和慕王妃的一模一样。 还有,慕秋凉捡到的那个奇怪的手帕,也明明和慕王妃送给舅舅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念心里非常不安,如果慕秋凉真的要带着余安过来交换,那他很有可能会中埋伏。 “姐姐,你告诉我三王爷在哪里,我去见见她。”云初念问云简。 云简听闻这话,先是怔了片刻,然后道:“妹妹是要去为我澄清吗?” 云初念回道:“姐姐,你现在受伤严重,应该想办法治疗,并且你也没有力气与三王爷解释,你的娘亲在他手里,你的一言一行定然也在受他控制。我去见见他,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在一切不知明的情况下,云初念定然不会轻易承认,更何况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她现在要见三王爷,也是想看看人质交换是不是一场骗局。 她和慕秋凉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状态,否则会很危险。 云初念不知云简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但是云简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终是点了点头:“好,我让人带你去见他。” 云简站起身,叫来了门外把守的男子,给他说了几句话。 男子看了一眼云初念,便带着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进房后,男子挪动了一下屏风,屏风“咯吱”一声缓缓打开,接着一个密道出现在眼前。 男子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先进去。 云初念虽然紧张到额头冒汗,但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密道修建的干净整洁,应该是经常有人走动,不然也不会修建的这么好。 走了好一会,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一处房屋前。 男子敲了两下房门,然后推门进去禀告,过了一会他出来,对云初念道:“姑娘请进。” 云初念紧张地握紧了衣袖。 她进了房间。 这间房屋依旧干净整洁,屋里还挂着很多名人字画。 云初念穿过围屏,看到一位身穿深蓝色衣衫的男子背手而立。 男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 第47章 房间里的烛光非常温和,搭配周围墙壁上的字画以及桌子上摆放的花瓶瓷器,使房内氛围温馨且有格调。 房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品味的人。 云初念紧张地站着,单看男子背影她就感到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待他转过身后,即便她做了很大的心里准备,但还是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宽肩阔背,尽显岁月沉淀下的稳重与力量。面庞轮廓分明,浓眉如剑,斜插入鬓,双眸深邃如海,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高挺的鼻梁下,一张紧闭的薄唇,不苟言笑时,自有一番威严。 他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虽不华丽,却剪裁得体,质地精良。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佩着一块温润玉佩,多显儒雅和品味。 云初念望着他,从他的眉眼里看到了余安的影子,甚至还看到了慕秋凉的影子。 她对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没错,就是熟悉。 她应该真的认识他。 “您,可是三王爷?”云初念紧张地问道。 男子打量着她,在她问出话后扬唇笑了,他虽显威严,但是笑起来却温和许多,和余安笑起来十分相似,两个人的眼睛都爱半眯着。 他开口,嗓音低沉:“对,我就是三王爷,姑娘请坐。” 他比云初念想象的要客气的多。 云初念给他施了一礼,走到桌前坐下。 三王爷坐回主座,依旧审视着云初念,问道:“姑娘找我何事?” 画风月 第66节 何事?他好像在明知故问。 云初念斟酌了片刻,道:“王爷身份尊贵又是皇家身份,其实,应该是民女问一句,王爷请我至此可有什么要事。” 请?她居然如此淡定地用“请”这个字。 既然她都如此客气了,三王爷说话也没太强势,淡声道:“云简应该都告诉你了,我把姑娘带来此地,为的就是交换我儿余安。” 他亲自承认了,余安果真是他的儿子。 云初念颔首道:“说起来我与余安公子也算有缘,前段时间我外出写生不甚坠河,还是余安公子救了我。余安公子在绘画方面颇有造诣,让人钦佩,我和慕秋凉都与他相识,若是他在慕秋凉那里,想必慕秋凉也不会为难他。” 云初念语音温柔,说的心平气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来做客,一点也不像被绑来的人质。 三王爷被她这番说辞惹笑了,问她:“你不怕我?我可是把你绑来的人。” 云初念没敢看他,轻声回道:“自然怕,怕到手心冒冷汗,虽然怕,那也是被王爷的威严震慑的,您是有权有势的王爷,我一弱女子,懂得什么叫自不量力,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轻易伤害我一小女子。” 三王爷觉得她说话很有趣,也觉得她很聪明,又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那你来找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次,云初念抬头看他,很认真地回道:“我过来只是想确认云简口中的话是否真实,云简是我的堂姐,看着她伤成那样,我很是心疼,云简姐姐一直强调她是无辜的,若她真是无辜的,还请王爷放过她和她的娘亲。” “没想到你还是个菩萨心肠。”三王爷挑唇一笑。 “倒不是。”云初念否认,“毕竟同为女子,她又不是大恶之人,任何生命都值得尊敬,她现在伤口发作,一直备受煎熬,应该尽快得到很好的治疗。之前我和余安公子一起绘画时,他曾对我说,行善之人必有福报,人命至上自是不能随意践踏,余安公子是个善良的人,他的善良感染了我,所以我想王爷应该和余安公子一样,都是大善大义之人。” “好一个大善大义。”三王爷仰头一笑,问她:“你想道德绑架我?” 云初念摇头:“不是,是真心这样认为,王爷,不如这样,交换余安的时间改一改。” “改一改?为何要改?改到什么时候?”三王爷问她。 云初念回道:“改到三日之后,我了解慕秋凉,他应该不会轻易交人,毕竟他已经知道余安的身份。本来皇上是给我和余安赐婚,可是慕秋凉得知余安的身份后,不仅让皇上改了圣旨,还把余安抓了起来,您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他一个亲王府的次子,皇上怎么能轻易听他的话随意改变圣旨,我觉得,您不妨再观察观察,以免中了圈套。” 三王爷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想出卖慕秋凉?” 云初念摇头:“出卖自然不敢,我已与他成婚,我们整个云家都与他牵扯上了关系,但是世事无常,谁能保证慕秋凉会为了我真的放了余安,我没有这个信心,我只想争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你让他等三天,三天后就会知道他是真的想救我,还是假的想救我。我一介女子,不懂你们之间的权利斗争,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我也希望余安公子能平安活下去。” “你喜欢余安?”三王爷抓住了一个重点问题。 云初念没有回答,只是扬唇笑了笑。 她这个笑容很有深意,三王爷琢磨了好一会,最后斟酌一番,道:“那好,你且再在这里待三日。” 云初念颔首道谢,然后问他:“那王爷能否请个好一点的大夫为云简医治伤口?她疼的不停哭喊,招来了外人不就麻烦了。” “好。”三王爷一口答应,“我会请最好的医师为她医治。” 云初念又给他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云初念行完礼,三王爷并没有立即让她走,而是起身走到一处花几前,拿起上面的一盏青花瓷瓶,道:“这个花瓶是你父亲生前送给我的,你父亲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只可惜走的早,去世前我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云初念不知他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听语气和神情不像是演的,她轻笑道:“多谢王爷挂念家父,想必家父也从未忘记您这位好友。” 三王爷把花瓶放下,又审视了她一眼,笑道:“打小我就觉得你这丫头聪明,没想到长大了更聪明。” 云初念谦虚一笑:“多谢王爷夸奖。” 三王爷道:“你且回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告诉守门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云初念颔首一礼,退出了房间。 出去以后,云初念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三王爷的神情和说的每一句话,从对话中可以看出,三王爷根本不在乎云简看到他杀人这件事情。 也从三王爷话中可以得知,三王爷确实和她的父亲比较亲近,并且儿时也见过她,既然见过,就算尼姑当时说云初念就是云简,三王爷也不会相信,毕竟三样自幼就认识她。 那么,云简有可能在撒谎,也或许是她口中的“娘亲”在撒谎。 她那个“娘亲”到底是谁呢? 云简又怎会相信那就是她的亲娘? 这位三王爷表面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实则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初念一时很难看出。 现在她争取了一些时间给慕秋凉,希望他能想办法救出自己,又不会中了三王爷的圈套。 时间拖的越长,越能打乱三王爷的计划,也能给慕秋凉争取更大的胜算。 她想,依慕秋凉的能力,三天应该足够了。 —— 慕秋凉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醒来后他一把抓住江义,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云初念的消息?” 江义见他醒来,激动的眼含泪光,急忙回道:“有消息,有人放话,三日后带着余安去交换。” 慕秋凉急忙起身下床,问道:“背后的人是谁?在哪里交换?” 他说罢,刚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江义一把扶住他,看到他鼻子又开始流血,叫来梁齐打来了水和拿来了毛巾。 他扶着慕秋凉坐下,劝道:“公子你先别激动,身体要紧,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梁齐湿了毛巾递给江义,江义一边帮慕秋凉止着鼻血,一边道:“很显然,这次是冲着余安来的,昨晚他们放信说要交换人质,大公子派了三万兵将还埋伏在东城。” “大哥?”慕秋凉微蹙眉头,瞥了一眼江义。 江义和梁齐连忙行礼,抱歉道:“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看你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办法才去找的大公子,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和梁齐都担待不起。” 慕秋凉没有追究他们,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问道:“大哥现在在何处?” 江义回道:“不知道,早上来了一趟,看了看你又走了,我已经告诉他了交换人质改了时间。” 慕秋凉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吩咐梁齐:“去把大哥找来,先不要调用皇家兵将,这事不简单,背后非常复杂,查清楚之前不能惊动皇上。” 梁齐回道:“好,我现在就去。” 慕秋凉出了房间,来到关押余安的房间里。 此时的余安还处在昏迷当中,身上的白色衣衫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慕秋凉蹙眉问:“怎么回事?” 江义回道:“是大公子刺的,还不让找大夫医治。” 慕秋凉轻叹了口气,吩咐他:“快去找大夫,帮他包扎伤口。” 江义:“好。” 江义叫来了大夫,大夫为余安处理完伤口,慕秋凉吩咐江义给余安换了身衣服,还让大夫给余安灌了药。 慕秋凉先去召集了暗士,然后把京城内外所有可疑的地点都埋伏了一遍,最后又买下了京城里所有商贩的烟花爆竹,安排到各个街道。 做完这一切,等他回到别院时,慕秋淮已经回来了。 慕秋淮看到他,满是激动地上前问道:“二弟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慕秋凉请他坐下,回道:“多谢大哥关心,已无大碍。” 慕秋淮很是不解地问:“二弟为何要我撤兵?对方非常狡猾,现在改变了交换的时间和地点,也不知其中是否有炸。” 慕秋凉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担忧:“我知道大哥很关心我,但是我不想让大哥牵扯其中,你动用皇家兵将,即便隐瞒的再好,终归会被父亲和皇上知道,这事,我自己会看着处理。” 慕秋淮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那么关心弟弟,弟弟竟然一点也不领情,他不解问:“为何就不能让父亲和皇上知道?这本就不是小事,余安背后的人不简单,我们应该把他找到抓起来,即便我用了皇家兵将,皇上和父亲也能理解,毕竟要救的人是我们亲王府的云初念。” 云初念现在确实是亲王府的人。 很多事情,慕秋凉还是不想让慕秋淮知晓,他沉思了片刻道:“大哥的好意我懂,此事是我和云初念的事,我不想让任何人插手。” 不想让任何人插手?慕秋淮眸光立即暗沉下来,冷声问:“你在提防我?” 慕秋凉急忙道:“大哥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秋淮站起身,深吸了口气:“那好,既然你不让我管,从今以后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管。” 他说完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看向慕秋凉,开口语音又沉了一些:“她既然已是你的妻子,你何必还要这样提防?” 提防?他哪有提防。 慕秋淮说完就大步出了房间,慕秋凉给江义摆手:“快跟上去,好好解释解释。” 江义叹了口气,急忙去追慕秋淮,这差事有点不好办,慕秋淮这脾气,他怎么能解释的清。 房间里安静下来,慕秋凉艰难地撑住虚弱的身体坐下来,他拿袖子擦了擦鼻子,发现又流血了。 这样一直流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他真的很害怕有一天倒在云初念面前。 他现在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他去世以后呢,丢下她一个人,她要怎么活下去? 这时候,梁齐端了药过来,放到他面前道:“公子,该吃药了。” 慕秋凉蹙眉问:“什么药?哪位大夫开的?” 梁齐回道:“回公子,是江太医,他给您开的治疗外伤的药。” 江太医,慕秋凉唯一一个信任的医师,那也只介于多年前,后来他很少生病,就没再找他医治过。 慕秋凉把药喝完,交代梁齐:“我这伤不碍事,以后别让他再来了。” 梁齐有些犹豫:“公子,身体健康最重要,我瞧着江太医人挺好的,咱没必要防备他。” 梁齐非常了解慕秋凉,慕秋凉是一个做事极为小心且又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人,尤其在用饭和用医方面,戒备心十分重。 慕秋凉依旧道:“不是重伤,过几日就好了,不必惊动大夫,尤其是太医。” 说话间,江义折返了回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慕秋凉道:“公子,大公子那里解释清楚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一个令牌递给他:“这是大公子给你的令牌,说这个令牌可以随意调动他门下兵将,让你留着有备无患,我瞧着大公子也是心疼你,害怕你再受伤,你不让他插手这事,他心里自然不舒服,换做是你,你也会不开心,毕竟是亲兄弟。” 慕秋凉接过令牌,什么也没说。 在他的计划里,大哥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得以安全。 他不想让大哥牵扯到这场复杂的斗争之中。 —— 云初念被关在房间里一整日,这一日里,有人过来给她送水送饭,云简没有再来找过她,也没有再听到她的哭喊声。 云初念向守门人寻问云简的情况,守门人说,已经有大夫给她医治,情绪稳定了许多。 画风月 第67节 云初念坐在房间里数着时间,偶尔跑到门前听听屋外的动静。 如此又过了一日,这日傍晚,云初念走到门前想要寻问时辰,却听到门外两个人正在交谈。 说的什么云初念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听到了“转移”两个字。 她开始担心三王爷又有了其他计划,紧张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明日就是交换人质的日子,她不知三王爷和慕秋凉是如何交接的,现在慕秋凉在明,三王爷在暗,慕秋凉有点吃亏。 正在云初念忐忑不安地琢磨之际,只听屋外“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鞭炮齐鸣和烟花的绽放声。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十分刺耳。 屋外其中一个守门人听到动静,跑下楼查看,他走到客栈门前,只见大街上已经围了很多人。 随着一声声巨响,刹那间,无数璀璨的光点四散开来,宛如金菊怒放,牡丹盛开,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梦如幻。 烟花绽放的地方不止这一处,似乎整个京城的夜空都在上演一场绚丽的烟花景象。 守门人不禁愣在原地,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且震感的场面。 大街上聚集的人越来许多,大家一边观看一边欢呼。 云初念站在房门前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烟花,又紧张又激动。 这或许不是一场普通的烟花盛典。 她在房间里四处搜寻,最后搬起了一个圆凳。 她走到房门前,对门外的人道:“大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听起来这么吓人。” 出去打探的男子一直没有回来,门外仅剩的男子有些焦躁不安,他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大的动静。 他回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你老实待着。” 云初念定了一下神,吸了一口气,使劲大喊了一声。 屋外男子听到喊声立即打开了房门,他刚踏进房间,躲在门后的云初念上前一步,举起凳子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男子头上一疼,脑袋一懵,踉跄地向一边倒去。 云初念立马提起裙摆向门外跑。 她跑出房间,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但是刚跑到一半,另一位站在客栈门前看烟花的守门男子转头看到了她。 云初念吓得立马停了下来。 男子看到她跑了出来,抽出佩剑就向她冲去。 云初念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可是这时候,屋里的那位守门男子也拔刀冲了过来。 云初念被夹在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奈之下她只好冲着门外大喊:“救命,有人要杀我。” 但是,震耳欲聋的烟花炮竹声几乎掩盖了她的呼喊声。 正在她绝望之际,突然一个黑衣蒙面人冲进了客栈,只听“噗嗤”一声,楼下的守门男子被刺了一剑,紧接着,黑衣人一个纵身跃到云初念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就往楼下跑。 云初念被黑衣人拽着出了房间。 此时大街上站满了人群,夜空中的烟花还绽放的十分绚烂。 云初念抬头看了一眼,如此壮观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别看了,见了公子再看。”黑衣人出声提醒她。 云初念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喜道:“梁齐?” 黑衣蒙面的梁齐摘下面罩,回道:“没错,是我,夫人快跟我走,公子在等你。” 云初念看到梁齐瞬间红了眼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梁齐带着她穿过人群,来到街头。 云初念看到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江义。 江义看到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公子,夫人回来了。” 车帘蓦地被掀开,接着一袭红衣的慕秋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云初念远远地看着他,含在眼里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她慌忙跑上前,还不等慕秋凉说话,就一把抱住了他,哭着道:“慕秋凉,终于见到你了。” 在她抱上来的那一刻,慕秋凉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双长睫不停地颤动,看到她没有受伤,僵挺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抱上了马车。 云初念抓住欲上马车的他,说道:“云简和三王爷都在这家客栈里,快派人去救云简,客栈一个房间里的屏风后面有一个密道,密道里就是三王爷的住所。” 慕秋凉闻言点了一下头,吩咐梁齐:“把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救出云简,活捉三王爷。” 梁齐领命,前去执行。 慕秋凉跨上马车,由江义架起马车火速离开了这里。 马车里,云初念紧紧抓着慕秋凉的手,问他:“那晚打斗的时候有没有受伤?那么多人围攻你们,我真的很害怕你有危险。” 慕秋凉本来激动和后怕的情绪还未稳定,听了她这话,一把抱住了她,轻声道:“傻丫头,被抓走的人是你,怎么还有功夫担心我,你放心,我没事。” 听到“我没事”三个字,云初念终是放心了,她常常吐了口气,感受着他的温度,心里踏实多了。 马车到了亲王府,慕秋凉先下了马车,把云初念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然后一路抱着她回了华居轩。 进了房间,慕秋凉把她放在凳子上,吩咐嬷嬷们去准备洗澡水和干净的衣服。 云初念坐下来,望着熟悉的房间,终于缓过神来。 被抓走的这几天,她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慕秋凉蹲在她身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终是放心了。 “慕秋凉。”云初念望着憔悴不堪的他,“你怎么流鼻血了?” 流鼻血? 慕秋凉急忙拿袖子去擦,发现确实又流血了,笑回道:“可能因为太担心你,心急上火导致的,不碍事。” 他说着,站起了身,扯了一条毛巾擦了擦鼻子,止了一会血。 云初念起身走到他跟前,从身后抱住他,哽咽道:“见不到你的这几天,我真的很想你,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慕秋凉,这辈子,不丢下我好不好?若是没有你,我可能也无法活下去。” 从来,她都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恐惧感,在被抓走之前,哪怕一直猜测他会生病或者要离开自己,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被关起来的那几天里,她想了很多,想起从第一次见慕秋凉,想起做的第一个关于他的梦,想起后来他们一次次见面,想起梦中好的不好的所有事情。 她发现,她和慕秋凉好像早已捆绑在一起,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还是这个世界的他们。 在梦中,她站在坟前哭的伤心欲绝,这一世,她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痛失爱人的感觉了。 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打湿了他一大片衣衫。 她说:“慕秋凉,我爱你,别丢下我。” 慕秋凉,我爱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一句话。 现在听起来,顿时让他的心口像被刀剜一样的疼。 他僵挺地站着,拿着毛巾的手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 他不敢想象,她被抓走的这几天里,有多无助多害怕。 鼻子上的血还在流,伴着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红色衣服上,他低着头,许久才道:“待会洗个澡,今晚我搂着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散散心。” 直到这个时候,他有事,还是不愿告诉她。 她松开他,擦了擦眼泪,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着鼻子上的血,不想给他太大压力,温声道:“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我们再去散心,最近我会好好待在家里,等安全了再出门。” 她说着,抬头看他,看着他通红的双眼,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说:“你现在是我的夫君哥哥,我是不是可以使唤你来伺候我。” 她总是这样,总是能够很快缓解自己的情绪和缓解压抑尴尬的气氛,然后又能给他空间,不去追究他不愿说的事情。 这样的云初念,怎能让人不爱呢! 他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压了压苦涩的心绪,问她:“你想让我怎么伺候你?” 她笑了笑道:“伺候我沐浴。” 他点着头,俯身亲了她一口。 嬷嬷们准备好洗澡水,他便抱着她到偏房里沐浴。 他帮她拆掉头上的发簪,又帮她松开长发,轻轻脱掉她身上的衣衫,把她抱进浴桶里。 泡在温热的浴桶里,云初念感觉身上舒爽了许多,她扯起慕秋凉的衣袖,小声问:“要不要一起洗?” 慕秋凉的耳朵微微泛红,躲避了一下她的目光,回道:“我先伺候你,我待会再洗。” 云初念愣了愣,没好意思再问。 云初念洗漱完,慕秋凉帮她穿上睡袍,又把她抱到床上,随后又独自去偏房洗漱。 过了一会,他洗漱回来,依旧穿了一件红色衣衫。 他修长的头发散于身后,发梢还滴着水。 云初念拿了毛巾帮他擦干,又帮他简单挽了一下。 慕秋凉吹灭了蜡烛,二人躺回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还能听到稀疏的烟花声。 慕秋凉一只手揽着云初念,一只手轻揉着她的头发。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都无事发生。 云初念心中疑惑。 他们已经成婚,难道不该圆房吗? 为何慕秋凉没有动静呢?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吗? 还是,没到圆房的时候? 画风月 第68节 她在心里琢磨,没有一点困意。 过了好一会,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夫君哥哥。” 慕秋凉听到她的喊声只是轻轻应了一下。 云初念难以启齿,但是非常想问一问。 过了好一会,她刚要开口,慕秋凉又搂紧了她一些,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关于三王爷和云简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云初念被好奇心勾起的欲望正烧的旺,见他没有要圆房的意思,只好往他胸口贴了贴,乖巧地“嗯”了一声。 这一晚,很平静。 翌日云初念醒来的时候还被慕秋凉抱着。 慕秋凉气色越来越不好,云初念醒来很久后他才醒来。 他有气无力地坐起身,把云初念扯进怀里,趴在她肩头歇了一会。 床还没有下,他就已经没有力气了。 缓了好一会他才下了床,云初念帮他穿好衣服,见他手腕上的佛珠不见了,问道:“手上的佛珠去了哪里?怎么不戴了?” 慕秋凉指了指床头:“我怕晚上睡觉硌到你,睡之前取了下来。” 云初念走到床前,拿起那串佛珠,想起南岭仙人送给她的那本书,书上说,这串佛珠是来拯救主人的。 它的主人会是谁? 是慕秋凉吗? 可是为何,他戴上佛珠以后身体依旧不好,反而越来越差。 云初念思忖了好一会,对他道:“要不然这几天先别戴。” 慕秋凉问:“为何?” 云初念回道:“这东西是老和尚送的,说是可是祛病去灾,但是我怎么瞧着不灵验呢?” 慕秋凉本来对这种事情半信半疑,之前因为是云初念送的他才一直戴着,现在她说不戴,他便道:“那好,听你的,先不戴。”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把佛珠放回了床头。 过了一会,二人正准备去用饭的时候,梁齐匆匆跑来,说:“公子,抓了几个人,云简姑娘救出来了,但是没有找到三王爷,不过有一个人很可疑,公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第48章 关于昨日慕秋凉放烟花这件事情,云初念一直都未来得及细问,之前她想过很多种慕秋凉救的她的办法,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一种。 云初念见他气色不好,握紧他的手,道:“不如吃了饭再处理。” 江义看了一眼慕秋凉,轻笑道:“对,你们先用饭,那些人我已经关到别院了,公子吃了饭再过去审问。” 慕秋凉应了一声,拉着云初念去用饭。 亲王府的饭菜搭配的非常好,每一样都好吃又营养。 云初念给慕秋凉夹了一些菜和盛了一碗补气血的汤,对他道:“我看你有气无力的,许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先喝点汤,待会儿我让人找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慕秋凉一听她要找大夫,自是知道瞒不了太久。 云初念是一个情绪稳定且又聪明的人,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定然察觉到了什么。 慕秋凉夹了一道菜喂进她嘴里,回道:“我认识一位太医,医术很好,先前都是他为我医治,一会我出去的时候顺便过去让他瞧瞧,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担心和休息不好导致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她怎么会不担心? 云初念看着他,知道他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哪怕她套了好几次话,他都不肯透露一丝一毫。 这次他抓了余安,导致三王爷把她带走来交换余安,他们之间的牵扯应该比她想象的严重和复杂。 而他什么也不告诉她,连解释都没有。 哪怕他身体出了问题,他也绝口不说。 她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他们明明已成夫妻,可他为何还要事事相瞒呢? 要说他不爱自己,但他明明那么关心且又在乎的不行。 要说他爱自己,他却不能与她谈彻心扉,甚至她还能在他眼睛里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样的慕秋凉,她今后要如何对待? 可她已经陷进去了,陷进了无法自拔的感情里。 她低头喝着粥,感觉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这个盒子,没有门,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她既已进了亲王府,或许此生再也出不去了。 “慕秋凉。”过了好一会,她一边低头咬着牛肉馅的包子,一边道:“你这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比如需要银子的地方,因为成婚太匆忙,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我父亲生前给我留了一笔财产,曾祖母也给我准备了一些嫁妆钱,我自己也攒了很多银子,加起来应该有不少,你若是需要,我就回云府给你取。” 若是他只图云家的财产,她可以大力支持他。 慕秋凉抬眸看着她,帮她把低头时垂在一侧的秀发拢到肩后,回道:“我不需要这些,就算需要,我也不会要你的。” 云初念把包子放到盘子里,抬头看他,问道:“为何不要?” 慕秋凉扬唇轻笑:“我娶你又不是图你的银钱,即便我们是夫妻,我也没有资格要你的东西,何况,我有能力养活你和我们的小家。” 他说的真诚又温柔,云初念深深地望着他,一瞬间,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懊恼。 慕秋凉,应该是爱她的吧!是她胡思乱想了。 她又给他盛了一碗营养粥,催着他喝下。 二人吃过饭,慕秋凉就随着江义去了别院,云初念则开始准备省亲的礼物。 到了午饭时间,云初念准备好饭菜等着慕秋凉,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她简单用了一点饭,又等了一会,见他依旧没有回来,就回房睡了一会。 已经好多天没有做梦的她,这一觉,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尼姑庵。 这时候的尼姑庵,在秋风下看起来有些许凄凉,片片树叶不停掉落,伴着凉风,让人心中微微发寒。 随着一声钟响,她看到自己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她穿着僧袍,手里拿着拂尘,面无表情地向远门外走去。 到了尼姑庵门外,只见一袭青衣的云嵘站在那里。 这时的云嵘看起来成熟稳重,早已褪去了以往的稚嫩。 云嵘看到她出来,激动地走上前,热泪盈眶地叫了一声“妹妹”。 她给云嵘弯身行了一礼,面上十分淡然。 云嵘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凝噎道:“妹妹何苦要这样做?整整十年,你可知这十年我们是如何过来的?你可知慕秋凉是如何过来的?哥哥不明白,妹妹为何要答应他们欺骗我们这么久,现在,你又在做什么?脱离红尘吗?做一个不能再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云嵘很激动,说着说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任凭云嵘抓着自己,依旧淡漠不语。 “妹妹。”云嵘摇晃着她的肩膀,“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还有扳回一局的机会,虽然余安做了皇帝,但是他不能服众早晚会下台,南岭仙人已经在极力给慕秋凉治疗了,南岭仙人说,慕秋凉还有苏醒的可能,只要他醒来,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你跟我走,跟我去见他好不好?” 也不知是云嵘激动的情绪感动了她,还是在听到慕秋凉还有醒来的可能,原本淡定冷漠的她,终是红了眼睛。 但她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许久才道:“我既已削发为尼,便已脱离红尘,没有再回头的可能,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她说罢,弯身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向院里走去。 “云初念。”云嵘一把拉住她,伤心道:“十年里他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你,哪怕是死,嘴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为何要如此狠心?我们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保住他一口气,只要你回去,只要你回去告诉他你还活着,他一定还会醒来的,他身上的毒已经去除,他的求生欲也非常强,给他一点希望,他一定还能好起来。妹妹,哥哥求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就算是夫妻一场,见一见他好吗?” 云嵘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他抓着她的衣袖不敢松手。 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直到钟声响起,她终是甩开了云嵘的手,又回了尼姑庵。 尼姑庵的房门被紧紧关上。 云嵘拍打着尼姑庵的院门,声泪俱下地一声声喊着“妹妹”。 秋风越来越大,吹得院中的大树沙沙作响。 枯黄树叶片片凋落,尼姑庵又恢复了宁静。 云初念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窗幔上的流苏坠儿,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她擦着不停滑落的眼泪,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起身下床。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渐渐泛黄的树叶,心里的失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难道,慕秋凉真的会离开? 快到傍晚的时候慕秋凉才从外面回来,云初念迎上前,瞧着他精神头比走之前好了许多,问道:“这一日累坏了吧!有没有去看太医?” 慕秋凉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屋,轻笑道:“我就说是之前休息不好才会如此,你看现在,好了很多。” 他不回答她的重要问题,她也能猜出他没有去看太医。 她不知他在固执什么,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问道:“那有没有用晚饭?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洗一洗,我们先去用饭。” 慕秋凉起身走到衣柜前,解着衣带,回道:“我还不饿,今日审问了几个人,有了一些收获,我已经找大夫看过云简了,大夫说她的伤能医治好,虽然不能恢复到常人那般,但是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痛苦。” 他脱掉上衣,把衣衫放在架子上。 云初念从背后看着他,看着他宽肩窄腰的后背,面上微微一红,接话道:“能医治好就行,被抓走的时候,我与云简接触过,我觉得她知道很多事情,她还有一位娘亲,好像在三王爷手里。” 慕秋凉从柜子里扯下一件衣衫穿在身上,走到她面前坐下,松松系了一下衣带,半边胸膛还露着,他回道:“她娘亲叫亲婶,这次抓来的人里没有她,她好像还在还在三王爷的手里。我也寻问了云简,听她的意思,她的身世好像和你们云府的王管家有点关系。” “王管家?”云初念忙问,“你查到了什么?” 慕秋凉回道:“查到了王管家和这位青婶的关系不简单,青婶和王管家是青梅竹马,青婶年轻时在三王府当过差,好像还做过余安的奶娘,听说她和王管家成过婚,后来三王府别被灭时她就消失了。” “那云简是不是青婶的孩子?”云初念忙问。 “应该是,如果是,那她可能也是王管家的孩子。”慕秋凉回道。 “王管家的孩子?” 如此说云简和云府没有血缘关系?怪不得云简宁愿被追杀也不回云府。 画风月 第69节 云初念疑惑道:“那为何四叔说云简是他的孩子呢?” 慕秋凉回答:“据我所查,你四叔根本就没有孩子,也没有成过婚,我找到一位在你们云府做过瓷器的老伯,听他说,你四叔当年从外面抱来一位女婴,那女婴的父母是谁没人知晓,但很巧的是,不久后,你父亲也从外面抱来一名女婴,更巧的是,这两名女婴年龄一样大,后来那两位女婴都留在了你们云府。” 云初念有些震惊,如此说,那两位女婴应该就是云媮和云简。 “你还查到了什么?云媮的身份有没有查到?”云初念忙问。 慕秋凉摇头:“没有,我已经在查了,查到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云初念点点头,再去看他,发现他精神又好了许多,说起话来语音也没有那么虚了。 她觉得神奇,难道真是那串佛珠在作怪? 她突然直勾勾地审视着,审的慕秋凉脸上一红,问她:“怎么这般看我?” 云初念拉着他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对他道:“你转个圈。” 慕秋凉有些疑惑,按照她的意思转了个圈。 云初念又道:“你走几步。” 慕秋凉又很听话地走了几步。 云初念见他突然恢复的如往常一样,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走到跟前,贴在他胸口上,听了听他的气息,发觉他时下呼吸和心跳都和正常人无疑。 她更为纳闷,怎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恢复的这么好呢? 慕秋凉不理解她这番举动,笑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云初念摇头,走到床前拿起那串佛珠,对他道:“我是在怀疑这个东西是不是有问题,明个你找一位医术好一点的大夫过来,检查一下这串佛珠。” 慕秋凉明白她的意思,也在怀疑佛珠是否存有问题,他回道:“好,明日我找人看看。” 他说罢,抓起她的手:“我们先去用饭。” 云初念站着没动,帮他整理了一下敞开的衣衫,开始为他系衣带。 她垂着头紧贴着他,手上动作很轻,每系一下眼神就闪动一下。 慕秋凉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距离能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那双微张的红唇,喉结动了一下。 云初念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往他跟前走近一些,小声道:“我还不饿。” 她的眼睛不停地闪动着,他听明白了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看着她,过了好一会,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先去吃饭。” 先去吃饭。 他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躲避? 她往后退了一步,慢慢低下来头,继续为他系衣服。 慕秋凉心疼地看着她。 在没有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之前,他不忍心去碰她。 若有一天他真的离开了。 她完好无损地离开亲王府,或许还能重新开始,或许还能找到一个爱她守护她一辈子的人。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毁了她一生。 云初念默默地为他系好衣服,随他到了别房用饭。 用饭期间云初念很安静,一直都未说话。 二人用了饭,洗漱完以后,慕秋凉就上了床。 云初念走到书桌前,对他道:“我想画会画,你先睡。” 慕秋凉拿了本书,回道:“好,我看会书,陪着你。” 云初念没做声,铺了纸开始作画。 她一直低头画着,画了一个多时辰都未抬头看慕秋凉一眼。 慕秋凉渐渐有了困意,对她道:“别画了,快睡,明日还要回云府省亲。” 云初念头也未抬地回道:“你先睡,我马上就画好了。” 慕秋凉躺在床上,侧身望着她。 他知道她生气了,应该非常生气。 “云初念。”他轻声叫她。 “嗯。”云初念应了一声。 “对不起。” 云初念蘸着墨,听到这三个字怔了片刻,继续头也不抬地画着。 过了一会她才道:“道什么歉,谁能预料事情那么突然,虽然三王爷关了我几日,但是并没有伤害我,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她说罢,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对他道:“快睡吧!又刮风了,不知明天会不会下雨。” 她又重新走回桌前坐下,继续低头画画。 慕秋凉看着她,除了愧疚,也不知再说什么。 她答非所问,也是在给他台阶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秋凉迷迷糊糊地睡去,待他醒来时发现天还未亮,而云初念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起身下床,把她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他又得走到书桌前,看着她画的那幅画,一颗心又疼了起来。 画中,一座古朴的院子里,一棵飘着落叶的大树上挂着一鼎黄钟,黄钟下面是一个孤独的背影,背影下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他颤动着眼睫,不敢再多看一眼,帮她把画收进了抽屉里。 云初念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边也没有慕秋凉。 她起身下了床,这时候慕秋凉从偏房里出来,给她拿了一件粉色衣衫过来。 云初念看着他,轻声问:“怎么起这么早?” 慕秋凉走到她跟前,帮她穿上衣服,回道:“一大早出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云初念没多问。 慕秋凉帮她穿上衣服,又帮她穿上鞋子,还亲自端了水过来给她洗手洗脸。 云初念安静地享受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直到用早饭的时候才与他说了第二句话:“待会到了云府,别与云府的人说我被抓的事情,云嵘也不要提。” 慕秋凉一边为她剥着虾一边应着。 云初念接过他递来的虾,咬了一口放到了一旁,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出去等你。” 她说完就出了房间。 慕秋凉也没再继续用,起身去追她。 云初念叫来了江义和梁齐,开始让他们把礼品搬到省亲的马车上。 慕秋凉跟在她身后,见她一直不理自己,心里有点着急。 礼品装好以后云初念就上了马车,慕秋凉随后跟她上车。 二人坐在马车里都未说话。 慕秋凉抓起她的一只手,见她还是不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车缓缓前行,直到走了一半的路程,云初念才开口:“慕秋凉,要不,我在云府住一段时间,等你忙完了,什么时候想让我回去了,我再回去。” 很明显她在说气话。 第49章 因为入秋的缘故,再加上天气阴沉沉的,不禁让人感到微微凉意,也让人的心情沉闷闷的。 云初念轻抬了一下眼,没敢看慕秋凉的眼睛,只是瞧着他的一双手。 慕秋凉动了动手指,身子紧张到比方才坐的还要笔挺。 过了一会儿慕秋凉才回道:“刚成婚我自是不想与你分开的,你没在的几日里,我连觉都睡不着,又怎么舍得再与你分开。” 慕秋凉长这么大,算是把会说的好话都说了,这也是他发自内心的,但是对她的愧疚感他还是不知要如何表达。 看着她生气,他有些手足无措。 云初念听闻他这话没做声,心里倒也舒服了一些。 马车到了云府院门前,云初念率先下了马车,她一下车就看到了在门前等候的娘亲、云媮以及云嵘。 “娘。”云初念叫了一声,上前抓住了娘亲的手。 这时候慕秋凉也下了马车,给几人行了礼,叫了一声:“岳母。” 周韵急忙招待他们进了屋。 几人坐下,周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云初念,见她脸色不好,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云初念和慕秋凉给娘亲奉了茶,周韵审视着他们的神色情,见二人从一下马车到现在都未互看一眼,不免有些疑惑。 “念儿怎么瘦了?”周韵忍不住问道。 云初念回了云府放松了许多,揪了一粒葡萄吃进嘴里,笑回道:“哪有成婚不瘦的,毕竟到了新环境不适应,娘亲莫要担心。” 周韵忙问:“是哪里不习惯?” 她说着,看向慕秋凉,问:“是吃不习惯,还是睡不习惯?念儿自幼就挑剔,到了陌生环境会失眠,姑爷担待一些。” 慕秋凉有些紧张,急忙回道:“回岳母,是我的疏忽,让初念受委屈了,回去我会好好安排。” 周韵知道亲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云初念住不惯并不稀奇,她没再追问,寒暄几句就去准备饭菜了。 现在房间里还剩下云初念、慕秋凉、云嵘和云媮。 画风月 第70节 云媮一直不爱说话,云初念也没什么要说的,云嵘和慕秋凉若是再不开口,四个人只能尴尬地坐着了。 “待会少卿大人可能要来。”云嵘打破了尴尬。 少卿大人? “可是与你订婚的少卿大人家?”云初念忙问,“那妹妹也要来吗?” 云初念指的未来的嫂嫂。 云嵘应了一声,看了一眼云媮,又道:“沈楠大哥也会来,前些日少卿大人就有意拜访,听闻今日是妹妹和妹夫省亲的日子,今一大早就传信说要来招待新姑爷。” 这话听起来云府和少卿大人关系很是亲近,云嵘都用新姑爷这样的称呼了。 若那位失去双腿的大公子也来的话,岂不是和云媮相见了?前些日老祖宗还有意把云媮婚配给此人。 云初念去看云媮,云媮垂着头也不说话,只听云嵘又道:“沈楠大哥已经向云媮姐姐提了亲,半月后就会成婚。” 成婚? 云初念蓦地站起了身,蹙眉问:“为何要成婚?媮姐姐也愿意吗?可是曾祖母又逼迫她?” 云媮见云初念激动,急忙道:“妹妹你先别着急,这事怨不得任何人,是我想嫁的。” “姐姐想嫁。”云初念满是不理解,“姐姐可知他的腿……” 云媮点头:“我知道,我已与他见过几次面,沈楠人很好,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 云初念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云媮姐姐嘴里说出这句话,这么优秀的她,怎么能随意嫁人呢? 她不是喜欢云嵘吗? 云初念又去看云嵘,云嵘则很淡定从容,不像是听到爱人要嫁给别人时的反应。 云初念心里闷闷的。 慕秋凉察觉到云初念心情不好,起身对云嵘道:“二哥,我们出去走走。” 云嵘应了一声,跟着慕秋凉出了房间。 云初念走到云媮跟前,抓起她的手,满是心疼地问道:“姐姐,你不觉得委屈吗?其实姐姐只要态度强硬一点,是可以争取到自由选择夫君的权利,虽然云嵘已又有了其他选择,但是姐姐千万不能随意放弃自己的人生呀!姐姐值得更好的人。” “什么才是更好的人?”云媮苦笑一声,“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依我的身份和处境,哪有选择更好的机会。今生,找一个疼我爱我的人就好,我不在乎他是否身体健全,我觉得心里健全比身体健全重要。” 云初念皱着眉,还是替云媮委屈。 云媮抓起她的手,轻拍着,笑说:“难道妹妹不想让姐姐嫁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你也不是不了解云嵘的性子,姐姐与他,好像不太合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总归比找一个需要不断付出的人强的多。” 云媮这番话云初念无力反驳,她问道:“他人怎么样?真的对姐姐很好吗?” 云媮眉眼里似乎没有了以前的忧愁,弯眼笑道:“人长得好,又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性格好,情绪稳定,并且从不会抱怨和自暴自弃,听说他出事以后,很快就坦然接受了一切,还在休养期间学了一些木工手艺,做了很多新奇的玩意,我们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送给我。” 听起来确实很好。 云初念放心了一些:“只要媮姐姐喜欢就好。” “那妹妹呢?”云媮问她,“出嫁以后怎么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非常非常开心?”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确实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云初念只是低头轻笑一声。 云媮凑近她,趴在她耳边小声问:“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怎么样?妹妹可有做好怀胎的准备?” 怀胎。 怎么会怀胎,他们都没有圆房。 云初念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时候玲月进来叫她们,说是少卿大人一家到了。 云初念随着云媮出去迎客,出了门,看到娘亲正热情地招待院子里的几个人。 云初念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沈楠。 他长相俊秀,穿着得体大方,眉眼里温和,看着是个善良的人。 “媮儿。”沈楠看到云媮,也不在意周围的人,温柔地叫她。 云媮笑着走到他跟前,给他和他的父母打了招呼。 沈楠掏出一个木质玩意儿和一朵花儿,递给云媮,笑说:“这是我这两天给你做的,你无聊的时候解解闷,花儿是我今早买的,又香又新鲜。” 云媮拿着花儿闻了闻,开心地点着头。 温和亲热的少卿夫人抓起云媮的手,对她一阵嘘寒问暖,就连少卿大人对待云媮也是笑脸盈盈。 云媮姐姐好像真的找到了那个爱她的人,一家人都围着她转,在人群中她是那么的耀眼。 “妹妹。”正在云初念发呆之际,一个明艳少女闪到她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 云初念定睛瞧她,只见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一头如墨的长发,一部分松松挽起,插着一支精致的碧玉簪子,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迷人,再加上一袭粉色衣裙,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儿。 她年龄不大,突然叫了一声妹妹,云初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云媮走了过来,给云初念介绍道:“妹妹,这是沈姝,你未来的嫂嫂。” 嫂嫂,原来她就是嫂嫂,长得真好看,还有点可爱。 沈姝脸颊微微泛红,抓起云嵘的袖子甩了甩,然后对云初念道:“妹妹以后随意就好,我比你小,日后你可以叫我姝儿。” 云初念忙笑道:“该叫什么还是什么,这声嫂嫂我自然是要叫的。” 云初念说着,弯身给沈姝行了一礼,然后又给少卿夫妇和沈楠各自一礼。 慕秋凉见她行礼,也跟着行礼。 少卿夫妇急忙回礼道:“这可不敢当,应当我们行礼才是。” 云初念轻笑道:“我们是晚辈,这是应该的。” 周韵领着一群人进了前堂,大家坐下,先是客气了一番,然后闲聊了起来。 少卿夫妇和周韵聊了一些两个孩子成婚的事情。 沈楠拉着云媮的手说笑打趣。 云嵘则给沈姝剥荔枝,还亲自喂她吃。 如此温馨的一家人,云初念以前想都不敢想,前段时间她还在为云媮和云嵘的事情发愁,现在看到他们都有了好的归宿,心里激动又感动。 不知不觉,鼻子开始酸酸的。 她和慕秋凉都安静地坐着,仿佛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无话可说。 她低着头,直到大伙一起用饭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 一群人围坐在桌前,少卿夫妇把云媮宠成了宝,完全不顾及官家身份,热情地给她夹菜盛粥,沈楠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未从云媮身上离开过。 云媮的选择是对的,一个好的家庭氛围和一个爱自己的夫君,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云初念默默地吃着饭,她不敢说话,害怕打破这个幸福时刻。 但是吃着吃着,鼻子又开始酸起来,眼角也有些湿润。 慕秋凉给她盛了一碗她最爱喝的梨粥,放下筷子抓起她一只手。 云初念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饭后,云嵘带着沈姝去后院看瓷器,云媮则推着沈楠到花园里散步。 云初念一个人先回了自己的闺房坐了一会,然后又去了书房。 她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幅她曾经画的慕秋凉。 轻轻展开,望着画中风姿俊逸的他,眼眶顷刻红了。 她感到一种让她窒息的无力感,她发觉她根本走不近慕秋凉,除了能和他一起吃饭,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告诉她周围在发生的事情,也不与她交谈心事,甚至连生病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愿与她讲。 之前她还一遍遍地劝解媮姐姐,告诉媮姐姐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学会争取自己的幸福,可到头来,她连自己的幸福都争取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呢。 她已经陷在感情里动也不能动了。 她伸手抚上画中的人,眼泪不争气地一滴滴地落下来,怎么样才能走近他呢?梦中的他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真的会天各一方吗?” 既然会天各一方,为何还要相遇呢? 为何还要靠近她? 她把画放下来,用袖子擦着眼泪,发现泪水就像决堤般,怎么擦也擦不完。 慕秋凉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眼睛还通红不已。 慕秋凉抓起她的手,一句话也未说,拉着她来到前堂,给娘亲以及少卿大人一家道了别,然后带着她离开了云府。 云初念被慕秋凉抱上马车,靠在马车里依旧沉默不语。 一路上,慕秋凉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马车停在了亲王府门前。 慕秋凉把云初念抱下马车,一路抱着他回了房间。 他把她放在床上,扣住她一双手,紧紧贴着她,深深望着她。 “云初念。”他轻声开口,语音里带着丝丝颤抖。 原以为他可以坚持到最后,起码,坚持到他的计划完成,坚持到她平安无事地离开京城,可是,看着她躲在书房里哭泣,他终是坚持不住了。 他没有选择,身体因素让他无能为力。 前世,即便他做了皇帝,即便他寻遍了大江南北,他也没能寻到一个可以医治他的大夫,直到最后,哪怕几十个太医围在他床头,依旧回天乏术。 这一世,是他太冲动了,是他太想她了,没有考虑清楚就接近了她,娶了她。 现在,要怎么收场呢?连个真正的名分都不敢给她。 她很聪明,她可能猜到了一切,但是让他亲口告诉她,他还是说不出口。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让他难以承受,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画风月 第71节 “对不起。”许久,随着他一滴滴泪水落在她的脸上,他开始给她道歉,“对不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事情。” 再坚持坚持,哪怕她不理解他,只要他能兑现皇帝的承诺为太子扫除一切障碍,只要她能安全地离开这个可能今后不会太平的京城,他就不再有后顾之忧。 到时候,和离也好,默默离开也好,只要能减少对她的伤害,他怎么都行。 半个月,再给他半个月。 当他的泪水落在她脸上的时候,云初念含在眼睛里的泪水顷刻落了下来,她凝噎道:“慕秋凉,你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面对,我不害怕,就算你治不好,就算你离开我,我也不害怕。” 她嘴上说着不害怕,但是一双手却不停颤抖,泪水也控不住地流。 慕秋凉帮她擦着眼泪,哑声回道:“别问了,也别胡思乱想,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 他帮她擦着泪,但是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 他没有否认他生病,但是他还是不愿说出口。 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云初念看着他一直落泪,即便再想问他,即便心里再有委屈,这一刻,也舍不得再追问了。 “好。”她的一双手捧上他冰凉的脸颊,“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以后我会好好爱你,哪怕只有半年,哪怕只有一个月,或者……一天。” “对不起。”慕秋凉抱紧她,又给她道歉。 曾经他体验过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哪怕只是萌生了一点爱意,他都能挂念她十年。 现在,他那么爱她,又怎么接受得了再次离开她呢! 一直都很坚强的他,在这一刻,终是垮了。 他趴在她怀里很久,直到心口一阵难以控制的疼痛他才从她身上起来。 他缓了一会神,发现还疼的厉害,走到桌前坐了一会。 那种临终前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云初念躺在床上收拾着心情,过了一会她起身下了床,走到他跟前,轻声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在云府的时候你一口都没吃。” 即便刚才还哭的不行,在得到他的反馈后,她就能立马调转心情。 他比她都要难过,她何必还要较真呢! 慕秋凉抬头看她,抓起她一只手,强压住疼痛的心情,问她:“你会做饭?” 云初念摇着头:“不会,但是可以学。” 慕秋凉看着小心翼翼的她,终是笑了,他站起身,拉着她往屋外走,说:“我们一起做,以前在云山的时候我跟江义学过几道菜,虽然不是太好吃,但是能凑合。” 云初念挽起他的胳膊,看着他平复了心情,终是放心了,她轻笑道:“那我今日有口福了,能尝到夫君哥哥做的菜。” 她心情好的时候,嘴巴一直都很甜,她这一声夫君哥哥叫得他心都要化了。 两个人进了厨房,慕秋凉不舍得云初念动刀切菜,更不舍得厨房的烟熏到她,他搬了一个凳子让她坐在厨房外,自己卷起袖子洗了手,开始做菜。 云初念趴在门框旁看着他,这几日的愁绪在跟随他的身影后全都烟消云散了。 “你要做什么菜?”云初念见他拿了一条鱼,好奇的问。 慕秋凉晃了晃手里的鱼,回道:“我想给你做一道红烧鱼。” 云初念有些惊讶:“这么复杂的菜你也会做?” 慕秋凉笑道:“第一次做,我想应该没问题。” 云初念点着头,附和道:“肯定没问题,我等着。” 一开始云初念不知道他是真会还是逞强,在他把未处理的鱼丢进了只加一瓢清水的锅里时,她很确定他是在逞强。 云初念眼看着他盛了一大勺盐就要丢进锅里,急忙叫住他:“盐有点多。” 慕秋凉把盐去掉了一些。 云初念又提醒他:“还是太多,你先把鱼从锅里捞出来,把鱼鳞处理一下,锅里放了油和辅料再把鱼放进去。” 慕秋凉惊讶地问她:“你会做?” 云初念摇头:“我不会,我猜应该是这样做的,不过,我不太爱吃鱼,我喜欢吃青笋和青菜,你做两个青菜吧!” “那好。” 慕秋凉把鱼从锅里捞出来,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找青笋和青菜。 云初念看着他在厨房里一阵忙活,忍不住捂嘴笑了。 他根本就不会做菜。 慕秋凉折腾了半天,炒了两个可以入口的青菜,虽然很咸,云初念还是坚持把这顿饭吃完了。 用了饭,慕秋凉带着她在院中的凉亭里下了一会棋。 起先慕秋凉精神头很好,后来就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睡着了。 云初念让梁齐把他背回了房间,她趴在他跟前听着他又开始虚弱的呼吸声,心里非常忐忑不安。 她让江义去请慕秋凉之前提到的江太医,可江太医今晚要在皇宫里当值,明早才能回来。 时下天色已晚,云初念瞧着慕秋凉呼吸平稳,便没再找其他大夫,等着明早让江义把江太医叫来。 翌日云初念醒来的时候慕秋凉已经起床了,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昨晚的病态也消失不见了。 云初念觉得奇怪。 慕秋凉说今日要处理三王爷和云简的事情,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回来,云初念嘱咐他去找江太医看看,他很听话地应着。 他虽是应着,但是她知道,依他固执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去。 一天过去,快到傍晚的时候慕秋凉都没回府,云初念很担心,站在院中等着他。 等了一会,只见慕秋淮手里提着几包药踏进了院子。 云初念看到他微愣了一下。 慕秋淮刚进了院门就停住了,他远远地看着云初念,过了片刻才继续上前,边走边问:“二弟呢?” 云初念给他行了礼,回道:“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大哥找他有何事?” 慕秋淮走到她跟前,没去看她,沉声回道:“江太医让我给他送几包药。” “什么药?”云初念对此很是敏感。 慕秋淮见她很紧张,心想她可能还不知二弟中毒的事情。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大哥,你屋里坐。”云初念觉得一直让他站着不太好,请他到屋里去。 既然江太医让他来送药,那他一定很清楚慕秋凉的状况。 慕秋淮跟着她进了房间。 云初念请他坐下,让人给他奉了茶,问道:“大哥,慕秋凉可是生了什么病?他最近精神一直不好,有时候还会流鼻血,我问他他不说,我让他找大夫他也不去,我真的很担心他,他若是真的得了病,要尽快医治才行,万万不能拖着。” 云初念说起这事满眼都是担忧和焦急,能看出来她非常在乎慕秋凉。 慕秋淮望着她激动的神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过了一会他才道:“二弟中了毒。” 第50章 “中毒?” 云初念蓦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瞬间感觉整个脊背都在发凉,她忙问:“什么毒?怎么会中毒?怎么才能医治好?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慕秋淮见她担心的不行,吸了口起气,安慰她:“弟妹先别激动,至于中的什么毒我还在调查,江太医说二弟虽然中毒,但是还好遇到了一种相克的东西,现在毒素在往外排,只要毒排干净了就没事了。” 云初念依旧担心:“但他为何总是流鼻血,身体也非常虚弱,我总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他性子倔,我让他找大夫他也不听,看着他那样,我真的很心疼。” 云初念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 慕秋淮第一次见她为一个人担心成这样,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回道:“江太医说,前期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症状,流鼻血和吐血可能是在排毒,身体虚弱也是正常表现,弟妹不必害怕,毒排完了会慢慢恢复。江太医让我给他带了一些补气血的药,你叮嘱他喝下。” 然后他又道:“二弟身上应该有相克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弟妹平时观察点,吃穿用度都要小心谨慎,若是二弟有什么其他不好的症状,一定要及时找江太医。” 相克的东西?云初念细想了一会,慕秋凉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用饭清淡,又是个谨慎的人,若是出现问题他自己就会察觉。 那会是什么东西与他身体里的毒相克呢? 她低头想着,突然想到了那串佛珠,她急忙起身向卧房里走去,她焦急地走到床前,拿起枕头下那串佛珠手串,仔细看了看,心里一紧,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 回想书中的描述,或许,或许它真的是来拯救慕秋凉的。 她开心又后怕。 如此说,慕秋凉有救了? 他真的有救了? 她紧紧握着佛珠,慢慢蹲下身来,情绪一时无法稳定,激动地又哭又笑。 慕秋淮听到卧房里的动静,走到门前,只见她蹲在地上,瘦弱的身子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着。 她应该很爱慕秋凉吧!爱到骨子里的了那种。 他往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明艳少女,那时候,他只要看到她,就会被她的笑容她的灵气所打动。 可是现在,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快乐天真的影子了。 她和二弟在经历什么?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但是他能明显看出,他们两个人是相互喜欢的。 原以为他是这段故事的主角,可后来发现,他只是一个过客,他的一次失误,失去了这一生再接近她的机会。 她和云初念,今生,有缘无分。 待云初念整理好情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慕秋淮已经离开了。 桌子上放着一块玉佩。 她走上前,拿起玉佩,走到门前向外望去,院中早已没了慕秋淮的身影。 画风月 第72节 这块玉佩是她和慕秋淮订婚时,当做回礼送给他的,那时候他说他会永远戴着。 云初念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拿着玉佩,在门前发呆了好一会。 慕秋凉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到她站在门前发呆。 “怎么站在这里?小心着凉。”慕秋凉加快了步子走到她跟前,关心问道。 他看到她手中攥着佛珠和一块玉佩,轻声问:“大哥来过了?” 云初念看向他,满脑子都是他生病中毒的事情,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思。 她轻回道:“刚才来过了,给你送了点药。” 慕秋凉牵起她的手,顺手拿走了她手中的玉佩,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他认得这块玉佩,她和大哥订婚时送给大哥的回礼,之前大哥一直戴着。 云初念对于他这个举动没有太在意,她想他应该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慕秋凉瞥见桌子上几包药,问道:“送的什么药?” “补身体的药。”云初念抓起他的一只手,把手里的佛珠手串戴在他的手腕上。 慕秋凉笑问道:“怎么又给我戴上了?” 云初念抬头看她,眼睛里还有隐隐泪光,在他回来之前,她一直在思考要如何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他,要如何把混为一谈的离谱梦境和现实经历告诉他。 最后,她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既然他昨日刚告诉她,再给他一些时间,她何必还要再给他施加压力呢? 佛珠手串是否真的与他身体的毒相克还有待考证,况且慕秋凉隐瞒她的应该不止生病这件事情。 “慕秋凉。”云初念看着他的眼睛,抓着他的手,紧紧地贴着他,眸光轻轻闪动着,几乎用轻哄的语气对他道:“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也是可以爱你且又能管你的人,以后,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她的语音轻柔到让他恍惚,外出一整天的疲惫听到她的声音后立马散去了。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揉着她的脑袋,问道:“你想让我听什么?” 因为身高差距,云初念只好点着脚,凑近他的嘴唇,小声说:“所有的话,以后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吃饭,乖乖吃药,也乖乖疼我。” 她用了三个“乖乖”,他听进心里感觉像开了一片花,忍不住笑道:“我若是乖乖听话的话,你有什么奖励?” 云初念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勾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了一些身子,轻声说:“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你答应我。” 慕秋凉被她的动作和语气撩得全身发热,他拥着她来到桌子前,把她抱到桌子上,一只手拖住她娇小的脸颊,回道:“好,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 云初念往前倾身,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他的气息,他的脖颈,都在发烫。 她咬了咬下唇,望着他,眼睛里像是淌着春水,与他额心相抵,抓住他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喊了一声:“夫君哥哥。” 慕秋凉被她撩拨的喉中干燥,与她相扣的那只手难忍地重了一些力度,他低眸看她,见她脸颊泛红,眼神也媚的无法抵抗。 他艰难地压了压冲动,放纵她贴着自己磨蹭。 她凑近他,想亲他。 慕秋凉低身与她对视,望着她难耐的样子,她很需要他,非常需要他。 他纠结不定,感觉理智和身体在对抗,没有一方准备让步,一张脸憋的通红,紧贴着她的身子也开始一点点地强势占有,慢慢地把她拥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云初念坐在桌子上,后背紧贴着墙壁,被他逐渐进攻拨弄的浑身酥软。 她抬头看他,见他满眼里都是挣扎,动了动了很难收住的嘴唇,微吐着气息道:“我……我就想亲一亲你,不做别的。” 慕秋凉低低应着,还没等她低头亲他,他已经控制不住地亲上了去。 她这样撩拨他,让他怎么受得了。 两个人的唇瓣贴在一起以后,慕秋凉警觉已经无法收场,她开始大胆地抵开他的唇,不讲究循序渐进,开始一阵索取,霸道地占有着他,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她紧张地一只手捏住他的臂膀,每深入一些力度就重一分,发现他不抗拒以后就越来越放肆,开始扯他的衣服。 她刚才说不做别的,但是手却不诚实,已经扯掉了他大半的衣衫。 “慕秋凉。”她微微离开了一下他唇,说:“你是我的夫君,你的人是我的,我亲你,我要你,都是合理的对吧?” 她说完,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接着又亲了上去。 她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是受了什么刺激? 慕秋凉微闭了下眼睛,身体虽然能控制了一些,但是心里却开始贪恋她强势进攻的感觉。 被她这样爱的感觉太好了。 她去亲的他的唇,然后探他的舌,把他勾的浑身滚烫,就连眼皮都烫的难以掀开,他半眯着眼睛望着她,与她一起享受着忘乎一切,只属于两个人的亲热。 若是时间可以静止该有多好。 他难以克制地仰颈,一双手动也不敢动,最后实在忍不住,离开她的唇,捧住她一张脸,阻止她再继续磨他。 他……情动到几乎要失去理智。 云初念被他捧着,一双眼睛渐渐从情、欲中抽离出来,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忽而笑了:“不好意思,差点过头了。” 他望着她这个笑容,明明笑的那么好看,他却看到了其中的心酸。 “对……”他又想道歉,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她用唇堵住了。 她亲了他一口,让他把话咽了下去,往前挪了挪身,双手揽住他的腰,笑说:“说好的听我的话,我说亲亲就只亲亲,不许再多要。” 慕秋凉感觉心口一疼,点着头把她从桌子上抱了下来,问她:“今晚吃什么?” 云初念指了指桌子上的药:“先吃药。” 慕秋凉微怔了一下,云初念看出了他有反抗的意思,挽起他的胳膊,轻哄道:“夫君哥哥说好的要听我的话,要乖乖吃药。” 慕秋凉完全抵抗不了她这般温柔的语气,点头道:“好,听你的,先吃药。” 云初念把药拿给江义,让他去厨房煎药,然后又让下人给慕秋凉准备了洗澡水。 慕秋凉去偏房洗漱,洗漱期间又开始流鼻血,他烦闷地用毛巾擦着,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好怕突然之间就离开了,这对云初念来说打击非常大。 他洗漱完回了正房,云初念正坐在桌前等着他,她走上前,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见他洗漱都没把佛珠手串摘下来便放心了。 她一边给他擦着头发一边道:“我打听了一下,听人说流鼻血也不是什么坏事,人的身体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毒素,有时候会通过鼻血流出来,身体虚也可能只是暂时的。” 她突然如此乐观,让慕秋凉有些不适应,不过有她的安慰,他还是非常开心的。 云初念继续道:“你既然相信江太医,那就听他的,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你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换做是我,我也会急出病来,只要咱们配合大夫吃药,总会好起来的。” 慕秋凉轻声应着,只要她不紧张他就能放松一些,结局即是如此,在仅有的时间里陪着她开心才重要。 云初念帮他擦干头发,简单帮他挽了一下。 药煎好以后,云初念把药端给慕秋凉。 慕秋凉虽然很排斥吃药,但还是接住了。 前世生病那几年,他吃的药都快赶上吃的米多了,现在一看到药就害怕。 他闭着眼睛把药喝下,这种临死前喝药的熟悉感让他心里烦闷。 云初念打趣他:“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吃个药吓成这样。” 慕秋凉笑回道:“是药三分苦,没人喜欢苦的东西。” 云初念凑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问:“那现在呢?还苦不苦?我的嘴巴可是很甜的。” 慕秋凉点着头,牵起她的手:“不苦了,现在很甜很甜。” 云初念拉他起身往门外走:“快去用饭,今日早点睡,明日你还出去吗?” 慕秋凉与她并肩出了门,回道:“明日,我打算去趟抚州。” 云初念立即停下了脚步,问他:“去抚州做什么?” 慕秋凉斟酌了片刻,回道:“平南王一直想造反,我做了埋伏,准备将他一举拿下,五天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打一场胜仗还需要几个月,平一个造反的王爷,即便是埋伏好了也不可能五日。 他这是为了兑现半个月的承诺在加快速度。 云初念心里很明白。 “这五天我都见不到你吗?”云初念心有不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慕秋凉回道:“五天过得很快,你在家等我,我把江义留下照顾你。” 云初念还想问什么,只听慕秋凉继续道:“当今皇帝是一个好皇帝,虽然当年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但是他确实是所有皇子当中最有风范的一个,这些年绍国被他治理的很好,哪怕太后经常插上一脚,也丝毫没有动摇他治理绍国的决心,并且太子也被他培养的很好,足智多谋又有胆识,日后他若是做了皇帝,应该会像他父亲一样造福百姓。” “作为皇家子孙,要有普度众生的思想和能力,也要有掌控整个国家的机智和气度,并不是一味地争夺皇位就能治理好国家,就能造福老百姓,国家经不起战争,百姓更经不起战争。” 他说到这里微停了片刻,继续道:“为了不再让百姓受苦,为了维护两代明君,只能竭尽所能的去扫除一切障碍,哪怕背刺了亲近的人,只要国泰民安,何尝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带着些许忧伤。 云初念理解他,深处皇权斗争中有太多的不如意,但是有他这种思想和气度的人少之又少。 慕秋凉应该是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可以继续维系国家太平的决定。 不过从他的言语中也能听出很多无奈。 他是亲王府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亲王府有关。 现在,他准备亲自了解蓄意造反的平南王,作为他的妻子,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支持他。 但是离开五日,对她来说时间会很长。 他们的五日,和别人的五日不一样。 她看着他,看着他和她一样不舍的眼神,道:“慕秋凉,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现在我们有了彼此,我们应该相互扶持相互依偎,若是五天的时间太紧张的话,十天十五天也没问题,只要你能安全回来。” 她的懂事让他心疼,他揉了揉她的小脸,笑回道:“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又道:“可能解决了平南王,三王爷也就能一起解决了,他们二人合谋设了一个局,这个局里牵扯了很多人,包括余安和云简,甚至还有你。” 前世她和余安双双殉情,也是三王爷和平南王设的局。 怕她担心,他继续道:“你放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云初念点着头,虽然心有不安,但是为了大局为重,她也只能默默地支持。 她嘱咐他:“刀剑无眼,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给你的佛珠手串一直戴着,千万别取下来,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慕秋凉应着,揽住她的肩膀,低头给了她一个吻。 二人吃了饭,在院中下了一会棋就回房睡觉。 云初念洗漱完回来,慕秋凉已经躺下,她走上到床前坐下,把毛巾递给他。 画风月 第73节 慕秋凉接过毛巾为她擦着头发,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那种让他心口发疼的不舍使得他喘不上气。 “我想了想,我走的这几日,你还是回云府好一些。”他轻声开口,有些不放心。 云初念正有此意,说实话,她不敢一个人留在亲王府,她有点害怕王爷和王妃。 慕秋凉又道:“我已经告诉云嵘了,他明日忙完会过来一趟,你若愿意跟他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下来,我多安排一些人保护你。” 云初念回道:“我先回云府吧!我也想娘亲了。” 慕秋凉帮她擦干头发,把毛巾放在桌子上,吹灭了蜡烛。 云初念钻进被窝里躺下,慕秋凉从身后抱着她,脸颊贴在她的后颈上,感受着她的温度。 云初念抓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很喜欢被他这样抱着,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云初念。” “嗯。” “有句话一直想与你说。” “什么话?” “我很喜欢你。” 翌日,云初念醒来的时候慕秋凉已经起床了,开始准备出征的东西。 他这次外出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王爷王妃,所以他只是简单整理了几件衣物。 云初念帮他把衣物装好,又给他准备了十几条干净的手帕,让流鼻血的时候用。 她安静地为他整理着东西,然后安静地送他出了门。 慕秋凉把东西放在马车上,看着站在清晨阳光下的她,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无从说起。 云初念冲他笑笑,只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慕秋凉点了头,转身上了马车。 云初念看着马车渐渐走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她回了华居轩,开始收拾东西回云府。 这时候,华居轩突然来了一个稀罕的人。 云初念望着面容凝重,负手而立的慕亲王,愣了好一会才行了一礼:“初念拜见父亲。” 慕亲王踏步进了房间,坐下后看着紧张不已的云初念,沉声道:“我来与你说说余安和云简的事情。” 余安?云简? 他认识余安和云简? 第51章 在云初念听到慕亲王叫她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瞬间闪现出梦中的那一幕。 好像也是在慕秋凉外出的时候,她把慕秋凉送到门外,她安静地看着慕秋凉的马车渐行渐远,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她才转过身来。 那个人也问起了余安和云简的事情。 她非常疑惑,现实和梦境怎么会如此相似。 她紧张地站着,坐也不敢坐。 慕亲王看着她,难得一见的语气温和,他道:“前些日你被人抓走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皇帝给你和余安赐婚这事我也知道。” 他是王爷,若想知道,其实并不难,何况慕秋凉为了救她放了那么多烟花。 而且皇帝赐婚也不是小事,余安又是太子的老师,慕亲王认识他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甫一听到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她顿感十分紧张。 她紧紧抓着衣衫,不知要说什么。 “前段时间。”慕亲王又沉声开口,“我调查过余安的身份,这个人很神秘,几乎查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信息,不过,他能求得皇上赐婚,说明你们二人关系不一般,你要不要与我说说你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罢,去看她。 云初念琢磨着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他以前救过我,赐婚之前我只与他见过几次面。” “只见过几次面就求皇上赐婚?”慕亲王似乎不太相信。 “对。”事实即是如此,她没有骗他。 慕亲王眸光一冷,语气严肃了几分:“把你抓走的人是谁?可与余安有关?” 云初念低声回道:“不清楚,我一直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也不知抓我的人是谁。” 慕亲王闻言没说话,眸光暗沉的时候,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实在强烈。 过了一会,慕亲王又道:“你和云简是被凉儿一起救出来的,云简是你的堂姐,曾失踪很多年,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他几乎用命令的语气。 云初念紧张地皱着眉,轻声回道:“我也不知她在哪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她。” 云初念说谎时会非常紧张,她的一双手不停地揪着衣袖。 慕亲王也知道她在撒谎,干脆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找出余安和云简,我保你们云府安全。” 他这不是交易,是威胁。 云初念抬头看他,满眼恐慌。 慕亲王挑唇一笑,道:“太后有意把她的一个表侄女许配给凉儿,那姑娘对凉儿一见钟情,也有意嫁他,她是南方青瓷世家出身,这两年南方青瓷有取代你们云家瓷器的趋势,太后也想把青瓷引进京城和皇宫,并且已经准备为张家在京城建设窑房,一旦窑房建起,你们云家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南方青瓷会取代云家,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张家后台是太后。 慕亲王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继续道:“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保你们云家一条活路。” 保云家一条活路? 真到那个时候,恐怕连他这个亲王也左右不了吧! 既然他知道这么多,或许他也知道慕秋凉在做什么。 “凉儿最近在做什么,去了何处,我都知晓。”慕亲王又开口。 他果然都知道。 云初念紧张地低着头,完全不知要如何回答,平日里一些小事情她还能对付,但是这种关系到国家阴谋的大事,她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慕亲王见她一直没有回答,也没再多问,他起身道:“明日一早回复我,云嵘现在在我这里办事,恐怕今日不能过来接你。” 他连云嵘要来接她都知道? 云初念也跟着起身,依旧一句话未说。 慕亲王没再逗留,大步出了房间。 云初念见他走远,心有余悸地坐回凳子上。 现在慕亲王拿云家和云嵘来要挟她,她要怎么做呢? 去背叛慕秋凉吗? 她怎么可能背叛慕秋凉。 —— 月白风清,入秋以后凉风吹起,树叶开始片片凋落。 别院里,慕秋凉坐在桌前审阅着抚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他蹙着眉,脸色苍白,拿信笺的手也虚弱无力。 他放下信笺,转了转发酸的手腕,然后取下云初念给他戴的那串佛珠。 他仔细打量着,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有一种淡淡的药香。 记得前世的时候,曾有个和尚到过皇宫,和尚给了他一串佛珠,祝福他早日康复,当时已经无药可救的他下床给和尚行了一礼,虽然没有希望,但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后来,宫里服侍他的太监拿走了那串佛珠,说和尚来历不明,不能随便戴他送的东西,怕伤到龙体。 现在云初念送给了他一串,这一串和前世那一串几乎一模一样,这似乎,不是一种巧合。 云初念的聪明让他惊叹不已,最近她身上总透一种忧伤,并且忧伤中还有着一种知晓一切的无奈和破碎感。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重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介意,她介意的是什么他有点模糊不清,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她。 要说前世他忘不了云初念,那么这一世,他是真的爱上了云初念,真真爱上了这一世的云初念。 有时,他会把她们混淆在一起,有时,他也会觉得,两世的她们又不是同一个人。 他爱这一世的她,爱她的可爱,她的温柔,她的聪明,她的善良。 还爱她给他那份独一无二的深情。 屋外的风有点大,窗扉被吹的一阵作响。 他捂住发疼的胸口,从衣袖里掏出一条她给他准备的手帕,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随着一阵头晕目眩,雪白的手帕上落了一片红。 他把手帕卷起来扔进一旁的纸篓里,又拿了一条新的帕子擦了擦唇。 他把那串佛珠重新戴上,对候在一旁的江义道:“这两日我父亲可能会有动作,云嵘也会被他盯上,你去通知周将军和周延恒先到抚州做好准备,然后再通知太傅和太师大人,在明日早朝的时候极力推荐太子前去抚州平乱。” 他已在抚州做好了埋伏,平南王五日后就会从云山地区再次进攻,只要这次把平南王一举拿下,便能彻底铲除平南王和三王爷的势力。 那么,剩下的就是他的父亲慕亲王。 父亲一心想把大哥推上高位,奈何大哥却没有这个能力和心思。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皇帝梦,曾经为了争夺皇位,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设局把自己的亲妹妹送给了一位能辅佐他的奸臣。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慕秋凉一直都知道,他阴翳,狠辣,为了皇位会不择手段,虽然还仅存一丝善良,但那也是在给他们兄弟二人积德。 如今,他年事已高,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拥护他的大臣,但是他争权夺势的心思却没有削减分毫,他把当初没有完成的愿望全部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前世,大哥去世以后父亲就不惜一切代价为他筹谋铺路,还在平南王造反时,亲自带兵给他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路是为他铺好了,结果自己却死在了皇帝手中。 画风月 第74节 这样的父亲,又怎么不算是个好父亲呢?为了孩子的将来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前世的他没有让父亲失望,他成功夺得了皇位,也完成了父亲的梦想。 可是,他做了皇帝又如何?为了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为了国泰民安,为了让绍国更加强大,他努力了很多年,付出了很多年,可到头来,连个有能力继任皇位的人选都没有。 而他病死,又恰恰是别人设的一个局,一个为余安铲除一切障碍能顺利继任皇位的局。 这一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但是从某种方面来讲,又有点不一样。 要说让他夺下皇位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为了大局为重,为了黎民百姓,他只能选择收手,选择去背刺自己的父亲。 他没有能力劝解父亲放弃皇位,因为父亲的执念几乎使他走火入魔,而他能做的,是让所有人减少伤害,从而平息这场皇位之争。 这对于父亲来说是失望的和痛苦的,但也是阻止父亲放弃执念和救他一命的最好选择。 无论父亲对他如何,无论父亲是否偏心大哥,父亲就是父亲,是生他养他的父亲。 前世他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这一世,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去送死呢? 只要想办法让他交出实权,他就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潇洒王爷,他就可以做回一个平凡的父亲。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去左右父亲的人生,但是他如果不去做,就得被父亲操控他和大哥的人生。 重活两世都要经历死亡,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不孝也罢,他只是不想再有战争,他只是想让他的爱人,他的亲人,都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所以,他也设了一个局。 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平安的局。 江义得到他的命令,飞快地跑去执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萧瑟秋景,心中更加忧伤。 这时候梁齐推门进来,说道:“公子,王爷他,去了华居轩。” 一阵凉风吹到身上,慕秋凉目光沉沉地望着落叶,没有太大反应,过了好一会才道:“父亲过去一定是去问她余安和云简的事情,可能父亲已经知道了余安的身份,这次我假装去抚州平乱,父亲也会趁此找到余安与他达成一种交易。” 而这场交易,最关键的人物就是云初念。 但结局就是父亲被骗,云初念则被余安带走当做勒索云家财产的人质。 前世即是如此,他们联合太后,借他不迎娶张妗之由,让南方瓷器攻破云家陶瓷,然后把云家所有财产洗劫一空。 他们拿着云家庞大的财产前去招兵买马为余安铺路,他们在背地里蓄谋了十年,只为熬到他病逝,只为熬一个给夺走皇位的机会。 他确实去世了,应该说从他十几岁起就被人下毒阻断了争权夺势的能力。 而给他下毒的人,他猜…… 他有点不敢猜。 下手的人有点狠,即便前世他跑遍大江南北都无一人能够救治他。 对于很多人来说,前世是一个悲剧。 那么这一世,他必须改变结局。 他再次开口,喉中尽是酸涩:“吩咐我交给父亲的那八万兵将,后日依亲王府名义前去皇宫投降。” 皇上给云初念和余安赐婚那日,为了让父亲替他求情,他曾交给了父亲八万他私集的兵将,这些兵将一旦被皇帝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那日他连夜赶到皇宫,与皇上做了一场交易。 父亲是亲王,手握重权,即便是皇帝也很难一时半会动摇他的权利,只要那些私集的兵将前去投降,就会牵连到亲王府。 届时,他会出面承担所有后果,也会被皇帝处死,然后保父亲母亲一条性命。 父亲的权利一旦被收回,将终身不再有翻身的机会。 若太子平乱胜利,就会更得民心,平南王和三王爷也将被铲除。 云府和云初念也都能安全。 这一步棋惊险又刺激,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也会死很多人。 但是他无路可走,他必须谨慎又谨慎。 现在父亲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依前世的步骤,下一步就该余安出场,余安会骗父亲设下一个他和云初念殉情的局。 而这个局一旦成功,就会像前世一样发生悲剧。 现在余安在他的手里,他们的局便没有成功的可能。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妻子云初念,将会受到很大的委屈。 “梁齐。”他转过身来,吩咐道:“多派些人埋伏在亲王府,千万不能让云初念受伤。” 梁齐见他紧张的不行,回道:“公子,这一天,您已经派了四五波人过去了,您放心,夫人一定会没事的,您别担心了。” 怎么会不担心?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要她不在他眼前,他就担心的不行。 “去看看江义回来没有。”他依旧吩咐,“让他快些回府守着她。” 为了让他放心,梁齐只好应道:“好的公子,我马上去。” 梁齐出去以后,慕秋凉又走回桌前坐下,他掏出一条手帕捂唇咳嗽。 现在除了流鼻血,已经开始吐血了。 他很害怕,他害怕他连五日都撑不到。 这时候,江太医提着药箱过来,给他行礼道:“臣,拜见公子。” 慕秋凉摆手让他起身,把手中带血的手帕递给他,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今日咳嗽的厉害,江太医快看看有没有止血的办法。” 江太医满脸愁容地走到他跟前,为他把了脉,回道:“回公子,剧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咳血也是因为此毒攻击性太强,现在毒素已经蔓延到肺部了,若是肺部大面积感染,那么……” 江太医没忍心说下去。 慕秋凉苦涩一笑,直接问他:“还能活多久?” 江太医皱着眉头,回道:“可能不足十日。” 不足十日,应该能完成他的计划。 只是与云初念相处的日子好像又少了几日。 江太医心疼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会道:“公子,要不还是与夫人说实话吧!早些让她做准备,总比太突然了强。她现在已经相信有种东西和你身上的剧毒相克,即便是相克,存活率也只有百分之一,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真怕她接受不了。” 江太医非常惭愧,初次为慕秋凉诊断出中毒以后就轻易告诉了慕秋淮,还乐观地告诉慕秋淮剧毒能够清除。 可是经过他反复研究,他发现,这种剧毒根本无解,与其相克的东西也无法战胜剧毒的攻击。 现在慕秋淮和云初念都知道慕秋凉有救,若是真救不了,那该让人多痛苦呀! 慕秋凉垂着头,眼睛里已经无光,唇边的苦涩久久不能淡去,思来想去,他依然不忍心告诉云初念,他很害怕她担心难过。 他是经历过死亡的人,身体状况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上的剧毒到底能不能解,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要想活命,除非有奇迹发生。 “还是先不说吧!”他苦笑着回答:“万一真的有奇迹呢?” 是啊!万一真的有奇迹呢!重生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江太医见他如此乐观,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慕秋凉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想起昨晚云初念抱着他时那种期望奇迹发生的眼神,心里一点也不苦了。 她给了他那多的爱,他想,他是能多坚持几天的。 —— 云初念在亲王府里从上午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云嵘过来接她。 她坐在院子里,望着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心里的担忧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她很想慕秋凉,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 抚州战乱,处处都是危险,她真的好害怕他受伤,也害怕他再也回不来。 曾经她不知什么是爱,也不知怎么去爱一个人。 现在她知道了,可是却有些晚了。 从她爱上慕秋凉,到嫁给他,再到他生病,一桩加一桩的事情发生,几乎没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 她甚至都没有与他相爱甚欢的机会。 现在,他的父亲又如此威胁她,她要如何既能保护得了自己和云府,又能守住慕秋凉的秘密呢? 她心里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坐在院中,直到深夜才回房休息。 她洗漱完以后躺在床上,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影子。 现在她感觉自己都能预知梦境了,只要躺在床上,她就开始想,今晚会做什么梦呢? 是和慕秋凉有关的梦吗? 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吗? 她闭上眼睛,开始期待今晚做的梦。 果然,睡着后她又到了一个梦境中。 在这个梦境里,她看到在一座山脚下,她被一个小男孩牵着手向一处小院里走去。 “念妹妹,听说这里的云雾酥特别好吃,你想吃吗?”小男孩问她。 她点着头回道:“安安,念儿想吃,非常想吃,自从娘亲去外祖母家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点心了。” 叫安安的小男孩揉着她的脑袋,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念妹妹说起话来真可爱,哥哥很喜欢你,长大了,你要不要做哥哥的新娘呀?” “新娘?”她满脸好奇,“新娘是什么?” 安安回道:“新娘就像父亲母亲一样,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 她毫不犹豫地回道:“好啊!我喜欢和哥哥在一起,我愿意做哥哥的新娘。” 安安问她:“那你告诉我,你们云家谁最富裕。” 她想了想回道:“当然是我父亲了,我父亲有个地库,地库里面全都是金子,听我娘亲说,我父亲一个花瓶瓷器就可以卖一万两银子。” 画风月 第75节 安安停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金库在哪里?” 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回道:“应该在蓟州吧!我听父亲说过一次。” 安安忙问:“蓟州哪里?说具体一点。” 她转着眼珠回想了很长时间,最后回道:“我也不知道,安安问这个做什么?” 安安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回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什么样子,若是念妹妹想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乖巧地点着头:“好的安安。” 二人进了小院,院里的老板急忙迎上前,热情地问道:“小公子今天想吃什么?” 安安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说:“多来点云雾酥。” 老板接下银子,笑呵呵地回道:“好嘞!” 老板领着他们进了屋,指了指一个趴在窗户前的小男孩,问道:“你们是一起的吧!他来了好一会了,只要了一杯果茶,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 她听了这话向窗前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小男孩正往这边看来。 “凉凉!”她惊喜地喊了一声,甩开安安的手向他跑去。 她跑上前,一把抓住唤做凉凉的小男孩,问道:“凉凉你最近去了哪里?上次和上上次我跟着父亲来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见到你?” 凉凉低头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安安,微皱了一下眉头,回道:“我哥哥受伤了,我在家里陪他了。” 她好奇地问道:“凉凉也有哥哥吗?叫什么名字?” 凉凉回道:“我哥哥叫慕秋淮。” “他是怎么受伤的。”她有点担心,“疼不疼?” 她的问题很多,每次见到他就问个不停,他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答,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安安。 她见凉凉不回答,也没再问他,牵起他的手道:“安安说这里的云雾酥非常好吃,凉凉跟我们一起尝尝吧!今天大人们都去钓鱼了,只有安安陪我玩,凉凉,一会儿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她不仅问题多,话也很多。 凉凉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他回道:“我不爱吃甜食。” 她抓着凉凉的手一直不放,哪怕他说着他不爱吃,她也拉着他一起坐下了。 老板给他们端来一盘子云雾酥,还送给了他们三杯果茶。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安安拿了一块云雾酥喂到她嘴边。 她咬了一口,开心地说道:“真的像安安说的一样好吃。” 她说罢,拿了一块递给凉凉:“凉凉你也尝尝。” 凉凉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接。 她失落地把云雾酥放到盘子里。 安安见她不开心,说着笑话逗她。 她被安安逗得咯咯直笑。 吃完东西,安安拉着她要回去,这时候安安家的管家过来找他,安安和她道了别就离开了。 她和凉凉出了小院,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到一处碧湖前,凉凉突然拉住她的手,很很严肃地说:“念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一定一定要听。” 她好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凉凉捧住她的一张小脸,凑近她,小声道:“安安和他的父亲在谋害你的父亲,他们想要你们家的银子,你告诉哥哥,安安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 她一听到谋害,紧张地瞪着眼睛,好一会才回道:“刚才安安问我云家谁最富裕,我告诉他是我父亲,我还告诉他,我父亲有一个金库,里面有很多很多金子。” 凉凉忙问她:“那你有没有告诉他在什么地方?” 她摇了摇头:“没有,因为我也不记得在哪里了。” 凉凉很认真地嘱咐她:“你记住,以后再有人问你这些问题,你千万别再回答了,以后也别和安安玩了。” 她有些不懂,问道:“为何不能和安安玩?我很喜欢安安,安安说长大了要我做他的新娘。” “新娘?”凉凉有些惊讶,耳朵突然红了,道:“傻妹妹,你怎么什么都答应他?你不能答应他,以后别再让他接近你。” 她不知道凉凉为何要这样说,凉凉好像突然不喜欢安安了,以前他们明明玩的很好。 她没有回凉凉的话,因为她理解不了凉凉说的意思。 她和凉凉回了山脚下的庄园,大人们还都没有回来,他们各自带来的管家和家仆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这时候安安从房间里出来,脸色不太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山上玩好不好?”安安问他们。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点头道:“好啊!和凉凉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凉凉有点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跟他们去了。 三个人爬上不高的山顶,在夕阳下蹦蹦跳跳地捉着蚂蚱。 他们玩的很开心,笑的也很大声。 可是,正在凉凉蹲下身捉蚂蚱的时候,安安突然推了他一把。 凉凉大叫一声跌下来了山顶。 她吓得哇哇大哭,嘴里说着:“安安,你怎么可以把凉凉推下去,他会死的。” 她说完,慌慌张张地往山下跑。 她找到凉凉的时候,凉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和身上全都是血。 她哭着跑去找大人。 凉凉被他的父亲抱回了房间,她哭着跟在身后。 大人们问她和安安怎么回事,安安说凉凉不小心摔了下去,她说是安安推的,结果父训斥了她一顿,父亲说她受到了惊吓,说她胡言乱语。 凉凉的父亲找来了大夫,大夫看了以后,说凉凉脑部受了伤,就算醒来也会失忆。 她不知道什么是失忆,她只期盼着凉凉快点醒来。 凉凉被他父亲带回了京城,她也跟着父亲回了家。 她在家里等着凉凉的消息,可是等了又等,却始终都没有等到他的任何消息。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凉凉,也没有见到过安安。 转眼四季变换,很多很多年后的一天,有个媒婆上门给她说亲。 说对方叫慕秋凉,是亲王府的二公子。 她听着这个名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后来,她连慕秋凉的人都没有见到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她和慕秋凉订婚的时候,慕秋凉在外地学习没有回来。 她和慕秋凉成婚那天,慕秋凉才出现。 洞房花烛夜那晚,慕秋凉掀开她的盖头,她紧张地抬头看他,她看到他,鼻子突然一酸,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见她流泪,轻声说:“别怕,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嫁给我,但是你放心,我会在亲王府里保护好你。” 这个场景,这几句话,她不是第一次梦到了。 她流着眼泪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漆黑一片,身边没有慕秋凉。 她坐起身,点了蜡烛,倒了一杯茶喝下。 她走到书桌前,掏出纸和笔,记下了梦里的故事。 这一次,她非常确定,这不是梦,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所发生的事情。 慕秋凉心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她呢? 那慕秋凉会和她做同样的梦吗? 会和她一样有同样的感觉吗? 这一晚云初念几乎没有睡,翌日一大早就坐在房间里发呆。 依照慕亲王昨日给她的期限,今天一早他会过来讨要回答。 她忐忑不安地坐着,一直坐到用午饭的时间他都没有过来。 如此过了一整日,慕亲王没有来,云嵘也没有来。 她没敢回云府,她一直在家中待到第二日下午。 这两日,她吃不好睡不下,心中惶惶,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傍晚的时候,亲王府突然来了一批官兵,他们二话不说就将亲王府团团围住。 她被几个官兵押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飞快行驶,向着城门外出发。 第52章 车轮滚滚向前,木质的轮毂在与地面的摩擦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天越来越黑,马车里越来越暗。 云初念紧张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好像真的有一件大事在发生。 这些官兵要把她带到哪里她不知道,但是她猜一定与慕秋凉有关。 难道慕秋凉私自去抚州平乱被皇上发现了? 就算被皇上发现,慕秋凉也是在帮皇家平乱,罪不至此。 她安静地待着,即便再害怕也不敢发出声响。 马车行驶了很久很久,久到云初念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画风月 第76节 天已经亮了,马车里也亮堂了起来。 她掀开窗帘,四下望去,发现周围空旷无比,远处尽是连绵的山脉。 这是去哪里? 她又掀开马车帘子,只见眼前赶马车的人已经不是昨晚的士兵,而是两个穿黑衣的男子。 她心中一紧,问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一名男子转过头来,回道:“夫人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夫人? “你们是亲王府的人?是慕秋凉的人吗?”云初念忙问。 “是的夫人,公子吩咐我们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男子回道。 “安全的地方?哪里?” “回夫人,是花语山,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您别担心。”男子又回道。 “慕秋凉呢?”云初念开始一阵慌张,“慕秋凉在哪里?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男子见她紧张的不行,急忙安慰道:“夫人别担心,公子处理完事情就会过来与您会合。” 云初念不放心,又问:“他真的没事吗?亲王府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来了那么多官兵?” 男子回道:“回夫人,公子没事,至于官兵的事情,属下也不知。” 马车继续前行,云初念没再问话,只是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她想慕秋凉,好想慕秋凉。 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祈祷他不会有事。 马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花语山。 花语山,顾名思义,山上山下种了很多很多花,并且还有一大片梨园。 这个时候的时候梨子已经熟了,一个个挂在树上,远远地望去,清新又好看。 慕秋凉曾问过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时候她说她想去一趟花语山,想看开满梨园的梨花,他答应她春天的时候会带她过来看梨花。 孰料,春天还没有到,她就过来了。 只是身边没有慕秋凉。 马车停在了梨园旁边的小院前,云初念下了马车,四周风景很美,但她却无心看风景。 小院里出来一位年迈的婆婆迎接他们。 婆婆看到她,笑道:“夫人辛苦了,快到屋里坐。” 云初念有些防备地后退一步。 送她来的两名男子对她道:“夫人别怕,金婆婆是这片梨园的园主,人很善良,公子已经安排好了,这段时间由她陪着你,并且这四周埋伏了很多我们的暗士,不会有任何危险。” 云初念瞧着几人都很面善,放松了一些戒备,她给婆婆行了一礼,便随着婆婆进了房间。 这处小院不大,院子里只有两间房屋,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 婆婆招待云初念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对她道:“夫人,寒舍简陋,您先凑合住,我就住在隔壁房间里,您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就行。” 云初念颔首道:“多谢婆婆招待,您可知慕秋凉现在怎么样了?慕秋凉有没有告诉你我需要在这里待多久?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婆婆见她仍旧担心,笑道:“回夫人,我也不知,公子派人过来安排,让我好生招待您几日,并没有说要多久过来。” 云初念应声道:“好的婆婆,麻烦您了。” 婆婆道:“劳累了一路,夫人先休息。” 婆婆出了房间,云初念在凳子上坐了很久,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 慕秋凉为她安排好了一切,那他呢?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她真的能等到他过来吗? —— 慕秋凉已经两夜未眠,他把能做的全部都做了,把能安排的全都安排完了,他甚至都已经安排好了江义和梁齐今后的路。 他为江义和梁齐在其他地区购买了良田和房子,还给他们存了很多银钱。 云府这边他也安排的非常妥善,也和皇上达成协议,皇宫里继续录用云家的瓷器,近几年应该不会有被青瓷攻破的危险。 还有大哥,他也让皇上暂时将他支配到了边关当差。 这一场战争结束,被他安排好的这些人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是有件事情却让他十分头疼,也让他非常伤心。 他为这件事情焦虑了好几天,每每想起都让他痛苦的不行。 今晚无星无月,却有狂风肆虐。 梁齐跑来回报:“公子,夫人已经到花语山了。” 慕秋凉关上窗,走到桌前坐下,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粘稠的鼻血,问梁齐:“她……有没有哭闹?” 梁齐摇头道:“那边的人说夫人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从亲王府到花语山就只问了一些您的事情,见了金婆婆以后也没有太激动,已经安静地住下了。” 她好像一向如此,聪明,冷静,勇敢,又从不做任何给他增添麻烦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她,真的很让他心疼。 她心里一定非常害怕,也一定非常想他。 他揉着发涨的眼窝,说起话来虚弱无力,问道:“亲王府那边怎么样?” 梁齐回道:“回公子,王爷已经被带去皇宫了,王妃在亲王府里关着。” 此刻,慕秋凉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把带血的手帕扔进纸篓里,慢慢站起身,道:“梁齐,带我去亲王府一趟。” 梁齐见他体力不支,心疼地劝道:“公子,您还是先休息吧!其他事情先放一放,身体要紧。” 慕秋凉摇头,向门外走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梁齐上前扶住他,看着憔悴又逞强的他,眼眶不禁红了,他和江义最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从十几岁就跟在公子身边保护他,公子身体一直都很好,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若是公子真的离开了,他和江义该怎么办? 他们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把公子当做了亲人,他们真的接受不了公子离开,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疼,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慕秋凉察觉到他难以克制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马车停在了亲王府的门前,此时亲王府外面围了一圈官兵,大门上也被贴上了封条。 慕秋凉被梁齐扶着下了马车,慢慢向大院里走去。 到了一处房屋前,慕秋凉停下,给了梁齐一个眼神,没让他跟进去。 他推门进去,房间里的阴冷不禁让他咳嗽了几声。 他拿着帕子捂住唇,转过屏风,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娘亲。 娘亲依旧穿着得体,还如以前一样安静地坐着,只是看他的眼神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了。 他走上前,给娘亲行了一礼,走到一旁的凳子前坐下。 “娘!”他轻轻叫了一声。 端坐在主座上的娘亲动了一下身子,远远地看向他,看向鼻子周围和唇角还带着血渍的他,她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终是有了一丝动容。 十几年,十几年都在叫的母亲,当你知道她不仅不是你的母亲,还是设计陷害的你的一员,再面对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几日,他试想了很多种坦诚相见时的心情,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发现他的心和手都是颤抖的,气也提不上来,等到喘上气以后,眼泪也挂在了眼眶边。 抛开其他,他确实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在父亲惩罚他和大哥的时候哭着求父亲放过他们的母亲,一个在他生病发热的时候守在床头一整夜的母亲。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母亲已经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了呢? 从幼时吗?还是从少时? 难道是从三王妃突然离世的时候? 那么,父亲知道吗? 自己的妻子变了,父亲会不知道吗?哪怕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既然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了,两个人还能如此相爱呢? 因为迫不得已吗?因为时间久了,父亲也分不清了吗? 还是,爱上了就心软了呢? “今天我来……”他低声开口,伴随着口中的血腥味,心口疼得越来越厉害,“就是想问问你,我身上的毒,是你主观意识下的,还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才下的。还有……我娘亲,是被谁害死的?” 如果,如果全都是被逼无奈,全都是迫不得已,他想,这个世界还是存有一丝善意的。 “我……”她终是开口,因为极力隐忍激动的情绪,额侧的青筋都已鼓起,“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爱你父亲,我也对不起你。” 一句话,几乎坦白了一切。 他听后,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黯淡无光如死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点光亮,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口中鲜血也随之不住地流。 他伸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问道:“可有解药?” 人相处时间久了,自然也是有一丝感情在的,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 在他吐血的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哭着道:“凉儿,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的错。” 娘亲?这个时候她还提娘亲? 他苦笑道:“所以,没有解药?我必死无疑?” 他苦笑了好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又问:“那大哥呢?你们可有给大哥下过毒?” 说起慕秋淮,慕王妃哭得更加难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她回道:“淮儿是长子,你父亲对他十分上心,看的也比较严格,后来他又经常外出征战,没有机会下手。” 没有机会下手? 画风月 第77节 慕秋凉忍不住冷笑,情绪也开始激动:“所以,为了让余安做上皇位,就忍心给自己的侄子下手吗?你和我娘亲可是同胞胎的姐妹,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我……我和大哥也要叫你一声姨母对不对,但是姨母,你怎么会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做上皇位,害死自己的妹妹,又对她的孩子动手呢?” 姨母?叫她一声姨母他都觉得心痛。 “凉儿,对不起。”慕王妃几乎颤抖着双手道:“是姨母不好,姨母鬼迷心窍动了邪念。” 邪念,很多人都会因一己私欲染上邪念。 慕秋凉慢慢站起身,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样子,苦涩一笑:“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好意思说你爱父亲呢?父亲他……知道多少?” 慕王妃也站起身,向他走近一步,回道:“你父亲知道我不是妹妹,但他也爱我,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接受我了。” 慕秋凉忍住心口的疼痛,蹙眉问:“那他可知我被你们下了毒?” 若是父亲知道,那对他来说该有多残忍呀! 慕王妃又向他走近一步,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慕秋凉突然松了一口气,他不知他为何会松这口气,或许是心里期盼的那点父爱还存在才松气的吧!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以后,别再接近我父亲了,无论你们多么相爱也别再接近他,给我生母留一点尊严,离开京城,再也别出现。” 亲手杀了她吗?他好像做不到,毕竟养了他十几年,况且她又是被逼无奈的。 他捂住胸口踉跄地向门外走去。 慕王妃在身后叫他:“凉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脸求你,但是我还是想求你留余安一条性命,用我一命换他一命。” 用她一名换他一命? 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她这条命不该还给他吗? 他感觉胸口像被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着,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回答,一直没有回答。 但是他刚出了房间,就听到“扑通”一声,他立马顿下脚步,没敢回头。 梁齐听到动静急忙向屋里跑去,他望着躺在地上脖颈不断流血的慕王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公子。”梁齐急忙跑到慕秋凉跟前,扶住他,哽咽道:“王妃她……自刎了。” 自刎。 这应该是她最好的结局吧!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许久许久他都未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梁齐一声“公子”,泪水终是如决堤般一涌而出,鲜血也开始从鼻子和嘴角往外流。 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在他红色的衣衫上,即便颜色再相似,这一次,也掩盖不住了。 他慢慢蹲下身来,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是模糊的,模糊到连梁齐的脸都看不清。 许久许久许久…… 他终于在梁齐的搀扶下又站起身来。 但是,他路也走不了了,双腿已经虚弱到没有一点力气。 梁齐将他打横抱起,一遍遍地叫着“公子”,防止他昏迷过去。 梁齐把他抱到华居轩,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叫来了江太医。 江太医为慕秋凉把了脉,愁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未说,他叹着气给慕秋凉熬了一碗急救的药。 慕秋凉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望着床头贴的“囍”字,眼泪始终都没有断过。 他伸出一只手,看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脑海里全是云初念的影子,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在叫他“夫君哥哥”。 夫君哥哥。 他还能听到她温柔地叫他吗? 秋风过后,下起了蒙蒙细雨。 江义走到慕秋凉的床边,一边抹泪一边道:“公子,余安想见一见你。” 慕秋凉闻言没有做声。 江义站在一旁擦着眼泪,道:“公子咱别见了,咱们去花语山好不好?咱们去找夫人好不好?该做的你全部都做了,现在你该为自己着想了,你一定很想夫人,夫人也一定很想你,咱们去花语山找夫人,公子和夫人以后再也别分开了。” 江义说着说着,开始哭得泣不成声。 慕秋凉忍着胸口的疼痛,慢慢坐起身来,望着他痛苦不已的模样,苦笑道:“哭什么?我今天又死不了,扶我起来,去见一见他。” 他说着就要下床,江义急忙上前扶住他,江义叫来了梁齐,想要梁齐把他抱上马车,慕秋凉却拒绝道:“无碍,我还能走。” 江义和梁齐搀扶着他上了马车,回了别院。 屋外已经下起了小雨,房间里有些昏暗,慕秋凉让梁齐点起蜡烛。 江义给慕秋凉搬了一把椅子,扶着他坐下。 慕秋凉坐下后,正好能看清被绑在对面的余安。 慕秋凉让梁齐帮余安松了绑。 余安被捆绑了好几日,虽然不会反抗不会闹,但是却很少进食,几日下来,英俊的脸颊已经变得憔悴不堪。 他转动着手腕看着慕秋凉,满眼里都是复杂。 慕秋凉也看着他,心里更加复杂。 他强忍着胸口要涌出的血液,拿着染满鲜血的袖子擦了擦唇,缓了口气,问道:“对我下毒的事情,你可有参与?” 他说罢,紧紧盯着余安的神色,见他惊讶一瞬又恢复平静,不免苦涩一声:“所以,你们都知道,同是皇家子孙,冷漠一点,狠辣一点倒也无妨,毕竟每个人都有野心,只是,你们为何要算计一个毫不相干的弱女子?” 他指的云初念。 余安知道他指的云初念。 余安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轻叹了口气,道:“三年前她及笄那日我再次见到她,那时我就知道,我和她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她,长大了要不要嫁给我,她说她愿意,她非常愿意,所以她成年后我就过来寻她,我关注了她三年,这三年里,她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每天和什么人接触,开不开心,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他说到这里,扬唇笑了笑:“你问我为何要算计她,我那么喜欢她,有什么理由去算计她呢?” 喜欢? 慕秋凉冷笑,道:“因为儿时一句戏言就敢说娶她?你有什么资格?” 前世拐走他的妻子,逼迫云初念陪他设下那样的局,现在,他有什么资格说出娶她的话? 他提到儿时,余安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好像在说:你不是失忆了吗? 的确,他确实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模糊到偶尔捕捉到点点当初的影子,但是,一次梦境就告诉了他一切,包括他从山顶滑落也是眼前的人所为。 余安见他冷笑,上下打量着他,也冷笑道:“我没有资格,你这副样子就有吗?你怎么知道我是戏言?儿时我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念妹妹明明与我亲近,为何你非要插上一脚,还总是与她说我的坏话,当初若不你告发我和父亲要害云家,三王府就不会遭到满门抄斩,她父亲也不会死。” 头一次,那个一向温润如玉的余安公子,在说这些的时候终是冷了脸,连眼神都变得有了杀机。 慕秋凉望着他,依旧冷笑道:“是你们贪心不足打云家的主意,甚至为了云家的财产不惜多次陷害她的父亲,怎么还怪起我来?你说你喜欢她,真的就是喜欢吗?你和你父亲在密谋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慕秋凉说到这里缓了口气。 余安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道:“你让我见见她。” 慕秋凉蹙起眉头。 “你让我们见一面,我有话要对她说。”余安又道。 “说什么?”慕秋凉苦笑,“说我们三人自幼就认识,还是说你儿时那句话不是玩笑,抑或向她说明你们一家三口不仅害死我的母亲,还害死了她的父亲?” 慕秋凉说着说着又吐了血,继续道:“别痴心妄想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哪怕我死了,她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母亲……” 提起母亲,他激动到声音颤抖:“应该说是我们的‘母亲’,她为了保你一命,已经,自刎了。” 自刎? 自刎。 余安顿感一道厉雷劈在了身上,腿上一软,踉跄了几步。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慕秋凉,你休要骗我。” “骗你?”慕秋凉起身走到他跟前,“我为何要骗你?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骗的,你母亲骗了我父亲,骗了所有人,还骗了我们兄弟那么多年,甚至……甚至你父亲还害死了我的娘亲,况且连我都没有放过,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你说,你说,我还有什么好骗你的?” 慕秋凉说完,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糊了他一脸。 向来,皇家权利斗争就是血雨腥风,就是你死我活,今日对方不死,明日就是自己死,他和余安同是皇家血脉,都同样拥有争夺皇位的心思,所以,余安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可能直到现在他都侥幸的以为他的父亲会来救他。 “余安。”时隔十几年,慕秋凉再次叫他的名字,“一切都结束了,你和云初念结束了,你和你父亲的皇帝梦也结束了。你母亲既然一命换一命,那我,那我……”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是如此的不公,直到现在还要被迫去原谅一个儿时把他从山上推下去,后来伙同他人害死自己的娘亲,前世又设局拐骗他的妻子的人,这是多么的残忍。 许久,伴随着一阵咳嗽他终是说下了那句自己不愿说的话:“那我就如她所愿,饶你一命,以后,离开京城,永远永远都别出现在云初念面前,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安排好,此生不会让你再见到她。” 慕秋凉不知余安对云初念是不是真有感情,但是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他真的真的很不放心,可是,可是那个养了她十几年的“娘亲”拿命来求他,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慕秋凉被江义和梁齐扶着出了房间,让人把房间牢牢锁上,在一切还未结束之前,余安绝不可离开这里半步。 慕秋凉回了华居轩,冷清的院子里,再也见不到了云初念的身影。 他回到卧房,看着房间里她的衣物,他一边擦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边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拿起笔,开始给她写信,他想给她写八十封信,一年给她一封,到她将近百岁的时候,她还能看到他给她写的信。 他认真地写了第一封信。 他把信放下,拉开抽屉,却看到了几张特殊的纸笺。 纸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字迹他认得,是云初念的。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每看一个字他就心痛一分。 这些是什么? 云初念写的是什么? 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慕秋凉突感一阵眩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鲜血喷到纸笺上染红了一大片,他握着纸笺的手不住地颤着。 云初念,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画风月 第78节 她怎么会全部都知道? 她,也是重生来的吗? 可是在梦里,她明明还活着,她明明到了尼姑庵削发为尼。 他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想要叫江义,但是话还未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 花语山下起了雨,下的非常大。 云初念站在房门前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心口莫名地一疼。 她紧张地抓起衣袖,满脑子里都是慕秋凉的影子。 她好想慕秋凉。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她就这样站在门前,从天黑站到天亮。 她安静地在小院里住着,吃了饭就会站在门前发呆,也会时不时地看向院门。 转眼过了五日,这五日对她来说度日如年,她每天都在心里计算时间,每过一分都是煎熬。 这里下了五天的雨,院中积了很多的雨水。 这日天气总算晴了,金婆婆拿着舀子到院子里清理积水。 云初念依旧站在房门前望着远处的山脉发呆。 “夫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了云初念的思绪,她慌张地向门前望去,看到了江义。 她匆匆跑上前,跑到院门外,没有看到慕秋凉。 她一抓住江义,急声问:“慕秋凉呢?慕秋凉在哪里?他怎么没有来?” 第53章 雨后山间的空气非常清新。 江义望着几日不见就消瘦不已的云初念,安慰道:“夫人您先别着急,公子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处理完了就会过来寻您,五天期限已过,他害怕您担心先让我过来看看您。” 云初念松了口气,但是依旧担心问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在流血吗?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找江太医给他医治?” 说起慕秋凉的病情,江义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回道:“夫人别担心,公子他没事,现在江太医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 江义说罢,把手中的点心递给她,道:“夫人,这是公子让我带给您的梨花酥,花语山生活不方便,买不到这么好吃的梨花酥,公子怕委屈了您,让我带了一些过来。” 云初念接过来,请江义进屋喝了茶。 江义喝了茶以后就出了房门候着,他说要留在这里保护她,要和她一起等着公子过来。 云初念坐在桌前,打开用牛皮纸包裹的梨花酥。 梨花酥一片片摆放的整整齐齐,上面还带有一些梨花。 云初念拿起一片咬了一口,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但是心里的苦是甜甜的梨花酥也压不住的,梨花酥吃起来变成了苦的。 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吃着,既然江义说慕秋凉办完事就会回来,那他一定会回来的。 —— 慕秋凉昏迷了两三日,醒来后抚州已经发生了大规模战乱,太子和周家父子也已经到了抚州平乱。 大战持续了几日,经过皇家军队和慕秋凉暗士的偷袭,平南王很快就被围困在了云山。 而三王爷这边,自从上次慕秋凉放出大批量烟花后,三王爷的踪迹就好查了许多,后来在一处庄园里找到了他。 三王爷被押送到皇宫,至于皇帝如何处置的三王爷,慕秋凉没有过问,因为他已经没有精力过问。 抚州大战又持续了半个月,太子大胜,慕秋凉终是松了口气。 这时,云嵘也成功潜入父亲秘密组织的军事基地偷到了兵符。 慕秋凉拿着沉甸甸的兵符,心中五味杂陈,这是父亲穷尽一生所打造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夺皇位。 他没有把兵符上交给皇帝,以防万一,他自己留了下来。 父亲被皇上安排到了其他地区,还封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官职,大哥也暂时留在了边关当差。 这日天气很好,梁齐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去花语山的行礼。 亲王府被查封,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们的府邸。 慕秋凉让梁齐把他和云初念的一些东西全部打包起来放在了马车上。 午时太阳暖暖的,梁齐带着慕秋凉向花语山出发。 梁齐给慕秋凉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铺盖,还安排江太医坐在一旁守着他。 慕秋凉已经好几日不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意识还是非常强的。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马车里,尚存的一口气支撑着他。 马车只行了一半的路程,慕秋凉就昏迷了两次,每次都被江太医拿着针扎醒。 而他每次醒来后都会问一遍是否到了? 他应该坚持不住了。 他早就意识到坚持不到花语山了。 可是,他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他强撑了很久,在最后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叫梁齐停下了马车。 梁齐钻进马车里,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哭成了泪人。 慕秋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他,缓了一口气,道:“梁齐,若是我撑不到,就把这个给云初念,告诉她,勇敢的活下去。” 梁齐拿着上面写有“和离书”的信笺,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公子”。 慕秋凉让梁齐扶着他下了马车,他瘫坐在空旷的草地上,望着远处夕阳西下的山脉,仿佛看到了他和云初念以及余安在山顶蹦蹦跳跳的样子。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失忆,如果他在生活中再细心一点,或许就不会发生两世的悲剧。 “云初念,若是再有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们别再见面了。” “云初念,若是再有一次回到未来的机会,我要不要回去?” “可我舍不得你?” “无论是再生,还是再死,我都舍不得你。” “我爱上了这一世的你。” “我很爱很爱现在的你。” 微风吹乱了他鬓边的秀发,夕阳也跑到了山的那边,大片的霞光就像尸体火化时的火,红的实在刺眼。 慕秋凉渐渐闭上了眼睛,慢慢倒在了梁齐的怀中。 梁齐揽住他的肩膀,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天刚蒙蒙亮,云初念就站在了房门前,她望着院门口,冰冷的寒风落在身上让她格外清醒。 哪怕心中再不安,但她依然坚强的认为,慕秋凉一定会平安无事地来见她的。 直到,直到梁齐抱着昏迷不醒的慕秋凉进了院子,她那分清醒终是被击得碎了一地。 梁齐看到她,顿了一下脚步,然后被江太医催着进了房间。 云初念和江义安静地跟进了房里。 梁齐把慕秋凉放到床上,江太医没有为他把脉,只是塞到他嘴里一颗药丸。 这颗药丸只有行医的人才懂,这是在人死前为回光返照蓄力而用的药物。 在医者看来,慕秋凉今日必死无疑。 云初念坐在床头,望着数日不见憔悴不堪的他,抓起他冰凉的手,轻轻叫了一声:“慕秋凉。” 慕秋凉没有任何反应。 他怎么会有反应呢?都病成这样了。 “慕秋凉。”云初念又唤了一声。 床上的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江义和梁齐见不得这般场景,哭着跑出了房间。 江太医也含着眼泪拍了拍云初念的肩膀,然后快步向门外走去。 房间里很安静,慕秋凉也很安静。 云初念看着他,从他的眉眼看到他的嘴唇。 “夫君哥哥。”她又轻轻叫了一声。 即便她换了称呼,床上的人也依旧无动于衷。 “夫君哥哥。”她趴在他胸膛上,听了听他的呼吸。 他还是有呼吸的,虽然微弱到很难察觉。 “不是说了平平安安地来见我吗?”云初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怎么躺在这里不动了呢?我们才刚成婚,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想让你疼我宠我呢!你怎么就把我丢下了?” 是啊!他们才刚成婚,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被爱的滋味,她还没有体会过夫妻之间的快乐。 他怎么就走了呢? 人悲伤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格外地冷静,冷静到只是看着慕秋凉默默地流泪。 在等他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话要与他说,她想与他聊诗词歌赋,想与他谈谈画作,想与他一起外出写生。 更想躲在他的怀里享受他给她的温柔。 画风月 第79节 她擦着眼泪,想说的话突然被堵在了胸口,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她抓着他那只戴着佛珠手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希望能给他一点点温暖。 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落在佛珠上面,好像她信仰的东西也要破碎了,也要被泪水淹没了。 除了落泪,她为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一天似乎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云初念感觉过了好几年。 江太医已经放弃了给慕秋凉用药,后来在云初念一遍遍的请求下,他只能按时给慕秋凉灌下已经毫无用处的汤药。 到了深夜,这一夜似乎更加漫长,漫长到云初念把自己和慕秋凉从相识到如今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天都没有亮。 她一遍遍叫着“夫君哥哥”,她知道他能听得到。 秋天来得很快,转眼已经过半,山间下的树叶全都黄了,河里的水也都干了。 云初念已经守了慕秋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不会大声说话,也不会嚎啕大哭,只是守在慕秋凉的床头默默地擦着眼泪,她的眼泪几乎要流干了。 一个月对她来说是残忍的,残忍到江太医一遍遍地劝她放弃,残忍到所有人都以为慕秋凉不会再醒来。 云初念会每天喂他吃药,喂他吃饭,会为他擦洗身子,会为给他讲有趣的故事。 梁齐怀里一直揣着那封“和离书”,一个多月了,他都没忍心交给云初念。 有了和离书,她是可以解脱的,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但是固执倔强的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慕秋凉还留有一口气,有这一口气在,她就可以继续等下去,等他一年,三年,十年,一辈子,她都会等下去。 或许,是老天被她的痴情所感动,在花语山下起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慕秋凉醒来了。 他终于醒来了。 可能心里一直有那份他会醒来的期盼,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云初念竟然平静到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夫君哥哥。” 夫君哥哥。 只是这四个字,就让刚睁开眼睛的慕秋凉瞬间红了眼眶。 云初念俯低了一些身子,凑近他,望着他,温声道:“今天下雪了,终于等到夫君哥哥与我一起看雪了。” 她虽然语音平静又温柔,但是不停闪动的眼睛和不住颤抖的双手终是在这一刻击垮了她。 明明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更加难过,更加心疼呢? 大串大串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脸上,她伸手帮他擦着,还嘱咐他:“先别说话,也别激动,我找江太医过来。” 她说着就要起身,慕秋凉伸手抓住她,激动的情绪也难以掩饰。 还好,醒来后看到的还是她,还是她爱的这个云初念。 云初念又重新坐下来,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江太医。 江太医看着醒来的慕秋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紧接着眼睛立马红了。 他急忙跑上前,查看了一番慕秋凉的身体,又为他把了脉,还拿银针在他身体上测了毒,最后激动到语无伦次:“公子,公子,毒没了……身体里的毒没了。” 屋外的江义和梁齐慌忙冲进房间,两人看到醒来的慕秋凉,一把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慕秋凉看到依旧遇事总是夸张的他们,忍不住笑了。 云初念的一只手被慕秋凉紧紧地抓着,她此刻冷静到让人出乎意料,她看着江太医给慕秋凉医治完,又看着江太医喂他喝下药。 下雪的天气很冷,梁齐和江义在房间里摆了两个火炉子。 云初念为慕秋凉盖了两床被子,许是病久的缘故,他的身上一直都是冰的。 云初念脱了鞋躺在床上,双手搂着他,为他暖着身子,她给他暖了一夜,他身上仍旧是冰凉的。 慕秋凉调理了两三日,精神了许多。 云初念每晚都会抱着他为他暖身子,今晚她又多加了一个热水袋。 慕秋凉一只手揽着她,好像从他醒来以后,她都未与他说过几句话,除了问他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没再说过其他的。 她连“慕秋凉我想你”这样的话都没有说过。 屋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房间里依旧很安静,偶尔听到火炉里火苗发出的“滋滋”声。 慕秋凉把脸贴在她的头上,见她还是不说话,轻声问:“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云初念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里,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她不看他,也不回答。 慕秋凉见她不做声,一阵心疼,搂紧了她一些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丢下你这么久,以后我会好好弥补过来。” 云初念的眼睛已经湿了,他胸口的衣衫也湿了。 过了很久,直到她放声哭出来,他才放心了。 他心疼地捧住她的脸,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道:“丫头,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云初念哽咽着问他:“慕秋凉,你爱的人是我对不对?所以你才回来对不对?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她为何要这样说? 她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慕秋凉吻掉她唇边的泪水,回道:“傻丫头,我爱的人当然是你,别怕,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云初念擦着眼泪,紧紧地搂住他,哭了很久才平复了心情。 世界上奇怪的事情确实有很多,慕秋凉重生算一个,慕秋凉奇迹生还也算一个。 他为何还能醒来,为何是那百分之一的幸运者,行医多年的江太医始终都没有搞明白。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大,梨园的枝头全部被大雪压弯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慕秋凉终于可以下床了,身体状态也几乎恢复正常。 慕秋凉披着厚厚的氅衣,怀里搂着云初念,站在门前望着屋外的大雪纷飞,轻声问她:“丫头,还想不想回京城?” 云初念被他搂在怀里,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她抓起他的一双手,回他:“我想娘亲,想云嵘和媮姐姐,不知云嵘和媮姐姐有没有成婚,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们就回去。” 慕秋凉扯着她转过身来,用氅衣把她紧紧裹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水润的红唇,笑回道:“好,再过几天我身体应该就无碍了,回京城不成问题。” 他说完,又忍不住亲上她的唇。 云初念伸出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点着脚尖迎合着他。 “丫头。”慕秋凉微微离开她的唇,“我觉得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 “可以什么?”云初念有些疑惑,看着他眼中渐渐流淌的欲、色,微撤了一下身子,红着脸道:“不行,江太医吩咐了,一定要好好修养,万万不能再伤着身子。” 慕秋凉把她搂紧了,贴着她的胸口,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反应更加强烈了,凑到她唇边道:“我轻一点,应该没事。”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撩得她也开始情难自控,但她还是劝阻道:“我既是你的妻子,以后天天都可能,现在身体当紧,听话,别闹。” 慕秋凉忍不住,含住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忍了又忍道:“亲亲总可以吧!” 亲亲可以。 云初念点着头,还没等闭上眼睛,慕秋凉的唇已经覆盖了上来。 他的一双手依旧有些冰凉,拖住她仰着的小脸开始疯狂索取。 云初念的唇被他含住,又被他推开,然后又开始轻咬,最后又撩开她的唇齿,缠住她的舌,反复了好几次,刺激的云初念浑身酥软,她来不及迎接就被他疯狂地锁住双唇然后慢慢探入,在唇边磨蹭边轻碾,似乎心里的欲望无法释放,以至于他亲的毫无章法。 宽厚的氅衣很好地把她裹住。 慕秋凉伸出一只脚勾了一下房门,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搂着她的那双手拖住了她腰下的柔软,用力一抬,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心身体。”云初念提醒他,“你还没有养好,不能这样抱我。” 慕秋凉蹭了蹭她的脸,笑回道:“有没有养好我心里有数,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把她放下,扯了一下她的腿卡在自己腰间,低头含住她的唇,又开始一阵激烈的亲吻。 云初念被他亲的浑身滚烫,开始克制不住地胡乱摸他的胸膛。 慕秋凉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轻声说:“你看心脏跳的多有力,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脆弱。” 他在极力证明,他就是想即刻完成洞房花烛夜未完成的事情。 “那也不行。”云初念还尚有一丝理智,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撤出身来。 慕秋凉不松手,继续亲她,用氅衣再次把她裹住。 从她的嘴唇亲到她的脖颈,又继续往下。 隔着衣衫,嘴唇触上来的那一下,云初念身子一抖,在反应过来后衣衫几乎全部掉落,只裹着软乎乎的氅衣。 没有了衣衫的阻碍触上以后更加柔软。 她身上的体香迷的慕秋凉忘乎所以,伸手抚上时又惊得云初念颤了一下身子。 “夫君哥哥。”云初念被他的舌尖撩拨的无法自拔,挺着胸口迎合着,时不时叫他一声。 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人制止,真的就很难控制。 云初念艰难地仰了一下颈,捧住他的脑袋,想要把他埋在胸口的头抬起来。 慕秋凉轻哼了一声,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初念没有办法,只好道:“冷。” 慕秋凉舍不得她挨冻,把掉落的氅衣往上扯了扯。 云初念依旧道:“还是冷。” 慕秋凉控制住难耐的心情,拖起她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她,然后脱衣钻进被窝里。 这样……好像更方便。 云初念发觉他今天不成事不罢休,索性翻身上去,捧住他的脸道:“让我来。” 慕秋凉闻言却笑了,道:“傻丫头,第一次不能让你来,必须由我。” 云初念红着脸问:“有什么不一样?” 慕秋凉把她揽进怀里,凑到她耳边呢喃道:“第一次我要给你最好的体验,今天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就过几天。” 慕秋凉舍不得她委屈一点,哪怕是这个时候,也必须是他让她满足。 云初念笑回道:“那咱过几天,今天只亲亲,抱抱。” 画风月 第80节 慕秋凉搂紧她,问道:“哪里都可以亲吗?” 云初念害羞地“嗯”了声,还没等他亲上来,又道:“亲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许亲脖子上的红痣。” 慕秋凉看了一眼,可能因为情绪激动,身体发热,那颗痣又通红了起来,他问道:“为何不可以亲这里?” 她以前也总是不让他亲。 云初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道:“小时候,好像有个男孩嘲笑过我,他觉得很丑,所以我很在意。” “是谁?” 他明知故问,他知道那个人是余安。 云初念皱了皱眉,回忆不起来:“不记得了,是有那么一个人不喜欢。” 慕秋凉用指腹轻触了一下那颗红痣,问道:“为何如此在意?因为在意他?” 云初念点了下头道:“具体为何在意我也不清楚,总之是挺在意的,所以会非常排斥亲这里。” 非常排斥。 慕秋凉轻吐了口气,心里有点不舒服,问她:“除了我,你还有没有喜欢的人,就算是儿时。” 云初念看着他,眨了眨眼,回道:“没有。” 他觉得她说得心虚。 若是她对余安没有一点点好感,前世殉情之前二人为何表现得那么亲密,甚至手上的铃铛都是一样的,附近村民说他们非常恩爱,还说他们像一对小夫妻,两个经常在木屋里同进同出。 “云初念。”毫无防备的醋意袭上心头,他拖住她的一张小脸,“我之前说过,不许看任何男人。” 云初念无辜道:“我没有看。” 慕秋凉一条腿压在她身上,换了个姿势抱紧她,醋意依旧未消:“以后,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心里也只有我一个。” 他失去儿时那段记忆,是因为从山顶上摔下去所致,那她儿时那段记忆又为何消失?是不是也遭到过陷害? 云初念知道他耍性子是因为自己说很在意那个人的看法,望着他气呼呼的样子,轻笑道:“吃醋可是会影响身体恢复的,你不想与我早点圆房了?” 她这一句话让他的醋意消了不少。 云初念仰了一下脖颈,道:“亲吧!以后我不会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在意你的。” 他感觉争取到了一些地位,醋意没有那么浓了,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云初念觉得有点痒,躲了一下,慕秋凉拽掉她仅剩的薄纱丢到床下,没再亲那颗红痣,把头钻进被窝里,道:“你说的,哪里都可以亲。” 云初念现在不只是脖子痒,浑身都痒,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轻点,不要亲这里。” “慕秋凉,都说了别……” “我的丫头,你太香了,也好软。” “夫君哥哥,手,你的手……”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总算晴了,小院里落了一层层厚厚的白雪。 云初念披着厚厚的氅衣,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慕秋凉喝完药出来的时候,她的手和脸已经冻得通红。 云初念见他出来,急忙道:“别过来,外边太冷了,小心着凉。” 慕秋凉也裹着一件厚厚的氅衣,走到她跟前,把她的手捂进自己怀里,看着她堆的雪人,笑问道:“这是堆的我吗?怎么瞧着这么好看。” 云初念钻进他的氅衣里,回道:“我本来想堆两个,一个你,一个我,但是太冷了。” 慕秋凉道:“另一个让我来堆。” 云初念拉着他往屋里走:“那可不行,冻坏了怎么办,现在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是我们两个人的。” 慕秋凉被她拉进了房间里,他把她抱在怀里,趴在她肩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真的很希望永远留在这里。 “慕秋凉。”云初念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之前你要查的那个手帕上的地址已经找到了,在蓟州。” 慕秋凉接过来看了看,微皱了下眉头,问她:“你怎么查到的?” 云初念回道:“是我表哥查到的,我们还有必要去看看吗?” 慕秋凉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云初念也听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情。 蓟州这个地方她总觉得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为何这么熟悉,好像在最后那场梦里,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慕秋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心里也有些疑惑,若是那个手帕真是娘亲的,那会是娘亲绣的吗?还是她死去的娘亲绣的? 这个地方又藏有什么秘密? 慕秋凉在心中思索一番,回道:“不如过几日雪化了我们去过看看。” 云初念点点头。 慕秋凉把纸收起来,抱着云初念上了床。 云初念往外推他,道:“江太医不是说还不行吗?这几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慕秋凉为了圆房,厚着脸皮去问江太医什么时候可以,江太医笑了笑说:“起码还要两个月。” 这可急坏了慕秋凉,天天抱着妻子什么也不能做,真的很让他恼火。 又过了几日,天气晴了,雪也化了,云初念和慕秋凉带上江义和梁齐,赶去了蓟州。 第54章 从花语山到蓟州并不远,只需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蓟州位于绍国东南部,是一个山清水秀地广人稀的地方,因为风景美丽,会有不少外地人过来游玩,所以当地有头脑之人在这里开设了很多庄园,以便过来游客居住。 傍晚的时候,四人找了一个山脚下的庄园落脚。 这处庄园非常大,布置的比较雅致,可能因为费用昂贵,来住的人并不多。 慕秋凉包下了这座庄园,暂时先在这里住下。 园主给他们安排了房间,慕秋凉为了不被打扰,和云初念住在了二楼,江义和梁齐则住在了一楼。 安排好住宿,慕秋凉要了一些饭菜。 慕秋凉帮云初念把氅衣取下挂在架子上,又拉着她走到水盆前帮她洗了手,他拿着毛巾帮她擦着,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心里不免一疼。 她好像有很多事情不曾与他说,也不曾多问一句他的事情。 他用指腹轻轻触上那道伤疤,问道:“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留这么大的伤疤?” 云初念沉默了一会,轻叹了口气,回道:“五年前我和云简发生了一些矛盾,留下的伤疤。” 她拉着慕秋凉坐到桌前,把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慕秋凉心疼的一直皱着眉头,对于云简的事情其实他没有处理太多,不是不愿意处理,而是因为病了没有精力处理。 现在云简还被他安排在一处院子里,她和云媮的身世他也没顾得查询。 云初念似乎不太在意她们二人的关系和身份,毕竟对于她来说每解开一个秘密可能就对她多一种伤害。 慕秋凉盛了一碗热粥亲自喂她,说:“天冷,多喝点粥暖暖身子。” 云初念乖乖地喝着他喂的粥,她感觉现在的慕秋凉和刚认识的慕秋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身上总带着一丝戒备和冷然,对待任何事物都是冷冰冰,虽然也会接近她,但是看她的眼神和现在截然不同。 现在,他的眼睛里好像只有她,只有她云初念一个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勺一勺把粥喂到她嘴边,看着他拿起手帕帮她擦着唇。 慕秋凉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他的温柔,他的气质,他的稳重,以及他的做事风格,都超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范围。 他宠她的时候又像宠个小孩子。 慕秋凉被她看的红了耳朵,把饭喂完了才问道:“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云初念笑着摇头,眼睛里全是明亮的星星,就像他初见她时一般。 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活泼可爱的云初念。 慕秋凉帮她擦了擦嘴巴,又夹了一些菜喂她,问道:“那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云初念歪了一下脑袋,笑回道:“因为你好看呀!” 慕秋凉把虾剥好放到她嘴里,扬唇笑了笑,没说话。 他喂她吃了几个虾,又喂她吃了一些点心,全程都不让她动一下筷子。 他把她喂饱了自己才开始吃,匆匆吃了一些饭以后让人收拾了碗筷,然后起身洗了手,开始帮她松发。 他看着镜子中的她,想到在亲王府看到她写的那些内容,心中十分酸楚,在她身上应该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这一世的她和前世的她非常不同,她的灵动,她的可爱,她的深情,是他前世不曾看到过的。 所以,他现在非常确认,她并非和他一样重生而来,或许,她也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他帮她把头发松开,然后用梳子梳着,轻声道:“还记得你曾问过我,这个世界上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吗?丫头,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不想再隐瞒她,他想他应该对她坦白重生的事情。 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可能太离谱,可能太不可思议,但是他不想继续隐瞒她。 之前他说过,会告诉她一切。 云初念听闻这话后僵了一下身子,心中一紧,突然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他告诉她一些她接受不了的事情,她也害怕他所告诉她的,和她心中猜测的一样,也和南岭仙人送给她的那本书的内容一样。 那本关于梦境的书,其实在与他成婚后她就看完了。 书中的结局一度让她无法接受。 书中,男主生病后昏迷了好几年,女主守了他好几年,可是后来,男主还是回到了他所来的那个世界,还是丢下了女主和前世的女主继续相守终生,后来,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了男主的影子,留下的只有他一具对她没有任何感情的身体。 他的灵魂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他在她的生命中只是昙花一现,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残忍的,是痛苦的。 她只是看到书中的故事就难过不已,她怎么敢去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夫君哥哥。”她站起身,转身看着他,压住心口的酸涩,笑道:“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害怕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我唯一不怕和能坚强下去的,就是等你醒来,等你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若是爱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爱你这个人,也爱你现在的灵魂,什么都不要与我说,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真相。” 她说着,眼睫又开始颤动起来,因为紧张和害怕,双手也紧紧地抓着袖子。 画风月 第81节 她的这番话让他红了眼睛,这是最动听的情话,也是最戳他心的情话。 眼泪很快就藏不住了,开始一滴滴掉落,他慕秋凉今生何其有幸遇到了她,伤害了她,又遇到了她。 “丫头,都听你的。”他把她揽进怀里,“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以后,我们不管任何人,不管任何事,只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 云初念点着头,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衣衫上蹭了蹭湿湿的眼睛,然后踮起脚尖去亲他。 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对两个人的感情最好的保护。 慕秋凉把她抱到床上,用自己的衣衫把她裹在怀里,然后去亲她的额头,亲她的唇。 云初念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没有节奏的心跳声,心里的那些担忧总算消失了。 还好,她等到了慕秋凉,等到了她爱的这个慕秋凉。 “丫头,可不可以?”慕秋凉把她往上提了提,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 不用问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这些日他每天都会问一遍。 云初念用手揉了揉他的脸,然后把他的脸捏成了一个小包子,笑说:“你又开始不听话了,江太医怎么说的,若你因为这事再生病,人家会笑话我的,回头江太医又说怎么不能忍忍呢!” 慕秋凉按住她又想撤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然后翻了个身,道:“江太医的话有时候不能信,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 他整个人都压下来,其实挺重的,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他扣着她的双手,压的那么紧,就是怕她再躲避。 云初念咳嗽一声,道:“有点……喘不过气,你起开一点点。” 慕秋凉不起身,道:“不要,你不答应我,我就压着你。” 云初念无奈:“不要谋杀妻子。” 慕秋凉笑了:“娘子不让夫君碰,也是在谋杀夫君。” 云初念动了动身:“你先起开。” 慕秋凉不动:“你先答应。” 云初念皱了皱眉:“夫君哥哥,你真的压疼我了。” 慕秋凉撤了一点身,依旧不服输,继续问:“你忍心看着我每天都这样难过?” 云初念笑回道:“是不忍心,可是身体要紧。” “云初念。”他开始连名带姓地叫她,“我身体怎么样你还不知,你就是故意躲避。” 云初念冤枉道:“我没有故意,我发誓我没有故意。” “没有故意,那我就不征求你的意见了。” 慕秋凉说着就猛地提了一下她,摆了一个更方便的姿势。 云初念心里一慌,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慕秋凉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和脖子,完完全全地盖住她娇小的脸蛋,凑到她耳边道:“我暗示了你这么多天,你怎么会没有准备好,就算没有准备好我也不等你了。” 云初念确实有点紧张。 眨眼间慕秋凉身上的衣衫已经所剩无几了。 云初念胸前的衣带也尽数松开。 他滚烫的胸膛贴上来的那一刻,云初念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慕秋凉开始温柔地亲吻她,先是撩开她的唇,含住她的舌,然后开始一阵吸吮,慢慢地随着情绪的起伏,亲的越来越疯狂。 他就像一只饥饿很久的小狼,亲得她感觉嘴唇都红肿了,一只手拖着她的脑袋一点也不舍的松开。 云初念被她亲的身上就像没有了骨头,完全瘫软在其身下,任凭他激动地亲吻着。 从她的唇亲到她的耳朵,红彤彤的耳垂被他含住,惹得她浑身一阵酥麻,就像触电一般整个人被这种刺激惊得不知所措。 她的耳朵太敏感了。 离开她的耳朵,开始亲她的脖颈,他宽宽的手掌拖着她的后颈,从她的下巴亲到她的脖子。 云初念仰着脖颈,在他的亲吻和磨蹭下情动到不能自已。 她动了动身,呼吸越来越难耐,脸颊羞的通红,伸手勾住他的身子往下压。 慕秋凉察觉到了她难耐的动作,把她搂的更紧了,看着她微眯的双眼,使劲亲了一口,然后扬唇笑了。 云初念害羞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说:“不许笑。” 慕秋凉笑得更深了,揽住她的腰上,让她整个人趴在怀里,从她的脖子开始亲。 时下她的胸口滚烫不已,就像往外冒着火,刺激的他没有了一点理智。 他的舌尖勾住她的舌尖,使她整个人感觉飘在了空中,挺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她的皮肤很白,又特别光滑细腻,软软的,就像一段质地上好的丝绸。 云初念的腿动了动,然后被他捉住,辗转勾缠,她止不住推他,她越是抗拒,越能勾起他的占有欲。 他在她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又亲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很软,带着温温热意。 慕秋凉抓起她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哥哥别……别动……” “乖,没事。” 慕秋凉继续亲吻着她,唇齿间尽是两人浓浓的爱意。 此时此刻,已经足够让她难以承受。 “夫君哥哥……夫君哥哥……夫君哥哥……”她轻叫着他。 “要不要?”他问。 云初念半眯着眼睛,微张着红唇,点着头回道:“要……我要……夫君哥哥……我要!” 慕秋凉被这一声“我要”叫得浑身颤栗,拖住她的身子找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想要开始。 云初念急忙用双手推住他的身子,紧张道:“还是不要了。” 慕秋凉哭笑不得,抬起她的头让她看了一眼,道:“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停得下来,你勾起来的,你负责。” 云初念眨了眨眼,脸颊红的像涂了几层胭脂,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滚烫的。 她搂紧他的脖子,咽了咽口水,道:“好。” 慕秋凉瞧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用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扯了一下她。 慕秋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呼了一口气。 因为下雪的缘故,夜晚的景色很美,白雪覆盖大地,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就像仙境一般。 屋里还有点凉,但是炙热的情绪让两个人并不觉得冷。 庄园里的火炉子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越烧越旺,让屋里暖和很多,烛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美的就像一幅画。 慕秋凉很温柔,温柔到让云初念喜欢,让云初念踏实,头一次,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也这么真实,她真真感受到了慕秋凉的存在,也感受到了慕秋凉的爱。 好像有大片带着甜味的云朵落在身上,软软的,甜甜的。 原来被人爱的滋味这么美好,原来互相恩爱是这么珍贵。 他的吻也开始温柔,带着甜蜜的味道,慢慢放入她的口中,让她与他,一起尝尝这幸福的滋味。 她紧张地闭着眼睛,慢慢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快意,慕秋凉也非常小心,在她唇边轻碾着,勾住她的舌。 一阵翻云覆雨。 云初念被慕秋凉捞进怀里,整个人软踏踏地趴着,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慕秋凉几乎不给她喘气的机会,换了个姿势亲吻着她。 许是察觉到她有点承受不住,慕秋凉这次亲吻的时候比较温柔,两个人的呼吸很炙热,还能闻到到彼此的清香。 第一轮结束的时候,云初念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瘫在床上准备睡一觉,结果慕秋凉一把将她抱起,下了床,把她放到了桌子上。 云初念用手按住桌子,难耐地仰着头,满头青丝垂于桌面。 慕秋凉低头亲了上去,云初念被他亲的双肩轻颤。 “夫君哥哥……要不然我们明天。” “不要。” “但是,你的病刚好。” “放心,我没事,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慕秋凉又捧住她的小脸,开始一阵亲吻。 他……有点厉害。 慕秋凉揽着她纤瘦的身子,从身形上看二人确实有很大的差距,单单身高就差了一大截。 慕秋凉稍稍后退了一点点,把她从桌子上抱下来,抱在怀里。 第二次结束,云初念感觉已经体力不支了,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秋凉缓了一会还想继续,云初念急忙制止道:“哥哥听话,咱们明天好不好,今天实在不行了。” 慕秋凉把她放到床上,从身后抱紧她,轻轻揉着她。 “哥哥,手拿开,别再逗我了。” “丫头,哥哥忍不了。” “不要,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轻一点。” “不……你……你停下……” 慕秋凉从后面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动。 “已经……” “就这样,别动了,一会就好。” “哥哥,我们不是夫妻吗?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于一时。” “嗯!我们是夫妻,什么时候都可以,那明天,后天,大后天……” 画风月 第82节 “……看来你的身体是真的好了。” “我说好了你不信,非要验证,现在躲不掉了。” “……唔……嗯……唔……啊!” 这一夜,云初念几乎未眠。 翌日二人本来是要早起赶路的,但是慕秋凉一觉睡到了大晌午。 云初念见他难得睡得如此安稳,也没舍得叫他。 江义和梁齐跑上来两三回,见二人没有动静,又默默退了下去等着。 云初念趴在慕秋凉怀里,望着他熟睡的样子,越看越喜欢。 她怎么这么厉害,嫁了一个长得好看,“功夫”又很棒的夫君呢? 她忍不住偷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 慕秋凉动了一下眉头,伸手把她捞进怀里,眼睛也未睁,轻声道:“丫头,再睡一会。” 云初念爬到他身上,亲了亲他水红的嘴唇,然后又咬了咬他的下唇,还在他的喉结上使劲亲了几口。 慕秋凉被她招惹的又有了反应,翻了个身将她压住。 “小丫头,又逗我。”他抬了一下眼皮,看着她。 “我没有,就是想亲你。”云初念嘿嘿一笑。 “亲一亲怎么算完。”慕秋凉扬唇一笑。 “不……不要了吧!”云初念感觉到了他的反应,动了动身上离得远一点。 慕秋凉挪了挪身贴了上去。 “夫君哥哥……”云初念往外推他。 慕秋凉笑的更深,她越是这样叫他越能勾他。 “丫头,大清早,吃顿好的。” “吃什么?” “……当然是你和我。” “嗯?啊!别……”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慕秋凉才抱着云初念下了床,他帮她穿上衣服,又为她扎好头发,还给她洗了脸洗了手,连眉毛都是他为她画的。 云初念今天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慕秋凉的眼神也总带着柔情,幸福和喜悦掩也掩不住。 慕秋凉让店家上了饭菜,他洗漱完以后又开始喂她吃饭。 云初念不好意思地道:“哪有夫君整日喂娘子吃饭的,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懒惰。” 慕秋凉一边喂她一边道:“我就喜欢喂你,看着你一口口吃下去,心里会很踏实,会让我觉得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云初念笑问道:“那你要喂我到什么时候?” 慕秋凉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是一直,到你七老八十不等动的时候,到我老到没有能力喂你的时候。” 云初念被他这句话惹笑了,笑了好一会,道:“那要是传出去,你不怕别人笑话吗?别人会说,那个曾经在京城享有名誉的冷面公子,竟然是一个会喂娘子吃饭穿衣的人。” 慕秋凉一点儿不生气,夹了一块青笋咬在嘴边,身子一倾,把青笋喂到她嘴里。 云初念毫无防备地被他喂了一口,瞪了瞪眼,道:“夫君哥哥,你好恶心,怎么可以用嘴喂我。” 慕秋凉忽而笑了,回道:“亲都亲了,还在意这个,我昏迷期间你不也是嘴对嘴喂我喝药的。” 云初念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道:“那……你……那你可是昏迷了,我不用嘴喂你,你也喝不下去药呀!” 慕秋凉捧住她的一张小脸问:“那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会觉得恶心?” “……”云初念无言以对,“哥哥,你嫌弃我?” 慕秋凉摇头:“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喂你吃饭,你乖乖的吃就好,别问那么多。” “好好好,都听哥哥的。” 二人用完饭出了房间,下了楼以后看到江义和梁齐正窃窃私语。 慕秋凉咳嗽一声,俩人立马站直了身,江义笑呵呵地道:“公子,咱们又不着急赶路,您和夫人可以多睡一会。” 自从昨日和慕秋凉圆房以后,云初念总是时不时地脸红,尤其是看到人以后,她往慕秋凉身后躲了躲,不敢去看江义和梁齐。 慕秋凉对江义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江义回道:“那好,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所说的地址我们的探子也找到了,只是地方有点偏僻,在两座山之间。” 慕秋凉应了一声,带着云初念出了庄园,几人向目的地出发。 马车里,慕秋凉揽着云初念坐在自己的腿上。 云初念怕他累着,劝了好几次,慕秋凉就是不松手,说是外出不安全,必须时刻搂紧她才放心,云初念为此哭笑不得。 几人很快到了目的地,这里确实如江义说的一样偏僻了一些。 马车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庄园门前,慕秋凉把云初念抱下了马车。 云初念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杂草丛生,一处庄园好似荒废已久,台阶上长满了青苔,不远处还有一片湖,湖水不多,上面飘了一层落叶。 云初念微皱了下眉头,看向慕秋凉,慕秋凉也看向她,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这里怎么这么熟悉? 梁齐拔出剑,率先进了庄园,慕秋凉拉着云初念的手紧跟其后,江义则在后面打掩护。 四人进了院,院中的景象比院外看起来还要荒凉,院中杂草都及腰高。 梁齐带着大家来到一处房屋门前,趴在门缝里往里看了看。 慕秋凉则在窗前往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景象,心头一紧,立马捂住了云初念的眼睛。 梁齐看到里面的景象也深吸了一口气。 江义好奇地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第55章 天冷,风大,再加上周围荒草萋萋,整个庄园看起来都比较阴森恐怖。 江义胆子小,问完话就扯住了梁齐的衣角,梁齐把他往一边推了推,回道:“我觉得你还是别问的好。” 他说罢,看了一眼慕秋凉,道:“公子,不如先让我先进去瞧瞧。” 梁齐一向胆子大,又会功夫,并不觉得多害怕。 慕秋凉抓紧了云初念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梁齐轻轻推开了房门,江义立马躲到了慕秋凉的背后。 慕秋凉护着两个人往后撤了撤。 梁齐拿着剑一点点往房间里走,只听“咣”的一声,好像踢到了什么硬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梁齐深吸了口气,往里瞧去,只见不远处像坟头一样高的东西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不是别的,全是森森白骨。 偌大的房间里,一地的白骨。 这得死多少人呀! 梁齐紧张地后退一步,头皮都麻了。 他缓了一会神,撞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在踩到一根骨头的时候,还是泄了气,抱着剑跑出了房间。 江义一看梁齐吓成这样,更加好奇了。 慕秋凉看了一眼梁齐,然后把云初念牵到他身后,接过他手里的剑,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 云初念拉住他的手,有点紧张:“你当心点。” 慕秋凉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没事,别担心,让梁齐好好保护你。” 云初念点点头,看着慕秋凉进了房间。 慕秋凉进了房间以后,望着一地的白骨也是震惊的不行。 他走到那堆白骨前,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的头骨大小大相径庭,颌骨也都比较宽。 这些人应该都是男子。 房间里除了白骨,还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可能时间太久,有些地方早已腐烂。 房间的花几上摆放着几个花瓶,花瓶上面落了一层灰尘,走近了能看清上面的花纹。 慕秋凉拿起一个瞧了瞧,又看了看瓶底,只见瓶底处印有“云”字印章,这应该是云家的瓷器。 他晃了晃瓶子,只听“咣当”响了几声,里面有东西,他把花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他又拿起另外几个花瓶,晃了晃,发现里面也有东西,他把花瓶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全部都是生了锈的钥匙。 一共五把钥匙。 这间房屋很大,还设有内房,应该是迎接一些富裕的客人所建设的。 慕秋凉拿着钥匙进了内房。 内房和外房完全不一样,里面布置的格外讲究,除了一些灰尘,摆设都非常整齐。 内房里有一张床和一面书柜。 慕秋凉走到床上,拿着剑把腐烂的被褥挑起,只见下面有一颗白森森的头颅。 慕秋凉惊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只听一声响,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接着一旁的书柜就开始“哐哐”挪动。 书柜挪动以后,出现了一道房门,房门锁着。 画风月 第83节 慕秋凉走上前,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门锁里。 门轻松打开了。 这好像是一个山洞。 慕秋凉点了一个火折子向里走去,不一会又出现了第二道房门,他又拿了一把钥匙打开。 接着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慕秋凉把最后一道房门打开,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线射来。 他定睛望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这里满屋子都是黄金。 竟然全是黄金,多到离谱。 这该有多少银钱呀! 慕秋凉不敢想象。 这里除了金子,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铁盒子。 慕秋凉走上前,打开那个铁盒子,只见里面放着几张泛黄的纸笺。 纸笺上面写着字,字迹不够清晰,但还是能看清写的什么。 慕秋凉仔细看了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是云初念的父亲所写,因为开头有他的署名。 上面记载了这些金子的来历以和今后的用途。 最后一张纸上面还写了一段他看不太明白的内容:冰隆仙人下凡历劫,共经三难。其一,被人陷害,与妻分离,因病离世。其二,重活一世,爱而不得,离奇去世。其三,再活一世,普度众生,皈依佛门。 慕秋凉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都认识,但是却有些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他不自觉地摸了一把手腕上的佛珠,在原地怔了很久,最后皱着眉头出了房间。 江义见他出来,急忙跑上前问道:“公子,里面都是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 慕秋凉脸色有了一些变化,他看了一眼云初念,抓起她的手,沉默了片刻道:“这里面的东西好像是你父亲留下的。” 云初念忙问:“什么东西?” 慕秋凉回道:“金子,一屋子黄金。” “黄金?”江义和梁齐异口同声地喊道。 梁齐不解道:“但是我看到的都是白骨呀!这里应该死过不少人,怎么会有金子。” 云初念也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留下的?” 慕秋凉没打算把纸笺上的内容告诉她,轻声回道:“我看到了里面有你们云家的瓷器,我想应该就是你父亲留下的?” 云初念回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在梦里,安安曾问过她父亲的金库藏在何处,后来还因为凉凉提醒她被安安推下山崖。 难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父亲真的有一个金库,而手帕上绣的图案乃是金库的位置? 她父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去世的很平静,家里人也未曾说过父亲有金库的事情,母亲也只是与她提了几句父亲给她留了一笔财产,也没说有多少,她一直以为父亲留的财产在母亲那里。 她现在纠结的不是财产和金库的事情,她所有震惊的是,原来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以前很多都是她在猜测,虽然也验证了很多,但是当梦中的事情真的照进了现实,她有点慌了,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那这些金子怎么办?”江义有些激动,“运走吗?” 慕秋凉看向云初念,想听她的意见,毕竟金子是她父亲留下的。 云初念思忖了一会道:“自然是运走,多找人过来,把这里默默收拾了。” 慕秋凉应了一声,听从她的安排,让梁齐先去叫人。 云初念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终于知道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好像梦中的场景就是这里。 她儿时那段记忆为何突然没有了,她直到现在都不清楚。 因为这里比较荒凉,天又比较冷,慕秋凉就带着云初念回了庄园。 梁齐叫来了一大批暗士,在深夜的时候把山洞里的金子全部挪到了慕秋凉的秘密住所。 从几年前开始,慕秋凉就在做争夺皇位的准备,他买下了江州的一座山,那里四季如春,山清水秀,他准备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和云初念隐居山林,好好生活。 慕秋凉告诉了云初念他的打算,云初念很是满意,但是在隐居之前,她想回京城见一见娘亲和哥哥姐姐。 他们在客栈住了一日,待第一场大雪化尽的时候回了京城。 此时的京城还是曾经的京城,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乐融融的场景里透着国泰民安。 亲王府已经被查封,京城里已经没有了慕秋凉的家。 说来,云初念为慕秋凉的遭遇感到难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和大哥也被发配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再走在这片土地上,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一路上云初念都紧紧抓着他的手,会时不时与他说几玩笑话逗他开心。 他们在街上买了很多礼品,驾车到了云府。 云初念站在院门前,抬头看着“云府”两个字,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在不久前,她还是这个院里无忧无虑的二小姐,转眼间却已成为人妻。 她和慕秋凉经历的事情非常多,很多时候对她来说都是精神上的一些煎熬,她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一场离奇的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爱情。 他们进了云府,来到二院。 二院里好像已经翻新过了,很多东西都是新的,连曾经的石子路也重新砌了一遍,她曾经最喜欢的那棵榕树,树叶已经掉落了,枝头上堆满了积雪。 还有她从小坐到大的秋千,好像也被换了新的绳子,看起来更加牢固了。 回廊里还挂着一排红灯笼,灯笼上都贴着“囍”字,应该是家里有了喜事。 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从前堂里匆匆走来,出了堂便顿了一下脚步,喊道:“念儿。” 寒风有些刺骨,云初念披着厚厚的氅衣,她匆忙跑上前,一把扑进来人的怀里,喊了一声:“娘!” 娘亲的怀抱永远都是温暖的。 慕秋凉弯身行了一礼。 云初念撤出娘亲的怀抱,看着日渐消瘦的娘亲,立马红了眼眶。 周韵也审视着许久不见的女儿,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亲王府落败,慕秋凉和云初念同时失踪,她派了很多人去寻找都没有找到,她以为,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周韵拉着二人进了堂,给他们倒了热茶,玲月也端了暖手炉过来。 云初念接过玲月递来的暖手炉,冲她笑了笑,玲月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温柔。 其实周韵有很多话要对云初念说,但是又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这段时间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也受到了惊吓。 还好,她和慕秋凉都平平安安回来了。 许久不见娘亲,云初念还像往常一样,跟娘亲撒了一会娇,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周韵开心的去准备。 不一会云嵘跑进了屋,他跑的急,差点在房门前绊了一脚,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云初念笑着打趣他:“云嵘哥哥慌什么?都是做人夫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云嵘看着她,本来酸涩的心情一下子开心起来了,他这个妹妹,自幼就爱打趣他。 “妹妹。”云嵘叫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道:“傻丫头,先别笑我了,告诉哥哥有没有受伤。” 云初念故意咳嗽了两声,笑道:“以前倒是没伤着,现在好像要被你拍伤了。” 云嵘松开她,见她气色很好,总算放心了,他看了一眼慕秋凉,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是问候了,然而慕秋凉却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在这场战斗中,若不是云嵘的帮助,他很难完成计划。 云嵘急忙扶他起身,笑道:“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气,以后好好对待初念就当是给我的回报了。” 慕秋凉回道:“大哥放心,秋凉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初念。” 三人正在说话,老祖宗来了,她一进院就喊道:“念儿,我的念儿回来了?” 老祖宗被扶着进了屋,看到云初念,热泪盈眶地站在门前,又喊了一声:“念儿。” 这应该是云初念这么多年在老祖宗这里得到的最深的在乎。 她走到老祖宗跟前,行了一礼,轻笑道:“曾祖母好。” 老祖宗抓起她的手,道:“念儿啊!你可真的吓坏曾祖母了,最近去了哪里?有没有伤到?” 亲王府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云初念和慕秋凉还活着,其实也算一个奇迹。 云初念扶着老祖宗坐下,听她寒暄着,云初念面对她,始终没有太多话要说,因为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五年前她和云简的事情。 现在云简还活着,她也不知老祖宗是否知晓,云简的身世有些复杂,可能会牵连很多,她也不知道慕秋凉现在把云简安排到了何处。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她不想过问云简的事情,当然她更没有必要与老祖宗提起云简。 不一会三婶和云竹来了。 云竹姐姐脸色苍白,好像生病了。 云初念把云竹拉到卧房里说了一会话。 “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云初念问云竹。 云竹看着她轻叹了口气,道:“妹妹莫要担心,因为天冷的缘故,咳疾又犯了,不碍事。妹妹,我……我其实很想余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你可知他的下落?” 自从余安那次离开云府,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慕秋凉绑了他,现在他在哪里她也不知,但他的父亲三王爷已经被皇帝处置,也不知有没有殃及到余安。 云初念摇头道:“姐姐,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姐姐……你真的很想他吗?” 云竹垂下头,回道:“对,很想,但是又很奇怪,我最近老是梦到他,梦到他与我成婚,梦到他……” 她顿了片刻,压低了一些嗓音道:“梦到他做了皇帝,梦到我做了皇后,这梦太奇怪了,我还梦到了妹妹你……削发为尼,做了尼姑。” 几句话震惊住了云初念,她看着云竹愣了好久都没有回上话来,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 难道这里才是虚幻的世界?或者一个奇幻的梦境? 画风月 第84节 云初念没敢再想下去,她抓住云竹的手,安慰道:“姐姐别紧张,只是做梦而已,回头多派点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他的下落。” 云竹点着头,与云初念说了几句话,心情好了许多。 周韵把午饭准备的非常丰盛,一下子准备了三大桌子,曾祖母说今天为云初念和慕秋凉洗尘,让大家午饭都在二院里用。 大伯家和云漓也来了,云初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云漓了,云漓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起话来十分直爽,看到慕秋凉就追着问慕秋淮去了哪里。 关于慕秋淮的现状,云初念也听江义说了一些,他现在好像在边关当值,至于还能不能回京城没有人知道,云漓问了慕秋凉好几遍也没有等到答案。 快到用饭的时候云媮才出现,云嵘成婚没多久她就与沈楠成婚了,二人婚后生活非常美好,云媮被婆家人宠上了天,整个人都圆润了。 沈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当初慕秋凉找他和他的父亲帮忙的时候,他就猜出了原因和结果,他很欣赏慕秋凉,又非常热情,见到慕秋凉后就和他聊了起来。 大堂里其乐融融,一片热闹。 云媮把云初念拉到她曾经的闺房里,小声对她道:“妹妹,咱们云家又增添新成员了。” 说罢,她拉起云初念的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云初念惊喜道:“姐姐这么快就有喜了?” 云媮点着头,笑的非常幸福:“对,没几次就怀上了,别看沈楠双腿不行,但是人却行的很,虽然会费点劲,但是却能让姐姐满足,而且他很会哄人,也很会说情话,姐姐真的太喜欢他了。” 比起云嵘,云媮现在觉得,沈楠要比他好上一百倍,她在沈楠这里得到了很大的情绪价值,也让她得到了很大的尊重。 更让她明白,有时候放低要求可能会得到更多,起码沈楠填补了她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精神需求。 云初念为云媮感到开心,忽然间明白了生命和爱情的意义,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的用心安排。 二院里的雪早已扫净了,稀薄的阳光洒在院子里,让焕然一新的二院里显得更加温馨。 房间里传出用饭时的说笑声,火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上面座着的酒壶,飘着酒的清香。 云家难得有这么奇乐融融的时候,大家都多喝几杯酒,云初念也有点微醺,她被慕秋凉抱回了房间。 慕秋凉端了温水为她擦着滚烫的小脸,看着粉嘟嘟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初念听到他的笑声,一把将他扯进怀里,说话时嘴里还飘着酒的香甜:“夫君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慕秋凉脱了鞋躺在床上,把她揽进怀里,问她:“什么好消息?” 云初念往他跟前凑了凑,亲了一下他的唇,回道:“云媮姐姐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 慕秋凉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蹭了蹭她艳红的嘴唇问:“丫头也想要小宝宝?” 云初念嘿嘿笑了,没有回答,含住他的唇使劲咬了一下。 慕秋凉领会了她的意思,扯了被子盖上,道:“那我们开始。” “夫君哥哥。” “嗯?” “这一次,让我试试。” “……好。” 冬雪化尽,春意阑珊。 江州的一座大山上种了很多梨树,春日到来后开的漫山遍野。 山脚下有一处小院,小院旁边有一条小河,小河旁边还有一片田地,田地里绿油油的蔬菜正长得旺盛。 慕秋凉穿了一身简易的服装,挽着袖子蹲在地里挖菜。 自从隐居到这里以后,慕秋凉就爱上了种菜,他开辟了很大一块田地,种了很多云初念爱吃的蔬菜,还在一旁的小河里养了很多鱼,甚至都在院子里养了鸡鸭鹅。 慕秋凉说这些全都是云初念的美食,他要云初念吃他亲手种的菜,吃他亲手养得鱼,还要吃他亲手杀的鸡。 今天他准备杀一只鸡,再炒几个青菜。 他正挖的起劲,云初念跑了过来,老远就喊他:“夫君哥哥,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我想让你陪我画画。” 慕秋凉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在云初念跑到他跟前时,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回道:“我今天想给你做点好吃的,等我挖了菜就陪你画。” 云初念抓起他的一双手,看着上面的泥巴,无奈道:“夫君哥哥,你说我们有那么多金子,就算天天躺着吃香的喝辣的,几辈子也花不完,你为何还要辛苦种这些呢?” 慕秋凉一把将她抱一起,亲了她一口,回道:“自己亲手种的,吃起来更香,我喜欢这种做事时真实的感觉,会每时每刻都提醒我,我这么幸福,不是在做梦。” 云初念勾住他的脖子,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夫君哥哥说起情话来也挺让人心动的,这么说,我也要勤劳一些了。” 慕秋凉笑回道:“那你确实该勤劳一些了,这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准备好了。” “哥哥等不及了?” “也不是,就是想要一个小小念陪你玩。” “那我有个好消息哥哥要不要听。” “听,快说。” “我们,好像真的有小小念了。” “真的吗?丫头,受苦了。” “夫君哥哥方才还说让我勤劳一点,怎么现在又说我受苦了?” “我舍不得丫头吃苦,若是能让我替你该多好啊!” “哥哥别担心,十个月不算长,有你陪着,一点也不苦。” “那丫头要给小小念取个什么名字?” “青儿?” “不好听。” “珠珠?” “也不好听。” “那哥哥说叫什么?” “叫,慕……” 【第一版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