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老物件成精了》
第1章 毕业即失业,然后天降遗产
“沙沙沙沙……”
沈乐握着一张600目的细砂纸,细细地在面前一张窗框的雕花上打磨。
一遍,两遍,三遍,直到那重新雕花、安装、上漆的窗格,上面雕刻的仙鹤羽毛呈现完美无缺的光泽,他才放下手里的细砂纸。
退出工作台两米远,摘下kn95防护口罩,呼哧呼哧,用力喘气。
这窗格总算是修好了。
终于,从打磨地狱里脱身了!
文物修复这活计,所谓五天做清理,一天做胚胎,三天修形状,十天打磨。无论木器,陶器,瓷器,还是青铜器,都要进一遍打磨地狱:
粗砂纸一遍,400目的细砂纸一遍,600目的细砂纸再一遍。平面还好,碰到那些繁复的雕花,只能用手工一点一点打磨,那时间就海了去了。
更不用说,打磨期间,为了防止吸入那些细细的粉末,以免影响呼吸道、最后发展成尘肺病,最好是戴上防护口罩。kn95口罩,一天戴8小时,那滋味真是谁戴谁知道……
无论如何,今天的文物修复工作,又完成了。沈乐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拽着脖子上的红绳,拉出一片斑驳的铜片。
仔细观察,铜片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青色,又向前延伸了一段,已经覆盖了整个铜片。沈乐眼睛一亮,用力攥紧铜片,狠狠地向前挥了一下:
“嘿!”
他低头躬身,把铜片放到后颈上,用力往下一按。一股热量涌出,沿着他的后颈蔓延开来,上至后脑,下至肩颈。一时间,沈乐仿佛听到了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啊……舒服……”
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觉得脖颈灵活,肩膀松弛。长期伏案工作,积累下来的隐隐约约的肩颈僵硬,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用一次……”
这块铜片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半个掌心大,约略是一个长方形。一头弧线流畅,两边呈圆角;另一头线条坑坑洼洼,厚薄不均,一眼看上去,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断裂下来一样。
这玩意儿他从小戴到大,铜片上没有穿孔,就用红绳打了個络子包裹着。从记事到上大学都是那副鬼样子,读了研究生,开始修复文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开始产生变化:
第一次,他才修好了一个木斗拱,铜片就覆满青光,他正好划破了手指,一碰铜片,伤口瞬间愈合;
第二次,他勤勤恳恳地干了半年,修复了木门框、木窗框、木栏杆等等好几十件,铜片上才涨满青光。他拿着铜片覆盖在眼睛上,热流涌过,近视眼恢复到视力5.0;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他都快毕业了才攒够一波。当然效果也足够给力,肩颈上的僵硬酸痛,可能已经形成颈椎弧度变直、韧带钙化、肩周炎啥的,他感觉,已经完全修复了……
这铜片绝对的好东西啊!
哪怕是为了以后可能的病痛,有什么东西托一下底,也要努力给它充能啊!
现在的问题是:
他快毕业了,以后,上哪儿去找机会,修复这么多文物?
修复新东西?
抱歉,貌似没法给铜片充能。为了攒能量,他已经化身修理小能手,为同学修包,修鞋,修修水龙头,缝补蚊帐……
但凡能修的都想方设法修理,然而三年下来,貌似只有文物,才能引动铜片的变化,让它表面的青光蔓延一丝丝。
“所以说,还得继续努力考编吗……貌似只有考进博物馆,还得是文物修复专业,才能接触到大量的待修复文物……”
很可惜,沈乐这三年研究生,一年在学校上课,倒有将近两年跟着导师在外面干活儿。
光是古建筑就修了五六栋,加起来的面积,大概可以让导师加上一起干活的师兄师姐,每人分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哪怕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帮着一起拆旧木头,旧砖头,清理,雕刻,上漆,打磨,还是得从早干到晚,再从晚干到早。007不至于,比996的强度还是要大些的。
至于寒假暑假?
不存在的!
这样的工作强度下,想腾出时间来复习考编,至少沈乐是做不到。
沈乐强忍着低下头去,翻开《申论范文宝典》,咬着牙往下看。只看了半页纸,他就觉得头晕,头痛,脑袋发胀,血压急速上升。
看一页,想以头抢桌,看两页,想拿头撞墙……
这种条件,这种复习水平,想要成功上岸,至少今年是没可能了。好在还有点积蓄,还能宅上半年,复习明年的考编。
“啊啊啊啊……铜片铜片,能不能帮我复习啊,至少给我加个过目不忘的buff……咦?铜片你?”
把铜片再次拎出来,沈乐低头一看,微微惊讶:
这次用过以后,铜片并没有像上两次一样失去全部光泽,而是光华内敛,变得深邃幽暗。
边缘的断裂处光滑了不少,像是“长”出来了一点,而幽暗中央,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微微凸起……
这铜片有变化了?新的变化应该怎么用?
沈乐捏着铜片,左看看,右看看,不得要领。按几下,没反应,咬一口,没反应,至于给手上开个口子,滴血上去,以前试过了,也没啥用……
沈乐只好合上书本,锁门,下班,出去觅食。一边寻找晚饭,一边买了几串烤肉,边走边啃。走出去半条街,边上巷子里忽然嗖的一声,窜过来一只年幼的橘猫,“咪咪”贴在他脚下。
有猫不撸,暴殄天物,何况还是幼猫。沈乐理所当然地弯下腰去,就看见那只最多三四个月大的橘猫贴着他的小腿,不停瑟瑟发抖。一抬头,几条流浪狗跟着窜出,远远围成个半圆,盯着橘猫狂叫。
“滚!滚开!”
沈乐半弯下腰,右手攥成空心拳头,作势捡石头砸狗。连续呵斥几次,领头的黑狗才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掉。沈乐微松口气,摸摸橘猫脑袋:
“没事了,没事了啊……”
橘猫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就是不走。沈乐索性从它脑袋摸到尾巴,再挠挠下巴,挠挠尾巴根。指尖所及,橘猫一条一条肋骨都凸了起来,完全没有“大橘为重”的味道。
“哎,你吃苦了啊……”
沈乐干脆在街边半蹲下来,拆了自己手里的烤肉串,一小块一小块喂给橘猫吃。
一边喂一边细看,这橘猫一条后腿鲜血淋漓,拖在地上,明显使不上力。身上的毛皮,斑一块秃一块,一只眼睛糊得快要睁不开了。
“啧……你这个样子,去医院要很多钱啊……这年头,给猫看病比人看病还贵……”
沈乐叹了口气,摸摸橘猫脑袋。
这人啊,看到了可怜的事儿,就忍不住不管,想要去管,又没有能力——光是检查,消炎,可能还要洗个澡,就一百多去掉了,如果不幸这猫感染了猫瘟,猫传腹,骨折……
或者要做个绝育什么的……
哗哗的就奔了几千块钱去了。可怜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一千五,拿几个月的生活费救一只流浪猫,实在出不起。
而且,也不能用“我是学生,给我便宜点”当理由,让宠物医院给降价——宠物医院又不欠他的!
好在,好在他还有金手指,说不定能有用……
沈乐摘下脖子上的铜片,在猫腿上轻轻碰了碰。肉眼可见地,橘猫后腿的伤口开始止血、收缩,腿部形态开始矫正,稳稳地站在地上。
跟着,新的毛发开始长出,眼睛上的糊糊消失,一双碧眼闪闪发亮。它冲着沈乐“咪”了一声,叼住他手上的肉串,一纵身,冲进暗巷。
“喂!我的烤肉……”
沈乐下意识地往前伸手,停一停,又收回手臂,摇头笑了一笑。算了算了,一串烤肉,就当请客了,橘猫看着也很久没吃饱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橘猫飞奔而去,越来越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揉揉眼睛:
“是不是我看错了……这橘猫……怎么尾巴看着越来越大了?”
虽然觉得怪异,沈乐也不可能赶上去仔细看看。肚子最重要,他悠然转身,继续向前,前去觅食。
而那橘猫一路狂奔,穿过两条巷子,没入树林的时候已经是狐狸形态,然后,被一双颤抖的手抱了起来,揉揉刚刚伤过的腿,揉揉大尾巴:
“没事了,没事了……这一劫过去了,后面就顺当了……”
沈乐并不知道橘猫的后续。只管忙完一切工作,从外地的古建筑飞回京城大学本部,拍毕业照,领毕业证,收拾东西……
忙了个不可开交。
当中还投了几十份简历,很遗憾,一个都没中。京城居,大不易,只是复习考编的话,还是回家宅起来,成本最低。
等沈乐把东西全都打包完毕,认命准备回乡的那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沈先生吗?我是您堂祖父的律师,关于老人家的遗产,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和您谈一下。”
第2章 这破宅子还不如不继承呢!
一个半小时后,沈乐愣愣地坐在写字楼的会议室里,左手边,右手边,堆起厚厚两叠文件。
文件中央,一张巨大的地图,用红笔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地块。
“啥?我的遗产?这么大一栋……房子?宅子?”
“是的,一栋古宅。”律师先生笑得笃定又亲切:
“东西两路,每路三进,总面积2000平方米。放心,不是文物保护建筑,可以随便折腾。”
“嘶……”
沈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就连胸口挂着的铜片,也跟着微微发烫。2000平方米!2000平方米的宅子!
这年头,多少人拼死拼活,上top2大学,进大厂,996,007,只为有属于自己的片瓦遮头。而他,什么都没做,就有了一栋两千平方米的宅子!
哪怕地段过于偏远,在什么十八线的小县城,这样一栋宅子,至少也能卖个几百上千万的,瞬间实现财务自由。至不济,也有地方住了!
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再镇定了一下,把这些数据回味一遍,揉揉太阳穴:
“等等……你说我堂祖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这個长辈……爷爷没说过,家里的记载也没有过……”
“沈乐先生,我们既然找上您,肯定已经确保了资料的准确性。”律师先生推了推银丝眼镜,窄窄的眼镜边反射出一道银光,晃得沈乐双眼微微一眯:
“总之,这栋祖宅,是您的堂祖父,沈隐墨老人家的祖产。改革开放以后落实政策,返还到他父亲名下。
他老人家是独子,年轻时出国,没有后代。按照他的心愿,这条街的产权遗赠给户籍还留在老家的,和他血缘最近的后人——也就是您。”
唔,不管怎么样,白得一栋房子,总是好的。沈乐平了平气,隔着衣服按了按继续发热的铜片,龙飞凤舞,开始在文件上签字。一边签,一边听律师先生陈述:
“按照沈老先生的遗嘱,这栋老宅,二十年之内,不能再次转移产权。您继承了这笔遗产,就只能自己开发了。”
“我知道了。”沈乐的心思全在签名上,头也不抬,轻飘飘地回答。
不能卖就不能卖,房子什么的,要租出去还不容易嘛!
东西两路,每路三进,也就是说,一共六个院子。他自己住一间——哪怕住一个院子,还能租五个院子出去。
就算地段太差,一个院子租金一千块,也能月入五千。从此,他就是躺着收租的人啦~~~
他飞快签好字,拉着一行李箱文件,被律师先生送到门外。这边出门,那边事务所的接待室里,就闪出来一个胖胖的,细眉细眼的中年男人:
“怎样怎样?他收了吗?”
“收了。”送走了沈乐,律师先生也解除了板板正正的状态,悠然往下一瘫:
“我说老胡啊,以后你可别给我找这种麻烦。几天功夫,无中生有给他造个堂祖父,造好全套文件,再哄他接受遗产,我容易么!”
“哎,这不是我孙子欠他救命之恩么,怎么样都得还。”老胡笑得满脸无奈:
“能用钱还掉是好事儿,总好过几十年以后卖身给他,花个几十年、上百年来还。再说了,我这不是付了律师费了么——”
“律师费可不够!那小子身上有点东西的,我差点没哄住他。还把我这玩意给废了——”
律师先生摘下眼镜,往老胡身上一丢。银丝眼镜明亮的窄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片黯淡,像是氧化了几十年的样子:
“你得赔我!”
“行,赔,赔!……嘶,是什么把这玩意烧成这样……”
律师先生,和“遗产”背后的主人勾勾搭搭不提。沈乐顺着文件上的地址从帝都飞魔都,办完房产转让手续之后,从魔都乘车向西六十公里,直奔珠溪镇。
来到镇上,从小镇中心商业街走到小镇边缘,再绕过一片歪歪扭扭的私房。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终于,站在这条地图上名为“南华街”的老街尽头,脸庞扭曲。
珠溪镇嘛,他知道,是他老家,小时候爷爷还带他回去过。但是,他怎么不记得,镇上有这样一条街?
而且这条街也太老了!
青瓦白墙,一条潺潺的清溪,溪上小桥横跨,连接着清溪两岸的街道。看着倒是很漂亮,但是河道两边的小街,小街上的短巷里,所有房屋,肉眼可见全都是木头房子;
住户勉强有几家,都是平房,门只开小小的一扇,木制的窗框外,铁栏杆已经蒙上了厚厚的锈迹,沈乐一路走过去,甚至看见了两个小小的煤饼炉子,冒着袅袅白烟;
临街的店铺,除了老街尽头那家羊肉面馆,就没几间开的。差不多都是房门紧闭,橱窗全都上了一尺宽、两米长的排门板,遮掩得密密实实;
那些没人住的房屋,瓦片顶上,高高低低的野草随风摇曳,甚至还有几棵小树身姿挺拔;
墙角处,台阶上,甚至排门板的下半部分,满满的都是青苔……
站在这条老街的尽头,恍然有一种穿越时光,一脚踩回一百年前的感觉。
至于人气……人气……
这一条老街,三四百米的长度,河两边街道上的所有房屋。从头走到尾,从尾走到头,有人住的不到三分之一。
哦,对了,整条老街一头一尾,还有一个疑似佛寺,和疑似道观或者城隍庙。连这个,也——没有人。
沈乐欲哭无泪。
这么低的人气,我想把宅子租出去给人住,租得出去吗?
人家不会以为这是鬼屋吧!!!
租不出去的话,两路三进的大宅子,我要日常维护修缮,那都是个巨大的吞金兽啊!
“算了,至少住的地方有了……”
沈乐垂头丧气,在包里翻翻,掏出一份文件、一串钥匙。按照文件上的地址,沿着老街,一家一家找过去:
“南华街15号……16号……17号……18……18……18号!哇哦!”
沈乐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南华街18号,也就是他拿到的那栋老宅,在老街上鹤立鸡群:
它并没有缩在短巷里,而是直接占据了南华街的一段。正墙门前有三级石阶,石阶尽头,赫然是一对朱漆门户,砖雕门楼繁复精美:
“石榴喜鹊……”
“莲花海棠……”
“祥云仙鹤……”
沈乐后退两步,上前两步,再后退两步,再上前两步,眼珠子几乎要贴到门楼的浮雕上。光是一个门楼,拱眼壁、上枋、下枋,就有三种不同的砖雕图案,正中“嘉夷攸昌”四个字笔力遒劲,显然是大家所书。
字牌两侧,两个一尺见方的正方形砖雕遥遥相对。砖雕左侧三英战吕布,吕布头上的雉鸡翎子,仿佛在空中猎猎作响;右侧四猛八大锤,金银铜铁四种大锤,精细到了锤头上的花纹都各自不同。
“光这个门楼就看着像大户人家……”
沈乐一边嘀咕,一边拿钥匙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临街第一进是轿厅,三开间门楼,七间架梁,花窗的冰裂纹、梅花纹、万字回纹、如意纹,每一扇都不重复;
第二进是正厅,虽然雕梁黯淡,彩画蒙尘,还是能看见石墩上的麒麟栩栩如生,柱头上雕刻的倒垂莲花瓣分明,正厅十二扇厅门,雕了十二月的月令花,各个不同;
第三进就是住人的房子了,踏过水磨方砖上的青苔,微微仰头,便见一座三开间的二层小楼,静静矗立。青瓦白墙,楼下十二扇落地长窗静静关闭,楼上美人靠悠然舒展,隔着岁月,仿佛能看见佳人倚楼眺望。
沈乐穿过楼前一挂藤萝,投下的密密麻麻绿荫,开门进去。一进门,正中两把太师椅背后,那座十二扇落地座屏,就看得沈乐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
“哇哦……这玩意可贵重了……看上去是花梨木的……不知道哪个朝代,看式样,像是明代的?我那位堂祖父,或者堂祖父的祖上,是真的有钱啊……”
按照遗产转让的说明,这栋宅子,和宅子里的所有家具、陈设,乃至花草树木,全都归他所有。宅子不能卖,可没说里面的东西不能卖,这座屏风如果真是明代花梨木的,只要卖出去,他就瞬间财务自由了!
座屏前方的条案上,紫铜香炉里沉积了半炉香灰,稍稍走近,仿佛就有香烟袅袅。香炉左右,烛台上红泪犹存,烛台左右一对玉壶春青瓷花瓶,线条流畅,身姿绰约,如有玉光在上面流动。
“这香炉说是宣德炉我也信啊……可惜里面都是香灰,不好掀起来看落款……”
沈乐嘀咕着从正堂左转,卧室里,一张黄花梨岁寒三友雕花的千工床安静矗立,帘幕低垂,幽香隐隐。
床边上,墙边,檀木喜鹊登梅双枕贵妃榻,黑漆镶螺钿鸟雀牡丹纹五斗橱,黄花梨灵芝纹翘头案……
触目所及,每一样家具,全都是有年头的老物件。
但是沈乐一时间,并没有想要把它们卖了发财。他左摸摸,右看看,摇一摇有点晃动的花盆架,再开门出去,摸一摸边缘有点霉烂的柱脚,双眼放光:
“这些东西都修一遍,要是能给铜片充能,那不得发了啊!!!”
第3章 这房子能给铜片充能!
说干就干。
沈乐全宅子巡视了一遍,在第三进正房东边的第一间厢房,也是整个住宅唯一一间有空调的房间,放下行李。然后,就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为了验证修理这些物件,能不能给铜片充能,毫无疑问,需要尽量缩短修理时间,才能尽快出结果。既然如此,挑选修理对象,就非常重要了。
沈乐把这三进院子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挑中了第一件修复对象——第二进西厢房角落里,一面小小的紫檀木描金山水楼阁纹插屏。
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因为修复工程最小:它只是撑脚松动,屏身歪斜,木头失去光泽,并且,表面上的描金图案历经岁月,黯淡、褪色。
没有断裂,没有腐烂,没有缺少什么部件,不用现场锯木头、然后做个差不多形状的补上去。沈乐有把握,能在一天之内把它修好,当天就能看到结果。
“开工!”
他首先抖开一张床单,铺在卧室边的小桌上,当成工作台。然后,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柄橡胶锤,开始轻轻地敲打插屏:
想要把这些部件拆下来,用普通的锤子是不行的,会把修复对象敲坏。普通铁锤,一锤下去木头凹坑,两锤下去木头裂缝,三锤下去,木头直接断给你看。那不是古建筑修复,那是古建筑破坏狂。
只有锤头用橡胶制成的橡胶锤,质地柔软,具有良好的吸震功能,才能把老木器的构件,无伤地拆解下来:
当当当,当当当,先拆下屏风底部的座脚,然后是座脚上方,屏风左右两边、前后两侧,用来固定站柱的,四根卷草形的站牙;
站牙拆完,再拆下被站牙固定的,两根深棕色的站柱;
然后是两根站柱当中的插屏主体:
最下方,波浪形的披水牙子;披水牙子上面,用以承托屏心的长长木板,也就是雕着兰草的横枨;
屏心左右,雕刻万字回纹的绦环板;
最后,画着描金山水楼阁纹的屏心,脱离了外面的一切支撑和包裹,被沈乐单独拿在手里,珍而重之地平放在工作台左上角。
光是拆完这些,沈乐就细细地出了一身汗。稍微休息了一下,他挨個拿起这些,检查每一个部件的榫卯结构:
“啊……至少一百年过去,这些榫卯,果然有点松动了……”
不过还好,身为一个古建筑修复方向的硕士生,修这点松动,沈乐已经熟极而流了。
他先把每个部件擦干净,去除表面的灰尘和污垢,再打开工具箱,取出最小的一柄铲刀,屏住呼吸,开始轻轻铲除榫孔当中的污垢。
插屏是放在桌子上当摆设的那种,各个部件上的榫孔,最小的连小拇指都伸不进去。幸好榫孔的形状还都是方形、梯形,没有出现弧线形,他只要一下一下,笔直地铲过去就行了:
一下、一下、再一下。6mm宽度的平口小铲刀,用铬钒合金钢打造,不说削铁如泥,对付这些榫孔里面的污渍,那还是手到擒来。
唯一的坏处,就是移动的时候要相当小心,不要给榫孔添加额外的伤害。本来就有点松动了,架不住再削掉一部分了!
好消息是,这面插屏的每个部件,都是用紫檀木做的。哪怕历经岁月,木质也没有腐烂,榫孔内部,只有少少的一点发软。铲除、修整一遍以后,沈乐又拿出砂纸,把插屏各个部件粗磨一遍:
“嗯,这样就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与插屏颜值关系最大的,描金山水楼阁纹的屏心。小小一座一尺宽,半尺高的屏心,图案精美,笔触繁复。
沈乐在行李箱里翻了翻,拿出金漆,选了一支最细最细的羊毫,开始涂抹屏心上的描金图案:
“哎,还好我还剩点儿金漆……还好老板大方,这些剩下的颜料,毕业了让我们带走,金漆这玩意儿可贵可贵了……”
不但贵,而且涂起来还麻烦。屏心上的山水楼阁,每一笔都细如毫发,只能用羊毫的笔尖一点一点往上舔。哪怕只是重新涂一遍,而且只是重涂其中褪色比较厉害的部分,也花了沈乐足足两个小时。
等最后一笔画完,沈乐长长出一口气,反手一抹。哪怕空调开足马力,一直对着他吹,他的额头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拿出木工胶,在榫孔当中薄涂一层。一个一个部件,重新组装完毕,用木工夹固定,忍不住反手锤了锤肩膀:
“照理说,接下来还应该把插屏仔细打磨两遍,400目砂纸一遍,600目砂纸一遍……然后重新上漆,至少上三遍漆,才能让它恢复光彩……”
沈乐略微后退一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插屏:
“但是,想要偷懒的话,这样也勉强算修好了……”
他低头捂了一下肚皮,按回去一声“咕噜”的轻响。从桌前起身,一边活动脖子和肩膀,一边拽出脖子上的红绳,低头看了一眼祖传铜片:
“不错!真的有变化!”
那片幽暗深邃的铜片上,原先只有一点疑似凸起的部分,能看见,摸不着。而现在,那凸起延长了一些,还拐了个弯,一眼看去,仿佛是钟鼎文上的一笔似的。
“果然能充能!”
沈乐放开铜片,双手握拳高举,用力挥舞了一下:
可以充能,就不用到处去找古董了!
不用拼死考编了!
不用要死要活地复习那什么行测、什么申论,一天刷题下来,感觉脑壳都刷成方的了!
哦不,不是方的,是方形带着圆角,跟他手里铜片的形状,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挥动了一下,两下,三下。很快,铜片上涌出一股热量,推动着沈乐,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
两脚分立,双臂上提,吸气;双臂按下,呼气;握拳,上举过头顶,吸气;握拳,下拉,俯身按至胯骨,呼气……
双臂上提、前神、下扑如虎扑;迈步、转腰、下势如鹿抵;提髋、落步、后坐、前靠如熊晃……
一套动作下来,沈乐全身薄薄地出了一身汗,却也觉得浑身发热,到处都松了开来。进驻这栋大宅以后,在阴冷的房子里,在源源不断的空调风里,弯腰低头努力干活,带来的筋骨僵硬,已经全部一扫而空。
更重要的是,那股热流啊!热流啊!到现在为止,小腹丹田还有点热热的,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这莫非是内力?所以说,修好一个插屏,保送我拥有内力了?”
第4章 我当众跳河就是为了你?!
沈乐把铜片捧到眼前,盯着它看的眼神,几乎在发光。他立刻调匀呼吸,微微瞑目,再来了一遍。这一次,铜片上并没有热流涌动,但是,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虚影,一招一式,引导着他的动作:
这招没到位!手抬得太低了!代表他自己的红色虚影,和代表范本的青色虚影,有一部分没有重合!
这招也没到位!脚步迈得太开!
该呼气了!呼气,呼气!
动作到位,呼吸到位,青色虚影里就会延伸出一根红线,与此同时,身体中的热流,就会跟着往上涌动一截。
不错不错!保送练功纠正,保送内力,这铜片的功能,太给力了!
“接下来就是两个任务,一个是修房子,给铜片充能;另外一個,就是搞钱,搞钱,努力搞钱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任务,一个不太重要,但非常紧迫的任务:
填饱肚子……
好在老宅距离有人住的地方并不远。老街临河的一面看着荒凉,然而沈乐穿过夹道,从大宅后门出去,还是走几步就到了居民区。
他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胡乱填饱肚子,顺着小街慢慢地走:
啊,决定在这里住下去的话,锅碗瓢盆,回头都得下单了。还有修整房屋的工具,各种木工工具、油漆、泥瓦工的工具之类。
唉,跟着老师干活,用的工具绝大部分都是老师的,是学校的。他毕业回来的时候,只带了几样趁手的工具,和一点儿残留的颜料之类。
想要把这座大宅修好,光是工具,就要准备不知多少。唉,也不知道街上有没有卖的,如果没有,就只好网上下单了……
沈乐一边想着,一边溜溜达达,边走边看。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吹着晚风,嗅着河上的水气,随意散散步也十分惬意。
走着走着,右手边的居民楼上,忽然炸起一个尖锐,让人寒毛直立的声音:
“滋——!”
沈乐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循声望去。是谁?谁在锯木头?不,这个声音,比锯木头还难听十倍……
他都受不了,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的邻居,就更加受不了。勉强挨了一会儿,就陆续有人推开窗户,走上阳台,探头大喊:
“有完没完了!”
“吵死了!小孩子要做作业呢!”
“学二胡能不能找个空地拉啊!”
哦,原来是二胡——估计还是初学者拉二胡,怪不得难听得让人头皮发麻。沈乐摇头叹气,正想换条路走,就听到锯木头,不,拉二胡的那户人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
“你怎么还拉成这样!一天天的干什么去了!家里花大价钱让你学二胡,培训班不练,白天不练,就知道玩!就知道玩!”
母亲的骂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断断续续、越发难听的二胡声,响成一片。沈乐叹了口气,脚跟为轴,稍微旋转一下,往对街走去。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在身边不断飘过:
“这当妈的脾气急成这样,怪不得孩子越学越不好。”
“脾气急是因为辅导孩子功课的是妈妈。你换了孩子爸辅导功课试试?还不是一样吵一样骂?”
“我还真没听见过几个爸爸这样骂孩子的……”
“丧偶式育娃是吧?当爹的完美隐身是吧?”
“要我说,住这种老式居民楼,就不应该学音乐。学又学不好,左邻右舍吵到要死……”
“意思是说穷人不配学音乐?家里没有大别墅,就没资格学音乐了?”
“知足吧,人家至少没有学唢呐不是……”
这种话题永远都扯不清楚的。沈乐甩甩脑袋,掩耳急走。还没过完马路,背后居民楼里,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
“老子天天加班天天加班,一个礼拜上六天班,早上八点钟干到晚上九点,一个月五千块钱,给你学二胡就要花三千,你还天天给老子摸鱼!”
光是听着就特别惨。中年男人被工作榨干,小孩还不争气的,那简直是人间餐具——比这更惨的,大概只有老婆生了三个孩子,还都不是自己的。
沈乐心有戚戚焉。即便如此,听到男人不停地骂孩子,他还是有点烦躁。而男人的骂声也是越来越大:
“还说什么木偶陪你玩,木偶怎么会陪伱玩?还不是你自己想偷懒!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这破木偶有啥好玩的?扔掉算了!”
开窗声,吵嚷声,孩子的哭喊声。种种嘈杂中,猛然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啊——”
沈乐倏然止步。转身、仰头,循声望去。尖叫声划出一条弧线,掠过街道,一头栽进前方河里。那声音很微弱很微弱,然而尖锐,凄厉,撕心裂肺——
而且,那是个孩子的声音。
孩子的声音!
沈乐拔脚前冲。冲到河边,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子,在水里载沉载浮。胸口的铜片热得发烫,不停震动,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不断传来。
沈乐左一脚,右一脚,踩掉运动鞋。手机、钥匙往鞋里一塞,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有人跳河啦——”
“哪里?”
“哪里哪里?”
“快打110!”
河岸上喧哗不止。沈乐充耳不闻,埋头划水。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划到那个小小身躯近前,一把抓住——
“咦?”
硬,硬的?
是个木偶?!
我为了个木偶,当众跳河?!
沈乐一时间恨不得扎个猛子下去,远远游开,一直潜水到没人的地方。然而一则屏气屏不了那么长,再则,木偶一到他手里,那声嘶力竭的“救命、救命”声,立刻停止。胸前铜片上的热度也消失不见,只有一点点残留的余温,让沈乐怀疑是自己体温焐出来的。
他尝试着放下木偶,求救声再一次响起,铜片发热;拎起木偶,求救声消失,铜片变凉。连续尝试两三次,次次如此,毫无变化。
行……
吧……
来都来了。
捡都捡了。
既然铜片可以充能,可以治疗近视和肩颈僵硬,木偶能求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沈乐这样说服着自己,踩着水脱下t恤,把木偶裹了一裹,抓在手里,慢慢往回游。游到岸边,一抬头,面前人群哗哗分开,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飞速靠近: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警察!谁跳河了?——你?”
沈乐勉强勾了勾嘴角,扭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手在水里努力拎住裤子,一手举起那个木偶,给警察看:
“那个……我以为有孩子落水了……”
第5章 木偶带我去穿越?
可怜那年轻警察听说有人跳河,瞬间狂奔而来,跑得满头大汗。短袖衬衫洇开老大一团湿痕,把胸前的浅蓝色都浸成深蓝。
听到沈乐的回答,他的脸颊从通红慢慢降温,看看木偶,看看沈乐,再抬头看看前方的河面,张了张嘴,一时要表扬也不是,要批评也不是。愣了愣,勉强挤出一句:
“……下次看清楚点啊!”
“嗯嗯嗯,肯定不乱跳河了……”
“没事了没事了,散了散了!”年轻警察往四周挥了挥手,作势驱散人群。半蹲下来,对沈乐伸手:
“东西先给我,你自己能爬上来吗?好,抓住我的手……一,二,三,起!”
沈乐被直接拽上了河边的石头堤岸。一边站直,一边就听警察连珠炮地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丢东西?衣服都湿透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啊,没有没有!”沈乐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脚底没在河里划伤,胳膊腿也没有蹭破皮。鞋子还在,鞋子里的手机和钥匙也还在:
“放心放心,我没事!我就住在南华街18号,近得很,这么热的天,随便走回去就好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南华街18号?”那警察一凛,深深地盯了沈乐一眼,仿佛要从他的脸上一直看到骨头里去。那可是一栋大宅啊!
奈何看来看去,也只看到一个湿漉漉的,满身狼狈的家伙,只好掏出手机,伸到沈乐面前:
“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我还要去看看,这木偶到底是谁丢的。高空抛物,真是的……来加个微信,我叫石光兵,是这个街道的片警,有事找我就行!”
哟,正好管他这一片。未来修房子,采购设备,可能要采购一些受管制的药剂,认识個警察总是方便一些。沈乐飞快加了微信,和年轻警察告别,拎起这个会求救的木偶,快步走回老宅。
洗澡、换衣服,把木偶放到工作台上,一点点解开丝线,仔细观察:
这木偶应该是一只提线木偶,高度60厘米左右,各个关节都拴着丝线。整体没有大的缺损,头,脖子,躯干,四肢,连同十个手指,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存在;
但是,用的木头算不上好,应该也就是杉木,历经岁月,缺损不少,表面油漆,大片大片老化破损。脑袋后面有条明显的裂痕,躯干都已经快要裂成两半。右前臂磕掉了老大一块,左大腿上烂了一个洞,其余磕磕碰碰的损伤,污渍,不计其数;
木偶身上的衣服,残破的残破,绽线的绽线,褪色的褪色。然而灯下细细展开裙摆,还能够看见银丝绣出的大朵牡丹,华贵灿烂,栩栩如生;
至于那木偶脸上的妆容,历经岁月,已经黯淡褪色得几乎消失。只有那双灵动的眸子,和眼角一滴朱砂染成的泪痕,依稀诉说着它当年的绝代风华。
“啊……你曾经很漂亮过啊……”
沈乐用指腹轻轻抹过那一滴泪痕,轻声感叹。他凝神静气,把木偶身上的丝线一根一根解下,脱掉破损的衣服,头、躯干、四肢、手脚依次摆好。
然后,搓了块毛巾,擦,擦,擦擦擦擦擦……
“啊,修木头我倒是可以,哥就是古建筑修复专业的,你想要我帮伱修好也行,想要我帮你拿木头重新刻一下,更换部件也不难。替换丝线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尼龙线……”
他一边擦拭,一边小声叨咕,假装在和木偶对话:
“衣服就没办法了,做衣服这技术真不会,只能买了——我尽量帮你买式样花纹近似的。至于妆容,那是最后的事情了,如果你嫌我画的丑,就只能看铜片能不能帮你修复了……”
说到这里,沈乐心神一动,掏出铜片按在木偶脸上。一道热流从铜片渗入木偶,再从木偶反馈到沈乐指尖,下一刻,沈乐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砰!”
一声闷响。沈乐只觉得整个视野都震了几下,灰尘簌簌乱落,糊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还没看清楚环境,面前,或者头顶上,就炸开一声怒吼:
“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作业不写!书不看!这破木偶有啥好玩的!!!”
“小琳不是破木偶……”
小小的,有些害怕的声音,坚定地扬了起来。沈乐目光转动,就看见自己站在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里,水泥地板,上白下绿的油漆墙壁,头顶上晃晃悠悠一个钨丝灯泡,最多最多只有15瓦,分明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场景。
咦?
我穿越了?
沈乐揉了揉眼睛,继续观察。房间角落,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木箱前面,双臂环绕胸前,死死地抱着一只木偶。那木偶大约有孩子身高的一半,身上鲜红织锦裙摆残破,仍然能看得见大朵大朵的银丝绣花,妆容残褪,眼角一点朱砂异常鲜艳,正是沈乐从河里捞上来的木偶。
男孩满脸通红,却昂着头,死死地和面前的成年男子对视:
“小琳是我的朋友!”
“好,好,犟嘴是吧!”成年男子脸色一沉,跨步向前,直接从孩子手里拔出了木偶。再跨一步,已经到了窗前,伸手就去推窗户:
“老子一天天的,上班在厂里拼命干活,下班到处打零工,就换来你作业不好好写,天天玩木偶!我今天就扔了它,看你玩什么!”
“小琳是爷爷留给我的!”男孩拼命往上跳,一把拽住木偶的丝线,在手上缠了一圈:
“我跟爷爷说过,要成为最好最好的木偶师!带着小琳到处去表演!不许扔!不许扔!哇——”
他一边大哭,一边奋力把木偶往回拽,任凭丝线深深勒进肉里,手指被勒出了血也不肯放。沈乐看得无奈,伸手去抓木偶,开口劝说:
“别这样……”
手指直接穿过男人的手臂,如同划过轻烟,完全无法触碰。沈乐怔了一怔,挥臂,大喊,用身体去撞,无论做什么,都没法对父子二人造成影响:
“难道……这只是一段记忆?我在这里,别人看不见我,听不见我,我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旁观?”
沈乐无奈地放下手臂。房间里,男人和儿子还在吵:
“做什么木偶师!现在做木偶师哪里有出路!是剧团招你?还是戏院招你?老子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上街去扯木偶?”
“我演得可好了!小朋友们都爱看!”
“都爱看也不行!——你就算是进少年宫,也要读书读出来!咱们家没门路,你至少要读到高中,才能想办法进少年宫!像你老子这样,初中毕业,只能进街道工厂干活!”
父子二人连续争执了几次。终于,还是做父亲的败下阵来:
“行了行了!我不扔掉,你也不许玩它!手放下!我把它锁起来!”
仔仔细细,解开儿子手上的丝线,拎起木偶扔进箱子。“砰”的一声,箱盖落下,紧接着,就是“咔嚓”、“咔嚓”上锁的声音。
沈乐眼前,瞬间转为一片黑暗,跟着又是一亮。
视野恢复时,已经回到工作台前,拆散了的木偶横陈在桌面上,头颅四肢东一块,西一块。
第6章 这木偶修好了会活过来吗?
“所以……这是你的记忆吗……”
沈乐轻轻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木偶的脸颊。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年时光,你的主人,那个男孩儿,还找过你吗?
还和你一起玩过吗?
或者,你被锁进箱子之后,他已经忘了你了?
那个怒吼着“扔掉算了”,把伱从房间里扔出来,直接扔到河里的男人,是不是,那个三十多年前,哭喊着“小琳是我的朋友”,手指被勒出血也不放手的男孩儿?
无论如何,往事已矣,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沈乐叹气了又叹气,找個脸盆,把木偶的衣服放下去泡着,再搓了块抹布,给木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干净。这边晾上,那边摸起手机,开始淘宝:
“杉木……杉木……杉木……”
感谢万能的淘宝,杉木原木这种东西,网上随便就能买到。要木块有木块,要木条有木条,要木板有木板,四根2厘米乘2厘米,30厘米长的木条,只要十块钱包邮。尺寸多变,可以定制,量大从优。
沈乐估计,修复这个木偶所需的木材,最多最多,不超过50块钱。
——当然,那也幸亏这木偶是杉木做的,便宜。如果是黄花梨,紫檀木,鸡翅木……购买木材的价钱是一回事,单纯网购,还未必能买到真货呢。
好在沈乐暂时不用考虑购买红木的问题。他刷刷刷刷,下了一堆订单,木方、油漆、丝线、尼龙线,各种木工加工工具,不一而足。这边等待快递到来,那边,狠狠睡饱一觉,就开始了对木偶的清理工作:
第一步,用清水、抹布,清洗表面。去除木偶上的灰尘,去掉陈年污垢;
第二步,用砂纸打磨,把木偶表面的旧油漆打磨干净……
“这活可真累……”
沈乐一手握着木偶脑袋,一手握着砂纸,咬牙切齿,“沙沙沙”不断打磨。打磨几下,松开手,甩甩手腕,再打磨几下,松开手,继续甩手腕……
“我的打磨机……不行,我还得去下单一台打磨机……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腱鞘炎发作了……”
打磨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幸好这个木偶,基本上都是光滑平面,用打磨机还能完成。换成那些精致复杂的雕刻,只能用手工打磨,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努力干活。早一点修复,就能早一点给铜片充能;早一点充能,就能早一点探索出铜片的新能力。
退一万步说,他对这个会喊“救命”、会给他提供记忆的木偶,也相当同情,相当好奇。早点修好,说不定这木偶会活过来,能帮他打个下手呢?
他放下砂纸,又拿起了凿刀。打磨什么的,可以等待打磨机到场;去除腐烂的部位,就只能他手动了……
沈乐掀起床单,看了看当成工作台的桌子,再起身看了一圈周围,嘶嘶地倒吸冷气。花梨,黄花梨,酸枝,紫檀,黄檀,鸡翅木……
“我这位堂祖父,或者说堂祖父的祖上,真有钱啊……这一房间家具,全是红木做的……拿它当工作台,固定个木工夹上去,感觉有点下不了手……”
卧室里,拔步床对面,黄花梨的梳妆台。贴着墙边,酸枝木的半桌。卧室外面一间,窗下被四个圆凳围绕的,花梨木嵌大理石的圆桌。圆桌右手,靠在墙边的,黄檀木的琴桌……
随便哪一样,把木工夹拧上去,拧出一道深深的印子,用来固定修复对象,未免过于暴殄天物了!
他索性推门出外,一间一间房间寻找。第三进东侧西侧,楼上楼下,两边厢房;第二进正厅,厢房,第一进轿厅;找完西路,再找去东路,书斋,荷花池旁边的水榭,第三进的望仙楼……
找来找去,所有的家具,形制不是明朝式样就是清朝式样,材质不是这种红木也是那种红木,装饰不是雕漆的就是镶螺钿的,要不然也是雕满云纹、卷草纹、石榴百子、蝙蝠寿桃之类的纹样。
拿到市场上去卖,哪怕不走苏富比、佳士得这种拍卖行,随随便便卖个几万几十万,跟玩儿一样。
沈乐一直转到望仙楼后面的一排小平房,可能是仆人房之类的地方,才找到了一张大方桌。平平整整桌面,笔笔直直四条腿,没有雕花,没有装饰,就连桌子的材质,也只是某种硬杂木——沈乐一时认不太出来,可能是核桃木、枣木、榆木之类的玩意儿。
桌面大小1米乘一米,桌面厚2厘米,桌子高度大概70多厘米。每一个细节,都完全适合做他的工作台。
唯一的问题就是——
“难道要我自己扛过去吗?”
从西路扛到东路啊!过院门,走巷道,跨门槛,上上下下,曲折转弯,保守估计一百米的距离。
这么大一张方桌,双手抬起来不好用力,扛到肩上重心不稳。两个人搬容易,一个人要挪动它,简直了!!!
奈何老家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沈乐是真的不想开门出去,喊个人来帮他搬桌子。他最后是找了根绳子,横二竖二,把方桌捆起来背在背上,挪动到唯一有空调的房间里。然后,把木工夹固定在方桌上,木偶脑袋固定在木工夹当中,拿起凿刀,切削上面的腐烂部位:
刷,刷,刷。6毫米宽度的平口凿,在木偶脑袋当中一下一下深入,贴着裂缝的边缘往里削。削一下,就有细碎的,黑糊糊的碎屑离开木头,削个十来下,“咔嚓”一声,像是磕到了什么半硬不硬的东西。
沈乐皱着鼻子,把木偶脑袋松开,倒过来拍了拍,再用毛刷探进去细细地刷。随着他的动作,裂缝深处,刷啦啦啦,倒出来一小堆东西:
木屑,木屑,还是木屑。木屑,干瘪的虫卵,截成两半的……
蟑螂尸体?!
“我去!”
沈乐被烫到了一样,把手里的木偶脑袋努力甩了两下,再努力甩两下。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活物,甚至那蟑螂尸体也是历经多年,干瘪得不成形状的,他才打扫干净桌面,放下木偶脑袋:
“可怜的……这是被忘了多久啊……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凿刀,铁钎,钢针。一样一样来回动用,把木偶脑袋裂缝里、穿丝线的孔里,所有裂缝清理干净。放下钢针,沈乐搓了搓手掌,有点兴奋:
“等着,我这就帮你把脑袋补好!”
等脑袋补好,或者,等整体修好了,这个木偶,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第7章 开门!查水表,不,找孩子!
沈乐捧起那只木偶脑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木偶后脑的裂缝,大约有一根指头那么长,最宽的地方超过一厘米宽。至于深度,他在清理过程中试探的结果,超过了3个厘米——也就是说,几乎要达到木偶脑袋的一半深度。
“嗯……这裂缝也不算太大……就是要防止它越裂越大,最后彻底裂成两半……”
沈乐小声自言自语着,在木偶后脑勺画了一个蝴蝶形状的图案,或者说,是两个顶部相对的梯形。然后,固定好木偶后脑,一手拿木工凿,一手拿锤子,“砰砰砰”地往里敲:
“一、二、三、四、五,完美。换個地方再来,一、二、三、四、五!”
先在梯形内部凿出几个小洞,然后,沿着梯形边缘,一下一下,笔直地切削进去:
不到十分钟,一个长三厘米,宽一厘米,最窄处0.7厘米,深二厘米的孔洞,就出现在木偶后脑勺。沈乐举起右拳,挥舞一下给自己打气,又拿起一块后厨找到的杂木,开始切削:
“刷刷刷……刷刷刷……我锯,我锯,我锯锯锯,我刨,我刨……漂亮!完成了!”
一枚和孔洞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一面平坦,另一面圆弧状凸起的木块,落在沈乐手心,被他轻轻抛了起来。
“燕尾榫!这东西两头大,中间小,卡住裂缝两边,就能把裂开的地方拉住,让它不至于越裂越大!”
沈乐把新完工的燕尾榫在木偶后脑上比了比,往榫孔里涂好木工胶,就抓起橡胶锤,砰砰砰砰把燕尾榫往里敲。孔洞不深,很快就敲了进去,严丝合缝。沈乐摸了摸木偶凸起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嗯,接下来,就是把多出来的地方削成弧形,和脑袋线条贴合了……不过不急,还有事情要做……”
他找出一支木工胶,刷刷的往裂缝里挤。上粘天,下粘地,中间粘空气,木工胶粘一切,对木制品的各种裂缝、尤其是细小裂缝分外好用。
眼看裂缝填满,再挑选了颜色差不多的木粉,往裂缝里灌。普通杂木,木粉没有特别大的用处,但是修理红木,先灌木工胶、再灌红木粉,最后打磨平整,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会让人以为是一块完整的木板!
“哎,我可是给你特别精加工了啊!等你活了,要好好地报答我!”
沈乐摸摸裂缝被填满的木偶脑袋,赶紧换了快干木工胶,给灌进木粉的裂缝彻底固化。等固化完毕,用铲刀铲平固化好的木粉,然后,哀叹一声:
“啊……”
接下来又是打磨地狱了……打磨,修色,画木纹,喷漆,抛光,哪一样都是费时费力的细致活儿……
算了算了,等他下单的打磨机到了再说吧……
沈乐耸动着肩膀,甩着手腕往外走,打算出去觅食。还没走到门口,手机“叮咚”一响,跳出昨天那位年轻警察,石光兵先生的微信:
“在吗?能不能开下门,有几个孩子找不到了,说是跑到老街这一片来了!”
啥?
跑到老街这边了?
不会跑到我宅子里了吧?话说,我这个宅子,好像没有哪一扇门是开的,也没有狗洞,小孩子应该跑不进来?
沈乐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前去开门。门一开,年轻警察石光兵满脸疲惫,满眼血丝,手里抱着个平板,和一个30来岁、拎着一根长杆子的辅警并肩而立。见他前来开门,大大松了口气:
“监控看到这三个孩子跑到老街来了,一直没有找到。老街别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只剩下你这里了。昨晚到今天早上,你有看到这几个孩子,或者听到什么异响吗?”
“没有倒是没有……”
沈乐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昨晚、今天早上,尽和木偶折腾了,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然而这房子左右两路,每路三进,面积已经足够大。虽然不至于像荣国府一样,薛姨妈一家住在梨香院,贾政可以一年半载见不着小姨子的面,那也不是随便一点动静就能听见的。
更不用说,这座宅子的左路还有假山,还有池塘,还有水井。这万一掉下去,会出大事的!
“但是,我也不确定,小孩子会不会从什么地方爬进来。这样吧,两位警官,跟我进来找一下人?”
他让了两位警察进来,锁上门,陪着他们往里走。一走进院子,石光兵飞快扫过一眼,下意识地微微整大了眼睛:
“这个——你一个人住?”
这也太壕了!
他现在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警校里的同学,绝大多数还没开始购置自己的房子!这位,这么大,一栋宅子?
“是啊,我一个人住。”沈乐的微笑几乎要变成苦笑了,从背包里掏出巨大的一串钥匙,陪着他们一间一间开门,正厅,厢房,逐个儿看过去:
“刚继承的遗产,正好毕业了没地方住,就搬过来了。”
身为片警,辖区的情况,他是肯定要掌握的。但是,从地图上、图纸上、卫星图上看,和实地踏进这个宅子里来看到底不一样。石光兵跟着沈乐走了一间又一间,一间再一间,先是惊讶,再是想叹气,很快,又变成了担心: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座宅子?没有租客?也没有看房子的?”
很容易遭贼的!
“伱看看这家具……我能租给谁?”
“啊……也是。”石光兵挠挠头。他只是个警察,还是个片警,不是刑警,不是经警,没见识过多少贵重家具,只能看出这些家具“像是红木的”、“看着好像很贵”。一直探查到第三间房间,他终于忍不住叮嘱:
“你还是找个人看房子吧,不,这么大面积,一个人还看不过来。或者实在不行,多装监控,多装报警设备。有事情打我们电话——我的电话号码就是微信号,记住了?”
“记住了!”
“有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啊!——不知道监控怎么装,怎么联网,回头可以问我,我帮你推荐一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想哪天上门,是听你报案,或者听到别人报告你这里案发!”
第8章 继承了大笔遗产,怎么感觉更穷了呢?
沈乐脸颊抽搐。
我也不想哪天被盗贼爬进来,或者运气特别不好,我在左路第三进,右路第一进杀人了我都不知道。但是,你让我装全屋监控,不,全住宅监控,设备联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装——
话说两路三进,总共六个院子,n个房间,需要装多少监控?
又需要什么设备,把所有的信息总成到一起,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每个摄像头的画面,或者来回切换,可以轮流看见每個摄像头画面的?
这一套东西,加起来要多少钱,安装、维护又需要多少钱?需要专业人士安装吗?监控上一定规模,需要和派出所联网吗?
沈乐忍不住询问:
“装监控要多少钱?”
“我想想啊……”
石光兵皱着眉头不吭声了。这个问题,对他一个片警,属实有点难。
倒是旁边的辅警笑了一声。用手里的长杆在地面上虚虚一划,勾勒出一个两块砖乘以三块砖的长方形。然后,抽一张纸,撕碎,在地砖上一小片一小片放下去:
“制高点,前门,后门,四个角。然后外墙每隔一段要装一个,距离我想想……嗯,我没看过你家图纸,大概估计一下吧……”
啪啪,啪啪,啪啪,一气乱点。最后,这位三十来岁的中年辅警,很肯定地下了结论:
“不考虑照院内和房间里的话,光是外围,至少要24个摄像头。我家里有亲戚就是做这个的,一个摄像头大概1000左右,配套的网络工程大概好几万,监控后端设备一两万。再加上张力报警器,震动报警传感器……十万?”
沈乐露出了贫穷的笑容。
十万?
什么十万?
他兜里一共就三万,不,最近吃吃喝喝,采购各种木工工具和材料,已经不到三万了。十万块钱,装一套安保?
让他考虑考虑,要不要卖掉两样老家具再说……不,还是等等,等他先吃完修复收益,给铜片尽量充能了再说!
老家具常有,铜片的能量不常有……这种可以逆转近视眼,可以立刻止血生肌接骨,完全是超自然的力量,关键时刻说不好就是一条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去换钱了?
“我还是先把墙头拉一圈铁丝网吧!——对了,拉铁丝网要不要跟派出所报备?有工人推荐么?还是我直接找人?”
“理论上是不要的……呃,你这房子,是保护建筑么?保护建筑不能乱折腾的!”
“应该不是吧,我继承遗产的时候,律师告诉我,不是保护建筑。”
“律师……”
石光兵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分明写着“律师的话也能信”。他沉吟了一下:
“你还是去查一下吧……上政府网站看一下,公示名单里有没有你这栋房子。或者去文保部门问问……还是住建局?你先不急,等我帮伱打听下!”
沈乐摸摸自己的钱包,和钱包里仅剩的三万块钱,只能敷衍地点点头。唉,还不止是装监控的事儿,就这套大宅,六个院子,他要打扫一遍需要多久?
一个扫地机器人,最多能打扫一个院子,六个院子就是六个扫地机器人。不对,扫地机器人上台阶、下台阶不太灵活,容易翻个四轮朝天,得设定一个打扫房子,一个打扫庭院。
除此之外,还要擦窗,擦门,擦家具,修瓦片,通下水……
就算是把不住的院子都锁了,不住的房间都关了,每年也要至少两次开窗通风,保养房子。这房子,光是日常保养,就是一笔巨大的费用啊!
他几乎把愁容挂在了脸上,石光兵看了他一眼,奈何这会儿忙着,也不好乱出主意。一边心里掂量,一边看平板,同时用对讲机和同事们不停沟通。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别的位置的警察也在搜索:
“城隍庙找过了,没有。”
“圆通禅院也找过了,也没有。”
“大戏台附近没有。”
“一号巷的住宅找过了……二号巷……三号巷……”
“怀疑……”
“什么?申请了专业人士过来?太好了!专业人士什么时候到?哦,专业人士已经去孩子家找线索了?明白……”
他这里负责沟通,年长一些的辅警,则举着那根带平板的长杆子,一个一个柜子,不停地扫来扫去。沈乐好奇探头:
“这是什么?”
“生命探测仪。”
石光兵把平板往他的方向侧了侧,声音疲惫而嘶哑:
“刚从消防队借来的。”
哦……那倒是挺好,省得他到处找钥匙开柜子了。等等,锁起来的柜子,小孩本来就应该爬不进去的啊?
进屋,出屋,上楼,下楼。找完右路找左路,找完左路第一进的书斋,用生命探测仪在第二进的池塘里搅了个遍,终于,三个人鱼贯而行,踏入了左路最后一进。
“最后一个院子了,这里再没有,就真没有了啊……”
沈乐嘟囔着。这个院落,是整座宅子面积最大的一个院子,中心矗立着一座不算小的假山,假山顶上,搭着一座木桥,通向院落正北名为“望仙楼”的楼阁。一看到假山,石光兵就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去:
“在这里了!”
“哪里有?”
“你看,小孩的鞋!”
他走近假山,在假山最下方,一块兰草披拂的石头上,抓起一只33码的蓝色童鞋,催促辅警举起生命探测仪,绕着假山来来回回地扫圈。自己则是弯下腰,以童鞋为中心,去细细地寻找地面上的鞋印: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没有……没有……奇怪,为什么还是没有?”
整个院落花木葱茏,东南角一棵大樟树绿叶披拂,落下的阴影笼罩了半个小院,除了正中的假山和通向假山的卵石小路,其他全都是泥地。
照理说,如果有孩子跑动玩耍,都爬到假山上了,周围地面上,不可能连半个脚印都不留下。
可是,石光兵发挥他在警校里学来的,足迹追踪的最好成绩,只差把整个院子的泥地舔了一遍,都没找到半个脚印。
“难道钻进假山里去了?——什么,山洞里也没有?”
“没有啊……要不然,我们进楼里找找?”
“等等!”
沈乐也跟着在院子里转了三圈,一无所获。刚要去开楼门,胸口的铜片忽然一烫,他随着一种莫名的感应,转身、向前、仰头:
“你们看!那不是几个孩子?”
第9章 我家的小木偶,把孩子拐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两位警察快步赶到他身边。仰头、转头,跟着他手指的方向左右张望,二脸懵逼:
“哪里?”
“那里啊!睡在树杈上啊!”
就是树干向上,第一个分叉的地方,最粗的那几根大树枝。大概是一人半高的位置,四五根树枝向不同方向展开,天然形成一个平台。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個是穿海魂衫的男孩,一个是穿白汗衫的男孩,还有一个是穿鹅黄裙子的小姑娘,横七竖八躺在平台上,呼呼大睡。
“哪里?哪根树杈?树叶太密了看不见!”
沈乐指了几次都无效,索性抢步上前,搓了搓手,就要爬树。奈何太久没爬,冲了两次,失败两次,没奈何,夺过生命探测仪的探测杆,往上一戳。
“啵”的一声轻响,仿佛戳破了一个气泡,跟着,两个警察同时叫了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
“就在树上!”
“奇怪,之前怎么没看到?”
“这树杈上这么明显啊!”
有了下落就好。辅警快步靠到树干旁,微微蹲身,两手互握。石光兵倒退,前冲,踩在同伴的手上,一个用力,翻身就上了树。
“接好了接好了!当心!”
一个递,一个接,把两男一女,三个呼呼大睡的孩子抱下树杈,平安放落地面。直到沾了地,这三个孩子才揉着眼睛醒过来,两个警察赶紧上去询问: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翻墙进来的啊!就是后面,有一段矮墙,很好翻的!”
沈乐跟着他们去看,望仙楼后面的仆人房角落,果然有一段矮墙,墙头平坦宽阔,墙角下还放了把梯子。爬上梯子去看,对面设置了一个垃圾桶,踩着桶盖正好能爬上墙头。
沈乐:“……”
他快步上前,奋力把梯子挪开。一边挪,一边咬牙切齿:
明天就去找人拉铁丝网!整个宅子,每一段墙头,全部拉上一圈!
两位警察也探头望了一遍,一时不好吐槽,只能继续问三个孩子“为什么会跑出来玩”。这一问,三个孩子七嘴八舌,吵出了一群鸭子的气势:
“上学太累了啊!”
“天天回家还要学钢琴,学画画,一点空都没有,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你学钢琴还好啦!我是学二胡,爸爸骂我,妈妈骂我,就连邻居都骂我!”
沈乐心头咯噔一声,看向那个学二胡的男孩。左看右看,倒也没看出来他和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有什么相像,只能推定为或许和母亲长得比较像。一边回忆,一边听警察问:
“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两个男孩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倒是穿鹅黄裙子的那个小女孩抬起头,嗓门脆亮:
“是一个小姐姐带我们来这里玩的!”
“长什么样子的小姐姐?”
“很好看!……穿着大红裙子,裙子上有很漂亮的花!”
“还有,那个小姐姐,这里……”小姑娘微微偏头,举起手指,在右边眼角点了一点:
“有一颗很漂亮的红痣!”
红痣?
右眼角的朱砂痣?!
沈乐狠狠地掐了一下虎口,才维持住脸色不变。年轻警察石光兵已经飞快瞥了过来:
“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没见过!”
沈乐摇头摇得理直气壮。开什么玩笑,木偶倒是见过一个这样的,活人,绝对没见过!
石光兵是片警,不是刑警,虽然察言观色,觉得这位南华街18号的房主有点问题,也没有触动他的讯问技能,抓住沈乐刨根问底一番。他都一宿没睡了!找到孩子就是上上大吉,真没这力气,去找什么“小姐姐”!
何况根据他的直觉,眼前这位房主,仿佛真的和此事无关……
他在对讲机里和同事们报告了几声,拉着孩子们就往外走。沈乐亦步亦趋送他们出去,顺便帮忙看孩子,顺便的顺便,出去觅食。走过两条街,眼看派出所在望,乌央乌央一群家长就扑了上来:
“涵涵!涵涵你怎么跑到这里去了!”
“媛媛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半夜三更不回家,也不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啪!”
“哎,别打孩子!”
询问孩子的,关心的,上手就打的,男男女女,乱成一团。远远地,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满头是汗,狂奔过来:
“涵涵!——涵涵!”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车主探出头来大骂:
“赶着投胎啊!!!”
中年男人却看也不看,或者说,他此时满心满眼,只有站在人群中间,被警察拉着手的儿子。
他右手拎着一个书包,左手拎着一袋豆浆、大饼、茶叶蛋,狂奔而来。眼看着快要到了,脚在地上一绊,平平地往地上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沈乐肩膀缩了一下,听着都替那男人觉得疼。
然而男人却毫无感觉似的,眼睛只盯着孩子,上上下下打量,见他身上完完整整,没伤没破,便油然露出一个笑来。
哪怕摔下去了,男人双手还是奋力向上举起,停了一停,手肘撑地,连滚带爬地起身:
“涵涵,涵涵你没事吧!——赶紧吃饭,吃了饭去上学!”
左手的豆浆没泼,大饼没掉,茶叶蛋连蛋壳都没多碎一块。右手的书包除了沾了点灰土,书包卡扣都没有开,包里的课本、文具、练习册,更是没有半本洒落地面。
涵涵愣了好一会儿,被警察推了一把,终于上前,接过父亲手里的早餐,狼吞虎咽,大吃起来。当父亲的一只手拎着书包,一只手搭在儿子肩上,带着他往学校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昂首挺胸,荒腔走板地唱着歌:
“有生之年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沈乐轻轻地退了两步。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曾经听过,就是大骂儿子、还把儿子的木偶扔掉的那个。但是,但是……
与此同时,三个失踪的孩子之一,拉二胡的那个孩子家里,正有两人在忙忙碌碌。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手持一根带探头的长杆子,从天花板到地面,从床底下到柜子后面,到处扫来扫去;
另一个身穿唐装的年轻人,就拉着孩子母亲,不停询问:
“伱们家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有没有找不到来源的声音,物品的异常挪动,莫名出现的手印、脚印,自来水变红,之类之类的?”
“这些倒是都没有……孩子不听话,每天只知道玩,不肯写作业算吗?”
“呃……这不是我们所说的异常。此外,你们家有没有收藏什么老物件,或者最近损坏、抛弃什么老物件?”
“这倒是有的,最近刚扔掉一个木偶……孩子他太爷爷传下来的,孩子最近,一直在玩!”
第10章 小木偶,你很快就要活了!
两位客人对视一眼。拿杆子的少年向孩子母亲招了招手,指着杆子探头对准的一只木箱:
“那只木偶,平时都放在这里吗?”
“是的,就是这里!那木偶怎么了?”
“可能是……”
“章秉信!”唐装青年大声打断年轻同伴:
“我们还需要再去找找线索。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尽快解决问题……对了,木偶扔哪儿了?”
“从窗子里往外扔,应该是掉河里了吧……”
掉河里就麻烦了。顺水飘走,几天几夜时间,不知道会飘到哪里。以及,水属阴,夜晚的河水阴气尤甚,能很好地遮盖掉木偶身上,一点淡淡的阴气……
两位特殊来客告辞出去,一个拿着探测器,一个拿出一只罗盘,沿着河边扫来扫去。一边扫,娃娃脸少年一边小声问:
“师兄,我们真能帮得上忙吗?我们虽然是茅山派的,可我才学了两年,很多招数都使不出来……”
“帮不上忙也要帮啊。”唐装青年叹了口气:
“最近这些年,天地元气回升,各种各样的特殊事件越来越多。原来还是妖魔鬼怪,近十年来,各种各样的老物件,也有开始折腾的趋势。没办法,人手不够,只好把我们派出来了。打架我们不行,至少能帮忙找找东西,定个位什么的。”
“那……那木偶万一真的很凶呢?就不能让师叔他们来吗?”
“师叔他们很多都在博物馆呢!你想想,那是多少年的老物件了!”
“等等,有消息了!那個木偶被人捡走了,捡走的人住……南华街18号?我们去看看?”
沈乐并不知道有人顺藤摸瓜,快要找到他这里来了。他自顾自去觅食,填饱肚子,返回工作间,拿起那个木偶脑袋:
“真的是你吗?是你把那些孩子引过来的吗?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你和那棵大樟树是什么关系?它为什么肯帮你呢?愿意好好地保护孩子们,让他们在树杈上安睡一晚,免受所有惊吓与寒风,整整一晚上,连蚊子包都没咬一个?”
“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位置,我一开始都没看见三个孩子,连警察也没看见?”
木偶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不摇晃,不发声,颜色残褪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沈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废然把木偶放下,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我跟伱一个木偶说这些干什么……算了算了,还是修好再说吧,没准修好了,你就能跟我说话了?加把劲,脑袋修好了,修躯干,争取三天修完!”
躯干和脑袋的修复方式差不多,也是清理、开槽、打燕尾榫、填木工胶、填木粉、快干木工胶固化、铲平表面。接下来,右前臂和大腿的缺损,倒不是那么好修:
大腿烂穿了一个洞,需要补上。沈乐先是清理,开槽,然后,选了块形状差不多的木头,一刀刀切削成型。略微打磨,涂上木工胶,一下下敲了进去;
至于右前臂的缺损……
“咦?这怎么像是烧坏了的?”
沈乐把木偶胳膊捧在手里,左看右看。木偶表面,蒙着一层焦黑,手指搓过,搓下一层薄薄的黑灰。再看木偶右手手指,一根一根,却又完好无损。
“照理说,胳膊烧坏了,手指不可能还是好的……难道是换过了?算了,不管了,直接修吧!”
他左手握住木偶胳膊,右手拿起一把细细的削刀,左手大拇指按住刀背,一下一下,往外推去。很快,缺损的那个部位,就由坑坑洼洼变得光滑流畅。然后,再拿起那柄最小的凿刀,一下一下,细细挖出榫槽。
“理论上,这点东西,用木工胶混合木工粉,直接糊上去,然后修形就可以了。但是,毕竟是个会叫救命的木偶,能用一块整木头镶嵌进去,还是用整木头吧……”
沈乐拿着木偶胳膊比划比划,又放在杂木块上比量一番,最后动笔,在杂木块上划出一条流畅的弧线。举起削刀,沿着弧线削下,挖出一块与木偶缺损处形状相仿的木块,上面还带了个燕尾槽。仔细修完形状,砰砰砰砰,敲进木偶胳膊当中,严丝合缝!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木工雕刻技巧,全班第一!”
他用力赞美了一下自己,再拿起砂纸,打磨木偶胳膊上烧焦的地方。全部打磨干净,将这些肢体一件一件,按顺序摆好,摆得像个莲花化身跳起来之前的藕段一样:
“接下来就是等打磨机到货,全身打磨,修色,上漆,抛光了。小木偶,你很快就要活了!”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又是换了天地。
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木偶带着穿越,或者说,是看见木偶的回忆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乐这次就不紧张了,悠然站着,左右张望。
面前似乎是一座破旧的老剧院,空空荡荡的,没有观众,也没有表演者。只有一个缓慢的脚步声,踏,踏,踏,不断从视线之外靠近。
沈乐快走几步,循声望去。从门外走来了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者,身上衣服满是灰土,肩膀、前襟、胳膊肘、膝盖,到处都是补丁。
他走到舞台的台阶边缘,左右望望,放下手里的包裹,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个……
木偶?
沈乐眼角一跳。那个木偶一身鲜红衣裙,容貌妍丽,眼角上嫣红朱砂痣如泪欲滴,赫然就是他在修复的这一个。
然而衣裙完整,光华灿烂,上面凤穿牡丹的银丝刺绣鲜艳欲活,又和记忆中灰头土脸的小木偶完全不一样。
老头子一手拿着木偶,一手托起一块穿满丝线的木板,举到空中。丝线垂落,木偶就被悬吊在空中,轻轻拉扯丝线,四肢、头颅跟着晃动起来,手舞足蹈: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类似女子的,高亢、婉转、激烈的戏腔,从眼前的老者口中发出。与此同时,木偶举手,挥袖,抚心,捻指,动作流畅,若合符节。
如果忽略木偶身上的丝线,忽略丝线上面提线的那一双手,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一位名角,在为观众全心全意奉献一场表演。
第11章 被焚烧的木偶,你恨人类吗?
老人一边操纵木偶,一边演唱,低头看向木偶的目光,半是爱怜,半是满足,还有一些更加深沉的、沈乐暂时看不出是什么的感情。
哪怕台下一个人都没有,哪怕透过高窗照进来的阳光,照亮无限微尘在空气中沉浮,他的唱腔依然高亢有力,满心满眼,沉醉其中。像是下面坐满了观众,又像是此生此世,只剩下这最后一场表演。
忽然,戏院外面的声浪由远而近,越来越高,越来越嘈杂。老人侧耳听了听那不断重复的口号声,脸色满是忧虑,最后,终于把木偶裹了起来,抱在怀里,悄步往外走:
走进后台,走过夹道,从杂物间里拖出一只破旧的铁盆,又转到墙根边上一块丈许见方的空地。扔进木柴,点燃火焰,看着火焰腾腾上卷,犹豫了又犹豫,几次捧起小木偶,又几次紧紧搂回了怀里:
隔着一堵墙,口号声仍然不断传来。夹杂着一锤一锤,砸墙也似的击打声,夹杂着重物坠地的砰然声,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老人终于不再犹豫,咬了咬牙,把小木偶连着包袱皮,扔进铁盆当中。
火焰猛地向上一扬,吞没了小木偶外面的裹布。火舌卷动,布料一寸一寸焦黑、裂开、化为灰烬。火星一粒一粒飞扬,几乎要舔到老人的发须,老人却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跪在火盆面前,一眨不眨,盯着里面的小木偶,轻轻吟唱: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这豪气万千的唱词,被他唱得婉转哀凉,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送自己亲爱的小木偶最后一程。包袱皮起火,很快就沾染到了木偶本体,织锦缎的衣服沾火就着,烈烈燃烧起来,连木头也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老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堆里的木偶,看着衣服起火,看着木头起火,脸颊不停地轻轻抽搐。猛然一阵旋风平地旋起,卷出一块碎布,糊到他脸上。老人再也无法忍耐,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掀翻铁盆,徒手把着火的木偶扒了出来!
木偶落在地面,衣服上、手脚上,还在不停燃烧。老人脱下衣服,奋力拍打几下,火势却没有半点减小,反而卷上了衣服。墙对面似乎也被惊动,有嘈杂人声靠近过来。
老人一狠心,合身往地上一扑,抱住木偶,满地打滚,用身体来压灭火焰。来回滚了七八个圈子,火苗终于熄灭,老人胸口的衣服也烧穿了好几块,一块一块焦黑水泡。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把小木偶紧紧抱在怀里,慢慢往回走。神情似喜似悲,歌声细若游丝,不绝如缕:
“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当……百万兵……”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木偶白皙的面颊上,如同珠泪。
眼前一黑一亮,沈乐站在工作台前,面前静静躺着拆成一段一段的木偶。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木偶右手臂上烧焦的部分,心情复杂: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你的经历吗?
这是你的记忆吗?
被夺走,被焚烧,被自己的主人扔进火堆,差点烧掉的时候,又被主人救出来……
你对主人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呢?
你对人类的感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个跳楼的孩子,真的和你有关系吗?那三個孩子跑进宅子里,在大樟树上睡了整整一晚上,是你引来的吗?
他把小木偶捧在手心里,细细观察,无声询问。南华街上,娃娃脸少年和唐装青年已经数着门牌号,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大门前:
“南华街14号……16号……18号……就是这里了。哇,大宅啊!师兄,我们去敲门?”
“等等……”
唐装青年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脸色越来越凝重,甚至转为紧张。娃娃脸少年看他一眼,低头念念有词,往自己眉心一点。跟着抬头看向宅门,只一眼,就惨叫了一声: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在凡人眼里,南华路18号,不过是一栋古旧老宅,随便哪个古镇、古街、旅游区都能找出七八栋来。普通人能进,警察能进,就连小学没毕业的孩子,都能翻墙跑进去玩,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危险。
然而少年章秉信开了灵眼去看,却完全是两个景象:
那一栋宅子,妖气郁结,如云如山。虽然不向外散发,却像是铜墙铁壁似的,完全不容外人窥视;至于想要用什么手段进行探查,随便动一动,就要面对妖气的反击。
刚才他只是用灵眼看了这么一看,就被宅子里的妖气反射了一下,眼泪簌簌而下,到现在眼睛还一片模糊。
“这宅子的主人,不是我们能惹的。”做师兄的为小师弟检查了一遍,滴了几滴眼药水,沉着脸告诫:
“走吧,再想想办法去。要么请师门出面,要么……等等,孩子找回来了!被警察从这个宅子里找回来了!”
“谢天谢地,不用尝试强闯了。至于这个木偶的事情,呃,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木偶安安静静地躺着,既不动弹,也不发声,就像一只最普通的、不会求救也不会带来记忆片段的玩具一样。沈乐看了它一会儿,叹口气,也只好抓起一支笔,刷刷绘画:
这记忆也不知道怎么再次触发,也不知道能不能重看一遍。趁着他还有点记忆,赶紧的,把提线木偶木板的细节画下来,再把木偶那条红裙子画下来!
红裙子已经烧残掉了,不画下来,以后都没地方去找差不多式样的去!
古建筑修复方向,绘图是基本功。画木板,画裙子,画木偶的妆容。沈乐埋头画完,对着纸上的妆容叹了口气:
这要怎么画呢?
用什么材料画呢?
一次画失败了怎么办?
让他雕个木偶头,他勉强能做到,多练习练习说不定还能做得不错。但是,让他给木偶化妆,复原妆容,原谅他真的不会——
大学里面,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漫展上去帮人化妆啥的,那就更加不提了!
幸好还有万能的网络。沈乐飞扑上网,搜索了好一会儿,看看淘宝上的物流进度,刷刷又下了几单:
石膏粉!
树脂粘土!
软陶!
还有最最重要的:
三分bjd练妆素头,特价处理版,先来一打!
第12章 没给女朋友化妆,先给木偶化妆?
感谢强大的物流系统。
感谢珠溪镇处于大包邮区。
沈乐下单的各种工具,材料,第三天起,就陆陆续续到货。特别是手持式的小型电动打磨机,装上砂纸,开关一按,就“刷刷刷”地自行转动起来。一厘米直径的打磨头,贴在木偶脑袋上,只是连续几转,就看见残碎油漆化为一蓬细细的粉雾,纷纷离开,缓缓落下。
“啊……机械的力量,果然超过人工力量太多啊……”
一遍粗砂纸,一遍400目细砂纸,再一遍600目细砂纸。平面上,用一厘米、两厘米直径的打磨头打磨,细微转折之处,比如眉眼、鼻唇,再换上五毫米直径的打磨头,用打磨头的侧面,贴着凹槽细细移动。
眼看着木偶粗糙黯淡的表面一点一点平整,一点一点光滑,最后整个儿都泛出柔柔的微光,沈乐眉眼舒展,微微带笑。只花了一个上午时间,就把木偶上上下下,每一个部件,全都打磨、抛光。
打磨完成以后,沈乐抄起一块抹布,蘸上防爆胶,给木偶整体涂抹,防止木头开裂。接下来,举起气枪,旋转着木偶,吹干胶水,防止胶水在哪個角落堆积起来:
“呼,呼……修木头真是个伤手的活计……”
吹完胶水,沈乐洗手、涂护手霜,十指交叉,不停揉搓,无奈摇了摇头。涂胶水这种活儿,哪怕戴手套,也挡不住胶水渗透过来;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手上的皮肤去扛伤害。
他的导师那双手粗糙、开裂,伸出来和人握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农民工,组里的师姐每次干完活,揉起护手霜,都是一脸心疼。还好他有神奇铜片,不然这活儿干长了,都不好意思和女孩子握手!
“嗯……虽然木偶也是个漂亮小姐姐,但是木偶究竟是木偶……干活的双手,还是要保护好的……好了!给小姐姐护肤!上·颜·料!”
修色处理什么的,也是木雕修复的必备技能,沈乐在研究生阶段也玩得熟极而流了。
他甚至不用调色盘,铺开一张锡纸,就开始往上哗哗地倒颜料。倒一坨,看一眼;换另外一个颜色,搅拌几下,再看一眼。
刷刷刷刷,两三次混合,就调出了和木偶表面一模一样的颜色,举笔往木偶上涂抹。
“所以那些红木家具啊,红木大板桌啊,红木木雕啊,还真是不能随便买。”看着自己笔下的木偶,断裂的、修补的、打了燕尾榫的地方,被一笔笔颜料完全遮盖,沈乐发自内心地感叹:
“不是内行,你还真不知道拿着完整品的钱,买到的是整块的料子,还是裂了、断了、烂了再修补起来的。肉眼完全看不出来啊!”
一手毛笔,一手大功率吹风机,快速涂抹,快速吹干。为了逼真,吹干表面之后,再用毛笔细细画出木头纹路,而后用喷枪喷绘木头斑纹。最后,将修复处抛光完毕,和周边一模一样,肉眼完全无法分辨!
“好啦,小姐姐,修复完成,该化妆了。你稍微等一等,我先在别的人头上练练啊!”
不得不说,拜现代大工业之赐,有些东西,便宜起来是真的便宜。
就像他手里的bjd娃娃,研究生阶段的师妹买过几个,便宜的也要五六百,贵起来上万都有。可是,他手里的练妆用素头,除了两个眼睛孔洞,脸上什么妆容都没有的,猜猜多少钱一个?
9块9!
买四个包邮哦亲!
对了,卖娃头的店,还有全套娃头上妆工具卖,68一套。12色色粉,6色丙烯颜料,黑红水溶彩铅,双头妆刷,勾线笔,基础笔刷,笔刀,光油,消光保护漆,稀释液,眼泥,白胶,卸妆棉,棉签,调色盘,各种工具齐备。
顺带赠送随机练妆娃头一个,随机眼珠一对,随机睫毛一副。说不上要啥有啥,毕竟工具这玩意儿是无止境的,但是,对于新手,基本上也够用了!
有足足一打素头可以练习,沈乐下起手来,那是半点也不虚。先喷一层消光保护漆,然后抓起化妆刷,蘸取削下来的色粉,给娃头上血色。脸蛋,额头,眼窝,耳朵,嘴巴舌头,全部扫一层淡粉色……
什么?
不会画?
哎呀,现在网上这么多教学视频,多看,多练,怎样都能学会的!
练化妆什么的,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一则要有绘画功底,这方面沈乐是古建筑修复方向的研究生,功底完全够用;
再一个就是要多练。有足够的练妆材料在,沈乐放心大胆,只管动手:
“哎呀!扫多了!超出区域了!擦掉,重来……”
“擦掉,再重来!”
“擦……”
“终于完成了,喷一层消光漆,继续画!”
“唉,想我沈乐,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给女朋友化过妆,当然也没有在漫展上当过化妆师。第一次给小姐姐化妆,居然交给了木偶小姐姐!”
第一个娃头毫无意外地失败了。第二个失败,第三个失败,第四个失败……
一直到第六个,沈乐左看右看,终于觉得比较顺眼了。然后,接下来就是……
沈乐仔细看了一遍自己预先记录的木偶妆容,又和记忆中的图画再三对比,终于手执水溶彩铅,开始在娃头上打稿子。柳眉杏眼,桃腮朱唇,特别是右眼角一滴朱砂痣,盈盈欲泪,让人见之难忘。
“感觉还是不太行……果然2d搬到3d没那么容易么……擦掉再画一遍试试……”
画了擦,擦了画,画了再擦。哪怕水溶彩铅擦拭方便,连续打了几十遍稿子,还是让娃头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幸好最后一版稿子终于能看了,沈乐抓起第八个娃头,开始正式尝试化妆:
“木偶小姐姐,保佑我快点成功啊!我快点画完,你快点恢复美貌~~~”
画了整整一天,沈乐腰酸背痛,肚子咕咕乱响,不得不出门觅食。随意乱走,不知不觉,又走到有孩子学二胡的那栋居民楼。还没走几步,比锯木头还难听的音乐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沈乐脸颊抽搐,毫不犹豫,扭头就走。走过斑马线,快要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身后,远处楼上,猛然传来一声大叫:
“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
“我证明给你们看好了!”
“砰!!!”
“有人跳楼了!快打120——”
第13章 有本事勾引孩子,你有本事说话啊!
沈乐猛然转身,望着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居民楼上熟悉的单元,单元窗口急切探出的半截身子,脸色难看。
沈乐旋风一样转身,狂奔过去。小区边缘,绿化带里,已经乌央乌央地围了一大群人,交头接耳,声音嘈杂。沈乐仗着个子高,力气大,用力挤了进去,放声大喊:
“不要挪动伤员!不要扶起来,不要让他翻身,不要移动脑袋!保持口鼻通畅,等120!等120!”
警车,救护车,乌拉乌拉地扯着嗓门,狂奔而来。比警车跑得还快的,是沈乐认识的那个年轻警察,石光兵同志。他喊着“让让、我是警察”,一头扎进了人堆里,立刻开始指挥:
“都闪开、都闪开!给120让道!你们!说你们呢!——别在这里杵着,后退!保护现场!!!”
喊了没几句,120风驰电掣地赶到,从绿化带里抬出了一个孩子。脖子,脊椎,腿部,都打着最基本的固定,捆在担架上,两個白大褂前后抬着,急步上车。
沈乐挤在人群里,看着孩子身上的斑斑血迹,心头沉甸甸的:
是那个孩子。
是学二胡的那个孩子。
是家里传承着木偶的,前两天和小朋友跑出来玩,彻夜不归,疑似被他的木偶引来的那个孩子。
两天不见,怎么,今天跳楼了?
小木偶,是你做的吗?
是你吗?
他心事重重,看着孩子父母不知何时从楼上奔下,嚎啕大哭,随车而去;
看着石光兵忙忙碌碌,拉隔离带,询问目击者,找保安调监控;
看着几个辅警拍照的拍照,询问目击者的询问目击者,转身上楼的转身上楼;
听着周围看客议论纷纷:
“作孽啊,小孩子天天锯木头,锯木头,不肯学,家里人就打,小孩哭得跟什么样的……”
“我就说孩子不能逼,你看,逼出事情来了吧!”
“唉,现在养孩子真难……”
好一会儿,石光兵同志才拖着步子,蔫蔫地走了出来。看到沈乐,眼睛微微亮了亮,显然对他这个独个儿住大宅、刚才又冲过来指挥救孩子的人很有印象。即便如此,他也挤不出多少热情,有气无力地向沈乐点了点头:
“你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沈乐苦笑:
“忙完了?吃个饭去?”
两人胡乱找了家店,一人叫一碗牛肉面,闷头大吃。填饱肚子,沈乐小声问:
“孩子怎样?”
“还在抢救。”
“自杀?”
“初步判断应该是。”
“那……伱们没责任了?”
“我没责任,我女朋友惨了。”石光兵唉声叹气,下巴上、脸颊边,青确确的胡茬到处乱冒,配合着巨大的黑眼圈,显得格外疲惫,格外可怜:
“我女朋友是小学老师。发生小孩跳楼这种事,虽然不是她们学校,教育局也要开会,然后学校开会,教师逐个排摸,给小孩子做心理辅导,和家长谈话,填表格,留痕……别说这周,下周都没空跟我见面了!”
现在的老师工作真不好做,孩子也不好做,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沈乐同情地拍拍他,填饱肚子,回到家里,盯着工作台上的木偶看:
要不要停止修缮呢?
要不要把它烧掉呢?
就算不烧掉,要不要关起来呢?找个铅盒子装起来,埋到地下去?或者找个木头盒子,表面弹一圈墨线,再钉上七根镇魂钉?
几次伸手,几次拿起木偶,又几次停住。最后,想起上一段记忆里,老人紧紧抱着木偶,伛偻着脊背,任凭拳脚相加的场面,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算了,这样把你烧掉,就辜负了你前主人救你的心意了。还是先等等吧,至少……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
“小木偶,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他拿起木偶脑袋,摇一摇,晃一晃,没反应。努力再练了半天化妆,把木偶脑袋的妆容画好,也没反应。给木偶穿上丝线,拉一拉,拽一拽,还是没反应……
“还不说话?还不说话我烧掉你了啊!我真烧你了啊!——算了,给你一铜片,看你说不说!”
铜片按落。下一刻,沈乐眼前,熟悉地一黑。
这次的场景,比前几次都要黑暗,也都要局促。
一间用竹竿交叉搭成三角形,两边遮盖芦席,介于窝棚和隐蔽所之间的破玩意儿里,蜷缩着七八个孩子,三五岁到十来岁不等,膝盖挨着膝盖,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窝棚中心的石坑里,烧着一根指头粗的破木条,为这方小天地带来仅有的光亮。
这么挤的地方……我如果不是一段记忆的话,已经穿模了吧?
沈乐低下头,看看自己杵在窝棚角落和孩子脊背之间的双腿,满是无奈。
他借着那一丁点儿火光往当中看去,只见人群当中的老者,正在操纵一只木偶。那木偶不像前两次一样锦绣辉煌,满身华彩,而是裹着一身灰扑扑的小褂子。如果不是眼角熟悉的朱砂泪痕,几乎认不出是那个熟悉的小家伙。
丝线拉动几下,小木偶迈开脚步,往前“走”了几步。老人悠扬的歌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熟悉的故事,熟悉的旋律。沈乐怔在原地,情不自禁,跟着轻轻哼唱。老人嘶哑的歌声,仿佛把他带回了小学课堂上,带回了老师教他们唱歌,给他们讲小英雄故事的岁月,让他回忆起当初稚嫩的感动:
“……二小他顺从地走在前面,把敌人带进我们的埋伏圈,四下里乒乒乓乓响起了枪炮,敌人才知道受了骗……”
老人声音低沉,若怀念,若哀痛。周围一圈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老人手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的灰衣小木偶。刚刚唱到最紧要的情节,窝棚外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鸟叫:
“布谷!布谷!布谷!”
老人从容不迫地解下木偶的小灰褂子,团成一团,露出里面黄呼呼的小褂、黄黑相间的半截裙。拉扯几下木偶,声音变得急促,高亢,富有活力:
“玉帝老儿!你竟敢藐视俺老孙,拿一个弼马温的官职打发老孙!”
第14章 小木偶,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干什么呢!”
窝棚入口处的芦席被粗暴掀开。几双军靴堵住了窝棚两头,明晃晃的刺刀,在火把下反射出不祥的光亮:
“深更半夜的,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太君!太君,我们是良民!”孩子们中间,老头儿低头哈腰地站了起来,举起手上的木偶,给士兵们中间的翻译官看:
“老头子给他们讲孙悟空的故事……哄哄孩子,哄哄孩子!”
沈乐脑袋“嗡”的一声。
这首歌,他小时候也学过。那时候,老师在明亮、安全、温暖的课堂上,带他们唱歌,给他们讲日本鬼子的侵略,讲小英雄的故事;
而现在,这位老人,在黑暗寒冷的窝棚里,在日本鬼子随时可能来搜查的时候,偷偷摸摸,给孩子们表演,告诉他们,有这样的孩子,有这样的小英雄,和我们,和你们,一起抵抗日本鬼子,不惜为之牺牲!
他胸膛起伏,紧紧地握住窝棚杆子,眼泪几乎当场就流了下来。翻译官不太相信地盯着木偶,看看那破旧的布褂、布裙,哼笑一声:
“这玩意儿也算孙悟空?”
“俺们穷,长官,俺们穷。”老头伛偻着腰杆,把手里的木偶举得更高了一点,连连拉扯几下。随着他的动作,木偶灵活地跳了起来,正手翻、后手翻、侧手翻、前空翻、后空翻、团身空翻、旋转、鹞子翻身……
“哼!勉强像个样子。”
翻译官哼了一声,扭头大声说了几句日语,带着日本兵走开。老头儿屏息聆听,一直等到外面的动静已经听不见了,才给木偶重新披上小褂子,接着往下唱去。
沈乐站在黑暗处,注视着那个小木偶迈步、转身,高高甩起、平躺着砸下,身体不断抽动,拳头死死握紧。到了最后一段,他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唱出了声:
“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它把这动人的故事传扬,每一個老乡都含着眼泪,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窝棚里,每一个孩子的双眼都亮晶晶的,饱含着泪水,仰头望着老人手上安静的木偶。跳动的火光,从窝棚中央的木柴上,照耀到小木偶脸上,再从小木偶的脸上,照耀进每一个孩子的心里。
视野慢慢黯淡,再慢慢亮起。小木偶安安静静地躺在他面前,身上光秃秃的,既没有锦绣红裙,也没有灰扑扑的小褂子。然而这一次,沈乐以从未有过的轻柔动作,抚摸过小木偶的脸颊: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查资料,画图,准备做提线木偶顶上那块操纵板,好把所有的丝线拴在操纵板上。画了一阵子图,又打开淘宝,开始搜索:
让他自己做衣服是别想了,他做的是古建筑修复方向,不是织物修复方向。就算能修复小木偶身上那些残损织物,他也没法把残损的变成完好的,更做不出差不多式样的古装。
为今之计,还是买吧……
幸好万能的淘宝上什么都有,像这种60厘米身高的木偶,正好可以用三分bjd娃娃的娃衣,款式多样,价格……也还行。古风娃衣,现成款,便宜的一两百,贵的五六百七八百。当然,如果要定制,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沈乐拍了一张自己手绘的娃衣图,再拍了一张洗净、晾干的木偶衣服残片,就开始一家一家翻淘宝店,一家一家沟通:
“您好,这个花纹和式样,你们这里有货吗?”
“没有现货。可以定制哟亲~~~”
“定制的话多少钱?”
“看你用什么料子了。我们这里有棉布、苎麻、雪纺、涤纶、丝绸、织锦缎……”
沈乐爽爽地刷了一阵淘宝,对比过四家店铺,花了528大洋,给小木偶买了一套名叫《牡丹仙子》的古风红裙,外带假发、头冠和璎珞。采购完成,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得,又要出门觅食了……”
他伸着懒腰起身,这才有空看看手机,最近有什么消息。一打开微信,除了同学群里翻翻滚滚,各种交换消息,就是年轻警察石光兵的消息:
“你好?你那个木偶还在吗?我带人来看看那个木偶,方便吗?”
沈乐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不管是把自己从河里拉上来,还是焦头烂额地熬夜到处找孩子,抑或冲进来指挥疏散人群、帮忙救治孩子,都看得出那是一个可靠的人。这样的人开口,他自然愿意给个方便。
“方便。伱们什么时候来?”
“5分钟之内可以吗?”
沈乐悠悠然从第三进的东厢房第一间,走到第一进的轿厅。打开大宅正门,就看到门口肩并肩戳着三个人:
一个熟人是警察石光兵,两个陌生的,一个是娃娃脸少年,另一个是唐装青年。见他开门出来,那两人一个抬手凝目,一个举了一下手机,通过镜头看过去。然后,飞快对望一眼。两张脸上,同时出现惊讶神色。
奇怪……面前这个人,这栋大宅的房主,分明就是个普通人。不管是灵眼,还是手机自带的app,都显示不出任何异样。
气息正常,既没有沾染阴晦,也不是那种极其阳刚、万邪不侵的,甚至连那种功德浓郁、自然而然不受外邪侵袭的感觉都没有;
灵压也正常,不是修道士、不是佛门弟子,看身形步态,很显然也不是武学高手。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妖气如此浓厚的大宅里,住得舒舒服服,如鱼得水?
“就是两位要看我的木偶?”
“是。”石光兵上前一步。半转过身子,摊开右手,向沈乐示意:
“他们是市文化局的人,这位是顾玉林,这位是章秉信。他们最近在做一个和非遗有关的课题,听说你手里有个传承几十年的牵丝木偶,就托我问问,能不能来看一眼。”
“顾先生、章先生,请进。”沈乐怀着鬼胎向他们微笑点头。他这栋大宅,古宅,要不要认定为保护建筑,市文化局的人,估计说得上话。现在认识两个,不亏!
三个人跟着沈乐踏进宅门。一走进天井,娃娃脸少年就轻轻“哇”了一声:
“好漂亮的木雕!——我可以拍吗?”
“……别传出去啊。”沈乐小声道。娃娃脸少年巴不得这一声,已经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照。他身边,唐装青年顾玉林更是举起了相机,镇脊兽,柱头的倒垂莲木雕,正厅的圈椅……
见啥拍啥,恨不得一样都不放过。
在沈乐看不见的角度,手机屏幕上,相机屏幕上,一排排浅黄色的数字不停乱跳,偶尔冒出一个深黄色、浅红色:
47,65,103,56,92……
这些家具,摆设,都是被妖气浸染过的啊……虽然距离化妖还有很远,但是,能量数值,已经偏离正常范围颇远了……
第15章 说我的小木偶是脏东西?胡说八道!
“呃,沈先生,您宅子里这些家具如果要卖的话,最好还是谨慎一点……”
顾玉林很想说“这些东西沾染了妖气,正常人放在家里,长期使用,哪怕只有一件,都可能产生不好的事情,建议不要卖出”,却又不能对普通人直说,只好拐弯角暗示。沈乐笑了笑:
“那肯定,肯定。都是古董,我要卖也是上拍——嗯,应该不会随便卖的,放心。”
两位“文化局工作人员”欲言又止。他们随着沈乐走过轿厅,走过正厅,进入第三进的工作间。
一看到躺在工作台上,刚上完妆、穿完丝线,还没穿衣服的小木偶,两个人眼前同时一亮。抢上前去,拍照的拍照,拿尺子量的拿尺子量,甚至还掏出沈乐不认识的某种仪器,对准木偶,开机——
“嘀——”
尖锐的报警声,瞬间撕裂了工作间的安静。
两位“文化局工作人员”脸色严肃地站直了身体。
“沈先生。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建议,您最好把这个木偶交给我们处理。”
“什么?!”
沈乐警惕地抬眼盯住那两个人。
“沈先生,不知道您对某些……呃,超出正常人认知范围的事情,有没有了解。简单地说,您这個木偶,可能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绝不可能!”
沈乐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哼,污蔑我家小木偶?
“沈先生,我们是特殊事务部的成员,专门处理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甚至不能认知的异常事件。”顾玉林翻手拿出一张工作证,平平推到沈乐面前。不顾年轻警察震惊、控诉的眼神,一口气说下去:
“我们一直在追查同类事件,最近追查到,孩子跳楼的事情,和木偶可能有点关系……”
“孩子?孩子怎么了?”
沈乐扭头把目光投向警察先生。石光兵苦笑:
“那孩子醒过来了,一直在哭。我们听他说了好几次,说想小姐姐,想和小姐姐一起玩……根据排查,他说的那个‘小姐姐’,可能是你捡回去的木偶……”
“小孩子嘛,也许只是想他的玩具。”沈乐努力辩驳。顾玉林上前一步,唐装下摆飘动,举起那个沈乐不认识的仪器给他看:
“您看,这个仪器上的读数,正常物品一般在10以下,您这个木偶,已经超过了1000……”
沈乐听也不听,抢上两步,一把抱过了小木偶。转身,塞进箱子,咔嚓一声上锁:
“不可能!这木偶从我捡回来开始,一直在我这里修,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
他把钥匙握在手里,往兜里一揣,上前,倾身,逼视对方:
“一个零件,都,没有!”
“这个,我们也就是排除一下可能的危险。”顾玉林赔笑。他们虽然有公职在身,也不能立刻强抢别人的东西——特殊情况,比如“有现实、紧迫的危险”除外。若非如此,就只能搜集证据,回去走流程,再度上门……
“没有危险!”沈乐沉着脸道。我家小木偶,被主人带着,冒着生命危险宣传抗日,在日本鬼子的占领区歌颂抗日英雄。这样的小木偶,绝不可能是脏东西,绝不可能害前主人家的孩子!
眼看沈乐态度坚决,两位新嫩茅山道士对望一眼,面露难色。娃娃脸少年章秉信还想挣扎:
“我们是特殊事务部门的员工,为了您的安全……”
“我很安全!”沈乐大声道:
“小木偶也很安全!不用你们管!”
开什么玩笑!我的铜片,我那个会反馈记忆的木偶,哪个是可以见人的?万一被他们抢走了,损失惨重啊!
“这个,沈先生,请您理解一下……”
“我不理解,我不配合。木偶被主人抛弃——还是高空抛物——又被我捡回来,就是我的私人财产。我不想交给你们。想抢走可以,让法院上门。”沈乐张开双臂,把他们用力往外推。
两位新嫩茅山道士尝试把他推回去。奈何沈乐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他们俩一个不小心,竟然被推出去两步。两人赶紧扎住马步,还要向前,沈乐已经怒喝:
“请你们出去!”
一声断喝,瞬间,顾玉林手里的奇怪仪器,章秉信拿着的手机,同时发出啸叫。两个茅山道士脸色瞬间发白,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那一声喝,听在他们耳朵里,仿佛不是人声,而是厚重宏大,有洪钟大吕之音。而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灵压,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前古大妖!
娃娃脸少年章秉信倒退两步,反手撑住门框,才没摔倒。顾玉林比他年长,修行也强些,百忙当中,还有空瞟一眼仪器上的数据:
方才那一瞬间,测得的灵压,飚出了一个极高的峰值,几乎把之前的波浪线压成贴地的直线!
逃!
快逃!
能把灵压收敛得这么好,一下子又爆这么高峰值,这位不是大妖,也是高人!趁他还没暴怒,还没把哥两个打一顿,快跑!
不过,有这样的高人在,区区一只小木偶,应该翻不出浪花吧……只能这样盼望了……
两人仓皇而退。石光兵向沈乐歉意地笑了笑,也跟着往外撤: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
“没事,都是打工人。”沈乐安慰他。停一停,忍不住又问:
“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年轻警察沉默了一下:
“听说可能要瘫痪。”
沈乐也跟着默然。一个孩子,一个才上小学的孩子,不管因为什么,跳楼,可能瘫痪,可能赔上一辈子……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沈乐填饱肚子,回到宅子里,继续修木偶。挑木材,锯木板,按照事先设计好的点位,在木板上一一钻孔,穿起丝线。拎起来,观察,调整,记录。换一块新木板,再钻孔,再穿丝线……
如此反复调整,反复试验,终于,做出了一块合适的操纵板。沈乐兴致勃勃,给它打磨,抛光,上漆,穿起丝线……
“啊,衣服也到货了!小木偶,等穿上衣服,你就是个可以上台表演的提线木偶了!”
锦衣华服,丽色艳妆。沈乐左手平平托着操纵板,轻轻晃动,右手拉扯丝线。小木偶果然应手而动,做出了前进、后退、抬手、踏步的动作。沈乐忍不住微笑起来,低头扯出铜片,仔细打量:
呀!
铜片这次的变化,很明显啊!
第16章 小木偶的终极功能
原本半个掌心大的铜片,向外延展出一段,放在手心,已经覆盖了四分之三个掌心。沈乐把铜片在手里掂了掂,有点犯愁:
这要是修一块,长一截,修一块,长一截。修到最后,它到底会变得多大?
别说变出一座青铜器来,比如说一尊鼎,就算变个一尺方圆的铜片,那我也遭不住啊!
半個巴掌大,可以挂在脖子上,当成挂件,对外说是祖传的护身符。一尺方圆,我能把它当什么?
护心镜吗?
再用指腹细细抚摸,上次修好那个描金山水插屏的时候,那铜片微微凸起,仿佛多了一笔。这一次,又多了一笔,和之前那笔微微相交,仿佛是一点下面,又多了一横。而点与横当中的空地,闪烁着一个小小的光点,一亮一暗,一亮一暗。
“这光点是干什么的?代表什么?技能?功法?空间入口?还是——”
沈乐试探着戳了一下。指尖所到之处,并不是硬邦邦的、有些粗糙的铜片触感,反而有点弹性,有点温热。沈乐屏息凝神,用足力气,猛地一戳——
眼前一黑。
“轰!!!”
一声巨响,房屋震动,灰尘、瓦片、断木簌簌而落。
“空袭!空袭!”
“快躲起来!”
“二子!二子——”
“妈妈,妈妈!哇——”
沈乐茫然地左右张望。头顶上,低沉如雷霆的隆隆声由远而近,随即,尖锐的,仿佛要钻破头皮的呼啸声,破空直下!
咦?
什么情况?
铜片带我穿越了?
还是这铜片里有另外一个世界,要我在这个世界里面探索,成长,寻找什么契机?
不过,这个世界,可够危险的啊。爆炸,空袭,还有这隆隆声、呼啸声……是碰上战争了?!
沈乐条件反射地往地上一趴。呼啸声只响了片刻,就化作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得沈乐耳朵也要聋了。
他抱着头在地上趴了好久,听得四下里呼啸声、爆炸声、房倒屋塌声渐渐远去,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人间地狱。
焚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
硝烟当中,满满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中人欲呕。
沈乐只在电视、电影见过战争,身临其境,这还是第一次。触目所及,整条街上的房子塌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最好的情况也是窗户全碎,屋瓦残损,一块一块地颤抖着往下掉。
“救火啊——”
“快救火——盆,盆在哪里……”
“帮帮忙——我家囡囡压在砖头底下了——囡囡,囡囡你撑住,妈妈来救你了——”
“救命啊——”
惨叫声,呼号声。喊救火的,喊救人的,母哭其子,妻哭其夫,各种各样的哀声响成一片。
沈乐一时间忘了探究自己是穿越还是重生,下意识地冲向一栋倒塌的房子,想要帮着搬开砖石,救出底下的孩子。然而伸出双手,猛一用力,那半截砖墙岿然不动。
他以为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微微转身,抓住几块砖头。再往上一提,那两块轻飘飘的砖头,还是岿然不动……
“啊……这个和之前的场景一样,是木偶里的一段记忆……所以我在这里,不会受到伤害,却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旁观么?”
为了试探到底是不是一段记忆,也因为没办法袖手旁观,沈乐在这条长街上,来回奔走。
他从街头转到街尾,再从街尾转到街头,竭力想要帮上一点忙。搬砖石,抬水盆,抱起悲哭的幼儿……
几次尝试,几次失败,都只能观察,不能碰触。而且,这条长街仿佛有无形的空气墙,走到长街尽头,或者想要从两边的巷道出去,没几步,就撞到莫名的屏障上,想要多前进一步都难。
沈乐茫然地转了几圈,找不到入局的方法,也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满街的人,都在哭着,喊着,扑火,救人。只有他一个人,茕茕孑立,宛如天地间一缕孤魂。
勉强和他差不多的,只有几个年龄极小的幼儿,不知亲人离世之悲,不知墙倒屋塌之难,茫然地在街上转来转去,偶尔被大人呵斥,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沈乐在那几个孩子身边转了好几个圈子,尝试哄劝,尝试给他们擦眼泪、唱歌、做鬼脸,都完全无效。正在着急,旁边一座塌了一半的旧房子里,窸窸窣窣,慢慢爬出个人来。
那是个头发半白的老人。不,等等,不是老人,其实并不老,只是满脸憔悴脏污,让他看起来年纪不小,肩头、肘弯、前襟,补丁摞着补丁,到处灰扑扑的,额角上一缕鲜血细细流下。
他却不在意,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爬到那几个幼儿附近,勉力起身,解开怀里的布包,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个……
木偶?!
小木偶?
是你吗?
所以,这里,真是你的记忆吗?
是铜片为我联通的,你过去的经历吗?
沈乐揉了揉眼睛,快步上前,弯腰去看。木偶师全身脏污,掏出来的那个木偶却一尘不染,光彩耀目。红裙飘摇,头冠上光华闪耀,双手持定一杆红缨长枪。
被木偶师提在手里,在那几个啼哭的幼儿面前晃了几晃,又拉了几下丝线。木偶仰头、下腰、挺直、旋身,手舞足蹈,手里的长枪,连连抖出七八个枪花:
“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
跟着又是一连串的旋转,绕台,单手抖枪,双手抖枪,甩枪,接枪,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个幼儿先是还在啼哭,渐渐地就被木偶吸引着,小脸蛋上还挂着泪水,却已经咯咯笑着,拍手欢呼起来。
沈乐站在一边,看着那木偶师嘴里唱念,手里牵动丝线,专心致志哄几个孩子玩耍,也是情不自禁地渐渐露出笑容。与此同时,一股喜悦,油然传进心田:
别怕!
孩子们,别害怕啊!
哪怕战争,哪怕轰炸,哪怕家园尽毁,哪怕家人死伤——
日子总要过下去,日子总能过下去,这一天又一天的日子里,总会有那么一点快乐的事情,让你们记住,让伱们有勇气撑下去的!
第17章 小木偶你终于活过来啦!
沈乐站在原地,细细回味。那喜悦的感觉真切,温暖,熨帖肺腑。
仿佛是那位老人家,受着伤,忍着疼,还是要收拢惊慌乱跑的孩子,安慰幼儿;
又仿佛是那个小木偶,承接着主人的心愿,极力把这欢喜、安慰的心情,传达给所有的孩子们:
别害怕,别难过!忘了忧愁,忘了痛苦,高兴起来啊!
他唱着,拉扯着丝线,让木偶表演着。直到战火中的父母亲戚忙完了一阵,仓皇跑来,看到自己的孩子聚拢在老人身边,大大松一口气……
沈乐一直在边上旁观,笑容挂在脸上,笑着笑着,面前的视野,忽然黑了下去。
黑暗中,大段大段的记忆,如同洪流一般,灌入他的脑海:
年幼的孩子,挤在街头的人群里,第一次看见木偶戏表演时的惊艳……
倔强的少年,和家里人吵架,硬是要去学木偶戏……
孤单的年轻人,在灯下一刀一刀,削出木偶的脑袋。一不小心,划破手指,一滴血落在木偶脸上,年轻人蘸着自己的鲜血,在木偶眼角点下一滴朱砂痣……
战火中颠沛流离的中年,不改初心,传承技艺的老年……
直到最后的最后,病榻上仍然在操纵木偶。
给年幼的小孙子唱着戏曲,手把手地,教导他怎么让木偶走路,跳舞,翻跟头,看着他用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拉动丝线……
而最后的记忆,是老人卧在病榻上,手指轻轻牵拉着着木偶。
而小孙子挨在老人膝边,左手握拳与双眼相平,右手握着空拳,在大腿外侧右上方一下一下来回运动,假装拉着二胡给爷爷配音: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视野亮起的时候,沈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工作台前。修复完成的木偶横陈在桌面上,眼波盈盈和他对视。
那一点朱砂痣,如同老人家的心头血,印在了木偶的眼角,也印在了木偶的心头。
沈乐舒了一口气。这次的记忆,不是之前那种袖手旁观,看电影式的,而是沉浸式的身临其境。
削木偶的时候,手指按着刀背削过去的每一刀,操纵木偶时,丝线勒在手指上的每一分反馈,都仿佛是他亲手在做,而且做过不止一遍,做过十几年,几十年。
如此之多的记忆,让沈乐立刻有了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他左手托起操纵板,右手牵动丝线,刚想给自己来一段木偶戏,丝线悬吊着的木偶,忽然高高地跳了起来:
“啊!!!”
沈乐左手一抖,操纵板滑出手掌,直接掉了下去。掉到一半,晃晃悠悠飘了起来,悬在空中。
木偶吊在操纵板下面,无风自动,衣裙飞扬,像是一个青春少女在摇晃着,肆意享受春光。
沈乐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退两步,进一步,右手伸进衣领,拽出铜片,翻过正面对准那只木偶:
“你活啦?”
很好,这铜片终于展现出了一项全新技能。
不管是铜片点化了木偶,让它变成活物,还是铜片点化了我自己,让我看到它不一样的状态。总之,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幽幽的声音传来。
木偶明明没有张嘴,雕刻的木偶嘴唇也没有活动。然而手里铜片轻轻震动,沈乐便觉得,分明有声音传进心底。娇嫩,清脆,理直气壮:
“我本来就是活的!”
木偶跳了起来,舒展衣裙,轻轻打了个旋子。仰起头,左顾右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裙裾上的绣花:
“我这是在哪儿?——你是谁?”
呃……
沈乐将心比心,觉得如果自己睁开眼睛,有人对自己说“你活啦?”他也要跳起来喷对方一脸。
这样一想,他就有点惭愧,把铜片塞回自己胸口,挠挠头发:
“呃,不好意思啊。我叫沈乐,就是之前把你修复好的那個人,你现在是在我家里。你叫什么名字?”
“我……”
木偶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抬头望天,低头望地:
“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老头子叫我小家伙,他孙子叫我小琳,可是,我觉得那都不是我的名字……”
啊咧,问到尴尬话题了。
话说,不管是动物成精,还是器物成精,自我认知都是一件麻烦事,而“名字”更是自我认知的重中之重。
知道“我是我”,是一重关,给自己起个名字,从此有别于芸芸众生,又是另外一重关。
人类自己,从婴儿呱呱坠地,到一点点长大,父母叫着,亲戚叫着,自然而然就知道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妖精鬼怪,要有名字就没那么容易,如果不是人帮忙取的,而是自己给自己取名,那多半意味着,修行已经有所成就了。
“对了,伱能不能给我取一个?”
沈乐迟疑了一下。
他以前在一本叫《神游》的小说上看过,说是给别人取名,要么是赐生者,比如父母;
要么是赐养者,比如继父母、比如主人给仆人;
要么是赐成者,比如师长。
他是把小木偶捡了回来,修修补补,抛光上漆,妆容衣饰。但是,距离赐生、赐养、赐成,都还差了一口气。只怕,还不配给小木偶起名字?
“起一个,起一个呗!”小木偶踮起脚尖,连续旋转几个圈子:
“我不想被人‘小木偶’、‘小木偶’这样叫啦!你先帮我取一个,不行咱们再换!”
呃……
沈乐大脑飞快转动。取名字,取什么名字好?看她一身红衣,叫小红?
看她眼角的朱砂痣,叫朱朱?或者朱砂?
又或者,看她舞姿轻盈,一会儿一个旋子,叫小舞?
以后跟人自我介绍,“我叫小舞,跳舞的舞?”
别了吧!
沈乐狠狠打个冷颤。为难中电光一闪,脱口而出:
“叫小伶好不要?单人旁一个命令的令,是戏曲表演者的意思……你喜欢吗?”
“小伶、小伶……”
小木偶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没有反驳,也不知道是觉得喜欢,还是保存起来以观后效。她顺口问了下去:
“对了,他孙子的孩子,前几天跑到我这儿来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就,前两天跳楼那个!”
“啥?跳楼?!”
小伶纵身一跳。柳眉倒竖,眼角的朱砂痣熠熠发光,看起来像是要炸了一样:
“那孩子跳楼了?”
“是啊……前几天跳的楼……我听救他的那个警察说,那孩子在医院里一直哭,说想和小姐姐玩。他说的小姐姐,是你吗?”
“当然是我啦!”小伶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膛,脸上放光:
“我和他玩了这么多年!
从小到大,他家里人出去上班,出去买菜,他一个人在家里爬来爬去,不都是我看着他?
从幼儿园玩到小学,从小学一年级,玩到小学五年级——”
“所以他前几天,跑到我的宅子来玩,是你叫来的?”
第18章 求求你,一定要治好这孩子!
关于那几个孩子为什么会爬进宅子这件事,沈乐怀疑已久,终于得以当面核实。小伶也回答得很痛快:
“那肯定是我啊!我不开口,不邀请,他怎么进得来?这宅子没这么容易进的!”
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从宅子后面的垃圾桶顶上,翻过墙头,再顺着扶梯爬下,孩子都能做到。沈乐默默吐槽,顺口询问:
“没人邀请就进不了吗?”
“当然啦!阿绿姐姐不会让他们进的!”
“阿绿姐姐是谁?”
“阿绿姐姐,就是阿绿姐姐啊!”
很好,相当好,我这个宅子除了我以外,看来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住户。我是不是要感谢他,不,应该是她,放我进来啊?
否则我还进不了这宅门,住不了这房子?
不过,阿绿姐姐是谁……
沈乐脑子转了三转,终于锁定了目标:应该是那棵让三个孩子在上面睡觉,还遮掩他们不被发现的大樟树。然而他开口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
“什么是樟树?”
呃……小伶是個木偶,还是个可能开灵智没多久、一直宅在家里的木偶,不认得什么树是什么树,也正常。
一通鸡对鸭讲,沈乐终于确认,那棵大樟树不简单,相当不简单。在这座宅子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和前任主人相处愉快,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它几乎全知道。
没有它的许可,或者没有宅子主人的许可,这座宅子里大到活人,小到老鼠,都别想进来一步。
“嗯,很好。”沈乐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他就暂时不用花钱装监控了——最多前后门口各装一个,用来看看有没有快递、外卖上门。
至于这树为什么肯放他进来么……
“你是这里的主人呀!”
“她怎么知道我是主人的?”
“我不知道!”
“我要怎么和阿绿姐姐说话?”
“不知道呀!”
“你能帮我和她说话么?”
“阿绿姐姐经常睡觉,不太理人的……”
呃,求人不如求己。沈乐低头按按胸口:
回头还是看看铜片有什么办法吧。话说,修好了一个小木偶,把木偶修活了,这铜片,无论如何该有点新功能吧?
沈乐还要继续询问“那孩子为什么躺在树上别人看不见”,就听小伶急急道:
“孩子怎么样了?”
“听说是要瘫痪。……唉,他跳楼那天我正好在场,听见那孩子大喊,我没说谎,我证明给你们看好了……然后,然后他就跳了……”
小木偶恹恹地垂下脑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好一会儿,长叹口气:
“他肯定是跟家里人说,那天是我找他一起玩,不是他胡乱跑出去。但是家里人不相信……唉,一般的人,是看不见我的,就算看见,也只能看见一个木偶……”
“那你……”不要再和他玩了?
沈乐下意识地想要这么说,又觉得有些残忍,不太忍心开口。小伶愤愤地抱怨:
“现在的孩子容易么!不是焦虑,就是抑郁,要么就是叛逆。那孩子被逼着学二胡,学又学不好,学不好就挨打。在家天天哭,我天天哄,好容易哄好一个,一两天不看着,他家人把他折腾跳楼了?!”
啊这……
这……
沈乐一时无语。小木偶忽然跳了起来,丝线一甩,缠住他手腕:
“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
“去看看嘛!去看看嘛!就看一眼!我都陪他玩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伤了,你带我去看看他嘛!”
“看看就看看,但是伱不能和他说话啊。”沈乐和他讲条件:
“不能说话,不能没有我操纵自己跳起来,不能随便乱动。总之,给我装得像一个普通木偶一样!”
“知道了!——我可会装了,放心!”
谈好条件,沈乐把小木偶装进背包里,摸了个n95口罩,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警察石光兵发微信,要到了孩子的住院地址,一路打听着摸了过去。
进门诊大厅,转住院部,上电梯。沈乐紧紧背包,一手拎着一小箱牛奶,另一手从脖子上摘下那枚铜片,把红线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假装那是一个手链:
“可以的话,拜托你治好他啊……如果治好他太惊世骇俗的话,咱们偷偷的,治好他的脊椎神经,让他不要瘫痪?拜托拜托了啊!这次修复木偶,拿到的所有能量,全给你用!”
铜片安安静静,既不发烫,也不震动,就像是一块普通铜片似的。沈乐顺着房间号一路找去,推开病房门,三张病床并列排开,一张空着,一张躺着个老人,靠窗那一张上面,昏昏沉沉地睡着个十来岁的孩子,两条腿包满纱布,高高吊起。
孩子身边,一个中年妇人低头坐着,不断抹泪。抹几下眼泪,又欠身看看孩子,用棉签蘸了水抹抹孩子嘴唇,再起身看一眼挂的水还有多少。沈乐踮着脚尖悄然走进去,小声询问:
“请问,是张子涵小朋友的家长吗?”
“啊,我是,我是!”中年妇人猛然惊起。看到沈乐,她茫然了一下,又探头往沈乐后面看看:
“请问您是……”
“前几天我在楼下,看到你们家孩子坠楼,心里不安,今天特意过来看看。”沈乐抢步上前,把牛奶放在床边,转向床头:
“孩子怎么样了?”
“啊……”中年妇人微微一惊,眼神抬向天花板,分明是在思索。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是您!就是那天喊着不要搬动孩子,不要给他翻身的那一位!”她快走两步,双手握住沈乐右手,深深鞠躬:
“多谢您了!本来早就该找您道谢,可这几天,一直乱糟糟的……”
“没事没事。”沈乐拍拍她手,以作安慰,然后上前一步,俯身拉住孩子的手。左手一抖,那枚铜片已经含在手心,偷偷贴在男孩没挂水的那只手上:
“灵验啊,一定要灵验啊!”他在心里不断祈求着铜片:
“咱们不求治好他,直接治好,也太惊世骇俗了。把脊柱神经接好就行,让孩子不用瘫痪就可以,求求你了!”
掌心微微一震,热流涌动。这一瞬间,他觉得脚下一软,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铜片连带着抽了出去。须臾,就看见孩子睁开眼睛,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我好疼!好疼!”
“涵涵不哭!”中年妇人见儿子睁眼,哪里还顾得上沈乐,直接扑了上去:
“哪里疼?告诉妈妈,哪里疼?”
“妈妈我腿疼!我腿好疼啊!”
一瞬间,中年妇人整个人晃了两晃,闭眼好久才睁开来,眼泪已经簌簌而下。她捧着儿子的脸,抚摸几下,转身冲了出去:
“医生!医生!我儿子说他腿疼!他腿疼了!他腿有感觉了!!!”
第19章 孩子,这木偶戏爸爸也会,爸爸唱给你听!
母亲的喊声渐渐远去,沿着病房走廊,一直冲往电梯方向。房间里就只剩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和沈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你是张子涵,对吗?”沈乐俯身看他:
“好点了吗?”
“好疼……”
男孩本来昏昏睡着,有止疼药打着,勉强还能忍受。这会儿醒过来,五官都疼得皱成一团,龇牙咧嘴:
“你是谁?”
“我是捡到你家木偶的那个人。”孩子母亲不在,沈乐就拉了床前的椅子坐下,把背包转到前面,取出小木偶:
“你看看,是不是你家这个?”
“呃……”
张子涵努力勾起脑袋,左看右看。面前的小木偶妆容鲜艳,身上红裙光彩耀目,已经完全不是他记忆里那个陈旧的、灰扑扑的小木偶。唯独眼角那滴朱砂泪痕,宛然还是旧时模样:
“应该是吧……你给她换衣服了?”
“修了里面的木头,换了丝线,换了新衣服。”沈乐如实回答,顺便询问:
“之前伱在家里,经常和它玩吗?”
“是啊!”张子涵伸手想去摸小木偶,动了一动,牵扯到伤口,额头又冒了细细的一层汗。他愤愤不平:
“我说我在和它玩,爸爸妈妈非不信,非说我说谎,说我玩娃娃不肯写作业!明明是它一直陪我玩!”
……我相信。沈乐在心里默默道。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往往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更何况这只木偶是他们世代传家的,灵验更加不同。他摆摆手,按下病床上的孩子:
“你躺着别动。想和它玩,我来操作——我来给你表演木偶戏好不好?”
“好好好!”
张子涵忍不住要拍手。手一动,牵扯到留置针,手背一痛,赶紧乖乖躺平。沈乐冲着他笑了一笑。放好背包,左手平平托起木板:
“锵!锵!锵咚锵!——”
嘴里发声,手里牵动丝线,小木偶便跟着一甩袍袖,左手挽住袖口,右手捻兰花指,举过肩头: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很好,非常好,每個动作都做出来了。只不过——悬起木偶右臂的那几根丝线,好像有点没绷直:
所以,小伶啊,是你自己在跳舞吗?
没事,只要糊过观众,让他们觉得是我在操纵木偶就好了。沈乐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往下唱:
“激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像那位老人家一样,唱出女声戏腔是不可能了,凑合着唱吧。好在两句唱词一出,男孩的眼睛就亮了,躺在床上努力勾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木偶,连身上的疼痛,仿佛都忘了一半。
沈乐微微松一口气。隔壁病床上窸窸窣窣,躺着的老头侧过来看戏,病房外脚步声沉重急促,有人靠近,他都不去顾及,只管操纵着木偶,努力唱戏哄孩子: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
中国人好热闹,完全可以说是天性。骨科病房里有人唱戏,这个热闹,没一会儿就拥挤了半层楼的人来看。隔壁骨科病房一瘸一拐,腿上打着石膏的年轻人;
泌尿外科病房穿着裙子,张开双腿走路的大老爷们;
心胸外科拎着引流瓶,不甘寂寞的中年人;
康复科撑着四脚助行器,被医生要求来回走路的老头;
陪床闲得无聊的家属,上至大妈,下至黄毛……
乌央乌央,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瞬间就挤了半个病房。那阵势,比起围观神外陪床的家属,和泌尿外科住院的老头在厕所偷情,被神外病人逮到了大吵大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愁坏了关心病人的家属们着急上火,拽人,喝骂,想让自家病人回床上躺着去。然而也没什么大用,反而给病人骂回去:
“一天天地躺着无聊,好容易有个乐子,还不让我看!医生都说了,我这个病要多动,多动!”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进去!”
人群中,脚步声、喧哗声猛然响了一阵,戛然而止。急匆匆赶到的男人怔在床尾,望着沈乐手里灵活舞动的木偶,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家的小木偶,是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在病榻上拿着逗他玩,教他怎么演木偶戏的小木偶。他跟着爷爷练操纵木偶,跟着爷爷学唱腔,甚至爷爷病重的时候,他还握着空拳,假装拉二胡给木偶戏配音,只为了逗爷爷欢喜……
后来爷爷过世了,他也因为练木偶戏花时间得太多,影响了学习,父母怕他考不上学校,威胁要把木偶扔了。
最后还是没扔,只是塞进箱子里锁起来。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忘了这个小木偶了……
现在又一次看到它,却是在一个陌生人手里,灵活地牵动着,表演着。中年男人蓦然又想起,那是爷爷最喜欢唱的段子,那是他小时候,爷爷一直唱给他听的段子……
那时候,他最大的期望,就是成为木偶戏演员,在舞台上拉扯着小木偶,表演给所有人看,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爷爷,爷爷……
凝望着那举袖、旋身、且歌且舞的木偶,中年男人不知不觉,已经有两行泪水涌出眼眶。
儿子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也像爷爷当年一样,给儿子唱歌,给儿子表演,千方百计逗儿子开心。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一步呢?什么时候,走到了他天天骂儿子、时而打儿子,儿子愤而跳楼这一步了呢?
沈乐听到他过来,听到他站在门口,却没有去在意。他只是一心一意,努力给孩子表演,让孩子能有一时半刻忘却痛苦: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石榴裙……
石榴裙?
接下来的唱词是什么来着?
坏了,忘了!
“接下来我来吧。”正尴尬间,站在床尾的男人大踏步走上来。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泪痕,嘴角勉强牵出一个笑弧,向沈乐一点头。一边伸手去碰触木偶,一边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儿子:
“儿子,这一段爸爸也会,爸爸唱给你听!”
沈乐会意地把木偶交给他。男人指尖轻动,小木偶在他手下,歪歪扭扭,四肢牵动,笨拙地手舞足蹈起来。
这个人到中年的汉子左手托着木板,右手拽着丝线,一边聚精会神让人偶活动,另一边,还要努力让戏腔合上动作节拍: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激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第20章 小木偶开发了新能力?
沈乐默默站在病床边,看着孩子的父亲拉扯丝线,努力给孩子表演。唱腔嘶哑,女声假嗓是唱不出来了,甚至是男声的曲调都荒腔走板。
然而手忙脚乱当中,却别有一分专注:
“有生之日责当尽……”
孩子,爸爸不是个好爸爸,爸爸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把你逼到了跳楼的地步。
但是相信爸爸,爸爸以后,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的!
“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孩子,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你的腿,你的腰椎,你的脊柱,你的神经,一定要康复,好不好?咱不瘫痪,好不好?
“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那点病痛,那点伤势,都不算什么的!
咱们努力,咱们加油,咱们好起来啊!
他一边唱,一边哽咽,泪水不知不觉涌出眼眶,流得满脸都是。
病床上,张子涵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父亲,有点惊讶,有点惊慌:
“爸爸,爸爸你不哭……我不疼,我不疼了……”
沈乐默默站在旁边,看着男人笨拙地拉动木偶,唱着荒腔走板地戏词哄孩子开心。
在他眼里,那木偶上悬吊的丝线都没怎么绷直,完全是小木偶在自己拉动自己,自己给自己跳舞;
舞蹈中,小木偶的身上,幽幽然亮起一个光圈。一呼一吸,一涨一缩。
光圈所到之处,病房里一些阴晦、黑暗的气息,被丝丝缕缕吸入,再被悄无声息地绞成虚无。
每吞吐一次,孩子的神情就明朗了一点,甚至病房里的另一個病人、乃至挤进来旁观的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属,他们的神情,都跟着舒展一分……
咦?
小伶有点本事啊!
这是什么能力?
沈乐侧目而视。没等他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病房外,远远地扬起了一个声音:
“孩子腿有知觉了?!——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勉强散开,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一个白大褂跟在孩子母亲身后,奋力挤进来,一转身,就对塞了半个病房的闲杂人等怒目而视:
“散了散了!都挤在这里干什么!伱不是病人家属?你也不是?——出去出去!出去!”
把闲杂人等轰出病房,关门,拉床帘,再一转身,立刻变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向床上俯下身去:
“小朋友,你是哪里疼啊?”
“腿疼……”
“嗯,医生知道了。来,稍微忍一忍,我们检查一下啊。我现在摸到的,是你的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
“左脚的脚趾动一下?——嗯,很好,很好!现在试试看,左脚五个脚趾一起蜷起来?右脚?左脚脚掌能动吗?右脚脚掌?”
一顿检查之后,白大褂直起腰杆,非常肯定地表示:
“病人下肢神经有感觉,能够运动。目前看来,之前暂时没有感觉,可能是脊椎血肿,神经遭受卡压导致。有康复的希望。”
一瞬间,孩子的父亲和母亲拥抱在一起,泪如雨下。
沈乐收回木偶,蹑手蹑脚往外走,留给医生和这家人一点空间。
走出医院,走回街上,天色已经黑得透了。沈乐慢慢返回南华街,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抓心挠肺:
他左右张望,老街上,只有三分之一的屋子亮着灯光,还基本上只有住户。
只有老街尽头,和圆通禅寺隔水相望的一家饭馆,挂着“天香楼”牌子的,霓虹灯闪闪发亮,温暖的灯光从店堂里直透出来。
沈乐想也不想,就往那里走去:
那家饭馆以卖羊肉出名的。贵是贵了一点,沈乐平时舍不得吃,可今天,他就是想奖励一下自己!
修好了小木偶!
铜片有了增长!
治好了那个孩子,最起码,那孩子已经不会瘫痪了!
而且,似乎,仿佛,好像,孩子和父亲之间的心结,也有点解开的意思?
做了这么多好事,完全值得奖励自己一顿大餐!不就是羊肉吗?这钱,我出了!
珠溪镇的羊肉乃是周边一绝,每到夏天,从入伏开始,家家户户都要吃羊肉,有“伏羊一碗汤,不用神医开药方”的美誉。
天香楼的羊肉更是出名,常常有人从滨海市驱车六十公里,来这家店吃羊肉的。
哪怕一斤白切羊肉一百二十块,一斤红烧羊肉一百五十块,也挡不住浩浩荡荡的食客。
早上九点开卖,中午街上就排起长队,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连肉带汤,全都卖得干干净净,舔盘子都没得舔了。
幸好今天还没卖完。沈乐一头扎进饭馆,扬声就喊:
“老板,来碗红烧羊肉面!加一份肉!”
“咦?”
柜台前,后厨门口,还有饭馆大堂里,同时响起几个惊讶的声音。
沈乐抬头一扫,就看见大堂里三五食客,一起扭头看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怎么进来的?”
“我……”沈乐茫然地左右望了一圈。大堂里香味浓重,门边一口大锅肉汤翻涌,灯光透过玻璃直照到路沿上。入目种种,一切正常……
“我就这样进来的啊?”
“小伙子,今天卖完了,你走吧!”
老板娘托着一个大托盘,从后厨闪身而出,笑呵呵道。话音未落,大堂角落里一个食客,忽然发声:
“哎,相逢就是有缘。老板娘,他既然能进得来,就给他吃一碗嘛。”
沈乐愣了一愣,看看老板娘,再把目光转向开口的食客。
那食客坐在饭馆最偏僻的角落,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老头汗衫,一条沙滩裤,脚下踩了双塑料拖鞋,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看着二十五六岁模样,然而这一身打扮,放在街角下象棋的大爷群里,毫无违和感。
沈乐仔细看了他两眼,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仅有的违和之处,就是那食客对面,坐着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一头缎子也似的长发,在背后束成一束,一直垂到背后。
两人面前,五六个盘碗,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少女正捧着一份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笑吟吟地吃着。
男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再开口,目光转回对面女孩身上,静静凝视,眼里流转的尽是喜悦。
沈乐:……我好像被塞了一嘴狗粮……
等等,卖不卖羊肉面给我,为什么要他发话?
第21章 你家的木偶,能到我们店打工吗?
店里的货能不能卖,为什么需要食客做主。
这个艰难的问题,沈乐还没想明白,老板娘已经答了一声“哎”,在中间一桌食客的桌子上放下菜品,笑着转进后厨。
没多久,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面条上,香喷喷、颤巍巍,晶红油亮的红烧羊肉,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羊肉先这一份,不够再加。趁热吃!”
沈乐来不及抗议怎么只有一份。他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羊肉汤,吹两下,送进嘴里——
“香!”
他走在饭馆外老街上的时候,就被羊肉汤的香味勾得五脏六腑翻滚,馋虫咕嘟咕嘟直往上冒了!
这一碗羊肉面端上来,更让他觉得胃里仿佛伸出了两只手,要抓住这一碗羊肉面,直接倒进肚子里。而这一勺汤进嘴……
所谓“香迷糊了”,完全不是夸张的形容词,根本就是在写实。
沈乐一时间感觉整个脑子都嗡了一下,大脑里的供血,全都跑到口腔里、舌头上,去肆意感受这份鲜香美味:
不是味精、鸡精刻意堆砌的鲜美,也超过了日常吃过的鸡汤、肉汤、鱼汤的味道。
那一勺羊肉汤,好像每个分子都在舌头上跳跃,又好像身体知道,这是人体急需的元素,急迫地想要全部吸收。
这羊肉汤的香味,真当得起店名的“天香”两個字!
沈乐把羊肉汤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咽下去,紧跟着,就夹了一块炖得酥软的带皮羊肉,整块塞进嘴里:
四颗门牙切过羊肉,感觉到些微的抵抗,羊肉微微下陷以后,被一切两断,瞬间弹起。
在上颚,在舌头上,在脸颊边,轻轻地冲撞着,把羊肉里包裹的肉汁散布到口腔每一个角落:
而羊肉本身,也在口腔当中,随着咀嚼轻轻弹跳。
所到之处,仿佛爆起了小小的火花,又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唇齿间迸射,刺激得口腔轻微酥麻。
奇异的是,这酥麻完全不影响口腔的感觉,反而让他口中的每一个感觉细胞都开足马力工作,每一分细微的感受都越发鲜明。
“啊……真好吃……”
沈乐情不自禁地赞叹。老板娘在边上收碗碟,擦桌子,闻言抬头笑道:
“好吃吧?好吃就继续吃,不过,吃不下不要硬撑哦!”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吃不下!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别说一碗羊肉面,这一碗全是羊肉我也能吃下!
沈乐默默在心里反驳。然而这块一寸见方的羊肉吞进肚子里,居然真的带来一种沉甸甸的饱腹感,像是吞了半斤卤牛肉似的。
沈乐愣了一愣,刚要揉肚子,肚里叽里咕噜地一阵蠕动,紧跟着,蓬蓬勃勃的热量,席卷四肢百骸:
“唔——舒服!”
他闭着眼舒了口气,等这股热流过去。热流过完,猛然又觉得自己饿了起来,低下头,赶紧挑了一大筷子面往嘴里塞。
跟着唏哩呼噜,连肉带面,拼命往下干:
一边吃,一边就觉得无数细细的电流,从口腔里、食道里、肠胃里,四下往外扩散。
肌肉,骨骼,甚至骨髓深处,都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快感,胳膊上、大腿上的肌肉都在不断跳动。
好在这种酥麻感并不难受,反而像是被无数双带电的小手按摩一样,每块肌肉都松了开来。沈乐狼吞虎咽,把这碗羊肉面吃完,全身上下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唔,好饱!”
老板娘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直到他站起来往柜台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操作两下,把收银扫描仪推过来:
“54。”
嘶……好贵。
别的地方都只卖30多的。
沈乐嘴角抽动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天香楼这碗羊肉面值这个价。他痛痛快快付了钱,刚要走,被老板娘伸手一拦:
“先生请稍等。您这个木偶,我们能不能租用一下,每天在我们饭店表演?”
“啊?”
沈乐一愣,下意识地捂住了背包。
他这木偶,修好以后今天第一次出道,也就在医院病房里表演了半支曲子。
进饭店以后没开过背包,老板娘是怎么知道的?
她根本不应该知道,这背包里有个木偶!
还有,小伶是活的,是有灵智的,表演不表演,我说了不算!
大堂角落里响起轻轻的笑声。老板娘往那边瞟了一眼,转回视线,嫣然一笑:
“镇子小,什么事情都传得飞快。我们饭馆最近正好想发展非遗文化,搞点娱乐项目吸引一下人气,你这个提线木偶,非常合适。
——怎么样?木偶租金一天一百,顺便,你可以免费在我们家吃饭!”
一碗精品羊肉面54元,早中晚三顿,那就是一百多。
哪怕吃腻了,不是天天都到他家吃饭,一天也至少省掉一顿饭钱。
再加上木偶租金,不,小伶的工钱,一个月三千,像他这种宅男,已经足够日常生活了!
甚至还能有钱买点木工工具,泥瓦工工具,颜料,好的木料。宅子里的各种家具摆设,也能一点点慢慢修起来了。
沈乐还是犹豫。他低下头,隔着背包,摸摸小木偶:
喂,你怎么看?
你已经活了,要不要打这份工,你看着办!
【我要!我要!】铜片轻轻鸣动,传来小伶欢快的回答:
【我要在这家表演!——对了,赚的钱,分我一半买衣服!】
沈乐小心打开背包,将小木偶抱了出来。先不交托给老板娘,而是抱在手里,左右张望:
“你们有会表演木偶戏的人吗?”
“那肯定有啊!”老板娘展颜微笑。转身望向后厨,提高声音:
“小玉,小玉!出来一下,给客人表演一下木偶戏!”
“来了~~~”
后厨一声清脆回应。紧接着,一个皮肤白皙、容色秀丽的姑娘快步走出来,弯下腰,先和小木偶握了握手:
“小家伙,伱叫什么名字啊?你配合我表演一段,好不好?”
沈乐看她的举动,已经有些满意了。他把小伶交托过去,小玉一手平托木板,一手拉扯丝线,果然动作十分娴熟。
小木偶在她手里,抬手,举步,下腰,旋转,忽然“走”到桌边,袅袅婷婷地,双手捧起了一只酒杯:
“客官请用酒~~~”
托着酒杯,小碎步“走”到沈乐面前放下,还优雅地福了一福。
第22章 我刚才在什么地方吃的饭?鬼店?
沈乐对服务员小玉的表演技巧相当满意。这手艺,绝不会糟蹋了小木偶。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谈谈条件:
“这木偶租给你们,不许弄坏!”
“那肯定!我们是用她表演,不会把她拿给熊孩子玩的!”
“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通知我来接,不许随随便便扔掉,不许扔进汤锅里、扔进灶膛里、拿锤子斧子去砍!”
“绝对不干这种事!放心!”
“早上几点送她过来?晚上几点接回去?”
“早八晚五怎么样?”
“可以!——对了,只有一个木偶,很多木偶戏都不方便表演,你们要不要再订一个木偶?”
“行啊!”
老板娘眼波流转,笑看沈乐一眼:
“那就再订一个,男式的,小生,正好和这個搭戏。两千块钱,含妆、含衣服,我先付你一千定金?”
合作愉快。
衣服买便宜的现货,可以控制在两百以内,木头有存货,丝线有存货。
十天出货,净赚一千八,哦耶!
沈乐开开心心地和老板娘签了合同,抱着木偶往外走。
距离门口还有一半路,忽然被那个坐在大堂角落里,之前说“给他吃一碗”的食客叫住:
“你等一等。”
那人叼着根烟,踢踢踏踏,走到近前。沈乐眉头微皱,就想快走几步躲开二手烟,却不料那个食客忽然深深吸了口烟,迎面喷来:
“呼……”
沈乐还没反应过来,全身上下,就被淡白色的烟雾笼罩。喂!什么素质啊,二手烟还往人脸上喷!
他刚要跳脚,忽然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温暖,仿佛有什么阴冷的、晦暗的,一直粘附在身上的东西,被这一口烟雾驱逐了出去:
“咦?”
他动动肩膀,再扭扭脖子,疑惑地看着对方。食客已经一笑而走,返回角落,去和女朋友说话:
“冰淇淋要再来一份么?”
呃……这就完了?
你这口烟是什么东西啊?
沈乐远远望了那人一会儿,见人家完全不理他,只能泱泱地往外走。
这里刚走开,背后脚步声杂沓,七八个女服务员从大堂角落、后厨、门口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往他背后赶过来:
干嘛?
找我?
沈乐快速回头,就看见那几个姑娘穿花蝴蝶一般,在还没散尽的袅袅白烟中穿来穿去,穿来穿去。
什么意思?
这白烟还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奈何没人搭理他,沈乐耸耸肩,也只好自己走掉。走出饭馆几十步,回头一望——
咦?
关门了?
店招的霓虹灯关了,大堂里的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灭了。
甚至,饭馆靠着老街的那一边,已经全都上了排门板,大门紧闭,杳无人迹。
等等,那我刚才在哪儿吃饭的?
我刚才吃的是什么?!
沈乐一时茫然,站在老街上,脑海里无数思绪翻翻滚滚。什么半夜赶路,住进一座大宅,早上起来发现是荒坟啦;
什么半夜走进一家酒楼,吃了一顿大餐,早上起来发现肉是泥巴,米是蛆虫,酒是黄泥汤啦;
什么半夜投宿,赶上主人在办喜事,跟着吃了一顿,早上起来发现盘里的美酒佳肴,全都是人血、人脑、人肝、人手指头啦……
不,等等!
如果真的是那么可怕的场景,我的铜片会警告我的,小木偶也会警告我的!
沈乐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没有立刻弯下腰来抠嗓子眼,也没有狂奔到医院,挂急诊要求洗胃。
他定了定神,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宝:
“嗯,晚上8点52分,支付54元。晚上9点03分,收入转账1000元……”
应该不是假的吧?
哪怕是这些故事,荒坟妖宅的魔力,也只局限于宅子里,不会延伸到宅子外面。
而且,沈乐真的不相信,有什么妖怪的魔力,可以影响到支付宝——
支付宝的主服务器,可是远在千里之外!
这样想着,沈乐暂时放下担忧,抱着小木偶回家。
躺到床上,拽着铜片捏一捏、按一按、戳一戳,再摸着那两个凸起的笔画,一点一横,一点一横,不断描摹:
“喂,有没有什么功法可以分享一下?
上次是五禽戏,这次有没有更给力一点的?
让我能够炼气、能够筑基、能够结丹的?
或者跑得快一点,力气大一点?
至少至少,让我和宅子里那棵大樟树可以沟通,能让他帮我看宅子?”
铜片不言不语,不震动,不发声。
但是,沈乐蓦然觉得,自己被拉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面前端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一道红线从人形的小腹,笔直往上升腾:
沈乐小腹也升腾起一股热气,被那根红线带着,从背后命门、大椎、玉枕一路上升,过头顶百会。
他自然而然地舌尖上抬,与上颚相接,那股热气沿着眉心、膻中,一路归入丹田。
所到之处,全身暖洋洋的,仿佛凭空生出了无穷力气,又仿佛思维敏捷了百倍。
然而这股热气只转了一圈半,他就感觉全身空虚乏力,好似血液被抽走了一半,又好似刚测完一个五千米。
“是了!炼精化气,炼精化气,是要用人身的精华,化为内气。我身体的储备不够,内息练不出来,肯定不能强练的……”
刚想到这里,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暖意,源源不断,传遍周身。暖意聚拢起来,把那股热气推着又转了半圈,紧跟着又连续转了七圈。
连续九个大圈子转下来,暖意猛的一涌,笼罩住双眼、双耳。沈乐起身睁眼,愕然发现,自己不用开灯,就能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一桌一柜,一几一凳。
甚至,对面房顶上一团红光,隔壁院子里,遥遥罩定一朵绿云……
“咦!真的有用啊!话说后面那股暖意是什么,难道是我晚上吃的羊肉面?”
为了这个问题,大晚上的再跑一趟天香楼,显然并不值得。更何况,人家都已经关门了,再跑过去,看到的不知道是人店,还是鬼店……
沈乐只好另寻目标。他出院门,过夹道,踏进东路第三进那个院子,笔直地奔了东南角的大樟树而去:
“阿绿姐姐?阿绿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伱能跟我说话吗?”
他连问三遍,大樟树默然矗立,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与任何一棵正常的、平凡普通的大树一模一样。
沈乐无奈,抬手拍了拍树干,又拍了拍树干:
“阿绿姐姐?阿绿姐姐?”
“吵死了!”
一根树枝蓦然飞下,扫在沈乐肩上。力道柔和,可绝对不小,扫帚扫地似的,把沈乐踉踉跄跄地扫出了树冠范围:
“睡觉呢!”
“呃……打扰了阿绿姐姐,那我早上再来找你……”
“我·不是·什么·姐姐!”
“那……阿绿哥哥?”
“也不是!”
第23章 打工木偶,出击!
沈乐被樟树抽了两下,抱头鼠窜。
返回自己房间,掏出手机一查,得,樟树是雌雄同体的树种。所以,成了精的樟树,到底是姐姐,还是哥哥?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啊……
然而别说大晚上的,闹了这个乌龙,哪怕第二天早上起来,沈乐也不好再去喋喋不休询问。
他准时准点,抱着小木偶往天香楼跑。楼前人来人往,门边的大锅里翻腾着羊肉,老板娘微笑着端出一大碗一大碗的羊肉面……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常的面馆。至于昨天晚上,人一走瞬间关灯熄火,那种静悄悄、阴森森的感觉,仿佛是沈乐做过的梦一样。
沈乐把小伶交托给服务员小玉,看着她站上大堂中央的表演台,看着她牵动丝线,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忽然眼睛一眯:
等等,不对!
她根本没有操纵!
从头到尾,是小伶自己在举手投足,自己在跳舞!
至于唱戏,那也不是服务员在唱,领口上别着個麦克风,麦克风里不断放着录音,分明是在假唱……
等等,你们知道这小木偶是活的吗?
还是被木偶迷惑住了?
沈乐左顾右盼,刚要找个机会去问老板娘,一碗羊肉面已经端到了桌上。他埋头动筷子,只两口,就觉出不对劲来:
这羊肉,和我昨天吃的,怎么感觉差了七八个档次?
沈乐虽然疑惑,奈何饭馆川流不息,不停地有人进来吃饭,从老板娘到服务员都忙得手脚不停。
再说了,这碗羊肉面论味道,也已经相当不错。面条筋道,汤汁鲜美,白切羊肉晶莹剔透,羊肉当中的一点点皮冻入口即化。
要说不算好吃,那是跟昨天晚上那一碗比,放到外面,吊打一条街的饭店,妥妥不成问题。
沈乐便按下心思,悠悠闲闲,一筷子一筷子挑面条吃,时不时地抿一口白切羊肉。一边吃,一边看着小木偶咿咿呀呀,在台上舞蹈:
“小青妹且慢举龙泉宝剑,叫官人你莫要怕细听我言。
为妻原不是凡间女,妻本是峨眉山一蛇仙。
都只为思凡把山下,与青儿来到了西湖边。
风雨湖中识郎面……”
唉,这是《白蛇传》断桥一折的唱词。唱这一段,木偶的戏服应该是浑身缟素,最多最多,白底带点儿蓝色绣花。
这一身艳红多少有点不衬,回头又该给她买衣服了……
还有,断桥这一折,要白素贞、小青、许仙三个人才能唱得起来,一个木偶还是少了点。
待会儿客人少了,和老板娘谈谈,让她再订一只木偶?
等等,这是?
余光中,满店堂的顾客,摇头晃脑,跟着曲调轻轻吟唱,指尖在方桌上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沈乐不经意间,恍惚看到小木偶身上,有一圈虹彩扩展开来,掠过小玉身上的时候,猛然膨胀出十倍的声势,笼罩了整个大堂,甚至漫溢到外面台阶上。
而虹彩掠过的时候,食客们身上,就有极淡薄极淡薄的灰黑气体,被一丝一丝抽了出来,绞成灰烬。
就连门口走过的路人,贴在玻璃窗外面探头探脑的,神情也为之一松。那些紧皱眉头的、唉声叹气的、面带隐忧的……
离开光圈的时候,脚步都松快了许多,仿佛心头被挪掉了一块大石。
沈乐努力眨眨眼睛,那光圈却又消失不见,仿佛是他的幻觉一样。
越是如此,沈乐却越是不敢莽撞,安分吃面,谨慎旁观:
一边吃,一边回忆昨晚的状态,默默运功。热流渐渐上涌,让他回到昨天晚上练功的时候,那个虚室生白、能见一切的视觉状态,仔细观察。
没错,小木偶身边,确实是有光圈在一涨一缩,一涨一缩,卷走那些食客身上的黑气!
而那些夹着破旧皮包、愁眉不展的食客;
那些一边吃饭一边敲打屏幕、脸上满是烦躁的食客;
那些急匆匆抓两个包子就走、被书包压弯了肩膀的食客……
每个人被光圈掠过,脸上的愁容,都悄然减少了一些,甚至消褪。
这是好事儿啊!
沈乐安静旁观,一声不吭。直到一碗面吃完,饭馆人流渐渐稀疏,他起身往外走,在门口收银台顿了一顿,小声询问:
“老板娘,这里卖的羊肉是哪里产的?”
“本地产的啊!”老板娘笑吟吟的,眉眼之间,满是自豪:
“本地散养山羊,我们用的都是一年半、六七十斤的小羊,喝湖水,吃净草,才有这样的好味道。
现宰精分,大火清炖,除了盐,什么调料都不放!”
“呃……那昨晚的羊肉……”
昨晚的羊肉,和今天的味道可不一样!
不是本地山羊,难道是宁夏滩羊?阿勒泰大尾羊?内蒙羊肉?
还是某种传说中的特供品,只在某片特定的草场生产,年产量不到500头的那种?
“昨晚的么,那是客人自己带过来的……”老板娘抿嘴一笑,眼波流转。沈乐愣了一愣,恍然大悟:
怪不得要客人发话才给他吃,原来,本来就不是店里的食材。
继续往下问是哪里的品种,老板娘笑而不语,沈乐也只好识趣走开。离店七八米远,运起功法,努力细听:
客人点菜声、服务员应答声、上菜声、唱戏声,声声入耳。耐心听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声银铃般的嬉笑,从后厨遥遥飘入耳际:
“这个小家伙,运气倒好。雨工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能够吃到的啊……我们托了那位大人的福,也就一年才能吃一次……”
yu、yugong?
什么东西?
所以我昨晚吃的到底是什么?
沈乐努力开动脑筋,在一堆同音词当中搜索,半天不得其解。正打算放弃,一抬头,迎面踢踢踏踏,走过来两个熟人:
哦!
特殊事务部二人组!
他们来干什么?
这要一头撞进天香楼,那就,哎哟~~~昨天晚上,能营造出鬼屋似的气氛,他们今天走进来,会发现什么呢?
会不会天雷勾动地火,不,燕赤霞撞进兰若寺?
沈乐起了点兴趣,转身返回天香楼,挑了个角落坐下,悠然旁观。
让他失望的是,茅山道士二人组,似乎对这个地方挺熟似的,进来和老板娘点了点头,还和几个服务员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们……他们……
喂!你们两个,怎么奔着我的小木偶去了!
第24章 小木偶一天打两份工?
两个新嫩茅山道士,挑了距离戏台不远不近的那张桌子,面对木偶坐好。一个把相机放到桌上,一个支起手机,看似随意摆放,却都有意无意地对准了戏台方向……
“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老板娘远远看见,扑哧一笑,款款走来:
“想拍就拍。换张桌子,换到最前面去,爱怎么拍怎么拍,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沈乐沉着脸走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想对我的小木偶做什么?!”
之前来了一趟,说我的小木偶是脏东西,会害人。要不是我拦着,差点就被你们带走了……
现在小伶已经活了,我也向她问出了真相,你们再敢动她一指头试试!
“没事,没事。”老板娘笑着安抚: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动你的小木偶。只准看,不准碰,不准靠近两米以内,能不能做到?”
最后一句侧头笑问。两個特殊事务部人员微微激灵一下,异口同声回答:
“绝对能!放心!”
来之前他们就接到过告知,这位老板娘是个惹不起的,在她的店里,最好老老实实听招呼。他们挪到距离戏台最近那张桌子,支起仪器来,只拍了片刻,就同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沈乐探头。顾玉林微微侧身让开屏幕,指点给他看:
“你看,小木偶的读数上升了……上升了一百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性质变了。从阴性,变成偏向阳性……奇怪,发生了什么?还是这个饭馆的关系?”
他坐着不动,他师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更大的仪器,绕着饭馆走了一圈。两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好像确实变化了……”
“变化还不小……”
“如果这个变化能持续,可以请她帮帮忙……”
“确定要在饭馆里面吗?在外面行不行?”
两个人商量了好大一阵,直到饭馆里的最后一个客人也走完了,才站起来,和老板娘商量:
“能不能让木偶到外面去表演一下?比如,到河对面?”
“我知道伱们要干什么。”老板娘嫣然一笑:
“放心吧,这个小木偶的能力,我早就确定了。表演过程中,吸收戾气,化为祥和,安抚人心,有我们家的服务员帮助,更加能扩大她的力量。
现在人人压力都大,到咱们这里吃一碗面,听一首曲子,心灵得到放松,就更不容易生气、郁闷,更不容易走极端。”
两个新嫩茅山道士松了口气。然而做师兄的仍然坚持:
“老板娘您说的话,我们肯定相信,但是事关重大,我们也要单独测试,留下证据。
然后……如果测试结果好的话,错开饭点,能不能带小木偶去别的地方表演?”
老板娘还没说话,后厨里香风流动,莺莺燕燕,涌出一群女孩儿来。围着老板娘,娇声细语:
“答应他啦!”
“答应他嘛!”
“答应他,多表演表演,对我们也有好处!”
她们操纵木偶表演,哪怕只是辅助帮忙,多多少少也能赚一些功德!有了功德,以后过劫数,怎样都方便些!
“下午两点,我就可以去戏台子上表演!我不怕晒!”
“我也不怕!”
“戏台子不好,老街人少,看得人也少。去医院怎么样?医院这种地方,伤心、痛苦、焦虑的人最多,安抚效果最好!”
沈乐在边上听得脸都要黑了。
喂喂喂,我还在旁边呢!虽然租给你们了,之前也只是说在饭馆里表演,当着我的面,你们就说要带小伶去医院?!
你们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哎,别急,别急。今天是小玉负责,明天轮到小葛,后天是小赵,再后天是豆豆……大家排好了,按顺序来,都不要急!”
安抚完属下的服务员,老板娘转过脸来,对沈乐嫣然一笑,春风拂面:
“哎呀,沈先生,您不要这样。医院那地方,人太多、太杂,情绪太激烈,小木偶现在还未必顶得住。你看……学校怎么样?”
她半转过身,遥遥望向镇子中心,那所最好的小学方向:
“现在的孩子压力都大,前几天还有个跳楼的!
找个什么借口,比如传承非遗之类的,让我的服务员们带着,到学校搞巡回演出!
这些学生安抚一遍,好处多着呢!”
沈乐沉默了一下。想要说不,想到刚刚跳楼的小男孩,又有点说不出口。还在沉吟,小木偶已经自己跳了起来:
“答应她!答应她!我喜欢干这个!干这个,对我有好处!”
是吗……
你需要这样成长吗……
从你被做出来开始,从你被第一任主人带着,在硝烟中安抚孩子开始,就被赋予了这样的责任吗……
既然如此……
“……那好吧。不过,去学校,租金另算!”
“还是一天一百块!不包括在饭馆表演的钱!”
“成交!”
事情急转直下。两位新嫩茅山道士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任务已经被老板娘丢到了头上:
“那么两位,通过官方渠道,沟通学校,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另外……我的服务员们,每人办个‘非遗传承人’、‘木偶戏表演者’之类的头衔,好去学校表演,这任务也交给你们了!”
“啊……为什么又是我们的活儿啊……”
哪怕是这样哀鸣着,两位新嫩道士也知道,办好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利。跑上跑下,花了十天功夫,文化局和特殊事务部门的人脉统统用到,终于,小木偶开始了她的全镇巡回,各个学校登台表演。
现在是暑假,没关系,暑托班,培训班,各种学生大量聚集的地方,跑起来:
“学生们的情绪得到了有效安抚。”
“学校心理老师的反馈,学生们的心理状态有所好转。”
“嗯,应该不会再有人跳楼了……吧……”
沈乐松了一口气,缩回宅子里,继续修复古董。而两位特殊事务人员,却没有这么好的事儿,马不停蹄,又要开始奔忙:
“啊!康乐路有一户人家报告异状,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得赶紧去看看!”
第1章 110吗?我们家闹僵尸了!
“啪啪。”
“啪啪。”
“啪啪啪啪。”
“啊——”
“喂,110吗?快来啊,我们家里闹僵尸了……”
“您好,请您稍微镇静一点,我们马上派人赶过来。请问您的地址?”
“福禄街滨湖小区35栋604……你们快一点,快一点啊!!!”
十分钟后,两名警察吭哧吭哧爬上六楼,不用敲门,立刻被一对中年夫妻拖进家门:
“你们看,你们看,又来了……”丈夫脸色青白,头发蓬乱,手指颤抖着指向房间各个角落:
“到处都是黑线,到处都是黑线!墙上,地上,床上,柜子上!肯定是有僵尸要出来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它,把它抓出来!我们实在受不了了!”
“两位,你们冷静一下……”年长的警察满脸无奈。:
“现代社会,不会有僵尸的。您要考虑的是,有没有人对您恶作剧……要不要装个监控探头,你们自己看几天?”
“那不行!”妻子反驳的声音紧张到尖利:
“现在监控探头都被人黑掉的,还会把人洗澡的,换衣服的,各种视频拿出去卖!伱们不是来了吗,你们把那个僵尸找到啊!”
“……要不然,我还有個建议。你家里有什么放了太久的东西?把它们全都清掉,扔掉,或者低价卖掉,看能不能好一点?”
“那不行!!!”丈夫和妻子同声反驳:
“家里的老物件都是值钱的,不能乱丢!——你们都来了五趟了,一个僵尸,就真的找不到吗?”
警察又不是神……现代社会,根本不存在的僵尸,要我们怎么找啊!!!
滨湖小区楼下,沈乐东张西望,有点烦恼。
“喂,小铜片,你是不是越来越挑食了啊?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我到底要修什么才能满足你?”
最近十来天,除了飞快做了个新木偶、给天香楼交货,他已经修好了三件家具了。一个摇摇晃晃,有点松动的紫檀高束腰三弯腿六方小几;
一张木板开裂,有点褪色,面上还沾了无数茶渍、油污、颜料渍的红木一腿三牙独板翘头案;
还有一个鹤鹿同春窗格,鹤的长喙和翅羽,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缺损……
拆开清理,涂胶水,重新装起;钻孔打榫,打磨表面,重新抛光涂漆;糊上木工粉,再一点一点雕出形状。
沈乐做得越来越是熟练,行云流水。但是,每修复一件东西,他都失望那么一点点:
修复这些老家具,给铜片带来的增长,越来越少了。并不是说没有反馈,每修好一件,铜片上确确实实,都有一点雾蒙蒙的青光向前延伸,仿佛也有新的笔画凸起那么一点点。但是,太少,太少……
修好一件家具,只凸起那么一个小点;连续修好三件家具,三个小点连在一起,都够不上半个笔画。至于铜片给他的回馈?
对不起,除了五禽戏带练、增强眼耳功能的无名功法带练之外,暂时没有出新的功能。
“明明上次修了个插屏,你就给新功能了,怎么现在修同样的家具你不给了呢?到底是这家具年代不够久远,还是你挑嘴了,要像小木偶一样会成精的,你才觉得满意?”
铜片静默无声,既不发热发烫,也不嗡嗡作响。沈乐戳几下,捏几下,甩几下,都没有反应,只好把铜片塞回衣领,出去觅食——
虽然天香楼包了他一日三餐,可天天羊肉面、羊肉汤、羊肉饭,还是有点儿腻。能换换口味,还是换换口味吧!
他悠悠然走出大宅,走出老街,左转右转,就走到了福禄街。大街两边,梧桐树枝叶伸展,在马路中心合拢,整条街道都被笼罩在树荫下面,大热天的不用打伞就有一分阴凉。左顾右盼,目光滨湖小区底商的招牌上一一掠过:
杨国福麻辣烫、紫燕百味鸡、千里香馄饨王、镇江锅盖面、隆江猪脚饭、巴比馒头、菜饭骨头汤……
一个都不想吃。来点儿提神的好不好,这些路边常见的小吃店,每一个都吃到吐了……
“砰!”
“砰!”
“稀里哗啦,丁零当啷……”
一连几个箱子、柜子、匣子被扛了下来。小区门口,收破烂的师傅和一对中年男女争执不停,口沫横飞:
“这个樟木箱最多20!”
“这么好的箱子,至少100!你看这里,这里,这里,六面板,都是整块木板,100绝对值的!”
“最多最多30!我拿回去还要翻新,还要上油漆,还要占地方,样样都是钱,什么时候卖掉还不知道!30,不能再多了!”
“50!要就拿去!”
“连那个柜子一共80!”
“不行!那个衣柜也是樟木的,至少100起步!”
三个人分斤掰两,一件一件讨价还价。谈到最后,几乎所有家具都搬上了收破烂的三轮车,只剩下一个木匣摆在当地:
“这个一块钱一斤,一道去!”
“这些都是木工家生!老爷子一辈子攒下来的!论斤卖,开玩笑!”
“现在都用机器了,谁还用这种旧工具?”收废品的师傅冷笑,卷了卷袖子,刷的一把抽开木匣盖子:
“拿去也是卖废铁的货!这上面木头镶着铁,我还得把铁拆下来,才能当废铁卖,废木头不值这个价钱!——废铁两块钱一斤,废木头不要钱,算上我的人工,一块钱一斤,给你很公道了!”
“铁比木头重那么多!这里面三分之二都是铁,一块钱一斤太便宜了!至少一块五!”
“就一块!多一分也没有!卖不卖,不卖我走了,这个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掉!”
“这个……”
中年夫妻对看一眼,都有些肉疼。这一匣子沉甸甸的,好几十斤分量,一块和一块五,里外里就差出一二十块钱去。然而不答应吧,又被那墨线折腾得精疲力尽,实在不敢把这匣子再抱回去一次。要不然,再讨价还价?
“一块二?”
“就一块!不卖我走了!”
沈乐夹杂在人群里伸头看了几眼,已经心动。那一匣工具,木工刀,木工刨,木工凿,木工圆规,各种各样,装得满满当当——更稀罕的是,里面还有许多异形工具,适用于加工特殊形状。
这一套工具,对普通人来说,怕是只好拆了卖废铁,但是,对于他这样要手动修复一个宅子,常常需要做木工雕刻的人来说,千金不换!
“喂!”他跳了出来:
“一百块钱卖给我怎么样?”
第2章 你们家的老墨斗成精了?!
沈乐幸福地抱着巨大的木匣子,返回老宅。开启木匣,一样一样把里面的工具拿出来,平放在牛皮垫上:
大号平口木工凿、大号斜口木工凿、大号浅圆口木工凿、中圆口木工凿、深圆口木工凿、大号三角刀……
中号……小号……
修光平刀、斜刀、浅圆刀、中圆刀、深圆刀、三角刀……
大号、中号、小号7字形凿……
刃口弧形向外的万用刻刀,刃口呈直线,刀背呈弧形的修边刀,刀身呈勺子状的弯刀……
大大小小,各种奇怪形状的刨子,锯子,圆规,异形圆规……
有些沈乐一看就知道该怎么用,有一些,他看来看去都不知所以然。但是,无论哪一件工具,都经过了长久岁月的使用,每一件工具的木柄,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起了一层肉眼可辨的包浆。
而且,每一件工具,都是木柄干干净净,刀身乌黑光亮,刀刃能够照得出人影。显然,这些工具的上一任主人,对它们十分爱惜,一直在定期保养、擦拭,打磨刀刃。
发了发了,想啥来啥。有这一匣子,今后整修老宅,除了电动工具之外,不用另外买木工工具了!
最后,沈乐从木匣角落,一个单独隔开来的小木盒当中,捧出了一只……
“这是个墨斗?”
沈乐把那玩意儿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这墨斗整体看着像一只卧着的狮子,狮子扭头张口,憨态可掬,一绺一绺的卷曲毛发,在脑门上卷成了小小的花形。
三爪卧在地面,肌肉线条轮廓流畅生动,看着就像一直在蓄力,随时可以跳起来一样。右前爪抬起,向后伸出,仿佛跃跃欲试,准备去拍那只绣球。
狮子背心中央,开了一道长方形深槽,是为装墨线的线仓。一根手摇柄从深槽当中穿过,固定滚轮,滚轮上缠着厚厚的一卷线,墨痕深深,印入线内。
滚轮末端,墨线穿进一只敞口的方盒,底部挂着颗沉甸甸的铅锤。铅锤顶上,居然还镶嵌着一个……镶嵌着一個……
“我去!”
沈乐把铅锤拎起来看了看,甩了甩,差点破口大骂。这么丁点大的铅锤顶上,居然,竟然,镶嵌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木头绣球!
还特么是个鬼工球!戳一戳,里面还能动,还不止一层!
这是哪位大佬的手艺啊!
鬼工球是顶级的象牙手艺啊!
有这份活计,您做摆件多好,何苦用在墨斗上啊!!!
他颠来倒去,打量着这个墨斗,总觉得它和这木匣子里的其他工具有点什么不一样——和宅子里其他的老物件,也有哪里不一样,虽说他一时看不出来……
是材质关系?这些工具,虽然都是硬木打造的,可最多也就是梨木,枣木,榆木这样的土产硬木,没有什么贵重红木?
或者,是年代关系?这些工具,都只是上个世纪,甚至可能是上个世纪下半叶诞生的,不像房子里的家具,清代的都少,大半都是明代?
又或者,这些工具过于接地气,过于深度参与劳动,所以,带着一股淳朴的劳动人民的味道?
沈乐来回翻看,不得要领。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保底的金手指可以用:
“灵眼,开!铜片,给我加持一下——”
热流涌动。
从丹田上升,过命门、玉枕、百会,下降至上丹田、中丹田,复归入下丹田。
如此转了两圈,热流凝聚,往双眼一涌,视野立刻就是一亮。沈乐静心凝神,盯着那只墨斗,这一看,果然看出了区别:
“啊!原来是这样……”
他和墨斗纠结的时候,另外也有一拨人,直奔墨斗而来。
先是接到报案的警察不堪其扰,五次往返没有找到所谓的僵尸,还挨了一茬投诉。回到派出所,越想越气,心一横:
“不是说有那个什么——超自然事件,有个渠道上报的吗?给他报上去!”
至于报上去以后,专业人士是真的和超自然存在斗智斗勇,还是演绎出一集《走进科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僵尸”事件一报上去,自然而然,转到了顾玉林、章秉信,这对师兄弟手里。
可怜这两位新嫩茅山道士,要照顾周围六七百平方公里,八个镇、三个街道,不知多少个自然村,天天东跑西颠,忙得舌头都要吐了出来。
最近小木偶在各个中小学校巡回演出,章秉信就天天背着仪器跟台,不间断测量现场能量变化。
学生的心理健康是件大事儿,虽然他们确认过,小木偶的能量性质已经偏向阳和,可万一它整个大活呢?
就苦了顾玉林这个当师兄的,一天到晚,风尘仆仆。
今天这个村的鸡鸭无故大批死亡,明天那个村的水井冒出红水,后天哪个镇子里的房屋传出异响……
95%以上都是误报,跑去看一眼,确认没有异常能量波动,扔给当地警察处理。但是,去还是要去的:
“什么?有一户人家报告,说每天家里都横七竖八弹满了墨线,疑似有僵尸作祟?——开玩笑!真有僵尸,那个弹墨线镇压僵尸的又是谁?”
接到电话,顾玉林叹了一口气,叫上监视完表演、终于下班的师弟,狂奔向福禄街滨湖小区那户人家。到那里一看,难得难得!
空跑这么些日子,居然真的又找到了异常状况!
“这家里……能量场很不一般啊……”
师兄弟两个放下手里的仪器,互看一眼。
整套房子里,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有细细的黑线,根据屋主人所说,那是墨线弹出的线条。
床沿、餐厅、沙发周围,男女主人经常活动的地方,黑线的密集程度尤其显著,床沿已经快被弹成了一块黑板。
“不是说墨斗都是辟邪的吗?怎么闹成这样?”
“辟邪的东西就不能黑化了?更何况,墨斗本来就是黑的,都不用额外黑化!”
当师兄的吐了一句槽,端着仪器,四下里再走一圈。
房子里,各处墙面、家具、家电的能量值,大概在3~10不等,是几乎没受到、或者稍微受到异常力量浸染、对人体没有大碍的程度;
墨线弹过的痕迹就厉害了,单根墨线,在15~30漂浮,墨线特别集中的地方,五六十,七八十,都能出现。考虑到这是某种东西留下的痕迹……
“对了,你们家是不是有个老墨斗?那玩意哪儿去了?”
“什么?今天刚卖掉?!”
第3章 这墨斗可能变成妖怪?
“有一说一,如果不是仪器读数显示正常,我真要觉得那对夫妻要变僵尸。”
“我也这么想。不是他们变僵尸,为什么墨线贴着他们弹!”
师兄弟两个一路走一路吐槽。走下六楼,走出小区,去找当地派出所沟通。这倒霉的破小区,居然还是个失管小区,没有物业,大门口也就没装监控。要想知道那墨斗卖给了谁,还得仰仗派出所的能力……
“唉,居然没有卖给收破烂的,而是卖给了一个陌生人。要不然,收破烂的这种特殊职业,警察心里肯定有谱,一找就找到!”
沈乐并不知道,上次打过交道的那对师兄弟,这次又开始找他。他睁大灵眼,努力观察手里的墨斗,和墨斗上环绕的一层雾气:
记得小木偶,啊不,小伶身上,也有差不多的雾气。甚至,房间里的家具上,屋顶上,乃至大樟树阿绿身上,也有类似的雾气。厚薄不一样,墨斗上的雾气,和小伶身上差不多,比房间里的家具上要多得多,却又比大樟树和屋顶上要少得多;
颜色不一样,大樟树是绿色,屋顶上是红色,小伶身上是火焰一样的橙红色,而墨斗身上……
黑色?
连同木匣子里的其他工具上,也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只是论起雾气的量,和房间里的家具差不多。所以,这些工具的雾气源头,是墨斗,而墨斗缠绕黑雾的原因是……
黑化了?
会变成妖怪?
会做坏事?
还是因为,它只是一個墨斗,它本来肚子里就灌满了墨,它的雾气,本来就应该是黑色的?
资料太少,无从判断。好在沈乐在这方面有个绝技:
我把你修好不就行了?
小木偶修好了,能够生出灵智,能够跟我说话;你这个墨斗,雾气和小木偶差不多,把你修好,你应该也可以生出灵智,和我说话?
打定主意,沈乐定心凝神,开始观察这个墨斗,看看有哪里需要修复。这一看,墨斗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还真不少:
时间长了油漆有点剥落,墨斗的狮头部分,一绺一绺的狮子毛,经过了不止一次的磕碰。头顶上的狮子毛磕掉了一块,让狮子毛攒成的菊花不再那么完美;
狮子右耳朵上有一道划痕,几乎让耳朵裂成两半。狮子身躯,四条腿,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划痕不止一条,有的浮于表面,有的深深沁入肌理,连带外界的脏污也一并渗了进去;
缠着墨线的线轮活动得不太灵便,当中的金属轴仿佛有点锈了,线轮里的丝线,感觉总有点儿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用了需要换新的……
“这些都不太难。”沈乐给自己打气。这些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甚至可以说,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唯一的问题是……
“我去!”
沈乐大骂。怕什么来什么,那个鬼工球需要修!那个鬼工球,里面出了问题!!!
不知道是被砸了一下还是磕了一下,鬼工球表面裂开,甚至飞掉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的球体;
最外面的那层少了半条龙,其次的一层,雕花也少了一块;
再戳一下转一下,坏了,里面又掉出来一块!
这我可没法子修,要想搞定它,只能直接换掉。问题是,我是古建筑修复专业,木雕活儿勉强沾手一点,牙雕可从来没碰过!
鬼工球这东西,是牙雕的技艺啊!虽然它是木头做的,它也是牙雕方向啊!
我一点,半点,四分之一点都不会,我从来没有沾手过,我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沈乐嘟嘟囔囔,和自己生气。生完了气,咬咬牙,还是要修:
好在这只墨斗是一块整木头抠出来的,他就省了拿橡胶锤敲啊敲、敲啊敲,把榫卯敲开,一个一个零件从榫头里拔出来。只要拿起扳手,把线轴另外一边的螺帽松开,再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线轴的轴杆抽出来……
“唉!金属件的除锈,又是另外一门活计……要手艺,还要工具,还要药水……”
沈乐哀叹着起身,到厨房里找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合用的除锈剂。好在古建筑修复过程中,也经常需要顺带修复一些金属件,他有足够的经验和人脉。这会儿摸出手机,轻车熟路地下了单:
哼哼,在外地干工程的时候,经常需要买这样那样的东西。都是他,和师兄师姐们谁有空谁买,这些好用的店家,他可熟了!
哗哗下了一堆的单子,沈乐把线轴的轴杆放到边上,轴杆从外面的木头手柄里抽出来,擦干净,一样一样放好。然后,拿起鬼工球,开始仔细观察,测量:
“啊……这玩意直径居然只有15毫米!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啊!15mm的直径,你做了三层鬼工球!”
“材质应该是……是……”
有一说一,做古建筑修复的,辨认常见木料材质是基本功。毕竟古建修复讲究修旧如旧,只要不是特别贵的材质,比如金丝楠木大柱什么的,都尽量用原材质修复、替换。
但是,那种辨认对象,一般是柱子,大梁,斗拱,桁椽,至不济也得是个笔筒之类的玩器。
沈乐手里这个鬼工球,直径只有1.5厘米,上面雕镂精致,龙爪、龙鳞、龙须毫发毕现。漂亮是漂亮了,可是,你问他木纹到底是什么?
抱歉,看不出来。
而且颜色也不靠谱,经历了这么长时间,颜色肯定会有改变的,原来的本色也根本看不出来。沈乐左掐掐,右掐掐,只能确定,墨斗本体和鬼工球不是同一种木头。至于鬼工球到底是什么木头,这……
“不是要逼着我上手段吧?难道要测个密度才行?这么复杂的形状,测密度……”
就是阿基米德测的那个王冠啊!不浸到水里,准确体积,还测不出来了!
沈乐嘟嘟囔囔,卷起袖子一顿拆解,把鬼工球从铅锤上抠出来。手里掂一掂,不得要领:
“这得找精密天平啊,普通天平还不行。几克重的小东西……”
第4章 谁告诉我,鬼工球这玩意该怎么做?
这么小的东西,普通电子秤,哪怕专门称小重量的食物天平,肯定也称不出来了——读数估计都跳不出。
沈乐在“下单买个精密天平”和“设法找人借一个”之间纠结了三秒钟,最后还是打开了淘宝。抬眼一扫,惹不起惹不起:
国产的万分之一克电子分析天平,630一架。进口的,最便宜也要三四千一架。当然,天天特卖商店,号称精度达到0.01克的,只要一百五一架,那玩意你敢用么?
他现在每个月的固定收入,天香楼每天100,和小木偶一人一半,落袋1500。各個学校巡演,一个月22个工作日拉满,每天一百,一人一半,落袋1100。两千六百块钱,自己吃用开销,完全够了,大手大脚买仪器,那就……
沈乐思考了一下,摸起手机,刷刷翻通讯录。翻了一遍以后,还是打给了警察石光兵同志:
“喂,在吗?能不能帮我个忙?”
必须承认,地头蛇就是地头蛇。
石光兵同学打了几通电话,仗着在当地人头熟,辗转托人,居然真的帮沈乐借到了精密天平——的使用权。很快,就给沈乐来电,让他带着需要检测的东西,去某某检测中心:
“什么?要我上门?不能借过来吗?”
“你想多了!”电话那一头,警察同志笑骂:
“万分之一天平那是什么精度,能随便搬动?别说不能搬了,放天平的桌子都是有防震效果的,称量室内的温度,也要保持恒温,不然都会影响精度!快点!那个检测员是我女朋友的同学,不然才不帮你忙!”
“好好好……”
沈乐满口答应。他把鬼工球仔细擦干净,再拿起喷枪,往里面奋力吹了一阵,将三层鬼工球内部的灰尘吹干净,带去警察说的那个检测中心。到了那边,还不准进检测室,只能隔着玻璃,踮着脚看:
那位检验员穿一身整洁的白大褂,工作帽、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她从自己手里接过装鬼工球的袋子,转身回到称量桌前,把天平归零,拿出了一个……
镊子?
好吧,不愧是日常用精密天平的检测中心,你们日常检测的,都是什么又轻又小的东西啊……
检验员用镊子夹着鬼工球,从天平玻璃罩的开口之间送进去,放在中央的秤盘上。电子天平正前方的显示屏闪了闪,立刻跳出来一个读数:
0.6867……
沈乐掩面。很好,非常好,还真是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非常厉害了!
他千恩万谢,顺带求爷爷告奶奶,拜托对方帮忙测了一下体积。用浸水法,测前后两次试管的溶液重量,得到的答案是:
大约0.85立方厘米。
……也就是说,这枚鬼工球用的木材,密度在0.78g/cm3。沈乐对照着常见木材密度表查了半天,不得要领:
橡木,胡桃木,枫木,甚至枣木,都在这个密度区间。至于木材硬度,依靠手工测量,是真的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我到底要用哪种木头来做?”
沈乐咬牙切齿,纠结为难。其实,随便找一种合适的木头也可以,甚至他现在上网下单,订购一个合适的鬼工球也可以——
价钱甚至并不贵,15mm直径的猛犸牙鬼工球,淘宝上只要145块,鹿角鬼工球甚至只要50块。
但是,沈乐总觉得,他自己亲手雕刻,亲手修复,自己做的工作越多,墨斗修复以后,就越有可能生出灵智,变成一个,一个……
虽然他也不知道,墨斗生出灵智能变成什么,难道变成一个木匠?
沈乐长叹一声,终于摸出手机,去联系他研究生时代的师兄:
“师兄,我记得你读博,有个项目是研究各种古建筑的材质的?”
“是啊是啊,”师兄显然也被这个项目累得不轻,被他一戳,就发了老长一段文字过来吐槽。好几个同音错字,一大堆标点错位,一看就知道,是语音输入直接转文字的:
“现在正在搞可,累死我了!全国各地到处跑,爬上爬下到处取样,两条腿都跑细了!还要到处求人,求各地的师兄师弟帮忙取一点样寄回来……对了,什么事?”
“师兄我记得你这个项目,好像有和林业局合作,测各种木头dna,看看到底是什么木头?——能不能搭个便车,我这里正好有个东西要测……”
“行啊!伱寄过来!”
“谢谢师兄!多少钱?”
“不要钱!单个检测不贵的,也就几十块钱,难的是一般人跑过去,人家未必给你做。放在项目里面,一起做掉就行了。反正有项目经费……”
师兄发了一个地址过来,又沉寂下去。沈乐松了口气,给鬼工球拍照,多角度拍照,拓印,用石膏倒模。一系列工作完成以后,屏住呼吸,小心取了一块样本下来:
“师兄,靠你了!”
天地良心,做亲子鉴定,他倒是知道该去哪家做——虽然他也没有亲子鉴定需要做。鉴定木头的dna,这个真难倒他了,还好师兄给力!
寄出样本,沈乐就开始研究,这鬼工球到底要怎么做。首先打开知网,搜——
好的,以“鬼工球”为关键词,半篇论文也没有。
沈乐毫不气馁,再接再厉。他再打开淘宝,b站,抖音,小红书,一个一个找过来:
“呃……这个只有展示成品,完全不展示怎么做。”
“这个……关键步骤呢?关键步骤呢?!快进了几十倍,还漏掉了2/3的关键步骤,不带这样的啊大佬!”
“这个……唉,15秒的视频能看出来什么?”
“这个……这个是什么?数控加工,12面体玲珑球?所以用数控方式加工是可以做到的?——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做啊!”
沈乐花了足足半天时间,沉浸式查找各种资料,最后,还是只得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结论:
关键是定位,在球体表面,定好位,开几个圆形洞口,然后一层一层削进去,最后再逐层雕刻。但是,怎么定位?开几个洞?削多深?
前面两个问题,可以通过测量现成的鬼工球给出答案。但是,削多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乐叹了口气。无奈之下,摸起手机,再度摇人:
“师姐,在?江湖救急啊!”
第5章 师兄救命!师姐救命啊——
沈乐他们这一届,考古系文物修复专业招了25个硕士,倒是分了七八个方向:
修复青铜器的,修复瓷器的,修复古建筑的,修复书画的,修复织物的……
每个专业还要细分,修复纸底书画的,和修复帛底书画的不是一条路,和修复壁画的隔了十丈远。
修复瓷器的,修复陶器的,和修复景泰蓝、唐三彩的,看似同气连枝,其实谁也替代不了谁。
如此一来,每一届25個硕士还不够用,上下几届得在一起干活。
像沈乐请教的这位师姐,她是杂项这一组的,奈何杂项实在太多了,修钟表和修牙雕,还有修鼻烟壶,各自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哟?乐乐?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啊?在家复习么?复习得怎么样了?
师姐这里有前两年的教材和习题,要不要寄给你?”
师姐好久才回复过来,大概是正在聚精会神干活,停不下手。但是一回复就问了一大串,沈乐招架不住,只好求饶:
“师姐师姐,咱们先不谈这个。是这样的……”
他把鬼工球的事情一说,对面也沉默了。好半天,才有信息过来:
“你买一个不就行了?又不贵!这种又麻烦又不赚钱,又和你方向不对路的东西,你去学它干嘛?”
“师姐,拜托帮帮忙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亲手做啊!”
“我知道了,你是找女朋友了是吧?”师姐发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连珠炮一样问: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哪个学校的?什么专业?身高体重多少?有没有照片发来看看?”
“师姐!!!”沈乐哭丧着脸打字:
“拜托拜托!”
“行啦,不逗伱了。”师姐飞快地又发了张笑脸:
“这个……说难也不难。正好新一届的师弟进来,我把题目发给他,让他建个模算一算好了!正好,还能发篇论文啥的……”
无论是师兄那边样品送检,还是师姐那边压榨师弟,都需要时间。
趁着这个空档,沈乐把墨斗擦擦洗洗,吭哧吭哧,开始打磨它的表面,打磨掉那些有些剥落的残漆:
“吱……吱……吱吱吱……”
“啊,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轮打磨完毕,沈乐撤退到房外,摘下kn95口罩,从上拍到下,再从下拍到上。
此时此刻,工作间里,仍然有蒙蒙的雾气在飘上飘下,全是被打碎的油漆粉末,pm2.5指数绝对超过500:
“打磨要戴口罩,喷油漆要戴口罩,干啥都要戴口罩。整个房子,就只有一间房有空调,想摘口罩,就得滚出空调房……”
啊,他得再想个法子开源了。
靠一个月两千六,啥时候才能买得起空调啊——稍微像样子一点的空调都不止两千了啊!
虽然但是,沈乐现在,也没有心情满街去找工作,比如找旧货店、旧家具店,一家家去问:
“你好,请问这些旧家具、旧摆设,需要翻新吗?专业人士,收费低廉,工作效率高~~~”
他开了窗户,架起一台旧货市场收来的旧电风扇,把房间里的油漆粉尘死命往外吹。自己溜溜达达,出去转一圈:
鬼工球这种东西,肯定是需要练手的。
万能的淘宝,20mm直径实心木球,10个只要1块2,运费倒要6块。
还是上街逛一圈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便宜的木球可以买,顺便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机会吧!
走出老街,没几步就是菜市场。棚内卖菜,棚外长长的一条街,狭窄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
挂在门上的、堆在架子上的、装在蛇皮袋里的商品,几乎要堆到马路上。
沈乐随便走了半条街,就看见扎成一大捆的胶底黄布鞋,一口袋一口袋的棉纱手套,上个世纪风格的蓝布衣服、黑布长裤……
当然,也有薄得像是铁皮一样的瓜刨,气味冲鼻、完全是浸了劣质香水的假冒樟木珠,颜色调得非常不走心,号称是红木拐杖的普通杂木拐杖,之类之类。
他花了两块大洋,买了一包十个20mm实心木球,又买了一袋kn95口罩,200目、400目、600目砂纸各一卷,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工业用防尘面罩,倒是有一家劳保商店有货,沈乐拿起来翻了翻,又戴在脑袋上试了试,真不敢买。
这种小地方的奇怪店家,保不齐就买到假货。事关他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等有钱了,上天猫旗舰店买比较靠谱!
买完练手工具,沈乐溜溜达达,走过菜市场,往另外半条街走。
走着走着,就看见两个有点眼熟的身影,拉拉扯扯地往前走,不停争执。女人一手拽着男人,一手拎起一个鞋盒,用力甩了两下:
“你看看你买的这什么鞋子!退掉!”
“这鞋子有什么不好的!”男人身子往后坠,试图站定脚步,却还是被女人拖着,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
还想争辩两句,妻子的话,已经瓢泼大雨似的打在头上:
“这鞋底软得一塌糊涂!一个月就磨穿了!
还什么名牌,名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名牌最没意思了!
还要150一双!
买那种解放鞋最好了,又便宜,又耐穿,一双十块钱,可以穿半年!140块钱,可以给你买好几个猪脚爪呢!
唉,买东西还得我来买,一眼看不见,你就给我闯祸。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可是你到超市去做了呀,要穿好一点……”丈夫还在挣扎。做妻子的不由分说,已经把他拖到一家鞋店门口,气势汹汹,把鞋盒往柜台上一扔:
“退货!”
丈夫往后面缩了一缩,显然对妻子的行为不是很赞成,又不太敢反抗。做妻子的偏偏不放过他,扭转头,对他吼了一声:
“你看什么看!跟他们说,把鞋子退了!”
沈乐远远看着这对夫妻,微微摇头。
这夫妻两个,妻子明明是为丈夫着想,千方百计为家里省钱,一张嘴却不饶人;
丈夫也是为妻子着想,被这样拖来拖去、当众呵斥,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怨言?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近,隔着店门看热闹。
那妻子战斗力实在惊人,和店员吵了半天,又是骂人,又是威胁举报到工商税务,居然真的被她把鞋退掉了。
她昂首挺胸地走出店门,忽然看到沈乐,愣了一愣,出声询问:
“是你?昨天买我们家木工工具的……你家有没有事?”
第6章 墨斗会变妖怪?变妖怪也不交给你们!
哎哟,这人还挺好啊。
沈乐听了一路那妻子对丈夫的呵斥唠叨,猛然被关心这么一句,颇有点惊讶。他微微凝目,打量了对方一下,笑着回答:
“没事。我家安安静静的,一点事也没有。”
要出事,也是墨斗出事,目前为止,墨斗乖得很,一点也没有闹事的迹象……
他笑着对夫妻俩挥挥手,扭头离开,往老街的方向走,准备去天香楼填饱肚子,顺便接小木偶下班。
刚走过一座小桥,背后脚步声急促赶上,夹杂着气喘吁吁的喊声:
“沈先生,等一下!等一下!——沈乐!!!”
谁啊?
沈乐止步,扭头,瞬间就想扭回头去装没看见。又是你们两个?
又是你们两个神神叨叨、拿假身份骗我、冤枉我家小木偶是坏人的家伙?
现在小木偶清白了,你们又想干啥了?
然而现在装没看见已经迟了。
茅山道士二人组飞奔而来,每人身上背着个大双肩包,在背上一甩一甩,砸得通通作响。
奔到沈乐面前,年长的那個站住擦汗,年少的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沈……沈先生……您昨天……是不是买了……一箱木工工具?”
嗯?
你们监视我?
沈乐挑眉斜睨。
特殊事务二人组被他看得腿肚子有点软,然而当公务员就是这点苦,职责所在,还是得来问一声。
看着沈乐不信的眼神,顾玉林硬着头皮,赶紧插话: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接到一户人家报警,说他们家连续五天,家里到处弹满墨线。
经我们查证,墨线事件,可能和他们家的旧木工工具箱有关,而墨线周边和工具箱附近,都有很强的残存阴气。为了您的安全……”
请我把工具箱交给你们是吧?
以及那个墨斗是吧?
“我能否问一下,如果证明是工具箱的问题,你们会怎么处理?”
沈乐抢着开口反问。顾玉林想也不想,立刻回答:
“我们有专门的净化手段,可以净化这些阴气……”
然后它们就活不过来了是吧?
就像我的小木偶,净化完了,就死掉了,再也成不了器灵了是吧?
“哦,那个工具箱,我摆在家里一天了,一点怪事也没有。我想,应该不必交给伱们处理。”
“沈先生!!!”
沈乐置之不理。
那个墨斗的能量,或者按照特殊事务部的说法,阴气,并不是很高,也就和小木偶差不多。
小木偶在他的手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从拆开来到修好,一点也没有闹过幺蛾子;
墨斗也已经被他拆成散件了,外层的油漆都打磨掉一半了,也还没有任何异状。
那么可以推论,墨斗在他的手里,应该也折腾不起来。
何况,他有铜片,有铜片给的内力和灵眼,宅子里还有个大佬坐镇——
樟树阿绿虽然不怎么说话,也一直站着不动,可人家是这个宅子里,气息最强的一个!
谁敢闹事,往樟树底下一送,他就不信大佬镇不住!
“沈先生,为了您的安全,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我考虑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沈乐斩钉截铁地回复,同时暗暗运起铜片给的功法,聚气双眼,以备对方对他使阴招。顾玉林苦笑着退了两步,划开手机,递向他面前:
“那您千万小心。对了,能否加一下微信?您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联系我们,或者那户卖工具的人家遇到什么麻烦……”
沈乐瞪着他不说话。然而顾玉林微微躬身,赔笑,托着手机,就是不肯走。两人僵持一会儿,沈乐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道:
“对了,有些东西,能不能托你们买一下?比如浓硝酸什么的……”
“可以!只要说明用途,确保正当,就可以!”
顾玉林赶紧回答。能抱到大佬的大腿,一点试剂算什么!
那……行吧,也不算没有用。沈乐垂一下眼睛,还是加上了对方微信,挥挥手,扭头就往天香楼跑。
这天香楼的栏杆啊,窗框啊,桌椅啊,感觉也挺旧了。回头问问老板娘,要不要修理,要不要翻新,顺便还能赚一笔……
吃完饭,沈乐抱着小木偶溜溜达达回家,把她往琴桌上一放:
“乖,自己玩儿去吧。我要干活了。别玩火,别跳到水里,别到处乱钻啊!你明天还要演出,衣服洗了来不及干!”
“我要看你干什么!”小伶一抬手,丝线飞出卷在日光灯管上,把自己拉得飞了起来,跳到沈乐的工作台上:
“你修好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现在修别的东西,我能看到了!我要看!”
日光灯管嘎吱一响。沈乐一抬头,一身冷汗:
“你悠着点啊!别把灯管拽碎了!你这重量灯管经不住的!——别往盆子里扑!那玩意有腐蚀性!”
“什么是腐蚀性?”
“就是滴到你脸上会烂脸!滴到你衣服上会烂衣服!”沈乐吓她:
“不想毁容,不想漂亮的衣服烂几个黑洞,就闪远点儿!”
“喔……”
小木偶咔哒咔哒,闪开两步,坐在塑料工具盒顶上托着腮看。
看着大瓷碗里咕噜咕噜,不停地冒气泡,看着沈乐在一边忙忙碌碌,左手一甩,用丝线缠住他衣角拽了拽:
“这是什么呀?为什么会冒泡?”
“哦,这是除锈液,在给金属轴杆除锈。”沈乐头也不抬地回答。小伶探头望一望,左右看看,又继续盯着冒泡的液体看:
“除锈液是什么?为什么要泡除锈液?当初我泡过没有?”
“一般来说是稀释的酸液,比如稀醋酸、稀草酸什么的。因为是金属杆,所以用它除锈方便。”沈乐一边干活,一边耐心地回答小木偶:
“当初你没有泡过呀。你是木头做的,木头又不会生锈,你不用泡这个的。你看,当时你是要洗干净,就像这样擦洗……”
他一手固定墨斗,一手拿着沾湿的软布,擦,擦,擦擦擦。里里外外擦完一遍,再用洗洁精擦一遍,然后回头去看墨斗轴杆:
金属轴杆扔进除锈液,五分钟就开始出效果,半小时内,上面的锈迹,已经基本松动,擦拭一遍就显出光亮。
第7章 小木偶会打下手了!好乖!
“唉,还是铁锈好处理。”沈乐一边用小苏打稀溶液中和轴杆表面的残留酸液,一边感叹:
“尤其是像这种不是很古老、没有文物保护价值的东西,除锈液里扔一扔,拎出来中和酸液,洗干净,基本上就好了。青铜器的锈迹可难可难了,除锈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怎么除锈的?”小伶又探过头来:
“用这种除锈液?”
“这种可不行,这是给铁器除锈的。青铜器材质不同,又格外脆弱,要用另外的配方。你猜猜看,用的是什么?”
“这我怎么猜得出?”小木偶跳到他肩膀上,拽住他一根头发,晃来晃去:
“讲嘛!讲嘛!”
“早期啊……那个配方可麻烦了……”一个人干活孤单寂寞,沈乐顺口给小木偶讲故事,也算是给自己提神:
“红果500克去籽,加入米醋250克,冰醋酸250克,食盐100克,氯化铵100克,硫酸铜100克。然后上砂锅煮……”
“砂锅?!”
“对,就是得用砂锅,煮到红果泥烂透成泥,再放一点品绿搅拌均匀,往铜器上敷!”
“这也能用?”
“能用,而且挺好用的。”沈乐呵呵:
“前辈文物修复大师,还称赞这个配方‘虽然所需时间长,但性柔,不伤铜器……’呢!”
这都是前期资源不足,技术水平不高,不得已而为之。可以用工业配方,比如甲酸、半胱氨酸、三乙醇胺和硼砂什么的,谁想在实验室里煮红果泥啊!
中和完残酸,捞出来清水洗净,擦干。沈乐下单的除锈剂,也是他们学校定制的,里面加了缓蚀剂,对铁器有一定保护作用。洗净擦干,充分晾干,涂一层防锈漆。然后插回木头手柄,重新插回墨斗里:
“完美!”
手柄转动轻快,没有半点滞涩、卡压的感觉。他在这里调试手柄,小伶就跳了起来,把线轮抱到膝盖上,一手线轮,一手丝线,开始哗哗地绕线。
她动作灵敏,抓着线头,小手几乎转出了残影,绕线的速度比沈乐还要快几分。
沈乐这边调试完毕,她已经把绕好的线轮递了回去,看着沈乐固定好线轮,把又把线头递给她:
“小伶,帮個忙,帮我把线从墨仓里穿进去……欸,真棒!”
一声称赞完,小伶已经高高跳起,抓着丝线,往桌子下面一跳。她整个人像是一枚大号铅锤,坠着墨线,哗啦啦往外放,一口气落到工作台下面。晃荡,晃荡,晃荡,跟荡秋千似的,开心得不得了。
沈乐:“……”
他快手快脚,在墨仓里填进去两大块脱脂棉片,倒上墨水。将墨斗平放在桌面,往回拉扯,直到墨线几乎平平贴在桌面上。捻起墨线,拉高,一放——
“铮!”
一声弦响,工作台的桌布上,多了一条笔直笔直的墨色细线。
“爽!如果不是还要修复外表的话,其实,这样子已经很好用了……”
喃喃自语中,眼前视野再一次变幻,沈乐不再吃惊,反而有些欢喜。嗯,我的眼光很准嘛!
这个小墨斗,果然也是可以生出灵智的,果然,也是可以给他的铜片,贡献大笔经验值的!
看,这才修了个开头,这就带来新的记忆片段了!
他站直身体,左右张望。
最多也就七八平方米的房间,房顶低矮到站都站不直,霉味从陈旧的木板墙上扑面而来。斑驳方桌上,煤油灯的灯焰轻轻跳动。
黯淡灯光下,年轻人坚实,有力,然而长满老茧的手,握着一支雕刻刀,细细切削,细细挖凿。
“啊呀!又断了!——师父,这鬼工球也太难做了,这么小点地方,根本不可能嘛!”
“不可能?那是你不会做。”一双皮肤松弛褶皱,长了不少老年斑的手接过了木珠和刻刀,刷刷刷,刷刷刷,轻轻切削。
老人的力气已经不如年轻人,握刀的手却异常稳定,每一刀推出、削出,削下来的木屑,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一边削,一边给徒弟讲解:
“心要静,手要稳。要顺着木头的纹路,手上的力道,要有一点细微的变换,不能用傻力气。你看,这里……”
“师父,你是八级工,我才是几级工啊……这个东西,你做起来轻轻松松,不代表我也会做啊!”
“不会做就多练!”
老人削完一圈,把木珠和刻刀递回给徒弟,看着他慢慢加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
“爱军,你这个鬼工球,到底什么时候做好啊?要不要师父帮伱?常虹那姑娘,可是有很多小伙子追的哟~~~”
“师父!”
年轻小伙子有点羞恼地叫了一声,耳根子都红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放弃:
“说好了我自己做,就得自己做!让您替我做了,常虹要看不起我的!”
老人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起身迈向房外。手按到门上,脚步一顿,扭头道:
“爱军,越是心里想着,越是不能着急。你要是一边刻珠子,一边想常虹,到头来,怕是什么也得不到!”
老人家扬长而去,留下那个名叫“爱军”的年轻人,一刀一刀,刻着鬼工球。
沈乐站在他身边,伸长脖子,仔细看他每一刀的运刀,看他每一次发力的细节:
越看越是感慨,越看,越是觉得自己修复这个鬼工球,仿佛没有什么希望。
老人家是八级工,他那个正在手搓鬼工球的徒弟,大概也能有个三、四级工。而自己,能有几级?
二级工?
一级工?
不会连一级都评不着吧?
但是,还是像那位老人家说的,菜就多练。
沈乐趴在那个叫“爱军”的年轻人身边,一边看,一边手指轻轻动作,像是手里也有一个木球似的,一手捏球,一手捏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看了不知道多久,也模仿了不知道多久,面前的光影忽然开始转换。
沈乐愣愣地抬起头,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环境,从逼仄的民房,换到开阔轩敞的厂房。哎哟?
这铜片传导的记忆出新功能了,一次可以给两段记忆了?
第8章 小墨斗见证的绝美爱情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也出不去,沈乐定下心来,左顾右盼:
高高横梁撑起的厂房里,一台一台,摆满了各种半人长、一人长,沈乐不太认识的各种机械。以他贫乏的认知,大概是机床、车床、机床和车床……
不过每一台看上去都很小,也很旧。数控是不可能数控的,功率应该也不高,加工不了比较大的、比较复杂的工件。
但是,每一台都被保养得非常仔细,床身、刀架、刀具,每一件,都擦得雪亮,不见半点油泥和污渍。
今天大概要举办什么活动,厂房一头特地打扫出了一块空地,拉起了一块长长的红布横幅。
沈乐被人群挡住,踮脚去看,脖子伸得快要断了,也只能看到“表彰大会”这几个字。
还要再挪几步细看,就看到一群年轻男女,欢笑着,喧嚷着,推了一男一女上去。
男的正是沈乐之前见过的“爱军”,女的不认识,但是昂首挺胸,眉眼间生机勃勃,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两个人身上,一模一样地佩了红布带,布带中央,还缀了一朵巨大的布制红花。
一个别着“先进生产者”的奖章,一個别着“劳动模范”的奖章,并肩而立。
刚刚站稳,周围的年轻人,就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
“讲几句!”
“讲几句!”
“讲几句——”
这对年轻男女互看一眼,目光胶着,彼此谦让。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直到下面的口哨声快要震塌屋顶,爱军才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发言:
“那个……非常荣幸,能够评上先进生产者……这是厂里对我的肯定,也离不开师傅对我的培养和指导……我会继续努力,为建设祖国贡献力量……”
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句,越说脸越红,越说额头上的汗越多。
眼见厂长、书记、自家师父,都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凭空生出一股勇气,伸手在工装口袋里一摸,摸出一只墨斗,双手捧到年轻姑娘面前:
“常虹,我喜欢你!你可以嫁给我,和我一起劳动,一起进步,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吗?”
就是那个墨斗!
就是落到他手里、他目前在修复的那个墨斗!
沈乐激动了一下,正要凑上去仔细看。下一刻,整个厂房都静了一静,然后,鼓掌声,跺脚声,欢笑声,吹口哨的声音,轰然而起: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常虹似喜似嗔地看了小伙子一眼。她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微微低头,嘴唇翕动。
周围声音嘈杂。也就是沈乐挤过人群,站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才听清楚了姑娘的话语:
“要娶我,你的技术要赶上我哟~~~”
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刚才看得清楚,爱军胸口的“先进生产者”奖章,是工厂自己评的,常虹胸口那枚劳动模范奖章,却是地区级的奖章。
换句话说,那爱军得到的那个先进生产者,含金量多半是不如常虹的劳动模范。也难怪姑娘不服气,提出了“你技术要赶上我”的条件。
很好,很强大,妇女能顶半边天,一起成长一起进步的女工,就该有这样的心气儿!
听到这句话,爱军反而不紧张了。他微微一笑,藏在墨斗下面的右手翻出,举起一直压在下面,连着墨线的那根铅坠。
铅坠顶上嵌了一枚三层玲珑鬼工球,随着他手掌的晃动,内层骨碌碌碌,轻轻旋转。
常虹双眼发亮。
她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羞涩地,然而毫不退缩地点了点头。
眼前光影明灭,再亮起来时,又是老宅里的工作台。沈乐心神还沉浸在之前看到的爱情上,笑容收敛,忍不住长叹一声。
唉……
沈乐长叹一声。墨斗的原主人,那对老夫妻,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很好很好吧……
但是,他们的孩子,应该是孩子?人到中年,明明相爱,却是为了一点点小事都能吵架。
旁人看着都觉得难受,老俩口在天有灵——或者,在天之灵附在墨斗上,还怎么能安心?
一口气没叹完,已经觉得右臂一重。小木偶跳了上来,用操纵板套住他右胳膊,甩来甩去,仰面张望: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发呆了?刚才叫了伱好多声!”
“没什么……”
沈乐把小家伙从右臂上解下来,摸摸她的脑袋。发呆?发呆了很久吗?
所以刚才我陷入铜片给的回忆,在旁人看来,是在发呆?
那么下次得找个安全、安静的地方了,别从回忆里醒来,发现自己被送去医院了?
“下次我这样发呆,你别碰我就行了。乖,到外面去玩吧。”他抱起小木偶,送到门外,继续和墨斗本身战斗。
软布、清水已经洗过了,再用洗洁精仔细清洗一遍,彻底去除污垢。拿起来用手电照着细看,还有不干净的地方:
“唉……这些木头缝里,陈年的积垢,是洗不干净了还是怎样……”
仔细观察,细缝里的陈年污垢,有些是墨水沾染,有些是多年油污、油泥的浸染。这样的污垢,光用清水和洗洁精是洗不干净了,用铲刀铲进去,把污垢连旁边的木头全都铲掉……
这破坏又太大了。
文物修复,讲究的是能多保留一点,就多保留一点,能少破坏一点,就少破坏一点。
如果可能,连青铜器上的铜锈,铁器上的铁锈,也要在不破坏文物本身、不扩大伤害的基础上,尽量保留——
毕竟是文物,它们身上的锈迹,也书写着它们经过的岁月,它们在被发掘、被修复、被展出之前的所有经历。
是沉睡在土里?
还是浸泡在湖里,海里?
是埋藏在墓里,放在棺材当中,随着棺材的腐烂而沉进泥里,最后和旁边各种东西粘成一团?
还是封在地宫,从头到尾保存得好好的,只是在地宫开启的一刹那,开始飞快氧化?
尽可能保留它们身上的痕迹,包括历经岁月的锈蚀痕迹,呈现给观看者和研究者,也是文物修复人员的义务,不是吗?
第9章 这雷击枣木是用核电劈的吗?
这样的脏污清理,一代代的文物修复工作者,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
对铜锈,对铁锈,对埋在土里的锈迹,对于海水中泡出来的锈迹……
分门别类,各有各的处理方案,论文都攒了一大堆。
当然,沈乐现在没有条件,去给污迹做个检测,看看这些污迹是含盐量高,还是含碱量高,更没法做什么电子能谱分析(eds)、x射线衍射分析(xrd)、红外光谱分析(ir)什么的。
为今之计,他就只有用最基础的方法,一点点尝试,看看哪种方式更有用了。
沈乐放下手电,拿了根针,小心翼翼探进裂缝里,先从裂缝里挑了一丁点儿脏污出来。
然后,排开几只碗,往碗里放了不同类型的试剂:
稀释的白醋……
稀释的小苏打……
稀释的烧碱溶液……
酒精……
丙酮……
每个碗里,扔一点儿脏污,观察它们溶解脏污的能力。扔完了,左看右看,大叹口气:
“我需要一间水泥房子……我需要一间水泥造的房子……丙酮这种试剂,在木头房子里,实在太危险了,它易燃易爆,还会挥发啊!”
虽然他已经尽量小心了,把丙酮和放着丙酮的碗,都单独放在铁盆里,哪怕泼一点儿出来也不会当场着火。
可这破玩意儿会挥发,储存、处理废液,都要有专门的方法,不是随随便便往下水道一倒就能了事!
沈乐碎碎念着摊开笔记本,给自己又加了一项远期任务。然后,挨个儿拨动碗里的脏污,观察它们在溶剂里溶解的情况:
“啊,果然还是丙酮效率最高。唉,又要冒着风险,跟这玩意儿干上了……”
他用脱脂棉片蘸了丙酮,屏住呼吸,往脏污的木头缝里滴上一滴,又滴上一滴。眼看这液体轻轻渗进木缝,直到渗无可渗,他把湿润的棉片盖在木头缝上,等着脏污慢慢溶解出来。
然后,赶紧开窗,开门,往工作室外面冲:
“哎呀!小伶你别进去!里面有易燃物品,当心把你点着了!”
怎么开個门缝就往里冲啊,知道的是木偶,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猫呢!
他把小木偶夹在腋下,远远拎到院子对面,这才脱手套,洗手,呼吸新鲜空气。紧跟着,摸出手机,光速下单工业防尘面罩。
kn95口罩这玩意儿,它挡得住粉尘,它挡不住有机溶剂的蒸汽!
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着想,这种东西,还是要尽量少呼吸一点啊!
“离开学校实验室,在家干活,工作条件太难了……我怀念学校,我怀念学校的设备和仪器,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个通风橱……”
“不过这玩意儿好贵啊,有没有办法手搓一个……”
通风橱是不可能立刻有的,哪怕手搓,也没有那么快搓好——毕竟木板可以自己锯,买玻璃也不难,但是最重要的抽风机,还得设法找来。
这一时半会儿,沈乐还是得用肉身和丙酮扛上。
他过一小会儿,就揭开棉片,看看棉片上沾染的污迹,估算一下脏污浸出的速度。看看浸出得差不多了,用脱脂棉擦拭一遍,再把干净的脱脂棉缠在针上,深入裂缝,一点儿一点儿擦。
擦完,清洗一遍,再拿到外面晾干。让丙酮自然挥发,同时让浸了水的木头自然阴干,慢慢收缩,不要收缩得过于剧烈,再弄出点儿裂纹来。
“幸好这木头不是特别硬,阴干也不是太花时间。如果是硬木那耗时可长了……”
松木、杉木这样的软木,只要三个月半年就能阴干。檀木、金丝楠木这样的硬木,一年都未必能完全阴干。
如果像是北京故宫的金丝楠木大柱,那种直径一米以上的巨树,就更不得了了,没个三五年,基本上不用想。
就算这个墨斗只是洗了几遍,不用像新采伐的木料一样,阴干大半年才能用来做东西,否则会直接开裂,这也不是一两个小时能搞定的。
等木头阴干需要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沈乐回头继续去琢磨鬼工球。
师兄那边,关于鬼工球的材质,林业研究所那边实验已经做完了,率先给出了反馈。答案简简单单,只有两个字:
枣木。
“好吧,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沈乐嘟囔着在大宅里寻摸了一遍,果然,没有找到现成合用的枣木木料。
他拖过来的那张工作台也好,大宅门口的门闩也好,这几个寄予厚望的部件,都不是枣木做成,不能锯一小块下来修补墨斗。
再去求助万能的淘宝……
“不是,这淘宝网上,怎么连雷击枣木都有啊?还已售100+?这种东西是怎么做到量产的?!”
沈乐纠结了好一会儿,不得要领,再往下拉,评论里居然还有询问:
“是用核电劈的吗?水电太阴,效果不好啊!”
这……大家的脑洞都很大……
“什么是核电?”
膝头一重,小伶又跳了上来,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电脑屏幕看。看了半天,甚至跳上桌面,伸手去扒拉他的鼠标:
“你想买什么?是要给我买衣服吗?”
沈乐叹一口气,打开淘宝上的购物车,点出页面给她看:
“选择一,买一根8厘米长,直径2厘米的枣木圆棍,再手工削成圆珠。耗资8元,消耗工时……我觉得我三天肯定没法削出个球来。”
“选择二,购买木料,耗资8元。再买个微型木工车床,耗资1258元。一劳永逸,以后随便车点儿木头东西,都不用手工干活了。”
“选择三,购买一串1.8厘米直径的枣木手串,耗资30元。小伶,你说,我选哪个好?”
“那当然选贵的啦!”小木偶想也不想,脱口回答。沈乐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但是,选贵的,暂时就没钱给你买衣服了呀!”
“那不行!……还是买手串吧!”
好、好……幸好没有选第一个。要不然,那就是衣服不能不买,我累死累活无所谓——
属实哄堂大孝了这!
第10章 小木偶,叫你涂颜料,没叫你给我化妆!
沈乐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果然下单了那串枣木手串,同时和客服沟通了一下,指定要没有打过孔的珠子。
然后,耐着性子,继续慢悠悠地,雕琢修整墨斗的各种磕碰痕迹。
切一小块木头,挖个榫孔,补上墨仓外面磕掉的那一块;
拿起木工胶、木工粉,灌进狮子耳朵的缝隙里,灌进狮子身上的各种小小细缝里,糊在狮子脑袋上;
然后,拿起刻刀、木工凿、手持电工钻,一点一点,细细雕琢。
所有的缝隙,一一打磨平整,抛光,在木工粉、木工胶粘出的隆起上,一丝一缕,雕琢出狮子头顶缺少的毛发。
“emmm……我的雕刻水平还是不错的嘛……”
沈乐拿起墨斗,左看右看,非常满意。
狮子脑袋上的毛发,一绺一绺,攒成几朵小小的菊花形状。分布均匀,线条流畅,和原有的毛发浑然一体,不看颜色,完全看不出是新加上去的部分。
至于颜色,这是难事儿么?
“小伶!帮我把颜料盒拿过来!”
“来啦~~~”
小木偶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小手一挥,几十根丝线飞舞,捧起颜料盒送到桌上。
两根丝线一勾,颜料盒自然打开,随即丝线垂落拎起一根一根颜料管,蓄势待发:
“要哪一根?”
“这根,这根,这根……”
沈乐一个一个指点,丝线就一個一个把颜料管拧开盖子,递到他手里。
小伶自己还拿了支笔,刷刷刷刷,在颜料盘里不停搅拌,把颜料搅拌均匀,渐渐调和出与墨斗原本相近的颜色:
“哎,你不要这样急着刷啊!我教你,往上抹颜料,不能急,要一层一层慢慢来,要顺着它原本的木纹,顺着雕花的纹路走。你看,先蘸一点颜料,把笔尖舔薄,然后这样握笔……”
教完一遍,随意拿了块木料,让小伶一边儿玩去。自己捧着墨斗,耐下性子,一笔一笔给修补过的地方上色。
墨斗是可能成精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交给小木偶练手。
如果她喜欢,以后大宅的房梁,柱子,各种地方,倒是可以让她慢慢涂抹,正好省得自己架梯子上房……
沈乐乐呵呵地打着如意算盘,继续修复墨斗。
这也是个细致活计,为了让墨斗上的雕刻显得栩栩如生,上色一定要仔细。
一手颜料笔,一手大功率吹风机,务必要让每一笔颜料涂上去以后,尽快吹干,不能堆积,不能凝聚在某一个点……
“欸,这吹风机又大又重,噪音还大,拿着真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得起戴森,也不知道戴森吹风机吹这个颜料,效率能不能高一点……
小伶!你别把颜料滴我头上!!!”
哎,给你玩颜料,不是让你把颜料到处乱洒,更不是让伱给我化妆!
再这样折腾,你给我打扫院子去啊!!!
修旧如旧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
沈乐忙了一晚上,第二天把小木偶送去上班,又回家继续忙。上一遍颜料,再上一遍颜料,再换了一支扇形头的毛笔,细细画出木头纹路。
而后,用喷枪喷绘木头上的斑纹,抛光,上蜡……
这木工活,沈乐做得悠闲自在,乐在其中。
有房子,有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源源不断,不愁吃不愁穿。
实在需要大笔资金了,大宅里的家具随便卖掉一样,顷刻就是几十几百万入账。
财务自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真的开心……
他开心,并不代表所有木匠都开心。
一天忙完,快到傍晚,他背了个包,带着墨斗出来逛街,一眼就看到了老街尽头的桥边,一群人零零散散,或站或蹲,每个人脚下都放着一块牌子:
修水龙头,换马桶,通下水道,清洗抽油烟机,打吊顶,打柜子……
外加手机号码长长一串数字。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打短工的,天天站在这里,盼着接到一点临时活计,赚一份养家糊口的钱。
而这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这个点儿,还站在这里,还没接到活计的人……
他们今天的花销,他们一家人今天的花销,从哪里来呢?
沈乐暗暗叹息,缓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默默记忆,如果大宅需要换个瓦,修个漏水的地方啥的,或许可以来这里找人。
走过这个路口,被旁边一家卖猪脚饭的店吸引,信步走进去。正坐在那里等上菜,就听到背后,压抑的争吵声,不停传来。
回头一看,卖给他墨斗的那对夫妻,正背对着他,坐在后方一张桌子前吵架。确切地说,不是吵架,而是妻子扯着丈夫,一边用力拽,一边单方面数落:
“你怎么才收100块钱!打个吊顶,这么大的活,100块钱哪够!人家至少收三百的,你收100是要干什么!吃完饭去要回来!”
“我……”
“你什么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女人?!”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人家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挺可怜的?那你跟她们过去啊!”妻子的声音越发尖利:
“反正她们可怜,我和林林一点都不可怜。你在外地干活,我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林林,还要照顾两个老的。那次你爸脑溢血,林林又发高烧,我一个人忙上忙下,忙里忙外,你是不管的,我一个人全都扛的住的对吧!”
“秀兰……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对你反正都过去了!对我根本没有!林林腿摔断那次,每天都是我背他上学,早上背过去,晚上背回来,你呢?你在干什么?”
“秀兰……”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
“别说了,别说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们……”
“以后?郑晓华,我不求你以后,你现在能赚到钱也行啊!去,去要回来!!!”
“秀兰!这次就算了!”男人努力往椅子下面坠,努力不让老婆拖着走:
“我听她说,她儿子在学校,吃饭的钱都没了!”
“你儿子就有钱啦?!”
沈乐赶紧反手按住背包。
不好了,感觉背包里面,小墨斗开始弹跳了!
墨斗你不要闹啊!
第11章 墨斗你光天化日想闹什么?
沈乐将背包连着墨斗转到自己胸前,目不斜视,埋头扒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唉,看这夫妻俩,男的穿一件特别老旧的工作服,像是从上世纪末一直穿到现在似的,领口、袖口都补了又补;
妻子穿得倒是艳丽,衣服上还镶着大范围的亮片,可那式样的老旧程度,基本上也是三四线小城市流行款,或者农村大集上的闪亮存在。
再看他们脚上,一人一双解放鞋,十块钱一双的那种……
沈乐心头,油然浮起一句俗语:
贫贱夫妻百事哀。
但凡收入高一点,至于为了一两百块钱,在街头这样拉拉扯扯,大吵大闹么?
如果他是墨斗,他真能被烦得跳出工具匣,在这家人家墙上、地上,甚至男女主人脸上,弹一堆墨线以示抗议……
正想到这里,背后猛然炸起两声惊叫。男女混合,异常惊恐,夹杂着碗碟破碎的声音:
“又来了!那玩意又来了!”
“两位,你们吃完了没有?”老板终于忍无可忍出来赶人了:
“吃完了就赶紧走,不要在我店里吵架!对了,一个碗两块钱,一个碟子五毛,赔!”
“你看看你,大惊小怪……”
两夫妻争执着,埋怨着,和老板讨价还价着,到底还是只赔了两块钱,匆匆离开小店。沈乐飞快低头一看,瞬间无语:
背包拉链不知何时被扯开,连着墨线的铅坠,正晃晃悠悠,缩进背包,假装啥都没干。
而这两夫妻背上,一人弹了两道墨线,交叉成一个大大的“x”了!
喂!
墨斗你悠着点啊!
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想闹什么啊!现在到处都有监控的你知道不知道——
他绝了逛街的心思,匆匆返回。在工作台前坐定,拿出墨斗,晃两晃,磕一磕:
“给個解释?”
墨斗悄无声息,就连当中的线轮、线轮上连着的墨线,都只遵循正常物理规律,有规律地微微晃动。沈乐无语,又把墨斗晃了晃,拽出铜片:
“装死是吧?不说话是吧?再不说话,我也有办法治伱!”
墨斗还是安安稳稳停在桌子上,像是一只正常的、普通的、毫无怪异的普通木工工具。
沈乐哼了一声,坚决地把铜片按了上去,两者接触瞬间,他耳边嗡的一响,眼前一黑:
“所以,厂子没了?”
与这声问话一同传来的,是“通”的一声闷响,跟着,就是稀里哗啦,木头磕碰木头,木头磕碰金属的声音。
穿着旧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站在桌边,卸下半旧的大帆布包,一件一件,往木匣子里摆。
沈乐左顾右盼,和上一段记忆一模一样的那套房子,陈设却旧得多,也新得多:
电视机不是轻巧的液晶屏,而是不到20寸的大屁股电视机,被红绒布的电视机罩子仔细罩住;
灶头下面连了一个煤气罐,饭桌上,一个轻巧的纱笼,扣住几碗菜肴,把嗡嗡叫的苍蝇挡在外面;
房间里的床头柜、大衣柜、书桌、各种家具,基本看不到油漆剥落,裂痕也比上一次少了很多……
所以,这是什么时间段?
比上一段记忆早了……二十年?三十年?
“是啊,厂子关了。我们都没工作了——你是直接提前退休,我是买断工龄,自谋职业……”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沈乐心里已经有数:果然比上一段记忆早了好几十年。上世纪九十年代,确切说是九十年代末的时候。
所以,现在记忆里的这个男人……是他今天看见的,吵架两夫妻中某一个的……父亲?
是父亲吗?
他走近几步,探头去看。帆布包落地那一声响,和里面哐啷哐啷的声音,听着很有些耳熟。
再一看,果然是木工刀,木工凿,锯子,刨子,各种各样的工具。
男人对它们熟悉至极,一边扭头和妻子说话,一边看也不看,把这些工具往工具匣里放。
每次伸手一抓,放下一样。大的小的,凹的凸的,在工具匣里交叉叠放,把空间利用率做到了最高,没有任何一样胡乱纵横,占据别人的地盘。
最后,从帆布包的小口袋里,单独掏出一个墨斗,捧在手里,微微叹息。
“以后……日子该怎么办呢……”
沈乐站在男人身后,也是叹息。
到了这个年龄的工人,突然失业,真的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工作。尤其是,夫妻俩还在同一个厂子工作,要失业,一起失业……
“我昨天去找了零陵路的王老板。”沉默片刻,妻子起身走过去,从门后面拖出个一模一样的大帆布包,哐当一声放到桌上::
“王老板说,他那边有个活,要去帮人家搞装修,打隔断,做柜子什么的。一天20块钱工资,包吃包住,就是要去滨海……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话之间,帆布包被拖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大响。男人迟疑了一下,扭头看看妻子,又看看门口方向:
“我还是先在镇子上找工作吧。爸身体不好,孩子又小,家里总要留人。你去赚钱,我守家,咱们分工合作——”
说着半转过身,摩挲了一下那个墨斗,塞进妻子的帆布包里。妻子低头摩挲一下墨斗,轻叹一声:
“这墨斗还是你送我的呢。还好厂子关了,这些东西还让带回来,不然干活都没工具。——要不然,还是我在家吧?”
“我照顾爸总比你方便。再说,你的手艺也不比我差。去吧,赚钱就靠你了,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他拍拍妻子肩膀。妻子微微弯腰,让脑袋和肩膀钻进帆布包的背带里,站直身子,努力背起布包,扭头一笑:
“那就看我的了!当年在厂子里,你干活还没我强呢!”
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穿一身蓝布工作服,随意剪个短发,鬓边已经现了淡淡银丝,长得也说不上漂亮。
然而这回眸一笑,眼神闪亮,又是甜蜜又是骄傲的样子,分明和年轻时候,那个不服输、不低头,憋着一股劲,和男人比技术的年轻女工,一模一样。
第12章 完了,墨斗比我还能干?!
沈乐也跟着微笑起来。笑容里,视野一亮,又从上世纪的艰难岁月回到了现在,他唇边的笑容,兀自没有收敛:
看着那对夫妻相依相扶,遇到难事支撑着努力过去,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什么时候,他也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子,那就好了……
可惜,女朋友什么的,并没有。沈乐自己是个死宅,不怎么出门,自然也认识不了女孩子。学校里认识的师姐师妹?
自从他放弃考编,跑到这小镇上来蹲着,大家基本上也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说到师姐,师姐许下的建模什么的,怎么还不来?
想到这里,沈乐爬上网去,给师姐发表情、发问候、发作揖打滚磕头的动图。好一会儿,对话框里叮咚一声,师姐发了回复过来:
“搞定了,收一下!”
“谢谢师姐!”
沈乐打开电脑,收下了一个巨大的cad文件。
怎么定位、圆圈划多大、从哪里进刀、进刀多深、刀头刃长多少。每一项操作的详细指导,历历在目。
可以说,如果沈乐擅长操作数控机床,拿着这份文件一顿操作猛如虎,完全可以照样车出個鬼工球来。
——当然,里面的球体,只能是素面的光球。再要雕花什么的,还得自己耐着性子,一下一下来。
“但是我没有数控机床这种东西……”沈乐感谢完师姐,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手动操作,慢慢来吧……”
他摸出那袋刚买的实心木球,随便取出一个,开始照着cad文件画定位线。首先随便定个原点,然后……然后……
然后应该是找到相对的那个圆点,画经纬线,再根据经纬线定位画一个个圆圈?
所以谁告诉我,南极点找到了,在没有数控机床、没有激光定位、甚至连机床都没有的情况下,北极点应该怎么找?
沈乐上网搜资料,搜资料,搜资料。很好,有了!有个叫手鞠球的东西,方法是在南极点戳一根针,然后用软尺慢慢量,找到软尺最大的那个长度,画一条线;
再换个方向,再用软尺慢慢量,画一条线。两条线相交的位置,就是北极点。
沈乐松了口气,抓起木球。左看,右看,苦笑:
木球好歹也是木头的,不是软木的,更不是泡沫塑料的。拿根针戳,他戳不进去……
难道要用电动钻给它钻个孔?
虽然这块地方未来会削掉吧……可是,这活儿干得也太糙了……
他抓起一截软尺,在木球上比来比去,比来比去,唉声叹气:
“这玩意到底怎么弄呢?怎么给它定南北极呢?有没有谁能帮我个忙……”
“咚!”
一声闷响。沈乐往后一仰,险险让过眼前的黑影,没有被砸到。再扭头一看,墨斗里飞出一截丝线,带着沉甸甸的铅坠,甩过他面前,落在工作台另外一端。
“……你飞出来干什么?怎么,你觉得你能行?!”
墨斗不说话,当然,它也不会说话,但是,刷刷地开始有了动作。铅坠再一次甩起,丝线弯出一个弧形,往沈乐手里的木球上套来。
……这是什么动作?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沈乐干脆把木球放下,看它动作。丝线把木球扒拉过去以后,在工作台边上绷了一下,铅坠高高跳起,空中转体360度,720度,垂直向下,压水花——
不,垂直向下,坚硬的末端刺进木球里,再带着木球翻了个身,笔直向上竖起。
然后,丝线跟着弯曲过来,贴着铅坠末端刺进木球的那一点,虚虚缠绕上木球。往左微调一下,再往右微调一下,来回挪动几次,刷地一下收紧,松开。再换个方向,挪动,调整,收紧——
最后松开的时候,两条线从两个角度,完美地把木球分成两半。另一头相交的点,和铅坠刺入木球的点,沈乐目测,应该正好是球体南北极……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水准啊,为什么一个墨斗,给木球做起分割定位来,比他还麻利?
他的话,还得用上十来分钟,慢慢调整,弄得满手墨水才能完成呢!
不过,墨斗把球体南北极定下以后,就“咕咚”往旁边一倒。铅坠顶端戳着木球,木球旁边瘫着一圈丝线,一动不动,在那里装死。沈乐趴过去,戳戳墨斗,拎拎墨线:
“……喂?”
没动静。
不管是墨斗,是铅坠,还是墨线,都安安静静,假装自己是一个死物。
沈乐伸出手指推一推铅坠,把它推得连着木球往旁边滚了半圈。停下手,铅坠惯性地晃了两晃,还是不动。
“消耗完了?不能吧?——或者,你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来来来,你看啊……”
沈乐把铅坠拿起来,凑近电脑屏幕。想了想,万一墨斗是用狮子眼睛看的呢?把铅坠拿起来,它又看不到……
于是,沈乐放下铅坠,拿起墨斗,把狮子头部凑向屏幕。
再想了想,保险起见,又把铅坠拿起来,连同一段丝线缠绕缠绕,一起放到狮子头顶上:
“来,伱看,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这个……
把赤道线分成五等分,在每条经线上,画两个圆形,圆心的定位点是……圆形的半径是……
这样画好以后,做出来的鬼工球,无论从哪个面看,一个圆孔周边,都会被五个圆孔环绕……”
他指着屏幕上的cad文件,一点一点,给墨斗讲解要在木球上标定哪些点,这些点应该怎么定位。
墨斗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听了还是没听,比医生面对婴幼儿病人还绝望——
婴幼儿病人好歹也会哭两声,会眨眼睛,会抓你的手指头,至不济,能量体温,听心跳,听呼吸什么的。
墨斗安安静静戳在那里,毫无反应。
沈乐努力运功,开了灵眼来看、来听,都只能看到一团雾气笼罩在墨斗上,没有半点波动,更没有奇怪的声音……
“哎,听懂了吗?”
没反应。
雾气毫无波动。铅坠上的墨线倒是荡了一荡,沈乐有点高兴,凝神去看,却发现是他的呼吸吹动了墨线……
第13章 铜片功法的新用途
唉,想偷懒好像不成了。不,等等,耐心一点,再讲一遍,没准墨斗反应过来需要时间呢?
为了自己不用上手,沈乐耐着性子,再讲了一遍。
眼看着墨斗还没反应,他索性把墨斗往桌上一放,自己拿了另外一个木球,再抽一支铅笔,开始一笔笔往上画。
画个顶点,沿着球体往下画弧线,再画弧线,画到两条弧线相交。求出南北极,在南极点画几条线,把球体约略等分;
再把经线往下延伸,把经线平分成几等分,画纬线……
如此不抬头地画了半个小时,终于大概、可能、约略相等地,把木球给画好了。
至于精度啥的,就不用想了,后期钻孔的时候再调整吧……
嗯,照这样接着干活,应该还是凑合着做出鬼工球的。沈乐给自己点了個赞,扭头,看向墨斗方向——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铅坠朝天竖起,顶着一颗小小的木球,稳稳当当。木球上,经线、纬线,历历分明,每根线条都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相比之下,他这个用铅笔画的,描来描去,不断涂改,线条歪七扭八、重叠肮脏的玩意儿,简直就是拉煤的驴子,站在一匹汗血宝马面前。
沈乐:t_t
你肯干活你说一声啊!
你说一声啊!
哦,你不会说话。那你用铅坠敲一敲,或者,用你那底座磕一下桌面,给我提个醒?
无论如何,木球都画好了点位,不能浪费。
沈乐把木球固定在木工夹上,左手按稳了木工夹,右手拿起钢笔形状的电钻,选了最细的一根钻头换上:
“滋……”
钻头快速旋动,往里深入,木屑雪花一样涌出钻孔。
沈乐屏住呼吸,稳住电钻,让细细的、笔尖一样的钻头,贴着预先画好的弧线走了一圈。
一圈下来,就看见木球表面,被用钻头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微微凹下的圆圈……
在这个圆形的基础上,再往下钻,往内钻。钻出一个圆形的平面,抠掉一个小小的圆柱体,卸下钻头,换刀:
“嗯,果然只有磨刀片能担此重任……”
磨刀片,顾名思义,是用来打磨刻刀的工具。在钻头顶上,连接一个小小的圆盘,圆盘两边,都格外坚硬粗糙。
以前没有这种圆盘形的磨刀片,就只能把很薄的直刃侧过来,一点点往里切;
现在有了磨刀片,把磨刀片按在圆柱体最底部,贴着它的边缘,让刀片飞快转动,自然就能往里切削: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伞刃微微移动,木屑飞溅,木球的内层和外层,自然而然就分离了开来。沈
乐控制着刀片的方向,贴着圆柱体边缘,转一圈、再转一圈、再转一圈。眼看切得越来越深,这样四周切上一轮,里面那个木球就可以转动……
“哎呀!”
要命!
外面的壳子削穿了!
这个鬼工球,第一步就失败了……
我的手真是太笨了!
沈乐垂头丧气,哀叹了一下自己的雕刻功力,再接再厉。
一个木球上,标定了12个圆孔,也就是说,他有12次试错机会。不管是切断也好,是挖穿也好,这12个洞,总要全部打完了!
然后,接下来,沈乐就表演了各式各样,绝不重复的花样翻车:
“啊!又削穿了!”
“又又又削穿了!”
“啊,第二层削断了!”
“削得太深,第三层没有了!”
“这个洞打歪了!”
“糟糕,里面的球掉出来了……”
在1.5厘米直径的木球上,打12个洞,镂空三层,这难度,远远超过了沈乐的手艺。
如果说普通艺术系大学生的木工雕刻手艺,是1,也就是能应付作业,偶尔能让老师打个80分的手艺;
那么,沈乐经过文物修复三年考验的手艺,就能到2。
毕竟,他偶尔也要雕个木窗框,雕个木雀替,那上面龙凤麒麟,楼阁人物,花鸟祥云,样样都有,有时候不乏名家大师之作。
但是,雕鬼工球,哪怕是三层的木头鬼工球,这个手艺的要求,大概得有10。
沈乐打了12个洞,就花样失败了12次;换个球,再打洞,又花样失败了12次……
“好像……用电钻不太行,还是得用手工。电钻太快了,太快了,控制不好……”
沈乐叹了口气,放下电钻,换了一支最小的木凿,停一停,又把木凿换成了7字形刀头的弯刃。
沿着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缝隙,一下一下,细细切削进去。
“当年……做这个鬼工球的人,他也没有电钻吧……也是靠手动,一点一点切削,一点一点打磨……
果然追女孩子才是最大的动力,都肯挑战自己的手艺,做出鬼工球来了呢……话说我又图啥?”
哦,我图完美修复以后,铜片给的超能力啊,那没事了……
好在,做鬼工球,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挑战。沈乐沉浸在其中,乐此不疲。做坏了一个木球,做坏了两个木球……
连续奋战好几天,直到把一袋练手的木球统统用完,他已经能做出一个三层的,内部可以滚转的木球来。
虽然内部两层都不光滑,虽然转着转着就会卡住,但是,沈乐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
我做出鬼工球来了!
练手木球用完,接下来,就要开始在枣木珠上动工。刻刀一下去,沈乐就惨叫了一声:
救命!
枣木的硬度,和这个练手木球,可能是松木或者杉木的硬度,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松木或者杉木,他一手固定木球,一手拿刻刀,轻轻松松能够刻动;
枣木,一刀下去,刀刃深深陷在木头里面,刀背深深陷在他指头里面……
指腹上,好深的一条红印子!
沈乐五官抽搐,右手食指关节揉了几下拇指,把拇指上的红印揉散了一些。他苦着脸,又刻了一刀,再刻一刀,再刻一刀……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鬼工球还没刻出来,我的手指已经要完蛋了!至少至少,也会得个腱鞘炎什么的……
话说,修到这程度,墨斗能不能算已经修好了啊?”
第14章 谁懂啊,我被我家墨斗赶出门了!
算不算修好,一看墨斗的灵性够不够充足,二看铜片给不给反馈。
沈乐甩墨斗,敲墨斗,磕墨斗,来来回回折腾几遍,墨斗还是安安静静躺在桌上。
没有起来跳舞的意思,也没有像小木偶一样,和他说话、撒娇、拌嘴的意思;
沈乐拎出铜片上看下看,铜片上一层淡淡的青光,覆盖了大概一半的面积。除此之外,铜片本身没有增长,没有凸出新的笔画,也没有多出新的光点。
看这样子,应该是不承认修复已经完成,不肯反馈新的能力。
“那就只能在现有条件下想办法了……”
沈乐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微微闭目,双手上抬,启动铜片的引导功能,先打了一套五禽戏。感受到热流在全身上下轻轻涌动,返回座位,拿起刻刀继续工作……
没有效果。
五禽戏不是铁布衫,也不是铁砂掌。就算练了,也并不加防御,尤其不加指头上的防御。
沈乐刻了两刀,该疼,还是疼。如果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力气用大了,反作用力增强,手指更疼了……
“果然不行……是五禽戏等级太低了吗?”
沈乐换了一种尝试方式。
这次,他在铜片的辅助下,启动周天循环,引导着热流沿着任督二脉流动。
绕了几个圈子以后,却没有引导热流升腾到眼睛,反而尝试让它拐了一个弯,流向右手方向:
“失败了……”
“失败了……”
“又失败了……”
“欸,这次成功了!”
右手微微一暖,拇指上的疼痛,仿佛也消失了不少。沈乐低头看了一眼,指腹上的红痕,居然真的几乎消失不见。
他心头一喜,借着这股暖流,握刀,轻推:
有帮助!
真的有帮助!
疼痛减轻了!不但减轻,而且感觉手指的力量更大,反应也更灵敏,推动刀背切削的时候,更加顺畅了……
沈乐精神大振,深吸口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中。
功法带来的暖流,只能护住手指一刻钟左右,然后就消失殆尽。沈乐只好不断循环,不断运功:
手指疼得不行了,就闭上眼睛运一会儿功;感觉又行了,继续努力干活。
刷、刷、刷,细密的枣木屑,不断被从枣木珠里削了出来,渐渐地,在桌面上堆了一小堆。
一个晚上又一個白天,一个白天又一个晚上。
终于,一颗最内层不算光滑、最外层没有雕花,中间层也没有雕镂出花纹的枣木珠,在沈乐的手上,轻轻转动。
这个样子,可以算是初步完工了吗?
当年那位雕刻者,他做到这一步,又耗费了多少心血?
沈乐不知道。
但是,当他试探着把枣木珠装在铅坠上,和墨斗形成一个整体的时候,墨斗猛然跳了起来。
铅坠飞扬,把墨线哗啦哗啦拽出墨仓,极力拉扯着,坚定地指向房外。
沈乐扭头看了看那根扬起的墨线,和墨线顶端,违反重力悬浮着的铅坠,很想叹气。
唉,我本来还想装个监控,维护一下房子安全的。给你们这样一搞,监控?什么监控?
现在的监控,动不动就被人黑进去,然后把拍到的画面挂出去卖。甚至有些监控软件,本身就自带后门。让它拍到小木偶跳舞、拍到墨斗自己干活,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要做啥?”
沈乐弹一弹铅坠。铅坠歪了一下,让过他手指,在他指节上绕了一圈,把他往外拉。沈乐赶紧叫停:
“等等等等!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勒我!你这丝线很细的!手指给你勒断了!”
开什么玩笑!
这是丝线,丝线!这么细细的一根,在他指关节里勒紧了,时间一长,手指缺血,照样坏死给你看!
铅坠移动了一下,悄然松开。沈乐松一口气,还在想怎么和墨斗沟通,就看到那铅坠绕了一个大圈子,缠到他胳膊上……
拽,拽。拽了两下没拽动,干脆飞了起来,往他身上缠。沈乐魂飞魄散:
“停停停!伱要去哪里?你去哪里,指个路,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这墨斗里的丝线有18米长!
不单做木工活用得上,做石匠、泥瓦匠也能用,甚至造船、挖沟、开田地,也会用墨斗拉出长长的线,弹一条直线来取准!
18米的线捆到他身上,虽然不至于捆成一个蚕茧,也能把他捆成一整根素鸡!
铅坠左歪一下,右歪一下,仿佛在思考。沈乐提心吊胆地等了很久,那铅坠才又飞了起来,把他松开。线轮刷刷飞转,把墨线大半收了回去,只剩下一小截儿留在外面,抬着铅坠,坚定地指向房外。
沈乐叹了口气,只好收拾收拾,带着墨斗出门。一路上反背着双肩包,包上拉开一条缝隙,让铅坠露在外面,假装线轮没收紧,这玩意卡在了外面。出房门,左转,准备去大门口——
“喂!你不要拽我啊!那个方向是墙!我得走门!走门!”
铅坠缓缓垂下脑袋,像是一条放松了点儿,暂时不打算攻击的眼镜王蛇。沈乐摸了摸它,叹口气:
灵智不够就是这样的,只知道指方向,不考虑人要怎么过去,就像一个完全没有调整过的缺德地图。
这比缺德地图还不如,最起码,缺德地图还给你指条路——不管这条路是经过机关大院,还是从河面一人粗的煤气管上走——而不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沈乐捏着铅坠后面的线头,七拐八弯,跟着它指点的方向走。
穿过两条马路,走过一次断头路再绕回来,进过一次小区再不得不绕出去,终于,来到了一个沈乐有点眼熟的地方:
“之前就是在这里买到你的吧?”
他敲敲墨斗。墨斗不声不响,假装啥都没听见,只有铅坠坚定地转了一个方向,把沈乐往里拽。没走几步,一个有点熟悉的女高音响起:
“郑晓华!你别给我装死!离婚!今天就去民政局!”
哎哟,又是卖给自己墨斗的那两夫妻。沈乐瞬间明白,墨斗要带自己来干嘛:
“让我看吵架?还是让我劝架?”
第15章 墨斗你为啥要去骚扰别人家?
看吵架似乎不差他一个,小区中央的绿地里,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圈人,都在津津有味地旁观,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沈乐还没本事挤进去,只好退了两步,站到旁边的花坛上,伸着脖子张望:
妻子满脸通红,劣质药剂染过、烫过的头发,这会儿乱得张牙舞爪,东边竖起一堆,西边塌下一坨。她却完全顾不得打理,只管扯着丈夫,死命往小区外面拽:
“走!去离婚!”
“秀兰……秀兰你别这样……”
中年男人身子向后坠着,膝盖微弯,脚掌死死抵住地面。不肯和妻子动手,却也不肯被妻子拖着往外走,只是牢牢钉在原地,不断哀求: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觉得我哪里不对,我都改!就是别离婚……离婚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围观群众一阵窃窃私语。有说妻子狠心的,有说不顾孩子的,也有说舔狗不得house的。
做妻子的却一概无视这些议论,只是一眨不眨盯着丈夫,脸庞涨红,眼角有泪:
“你改?
你什么时候改过!
叫你上厕所把马桶圈拎起来,讲了多少遍了,伱改了吗?
每次都不拎,每次小便都滴在马桶圈上,每次都要我擦!”
“家里大大小小,什么事情都是我做,叫你买把菜你都买不好,不是买贵了,就是买到不新鲜的!
今天买的那青菜,根全都烂掉,讲了多少次都不知道拣一下!”
“地地不拖,衣服衣服不洗,叫你洗个碗,就只知道洗碗,锅也不知道洗一下,灶台也不知道擦一下……”
沈乐茫然地站在人群当中,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这?就这也值得离婚?
明明都是些鸡毛蒜皮,指甲盖大小的事情。洗碗不洗锅,打发他再去洗锅就得了,至于这样拎出来劈头盖脸地骂,甚至要离婚吗?
以前听说,年轻夫妻为了挤牙膏从尾部还是从中段挤,都能吵到离婚,他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左右张望,人群里的老头,也有好几个脸上愤愤不平,倒是老太太们、中年妇女们,一脸的心有戚戚焉。
还有個老太太扭过头去,对身边的老头子恶狠狠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你也跟他一模一样!要不是我脾气好,早跟你离掉了!”
“是是是,你对我最好了……”
人群中央,夫妻俩还在争吵,或者是妻子的单方面控诉还在继续。
好半天,才有穿着志愿者制服、提着垃圾袋,明显是居委会人员的一男一女挤了进来:
“好了好了,都不要围观了!——你们两位也是,不要在这里吵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去好好说!”
来的这两个人,大概和吵架的夫妻俩也是熟识,男的拉丈夫,女的拉妻子,连推带劝,把他们往居民楼的门洞里推。
沈乐站在原地,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铅坠拼命跳动,显然是想让他跟上去。
他捏住铅坠,塞进背包,拉上拉链。铅坠就在包里左冲右突,刺得背包一鼓一鼓,大有“锥处囊中,其末立见”的味道。
“你要我接着往下看?行吧,行吧……”
沈乐不是居委会成员,不是那夫妻俩的左邻右舍,也不是那夫妻俩的熟人,不可能得到邀请,混进他们家里。
所以,他也只有等着人进了门洞好一会儿,才举步跟上,磨磨蹭蹭地往上走。一层一层爬上去,越爬越高,妻子的哭诉声也越来越清晰:
“……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买汰烧,打扫卫生,孩子作业,样样都丢给我……”
“年前一家人都阳了,他只知道躺着,我发烧三十九度三,还要爬起来照顾老人小孩……”
“生林林的时候,我说要剖腹产,他连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让我疼了一天一夜……”
隔着单薄的木门,沈乐听不见丈夫的声音,只能听见妻子连绵不绝的哭诉。只听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脑门发炸:
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孩子至少十五岁了吧!吵个架,就算是要离婚,何至于翻十五年前的旧账!
但是门内的居委会工作人员,和前来劝说的邻居却都很耐心,或者说,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那妻子哭诉了一阵,就听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不紧不慢,低声劝抚:
“夫妻过日子,不能光看坏的地方,也要看好的地方。——最起码,小郑还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搓麻将对不对?他也从来不打老婆……”
啥?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家暴,这不是基本素质吗?
沈乐站在门外,只觉得可笑。这种事儿,什么时候也能当成优点来说了?
这做人得废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前来劝和的人,把这些当成是优点啊!
铅坠仍然在背包里跳来跳去,跳来跳去,只是跳得不那么急了。沈乐无心听这些陈芝麻乱谷子,往上走了一层楼,蹲在楼梯转角安慰它:
“别吵别吵,也不要闹。你想要我干什么?不会是劝他们和好吧?我怎么劝?直接敲门进去?我都不认识他们!”
墨线伸长,缩短,铅坠从背包底部跳到拉链口,又从背包这个角落滚到那个角落。终于,房门打开,来劝说的人鱼贯而出,下楼离去。
沈乐站在上一层的楼梯转角,侧耳倾听。很快,外人就全部走光了,一片寂静。然而,周围越是安静,铅坠跳得越凶,只差干脆将背包戳成渔网。
沈乐万般无奈,只好慢慢走了下去。距离那家门口还有一米多,忽然,铅坠急不可耐地跳出了背包——
嗖!
嘣!
嗖!
嘣!
嗖嗖嗖,嘣嘣嘣嘣……
沈乐目瞪口呆,看着那铅坠在人家门框上窜来窜去,上下左右,无规则布朗运动。一蹿,一停,就是一道墨线弹上去,跟着再蹿,再停……
“走了!”
他扑上去拽住铅坠,死命往回拖。这一会儿时间,墨线已经横七竖八,在人家门口弹了十七八道,把整扇木门都糊满了!
第16章 爱情连死亡也无法阻隔
沈乐欲哭无泪。
好好的,没怨没仇,把人家门上弹一大片墨线。
知道的是墨斗自己暴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带着墨斗,发明出了新花样的盗贼踩点方式呢!
他百忙当中开了灵眼,飞快一扫。铅坠上、墨线上气焰沸腾,显然小墨斗正在跳脚,激动得不得了;
但是,门上留下的墨线,气息淡淡,几乎看不见,比起家里那些家具差得太远。
沈乐感觉,这点儿墨线,应该不至于对房间的住户造成伤害……
现在到处找抹布,把墨线擦干净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已经往门口过来,待会儿主人一开门,看到自己在擦墨线……
画面简直不能更美!
“走啊!”
他左手抓住铅坠,右手在墨线上连续缠了几圈,来回角力几圈,终于把墨线和铅坠一起拖了回来。
一边用力往背包里塞,一边调转身体,急步下楼。
踮着脚尖,尽可能走得静默无声,同时,竖起耳朵听房里的动静。
听来听去,只听见丈夫沉闷的咳嗽声,和妻子低低的抽泣声。谢天谢地,他们没发现……
沈乐做贼一样溜出了小区,去天香楼接了小伶下班,径直回家。这里到家,那里手机一动,就跳出几条信息来:
“沈先生,这几天,您买的那个工具箱,有异状吗?”
“沈先生,卖给您工具箱的那户人家,今天又报案了。您这里有异常情况吗?”
“沈先生,打扰了,那个工具箱如有异动,请您务必联系我们。”
哦豁,特殊事务二人组的微信。沈乐面无表情地划掉消息,装作没有看见——
反正微信又不是钉钉,没有“已读不回”这个显示。
工具箱有异动,我看到了,我全程都看着呢。除了弹几根墨线,它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扑进房间去勒人,也没有用铅坠砸人。
小墨斗的事儿,我担下了!
沈乐卷起袖子,继续和枣木鬼工球死磕。
小木偶在一边探头探脑,递刻刀,递电钻,递凿子,拿着小扫把扫工作台上的木屑,时而又给沈乐倒一杯水。
沈乐老怀大慰:
哎,小木偶就是乖,看这一会儿,帮他做了多少事了。哪像墨斗,就知道给他闯祸!
又一次放下刻刀,沈乐深吸口气,闭目运功,打算用“内力”让手指缓一缓。气息尚未调匀,手机忽然飚出了高音。沈乐探头一看:
“……”
这还不能不接。
管他这一块的片警,年轻警察石光兵,给他打电话了?
“喂?……嗯,是的。……没有,那個工具箱,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家门上多了很多墨线?这和我没关系!”
“沈先生。”电话那一头,年轻警察的声音郑重了一些:
“我们查了监控,从他们回家到发现门板上的墨线,这段时间,您进过他们家这个门洞。”
“……”
沈乐片刻无语。他能怎么说?他能说是小墨斗拖着他来,然后自己跑出来,啪啪在他们家门上弹墨线的吗?
“……拜托您告诉他们,墨线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以后也不会再有同类事情发生。就这样,我忙,挂了!”
随手按掉电话,立刻就抓起墨斗。摇两下,晃两下,再磕两下:
“有完没完了!你到底为啥要做这种事!为啥!——不说是吧?”
抓起铜片,恶狠狠按在墨斗上。随即,一股热气,从指尖冲到铜片上,再从铜片冲入脑海。
眼前一黑。
黑得十分有特色,像是一匹黑布,在面前哗啦啦地飘。
沈乐定了定神,再定了定神,发现的确是有黑布在面前飘,左边一条,右边一条。
黑布当中,当中拱卫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冲着他温和微笑。
……这次记忆的落点不是很准,太近了,差点撞到别人遗像上了……
沈乐退了两步,环顾四周。遗像陈设的地点,是一个很熟悉的房间,之前好几段记忆,仿佛都是发生在这里。
遗像对面的沙发上,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微微仰头,默默凝望着丈夫的遗像。
望了好一会儿,她艰难起身,从遗像下的桌边捧起一只墨斗,轻轻摩挲。
“老头子……”
老人家的声音慢悠悠的,听不出多少悲伤,只有怀念在轻轻流淌:
“你走了好些年了,我也老了。这些工具,我一直在维护着,每天拿出来看看,经常擦一擦、磨一磨,现在,也快要维护不动了……”
“晓华现在,用的都是电动的设备,也用不上这些。等我走了,不知道还有谁记得它们,不知道,还有谁会用它们……”
晓华?
沈乐飞快地竖起耳朵。这个名字他听见过,是那对吵架夫妻当中,丈夫的名字。
所以,那对吵到要离婚的夫妻,果然是老俩口的儿子和儿媳妇吗?
她一件一件,把木匣里的工具拿出来,摊在桌面上。拿了七八件就有点儿气喘,不得不去拖了个凳子坐下,再继续刚才的工作。
每拿出一件,都用软布从头到尾,仔细擦拭一遍。金属部分涂上防锈油脂,那刃口,还要用指尖轻轻抚摸一下,确定它依旧锋利。
一边擦,一边微微地笑着,眼角向上弯起,眼里流露出无尽的怀念:
“这个异形圆规是你设计的,在画图的那个脚上加了一个部件……
有了这一截,在平面上画圆,在曲面上画圆,在球体和异形件上画圆,就更方便了……”
“这个刨子也是你设计的,刨子这里有个弯口,专门用来刨曲面……
当时我们接了一批单子,曲面特别麻烦,全靠你设计的刨子,我们才做完那批东西,还拿了五块钱奖金……”
“还有这个弯头凿刀,那时候我怀着晓华,月份大了画图不方便,是你帮我画的图……”
“还有……”
沈乐屏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样一样,擦拭、修护这些工具。每一样都能说出来历,每一样,都能说出老俩口共同的回忆。
话说这就是真爱吗……
穿越时光,连死亡都无法磨灭的爱情……
真好啊……
第17章 修复旧版鬼工球,马上要完工了!
沈乐看着那老太太慢慢擦拭工具,擦两下就要歇一歇,擦两下就要歇一歇,简直有点提心吊胆:
这工具,会不会从她手里掉下去,把老人家砸个好歹?
擦着擦着,外面咚咚咚咚,忽然跑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挨在老人身边,踮起脚尖:
“奶奶!奶奶!你又擦工具啦?奶奶,你教我刻小猴子好不好?”
“上次的小兔子你还没削完呢。”老人家从工具箱里挑出一把刻刀,递到孩子手里:
“来,削给奶奶看看。小兔子刻好了,没问题,奶奶就教你怎么刻小猴子……”
祖孙两人依偎在一起,一个教,一個学,其乐融融。
削了一会儿,孩子又从老人手里要过那个墨斗,把铅坠举在眼前,一下一下,拨弄铅坠上的鬼工球:
“奶奶,这个三层的木球,是爷爷做的吗?”
“是啊……你爷爷做了这个木球,跟我求婚的……”
“爷爷好厉害!——奶奶,我以后也要像爷爷这么厉害,我也要做出这样的木球!”
灯光明灭,沈乐微笑着睁开双眼,抚摸了一下手边的墨斗。
这是你的记忆吗?
伱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证明求婚者的技术水平,好缔结这段婚姻吗?
你看着他们相知,相爱,求婚,定情;
你看着他们相依相扶,走过漫漫人生路,从工厂的辉煌时代走到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再奋起与命运抗争;
你见证了他们的爱情,见证了他们的人生,见证了他们技艺和热爱的传承……
相同的热爱,相同的志趣,倘若能够相伴到老,这样的人生,是多么幸福啊!
再想想卖给他工具箱的那对夫妻,按年龄算,按墨斗的传承算,大约是二老的儿子儿媳。
天天吵成这样,吵到要离婚的地步,也难怪墨斗气急败坏。
沈乐代入墨斗的心情,如果他是墨斗,大概也会挥舞着墨线,抽那两个不肖子孙一顿……
他整理一下情绪,继续开工。这一动手,沈乐不由得惊喜了一下:
“感觉……我的手艺好像提高了!”
连续几段记忆灌输过来,这当中,是不是夹带着墨斗主人的工作经验?
再次拿起刻刀的时候,感觉刻刀每一下移动,都流畅了不少,也准确了不少啊!
之前那种削两刀就划偏一下,再削两刀又削破了什么,磕磕绊绊的情况,是再也不存在了。
甚好!
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了!
他耐着性子,木凿、刻刀、针刀多管齐下。
没多久,手里的枣木鬼工球,就更加圆润了一层,最内层的一颗珠子,骨碌碌转动起来,也越发圆润灵敏了。
到了这个地步,沈乐反而放下了雕琢的手艺,开始折腾那颗原版鬼工球。
原版是一位青年炙热爱情的见证,是一对老夫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始终不渝的爱情。
能够在原来基础上修旧如旧,还是修复比较好。
首先还是老三样:木工胶、木工粉、快干木工胶。哗啦啦往里灌,把整个鬼工球内部灌满;
然后,静待木工胶干透,把木工粉牢牢地粘附在鬼工球内,填塞出一颗实心的圆球,只剩下最外面缺损的一层没有填上去;
最后,拿出硅胶粉,调胶,准备翻模!
雕刻这种活计,照着原样雕固然不难,但是,翻个膜,显然准确度更高啊!
沈乐跟着老师做古建筑修复,上能爬屋顶,下能进地宫,粗活儿能托梁换柱,细活儿,能雕琢木雕的眉眼发丝。
自然,倒个模什么的,也在他的技能范围里,亲手实操过不止一次。
他找出用剩下的食品级硅胶粉,1:1加水调匀。
用牛皮纸粘了个直径2厘米的纸筒,填满油泥,把鬼工球下半部分塞进去。
上半部分抹了一层凡士林,再往上刷硅胶溶液,刷好几层,直接倒进去——
进冰箱,静置30分钟,翻模!
“漂亮!”
有凡士林阻隔,硅胶与鬼工球,很顺利地分离开来。低头看硅胶内部,鬼工球上雕刻的游龙,龙须、龙麟,历历毕现。
沈乐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单独拿了一颗木珠,照着鬼工球的样子,在木珠上仔细雕刻起来:
先用铅笔打草稿,画好一片一片大小均匀、层层叠压的扇形龙鳞;
接着把手持式电钻换上最小的针刀,沿着画稿的笔路,一行一行往里镂刻,镂出龙鳞的形状;
接下来就是精加工,龙鳞生动不生动,就看这一步了。沈乐屏住呼吸,微微侧转针刀,对准龙鳞叠压的部分,细细地往下镂一点——
“哎呀!”
木珠实在太小,一个不小心,针刀就滑出木珠,滑到了旁边的木工夹上,发出“叮!滋——”的一连串响动。
幸好沈乐虎口张开,远远按着木工夹,没有挨上一家伙,但还是吓得他一身冷汗。
“要不还是用木工粉倒模吧?”
他轻轻嘀咕着,又摇了摇头。就冲着墨斗前主人,那对老夫妻之间的爱情,他就想尽量完美修复,能少留点儿遗憾,就少留点儿遗憾。
能在整块木头上雕出来、粘上去,就不用木工粉!
沈乐深吸口气,再接再厉。反复失败了七八次,终于雕好了一片龙纹,再把硅胶倒模覆盖上去,小心比量:
“左边的龙鳞还是高了一点,还得修一修……”
长木匠、短铁匠,不长不短是石匠。木匠不怕雕出来的东西太长、太多,多出来了,只管往下削就可以了。
他来来回回,比划了七八次,又修改了七八次,双方终于完美贴合,严丝合缝,不见半点坑坑洼洼。
接下来,把木球另一边削断、挖空,按照鬼工球第一层的厚度,挖出一层带着雕塑的木壳。比量几次,切下与原来缺损部位,一模一样的形状,往上一放,完美嵌入!
“干得漂亮!”
沈乐给自己点了个赞。
嵌上去的那部分,和鬼工球原有的那部分,龙身的起伏、龙鳞的叠压,还有向内的圆形孔洞,每个细节都线条流畅,完全看不出有一块是后面接上去的。
现在,只要把旧的鬼工球内部,那些填塞进去的木粉打磨干净,第二层雕刻出花纹,整个球就修复好了……
就可以安心等待墨斗活过来,再等待铜片,给他一大笔反馈了!
第18章 有木偶帮忙,做鬼工球真方便啊
抱着“马上就要发工资了”的期盼心情,沈乐抖擞精神,努力干活:
他抠下嵌在鬼工球上、刚才新雕好的那部分,往旁边一放。将针刀探入旧鬼工球内部,比了一比,准备开始细细打磨。
嗯,枣木的强度,和木粉粘合的强度,还是有区别的。在快速转动的手持电钻下,区别尤其明显。
很好!
这样的话,把那些灌进去的,粘合在两层当中的木粉打磨掉,就更方便,更有的放矢,不会伤害到原有部分了!
沈乐不急不躁,先闭目运功一遍,感觉细细的热流传导至双眼,传导至双耳,传导至手指和手掌。
铜片给的功法还是很好用的,增强视力,增强听力,还能增强手指的握力和灵敏度,增强自身的反应能力。
趁着功法的加持还在,启动电钻,开干!
“滋……”
“滋……”
电钻快速震动,木粉飞扬。小伶坐在墨斗本体上,双手捧着一个大功率电吹风,对准木球努力吹风,务必不让木粉遮蔽沈乐的视野,同时小小声和他说话:
“还要多久啊?”
“不知道,这是个细活……要一点一点钻进去,每一层都要打磨光滑,第二层还要镂空,早着呢!”
“要不然,让我来试试?”
“你怎么试?”
小伶放下电吹风,微微停顿片刻,双手一扬。
她身上拴着的几十根丝线,同时飞扬起来,钻进木球当中。
勒紧,扯动,快速摩擦。滋啦滋啦,令人牙酸的声音,响成一片。
沈乐:“……”
这还不如我用电钻呢!
感觉快要吵死了!
“咳,小伶啊,待会儿你再帮忙好不好?”他尽量和颜悦色地和小木偶商量:
“我先把木球雕刻出来,这个活儿需要力气,让电钻去干。雕刻完了,到了要打磨的时候,你再帮忙?”
“好没劲啊……”
小木偶嚷嚷。她纵身一跃,跳下工作台,哒哒哒往外跑去。沈乐跟着在后面喊:
“小伶,有空的话,把院子里的木门擦一下!”
“好嘞!”
一声清脆的回答。然后,就是开门声,拖盆子的声音,倒水声,拧毛巾声,刷刷的擦拭声。
不得不说,小伶还挺好用的,又听话,又乖巧,叫她干什么活,她就干什么活。
擦桌子,擦椅子,擦家具,擦门窗,沈乐指到哪里,她就干到哪里。而且不会渴,不会饿,不会累,不会需要带薪上厕所……
也不会向沈乐要求钟点工甚至保姆的工资。只要沈乐经常给她买衣服,时不时给她化個妆,就一切搞定了。
当然,沈乐也不可能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在外面打工,就在家里擦擦洗洗,到处干活。
毕竟,那是小伶,是他亲手修好复活的小木偶,不是帕鲁对不对?
沈乐笑了笑,继续干活:
针刀……
l型刻刀……
伞形打磨头……
几种工具交替使用,灌进鬼工球里的,不需要存在的木工粉,被一一打磨出来;
被木工粉补全了的,坑坑洼洼的第三层球体,开始变得光滑;
补全过的第二层球体,和第二层球体完全分离,甚至第二层的球体上面,均匀的镂空花纹一一出现……
“呼……忙了好几天,终于,只剩下打磨、抛光、上蜡了……”
沈乐用力往床上一倒。双臂张开,闭上眼睛,把自己摊成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希望这墨斗能活过来……活过来,然后乖一点,能帮上忙,最好能帮我打个下手、干点活什么的……”
到时候,他修这座宅子的木墙、木柱、木栏杆、椽子斗拱什么的,也能有个木匠勤快干活。
光靠他自己,太难了!
幸好之后的工作,有小伶帮忙。1.5厘米直径,三层球体,每一层之间的间隙也就一毫米左右,打磨头都没法侧着伸进间隙。
想要打磨光滑,必须耐心把需要打磨的部位转到对准球孔,然后,把最细的那个打磨头伸进去,挨在那个孔洞,按到需要打磨的部位上……
这么小的一个球,要固定好内层球体也不容易。沈乐最细的小拇指,都伸不进球上的孔洞。
幸好沈乐有小木偶,小木偶身上有几十根丝线。多方向、多角度,从周边11个孔洞伸进去,拽住每一层,才能让沈乐安心干活:
再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就修好了!
耐心点,很快了!
一个直径1.5厘米的鬼工球,哪怕它分了三层,需要打磨的面积,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巴掌大。
沈乐屏息凝神,一点点转动球体、一点点打磨抛光,不觉时光流逝。
时针从七点钟指向十二点,再从十二点绕了大半个圈子,重新指向七点。终于,沈乐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啊……搞完了搞完了,再打个蜡,就彻底完成,可以安到铅坠上去了……小伶!把电吹风拿过来!”
大功率电吹风呼呼地吹了起来,吹掉抹在木球表面的液体蜡,吹掉滴进木球里面,粘附在中层和内层之间的液滴。
最后,伸手拨动鬼工球,拨得它中层、内层滴溜溜乱转,往各个方向转动,灵活流畅,毫无滞涩:
“搞定啦!”
沈乐舒心地吁了一口气。他捧起鬼工球,对准灯光左看右看,来回拨弄着看。跟着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双手:
我居然做出来了!
鬼工球,这么难的东西,我居然做出来了!居然用我自己这双手,做出来了!
他美滋滋给自己点了个赞,决定奖励一下自己,拿起手机,下单了一台空调。
然后,把鬼工球装回铅坠顶上,铅坠插回墨仓里,再将墨斗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喂!
我把你修好了哎!
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要感谢我一下?
是不是要快点活过来?
“哎呀!”
他猛地往后一仰,捂住脑门。从手指缝里,他看见顶着鬼工球的铅坠飞回桌面上,插回墨仓。直立在墨仓里,还打了几个旋子,才安静地靠住不动。
摸一摸脑门上,高高低低,有凸出,有凹下,分明是鬼工球压出来的痕迹。
好消息是墨斗似乎真的活了,坏消息是,这只活过来的墨斗,似乎脾气不怎么好?
第19章 这墨斗脾气不好啊!它砸我!
不管墨斗的脾气好不好,总归活了,又不能重新打死,又不能塞到灶膛里去。沈乐叹了口气,自我安慰:
无论如何,这小墨斗是用鬼工球砸他,不是用铅坠的锥子部分戳他。
前者砸个印子罢了,揉揉就行,疼都不怎么疼;后者,后者真的要出人命的……
以及话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给个表示啊!
墨斗不言不语,动都不动,连铅坠都垂了下去,安安分分躺在桌上。
沈乐退了一步,默默运功,用灵眼去看。一眼看过去,又退了一步:
从狮子形状的墨斗本体,到缠着丝线的线轴,再到线轴末端的铅坠和鬼工球。上面用灵眼才能看见的气息,简直是在狂舞,在沸腾,一浪高过一浪。
不但墨斗上的气息在沸腾,连墨斗附近,那个装木工工具的匣子,和匣子里的陈年老工具,它们的气息,也在一起跟着沸腾。
虽然那些气息十分淡薄,和墨斗完全不能比,但是,几十样工具放在一起,与墨斗相呼相应,俨然有了群魔乱舞的架势!
“你们不会都活过来了吧?都活过来,我这宅子,怕是养不起啊……”
啊,木工工具不用吃饭,也不用买衣服,房子是我自己的,也不用为他们付房租。
那没事了……
沈乐胡思乱想,一时间有点走神,忘了防备墨斗。啪的一声,鬼工球飞了起来,对准他脑门又是一击。
沈乐一声轻呼,再次捂住脑门:
糟了,他忘掉了!这墨斗的丝线有18米之长,也就是说,除非他躲到18米之外,否则,绝不可能逃过墨斗的精准打击!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墨斗没有说话,也没有尝试牵引墨线摆出各种字样,只是飞起铅坠,又一次砸向沈乐脑门。
沈乐后退,仰身,左躲右闪,双手乱挥。奈何敏捷还是加得不够,闪了两闪,到底被鬼工球砸在脑门上:
“哎哟!”
过一过二不过三啊!
再这個样子,我把你的鬼工球砸了啊!
沈乐气急。念头还没转完,眼前又是一黑,跟着就炸起一声大喊:
“伱想去当木工?不行!绝对不行!”
啊,这是最后一段记忆了吧?
墨斗已经完全修复,想要他干什么,该告诉他了吧?
沈乐左顾右盼,这次看到的场景,比之先前几次,论年代要近得多了,至少房间里的电视机已经是液晶电视,不是那种老旧的大屁股电视机。
然而除此之外,房间里的陈设,还是一片陈旧:
床头的木头挡板上,两侧梅枝舒展,喜鹊展翅,簇拥着中间大朵的牡丹团花。那个浅浮雕的花型,根本就是银发老太太家里那张床;
左右两个床头柜,正面的木板裂开了三四道大大小小的缝隙,明显已经经过了几十年岁月洗礼,上面盖着钩针勾出来的防尘遮罩;
床边靠墙的大衣柜,侧面一道一道,用圆珠笔划了几十道平行线。下面的平行线相距较长,上面的相距较短,分明是记录了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每一次成长的过程……
但是,那个被家长寄予厚望的孩子,那个被从小到大,一次一次记录身高的孩子,此时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双手抱着那只眼熟的旧墨斗,一声不吭。
孩子面前,做父亲的脸色沉重,大踏步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终于下了决心:
“赞助费还是要交!交四万块钱,进育才中学,咱们不上中专!”
“不行!”厨房里,切菜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菜刀和砧板相碰声,也压不下女人高亢的声音:
“郑晓华!那钱是你看病用的!上高中,上中专,都是念书,怎么就不能念了!”
“中专绝对不行!”当父亲的冲进厨房,去找老婆理论:
“现在中专有什么好出路了?
去学厨师,天天烟熏火燎,一天站到晚?
还是去学汽修,天天爬在车子底下,搞一身油污?
还是学机械进厂,哪一天给机器切掉手指头?!”
“进高中又有什么意思?”母亲也毫不示弱:
“他这成绩离分数线还差四分,就算交赞助费进去了,也是最差的高中。然后呢?能考上重点大学?
——还不是要去读大专、技校!兜一个圈子,花掉这么多钱,何必呢?”
呃……这倒是真的……初中都过不了中考分数线,高中逆天改命,确实太难了……
到了这时,沈乐已经认出来了。这对父母,赫然是他在现实中见过好几次的,卖给他墨斗和整套木工工具的那对夫妻。
现实当中围观过他们吵架吵得要离婚,没想到墨斗的记忆当中,还要围观他们吵架。幸好还没吵起来,男人的口气就稍微软了点:
“孩子现在小,什么都不懂,高中读完再去读大专,好歹懂事一点。”他低声劝说:
“现在的中专,乱得一塌糊涂,天天不是打架就是泡妞,总要等他有自制力了再去。我们当父母的,总要为孩子负责……”
“那也不能乱花钱!”当母亲的语气也微微一软,然而很快,又生硬起来:
“你腰不好,医生说了好几次要做手术,都是没钱……那个椎间盘手术,做微创的,自费得三万多,你把钱花掉了,万一再腰疼了怎么办?”
说到腰疼,男人下意识地反手锤了锤腰杆,脸上掠过一抹痛苦神色。
常年蹲着、弯着腰、弓着身子干活,让他的腰椎早早就出了毛病,常年要睡硬板床,三天两头要贴膏药、要热敷。
如果只是疼痛还能忍受,然而腰疼发作起来,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一下,更不用说出去干活。
不能干活,就没收入,不但没收入,还要拖累一个人在家伺候……
“我可以开大刀。”男人声音沉重:
“开大刀只要几千块钱,医保还能报。做那个微创,没必要!”
“有必要!”妻子的嗓门又高了一调:
“做微创人不吃苦,当天就能下床,一个礼拜就能走着出院。
开大刀,一个礼拜都下不了床,至少住院半个月,出血还多,恢复还慢。
这钱不能省,绝对要做微创……”
第20章 救命,木工技能还带强灌啊?
开大刀,就是做开放性手术。
和微创手术比起来,开放性手术出血多、对人体的损伤大、术后恢复时间长、感染可能性高、并发症多。
唯一的好处就是省钱,特别是好些年前,许多做微创手术用的手术器材都要进口,只能自费,不能报销,而且一件器材就是两三万起。
沈乐默然。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做手术,也要在开大刀和微创当中选择;爷爷舍不得钱,一定要开大刀,是他一力坚持,做了微创。
代价是,手术的费用,是他叔父支付的,爷爷过世之后,留下的那套房子归了叔父,他远走学校,从此在家乡断了根。
但是他不后悔。爷爷做了微创手术,当天就能下床,一周就能出院。和他同期做手术的病友,都还躺在床上。
……即便如此,为了让孩子读高中,争取那微不可及的一点儿机会,就要让做父亲的,吃那么大苦头吗?
“可是孩子……”
“孩子让他跟你学手艺好了!”当妻子的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咱们这种人家,他自己成绩好也就算了,成绩不好,咱们供不起!”
“那不行!我就是从小没读书,只好天天到处去给人打柜子,没文化都当不了老板。”当父亲的大摇其头:
“我吃过的苦,还要让儿子再吃一遍?读书,一定要读书!”
“孩子读不进去怎么办?你读不进去,他就读得进去啦?!”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天天在外面干活,孩子不肯读书,还不是你没看好他?”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你一天天干活,我一天天就不干活了?!你天天回来沙发上一躺,我天天回来买菜洗衣服做饭,谁辛苦?!”
跟着就是相互指责,翻旧账,翻天覆地的一顿大吵。做妻子的从月子里吃饭不合口味,到男的今天买肉,让他买腿肉他买了肋条,瓢泼大雨一样往下数落。
沈乐两手捂住耳朵,只恨不得立刻从这段记忆中退出去。就听得母亲换气的间隙当中,孩子抱着一只陈旧的墨斗,怯怯地说了一句:
“爸,妈,我还是想当木匠……”
“不行!”
砰!
墨斗被从孩子手里夺过,狠狠往下一摔。那个精致的鬼工球飞出墨仓,砸在地上,喀啦一声,摔碎了一块。
沈乐面前的视野,彻底暗了下来。他情不自禁,轻轻叹息:
在上一辈眼里,“当木工”是值得他们骄傲自豪的工作,是可以评为先进生产者、三八红旗手,昂首挺胸接受表彰的工作。
老夫妻两个,在这份工作上投注了一辈子心血,哪怕退休很久,这些工具还是会被时时拂拭,经常保养。
但是,到了儿子这一代,这一代……
不管收入如何,至少,已经不是那种做父亲的,同意,甚至期盼儿子去做的工作了……
人生啊,世事啊……
一声叹息未完,脑袋瞬间一沉。沈乐抬手捂住脑门,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整个大脑都要炸开来一样:
上次修好木偶时的经历再次重复。走马灯一样的回忆,哗哗哗哗,直接灌入脑海:
老夫妻两個年轻的时候,面对着面,在同一张大桌子前工作。丈夫面前摊开一本《机械制图》,凝神阅读,妻子微低着头,刷刷削着一支鸭嘴笔;
妻子左手摇着摇篮,右手捧着书看,嘴里轻轻哼着歌谣。丈夫在旁边刨着几根木头,学步车已经搭了一个轮廓;
搬进新家,丈夫在奋力锯着木头,准备做一张大床,妻子在一边给小床的床板打磨抛光;
下岗了,妻子出去给人搞装修,回来摊开草图,比比划划地告诉丈夫,又出了哪些新的式样,和丈夫一起研究怎么做得又快又好;
躺在病床上的年迈丈夫,紧紧拉着妻子的手,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做了一半的鬼工球……
制作出满意成品的意气风发,发明出趁手工具的喜悦,完成艰难任务的骄傲和满足……
与此同时,选材,划线,破片,锯,刨,削,磨……各种各样的木工技艺,一股脑儿钻进他脑袋里,在里面翻江倒海。
只这么一个瞬间,沈乐就像是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人生,亲手打造过无数家具、工具、模具了一样。
感觉现在,给他一块木料,他能拿起工具匣里的木工工具,想做桌子就做桌子,想打柜子就打柜子……
不管沈乐是否需要这份能力,记忆的洪流,都已经冲得他头脑发晕,太阳穴嗡嗡直响。他捂着脑门,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哀鸣:
“呜……下一次,可不可以慢一点……或者哪怕把时间拉长,让我在灵魂空间里慢慢练也行啊?”
铜片静默无声,完全不搭理他。沈乐狠狠出了一身透汗,终于缓过劲来。拽出铜片来看,果然又有变化:
四分之三个掌心大的铜片,变成了整个掌心那么大,硬是把外面的络子撑出了老大一截,险些撑断。
铜片上的凸起也多了一条,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文字,但是很明显,多了一个笔画,距离出来文字越来越近了。
至于亮起来的第二个光点,可能代表着墨斗的……
沈乐完全没有去戳它的意思。开什么玩笑,记忆灌输也是很累的,他今天已经受够了!
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沈乐理直气壮地这样想着,指尖红绳翻飞,飞快地给铜片重新打了个络子,迅速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送了小木偶去上班,打完五禽戏、运完灵眼术,正要探究铜片的新功能,已经有电话进来。
沈乐接起电话,眼睛一亮:
“来装空调啦?——好的!从后门口进来就好了,比较近一点,我马上到!”
啊,他订的两台空调终于到了。
卧室装一个,浴室装一个,这以后,就再也不用忍受油漆味、丙酮、各种粉尘,或者必须顶着大太阳,跑到外面院子里去透气了……
沈乐开开心心,跑去后门。门一开,已经有两个男子等在那里,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一人拖着个小拖车,拖车上,垒了四个大箱子:
哎哟,熟人?
年长的那个,沈乐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他昨天刚在记忆当中见过的,墨斗的第二代主人,郑晓华。
年轻的那个站在年长者身边,脸型有点相似,和沈乐在记忆中看到的、握着墨斗说“我想学木匠”的少年也有几分相似。
沈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向他们点头微笑:
“郑师傅?来装空调啦?辛苦你们,进来吧!”
第21章 江山易改,本性怎么移?(求追读)
哪怕沈乐热情招呼,父子两人也不多说话,向他点了点头就开始搬空调。
两人协作,把两个沉重的空调抬过一条条门槛,运进西路第三进院子里。
主机十几斤重,外机二十多斤,他们也不要沈乐搭手,父亲把箱子捆巴捆巴往背上一背,儿子在旁边扶一把,迈步就往里走。
大热的天气里,沈乐空手走着也满头是汗,何况当父亲的还要背上几十斤重物。只走了一趟,那位父亲的前胸后背就全部湿透,放下空调外机,又去背第二趟:
“那个……要不要喝点水?”
沈乐有点过意不去,拿出两瓶冰镇快乐水,递了过去。当儿子的眼巴巴地看着,那位父亲却笑着摆摆手,又闷头去搬东西。
1.5匹的空调,内机10公斤,外机重达29公斤。又是扛,又是抬,又是搬,两台空调全部装完,父子两人汗衫全都湿透,不用拧就直接往下滴水。
沈乐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招呼:
“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这个平房最好装了,前几天我们装了一個25楼的,好家伙三匹的空调,挂外机的位置在侧面外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从楼顶吊下去……”
25楼……
侧面外墙……
沈乐光是想了一想,就觉得头晕,腿软,恐高症发作。再想一想,又注意到一个盲点:
“三匹的空调?那外机得多重?”
“50多公斤啊!”
当父亲的一边回答,一边指示儿子帮忙扛起空调外机,朝屋后的装机位置走去。沈乐跟着他往后走,一边好奇询问:
“那……这空调怎么搬下去?”
“用绳子捆啊!”当父亲的笑呵呵回答:
“捆好了,慢慢吊下去,放到架子上再解绳子。一个在上面放,一个在下面接,放平了再解绳子就行了。”
沈乐看看做父亲的,个头不到一米七,干瘦干瘦,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也看不到明显的肌肉形状;
再看看儿子,分明还只是一个少年,身高倒是抽条了,距离壮实还有十万八千里。
就靠这两个人,或者,应该只是一个人,用绳子捆住50公斤的外机,从屋顶上往下吊?
想想都觉得肝颤……沈乐代入一下自己,平地拎起五十公斤的东西,都很难拎动,何况从窗口、从屋顶慢慢往下放。
这万一失手……
“这个……不会砸下去吗?”
“放心,这些空调都有保险。”做父亲的笑了笑,不在意地摇头:
“掉下去摔坏的保险,砸坏东西砸伤人的保险,都有。空调公司给买的!”
“那……你们的保险呢?”
做父亲的一下子沉默了。沈乐张了张嘴,想说“你们还是自己买吧”,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装空调,高空爬上爬下,这种高危职业,一般的保险不给保。给保的保险,保费都会很高。
私人投保,对于这个经济状况不好的家庭来说,是不是,越发增加了经济压力?
他默默闭嘴,看着父子俩忙上忙下,装完一台空调,又装第二台。等他们装完,赶紧又拿了两瓶冰镇快乐水,一人一瓶,坚持塞到对方手里:
“拿着拿着!你们辛苦了,天热成这样……或者,可乐喝不惯的话,冰箱里还有雪碧,橙汁,矿泉水?”
“哎呀您太客气了……”
当父亲的推辞不过,只好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当儿子的巴不得这一声,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当父亲的爱怜地看着儿子,拧回瓶盖,想要把可乐留给儿子喝。沈乐一眼看到,笑着拦住:
“我这里还有好几瓶。没事,您喝您的!”
郑晓华向他点头笑了笑,这才咕嘟咕嘟,大口往下灌。500毫升的冰可乐一口气灌下去,舒爽感传遍全身,他忍不住越喝越快:
“啊……舒服……”
一股热气冲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嗝,又打了个嗝。一连串气嗝打出,刚觉得舒服了点,猛然间,一股尖锐的疼痛,攫住了心脏:
“!!!”
那位父亲无意识地捂住胸口,弯下腰去。下一刻,他蜷着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郑师傅!”
沈乐大惊呼喊。旁边,那个少年也扑了上来,几乎是在哭喊:
“爸!——爸!”
“快打120!然后去后门等着接车!赶紧的!”
沈乐推了那儿子一把,自己半跪下来,检查中年男人的情况:
呼吸……好像停了,心跳……颈动脉在哪里?在哪里?脉搏好像摸不到了,心跳?不然趴到他胸口听听?
沈乐不再犹豫,把中年男人翻了个身,让他仰面朝天,自己干脆趴了下去。
听一下,没有,换个地方再听,也没有。
赶紧爬起来,做心肺复苏!
他百忙中拽出铜片,在中年男人胸口按了一按,祈祷铜片能帮忙治愈、至少能帮忙保住对方的命,开始飞快回忆动作要领。
还好在大学里学过一点……话说我按的地方对吗?真的对吗?
我按压深度够不够?频率够不够?
感觉整个身体都压上去了……对!那首歌!那首救命歌!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盛!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吹气!
吹气!”
沈乐一边默唱,一边吭哧吭哧往下按,满头大汗滚滚而落,打在中年男人脸上。
感觉好像按了一万年,才听到救护车的笛声由远而近,又过了一万年,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
“这里!这里!”
“好了!让一下!我们来了!”
沈乐往旁边一滚,直接躺倒。看着两个白大褂上去查看呼吸、查看心跳,摆开aed:
“让开!!!”
滋啦一声电击声响。停一停,一番检查,又是滋啦,滋啦……
终于,中年男人恢复了自主心跳和呼吸,被抬上担架,往救护车方向送。沈乐抹了一把大汗,低头看看手心,苦笑:
右手掌心上,压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印子,呈现出铜片上笔画的形状。
这没把他手心擦破还真是走运……也许,那个男人活到了救护车到来,也是因为,铜片多多少少给了点力?
要不然,靠他这荒腔走板的抢救,大概,就别想活了?
一回头,哐哐哐哐,房间里跳动不止,分明是墨斗在大吵大闹。沈乐叹了口气,进屋抄起墨斗,往医院走去:
行吧,知道你挂心原主人,带伱看看去可以了吧?
镇子不大,只有那一家二甲医院。沈乐看望小木偶主人的时候已经去过一次,这会儿不用打听,熟门熟路找到。
进了急诊科,略转一圈,已经看见男人脸色蜡黄,躺在一张治疗床上,床头的监护仪数字不断跳动。
他妻子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时不时看一眼监护仪,或者起身看一眼丈夫挂的水还剩多少。看到沈乐过来,赶紧起身,腿一软就往下跪:
“今天多亏您了……”
“别啊!”
沈乐赶紧把她按回凳子上。那妻子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吵架时的愤怒样子全然不见,拉着丈夫的手,用大拇指来回抚摸丈夫手背:
“听医生说,他是心脏骤停,差一点就过去了……要不是您抢救得及时……”
“哎呀,这是应该的,谁看到都要帮手的……”
沈乐连连摆手。妻子哽咽了一声,泪水不停地往下滚:
“我也知道他辛苦,知道他腰不好,可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还跟他吵了一架,吵到十二点,搞得他没休息好……”
说着抹了一下眼泪,又拿起毛巾,俯身去给丈夫擦汗。做丈夫的刚被抢救回来,没力气说话,可望向妻子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柔情。
身边,几个匆忙赶来的亲戚围成一团,不停劝慰:
“人救过来就好……”
“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就行……”
“日子好好过,儿子也大了,能赚钱了,还有什么过不下去呢?”
“嗯,嗯!”妻子不停点头,不停落泪:
“我以后再也不骂他了……真的,经了这么一次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慢慢俯下身去,用额头贴住了丈夫的手背,也遮住了自己连绵的泪水。
第22章 小墨斗能组队开工啦?(求追读)
沈乐一步一步往外退,退到人群之外。他暗暗叹息了一声:
说到底,妻子也是爱丈夫的,宁可不让儿子读那个没希望的高中,也要节省这笔钱,给丈夫做微创手术;
为了省一百来块钱,宁可舍下面子,拖着丈夫去退新买的鞋子……
可是,那样的吵架,那样的大骂……只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长期窘迫的生活之下,人要克制住脾气,很难吧……
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的关系好一些,让妻子的脾气,不要再那么急躁呢?
这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有办法啊!”
细细的声音,忽然从背包里传了出来:
“我有办法!”
咦?
这声音,是小墨斗在说话?
哎呀!你终于会说话了!
沈乐眼睛一亮。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被铅坠砸头,或者看着铅坠拖拽墨线狂舞,来艰难猜测墨斗的意思了!
能说话,能沟通,太好了!
他仪式性地说了几句安慰,比如“救过来就没事了”、“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迅速告辞回家。一踏进家门,墨斗迅速跳了出来:
“看我的!”
“你要怎样?”
“给他们做件家具!”铅坠高高飞起,牵扯着墨线指向天空,看着像是在表演昂首挺胸:
“我做的家具,会有调整情绪的效果!一定会让他们心平气和,不再暴躁,感情变好的!两个都是好人,只要感情变好了!”
它信心满满,铅坠往左一歪,又往右一扭,像是在看这房子里有什么木料,可以用来打家具。沈乐不由得头疼:
“你想打什么家具?”
“床啊!双人床最好用了!床头吵架床尾和,一对夫妻,只要肯躺在一张床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且不说那個男的腰不好,可能要单独睡硬板床……”沈乐头疼:
“就算他们睡一张床,你要我怎么把床送给他们?来,给个理由?”
作为打过两次交道的陌生人,一件小礼物,一件伴手礼,可以毫不困难地送出去;
这么大一张床,我肯送,人家也不肯收的吧!
“……”
墨斗沉默了。这么难的问题,为什么要问他?
他只是个墨斗啊!
他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
好一会儿,墨线“嗡嗡”地弹了两下。迟疑询问:
“那……打个大衣柜?我记得,他们把大衣柜卖掉了,大概还来不及买……”
“还是那个问题,我要用什么理由,把大衣柜送给他们?”
墨斗又提了几个方案,比如书桌啦、床头柜啦、鞋柜啦,一一被否决。沈乐听它越说越不靠谱,终于忍无可忍,下达了命令:
“只能是小件!小件!双手能捧住的小件!我可以当礼物送给他们,祝贺男的康复!超过这个大小,就别想了!”
“好……吧。”
墨斗声音低落,连铅坠都沉了下来,有气无力耷拉在地面。沈乐左右张望一下,打开工作间角落的箱子,拿出两根4*4厘米,长度20厘米的杉木木方:
“就这点原料!要做什么,你想想好!”
铅坠竖了起来,以末端锥尖为轴,在地面上滴溜溜乱转。转了好一会儿,丝线一紧,把铅坠拉得高高腾起,跳到木方上:
“我想到了!”
刷拉一声,工具匣开启。墨斗的老同事们,那些凿子、刨子、锯子、锤子,鱼贯而出,对准木方开干。
吱咕吱咕,沙沙沙沙的声音,响成一片。
沈乐目瞪口呆。
小木偶还只能自己指挥自己跳舞,这个墨斗进阶了,会指挥其他木工工具干活了!
这……这一个墨斗就是一支木工队了啊……
以后我需要打什么家具,只要提供原材料,下个命令,它就能自己干活,给我做出成品来了?
等等,这些工具,不会也成精了吧?
他赶紧默默运功,开了灵眼,仔细去看。那一匣木工工具上,氤氲着莫名的气息,此起彼伏,和墨斗连成一片;
不过还好,除了墨斗之外,其他的工具,气息都相当淡薄,连墨斗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所以,它们还没有成精,只是在墨斗的指示下才能行动吗?
沈乐稍稍放了点心。再仔细看,墨斗“铮铮”弹出墨线,锯子就跟着跳了上去,沿着墨线,努力开锯;
把一根木方锯成四根木条,凿子和锤子立刻跟上,咔嚓咔嚓,在木条两头凿出榫卯结构,以便安装;
墨斗和锯子转战另外一根木方,把它片成一厘米厚的木片。然后,凿子、削刀其上阵,在木片上辗转腾挪,刻起浅浮雕来;
第三根凿子已经出动,转体720度,往自己身上卷了一卷砂纸,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上去打磨……
“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个相框啊!”墨斗理直气壮:
“做个相框,里面放上小夫妻的照片,让他们看一看就想起以前的甜蜜,就不吵了,就心平气和了。”
墨斗越说越是得意,就地转个圈,指指木片:
“伱看,相框背后,雕上了老夫妻的结婚照,让他们公公婆婆保佑他们。
那对老夫妻相依相扶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有他们保佑,小夫妻也会好好的!”
“你说得好像之前老俩口没保佑过他们一样……”沈乐小声吐槽。吐槽完了,努力反驳:
“这不行!这太惊悚了!想想哪一天,老俩口突然从相框背面爬出来……
或者把老俩口的灵魂封印在相框里,破坏了相框就会死掉?这妥妥的恐怖片吧!”
“……那我改?”
他和墨斗争辩了几分钟,终于强制对方修改了稿子。相框四周,雕刻百合纹,寓意百年好合;
相框背后,雕刻鸳鸯戏莲模样,鸳鸯成对,莲花并蒂同心,祝福那对中年夫妻夫妻同心,和谐美满。
沈乐只管袖手高坐,出几个主意。他还问要不要上网找图片,被墨斗一口否决:
“不用!这些我都做过!都知道怎么做!不用你帮忙!”
“好好好……”
沈乐摇了摇头,转身走人。背后,咔嚓咔嚓的凿木头声,吱吱的削木头、刨木头声,还有沙沙的打磨声,响成一片。
第23章 墨斗的特异功能,真的有用?!(求追读)
墨斗指挥木工工具干活的速度,比沈乐自己干活的速度要快了许多。
就这个相框,沈乐自己动手,哪怕有各种电动工具帮忙,也得两个工作日才能搞定。十几件木工工具一起干活,不到一天,完成!
“你们这就干完啦!”
沈乐把相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忍不住惊讶。
线条圆润流畅,图案生动精致,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鸳鸯身上的羽毛细如毫发,一只前行,一只引颈回头,相依相偎,姿态亲密:
“很漂亮嘛!”
“那是!我们干了这么多年活!”
雕刻,上漆,等油漆晾干。第二天一早,沈乐把相框送到医院,丈夫居然还没有出院,正半躺在床上,看妻子收拾东西。沈乐笑着递过相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一点心意,怎么也是在我家出的事儿……”
妻子脸上一红,还有点不好意思,准备推拒。丈夫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盯住相框背面,那流畅的雕刻痕迹:
“这……”
“这手艺,好熟悉啊……”
相框摆在膝盖上,夫妻俩肩膀挨着肩膀,静静靠在一起。
郑晓华一只手打着留置针,另一只手抬起,对着相框上的细节,指指点点,讲给妻子看:
“你看,这个相框边缘的百合,花蕊这边的收尾,带了個倒钩的。小时候我爸教我做木雕,就是这个手法……”
“还有这边的荷叶,波浪纹,边缘往里翻卷了一下。这是我妈的绝技,家里那张床的床头……啊,那张床卖掉了……”
“还有这个鸳鸯的羽毛……”
一桩桩,一件件。曾经没有注意过的每一个细节,此时竟然历历分明,满满勾起他童年、少年、青年时的回忆。
“嗯……”
妻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当父亲的回忆了好一会儿,忽然话题一转:
“对了,我想过了,还是让林林跟着我学木匠手艺吧。这年头,多一样手艺多条路。
正好他也喜欢这个,老太太从小教他的手艺,丢了也可惜……”
“好啊……”
这就开始了?
所以,相框的效果怎么样?
小墨斗,你信誓旦旦说有用,效果到底怎么样?那夫妻俩是暂时不吵了,还是以后都不吵了?
沈乐退到病房门口,默默开了灵眼,悄然观望:
靠在一起的夫妻两个,身上有微微的光气浮动,一个偏明亮,一个偏黯淡,每每靠近,又轻轻地炸了一下,两下弹开;
但是,相框放在他们中间,就能看到一个细微的旋涡,在相框上旋转。
丈夫身上的光气,妻子身上的光气,都被旋涡吸收进去,搅匀了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轻微的噼啪声,随时会炸一下的危险感觉。
旋涡不停交融,夫妻两人之间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融洽,越来越流畅。沈乐看了一会儿,放下心来:
看来小墨斗说的是对的,这个小家伙,当真很有一手。
对那些已经完全不相爱、完全离心离德的夫妻,它制造的东西或许没有效果,但是,对于这等明明相爱,只是因为生活压力大,抑制不住的暴躁和吵架……
那可太有效果了!
要好好过啊!
一定要好好过啊!
你们的父亲母亲,公公婆婆,相依相扶了一辈子,度过了无数风风雨雨。
他们也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能像他们一样幸福……
沈乐微笑着背起墨斗,悠然闪人。走到半路,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
“喂?沈先生吗?您的小木偶,什么时候来上班?顾客们等了很久了!”
什么?
小木偶还要上班?
几点了?
沈乐看看表,苦笑一声。这两天事情一桩连着一桩,他实在太过兴奋,时间表完全乱掉了。
接到电话,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早过了他送小伶去上班的时间。
罪过罪过,今天肯定迟到了,扣工资、扣奖金、扣绩效、扣全勤奖……
咦?
他和天香楼的老板娘是口头协议,而且,貌似也没提到全勤奖什么的?
无论如何,迟到总是不好。沈乐道了几句歉,返回家里抱起小木偶,匆匆忙忙,赶去天香楼。一脚踏进店门,迎面就飞来一根羊骨头:
“哎呀!”
沈乐侧身,后仰,飞快躲过。还没站稳,前方轰的一声,一张桌子当着他的面,被锤了个天女散花。
发生了什么?
沈乐逃到店外,才有心思以店门为掩体,护着自己向内张望。这一看,好家伙!
里面打架的这两位,身高绝对超过一米九了,体重,两百斤怕是不止了吧?
更可怕的是,他们随便一举胳膊,一抬腿,隆起的肌肉大块大块,和拳王比起来也不丢人。
两个人翻翻滚滚,从东打到西,从西打到东。桌子被锤散,椅子被踢翻,店里的服务员们全都躲到了后厨,探头探脑向外张望。
也就是饭馆里没有其他客人,随便他们折腾。要不然,万一打到其他客人,妥妥的看守所七日游啊!
……话说这还能进去么?这还适合木偶戏表演么?
沈乐扒着店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用眼神向里面询问。老板娘粲然一笑,悠悠走出来,从他手里接过小伶,轻轻发声:
“离却了峨眉到了江南,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
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
歌声如清风,如细雨,浇灭了心头的火焰,也浇灭了两个打斗者的愤怒。沈乐站在旁边,只听完了这一段,就看见两人讪讪停手。
老板娘这才笑着走进去,把小伶交给服务员,让她们继续演唱。然后,走到那两个打架的人面前,理直气壮,右手一摊:
“赔!”
这年头谁还随身带现金啊?
不应该是拿扫码器过来吗?
沈乐默默腹诽。然后,他就看见打架的那两位,一个捂着肿起来的额头,一个捂着流血的鼻子,各自掏出厚厚一个钱包:
拉开,掏空,往桌上一放。厚厚两叠红票子,每一叠看着都超过两万,就这样随手扔在仅存的一张方桌上,数也不去数一下。
老板娘终于展颜,点点头,放过这两位,由得他们夹着尾巴逃出饭馆,一去不回。
随后,她拿起桌上的红票子,叠起来磕了两磕,袅袅婷婷,往沈乐走了过来……
这些钱够赔了吗?
还会要我赔吗?
ps:
赤色彗星玛斯生日快乐!
第24章 大生意来了!小墨斗,赶紧替我干活!(求追读)
沈乐脸上带笑,内心瑟瑟发抖。
迟到肯定是要扣工资的,这没话说。除此之外……
小伶的表演,有抚平戾气,化为祥和的作用。就算普通人没法明确感知,也能觉得舒服一些,心情好一些。
所以,小伶没按时上班=顾客心情不好=顾客打起来=给店里造成损失?
这损失,有一部分,要算在我头上吧?
沈乐怀着鬼胎,盯紧了老板娘的一举一动,做好了道歉、辩驳,以至于讨价还价的准备。
谁料想,老板娘一不索赔,二不责备,理好了那些红票子……
往沈乐手里一塞!
沈乐:???
“小伶的工资,不,木偶的租借费,没那么多!”
他下意识地推拒。老板娘干脆上前一步,一抬手: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已经绕过沈乐推挡的双手,拉开他背包拉链,直接把钞票塞了进去:
“不是白给你的,有活儿给你干。这些桌椅——”
她往大堂里一挥手:
“全都是老家具,老古董。丢掉换新的太可惜,你是这个专业的,全部交给你,修旧如旧,能做到吧?”
几万!
好几万!
沈乐脑子嗡了一下。他到现在为止,手上的积蓄也就三万多点儿,这厚厚一叠票子,目测超过了手上所有的现金。
有这笔钱,他完全可以在大宅里砌一个单独的水泥房子,再买一个通风橱,再叫人给大宅围墙上拉一圈铁丝网!
最后一点理智阻止了沈乐立刻回答“好的”。
他绕过老板娘,走到最近的一张破桌子前蹲下,看看桌面的木料,摸一摸,掐一掐:
“这些桌椅是用什么木料做的?”
“放心吧,都不是什么贵重木头。”老板娘缓步跟过来,扑哧一笑:
“都是些杂木,这两张桌子是榆木做的,这两张是柏木,这边还有個柜子,是樟木做的,这些椅子基本上是杉木的。
伱要不放心,我叫人送一批木料过来?”
沈乐已经松了口气。跟着老板做古建筑修复,各种杂木的价格,他心里也大概有数——把这些桌椅柜子修一遍,所用的木料加起来,一两千块也能够搞定。
当然,前提是你要买木方,最基础的木方,然后自己划线、自己开锯,自己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加工成需要的形状。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重视:
“工期多久?”
三天吗?
还是两天?
一直修不好,你们饭馆,难道一直不营业吗?
“一个月吧。”老板娘不在意地笑笑:
“桌椅什么的我们还有存货,只不过这些东西,就这样扔了有点舍不得。你能接吗?能接就交给你了!”
你们还真看得起我……要是没有小墨斗打下手,真要一个月工期,那岂不是耽误你们做生意?
好在,手握成了精的小墨斗,沈乐信心十足。一个月,太轻松了,别说修这些家具,让他重新造都简简单单。
他微微昂头,淡定回答:
“能!我去叫人拉货!也不用您包木料,交给我好了!”
不用他叫,店里的服务员一涌而出,七手八脚,把那些破桌子、烂椅子、多了一个洞的柜子,捆的捆,扎的扎。
然后,一群莺莺燕燕,开始往沈乐的大宅进发,还把他夹在中间,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球……
这一群姑娘容颜俏丽,裙裾飘摇,纯白,玫红,粉红,淡绿,走在街上,不用刻意装扮,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偏偏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左手三张打烂的桌子,右手四把瘸腿的椅子。
最厉害的一个,一米五高的柜子直接上肩,手里还拎了一大捆木料,就是老板娘说过,用来修家具的那些榆木、柏木、樟木、杉木……
一捆十来根,长度在一米到一米五之间,十来根捆在一起,截面的总面积目测能有20厘米乘30厘米以上。偏偏她拎在手里轻飘飘的,如同无物,一路欢声笑语。
一群美少女,走出了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气势,路人侧目。沈乐浑身难受,像是全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你们不要过来啊!
你们不要把我围在当中!
偏偏姑娘们还不消停:
“沈先生,咱们往哪边走?前门还是后门?”
“沈先生,你开门啊!”
“沈先生,东西往哪里放?”
面对这一群能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沈乐完全不敢造次,让开门就开门,让转弯就转弯。
进后门,把东西堆进三进院后,用作仆人房的一间空屋,然后,他就被那群女服务员缠住:
“沈先生,你的宅子好漂亮啊!”
“我们可以看看吗?”
“不用每一间都看,就那个,那个花园子!能让我们看一看吗?”
“太感谢啦!——哇,这个花园,花园旁边的水池子,池子边上的怪石,真的太美了!”
一群年轻靓丽的女服务员,说说笑笑,临波照影。小玉和小葛甚至站在池边泥地上,提起裙摆,打了两个旋子:
两条长裙层层叠叠绽开,真如两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朵纯白,一朵粉紫,交相辉映。
姑娘们也不多作纠缠,旋风般在那个带水池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告辞离去。
留下沈乐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拉开背包拉链,摸出所有的红票子,开始一张张数:
“20……25……33……40……42……咦,我好像数乱了?再来一遍……
31……34……呃,又数乱了……再来一遍!15,16,17……哎呀!掉了!”
沈乐终于确认,自己在数钞票方面,是个完完全全的手残党,继承了学生时代的水准——
打牌只能打40分,打80分的话,一定会有扑克牌从指缝里掉下来……
他定了定神,果断放弃了自己数钱,带上钞票。带上银行卡,上街去找了atm机:
我全部扔到进钞口里,让它帮我数,这总可以了吧!
一小叠放进去,再一小叠放进去,又一小叠放进去。一刻钟后,沈乐面对atm机上的数字,双眼发亮,狠狠挥了一下拳头。
四万三千五!
巨大的一笔收入!
小伶在天香楼,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千块,在学校巡演一个月两千二。他和小伶对半分,他自己每月到手,两千六。
四万三千五,约等于他忽然多了……
16.7个月的工资。
发了!
好大的一笔钱!
第25章 铜片给出的新技能?
沈乐喜滋滋地盘算这笔大钱的用途。
他的通风橱!
他的水泥墙、水泥地工作间!
他的新手机!
都有了!
而且,这笔钱每一分,每一厘,都进他自己口袋,不用和小伶分——当然,也不用和小墨斗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沈乐快步回家,面对六张方桌、二三十把椅子、一个柜子,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规划:
“这张桌子断了条腿,桌面碎了一块,大概需要榆木木方,4*4*20的半根,10*10的板材一块……”
“这张桌子破了一个大洞,好家伙,四条腿都震断了。这个需要4*4*20的两根,10*10的板材,嗯,这個得要两块……”
“这把椅子……”
他全部记录了一遍、算了一遍,整理好单子,开始按照木料上的标记,把木料和对应的家具一份份放好。
“好啦,终于要有一笔大钱进账了。”沈乐搬完木料,捧起墨斗上的铅坠,抛了一抛:
“小墨斗,我把你修好了,你可要努力帮我忙啊!那批家具的修复,可就全靠你了!”
墨斗上的墨线嗡嗡颤抖,表达了喜悦、激动、昂扬的心情。
墨斗和小木偶不一样,它是作为工具被造出来的。跟着第一任主人的几十年,给他树立了牢不可破的信念:
劳动最重要,劳动最光荣,劳动是自身价值最好的体现。
所以,沈乐把工作交给他,都不用许诺工资、不用画饼,墨斗已经信心十足地应声:
【好!交给我!】
“加把劲!靠你了!把这些家具修好,我想想办法,让你的伙伴们也早点活过来!对了——还有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啊?!”
墨线又嗡嗡了两下。一股茫然的情绪,传到沈乐心底:
【名字?】
【什么是名字?】
【我为什么需要名字?】
得……
这孩子的自我意识,还没怎么觉醒,和小伶不一样。
大概是,小伶自从被造出来,就以人形活动,她自然而然会觉得自己是个“人”,会要求“人”有的一切,它的前任主人,也给她起名字、和她对话;
而墨斗自从被造出来,一直是个墨斗,它的主人也不跟它说话,需要用了,抓起来就用。
久而久之墨斗也不觉得,自己是需要一个名字的?
“那……伱想要名字吗?”
小墨斗又传来一股茫然。沈乐耐心对它解释:
“就像我叫沈乐,你最早一任主人叫郑爱军,他的妻子叫长乐。他们的儿子,你之前那一任主人,叫郑晓华。
家里那个小木偶,你应该和它说过话了吧?有没有成为朋友?它有自己的名字,它叫小伶……”
【那我叫什么?墨斗?】
“你恐怕不能叫墨斗。”沈乐打开电脑,在淘宝上搜索“墨斗”,点开网页。捧起小墨斗,指给它看:
“你看,这个是墨斗,这个也是墨斗,这个还是墨斗。你最早的主人,他用过的墨斗,不止你一个吧?他的同事们,也都有自己的墨斗吧?”
【……】
小墨斗沉默了。好一会儿,墨线嗡嗡嗡嗡,又一次响了起来:
【所以,我需要一个自己的名字,和这些墨斗,和其他人的墨斗区别开?】
“是的!一个属于你的名字,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沈乐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个道理,终于讲通了。但是,更重要的一点,他也要讲一下:
“当然,这个名字,必须是你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用它和别人区分开。如果你不想要,或者不知道自己想叫什么名字,可以慢慢想,咱们慢慢来。”
【那……我叫什么?】
“我们可以先叫你小墨斗,反正这个家里,也只有你一个墨斗。”沈乐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你要的名字为止。或者,我帮你取几个,你觉得哪个满意,就用哪个?”
【那你帮我取!】
铅坠飞起,拽着墨线连打几个圈子,又弹动了一下。沈乐努力无视地面上飞溅的点点墨迹,仔细思索:
“你是个墨斗……墨斗是用来测量长度,弹线取直的,就叫墨量?或者墨直?”
小墨斗没有反应,看来是不喜欢这两个名字。沈乐又想了想:
“或者,你跟前面一个主人姓?还是跟我姓?叫郑墨?或者沈墨?”
【郑墨!郑墨好听!】
铅坠欢乐地打了一个圈子。沈乐堆起微笑,拍拍它的狮子脑袋:
“好啊,那你就叫郑墨吧!”
行吧,把它修复一新,建立起来的联系,到底还是不如前主人亲手把它造出来,又用了几十年。
也许,再过几年,给它取名字,它就肯跟我姓了?
沈乐耸了耸肩,也只能宽慰自己,无论如何,小墨斗已经是自己家的东西了。他转过木工,郑墨已经活力十足地开干。
很快,被用作工作室的东厢房里,便交织起了一片声响:
刷刷刷,擦洗家具。
沙沙沙,擦掉木头上的旧漆。
崩崩崩,弹墨线。
吱咕吱咕,锯木头……
一片热闹的忙碌声中,沈乐缩回刚装了空调的主卧正房,摸出铜片,开始细细摩挲,按一下,戳一下:
这铜片又长进了,第三个技能,该给了吧?
到底会是什么呢?
只不过这一次,铜片并没有很快回应他。直到沈乐定心凝神,把五禽戏打了三遍,又把灵眼术用循环了一遍,引导热流去碰触第二个光点,铜片才“嗡”的一声,光芒大放:
光芒中,沈乐眼前一明一灭,已经被拉进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周围似明似暗,各种颜色的气息,环绕着他,轻轻浮动。
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几乎静止,有的窜来窜去,还有的常常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爆响。
沈乐看了半天,伸手去撩了一把:
“咦……”
那些气息像是水里的游鱼,看着好像很容易碰触,手伸过去,就顺着手指推动的水流,悠然远去。
沈乐撩一把,没捞着,捧一把,没捧到。来来回回,总是水中捞月。折腾了好半天,他才想出办法:
半闭双眼,默默运起内功。热流延伸到指尖,果然,那些气息不再躲避,乖乖地被他捞到手里。沈乐兴趣大起,左划右划:
“捞到一条!”
“又捞到一条!”
“哎,这两条相同的,都捞到了!”
“两条捏成一条……不错,只要是相同的气息,就能捏到一起,非常好!”
第26章 墨斗干活,原来我也不能偷懒?
这些不同的气息,都是什么性质的?
金木水火土?光暗阴阳?
这一缕紫色的,是不是要告诉我这是大日紫气?
这一缕淡白色的,总不见得是太阴月华?
沈乐抓住几缕不同的气息,捻了几捻。相同的气息,可以互相融合;
不同的气息,有的能够贴在一起,只是相互不搭理,沈乐一放手就自然而然飘开;
有的相互排斥,把它们用力捏紧,两条气息之间的斥力会相当大,像是两块磁铁的正极,要用尽力气才能贴到一起,一松手就飞快弹开;
还有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凑一块儿,就会天雷勾动地火,发出轻轻的爆炸声……
很可惜,铜片不提供鉴定功能,不给任何一种气息标出名称,更不提供它们的使用说明。
沈乐想要知道这些气息对他有什么用处,就只能自己慢慢尝试:
抓一点青色的光点,往自己身上按,同时引动热流,沿着经脉巡行。半圈,一圈,光点毫无变化,一松手就飞掉了;
再抓一点蓝色的光点……也没有用……
白色……没有用,而且会感到发疼……
红色……不但没有用,引动热流的时候,还隐隐有一种灼烧的感觉,像是经脉要被撑裂了、烧坏了似的。吓得沈乐赶紧一松手,放那颗光点离开……
沈乐一次次失败,也不气馁,一次次换着法子尝试。
一直到抓住一种土黄色的,看上去沉厚饱满的光点,按到身体附近,他才惊喜地发现:
有用!
这个有用!
这个光点不知道是什么性质,但是,按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会自然被热流吸收,引进身体内部!
转一圈,热流就开始放大,经脉感觉也更加结实有力;
再转一圈,新抓来的光点,带着更大的热流,开始冲击新的经脉。从原有的路线分叉,往胳膊上、手指上,一个一個穴道,冲击开去。
看来,我修炼的功法,或者说,铜片给我的功法,吸收的能量性质,就是这种土黄色的光点?
有目的性地吸收,这就好办了,这就能加快运功速度了啊!
带着新的领悟,沈乐从冥想当中醒转过来,起身出外。墨斗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沈乐一看他们修好的桌腿,就皱起眉头:
“你这修的……不对啊!”
用普通人的目光看来,老板娘店里拉来的家具,无非就是一些桌子椅子,还有一只柜子。
样式简洁,横平竖直,没什么雕花,更不用说描金画彩、镶嵌螺钿贝壳。
漆面剥落,微有划痕,简单来说,就是在任何一家老式餐饮店里,都能看到的木头桌椅,毫无特色。
但是,沈乐这会儿正开着灵眼,目光落到墨斗刚修好的一把椅子上,就皱了皱眉。
那把椅子破损得最少,只断了一条腿,被墨斗指挥着锯子锯掉破损部分,再锯一段新的出来补上;
指挥着凿子凿出榫卯,把断腿和新补上的镶在一起;
再指挥另一把凿子裹上砂纸,在椅子腿上好一顿打磨,打磨掉残留的油漆。只等上好新漆,油漆干透,这把椅子就算完工了。
可是……
可是……
用灵眼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把椅子上上下下,笼罩着一种氤氲的气场,覆盖了旧椅子的每个部分。如青烟随风飘摇,如月光在水波中流淌,有形无质,却又流动得异常顺畅。
然而,这种顺畅,在流到缺失的那只椅脚时,被硬生生阻拦住了!
哪怕补上去了一段,椅子上的气息,却没有连通到那里。每次往下方流淌,每次都被新补上的那一截拦住。
连带着椅脚最下方,原有的那一段,都像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气息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轻烟一样散去。
“看来还不能偷懒……”
沈乐叹了一口气。这些基础工作,可以交给小墨斗去做,但是这些调和气息的工作,必须得他自己亲手完成,墨斗完全帮不了他!
沈乐蹲下身,缓缓运功,把热流运转到手指尖。抓住椅子上方的气场,往下一扯,再一扯——
呃,断了!
沈乐换了一个法子。左手按住椅面,右手握住断掉的那个椅子腿,捏紧,再从上往下,用力一抹。
这一抹,手指像是什么都没碰到、只是单纯握住椅子腿,又像嵌入厚厚的沥青当中。
随着手指移动,确实有一点气息被他“抹”了下来,沾染到了刚刚锯下来,补进椅子腿的新料当中。沈乐眼睛一亮,再接再厉,用力抹了几下:
有用!
真的有用!
那个老板娘,花大价钱把修复工作交给他,是不是想到了这一出,是不是看出他有这本事?
沈乐摩拳擦掌,投入工作当中。这气场的问题,他看不出也就算了,权当把桌椅柜子修好就行;
但是,开了灵眼,看出来了,那就不能忍。逼死强迫症啊!
不抹平这些气息,不把这椅子的整个气场抹匀了,这把椅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法交出去!
沈乐化身泥瓦工,握着椅子腿吱咕吱咕,奋力往下抹。
只抹了二三十下,眼前微微一暗,椅子上的气息已经看不到了,手指也没有了那种嵌入沥青当中的触感。
不是吧?
灵眼状态消退得这么快?
还是说,抹动这种气息,对他的消耗异乎寻常?
沈乐无从寻找答案。他微微闭目,按照铜片给的运功路线,引导热流,沿着任督二脉旋转。转了九个圈子以后,睁开眼睛,长长吐了口气:
灵眼又来了,又能用了!
这功法的续航有点差啊,运功一次,干活五分钟?
啥时候能升级啊?
木椅静默,铜片无声。沈乐也无处询问,只好定了定神,继续干活:
抹一下,抹一下,再抹一下。眼看着椅子上的气息,在新补上的部分已经蔓延了一半,沈乐眼前又是一暗,灵眼状态,再次消失……
再运功,再干活。沈乐连续运功七八次,才把这根椅子腿上的气场抹匀了,上面的整体,和下面断裂的部分连接在一起。
“唉,老板娘,我干的活,可对得起你给我的价钱了啊……”
第27章 老板娘救命!快饿死了!
把椅子上的气息抹匀,效果立竿见影。
上下一连通,沈乐就看着椅子上的气息上下流动,自成循环。一个微小的漩涡,在椅面上张开,把整个木头椅子包裹在一起。
而新补上的那块木头上,气息渐渐沁入,很快,就和原来的椅子浑然一体,灵眼观察,看不出什么区别。
“嗯……舒服了。好了,接下来,上漆!”
新买的水性木器漆,开罐,加水,搅匀,调色。水性漆干得再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刷第二遍,这段时间,沈乐就背着手,优哉游哉,去观察墨斗的工作:
必须说,墨斗不愧为木匠工具当中,最强力,最有灵性的魁首。铅坠腾跃,墨线飞舞,整個工具匣里几十件工具,被他指挥得团团乱转:
【锤子你过来!胶布包好了吗?上去敲啊!把破掉的木桌,按照榫卯结构,全部敲开,敲成一个一个部件!】
【平口木凿,上!榫孔里面的污迹,残留的胶,都给铲掉!】
【锯子,别傻呆着,去那边开锯!桌子打破了,不得锯一块木头补上啊?】
【还有你,刨刀!锯子锯好了,就是你的事儿了!把木头表面刨平,刨光滑!你刨完了,才轮到他们打磨的干活呢!。
墨斗坐镇中央,铅坠飞舞,墨线“嘣”、“嘣”、“嘣”,一下一下,在木头上弹出笔直的线条。
弹完了,跳起来,在某个工具上一点,被点到的工具就飞跃而上,接手下一步工作。
沈乐走近几步,仔细观察它们干出来的活儿。这一看,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小墨斗,你对你的小弟们,要求还真严格啊!”
比如说修补桌腿,单单竖向开个榫孔,把长方形的木棍嵌进去,那是不可能的。
必然还要在嵌进去的榫孔上面,横向开槽,再打进去一个木楔,这样才能保证连接强度,保证不会一脱胶,桌腿下半截就会掉下来;
比如说修补桌面,换成沈乐,大概就是两边各打几个洞,塞几根圆形木楔进去,把木板连接在一起完事。墨斗呢?
打洞是不存在的,光是打洞、塞木楔,木头热胀冷缩,当中肯定会露出缝隙。
墨斗对小弟们的要求,是在木板侧面开槽,而且是开内部大、外面小的燕尾槽!
原本的桌面开凹槽,用来修补的那块桌面开凸槽。然后,把木板的凸槽嵌入凹槽,往里一推,直接到底,严丝合缝。
沈乐默默咋舌。这么长、这么笔直光滑的燕尾槽,换他来,都未必有这手艺,必须得上机器。
可是小墨斗,就凭一根墨线弹啊弹,就凭他指挥的几根凿子和刨刀,咔嚓咔嚓,刷拉刷拉,就能干得漂漂亮亮。
当年它的主人,那位大佬,不,那两位大佬,是什么手艺啊……
“小墨斗,话说这个单子干完了,伱能再去接点儿活,比如打一批家具给家里赚钱么?”
铅坠跳起来给了他一下。沈乐笑着摇摇头,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欸,这把椅子上的气息,又开始断裂了!还得再重新抹一遍!
这种莫名的气息,刚才只是浮在新木料表面,没有沁到内部去,还需要多多的加工,才能让它稳定下来呢!
引导气息,抹油漆,再引导气息,再抹油漆。如此反复循环,沈乐直到当天晚饭时分,才搞定了第一把椅子,拎着它去天香楼:
“我送货来了!——给我上碗羊肉饭啊!多加羊肉,再来一碗青菜!”
沈乐“通”的一声,把修好的椅子往前台边上一放,扬声开始点菜。立刻就有服务员过来搬椅子,低头一看,脸上就掠过一抹惊异:
“老板娘,老板娘,你来看下啊!”
咦?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莫非你们……看出来了?
沈乐忍不住用全新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服务员妹子,上上下下打量。
要说天香楼里的服务员,也实在是养眼。不但养眼,一群姑娘就没有走娇娇怯怯、小家碧玉风格的,都是雍容美艳,一个赛一个的风情万种。
穿一身唐代风格的汉服,走到老街上,都不用额外妆饰,活脱脱就是开元天宝画卷里走出来的仕女。
眼前这一个,沈乐记得她姓乔,日常穿一件雪白的短衫,短衫下方,鲜红裙摆如火焰一样,随着她的步伐跳跃旋动。
然而灵眼看去,她身上却笼罩着一团青气,一团和大樟树阿绿相似,只是量少了很多的青气。红白二色如丝如缕,装点在青气上方。
再仔细看其他几个服务员,身上也都笼着薄薄的青雾:
小玉身上带着白气,小葛身上带着紫气,小赵身上多了一层粉雾,小窦身上,倒全是蒙蒙的青雾,只是上一层和下一层,仿佛有点区别?
至于老板娘,反而看不出来什么,用人眼看、用灵眼看,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模样。袅袅婷婷,走到前台,低头一扫,立刻笑了出来:
“唉哟~~~这手艺可精巧!沈先生,累着了吧?稍等,这就上菜!”
一大碗羊肉面立刻上了桌。沈乐狼吞虎咽,整整一海碗,连面带肉再带着汤水,几乎是直接倒进嗓子里。
他吃完面,揉了揉肚子,感觉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什么都没吃:
“老板娘,再来一碗!多多的上肉!不,干脆来一碗羊肉吧!”
他这幅饿死鬼的样子,连舞台上表演的小伶都惊到了,舞蹈动作停了一停,伸头去看。老板娘一直靠在前台,不动神色地观察着他,看他这个样子,就笑了出来:
“稍等啊!”
转身进去,好一会儿都不出来。沈乐趴在桌子上作饿死鬼状,等得都要用筷子敲碗边了,才看见老板娘端出来满满的一大碗羊肉,再一碗米饭,往他桌上一放:
“不好意思,这个要热一下,来得慢了……”
沈乐已经来不及听她说什么了,低下头,塞了一大口羊肉进嘴。还没咀嚼,眼睛就睁圆了:
“唔——”
这味道!
这不是普通羊肉的味道!
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他们家吃到的,羊肉的味道!
第28章 老板娘,你给我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新来的这碗羊肉,看着和之前送过来的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浓油赤酱,一样的晶红油亮,一样的酥香软嫩。
硬要说区别,就是肉的颜色仿佛有点深,但那也可能是酱油放多了,或者换了一种颜色比较深的酱油……
但是,肉的口感,差别那就太大了。沈乐在天香楼也吃了快一个月的饭,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
唯一能比得上的眼前这一碗的,就是他第一次来天香楼,吃的那个什么“yugong”的肉。话说那到底是什么肉来着?
他查来查去,各种猪牛羊、鸡鸭鱼的名字都查遍了,就没有查到叫这个名字的!
眼前这一碗,没那么鲜美,也没有那种一口咬下去就在嘴里跳动,酥酥麻麻的感觉。
只不过,一口下肚,胃里迅速升起一股热气,扩散到四肢百骸。微微动弹一下,似乎还有细微的电流,在身体各处流窜:
“呼,好热!”
沈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终于放松下来。这一口羊肉下肚,他终于有种感觉:
不用死命抢了,能吃饱了,不会饿死了……
他放慢了一点干饭的速度,拨一小团米饭进嘴,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秋收没到,饭馆里上的还是去年的大米,然而晶莹软糯,粒粒分明,舌尖轻轻一抿,就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散开来。啧,老板娘很大方啊!
这米也特别好,平时他在馆子里吃的米饭,比起来简直像是砂砾!
我修椅子的手艺真的这么好吗?
或者,我把椅子上的“气息”抹匀,这手艺真的这么重要,值得老板娘拿出压箱底的食材?
沈乐脑海里念头乱转。抬眼望去,只见老板娘正凝神打量着他,和他目光一碰,不但不闪避,还露出一個若有深意的微笑。
一瞬间,沈乐莫名有种感觉:这事儿,懂的就懂,不懂就不懂,哪怕看破,最好也不要说破……
行吧……
他不再尝试探究,低头舀了一小勺羊肉汤,倒在米饭上拌了一拌,送进嘴里。米饭淡淡的甜味,包裹住羊肉汤的鲜美,沈乐忍不住仰起头,大大叹一口气:
啊……
肉汤拌饭,人间至美……
他不再焦躁,一口一口,慢慢吃完这份羊肉饭。
胃里沉甸甸的,细细的热流温暖四肢百骸,让他升起了一种慵懒的饱足感,只想找张床倒下去睡一觉。
只可惜天香楼是饭馆,不是酒店客房,没有床给他睡,只有老板娘款款而来:
“沈先生,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沈先生,修家具的这段时间,记得每一天,每一顿,都到我们家来吃哦!”
“什么意思?”
沈乐精神一振,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隐秘。老板娘却又不给正面答复,只是微微一笑:
“沈先生,为了您的健康,请一定要来我们家吃哦!不然,以您现在的工作强度,恐怕您会撑不住……”
沈乐再要询问,老板娘已经嫣然一笑,翩翩入了后厨。他摸摸肚子,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
“我这修家具的手段,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老板娘给的这碗羊肉,大概,也许,可能,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吧?”
是什么灵兽?
妖兽?
天材地宝?
或者加了奇怪的药材,可以帮助人固本培元,增加元气,提高炼精化气进度的那种?
沈乐疯狂脑补中……
嗯,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他提供的服务,和老板娘提供的报酬,似乎,也许,好像,大致有点儿相称了……
沈乐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慢慢悠悠走回老宅,慢慢悠悠坐下,慢慢悠悠运功、开灵眼。咦!
这次运功的效果,格外好啊!
以前运个九圈,热气基本上就消耗干净了,再想多转一圈也做不到。这一次,一口气转了十八圈,居然顺顺利利,毫无障碍。
十八圈绕完,沈乐静心凝神,引导热流涌到双手,再伸手按住一张刚补好的桌面,用力抹过。一下,两下,三下……
比上次顺利很多啊!
手指按在桌面上,原来像是只能沉进去一毫米,这一次,似乎按进去了两三毫米;
往下抹的时候,原来抹个半厘米就会断掉,这一次,顺顺利利,抹过去一厘米;
之前抹了二三十下就后继无力,这一次,一口气抹了四五十下,将桌面整个儿抹平了,灵眼视野才黯淡下来……
这羊肉,这,就算是羊肉吧,效果真好!
沈乐欢欣鼓舞。之后十来天,每天抹好桌子、椅子上的气场,就饿死鬼一样冲到天香楼,敲碗等吃。
有时候老板娘在,有时候不在,不管在不在,沈乐吃到的,都是这种沉甸甸的、仿佛有点儿电流的羊肉。
每次吃完回去,运行铜片功法,效率大大提升,抓着补好的桌子、椅子抹平气场,速度大大提升……
有小墨斗指挥工具们干活,有老板娘的后勤帮助他运功,本来一天只能搞定一件家具的,现在,每天,能搞定三件家具了!
沈乐心情大好,工作进度飞快。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把所有的家具修复完毕,连气场都融合如一。
所有修复完的东西送到天香楼,沈乐在角落里捧着一碗羊肉面,灵眼左右张望,大开眼界: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修复的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还有那个黑漆五斗橱,上面氤氲的气息,和整个饭馆相融,不停流动,隐隐约约像是形成了一个阵法。
而这个阵法,在小木偶参与进来以后,消融戾气、抚平烦躁的作用,赫然增强了许多。
走进饭馆的客人,哪怕对此一无所知,也会感觉身心舒畅,烦恼尽消。而且……
沈乐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他没看错,小墨斗的新功能,那个调和使用者气场,让他们更加融洽、消弭矛盾减少争吵的功能,也被加进饭馆气场里来了?
我真是太厉害了!
决定了,回去就把宅子里的家具都修一修,把所有家具的气场都调和一下,让自己住得更舒服些!
第1章 给宅子做个另类监控?(求追读)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刚发了一笔四万多块钱的财,沈乐腰包鼓鼓,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然而,在老宅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他就打消了把整个宅子的家具,全都修一遍的念头:
无他,太贵。
海南黄花梨的木料,一根直径7到8厘米,长度30厘米的,七八百起步——网店,不保真;
小叶紫檀的木料,一根直径15厘米,长70厘米左右,六七百——还是网店,也不保真;
金丝楠木?
什么金丝楠木?
至于沈乐在读研的时候,跟着老板干活联系到的供应商,供应木料基本上保真的,那个价钱,呵呵。
翻两倍不止。
他手里这点钱,全部买成木料,翻修宅子里的老家具——大概,也许,可能,最多翻修半个院子?
这都不算房梁、柱子什么的……
“我还是太穷了啊……”
沈乐摸着腰包,由衷感叹。叹完一口气,搓着下巴,凝神思考:
要怎么赚钱呢?
要做些什么,才能赚到足够翻修这座宅子的钱呢?
接修复古董的单子?——前提是,修复的古董,不能突然活过来,把委托人吓一跳,或者委托人要有能力控制成精的古董?
打家具卖?店面在哪里?售货员又在哪里?他手里不多的流动资金,能供得起店面租金和销售员吗?
或者……
利用墨斗的能力,定向做一些可以消除戾气、融洽主人关系的家具,然后卖高价?
好主意。
卖给谁?
沈乐甩了甩脑袋,决定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就有人在天香楼里看到他修复的家具,然后找上门来了呢。
他自己安顿好墨斗,在宅子里慢慢逛。这一逛,倒是看出来一点不同的东西:
灵眼之下,原本只能看出,这座宅子上笼罩着相当强盛的气息。有房子顶上的,也有大樟树上的;
这会儿仔细观察,却发现气息像他修过的椅子上一样,贴附在表面,渗透到木头、地砖、瓦片当中。
沈乐凑近第二进正堂的柱子,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遍,又伸手一抓:
咦?
确实揪下来一小团?
他把这一小团气息捏在手里,团一团,揉一揉,搓一搓。那莫名的气息像水一样,团一团小了一点,揉一揉散开一点,搓一搓又少掉一点。
沈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很有些舍不得:
怎么保存它呢?
拿個盒子?
拿个罐子?
他左看右看,掏出那个之前做好的,但是并没有用上的枣木鬼工球,把那团气息拍了上去。揉一揉,按一按,奋力抹平。
果然,那一小缕气息遇到木头,就乖乖地渗了进去,保存在鬼工球当中。沈乐眼睛一亮:
不错啊!
保存好了!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鬼工球。下一刻,头顶上方,灰尘簌簌而落,直接迷住了他的眼睛。
沈乐:???
什么情况?
再搓一搓,又有灰尘掉下来。沈乐来回尝试几次,终于确定了一点:
这颗鬼工球,和眼前的柱子,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非常微弱,几乎没有办法影响到柱子本体,唯一的互动,就是擦拭鬼工球的时候,就约等于擦拭柱子,可以让柱子上的灰尘掉下来一些……
欸?
那我岂不是多了一个,可以直接观察整个宅子,直接控制整个宅子的方法?
比如说,我做一个整套宅子的小模型,左右两路,各三进院子,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再加上外面一圈围墙。
把模型和宅子建立起联系,以后有人闯进宅子,我直接搬动模型,就能把他赶出去!
沈乐摩拳擦掌,立刻开干。做模型用不着太好的木料,之前剩下的杉木木方,直接就能派上用场。沈乐左手墨斗,右手皮尺加记录簿,飞奔而出:
“郑墨,靠你了!来,量一下这个小楼的长宽,每个房间的长度!”
刷,刷,刷。铅坠甩出,墨线绷直。沈乐只管在旁边量墨线,记录,画图,在图纸上标记尺寸:
“等等,高度怎么量?”
难道我要去找梯子?
【不用!看我的!】
墨斗传达过来一缕意念。沈乐还没想明白它要怎么做,只听嗖的一声,铅坠向上发射,冲过屋檐——
然后,落下,甩动,牵引着墨线,在檐角绕了几圈。线轮刷啦啦转动,收紧墨线,把墨斗拉了上去,再次用力一甩。
墨斗安安稳稳落在屋檐上。铅坠这才反向旋绕,带着墨线松开檐角,从高空笔直垂落下来。
“这也行……”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喂,小墨斗,你的行动力也太强了,这房子还有什么地方是你到不了的!
幸好小墨斗和小木偶日常不太交流,要是这两位沆瀣一气,那上房揭瓦,甚至拆屋,都不是不可能的啊!
但是无论如何,有了小墨斗的帮助,沈乐的工作效率大幅度提高。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把他居住的西路三进院测绘完成,画出图纸。
然后,沈乐敲敲木方,墨斗就自动跳了过去,嘣,嘣,嘣,开始在木方上面弹线……
锯子刨子,锤子凿子,紧跟着一拥而上。
沈乐下达完指令,让他们做一个1:100的院子模型出来,就只管去睡午觉。
梦里沙沙沙沙,一片声响,他翻个身,在白噪音里睡得更沉了……
一觉醒来,工作台上,已经立起了一个长方形的木框,被约略分为六块。左下角那个方块里,一个具体而微的小院子,正在渐渐成型:
木头围墙已经建好,一只圆规正指挥着两把凿刀,在镶嵌榫卯结构,搭建二层小楼;
另外两把削刀上下翻腾,在给小楼的门窗雕花;
工作台另一侧,刨子正在努力赶工,刨平左右厢房的墙壁;
刨子边上,一只毛刷殷勤地蘸了木工胶,往细木条上粘刨花……
“这又是在干什么?”
沈乐好奇地戳了戳刨花。铅坠探头“看”了一眼:
【紫藤。】
啊?
紫藤?
紫藤架子搭好了还不算,你们连小楼前面的那架紫藤,都给我做出来了?!
第2章 何方道友在我家渡劫?(求追读)
沈乐给墨斗和工具们的效率点了个赞,端起镶嵌好的二层小楼模型,返回真正的小楼。
一个一个房间走动,一把一把抓着房间里的气息,往模型上按:
楼下正厅!
左边第一间,卧室!
左边第二间,起居室!
右边第一间,书房!
右边第二间……
每一间的气息,都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好在小楼模型做得足够精致,沈乐才能抓住每一间的气息,针对性地塞进模型对应房间。
抓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稍稍运功。再继续抓气息,继续往模型上揉……
经过半個月的做家具——吃羊肉反复洗礼,沈乐的耐久能力,已经得到了相当大的提高。他居然把一层楼全部搞定,才坐下来进行了一次深度冥想。
然后,站在最右边那间,低头,凝神,鼓起腮帮子,对准最左边那间用力吹了口气:
“呼……”
一口气吹过,模型房间里像是刮了一场飓风,房门吹开,窗子格格作响。沈乐快步走去卧室,才到门口,就忍不住笑了:
卧室里的千工床,床帘直接甩到了床顶上,美人榻上的靠枕掉到了地上,房门甩开,窗子全部大敞。
看这个样子,确实像是刮了一场大风,他手里的模型,和整个宅子,联动挺不错啊!
沈乐志得意满,继续上二楼。开始抓取气息之前,扒在二楼窗口,大喊一声:
“郑墨,你加把劲啊!——等我把二楼全部搞定,你要把整个院子做出来哦!”
墨斗一声不吭,连铅坠都不往上甩一下子,只有榔头和凿刀改变了一下节奏,特别大地敲出“当当”两声,表示听见了。
然而等到沈乐下楼,发现整个院子的模型,已经整整齐齐、精精致致地,摆在了那个方框里。
不单左右厢房,角落里的耳房每一间都不少,房顶上用刨花粘成了瓦片,就连木架子上的紫藤,都用细木条和刨花粘了个大概。
沈乐:“……”
就和我拼效率是吧?
看谁更卷是吧?
行,今天大家都别休息了,拼到最后一刻!
“郑墨,辛苦你了,还有五个院子,咱们加把劲啊,尽快做出来!
——等全部做好了,这栋宅子就有监控了,哪里进来人,哪里有人干坏事,我一眼就看见!”
一堆锤子、凿子、锯子、刨子,咯吱咯吱,努力发声。墨斗一跃而起,奔了第二进的正房去:
【交给我!我做的模型,绝不会有问题!】
一杯茶,一包烟,一个院子逛一天……不,是一个模型做半天,一个模型粘附气息,大约也要半天。
沈乐奋力工作三天,终于把整个宅子,六个小院,模型全都做完。站在模型顶上看去,整个宅子,尽收眼底:
“东路第二进,池塘里有条鱼跳到岸上了?——给它推回池子里去!”
“东路第三进,阿绿头顶上,是不是飘了什么东西?那个红红的,是塑料袋吗?给它吹下去!”
“西路第三进,就是我这个小楼后面的围墙……是不是跳上来一只猫?”
猫这种东西,沈乐就有点心软,觉得没必要赶走。他爬上二楼,推开窗子向北望去,果然,一只黑灰相间的狸花猫,尾巴高高翘起,优雅地走在围墙上。
看到沈乐探头看它,它还“咪”了一声,趴在墙头上,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
沈乐忍不住笑了一笑。这模型很准确啊!看着像有猫,实地一看,真的有猫!
他转身下楼,走向东路。东路第三进,一个巨大的红色塑料袋,果然离开了大樟树树顶,挂在假山顶上;
再走到东路第二进,池边水泥地上,老大一道湿痕,还有两三片鱼鳞粘附。
沈乐回头望望池子,水池里面,一条金红的锦鲤摇摆着尾巴,波喇一下,潜入深水当中。
甚好!
通过这个宅子模型,通过模型上粘附的宅子气息,能够做到有效监控、有效干预整个大宅!
以后,只要他能经常看一眼模型,就再也不怕大宅里进人啦!
“郑墨!小墨斗,加把劲,弄点儿栏杆什么的,糊在模型的围墙上,给这围墙加上一圈!”
哼!
周围都加高一倍,看有谁能翻墙进来!
墨斗应声跳起,弹墨线、指挥工具们干活。沈乐开开心心,准备去天香楼吃饭,刚打开宅子大门,就看见一个姑娘袅袅婷婷,站在门外:
“小玉?”
“沈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小玉仍然是那一身水莲花似的白裙,手里拎了个三层木提盒,往上举了一举:
“今天晚上,天香楼有点事,不接待外客。老板娘让我跑一趟,把您的晚餐送来~~~”
有点事?
什么事?
又要宴请哪路妖怪吗?
无论如何,感谢他们还记得送饭……
“多谢多谢!”沈乐赶紧接过提盒。实木的提盒,再加上里面的菜,很有些分量,压得他手往下一沉:
“进来坐坐?”
他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小玉毫不客气,就着他的话头跨进了门槛:
“好啊!——我能在这里逛逛吗?据说你这里有个荷花池,特别漂亮!你先吃饭,吃完饭,我把餐具带回去!”
事已至此,沈乐也不好说不。他拎着食盒,直接去吃饭。
老板娘送来的菜还是很丰盛的,红烧羊肉香气扑鼻,炒青菜翠绿鲜嫩,拌黄瓜散发着酸溜溜的气息,闻一闻就让人胃口大开。
沈乐一边吃,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观察模型,看小玉走到了哪里:
嗯,小姑娘还是很乖的嘛,没有乱跑,也没有尝试推门翻窗,就安安静静站在池边,大概在看荷花?
这样的客人,他还是挺欢迎的,多来几个也没关系。沈乐安心下来,埋头大吃。一碗米饭吃掉一半,青菜几乎扫光,忽然一扭头:
“咦,外面风怎么大起来了?天怎么也黑了?”
他撂下筷子,起身出外。就这么几步路,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浓密的黑云,看着像是要压到房檐上,云中电光流窜。
猛然间,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笔直打下:
“咦?”
“何方道友在我家渡劫?”
第3章 天香楼这群女服务员是啥?!
沈乐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闪电劈落的方向看。
平时看到的闪电,都是远远地高悬在天上,刷的一道下来,再刷的一道下来,劈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如果侥幸能看清楚落点,那一定是美国自由女神像、广州小蛮腰这样的地标性建筑。
但是今天,轰隆隆的雷声,一声连着一声,简直像是楼上有个孩子,踩着滑轮车在楼板上碾似的。
那电光不停闪烁,更让人心惊肉跳。隔着院墙,他不太确定,但是……好像每一道,都劈到隔壁院子里去了?
不会劈到大樟树身上吧?
不会是大樟树在渡劫吧?!
念头这么一转,沈乐一颗心都揪起来了,撒腿就往隔壁跑。推开院门,一脚跨进夹道,就被迎面卷过来的狂风暴雨吹了个仰倒,眼睛都睁不开:
“呜……这雨大得离谱啊!”
他冲了两次,两次都被吹了回来。第三次还要冲,头顶上焦雷滚动,一道闪电笔直劈下,差点儿劈到他脚前。沈乐吓得往后一跳:
“喂!”
我不过去了,我不过去了还不行吗?
渡劫这种事情,不是我这种肉体凡胎能掺和的,我乖乖在隔壁看着还不行嘛!
好在有了宅子模型,可以远程实时监控。沈乐快步溜回工作间,趴在模型边上看。一眼扫过去,就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大樟树——或者说,至今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阿绿,并不是这次的打击对象。
雷云笼罩的地区虽然广大,电光却没往东路第三进院子攒射。
那棵用樟树树枝、树叶做的假树,在院子模型中央站得稳稳当当,枝叶虽然摇晃,却没有半点起火、断裂、坠落的意思,看来只是被风吹到……
“好像是第二进院子的事儿?第二进院子谁渡劫?难道是那条鱼?”
沈乐趴在工作台边上,伸长了脖子,往第二进院子里瞅。隔着厚厚的模拟雷云,要看清楚,实在太难,不得不趴下来,从雷云和院墙的缝隙朝里张望:
“池子……没问题。池子里的鱼……目前没有跳出来的。池子边上的花树……好像也正常。咦?小玉哪儿去了?”
那姑娘呢?
模型里隐隐约约的小人儿呢?
怎么消失不见了?
不会被雷劈死了吧?!
沈乐这一惊非同小可。好好的姑娘到他家来,万一死了,哪怕是被雷劈死的——
哪怕他不用承担责任,他也过意不去啊!
沈乐一撑桌面,就要站起。这一瞬间,头顶上一声炸响,又是一道电光穿空而下,落在东路二进院当中。
雪亮光芒划过,沈乐眼睛忽然一亮,再次趴了下去:
亮光照亮小小的院落模型。一明一灭之间,沈乐忽然发现,这个十几厘米乘二十几厘米大小的小院子里面,仿佛多了点东西!
多了什么?
房子?不,房子一间没少,一间没多;
水池?水池也没有多一块石头、少一块石头,水面也没有扩大或者缩小;
池子里的仿真荷花,没烧起来,池子里的鱼,至少没有跳到岸边上挺尸的,至于池子边上的花树……花树……
什么时候多了一棵半人高的花树?
而且开满了白花,大朵大朵,少说也有手掌大的白花。轻盈,丰艳,飘飘欲仙。
哪怕缩小了100倍,歪着头在模拟雷云底下看那模型,都能透过花树和花朵的姿态,看出惊心动魄的美感来。
沈乐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刹那,一個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被闪电劈进他脑海:
别告诉我,这棵花树就是小玉!
千万别!
仔细回想,其实以前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这个念头。名叫天香楼的饭馆……很明显不是凡人的老板娘……
天香楼里那群服务员,穿白衣的小玉,穿紫衣的小葛,穿粉裙的小赵,穿绿裙的小窦……白衫红裙的乔乔……
还有开了灵眼看到的,她们身上蒙蒙的青雾,与大樟树一样的青雾,以及青雾之上的白紫粉绿各种雾气……
然而这个时候,要去纠结“这花树是不是小玉”,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上,焦雷又一次滚动,一道道细细的闪电,从模型上飘动的黑云中凌空击下。
沈乐就看着模型中那棵小小的花树,掉一朵花,再掉一朵花,又掉一朵花……
只剩最后一朵了!
这朵掉完,是不是就要完蛋了?!
正想着,黑云当中,压抑的雷声辘辘滚动,明显又有一波闪电要下来。
花树已经弯下了腰,花朵闭合,一片片叶子拼命摇曳,已经有七八根枝条自行断裂,向上飞起。
还没碰到闪电,那些断裂的枝条就着了火,瞬间成灰。而雷云当中,还是再次亮起了闪电:
“别啊!!!”
沈乐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手指一晃,拦在雷云当中,跟着就是一痛。他反射性地缩回了手,疯狂乱甩:
“嗷!痛!!!”
翻转手指查看,从食指到小指,四根手指的指腹,都蒙上了一层黑灰,像是真的被电流打过。沈乐尝试伸直手指,伸不直,尝试分开手指,分不开……
“我不会真的触电了吧?!”
心里正慌着,铜片微微一暖,一股热流从胸口发出,一直流到右手。
沈乐把右手举到眼前,眼睁睁地就看见手指上的皮肤卷曲、发脆、剥脱,露出一层完好的,粉红色的新皮肤。再握一下拳头,张开一下手指,完好无损!
“看来……不能这样干预……帮忙可以,拿命去顶,绝对不行啊!——所以,要怎么帮忙呢?”
沈乐皱眉思索。同一时刻,大宅外面的老街上,两个人扛着设备,狂奔而来,跑得满头大汗:
“师兄!那个雷……是……什么?”
“我也说不准……”
特别事务局二人组的师兄,顾玉林同志,一边跑,一边努力扛起肩上的摄像机。摄像机对准雷云,立刻跳出来一个读数:
“师兄!这是什么东西?在那个沈乐的房子里面?我们要不要去救人?怎么救人?”
“……我在想,还是打电话叫消防队吧……”
第4章 帮道友渡劫?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特别事务部二人组,远远地站在老街尽头,时而仰望老宅,时而低头看看仪器上的读数。
每看一眼,眉头就狠狠一跳:这读数!这读数!!!
身负重责,对于辖区内明显有异状的区域,他们都得定时巡逻、定时记录。这老宅,他们虽然不好天天拍门打扰,也经常从墙外路过,用仪器扫上一扫:
墙壁的灵压读数,日常在10~20之间浮动,从来没有什么大的浮动;
升起无人机,远远扫描老宅中心,日常读数接近五位数,也是稳稳当当,上下浮动极小。可是,今天,今天……
今天这座老宅,哪怕已经隔了近百米,散发的灵压,还是让他们俩心惊肉跳。
那朵黑云,正正地压在老宅顶上,仪器对准了扫一扫,五万多,六万多,五万多……
然后突然跳一下,跳出一个十万多的数字,劈下去一道闪电。停一会儿,再跳个十万多,再劈下去一道闪电!
“这……这是有谁在渡劫吧……这真的是在渡劫吧……”
章秉信喃喃。他年纪小,修为低,但是对灵气更为敏感,那黑云给他的压力,也更大一些。
这会儿,远远地仰望那朵黑云,他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渡劫为什么要在城市里渡!
为什么要在居民区渡!
你去深山老林渡劫不好吗,你去无人区渡劫不好吗,这里都是木头房子,万一劫雷劈歪了一下,劈到附近居民怎么办!
那座老宅还是有主人的……主人撤出来了没有?
“喂,消防队吗?”他在瑟瑟发抖的时候,做师兄的,已经拨通了电话:
“南华路18号老宅头上,一直有闪电在劈,有很大的火灾隐患,请你们支援一下……
什么?有没有起火?现在还没有,但是这么密集的闪电,很容易发生火灾的……喂,喂喂?”
嘟……嘟……嘟……
顾玉林苦笑。没起火,人家不管,看来,还是要通过特殊事务部的内部线路吗?
“算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万一真的着火了,我们现在施法聚集云气,让它快速降雨,应该也做得到……”
师兄弟两个爬上一座没人老屋的屋顶,摆开小桌子、小旗、香炉、令箭,摩拳擦掌,随时做好准备。老街另一头,天香楼上,老板娘手扶栏杆,面带忧色:
“能做的都帮你做了。小玉,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大宅里,沈乐甩了一会儿手,又把心思转回那朵雷云上。用手去接肯定不可能了,他还不想死;
用别的东西去接呢?
比如说,来個避雷针?
——我这宅子到底装了避雷针没有?
他仔细回忆一下,仿佛是没有装过的。
现装也来不及了,且不说那个院子打雷打得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得去,现在打电话、订购业务、让工人上门安装?
一套流程走完,该劈的雷都劈完了,该死的也都死透了!
那有什么办法——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个忙……
沈乐站起身,眉头紧皱,团团乱转一圈。从东转到西,从西转到东,蓦然眼睛一亮:
有了!
老板娘送来的食盒,食盒底部,有双金属筷子!
金属导电,插进去就好,它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东路二进院模型的任何一栋房子!
沈乐抄起金属筷子,急步走到模型旁边,狠狠往下一插。模型里的地面用的是薄木板,上面敷一层胶泥,十分脆弱,他全力一插,立刻扎穿了木板。
金属筷子稳稳立在“水池”旁边的“泥地”上,只见微型雷云一亮,一道闪电偏转方向,直接打在了筷子上!
“稳了!”
沈乐大大松一口气。闪电接二连三,打得金属筷子表面莹莹发亮,像是被抛光了一样。
连续三五道雷之后,雾散云开,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往下低落,外面的天空,赫然亮起了一片。
“好像没事了?……应该没事了吧?”
沈乐趴在模型边上往下看。房子,正常,水池,正常,水池旁边的花树……
那株开白花的,疑似小玉的……
好像还在?
还是以花树的形式存在?
水池边,水榭里,树荫下,没有出现白衣服的小人儿?
那还是先不打扰人家了吧,让人家缓一缓。
据说,听说,小说里说,妖怪渡劫成功,一般都是被劈掉半条命,状态很不好的,没准那白裙子都烧焦了呢……
沈乐收回目光,淡定吃饭,甚至还把碗给洗了。大宅外面,盯着雷云的茅山道士二人组,也大大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烧起来。这栋宅子全是木头的,周围也都是木头房子,这要烧了,麻烦就大了!”
“师兄,那我们撤了?”
“你在这里,我到前门去看看。”做师兄的沉吟了一下:
“远远盯住就行,观察一下,在里面渡劫的是谁,渡劫以后情况怎样。别靠近啊!千万别靠近!”
虽然他大概有数,能在那位大宅主人的地盘渡劫的,大概不会是什么凶妖厉鬼,但是,也尽量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章秉信答应一声,收起各种法器,趴在楼顶上,只把“摄像机”举起一点,透过镜头远远观察着。
顾玉林快步绕到大宅前门,远远观望。刚举起手机,就看见老街对面,袅袅婷婷,来了一个撑着伞的俏丽人影:
“老板娘?……在里面渡劫的那位,和她有关吗?”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沈乐站在门外,看到老板娘,也明显松一口气:
“您终于来了!伱们家那个小玉……”
“我知道,我就是来接她的。”老板娘笑意盈盈,右手把一个竹编提盒举到他面前,盖子还没开,已经有甜香从其中流溢出来:
“沈先生,今天多谢您帮忙了。您的恩惠,我们稍后,一定报答。”
沈乐用力抽了抽鼻子。一手接过提盒,让开道路:
“不急,您先去接她吧!”
报答什么的不用提了,这提盒里到底是什么?
好香啊!
香得我胃里都要长出一只手,从喉咙里伸出来抢东西吃了!
快走,你快走!
第5章 老板娘:沈先生,您觉得我们是什么?
沈乐侧身让了老板娘进去,自己急匆匆走过夹道,踏进西路院子。前脚踩进去,后脚就掀开食盒盖子:
“哇哦!好漂亮!”
椭圆形的食盒里,三个晶莹剔透,莹润生光的甜白瓷小碟子,安安静静,一字排开。每个碟子里,都绽放着一朵鲜花:
确切地说,是三枚鲜花形状的糕点,并肩绽开。
左边一朵,洁白的,半透明的花瓣,一层一层向外舒展。花瓣虽然繁复,却只见轻盈,如同一朵刚从枝头摘下的白牡丹。
牡丹中央,淡黄色花蕊颤巍巍的,蕊尖一滴蜜露将坠未坠,散发着极度诱人的甜香。
中间一朵,色作粉红,花开五瓣。每一片花瓣都是外缘浅,中央深,中间凹下,颜色深红,镂出了细细的花蕊印子,微带奶香。
而右边那朵淡绿色的莲花,质地细腻,气味清爽。莲花中央,比拇指稍大的莲房上,居然镶了十二枚莲子,微微凸起在莲房之上,像是能够伸手剥出来吃。
沈乐左看,右看,向左伸手,向右伸手。连续伸手几次,都缩了回来:
“……这让人怎么舍得吃啊!”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吁了口气,下定决心。
找了张漂亮的黄杨木半桌,摆好碟子,调整灯光,还特地去正房座屏前的条案上,薅来那个玉壶春青瓷花瓶,摆在旁边。
然后,举起手机,调整角度——
“请手机先吃!”
咔嚓咔嚓,连拍几张。选照片,修图,发到朋友圈。坐下,开吃!
揪一枚白色花瓣。质感有点像云片糕,又比云片糕轻盈得多,入口即化;
揪一片桃花花瓣,里面是枣泥馅的,满口枣香,酸甜可口。枣泥绵密细腻,少一分糖则太酸,多一分糖则太腻,光是这调味,没有十年的功夫也下不来;
再揪一片莲花花瓣,入口茶香清新,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沈乐抿了一下,又抿了一下,立刻就感觉淡淡的热流从口腔延伸到胃里,再从胃里扩散到全身:
咦,这是什么做的?
怎么吃起来的感觉,和之前在天香楼,吃的那些特制羊肉,感觉很像?
他吃两口,闭目运功,再吃两口,再运功几圈。三枚点心一一吃完,感觉今天练铜片给的功法,都比平时多转了几十圈——
啊,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这样的点心,每天来一份,就是报答了!!!
这话他在肚子里转了七八十圈,实在不太好意思出口。再看朋友圈,已经被点了七八個赞:
寝室老大:哪家店?点评网链接来一个?
帮他寄样品做实验的师兄:偷偷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读博的师姐:哪家大佬请客?
同寝室室友:义父!义父!带孩儿一个!你在哪里?我这就过来找你!
沈乐:……咳。
点心是天香楼的老板带过来的,可能是店里做的。至于店里有没有卖,这个……
第二天早上,他去天香楼吃早饭,忍不住探头探脑,看菜单、看别的客人桌上:
呃,并没有这种点心……
老板娘带着几个服务员,忙得团团乱转,根本没空和他说话。早上没有,中午也没有,直到下午收市,老板娘带着小玉,专程上门来拜谢:
“沈先生,昨天多亏您了。如果不是您庇护,小玉这一轮劫数,没那么容易过去。
——先生是高人,您的恩情,我们不敢用俗物报答,只有这件东西勉强还行,您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她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黄杨木匣子,往前一推。匣子半尺长,一寸高,一寸宽,表面上浅浅雕了一丛兰草,从雕工到材质,看着都不怎么珍贵。
沈乐低头看了看,很想推回去:
谁跟你们说不要用俗物报答了?
我现在欠缺的就是俗物!
请务必用俗物报答我!我缺钱买老木料,缺钱买试剂,缺钱买很多东西啊!
“先生的修行,自有传承,我们也没什么可帮得上忙的。”他正在抓心挠肝,老板娘察言观色,大概看他脸色有点僵硬,微笑着推了推匣子:
“只有这一匣丹药,是补养元气的,药性温和。先生身在红尘,许多药材不方便取得,东西不凑手的时候,可以用这匣丹药顶一下。”
说着素手纤纤,把匣盖推开一线,露出内部的三粒丸药。
三个丸子都有龙眼大,用金箔包裹,看不出内容是什么、也闻不到药香。药丸底下衬着一张字纸,可能是药方,这时候也不好拿起来看……
沈乐哪怕相信她的话,也不敢拿到什么就吃什么。他打定主意,不行就把药丸拿去喂铜片,胡乱点了点头:
“嗯,嗯。多谢你们……”
“对了,小玉这丫头,也没什么可报答您的。”老板娘微笑着继续说下去:
“她想每天上门,帮您打扫房子、打理花木,您看如何?”
“……这也不必了吧!我也没做什么……”
看着小玉秋波流动,含笑低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沈乐下意识地就开口推拒。
多个钟点工干活当然好,可他这个宅子,真不能随便进外人!
小木偶没事儿就翩翩起舞,墨斗日常指挥工具们干活儿,不知道底细的外人来了,怕不当成闹鬼?
“真要报答的话,昨天那点心,给个链接呗?”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沈先生喜欢的话,回头让小玉每天做一份,定时给您送来。”
老板娘微微而笑。沈乐当场僵住:
“不必了吧?在店里吃就可以了!……而且,也不用这么精致,关键是材质……”
“沈先生,您不必客气。小玉受您的恩情,是必须要报答的,不然于她以后不利——”
老板娘正色道:
“而且,我也有点私心。我店里另外几个丫头,如果遇到难处,还想求您庇护。”
“庇护什么?”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您了。”老板娘向后微微靠了靠,十指交叉,轻轻放在桌面:
“你觉得,我是什么?或者,我们是什么?”
第6章 师兄带我去深山发财?我去!
“我觉得……”
面对老板娘的问题,沈乐深深吸了口气,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过去一次次打交道,他大抵也有一些猜测,只是从来没有和谁挑明过。
而日常打交道的人群之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也一直守着自己的秘密,假装从来没看出来。
虽然,他已经看出来了很多东西……那群女服务员,白裙的小玉,紫衣的小葛,粉裙的小赵,绿衫的小窦……
身上笼罩着和大樟树一样的青雾,青雾上方,又飘着一点点白色的,紫色的,粉色的,绿色的气息……
答案那么明显。此刻,面对老板娘若有深意的笑容,沈乐知道,他再也没法装作不知道。他定心凝神,慢慢回答:
“我感觉,我猜,可能是牡丹?玉版,葛巾,赵粉,豆绿……二乔……”
老板娘仰头微笑起来。沈乐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趁此机会,赶紧问了一个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可是,牡丹花怎么会开酒楼?还天天宰羊?你们……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老板娘的笑容越来越深。和之前的笑容相比,这一次,她的笑意,多了几分舒心和真诚:
“你猜得不错。至于牡丹为什么能开酒楼……问你个问题,‘牡’字是什么意思?‘丹’字又是什么意思?”
这……
沈乐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有点艰难地回答:
“‘牡’是公牛,大公牛,成熟的公牛。‘丹’是红色,正红色,朱红色。”
牡丹两個字,加在一起……
红色的大公牛。
这国色天香的花卉,它名字的本意,其实是这样的强悍而凶暴啊!
身为牡丹花妖,日常宰羊、煮羊肉什么的,对她们来说,算是个事儿么?
不过,牡丹花妖啊……
这样美丽的花妖,如果折在天劫下面,还真是,非常可惜呢……
“上门送点心什么的不必提了,堂吃就好。”他断然许诺:
“至于几位姑娘,如果需要,可以到我这里来。对了,如果宅子弄坏了,你们要负责修的!”
“那当然!——对了,先生这段时间,还是请尽量来天香楼用餐。我们虽然小门小户,但也有点补养气血的好东西,对先生修炼,还是有些微益处的。”
老板娘眼神明亮,站起身,盈盈一礼。小玉更是手忙脚乱,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深深屈膝,差点就拜了下去。
沈乐赶紧拽她起来。停一停,有点不好意思道:
“话说……我还有件事……能不能请老板娘帮个忙?”
“什么事?”
“就是最近,可能要做一些家具。”沈乐起身走到窗前,隔窗示意了一下:
“之前修复的家具质量,您也看见了……新的家具,我想请您帮忙卖掉。平价,就是说,市场上同材质实木家具的价钱,卖掉就行。”
卖掉就赚!
反正他只需要购入材料,干活有小墨斗,销售有老板娘。他赚个原材料和成品之间的差价,美滋滋!
老板娘目光流转,在中庭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上掠了一掠,深深吸一口气。这些家具……
这些家具上,都有相当微弱,然而能够调和气场、化解戾气的力量。
修行人用以布置道场,可以静心凝神;没有辨识能力的寻常人,哪怕重金求购,也常常求之不得。
只卖同材质实木家具的价钱……
这位先生,是借此修行,借此积累功德吧?就像让小木偶去到处表演一样……
而她们,即便只是帮忙卖一卖,也能顺便蹭点儿功德。像她们这样的妖类,多一点功德都是好的,都是对未来有大好处的!
她整顿衣衫,挺直脊背,向沈乐重重点头:
“先生高义。——您放心,这件事,我们尽全力去做,一定做好。”
沈乐:……
不是,你又脑补什么了?
你别给我拼命接单啊!小墨斗的工作效率,也是有限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资本家对不对……
老板娘满腔热情,告辞离去。沈乐这里,抖擞精神,赶紧开始干活:
“小墨斗!伱赶快想一想,做什么家具,能把你的能力发挥到最大!能最大程度上调和别人的关系,让他们少点争吵,多点融洽!”
【那当然是床啊!床头打架床尾和,床最靠谱了!】
小墨斗毫不犹豫地回答:
【而且,没人能不上床睡觉!要发挥作用,最好的就是床!】
“好,那就做床!”沈乐立刻下定了决心:
“来,我们来算一算,做一张床需要多少木料,然后我来下单!”
反正这年头,木方便宜得很,原木更加便宜。一千块钱的木料,打十张床,绰绰有余。
小墨斗的工作效率,一天至少能搞定两张床,一张床赚50块,他一个月,就多了三千块收入了……
然而很可惜,沈乐的赚钱计划第二弹,刚刚开始,就宣告中道崩殂。他才下完单,还没收货,就接到了师兄庄伯阳的消息:
“沈乐,最近在哪家高就?”
“复习考编……”
沈乐有点心虚地回答。此间乐,不思蜀,只要有方法给铜片充能、有钱入账,考编,那是什么?
“那最近有空没?”庄师兄发了一个地址,和长长一段文字过来:
“老板又接了个活,勘察、保护一个古建。许师姐见红了,要回去保胎,不能在这儿干活,老板人手不太够。过来不?工资照给!”
emmm……不太想去。人手不太够,就是勉勉强强还够,我这里也挺忙的。
沈乐刚想找理由推脱,庄师兄又发过来第二段文字:
“那是个古村落,除了我们要保护的,还有很多老房子。想找点什么旧家具啊,老古董啊,修复修复卖掉,除了目标建筑,剩下的看你本事!”
对啊!
沈乐精神一振。他这栋大宅,还有不少地方要修修补补,要日常维护呢!
去看看那些老房子,找点材料,哪怕找不到红木,什么老榆木、老枣木、老黄杨木啥的,各种老木方,能捞多少,就捞多少!
拆一批,运回来,他的大宅,从此就不缺基础材料了!
“师兄,什么时候,在哪里集合?我去!”
第7章 灵异能瞒过修行者,瞒不过水电煤
说走就走。
沈乐收拾了一大包衣物,把常用工具放进登山包里,扛起来就出了门。临行前几次犹豫,想要带小墨斗一起走,最后还是打消了主意:
“你一个人在家里乖乖的啊!”
沈乐蹲在小墨斗面前,嘀嘀咕咕,跟它讲道理:
“我给你的木料,你可以拿来做成家具,如果寂寞了,就把木料碎片做成小小的家具模型,放到整个房子的模型里去。
不要出大宅,不要损坏大宅里的家具,不要锯大梁锯柱子!”
铅坠不耐烦地翻腾了一下,墨线拉起,绷直,在地面上弹了一道墨线,表示听到了。锯大梁?锯柱子?
他又不是破坏狂!
沈乐笑着摸了摸它,又把小木偶抱去天香楼,拜托老板娘照顾好。自己奔滨海市,上高铁,下高铁,城市公交,转县城长途:
师兄说了,老师带着他们,已经干了好几天活了。让他搭县城长途,到庆云县岩口乡上田村下,打个电话,有人开车来接。
啊……感谢现在的村村通,公路都修到每個村子了,乡村巴士也可以直接开到村口……
沈乐在心里赞美着国家的高速发展,背着登山包、拎着提包,努力挤进车站。正在到处找他要搭的那辆车,眼神忽然一凝:
咦?
这儿怎么还有个珠溪镇来的?
斜对面那排椅子上,坐着个和沈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寸头短发,迷彩短袖,身边放了个巨大的背包,脚下还放着个大拎包。
引得沈乐注目的,是他膝上那个帆布袋,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珠溪镇供电管理所”字样。
“哎?你也是珠溪来的啊?”
沈乐好奇地坐到他身边。迷彩年轻人精神一振:
“是啊!我也是!你是……”
他乡遇故知,哪怕之前不是故知,只是来自一个地方,也叫人欢喜。
双方聊起来,沈乐才知道迷彩年轻人名叫向阳,在珠溪镇供电所上班,这次是回乡探亲,顺便申请了一个农电技术交流的任务,下乡支援。
而他家距离自己的目的地也挺近,岩口乡下田村,和自己要去的那个村,只隔了五里路……
“那正好一辆车啊!你跟我走就行了,我去的地方比伱远一站路,我叫你下,你再下!”
他们上了同一辆车,并肩坐着,继续聊天。沈乐就知道向阳是本地人,靠近滨海电力大学,毕业以后在珠溪镇供电所工作;
而向阳也知道了沈乐是b大考古系的学生,最近刚刚搬到珠溪镇,甚至还知道他住的那座大宅:
“啊!我知道那个房子!单独拉了一条200千瓦的线!
——话说前几年,这一户每个月都要交大几万电费,从上个月开始,忽然电费就降到两百多!我们还在说,是不是偷电了,要上门去查一查呢!”
沈乐讪讪地笑。其实并没有偷电,只不过原来天晓得多少人住,现在变成他一个人住……
而且上个月,只有一个房间装了空调。厕所空调不开,厨房完全不用,晚上离开院子靠手机照明。
这种用电负荷,一个月交两百多电费,已经是他空调24小时常开,从来不关的结果了。
“现在我知道了。……行吧,线都拉了,反正也不会给你降成100千瓦的线,你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沈乐大汗。
所以说,灵异什么的,异常状态什么的,你或许能瞒过警察,或许能瞒过异常事务局。
但是,水、电、煤气、电信、有线电视,这几个部门账单一拉,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车子七拐八弯,只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上田村。
沈乐挥手下车,果然看见村口停着一辆五菱宏光,师兄庄伯阳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头来,用力招手:
“来啦来啦!快上车!就等你一个了!”
沈乐把登山包和大拎包放到后面,和一堆油漆,木料,各种药剂堆在一起。万能的五菱宏光,立刻一个掉头,欢快地跑了起来:
“师兄?我们还要走多远?”
“没多远,半个小时。主要是山路不好走,没有车,这些东西都拉不上去。”
不但山路不好走,而且山间的平地也非常罕见,东边一小片,西边一小片。
沈乐和庄师兄仔细聊起来,才知道这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七八百人,居然分了四个村民小组,住在四个不同的聚居点。
而他们要去的,是海拔最高、进山最深的那个聚居点,再翻一座山头,才是他们要维修的那个古村落……
“啊……这次又要跑死了……”沈乐用力揉着双腿:
“每天爬两次山,天啊,老板又要练我们的腿了!”
“知足吧,至少没有叫你扛木头。”师兄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加把劲,赶快干活,争取在暑假结束之前干完。等开学了,我们也要撤回去,好歹得在学校露个面不是!”
好在到达聚居点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导师和两个师弟扛着工具,已经下山。
沈乐便豁免了当天的翻山越岭,只用迎上去半座山头,替导师扛了工具,随着他一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听导师讲这次的工作:
“这个古建筑相当有价值,我们查过资料,始建于明朝,是当地一位进士归乡后的山居宅邸,后来逐次扩建。
建筑风格兼有浙闽两地的地方特色,对研究民俗文化和建筑技巧的演变,有一定的价值……”
老爷子今年也63岁了,还有两年就要退休。然而老头儿常年干活,看着瘦,胳膊上的肌肉却结实,一块一块隆起的样子,看着比沈乐还要肌肉发达。
他一手拄着根竹棍,一手不停地比划着房子的结构。倾斜蜿蜒的山路上,健步如飞,说得滔滔不绝。
沈乐看着他这个样子,都有点担心他滑倒。把头灯开了,一只手伸出去虚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最近在忙什么?复习考编?专业也不能落下!——这样,今天我们都测量完了,画图的事儿,你负责!”
沈乐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吃完饭,和师兄弟们稍微叙一叙旧,便打开笔记本,准备干活。
才把cad软件打开,眼前猛然一黑,整个视野都暗了下来:
怎么了?
被卷进什么记忆里了?
我还没碰哪样老物件呢!
第8章 找到新的修复对象?没说的,速度拿下!
好在周围的动静给了他答案。左右隔壁,楼上楼下,沈乐的师兄、师弟,借宿的房东,以及这个村子的其他人,喧嚷声四起:
“停电啦!”
“怎么又停电了!”
“我论文才写到一半呢!”
“一天到晚都停电!”
“这还能不能好了,三天两头就跳一下电闸!”
沈乐也合上了笔记本,起身出外。就看见隔壁走出一个农户,骂骂咧咧,打着手电往村头走去。啪嗒,啪嗒,来回折腾几下,又骂骂咧咧地走回来:
“跳闸了!修不好!喊电工来看吧!”
“不是吧……又要等一两个小时……”
“电工来也没用!每次都说是没毛病,没毛病,每次都是无缘无故跳闸!”
“就是!一直修不好,一直看不出毛病!说是设备老化了,要换电路,要换变压器,要换这個那个,哪里有钱!”
“再这样就不交电费了!——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交电费!”
村民们哀声四起。沈乐好奇询问,庄师兄苦笑着摇头:
“这村里没有电工,要喊隔壁村子的过来。等吧,大晚上的爬山路,就算他肯来,至少也要一个小时了!”
“啥?没电工?——不是说每个村子都应该有电工吗?”
最小那个师弟讶然发问。导师慢悠悠地瞥过去一眼:
“原则上应该。——实际上,村子里人少,都是老人孩子,成年人都跑出去了,没有电工,你要怎样?”
“呃……”
沈乐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返回房间,就着头灯照在记录册上的光线,继续画图。好一会儿,外面突突声响,有人喊:
“来了!电工来了!——小向,怎么是你?”
电工来啦?
沈乐保存一下图片,再次出门去看。外面星星点点,到处都是蜡烛和煤油灯的光芒。
微光中,两盏大灯由远而近,照破夜色,一点一点,爬上山路。最后,电瓶车慢悠悠停下,上面跳下来一个有点面熟的小伙子:
“这么晚了,我就不让我爸来了。反正我也是电工,我来!”
咦,真的是熟人!
沈乐有点惊喜。他杂在人群里,用力往对面挥了挥手:
“向阳!”
“沈乐!原来你住在这里!”向阳也是眼睛一亮:
“哎呀还好我来了,要不然,让你们这些专家,一晚上都没有电可用,那就真的造孽了!”
“导师才是专家,我们就是干活的。”沈乐笑道。向阳应了一声,快步去把电闸推上,眉毛、眼睛,立刻纠结在一起:
“哎呀,怎么还是没电?我看看……”
他先检查完变压器,再摸出工具包里的电笔,一家一家,检查电路。沈乐百无聊赖,跟在他后面晃荡,帮他打手电照明。
一边帮忙,一边看看木头房梁,看看房间角落里的火桶,看看那些用烛泪强行粘在桌子上的蜡烛,那些锈迹斑斑的煤油灯,倒也自得其乐。
转过两户人家,沈乐一低头,忽然看见第三户的厨房角落里,一个煤油灯横在水缸边上。
那煤油灯锈迹斑斑,满是灰尘,和它那些被拎出来、点起来的同伴大不一样。孤零零的,看着居然有几分可怜。
沈乐蹲下去拨了拨,大体完好。回头一看,屋主人点了根蜡烛,跟在他们后面,举蜡烛的手颤巍巍的,看着像是随时怕蜡油滴到手上:
“咦?这个灯你们不点吗?”
“这灯点不起来啦!”房主是个五六十岁,或者六七十岁的老人,操着一口极其浓重的乡音,沈乐几乎没有听明白:
“太旧了,全都锈掉了!好久都没点了,嗯,上次点它,是什么时候……”
老人颤颤巍巍上前,弯下腰,捡起那个煤油灯。墩在灶台上,一手握住煤油灯灯芯的旋钮,左右转了两下:
“你看,灯芯都转不动了,根本点不亮了!”
沈乐半弯下腰,小心翼翼,也试探着转了两下旋钮。指尖传来的触感,僵硬,滞涩,仿佛有一点点轻微的沙沙声,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沈乐立刻松开手指,不敢用力:
经验告诉他,这种触感,代表里面肯定生锈了。如果只是锈住了还好,如果锈得太过厉害,部件被侵蚀过度,用力一拧,甚至可能将部件拧断!
对于文物修复而言,这种粗暴的破坏,是不可承受的损失,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用指腹轻轻抹过煤油灯盖子,借着头灯的光芒,低头去看。灯盖上,一片环状的凹凸不平,像是什么字迹?
沈乐捧起煤油灯,双眼微眯,往左侧、往右侧,仔细去看那锈迹。
凭着他多年看木刻、看石碑、看金属铭文的经验,来回几遍以后,沈乐艰难地辨认出了一串数字:
“192……”
就这煤油灯,是二十世纪20年代生产的?
也就是说,它已经有快一百年,或者,超过一百年的历史了?
沈乐立刻动了心。他弯下腰,上上下下,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盖子,基本完好,底座,基本完好,玻璃灯罩,有几条裂缝,大体完整,周围的铁框,布满锈迹,但是还没烂到会断的地步。
等等,他怎么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手指像是有点触电一样?
遇事不决,求助灵异。沈乐微微低头,闭目,运转功法,开启灵眼:
果然有异状!
这一盏油灯上,氤氲着比小木偶,比墨斗还要浓厚的气息。银白色的,闪烁不定,像是特斯拉线圈上的电光,在不停的爆闪。
小油灯?
伱也成精了,或者即将成精了吗?
孤单单的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使用你,没有人知道你成精了,没有人和你交流……真是,太寂寞了……
沈乐当即下了决心。他把煤油灯捧高了一点,举到房主面前:
“这个灯可以卖给我吗?”
“这破玩意值几个钱哟。想要就拿去!”
老人咧开缺了七八颗牙的嘴巴,哈哈笑起来。沈乐也跟着笑,摸出钱包,抽了两张红票子,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
“白拿不行。这两百块钱,您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嫌少啦!”
第9章 才到手还没修,就被卷进记忆了?!
沈乐提着小油灯,晃晃悠悠,回到住处。踩着木板楼梯,嘎吱嘎吱,一路走进房间,往床上一坐:
“咦,你拎个油灯过来干什么?”
庄师兄立刻探头过来看。膝盖上,笔记本电脑歪了一歪,差点掉下床去,被师兄飞扑向前,一把抱住,半侧着身子继续探头:
“从哪儿弄来的?”
他们师生住的地方,是村民自建的民居。左右三开间,上下两层楼,本来是房主倾力造起来,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住的。
奈何两个儿子都常年外出打工,连带媳妇也在外面,只有一個小孙子送了回来,偌大的房子根本住不满。
这会儿,老人家带着孙子住楼下右边那间,沈乐导师住楼下左边那间。沈乐他们师兄弟几个,住在楼上,居然还能舒舒服服,两人一间。
这住宿条件,不考虑房间里一股霉味儿,和一踩就响的木头地板,比他们学校宿舍都强了!!!
“隔壁村民家买来的。”沈乐举起油灯,指给庄师兄看:
“仿佛是一九二几年的货,我想修复一下,自己收藏。师兄,咱们这次,带没带相关设备啊?”
“好像有些能用上……”庄伯阳左手托腮,右手拇指挨个点过其余四根手指,一个一个数过去:
“油漆,有。锤子什么的,有。修复玻璃的麻烦一点,你可能需要下个单……
这样,反正明天你要去现场,自己看呗!但是我警告你啊,该你做的事情,你要做完!”
沈乐微笑起来,用力点头。大拇指摩挲着小油灯,指腹下面,也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小油灯在和他打招呼:
“伱要乖一点哦!你乖,我修好你,带你走!”
眼前倏然一黑,视野变幻。
咦?出新花样了?
怎么才到手,还没开始修,就有煤油灯的记忆过来了?
是铜片功能更强了,还是小油灯比木偶、墨斗更强,才能更早地投射出信号?
沈乐闭眼,睁眼,再闭眼,再睁眼。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干什么,都影响不了眼前的视野:
漆黑,漆黑,还是漆黑。
倒是连绵的海浪声轻轻扑来,鼻端充斥着海腥味、煤油味,和长期积郁的霉味、臭味。
粗鲁的呵斥声、叫骂声隐隐传来,却是沈乐听不懂的语言,让他忍不住猜测:
所以说,小煤油灯是舶来品,从外国进口过来的?
仔细想想也合理。那个时代的中国,轻工业的能力,好像确实挺薄弱的。
再说了,卖煤油灯顺便卖煤油,或者送煤油灯,然后高价卖煤油,也是一种很好的营销手段……
但是,我要在这船上飘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
上世纪二十年代,商船从欧洲到中国,要多久来着?80天环游地球,除以二,需要40天?
好在小煤油灯,并没有把他拖在记忆里很久。几个呼吸的时间,摇晃幅度就变大了许多,从左右摇晃,变成上下垂直颠簸。
很快,一声又脆又亮的叫卖声响起:
“栀子花白兰花要伐——”
沈乐由衷地笑了起来。光听这叫卖声,鼻端就仿佛能闻到幽幽的香气,佩一朵在衣襟上,一天不散;
皮肤上就能感到柔和的熏风,吹在脸上、手上、身上,带着暖洋洋的、懒懒的湿气;
舌尖就能尝到熟悉的滋味,底部焦脆吱吱作响的生煎馒头,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鲜得打耳光都不肯放的小馄饨……
到中国啦!
小油灯,我们到中国啦!
视野微亮微暗。一只纤细的,几乎没有老茧的手,拎着银闪闪发亮的崭新小油灯,晃晃悠悠,不断前进。
走过弄堂,走进一栋石库门房子的后门,穿过十来平米大小、七八户人家共用的灶披间。
从灶披间侧面,陡峭到几乎手脚并用的楼梯爬上去。登上二楼,往左一拐,低头弯腰,进入逼仄的亭子间。
七八个平方米的房间,层高只有2米,在里面走动,都有种要时时低头的感觉。一脚踏进去,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层是灶披间,做饭的热气腾腾往上;上一层是晒台,晒衣服了就滴水,不晒衣服,太阳的热力透过天花板,直接传进室内。
而整个亭子间,只有一扇靠北的小窗。想要穿堂风,不存在的,想要舒适的通风,不存在的……
沈乐哪怕置身于记忆当中,都被这股闷热逼得有些难受。煤油灯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往桌前一坐,迫不及待地点亮了煤油灯:
“啊,太好了,终于有灯了……”
那人感慨了一句,灯下翻开书册,很快就沉浸了进去。翻书的时候惊鸿一瞥,沈乐仿佛看到,封面上的字是《新青年》。
是这样啊……
小油灯,你接受的,是这样的传承吗?
视野恢复,沈乐笑着摸了摸小油灯,心情十分轻快。指尖噼啪一声轻响,仿佛小油灯迫不及待,在和他打招呼。
下一刻,眼前大放光明,同学们,村民们的欢呼,从各个方向传来:
“来电了!来电了!”
啊,来电了,可以继续干活了。至于开工修复油灯,那还是等明天吧,当天上手,不可能的!
他老老实实,帮导师画了一晚上的图。第二天一早,跟着大伙儿一起去爬山,去看需要修复的古建筑:
“沈乐!沈乐你走慢一点!走这么快干嘛啊!”
“你们这些小伙子啊,就是不行,还不如我老头子。”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反而是导师大人脚步轻快,距离沈乐最近,甚至还有空嘲讽学生:
“多练练啊!干咱们这行的,体力不行,走不动怎么可以!你们还好是跟着我,要是去田野考古,体力这么差,累死你们!”
“老板您别说了……”
一片哀嚎。沈乐也忍不住抹了把汗,微微有点心虚:
要不是他开发了铜片的特异功能,要不是铜片指引校正的五禽戏他一直在练,要不是有那个热流撑着……
搞不好他的体力还不如63岁的导师……罪过罪过,那可真的罪过了……
第10章 可怕的导师,我们连六十岁老人都不如啊!
上山,下山,再爬到山顶。不知道转过几个弯,一片村落,果然出现在沈乐面前:
蜿蜒的石板路,在青瓦白墙间延伸出去,石板路边缘还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道路两侧,一座座低矮的民居紧紧相挨,从边上走过,一伸手就能碰到屋顶肆意生长的青草。
洁白的墙体已经满是斑驳,门前台阶上,青苔斑驳,脚印稀疏。
……氛围倒是很好。这样一个村落,如果开发出来,作为旅游民宿,想必会有很多人愿意来玩吧?
当然,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民宅氛围虽然不错,论保护价值,却是远远不够格。沈乐继续往前,半圆形水池对面,一座大宅,安静矗立:
这座大宅,显然是村落的中心,房高墙厚,踮起脚尖也碰不到墙头的瓦片。两扇大门上油漆已经剥落,还能依稀看见朱红——
朱漆,这家的主人,曾经是做官的人家吧?而且品级还不低,不然绝不敢用朱门……
沈乐还在观察门头的结构,导师已经一马当先,跨过门槛。沈乐伸手虚扶了导师一把,赶紧跟上,就听导师笑道:
“小沈,考你一下,这个正堂最大的建筑特点是什么?”
随堂考试?
沈乐赶紧打起精神。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很有把握地回答:
“这個正堂的前槽采用减柱法,就是用一根粗大的阑额,横跨明间、次间、稍间,让室内空间显得相当开阔。
这种建筑手法,是明代浙西南地区建筑的特色,相当典型。”
导师轻轻点头,嘴角含笑,却不说话,大有“看你小子还能看出点什么”的考教味道。
沈乐定定神,回忆着师兄只言片语的提示,对照眼前建筑,接着往下说:
“还有,正堂的半圆形拱瓣卷杀,以及斗底皿板形式的做法,又有很明显的闽地特色。老师,您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啊!”
这栋古建筑,以及古建筑的修复,可以写一篇很大的好文章的!
扩充一下,甚至可以给某个师弟,发一篇毕业论文了!
“不错不错!”
导师终于满意了,轻轻拍一下沈乐的胳膊:
“毕业了本事没丢下。来,干活!”
测绘的工作,前几天已经干完了。现在,沈乐就和师兄师弟们,每人分了一块地方,抱了个小本子,一边拍照,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主屋正堂东侧……地板朽坏……照片1”
“主屋正堂东侧立柱……轻微朽烂,朽烂部分长度10*5厘米,目测不影响建筑结构……照片2,照片3”
“主屋东次间……明间花窗松动,个别花窗朽烂……照片4,照片5”
“主屋东次间……暗间……”
啊,古建筑保护的工作,就是这么枯燥。首先要踏勘,测绘,记录它的大小,记录它的风格,记录它的材质。
然后,按照屋顶、结构、加建、墙面、地面、门窗、装饰构件……等等顺序,一样一样,全部记录:
哪里完好?
哪里坏掉?
哪里残损?
哪里褪色?
哪里有不适当的加建,和原有建筑冲突?
目测、记录以后,再仔细研究,哪里危及建筑结构,哪里朽坏太深,哪里可以补,哪里必须得换,哪里实在没有办法保留。
出一份整体报告,列明评价和保护意见。预算通过,拿到钱,之后才能动工呢!
沈乐和两个师弟忙着拍照、记录、填表格,庄师兄扛着一个三脚架,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
跑个几米,就在原地放下三脚架,调整方向,抬起上面的测绘仪,戳戳屏幕。隔两分钟,拎起来,换个点,继续扫……
沈乐看得口水哗哗,羡慕不已:
“徕卡三维激光扫描仪!rtc360的!我那时候都没用上!”
每秒钟扫描200万个点!
扫描范围0.5到150米!
点云拼接,自动成像,自动计算,自动完成实景再现!
就这一台,之前买的时候,80万……老板手里只有这么一台,宝贝得和什么似的,他研究生三年都没摸到。师兄要不是申请了这方面的课题,估计,也摸不到……
同样测绘这么一座古宅,他们以前经纬仪、水平仪、测距仪齐上,要好几个人组队,在大太阳底下干上三五天,回头还要跳进作图地狱;
师兄手里这台东西,他轻轻松松一个人扛着,一天就够。
哪天他也要买一台!
然后,把他那座老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扫描一遍!
呃,算了,还是看能不能借吧……
“羡慕吧?”导师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当年我们干这行,都是爬到大梁上,用铅坠拉着墨线,一点一点测的。你们这些小家伙,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但是,就算有工具,基本功也不能放下!任何工具,都是给人用的,人心里要有数才行!”
沈乐连连点头。晃眼一瞥,导师手里捧了个木质的写字板,上面夹了一叠a4纸,正在写写画画。
寥寥几笔,正堂房梁、立柱、桁椽的结构跃然纸上,连歪斜的角度,都和沈乐目测的一模一样。
这是当年前辈大师传下来的真本事啊……
沈乐看过当年梁思成大佬手绘的古建筑图,就是这样,精细,精美,一丝不苟。
外立面图纸,和照片都有得一拼;内部剖面的图纸,每一个结构都历历分明,重点突出。不像电脑图纸,看多了还会头昏眼花。
导师一直鄙视他们,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这些学生,习惯了测绘仪,习惯了cad,手绘的本事,基本上都放下了……
更可怕的是,导师的草图下面,还有大段大段的计算式。沈乐看了几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赶紧移开视线:
导师在计算这屋子的受力结构!
不但算当前条件下的受力结构,还要算修复、扶正、加固过程中,构件移动,受力结构的变化。
哪里要加铁箍,哪里要打补裂,哪里要抬升,哪里要纠偏?
构件移动过程中,这些工作,都要经过事先的计算,才能一步一步有序进行……但是,那也不是您手算的理由啊!
第11章 师兄你敢更不靠谱吗?你之前答应我什么?
沈乐痛哭流涕。
古建修复方向,他们师兄弟几个,都被逼着去读了隔壁q大建筑学的二学位——也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建筑系。
天晓得q大二学位的要求一点也不低,是和建筑学本专业的学生一起上课,一起考试。
从论文,到设计,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要求低于本专业的学生!
可怜他们文物修复专业,一半课程和美院一起上,一半课程和化院一起上。突然要学建筑,个個都学得叫苦不迭。
然而建筑学二学位,居然有他们本校医学院的小师妹一起读。他们不好意思连医学院都不如,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个硬啃了下来……
即便读下来了,他们算力学结构,也要在电脑上算啊!导师居然是手算!手算!!!
他们一群年轻人,连63岁的导师都不如……
沈乐沉下心思,忙忙碌碌,沉浸式干了一天活儿。不得不说,不得不说一直到日落西山,才返回住处,开始对付那只小油灯:
“滋滋,滋滋,滋滋……”
第一步,先拆,把煤油灯各个部件拆开!
幸好这个煤油灯的结构相当简单,只用了三颗铆钉,在防风罩的升降杆那里固定住,其他的都是用相互嵌套的方式加以固定,十分好拆。
沈乐从师兄那里摸了个小型手持电磨机,对准铆钉头,按压下去。一阵难听的滋滋声,吵得楼上两个师弟全都跑出来看:
“沈乐你干嘛呢?补牙啊?!”
“啊不,我修复煤油灯呢。”沈乐举了举新到手的收藏。师弟摇了摇头,缩回房间。反而是导师一摇三晃,走出来看了一眼:
“修点东西玩玩?”
“嗯!嗯!”
“挺好。干咱们这行,就要保持热爱!”
沈乐点头不迭。有导师这句话,他就毫无压力,可以全力干活。磨掉铆钉头,再换了个圆冲,对准铆钉另一端,一下下用锤子敲:
当!
当!
当!
每敲一下,就有土灶的草木灰,灶间积累下来的油污,和铁锈一起簌簌而落。
沈乐很小心地控制着力度,既要把铆钉从孔里敲出来,又不能让构件产生太大的形变。幸好铆钉杆子没有螺纹,不然,敲一万年也敲不下来——
当!
第一颗铆钉被顶出来了!
很好!
第一颗铆钉取掉,保护支架就可以拎起来,接下来,就能把玻璃罩取下来!
沈乐精神大振。接下来,如法炮制第二颗、第三颗铆钉,小心地把各个构件全部拆开,一样一样,摆放在桌面上:
主体支架,全是锈迹。
燃油仓底座,外部全是锈迹,里面……用手电筒照了照,仿佛还行?
外观保护架,也就是罩在挡风玻璃罩之外的铁丝圈,这是最需要小心修复的部分,手一重,锈蚀的铁丝就敢折给你看;
防护玻璃罩,这已经有裂缝了,需要小心擦洗,此外还要查查玻璃裂缝怎么修;
手提吊环,和外观保护架锈得差不多,大哥别笑二哥,而且升降杆在拆卸的过程中还被砸歪了;
燃烧器部分,这里面也锈掉了,灯芯都没法升降。沈乐咬牙切齿,拧了半天,终于放弃:
除锈!
咱先除锈!
先把里面的锈溶了,再拧这个旋钮!就不信了,到时候还拧不动!
沈乐卷起袖子,先把这些工件洗个大概,尽量洗掉油污、碳灰什么的。一边洗,一边喊:
“师兄!——除锈剂放哪儿了!”
“不好意思,没带。你随便凑合一下吧!”
啥?
之前答应我工具都有呢?
师兄,你敢更不靠谱一点吗?
狠狠吐槽了一下师兄,沈乐立刻卷起袖子,自力更生。
野外干活,就要因地制宜。他们这种做建筑保护的,什么荒郊野外都可能去,不能都等条件充足了再干活啊!
沈乐找了个大盆,哗哗倒上清水,倒上小苏打。山村再清贫,小苏打还是有的,而且量相当大,他倒下去一大勺,完全不用心疼;
然后,拿出手提电脑的电源适配器,往上插了一个拇指大的接线端子,再将剥出铜丝的电线往接线端子里拧。
电线另外一头,正极缠上金属棒,扔进溶液里;找一根铜丝,把所有工件都缠上几圈,连起来,也扔进溶液里,铜丝连上电线负极。
然后,插电,看冒泡!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电解除锈,效果杠杠的。电源一开,气泡就快速升腾起来,带着淡褐色的锈迹弥漫开来;
泡下去三十分钟,清澈透明的小苏打水,就变成了深褐色,看上去像是一盆泥浆水,而部件表面已经露出了明亮的金属材质;
泡下去一个小时,小苏打水上面,漂浮了厚厚一层,一层……
“咦……看了多少次,还是这么恶心……”
沈乐皱着鼻子关掉电源。小苏打水上面,浮着一层像是油污槽里的油污发了半年的霉,又像是酿制失败的醋缸上的黑皮一样的东西。
随便搅一下,特别粘稠,还带着一点深褐色的泡沫,分明就是被电解出来的铁锈。
再把那些工件捞出来一看:
“完美!”
明天给它们做下防锈,就可以开始修复啦!
沈乐把所有的部件用清水冲干净,摆放在桌上,让它们自然晾干。打个哈欠,躺倒在床上:
“明天就可以开始修了……这个修起来很快的……咦?”
怎么又停电了!
虽然这是在山里,气温低,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扇一直吹着,也不至于热得睡不着,但也不能没有电啊!
没有电,他们的笔记本电脑,拿什么充电?他们的手机,拿什么充电?
这年头,手机没电了,日子还能过?
还有,他们的三维激光扫描仪,不充满电,明天也没法干活的!
这个更是重量级!
“快打电话啊!让电工来修!——话说,能不能让电工住这儿算了?这电三天两头坏啊!!!”
小半个钟头以后,电工向阳骑着小电瓶车,嘟嘟嘟嘟,又上了山头。这一次,他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这电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查过一遍了,没坏啊!”
第12章 小油灯这熊孩子,到底该怎么管教?!
查变压器,查线路,挨个儿查各家的电路。
一家一家记录电器负荷,全部相加,算总负荷;
查有没有私拉电线,有没有乱接电路,有没有漏电……
上次信誓旦旦“没问题了”,才一天就莫名跳闸,向阳很是觉得丢脸。这一次,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家一家,检查得格外细致:
“没问题啊……没问题啊……这家也没问题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他看不出来,沈乐更加看不出来。只不过,沈乐有一点地方比他强:
他张开灵眼,盯着小油灯拆了一桌的散件,眉头微皱。
哪怕全都拆开了,也拦不住油灯上面,银白色的气息氤氲浮动。甚至,因为每个部件都拆开了,噼噼啪啪,电光一样的闪耀,格外鲜明:
“是你吗?”
沈乐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它。从刚洗干净的玻璃灯罩,抚摸到灯罩外面的保护框架;
从灯罩顶上的手提吊环,抚摸到煤油灯最底下的燃烧器。
所过之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停跳动:
“是你把电弄跳闸的吗?——你不乖哦!”
银白色的气息猛地跳了一下。沈乐全身都是一麻,眼前也跟着一黑。
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被电了,甚至被电死了——
幸好并没有。小油灯给他带来的,只是另外一段记忆,一段周围所有人笑容满面,欢天喜地的记忆:
“来电了!来电了!”
一个個窗户里,整齐地透出了昏黄的灯光。灯光下,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走进房间,再走出窗外遥望,喜笑颜开:
“终于来电了!我们村子里,终于也有电了!”
“以后可以用水泵抽水了!再也不用辛辛苦苦挑水了!”
“秋收的时候,也可以用脱粒机了!每次用手摔打,用竹枷,用脚踏脱粒机,脱粒完了,人也脱一层皮……通电了,多好啊!”
健壮的成年人畅想着未来,肩膀上,时时刻刻压着的重担都轻了很多。小孩子更是跑进跑出,不停地奔到电灯下,仰头张望:
“这灯好亮啊!”
“是啊,真的好亮!”
“比煤油灯亮多了!而且不晃!一点也不晃!再也不怕一阵风吹过来,就晃两下了……”
十来岁的女孩子摊开课本,凑在灯下,贪婪地做着功课。一页题目做完,满足地叹口气:
“而且,再也不用擦煤油灯罩了!这灯罩擦起来太费事了……”
沈乐安静站在一边,轻轻叹气。这电灯在他眼里,那可一点也不亮:最老的白炽灯,充其量10瓦,不能更多了。
这么暗的灯光,换成他小时候,根本不可能拿来给孩子做作业用——开玩笑,就算是led灯,还要讲究防蓝光、护眼、频率什么的呢!
然而,然而这山村里,几十年前的村民,有一盏10瓦的电灯泡,已经欣喜若狂了……
他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桌上的油灯。
几十年过去,油灯上已经增添了些锈迹,但并不算多,显然多年以来,它一直被主人精心使用、时时擦拭着。
然而这时,因为灯芯并没有点亮,它都显得格外陈旧而黯淡。提手耷拉着,玻璃灯罩上灰蒙蒙的,整个儿看着都垂头丧气。
沈乐轻轻叹息一声,走到近前,摸一摸它。手指触碰上去,眼前的场景,按了快进一样流动起来:
开头供电不稳定,它还隔三差五被拿出来点燃,被放到最重要的位置。然而,电灯日复一日地亮着,煤油灯便日复一日地寂寞下去。
它的位置,从桌子中央最重要的位置,挪到放置备用物品的柜子上,再挪到厨房灶边;
它身上的灰尘,一点点积累起来,透明的玻璃罩渐渐落满了灰尘,提手上,灯座上,随手一擦,一指头的灰;
它身上的锈迹,一日厚过一日,开始三五个月被擦一次,后来只有过年大扫除的时候,才会被拎出来擦拭锈迹……
沈乐摸了一下铁锈,叹一口气。弃置角落里的小油灯,那委屈和迷茫,几乎凝成实质:
你们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们不喜欢我了吗?
你们要丢掉我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那个亮亮的东西不发光,伱们就会把我翻出来,就会再把我点亮的!
啪——
银白光芒一闪。头顶上,摇摇晃晃的白炽灯泡,瞬间熄灭。
“哎呀,怎么又不亮了!——孩子他妈,把煤油灯点起来!”
火光轻盈地跳动着。小油灯喜悦的心情,隔着灯罩,也能感受得到。
“所以,真是你干的吗?”
眼前再次恢复光明。沈乐无奈地叹着气,再次摸了摸小油灯,一个个部件挨着摸过去:
“咱们不闹脾气了好不好?咱们恢复送电好不好?你看,电工都忙成什么样了……”
电工确实忙得一塌糊涂。山里的夜晚,沁凉的山风当中,他忙进忙出,满头大汗:
“这个没问题……这个也没问题……没道理啊!昨天明明检查一遍了!”
“设备全部正常……继电保护器也正常……高压……高压侧有电……没问题?那我合闸了啊!”
啪的一声轻响。
开关合拢。
村子幽暗如故。
向阳跳了起来,团团乱转: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还有我没查到的地方?——不行,沿着线路再摸一遍!再不行就该摇人了!”
隔着玻璃窗,沈乐默默捂脸,又转身拍了油灯灯座一把。
“喂!乖一点啊!恢复送电哦!”
油灯默然,装死。沈乐磨了一下牙齿,咔嚓咔嚓,粗略地把油灯组装起来,一边组装,一边安抚:
“乖啊!你听话,我带你回去,每天把你点起来,随便你怎么玩哦!”
油灯继续装死。好一会儿,啪的一声轻响,整个村子,光芒大作。
向阳茫然扭头。
“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在发愁,沈乐也在发愁。小木偶乖乖的,小墨斗也乖乖的。怎么轮到这个小油灯,就开始闹腾,开始做坏事了?
这孩子到底要怎么管教啊?!
第13章 爸,现在不用你拼命了,我们有很多好装备了
沈乐盯着桌上的小煤油灯——或者说,小煤油灯的散件,满心无力。
他不擅长教育啊!
尤其不擅长教育孩子啊!
而且还是个不会跟你说话、不会传达意识,只会把一段一段记忆往你脑子里灌的小煤油灯。
更不用说,这小煤油灯还被拆散了,一块一块放在桌上。你就算跟它说“同意的话,咱们就闪一下,不同意,就闪两下”,他也闪不起来啊!
各个散件没干,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沈乐闷闷地去睡觉,刚刚入睡,眼前白光乍现,却是供电又恢复了,他不得不爬起来,揉着眼睛关灯:
“嗯,终于不闹了吗?以后也别闹了啊……乖啊!”
一觉睡醒,山里雾气蒙蒙,草叶上还沾着大颗的露珠,就有一辆电瓶车嘟嘟嘟嘟,穿破晨雾,开上山来。
小村里,一扇一扇房门开启,一个個老人缓步走出,和来者打招呼:
“老向,来啦?”
“国庆,来啦?”
“怎么这么早?”
“是啊,爸!”昨天晚上,急匆匆赶来的电工向阳,挂着一对黑眼圈从房间里冲出来:
“这里有我就行了!这么早跑过来,天都没怎么亮,你山路上骑车,不安全的!”
“哈哈,你来有什么用。”跳下电瓶车的男子头戴一顶竹藤电工帽,下面丝丝缕缕,露出花白的头发。
他仰起脸,迎接着稀薄的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脸上,被岁月刻了一道一道深深的沟壑。
按照向阳的年纪来算,他也就五十来岁,看着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他从电瓶车后座卸下一个半旧的,印着“处州供电局”字样的深绿色帆布包,甩在肩上,大踏步走来:
“这个村子的电,里里外外,每一根都是我拉的,每一根我都知道在哪里。我都看不出来,你怎么看得出来?”
“爸!现在都有现代设备了!伱的老仪器检查不出来,我的设备,也未必检查不出来!”
“哈哈!那你就试试看吧!咱们爷儿俩一人一头,往中间检查,看谁能先查出问题来!”
老电工向国庆豪迈地一笑,脚下大步迈开,往村子西头的变压器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开帆布包,拿出一对半旧的登杆脚扣来。
那副半圆形的脚扣,一看就是铁打的,前方三分之一布满三角形利齿,末端连着一块铁板。老电工把脚扣往电线杆上一扣,一脚就踩了上去:
“愣着干什么?你干你的!”
“爸,你用这个。”向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也打开了自己的工具包。
他随手一翻,捧出一对莹亮的登杆脚扣,捧给父亲:
“这个轻便,好用。你那个,换给我用吧?”
向阳手里的登杆脚扣,比老电工用的那一对,卖相好了何止一倍。无缝钢管做成,电镀层明亮耀眼,看着都显得轻巧;
卡扣前面半圈,以及和脚踏连接的地方,加了厚厚的橡胶防滑垫,贴合在电线杆上,显然要比三角形的利齿稳固;
脚踏板是特别设计的,镂空、凸起了五个防滑凹槽,上面连接着高强度的脚扣带,结实耐磨,只要收紧织带,就能把脚牢牢固定在上面。
向阳把那对脚扣朝父亲亮了一亮,左手已经摘下肩上工具包,伸开右手,就去拎父亲身上帆布包的包带。老电工却摇头一笑,挡开了儿子的手:
“你用你的。这些老工具,你还不一定用得来吧?”
他自顾自地甩了一根麻绳,绕过电线杆绑在自己腰上,“锵”、“锵”向上踏步,越爬越高。爬到接近顶端,掏出各式各样的工具,一样一样检查:
“这个没问题……”
“这个也没问题……”
“这个还是没问题……”
沈乐吃早饭的时候,这对父子,在村里到处检查电路;
上山干完活回来吃晚饭,这对父子还没忙完。
儿子的迷彩背心已经完全湿透了,老父亲把竹藤编的电工帽抓下来,拿在手里扇着风,头发湿漉漉地压扁在额头上。
耳朵上,一支电笔拿下来又夹上去,夹上去又拿下来,已经把耳朵根磨得发红:
“我不相信查不出问题来!村里没问题,那就一定是外面的电路有问题了!我要去看一看!”
“爸!这么晚了!”向阳死命拉住父亲:
“天都要黑了!你现在去爬山巡线,很危险的!”
“那就看着电一直断一直断?”向国庆甩开了儿子的手。
老电工脸上的皱纹深深攒起,像是每一次断电、每一声村民的抱怨,都刻在了这些皱纹当中:
“平时也算了,一年半载有一次,大伙儿忍一忍。这会儿,偏偏是专家来的时候,两天停了两次电了!不行,这问题一定要查出来!”
老头子戴好电工帽,抄起一支竹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向阳劝不住他,往上一扑,干脆抱住了父亲的胳膊:
“爸!不用你去!不用你晚上爬山!现在有新东西了!给你看个新玩意儿!”
他拽着父亲,一步一步,拖回屋檐下。快速转身,弯腰,打开行李箱,拼装起一件东西:
“看!巡线专用无人机!现在我们巡线,用这个就可以了,不用人力爬山了!”
“这玩意儿能看清楚什么?”
向国庆还在疑惑,只见儿子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半张桌面大的无人机,四个旋翼齐动,稳稳升空。
向阳手里的仪器屏幕上,已经亮起了变压器、电线杆的景象,渐渐靠近,渐渐前移。
一根根电线,和电线杆连接的细节,乃至线路挂点的螺母螺丝,都纤毫毕现。
“爸,你看,这个看得非常清楚!”
向阳信心满满地指给父亲看。老电工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景象,好一会儿,扭过头,粗糙的大手捂住脸庞:
“真好,真好……”
声音里很快带出了哽咽。向阳脸上也消失了微笑,低头肃立:
早些年,全都是靠人工巡线,排查树障的时候,什么样的山崖都得爬,什么样的水沟都得趟。
那时候,隔一两年,电力系统里,就能听到巡线员牺牲的消息:
摔落山崖的、被洪水冲走的、被野蜂叮死的,更早的时候,甚至有被野狼咬死的……
现在,可以开着车沿着公路巡查,然后飞起无人机去看,真是太好了啊……
沈乐一直待在旁边,抱着小油灯的部件,轻轻擦拭。
眼看师兄师弟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无人机不错,借来拍几张我们的房子”,沈乐悄悄退了几步,摩挲了一下小油灯的灯座:
“你乖啊,今天不要闹脾气了。你看,他们检修已经很辛苦了……”
第14章 穿越到军中?小油灯你在哪参军啊?
小煤油灯安安静静,闷不吭声。沈乐指腹下面,粗糙冰凉,连半点儿酥麻的感觉也没有,大约是小油灯没有输出电力。
沈乐无奈,把它再晃了几下,开始除锈以后的保护工作:
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用硬毛刷往上刷鞣酸溶液。刷完一轮,再刷一轮,再刷一轮,再刷一轮……
唉,铁器除锈后的封护,也是个细致活儿。这个工作,不是涂一轮就可以的,要用硬毛刷反复涂刷,促进鞣酸和铁器反应,在铁器上生成鞣酸盐薄膜。
为了让薄膜均匀生成,有足够的厚度,必须来来回回涂刷几十遍。而涂完也不是工作的终结:
经过鞣化的表面,还要进行封护,才能达到长久防锈的效果。
当然,小油灯的各个零件,在拆解过程中有些弯曲,要矫正了形状才能装回去,封护什么的,那就暂时不急了。
光是涂刷,沈乐就足足忙了两個小时。刷完鞣酸,他一头倒在床上,抓着小油灯的灯芯,闭目养神:
“咱们以后都不要闹了啊,都好好的。电工已经很辛苦了,咱们别给他们添麻烦啊!”
指尖微微一麻,又一段回忆灌了过来。回忆里,还夹杂着满满的委屈:
【我也很辛苦!】
【我也很辛苦的!】
啊,这个小家伙,非常活跃啊。大概也是寂寞太久了,大段大段的记忆,攒一点儿力气就往他脑海里灌:
这次,好黑啊……
沈乐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他踉跄向前,赶紧举高油灯,又被人一把按下:
“放低一点!别给人看到!”
什么情况?
煤油灯这点光,都不能举高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事啊!
然而沈乐自己,或者他附身的那个人,已经听话地放低了煤油灯。高一脚,低一脚,踩在草丛里,往山上去。
沈乐百忙中快速瞥了一眼,狭窄的山道上,大概有十几个人。衣衫单薄,打了七八个补丁,还有许多地方破破烂烂;
一大半人挎着枪,至于是什么枪,原谅沈乐不是军迷,只能看出有长枪,有短枪,仿佛,还有机枪?
摸摸腰间,他附身的这个人也配着枪,枪身短短的,仿佛是驳壳枪。再低下头,脚下踩着破烂的草鞋,绑腿杂七杂八打了好几个结,这穷的呀……
他到底穿进哪一段记忆里了?
沈乐低着头,紧跟队伍,快步向前。山路崎岖,高一脚低一脚,哪怕他附身的那个人已经很擅长走山路,都难免踉跄了好几次。
沈乐附在那个人身上,只觉得体虚气急,胃里火烧火燎,打鼓一样骨碌碌作响。心口砰砰乱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如果这会儿是他自己在走,估计早就倒下去了——这会儿血糖多少?已经跌破警戒值了吧?
等等,这铜片又出新功能了?
不是旁观,不是鬼魂一样跟着飘,而是能附在某个人身上,实时连通那个人的五感?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觉得旁观就好——沈乐默默腹诽。然而他附身的那个人,还在拼命走,一声不吭地拼命走。
不但自己走,还伸开手臂,努力把小油灯举得远一点,帮前后同袍照路。
视野前方,一副担子晃晃悠悠,挑担子的人突然绊了一下,要往下摔倒,沈乐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扶住:
“小心!”
爬坡,下坡,趟水,从斜倒的树下钻过。茅草尖锐的叶子割在手臂上,一割一道血痕。
终于,众人在一棵大树下的空地上,停住脚步,陆陆续续松了口气:
“我们到了。休息一下吧……”
吁气声此起彼伏。沈乐一屁股坐倒在地,立刻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硌了一下:
“哎哟!”
周围一片轻轻的笑声。一只手伸向沈乐,拽他起来:
“小鬼,别这么急啊!”
沈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一笑,肚子叫得更大了,他忍不住苦着脸捂住了肚子。下一刻,脑门被一只手揉了揉:
“别急别急!做饭了!”
几双大脚踢开地面上的落叶,削尖的木棒一阵扒拉,在软土上挖出一个地坑。有人解下干柴,有人解下一个黑漆漆的罐子,有人往里面倒水——
等等,米呢?
没有米。几个战士一人一把,往罐子里塞进去一堆野菜,倒水,就这么热腾腾地煮了起来。
沈乐茫然地接过一碗野菜水,努力往嘴里填,野菜拉过嗓子,一下一下,刀割一样疼。野菜水吃完,肚子里仿佛有了点东西,又仿佛,疼得更厉害了?
“小鬼,吃点东西吧。”手肘被碰了碰,忽然间,几个圆球状的、湿漉漉的东西,被塞进手心里。
沈乐就着火光一看,发现是几颗杨梅,还是没有熟透、泛着红色的杨梅。他愣愣地抬头望过去:
喂!
这杨梅还没熟呢!
饿着肚子吃这个,你确定?不会越吃越饿?
还没想明白,那位同伴已经一把一把,将杨梅分了下去。轮到中间站着的那个戴眼镜的瘦弱中年,那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杨梅,忽然往沈乐走过来:
“小鬼,我跟你换一下!”
手掌被拽过去,掌心一轻,跟着又是一重。落进手里的,是几个深紫色的,已经完全熟透的杨梅。
“指导员!你吃这个——”
沈乐听到他附身的那个人急忙跳起来。
然而,指导员笑着把他按了下去,另一只手将红杨梅塞进嘴里,一下一下咀嚼,哪怕酸得脸颊抽搐也带着笑容。
沈乐心底一酸,胸口翻滚。他也默默把杨梅塞到嘴里,咀嚼,咽下。胃里酸水翻滚,火烧火燎地抽搐着,而他胸口的酸楚却是更甚:
这就是我们的队伍,他想,这就是我们的队伍……忍饥挨饿,忍受各种各样的艰苦,还能坚定地走下去……
指导员嚼完杨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沈乐站在他身边,嘴唇翕动,在心底默默跟着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一支曲子吹完,指导员又带他们唱了几遍,这才在灯下摊开本子,招呼大家近前。指着本子上的字,教他们学:
“今天我们学这几个字……一切行动听指挥……”
油灯的光芒照在他的眼镜片上,亮晶晶的,和他的目光一样明亮。
沈乐专注地听着。哪怕这首歌他从头到尾都会唱,哪怕他每一个字都认得,他还是集中精神,听着指导员的讲课。
听着听着,他附身的那个小战士,忽然发问:
“指导员,等小鬼子赶走了,革命成功了,我们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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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忽然通知今天中午上架……
好吧,就是二次分强没有pk上,必须立刻上架了。
猫咪好慌啊……猫咪还没存够稿子……
这本书算是猫咪的一种任性吧,本来编辑劝说猫咪,继续写西幻,写种田文,说成绩一定会不错。
但是对猫咪来说,一直写熟悉的东西,好没意思啊,猫咪想写猫咪喜欢的东西!
虽然这种一个一个小故事,还要掰开了揉碎了带点旋钮的分段倒叙,实在太难了,但是猫咪还是想尝试一下!
然后就悲剧了。
因为猫咪果然是一只废猫,叙述叙述不行,描写描写不行,写文的水平比大神们要差七八十条街,所以猫咪这本书的成绩,并不如预期那么高。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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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追读是1200,期待首订能有800,超过800,每满100首订,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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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有孩子走失了?!小油灯:我认识,跟我走!(求首订)
革命成功以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沈乐心头又是一酸。他借着篝火环顾四周,身边的战士们,最小的面庞稚嫩,最大的,鬓边已经染上了银霜。
大概有三分之一,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势,吊着胳膊,包着腿,绷带上染着血。就算没有明显伤势的,饥饿和疲惫,也让他们。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看到革命成功以后的
陌闫的肩撞并没有撞断他的肋骨,缓了几分钟,年轻人虽然声音嘶哑,但是他还是能虚弱的说出一些话。
朱罗纪知道两人离婚之后,也盯上了巨浪音乐,希望能够吞并掉。
玄奈此刻,正瞪着眼睛,似是寻找猎物一样,认真的狠视着周围的,并不时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你别说话,跟我来就好了!我正要去找你呢?我有话要对你说!”白萧然还是不放心,硬是拖着她,拉着她的手一步不停,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教练不喜欢搞笑,平时反倒很严肃。”白俊竟然非常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凡人进入须弥山,六根清净,顿悟红尘,斩断七情六欲,立地成佛。
霎时,双方展开了普通4级魔法师根本无法想象的高速‘构筑博弈’。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被人冤枉了,周氏向来怕事儿,现如今,没有出事儿,她已经千恩万谢了。
“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自己都自身不保了,还来祸害我儿子。”赵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眼下也实在没办法,只能看着干着急。
但是爱丽丝不淡定了,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沈安很不满意然后和她吵起来,这是正常的。
只见诺德兰嘴角一咧,那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已是握拳,大片混元眨眼功夫便是凝聚。
“这个怎么说呢?算是有吧,不过应该不太现实!”刘晓星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道。
而因为鼎龙给的待遇是其他的保安公司根本比不了,这批人谁都不想被淘汰,所以这些保安训练起来也相当的自觉。
刚才萧跃在半路上的时候,已经分别接到了两人的飞信,他们都到达了望沙城,萧跃回信让他们在索特的酒馆里等待。
大手一挥,50枚金币划给了负责传送阵的空间魔法师,那老头看来好久没开张了,乐得嘴都合不拢,连连挥动手里的法杖。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去酒吧,就不会被下药,也不会差点被强奸,更不会记者当成头版登在报纸上,那……爸爸就不会被她气得心脏病发抢救无效而死,她甚至被当成了神经病人,关在精神病院一年。
不过事已至此,绝无第二条路可以走,他重剑一挥,带头向城主府大门发起冲击。
他是没少花心思讨好六哥,谁知道六哥竟是极奸猾的,愣是不给他半分自荐的机会,一直打太极到现在,眼见开春人就走了,他还在原地打转转。
“肯定是因为我吸收了那一丝紫色雾气,才引得我的法力产生了异变,从而具有了将废丹变为成丹的特殊功效。”陆羽暗自揣度。
反正晚上采的药很多,但有些是高等级的草药,她会的配方上还用不到,与其浪费了,不如碰碰运气,没准能炼出什么新药,从而领悟到新的配方。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醉山一剑从背后刺进了最后一个逃兵的胸口,拔出了血红的剑,用手轻轻一推,任凭那士兵倒在了地上。
第16章 真好啊,得到前辈军人庇护的孩子(求订阅)
百战洞吗……
沈乐盯着灵眼里的线条,盯着小油灯给他指出的,白光曲曲弯弯、最后到达的重点。
创业艰难百战多……这首诗,先辈革命者在洞壁上写下的这首诗,会是这个地方的由来吗?
那个走丢的孩子,是跑到了百战洞里了吗?
小油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我看到
将对手团灭之后,edg众人直接放弃打大龙,而是直接来到中路推线。
能拥有一个四季如春的厕所,自由的决定上厕所的时间,就是一个北漂人真正的“里子”。
“那是一般情况,而且做这种尺寸的弓要简单一些。”苏解释道。
他的修炼记忆源自于阿难陀的一丝分神,况且阿难本身都未到大罗仙境,只证得罗汉果,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你们都是我碧落国的好儿郎,你们难道能任人欺负吗?”流云瑾痛心疾首的问道。
可此时的天下间,天恒境修士仅有两位,兄长从哪儿招来的天恒境大能?
观音觉得再留下来,自己万年道心就要崩溃,抬手一道简帖扔向唐王那边,愤愤离去。
王尘看了一眼,一千万天龙币出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价格了,于是他没有异议成交了,让交易行把钱打到自己的卡上。
旗域内的痛骂声越来越弱,终于停歇,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唐三葬撤了聚仙旗,准备接语音。
花眠趁着季淮修去放猎物,继续把泰戈儿给搓洗了一遍,然后把东西丢回空间里。
“行!你去向娘告状吧!正好娘陪着爹在乾都等着你,等到了乾都,随便你怎么告都行!”孙猴子绕不过他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兄长他很得意。
城上的那些难民般白莲教士兵,本就被城下那威武的军队所震慑,恐慌着,此时看着那数十个黑漆漆神秘的东西,心中没理由的胆颤。
云潇潇喝完水后。一边拧着瓶盖子。一边和身边路过的弟子打着招呼。随即便朝着岳隆天这边走了过來。
出乎陆清宇的预料。这条甬道自始自终都是平静的。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陆清宇这个不速之客一般。只是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陆清宇便已经顺利地度过了这甬道。
要说吕胜男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不错,徐伟康当然也乐意,在他想和吕胜男表白的时候,正好遇到吕胜男在拒绝一个男人。
正说着,就传来脚步声,岳隆天知道柳月眉和龙安琪肯定是朝着肖菲菲的房间而来了,心下一惊,立刻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此时你才区区后天中期实力,很差,三月,给你三月时间,如能突破到后天后期,吾赐予你鞍前马后的资格。那时你才有资格献上一切。”弥彦平淡道。
最后在我死乞白赖的攻势下他只好妥协,话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背我吧,衣服全都湿答答的,贴在一起就搓不开了。
对此,我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忽然生出种同舟共济的心情,恨只恨他没早点认识我,否则怎么可能让他一声不吭就认栽了?
不会,因为高守同时申请加宋十二娘与宋二十娘为好友,前者毫无反应,后者却是接受,显然在面前的必定是后者,前者没有在线,所以没有选择拒绝或是接受加为好友。
方国涣随后在此破庙的前后巡视了一番,并无所获,昨晚庙好像就他一人而已,所闻人语,如梦似幻,一时难辨真假。呆立了许久,方国涣这才摇头一叹,茫然地离去了。
第17章 小油灯:我不要走!他们离不开我!(求订阅)
村口处,老电工向国庆大步走来。竹藤制成的旧式电工帽在手上扇着风,帆布包耷拉在肩上,包带上针脚纵横,是断了又缝,缝了又断的痕迹。
年迈的农电工,和年轻的珠溪镇电工并肩而立,光看身上的装备,仿佛隔着几十年的时光。
但是沈乐这几天跟着他们干活,亲眼看见父子二人使用的工具,绝大部分并没有太大的代
而这时,霍成义方才真正回过神来,他歉意的一笑,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反应似乎有些失礼。
玉面君再是强大,也是二代弟子,怎能称自己师叔为“手足”呢?
“在想,接下来的这一场战斗,清秋王朝会死多少人。”肖遥说道。
战晨彻底懵了,没想到梅晴竟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师傅完全可以选择将情报偷偷告诉萧邪,然后自己获救,而她没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牺牲她自己来保护徒弟。
刘瑞琪眼神里恢复了一丝神采,呆呆的注视了扬益半天,突然哇的一声扑进扬益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这下六个兵王又激动了,一个个盯着苏浩然的死神手套,眼里充满了渴望。
“你是谁?”戚梓橦刚一醒来就看到正冲着她笑的苏浩然,随即一拳就打向了他的左眼。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们先现在不就在想办法吗?”宋逸霖笑了笑。
苍龙的身躯在那时灵光大作,那些汹涌而来的邪力被他尽数搅碎。
林河自然是十分的乐意林阳多和龙山这种存在交朋友,所以,直接便在城主府见了一面龙家的这两位。
当时吴易一颗心完全扑在了炎语晗身上,只当她是笑言,不曾想到时过境迁,这事竟一语成谶。
众人目光顿时变得炽热,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黑龙妖圣,看向狐族妖圣的目光也变的有些不同。大祭司,那可是足以改变整个妖族命运的强者!无论他的实力如何,他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
沙漠之舟却不用考虑这个问题,那庞大的车身与稳固的装甲防御足以抵消陆地疾走大部分冲击伤害,所以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对轰事实上对帕鲁极为不利。
大家以为燕凡会服软,毕竟九云宗乃三宗之一,也是这附近最有名的宗门,不知道多少贵族和散修之人都想加入。
王强抬头看见金阳出来,不问别的先是问金阳累不累,这让金阳很感动。
在红玉心里面到底还是红花重要点,虽然很想从金阳手里弄到金叶金莲丹,但是还是再一次强调,想炼丹必须先按时完成提纯材料的任务。
不过,平衡者不被承认的尴尬立场是注定得不到大众认可的,就好像不安稳的定时炸弹一样遭到排斥。
听到妈妈陈露萍焦急地声音,秦嫣然就抽泣得更厉害了,可是自尊心让她还是坚强地这么说道。
澹台清云也是秀目中透出惊讶,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知胜负即刻便分。
到了夜里,这些人都被安装在马车上,而且隐蔽很好,在周围放了一些石头,像是运送什么雕刻品之类的,张云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可以把一些犯人送走。
阴雷与天雷并没有要放过道牧的意思,如一条血龙与一条银龙相互纠缠,化作一道光柱直贯而下,将一身摇曳着涅槃火的道牧肉身笼罩。道牧肉身剧颤一下,肉身与神灵异口同声发出一声闷哼。
第18章 小油灯:没有我,村民们日子怎么过?(求订阅)
沈乐又一次走在山道上。
周围景色颇有点儿熟悉,仿佛进山的时候,乘着车一路颠簸进来,看到的景色类似。
但是细看又有很大的区别。山上的梯田少了许多,道路也崎岖狭窄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沈乐左右看看——电线呢?
那些立在山脊上的高高的电线杆呢?
那些电线杆之间牵拉的长长电线呢?
墨翎羽便也就先不想这件事了,电梯继续上升,到了五层会议室。
“看什么看?你最好不要喜欢我,我的标准可是很高的。”赵雪媚注意的秦轩看她的脚丫子,娇嗔道。
“就是桃儿姐骂了你之后,我追出去,然后就听到对面窗户前的陈公子说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儿回答道。
法阵里禁锢一切,但是这个空间手镯也不仅仅像是云晔所判定的地阶,反正苏挽心神一动,竟然真的就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初阳眼睛一眯,心说:马孟祥派人来了!当即掀起一片瓦来,对着观泰的背心就砍了过去。
离开拍卖场后,白冰儿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便开着她的兰博基尼送秦轩回别墅。
“不过上将军府内找一把剑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许安点了点头接着说到。
许府内,海丰县仅剩的豪绅商贾聚在一起谈论局势,当他们谈论起官军和人民军时,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忧愁。
[把他的资料发给我,我不能这么被动下去了。]夏安溪做了决定。
火药的诞生才有了火器的出现,在弓弩这两种远程武器外,又出现火器这种威力大的远程武器,从唐朝开始,各个朝代对火器的应用增加,到了明朝,火器的应用更是达到“旧时代”的巅峰。
不管怎样,我答允了,她们俩又坐着扯了几句闲话,就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擦好头发,抬头一看时钟,差五分钟八点,于是在门口穿上拖鞋叫淮真从床上起来下楼去吃饭。
秦瑾瑜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会失眠,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我深深叹息,同时心里也明白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了,他这次真的心意已决,不会再回头了。
冬日景色萧条,但松柏却常清如许,在满目枯黄里,自有一种安然宁定之感。
到了省亲当天,还要一大清早就起来清宫除道,要摆上全副銮驾,旌旗飘飘,吹吹打打,才能起行。不然就不合国体,有违礼仪。甚至会沦为京城贵族口的大笑柄。
苏无双见观众席沸腾起来,也知道是因为顾玺出场的原因,毕竟他是红到在国外都有挺多人喜欢他的,所以他一出现,便引起了热烈喊声。
这一点,夜千宠挺佩服她,换做别人当冯璐的姐姐,这些话可不一定来告诉她。
林茶刚想伸手去接,秦陌殇却牵住了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接了过来。
宋庭君那边果然就派了专门的律师过来,让她的经纪人也过来了,可以说,虽然是私底下签约,但非常正式和严谨。
说着,龙腾顿时便化成了一道青色的身影,迅速地向着浓眉壮汉再次攻击过去了。毕竟,锲而不舍,那才能够走上强者的道路,不然的话,龙腾也绝对不会支持到今天了。
洛南洒然一笑,“这世界上还没我不敢做的事。只是,我不太喜欢告密。”他的目光却没看安霂然,而是落在林姿宜身上。
第19章 沈乐:这次过来干活,亏到家了!(求订阅)
记忆里的灯光徐徐收敛。
沈乐从小油灯的提手,抚摸到最下面的燃烧器,一下一下,来来回回。
金属外壳冰冰凉凉,没有半点躁动,也没有噼啪噼啪,静电打上来的感觉。
似乎是刚才那一段记忆传输,已经把小油灯累到了瘫掉了,跳不动了,只好安安静静躺着?
谢天谢地,小油灯终于安静了,省得我还要
巴尔伦和莫洛科在眼巴巴地望着阿诺他们的背影一会儿之后,也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他们偷偷溜出去躲了起来,憋屈地换掉了身上被淤泥弄脏的衣服,然后默默用了一些储备的水清洗了采摘梦幻草时弄脏的手。
手刚触到那令牌,拉娜娅的脑海中又是一阵清脆而空灵的声响,像是冰晶破碎那般。
找血管的时候,苏寒烟大声叫了起来,昨天她是迷糊的,这会她可是清醒的。
“好一个要什么有什么?”夏雨橙叹息着,想当日,如果顾千羽但凡有一点点良心,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了。
我听了心多少有些害怕,可是又特别的好奇,于是就没听表叔的话,慢慢的向着他走过去的方向蹭了过去。
杜瑶心中所想吴痕多少知道一点,其实他并不想让杜瑶感念着自己的好,他倒是希望杜瑶能将他视为朋友,毕竟他们将会有一次长达四年之久的合作。
六人见了光亮都红着眼睛开始挣扎不已,嘴里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从他们狰狞的面部可以看出来六人已然失去了神智,疯掉了。
耶律杰娜同吴疫来到璧归殿时殿内只有李氏姐妹同方芷灵在,见到耶律杰娜方芷灵难免情绪会有些激动。
又有一部分圣神记忆的封印被解开,可拉娜娅现在最关心的却不是这点,而是,她刚才听到的一些话。
“卑微的生物,死不足惜。”我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么一句。再看那高手们的打斗,此刻也不像是高手,他们太慢了,他们的幻术,漏洞百出,他们的精神力,若到可笑。
倾悦宫外的花园中,种满了桃树,红色的桃花争相怒放,云蒸霞蔚,比朝霞还要绚烂夺目,比晚霞更为璀璨妖娆。
对于范家来说,扔个项目给她舅舅做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有着经商头脑的舅舅来说,这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们都苦思冥想,但是老林都想不到的东西,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再者,轩辕墨母子这么多年遭的罪,是该由他亲自从皇后身上讨回。
听到这话,云宇树母亲的眼中立刻泛起更加闪亮的光彩。她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亲切而温和。
哎?阿尔哈图不是没事嘛?卧槽,这哪是没事,他白色的太极服上都是鲜血,很多处已经滑坡。他的面色枯槁,嘴角都是血。这是怎么回事?
浴室里,范依依淋着浴,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冷,从脚底到头,都是冷的。
不过,这么看来,妖精姐也是个聪明人,至少懂得怎样能够让戏演得逼真。素素瞟了一眼水镜里男人死灰一般的脸色,脑中很适时地想起了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脑海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过,顿时感到不自在。
自己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那个‘观察者’是不是也在某个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暗暗地盯着自己呢?
“我怎么了……”他故意用力的圈抱着梦琪的腰际,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第20章 救命,我不要给小油灯上有机化学!(求订阅)
如果不是找到了小油灯这样一个有资质成精的老物件,沈乐这次出来,真心亏惨了。
幸好有小油灯,沈乐也就耐着性子,给小油灯做后期处理: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沈乐,你在刷什么啊?你弄得我好痒!】
沈乐眼前一黑。不是吧,这年头,给文物做修复,都要和文物说明自己在干什么了?
不过可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连自己的亲二叔都记恨,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去同情。
“当然,我的本领就是从这里学到的,至于其他人能不能学到,就不得而知了。”永强坦诚说道。
他懊恼,他失意,他不甘心,但是为了给其他世家一个交代,作为过河的卒子,命运,从来只是掌握在下棋人的手中,而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三五点鬼火亮光冉冉出现,身体开始隐现,沈虎禅身体飞扬着浮沉飘来。
说到这里,魔法师路菲又显得有些懊恼,似乎被没算到曹操会使用这种方式。
“不行,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让琉星回头看我一眼。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伊晓晨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
一股脑想着这些事情,楚乔若没发现他们已经进入景时墨的办公室了。
“好,既然你们找死,那就别怪我画凌风,不客气了!”老者低喝一声,也是被激起了血性。
“别这样,我很开心。”秋云露急忙说道,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不提比卢普斯总冠军,也不提总决赛mvp,光是比卢普斯能跟甜瓜闯进西决这就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要知道这是艾弗森也未曾做到的事情。
“有啥好冲动的?要是你的手也废了,那你们两人真的就废了。既然你愿意负责,那以后你就做他的右手吧。”冷夜霜道。
“那就是我赢了,以后可以不用上体育课了。”说完,夏寒掉头往教室里面走去。
“你给我拿条毛巾,还有肥皂洗发水,我随便在你这儿洗个澡算了,你这里有热水没?没热水我用冷水也中……”刁大毛关上门又打开说。
失去了目标的状况之下,他实在给那些木偶傀儡下达指令,就算按照之前所观察到的方位来预测,也难以保证对方是否在故意卖着破绽。
“等等,天啸你这么做是不是坏了规矩!”关长芸看着叶枫,又看到叶天啸,立刻制止两人。
当这四名正在潜修。加深领悟天地主规则力量的苍穹空间高手感觉到楚歌可以用恐怖形容的灵魂之力在他们身体上拂过时。四名潜修的苍穹空间高手同时感觉到了心颤。
冷焱坐在大班椅上,而齐煜的话一直在他的脑中回旋着,若曦因为他生病了吗?若曦去z市是去找中医给她治病吗?z市的于振海,是有名的中医调理师。
“当然会,难道你不相信妈妈吗?”赵玉芬很自信地说着,对付男人,她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也要睡觉去了!”冬月娜拉着姐姐离开,因为前者要问姐姐为何想在变得如此之强。
因为安迪那超高的攻击力加上吸血效果完全可以将hp保持在50%以上,要是沒有出现威力强大的破坏力完全无法将安迪击杀的,这让深渊炎魔不知道怎么办好。
何况,这些战狼精卫里面,也有究极高手,他们化身后,邹楚君三人连他们防御都破不了。
第21章 小油灯,你狐狸尾巴被揪住了啊!(求订阅)
沈乐一边往玻璃罩里面滴玻璃胶,一边唉声叹气。
唉,理论上,将玻璃烧到软化,重新抹匀,也能完全修补好。
或者,他曾经看过视频,有大神直接把玻璃烧成玻璃液,然后滴进玻璃缝隙,最后压平、打磨。
修复以后,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完完全全和新的一模一样!
那才是完美修复啊……可是,他是
是一个三轮车的印子。道路上的痕迹虽然很多,但是只有三轮车在这里停了最久时间。
她有一头非常神奇的粉红色卷发,这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加水`嫩和白皙,而她巧克力色的大眼睛和红嫩的嘴唇也十分迷`人。
“鸣儿!!”独孤一方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断浪,抓着独孤鸣使劲儿的摇着,似乎不相信独孤鸣已经死了的事实。
随后,在青木警官问了这市民几个问题之后,没有收获到什么问题之后,也就此作罢让他离去了。
“那是什么?”不少的圣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出手拦截,但是还未接近力量就被震散了,同时自己也被震伤了,纷纷大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光落入了死亡乐园中。
赵灵儿也有点气苦的看着程瑞,这蝴蝶精漂亮是漂亮,但是难道她就不漂亮了吗,还是说他比较喜欢新面孔?
“这次不必再隐藏低调了,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谦让会让别人看不起的。妳们要想去玩的话,注意安全。”云河这话是吩咐给芮儿和阿狸听的。
林默搞懂英灵座的运行原理,再联系上眼前看到的,推测出了英灵座的来历,同时他自己也相当的惊讶。
南宫婉儿道:“你有灵石吗?”在她们的记忆中,凌天从没有拿出过任何的灵石,无怪其这么说了。
西门秦和独孤剑两人坐在大堂的主位,看着进来的人,以及独孤鸣还有明月二人,面无表情。
包括苏易得到的那些东西,安如烈都在了眼里,所以当苏易离开之后,安如烈便是从一个角落之中,突然出现,而后眼热的看了苏易一眼。
转眼朝着共享出来的大段话看过去,见到最后的课题,罗力觉得自己要昏了。
帕特里克和卢卡等人都很惊讶,但当骑士说完事情的原委和教皇国内发生的事情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师父!多靠你,我们才没变成这些虫子的大餐。”侯镇山憨憨笑道。
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对兄妹是不是齐峰的孩子。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世家齐家的人,但林天有种直觉,他们就是的。
林羽不禁感叹,所有江城子民竟也不过千人而已,这完全比不上落天城这种繁华的城市,而且还不说武力就一个江天可以看,其他的也就剩下江阳最厉害了。
可见,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蓝光水晶的成长!对于先天灵粹没有任何认识的叶风,自然只能相信香月的话了。
洞已经被新肉填满了,但体表伤口黝黑的一圈却怎么也洗不了,按压的重些还有痛楚传来,完全康复还得一段时间。
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玉郎脱掉了全部的衣服,进入消毒室准备,消毒完毕之后,他就被直接送进了透明的进化仓,看着一双双瞪大了盯着自己的眼睛,玉郎还真觉得有点怪怪的,算了,管他呢。
泽金的眼神坚毅,丝毫没有被任何的外物影响,就像是走在阴影中的独行杀手,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是不会有任何的情绪的。
第22章 我的铜片向如意金箍棒发展了?!(求订阅)
“怎么样?我把你打扮得很漂亮吧?”
两天包裹期满,沈乐拆开保鲜膜,又是冲,又是洗,把黄铜燃烧器外表、燃烧器肚子里的面团,折腾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洗完,燃烧器彻底旧貌换新颜:
裹面团的时候,还是满是铜锈,转都转不动的一坨。洗掉面团,华丽大转身,变成了亮闪闪、光灿灿的一枚!
【哼
“这里有三颗百草丹,你分三日服下,再用我交给你的灵气感应篇,去引灵气入体……”澹台如月很是认真的说着。
夏云美于方修然,那是一个完美又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是学姐,他是学弟,他只能以仰望的姿态对她。
“香雪,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我去找她,我不用你找,我可以自己去找的……”洛云笙一遍遍的说着,鼻涕和眼泪已经混做了一团。
主君也知道黑衣人不敢轻易撒谎,因为他已经见识到了主君的手段了,并且现在柳姨娘也在主君的手里,柳姨娘的体内有寒毒,自己只能一个月见她一次。
他叫萧然,十年前的他还有个完整的家,如今却是是贫民区的一员,过着政府接济的生活。
“红京,我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安……”柳姨娘忧虑地看着红京说道。
“你说说,咋改变?”李道然强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系统说道。
谁曾想杨大龙却是丝毫不给这位老村长面子,竟然当众怒斥对方。
事到如今,夏云美已经不想管傅弈当初为什么接近她了,现在他已经近两个月都没有来找她。
韩狼看着杜三眼中的惊骇,知晓他已经猜出一些东西,微微一笑,旋即韩狼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传承塔中。
浅蓝色衬衫配黑色西服,柔软及细节搭配的舒适感,镶有宝石的皮带扣,浅裆西裤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非传统的西裤设计,整体上体现了最具特色浪漫的法兰西风格,完美地呈现出他卓越的气质。
接着,沈隼便坐在了一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吸了一下鼻子,随后,他又随手从裤兜里拿起了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款款的点着了烟,他便抽烟了。他的动作是依旧那么绅士,难以让人不得不喜欢。
只是出乎韩狼的预料,这位强大的兽王居然愿意帮助韩狼,这让韩狼十分感激。
这时,恰好就有一只倒霉的寄居蟹路过,徐宁直接便用“震慑”将其控制住,然后将他送到那珠子的旁边去。
无奈之下,他最终只能走了进去,想着待会应该如何数落对方,如果能让对方赶出来就是最好的。
上官剑南让柳无心现在就立字据,将青鸟台名下所有房屋,以及乡下的地,全部转为江南十六堂所有。
老教皇冲了上去和骢毅缠斗在了一起,就连旁边的资深神圣骑士也上来帮助老教皇了。
“去哪?”常锟反问了一下,突然在架子的一角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随手将之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烈岩堂堂一个通神强者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千岁,火红的头发都枯白了大半。
在承引的场上一只硕大的尖刺头毛绒爬虫从地下钻了出来等级显示lv2,守备力显示600。而且[死者苏生]是游建的卡,所以它用完之后送去了游建的墓地,游建生命值下降300。
第23章 小油灯,该放下了,跟我走吧(求订阅)
“这是干啥呢?”
沈乐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小油灯已经喊了起来:
【那边!那边!拆掉了!他们把它拆掉了!】
“哪里?”
沈乐来回扭头。人群乌央乌央挤成一团,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出哪里出了事情。
沈乐竖起耳朵听,踮起脚尖找,还没找到,一颗银白色的光团已经飞了起来,嗡嗡嗡地上
对于学生来说,可能对方仅仅只是在课堂上帮自己捡了一下橡皮,或者被提问的时候帮忙低声给个提示,青涩的好感就会因此萌发。
既然研究不出来,扔了他又觉得可惜,再怎么石头也放在自己储物袋中那么长时间了,于是就拿出来摆摊,心许有人认识它。
舟车劳累了一天,林柚一进清凉殿就瘫在床上不动了,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幽幽转醒。
所以为了不被其他邪道察觉,打草惊蛇,张不染还是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混入王家。
“算了哥,就是一些手下而已,再招就行,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楚然给引走,引的远远的。”白冰对白昊开口。
他提如何认识,无非也是想在陈蔚川那刷个脸熟,你只要适时宜地附和夸赞几句,这项商业互捧便能完成闭环。
但那些相亲对象无一例外,我根本就没有看上,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不少学生望向天空中的那些存在,眼中满是崇敬和向往,随后又满是惋惜的看向阵法中央的宋奇。
不过在楚然前往区域boss刷新点之前,楚然激活了冰翼龙塔。
不说别的,搞几个火箭炮过来给你防身,就问你有没有安全感就完了。
这一招的精妙所在,他是用气,包住了茶的所有,然后来让他进入人的口腔后,才真正绽放开来。
啪,林欢乐迈出有力的一步,并且两个脚跟有力地靠在一起,无可挑剔的标准。
“那……那你上来吧。”李青萝挪了一下身子留出床的一边说道。
三人锁了制衣店,把防盗门拉了下来,然后相互挽着胳膊,高高兴兴的吃饭去了。
昨晚上,唐春景想了大半夜,说实话她宁肯给钱也是不愿意给股份的,但如果自己给钱,郭江河能同意吗?
裴智真的怒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梅姨回到了朱雀堂,那么萧龙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他的计划,也会受到阻碍。
她虽然很想回去,但并不是说没有任何原则地回去,雪凌是一心为她着想,她不可能一下子就什么都不再计较的。
林欢乐就在想,自己的家乡松城县,以及桃城镇,为什么就发展滞后呢,还没有形成一个面向全国的优势产业。
不过可惜,这不是林欢乐想要的,他相信自己操作下的雷蕾,比这份合约上展现的,将来还要好上无数倍。
李师部已经奉令北上,除了李孝恭汉州的三万玄甲军,和熊津城几千唐军,汉州以南,就再无别的成建制军队。
“他们都自以为是?总还有个正常人吧?哪怕是稍微正常点的?”王金疑虑的问道。
所幸的是,这家私人租赁公司效率极高,凌翊和谭雅只需坐在vip休息室里喝茶就行。
神策卫控制住局势,当李沂进入长孙冲屋子,看到沈纶,便愣住了。
李沐看着这魏征、韩仲良为老不尊,马周嘻皮笑脸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你以为我不能吗?”托尼·斯塔克愤怒的吼道,紧接着就冲向了美队史蒂夫,朝他的脸上狠狠的轰了一拳。
第24章 铜片的新功能,是把我变成饭桶?!(求订阅)
村里变压器换好,小油灯安抚完成,可以顺利带走。
沈乐终于安下心来,溜溜达达,返回自己房间。躺到床上,开始探索铜片给的新功能:
话说上次修好小木偶,铜片给了个功法,可以引导内息在身体内部巡行;
上次修好小墨斗,铜片又给了个法子,可以让他针对性地抓取对自己有用的光点,加快修炼速度;
不过祸弩弩一行人这次并不需要这种强硬的手段,因为他们当中有惧魇的存在。
“也好,咱家看到沈世子正在府门外等着呢。县主只要不要耽搁太久就好。”高进笑着道。
齐平心中更加的不安,陈璐究竟去哪了,如果今晚就回来,那大概率还是在不适者之家,只是这里会发生什么?
规划好未来,齐平闭上眼睛,抚平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渐渐进入了梦乡。
今天也算忙碌了一天,还生着病,许是因为太累,许是因为穆斯年,这次,她睡得香甜。
这天,殷伯符手持龙胆亮银枪再去到永定城下挑衅,练气境七阶的阿会卑听到后羞愧难当,忍无可忍,不顾朵独大王的劝阻,手握一把圆月弯刀出城应战。
技能的提升,带来了成功率和品质双向提升,等齐平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他看了下时间,正好五点。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纪尘的身子一僵,抬头看去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妩媚的绝世容颜。
即便是这样,纲手都要每天去赌场里面赌博两场,这样的前提下,就算是赊账了,怎么可能会有钱还呢?
终于,莱恩哈特停止了巨大黑洞的吞噬,周围的异象也全部都停了下来,山脉恢复了一片平静只是无数花草树木已经被连根拔起,地面上更是有数不清的人影在不断地蠕动叫喊。
可是,楚子枫却笑了,夜轩有些诧异,看向其他几人的脸上也并没有那样的胆怯,看来几人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了。
然而以他的伤势来论,没有外力相助,想要自主恢复意识极为艰难,更别说短时间内醒来了。
“为我教中大事而牺牲,可得大光明之神庇护。”吕师囊这时轻声说了一句。
话语说着,徐龙也是手掌一挥,顿时一个储物袋就到了陈潇的手里,陈潇接到之后也是点了点头,下一刻就身体一闪,直接离开了日月宫。
下胖子手里的草扇一挥,有些得意的道“这位少侠,我给你这样说,别说尝遍整个镇子的酒了,你就是在我这喝三碗,要是不醉,今天你们不管在哪喝的酒,我马二全包了!如何?”。
空间动荡,百鬼撕嗷,地面倒影出无数道恐怖的蝙蝠影子,呲牙咧嘴,汹涌澎湃,这证明它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地妖下属蔡姬,容颜美艳,身材曼妙至极,出手却极为狠辣,一道道环形的寒光从她水润的双目之中激射而出,转眼雪花般一大片向对手倾泻而去。
远处,白色的海洋的尽头,一座岛屿已经若隐若现,出现在弗拉德的面前。
无数的雨水,顺着疯狂下斩的宽厚刀身上,滴落下来,掉进关青茂密的青丝之中。
全部心神放在炼铸道衍剑上的离央,并不知道自己引起的异象之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不过,那剑阵足足需要上万把飞剑,而叶尘现在也只不过才有两把而已,距离最低标准十把,还差得很远。
第25章 台风要来了,抓紧时间,不然课题就吹倒了!(求订阅)
在村子里大吃大喝=导师担心,怕他分分钟把自己撑死;师兄师弟侧目,觉得自己可能变异了。
在村子里假装饭量正常=整个人饿得要死,每个细胞都在嚷嚷着要消化掉自己。走一步肚子里咕咕叫,走两步四肢发软,头晕眼花。
有时候,铜片给的新能力,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儿,特别是在不适当的时候给……
沈
申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数量实在有些多,想要保全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反正也是制作组印刷的,虽说苏妲己耳提面命的警告她不能过分使用大额,会打乱市场经济的。
兔子吃痛地张开三瓣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紧接着它试图将容越咽下去,但因为容越的个头比起食道而言太大了,只有卡在口腔里,无法吞咽。
“你们可知道李从曮上一任的凤翔节度使是谁?”陈落生突然问道。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拘泥于这些。”比比东说道。
这座服装店足足有五层楼,似乎是市里最好的品牌服装店了。裙子都价格不菲,还有不少的首饰、鞋子摆在展台上。
再行了几天,才到了长安,按陈总管所说,本来一行是往洛阳去的,结果遇事,只能又回陈家休养生息,也可能是跟陈家家主汇报事宜。
说出这个的时候,林蕊自己都没察觉,她那语气,满满的遗憾味儿。
沈至诚看着手里的几张大团结,都没有多想,干脆利索地给出了回答。
有一次,燕航掀了沈默言的裙子,被燕卫国知道后,也是拿皮带狠狠抽了一顿。
随后他们都过来了这边,这边也就阿杰进来过,其他人还没有在这里面观赏过。
他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到时候自己就真得端着铁饭碗去街头要饭了。
他拉起她的手,就闻到很大的一股青蒿味儿,绿色的青蒿汁都已经干在手上,只能洗掉了。
只不过他有些想不通,他们要这个有什么用。毕竟这种树没什么用处,平时族人见了怕被黏住,也都会绕着走。
雪鸢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没那么高兴了。虽然她喜欢和更多的人分享美食,但这么继续下去,家里的存货怕是都要被吃空了。
他没有说话,慢慢往那边走过去,坐在旁边,看了看墨允的脸,叹了口气。
巨灵本是天界神兽,又与水界向来和平共处,难道今日巨灵之变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他这个系统就是早晚七点自动开播的,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五了,差不多就要关了。
魏安安挂断电话过后便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上面是她所居住的地方的地址。
“那么厉害,不会是嗑药的吧,”我只是调侃的说道,没想到他也有一丝丝认同。
就在转瞬间,古锋就直接冲出了大厅,来到了那入口一旁。可就在此刻,忽然古锋面色一变。因为就在此刻,那看上去的地下通道,既然诡异的虚幻了起来。紧接着,闪动几下后,地下通道既然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是的,冥府有冥府的规矩,你从冥府里换得了你最想要的东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只不过是味觉,而钟情却对他那么狠,夺走了他的双眼。那一刻,他觉得,他欠他的,是再也还不清了。
苏阳虽是梦境中见到了马六,但马六可说的清清楚楚,是在等他。
第26章 小油灯真乖!救人就靠你了!(求订阅)
又停电了。
又又停电了。
叒停电了……
沈乐放下手里的工作,叹了口气,起身望向窗外。
自从来这个村子干活,感觉每天都在和停电战斗,先是一天停一次,之后三五天停一次。
现在换上新的变压器了,小油灯也安抚好了,以为总算可以太平到走人了,怎么——又开始了?
【不是我!不
就这样,双方深藏杀机,都把彼此都看做是死人,明面上却是将遇良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团团融融,十二分的和气。
石桌呈圆形,直径有一米,而且上面还刻有围棋棋盘,看来开凿这里的人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在原著中,就是李靖的血战十式帮寇仲打下了刀法的底子,奠定了寇仲的刀法基础。
那摩多可是六阶界兽,实力绝对比得上混沌主宰一级,十几名宇宙之主和一名真神的攻击,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柏原君,抓到了吗?”这时后头又跑来三人,居前者正是金太郎。
原本需要至少两三年的复健时间,竟然花了不到十个月,就提前大功告成。
“强者大人,如果您答应做我们的新神的话,我们都是您的臣民,这岛上所有的黄金也是大人您的!”空岛上遍地都是黄金,不过黄金在这里不值钱,甘·福尔想用权力和金钱诱惑方牧留下来。
三圣母事后知道此事,可也默许了,在她心中,手心手背还是有些区别的。
两人手牵手,十指紧扣,互相深情地对望着对方,他们的眼里容纳不了半粒沙子,仿佛整条街道只有他们俩人,半点不受其他路人的眼光所影响,他们只享受彼此在一起的宝贵时间。
此时,刘星和周州已经变成了yu望的化身,彼此的相互缠mian,竭斯底里,恨不得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瑾秀又给她批一层斗篷,然后试图说服她放弃这个想法,毕竟是大半夜的马儿容易出问题。
就在黑袍人惊诧万分的时候,那个鬼旗的外表又是倏然产生了变化。
所以当公孙魃有动作的时候天神们一个个该喝茶的喝茶,该下棋的下棋,时不时的看上一眼全当看戏了。圣人怎么了?你不服?问问谁的拳头更硬。不打的你连天道都不认识他们就不用当天神了。
“你给自己编一个完美无缺的故事吧,现在时间还很充裕。”菲安娜拍了拍恩莱科的肩膀轻声说到。
双方各怀鬼胎,软盟的机会便来了。金融b机构最想确认的,就是软盟手里到底有没有实在的证据,而俄罗斯b,则是想着怎么逃避有可能到来的打击。
宴会开在正厅里,又请了堂会,院里的姑娘、相公莺燕一堂,我不由想起自己所赴的几个宴会来,无一例外的出事,心说老难道是个灾星,到哪里,哪里非出事不可,总这样心里非有阴影不可。
这一夜,两人默默地互相安慰着,温暖着彼此,也彼此在心里下了决定,以后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孩子的安全。
“收兵!”李冰下令,走到云梦飞翔身侧,食者试探了几分鼻息,见他昏睡之后,鼻息依然缠绵,便没有什么事后,命人将他台上了马。潘江带兵,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却是吩咐沈武等人护着李冰回府。
这不需要宋瑜明白,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很重要了,即便谈怀戎说出如此偏激的话,但宋瑜不怕,因为她不会离开。
第27章 油灯开发出了生命探索功能?太强了!
倒塌的房子周围,一群村民像蚂蚁一般,忙忙碌碌,弯腰搬砖。老人、孩子,但凡能挖得动一捧土,挪得动一块砖,都冲了上前:
“这边!”
“这边!”
“这边我来!”
“灵灵,你往后退,别让砖头砸到你!”
“美美你带好小朋友们,别让他们乱跑!对,就这样排成一队,一个一个传砖头,太好
大家出来的第一件事都是要恢复灵力,在禁制里面的消耗实在是太多了。
门外的我已经怒火中烧了,气血奔涌,直窜头顶,我的双手已不自觉地仅仅攥成了坚硬的拳头,我真想一脚踹开门,提着铁拳冲进去,然后将田华这个老东西踩在地上一顿暴揍,打的他回去老婆孩子都不认识。
而且难以找到过去她的温柔,就等着她自己继续发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了。
“本座乃诸神,言而有信,只要你放了我,老祖我绝不会与你为难!老祖我日后更不会不追究你的罪过!”神逆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陈林雅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让她忧虑。这么多的存亡都过来了,我就不信赖这一次就被永久的困在这儿了!斗志尽管在心中高昂,但身体却有点不诚实的哆嗦,从骨头中散宣告的严寒让我有点操作不住。
大家都是巢穴,既然都是占据虚拟储藏室的一个空格,是不是在鹰巢里面的巨鹰,包括里面的鹰卵也可以一起收入的?
但对于整个土匪界而言,这是土匪头子难以洗刷的屈辱,这一掌之仇对于他而言,一定是非报不可。
他开车先是沿着方珏上辅导班的道路重走了一遍,看能否经过残留的气息痕迹,发现的方珏的线索。实验了一下,他才发现这个方法基本行不通。
而是继续拿出三只利箭,朝着另外两头母野猪,和顺带渐渐缓过气来,打算逃跑的野猪王瞄准了,又是一次一弓三箭。
沁帝在皇宫中修建了一座高楼,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沁帝会去高楼屋檐上坐一坐,光看一眼自己亲手缔造的汝阳城他就十分满足。
他最近似乎是一头栽进了枪杀的事情里面,又要忙着和苏格周_旋,所以早就已经把那件事情抛之脑后了。本来他和顾森也就不对盘,这个时候他不来找自己麻烦,他哪里还会去想他?
岛国人是设计好了的,等交易完成,就杀人灭口。结果查尔斯只带去了部分资料,先前安排的计划,自然不了了之。
耐着满肚子的疑惑,六长老双手哆嗦,掏出一块传讯玉牌,将其捏碎了。
场下的强者若有所思,方才那突兀的冰封,他们也是没有感知的太清楚,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出手将那魔兽冰封。
“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周秉然岿然一叹,他目光左右观察,在辨识哪一个通道是他们进来进入这里的那条通道。
一场相认牵动昔年旧事,何子岱感觉自己也有满腹的话语想要倾诉。又听得何子岑牵挂地问及当年的自己,他自是坐不住,才提出了青莲宫中叙话的主意。
洛雨想了想觉得这段时间比较符合历史,有了訫血珠和世界本源的双重封印,恶魔没那么容易苏醒。但訫血珠后续出现在波塞冬·娜莉那里,又有了一定要献祭公主封印祭台的情况,中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转折点。
第28章 星光照破夜空,小油灯:哭着哭着就笑了(求订阅)
本着未来会是婆家人和娘家人的双重身份,克鲁因还是私底下偷偷找了叶琳娜,企图以闺蜜的名义,行说合之实。
“今天凑巧没事,便过来了。”连梓墨并没有正面回答季云溪的问题。
“爸,谢谢你。”她大从心底的感谢这个对自己无条件付出的父亲,也无条件的相信她。
哪怕她的家人早就耳提面命万谨芝今非昔比了,让她万一碰见的时候千万不要找事,可当万谨芝出现在她面前,她根本压抑不住那冲天的恨意。
其次就是赢天命,这家伙把自己的身体分为三份,尸,骨,魂魄,拿来各自修炼。虽说在无尽深渊里面,我们毁掉了赢天命的尸身和骨身,但只要三魂七魄还在,尸体和骨骼总能找得到合适的。
“既然在垃圾桶里找吃的,那么可以肯定他现在的身份要么是乞丐,要么是流浪者。”周静回答道。
墨澈如今和北幽宫关系还不错,就连这一回找落悠歌的队伍当中,还有风烈派来的人随行其中。
在驱魔圈子里,最出名的阳水莫过于天山西王母祖庙的瑶池重水,最出名的阴水就是冥河之水。
月华如水,此时的我并不明白,原来这是从失忆之后,我离他最近的一次。但命运如果要作弄的我这么一个凡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现在冲出去,敌人人多势众,在加上她并不熟悉地形,难免要吃亏,活面也不大,但是如果负隅顽抗,以此为据点,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你不说为啥打俺,俺就不回去!”大牛脸色悲愤望着王哥,心里却失落无比,他没想到王哥居然帮外人。
陆仁炳努力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好像是个矿场,具体是啥矿场还不清楚,反正有很多人在矿场忙碌。
那个男人看到洛尘出来了,明显的呆滞一下,他还没有准备运作,人怎么就出来了,不过不管了,反正现在沐家两姐妹都以为是他救得这个洛尘,只要他再抓把劲,一定可以把这姐妹花给拿下。
“对,童叟无欺。”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杨天心里给了老李一个大大的赞。
只见洛尘轻轻转身,只是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她慢慢解开织雪的腰带,却被织雪猛地抓住手腕。织雪睁开眼看见是火舞,这才放下心。
自己匆忙之间只想着怎么甩掉那个紫海棠,倒是忘记这富春居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了结的前尘往事。也不知那老鸨哪来那么大力气,急的紫影想动武。
人来人往从南门进进出出,有的是一些商队,还有便是平民百姓,偶尔有身穿华丽锦袍少年,身后都跟着几名家仆。
云神武咬紧牙关拼尽一切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为的就是一定要获得胜利。
谁然都事不关她,可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的事,想想还是当个普通人的好。
累了一晚上的,徐老头也撑不住,让老婆子分了粮食出来给碾了,先弄出点米来煮点粥,大家伙都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但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庆幸,自家公子,其实这一路从大齐出发,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呢,凭什么你们一个个缩头乌龟王八蛋,个个躲在暗处算计个没完。
花香的气味率先被感知,闻了许久油墨味儿的毛豆毛,被这一股子芬芳深深打动。
未等那尊法相做出反应,他胸前甲胄上,骤然皲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的金色碎片,零落一地。
不过反观赵春华的脸色,显然没有那么的好,相反眼神中还出现了些许的厌恶?
林飞有自信,通过自己的运营和操作,有实力让自己安然的度过这场来自杜言的阴谋。
苏叶闪现过去的时候,直接一个q技能打在了狗头的身上,接着一个e技能开始转了起来,这一次苏叶并没有选择最后放点燃,而是先把点燃放了出去。
只有在村里,离家近,又能照看到狗蛋,还不用担心出事,更重要的,工钱稳定,完全能养活她和狗蛋了。
而我们的主角像是一个大寿星一样,但是表情却是嘴角抽搐了一样。
这牛乐心对自己如此的态度,若是不加以遏制的话,鬼知道在之后这人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从b市飞回a市,赵一颜觉得好像是横跨了两个世界,什么都不一样了。
李成华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眼看着要昏厥过去,闭了闭眼睛,李成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唉,不过,阎王让你三更死,又岂留你到五更,算了,算了,真要死了也没法子。想着水伯才收拾了心情,走出老虎灶的门。
“砰”,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沉闷·但接着那假山上的山石猛然摇动了一下,“哗啦”连声倒塌了下来。
天一对对方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着道:“让我来告诉你,现在那些朝中大员们的‘心声’吧。
天一摊开双手,冲她笑笑,随即动了动手指,萨麦尔的体内的能量忽然肆虐地暴走,瞬间将其巨大的蛇身由内而外冲垮,毁灭后的蛇身甚至都未化作液态,而是直接消散不见了。
第29章 老宅子招来了觊觎者!(求订阅)
沈乐拎着油灯冲出房子。手里酥酥麻麻,不断传来过电的感觉,连带他的脑袋也一抽一抽地疼:
小油灯跟着他回家,一天要吃多少度电?
他能付得起电费么?
回头向阳那边,会不会又看到他的大宅,每个月要付几万块钱电费了?!
这些他都不敢去想。这几天时间,沈乐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紧了小油灯:
“洞口好大。”看到蜂巢上,供巨灵蜂出入的洞口,那么巨大,二师姐惊叹着跟叶良道。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大蛇丸调制培养液,再结合把袁满的细胞放进去,再结合忍术和袁满本人的生命力将其迅速培养成想要的状态。
洛枫情一眼就认出了,正是圣皇的母亲,那只在雪月国见过的大鹏鸟,难怪她之前感应不到它的气息,原来是藏在了雪山之中。
她没有话,但是,被月红燕这么一,似乎,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这个月红燕长长见识。
至此电影终结,剧情虽然简单但是爽点十足,尤其是各种忍法的运用,也算是给全球影迷带来了一些新意,这部电影在全球取得了九亿美元的票房,算是极大的成功,尝到甜头的索尼正在进一步开发这个系列。
洛枫情目光微闪,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看到了这一刻,许雍年和赤炎二人的维护自己,已经把这恩情记了下来。
“都对,但只需要一个字,虐。”林倦总结道,李清雨在边上笑着点头,挽一下头发看向认真讲话的林倦,眼里的光彩让人羡慕。
要是楚城和李傲天不反抗,就是死了四大宗门都不会出头,废物不值得投资。
以往那次的危机不比这次凶险,可最后不都是碾杀对手,得胜而归。
欧阳则抱着那只蝙蝠在一旁研究,他为什么要把那吸血蝙蝠抓活的呢?
这些纯粹是撒谎,萧秋雨压根就没有将警备队的工作放在心上……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赛琉是个坚持贯彻正义的偏执狂,所以自称自己工作认真严谨,容易博得赛琉的好感。
既然律法难理,冤情难申,你自己动手报仇,不过是尽了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乃至一个丈夫的责任而已。
这种拼死拼活,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接受?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见过鹰雪梅,至于夏冰儿,那更是传说中的人物。
那持刀佩剑的五个凶神恶煞,霍地站起了身来,纷纷对着任以诚怒目而视,手中兵器已然出鞘。
“你要杀我我自然也不会留情,毕竟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黄赤炎对付龙灭自然没有半分的心软,他要是不设局来对付黄赤炎等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说起来吕梁的死跟付龙灭也有很大的关系。
杨月儿在一旁手足无措,伸手往上面放,又被弹开,只有无助哭泣。
现在范重成为了新生大比的热门,黑马选手的身份,如果接下来他与奥恩塞尔的对战中获胜的话,奥希卡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的对手。
而悬挂东城门索桥的绳子直接守军砍断,索桥轰隆一声砸在护城河上,东城门打开,从里面冲出大军。
但是对方那个巨大的镰刀,完全没有半点儿金属的光泽,刀刃和刀身更是完全由同一种材料构成,结合处更是没有明显的棱角分割,仿佛浑然一体。
第30章 大妖!五百年大妖入侵!沈乐:危!
沈乐并不知道,有人,或者非人,在他宅子外面闹了这一出。发现自己的钱包暂时安全,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离开荷花池,返回宅子西路。
走过第二进,走到第三进,踏进院子,一片沙沙声传来,他终于感觉自己的钱包鼓了一点儿。
“郑墨!”他笑着喊小墨斗的名字:
“忙着呢?”
咚咚两声轻响。跟着
一语双关,索欢面色忽红,明知被他坏心眼儿地拿来取乐,却无可奈何,扭脸看着榻上一堆别人的东西,心里头实在烦乱得很。
火麒麟道了声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火麒麟在憋着笑,好像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正想着,猛然发觉箫声停了,一身着青衣锦袍的男子手执玉箫走了出来。
“少爷放心,索欢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阿吉从来一副敦厚样子,不比阿祥活泼,然而嘴角常常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让人心里舒服。
初初醒来时,他就命她治,不想她说早已误了时机,纵然拼尽一身本事,也不能恢复如初,干脆别费力气。
不论驰骋草原还是游历天晔,马术怎会派不上用场,宛淳想他是否在试探自己心意,抑或催促自己赶紧离开……我何尝不知将到边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可是……可是前路天高云淡,草木无边,的确叫人神往呀。
不管是什么定身咒,眼睛是绝对定不住的。除非有特别的buff来制裁。
其实很简单,这些孤魂野鬼之所以发狂,是因为被虫术师的牛角声控制。
君迁望了眼玖苏沉静的双眸,轻笑道:“苏苏放心,在下自有分寸。”玖苏闻言嘴角抽动,为什么越是如此,就越是放心不下呢。
诸人瞧得昊渊,面色都是一愣,为何这废物也会参加天云学府的入府考核。
拿着杯子上楼后他听到了卫生间中传来的水声,他想了想,走到卧室,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整理箱,把急救包翻了出来。
“回禀四爷,万岁爷把十三爷交给老奴,就是让老奴约束十三爷的,按照宫内的规矩,皇子们那个不是这样养大的。”何嬷嬷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
到时候不要牵扯到她就好了,她可不想死,更不想死在野兽的嘴中。
噶卢岱诧异的瞧着对方,乌力罕福晋前几日还说,要让太后赐婚呢,今日,她的态度发生了截然相反的转变。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卡在地阶初级许久,难以突破,后来偶遇强敌,不得已之下强行凝聚出第六个光圈,借此战胜强敌后,他体会着暴涨的修为,心中很是忐忑不安,犹豫要不要引爆这个光圈,重新修行。
火龙朱果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仅一面之缘,老头该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穷奇陷于长眠,他与一个不知名的王同归于尽,这样看来在君王里他的实力并不是最强的。”又是远处的一个声音。
死党陈博也是二次传劲练出了劲力,进入到武科a班,他想要争取到那剩下的三个名额之一,参加由四中举办的新生武术交流赛。
姜子衡住在西跨院里,那边跟正院的门平时都不怎么开,除非是正院有人要过去。
可是他的大圆光术,也有类似的作用,所以他并不打算买下这门天阶术法。
“早……让你教我英语,现在没机会了吧。”李问喘着气说道,他虚弱地如风中的惨烛,随时都会熄灭。
第31章 让你固守待援,你反掌镇压妖魔?!(求订阅)
沈乐瞪着面前那块空地,呼吸急促。好半天,他坚定地握了一下拳,迈进空地:
“可以请您再尝试一下吗?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扛住一下,或者,至少能够躲掉……”
发昏当不了死。对自己的力量有点儿概念,回头,才好针对性地做出反应——发现实在扛不住的话,至少逃走?
立刻上地铁,去滨海,在大城市,
冷宁之前是有些大意了,他以为以自己靠近武玄境力量足以将兽族暂时连涅槃境都没有的四支队伍淘汰,但是关键时候四支队伍的兽族们化为本体,那股力量倒也不弱。
林枫听着苏子墨声情并茂的讲述,原本并不怎么在意的神情却是僵了一下,仿佛在眼前勾画起这么一幅充满铁血的画面,一位浑身沾满着鲜血的将军,在躺满尸体的战场,提起手中流淌着鲜血的大刀奋力砍向身前的敌人。
看着肯亚被砸坏的额头,不仅没有人帮他说话,而且还都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因为参加的人数太多,五十米的距离显然是不够用,最后大家再次退后了一些距离,使得距离几件掉落品的距离,达到了八十米。
马杰和黄昆的属下,见自己的三当家和副城主都被震慑到了,他们也跟着往后退。
苏子墨笑了笑,抱着苏曦儿走在夕阳下,与身旁匆匆而过的路人形成了对比,迈着悠闲的步伐,抱着苏曦儿,一路之上说说笑笑,显得很是开心,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阵青涩的声音。
“他们一定会在最后一两道天劫落下之时出现。”又有人说道,这次颜洛娘听清楚了是最边上的一个手持白牡丹扇的年轻人说的。
一剑西来,千拱列,魔影纵横:问明镜非台,菩提非树,境由心起,可得分明?
听刘璐说完,政纪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道:“昨晚不就跟我说过了吗,我这不就来了,爸妈多虑了,你能被这么多人看中,说明你本身优秀,不用太过认真严肃”。
他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掌舵人,也是青城山学院的老师,更何况已到这把年纪了,他凭什么要去奉承周楚楚,把周楚楚像菩萨一样供起来?
“对了,主治医生看了她之前的病例,说要马上进行手术,留院观察。”护士说道。
听到他的话,千术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现在他鬼力被废,除了那些毒药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击退这些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了。
“下次不会了,以后我也会注重身体,不会在随随便便的吃饭了,”裴莫真即便是这样说话的时候,目光也还是会忍不住转过去看莫长安。
楚项歌转身离开,将门锁死,任凭周率婷在屋内大呼吼叫,关门那一刻,世界顿时清净,他还不忘和路过买菜回来的大婶打招呼。
带着也已经醒来的宝宝去洗漱,给他换了尿布,又给他冲了奶粉,抱着他回到房间,把他放到摇篮床里面,就听到青柠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六人反应都没来得及,下意识便一人一脚踏过巨蟒向前跑。
司南衍止笑不出了,只能将人抱着,心里想除掉君幕的想法越发明确。
一话雪莲花的价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甚至每个家族的家主都把雪莲花挡车工自己的家族最为神圣宝贝的东西来供养着。
第32章 沈先生是仙门弟子还是上古高人?!(求订阅)
沙盘前,沈乐目瞪口呆:
“这也行啊?”
抓住了?
真的抓住了?
真的被我干倒了?
我怎么做到的?这个人,是我一指头按倒的?
入侵者吐出一口小小的,也许是鲜血的东西,颓然倒下。沈乐怕它再跳起来,用手指碾了一碾:
噗!
怎么变成狼了?!
所以,这个家
当一切被点破以后,再细想起从前的事来,阿容就觉得处处都有漏洞。她当时都察觉到了,却没有经心,没有往深处想,而现在她需要一个证实。
在中途,东条寺就发现了丁次跟自己所吃拉面速率的不正常,所以,两人彻底开始杠上了。
王怀水是苦苦的哀求,我没有搭理他,说实话,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现在已经弄死他百八十次了,哪有闲功夫听他的墨迹。
但是好在最后我改变了主意,在考研和码字的抉择中选择了后者,所以大家才能等到它上架的一天。
若是主动服输,哪怕受到气运镇压,还能留在战神榜上,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恢复过来。
走过一段距离后,洛克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茫茫尸体堆中,出现一条空路,就像是在红纸张上用白色修正液划过一样。
郑展乐说道,成交量那么大,都要等这里的师傅来解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先留着。
维持了大概5分钟的伤感时刻,无月终于同迅影重新平稳了心情。
日后楚家全数将名字添加在族谱之上,整个楚家才会以项为姓,因此诸人都是以楚族长称呼楚河。
“我可不可以去拜见他老人家。 ”难道高渐离的师父也是穿越者?秦清的心情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跟高渐离去见他师傅。
原本有不少人对温格尔家族抱有同情心,此刻完全改变态度,纷纷指责对方胆大妄为,敢冲爱丽丝公主下黑手,挑战世俗权威,被灭族活该。
赵一山叹气道:“他能成为凝形境的大修士,滥杀无辜这一条便逃不过去了。
来不及了。声音出口的一刹那,两柄交叉的剑摩擦,冒出一串火星,火星落在地上。衣服浸湿汽油。火星落上的那一刻,火已经熊熊燃烧。
这一次,足足有十位神明汇聚于此,这还只是锁定戈洛的先头部队,可见戴安娜的人缘确实很好。
顾南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是那么容易灭掉的点,于是瑟维斯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道士越想越深,越深越恐,他忽然发现三界历史上很多的人界妖孽极有可能都与道尊脱不开关系。
海无风迷茫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陆横,心想师父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火气更大了。
祥瑞之气终于散去,昭示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随后在掌‘门’的安排下,观看的丹宗弟子陆陆续续开始离开了山谷。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迈步近前,两根修长的手指凭空出现,将剑尖稳稳夹住。
这摊位很偏僻,上边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十块原石。这些毛料粗糙不堪,里边根本没有翠。不过徐大山的目标并不是翡翠。
平日里都是他们跟秦鱼亲近的,从很早以前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真香,他们的模式切换得分外自然。
程雅接过那杯符水,却不似往常那样一饮而尽,而是犹豫了一下。
第33章 传说中的高人,你们一定要拉好关系啊!(求订阅)
雷劫力量弥漫。小葛抖成一团,抓着老板娘背心的衣服,腿软得快要站不住。老板娘转身抱住她,拍拍她背心:
“不怕,不怕啊。这雷劫不是对付你们的,应该是炸那个入侵者的……不会砸到你头上……”
安抚了好一会儿,小葛才勉强安定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再无人声,只有长一声、短一声的低低呻吟。
老板
“你说什么!无量天尊!哇呀呀!狗杂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空空道人登时也抓狂了,暴跳如雷,跳下床来,就要开揍。
王宫大殿之内,三拨人各揣心腹事,心里虽都已剑拔弩张了,脸上却还得强颜欢笑,一团和气,气氛非常诡异。
风雷龙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能量在不断的减少,而它也没当回事,也许是个怪他,需要的真气多罢了。
昭云在帷幕下白了他一眼,那抢着搭话,瘫坐在椅子上的王大才顿时做西施捧心状。
纪凝雪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心里深深叹息一声,她明白苏鸣的意思。
总是五花八门的猜测都有,就在大家猜测如果查出来,几大家族要如何对付幕后之人的时候,几大家族突然收手了。
待昭云带好头饰,抿完丹朱口脂后,盈盈起身时,众人皆愣住了。
不,杜陌颜久久一动不动,她必须要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重新来到床边,苏鸣手中出现一个玉盒,轻轻的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枚金针。
“这个世界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那拦住去路的就是阵法。”开胜男看了一眼远处的阵法,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宇智波佐助连忙召唤出来了须佐能乎,漩涡鸣人召唤出来了九尾狐衣,击败了宇智波鼬。
“没有吃东西,劝她喝了点热水,哭得很伤心,大概是哭累了,现在已经睡下了,我想她应该没有睡安稳。”褚铭说。
“噗”的一下,李承乾得知雷震转投了义军,还成为李泰和李崇阳的先锋大将,带领五万义军到了滨海城下,与守军对峙了起来,怒从心头起,只觉得胸口憋闷、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作为一员已经跻身高级将领的裨将,他的态度有点热情过头了,在最讲究阶级的军队中,显得非常另类。
“雾岛董香,入见萱,你们两个符合魔王大人的要求,只要你们想要变成人类,就可以跟我回去了,魔王大人准许你们在变成人类之后,依旧在古董咖啡店工作。”月灯琉璃看向了雾岛董香和入见萱。
宫门前并没有人,倒是在远处散落着几名侍卫。林潜渊轻而易举地避过了侍卫的耳目,径直进入宫殿。
水仙和迎春在车厢中的时间较多,还不那么引人注目。木兰一身劲装,在外面驾车,却是让无数人为之回头。
“您的意思是……”看着海涵老师的目光,黎陆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隐隐撬动,然而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到时候扼住环球的命脉向他的老板爵爷褚青云施压,让褚青云说出开启宝藏的方法以换取环球的平安。
这时,只见蓝蔻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水润清澈的眸子,看向眼前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逼近的一劫散仙。
既然有所怀疑, 那就要积极的求证, 迎春再一次将手放到自己脐下一寸的地方试着按压,果然,没有昨日感觉到的那种疼痛。
第34章 沈先生,我们给您送钱送东西来了!!!
沈乐这等高人,在特别事务局当中,是非常值得交好的对象。
特别事务局人手有限,在天地灵气复苏,各种异常事件大量出现的当口,必须努力交好各路高人。
有些高人,是可以理所当然,纳入体制内的,比如什么峨眉派、青城派、武当派、龙虎山崂山茅山什么的。
他们在灵气还没复苏的时候,就是体制的一部分
胡八一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其实他的心情早已是沉入谷底。
道路两侧,赤裸的上身充斥肌肉的壮汉挥舞手中的铁锤砸向了一旁的铜钟。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在腕豪城斗技场的最高层,瑟提的身影出现在那如同悬崖绝壁一般的顶点。
苏景辰觉得丁毅的思想需要转变,但是这个思想上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是一个长久的功夫,所以现在也不要求他能够立刻转变自己的思想。
没有办法,一旦它的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触碰到阵法,都会被阵法无差别攻击,直接轰的它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或许是因为皮肤变得光滑了,所以诺加纳原本的山羊胡也变成了粉色的触须。就像是失去了骨骼一样,一双手掌上布满吸盘,双脚更是被湿滑的触须所取代。
但是杰斯的才干是毋庸置疑的——大致的看了一眼,瑟提只感觉自己有些头晕。虽然都是瑟提能看懂的字,但是连在一起瑟提就感觉有些迷茫。索性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准备留着让伽治他们好好研究研究。
司徒炎救下他的时候,他的伤势很重,整整在医院里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之后,便没有了所有的记忆。
楚昊然嘿嘿一笑,这一个星期,他除了完成白菲菲交给的任务之外,没事闲着的时候,也做做防外星窥探一号,这一个星期做出来的空间币,楚昊然又买了二十万的炼狱军团精英,所以这二十万他已经不在乎了。
朗俊平哪里会如此轻易的放了苏樱,而慕容澈,又怎么会没有第二手准备就前来。
琼恩不由皱了皱眉头,难道说末日守卫不是大法师安东尼达斯击败的?
阿诺德望了望自己身处的这片空间,又望了望四周无处不在的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居然开始准备修炼。
还有不远处,那并不是很整齐的玉米地边缘瞬间就变成了一片平坦的地面,而切这些玉面田的外围都被竖起了木头做的围栏,在车子停下的另一边,是一个很大的房子,这个房子建造的有点像是个一个堡垒。
姚然当然知道了,在一次将一个铁盆正好砸在帐篷外,侯月脑袋上以后,侯月终于在晚上不敢去姚然帐篷外面了。
“那个男人,很强……他身上的光芒就像是太阳……实在是太刺眼了!”过了好久,娑娜身上的肌肤已经完全没有一处好地方了,镜子也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琼恩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他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眼前的一切。
“请问,乌里扬诺夫先生返回莫斯科是因为他和莫斯科紧急状态委员会达成了协议吗?”有记者好奇的上前问道。
“我觉得……这有些不好吧?”外围,一些前来参加拍卖的勇者们心有不岔的抱怨着。
但是事情往往并不是这样按照自己的设想所发生的,姚然就算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也没有机会了。
第35章 沈先生,您能当特别事务局编外成员吗?(求订阅)
沈乐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然而呼吸加快,嘴唇翕动,已经再明显不过地表达了震惊。
积分和钱的兑换比例,是1:10,一百万积分,等价于一千万现金:
兑换栏下面标注了“免税奖金、即时到账”。
一千万!一千万现金!
他现在虽然已经财务自由,但是,那只是不可变现的房子,以及小额现金流财务
“那你为何不早说?早说我也能早点进入这内部空间修练了。”陈浩不满道。
但是,他不能越俎代庖,蓝色土匪团有自己的喜恶,他的决定如果不能让蓝色土匪团从内心认可,也于事无补。
事实的确如此,一个是剑与魔法的世界,另一个是不断从量子理论中诞生出高新科技、并且人类雄心勃勃想要借此征服宇宙的世界,两者怎么可能相同?
待陈八两的神色恢复正常,边上的大力哥按捺不住好奇地出声问道。
“猴子,不要闯祸!”蓝儿在后面喊道,虽有心和猴子一起去,但她是天庭公主,那老龙王自然认得她,堂堂天庭公主和猴王搅和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呢,她自然就不方便去了。
“姐姐,是我们。”车心妍开心的挥挥手而林傲一拍万年玄晶冰巨蛇的龙角,万年玄晶冰巨蛇一个俯冲,庞大的脑袋来到车心彤和老管家奶奶身前。
虽然看不起袁绍麾下士卒的战斗力,但是麴义觉得,自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而且,似乎还超过了预期,袁绍麾下的兵马这么弱,到时自己前往,为他训练出一只精锐,那不就更得赏识了么?
仿佛抽干全身力气般,这张不需要咒语驱动的瞬发卷轴骤然紧缩,随后猛然膨胀,一根深红内敛的长枪仿佛从虚空中诞生,宛如瞬移般直直冲向了目标。
万万没想到警方出动不是来给他们当反击后盾,而是让他们退离?
玉石云台之峡鬼斧神工,红石峡不仅景色迷人,而且以它神奇的形成史和壮观的规模闻名于世,成为世界罕见的峡谷奇观。在这里红岩对峙,赤壁丹霞的景象随处可见,与峡中绿水飞瀑形成绝美风景。
如果仅仅是比思维的反应程度,服部半藏又怎么可能超过经常与各种强者交手训练起来的狄蒙。
不过他们想要成功还很难,星空魔豹虽然离开,但是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此时整个巢穴已经被一个大型卡阵笼罩。
反正她能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至于对方要不要听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一路上乔楚一言不发,安念楚则一直在那里偷着乐,好似一想到乔楚x无能的样子,心情就特别的愉悦。
他们肌肉夸张的隆起,头上长有两只角,嘴上长着两个锋利的獠牙,身上穿着兽皮,充满爆炸的力量感,十分的吓人。
随着晴空的脚步一直跟着走去,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本是火红的花海色彩淡了几分,却仍旧吸引眼球,让人着迷,着魔。
“如今能力都显露出来的话,到时参加选拔赛的话,肯定很不好的。”那名领队老人摇头示意。
也因此,魇梦秘境成为入梦者闻之丧胆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可怕关卡。
如宵梦秘境的修士有三四百年的寿命,而更高的魇梦秘境则是有五六百年的寿命,修行人在中年接近晚年之后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在中年的样貌以维持最强的战力,只有真正将死的晚年才会形容枯槁、血气枯竭。
第36章 沈先生真是壕无人性啊!羡慕嫉妒恨!!!(求订阅)
一直以来,因为太爷爷的经历和爷爷的告诫,沈乐对特殊事务部门,都有一种戒慎畏惧的感觉。
能躲着官方走,就躲着官方走。不能露馅,露馅了,会被官方狠狠拿捏的!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沈乐自己知道自家事儿,别说对面架起大炮来轰,就算来一挺冲锋枪,或者自动步枪,他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
起先他并不看好这宗买卖,即便是废星那也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许多购置废星的人都是一方豪强,或道主或域主,主要用来饲养奴隶军团。
那边很危险,在这些人眼中,那边比他们三方任何一方都危险,所以不用去管。
“没啥子,是我嘴馋先过来喝两口。”曲震伟牛高马大且有些发胖,坐在沙发上几乎占据了两个位置之多,说自己嘴馋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两个老人,虽说很和善,可是……刚刚也说了他们长年累月住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世界?
不管是什么原因,若是有人想杀自己,王川便先杀了别人就可以了。
欧美拳手战斗套路以进攻、防御、躲避为主,追求力量和速度的极致。
这一消息甚至也波及到了卫夏的外卖公司,很多人开始减少订外卖的频率,外卖每天的流量分数逐渐减少,倒是每天去菜市场买菜的人越来越多。
沈傲看不下去了,但是又不能的在沈涵面前的丢了面子,也只能恨恨的离开了这里。
“干什么!”阿浩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中间,他和余超是生死兄弟了,而他也是全心全意为马戏团考虑,看到两人在闹,平日里什么都不管的他也坐不住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匆匆,感觉没有做了什么,却发现时间都已流逝。
大象传出痛苦的低吼,四肢慢慢弯曲,居然被阿浩用生命爆发的一掌压的下跪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墓碑,同样的几个大字,只是这次坟墓里是真的有了人。
“奉孝,这个我也想到了,只要将这孙策给控制好,借刀杀人,未免也不曾会有成效。”曹操听闻郭嘉的担心,耐心的解释道。
门外的余超还在和李老板等人笑盈盈的商量着什么,可身后的俊猛的皱起眉头,伸手拿出一个闪着红光的感应器。
“苏兄,那洛山岛可不止骨鲸一族,你确定要这么做?”浮笑生面色凝重的说道。
相反的是张天生的双手被狠狠的震动了一下,虎口一下子也变得有些麻痹,虽然没有被震裂掉,不过还是也有了一定的创伤。
“这蛊毒蔓延到头顶的时间是七天,也就是说你老婆还有七天的命可以活,我有办法帮你让你的老婆醒过来,并且让这蔓延的黑色蛊线消退下去!”冷面依旧是没有回答云昊的问题一,仍旧是自顾自的说着。
他拿出了万年温玉,与莲子放在了一起,刹那间,温玉莲花所绽放的金光瑞气,与先天莲子所散发的乙木青气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整个洞府被这两种光华笼罩。
长矛倒飞二回,被那骨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嘴角蠕动,散发着一种无比邪异的笑容。
见状,辰逸再度冷冷一笑,右手指天,啪的一声响指出现,然后周遭的神识宛如一头咆哮的狰狞巨兽,朝着天空咆哮而去,所过之处全部化为虚无,而这时,众人终于知道辰逸在与谁说话了。
第90章 沈先生,求您帮我们修文物吧!
第90章 沈先生,求您帮我们修文物吧!
了解了一番信息,沈乐对于当个编外成员,已经不怎么抗拒了——当然,还要确定一下,他真的可以从事本专业。
他顺口问道:
“对了,你们有文物要修?哪里来的文物?那么多专家,为什么不请他们去修?”
那些都是各大院校、各大研究所、各大博物馆的专家教授!
是我的导师、导师的导师、导师的师兄弟!
他们在上面讲课,我只有在下面听的份,如果是讲座,还可能抢不到位置——
他们要专业有专业,要手艺有手艺,要经验有几十年的经验,要人手有一群人打下手。
要仪器和材料,有一整个实验室在后面支撑。
什么东西,他们修不好,要请我来修?
“请专家不太方便。”顾玉林继续苦笑。看见沈乐有点不信的神色,赶紧说明:
“比如说,我们前段时间缴获一件文物,是一尊青铜鼎。问题在于,它是在一条寿元两千年的蛇妖巢穴里,被缴获的……”
沈乐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得,他大概能想象,那是什么场景了——
两千年蛇妖收藏的青铜鼎,大概,也许,非常可能,这两千年来,青铜鼎就没入过土。
这要是到了哪位老教授面前,打眼一看:哟,这文物是在哪儿出土的啊?
之前埋在中原的,还是埋在南方的,还是埋在巴蜀的,还是云南的?
怎么沁色也不对,锈的成分也不对?
这讲不通啊!
逼死个把专家是不可能,但是,逼个半死,顺便逼死跟着做课题,做来做去做不出的几个博士生、硕士生,那是大概率的……
说到那些从妖怪手里缴获的文物,顾玉林的话题简直滔滔不绝。随便开口,就是血泪控诉:
“而且现在造假也没法造啊!我们尝试造过一次,人工做旧,假装是新挖出来的。结果,上仪器一测,全露馅了!”
“你们没被打死?”沈乐张了张嘴,又闭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真的青铜器,人工造出假沁,冒充刚出土的——这是毁文物啊!
哪位教授负责鉴定的,真没把送文物来的人打死?!
我听了我都想把那哥们打死啊!
“打了,没死……”顾玉林一脸的不堪回首。那个祸是他师兄闯的,号称有家传做旧本事,在教授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
“教授气进医院了,医药费都是我们付的……”
嗯,我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沈乐努力压平嘴角。顾玉林见他心情不错,赶紧再接再厉,继续诉苦卖惨:
“再说了,有些文物上面,沾染的妖气太厚。您是修行者,当然不怕,普通人可吃不住,年迈的老教授更加吃不住……
我们的人手有限,能抽得出来的,都去考古现场护持了,分不出人手保护修复的专家。
您有空的话,帮我们修复一下?反正也不会少你报酬……”
沈乐真的动心了。可以修文物,可以修一些年代久远的文物,可以高效给铜片充能,还能有钱赚!
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像他这种在外面飘的普通百姓,考编考不过,进不了博物馆、研究所、考古队,稍微高等级一点的文物,他碰都没资格碰一下。
挂在特殊事务局,这些文物,就都有渠道碰了!
加入他们,不亏!
不过……
“你们这些文物,是真的文物吗?……这种说不清楚来路的,就算修好了,真有人买?”
“肯定是真的文物。”顾玉林认真点头。
“你看,你昨天干掉的那头狼妖,五百年修行。他背后有一位山君,七八百年还是一千年的修行?
七八百年的话,家里藏着几件元青,很合理吧?千年修行的话,藏着几件宋朝字画、宋版书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沈乐眉头一下一下乱跳。很正常,真的很正常,正常得让他想起自己的宅子,和宅子里那满满当当的明清家具。
现在看来,这宅子应该不是他堂祖父传给他的,应该,可能,大概率,是哪个妖怪假借堂祖父的名义送给他的?
因为妖怪住了好几百年,所以才有一屋子明清家具。【我明朝时候住进来,用明朝的家具,很合理吧?】
“至于销路,只要修好了,肯定不愁卖的。”顾玉林诚恳而言:
“毕竟有很多收藏家,只要东西保真,他们并不在乎传承。我们局日常缺经费,能多弄一点,就多弄一点啊!”
咦?
这么说的话,我还是独门生意了?
沈乐眼睛一亮。
不但是独门生意,还是能给你们赚钱,能给你们赚大钱的独门生意?
比我会修文物的人扛不住妖气,比我扛得住妖气的人,不会修文物……
沈乐思绪飞转。既然是独门生意,那他就要趁机涨价了啊!
“帮你们修文物,能给博物馆编制吗?”
他再也不想考编了!
那些行测啥的,申论啥的,他真的看到就头疼!
“这个……逢进必考……”
顾玉林反射性地回答。眼看着沈乐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他赶紧补充:
“你先干!你先干着!修得多了,有实际成果了,我们帮忙申请外聘专家!
外聘专家也能进博物馆,也能接触到考古最新进展的!”
这还说得过去。沈乐欣慰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那,需要修复的物件在哪里?我要看一看,才能确定我能不能修!”
“您先看看平板上的列表,挑几样感兴趣的。不过,东西不在珠溪镇——”顾玉林准备已久,立刻回答。见沈乐挑眉,赶紧补充:
“在滨海!就在滨海!滨海存了好大一批!我开车送你过去,不想乘小车的话,地铁也能到!”
沈乐在平板上划来划去,挑挑拣拣。挑了半天,选中三件:
一只黄梨镶嵌黄杨木的夔龙纹提盒,纹古朴雅致,龙纹形制很有青铜器的感觉。盒子摔裂,边框、提手松动,边角镶的铜片翘曲变形,夔龙纹歪歪斜斜,有些对不上,边缘还有些烧焦的痕迹,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蹂躏。
图片下面标了参考价格,一件差不多材质的提盒,龙纹是螭龙纹而非夔龙纹的,香港苏富比2015年秋拍落锤,成交价150万元港币。
一只明末清初的紫檀木卉嵌银丝诗文笔筒,紫檀木上有一道劈裂的大口子,卉碎裂,银丝消失不见,只能从凹痕中勉强看出文字。
图片下面,也标了参考价格,滨海佳士得2018年6月春季艺术品拍卖会,拍过一件类似的,品相完好,成交价437万元。
第三件就是大件了,是个明代的紫檀琴几,长五尺,宽一尺半,高一尺一寸,用紫檀厚板制成。
几面、板足、卷足一边开裂,另外一边干脆完全碎了,几面上留着一个巨大的印子,像是被人盛怒下砸了一锤子。
见如此,也能看出几面和板足之间,半足和卷足之间,全都镂出圆润的弧度,中间束腰,琴足弯转,整个像是一朵柔婉的轻云。
沈乐啧啧称叹:
“这么漂亮的琴几,谁舍得把它砸碎啊?”
右手边那个脚完全碎了!
如果不是碎了,根本看不出来,这几个部分是用榫卯结构接合的,他还当是整块镂的呢!
“哦,这个琴几的原主人,是一张瑶琴成精。”顾玉林面无表情地回答:
“有一次和人斗琴失败,嫌弃琴几拖了她后腿,一生气就砸了……”
“……”
“……”
很好,这很合理……
琴嫌弃自己的琴几不好用,不舒服,
无论如何,这三件文物,确实让沈乐心动,而且,也在他修复的能力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修复报酬高啊!
每件两万起步,委托方提供修复所需材料。如果觉得价钱低,还可以选用保底+分成的方式:
每件手工费一万,此外,如果修复完的古董顺利卖出,修复者可以取得当前估价和卖价的差价,其中的5%作为报酬。
比如说,那个提盒,没修复的时候品相不佳,最多只值20万。等到修复完毕,如果拍了个100万的高价……
那么,修复者可以拿一万保底,加80万的5%,也就是四万块钱分成,总计五万。
当然,什么时候能卖出,能不能卖到高价,那就是个遥遥无期的事儿了。如果市面不好,很可能,最后到手还不到两万?
总之,沈乐觉得,他修复一件古董,最多只要半个月。每月两件,月入四万,从此步入金领阶层!
他挨个儿圈了出来,望向顾玉林:
“所以,我可以去看看实物吗?要看到实物,我才能确定,这个能不能修……”
万一能找到更好的东西呢?
比如说,在特殊事务局的收藏里,找到某些可能成妖的东西,给铜片大大地补一波?
他答应加入,两位新嫩茅山道士大大松了口气。顾玉林开车拉上沈乐,直奔滨海。
特殊事务局,在滨海的办公地点,位于滨海东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工林里,走在外面的马路上,根本看不见半栋房子。
而一栋栋小楼相互独立,每栋楼外面,都竖着高高的铁栏杆,电网恨不得把楼顶一起罩住。时不时地,就听到一声惨叫:
“啊——”
又或者一群黄鸟,飞速拔高,想要破空飞去。才升起几米高,猛然间一张大网落下,兜头罩住,拖了回去。
再定睛一看,网里面的哪里是黄鸟,分明是一群人头,下面还拖着长长的脊椎骨……
楼外没有牌子,只有序号,所有门窗全部紧闭,看不见任何诸如“符篆部”、“治疗部”、“妖兽部”或者“茅山派”、“上清派”之类的字样。
顾玉林却并不带沈乐进入哪一栋楼,而是直接踏入一个地铁口形状的入口,一步步往下走:
“在这里了。我们缴获的东西非常多,普通仓库不方便,只好堆在地下室里。您别急,慢慢挑,除了圈出来的古董,其他东西能修的,也可以挑一下……”
沈乐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他站在仓库门口,停住脚步,深深吸一口气:
好大啊!
虽然是地下室,层高却相当惊人,远远超过了普通车库的层高,甚至快要赶上地铁站厅的层高。站在门口,努力向左、向右望过去,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头顶上,高高悬吊着一块块牌子,指示着各种收藏品的类别。原材料、武器、防具、辅助法器、符篆、丹药……
每一种收藏品,都储存在一列,甚至不止一列单独的仓库里,每一列仓库的墙壁厚度,都赶上了人防工事。
沈乐跟着顾玉林向左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快五百米,才到达地下室尽头,标着“杂项”的那一列仓库门口。
刷卡入内,沈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缴获的奇怪东西,也太多了!!!”
(本章完)
第91章 搜刮特殊事务局的物资仓库(求订阅)
第91章 搜刮特殊事务局的物资仓库(求订阅)
沈乐定定地站在仓库门口,被震慑得迈不开脚步。看平板上的图片,远远没有看现场这么震撼啊!
沈乐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介于古玩市场,和旧家具城之间的地方,又像是进入了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
东西拉拉杂杂,从地板一直堆到天板。沈乐不用靠近,甚至不用开灵眼,只是站在门口,就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堵得他胸口憋闷。
沈乐垂眼凝神,默默把铜片给的功法运转了三个圈子,这才觉得压力尽消。他跟着顾玉林向前迈步,一边走,一边看:
这个梳妆匣上的气息很浓,而且有些发黑,有些扭曲,抽屉里有把剪子,上面的气息扭成了深红色……
啧,不会真的有某个小姐,用这把剪子刺喉自杀了吧?
这个条案上的气息也不浅,条案右手边,有个圆形凹陷的地方,气息格外浓重。
隔了三五米远,都能看到那气息不断扭曲、挣扎,甚至隐隐能听到哭喊声、嘶吼声传来。
这玩意儿原来是干什么的?
官老爷在大堂上断案用的条案?
那个凹陷的地方是放签筒的,动不动就撒一把签子下去,“二十板子”、“四十板子”?
再走过去还有把弓,那个就更不得了。弓身扭曲,弓弦变形,弦上极长一段凝固着黑血。
稍微走近一点,能听见弓弦不断震动,不甘的、痛苦的嘶吼声,从上面隐隐约约传来……
所以这把弓当年是绞死了谁啊?!
按照沈乐的标准,这些“亮起来的”、“气息很浓的”物件,应该都可以修复,修复完了,铜片应该都会收到大笔反馈。
但是,沈乐心底,有一种莫名的警惕感,阻止他把手伸向这些物件。就好像有个严肃的师长、亲切的朋友,一直在旁边提醒:
别碰!
别碰!
这些东西危险!
非常危险!
“你也感觉到它们不对了?”
边上,顾玉林不好意思地笑:
“这些东西,有些是我们从犯事儿的妖魔鬼怪那里缴获的,有些是我们在怪异世界现场收缴的。都是些不太好的东西,必须经过净化才能流通,但是我们没那么多人手净化……”
“物理净化?”
沈乐斜睨他。这些东西的能级,绝大多数,都是物理净化能搞得定的:
一发60迫,不行就一发155,实在不行,就来一发温压弹。
威力还不够的话,来一发中子弹?
这些“不太好的东西”,绝对干干净净。
“这个,还不到这程度。而且这些东西,有很多,也是有相当高价值的,比如再过去那幅字画……”
那幅画单独装在恒温、恒湿、遮光的玻璃柜里,玻璃柜上密密麻麻,刻满各种符篆。
沈乐只能从符篆金色、银色、朱砂色线条的缝隙里,勉强辨认,画上仿佛是一只很大的鸟……
“你不会告诉我,这是宋徽宗的画吧?!——还真是?!”
“没经过鉴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顾玉林苦笑:
“但是,这画的前主人的前主人,确实是宋朝时候,就已经很出名的妖怪……”
彳亍口巴。
我是你们,我也不舍得一发物理净化下去,统统干干净净。
即便如此,沈乐也不想去碰这些,他下意识觉得危险的东西。他跟着顾玉林一直往前走,挨个儿找到了之前选的提盒、笔筒和琴几。
运用灵眼,仔细去看:
嗯……上面沾染了一些气息,不过,非常淡薄,大概和他宅子里的那些老家具差不多。
也就琴几稍微强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就到了要活过来的程度。总结,能修,但是给铜片的反馈,约等于零。
……除了赚钱,其他额外好处就别想了。
沈乐泱泱地在手机上勾选了几下,表示接单。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能赚到钱也是开心的,对吧?
唉,这么大个仓库,就没有哪一样活泼的、可爱的,既能让他赚钱,又能让他添一个小伙伴的物件儿,等着他出手拯救嘛!
沈乐扭头回转。顾玉林在旁边亦步亦趋,不停指指点点:
“沈先生,您看看这张条案?破损得不多,修起来很方便!”
“沈先生,您要不要看看这个柜子?”
“难得来一趟,咱们多点时间,每一样都仔细看一遍,记录一下您能修、愿意修的?省得以后隔一两个月跑一趟,多浪费您时间啊!”
言之有理!
沈乐脚步一顿。转身回去,继续挨个儿仔细看。这一次,他尤其注意,寻找那些气息活泼的,让他舒服的东西:
“这个贵妃榻不错……”
“这个月牙桌也很可爱……”
“这张千工床很棒!就是工作量太大了,我不一定搞得定……”
“这个衣架很漂亮啊!”
“这个……镜台十分美貌……”
可惜都是些普通的物件,气息不是淡薄,就是死寂,要么就是扭曲污秽。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其实宅在自家老宅子里,修修自家那些古董,让他更快乐。
“就这几样吧!”
一圈走完,沈乐圈出十来件物品,拉到他的任务收藏夹里,准备后续慢慢修理。长时间运用灵眼,他也挺累的,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慢点儿!慢点儿!”
“这个要轻拿轻放!”
库房门无声无息划开,一辆金光闪闪、刻满符篆的叉车,轰隆隆开了进来。叉车一左一右,各有一个虚扶着货品,不停吆喝:
“这个反应有点强,送丁癸区!”
“压制的符文玻璃柜准备好了没有?”
“外面再加一圈护栏!一定要稳住!”
“咦……”
沈乐下意识地运起了灵眼。灵眼中,亮闪闪、活泼泼的一片,光是看着,就让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这个我可以修吗?”
冷场来得太快,像西伯利亚寒流光临。
顾玉林左脸写着“最好不要”,右脸写着“不敢否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乐刚才看这些待修复物品的时候,那是满脸无趣,一身厌倦,只差当场打个哈欠,和不想工作、又为了赚钱不得不干活的打工仔差不多。
难得他有一件真心想要修复的东西,而且,沈乐还是他们要拉拢的对象,只要这东西不违规,那还不赶紧答应?
——可是,他真的没权限一口答应啊!
开叉车的工作人员,和护送叉车的工作人员,也一起愣住了。这人是谁?
是谁?
他甚至连特殊事务局的工作证都没带!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看着像是普通人的外人……
这些东西,会被放到这个仓库里的东西,虽然在严密防护之下不会有危险,单独拿出来,还是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的!
可是,看旁边那位陪着他的同事的表情,那使眼色使得都快要抽筋了,巴不得立刻冲上去说“可以修”、“可以带走”。
出外勤的同事不容易,能多帮衬一点,就多帮衬一点。人家的态度这么明显了……贸然否决,是不是不太好?
尴尬的冷场持续了好一会儿。沈乐毫不动摇,或者对冷场毫无感觉,盯着那个物件,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那是一个柜子。一个将近两米高的柜子,上下五层,上面四层是玻璃柜门,下面一层是木头柜门,左右对称,把柜子分隔为相等的两边。
惊人的是,上面四层、八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都被装饰成一个房间,放满了小小的家具:
桌椅床榻,锅碗瓢盆,电灯,电扇,冰箱,留声机……
每一样物品,都具体而微,精致到了极点。
而每一个格子里,都有小小的人偶,最多30厘米高——也就是现代bjd娃娃里的六分娃。或一人,或两人,或多人,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一个格子里,女主人坐在镜前梳妆,男主人站在她身边,为她插上一朵鲜;
另一个格子里,老太太仰靠在摇椅上,膝盖上还卧着一只大猫,脸带微笑,仿佛在不停地摇啊摇;
再一个格子里,小女孩拉起裙摆,轻轻屈膝,仿佛要随时跳一个舞……
每个格子,每个房间,都是一副温馨的画面,让人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
更让人惊叹的是,柜子右边外侧,还单独做了一整套外置的楼梯,转折重叠,牢牢钉在柜子外缘。
楼梯背面,甚至放了台时钟,用时钟的牵引装置弄了个电梯……
沈乐看过去的时候,时钟的分针,正好指向十二点的位置。牵引电梯的滑轮,顿时骨碌碌旋转起来,带着电梯向上行走。
楼梯上,电梯里,还有好几个小小的人偶,做出敲门、开门、离去、探身向外种种动作……
这东西好啊!
这东西有意思!
气场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甚至是胸口的铜片,都在微微发热,罕见地流露出渴望。
这个柜子,他想要弄到!想要修好它!
“这个柜子我能修吗?我可以把它买下来吗?——要多少积分?”
终于,叉车左边那位上前一步,点头,微笑:
“不好意思,这件东西还没入库。等我们把它安置好,办完入库手续,您如果想要修复它,可以按照正常手续来。”
沈乐立刻点头同意,催着顾玉林快点离开。先办入库嘛,他明白——
就好像在考古现场扒拉出来的各种文物,也要一件一件登记、拍照、编号列表、清点入库。
哪怕下一分钟就要拿出去,这一分钟,也要填好入库交接单,然后再填出库交接单。决不能图快图方便,左手倒右手!
他们离开地下仓库,来到登记处。前台那里,两个工作人员正在转来转去,满脸疲惫。听他们说要修新进来的那个柜子,年长的一个眼睛一亮:
“真的吗?太好了!请你们一定要把它修好!越快越好!”
“很急吗?”
沈乐微微凝眉。年长的那个一脸黯然,年轻的那个低垂着头,更是快要哭出来了:
“这个柜子,是我们的前辈,一个老太太家里的。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已经没有多少清醒的日子了……
这个柜子数值异常,可能影响她的健康,我们只能搬走。如果能修好,可能,能让她好过一点吧……”
沈乐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拳头握紧、放开,再握紧、再放开,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尽快。”
求订阅,求月票,求评论喵喵喵喵……
昨天真的太刺激了,晚上的新章居然被屏蔽了,幸好紧急找了编辑,放出来了
昨晚的新章大家都看到了吗?
(本章完)
第92章 玩偶柜你老实点啊!玩偶们,你们在干什么!(求订阅)
第92章 玩偶柜你老实点啊!玩偶们,你们在干什么!(求订阅)
在顾玉林的担保下,在送柜子过来的两个工作人员催促下,提取玩偶柜、运回去修理的工作进行得很快。
当天办完手续,当天回去,第二天一早,拉着家具的厢式货车,就停到了大宅门口:
“轻拿轻放!轻拿轻放!小心抬稳了——尤其是这个玩偶屋,里面的玩偶最好不要倾倒出房间,不然会发生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抬着玩偶屋,小心翼翼地过一道门槛,再过一道门槛。一边走,一边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肌肉:
这样一栋大宅!
这样一栋大宅!
一个人,单独,住这样一栋大宅!
壕无人性!!!
啊,这种宅子的主人,完全有资格宅在家里,日常把手工当成兴趣吧……
抬进玩偶屋,又抬进三样待修理的家具,沈乐放轻脚步,来回转悠,仔细打量:
那三样古董明清家具,修是肯定要修,但是也不用急着修。
有了打狼妖的奖励,他手里暂时不缺钱,哪怕小油灯每个月吃到电表拉满,也够它吃一百个月。
这种纯粹为了赚钱的工作,往后排就是了。反正,就算他修好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卖出去,不能拿他修好的手艺来展示:
你看,我的水平已经这么高了,给我一个外聘专家身份吧!
倒是那个玩偶柜,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健康,最好尽快修好。只不过,玩偶柜要修的部分,有点多啊……
沈乐绕着玩偶柜,连转几个圈子,又站到梯子上面去看柜顶,趴下来看柜子底部。越看越是皱眉,越看,越觉得这次工作量巨大:
整个玩偶柜,历经岁月,表面已经油漆斑驳,木板凹凸不平,时不时能看到细细的裂纹,甚至油漆也有起泡的地方;
柜子本身也有点变形,柜门没办法严丝合缝关闭,甚至推一推,柜子就能轻轻晃动一下,很明显,四个脚已经不太稳当。
这些都不算太麻烦,以沈乐的经验,把它们处理到完好无损,也就是时间、精力的事儿。剩下的工作,那才麻烦:
展示柜外面,那个周旋转折的楼梯,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松动。
楼梯上的栏杆,固定框架,那个电梯厢,以及拉动电梯厢的装置,每一个,都有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时钟好像又停了。电梯上上下下,整个滑轮组,钢丝绳,以及电梯厢,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显然,是需要彻底大修、仔细调整一番了。
情况更糟糕的是展示柜里,那一个一个小房间,一组一组的玩偶。房间里灰尘落满,蛛丝盘结,玩偶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残损。
还有玩偶边上的小家具、小电器、小摆设,历经岁月,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污渍、变形、损坏,每一样,似乎都得拿出来修理。
“这是要考验我的微雕手艺啊……”
沈乐挂起了痛苦面具。他研究生阶段,搞的是古建筑修复,不是房梁就是柱子,不是墙壁就是斗拱。
偶尔雕个牛腿、雀替,刻个窗框什么的,已经算是小件了,根本用不着太过精细。
可是,现在要修的这个玩意儿……
玩偶最高的不过30厘米,最小的一个只有15厘米高,从头到脚,从发丝到鞋子上的蕾丝,每一样都是精精致致,就连扣子上都有雕;
客厅里挂着一排画框,方的、圆的、长方形的,大大小小,最大的也只有两个指节长,上面的人影,眉目毕见,但是仔细看已经有些模糊褪色;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就更加不得了了,一个一个也就比硬币大点儿的小东西,锅盖是锅盖,锅铲是锅铲。
就连青瓷的茶壶,和茶壶边上围着的茶杯,都看得清清楚楚。五个完整的茶杯,一个打碎的茶杯,茶壶的壶盖还碎成两半……
“这叫我怎么修啊!!!”
沈乐哀号。
偏偏又不能不修。沈乐开了灵眼去看,在自己家里,距离近了,比仓库里看得更清楚:
每一个污秽,残缺,损坏的地方,上面活泼流转的气息,都显得滞涩纠结。就好像一个生病的人,经脉淤堵,气血不通,那是肯定有问题的!
得修好!
得仔仔细细修好!
只有把每个损坏的地方都修好,重新拼装起来,再调匀气息,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才能让这个奇异的玩偶屋,真正意义上的“活”过来!
他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拍了两张,忽然觉得不对:
“不,等等,玩偶们你们在干什么?!”
沈乐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他记得清清楚楚,置物架第一层,也就是玩偶柜左边第一层那个房间,放着两个玩偶,一男一女。男的穿着套法兰绒睡衣,靠在沙发上,回头向床。女的侧卧在床上,纯白真丝睡衣轻轻飞扬,仿佛刚刚睡醒,支起脑袋看向男子。
整个气氛,慵懒而温馨,分明是一个再惬意不过的家居画面。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男的还是那套法兰绒睡衣,但是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摊手摊脚,平平地躺着,脑袋不正常地歪向一边,鲜红水色从他身下晕开;
女的仰面朝天,上半个身子倒挂在床下。更可怕的是,鲜红液体从她的脖子上滴滴答答,流到床下,已经积成小小的一滩。
搞什么?
是我看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沈乐赶紧切出刚拍的照片。幸好他有记录,也幸好拍照,留存影像记录,是所有文物修复工作的第一步:
只有留存下完整的记录,才能最好地保留它的原貌。等到动手修复的时候,心里才能有数,不会修得荒腔走板,原本是个牛头,修完变成一个羊头……
对照一下,男女主人的姿势,之前确实是他记忆中没错。
所以,这两个玩偶,到底在折腾什么?
这就是工作人员所说的异状吗?!
哪怕满腹疑问,沈乐也不可能把里面的玩偶拿出来,挨个摇活了问话。更何况,就算他问了,玩偶也未必能回答……
沈乐只好老老实实,做一个文物工作者该做的事,继续拍摄。正面,侧面,后面,顶上,柜脚;
玻璃柜门的把手,下面两扇木头柜门的把手,柜子四角金属装饰件的型……
等到全部拍完,打开玻璃柜门,开始一个格子一个格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拍照记录。
拍完以后,伸进去一把尺子,挨个测量桌子、沙发、床、壁炉,每样家具的位置,一个个做好记录;
然后把手机装在自拍杆上,再努力伸进去,拍下俯视位的图像;
紧接着,摊开稿纸,点点画画,画好这个房间里,所有家具、摆设、人形的位置。
画到两个人偶的时候,笔停了一下,咬牙切齿,又画了一张。前一张是温馨版的,后一张,是死亡版的……
“你们就给我找事吧!找事吧你们!——这红水是怎么来的?血吗?!你们敢死,我就敢把你们摇活了,让你们自己洗衣服洗地板!!!”
一边发狠,一边将一样一样家具摆设拿出来,放在备好的托盘里,按照事先绘画、记录下的位置摆好。
拿到两个玩偶的时候,手上顿了一顿,在玩偶柜的隔板上擦了擦:
“咦?没有?!”
手上干干净净,啥都没有。红颜色也好,水渍的触感也好,血腥气或者其他气体也好,都没有……
行吧,至少不用洗了……
沈乐叹了口气。回头再看,八个格子,连同外面的楼梯上,所有的玩偶全变了样子:
歪在摇椅上的老太太,脸朝下扑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站在外面楼梯上,作势敲门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楼梯上掉到了地上,身体东一块,西一块;
最惨的是跳舞的小女孩,从儿童房跑到了厨房,而且头在地板上,手脚在锅里,身体在案板上……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你们!
沈乐长长地哀叹了一声。他挨个儿把家具和玩偶捡了出来,一个房间放一个托盘,仔细整理好;
然后,左看右看,开始挠头:
放不下了。
完全放不下了。
他的工作室,已经满满当当,腾不出任何地盘给他干活了!
三间东厢房,本来就是主人的书房和画室,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具,能给他提供的腾挪空间很小,只有一张大桌子算是工作台;
要装个强力工业吸尘器,吸掉工作中出现的粉尘,看看两三百年的老房子,看看碎冰纹、梅纹的窗框,怎么也下不了手……
地板是木头的,门窗是木头的,无论怎么打扫、怎么关门关窗,都没有办法提供完全洁净无尘的条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在东厢房里的工作间,已经越来越没法满足他的需求:
得换地方了!
必须得换地方了!
至于怎么换地方么……
沈乐在大宅东路西路,前后三进,连带仆人房。里里外外转了三圈,然后摸出手机,理直气壮,打给顾玉林。
有人脉不用,那就太傻了!
感谢@坚强的大海怪打赏的10000起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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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3章 前辈你这强迫症,简直害死我了!
第93章 前辈你这强迫症,简直害死我了!
沈乐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需求统统丢了过去。
“在么?……你们认不认识本地,比较靠谱的装修队?我的老宅子,最后面那排仆人房,我想重新装修一下……”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一部分工程,委托给那个叫郑晓华的木工?就是我之前,从他们那里买了套木工工具的……
对了,顺便帮我在墙上拉一圈铁丝网。好的,好的,也拜托你了……行,我在局里网站上挂任务出来……”
反正有钱。有钱,有官方的人脉帮忙,一切好办!
当天下午,一支装修队光速到场。郑晓华一马当先,扛起仆人房里的一张桌子,笑着问沈乐:
“沈先生,往哪儿搬?”
“跟我过来!”
沈乐招呼他们往东路里走,暂时把仆人房里的旧家具,塞到东路二进院的水榭里。一边走一边打量,嗯,这个中年木工,最近过得挺不错嘛!
脸色健康红润,神情舒展,之前愁苦、局促的神情,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很显然,他心脏骤停之后,恢复得还是相当不错,日子过得也顺心。沈乐往他背后望望,在他的同事们身上一掠而过,笑问:
“你儿子呢?这次没跟你来?”
“我送他读书去啦!”郑晓华昂起头,笑得更自豪了:
“送他去读了一个技校!别看是技校,那里面的老师,拿了世界木工比赛冠军!然后就留校任教,现在不到25岁,已经是副教授了!”
啊,那真好。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国家对技术重视起来了,宣传大国工匠,搞了很多技术比赛、技术比武,给技术人才向上的通道。
去读技校,去读孩子喜欢的木工专业,对上,能继承老一辈的手艺;对自己,学门手艺,以后到处都有饭吃——
如果能像老师那样,拿到世界级比赛的冠军,哪怕是国家级、省级比赛的冠军,甚至能吃得挺舒服。
沈乐也为他高兴:
“那很不错啊!——对了,学费够吗?”
“够的够的!”郑晓华笑得满脸红光:
“学费本来就便宜,一个学期四千,书本费六百。孩子他妈是农村户口,按照政策,这些都可以免掉,给他生活费就可以了!”
这样就太好了。父母还能干得动,孩子学费压力不重,很快就能学成出来干活。这家人的日子,眼看就要越来越好了啊……
这支小小的装修队,干活干得很快。清理完仆人房的家具,打扫干净,砖墙内里填防火材料,再砌一道砖墙。
地上铺水泥地板,做好防水,做好下水,处理易燃有机溶剂的专门水槽……
房子里面所有的木结构,全部涂上防火涂料,而且是专用于古建筑的膨胀型透明防火涂料;
然后,在屋顶下方,直接上防火石膏板吊顶,隔绝火势……
“全部搞定了!爽!”
沈乐背着手,在全新的工作间里踱来踱去,舒爽地伸了一下懒腰。三十米长,5米宽的平房,被豪爽地隔成三间:
小墨斗带着它的木工工具们,使用最右边一间,每天都能听见不断的吱吱声;
当中一间暂时空着,用来放各种工具,各种试剂,各种零件,还留了一块巨大的空地,可以放两三米长的加工机床;
最左边一间,是沈乐自己的工作间。靠窗放了张两米长、一米宽的工作台,头顶上,大功率工业抽风机奋力工作,再也不用怕粉尘呛人了;
背后,5匹大的巨型立式空调,努力宣示自己的存在感,把整个工作间吹得一片凉爽。
房间角落里,玩偶柜已经被全部打开。每个“房间”里的玩偶、家具、装饰,分成一个个托盘,摆在木架子的各层:
“开干!”
沈乐的目光,从空荡荡的玩偶柜,和柜面斑驳脱落的漆痕上掠过,转向托盘里的各种小零碎。
修那个柜子,是已经做熟了的工作,他看一眼,差不多就可以估计需要多少原料,有哪些步骤,大概要多少工期。
但是,那些人偶,那些微型家具,那些微型的锅碗瓢盆,那些微型的灶台、吊灯、地毯、香炉、水桶……
这些东西,他毫无经验啊!
沈乐试探着拿起一把椅子。刚拿起来,他眼睛就紧紧闭上,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张开:
那把椅子,大约有他一个手掌高,四脚落下,正好稳稳地占满整个掌心。从靠背到扶手,环绕成一个柔婉的圆弧,造型简洁,体态秀丽:
赫然是一把明式圈椅,微缩比例么,约莫是在1:6的样子。
沈乐尝试着摇了摇,再拽了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还是榫卯结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样一件微缩版明式家具,前人不造也就算了,既然造了,怎么可能不把强迫症发挥到极致,造出榫卯结构来?!
而这把椅子,经历岁月风霜,时光侵蚀,它的结构,似乎已经不怎么牢固,确实需要拆开来修一修。
现在问题就来了:
我怎么修?!
我手里的木工工具,全都是对应正常尺寸家具的,像这种微缩家具,用手头现成的工具,我搞得定吗?
沈乐看看自己双手,看看面前的微缩家具,再走去隔壁,看看小墨斗挥舞着墨线,正在指挥的那套工具。
拿起一把凿刀,比划一下;再拿起一把刨子,再比划一下……
能不能用现有工具,制作微缩家具?
他完全不知道。铜片灌输给他的,墨斗和木工工具们,几十年来被使用的记录,也并没有给他答案。
emmm……现代研究生的行动准则,遇事不决,查资料先。
沈乐拜了一遍知网,找到了一篇《微缩榫卯结构明清家具创新设计的现实意义及实现方法》。
很遗憾,这篇论文列了一堆意义,放了几个公式,也讲了几条原则。唯独,并没有讲到制作工具之类的内容;
再拜了一遍万方和维普,抱歉,大哥别笑二哥,知网没有的论文,别的网站也不太会有。总之,也没有什么进展。
再扭头去拜b站……有了!
有前辈大师的采访视频,其中提到了,因为制作的是特别小的微缩家具,所以,各种工具,全都要自己做!
感恩b站,您真是太靠谱了。
在这些手工的技艺、技巧方面,您比学校里的专著,比各大论文网站,还要靠谱啊!
还有视频,还有实时演示!
沈乐诚心诚意地对着电脑屏幕拜了拜,立刻陷入为难。我现在去定做工具还来得及么……
我找谁去订,要订什么样式的,要订多大的,用什么钢材,得多少钱?
不,这些都好解决,大不了回师门问一声。文物修复专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方向,总有人需要一些特别微小的工具。
但是,我首先需要解决,我订这些工具,要多久?
一个月?
三个月?
半年?!
托付这个玩具柜的工作人员可是说了,它的主人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清醒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快点啊!
沈乐纠结片刻,又拿起了淘宝,在上面翻翻找找起来。
他要现货,要立刻就能用的现货,哪怕不怎么顺手,至少也要顶用。
总不见得过了两个月,人家来问我修得怎样了,我回答“不好意思,工具还在订制中,大概再有几个月就定制好了……”
就算人家不打死我,我也不好意思这样对待一位前辈啊!
搜索半天,眼睛一亮:
有了!
有全套微雕工具,全套雕核桃工具,全套刻印章工具!
最小的凿刀,圆刀的刀头可以到0.7毫米,平刀的刀头,可以到0.5毫米!
这么小的刀头,他在微缩家具上开榫卯,妥妥地手到擒来了!
感谢这些年来的工业发展,感谢万能的淘宝……前辈大师们,不得不自己想方设法,订制各种工具,我可以直接买了!
虽然这些制式工具,未必能完成每一项任务,但是,它至少能顶住前期,给自己慢慢适应,慢慢尝试新工具的时间!
决定了,先来一套微型雕刻刀,再看看要不要弄个数控机床!
下完单,等着到货的时候,工作也还是要做。首先要把它们拆开,清理一下——
当然,立刻就上手拆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沈乐秉承文物修复的原则,每一件,都先做资料采集,做研究:
拍照!
各角度拍照!
每个角度、每个细节都要拍!
录视频!
光是拍照,不能呈现整体,要有完整视频,才方便后期比对!
拍完照,录完视频,刷刷刷刷,开搞cad绘图。一边绘图,沈乐一边哀叹:
要是有那个rtc360的徕卡三维激光扫描仪就好了。
放到扫描仪前面,扫一遍,三维结构立刻就出来,每一个细节的尺寸也全都出来,根本用不着他这样苦哈哈地作图。可惜80万啊,80万!
那扫描仪80万一台!
他现在手里虽然有一千万了,但是目前每月入账金额,还赶不上小油灯敞开吃的金额。
在寻到稳定的、大额的赚钱方式之前,沈乐觉得,他还是要省着点……
(本章完)
第94章 这巴掌大的小家具,可让我怎么修?!(求订阅)
第94章 这巴掌大的小家具,可让我怎么修?!(求订阅)
没有扫描仪,沈乐只好手动。画两笔,拿起游标卡尺量一量;
再画两笔,再拿起游标卡尺量一量;
量了长、宽、高,还要量椅圈的内圈直径,外圈直径。由于手工制作难免误差,椅圈有细微的粗细变化:
中间部位最粗,到扶手两边越来越细,椅圈最粗的部分,比起扶手与鹅脖榫接的部分,直径大了五分之一……
这些都得一个个记录下来,以备修复。先做草图,然后在草图上做正视图、侧视图、俯视图;
再根据三视图,挨个儿画下细节图,特别是椅圈、靠背板、鹅脖、联帮棍这种形状特殊的曲线型构件;
每一个部件,都有很多很多尺寸要标……
沈乐又是量,又是画,忙了足足有一个上午,才做完这个cad图——
天杀的圈椅,它的靠背板上截向后拱,下截向前拱,靠背板侧面曲线是由两圆弧相切形成,圆弧半径还并不一样;
联帮棍上细下粗,上端直径和下端直径差了快一倍,整体曲线平滑过渡;
还有扶手圈两边出头的那个部分,叫“鳝鱼头”的那玩意儿,它的弧圈直径,它的长度,它的落点……
画完所有细节图,让cad软件自己去跑一张完整图纸,沈乐倒在椅子上,整一个大喘气。
不行了,像这样的微缩明清家具,托盘里还有好几十件,这一个一个手工制作,做到什么时候去!
【师兄师姐们求求了,推荐一个靠谱好用一点的3d扫描仪,不要太贵的……】
沈乐果断发微信求救。吃完饭回来,微信群里叮咚叮咚,已经跳出好几个购买链接。
有四五万的,有七八万的,最便宜的一个,2499元。
对了,还有几个手机上就能下载的,3d扫描软件的名字和链接。
注:精度可能不够高,适用范围不够广,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请自行探索。
……所以我之前辛辛苦苦,又是测量,又是绘图的,到底是在图什么啊?
沈乐斟酌着下单了一个两万五千块的3d扫描仪,又在自己手机上,下载了一个扫描软件,架起来让它干活。
然后,自己腾出手来,拿着那只微缩圈椅,上上下下,颠来倒去地看。
一边看,一边记,一边在图上标注:
“夹头榫……插肩榫……燕尾榫……楔钉榫……格角榫攒边……”
每一种榫卯结构都要弄清楚,才能知道怎么拆开,按照什么顺序拆开,才不会伤到里面的榫卯结构。
沈乐又是看,又是记,又是在网上找出圈椅图片、圈椅拆装视频,一样一样,对比。唉,靠人眼观察、记忆比对,实在是太累了!
如果有一台超声波扫描仪就好了,一轮扫过去,里面的榫卯结构是什么样子,尺寸多少,都能给你原原本本测量出来!
沈乐一边哀怨,一边努力记录,努力画图。全部记录、标注完毕,最后,才拿起圈椅,开始轻轻拆解:
拆下一块部件,贴上一张便签纸;
再拆下一块,再贴便签纸;
再拆……咦!
拆不动了!
拆不动不怕。拆不动,一般都是榫卯里面胶水粘住了。传统木工胶,就没有一壶开水搞不定的。浇!
开水滚滚浇淋下去。很快,榫孔里的木工胶软化,沈乐嚓嚓嚓嚓,快速开拆。
有些地方,比如椅面,比如椅子腿,顺着榫卯的连接处,直接拔出来就可以了。
有些地方,比如圈椅的椅圈,是由三段弧形零件拼成的,弧形材料两段做成合页形状,两端榫头分别插入对方卯孔,还要在当中打进千斤销。
这时候,就得先用小小的橡皮锤,把千斤销轻轻从销孔里敲出来……
巴掌大的小圈椅,和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圈椅,仅仅是大小有差别,零件数量、榫卯结构那是一点儿都没区别。
沈乐活活折腾了一身汗,才将一把圈椅拆成三十几个零件。来不及喘气,赶紧擦干净、用大功率电吹风死命怼着吹。
吹掉水汽,吹干家具零件,防止那些开水,对木质零件造成更多的损伤!
这一番工作完全是在争分夺秒。沈乐一口气把所有的零件吹干净,这才摊手摊脚,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吁一口气:
终于搞完了!
老天爷,这一个一个零件,大的七八厘米长,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拆下来的时候用力都不方便,甚至怕指甲在上面掐一个印子。
当初做它们的人,是怎么在丁点儿大的木工零件上,还要做出榫卯结构的……
对了,这些榫孔,还要修理,还要清理污迹……
沈乐长长长长地叹一口气。选题一时爽,完工火葬场,之前他修复墨斗、木偶、油灯,最多也没有超过一个月。现在,这个玩偶屋?
半年能搞定吗?
现在开始搞,或许能搞得定;现在不动手,永远搞不定。沈乐凝神静气,开始接下来的步骤:
第一遍,先用软布擦拭,尽量擦掉上面的灰尘和污垢;
第二遍,用毛刷清理榫孔,清掉榫孔当中的污垢和残胶;
第三遍,选用最小的针刀、挖耳勺,一点一点,彻底把榫孔清理干净……
这活儿不重,然而极为细致,繁琐到了极点。
沈乐哪怕是擦一把全尺寸的圈椅,十分钟也擦完了,擦微缩圈椅的零件,足足了他半个小时。
一个个转折,一个个凹槽,每个细微的地方都要擦到。一遍擦完,哪怕他把空调温度调到22度,哪怕他经历过鬼工球的考验,这时候,也燥出了一身的热汗。
嗯,主要是小伶出去上班了,没有在他旁边。要不然,就算小伶不能帮他深入清洁每个细部,至少可以递递工具,说说话不是?
沈乐叹了口气,再接再厉。接下来,清理榫孔去除残胶。
小小的针刀,小小的签子,在0.5厘米粗细的零件上,在一两毫米粗的榫孔里,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当初做这些东西的大佬,您到底怎么想的啊……”
沈乐一边干活,一边在内心吐槽:
“明明有些东西,直接用胶水粘一下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出榫卯结构来……这只是个玩偶屋,只是玩偶屋而已啊!”
擦拭干净了沈乐半个小时,清理所有榫卯结构,却了他足足一个小时。全部干完,沈乐已经心浮气躁,抓出一杯冰可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好烦啊!”
文物修复,要的就是平心静气,心如明镜,手如磐石。
在工作台上一坐一个上午,拿着镊子一点一点,拼合碎裂得不成样子的画卷,或者在茫茫多的瓷片里反复比对、寻找,找到属于同一件器皿的那一个。
择一事,终一生。一旦开始工作,心中就万籁俱寂,只见喜悦平静,不见半点焦虑或烦躁。
沈乐曾经以为他可以。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做不到。至少,在这件微缩家具面前,他破功了……
扔下手里的空可乐罐,听着它在水泥地面上满地乱转,吱吱作响,沈乐心头油然升起一股烦躁,快走几步,一脚踩了上去:
“吱嘎——”
更吵了!
好烦!
沈乐从工作台前走到工作室门口,再从工作室门口走回工作台前,连续打了两个圈子。
这种榫卯结构的微缩家具,玩偶屋里还有好几十件,此外还有各种微缩电器、微缩锅碗瓢盆、微缩吊灯,还有玩偶娃娃身上的衣服。
这么多东西,他到底要用多久才能修完?
忍受这种一丁点儿、一丁点儿慢慢来,进度条慢到约等于没有的手工工作,他能忍受多久?
沈乐努力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暴躁是没有用的,摔东西是更加没有用的,反悔了、不修这个玩偶屋?
绝不!
那就只好强制让自己平心静气了……来,隔壁单人床上,打坐一下!
沈乐慢慢定心、调息,进入运功状态。心神慢慢沉静下来,热流一点一点涌起,运转周天、达于四肢百骸……
他在黑暗的定境中漂浮,用心神感受着、捕捉着冥冥中的光点,按入自己身上,感觉热流一点一点壮大。
终于,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满心的平静安宁。刚才的烦躁,刚才的不耐,完全消失不见:
修心的境界还不够啊!
还要加把劲!
对了,能不能保持在类似运功的心境当中,强制平静下来干活?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干活,就不会为烦躁琐碎的心情所苦了……
沈乐暗自惭愧着,重返工作间,拿起清理好的零件。再咔嚓咔嚓安回去,嗯,有点松动,有点摇晃,不过不多——
看来,松动变形的主要原因,是木材历经长久年月,发生自然形变。
当然,榫孔里也确实有极少许的腐烂。但是,这么点儿腐烂,只要在榫孔里稍微垫上一丁点儿,就能完全解决,好修得很!
沈乐摩拳擦掌,把木工粉、木工胶、木工夹全部整理好,准备动手。拿起木工胶,刚要往榫孔里涂,手掌忽然一顿:
他不知为何有种感觉,用木工胶,不是最好的方法。会修得不太好,不够完美,会损伤一些……
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沈乐不知道。他下意识地开了灵眼去看,就看见被他拆散的缩微圈椅零件上,都流淌着淡淡的一层气息;
哪怕被拆开了,被按顺序摆好,被上上下下清理过一遍,那层气息,还是贯穿每一个零件,形成一个自然流动的气场……
所以,用木工胶,会阻碍这种气场吗?
或者说,用现代化工的制成品,会阻碍这种气场流动,妨碍这个玩偶屋的意识进一步成长吗?
要怎么验证一下?
沈乐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做过无数修复工作,看过无数专著、论文,自然,也写过至少十来篇论文。
然而,这些专著、论文里,没有任何一篇,任何一句话告诉过他:
修复文物时,该怎么选择材料,才能更有利于它活过来,或者,已经活过来的老物件具有更强灵性。
“所以还是要我自己研究吗……嗯,设计实验,控制变量……”
幸好这并不算难。沈乐很快找出了一根木棍,再去箱子里翻一会儿,翻出一小片用剩下来的鱼鳔胶。
木棍一锯四,再分别锯下两片木片,两根加一片放成一堆。一堆边上放好一支化学木工胶,另一堆边上放好一片鱼鳔胶,吁一口气:
“所以传统胶水要被淘汰呀……”
哪怕是他们以前,做古建筑修复的时候,不是很重要的、不是非得做可逆性修复的物件,他们也会偷懒用现代木工胶,绝不用传统胶!
他拎起四根短棍,走到西路三进院,向上伸手。虚空抓了一把小楼上的气息,粘附到短棍上,抹,抹,抹——
直到四根短棍,侵染了一模一样的气息,用灵眼观察不出什么区别,才返回工作室。
行了,接下来就要看,现代木工胶和传统鱼鳔胶,在引导这些气息方面,谁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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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5章 用现代化工制品,会阻碍妖怪成形?(求订阅)
第95章 用现代化工制品,会阻碍妖怪成形?(求订阅)
控制好变量,沈乐开始煮胶。拿个小瓷碗,放入鱼鳔胶,加一丁点水,摊匀。煮一锅开水,让它稍微凉一点。
拿煮麻辣烫的漏勺兜住瓷碗,放进开水锅里,让鱼鳔胶隔水受热,快速搅拌,让它溶化在水里……
对,鱼鳔胶需要现用现煮。而且这破玩意儿,煮的温度要控制在90度左右,太低了煮不开,太高了影响粘性。
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从导师到学生,都是用恒温水浴锅煮的!
难道我还要下单一个水浴锅?!
水浴锅或许是要下单的,但不是现在。沈乐耐着性子,盯着开水锅里的水,看着它一点一点往上冒泡泡。
所谓“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当年导师让他们熬木工胶的时候,引用过这句诗:
“蟹眼”,指的是水初沸时冒起的小气泡,如同螃蟹的眼睛那么小,密密麻麻往上冒;
“鱼眼”,指的是水继续加热后,气泡变大,大到像鱼儿的眼睛一样。
90度左右,就是蟹眼,维持蟹眼状态,气泡变大了就把火关小一点,气泡快要没有了,再把火开大一点点。
感谢现代科技,煤气灶比柴火炉子方便多了,老辈木匠用柴火炉子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折腾!
开水锅里的气泡保持完美,沈乐注视着碗里的鱼鳔胶慢慢化开,慢慢溶解。然后,用一根细藤条,赶紧搅拌,搅拌,努力搅拌!
这会儿才是九月初,酷暑未消,天气炎热。但是,沈乐的工作室里,空调全功率运作,温度恒定在22度,湿度在60%上下。
“冬使稀,夏使稠,春秋两季使将就。”
冬天,天气凉容易凝固,使用的胶要稀一点;
夏天热,鱼鳔胶积蓄的热量,在榫卯缝隙之间而且不容易散发出去,这时要使用稠一点的;
春秋季节,使用的胶不稀不稠,刚好。刚好,
这个温度,这个湿度,是春秋天的标准。所以沈乐果断选择了春秋天用的鱼鳔胶浓度。
搅拌到鱼鳔胶完全溶化,细藤条往上一提,刚刚好,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这细线拉到尽头,倏然断裂。上半部分倒缩回去,震荡几下,翘起的部分呈现鱼钩形状;
下半部分坠入胶液,胶液轻轻荡漾,一圈一圈向外漾开,很快恢复平静。甚好,鱼钩钓水,这就是鱼鳔胶不稀不稠、浓度刚好的标准,完美!
把熬好的鱼鳔胶,端出来,稍微凉一凉。趁着这边还没凉到位,沈乐快手快脚,开始粘木棍。
拿起一片木片,两面抹上现代木工胶。先粘在一根木棍头上,又将木片另一面,和另一根木棍粘连,夹上木工夹,紧紧压住。
然后,用一根尖头砸扁了的细藤条,蘸上稍微凉了点儿的鱼鳔胶,如法炮制,对付另外两根棍子和一片木片……
没错儿,鱼鳔胶就是这么麻烦。不能使用毛笔或刷子,要用似圆珠笔粗细的藤条,藤尖用热水泡开,用锤砸成毛笔头的形状。
这样的藤条,细巧、硬度足够、还足够光滑,不会掉毛。用来涂抹鱼鳔胶,正正好。
刷刷涂完,两根一尺半长的木棍,在沈乐面前并排放置。沈乐微微眯起眼睛,从左扫到右,又从上扫到下:
很明显,用现代木工胶粘合的木棍,两根木棍上的异样气息,被当中的木片和胶水阻隔,自顾自细细地浮动着,几乎没有延伸;
而用鱼鳔胶粘合的木棍,异样气息很快蔓延到木片上,毫无阻碍。
沈乐再伸手抚过,用鱼鳔胶粘合的木棍,气息被他很快抹匀,整根木棍,连同当中的木片,气息宛如一体;
而用现代木工胶粘合的木棍,沈乐用力地“抹”了好几下,气息才顺延过去。举起来仔细看,横截面下方的胶水,甚至还没有被气息浸染到!
答案很明显了。
如果说,这种气息,是让普通物品跃升超凡、让老物件获得灵性的关键,那么,阻碍气息流通的现代木工胶,毫无疑问,是不能使用的!
不但木工胶不能使用,网上几块钱一罐的水性木器漆,估计也不能使用。
只能用传统大漆,传统木蜡,这些木工们世世代代,一直在使用的东西,才能更好地引导、承接这些超凡力量……
不过话说,之前修木偶、墨斗,他图方便,都用木工胶粘的,为什么没有出问题?
也许是小木偶和小墨斗,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很强了,自己就能把气息推过去?
也可能是他修的过程中,一直手动,时时刻刻拿在手里,无意识地牵引它们的气息流通?
总而言之,既然已经发现了现代木工胶、木器漆不好用,那以后就别用了。遵守文物修复的原则,修旧如旧,尽量可逆,老老实实用传统货吧!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拿起细藤条,点点刷刷,开始朝微缩圈椅的榫头、卯孔里涂抹,一边涂、一边粘:
快!
速度要快!
在这些鱼鳔胶干掉、需要重新煮之前,赶紧把该粘的东西,重新粘好!
他聚精会神,发挥出了平生最高的手速。蘸,拎,抹,插榫头,固定;
再蘸,再拎起,再抹……
他双手翻飞,不知不觉,再次引动了体内的热流。手太阴肺经、手太阳大肠经热流涌动,让他双手格外灵敏、准确,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具体而微的圈椅,已经端端正正,摆放在他面前。
而沈乐抬手轻抚那把圈椅,不知为何,指尖热流一动,流过圈椅每一个角落,又流回指尖。只这么一个循环,眼前蓦然换了世界!
他所在之处,不再是精心装修的工作室,而是木地板、木墙壁,略有些阴暗的木头房子。
身上穿一件的确良衬衫,不舒服、不透气的布制长裤,袖口、裤脚都洗得发白,脚上一双又重又臭的胶底鞋。
手边一个书箱,一个巨大的帆布工具袋。书箱上,帆布工具袋上,毛笔写的“陈海兴”三个字,还都是繁体。
这是……民国?
还是刚开国的时候?
沈乐沉下心来,整理一下这个身体的记忆,是叫陈海兴,十七岁,刚考上国立滨海高级机械学校。
父亲在某公司担任经理,上面有一个哥哥,至于父母,亲戚,家境……“哥哥!哥哥!”
一个小姑娘欢叫着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小,剪着俏丽的齐耳短发,蓝色短衫,黑色小裙子,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学生装——
当然,是十三四岁,十七八岁女孩子的学生装。这么丁点大个小姑娘,能穿这一套,可见家里对她是十分宠爱了。
蝴蝶般轻盈,朵般香软,奔过来就往他怀里扑。沈乐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抱起那个女孩:
“莹莹,今天乖不乖?”
“乖的!今天我做了好几个盘扣!”小姑娘一张娇嫩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举起双手,向沈乐展示指腹的红痕:
“我可辛苦了!手好痛!——哥哥,你给我买个洋娃娃好不好?”
“什么娃娃?”
沈乐把妹妹往上抱了抱,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一边走一边笑问。莹莹比划着双手,叽叽喳喳,说给他听:
“就是,这么高,这么大的娃娃!穿着很漂亮很漂亮的大人衣服!还有小桌子,小椅子,小床,放在小小的房间里,可漂亮啦!
今天我到丁晓霞家里去玩,她爸爸给她买了一个,她不给我玩!哥哥,你也给我买一个,我也不给她玩!”
沈乐,或者说,沈乐附身的那个年轻男子,笑着应答:
“好啊!哥哥带你上街,去商场逛逛!买你喜欢的!”
“好呀!去先施公司!先施公司!”
莹莹欢叫。沈乐微微皱起眉头:
先施公司?
这是老滨海著名的百货公司之一,时髦一塌糊涂,号称全国“四大公司”之首。
里面卖的都是进口的外国货,每一件,价钱都贵到了天上,随随便便就是几十几百银元……
年轻男子的家境,他到现在还没梳理好记忆,还不是很清楚。
然而,看身上洗得发白的衣物,就知道肯定不算特别好。至少,不是能随随便便走进四大公司,随随便便买东西的那种。
然而,他附身的青年男人,却欢笑起来,轻轻颠了颠小妹妹,满口答应:
“都去,都去。先施公司,永安公司,都去,一个个走……妈!我带莹莹出去玩啊!”
“早点回来!不要给她乱买东西!”房间里传来了母亲的回答。沈乐附身的年轻男子不在意地回应:
“妈放心吧!我刚拿了奖学金,有钱!现在日本人已经打走了,日子好过了,没问题的!”
他抱着小女孩走下楼梯,走出石库门院子。如果是自己过去,那肯定就腿着去了,可这会儿抱着妹妹——来,黄包车走起!
车夫一路飞奔,让过自行车,让过老爷车,让过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面前的路越来越宽,越来越繁华,终于,转上了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马路右侧,一栋栋大楼矗立,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建筑结构繁复精美,霓虹闪烁,照得整个商场金碧辉煌;
左侧,一排排中式楼房鳞次栉比,游人如织。香气四溢,时时有歌声、弦子声、琵琶声,从楼房当中悠然穿出。
沈乐抱着小女孩,直奔最大、最华贵、最亮堂的那一家。
底楼各种日用百货琳琅满目,以沈乐在现代开过的眼界,都能赞叹“原来这时候还能做这么精致”;
二楼服装、绸布柜台,大片大片的绸缎、织锦流光溢彩,和舶来品相映生辉;
三楼珠宝首饰、钟表珍玩,四楼大件家具、地毯皮箱,哪怕是拿到现在来也不逊色。
然而很遗憾。莹莹看见过的洋娃娃,有,而且不少,红发、金发、黑发;白色蓬蓬裙、红色公主裙、蓝色鱼尾裙,琳琅满目;
每个洋娃娃,都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都有自己配套的家具。
大到衣橱、镜台,小到桌上的茶壶茶杯,甚至一只手指长的白猫,千姿百态,各个不同。
但是,最便宜的一个,也要……
“25块大洋?能不能便宜点儿?”
注:
沪上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现的“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四大百货公司,由于经营店铺之大和生意影响之广,名噪一时,被时人统称为“中国四大百货公司”。
大新公司的管理层为了控制商场人流量,不得不采取出售“门票”的方法,来减少前来商场参观电梯的人流……
求订阅,求月票,求评论咪咪咪咪咪……
(本章完)
第96章 我现在让小油灯上学还来得及吗?
第96章 我现在让小油灯上学还来得及吗?
25块大洋,对沈乐附身的年轻哥哥来说,或许是很大一笔钱。但是,在这家高档百货公司里,真的算不了什么。
“嫌贵么不要买好了呀!”店员很有点儿不耐烦:
“格个洋娃娃都是刚刚进口的,最新的,美国货!”他把“美国货”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美国小囡都欢喜的,怎么可能卖便宜了!”
当哥哥的摸摸兜里的五块大洋,毫无办法,只能选择撤退。五块大洋,已经是他上个学期考了第一名的奖学金,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
但是,这五块大洋,距离妹妹喜欢的洋娃娃,还是太远,太原。
“莹莹啊,”他小声和妹妹商量:
“咱们去下一家看看好不好?下一家,也许有便宜点的……”
下一家也没有。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四家百货公司,都没有既漂亮、又买得起的洋娃娃。
莹莹粉嫩的小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眼看就要哭了出来。沈乐赶紧抱着她离去:
“买不起就买不起,哥哥回家给你做!做个更漂亮的!”
“小桌子、小椅子也要有!”莹莹破涕为笑。当哥哥的一叠声保证:
“没问题!肯定有!”
“还要有电梯!——新新公司有电梯,我也要有电梯!”
当哥哥的为难了一瞬。眼看小妹子再次晴转多云,他赶紧拍拍胸口,连声保证:
“绝对有!肯定有!”
他抱着妹妹回到家里,摆开工具,吱吱嘎嘎、叮叮当当,开始做各种各样的人偶。隔着房门,母亲的吆喝声高高扬起:
“兴兴,你别太宠她了!你自己的学业要紧啊!”
“妈,没事的!”沈乐笑着扬声:
“我练练手艺!反正我们做机械的,也要做各种各样东西,我手巧!”
灯光流淌,一个小小的,俏丽的人偶,从他手中成型。那人偶,身高只有小伶的一半,身材修长,容色娇艳。
人偶做成,微缩家具也做成的那一天,莹莹邀请小朋友们,到家里来参加聚会。
那一天,小桌子、小椅子、小沙发团团摆开,人偶坐在沙发上,美得仿佛整个儿在发光。
而那一天,莹莹成了这一群小朋友里,最骄傲,最受羡慕的那个孩子。
长长的,制作各个玩偶,各种各样微缩家具的记忆流过脑海。工作室宁静的灯光下,沈乐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是这样吗?
这个玩偶屋,是一位疼爱小妹的哥哥,为妹妹制作的吗?
这对兄妹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玩偶屋变成今天的样子,动不动就倒地来个装死?
沈乐不知道。搜索记忆,也没有明确的提示。也许,等他把这个玩偶屋修好,就能有答案了吧?
修啊修,修啊修。沈乐抖擞精神,开始进入了“工欲善其事”阶段。摸起手机,开始下单:
猪皮胶、骨胶、鱼鳔胶、大漆、调大漆颜色的各种矿物粉末……
幸好他毕业以来,还和他们课题组固定的供应商,一直保持着联系。
文物修复,讲究一个修旧如旧,讲究一个可逆性,越是珍贵的文物,越是要使用传统材料。这些东西,购买的渠道,还是现成的!
全部下完单,继续干活。沈乐站起身,刚要挑选第二个修复对象,眼前灯光,忽然一暗:
“小油灯!”
沈乐恼怒地叫了起来:
“我在干活!别关我的灯!”
没有回应。小油灯不知道缩到哪儿去了,一声不响。
再一看,不单是灯光,连电脑,空调,抽风机,不是灭掉,就是停转。看起来,是整个宅子跳闸?
沈乐无奈地拎起小油灯本体,走出房间,一路检查。没有,没有,都没有电。走过三重院子,走到西路第一进——
宅子大就是这么惨,电闸跳了,要把它重新推上,要走三重院子,弯弯绕绕,走将近一百米!
推上电闸,仍然没有电。开门出去一看,得,街上一片黯淡,一个个居民走出房子,左右张望,议论纷起: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跳闸了?”
“打电话报修啊!”
沈乐默默缩回宅子里,关严大门。还在想怎么对付小油灯的本体,把这闯祸的小家伙揪出来,手机狂响,电工向阳来电询问:
“沈乐你家怎么回事?怎么一瞬间负荷那么大?整条街的线路都跳闸了!你干什么了?!”
沈乐:“……”
我现在说不是我干的,是小油灯干的,还来得及吗?
或者我现在让特殊事务部门背锅还来得及吗?
“我也不知道……”他硬着头皮回答。电话对面叹了口气:
“好吧,总之你当心一点。你那个大宅子,有哪里的电路搞不明白的,随时打电话,我上门帮你看下。自己别乱来啊!”
“知道了……”
沈乐心虚地回答。他拎起小油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用力晃荡:
“你别装不存在了!”
“让你控制家里的所有电器,没让你把家里的电路一下子搞跳闸啊!”
“看看,现在整条街都跳闸了!”
“别装死,出来!”
油灯毫无反应。沈乐叹了口气,只好把它放下,自己先去吃饭。吃过晚饭,领了小伶回来,一进门,眼前就是一亮:
哟,电来了啊。行,回头该教育小油灯了——【沈乐!你在给我修新的小伙伴吗?】
噼啪一响,头顶上的电灯闪了两闪。沈乐还没回答,小木偶已经欢快地推开背包拉链,探出个脑袋:
【你在修新的小伙伴吗?】
怎么说呢,修是在修了,会不会活过来还不知道。
就算活过来了,能不能留下来,变成宅子里的小伙伴,也不知道。
毕竟,这个玩偶柜还是有主人的,主人虽然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是有清醒时候的,得看主人的意愿……
沈乐还在犹豫怎么说明,小木偶已经探出了大半截身子,一甩手。
刷的一声,丝线缠在一根木椽上,整个人飞出去一截;再刷的一声,丝线又缠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又飞出去一截……
小伶你给我停住!
你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不要学习蜘蛛人或者人猿泰山啊!
伤脑筋,养娃真是个技术活……
小木偶飞得极快,小油灯灯芯里面噼啪噼啪,一团银光从这盏灯窜到那盏灯,毫不示弱地追在后面。
很快,沈乐的工作室里,就响起了两小只的叽叽喳喳:
【这是我们的新伙伴吗?】
【它好弱啊!】
【不过这次好多!有好多个呢!】
【每一个都是吗?】
【但是它们不跟我说话!】
【也不跟我说!】
【我们是不是把它们修好就行了?】
【我能修啊!但是沈乐不让我帮忙!】工作室隔壁,锯子、刨子、凿子、锤子的声音忽然停了一停,小墨斗的话插了进来。
抱怨完这一句,顿了一顿,声音立刻低落下来。
小墨斗在冥冥中的声音,本来是饱满悦耳的,像琴弦——或者像墨线弹响的声音一样,这时候却低了一档,如同琴弦被打湿的呜咽声:
【呜呜呜,这几天沈乐忙着修它们,都不和我说话了……】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连声抱怨:
【他除了每天送我过去,接我回来,都不理我了!】
【他也不和我玩儿!我今天把电搞跳掉了,他都没和我说两句话!】
沈乐忍了又忍,终于没有举起手来揉额头。
三个妖怪一台戏,三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吵起来,简直吵得能把他头都炸开——
他推门入内,小木偶已经跳到架子上,一托盘一托盘,挨个儿看那些小小的玩偶。和自己比一下,再和自己比一下:
【这个没我大,这个也没我大,这个也没我大……沈乐,这个是弟弟吗?这个是妹妹吗?】
沈乐头疼。醒醒啊,我是接了个活儿回来干,不是又给你们添了一个弟弟妹妹!
“你把它放下!”
糟糕,感觉自己像是个当爹的,刚把婴儿抱回家,一群大点儿的孩子就围上来看。他还得紧张兮兮地在旁边喊:
“别戳你们妹妹!”
“别捏她鼻子!”
“别把她抱起来!你们太小了抱不稳的!”
“不许把她装到书包里,带到学校给同学看!!!”
沈乐竭尽全力,好言抚慰了三小只一顿。包括但不限于,永远不会抛弃它们,永远不会不要它们,永远不会不理它们……
好容易安抚完,看着它们不再哭唧唧,不再闹哄哄地嚷着上房揭瓦,要罢工,要离家出走(这都是跟谁学的!)
沈乐终于把小墨斗按回隔壁,勒令它继续干活;
把小油灯拎去第三进堂屋,给它塞了一本《电工学》的电子书,让它努力读书,下次不许再把宅子弄停电;
再把小木偶留在身边,让它给自己打个下手。这时候再想干活,已经头昏眼,完全没心情对付那些缩微家具,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了玩偶柜:
啧,这个玩偶柜,旧得有点厉害啊。柜子上的朱漆,本来是非常庄重的颜色,现在却已经斑斑驳驳,许多地方的漆皮都翘了起来。
“这拆都不好拆……稍微动一动,漆皮就敢给你往下掉……”
而且,文物修复人员,修漆面可不像普通木工,直接把残余漆面铲掉,然后刷刷刷刷,再上一遍或者几遍油漆。文物修复,要求精细得多:
那些开裂、翘起、卷曲的漆皮,得像粘书画残片一样,一片一片地粘回去!
沈乐郁闷地叹了口气。他之前跟导师做古建筑修复,那玩意儿没那么尊贵,掉点漆皮就掉点漆皮。
那些做文物家具修复的大佬,是怎么在拆开——掉漆皮,和不掉漆皮——拆不开之间平衡的?
沈乐模拟了一下,不得要领。他上网搜索了一下论文,嗯,论文帮助有一点儿,但不多:
有一篇故宫博物院大佬写的,《填漆戗金夔龙纹长桌工艺分析与修复》,讲到了漆皮修复方面。
特别指出,工作顺序是要先贴漆皮,再除尘:
“物理除尘放在漆皮回贴之后,是为了防止在除尘过程中起翘的漆皮脱落,确保完整地保护好原有漆层。”
……但是,拆解成零件,进行结构加固补强,又要在修复漆层之前。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又要拆解,又要不震落漆皮的?
这上面的漆皮,连物理除尘,也就是用软毛刷配合吸尘设备清扫浮尘,再用脱脂、签细部除尘,都怕伤到的!
沈乐左看右看,绕着玩偶柜子转了三圈,百般无奈。几次举起工具,几次放下:
旁边的“电梯”要拆下来,四角的金属构件要拆下来,上面的玻璃柜门、下面的木头柜门都要拆下来——
拆卸这些东西,尤其是拆卸金属构件,肯定要有震动,而且震动还小不了。所以谁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弄?
注:
关于把妹妹装到书包里,带到学校给同学们看这件事,猫咪是在知乎一个叫“你为什么挨过家里的打”的问题下面看到的回答……
(本章完)
第97章 三个小妖吵炸人但是,孩子会帮忙了!(求订阅)
第97章 三个小妖吵炸人——但是,孩子会帮忙了!(求订阅)
这要是个外行,碰到自己搞不定的项目,也许就躺平了。
沈乐幸好还有点人脉,果断点开微信通讯录,找到一位考进故宫博物院的师姐,把疑惑一讲:
“师姐大人,求帮我找哪位大佬问一下呗?拜托啦~~~(抱拳)(抱拳)(鞠躬)(鞠躬)(小猫打滚)”
大晚上的,他也没有指望师姐能很快回复。然而手机轻轻震动,师姐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这都不用问大佬,我就能回答你——你不会在下面铺点东西?”
行……行吧。就是说,在下面铺一张大毯子——不,毯子不行,毯子表面太粗糙,漆皮掉进缝隙里捡不起来。
铺很多很多张报纸,或者铺一张塑料布,在上面小心拆解。
然后,把那些碎裂的漆皮,一小块一小块捡起来,一张一张软化,贴回去……
沈乐长长叹气。完蛋了,这个工作,工作量突然又多了巨大的一块,感觉一年也做不完了!
沈乐给自己换上工作服,手套,鞋套,发套,务必让身上的碎屑尽量别掉下来。
然后,在工作台前的空地上铺好地毯,地毯上面,铺一张光滑的、结实的塑料膜。沈乐喘了口气,招呼小木偶:
“小伶,来帮个忙,把柜子搬上来!”
【我也来!】
墨斗嗖的一声,从隔壁房间探出了铅坠。
小木偶伸出十几条丝线,千丝万缕,缠住玩偶柜右边两条腿、外带柜子右边来回转折的楼梯;
墨斗伸出长长的墨线,把玩偶柜上上下下,来回缠绕了两圈。
两个小家伙一起发力,同时嗡的一声,房间里灯光齐齐闪烁,银白色的光团在空中飘飞。
沈乐还没怎么用力,就看到那个玩偶柜,轻轻地、歪歪扭扭地飘了起来,往塑料膜上面移动……
好、好,小油灯你也插了一手,直接搞磁悬浮了是吧?
用电磁力影响那些五金件,让它们带着柜子,能够悬浮起来是吧?
——不,你们稍微等等,柜子要翻倒了!
沈乐瞬间生出一种“养娃还是有用”的满足感。小墨斗也罢了,每天勤勤恳恳工作,从来没有一分钟懈怠;
小油灯这个天天吞吃他的电费,把他的电灯搞到忽闪忽闪,只在关键时刻出手打妖怪的孩子,也会帮忙干活了!
他快步上前,轻轻搭手扶正玩具柜,把它挪到塑料膜中央放下。
咔嚓咔嚓拍照,努力拍照,务必把柜子表面,那些残碎的漆皮位置,一片一片全都拍下来,方便之后按照形状贴回去;
然后,拿起各种工具,仔仔细细,小心拆解:
首先是玩偶柜右边的楼梯。从上到下,从外到里,能拧螺丝的,把螺丝小心拧出来,感觉有点锈了拧不动的,滴一滴润滑油再拧;
用铆钉钉住的,那就没办法了,打磨机走起,把铆钉头部磨平,然后用锤子从另一边敲出来;
用钉子钉的,只能上钳子或者拔钉器,把它们从木头里拔出来……
每拧一下,每敲一下,柜子都剧烈震动,窸窸窣窣掉一堆渣。沈乐脸颊抽搐,心疼不已:
“你们悠着点啊……你们少掉点渣,我回头贴起来很麻烦的!”
小木偶站在旁边,几十根丝线舞动成一个巨大的触手怪,接了这边接那边,努力想要把这些碎渣按回去。
奈何漆皮碎片太多,她的丝线太少,点对点地按,根本按不住。到后来,她索性纵身跳到柜子顶上,丝线纵横交错,在柜子表面“织”成一张网;
墨斗焦急地挥舞着铅坠,墨线嗖嗖嗖嗖,在房间里飞来飞去。沈乐不得不喝止它:
“郑墨你忙你的去!别甩墨线,当心把柜子弄脏了!”
墨斗哀伤地垂下铅坠,十八米长的墨线飕飕回缩,缠绕在线轮上,铅坠无力地耷拉在地面。
好一会儿,伸出铅坠,在吊顶预留的钩子上一缠,嗖的一声,回隔壁干活去了。
只有小油灯不太死心。银白色的光团上上下下,不停飘动,好几次试图贴到柜子上,都被沈乐挥手赶开:
“你别乱动!电流一爆,万一连到金属件上,再把我电一下就完了!”
【不会的……】
小油灯委屈地晃动着光团。好一会儿,噼啪一响,光团炸开,散成星星点点、极小极小的电光。沈乐大惊:
“你要做什么?!”
你别把柜子炸了啊!
然后,他看见地面上一小片一小片,那些散碎落下的漆皮,悄然升起。
升起一点,落下一点,再升起一点,再落下一点,仿佛一个不熟练的操控者,在操纵着它们上升。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他凑近两步,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就看到一小片漆皮轻轻移动,明明没有任何粘结剂,却还是粘到他指尖、
“……不是,小油灯,你学会操纵静电啦?!”
这是静电吸附啊!
【当然啦!又不难!我只要分出一点点力量,一点点点力量就可以了!】
银白光团快速飞舞着,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炫耀。沈乐勾起嘴角,隔着几米远,虚空摸了摸油灯本体:
“嗯,你好棒!”
得到夸奖的小油灯干得更卖力。终于,漆皮们一个不落地升了起来,像是一团小小的虫子,在空中盘旋两下,飞向柜子。
一丁点儿,一丁点儿,拼图一般往柜子上贴。贴两下,地方不够了,重来;再贴两下,形状还是不对,再重来……
“不,等等,你先把它们放到桌上去——我给你找张纸。”沈乐赶紧指导它。
已经掉下来的碎片,不急着贴上去,关键是还没掉下来的那些。咱们要抓主要矛盾啊!他拿了个托盘,铺上一张白纸,指导着小油灯把漆皮们安放在上面——每一片都直接落在纸上,尽量不要相互叠压。
然后,再返回柜子前面,指导小油灯:
“来,你把你的力量,渗透到那些开裂、卷曲、翘起的漆皮,和柜子木头之间。
只用一丁点儿力量,确保碎片就算震下来了,也不会离开柜子,不会移位!!”
【交给我!!!】
银白光团信心十足地闪烁了一下。
有它保证,沈乐干起活来,那就放心得多了。他拧开一根根螺丝,把一层一层楼梯之间接合的,用来固定的钢丝解下;
再拧开螺丝,把“电梯”取下,只留“天板”上,用以运行“电梯”的时钟;
然后,再一个一个拔出钉子,把用来固定、承托“楼梯”的立柱取下:
“小伶!帮个忙,固定住楼梯,在我拆掉所有钉子之前,让它不要掉下来!”
【好嘞!】
小木偶欢欢喜喜,清清脆脆地答应了一声。啪嗒啪嗒,从柜子左边跑到右边,往下一趴,丝线千丝万缕,悠悠闲闲垂落下来。
有个人打下手真是太好了——不管这个打下手的是不是人。
沈乐感慨着,手上的动作更流畅了几份,很快,就把整个楼梯轻轻托起,拆了下来。
“嗯,现在看起来,柜子本体需要修的部分不多。”沈乐绕着拆得只剩主体,里面空空荡荡的玩具柜转了几圈,满意点头:
“左边裂了条缝,不大;顶板有点歪了;右边少了一块五金件;柜脚有磕碰的痕迹,可能泡过水,还有点儿烂了……”
沈乐可以肯定,对玩偶柜本体的修复,相对简单。不用把它拆成零件,调整一下就行。
嗯,比如说裂缝和顶板,这都只用木工胶就能修复——
等等,我木工胶呢?
鱼鳔胶已经摊在碗里,静静地凝固成一团,完全不能用了。
再说,就算没有冷掉,剩下的这点儿鱼鳔胶,也不够修复这柜子的……
行吧,下单吧,还有一大堆原材料和工具要下单,要等它们慢慢过来呢……
好在,等待原材料和工具过来的时间,对沈乐来说,完全不存在“无聊”两个字。沈乐忙得团团乱转:
每一件微缩家具,每一件微缩器皿,每一个玩偶,玩偶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要拍照,多角度拍照,留下记录。
每一种材质都要仔细观察,研究用什么材料修补、怎么修补,从哪儿弄到相似的材料——
比如说,有几件微缩家具,似乎是用杉木做的,而他从山村老房子那里拖回来的杉木,正好可以利用?
修补文物,修补老物件,能用老木料,就不用新木料,能用老的五金件,就不用新的五金件。
五金件主要是考虑质感,几百年风霜岁月留下来的斑驳痕迹,是任何现代的做旧手段,所不能完美复制的,它能自然地与老物件融为一体;
而老木料,主要考虑的不是外观,而是材质。
和文物上的木料,同样经历了多年风雨,经历了多年热胀冷缩的形变。它内部的应力,已经释放到极致,它的膨胀系数,和文物近乎完全贴合——
这时候,把它修整出形状,镶进待修复的文物当中,它就可以完美地和老物件原本的材质结合。
要膨胀,一起膨胀,要收缩,一起收缩。双方步调一致,就不会产生那种,当中忽然多了条缝的事儿……
除此之外,沈乐还要考虑考虑,怎么把漆皮贴回去。说实话,他们古建筑修复的,不太做这种精细娇贵的活计:
一根柱子三四米高,一座大殿十七八根柱子,每根漆皮翘起来了,都要一片一片贴回去?!
那他们啥都别做了,光忙着贴漆皮就算了!
那是个精细活儿!
据说前几届的师兄师姐,有几位做课题去了山西,和另外一个研究组,做大足石刻修复的在同一片场地。
然后,那个研究组,其中有一小组人,是做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的。
好家伙,就为那个造像的金箔该怎么贴,从08年做第一次本体试验,到13年做第三次本体试验,觉得差不多可以用,足足折腾了五年。
至于折腾完以后,按照既定方案往上贴,那又是一个漫漫长途。
基本上,从本体试验之前的前期工作,到修复完成,能够熬走n届研究生。
或者,一个本科生从考上大学,折腾到博士毕业,差不多将将能够修好。
特别有价值的造像,这样修复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整体建筑这样干活,大家都别干了!!!
所以……贴漆皮我是真的不会啊……能不能求个会贴的大佬来帮忙干活……
感谢@anini1206打赏的100起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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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和猫咪说话喵喵喵喵喵喵……
(本章完)
第98章 小墨斗你学坏了!你居然会嘲讽我了!(求订阅)
第98章 小墨斗你学坏了!你居然会嘲讽我了!(求订阅)
所以,贴漆皮啥的,沈乐是真的不会。综合以前课堂上听到的知识,以及先查资料的结果,他也就搞明白了一点:
要先把漆皮软化,然后,再用特定的胶水往上贴。
至于用什么软化漆皮?
不同的专著和论文,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比如说,用蒸汽软化漆皮——
只提了这一句话,至于多少度的蒸汽?距离多少?软化时间多长?操作过程中要注意什么?
不好意思,一概没说。
另外一篇论文,说的是用丙三醇、乙醇、水,体积5:3:2体积混合,浸泡回软。
但是,这种回软剂的配方,适用的是南方高温高湿环境长期保存,脱落漆皮较厚、脆性较大的漆皮。
沈乐面前的柜子,长期保存于江浙地带,温度相对较低,漆皮也不算厚。这种回软剂,能不能用,效果好不好,天晓得。
沈乐特别无奈地努力想办法。一则,各种抱师兄、师姐大腿,求他们给意见,求他们给资料;
再则,自己设法练手……
幸好之前从山村里拖回来了一批旧家具、老木料。
沈乐翻来翻去,翻出了一把断腿的木头桌子,桌面上红漆斑驳,和他要修的柜子很有些相似。
沈乐打起精神,把丙三醇、乙醇、水按比例混合,尝试浸泡木头桌子上敲下来的漆皮。小伶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嘀嘀咕咕,不停询问:
【丙三醇是什么呀?】
“哦,你把那边那瓶甘油拿来。——拿药用级的那瓶!不要拿我擦手那瓶!”
【好的。这是丙三醇,这是乙醇。】小伶啪嗒啪嗒,抱起一个瓶子运过来,再啪嗒啪嗒,抱起一个瓶子:
【对了,水呢?我看上面说,要用去离子水……去离子水怎么弄?】
哎哟,小木偶出息了,居然会看论文了。
虽然看论文的水平还有待商榷,但是,就按图索骥来说,已经顶得上一个纯文科出身的纯外行了。
不好,小木偶会看论文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看视频、看淘宝,看得更加熟练了?
哪天用我的账号,给她自己刷刷买一大堆衣服怎么办?淘宝上的娃衣,贵起来几万块钱一件都有!
要想个法子了,比如,设置必须用指纹才能支付……
沈乐收回思绪,开始指导小木偶干活。看论文能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没法了解某些内行才晓得的小诀窍。
去离子水,其实要用离子交换树脂啊、反渗膜什么的进行制备。但是,沈乐这边的使用,就大可不必如此。
“去,你把那瓶娃哈哈纯净水拿过来……拿没开封的那瓶啊!”
是的,答案就是,娃哈哈纯净水。
纯净水的等级,基本上是纯净水->蒸馏水->重蒸馏水->去离子水(三蒸去离子水)->超纯水。而娃哈哈饮用纯净水,它的级别,是超纯水……
实验室自己制备,手艺差点儿的,还赶不上娃哈哈纯呢!
小伶吭哧吭哧地抱来了纯净水。沈乐记录,配比,搅拌,实验:
“嗯……感觉不太顺手?换个配方再试试看?”
换一个配方,再换一个配方。一口气试了两天,一直到大漆、鱼鳔胶、各种颜料、各种工具材料到达,他才从第十七版配方里拔出脑袋来:
“呼……按照论文的说法,这破玩意儿要泡九天,才能达到最好的回软效果,等待时间长得可怕。算了,还是先把柜子结构修好吧……”
他熟练地在柜子顶板与柜身之间的裂缝两旁,各贴上一条美纹纸,仅仅露出裂缝。然后,用藤条蘸着加热好的鱼鳔胶,涂进裂缝当中:
“少一点……少一点……太少了,多加一点……不行,还得少一点……”
多了不行,容易溢出,渗透到其他区域,而且会影响胶水干燥;
少了也不行,少了起不到良好的加固作用。
速度快了不行,速度太快,容易涂不均匀;
速度慢了也不行,太慢了,鱼鳔胶凉了就冻上了,就得重新再煮一遍……
沈乐哪怕已经煮过好多次,这一次仍然干得汗流浃背,气都不敢喘大了。干着干着,旁边忽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
【你太慢了!要涂快一点!】
沈乐一扭头,墨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杀到,昂着铅坠,“盯”着他涂抹的裂缝看。沈乐瞬间哑然:
好吧,小墨斗的水平,是传承自它的主人,一个……也许是两个八级工。
那两位虽然日常做的是模具,可身为木匠,十八般武艺,肯定样样俱全。什么刷漆啊,涂胶啊,这些活儿,没理由不会不精——
再说了,那个年代的人但凡有点手艺,谁还不给自己做套家具啥的?
老夫妻俩的全套家具,貌似,也是他们自己做的啊……
“那你来?”
他干脆地把藤条递了过去。铅坠升高,从他手里点了点藤条,抽回,再点了点藤条——
藤条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显然,这玩意儿没经过墨斗的气息长期浸润,它控制不了。
墨线恼怒地抽了一下,再抽了一下,嗖的一声飞回隔壁。很快,上面卷着一根藤条快速飞回,一头扎进鱼鳔胶里。飕飕飕飕,飕飕飕飕。几下轻盈流利的动作,涂胶工作,宣告完毕。
墨线飞走,送回藤条。然后,嗖的又飞了回来,在沈乐面前盘旋扭动,绕成一团。甚至,还绕出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沈乐目瞪口呆。
郑墨你学坏了!
你居然会这种手势了!
我把你单独留在宅子里这段时间,你到底干什么了?
谁教你的?
还是你偷偷去看了不该看的电视了?!
然而沈乐并没有时间追究这些事儿。趁着鱼鳔胶还没干,他赶紧在柜子面板两侧,各垫上一块布,保护好柜子本体。
布上面,再各放一块不厚不薄的木板,用来承受压力。
木板外侧,才是木工夹的金属夹具部分,两头夹住,开始旋紧螺丝:
“吱嘎……吱嘎……”
沈乐侧耳听着那轻微的吱嘎声,一下一下,慢慢拧动螺丝。不能一下一下拧到位,要慢慢拧,力量才不会用得太大,不会伤到柜身;
拧动过程中,要仔细听木头移动的声音,帮助确定柜子顶板,是否位移回了正确的位置……
【还差一点!继续,继续!】
墨斗叫道。一边叫,一边扬起铅坠,在柜子边上一转、一折,重新垂下。
沈乐就看见柜子边上,极短极短的一段横着的墨线,随着他每一下拧动螺丝,慢慢缩短……
很好,小墨斗,会帮忙干活了!
有你多角度观察、帮着测量,我拧螺丝的时候,就不会拧过头,伤到柜子了!
但是,那也不是你没事儿就嘲讽我,对我做奇怪手势的理由,对吧?
无论如何,在小墨斗的帮忙下,沈乐给柜子的裂缝、位移部分都上了胶,夹上了木工夹,宣告主体结构修复初步完成。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鱼鳔胶干透需要的时间,远比化学木工胶要长。化学木工胶,一般24小时就完全干透了,鱼鳔胶呢?
同样温度、同样湿度,72小时走起!
“所以怎么能怪鱼鳔胶被化学胶淘汰啊……用起来没人家方便,干起来比人家慢,还比人家贵。里外里一算,成本和工作效率,差出去四五倍!”
除了他们这些文物修复工作者,以及一些爱好者,比如喜欢自己在家里用古法做张弓啥的……
鱼鳔胶的使用者,基本上已经绝迹了。
沈乐叹着气拍了拍手。他还想接着修,手机猛然震响起来。墨斗卷起手机,送到他面前,小木偶跳上去帮他划开屏幕——
喂喂你们什么时候连我的解锁密码都记住了!
再这样下去,你们是不是要伪造我的指纹,自己下单买东西了?
沈乐来不及质问他们,微信通话已经被接通。屏幕上顾玉林语气焦急,一边问,一边已经往他背后看:
“沈先生,您现在在哪儿?”
“在家里啊?”沈乐反射性地扭头,想要让墨斗和木偶安静下来,装成正常器物的样子。
扭头到一半,才想起对面这位,是特殊事务部门的成员——那没事了,随意吧:
“怎么了?”
“是这样的,玩偶柜的前主人,那位老太太,今天走失了。你这里有线索吗?”
“线索?”
沈乐茫然。那位是你们的前辈,你们对她的情况更了解,我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他更关心走失这件事。毕竟也是一位老人家,而且是一位患病的老人家,年高体弱。
新闻上,经常有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一口气步行十几个小时,走出去几十公里的事情。找到得晚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摇了摇头,皱眉反问:
“走失了?什么时候走失的?还没找到吗?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今天大清早走失的。她孙子和她同住,中午回来,就发现老太太不见了。”顾玉林神色黯然:
“查监控发现她去了家里的老房子,很快又从老房子离开。接下来一段路,正好没有监控,后来就丢失了目标……你有线索吗?”
(本章完)
第99章 小玩偶,你是去找你走失的主人吗?(求订阅)
第99章 小玩偶,你是去找你走失的主人吗?(求订阅)
那她也没来找我啊。就算她发现那个玩偶柜不见了,想要找回来,当中转了几道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到我这里来……
沈乐茫然地摇了摇头。像他这种一天24小时,有23小时宅在家里;
走的最远的路,就是去天香楼吃饭,单程不超过三百米;
每天微信步数不超过3000步,体力消耗全靠锯木头、涂漆和打五禽戏的家伙……
他能有线索,除非老太太走到他面前来,两人对面撞个跟头!
顾玉林显然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问不出来,那也只能问不出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嘱咐沈乐有消息尽快通知,又匆匆挂断了电话。
沈乐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把注意力再次转向玩偶柜。这一看,就是一愣:
玩偶柜边的置物柜里,那一格一格、一房间一房间的陈设和人偶,有一个格外不同。
别的人偶都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者靠着,或者躺着。只有这个人偶,哒哒哒哒,在托盘里走几步,撞上柜子玻璃墙,停住;
换个方向,哒哒哒哒再走几步,撞上另外一边的木头板壁,再停住,换个方向……
沈乐起身走近,盯着它看。那是所有玩偶里最小的一只,沈乐在桌面上竖起手掌,掌根到中指指尖的高度,比玩偶还高了不少。
她穿着一件小小的公主裙,裙角上细细缀了一圈米珠,最小的塑料珠子,应该是当年极其流行的式样,米珠已经残损、脱落大半。
沈乐记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这个玩偶昂起下巴,微微偏头,做了一个拉起裙摆,轻轻行屈膝礼的姿势。
满脸开心、得意的笑容,丹唇微启,像是马上就要嚷嚷:
“夸我!快夸我!”
然而这个时候,玩偶脸上,用油漆、颜料画出来的笑容如故,却已经不再保持跳舞的姿态。
它走来走去,不停地在托盘里绕着圈子,一刻不停。不知道为什么,沈乐竟从这只小小的玩偶身上,看到了名为“焦急”的气场。
你在急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是……和那位走失的老太太有关吗?
沈乐心中一动,把这个小玩偶取出来,托在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这个小玩偶,越觉得和记忆当中,那个叫“莹莹”的小姑娘长得挺像。
一样的圆脸蛋,尖下巴;一样的绑出两股小辫子,又在脑后合为一绺,垂在如瀑乌发当中的发型;
甚至那条公主裙,也是他在先施公司里看过的,莹莹流连不去,盯着看了很久的式样。
做哥哥的,或许没有能力,给妹妹买这样一条最时髦、最漂亮的裙子;
但是做哥哥的,也会想方设法寻找碎布头,给妹妹的玩偶穿上这样一条裙子,让妹妹拿在手里看:
“你看,在哥哥心里,我的妹妹就是这——么漂亮!”
所以,当初的那个小妹妹,是不是成了玩偶柜的主人,然后一年一年老去,最后,成了工作人员口中的,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前辈?
小玩偶还在运动着两条腿,空中一踩一踩,做出走路的姿势。
沈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索性把它放到地下,果然,小玩偶哒哒哒哒,很坚定地往外走去。
再抓起它放到院子里,小玩偶还是认准原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毫不动摇……
这是要去哪儿?
去什么特定的地方?
还是找它原来的主人?
沈乐不得而知。他运起灵眼,仔细查看,没有线索;
再问了两遍,运功倾听,小玩偶毫无反应,不知道是不想搭理他,还是灵智根本就没有进化到这一步。
沈乐无奈,只能回到房间,把小油灯掏了出来:
“你能和它交流吗?能不能问问它,要去哪里?”
【不知道!】小油灯上的银白光团一闪一闪。分出一小团,在玩偶边上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
在沈乐这里吃了许多电力,重要的是吃了很多雷劫的力量,小油灯灵智大开,说话也流利了很多:
【我听不见它说话!它……好像没在说?我问它,它也不理我!】
……你小心把它炸没了。沈乐收回小油灯,又去找小墨斗。
欸,本来不想把它拖出来的,小墨斗24小时干活不停,绝对是个顶级员工来着……
墨线嗡嗡了一下,围着小玩偶弹了个圈子,又弹了个圈子。好半天,小墨斗异常肯定地告诉沈乐:
“它太小了!很笨!听不懂话!我只能知道,它要往某一个方向走!”
“往哪儿走?”
铅坠抬起,很坚定地指了一个方向,正和玩偶走出去的方向相同。
沈乐松了口气,把墨斗塞进背包里,玩偶托在手中,走出家门。
转弯,再转弯,再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到地铁站,铅坠始终指着一个方向,从头到尾没有变过……
看来距离挺远的?
沈乐不打算靠自己两条腿走过去了。他果断摸出手机,拨给顾玉林:
“……是这样的,从老太太那里搬过来的玩偶柜,今天有点异动。有个玩偶,有点离家出走的意思,不知道想去哪儿。
……是,我没法和它沟通,不过我怀疑它有可能要找它的主人。多少算个线索,你要不要来看一眼?”
十分钟后,顾玉林开着辆小破车,火急火燎地停到了沈乐身边。
……和特殊事务部门的人沟通真是轻松愉快。至少,你不用和他解释,为什么你指引方向,要看你手里的那个铅坠——
对了,铅坠偶尔还会悬浮起来,拖着根墨线摆来摆去……沈乐坐在副驾驶座上,左手抱着玩偶,右手抓着墨斗,盯着铅坠的方向指路。一边指路,一边回答顾玉林的问题:
“昨天应该是没动过吧……反正,我看它们的时候,没有看到它在动……”
“是,我听不懂它的话,我根本听不出它有没有说话。”
“是,这个墨斗,它们之间勉强能沟通一点。可能小家伙们比较好沟通?”
“不,墨斗也不知道玩偶要去哪儿……走多远也不知道,目前就只知道方向……”
顾玉林:“……”
沟通无果,确切地说,是沈乐和玩偶沟通无果,顾玉林也接收不到有效信息,只好努力开车。
漫长的六十公里车程,从珠溪镇一直开到滨海市中心,沈乐手里的铅坠指向,终于发生了变化。
“往右转。”
“继续往前。”
“往左往左!”
“你喊也没用啊!”顾玉林无奈:
“这里不能往左转弯!”
一个指路,一个开车。七拐八弯,开了半天,路越走越窄,周围的房子越走越旧。
终于,小玩偶似乎到达了目的地,不再躁动。而沈乐掌心的铅坠,则开始团团乱转:
“好像快到了……”
沈乐盯着铅坠看了半天,不确定地开口。那铅坠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刚定下一个方向,忽然又扭头扎了回去。
可怜它屁股后面连着的那根墨线,被铅坠左冲右突,不停换方向,已经快要打成死结了……
“那我们就下来走吧!”
顾玉林当机立断,停车下地。沈乐和他一起走到一个僻静地方,四顾无人,把小玩偶放落地面。果然,那小玩偶迈开小腿,哒哒哒地往前走……
左转,右转,止步,爬门槛。15厘米高的小家伙,门槛都快到它腰间了,小玩偶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始终爬不上去。
折腾好几轮,扑通一声歪倒,不再动弹。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能量用完,彻底断电了……
“它走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玉林讶异地看向沈乐。沈乐的脸色比他更茫然:
“我不知道啊!——不过,也许这个地方,和这玩偶,或者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你们查一下?”
行啊,查一下就查一下吧。顾玉林后退两步,确认了门牌号,开始给同事打电话:
“老太太留下的东西有异动……是,这是门牌号码,麻烦查查这里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对了,老太太也可能找到这里来,麻烦你们查下监控……”
事关自家人,有关部门的反应很快。半个小时之后,顾玉林看了一眼消息,双眼蓦然瞪大,异常兴奋滴“嘿”了一声:
“你真是神了!”
“我是沈乐啊……”沈乐有气无力地靠在车上,昏昏欲睡。顾玉林瞪他一眼:
“谐音梗扣钱啊!”
“啊?什么?”
“不是你带我们找过来,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是老太太小时候住的地方!”顾玉林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几乎要放出光线来:
“查监控的同事也说,他们在附近发现了老太太的行动轨迹。虽然还没找到,但是,应该已经快了!”
沈乐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浮起了笑意来。他拍拍小玩偶,擦干净它鞋子上的灰尘,把它捧起来和自己平视:
“你想见一见你的主人吗?”
“想的话,我带你去哟~~~”
小玩偶站在沈乐掌心里,呆呆地和他对视,一动不动。
那双黑漆画出来的眸子,上面精心点了一点白漆,显得眸子灵动异常,不管把木偶往哪个方向转动,都像是在看着你。
然而沈乐知道,这个小玩偶,它的灵性,还远远没有达到小墨斗那样,能够自由表达的地步。
有墨斗在旁边帮衬着,都只能指个方向。现在玩偶自己瘫倒了,旁边的墨斗,也根本翻译不出它的语言……
一个人,一个木偶,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呆了五秒钟,边上的顾玉林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互动,咳嗽一声:
“那个……其实去见一下也是好的,让老太太看看这个玩偶,没准能回忆起一点什么来呢?”
说得很有道理啊!
沈乐往后一仰,靠回椅背上,安静等待。一边等,一边上下打量着小玩偶,默默揣想:
玩偶的主人,那位老太太,是什么样子的呢?
幼年时的娇俏可爱,在她身上,还能看得见影子吗?
她还认得出小玩偶吗,她的哥哥在很多很多年前,照着她的样子,制作的那个玩偶?
想着想着,马路对面,忽然慢悠悠开过来一辆车子,车身上蓝白双色涂装十分醒目。顾玉林伸出手去挥了两下,冲着他们喊:
“欸,人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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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和猫咪说话喵喵喵喵……
(本章完)
第100章 上世纪末的人偶技术,你四十年代就做出来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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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多亏你们的信息啊!谢谢了!”
车子慢悠悠停在路边。顾玉林拽着沈乐快步走过去,对面车后座,果然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脸色红润,神情舒展。
她一边张望街景,一边还笑着对身边人道:
“哎呀,还麻烦你们到处找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你们看,我没事儿,一点事儿也没有!”
“嗯嗯,嗯嗯。”她身边的女警笑意温柔,一点也没不耐烦,连连点头。听老太太念叨完,柔声问道:
“您说回家看看,找到地方了吗?想看的东西看到了吗?”
“小郭!”
开车的司机轻声喝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老太太凝神回忆了一下,脸色忽然就茫然了起来:
“看到……看到了。没看到?我是想看什么去的?是想看什么去的?海萍啊,我是想看什么去的?海萍?海萍在哪儿?你是谁?”
她转动身体,左右张望,脸色一点一点地惊慌起来。
女警连连安抚,却毫无用处,老太太张望了一会儿,看着周围人也陌生,地方也陌生,忽然用力推起了车门:
“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要回家!!!”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送您回家……您坐好!坐好!”
女警飞扑过来,抱住身边的老人,不停安抚。然而并没有用,老人的躁动越来越厉害,眼神也越来越浑浊。
眼看着周围路人都停下来探头探脑,驾驶座上的年长警察,已经开门下车,沈乐忽然凑近,把小玩偶举到她面前:
“老太太,”他柔声问:
“您是不是在找这个?”
“啊……”
老人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她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小玩偶,伸出手去捧住,轻轻抚摸。
从脸颊抚摸到头发,从裙摆,抚摸到鞋子上的蝴蝶结,仔细抚摸了一遍,忽然回过头,像个小女孩一样笑了起来:
“你看!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哥哥给我做的!你看,这娃娃像不像我?”
老人眸子闪亮,笑容甜蜜而轻快。一时间,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哥哥还在,父母还在,身边都是珍惜她、爱她的人……
沈乐顺势放开手,看她把小玩偶抱在膝盖上,珍惜地摇来摇去。
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惊慌,一时间全都消失,眼里心里,仿佛就只剩下那个玩偶,仰着脸,看着她,对她甜甜地笑:
沈乐悄然退了两步,离开警车。一回头,顾玉林站在身边,对他不好意思地笑:
“那个……”
“什么?”
“那个娃娃,能不能,让它多陪一会儿老太太?我是说,暂时,暂时陪一下,等老太太忘了它,再把它拿回来……”
“没问题!”沈乐极坦然地回答。他一步一步向后退,远离警车,远离抱着小玩偶的老人。
老人仍然抱着玩偶,低着头,一动不动。站在沈乐的位置,只能听见她低低的歌唱声,绵延不绝:
“笃笃笃,卖粥……三斤核桃四斤壳……吃侬肉,还侬壳……”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
“这个玩偶本来就是她的,哪怕一直放在她手里,也没关系。我想,当初应该不是她主动下决心,把玩偶柜送走的吧?”
顾玉林冲他为难地笑笑,不说话。老人先是独居,自从阿尔茨海默症严重以后,就被孙子接到家里照顾;
后来,特殊事务部门的同事到她老宅,发现了这个有异象的柜子,担心对她身体不好,就带人把柜子搬走了。
搬走之前,征求过她儿子女儿的意见,征求过与她同住的孙子的意见,唯独……
没有问过老人自己。
阿尔茨海默症老人的意见?
那重要吗?
不好意思,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从法律上说,神智常常不清醒的老人,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她的很多事情,都要由监护人做主的。
但是在看起来,她的意愿,又确实是重要的。至少,老人抱着这个玩偶,长长久久,舍不得撒手。
这样一个凝结着重要回忆的玩偶,就算物归原主,沈乐也觉得理所当然。
“那……这个玩偶放在老人家那里,你修柜子,会不会……”
“哎呀,没关系!”
沈乐笑着摇手:
“大不了我先修其他东西!那几件文物,我还没修完呢!”
顾玉林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陪着沈乐上车返回。副驾驶座上,小墨斗的墨线嗡嗡嗡嗡,很是疑惑:
【那个玩偶不要了吗?】
“留着它陪陪老太太。”沈乐摸摸它,在心底里默想着和它沟通:
“老太太更需要它,对不对?”
【那……它活不过来怎么办?】
“凉拌呗!”
沈乐在心底轻笑。活不过来?
那他之前修玩偶柜,付出了的各种劳力心力,就当扔进水里了呗!沈乐淡定返回家里,淡定查资料,淡定干活。左右回顾,从老家具上剥下来的漆皮在浸泡中,玩偶柜上的漆皮,还没有开始浸泡回软;
玩偶柜本体,刚刚涂了胶,上了木工夹,在做结构部分的矫正,要等72小时才能做下一步;
那么,就折腾折腾那些文物吧?
那个黄梨提盒?
那个紫檀木笔筒?
还有那个被成精的瑶琴砸扁的琴台……
沈乐把它们翻出来,一个个拍照,录视频,挨个测量,连碎片也要测量。
等他忙了足足一天,把这些前期工作做完,顾玉林满脸不好意思,抱着玩偶送到了他面前:
“那个……这个玩偶还是交给你……”
“怎么啦?”
沈乐愕然。之前说好的,让玩偶多陪陪老太太,我总以为这一陪要十年八年。
怎么,一天就送回来?
顾玉林满脸的一言难尽。犹豫半天,叹了口气:
“老太太的身体又不好了。不但精神状态不好,身体状况也恶化了,今天中午直接送去了医院……
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我们用仪器测了一下,玩偶的能量指数高了很多,对普通人会有很大害处,所以……”
所以就只好送回来了……
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沈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接回小玩偶。捧回工作室,开了灵眼细看:
小家伙身上,稀薄的、属于异物或者妖怪的气息,似乎又浓了一点?
不但浓了一点,而且,那气息微微流动,居然多了一点活气儿。是因为和主人相处过了,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念吗?
还是在我的宅子里待久了,吸收了宅子里氤氲的气息?
沈乐不知道答案,也无从考证。
但是总之,小玩偶又回来了,这就意味着,他之前修复玩偶柜付出的劳动,不会丢到水里去了!
沈乐抖擞精神,开始准备修复手里的小玩偶。他先把玩偶立住,咔咔拍照,多角度拍照,拍各种细节照片。
记录完所有资料,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玩偶的脸部妆容,基本完好,不像小伶当初大量磨损;
公主裙的米珠脱落了一大半,最好能够补回去;
小心脱掉公主裙,木偶……咦!
木偶的两条腿,怎么掉下来了!
不但两条腿掉下来,胳膊也耷拉下来,头也晃晃荡荡地往后仰。
沈乐微微晃荡了一下木偶,那颗木偶脑袋又往下坠了一截,像是彻底掉了下去。
掉又没掉到底,后面拖着长长的一根,晃来晃去。沈乐脑海中,瞬间就跳出大写、加黑、加粗的三个字:
飞头蛮。
你别这样吓我啊!
现在能拖出来晃晃荡荡,稍等一会儿,你一颗头后面,是不是就要拖着一截颈椎,到处飞来飞去了啊!
沈乐左手五指叉开,托住木偶躯干,右手捡起掉下来的一条腿,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一观察,脑子就是嗡的一声:
我去!
我去!
大佬,给跪!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拆人偶.jpg#
如果不是坐在操作台前,沈乐真的腿软跪了下去。他看到了什么?手里这个小玩偶,是什么品种?!
球形关节人偶!
居然是球形关节人偶!
我说大佬啊,你做的这个木头洋娃娃,怎么还是球形关节人偶啊?!
球形关节人偶,又称bjd娃娃,这玩意儿沈乐不是不熟悉。研究生阶段的师妹买过几个,修复小伶的时候,他也补过课。
那可是个贵重玩意儿,最便宜的量产货也要好几百,稍微精致一点儿,衣服漂亮一点儿,背后再有个故事什么的,上万都不稀奇。
师妹就曾经羡慕嫉妒恨地念叨过,某家某家出了一个几万块的bjd娃娃,还是限量版,还买不到,还要去小日子排队购买……
连夜排老长的队!
可是,就他从师妹那里听过的只言片语,bjd娃娃这种东西,仿佛是上个世纪末才量产的?
而他手里这个木头洋娃娃,制作的时间,按照他看到的记忆,是上世纪中期,抗战胜利后、解放之前……
制作者也不是什么八级木工,不是小墨斗的主人,那种超级大佬。
沈乐看到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考入国立滨海高级机械学校——应该是某个技校或者职校——的年轻人啊!
您是怎么想到,怎么做出球形关节人偶来的?!
沈乐瞪着手里的小人偶,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来。
这一口气喘过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一样劈入脑海:
等等,不会是所有的人偶,都是球形关节人偶,我需要一个一个修复吧?那工作量就海了去了!
沈乐飞快跳起来,扑向房间角落,木架上的托盘们。一个一个玩偶拿起来看,还好,其他玩偶都没那么凶残暴力:
都是普通的机械关节人偶,开个槽、打个榫头,再穿根杆子连接一下。
因此,这些人偶,基本上都只能坐着、躺着、靠着,如果想站着,必须得有个架子支撑。
只有这个小女孩,只有这个小女孩形象的玩偶,是最特殊的。可以抬手,可以高举双臂,可以端正站好,可以屈膝作舞蹈动作……
可以摆出各种各样的灵活姿势,拥有丰富而多变的姿态。
所以,果然是特意照着妹妹的样子做的吗?
所以,要让它的每一个关节,都能灵活运动,好让这个代表妹妹的玩偶,能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吗?
……不是,等等,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上世纪40年代,真有这种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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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1章 我一个专业人才,靠淘宝客服指导干活?!(求订阅)
第101章 我一个专业人才,靠淘宝客服指导干活?!(求订阅)
沈乐微微闭上眼睛,回忆着记忆当中,在灯下为妹妹制作玩具的年轻人,念头始终不能通达。不行,遇事不决问电脑!
他索性放下玩偶们,扑到电脑面前,一通检索。这一检索,还真大开眼界:
原来,bjd娃娃虽然是在20世纪末量产,它的起源,却要追溯到更早的欧洲。
20世纪30年代,德国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汉斯·贝尔默,,开端制作真人比例的人形偶。
1934年,贝尔默出版了一本书《die puppe》,其中包含了10幅人偶的黑白照片。
人偶身上皆组装“球状关节”,能随心所欲地,扭曲成各种姿势。
当然,因为超现实主义,和控诉某些东西的关系,这位艺术家存世的人偶,多少有点不符合日常的审美……
不管怎样,这位大佬的作品至少证明了,球形关节人偶在20世纪30年代,技术上已经没有难度,而且技术上也有传播开来的可能。
玩偶屋的制作者,如果看到这本书,或者听人提过的话,要做出球形关节,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球形连接,或者半球形连接,在机械装置上面,也是存在的嘛!
唉,不管怎样,能够在上世纪40年代的中国,就做出这种关节,技术也是非常不错了。
非但技术强,而且,阅读面要相当广,估计,英文也要相当不错。
而且,他就读的学校,教育水平也要很强,眼界开阔,才会有这样的书被他读到……
那位哥哥,那位宠爱妹妹的兄长,后来怎样了?能有这样的手艺,他后来至少是个八级工,没准会成为高级工程师呢?
通达了念头,沈乐平复一下心情,拿起玩偶继续研究。嗯,肢体掉落的原因,主要是里面的皮筋,经过漫长的时间,已经老化、松弛、断裂。
之前玩偶有异能力撑着,可以想站起来就站起来,想跳舞就跳舞,想表演大卸八块,随时给你表演一个大卸八块。
这会儿被他拿在手上研究,玩偶不开心,不想伺候了。力量一撤,本来就撑不住的肢体,瞬间回到原始状态。
“……行吧……”
沈乐长长地叹一口气。bjd娃娃就bjd娃娃,至少,这是现在的主流玩偶了。参考资料多,好查!
打开各种网站,关于bjd娃娃怎么拆、怎么装,怎么捆皮筋,各种视频教程,满坑满谷。
他耐下性子,把玩偶的衣服彻底解掉,肢体零件挨个儿拆开。一轮拆完,桌面上,零零散散,横陈着二十几个关节:
头、颈、手脚、躯干,各个重要关节,每一个都具体而微。沈乐一样一样拿起来检查,发现情况大致还好:
这个玩偶用的木材应该是榉木,木纹浅淡均匀,色调柔和流畅。上面只刷了薄薄一层桐油,很好地保留了木材本来的质感。
淡黄色的木头零件,在灯下反射着莹润的光华。七八十年时光流过,桐油已经慢慢氧化,颜色变得黯淡而醇厚,像是一段岁月凝结在了上面。
这个玩偶大约一直被主人珍惜保存,偶尔把玩,零件上包浆完整,几乎看不到磕碰、摔砸的痕迹。
比较大块的零件上,能看到细细的裂痕,不注意几乎观察不到。明显需要修复的地方,屈指可数:
一是玩偶内部,老化、断裂的皮筋,需要全部去除,重新替换;
二是作为支撑的细铁丝,也锈蚀严重。需要先行取出,判断其锈蚀情况,能否继续承担支撑作用,再进行下一步工作;
三是玩偶内部,与皮筋、铁丝接触的部分,能看到明显的污染痕迹。所有这些痕迹,都要清理干净,然后再涂上保护。
“工作量不算大……”
沈乐嘘一口气,把玩偶胸腔倒过来,拍一拍,再拍一拍。胸腔里面,簌簌地掉下了一些发黄发黑的碎末,碾一碾,有点发粘。
他再把那个胸腔零件翻过来看,更多发黄发黑的东西,黏附在腔体当中,看着分外熟悉:
“这不就是普通橡皮筋吗?”
是他童年的回忆,是他现在仍然在使用的东西,是小学女生拉出长长一条、用来跳橡皮筋的东西。
橡皮筋这玩意儿,新的时候很好用,时间长了,就会发黄、发黑、发软,粘成一团。放在哪里,粘到哪里,扯都扯不开。
而且,哪怕把大团的碎屑弄出来,还会有很多黏黏的碎屑,粘在各个角落里,根本抠不掉……大佬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皮筋?
就没有更好用的东西了吗?
算了,四十年代物资匮乏,也许对那位大佬来说,确实没有更好用的东西了……
至少,那种外面裹着布的橡皮筋,用来当裤腰松紧带用的,或者更粗一点、更漂亮一点用来扎头发的,实在太粗,通不过木偶肢体的孔洞?
“得了,慢慢清理吧!也不知道这么特殊的一只小木偶,修复完成了,能给我带来什么信息?”
小玩偶不言,不动,四分五裂地瘫在桌子上,像是一个正常普通的玩偶,一点也看不出会从桌子上跳下来,自行跑掉的样子。
即便如此,沈乐还是谨慎地拿了个盒子,把小木偶身上的零件都装了进去。
皮筋断裂了,细铁丝锈蚀严重了,这样也能跑,说明它是靠妖气(?)作为支撑动力的。靠妖气,那就有可能,拆散了也会跳起来走路!
不把你装起来,改天我要到门槛下面、砖缝里,没准下水道里,到处去捡你的零件啊!
把零件装好,沈乐终于可以排一张工作计划表,悠悠然开始干活。修理玩偶身上的衣服,他是搞不定的,织物修复这块儿他是真的不行。
修复木偶零件本体,他还比较有心得。不过,沈乐先不急着开修,而是打开电脑,开始疯狂搜索:
这橡皮筋该用什么东西替代?
网上有现成货吗?
怎么把橡皮筋从零件当中穿进去,连缀好整个玩偶?
有现成工具吗?
那个铁丝又是干什么的?要怎么穿进去?
幸好bjd娃娃,算是现在的流行玩具,网上各种视频满坑满谷。
沈乐随便拜了一下b站,就拜到了满满一屏幕的视频,教导你怎么给bjd娃娃穿皮筋:
再拜了一下淘宝,很好,bjd娃娃皮筋,铝丝,拉筋工具套装,刷刷地就出来了一屏幕。
随便点进去一个,三分娃(60厘米高),四分娃(45厘米),六分娃(30厘米),十二分娃(15厘米左右),应有尽有,全套配齐!
淘宝上还有教学视频,还有解说,实在学不会,还可以拍视频请教客服。
沈乐点开好几家店,都看到了“店家热情”、“店家指导仔细”、“店家指导非常耐心”的评价……
唉,我一个文物修复方向的研究生,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淘宝客服的指点来干活了?
算了算了,学无止境,向导师学,向老师傅学,和向淘宝客服学,都是学习。沈乐安慰了自己一下,淡定地下了一单,开始清理玩偶娃娃:
先用软毛刷刷干净外部浮尘,一定要用软毛刷,防止伤到玩偶表面;
接下来,零件内部的脏污,伸进去小镊子仔细地夹出来。
镊子夹不出来的,再用真空吸尘器死命怼着吸,能吸出来一点是一点。
实在吸不出来的,上挖耳勺,挖耳勺都搞不定的,签蘸上少许乙酸乙酯,捅进去慢慢抹……
动作要细腻,要轻巧,要尽最大可能,避免哪怕一丁点儿的损害。
这种木器,如果是木匠来修,粗手大脚地刷洗,洗完清洁干净,然后加胶水、打磨、抛光,超过一天时间完成,都算是在磨洋工。
但是,沈乐光是清洁工作,就折腾了足足一天半,才把玩偶的每个零件都清理干净。
“呼……还好财务自由了,要不然,私人真的搞不定这份工作,绝对要饿死的……”
沈乐从工作台前直起腰杆,打了一套五禽戏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由衷感叹。
修复一个基本完好、只是有点开裂污损的玩偶,完成清洁,只是第一步。一天半,这才哪儿到哪儿?
看看那些修复出土漆器的,第一步,是要给漆器脱水。方法是,将饱含水分的漆器,浸泡在40%的乙二醛水溶液中,时间长达——两年!
除了吃公家饭的研究所撑得起这样干活,私人企业看到这样漫长的时间,再算一算漫长的投资回报率,可能还有漫长的付利息周期……
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要崩溃了……
“所以小玩偶,你要报答我啊。”沈乐把小玩偶托在手里,一边检查工作成果,一边念叨:
“就算不能像小伶和郑墨一样帮我干活,不能像小油灯一样帮我抽打入侵者,至少,给我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
“就是不要天天没事儿装死了,每天表演式装死,也很惊悚的……”
“唉,到底是什么经历,养出了你们这种式装死的风格哟……
不是说你哥哥很喜欢你的吗?照着你的样子做的这个小玩偶?修好了,能不能给我点记忆看看?”
小玩偶,或者是小玩偶的零件们,不言,不动,装作自己是一摊死物,反正就是不给沈乐反馈。
沈乐叹一口气,站起身,再转悠一圈,看看最近的成果。玩偶柜本体上夹着木工夹,看夹子上的时间,还没到72小时,不能松开;
玩偶柜那个漆皮,安安静静地泡在溶液里,仿佛舒展开了一点,又仿佛没有舒展开;
再看看溶液槽外面贴的标签,这要等待九天才能看出效果,还有一大半时间!
度日如年!
真的度日如年!
幸好他已经不缺钱了,幸好他不等着这两个小件做完了换报酬,幸好他手里还有别的活计……
要不然,根本等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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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kevin fire、@书墨凉打赏的500起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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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到猫咪贴的球形关节人偶了吗?
漂亮不漂亮?
(本章完)
第102章 有妖怪要打你,你也不能在家配炸药啊!(求订阅)
第102章 有妖怪要打你,你也不能在家配炸药啊!(求订阅)
沈乐感慨一番,开始准备修复玩偶本体,填塞裂缝。很简单,第一个步骤:熬鱼鳔胶。
谢天谢地,他的水浴锅终于到了,现在淘宝上最便宜的水浴锅,只要125一个。
数显,恒温,热保护,磁力搅拌,可定时。
对了,这种水浴锅还有个别名:
温奶器……
好在有了水浴锅,沈乐可以把鱼鳔胶扔在里面,设好定时,自己管自己干活。
撕美纹纸,贴美纹纸,整理木工夹,准备好填充玩偶零件上的缝隙。等加热到90度,滚够时间,过去一看,很好!
鱼鳔胶溶化得很完美,就等搅拌了!
沈乐愉快地往零件里涂完了胶,固定完,放着等待72小时过去。一转身,又去怼那根斑斑锈迹的铁丝。拿到手里,先用灵眼一看:
……没有任何异状。
和玩偶零件,和玩偶身上褪下来的衣服比起来,气息都不能说淡薄,完全可以认定为没有。
看上去,应该是锈蚀得太过分,已经快要失去功能了。
也就是他,拆解的时候小心翼翼,才没有把它撅折,但凡用力稍微一大,“咔吧”,给你看两截铁丝!
灵眼看完,再用肉眼看。沈乐先俯下身体,拿着放大镜,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观察一遍;
再举起铁丝,对着光看一遍,细看光线透过斑驳的铁锈,凹凸不平地照过来;
再拿一根缝衣针,轻轻戳戳铁丝,用钢针探测法探测锈蚀层的深度、范围、疏松情况,以及铁基地的硬度……
再脱下手套,手指轻轻按住铁丝,从头摸到尾,再从尾摸到头。
结论,这根铁丝,已经被锈蚀得非常严重,只差一点点就断了。哪怕除掉锈迹,它的强度,估计也扛不住
“唉……用眼睛看,用手摸,还是不靠谱。如果有仪器就好了,仪器往上一放,直接出结果!”
在实验室多幸福啊,十八般武艺,都可以使出来。简易的、不太依赖仪器的法子,磁性检验法,湿箱测试法,氯离子测定法,密度测定法,每一样都能用;
比较依赖仪器的,x射线探伤,涡流无损探伤,磁粉探伤,光学分析测定,手段繁多。
实验室里,那些金相显微镜、偏光显微镜、体视显微镜、扫描电子显微镜,也可以来回折腾起来。用的方法越多,写出来的论文越丰富,越扎实。
哪怕他们这个组没有仪器,去隔壁组敲门借一下,瞬间就能搞定。现在,全得靠他自己了!
哪怕给他一个超声波测厚仪呢!
一台几百块钱的超声波测厚仪,往上一放,都能测出锈迹厚度的!
但是没有那些超贵超贵的仪器,连几百块钱的超声波测厚仪也没有,沈乐只好靠猜的,然后自力更生。
要除锈,学生时代最常用的一种方法,就是5%磷酸溶液,加0.3%的六亚甲基四胺作为缓蚀剂,调成溶液,把铁丝扔进去。
磷酸有了,缓蚀剂在哪里?
没办法,只好给顾玉林发微信:
“六亚甲基四胺有没有?帮我订个10克左右,配试剂要用!”
没办法,这玩意儿,也是特殊化学品列表上面的东西,普通人不给买,单位买了还要找公安部门备案。
沈乐也就是挂在特殊事务部门下面,才有购买权限,这也是当时谈好的条件之一。顺带,他们还能包送货——
顾玉林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了:
“你要买这玩意儿干什么?这是炸药!!!”
沈乐对天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这玩意儿危险,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找你买干什么。但是你看看好,我只买10克!
10克够整什么活的?
放个炮仗?!
他也不解释,直接发了篇论文过去。过了两分钟,顾玉林发来了一个“……”
这些东西珠溪镇本地没有,滨海却是要多少有多少。第二天上午,顾玉林亲自拎着东西送上门,顺便提醒沈乐:
“最近注意点安全啊,你抓的那个狼妖,可能还有后续。”
“你们让它跑了?!”
沈乐愕然。这个狼妖,我都把它打得只剩一口气了啊!
就这样还能跑掉,你们得多废啊!或者说,你们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有高级别内鬼?!
“不是不是!它关得好好的呢!”
顾玉林猛烈摇手。狼妖还在滨海市的地下牢房,据说,有大佬正在往死里拷问它,要从它嘴里挖出重要的情报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狼妖背后,也是有大佬的……
“我们得到情报,那个狼妖闯进你宅子之前,曾经向其他妖怪打听过情报。现在,最后与狼妖接触过的妖怪正在逃亡——”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说是,有大妖派手下来逮他,想要知道那个狼妖,为什么会在珠溪镇出事……”
沈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自己倒还好,宅在家里不出门,或者出门只吃饭,基本上可以确保安全。
但是,顾玉林他们,就比较麻烦了,毕竟还要在外面到处走:
“你们呢?你们的安全,会不会有问题?”“我们还好。”被大佬问了这一句,顾玉林全身一松,差点瘫靠到椅背上。
天地良心,他又是帮沈乐找赚钱的法子,又是帮忙跑腿,图的是什么啊!还不是真碰上事儿了,能找人求救嘛!
“我们有各种武器,有预警装备。再说了,一般的妖怪,没事儿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他字斟句酌地说明,既不能把事态说得太严重,让沈乐认为珠溪镇太不安全,或者他们太无能,又要为以后抱大腿求救留下余地:
“当前比较强的妖怪,我们也有监控的,公共交通、摄像头、特殊的能量探测装置,到处都会看到,会提前给你预警。
它如果突然杀过来,会有强悍的大佬,比如我们小师叔那样子的,过来顶住。在此之前……”
顾玉林压低了声音:
“万一碰上了,我是说,在你家旁边碰上了,我能不能到你宅子里来躲一躲?”
唉,特殊事务部门,就是面对超凡世界的强力部门,他们是真的难。
敌人真的找上来了,可不会管你是刚出师门的新人,还是修行几百年的强者!
那种“金丹不对筑基出手、元婴只对元婴出手”的潜规则,要么,是仙侠小说里刻意设定如此,要么,就是大佬之间互相攻伐,达成的恐怖平衡吧!
嗯……其实,如果只是在宅子里,我可能还有点办法……毕竟上次干掉了一只狼妖!
沈乐慨然答应。他一点头,顾玉林大大松一口气,脊背肉眼可见地塌了下来:
“多谢多谢!——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看你的啦!”
沈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闭关修玩偶,所有的消息,都来源于顾玉林和老板娘。
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山林当中,正有个叫黄根才的妖怪在亡命奔逃:
“呼、呼……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只要跑出这片林子,跑到城市里就安全了!
那个山君是通缉犯,不敢进城的!”
路灯光芒近在眼前,车辆轮胎与高速公路摩擦的声音,随着山风灌入耳中。
黄根才细长的身体灵活飞窜着,在草丛树木间不停变换方向,刷子一样的大尾巴来回摇摆。
黄褐色的皮毛,在枝条和落叶泥土之间,若隐若现,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
“能跑掉的!一定能跑掉的!我们黄皮子跑得快!山君虽然厉害,但是山君个头太大了,在这种山里跑,没有我灵活!”
他尽量压低身体,俯向地面,在灌木丛底下、在落叶当中飞窜。
背后隐隐约约,妖气、鬼气、死气一起卷动。是山君,是山君派出的下属来追他了!
要逃掉,一定要逃掉!
眼前一亮,已经到了公路边上,前面就是收费站。冲过收费站就是城市范围了!
到了收费站,就有无数摄像头,监控,盯着一切异常行动。只要冲到那里,山君的下属就不敢乱来了!
黄根才一咬牙,看准了一个车流空档,猛地冲了出去。
收费站前面,车流的速度会大大减缓,只要他能爬到任何一辆车的车底,就能抓着排气管,或者其他任何东西,跟着进城!
“吱——”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响。黄根才只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轻,一点点飘了起来,飘了起来……
最后,一只手抓住他的尾巴,倒提起来,甩了两甩。
“撞到什么了?”
“一只黄鼠狼。运气不错,好像伤势不怎么重。”
“哎哟~~~黄仙儿啊!”有人嬉笑:
“那可得好好供起来,要不然,当心它报复你!”
“你们这些……”
抓住他尾巴那人失笑:
“算了算了,黄鼠狼好歹也是三有保护动物。带回去治好了,再放归山林吧。”
不!
黄根生在心里惨叫。抓住他的手掌里满满的死气,这不是个活人,这是伥鬼啊!
山君的伥鬼!
你们一点也认不出来的吗?!
可是他已经挣扎不了、逃不脱了。拎着它的手甩了两下,把它塞进一只箱子,咔哒一声上锁。
剧痛中,黄根生听到一句低语:
“你说你跑什么呢?不跑出去,我还没那么容易抓到你……”
公路上的摄像头,妖气监控探头,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很快,相关消息经过分析、研判,传到特殊事务部门那里:
“我们得到可靠消息,曾经窥探沈乐宅邸,被狼妖捉住拷问的黄鼠狼黄根生,已经落入山君手中。”
“黄根生曾经向我们寻求保护,狼妖落网后,他又自行离开,去向不明。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就是已经被山君擒获。”
“山君会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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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一天天的,就指着你们的评论活了咪……
猫咪打滚,打滚,满地打滚
(本章完)
第103章 多年的心血,轻飘飘扔进尘埃(求订阅)
第103章 多年的心血,轻飘飘扔进尘埃(求订阅)
一千五百年修行的山君,会不会为了渡劫秘术南下,谁也不好说——谁也不敢下准确判断,从而担起责任。
或许不会南下,毕竟天上的卫星,地上的火箭弹、导弹,都不是吃素的;
也或许会南下,毕竟劫数临头的时候,哪怕有可能被打死,也要拼一拼了。
所以,情报人员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表示:
“目前只能说有可能。毕竟,春雷行动之后,基本上所有大妖都和我们达成共识,只要进入人类社会,就要遵守人类的法律和规则。”
“不管怎样,还是加强监控吧。另外,把消息传给沈先生,请他提高警惕。”
沈乐提高警惕的方法就是——尽量不出门。
第一不出门,第二拜托大樟树随时预警,第三,让小油灯顺着电线,每天巡逻:
“可以走到外面一点!这条街,以变压器为界限,你可以随便走,不许出变压器!”
沈乐拎着小油灯的本体,在南华街上来来回回,走到天香楼,过桥到圆通禅寺,再沿着河岸另一边走到老街尽头:
“但是不许在外面吃啊!听到没有?想吃东西了,回家来吃,吃多少我都付钱!电表外面,一口也不许吃!”
小油灯闪了一闪,表示知道。老板娘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沈先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珠溪镇,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来骚扰的。越是强者,越是不敢来~~~”
为什么?
因为你吗?
还是……
沈乐心中一动,想起他第一次去天香楼吃羊肉面的时候,自带雨工,让老板娘做了吃的“那位大人”。
他试探着往天上指了指,老板娘微笑点头,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
“嘘……”
有大佬做靠山吗?
那很好啊!
沈乐一下子放松了肩膀,微笑起来。他从老板娘那里抱过小木偶,带着她回家,放在桌子上让她自己玩儿。
再一看除锈液,溶液已经由无色透明变成浅黄色,气泡由多变少,有一个没一个地轻轻冒着。很好,到这一步,就是浸泡完成了!
沈乐捞出铁丝冲干净,用纸吸干水,满意地看见铁丝表面呈灰白色,有大量易脱落的铁锈。他试探着用小刀轻轻刮了两下……
“咔嚓。”
铁丝断了。
这破玩意儿是救不回来了吧?
果然是救不回来了吧?!
就算勉强除完锈,估计也只能收获两截断铁丝,没准是五六截、七八截断铁丝。
哪怕硬着头皮把它焊起来,也未必能承担支撑玩偶的重责大任;
一定要提高强度,说不定还要再加点儿铁,回炉重打……
至于回炉重打以后,还能保留多少妖气,不好说。
至少,以沈乐有限的知识,高温,烈焰,除妖驱鬼,非常有效。
早些年还有这样的传闻:
“某军营附近常有鬼哭,调来60迫狂轰一顿,干干净净,什么异象都没有了……”
所以我早就应该把它扔了对吧?
沈乐黑着脸拎起两截铁丝,晃悠两下,手往垃圾桶方向一扔,又缩了回去;
默默找了张纸,连铁丝带铁锈,一起包好,单独放回托盘上。
唉,如果买来的漆包铝线不好用,没法完美引导力量,还得硬着头皮用这根铁丝。
到时候,该焊就得焊,该打铁,也得硬着头皮请人打。在此之前,这些珍贵的铁丝,还是暂时保存着吧!
幸好其他的修复工作都比较顺利。公主裙损坏的地方不多,沈乐硬着头皮,用最细的缝衣针和细线,一颗颗把米珠缝到衣摆上,基本上就算是修好了;
再等鱼鳔胶干透,打磨掉多出来的胶水,重新涂一遍桐油。正好皮筋套装也到了,照着视频教导,开始穿皮筋:
“沈乐沈乐!右手缩回去了!缩回去了!”
沈乐扭头一看,小伶扑在玩偶躯干右边,死命拽住皮筋。皮筋另一头,已经快缩回躯干的洞里去了……
“沈乐!左手长右手短,歪了!”
沈乐再扭头一看,小伶拽着新玩偶的右臂,全身后仰,猛力往后拔。
玩偶左臂抻出来,右臂紧紧地缩着,明显是皮筋两边长短不一,导致双臂不对称,而小伶正在努力纠正这个缺憾……
“沈乐!腿也歪了,腿也歪了!”
沈乐放开手。小小的玩偶立刻向一边倒下去,明显是两条腿的皮筋不对称,导致无法站稳了。
“唉,这就是视频里说的瘫痪娃娃吧……”
沈乐哀叹着回头看视频,照着视频调整皮筋长度。再调,三调,来回几次,女孩玩偶终于稳稳当当站了起来。
沈乐再给她穿上衣服,穿上小袜子小鞋子,摆好姿势。满意地点点头,调出照片,加以比对:
“修得很好嘛!完美!——嗯,接下来,就是要调整她的气息了……”
他低头运功片刻,睁开灵眼。灵眼下,小木偶的整体结构,如同一个立体的虚拟框架,历历在目:
“鱼鳔胶补上去的部分,气息流通不畅,需要调整一下……”
“加上去的漆包线,皮筋,都要让气息浸染流通起来……唉,隔着木头调整气息,真麻烦啊,下次要记得在拼装之前就把构件调整好……”
“这漆包线太难弄了!不用大漆,用化学漆,浸染力量简直是折磨啊!!!”沈乐来来回回,折腾半天,终于把小玩偶的气息调整完成。
全身气息均匀稳定,上下周流,看着赏心悦目,比原来滞涩不通的样子舒服多了!
嗯,这样子的话,小玩偶能不能活了啊?
沈乐试探着放手退后。退开三步,女孩玩偶果然自己抬手,抬腿,转了个圈,站在桌子上左顾右盼。
好一会儿,她哒哒哒哒地走了起来,沿着桌子一路往前,走到桌边探头看了看,退回,停下,不动了……
很好!
已经会观察周围,会往后退,诞生了初步的灵智。不是上次那种,一直撞墙一直撞墙,走到没力气了才会停下……
“嗯,你听得懂我的话了吗?关于你的来历,你的过往,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面前的玩偶。下一刻,一道亮光闪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立刻吵得沈乐捂住了耳朵:
“哪家放这么响鞭炮啊!现在不是禁止了嘛!”
“兴兴!”一个不那么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着。沈乐,或者沈乐附身的那个年轻人,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妈!”
啊,原来小玩偶,或者玩偶柜,又开始给他传递记忆了……
沈乐抬起头,左顾右盼。发现这一段记忆,应该是比上一次过去了好几年:
父亲的腰弯了许多,母亲鬓边也多了白发。墙上郑重地挂了个镜框,镜框里,是熟悉的报头,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字迹:
那是,报道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的新闻!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少年,上一段记忆,还在建国之前,这会儿也就刚开国没两年。
但是,建国之前那段时间,物价飙升,社会混乱,实在是难。也难怪,青年的父母,都显而易见地苍老了下去……
“兴兴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母亲的喊声,已经打断了沈乐的回忆。当母亲的拎着个鸡毛掸子,快步走来,伸手拽他:
“快,隔壁王阿妈家,接新娘子的人要来了,你赶快过去啊!”
“妈,接新娘子的人要来了,我过去干什么啊……”
沈乐,或者说提供他记忆的陈海兴,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仍然不停,快手快脚,给手里的一只小玩偶穿上裙子,再穿袜穿鞋。
“你啊,调到外地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回来一天到晚就忙你这个柜子。”当母亲的头痛地叹了口气:
“人家结婚,会有一群女孩子过来,你也去看看呀!早点谈一个,早点结婚!一天到晚忙这个柜子有什么意思……”
“我喜欢啊!”陈海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退后几步,检查一下手里的玩偶,舒爽地叹了口气。
终于完成了!
柜子本体,柜子外面盘旋的楼梯,楼梯外面的电梯,全部做完。到现在,柜子最上面的两个格子,也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一个格子里,放着双人床,沙发,全套卧室家具,一对男女笑意盈盈,在沙发上并肩而坐;
另一个格子是书房,一个年轻男子端坐在书桌前,扭头看向外面。陈海兴把小玩偶放进格子里,比了一比,大小正好。
“莹莹,莹莹!”他笑了起来,大声喊着:
“快点过来!”
“干嘛呀哥!”一个小姑娘噔噔噔跑进来。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扭头向外张望:
“我要去看新娘子啦!”
她长大了许多,从三四岁娇娇软软,随手就能抱起来的幼童,长成了七八岁的小女孩。个头抽条了一大截,已经到了哥哥胸口。
齐耳短发,脸颊红扑扑的。沈乐仔细打量她片刻,从那个尖尖的小下巴,还能依稀看得出当年幼童时的模样。
唇边带笑,口吻亲昵。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在和疼爱她的亲哥哥撒娇。
当哥哥的也没有什么不快。沈乐就看着自己附身的青年男子半转过身,手里新做好的玩偶,猛然亮到妹妹眼皮底下:
“你看!哥哥做好啦!照着你的样子做的!你看,像不像?”
“哎呀吓我一跳!”莹莹整个人往后一跳。她上下打量了眼小玩偶,哼了一声,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去:
“哥!我是大姑娘啦!我已经不玩洋娃娃了!——我去看新娘子啦!”
说完扭头就走,直接奔出门外。留下陈海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妹妹远去的背影。
手中的小玩偶,不知什么时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着莹莹飞奔出去的身影,陈海兴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无言。就连沈乐,都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四年,四年时间,磨炼手艺,设计图纸,想方设法地利用空余时间。
做了这样一个精致的玩偶柜,满满两格子玩偶和玩偶家具,甚至,那些家具,还都是具体而微的榫卯结构。
本来以为她会发自内心地喜欢,会开开心心地抱住兄长,欢呼雀跃;
会挨个儿拿起玩偶,摆来摆去,摆出各种样,为哥哥讲她小脑瓜里想出来的各种故事;
会拿着这些玩偶,在朋友里到处炫耀,请一群小朋友到家里来玩,看她们羡慕的眼神,然后当晚在饭桌上叽叽咕咕,讲足一个钟头;
会缠着自己,扭来扭去,逼着自己许下承诺:用这样那样的玩偶,这样那样的家具,填满玩偶柜的每一个格子!
可是,妹妹说的却是,“我是大姑娘了,我不要玩洋娃娃了……”
听到这句话,就连他,都觉得被人当胸一拳,打得半天透不过气来。
当哥哥的,那个亲手做了这么多玩具的哥哥,得有多难过啊……
猫咪小时候也做过这种蠢事……
猫咪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给猫咪在家里办生日宴,请了小朋友上门来玩
然后猫咪对爸爸妈妈说,“希望你们不要出现,让我痛痛快快地玩……”
爸爸妈妈很不高兴……
呜呜呜呜……
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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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4章 来不及说的爱,和说不出口的抱歉(求订阅)
第104章 来不及说的爱,和说不出口的抱歉(求订阅)
房间里一时静默,只能听到小姑娘的脚步声咚咚咚咚,下楼远去。
好一会儿,做母亲的咳嗽一声,有些无奈,甚至有些愧疚地开口:
“兴兴,你不要生气啊。莹莹,莹莹她还小,她不懂事……”
“妈,是我不对。”沈乐听到他附身的年轻男子苦笑一声,摆摆手:
“是我忘了,莹莹是大姑娘了……”
那个三四岁的时候,想要一个洋娃娃,缠着哥哥去先施公司买的小丫头,她已经长大了。
三四岁的孩子,和七八岁的孩子,能一样么?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最喜欢装大人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小孩子……
“是我忽略了,妈,你别怪莹莹……换成我七八岁,有人拿三四岁喜欢的玩具送给我,我肯定也不感兴趣的……”
这年轻人微笑着,轻声劝说母亲,努力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而沈乐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玩偶,胸口酸酸涩涩,好久退不出之前的情绪:
是长久一起生活,反而把时光的流逝视为寻常,让做哥哥的忽略了妹妹已经长大,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幼童?
或者,是制造者的精诚执着、惟精惟一,让他忽略了时光流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把这个玩偶柜做到完美?
又或者,是制造者在制作玩偶柜的过程中,真心实意地得到了快乐,所以忽略了其他东西?
可是……笨蛋妹妹啊……
这么沉甸甸的一分心意,你怎么,就这样无视了呢……
如果有人送我这样一件亲手制作的东西,哪怕一只木头蟑螂……
不,木头蟑螂太可怕了,哪怕是一只木头小狗,我也会把它好好保存着啊!
沈乐轻轻叹气。小丫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所以,不再喜欢年幼时候的玩偶;
而小丫头毕竟只有七八岁,远远不够成熟,不能明白这个玩偶柜当中,包含着何等沉甸甸的爱。
沈乐想起和他一面之缘的那个老太太,从她摩挲着玩偶的神情来看,她后来,一定非常、非常后悔了吧……
然而这段记忆还没有结束。沈乐看着这一家人,儿子扶着母亲,父亲拉着女儿,一起去参加隔壁的婚礼;
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看新娘子,热热闹闹吃席;
听着尖锐的鸣笛声惊心动魄响起,看着宴席上的所有人一时慌乱:
“空袭!”
“空袭!”
“快跑——”
啥?
空袭?
这都解放了,怎么滨海市还会有空袭!
沈乐一时回不过神来。然而,他附身的那个年轻男子,陈海兴却跳了起来,直往外跑:
“爸!妈!我出去一下——”
“你去干什么!”
当母亲的死死抱住儿子胳膊。陈海兴不敢强挣,只能站在原地,语气急促,声音低低:
“妈,最近有特务要破坏我们厂,我们组织了护厂队,一直在巡逻。今天很乱,我要去看看——”
他再一挣扎,终于挣开,快步跑了出去。沈乐却并没有附在他身上,而是留在原地,静静旁观:
看着喜宴仓皇结束,看着这家人返回,看着做父亲的辗转反侧,做母亲的彻夜不寐。
只有莹莹年纪还小,不甚知愁。问了两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就抱着新到手的小木偶,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陈海兴终究没有回来。她再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医院。
光线黯淡,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铁灰色的水泥地,墙壁深绿色的下半截和洁白的上半截,都给人异常森冷的感觉。
墙边一张床上,白色床单从床头拉到床尾,只能看见下面起伏的人形。
莹莹双手握着一只小小的玩偶,蜷成一团,哭得泪流满面:
“哥哥,哥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小女孩身边,两位老人面前,两个白大褂神色严肃,微微欠身:
“他的伤势实在太重,而且,送来得太晚了……”
“陈海兴同志,是在和敌特分子搏斗,保护人民财产的过程中,壮烈牺牲的。”
白大褂身边,一个军装男子,和一个穿着蓝布工装的年轻女性,肩并着肩,向二老鞠躬:
“大爷,大娘,你们放心。陈海兴同志的家属,组织上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予关怀和照顾。
您二位,还有小姑娘,在工作中、生活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向组织上反映……”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紧紧倚靠在一起,颤抖得快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做父亲的还能勉强稳住身体,做母亲的已经整个儿软倒,悲声哭诉:
“海强死在日本人手里,海明死在国民党手里。我本来以为,海兴能一直陪着我们,谁知道,谁知道……”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声音如老猿泣血,惨不忍闻。身穿工装的女子上前一步,正要蹲下来抱住她安慰,莹莹也跟着大哭起来:
“我还没跟哥哥说,我喜欢他做的洋娃娃呢……我还没说呢……哥哥,哥哥……”她死死地抱着小玩偶,眼泪大颗大颗,噼噼啪啪打在玩偶身上,很快就打湿了一片。
光影一收,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回到明亮的,有些杂乱的工作室。沈乐怔怔地坐倒下来,握住小玩偶,拿到面前:
所以,这就是玩偶的主人,那位老太太,那么珍视它的原因吧?
没有来得及说的抱歉,再也说不出口的遗憾……
她还没有对哥哥说……她喜欢哥哥做的洋娃娃呢……
他盯着小玩偶看了一会儿,起身扭头,看向托盘里的其他零零碎碎。
记忆中,小玩偶的制作者,莹莹的兄长陈海兴,只制作了两个格子的玩偶,和相对应的家具;
那么,其他玩偶,其他家具,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它们又是出于什么理由,被放在玩偶柜里,和兄长给妹妹的爱意一同放置呢?
那些玩偶,又经历了什么,才会时不时地往地下一倒,式表演装死?
这种式装死……到底又是什么能力,能起到什么作用?
沈乐不知道答案。玩偶,玩偶柜,也并不给他答案。想要答案,只有一种方法:
修!
继续修!
修完所有的家具,修完所有的玩偶,修完整个玩偶柜,也许,就知道答案了?
沈乐再一次把注意力转向玩偶柜。之前拆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看来,这些玩偶和家具当中,明显有一批与众不同:
并不是每个家具,都是细细地做出榫卯结构,然后,再挨个儿嵌合起来。
许多家具都是锯成板片,然后直接用胶粘,甚至还能看到钉子的痕迹;
玩偶身上的衣服,从丝绸,到普通布,到的确良,种类繁多。
有的贵,有的便宜,有些料子,似乎是从别的衣服上裁下来的碎布,还能看到纽扣的洞眼,和衣领、袖口的残余……
看来,只有一小部分——严格来说,是两个格子——的家具和玩偶,是哥哥生前做的,剩下的很多家具玩偶,都是妹妹做的。
emmm……这种程度的手艺,用料,也许,修复起来,也不是特别难,直接怼上去就好了?
沈乐精神大振。他首先把电梯厢、滑轮组、钢丝绳,所有的栏杆,全都拆散,一个一个用软毛刷清理,再用清水洗涤;
用来牵引电梯厢的时钟放在一边,其他东西,生锈的丢进除锈液,定好定时;
接下来,刷刷刷!擦擦擦!洗洗洗!
小家具,小电器,这些用木头做的,挨个儿用软毛刷子刷,刷完用软布擦,用签蘸着清水擦。
最麻烦的是那几样瓷器,特别是瓷碗和茶杯茶壶。茶壶上裂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从上缘裂到下缘,裂缝深黑,里面不知道存了多少污垢;
瓷碗更加糟糕,干脆裂成了两半。沈乐运起灵眼去看,两半边瓷碗上,都氤氲着淡淡的气息,显然已经被超凡力量沾染。
……所以,这瓷碗要怎么修?
以沈乐贫乏的瓷器修复知识,他只知道粘接、锔瓷两个方向。而现在,他就要在这两个方向中选择:
用胶粘比较好,还是用锔瓷比较好?
用胶粘,现在用的都是有机化学胶水,可能会阻碍力量的传递;
用锔瓷,他不会啊……
沈乐翻论文,论文里严肃表示,文物修复一定要具有可逆性,只能用胶水粘,绝对不能用锔瓷;
沈乐翻视频,视频里详细地教了各种锔瓷的法子,多方位,多角度,有讲解,有注意事项。
但是,关于修理超凡物件,怎么保留它们的超凡力量,对不起,知网上没有。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扑去了特殊事务部门的网站。一个一个分论坛,一个一个帖子看下来……
【某某地方出现大团黑雾,有多起车祸报道,提请当地人员注意】
【某某山林出现植物特异生长,疑似有灵植出现,详情请加论坛私信】
【玄元丹炼制求诀窍……炼丹太难了,已经是第51次失败了……】
没有相关论文。
一篇也没有。
这些修行者们,似乎就没有写论文的习惯,谁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对修行者们的考核,包括力量,包括任务的完成率,唯独不包括发表论文篇数,和论文影响因子什么的?
倒也是,如果学校里对学生、老师的考核,不包括论文,他估计也不会拼命做实验,往死里
算了,自己试吧!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宅子原本的厨房。他不可能直接用待修复物品尝试,绝不可能;
但是,之前厨房里的那些瓷碗、瓷盘、瓷壶、瓷杯,颇有一些是年代并不久远,又沾染了淡淡气息的。
用它们来尝试修复,用它们来做实验,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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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和猫咪说说话……猫咪写今天的章节写得好难过,猫咪要抱……
(本章完)
第105章 沈乐:我是不是学会给人补牙了?!
第105章 沈乐:我是不是学会给人补牙了?!
……一小时后。
沈乐腰酸背痛,从厨房地板上爬起来。
身边堆了一地的碗碟,都是从站在边上的碗柜里,从贴地的橱柜里,从悬在空中的橱柜里,搬出来,掏出来的:
“……怎么就没有一个破碗啊!至少,有条大裂缝的也行啊!”
难道让他自己摔?
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他自己摔的话,没法确保摔成两半……
大概率是手起碗落,碎瓷飞溅。
地面上旋转着三五个大碎片,七八个小碎片,飞溅出去的细碎瓷片、指甲盖大小的星星点点,不计其数……
这要是修补起来,那工作量可就太大了。
【我来!我来!】
厨房电灯噼啪一响,显然又是小油灯不知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跃跃欲试,想要帮忙。
一团银白光华飘飘荡荡,往下降落,沈乐大惊:
“你站住!你别动!瓷器这玩意是绝缘的!我从来没听说,电流能把瓷器炸两半啊!”
【那……我找他们来?】
光团在半空中飘荡了几下,晃晃悠悠,重新升回电灯里。沈乐叹了口气:
“不用了,我挑个碗拿走,直接去征求他们意见吧……”
希望小家伙们能给力一点,不然的话,他就要去找老板娘,乞讨破碗一只了……
两分钟后,一只木偶,一只墨斗,齐聚在沈乐的工作台上。木偶美丽的脸庞,和墨斗尖锥形的铅坠,同时指向两只一模一样的大碗。
【我也许能把它弄成两半,】小伶迟迟疑疑地挥舞着丝线:
“但是,我的丝线,有可能被磨断……你要记得帮我换哦!”
这个损失有点大。沈乐扭头看向小墨斗,墨斗毫不犹豫,嗡嗡了一声:
【这个简单!看我的!】
铅坠飞起,牵扯墨线,在碗壁上弹了一道。紧接着,铅坠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穿过房门,直奔隔壁……
卷了一把锯子回来。
悬空,对准,开锯!
沈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锯子,吱咕吱咕,吱咕吱咕,一下下拉扯着深入碗壁。
力道均匀,动作流畅,锯身中正平直,毫无偏斜。
就像是一位干了几十年活的八级老木工,用苍老而稳定的双手,握住锯子,坚定地往下锯。
……这水平绝对超过我了!
哪怕我经过了记忆灌输,拥有好几十年木工经验,但经验就是经验,没有转化为肌肉记忆,我还是干不过它!
“对了,要买锯条吗?”
沈乐忽然想起,扭头问小墨斗。锯子锯瓷碗,硬对硬,刚对刚,锯齿磨损会很大吧?
会不会需要买新锯条替换?
【不用!】
小墨斗胸有成竹地回答。铅坠嗖的一声又飞了出去,片刻,卷了把锉刀回来。
锯子干完活,完美地把瓷碗一锯两半,自行躺倒,解开背上的紧固绳索。锉刀立刻跳上去,对准锯齿,吱嘎吱嘎开干。
而小墨斗扬起铅坠,在沈乐面前炫耀地晃了晃:
【看到了吧?锯齿都是要锉的,锉几下,就有快口。一天到晚买新锯条,这样浪费,国家怎么经得起!】
……不是,这怎么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还有,小墨斗,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横秋的口气说话啊!
我还以为是你的主人,那两位当年的资深木工,在教育我呢!
沈乐握住墨斗手柄,飕飕转动,把墨线连着铅坠强制收回线轮。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做实验:
两只大碗,同样大小,同样色,同样……或者说,看上去差不多厚薄的气息。变量控制完美,可以开干了!
“干活!锔瓷!”
锔瓷这种手艺,一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还有广泛流传。沈乐小时候,滨海市还流传着俗语:
“江西人钉碗——自管自。”说的就是滨海这里锔碗的手艺人,差不多都是江西来的。那里出瓷器,锔碗的手艺人也多……
但是现在很难看见了。沈乐查了一堆资料、视频,才弄明白锔瓷的过程:
锔瓷的第一步,是在瓷碗上打出浅浅的锔孔。不能太深,太深会打穿碗壁,损伤瓷碗;
也不能太浅,太浅则锔钉扎进去的长度不够,无法提供足够的力道,把瓷片两边合在一起。
合适的深度,大概是瓷片厚度的三分之二……
对了,这锔孔还得是斜的,向裂缝的方向,斜向内倾侧45度角。只有这样,锔钉两头向内对折,才能把两块瓷片固定到一起。
觉得只要对准瓷片,笔直钻进去就行的那些人,可以休息了……
早年锔瓷匠用的是砣钻,一根长长的钻杆,下面坠着个沉重的石砣,石砣下面,连着小而尖锐的金刚石钻头。
这玩意儿钻杆长、转速慢、钻孔精度低,钻头差不多是连死在钻杆上,更换钻头费时费力,很早就被弃之不用。
后来又发明了皮钻,三条皮绳往反拉伸,旋转平稳。但是,转速慢,钻孔精度低的缺点,还是没有较大改进。
最后,锔瓷匠人们发明了弓钻,钻杆上横置一根长长的锔弓,把锔弓上的线缠绕在钻杆上,左右拉动锔弓使钻杆旋转。
钻杆底部的金刚石钻头,就能深入瓷器当中,钻出一个又一个小孔……
可那是解放前了!
时至今日,沈乐当然不可能再自讨苦吃!
他又不是什么非遗传承人,他又不用把锔瓷技术,连锔弓啥的一起继承下来,在街头、店铺表演给人看,拍视频给人看。
他需要做的,只是打好锔钉——完美无缺地打好锔钉,就行了!
沈乐从厨房翻出一个新瓷碗,他住进来以后自己买的,拿起手持电钻。换好钻头,对准瓷碗……
“滋滋滋滋……滋啦!”
糟糕,用力方向不对,钻头直接从瓷碗边上擦过去了,差点儿钻到手!
“滋滋滋滋滋滋……啪!”哎呀,钻透了!
换个地方再来!
“滋滋滋滋……啪!”
钻透了,而且裂了好大一条裂缝……
“滋滋滋滋……”
这次比上次好了一点儿,没有钻透。但是,握着电钻的手不太稳,钻孔周围,可以看到细细的裂缝,都是钻头偏移鼓捣出来的。
再举起瓷碗,用强光手电往里看,瓷碗内部被挖了一个小洞,洞口小,里面大……
沈乐呼气,吸气,运功。铜片给的功法走过三遍,果然握着电钻的手更加稳定了,看向瓷碗的双眼,也变得更加锐利。
加油,这次肯定行!
沈乐再接再厉。他一遍一遍运功,靠着运功带来的加持状态,连续消耗掉了三五个瓷碗。
等它们都钻了全身透明或者不透明的窟窿,沈乐终于找到了诀窍:
电钻不能一个劲往里压,要像蜻蜓点水一样,一沾即走。钻一下,收回来;再钻一下,再收回来……
宁可慢,不能快,宁可浅,不能深。一点一点尝试,一点一点往里钻。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给人家做根管治疗,都能完美地在牙齿上打孔了……”
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给人做根管,沈乐终于在瓷器上练手成功。可以在碗壁上打出斜45度角,深度为碗壁一半到三分之二的锔孔。
连续三次!
沈乐很想再接再厉,然而干到这一步,他已经头昏眼,四肢酸痛,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没奈何,倒回床上,努力运功九遍,倒头就睡。
这一夜,梦里纷纷扰扰,光怪陆离:
“滋滋滋滋……”
“滋滋滋滋……啪!”
“啪!啪!啪!”
“别折腾我了……”
沈乐黑着脸爬起来,仍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一直有锯条、电钻在里面大闹天宫。
一直到去吃早饭的时候,老板娘看了他的脸色,都忍不住劝了一句:
“沈先生,不可耗神太过……我们这里有补养精神的水莹果,要不要吃一颗?”
她端上来一个小小的碟子。
甜白色的果碟里,品字形排布着三颗比本地小樱桃大一些,比最大号的车厘子小一些的不知名水果:
果皮娇红,微微透明,看着极是可爱。捏一捏,略带弹性,正是沈乐喜欢的成熟度。
——太软了过熟,容易烂;
太硬了,要么过生,要么吃到嘴里一味死甜,没有那股酸酸甜甜的新鲜劲儿……
这果子应该不错。
沈乐试探着拎起一根果柄,把果子塞进嘴里。
舌尖微微一抿,那颗水莹果就“扑”的一声,表皮破裂,汁水流溢。
沈乐:!
这什么破果子,也太酸了!!!
酸得他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儿,龇牙咧嘴,嘶嘶吸气。每吸一口气,就有一股凉意入鼻,入喉,入脑;再吸一口气,又是一股更强的凉意!
“这果子里是浓缩薄荷汁吗?!”
老板娘一直在旁边看着,抿嘴轻笑。等沈乐伸长脖子,艰难地把果子咽下去,她才递过一杯水,让他漱口:
“怎么样?提神的效果不错吧?”
“……还真不错……”
就是味道实在一言难尽。这味道,仿佛就主打一个劲爆:
你就说提神不提神吧!
水莹果的味道,当真一言难尽。忽略掉功效,只凭味道的话,放到水果店里去,肯定放到烂掉都没人买。
但是不可否认,一颗水莹果下去,沈乐脑袋嗡嗡作响的感觉,确实好了许多,从锯条和电钻打架,变成锯条嗡一下,电钻滋一下回应了。
他一鼓作气,把另外两颗也塞进嘴里,不敢嚼,直接咽下去。几乎是立刻,清凉的感觉就从胸腹间爆开,弥漫全身,上冲大脑。
沈乐舒爽地透了一口气,赶紧闭目运功。一遍,两遍,三遍,清凉感随着内力在体内流转,尤其在头颅附近的经脉,迟迟盘旋不去——
啊!舒服!
感觉就像是整个脑门上,抹了一遍薄荷精油,或者抹了一遍风油精。清凉,舒爽,振奋精神。
之前的所有头痛,头晕,萎靡不振,它全都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内服版的“薄荷精油”,或者“风油精”,它……不辣眼睛啊!
“多谢啊!”
沈乐由衷地向老板娘点头道谢。这个果子,虽然味道怪异了点,劲爆了点,但不可否认,它确实是一种特殊的灵果:
那种淡淡的灵气感觉,他绝不会认错!
而灵果的价钱么,在特殊事务部的兑换列表上,水晶果是50积分,每颗。
每颗!
一颗水晶果,等于一斤雷灵羊肉,老板娘这里的羊肉的劣化版……
一个积分,能稳定地兑换到10人民币,反向基本不开放兑换。
换句话说,如果老板娘给他的果子,和水晶果同一价位的话,这一小碟三颗果子,他至少干掉了一千五百人民币……
而除了日常的三餐,米、肉和蔬菜之外,灵果之类的供应,本来并不在他和老板娘的协议上。
这个人情不能不领。沈乐微微欠身,语气郑重: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总之,您有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要直说!”
(本章完)
第106章 这位沈先生是高人?看不出啊!(求订阅)
第106章 这位沈先生是高人?看不出啊!(求订阅)
得到他这句话,老板娘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款款走近几步,在沈乐对面落座,放低声音:
“您不嫌打扰就好。是这样的,葛巾这孩子,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没关系,她什么时候需要,直接过来就好。”沈乐一口答应:
“嗯……或者提前半天,打个电话?”
至少给他收拾东西的时间吧!
享受完强力提神果,沈乐返回大宅,继续干活。这一次,是往锔孔里打锔钉:
先用锤子砸铜丝,砸扁,砸成扁扁的一片,再用水口钳剪开铜丝,剪成一段一段。
这样,锔钉自然就形成了八毫米长、一毫米宽,两头尖尖的菱形。再比量着锔孔的深度,用镊子把锔钉的两个钉脚弯折过来。
碗壁不到3毫米厚,锔孔的深度,充其量只有两毫米!
弯折好了再用锉刀锉钉脚,锉完了还得上磨石打磨,才能把锔钉侧面打磨光滑,更好地贴合瓷碗上的锔孔……
光这些工序,就忙了沈乐一身汗。然而这些做完,才到锔瓷的关键一步:
用镊子,用手,把两边的钉脚,仔细塞进锔孔;
最后,用小锤子一下一下,把锔钉打进锔孔,砸瓷实,砸平……
“啪!”
瓷碗砸裂了,砸裂了,砸裂了……
沈乐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锤子。我已经尽量轻了啊!我已经用橡胶锤了啊!
怎么还能砸裂的!
我看视频里,别人用的都是铁锤,也没把瓷碗给砸裂啊!!!
得,重新来吧……
换位置,换瓷片,实在不行换瓷碗。沈乐仗着自己足够有钱有闲,反复尝试,终于练到通关。
眼看着用来练手的瓷碗端端正正,立在面前,两边加起来八个锔钉匀称排列,沈乐舒一口大气,转向第二只:
二号方案,开干!
和一号方案用全天然材料不同,二号方案,沈乐用的是文物修复行业,用来修复瓷器的传统方法,粘接法。
称量环氧树脂胶,a组分,b组分,按比例称出来,倒进容器,细细搅拌。
环氧树脂这玩意儿溶于酒精,啥时候觉得拼错了,或者发现了新的碎片,或者有了新的、更好的粘接剂。把东西往酒精里泡进去,没多久,干干净净!
古建筑修复和瓷器修复,在某些地方,有一小部分重叠。比如调胶的工作,沈乐在研究生阶段做过许多次,已经熟极而流,基本形成肌肉记忆。
闭着眼睛都能调出来,速度不快不慢,力道不轻不重。还记得他第一次搅拌这玩意的时候,各种荒腔走板:
“师兄!这东西怎么搅不匀啊!颜色都不一样!”
“继续搅!用力搅!荒郊野外的,你还想有电动搅拌器是怎样?!”
“师兄!我搅拌好了!”
“重新配,重新搅……你这胶里面杂质太多,会影响粘接效果,根本不能用!”
“师兄!这次终于没问题了吧!”
“还要重新来……看到里面的气泡了没有?你搅太快了,力气太大,里面气泡很多,也会影响粘接效果的!”
回忆起当年在师兄手下要死要活,来回折腾的往事,沈乐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他轻轻转动着搅拌棒,直到把环氧树脂搅拌成无色透明的粘稠胶体,才停下手来,拿出颜料往里加:
少量瓷粉,少量钛白粉。加一点,搅拌两下,再加一点,再搅拌。
搅拌两下,拿起瓷碗的胎体比对比对,再加颜料……
宁可少,不能多,少了还能往里加,多了,就要再搅一次环氧树脂了!
沈乐慢慢把树脂调成与瓷碗胎体接近的颜色,涂在瓷碗锯开处,将两半边瓷碗小心对合。然后,用细绳捆紧,放到一边:
环氧树脂固化,需要24小时。这当中的时间,正好用来锔瓷,才能把变量控制到最小!
两小时后,沈乐端坐在桌前,左边一个瓷碗,右边一个瓷碗。灵眼打开,细细观察:
“嗯……用环氧树脂粘接的瓷碗,两边的气息,似乎不太能很好地融合到一起。
用锔钉固定的瓷碗,气息融合不错,但是打锔孔,钉锔钉,对瓷碗本身的伤害不小……”
总而言之,各有利弊。如果有什么法子,能兼具两家之长就好了!
这种方法,沈乐靠自己脑补,是脑补不出来的。幸好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沈乐狂查了一顿资料,居然终于给他查到了一个法子:
金缮。
嗯,简单说,就是用大漆,也就是生漆,调成粘合剂,把瓷片/陶片粘合起来。
因为大漆的颜色不怎么漂亮,为了美观起见,粘完以后,用金粉调了基底,沿着粘合的部分再涂一圈,然后打磨抛光……
“难道我要再去买金粉吗?好贵啊……”
沈乐无奈叹息。那可是金粉,金粉!
价钱随行就市,黄金卖多贵,他们就敢卖多贵!话说最近,国际金价涨到多少美元一盎司了?
好在,沈乐仔细查了一段资料,终于拯救了他的钱包。不用金粉也没关系的,可以用其他颜料,调上仿釉质基底涂抹!开干!
金缮用的粘接剂要用大漆,家里倒是现成的。相反的,另外一种更常见的材料,家里反而没有:
面粉……
沈乐只好上街去买。一刻钟以后,他站在超市当中,琳琅满目的开架商品面前,陷入了纠结:
“高筋粉、中筋粉、低筋粉、富强粉、超精粉、面包用面粉、包子用面粉……
谁告诉我,做金缮原料,和大漆调在一起做粘接剂,用哪种面粉?!”
他看的视频,查的资料,连调颜料用的漆灰,甚至包裹粘接剂用的保鲜膜用什么品牌都讲到了,偏偏在这个地方啥都没讲!!!
沈乐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开始查……
“买不买?不买的话让一下?”
胳膊肘被用力地,然而不算太粗暴地碰了一下,推得沈乐往边上一晃,几乎踉跄出去半步。
沈乐回过神来,见旁边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不甚友善地看着他,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买,你先买……”
他快走几步,闪到架子外面,不再挡住通道。中年男子拎了一袋面粉,大步往外走,走过沈乐边上的时候,居然向他笑了笑:
“刚刚不好意思啊。——怎么,不知道买什么了?忘了你妈怎么跟你说的?”
沈乐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他垂下眼帘,轻轻回答:
“我是自己来买的。”
“啊——不好意思。”中年男人脸色一僵,赶紧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你慢慢看,我走了啊!”
他拎着面粉,几乎是仓皇地快步离去,付款走人。走出半条街,一转弯,脸色才慢慢沉了下来:
“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啊。气血不强大,也没有什么神念,刚才撞他一下,没用多大力气就撞动了……
可狼厉又是怎么回事?进了他的宅子,无声无息,就被灭了?难道真的是高人,深藏不露的那种?”
中年人沉吟迟疑,想要再回去重新观察一下,又不敢靠近。
第一次见面,偶尔被他撞一下,别人没防备就罢了。再撞一次,傻子才不知道有问题!
可是……可是……就算是那种高人,被他撞了一下,也不应该就很轻易地撞开啊?
还要再看看,再看看……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危险性,他也不能贸贸然闯进去!会死的!
山君能不能渡过劫数是山君的事儿,他虽然住在山君的领地上,受他的束缚却并不深,分分钟能跑掉。
而那个年轻人如果真的是高人,他贸然闯进宅子,都不用等雷劫,他的劫数立刻就到!
中年男人拎着那袋面粉,扬长而去。而超市里,沈乐左看右看,只有硬着头皮,买了最贵的那种一斤装面粉,拎回工作室。
然后,就开始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可怜他一个江南水乡的孩子,日常主食都是大米,几乎不吃面条。偶尔要吃点馄饨什么的,上街买馄饨皮就是了,自己合面?
不存在的!
谁能想到,他第一次动手自己合面,居然是为了探索金缮做法呢……
面粉加水,面粉糊糊加面。沈乐拿出搅拌石膏粉、搅拌环氧树脂、搅拌各种药剂的精神,折腾了足足半个小时。
终于,把面团搓成一个有点干干的面团,可以搓圆捏扁,有可塑性,又不至于干得掉下来。然后,揪下一小团,一比一加入大漆,开始搅拌:
搅匀,搅匀,搅到看着有点干,但是相当黏稠,提起签子可以拉丝的状态。到了这一步,终于可以往瓷碗的裂口上抹。
左半边瓷碗的裂口抹一道,右半边瓷碗的裂口抹一道。两边对合,用力按紧,再用细绳仔细捆绑,让它在粘接剂固化的过程中不变形。
然后,沈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开启灵眼,慢慢观察:
嗯……
瓷碗两边的气息,延伸过去非常顺利,很快就融洽地糅合在一起。而且,瓷碗的各个部分,都没有受到损伤!
金缮这法子,好用!
沈乐摩拳擦掌,终于开始动工,修理玩偶柜里的那些小瓷器。
或者说,终于把那些小瓷器,从泡了一天一夜的苏打溶液里捞出来,洗刷洗刷,开始修复:
唉,穷,没办法。现在最高级的博物馆,都开始用微纳米气泡修复装置,对瓷器进行清洗了。
轮到他,还是只能用最简单、最基础的方法!
泡24小时,捞出来,自来水哗哗冲洗,最后再用娃哈哈纯净水冲干净。
举起来细看,绝大部分污垢都冲干净了,只剩下小小的几丝,分外刺眼。
今天早上的新章被误杀了,忍气吞声改了才放出来……
tmd我写的是正正经经吃水果!
完全正正经经的!
我吃个水果都犯法了吗!!!
审核误杀我!
今天早上的章节大家都看到了吗……
猫咪大哭,大闹,大哭大闹,求抱抱,求评论,求安慰……
月底最后三天啦,大家的月票不要攒在手里过期啦,赶紧投给猫咪啊!
(本章完)
第107章 妖怪监视窥探大宅:这宅子到底能进去吗?(求订阅)
第107章 妖怪监视窥探大宅:这宅子到底能进去吗?(求订阅)
茶壶上的污损虽然少,但很明显。
茶壶口部缺了一小片,一片放射状的裂纹以缺口为中心炸开,长长短短;
壶身上,一道长长的细缝从上到下,贯穿到底。
放射状的细缝,和贯穿壶身的长缝,里面还有点儿黑色,一直盘桓不去。
“越是精细的地方,越是麻烦……”
行百里者半九十。
沈乐长长叹气。像这种瓷器口部,因外力作用出现的长短不等、穿透瓷胎的纹路,被称为“冲口”;
瓷器上面,因为外力作用而穿透瓷胎的纹路,被称为“裂缝”。
冲口和裂缝修复的标准,是要在视野中消失,肉眼要辨别不出来,但仪器得扫描出来。而表演大消失术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洗干净,洗掉所有污垢。
——还不能伤到瓷器本体,不能伤到裂缝下面的胎体。至于把裂缝凿大一点,彻底把污垢挖出来啥的,想都别想!
沈乐面无表情地开始配清洗剂。称45克草酸晶体,加一升水,配成0.5m浓度草酸溶液。
然后,草酸溶液加硅藻土,水多了加土,土多了加水,配成糊状。壶外面敷一层,盖上保鲜膜,壶里面敷一层……
见鬼了!
这么小的壶,还要再贴着壶壁敷一层保鲜膜,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沈乐奋斗两次,失败两次,再奋斗再奋斗两次,再失败两次。一气之下,索性不干了:
“反正就这么点儿大的壶!灌满算了!”
灌满壶身,保鲜膜缠紧,定好闹钟,开始对付裂成两半的那个瓷碗。清洗,清理边缘,涂漆糊,对合,绑绳子。运功,睡觉!
才睡了两小时,闹钟疯狂报警。沈乐揉着眼睛爬起来,冲到工作室,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这破硅藻土,要隔六个小时换一次啊!”
“时间长了它就脱水,它就变干,它就吸不出来脏东西!”
“之前实验室里他们是怎么干的啊!”
话虽如此,沈乐也知道,实验室里要做到六小时一班,其实很简单。一组实验者,排好时间轮班,你值12小时,我值12小时……
不像他,只有单蹦儿的一个,只能苦一苦自己了。
啥时候小伶能替他值夜班啊!
再不然,如果玩偶柜修好了,哪个玩偶能替他值夜班也行啊!
沈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一边洗瓷壶,换硅藻土,重新裹上保鲜膜。而在大宅外面,几乎一墙之隔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走来走去,眉头紧皱:
“他怎么起来了?!”
“他怎么忽然又起来了?!”
“见鬼,好容易找到了瞒过树妖的方法,还想趁着他睡着了,偷偷进宅子看看的!
——现在好了,还得想个法子,给他来个调虎离山了……”
中年男人在沈乐的宅子外面,转了三天,埋伏了三天。
然而一个外来户,一个和沈乐素不相识的外来户,想要给沈乐来个调虎离山,难度极高。三天了,他都没找到法子:
三天时间,沈乐只出去过九次。每次都是去天香楼吃饭,每次离开宅子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而半个小时之内,能不能找到他需要的答案?
中年男人感觉,这个可能性难如上青天。这么大个宅子,不要说挨个儿搜寻,他就算是走一圈儿,每个房间看一遍,半小时都不够!
重要的是,天香楼距离老宅只有三百米。
三百米内,只要闹出一点点动静,大樟树就能通知老板娘,老板娘就能通知沈乐……
然后,他说不定就要面对那种,会把狼厉无声无息,一下子干掉的力量……
论正面战斗力,他是不如狼厉的!能干掉狼厉的那种力量,绝对能干掉他!
“所以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离开一段时间呢?在大宅附近放一把火?找人在网上挂任务?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亲戚朋友?”
很遗憾,中年男人是妖怪,不是体制内的强力部门人员。
他并没有权限,随便输入一下宅子的地址,就一路跳转到沈乐的身份证号,家里有哪些亲戚,最近买过哪里的飞机票高铁票,在哪里开过房。
卜算之类的术法,又太过高端,他完全学不会。没办法,只好发动自己的天赋技能:
找个僻静地方,摇身一变,现出原身,却是一只漂亮的游隼,青翎玉爪,神骏异常。他展翅飞起,在高空向下注目,细细观察沈乐的大宅:
“唉,每次观察,都是一个样子。明明没有什么奇怪啊……”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御,除了大樟树散出一片淡薄青气,笼罩整个宅子,整个宅子完全平平无奇。
没有灵光,没有彩霞,没有阵法唤起的隐约光芒。甚至,没有任何让他感到惊异,感到恐惧的东西……
游隼盘旋向下。两千米,一千米,八百米……
眼看要接近五百米高度,猛然间,一股绝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然用力收束翅膀,从盘旋下降改成冲刺,向远离宅子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
刷!
游隼全力冲刺,可以冲出389公里/小时的速度,成了妖的游隼俯冲自然更快。
风声在耳边飕飕作响,刮过每一片翎羽,地面仿佛一瞬间就旋转着扑近,张开怀抱迎接着他。速度的快感和死亡的威胁同时在血液中燃烧,烧得他直想放声尖叫。直到挨近地面,他才张开双翼,拍打几下,悬浮在空中:
靠自己侦查怕是做不到了。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呢?比如……
找别的鸟?
游隼在镇子上来回巡视了一圈。麻雀太弱,鸽子太笨,夜鹭又大又蠢,哪一样都不合适。
一转眼,他盯住了附近一群乌鸦,气势汹汹冲过去,发出一声清脆而尖利的鸣叫:
“唳——”
乌鸦轰的一下炸开,如同当空炸了一朵黑云,羽毛乱飞。停了一停,不但不逃,反而聚成一群,向他反冲上来!
游隼当空一闪,从乌鸦群当中穿了出去,气得脑门充血。
他怎么忘了,在他没有成精的时候,还是一只普通游隼的时候,乌鸦看到他并不害怕,还经常欺负他的——
乌鸦这货,虽然不是猛禽,没有猛禽那么大杀伤力的鸟喙和钩爪,但是,它们多啊!
它们集群!!!
成妖太久了,在山林的鸟妖群里作威作福太久了,他居然忘了这茬了!
游隼急速高飞,又急速俯冲向下。钩爪攥成“拳头”,一掠而过,砸在最强健、叫声最响亮的那只公乌鸦头上,把它直接砸翻,摔落地面。
然后,双翼一振,妖气弥漫,再度高叫了一声:
“唳——”
乌鸦们顿时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如同遇到天敌一般,一个个蜷头缩颈。
游隼耀武扬威,绕着它们飞了一个圈子,开始长一声、短一声地鸣叫,时不时举起翅膀,向大宅的方向指一指。
好半天,乌鸦们嘎嘎乱叫起来,吵成一片。游隼又和它们吵了半天,这才挥动翅膀,将它们赶往大宅方向。
“……怎么忽然这么吵?”
沈乐凝神屏气,一张一张,把浸泡在软化剂里的漆皮夹出来,放到有机玻璃板上,用签蘸纯净水擦掉多余的软化剂。
这活儿细致繁琐到了极点,漆皮大的也不到一平方厘米,小的只有米粒大,几百几千片浸在软化剂里,每一片都要细细擦干。
哪怕他有铜片帮忙,能经常保持在运功状态,也被烦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多半小时,就要出来在宅子里跑一圈。
烦到这地步,还有一群鸟嘎嘎乱叫,那真是分分钟想要打死——
“而且还是乌鸦!这宅子里,什么时候多这么多乌鸦了?”
我又没有往地上撒米来给乌鸦吃!
我更没有立起一根长杆子,上面装个木斗,斗里面装一堆猪肉、猪肠子什么的,引乌鸦来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乐愤愤地开门出去,望了一望,瞬间头疼。
房檐上,栏杆上,甚至他的窗台上和空调外机上,都停了一只又一只乌鸦,眼珠子贼溜溜的往里张望。
停着也就算了,它们还叫,叫得贼难听;难听勉强可以忍受,可它们还拉!
停在那里也好,飞在半空中也好,屁股一撅就是一坨鸟屎,一撅就是一坨鸟屎。稀的,干的,半干不稀的……
这么一大群鸟落在他房子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地面上斑斑驳驳,已经不能看了!
“走!走!走啊!”
沈乐吆喝着,用力挥手驱赶。我这里没东西给你们吃!
我这里不是佛狸祠,也不是满清故宫,养不起一群神鸦!
走啊!!!
他只敢挥手,呵斥,甚至不敢直接动手打。听某位师兄还是师姐说过,鸦科大佬都非常记仇。
又聪明,又记仇,还抱团。
你得罪了一只乌鸦,能有一群乌鸦追着你玩鸟屎轰炸,追着你撕你的衣服,啄你的头发,抢你的帽子和你手里的汉堡烤串,连续好几年!
鸦科大佬们一动不动,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窗台上那一只甚至到他走近三步远,才拍拍翅膀,跳开两步。
沈乐还要靠近,另一只乌鸦忽然飞起,给他来了一个俯冲轰炸!
沈乐:“……”
他默默返回工作室,趴在模型上,用力吹了一口气。风云漫卷,模型上吹起一股狂风,吹得紫藤摇摆,树枝晃动。
乌鸦们也被吹得羽毛凌乱,有些直接吹飞出大宅,有些吹落地面,在地上连续打几个滚。
等狂风停下,它们嘎嘎大叫着,忙不迭地逃离大宅。
干得漂亮!
看你们以后还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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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8章 妖怪入侵,玩偶柜又异动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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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松了一口气,安定心神,继续干活。而大宅外面,游隼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这股狂风……这股狂风!
莫名而来,莫名而去。并非天地生成,附近的气流变化没有任何异常,草木都没有摇动;
仿佛,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对准大宅来了这么一下子,只为了吹走所有的乌鸦!
是宅子的主人吗?
是他发动的风法吗?
而且还是如此精妙而温柔的风法……那些乌鸦,一只都没有伤到……
游隼打了个哆嗦,下定决心,在探明大宅主人的底细之前,一步也不踏入大宅,不,绝不踏入大宅三百米内。
反正,他可以驱使飞鸟帮他探查!
乌鸦们飞出大宅,惊魂未定地嘎嘎大叫。还没逃出多远,就被一只游隼拦住:
刷的一下,有什么东西飞掠而过,快得肉眼完全追不上。乌鸦们炸开,再盘旋,再被游隼赶到一起,地面上赫然已经坠落了一只。
掉下来还没断气,半死不活地在草丛里挣扎,看得旁边的乌鸦们羽毛都炸了起来,恨不得把脑袋插到翅膀下面。
游隼盘飞一圈,耀武扬威地落到它们面前,开始盘问:
在宅子里看到了什么?
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个人类有没有打你们?
乌鸦们,哪怕是鸦科大佬,在没有成精之前,智慧毕竟有限。游隼盘问半天,也没有得到多少有效信息,暴躁起来,一挥翅膀:
“滚!滚回去!继续监视!”
游隼轰赶着乌鸦们飞向大宅,自己烦躁不息,远远盘飞。而大宅内,沈乐更加烦躁:
“这些乌鸦怎么又来了!!!”
沈乐大骂一声,飞奔而出。这次他学乖了,撑起雨伞,直奔东路第三进:
“阿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让这些乌鸦进来?我都快被它们吵死了!”
大樟树随意摇摆了一下枝叶,表示应允。
一阵清爽的,带着浓烈樟叶芬芳的清风卷过大宅,片刻,乌鸦们齐齐飞起,仓皇逃出,消失不见。
遥远的空中,游隼暗自凛然,默默记录。
“和樟树精的关系很好……樟树精愿意帮他守护宅院……派遣雀鸟入宅侦查,会被樟树精震慑驱赶,不再可行……”
所以,最后还是得我自己想办法吗?
想办法窥探,想办法收集信息?
……要不要扮成快递小哥,和接这个宅子业务的快递小哥经常聊聊,侧面打探一下情报?
游隼妖谨慎地思索着办法,慢慢落下,化为人形,走向镇子中心。蓦然,他肩膀上挨了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谁!!!”
“嘿,老游,你怎么这么慢啊!”背后,一个黑脸汉子粗豪大笑,络腮胡子像钢针一样,一根一根支了起来:
“比我早到这么多天,还没开始动手?!”
“我还没看明白,当然,不能动手。”老游挪开几步,揉着肩膀,与黑脸汉子拉开距离。
刚刚那一巴掌拍得太重了!
我是飞禽!飞禽!别看现在变成人形,其实,每一根骨头都是中空的!
哪里禁得起你皮糙肉厚的走兽这样子锤!
“你不想动手,那我老朱可就上了啊!到时候,山君面前——”
“请便!”
老游往侧面快走几步,和黑脸汉子拉开到十步以上。扭过头,假装不认识他,只用眼角余光窥视:
隼是刺客,是高速掠空、一击必杀的杀手。
不收集好情报,没有完全把握,就一头莽上去什么的,不存在的!
老朱嘿嘿一笑,大步前进。强壮的身体轰隆隆隆,卷起一阵恶风,一个人就走出了泥头车一样的气势。
有位老人家闪避不及,被他擦了一下,摔倒在地,他也不多看一眼,径直前行,整个人仿佛裹上了一层恶风——
“你站住!”
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叫。石光兵匆匆赶到,伸手去拦:
“老人家撞倒了看见没有!”
老朱理也不理,快步掠过他身边。两个人只是轻微一擦,石光兵整个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砰!”
工作室里,沈乐忙完了半个小时工作,起来走动、伸懒腰、练五禽戏。晃了一圈,走过去观察待修复的玩偶们,蓦然眼神一凝:
开始了。
又开始了。
大部分玩偶老老实实躺着,摊手摊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是,有两具木偶,年轻男人那具,和老太太那具,木偶,不停地来回折腾。站起、摔倒、脑袋滚落、两条腿飞出去;
再重新拼好、站起、摔倒、脑袋滚落、腿飞出去再来一遍……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乐一手一个,拿起两具木偶,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若有所思。
灵眼的视野中,可以看到这只木偶的气息非常活跃,简直像是在沸腾;
但是除此之外,他完全看不到木偶和外界有什么联系,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得木偶如此活跃……
沈乐拍了一段视频,把木偶的异状记录下来,发给顾玉林。几乎是立刻,顾玉林的微信电话就拨了回来: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到它突然自己动起来了,一遍一遍表演装死,拍了发给你而已。最近有什么异状吗?”
“我这儿还真没有……你稍等,我看看啊……”
顾玉林挂断电话,立刻开始查询。五分钟后,电话飞快地拨了回来:
“真出事了。一个老太太被人撞倒,有警察看到,上前喝止,撞倒他的人完全不理会,反而把警察也撞伤了!”
“车撞的?”
沈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顾玉林的声音异常凝重:
“问题就在这里。跟着那警察的辅警说,不是车,就是步行的人。迎面走过来,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碰,石光兵就飞起来了——”
“石光兵?!”沈乐的声音一下子裂了。石光兵,那个热情的年轻警察,管他们这块的片警——
他受伤了?!
“伤得重么?”
“不知道,送去医院了。”顾玉林满头火气,声音急匆匆的:
“能步行把人撞飞、撞伤,这里面绝对有问题,没准就是个妖怪。我要去现场看看,你待在家里,注意安全啊!”
他没有想过向沈乐求援。这不是实力的问题,是职责的问题。
沈乐是群众,再强,再能反掌镇压五百年狼妖,那也是群众。他们是行动人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群众推到前面!
“对了,你的玩偶有什么异状,尽快提醒我啊!”
沈乐连声答应。他挂断电话,立刻给石光兵发了微信探询。很快,视频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
“沈先生吗?放心,我没大事!”
这年轻警察龇牙咧嘴,满脸都是细细的冷汗,笑容却还是灿烂:
“就是被人碰了一下,不小心摔了。哎,当时大概在走神吧,要不然,也不会摔那么重。幸好摔了,领导特批了两天休假!
……你别来看我啊!别来!我去做ct了,挂了啊!”
沈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提醒石光兵,撞他的可能是个妖怪,让他小心。
超凡世界的事情,让普通人知道,不一定是好事。如果真有必要,通过顾玉林去说,也许更好一些,毕竟他们都是体制内的?
他放下手机,低头看看沙盘。沙盘安安静静,两路三进的院子,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连一只拇指大的橘猫都没有;
再看看监控画面,绕着整个宅子,全方位,多角度的监控,也没有显示异常。
至少,没有人特别靠近宅子,站在外面不走,像是要探看什么东西一样。
至于撞了警察的那个家伙,有没有可能冲他来——
“小油灯,最近警醒着点啊,多在宅子里转转!有外人入侵,立刻通知我!”
手机屏幕亮了一亮,表示知道。沈乐瞬间汗毛倒竖:
“小油灯,你控制电灯也就算了,你别控制手机啊!这玩意弄坏了很麻烦的!不是买得起买不起的事儿,导资料都烦到死!”
日光灯闪了两闪,悄然消失。与此同时,镇子中心的菜场边上,一家特别不起眼的小家具店门口,老游停住脚步,脸色凝重:
“这种小店……怎么会有这种床卖?”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张双人床上,散发着淡淡的、然而清正柔和的气息。
并不强,却异常温柔,光是站在边上,就觉得整个身心都安静下来。
“这镇子上有高人啊……”
他弯下腰,从床边摸到床板,再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床底。
床底木板上,细细的纹路蔓延开来,仿佛只是刨子工作得不太细致,又仿佛相互勾连,组成玄奥的图案。
他索性往那个光板木床上一坐,闭上眼睛。安静片刻,果然,之前因为探查不顺利,积累下来的烦闷、焦躁,几乎一扫而空。
“喂!买不买!”
粗暴的喊声打断了老游的神游天外。他从床上跳起来,立刻对老板露出笑脸:
“买买买!——多少钱?包不包送货?”
“五百!你送哪里?远的话要加钱!”
五百块钱不贵啊!
这可是法器,法器!哪怕效果微弱一点,至少也是半法器了!
这种东西,落到识货的人手里,一百万都未必肯卖——
就问那些彻夜失眠的大老板,那些睡眠效果稀烂的百万年薪金领,他们肯不肯百万巨款,买一张能让自己平心静气、安稳睡着的床?
老游赶着掏出五百块钱,塞到老板手里。亦步亦趋,走在老板送货的三轮车旁边,随口和他闲聊:
“这床哪里进的货啊?”
“怎么啦?”老板警惕地看他一眼。这个买主,脸陌生,口音陌生,镇上从来没见过,做家具、卖家具的圈子里也从来没见过:
“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抢我的货源?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老游好脾气地微笑着,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他好声好气,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床哪里进的货啊?”
“老街上!”
“老街哪里?”
“就是老街上啊!——我那天走过去,正好看到特价,我就收下来卖了……”
“你能不能帮我指一下地方?我多给你一百块钱!”
三轮车吱呀吱呀,换了一个方向。掠过路面,掠过桥头,远远停在老街入口。店主抹了把汗,随手一指:
“你看,就是那里——”
一瞬间,老游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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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妖魔窥视,此人能护妖渡劫?扯淡!(求订阅)
第109章 妖魔窥视,此人能护妖渡劫?扯淡!(求订阅)
隔着波光粼粼的小河,隔着古朴的小桥,老游一眼就看到了老朱,那个拍了他一巴掌的黑脸汉子。
老朱双脚不丁不八,稳稳扎在桥头,健壮的身躯挺得和石头柱子一般。目光熊熊,瞪着河对面的大宅,像是恨不得一头撞进宅子里。
老游微微眯眼。瞳孔先是张大到极限,接着又慢慢收缩,变成针尖大的一点。
隼妖的视野中,桥头站着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头肩高超过两米的野猪,身上黑焰熊熊,煊腾如沸。
它两眼血红,不停地刨着蹄子,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粗气。身上的腥臊味道,老游哪怕在上风口,隔着百米也闻得清清楚楚:
见鬼!
这老公猪要发飙了!
你醒醒啊,珠溪镇这里,很有一些大能,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激灵了一下,目光转动,飞快一扫。就看见短短一条老街上,冲起两道惊人气息:
一道在老街尽头,清新可人,娇柔婉丽,吞吐着无限生机;
另一道就在桥对面,老朱盯着的那个大宅当中。繁茂舒展,沉凝刚强,笼罩了整个宅子,毫不掩饰地向外表示:
我不好惹!
滚远点儿,不要惹我!
这……这是那棵大樟树吗?看气势,完全不比老公猪弱啊!
希望他们不要打起来,打起来,我的目标可就破产了……
老游赶紧拖着家具店店主转了一个方向,原路退回。一路走,店主还一路絮絮叨叨:
“干嘛呀,干嘛呀?都快到了,你拉我过来,又要拉我走……不想知道哪里买的,不要过来呀!”
“抱歉抱歉,我赶时间。”老游努力收敛着气息,不敢引起那猪妖半分注意。跳下人行道,帮忙推着三轮车,哄着店主快步前行。
店主有些不快,却又拉不下脸来吵架,只好奋力骑车,埋头向前。一边骑,一边吐槽: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地方吧。羊肉馆子不到一点,古戏台旁边那个空地,就是在那里卖的。
——哎,告诉你也没用,那个特价,我就碰到一次……”
羊肉馆子?
羊肉馆子!
老街尽头,那道惊人气息冲起的地方!
老游全身一凛,什么歪念头都不敢有了。一山不容二虎,这么短一条老街,算上宅子主人,能有三个强者,已经是非常少见;
再有第四个强者,在老街上贩卖这些类法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有,那也一定是在老板娘的眼皮子底下。等老朱的事情尘埃落定,他就去一趟天香楼,向老板娘打听打听?
……还是干脆带着那张床逃走算了?
不不,还是等一等,等他试用过那张床再说吧!万一效力不够,他还要想办法找到高人,帮他定制一张效果更强的……
老游收敛自己气息,躺到床板上,闭目运功,假装外面的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嗯,这张床确实不错。清心安神的效果,大概是他洞里那块玉石的一半——重要的是,这只是木头!木头!
回头事情结束了,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老板娘,想方设法得到制造者的线索。至于渡劫秘法什么的……
再看,再看!
反正,我的雷劫,至少还有一两百年呢!
他安稳闭目,呼吸渐渐平和。而南华街上,小河对面,老朱紧紧盯着大宅里撑天匝地的青气,神情凝重,咬牙切齿:
“不男不女的东西!”
“我找宅子主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强出头!”
“老老实实让路,我拿了东西就走,不碰你一根指头!非要拦着,连你一起拱倒了!”
大宅里无声无息。老街外的高楼上,章秉信举着望远镜趴在楼道里,满头是汗:
“这妖怪……好强!好强!打不过……要不要喊支援?要不要疏散群众?”
疏散群众还来得及吗?
要疏散多大范围?
或者,拜请老板娘出手,把那家伙给制住?
还是要先等一等,等这家伙出手了再后发制人,好图一个师出有名?
等等,遇事不决,向上求援!赶紧和师叔说啊!
“师叔,我们这里,又有很强的妖怪出现了。在沈先生宅子外面站着,疑似不怀好意!师叔,我们需要提前疏散群众吗?”
他甚至不敢打电话,怕说话的声音被妖怪听见,只能飞快打字。很快屏幕一跳,师叔那边,消息返回:
“是什么妖怪?多强?在通缉榜上吗?有没有伤人可能?”
“不知道,我不敢靠近,师兄出任务去了正在往回赶。”章秉信戳屏幕戳得飞快,手指快要点出残影:
“不知道在不在榜,我用监控摄像截图比对了一下,没有比中。但是不排除他改换形貌,而且,距离太远,没法搜集妖气进行比对。”
他先诉完苦,讲完自己的难处,再讲危机:
“但是这个妖怪很野蛮,连续撞伤老人,撞伤警察,毫无愧疚感。我怕,万一他凶性大发,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这就过来。”师叔立刻下定了决心。见鬼,这段时间,珠溪镇上事情越来越多,也许他们应该加强这儿的力量?
“我带人赶到之前,你不要擅自出手,也不要闹出什么动静。万不得已,可以请沈先生和老板娘帮忙。”
“已经给老板娘发消息了,已读不回。我这就给沈先生发!”
虽然沈先生是高人,必然会有所觉察,他们还是得告诉一下。
这是他们守护群众的义务,也是他们对大佬的示好。
“沈先生,您千万小心,您大宅前门对面,隔着河,有个很强的妖怪,看着有点不怀好意……”
微信怎么还没回?
还没人回?沈先生没看见吗?
他没有“看到一个红点,就一定要伸手点掉”的强迫症吗?
见鬼,微信就是这种时候不方便,如果像钉钉一样,能有“已读不回”功能就好了!
门外风起云涌,沈乐却毫无所觉。他正在和老板娘打视频电话,老板娘语气急促,一边说,一边就往沈乐背后看:
“沈先生,您方便吗?葛巾也快要渡劫了,方便让她到您这里来避一避吗?”
“没问题,你让她过来吧。”
沈乐立刻答应。说起来,这也是他和老板娘,先前说好的条件——
沈乐在自己的宅子里,为她们提供安静、安全的渡劫场地,避免旁人干扰;
如果她们实在过不去的话,沈乐视情况施以援手,拉她们一把。
作为代价,天香楼日常供应各种灵米、灵蔬、灵肉做成的饮食,帮助他修行。沈乐现在知道了,那也是很大一笔资源……
平时吃她们的,喝她们的,事到临头,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沈乐一口答应,语气轻松。他甚至还有心思笑了一声:
“这么近?一个月一个?她们不会都是一批的吧?”
“是啊……当初都是一批种下去的……”老板娘的声线立刻绷紧了:
“沈先生,您要是觉得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坏了,玩笑开过头了。沈乐赶紧安抚两句,挂断电话,一看手机:
咦?
外面可能有坏人?
不怕,只要在宅子里,我就是王者!
沈乐一边回复,一边去了隔壁东路三进院,摸摸大樟树的树干:
“阿绿,天香楼那边,又来人渡劫了。你别紧张,我看着呢,不会让雷劈到你的!”
【知道啦!】大樟树不耐烦地摇晃了一下枝叶:
【我又不帮忙,它不会劈到我的!】
“嗯嗯嗯嗯……”
幸好雷劫这个东西准得很,不像导弹,误差个五米十米,简直不是个事儿,射程越远、威力越大,误差范围也越大。
射程5000米,误差0.5米,那完全可以拿来当广告吹。
而雷劫的射程,可以控制在0.1米之内。上次小玉在园池塘边渡劫,池边的柳树,叶子都没有焦一片!
除非你自己撞上去,非要暴力干预,否则,天雷绝不会看你一眼。
这也是沈乐愿意放她们进来的原因:渡个雷劫,不至于劈了他宅子。而且妖们都在池塘边渡劫,真的烧起来了,灭火也方便……
他购置了消防水泵,只要从池子里抽水,拼命往上浇就行了!
“对了,外面可能有坏人,不,可疑的妖怪,拜托你注意一下啊!”
【没事,雷劫过程中,他不敢进来。雷劫结束了,还有我呢!】
那就好。沈乐和大樟树沟通完毕,随即开始打电话:
“顾玉林吗?是这样的,老板娘这里,有个姑娘要到我这里来渡劫……我会看护,就是和你们说一声……好,好……”
后来才知道,上次小玉渡劫的时候,顾玉林他们俩在宅子外面紧张得不得了。
这会儿提前告知一下,也省得他们又是扛着仪器埋伏在外面,又是慌里慌张给消防队打电话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雷劫非常精准的,一般起火都是渡劫失败,渡劫的妖怪自己烧起来了,蔓延开来……
有他看着,不至于啦!
沟通完毕,沈乐快步来到东路三进院,爬上墙头,把几个监控探头的方向都扭向院内。
上次小玉渡劫,他几乎趴到模型顶上,从模型和雷云的缝隙里,很艰难才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这次事先做好准备,没准通过监控屏幕就能看清楚,不用他辛辛苦苦趴着看呢?
天香楼距离老宅不到三百米距离,这些事儿做完,手机上已经来了信息,葛巾姑娘到门口了……
沈乐快步前去开门。门一开,外面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老板娘,左手撑伞,右手挽着葛巾,肩舒背直,神态从容;
葛巾半靠在老板娘身上,看着似乎全身无力,整个人都在颤抖。
哪怕快要走不动了,手里还是紧紧拎着个提盒,拎着性命一样搂向胸前。
“啊这……”
沈乐刚要开口,老板娘蓦然转身,给他一个后脑勺。
沈乐一愣,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香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
“啊t——”
沈乐后退半步,扭头,捂住鼻子,才避免了在客人面前失态。
这一打岔,他就没注意到河对面的街边,一道炽烈贪婪的目光,毫无掩饰地盯了过来:
老朱冷冷一哼,又是恼怒,又是鄙夷,又是贪婪。
这宅子的主人,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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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0章 小油灯,雷劫是别人的,不许吃!(求订阅)
第110章 小油灯,雷劫是别人的,不许吃!(求订阅)
猪妖恶狠狠地盯着门口出现的人类。
哼,就是个普通人,他一看就知道。脚步松散,四肢软弱,眼神散漫,气息微弱!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守护这栋大宅?
渡劫秘法什么的,根本和他没有关系吧!
决定了,今晚就冲一波!
刚打定主意,炽烈香猛然绽开,铺天盖地,兜头笼罩。
老朱闷哼一声,双眼越发血红,络腮胡子一根根像钢丝一样翘起,竟是有些维持不住幻形。
他微微低头,退后两步,站到小巷子的阴影中:
死女人!
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强出头?!
要不是你背后那位得罪不起……算了,给你点面子,你走了,我再进!
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低下头,盯住地面。耳朵忽扇互扇,听着老板娘和宅子主人殷殷笑语:
“葛巾就拜托您了啊!”
“没事,交给我,您放心好了。……要进来坐坐么?”
“不了,我还是在店里等着吧。真不好意思,本来想早点来的,但是附近总是不太平。
不想打扰您,就一直拖。拖来拖去,偏偏这时候拖不下去了……”
不太平?
沈乐眉心跳了跳。第二次了,这是他第二次被警告了!
他立刻想到玩偶柜的异动,和石光兵被撞伤的事儿。见鬼,石光兵就是这个妖怪撞的吧?
早不来,晚不来,这妖怪,会不会是冲着葛巾来的?
妖怪过雷劫的时候最脆弱,有什么趁火打劫的、斩妖抢内丹抢宝物的,都是趁这段时间埋伏!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沈乐沉沉点头。街对面,老朱咬牙切齿:
死女人!
死女人!
你就提醒他吧!
提醒了也没用!提醒了,区区凡人,也不是我对手!!!
吱呀一声,宅门关闭,把窥探的目光挡在门外。老朱宽阔的大耳朵瞬间一颤:
怎么回事?
里面的动静,为什么一点也听不见了?!
一门之隔,外面什么都听不见,里面的人却毫无所觉,还是在正常交谈。
紫衣少女衣袂飘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双肩紧紧绷着。一进门,就轻轻敛衽,行了个古礼:
“葛巾这番渡劫,多赖先生庇护了……”
“没事,没事。”沈乐抬手虚扶了一下。葛巾盈盈起身,双手捧上提盒:
“先生庇护妾渡劫,必然辛劳。这盒点心,不敢说弥补先生消耗的元气,只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求先生不要嫌弃我们手艺拙劣。”
啊这……不至于,真不至于……
沈乐刚想推拒,提盒盖子一动,甜香幽幽飘出一线。只闻到那股香味,沈乐胃里就自然“咕噜”了一下:
就是上次那盒特别漂亮、做工特别复杂的糕点?
味道太好了!
这手艺还叫拙劣,什么叫做手艺好?
他双手一时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伸手接过。东西沉甸甸拎到手里,理智才回来了一点,赶紧为自己的形象找补:
“你说话怎么咬文嚼字的?以前在店里,没听见你这样说话啊!”
“啊——”
葛巾俏脸一红,微微垂头。还不是在您面前太紧张了?
一位可以操控天劫、可以护持我们过天劫的高人,谁能不紧张呢?
但是这话当着面说,又实在不好意思。不等她设词辩解,沈乐已经给她找到了理由: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别紧张啊!每临大事有静气,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问题!”
“多谢先生教诲。”葛巾微微一凛,再次敛衽行礼。沈乐浑身发麻,感觉像是穿越到了古代,赶紧挥手:
“好了好了!你跟我来——”
他带着葛巾,一路往东路二进院走,送她到池塘边。一路走,这美丽的牡丹妖一路请求:
“先生护持,葛巾铭感五内。只是雷劫也是一种历练,葛巾希望先生尽量旁观。
待到香气弥漫,就是葛巾支持不住,气息散乱,再请先生护持——”
沈乐大大地松了口气,啊,有个信号,告诉他什么时候出手,这就好多了!
像上次小玉渡劫,我全靠弯腰从云层缝隙看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
万一看不清楚呢?
万一云层再低一点呢?
万一下次渡劫的是豆绿,她的和叶子颜色差不多,我看不出剩了几朵呢?
沈乐感慨着返回西路三进,坐在沙盘前。右手边,放着葛巾刚送来的那盒点心,据说能够大补元气;
左手边,放着上次帮小玉渡劫以后,老板娘送来的谢礼,那一盒三枚丹药。
丹药用金箔包裹,这时候也不去拆开,反正金箔这玩意儿薄得很,真到了需要用的时候,一口咬下去就是了。
做完一切准备,沈乐把三小只全部拘到身边,不许它们离开。尤其严厉警告小油灯:
“不许乱跑!不许往东路那边跑!——你把灯点起来,让我看见你就在这里,没有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好嘛……】小油灯委委屈屈地应了一下。油灯随即无火自燃,一团明净的银光伫于灯芯上,不动不摇,温柔宁和。
沈乐拍了拍它:
“隔壁有人马上要渡劫……就是说,会有很大很大,很强很强的电力灌下来。你要是乱跑,被它劈到,我怕你出事。
乖,等事情过去了,那边会留着很美味的东西,随便你吃!”
【好耶!】小油灯欢呼。欢呼未完,灯光忽然炸了一炸:
【来了!】
确实来了。模型上方,和上次小玉渡劫一模一样,聚集了一团雷云。狂风大作,豆子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打在窗上。
门外,老朱精神一振,立刻瞪大了双眼。他看见了什么?
渡劫,是渡劫!!!
据说这个宅子的主人,有帮助渡劫的秘术,他也是奔着这个才过来的。这么巧,让他赶上了!
正好旁观一下!如果小妖真的渡劫成功了,这事儿就有几分准,他正好想办法去找到秘术;
如果小妖渡劫失败,没说的,他直接走了就是。正好,不用得罪天香楼的老板娘。
他缓缓调息,往下蹲了蹲,把身躯缩得更小了一点、气息也更平和了一点。
不在雷劫范围的妖怪,一般来说,雷劫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
但是,如果你力量格外炽盛沸腾,气机牵引之下,也难保有一道雷劈在头上,那是你自找的!
雷云缓缓下压,内部力量涌动,自相摩荡。须臾,一声闷雷滚动,闪电破空而下,打向池边。
远远的,隼妖老游,蓦然从那张手工木床上惊起:
!!!
发生了什么!
雷劫,是雷劫?!
这种突然凝聚的雷云,突然出现的闪电!
没有修行的人类看到电闪雷鸣,或许会笑说“何方道友在此渡劫”。而真正的渡劫,妖怪们比修行者还要敏感,天生敏感:
这种隔了很远很远距离,都能微微刺痛他皮肤,刺得他眉心突突跳动的力量,绝对是雷劫!
他瞬间化作原身,展翅飞出。谨慎地飞高一点,飞近一点,居高临下,向宅子里遥望——
什么都看不清。
一团雷云,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大宅,遮挡住他的所有视线。下来了几道闪电,渡劫的人怎么样了,他啥都看不见!
游隼破空,绕着大宅远远地转了一个圈子,又转了一个圈子。
终于,选了栋不算太远,也不会近到让他心惊肉跳,稍微高一点,但距离雷云还有很远的楼,站到窗台上去看。
睁眼,眯眼,瞳孔放大了又收缩,收缩了又放大。
游隼能在将近一公里高的空中,看清兔子大的猎物,然而这时候,他明明找好了角度,用尽目力,却什么都看不清!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猪妖看不清,隼妖也看不清,老板娘更加看不清。沈乐自己也看不清楚——
天雷一落,他立刻扭头,看向左手边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原本已经调出了摄像头的监控,对准池边。沈乐刚刚回来的时候,画面里一株牡丹静静伫立,硕大的艳紫色鲜缀满枝头。
然而闪电破空直下,画面一暗一亮,瞬间满布雪,啥都看不见了。
“……”
行吧,用监控探头取巧,好像是做不到了……摄像头这种东西,拍摄某些超自然场景,好像确实拍不出来的?
那就只能靠肉眼监控了。沈乐在记录本上划了一横,叹息起身,弯腰、歪头,看向牡丹。
闪电落下的一瞬间,整株牡丹无风自动,绿叶上、朵上,齐齐透出微弱的光芒。小油灯瞬间大亮,拼命闪烁:
【好吃的!好吃的!我要去吃!!!】
“不许!”沈乐严厉喝止:
“这个很强的!会把你劈死!”
【我不会!我能把这个吃掉!】
光团已经离开了灯芯,开始绕着房间到处飞舞,一边飞舞,一边噼噼啪啪乱响,激动到了极致。
沈乐脑门上青筋乱跳,缓缓运功,让热流通达四肢百骸,同时拽出铜片,威胁性地悬在油灯本体上方:
“你以为你多强啊!你吃过那点残存的力量,就以为你能吃雷劫本体了?!不许!乖乖待着,不然打你哦!”
银白光团瑟缩了几下,缓缓落回灯芯上。
很明显,虽然沈乐不知道怎么用,这枚铜片对沈乐修好活过来的小家伙们,还是很有威慑力。
小油灯连声音都放轻了,语气小心翼翼,委委屈屈:
【我真的可以……我知道我真的可以……】
“你可以做到,也不能去。”小家伙服软,沈乐也放软了语气,低声道:
“这是别人的雷劫。别人的考验,你要是插手,雷劫会变得很大,有可能害死她的!
你不想害死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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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1章 损失惨重!这次帮忙渡劫为何这么难?(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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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吗……】
【那我不去了……】
【我乖……】
光团停了一下,慢慢飘落,回到灯芯上。沈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自从被修好以后,小油灯变得乖多了,听话多了。它要是不管不顾地闹起来,这节骨眼上,自己可不见得管得住它!
“乖啊,等到我出手了,你可以吃最底下的,被引到地里面的电力。土壤外面的,没有我的话,一概不许吃!”
他还有一个不靠谱的猜测,或者说,从仙侠小说里看来的理论。
雷劫,饱含毁灭力量,却也孕育着生机。渡不过考验,会死在天雷底下,渡过了考验,劫雷对渡劫者,会是很大的补益……
这种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小油灯一口吞掉?
要吞,也得是葛巾渡完了劫、吸收完了力量,剩下的,才轮到小油灯捡漏啊!
沈乐一边缓缓运功,一边盯着模型当中不停落下的闪电。一笔一笔,在本子上划:
竖……横……竖……横……
一道闪电划一笔,写完一个正字,就是五道闪电。再写两笔,或者,再写三笔,就到了他要出手的时候了?
园漆黑如夜,只有一道道闪电从天空中劈下,短暂地照亮整个场景。
每落下一道闪电,牡丹植株上,便有紫色光华飞起,与闪电在半空相遇,双双炸裂。
电光、紫光,化为无数银紫相间的碎片,漂浮在整个园上空。整个场景,瑰丽异常,如梦如幻。
而仔细看,那紫色光华,分明是牡丹绽开的朵,也是它毕生力量所聚。为了渡过劫数,它也是拼了命了!
沈乐仔细地数着牡丹的数量。前几道闪电,还只需要一朵牡丹,就能把闪电化为乌有。从第六道闪电开始,需要的朵越来越多:
两朵!
三朵!
五朵!
沈乐第二个“正”字画得只剩最后两笔时,牡丹上面,几乎所有的朵都飞了上去。甚至,还有一小半枝叶自行断裂,迎向天雷!
“唉……妖怪真是过得太苦了……”
沈乐摇头叹息。渡天劫什么的,也没有事先多炼制一些法器,一件一件扔上去,和雷光对消。
搞来搞去,还是用自己开的,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自己的功力……
这要是他,高低先弄个法拉第笼,再立一圈避雷针啊!
呃,等等,法拉第笼可能用不上。
上次他回来以后,已经在各个房顶上都装了避雷针。但是,现在,看着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样子……
至少,这次的雷劫,没有任何一道劈歪,往房顶的避雷针上劈过去?!
沈乐正想着,忽然狂风劲吹,香气大作。都说“牡丹无香”,然而这个时候,香气却以一种异常暴烈的姿态,冲击着他的嗅觉。
沈乐精神一振:
来了!
说好的,香气弥漫,就是葛巾撑不住了,需要他帮忙了!
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干预渡劫,他已经有了充分准备,绝对不会像上次这么麻烦,折腾到千钧一发了!
沈乐按照预定计划,立刻开始行动。他左手抓起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先含着不咬破;
右手抄起一根金属筷子——就是上次用过的那根——笔直往水池边上的泥地插下去。
避雷针,上!
一回生,二回熟,避雷针只要插进去,就能完美引导雷劫的力量进入地面,葛巾就能完美渡过这一劫了!
“小油灯,注意了!等避雷针插下去,避雷针引导入地的那部分雷电,你就可以吃了!——记住,只能吃地里的哦!”
【好嘞!】
银白光团蹦了起来,附在筷子末端,瞬间没入。如盐入水,消失无痕。沈乐信心满满,拿着筷子往下插:
还没插到一半,右手猛然一颤。啊,好重!
上次没觉得啊!
怎么这一次,还没插进泥地,筷子头刚刚降落到雷云下方,就重得我拿也拿不住!
是这个筷子经过一次雷劫洗礼,变得重了?
又或者,是小油灯的力量附在里面,平时虽然不觉得,用筷子引导雷劫的时候,就一并负担了这莫名的力量?
“小——”
沈乐尝试喊小油灯出来,等筷子插进地底,再让它过去。然而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气息立刻紊乱:
力松劲泄,手软脚软。沈乐握着筷子的右手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差点把那筷子扔了。
别啊!
这东西万万扔不得!
这根金属筷子插下去,能变成避雷针,帮助妖渡过天劫;他要是失手扔下去,没准就是一根两丈多长、碗口来粗的铁柱子。
插进泥地里是别想了,把园水池砸了,顺便把葛巾砸个好歹,可能性是非常之大?
加把劲撑住!
沈乐凭着心里心里仅剩的一丝清明,一咬牙,奋力调动起体内的热流。热流行到手臂,手臂就多了力量,不再颤抖;
热流行到手指,手指也多了力气,紧紧攥住筷子。再猛一用力,插下去一段——
糟了!
热流不够,手指上力气一泄,筷子又要掉了!
雷云隆隆滚动,越来越低沉,威势也越来越足,眼看着就要再积蓄起一波力量。园里,葛巾仰望着那道闪电,残破枝叶瑟瑟发抖:
最后一波了,雷劫能不能过去,就看这一波了!
她自己的力量已经剩下不多了,靠她自己,估计是过不去了。
根部有暖暖的气息盘旋,或许是功德之类的东西,或许能让她在雷劫下残存一点意识。
但是,雷劫之后,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是像小玉一样平安过去,甚至过完雷劫就恢复人形?
还是保留根部和一点残存的茎干,期待下一个春天再发芽?
那就要看,沈先生是否出手庇护了!
先生,求你,求求你——
艳紫色的牡丹蓦然抖动了一下枝叶。天际之外,雷云之上,一根雪亮的银色长棍,不紧不慢,插入庭中。来了!
终于来了!
葛巾精神一振。和小玉姐姐上次说的,她渡雷劫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场面!
和她们上次进来抬狼妖看到的一样,一只大手,悠悠从云中探下。光看气势,就知道威力万千。我有救了,我终于有救了!
葛巾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发软。大宅外面,游隼和猪妖,却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十二万分:
雷劫快结束了!
快见分晓了!
一道,一道,他们一下一下地数着,已经数过了八道闪电。九为数之极,第九道,或者第九波闪电,就是妖怪渡劫的最后一轮——
宅子主人有没有渡劫秘法,能不能帮渡劫者过关,马上就能看到了!
可是,秘法在哪里……
没有光影,没有声音,没有爆炸,没有五行、阴阳、光暗,任何一种可能的力量激荡。
这个宅子,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下了他们所有的目光,甚至用法术探查,也探查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确实是有的!隔着河道,隔着小区,隔着墙壁,那个大宅里,似乎有一种特别惊悚的力量,在慢慢积蓄,即将爆发!
所以,要跑吗……
游隼收敛羽翼,挪一下,再挪一下,挪到窗台边上,准备好了随时一头扎下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猪妖却上前一步,眼神炽烈:
不管什么渡劫秘法,只要施展出来,损耗都是极大的!到时候,等雷劫结束了,他正好能捡个便宜……
他躲在小巷里,一眨不眨,盯着大宅,章秉信躲在楼上举着望远镜,一时盯着他,一时看向大宅里面,一时再看向手机:
没消息!
还是没消息!
沈先生不知看到了消息没有,总之没有回复。
而旋涡的中心,沈乐只觉得自己右手发麻,两腿发软,整个人发虚,比上次打狼妖的时候还虚。
眼看着雷声隆隆,马上就要化作闪电倾泻下来,沈乐一咬牙,直接咬破了含在嘴里的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
那药方平平无奇,也就是人参、黄精、鹿茸诸多正常药材的丹药,丹衣一破,就化作一道热流,顺喉而下。
入肠胃,入经脉,立刻上行,加入沈乐体内的力量运行。
得了这一波支援,沈乐右手重新握紧了筷子,死命往下一插。
筷子深深扎入泥土,在牡丹附近笔直挺立,瞬间,沈乐手指一麻,如遭雷击——
放开!
赶紧放开!
他用尽所有意志力,强迫自己松开手指,快速撤回。下一刻,一道雪亮的闪电通天彻地。
打在筷子上,被筷子引入地底,消失不见。
刷的一下,筷子最底部,和土地相接的那个位置亮了起来。一团银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雷云悠悠散去。那些和牡丹对消,悬浮在空中的银紫光点,悠悠降落。
坠向枝头,坠向绿叶,坠向唯一一朵,仍然留在枝头的艳紫牡丹。
每坠下一枚,牡丹的枝干,就肉眼可见地粗壮一点,叶子明亮鲜绿,朵精神抖擞。很快,叶上腾起蒙蒙的绿光,开始主动捕捉银色光点——
而同一时刻,地面上,土层里,原先凝聚在筷子底部的银色光团,也跟着扩大了一圈。
一道道银色毫光向上升起,吞吐伸缩。一闪,一闪,与牡丹抢起了空中的光点。
“别去!”沈乐右手还像鸡爪子一样抖着,根本伸不开来。左手一把抓住油灯本体,掌心铜片按在上面,用力压下:
“现在是人家的时间!雷劫过了,就指望这一波补身体呢!你看——”
绿光大盛,随后又向内一缩,如雾如露,凝聚在牡丹上。
簌簌声响,牡丹竭尽全力伸向空中,抽枝长叶。
只一瞬间,断裂的枝叶、飞出炸开的朵,所有的损伤全都被抚平,又是一株亭亭玉立,满枝头的牡丹。
很好,渡劫成功,状态完美。
“呼……”
沈乐往后一仰,跌坐在座位上。左手握住右手,用力捋,用力捋,把紧张僵硬的手指捋开:
“小伶,你代我送她一下吧。小油灯,等她离开院子,你就可以自由去吃了,稍微再等等……”
手指僵得不行!
不但手指发僵,从手指向手掌,还有细细的、树枝一样分叉的红线,一直蔓延至手肘。摸一下,按一下,不怎么痛,有点麻……
不是吧,传说中的电击痕?
我刚才,用手拿着筷子往雷云底下插,是真实地挨了一下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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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主人损耗巨大!进宅抢劫,正在此时!(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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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用左手抚摸着右手,这才想起,电工向阳曾经说过,电工工作时的注意事项:
用手去碰,去初次试探可能有电的东西,要用手背,绝不能用手心!
用手背,触电以后手背自然回缩,自然远离电线,可以确保安全;
用手心,触电以后手掌、手指痉挛,会用力握住电线,扯也扯不掉。见鬼,我刚才是握住筷子往下插的!
以后要想一个别的办法……比如,先在手背上绑个绝缘的木夹子,夹子夹住筷子?
可惜现在已经没人安慰他了。沈乐下令送客,小木偶便刷地一声甩出丝线,三下两下,消失不见;
小油灯跟着闪了两下,也黯淡下去,大概之前是一部分力量分到筷子末端,这会儿,本体迫不及待去吃大餐了;
小墨斗看着没它啥事儿,也甩出铅坠,扯着它自己出了房间,返回后院,继续24小时加班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就留下沈乐一个人。寂寞,凄凉,就好像孩子们都出去上班上学,被留在家里的老父亲……
老父亲呆坐了一阵,只好自己起来关门,自己回座位,自己盘膝端坐:
闭目,凝神,运功。手掌挨了一发电力按摩,怕是真的只有多运功几圈,看能不能快点好了……
好痛啊!
沈乐嘶嘶呼痛,头上冒汗。以前无往而不利的内功,这一次行进的时候,格外艰涩。
特别是热流走到右臂,沿着右肘徐徐向下,通向指尖的过程中,每进一寸,就有一寸的疼痛。
如同一把尖锐的凿子,在胳膊里面一下一下地凿——
而且专门凿痛觉神经!
沈乐痛得好几次维持不住定境。终于忍无可忍,抓起铜片,贴在手臂上:
……有一点点凉意,渗进手臂,让胳膊觉得好受了一点,但是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大概是之前用过了,还没充完能?
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了。沈乐耐着性子,运完一遍功,再运一遍功。热流徐徐下降,流到伤处,倏然又变成凉意。
很快,沈乐就“咦”了一声:
“奇怪……”
热流变成凉意,流过伤处,再从指尖转回来的时候,便带了一丝伤口残存的气息。
从右肘向上,流遍全身,整条经脉,都有点儿酥酥麻麻的。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感觉热流额外壮大了一丝:
……这残余的电流,难道还能被我的功法吸收,转换成我自己的力量吗?!
沈乐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并不想去追根究底,一心一意,全神运功。
用这种新的、带点酥麻感觉的热流,去冲开新的经脉,感觉效果也特别好,冲关顺利。
之前冲了三五天没冲过去的肘部少海穴,这会儿毫无障碍,一冲而过!
“真是太顺利了……”
沈乐心满意足地感叹。没说的,趁着疑似电流的能量还没消散,赶紧运功,赶紧把它纳为己用啊!
可能是这些残余的电流,真的能够补充根基,也可能是今天吃下去的那颗药丸,确实是什么灵丹妙药,能极大量地补充元气。
沈乐平时运功,只能运三个周天,在老板娘那里饱饱吃一顿以后,也只能运行九个周天,就觉得气虚乏力。
这一次,连续运行十二周天,仍然觉得还有余力。炼精化气,要身体精元充足,才能自然生出内息,强行提炼,必然伤身。
嗯,这次的效果,特别好!
他凝神静气,运转了十五个周天,才感觉身体传来一阵空乏感,肚子咕咕乱叫。嗯,不行了,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时候,打通经脉的进度,已经沿着手少阴心经一直下行,冲过灵道、通里、阴郄,直到手腕上的神门穴为止。
很好,还差两个穴位,就彻底打通了!
沈乐举起胳膊一看,红痕并没有消失,僵硬、发麻、疼痛的感觉,却已经几乎没有了。
再用力攥一下拳头,挥舞一下——
“我感觉我多了一千斤的力气!”
一千斤是不可能的,但是沈乐随便拿起一把锤子,挥舞两下,感觉轻了不少;
再双手握住建筑模型两边边框,往上抬起,手底下的反馈轻飘飘的,像是比之前轻了一半。
他还不太相信自己,左右一望,大步走到门框前,轻轻一跳,双手抓住门框。两臂用力,来了个引体向上——
“很轻松嘛!力气真的变大了!这雷电的力量,确实特别有用!”
下次能多吸一点就好了。说起来,下一位牡丹仙子,渡劫是什么时候?
或者,水池旁边残留的天劫力量,我能吸收那么一点就好了……
【沈乐!这个东西好好吃!】
电灯噼啪一亮,又是一暗,跟着一亮一暗、一亮一暗,快速闪耀了十多个来回。
不但明灭不定,原本只有开启——关闭两个功能的日光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折腾出了彩光,赤橙黄绿,闪耀不定。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被搞得和迪厅也没啥两样。
沈乐不用睁眼,透过眼皮接收到的光线,也能让他知道是小油灯回来了。他懒洋洋伸出手掌,一个轻盈如羽毛的触感,立刻落到他手上:
“吃得怎么样?吃饱了么?”
【饱了!好饱!】
光团在他掌心滚来滚去,似乎想要找到一种表达“真的很饱”的法子。
可惜小油灯不会打嗝,也没有学会模拟打饱嗝的声音。折腾到最后,也只是银白光团一涨一缩,吐出来一个新的、小小的光团:
【有这——么饱!】
“……你这是吃吐了,还是怀孕生孩子了?”
沈乐面无表情地吐槽。银白光团在空中飘了一飘,仿佛在理解沈乐说的话,很快追问:
【怀孕?我会怀孕吗?我怎么怀孕?你想要我生孩子吗?你想的话,我努努力生一个!】
“停——”
沈乐头痛地阻止它。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就是个器灵啊!
我就不该跟你说怀孕的话题!
“对了,有多饱?多久不用再吃了?”【……一个月吧?】
这一次,小油灯沉默了很久,才迟迟疑疑给出答案。沈乐轻轻松了口气:
很好,吃这一顿,可以管一个月。也就是说,我的钱包省了十一万,赚钱的压力,可以挪到下个月了……
也许下个月又有新的牡丹仙子来渡劫了?
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一直不停吃下去,我就一直不用掏钱给小油灯付电费?
不用付电费,小油灯有成长,收到牡丹仙子的感谢,在天香楼可以白吃白喝。
对了,小油灯吸纳了雷劫的力量,必要时候,还可以成为我的护身符,保护我不受某些妖怪的攻击。
四赢,不,五赢!
【明明还能吃更多的!那个闪电,下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吃!那样至少管一年!】
啊这,这就不必了吧……人家就指着这一波雷劫洗炼身体,好更近一步呢!
你把雷劫都吃光了,人家要哭的!!!
下一个渡雷劫的人哭不哭,沈乐不知道。但是,高高站在窗台上的隼妖,和站在大宅外面的猪妖,已经都激动得发抖。
老游全身羽毛轻轻颤抖,炸开了又平服,平服了又炸开——
渡劫秘法!
渡劫秘法,是真的存在啊!
雷劫已经散去了,大宅里面,出现了第三股气息。那个妖的气息,正在徐徐高涨,显然已经平安渡过了雷劫!
我该怎么得到这个法门?
直接上门去要大概是不行的,备礼相求呢?什么样的礼物,能够打动大宅的主人?
钱?
不,钱肯定是不行的,能住这种大宅的人,绝对不可能把钱看在眼里。
珍贵宝物?他的洞府千里之内,能找到很漂亮的珍珠蚌,去和它们谈谈,让它们交出珍珠来?
或者,去殴打几群天鹅,让它们吐出吃过珍珠蚌以后,积攒下来的珍珠?
又或者……去找点天材地宝……有天香楼的老板娘在,大宅主人估计不缺药材,要不然,他飞一趟昆仑山,弄点玉石?
反正来回也就一个月工夫……
老游满心纠结,猪妖盯着对面的大宅,却是满心贪婪。几次站起,几次坐下。气息高涨了又平复,平复了又高涨。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得到这个法门……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他连山君都不用怕!
他瞪着大宅墙壁,感受着里面消散的雷云,又是畏惧,又是渴望。雷劫的力量消散得好快,那个小妖,真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还有那棵樟树!
樟树的气息,也高涨了一下,然后快速收敛。很明显,也在雷劫逸散的力量里吃了个饱,现在开始消化了!
就是现在——
趁着妖正在消化好处,还没有变强的时候,冲进去抢一波,正好!!!
老朱踏出一步,猛然收回。老板娘撑着伞,袅袅婷婷,沿着长街走来。
步履从容,面色严肃,尤其是向他这里有意无意的一瞥,瞬间让老朱觉得,皮肤上如有刀锋割过。
你狠!
我让你一步!
我等你麾下的小妖出来,我再动手!
老朱恶狠狠地退了一步,站回巷子里。大宅两侧的高楼上,章秉信和隼妖老游,同时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打起来!
老板娘,求您多坐镇一会儿,坐镇到这头猪滚蛋就好了!!!
奈何事与愿违。老板娘站到大宅门口,一盏茶功夫,朱门开启一条小缝,葛巾缓缓步出。
神色疲惫,裙角袖口,可见一片一片的散碎焦痕。然而容色自有一分别样的明媚,显而易见,之前顺利过了雷劫,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几双眼睛同时向她背后看去。朱门中,门槛前,一片空空荡荡。
没有人送客。
主人没有出面。
老朱心脏砰砰跳动起来。那座大宅里的气息,最多也就和老板娘差不多强大,双方力量基本对等。
这种情况下,亲自迎送,就是基本礼仪。主人没有出面,放任小妖自己走出来,说明什么?!
说明主人在渡劫秘法当中,损耗相当之大,已经完全不能顾及礼数了!
要抢秘法,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老板娘挽住葛巾,缓缓转身。脸庞微侧,狠狠瞪了老朱一眼,神色里饱含警告。
老朱却毫不在乎,冲她冷冷一笑,身体微弓:
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三次,我让了你三次,三次之后你如果还要拦我,那么,你就是挡住我上进的道路,我们不死不休!
老板娘收回目光,缓步离开大宅。高楼上,章秉信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划开手机,快速发消息:
“师叔!到哪儿了!”
“雷劫已经结束了,我看那个妖怪的样子,怕是马上就要进攻了!”
“我不是它的对手!我挡不住!”
催完师叔,立刻再给沈乐报警。还没等到沈乐回复消息,老板娘的身影消失在天香楼内,下一刻,老街上一声怒吼,猪妖蓄势、起跑、前冲!
一头撞向老宅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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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3章 轻飘飘闪了一闪,那妖怪就死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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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啊!!!”
章秉信急得叫出了声,冷汗涔涔,瞬间湿透后背。这猪妖怎么就进攻了!
怎么就进攻了!!!
老板娘摆明了不插手,师叔还没到,师兄再过一刻钟就到了,然而到了也没什么用——
他们完全帮不上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沈先生自己能扛住……能扛住吗?
刚刚帮牡丹妖扛了一波雷劫,这会儿,还有余力,去扛这个大妖的攻击吗?!
章秉信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把枪。如果有,如果有一把巴雷特,或者一把bmw,他至少能拦上一拦?
可也就是拦上一拦了。特殊事务部门做过实验,五百年修行的妖怪,全力鼓荡妖气,12.7的子弹也只能伤,而且甚至做不到重伤;
如果是7.62的子弹,那就更不必提了,在翻滚的妖气面前,甚至会直接弹开。侥幸能直接射中,也会被坚厚的皮肤挡住——
特别是,野猪妖这样,经过多年修炼,皮肤上一层一层挂了松香,砂石,铁砂,再用天赋本能和妖力,一遍又一遍合炼。
这种物理防御能力,甚至远远超过五百年的狼妖。一发12.7子弹下去,穿透妖气之后,都能直接被肌肉夹住……
他恨恨地锤了一下窗台,又猛戳手机,指望把师叔从手机里戳出来。陡然间一抬头,一道灰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直扑下来!
老游翅膀紧紧收在身后,斜冲向下。他刚刚看好的高人,指望从人家那里拿到渡劫秘术的,可不能给那头猪拱了!
风声凄厉。游隼全速俯冲,双爪握成拳形,在猪妖上空一掠而过。
双方甚至没有碰擦,俯冲激起的锐风,就把猪妖翻滚的妖气犁开了一道!
“老游你个@#$%!”猪妖破口大骂:
“我和你无冤无仇!抢我的东西,坏我好事,你是什么居心!!!”
游隼头也不回,振翅远去。
大宅的主人,我可帮你拦过一下了,给你留够反应时间了!
看在我帮忙的份上,回头那份渡劫秘法,给我留一个交换的口子啊!
要什么天材地宝,你开口!!!
猪妖怒极。
奈何他一个走兽,想要打飞禽,特别是打飞禽里以速度著称的游隼妖怪,那基本上没有可能性。
对方一击之后,远扬千里,他就只有站在地上破口大骂,望空挥拳。
挥了几下,回头盯住大宅,呼哧呼哧喘气:
没动静?!
没动静!
这大宅里的主人,像是啥都没有看见,什么也都没有听见,寂寂无声。
没有攻击,没有气势煊赫,没有撑起防御阵法,什么都没有。他都逼到宅前十步了,这宅子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跑了?
还是果真伤得很重?!
猪妖不甚聪明的脑袋转了几转,索性啥都不想,大踏步后退。退过道路,退过桥头,站在小桥的最高点,再一次鼓荡起妖气——
冲!
“轰!!!”
他一头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踉踉跄跄,倒退出去两步,摇了摇脑袋,感觉有点发懵。再抬头看过去,眼睛顿时直了:
这不可能!
我对准大门撞的!
那宅子大门我看得清楚,就是木头做的,涂了几层红漆。我这一撞,连门框都能给它撞飞了,门上不可能连点漆都没掉!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了木门。微微屈膝,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蓄势待发——
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团银光。轻柔,明亮,飘飘忽忽,若有若无。才出现,就映亮了他的整个视野。
“这是什么?”
猪妖想。这个念头仿佛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动,未及抬头。他就感觉整个视野猛然一亮,被汹涌的银光占满——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宅子里,沈乐收回手掌,用力甩了甩。接收到警告,他转头就拿了个防御工事,直接空降在门上:
一大张铜皮,铜皮里面夹了两块软木,软木里面钉两块钢板。整个工事呈“n”形,下面中空部分,宽度和模型大门相当。
事先带着它走遍宅子,用宅子的气息,细细浸染透彻。到了要用的时候,往模型大门上一卡,严丝合缝!
布置好防御工事,沈乐侧头看向监控屏幕,看着那黑脸汉子蓄势、冲锋、撞过来。
他攥紧拳头挡在工事后面,运起热流,奋力顶住:
当初只是一块木板,狼妖撞了七八下才撞开。这次的工事,加量又加价,我赌你一下撞不破!
一声巨响。沈乐拳头一震,整个人都向后一仰,感觉有个人和他对了一拳似的——但是,工事没破,果然没破!
“小油灯!”他脸一沉,厉声高喊:
“电它!”
【好!】
银白光团噼啪一闪。下一刻,高空盘飞的老游,楼上举着望远镜的章秉信,同时屏住呼吸,不敢相信:
光团轻飘飘地从墙内升起,若虚若实,若有若无。只一闪,就落向墙外的猪妖,兜头罩下。
那光华比水还轻盈,比空气还稀薄,慢悠悠向下沉落。像是和猪妖处于不同的维度,沉落下去的时候,猪妖的妖气,护甲,皮肤,完全没有阻碍;
又像是月亮沉入海面,从海水当中,透出了银月的光华——
那银白光芒,便从猪妖体内,湛湛地透了出来!
老游一个哆嗦,吓得都忘了飞行,在半空中紧紧收起翅膀,裹住自己。它像一块石头似的往下掉,连掉好几十米才回过神来,拼命拍打翅膀:
这是什么东西!
这光芒到底是什么!
能让五百年修行的猪妖,毫无反应,完全没有抗拒就中招,这银白光团,到底是什么……
银白光团自顾自地往下沉落。穿过猪妖身体,坠落地面,消失不见。
而猪妖仍然定定地站着,全身上下,毫发无损。银光沉落后,停了一停,它全身的妖气才开始沸腾,烈烈燃烧起来。
游隼谨慎地在极远处盘旋着。一圈,两圈,直到猪妖身上的妖气完全熄灭,他拿出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俯冲而下,斜掠过猪妖身边。
他已经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连飞行时的激起的风压,都尽量约束到绝无泄漏。
然而,仅仅是一阵轻风吹过的波动,那猪妖周围,鬃毛,蹄壳,尾巴,各种各样的碎片,就簌簌掉了一地:
那凸起的猪拱嘴里面,热气袅袅,向上升腾。然后,里面散出了一缕微微的肉香……
它死了吗?
死吗了?!
游隼尖叫一声,全身羽毛炸起,箭一般扎向远处。我不是!我没有!
我没有想入侵!
我对您没有敌意!
饶了我!!!
他一口气飞到几公里外,才停在一栋高楼背面,脑袋扎进翅膀底下,瑟瑟发抖。
幸好,幸好他没有贸然行动,幸好他逃出来了……
那个宅子的主人,他居然,能驱使雷劫的力量!
这能力,什么妖怪不怕啊!
而另一个方向,章秉信瞪大眼睛看了片刻,倒抽口冷气,撒腿向楼梯间里狂奔!
一边全速往下跑,一边拼命打电话。给师叔,给师兄,给当地的相关部门:
“师叔!师叔!你不用那么快赶过来了!那头猪妖,貌似是完蛋了!——什么叫貌似?我远远看的,我正要赶过去!”
“师兄!快点过来,南华街18号大门口!封锁交通!这里有不适合普通人看见的东西!”
“喂?110?我们是特殊事务部门,按照紧急预案,请封锁南华街,东起南华街一号,西至福清河……”
他跑得呼哧带喘,奔到楼下,骑上小电驴全速飚过去。
飚到南华街街口,跳下车,探头张望,慢慢慢慢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之前用望远镜看着还不觉得,现在实地看着,简直恐怖。那头猪,那头猪妖,定定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已经快要和院墙齐平!
而它的身长……它的身长……几乎占满了从院墙到河边,整整一条南华街的宽度!
这玩意儿狂奔起来,小点儿的车,都没法和它对撞吧?要想对撞的时候不吃亏,得出动泥头车、全险半挂、百吨王这样的狠货……
章秉信远远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小心翼翼飞出无人机,去探查猪妖的情况。
靠近是不敢靠近的,这么大体型的妖怪,哪怕只是临死前一挣扎,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无人机一靠近,就看见屏幕上的数字哗啦啦啦,翻着滚着往上跳。五位数,六位数,七位数……
章秉信倒抽冷气。无人机还没飞到猪妖头顶上,还在它三米之外盘旋,换句话说,现在读到的,是现场残留的能量值!
这是现场残余的能量?
还是猪妖身上的残留能量?!
话说,这玩意到底死了没有?!
无人机绕着猪妖飞了两圈,上面数值如同瀑布一样刷下,就是得不出结果。后面,封路的兄弟已经在喊:
“喂!怎么样?能过去了吗?”
章秉信腿肚子转筋,一边慢慢靠近,一边拼命给沈乐发消息问询。信息始终没有回复,然而,墙后蓦然飞出一物,纵横交错,绕着猪妖狂抽:
“啪!啪!啪啪啪啪!”
肉眼可见地,无人机测出的数值,一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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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掌控雷劫,那是什么可怕的力量?!
第114章 掌控雷劫,那是什么可怕的力量?!
死了?
死了吗?!
章秉信愣了一愣,盯着手里的屏幕,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是沈先生做的吗?
是沈先生为了方便他们靠近,给了那个猪妖最后一击?
沈先生真是太好了……
还没感慨完,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到他肩上。拍得他往下一沉,随即直跳起来:
“谁!”
“……我。”
师兄顾玉林没好气地把他按下来,夺过他手里的无人机操纵台。
仔细看了一会儿,按下几个按钮,无人机立刻凑近猪妖,盘旋飞行,把他的声音朗朗传了出去:
“你撞伤行人,撞伤执法警察,已严重违反我国法律……现命令你立刻服从命令,接受调查和处理……”
连喊三遍,猪妖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灰屑被无人机吹起,簌簌下落。顾玉林松了口气,试探地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站住!!!”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响。
脚步声杂沓,六七个人陆续跳下车,奔过警戒线。
顾玉林回头,他师叔一手持盾,一手抓着把七星剑,道袍袍角掖在腰带里,满脸焦急冲在最前:
“你们退后!我来!”
他勇猛地冲了上去,挡到弟子们前面,这才弓起身子,慢慢前行。
距离五十米,喃喃念咒,一串光点落到猪妖头上,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距离三十米,掏出手枪,砰砰开了两枪,也没反应;
距离二十米,又是一道法诀挥出,幽幽的蓝色火焰落到猪妖鼻子上、后门口,那猪妖似乎颤了一颤,又似乎没反应……
“应该还有口气,不过,已经失去意识了。”看到幽蓝火光的动向,做师叔的终于松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观察一遍两个弟子,确定他们都安然无恙,低声问:
“那位沈先生出的手?”
“是。”章秉信惊魂未定地点头。师叔“嘶”了一声,扭头看向大宅:
“方便见一面吗……不,还是算了,微信问问吧……”
顾玉林已经登上台阶,准备敲门了,听到这话,右手悬在空中,回过头来望着自家师叔。
中年道士吐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帮助渡过雷劫,操控雷劫力量,消耗绝对小不了。这时候哪怕是出于自保,很多人也不想面见外人。
强行求见,会引发极大的恶感,你们记住了?”
“记住了!”
两个师侄,以及一群后辈、下属,齐齐点头。工作室里,沈乐看着监视屏幕,也跟着点头:
老道士不错啊,这事儿做得就让人舒服。虽然,我不想见人不是因为力量耗尽,是因为社恐,不想见陌生人……
手机屏幕上跟着一跳。顾玉林的消息,一条跟着一条,快速出现:
“沈先生?外面这头猪妖,是您干掉的吗?”
“需要我们帮您送进宅子里吗?”
沈乐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意思?特殊事务部门的态度,是把这头猪妖,当成他的猎物或者战利品了吗?
明明刚才还在喊话“你已严重违反我国法律……”这种口气,是把人家当成一个,有公民权的实体对待的啊!
还有,这么巨大的一头猪,送进来?送进来干什么?
难道我会想吃它吗?
我又不是屠夫,我连分割这玩意儿都做不到!
“不用了。”他赶紧打字回复。很快,下一条消息又回了过来:
“那我们可以把它先移走吗?这么大的猪妖,不适合被普通群众看到!
您放心,它的所有权,还有,如果有悬赏的话,都是您的,一分钱也不会少!”
啊这不错——有悬赏就有积分,有积分就有钱。沈乐喜滋滋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终于能赚钱了!
而且还是很大的一笔!
到现在为止,我赚到的钱,已经超过了小木偶,小墨斗,还有小油灯的总和,已经换成我在养它们了!
“行,麻烦你们啦!”
他开开心心地答应。没多久,一辆吊车,和一辆5吨货车陆续来到,把那头猪妖的尸体往货车上一吊,撑起篷布,直接带走。
过来支援的特殊事务部成员,一半跟车而去。剩下一半,站在猪妖被挪走的位置,人人低头,个个惊骇。
老街地面上,多了一大片黑灰色的图案。獠牙、大耳、拱嘴、肥躯、短尾,一个都不少,赫然是一头身长四米的野猪。
那图案深深印入石板当中。章秉信用鞋底碾了碾,再用扫帚扫了两下,只扫掉了一层浮灰,图案纹丝不动;
其他几个队员各自蹲下去,用抹布擦、铲子铲,也动摇不了一分。从上往下看,就像是猪妖被直接拍扁,连血肉带灵魂,深深印进了路面上!
“这是什么力量……”
“别管这是什么力量了。赶紧的,联系路政部门吧,把这块地面铲走,再连夜铺上新的,别搞得别人明天出门都出不去!”
猪妖入侵事件结束得飞快,仅在极小的范围内掀起一点波澜,绝大部分珠溪镇的镇民都茫然无知。
倒是沈乐,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了一点异样:
“怎么感觉……小墨斗干活速度更快了,小油灯控制家里的电灯,也更加精细了?
等等!小玩偶你又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哒哒哒走!”
沈乐在宅子里寻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能说得清楚情况的伙伴。大樟树阿绿非常肯定地为他答疑:
【没错!】
【渡过一次雷劫,散逸开的生机,可以让很大一个范围受益!你看我,至少也增长了三五年功力!】
它摇动着枝条,把叶片送到沈乐面前。叶片上亮光莹莹,格外明亮鲜绿。沈乐恍然大悟:
“所以说,小墨斗,小油灯它们,灵性也会更强一点,是吧?包括新修复的那些玩偶,也会更容易获得灵性?”
【它们还早……】
“是啊,还早。”沈乐苦笑一声:
“还有好多好多修复工作要做呢……”
帮人渡雷劫是插曲,文物修复才是日常。沈乐卷一卷袖子,再次一头扎进修复工作当中:
那个玩偶柜里,裂成两半的小瓷碗,终于清理干净了。沈乐揭开保鲜膜,蘸漆糊,在瓷碗两边涂好,紧紧对合,用绳子捆住;
张开灵眼细看,小瓷碗两边的气息,开始非常缓慢地,像岩浆、像沥青一样往中间流动。
凹下去,一点,往里流一点,再凹下去一点,再往里流一点……
接壤了!很好!
安静等待一段时间,等到里面的漆糊固化,小瓷碗的气息,应该也就融合完美,开始自由流动了!
沈乐放下心来,开始洗瓷壶,换硅藻土,来回倒腾。
直到细缝里的所有污渍都清洗干净,才用双氧水加氨水冲洗干净,用红星509粘接剂调和氧化铝粉,填补裂缝,打磨……
一轮一轮,一轮又一轮。不同型号的砂纸,由粗到细,在粘盘磨头上贴了撕,撕了贴,直到手指摸过去,和瓷壶边上同样光滑。
沈乐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耳朵里滋滋滋滋,仿佛还在不停萦绕的打磨声响,用硝化漆仿釉材料调和了颜料,开始给裂缝处涂釉。
一边调色,一边和瓷壶比对,对一下,调两笔,再对一下,再调两笔……
眼看调得一模一样了,往瓷壶裂缝上涂,涂一笔,发现不对,赶紧擦掉,重新调色。
“唉,我真是太难了……”
连续三遍调色失败,沈乐长长叹一口气,几乎要破罐子破摔,随便涂点儿差不多的颜色算了。
但是,调色差一点儿,瓷器上流过来的气息,就弱一点儿;调色接近一分,瓷器两边流过来的气息,循环就更顺畅一分。
没办法,为了百分之百的效果,肝吧!
沈乐只好停下工作,再回去翻课本,翻资料,翻论文。这一翻,许多学过就忘掉的知识,才纷纷回到脑子里:
哪怕是白瓷,肉眼观察到的颜色,也包含了底部的胎色、表层透光度较强的釉色,以及釉层中的气泡互相叠加,呈现出的颜色。
调色过程中,要掌握光线的反射、漫反射等光学基本原理,对事先调好的釉色,进行一定的调整,或者偏黄,或者偏蓝……
怪不得瓷器修复,涂釉是一项专门艺术!明明看着差不多了,涂上去一看,还是不一样!
沈乐涂了擦,擦了涂,来回折腾能有二三十次,才把釉色涂到满意。
所有擦洗干净、修复好的瓷盘瓷碗瓷壶瓷杯,整整齐齐,放回架子上面,独属于厨房的那个托盘里。
至此,所有瓷器修完,所有小摆设修完,所有非榫卯结构的小家具修完。
沈乐运动灵眼,细细查看。这些修复过的小摆设,按照片记录过的位置摆好,一层一层,放在和玩偶屋里对应的层数。
就这么一放,所有小摆设上的气息,自然而然共鸣起来,形成循环。
这循环一形成,它们的气息顿时开始层层高涨,回旋萦绕,自成旋涡。房间里,星星点点的微弱气息,被这旋涡搅动起来,纷纷向内涌入:
灵眼可见地,这些小家具,小摆设,气息变得越来越强。那把他第一个修好的,榫卯结构的微缩圈椅,甚至发出了淡淡的清光。
家具们当中,盈盈站着的小女孩玩偶,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用灵眼,也能看到她高举双手,轻轻舞动。
“真不错……”
沈乐微笑起来。他伸手摸摸小玩偶,又摸摸她身边,散发着微光的家具:
“真希望你们一直好好的……不要有烦恼,不要有痛苦,不要动不动就倒下去装死……”
扑通一声,小玩偶倒下。
下一刻,沈乐面前光影变幻,又被拉进一段记忆当中。
(本章完)
第115章 死亡之谜微型研究(求保底月票)(求订阅)
第115章 死亡之谜微型研究(求保底月票)(求订阅)
沈乐涉足的这一段记忆,比上一段,上上一段,都要明丽得多。
莹莹已经长大许多,从七八岁哀哀痛哭的小丫头,长成了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健美的少女。
她剪着短短的,整只耳朵都露出来的头发,在操场上尽情挥洒汗水:奔跑,跳跃,翻木墙,跳沙坑。
练擒拿格斗,练捕俘动作,一套又一套的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而操场上的课程结束之后,她又钻在图书馆里,拼命读书。法学,心理学,指纹学,法医学,统计学……
一本又一本,高高地、厚厚地堆起来。有简体横排,有繁体竖排,有英文,有俄文,有不知道什么文。
那些沈乐看一眼就晕眩的文字,她皱着眉头,翻着比拳头还厚的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看,一本一本地啃。
手边的笔记本换了一本又一本,每一本上,都有她大段大段的笔记,摘抄,图画。
三年时间,少女从一个刚刚入学,青春懵懂的新学员,成长为一个英姿飒爽的公安干警。但是,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她却遇到了麻烦:
“我要去刑警队!我要和犯罪分子做斗争!”
莹莹站在负责分配的老师面前,身躯轻轻颤抖,晒成小麦色的脸气到通红:
“我就是为了当刑警,才报我们学校的!如果我是警察,我……我……”
才说了几个字,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如果她是警察,如果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能成为警察,她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疼她爱她,为她做各种各样娃娃,做出那个漂亮玩偶屋的哥哥,是不是现在还活着,她会有漂亮的嫂子,有可爱的小侄子?
老师满眼为难。这个小姑娘,是烈士家属,是三个哥哥牺牲以后,家里的唯一后代。
这样的孩子,一贯是需要受到照顾的,怎么能分到最艰苦、最危险的刑警岗位去?
“陈海莹同学。”她努力平心静气地讲道理:
“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一个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人民公安,更应该服从组织的命令,到党和国家需要的地方去……”
“当刑警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莹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在努力争辩:
“难道我们不需要女刑警?前几天我还听说,现在基层女刑警特别少,特别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下去?!”
“陈海莹同学。你是我校培养出的优秀人才,很多方面的能力都非常难得。”老师继续苦口婆心:
“女警察,女刑警,很多人都能当,但是,你的岗位,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替代。”
“可是老师……”
“陈海莹同学。服从命令听指挥!”
“……是!”
莹莹就这样留校,成了一位教职员工。然而很快,小姑娘就遇到了新的烦恼:
“……你们怎么听不明白呢!”莹莹辅助的授课老师,讲《刑事侦察》的李老师,气得脑门上冒火:
“死者被家人发现坐在客厅椅子前地面上,头部受伤出血,地面有大量血迹。
客厅内物品没有破损、翻动、倒伏的异常现象,靠背上方 0.85米处的南墙上发现有两处很小的喷溅状血迹,方向为从下往上……”
他滔滔不绝,把案例当中勘察到的细节,全部说了一遍:
“……这种情况下,你们更倾向于是自杀还是他杀?为什么?”
莹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得聚精会神。她觉得李老师已经讲得很清楚,很明白,很透彻。
但是,这些抽调来短训两个月的干警,却都是一脸茫然:
“想不出来啊!老师,你说了这么多,我们记不住!”
莹莹看着都为李老师感到尴尬。李老师却还是非常耐心:
“这样,我重新说一遍。”她刷刷刷刷,在黑板上开始画房屋的平面图,一边画,一边讲。
窗口在哪里,桌子在哪里,椅子在哪里;人朝哪个方向倒伏的,血迹在什么地方发现;
从窗台上到旁边椅子上都有香灰,桌子到椅子之间的地面,有重叠的穿袜子的脚印,进来的也有,出去的也有……
“现在呢?”
一个课堂,二十来位干警,有五六个若有所思,剩下十几个,面对黑板上的大方框小方框、大圆圈小圆圈,还是一脸茫然。
特别是,血迹的高度,方向,这种立体的信息,莹莹在黑板上画的图,完全没有办法呈现……
她磕磕绊绊地上完了这堂课。下了课,她和李老师聊起来,那位中年干警就笑她:
“没事儿,这些干警,年龄都在四十岁往上,文化程度多半只有小学,初中就算很高了。这样在纸面上讲,人家确实很难懂啊!”
“那怎么办?碰到什么案子,直接把学员带到现场去?”
“那倒也不必。有文字,有记录。不行就画个图给他们看,再不行……案子查不出来,不是还有上级嘛!”
但是莹莹不服输。纸面上讲听不懂,那就给他们实例!莹莹扑在图书馆,研究了几天几夜,立刻打了份报告上去:
申请搭建模拟现场!
申请一个空房间,空教室,暂时不用的家具摆进去,找个人扮演尸体——
或者用竹竿、稻草扎一个假人,布置假的现场,供学生们练习勘察!
申请报告打了上去,很快被批准下来。管后勤的老师有些为难,还是尽可能给她提供了条件:
“小陈啊,桌子、椅子什么的,学校有的,你都可以借,好好还回来就行。红墨水什么的,你省着点用啊!”
家具,模拟尸体,假装鲜血的红颜料。陈海莹一样一样自己拖过来,一样一样努力布置,仔仔细细复原现场每一个环节。鲜血喷溅、低落、流淌的方向,现场的脚印,家具上的痕迹,房门,窗户,门锁……
模拟勘察大成功!
短训干警们表示:
“陈老师你这样一摆,我们就明白了嘛!我们看现场,就是这样看的!”
但是,教学成功了,莹莹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第一,是工作量大,每上一节现场勘察课,她至少要三个小时去预先布置;
第二,是物资消耗太多。家具之类虽然都是借的,但是红颜料,喷了红颜料的报纸,假人身上沾了红颜料的衣服……
这些全都是耗材,换个案例,就要重新弄一套。在那个匮乏的年代,这些物资,就给后勤老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第三,是案例没办法固定。换个案例就要重新安排,原先那个案例布置的场景,直接就消失掉了。
有什么法子,把这些场景固定下来就好了!
要讲哪个实例,就把学生带到那间屋子里去,让他们自己看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莹莹却也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学校里的房间有限,能腾一间屋子给她,已经是千难万难;
家具、物资也都有限,要把每个模拟案例室,都摆满了家具和假人,更加做不到。
搞来搞去,似乎只有每次上课,每次临时布置,是最经济的法子了?
莹莹愁眉苦脸地下班。回到家里,母亲看她吃不香、睡不着,魂不守舍的样子,大为心疼:
“莹莹啊,工作是工作,日子总还要过。你这个样子,别说我心疼、你爸也心疼,你哥哥在天上看到了,他也要心疼的!”
哥哥?
哥哥!
莹莹愣了一愣,猛然起身推开碗筷,奔到楼上。卧室里,一座又高又宽的橱柜安静立在墙边,被蓝布严严实实罩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莹莹一把掀开罩布,几乎贴到玻璃柜门上,去看里面的摆设:
床,沙发,桌子,吊灯,沙发上的男主人,床上的女主人。
梳妆台,小桌子,小椅子,穿着美丽小裙子的洋娃娃……
是这样!
就是这样!
我只要做一个个这样的小屋子,把家具,把人都摆进去,就能演示给学员们看了!
这么小的小屋子,我桌上就能摆两个呢!还不行的话,再多申请一个柜子,要讲什么案例,直接把小屋子拿出来!
“妈,妈!”她转身高喊:
“能不能找个人教我木工?”
木工是没有的,陈家的人脉,找不到现成的木工,来从头教她这样一个外行。
不过,她把想法报上去,教刑侦的李老师倒是很支持,特别请后勤部帮忙,给她介绍了一个人:
“陈海莹同志,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后勤科的李师傅。
学校里有什么家具门窗坏了,修修补补,都找他。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他说——”
木工师傅锯木头,刨木头,削木头。把木片粘成一件件家具,钉成一个个人偶。
自然不可能像哥哥做的那么精致,榫卯结构更是想也别想,但是胶水一粘,却也有个样子,能表示出这是桌子、这是椅子。
莹莹就想方设法,找案例,画图纸,找各种各样的小零碎,把这些东西拼装起来,做成她想要的案例示意:
用小木条夹着极细极细的碳条,做成娃娃手里拿着的铅笔;
把刨切成小小的细条,粘在胶泥做成的炉膛里面,假装是用来烧火的木柴;
寻找各种各样的布,给娃娃做衣服。要柔韧,要薄,但是当然不能透明。必须经得起褶皱,不能轻易松开,弄湿也不会撕破;
最难的是,用缝衣针一头缠上一点点,画出各种各样的血迹:
墙面贴纸上喷溅的血迹,电灯开关附近沾满墙壁的血手印,在地板贴纸上血淋淋的脚印……
莹莹感觉,这些东西做下来,她的手艺简直突飞猛进。而沈乐趴在她身边,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看瞎了!
而这些付出并不是没有效果的。时光荏苒,老一辈的教师退休,莹莹作为新一代的教师,走上了教学岗位。
然后,她凭借这批教学工具,成了学校里,最令学生印象深刻的老师:
上课的时候,每次端出来的模型屋,都和上次不一样。一群学生围在模型旁边,观察,画草图,做笔记,讨论:
“我觉得像是自杀。”
“不不不,我觉得应该是他杀。你看,血喷在死者后面,高处——如果是自杀,血不可能喷到那个地方!”
“如果是我,我会格外注意房子外面,有没有不一样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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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6章 我以后要直接修妖怪了吗?(求订阅)(求保底月票)
第116章 我以后要直接修妖怪了吗?(求订阅)(求保底月票)
沈乐微笑着从记忆中醒来。
择一事,终一生,陈海莹女士,记忆中的小姑娘、年轻警察、年轻警校老师,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她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制作模型上。查资料,寻找材料,寻找工具,一点点改进制作方法;
寻找各种各样的案例,想方设法,厚着脸皮蹭去现场,或者托关系求案卷,寻找值得分享的案子;
最难的是,给人偶套上衣服,套上皮革做的肢体,里面灌上沙粒,,米粒,然后在皮革上面,一点点画出各种各样的尸斑……
她做的模型越来越精致,每一扇柜门都能打开,每一个瓶子的瓶塞都能拔出,厨房里甚至有个石磨,能够轻轻转动。
而刑侦专业的学生们,也开始从这些模型,建立对勘察现场的第一印象:
这个现场,可能发生了什么?
应该从哪里走进去?
需要怎样保护现场,哪些地方,需要重点勘察,重点取证?
她制作的模型越来越多,直到学校里的教案室里,放了整整一架子的微型房屋;
而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会被带到这些微型房屋前,判断里面出了什么案子,当时又是用什么法子破案……
“谢谢你。”沈乐微笑着,轻轻对记忆里的年轻姑娘说,也对远在滨海,已经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太太说:
“谢谢你,谢谢你的付出,让这些学生接触刑侦的第一步,要直观很多,鲜活很多……”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些玩偶,会常常表演各种死亡吗?
因为它们当中很大一部分,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演示各种各样的死亡,让学生们有直观的感受——
而不用通过文字,数字,照片,草图,艰难地构建想象。这让他们学习的第一步,要好走很多了!
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尽快把这个玩偶柜修好,然后送到老太太面前,让她至少看一眼。
看一眼重新变得鲜亮的玩偶柜,看一眼她毕生的心血,以及她兄长给过她的深深关爱。
如果,如果到时候玩偶柜能活过来,能够知道收敛自己的力量,能够不伤到老太太一点,那就更好了!
说干就干。沈乐卷起袖子,开始下一步的修复工作。
楼梯部件,电梯部件,这些金属件相对简单,只要完成除锈、防锈、润滑,就能重新安回去;
最麻烦的,是玩偶柜的漆皮!
沈乐努力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把自己用来练手的漆皮全部从软化剂里捞了出来。
一片一片擦掉软化剂,放在两块有机玻璃平板当中压平,再用镊子夹着,一片片贴回练手的老木头桌子上。
每一片漆皮的形状都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要贴到桌子上满满当当不露木胎,就得把每一片漆皮,都准确地贴回原位。
这份工作,感觉就像在玩拼图,而且是玩一块随机划烂的拼图一样,分外刺激——
当然,沈乐倒也不用拼得那么用力。
他一手用镊子夹住漆皮,一手持注射器,往漆皮底下注射小小一滴鱼鳔胶,然后用脱脂擦掉多余的胶。
注射一滴,贴一片,注射一滴,贴一片。贴好巴掌大的一片以后,用载玻片和沙包,轻轻压平漆皮,等待鱼鳔胶干透:
漆皮贴合平整,无起翘,无空鼓,完美!
这种软化剂,这个方案,可以用来修复玩偶柜的漆皮,效果不错,不用另外尝试方案了!
沈乐重新配了一水槽软化剂,把玩偶柜上掉落的漆皮,全都扔进去泡上,贴上时间标签。
这漆皮需要泡九天,九天时间,正好腾出手来,修复那个电梯,楼梯,所有五金件,以及玩偶身上的织物。
沈乐把五金件一股脑儿扔进除锈液,让它们慢慢浸泡,拿起玩偶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看。看一件,叹一口气:
“好想直接扔洗衣机啊!”
然而扔洗衣机是不可能的。玩偶们身上的衣服,最古老的,已经走过了将近八十年的历史,丝缎极其脆弱,连光泽都变得黯淡;
哪怕最新一批衣服,制作时间,也在二十多年前。
这么旧的面料,直接扔洗衣机,粗暴水洗,巨大的力量,会直接把面料绞成一团碎渣!
幸好这些衣服没穿在人身上,更没人穿着满地打滚。这上面,最多的是灰尘,长期放置,难免落下的浮灰;
那些用来演示各种死亡的玩偶,难免被拿进拿出,身上的衣服沾染了一些汗渍;
此外,还有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黑斑……
沈乐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半天,再运起灵眼,感受那黑斑上的气息。确认良久,惨叫一声:
“……怎么还发霉了啊!”
得,发霉了,还要进行防霉处理。沈乐搜索了自己全部的资源,无果,只好给顾玉林打电话: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借到,或者让我过去借用一下,一台环氧乙烷灭菌设备?只要24小时就行!”
这东西,使用范围挺广,各种医疗器械,药品,许多熟食,以及很多不能耐受高温、高湿的物品灭菌,都能用得上。
但是,环氧乙烷气体易燃易爆,对人体有一定毒性,运输、储藏、使用都有极大限制。
以前在学校里,倒有这种专门消毒柜,去实验室申请排队就可以。现在沈乐身为个人,根本没法买,买了消毒柜,也买不到环氧乙烷……
没说的,果断打给特殊事务部门。挂靠编外人员,就是这时候派用场的!
顾玉林为那头猪妖连续忙了好几天,正忙得一脑门子官司,看到沈乐的信息跳起,顿时一个激灵。
这位大佬又怎么了?
催猪妖的报酬?
别啊!还在查它的身份,悬赏什么的还没开始呢!
再一看,是要灭菌设备,脑子又是一晕。这位大佬要的东西,实在太跳脱了,我永远跟不上他的思路啊!
“你又要干什么了?!想自己做口罩吗?口罩这种东西,买就行了啊!”“你就说能不能找到吧!”
最后,苦命的、权限很高的、能沟通各个部门的特殊事务部成员,还是帮沈乐借到了一台环氧乙烷设备:
“就在镇上,你去宝安路78号,他们那边有一台可以借用。今天过去,正好有空,你直接找秦医生就行!”
咦?
这么近?
是医院?还是诊所?
“行,我马上过来!”
沈乐抱着一袋衣物飞奔而去,赶向顾玉林给的地址。距离不远,就在镇子另外一头,共享单车骑过去甚至用不了半个小时。
沈乐骑着车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走着走着,就听到猫叫狗吠,闹成一团。
再靠近一点,一股消毒水混合狗屎猫尿的异样味道,扑面而来:
我走错了吗?
我是不是走错了?还是顾玉林给错地址了?
沈乐后退五六步,看看门牌上的“宝安路78号”字样,再看看上面硕大的“安安宠物医院”招牌,一时陷入了自我怀疑。
幸好这时候,已经有个护士开门出来,向他招手:
“沈先生吗?我们老板让我接您进来!”
沈乐茫然地跟她进去。走过一排猫笼、狗笼,走过玻璃隔断的宠物美容区域,手术室的移门正好无声无息滑开。
一个身穿墨绿色洗手服的医生甩着两只手走出手术室,一眼看到沈乐,立刻微笑起来:
“沈先生?这么快就过来啦?顾先生跟我说了,没问题,跟我来!”
沈乐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疯狂报警。他一边快速运功,睁开灵眼,一边对医生笑道:
“秦医生?你们这里也有消毒设备?”
“很奇怪吗?宠物医院也是医院,给器械消毒的需求,我们也有啊!”
一问一答之间,沈乐已经运起了灵眼,视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灵眼中,医生身上,笼罩一层浓厚的青气,和大樟树身上有点像,却又并不相似;
而青气下面,明亮的脉络勾勒出来的,竟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鸟的形状!
等等,这医院是给什么动物看病的?
我在哪里?
“你看出来了?”
秦医生脸色坦然,引着他往前走,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意思:
“唉,我们这些家伙苦啊,看个病都不容易。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照个x光,抽个血,随便怎样都能露馅。
我弄了这个宠物医院,也是让亲戚朋友们,有个能放心看病的地方——”
他口吻放松,气息柔顺平和,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味道。沈乐也渐渐放松下来:
“那你真是辛苦了。嗯,我来给东西消毒,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不会不会!”秦医生非常肯定地回答。他停住脚步,手往后一挥:
“到我们这里来做手术的猫猫狗狗,一天也没有一只。
绝育什么的小手术我们不做,做的都是内窥镜,骨折,换关节,心脏手术这些,别人家做不了的,消毒压力不大!”
那是,反正你们也不靠绝育赚钱。沈乐默默腹诽:
看来您应该是一只妖怪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日常靠给妖怪看病赚钱。
这些给普通宠物做手术的事儿,估计一是拿来练手,二是当门面吧?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到了消毒间。沈乐拿出架子,一件一件往上平铺那些小衣物,同时不忘叮嘱:
“这个要用10%环氧乙烷,加90%二氧化碳,充分混合。正常室温就行,保持24小时,等环氧乙烷指示片从红色变成蓝色,就消毒好了……”
他一边说,秦医生一边操作消毒柜,调整参数。干活的同时,一眼一眼望沈乐摊开的衣物上瞟,“嗯嗯”答应:
“你这个我们可治不了,要你来。——哎,这样说起来,有老伙计生病了,要找你修,你能帮忙吗?”
沈乐倏然回头。
老伙计?
什么老伙计?
“比如?”
他平举双手,做了个一手按压、一手弹拨的手势。秦医生顿时笑了起来:
“你说瑶瑶?那事儿你也听说了?哈哈哈哈,传得还挺广……瑶瑶不用修,不过,嗯,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乐默然。所以,我的业务范围,是要扩展了吗?
现在是修那些开始有怪异,但是还没成精的小家伙,以后,要修那些已经成精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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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7章 老太太病重,沈先生,请抓紧时间吧!(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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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有谁需要修吗……”
沈乐僵硬微笑。器物什么的,已经成精了,难道不会用妖气滋润自己吗?
就像他的小木偶,小墨斗,从来也不需要修理,连那一匣子锯子刨子、凿子锤子,小墨斗也没来喊他修过。
比他们更强的那些器物妖怪,要修?
不至于吧?
“确实需要啊!”
秦医生点头点得理所当然:
“成妖了谁不想到处走走啊。爬爬山,走走路,万一和人打个架,或者有些本体脆弱的,成妖的时候干脆就是破的——”
比如瓷器啥的,破成一片一片,他见过好几个了!
“那他们……”
找不到人修?沈乐话到口边,默默吞了回去。特别事务部门仓库里,堆着那么多沾染妖气的文物,这都找不到人修,器物妖凭什么能找到人修?
凭它们有钱吗?
“他们放心我?”
“肯定不放心啊——不过比别人放心。”秦医生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从老板娘那里听说过你,和她们一直交往很愉快,也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如果这些小家伙修好——”
他指了指被沈乐整理好,送进消毒柜的衣物:
“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再说吧,再说吧。”沈乐打着哈哈。
修妖怪什么的,暂时还是算了,他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它们,不确定新来的器物妖闹起来,他能不能制得住。
再说了,他现在手上一堆的活儿,仓库里还堆着三件文物,等着修复赚钱呢!
沈乐耐心等了一天,接回消毒完成,杀灭霉菌的衣物,一门心思投入清洁除尘工作。
他把接回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塑料纱网上,纱网下面垫了吸水布,平放在玻璃板上;
然后用软毛笔蘸了娃哈哈纯净水,轻轻在衣服上揉刷,让洗液渗入,再用35度的温水刷洗。
蘸的水不能多,水多了,大量淋在织物上,会伤到织物;
也不能少,少了,毛笔揉在织物上,过于艰涩,毛笔和织物直接摩擦,少了润滑,也会伤到织物。
沈乐靠着本科修复织物练手的那一点点经验,将毛笔蘸水,轻轻甩动。甩一下,再甩一下——
嗯,毛笔上饱含水分,提起来之后不会立即滴水,稍等一等,会有水珠凝聚下滴,完美!
这样的毛笔才能落到织物上,一小块一小块洗,边洗边移动位置。时不时抬起纱网,换一块吸水布,直到没有泡沫为止。
一件小小的衣服清洁完,沈乐站起来扭扭脖子,动动肩膀,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就僵住了。
再一扭头,旁边零零散散,上衣,裤子,半身裙,连衣裙,还摊着好几十件……
“我要是会法术就好了……来一个清洁术,这些灰尘啥的,全都干干净净……这铜片为啥不给点法术啊……”
铜片寂寂无声。沈乐把它拎出来捏了两捏,甩了两甩,也只好放回去,继续干活。
铺纱网,垫布,拿来待清洁的衣服,刚要蘸笔,手上忽然一顿:
等等!
法术什么的,我说不定真有办法!
他飞奔到墙角,抄起一堆抹布。翻了翻,抽出一块干净的,在地上擦了擦,又翻过来用力擦了擦。
确定两边全都是灰尘,甚至织物空隙当中也染上了灰尘,他把那块抹布架在塑料丝网上,扬声喊:
“小油灯!”
【为什么不喊我名字啊……】
灯光闪了闪,黯淡下去。也不知道小油灯平时在哪里玩儿,反正有电灯、有电器、有电线的地方,沈乐随便一喊,都能喊出它来。
只不过,今天的小油灯,显得不太开心:
【他们都有名字!小木偶叫小伶,小墨斗就郑墨,就我没有名字,每次叫我,都是小油灯、小油灯地喊!】
沈乐大汗。小油灯,我们要讲道理啊!
刚到家的时候,我问过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想叫什么名字的!是你自己不想要!
怎么,今天想要了,跑来跟我吵吵,说他们都有名字就你没有了?
【我要名字!我也要名字嘛!!!】
工作台前的日光灯闪得让人眼缭乱。沈乐只好举起双手,努力安抚:
“好,好,名字就名字。你想取什么名字?你的前主人,有没有给你取过名字?”
和小油灯讲道理是没必要的。小家伙先前灵智蒙昧,被他修好以后才聪明一点,最多最多,相当于几岁的小孩子。
话说,它今天忽然吵着闹着要名字了,难道是吸收了雷劫的力量,心智进一步成长了?
沈乐不知道答案,也无从比对——除非下一位牡丹妖来这里渡劫,小油灯再吃一口雷劫力量,能变得更聪明一点。
但是现在,他就只有好声好气,和小油灯商量:
“你前主人姓什么?你要不要跟他姓?”
日光灯的闪烁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黯淡下去,像是问题太多,把小油灯一下子问懵了。它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
【我不知道……我就要一个名字……前主人……不知道……姓是什么?】
行吧,指望小油灯自己想名字,是没有可能了。沈乐试探地询问:
“那我给你起名字好不好?你觉得哪个名字更好听?灯灯?阿灯?小明?小亮?”【都不好听!都不好听!】
日光灯一下子飞闪起来,闪出了每秒钟20次的惊人频率。沈乐不得不紧闭双眼,举手挡住眼皮。他仔细想了想,耐心道:
“这样吧……你是一盏油灯,又能控制各种各样的电灯,所以,名字里有个‘灯’字。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记忆,是你的第一位主人,在灯下读《新青年》。
所以,两者各取一个字,叫你‘青灯’好不好?我记得,有个很强的妖怪叫青行灯,你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青灯、青灯……】
小油灯把这个新名字喃喃念了几遍,忽然欢快起来。一团鹅蛋大的银光,从日光灯上跳出,分裂成几十上百枚银珠,满空飞舞:
【我叫青灯!我叫青灯!我有名字啦!!!】
银珠远远飞出,噼啪炸响。一会儿,西侧小墨斗的工作间,东边大樟树阿绿的院子里,都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
【我叫青灯!记住了,以后叫我青灯啊!】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他任凭小油灯飞舞庆祝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叫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商量:
“青灯啊,你来看看这块布。我记得,你能掌控静电的,对吧?你试试看,能不能用静电,把这块布上的灰尘吸出来?”
【我试试啊……】
一颗银珠飞出,飘飘悠悠,落向抹布。距离抹布还有10厘米左右,忽然又分出无数银芒。
银芒越来越细,终于消失不见,而抹布开始轻轻弹动起来。上面飞起一片蒙蒙的灰雾,由少而多,由疏而密:
有用!
真的有用!
用静电吸附灰尘,把它们从织物表面、缝隙中转移,真的有用!
沈乐举起吸尘器,大力猛吸,把灰雾吸走。如此反复两三次,抹布上光洁如新,两侧刻意揉上去的灰尘,全都消失不见。
沈乐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抹布的经纬线,并没有受到暴力拉拽的影响,也没有电流灼烧的焦黑痕迹。
他再用窗帘,窗纱,布衬衫,各种布料尝试,青灯发挥稳定,效率极高:
“干得漂亮!青灯,来,你给这件衣服除一下尘……”
银光化作电丝,电丝化作电雾,蒙蒙而下。沈乐全神贯注,用灵眼查看:
“很好,很有用!”
电雾掠过,布料上些微气息没有被烧灼消失,反而有种格外明朗、格外高涨的味道。
也许是尘尽光生,气息流转越发通透;也可能是静电中带着雷劫的生发之力,额外启迪了它们的力量。
总而言之,青灯的除尘工作,非但不会伤害到这些布料,反而对它有好处!
甚好,这批衣服,就交给小油灯除尘了,也省得他一件一件刷,一件一件晾干,还要单独弄个通风的房间去晾!
沈乐腾出手来,一件一件,完成五金件的除锈、缓蚀、保护工作,尝试装配,确定它运行良好。
栏杆,电梯厢,作为动力和定时装置的钟表。一样一样装回去,确定钟表开始走动,电梯厢能跟着上上下下……
九天时间一晃而过,沈乐把玩偶柜上的漆皮全部捞出来,擦干软化剂,在有机玻璃当中夹持平整。
他摩拳擦掌,正要开始最后一道工序,回贴玩偶柜的漆皮,忽然接到顾玉林的电话:
“沈先生,那个玩偶柜,您修得怎么样了?”
“怎么了?”
沈乐心脏一拎。他已经放下其他所有文物,加班加点,全心全意修复这一件了,奈何文物修复需要的时间就——是这么长。
现在看来,再过半个月能够修完,就是上上大吉……
“老太太不太好了?——阿尔茨海默症,发展这么迅速吗?还是……”
上次见面,老太太偶尔清醒,大半时候糊涂,还能与人交流交流。
这一两个月下来,病情是不是突然进展了,才想到问这个玩偶柜的事儿?
按说不能啊,阿尔茨海默症,病程进展还是相当慢的,总要几十年时间慢悠悠发展。
现在忽然找他,难道是老太太出了别的意外了?
“情况不太好。”电话那头,顾玉林声音凝重:
“老太太查出来肠道肿瘤。现在医生的观点是,倾向于尽快手术。”
沈乐倒抽一口冷气。八十多岁的老年人,做肿瘤手术……
这个年龄的老人,且不说手术之后的康复问题。年高体弱,多半有各种基础疾病,很可能挺不过麻醉这一关,下不了手术台……
“什么时候做?”
他急声问。顾玉林声音黯淡:
“老太太有基础疾病,目前正在完善检查,住院调整血压和血。医生说,看调整效果,大概三到七天内做手术。我们是想——”
想要让老太太,在上手术台之前,先看一眼心爱的玩偶柜,尽量少一点遗憾,是吗?
“我知道了。”沈乐深深吸了口气。他把后面的工序在心底理了一遍,声音一下子坚定起来:
“我赶赶工,尽量在两天内完成!”
——小伶,郑墨,青灯,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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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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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生死时速,为了一位老人的心愿(求订阅)
第118章 生死时速,为了一位老人的心愿(求订阅)
沈乐一声令下,三个小家伙齐齐杀到战场。
小木偶挥出丝线,一摇一荡,在工作台右边桌角轻轻落地;
小墨斗飞出铅坠,夺的一声扎进工作室大门,再飕飕收紧线轮,把自己拽过来,在工作台左边桌角占了一个空位;
至于小油灯,它根本不用赶路,直接浮起一团银光,飘飘荡荡,悬浮在沈乐头顶,上下跳动:
【干什么?要我干什么?你说,我做!】
“郑墨,你会熬鱼鳔胶吗?”
沈乐首先点了小墨斗的名字。墨斗昂起铅坠,丝线嗡嗡一动,满是信心:
【简单!交给我!】
“好,这是鱼鳔胶,这是水浴锅,我设定好了时间,你看着。”沈乐交下了第一个重责大任:
“熬好了,如果我没空过来,记得叫我。这件事非常重要,鱼鳔胶熬不好,后面的工作都完了!”
【放心!】
小墨斗嗡嗡两声,严肃认真地去干活了。立刻,小油灯拼命嗡嗡起来:
【我呢!我呢!】
“你有很重要的工作,青灯。”沈乐赶紧安抚它:
“看到这些漆皮了没有?你用静电,把它们一张一张地吸附起来,让它们悬在空中。
然后,把它们浮到柜子上,尽量让每一片都浮到原来的地方,能做到吗?”
【有点难……我试试看……】
小油灯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闪着,银色光珠一分为十,十分为百,瞬间分成几百颗,飘飘悠悠,占满了整个工作室。
那场景,就像看到无数叔丁基锂火球,在工厂里上上下下飘动,分分钟就要轰的一声爆炸。
沈乐看得冷汗直流,感觉自己随便一伸手,都会被电个好歹。他咽一口唾沫,努力道:
“不急,咱们慢慢来。这样,我想个法子——”
他找来几张巨大的硫酸纸,覆盖在柜子上,用铅笔勾勒出漆皮缺损的部分。往旁边一铺,指给小油灯看:
“青灯,你先把所有的漆皮,一块一块,拼在纸上勾出来的地方。拼好了,我们再往柜子上贴啊——拜托你啦!”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干活去了。银色光珠往下一落,就看见漆皮飞起,一片,一片,十片百片。
须臾,大片大片的漆皮,像一群黑蚊子似的,嗡的一声涌到了硫酸纸上方。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沈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这是个细活儿,小油灯能在24小时内完成,他就非常感动了。
而现在,他有其他任务,更重要的任务:
沈乐拿了个蒸汽熨斗,对准柜子上干裂、翘起,却没有掉下来的漆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熨。
熨一点,压一下,熨一点,压一下。
回软过程中,要对漆皮进行多次轻触,确定它回软到可以弯曲、不会引起断裂的程度,才能往回粘。
不然,强行粘贴,是要把漆皮掰断,引发更大的麻烦的!
小伶趴在柜子顶上,伸出十七八根丝线,按着有机玻璃板,帮他压住熨过的漆皮:
软化,压平,然后才能一点一点贴回去。
幸好师姐教了他用蒸汽熨斗软化漆皮,否则,这么大一只柜子,他一片一片用有机溶剂浸润,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沈乐上凳子、下凳子、站起、蹲下,忙了一身大汗。这边还没忙完,那边,郑墨已经喊了起来:
【熬好了!熬好了!!!】
沈乐飞奔过去,用注射器吸了一针鱼鳔胶,再飞奔回来。
一手注射器,一手脱脂球,把鱼鳔胶注射到漆皮和木胎之间,用脱脂球压平、擦干多余胶水。然后,交待小木偶:
“压好!”
小伶分出一根丝线,缠住有机玻璃板,按住漆皮。沈乐向她道了一声谢,再接再厉,挪动一下针头,继续对付下一片……
一米八高的玩偶柜,后背不算,前面的玻璃也不算,两侧加上正面下方的两扇柜门,就有至少两平方米的漆皮。
这里面,绝大部分漆皮还算稳固,卷曲翘起的部分,大概能有0.2平方米。
问题是,0.2平方米,就是2000平方厘米。每平方厘米有一片卷曲翘起的漆皮,沈乐就要注射、擦干、压平2000次……
一次抬手、放手,沈乐觉得还行;
十次抬手、放手,沈乐觉得自己真的很棒;
一百次抬手、放手,沈乐感觉有点头晕目眩,不单两条胳膊,连肩颈都承受了莫大压力,似乎快要报废了;
贴完左侧,转到右侧去贴的时候,沈乐双臂一举,就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直响,脑供血都开始不足了。
“小伶,帮我按一下漆皮,我去打个坐。”他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声,一头扎回卧室。运功九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开干!
【今天不睡觉了吗?】
小油灯殷勤地询问。他负责全家的电灯、电器,沈乐关灯睡觉,都不用自己动手,吩咐一声,小家伙就兴兴头头、自动自觉地干活。
可今天等来等去,感觉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沈乐明明哈欠连天,还在努力奋斗——
“不睡了!”沈乐恶狠狠地回答:
“今天连轴转!今天,明天,两天时间,一定要把柜子修复完毕!”反正他年轻,偶尔通宵一次,算不了什么!
想当年,他考研考到最后一门,前一天晚上,还通宵看完了《在异界开医院没有那么难吧》,一本五百多万字的精品小说!
他奋力挑灯夜战。干到十二点,沈乐反而不困了,精神抖擞,眼睛亮得快要能放出光来;
干到半夜三点,所有卷曲、翘起的漆皮,全部粘附完毕。小伶化身多爪触手怪,趴在玩偶柜上方,丝线几乎裹起了整个柜子;
干到早上六点,沈乐在青灯的帮助下,完成了所有掉落漆皮的拼图工作,开始一块一块,往玩偶柜上回贴。
这孩子玩了一夜拼图,居然真的把掉落下来的漆皮,大致拼回了原位!
然后,小油灯把所有碎裂掉落的漆皮,悬浮起来,虚虚地悬在柜子旁边,用静电和木胎暂时“贴合”;
而沈乐,就不用定位,不用一片一片从托盘上捡起漆皮,只用一手注射器,一手脱脂球,继续逐片逐片地往柜子上粘。
“青灯,你真是帮大忙了。”沈乐由衷地感谢小油灯,赞美小油灯:
“没有你这一手,我要把漆皮贴回去,至少要多两倍,不,三倍的时间!”
房间里,所有的日光灯忽闪忽闪,瞬间变出了五颜六色。
【我最厉害!我最厉害!】
“嗯,你最厉害了。”沈乐笑着摸摸油灯本体,继续干活。
房间角落里,小墨斗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也很厉害的嘛!】
糟糕,还会争宠了。家里养复数个孩子就是这点麻烦,一碗水要端平才行……
问题是,一个苹果可以切两半,给老大一半,给老二一半;
一个小木偶、一个小墨斗和一盏小油灯,请问一碗水要怎么端平?
它们需要的资源都不一样!
沈乐无奈。他只好过去看看小墨斗的工作,哄哄它:
“嗯,你也很厉害的呀,这鱼鳔胶如果不是你看着,熬不到这么完美,我今天就干不了活了啊!”
【可我帮不上太多忙。】小墨斗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沈乐忙了整整一个晚上,小木偶、小油灯都在全力干活,忙得根本分不了神,已经一晚上没和它说话了。
只有它一个,无所事事地蹲在一边,除了看着鱼鳔胶,熬好了喊一声,就没有什么事儿……
“那……你再帮我一个忙?”
沈乐过去摸摸它:
“你看,这些小玩偶,它们的衣服都清理干净了。你有没有办法,给它们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回去?”
衣服已经一套一套,每一套对应一个玩偶,摆得整整齐齐,不怕穿错。
但是,要让沈乐自己动手去穿,估计,一两个小时就飕飕地不见了。这时候,节省一个小时,就好一个小时!
【交给我!】
小墨斗高兴了。墨线嗡嗡震动一下,嗖地飞到隔壁房间,卷回来一把凿刀,再卷回来一把凿刀。
然后,圆规,尺子,各种小工具,纷纷飞来:
【不就是穿衣服嘛!交给我!】
这些小工具配合默契,扶玩偶的扶玩偶,拿衣服的拿衣服,扯住衣服给小玩偶穿的,负责扯领口,扯袖口,抚平衣襟。
沈乐旁观片刻,确定凿刀们的动作相当轻柔,不会把衣服扯破、扯裂、扯变形,就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继续贴!
掉落地面的漆皮,比仅仅卷曲、翘起,然而还停留在柜子表面的漆皮,更加细碎。
也就是说,木胎露出来,需要粘附漆皮的面积虽然小了,工作量可一点儿也不少。而且,格外琐碎,对工作量的要求,还更高了……
做个对比,沈乐之前那一轮,每次注射胶水,大概要挤出米粒大的一点点。
而这一轮,每次注射的胶水只有芝麻大,感觉还没推动注射器,就已经要停手了……
干到上午九点,沈乐不得不停下手,再次打坐调息,恢复精神。然而这一次,打坐的效果,就比上次差得多了:
脑门嗡嗡作响,心口扑扑乱跳,好半天都沉静不下来。费了比往常多三五倍的工夫才进入定境,内功只转了三个圈子,就有点难以为继:
感觉,是昨天到今天,运功次数太频繁,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吃雷灵羊肉都补不上消耗?
沈乐狠狠心,摸了个老板娘给的药丸子,一口吞下。药丸化为一股热流,从胃部落入小腹,再涌入全身经脉,沈乐终于觉得整个人好了一些:
这一波,他的损失可太大了!一共就三枚丹药,帮葛巾渡劫用掉一枚,现在用掉一枚。
这要是还有什么消耗巨大的事儿,可就只剩一枚丹药,镇压场面了!
但是,想到那位几十年如一日,在灯下制作各种各样模型,为学生们提供教具的老太太,沈乐又觉得,这样的消耗完全值得。
运功九遍,他感觉自己精神恢复,赶紧爬起来干活。
现在已经第二天的上午十点了,老太太第三天就可能上手术台,他必须在一天之内,确切说,是8个小时之内,把所有的漆皮贴完!
算上最后修饰、组装、运输的时间,只有八小时内完工,才能确保老太太在做手术之前,能看到她牵挂的玩偶柜!
沈乐,加把劲,你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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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只要不写打打杀杀,你们就不喜欢我了,订阅就直线下跌,猫咪好伤心……
(本章完)
第119章 玩偶柜,你到底有几个脑袋?!(求订阅)
第119章 玩偶柜,你到底有几个脑袋?!(求订阅)
沈乐聚精会神,埋头苦干。就连三餐,都是老板娘派人送到大宅,直接送进工作室——
小伶化身触手怪,忙得不可开交,完全腾不出手去拿饭了……
如此从早上九点干到下午六点,谢天谢地,终于贴完了最后一块漆皮。
沈乐退后几步,上上下下打量,漆皮贴服平整,没有空鼓、起翘、卷曲的地方;
再用灵眼观看,整个柜子上上下下,气息融为一体,流淌顺畅,包括那些新贴上去的漆皮,也没有疏离在外的意思。
很好,完美!
他一头倒了下去:
“郑墨……旁边那些五金件,包括楼梯、栏杆、电梯什么的,麻烦你装上去……”
“小伶……里面的所有家具,玩偶,我都一盘一盘装好了,你把它摆进格子里去……你会摆吧……”
“青灯……关灯,我睡一下,你们忙完了叫我……对了,关了灯你们也能干活的是吧?”
【没问题!交给我们!】
三个小家伙一起回答。沈乐吁了口气,放心地合上眼睛:
嗯,这些工作,全部做完,估计得一两个小时。他正好打个盹,回头顾玉林他们上门搬东西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狼狈……
然而之前累过了头,精神又亢奋到了极点,明明躺到行军床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耳朵边上,只听见吱嘎吱嘎,拧螺丝的声音,啪嗒啪嗒,东西摆进柜子的声音。
电灯是关了,眼皮下面,却仿佛有银白色的光团在轻轻闪耀。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不睡了!起来干活!”
沈乐愤愤然跳了起来。啪啪啪,多角度、全方位地拍了一套照片,直接传给顾玉林:
“修好了!”
不到十秒钟,消息就回了过来。一条接着一条,每条只有短短几个字,显然微信另外一头,顾玉林已经激动得不行了:
“修好了”
“这么快”
“你等着”
“我来拖”
沈乐算了一下时间,估计联系拖车、联系押运的人,至少需要半小时到一小时。
最重要的是,玩偶柜身上的气息,很大概率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对年迈、生病、虚弱的人,影响更大。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封住它的气息,或者让它收敛一下,不要伤人?
沈乐伸手抚摸了一下柜门。五金件装配完整,楼梯装好,家具和玩偶全部到位之后,这个玩偶柜,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生变化:
它的气息更强了,由外而内,不断循环。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开始贪婪吞吸周围的气息,不断振动,不断提升——
沈乐很能理解这种变化。如果说玩偶柜,原来只是个空架子,现在,就像是里面装填了五脏六腑,外面矫正了筋骨,修复了皮肤。
完整了,复原了,它变得更强,那是理所当然的嘛!
“喂……”
沈乐轻轻吸口气,手掌贴住柜门,感觉玩偶柜灵性的轻轻震动。
他运用掌中热流,不断替玩偶柜梳理气息,打通一个个堵点,一个个气息流动不畅的部位。
双方互动着,共鸣着,灵眼当中,玩偶柜的气息越来越强。
终于,沈乐胸口的铜片一声鸣响,一股热流从他胸口冲到手掌,在玩偶柜里转了一大圈,又原路返回铜片当中:
那一瞬间,沈乐的脑袋,都跟着嗡了一下。
他僵立原地,几乎不能动弹,看着玩偶柜的柜门自动打开,把他推出去一段,柜子里的玩偶们欢快地跳起了舞:
年轻男女手拉着手,进三步、退三步、转个圈、再向前迈步;
小女童就地转了三个圈子,搭住隔断,翻身跳到隔壁房间。冲进年轻男女当中,一手拉一个,笑着仰头;
厨房里的胖大婶“当当”敲着大铁锅,一下一下,像是给楼上的年轻男女伴奏;
老太太膝盖上的白猫纵身跳起,一把将窗帘拽了下来……
沈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敲敲柜门,轻咳一声,倏然间,玩偶柜里的所有玩偶同时扭过头来,眼珠子幽幽地盯着他看……
沈乐:“……”
有一说一,这个场景,属实有点恐怖……
“你好?”他试探着打招呼。玩偶们盯着他看,不言,不动,身上的气息起起伏伏,一浪一浪。
沈乐盯着它们,满脸为难,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沟通起。
小木偶能说话,小墨斗能说话,小油灯还没完全修好,就可以清晰无误地表达意思。
但是这个玩偶柜……你想要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你派个代表出来说话啊!
那么多玩偶呢!一个会讲话的也没有?
玩偶柜默默无言。好半天,就在沈乐以为这次修复失败,玩偶柜不会产生灵智的时候,眼前忽然爆起一道亮光:
【我要去看主人!】
【我要去看看她!】
【她只有我了,我也只有她了,我只有她了……他们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激动的,混乱的,嘈杂的心声,在沈乐脑海里横冲直撞。沈乐发出一声闷哼,几乎伸手按住太阳穴:
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他们都不要你了,谁们啊?谁这么对你?
你们倒是推出一个代表啊,这么多玩偶,你们不要七嘴八舌说话啊!!!
然而沈乐等来等去,脑袋都快要吵炸了,一直等不到哪个玩偶出来交流。没办法,他只好拎出铜片,合在掌心,轻轻按到柜子侧面:
“打个商量好不好?你收敛一下,尽可能收束气息,不要把它扩散到柜子外面……
回头我带你去见你的主人,她年纪大了,很衰弱了,她禁不起你气息的冲撞……”
玩偶柜不理不睬,拼命嚷嚷。沈乐叹了口气,拍拍它的侧面,再拍拍玻璃柜门:
“你自己管不住自己,我可找人来封印你了啊!就那边的小墨斗,它的墨线,封印力量超强的,绝对能把你封印到动都不能动!
——郑墨,郑墨过来一下!”
刚喊完,沈乐的视野里,便掠过了一道幽幽的亮光。下一刻,眼前光影明灭,他又被拖入了一段记忆:
校园,还是上次记忆中的校园。但是,校园的面积扩大了许多,灰黑色的渣土操场,变成了深红色的塑胶跑道;
简单的沙坑、木墙,变成了壕沟、高墙矮墙、低桩网低拉网、木桩、桥柱、高板跳台、孔洞组成的标准障碍训练场;
一块块用来练格斗摔跤的海绵软垫,变成了格式假人、沙袋、木桩组成,专门用来训练控反技巧的场地……
连教学楼也变了。水泥地面,墙上半截绿漆半截涂白,看上去庄重冷肃的楼道,变成了明亮轻快的现代装潢。
而教学楼的某个教研室里,沈乐在记忆当中,再一次看见了之前见过的陈海莹老人。
老人家比记忆中的年龄要衰老不少,比他前些天当面见到的时候,却还要明显年轻一些。
头发白,步履却还轻快,眼神明亮。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正在指着一个文件柜里的小玩偶、小家具,一件一件,向同事解说:
“这一格对应的案子,是入室杀人案,相关资料是6508-15号。学生的陈述,容易出错的地方,我都整理好了,是07-56号……”
“这一格对应的,是抢劫转化成的杀人案,相关资料是82-71号……”
“这一格对应的是……”
老太太指着文件柜里的一个一个隔断,慢悠悠地说着。身边,两个年轻警官,藏蓝警服笔挺整洁,一人抱着个笔记本,不停点头,刷刷记录:
“陈老师,这些案子里,有没破的吗?”
“有啊……”
老太太专注的神色里,掠过一丝痛苦,一丝怅惘。她蹲下来,打开下面的木头柜门,熟练地拿出一组家具和玩偶,在桌面上组合完整:
“你们看,这一组对应的,是87-16号案件。案子还没破,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你们要记住啊!”
“陈老师放心,我们会记住的!”年轻警官重重点头:
“这些积案,每年都会有人清理,有人排查。刑警队里,下面的派出所里,也会一直有人追踪的!”
“那就好。”老太太放松地点了点头。她转向下一个格子,继续交待后辈:
“这一格……”
从教学助理到正职教师,看着任职单位的校名从学校到专科学校,再到高等专科学校。
肩膀上的警徽不停变化,职务一级级上升,退休、返聘,终于,走到了彻底离开工作岗位的那一天。
沈乐站在老太太身边,默默看着,默默听着。从三四岁被家人娇宠的女童,到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个玩偶柜,几乎陪伴了老太太一生。
而她讲完所有格子的故事之后,笑着拖出一个拉杆箱,开始一样一样,从柜子里取东西。一边取,一边笑:
“这里面的东西啊,大部分都是我做的,是用来给学生讲案子。只有最上面两个格子里,是我哥哥做给我的……”
她唇边带笑,眼神半是怀念,半是怅然。
失去哥哥的伤痛,来不及说出口的抱歉,经过五六十年的时光沉淀,痛苦已经被冲刷得十分稀薄;
然而,当年被宠爱、被珍惜的,兄妹相处间的快乐,却长长久久萦绕在心头,酿成了一口醇美芬芳的酒。
“这些我就带走啦。以后,就不回来了。当然,有什么问题,你们随时上门来问我,我都会回答的……”
老人家潇洒地挥了挥手,拖着拉杆箱,悠然远去。沈乐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感慨:
唉,再多的热爱,也抵不过衰老和时间。不过还好,后继有人,老人家奉献了一生的事业,自有后来人,投入毕生心血去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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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0章 玩偶柜,咱们把力量封印一下,出发?(求订阅)
第120章 玩偶柜,咱们把力量封印一下,出发?(求订阅)
沈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吗?
是这个原因吗?
你被遗弃了,被抛下了,所以,一遍又一遍,演练着曾经的案发现场,期待主人回头看你一眼?
可是……
已经退休,已经彻底离开工作岗位的老人,她还有精力,继续维护曾经的教具吗?
等等,如果这些玩偶和小家具,一直被留在学校,它们又是怎样辗转来到老人手里,然后生出异状,被特别事务部门搬走?
沈乐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老人家慢慢往前走。走过长廊,走过街道,走过时光。
仿佛只是一眨眼,又仿佛过了七八年、十来年。老太太看着又衰老了一些,精神还算健旺,皱着眉头,很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两个中年警官搬下一个储物箱,在她面前打开,一件件往外掏东西。两人脸色都有些难堪,低声道:
“陈老师,这真的是意外……窗子被台风吹开,房间漏水,模型被淹坏了……”
“淹坏了你们就送回我这里来是吗?”
“倒也不是……主要是,主要是我们要搬新校区。陈老师,这个模型,我们选了两个最好的,放进博物馆里,但是……”
头发浓密些的中年警官额头冒汗,低声回答。还没说完,忽然被头发稀疏一些,看着也老一些的中年警官打断:
“陈老师,主要是这样的。您的教具很好用,一直很好用。但是,我们现在有了新的教学方法,更新了新的教具——”
他翻出平板,调整几下,推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戴上老镜,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苦笑一声:
“好吧……”
平板上,一张张图片,一段段文字,陈述着几年来,教学用具制作的改变。
曾经,陈海莹老太太用木片,用胶水,用木头、铁丝、布和颜料,制作各种各样的家具、玩偶,布置案发场景。
而现在,学院里的老师,直接把现实中的案发现场拍照、录视频,制作3d图像。
输入3d打印机,只要按个按钮,就可以输出需要的模型。房间也好,家具也好,小到被破坏的门锁,大到翻倒在地的衣柜;
细致到人身上的尸斑和墙上的血迹,大到铺满整个卫生间的血迹,想要什么,就能做出来什么。
对了,血迹还可以用特殊颜料画,肉眼看不出,紫外光一照,就能发出特殊的荧光。
“真不错……真是太好了……”
老太太枯瘦的手指在平板上划动,一张一张,安静地看着那些图片。
她做一个房间的模型,快的话要三四个月,慢的话要大半年,还要费无穷无尽的精力,去找各种布料、皮革、各种微小的五金件和瓷器;
而有了最新的技术,从开始建模到制作完成,最快最快,一个月已经能完成一件。
甚至,只要保存了建模文件,这种人造的微型房间,人造的家具和尸体,要多少,有多少。
“真好啊……这样子,学生就可以分成小组,每组一个拿来讨论了……不像我那时候……”
用手制教具的时代,第一组观察、陈述,别的小组,就只好在外面等着。教学效率,拉低了多少啊!
“陈老师,您做的教具,我们都用3d打印复制了一份。您放心,这些教具,学生一直都能用得上的!”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中年男人察言观色,笑着捧上一副巨大的3d智能眼镜:
“还有别的法子呢,陈老师。来,您试试看……”
老太太在学生指导下戴上这幅眼镜,一点点调整。忽然,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啊!”
“我们现在,把案发现场拍照、拍视频,制作录入。学生戴上这种眼镜,可以身临其境,进行模拟现场勘察。”
老太太向左扭头、向右扭头,试探着站起来走两步,甚至抬起手,尝试去抚摸虚空中的影像。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坐倒,摘下眼镜。手掌轻轻颤抖着,眼里泪光闪烁,却止也止不住地漾起了笑意:
“太好了……现在的学生,他们学习的法子多了太多了,老师准备教案,也更方便了啊……”
经过这一轮信息的冲击,老太太对于放在学校里的模型被淹坏,终于释然。
她送走同事们,自己一件一件,从箱子里拿出小家具和小玩偶们。挑挑拣拣,往玩偶柜里摆:
“这个,是我做的第一套教具。嗯,柜子在这里,床在这里,沙发在这里……”
“这个……我做的这一套教具,获了奖,上过报纸……”
“这个……这个案子,一直没有破掉……我要把它摆出来,摆出来……”
“还要这个……这件杀人案,也没有破掉……摆出来,他们来看我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就能提醒他们了……”
沈乐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老太太忙忙碌碌,挑选重要的玩偶摆进玻璃门里面,不太重要的堆进下面的木头柜门,心头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酸涩。
欣喜的是,老太太终于能和她奉献了一辈子的成果,她心血所系的玩偶们、家具们,朝夕相处,而不必再分隔两地;
而酸涩的是,这个玩偶柜,玩偶柜里的玩偶们,也走上了和小油灯一样的道路……
它们没有做错什么,没有犯任何错误。仅仅是,因为技术的发展,被时代的滚滚洪流,抛在脑后。
老太太在的时候,有人保养它们,有人维护它们,有人把它们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遍一遍地看,回忆它们身上的每一个故事。
等老太太走了,还有谁,会多看它们一眼呢?
或许,会像小木偶一样,被主人毫不可惜地扔掉;
也或许,会像小墨斗一样,被主人卖给收废品的,运气不好,就是木头做成木屑、铁制部件熔炼的下场……
而指望学校收藏所有这些小玩偶、小家具,是不可能的。学校的地方也有限,已经挑了两套最好的模型送进博物馆,不可能无限制收藏。光影消失。沈乐睁开双眼,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轻轻抚摸玩偶柜的柜门:
“你们的主人,做了大半玩偶的那位老太太,她查出不好的病,这两天就要手术。
现在,我想带你们去看看她,又怕你们身上的气息伤害到她……
收敛一下好不好?收敛你们的气息,做到和普通家具一样?”
玩偶柜吱呀响了一声,里面的玩偶翻墙的翻墙,跳下地面的跳下地面,一个个回到原来的格子。
然后,家具推回原位,窗帘该拉上的拉上、该合拢的合拢,整理衣服,端正站好、坐好、躺好。
沈乐的灵眼视野里,激烈流动的气息,一分一分宁静下来,缩回柜子当中。
只是……
沈乐慢慢皱眉:
“还不够啊,玩偶柜,还不够。你的气息还是太强了,这种程度,会伤到普通人,伤到老太太的。
你再试试看好不好?实在不行的话,我找别人来帮你?
我们就暂时收敛一下,只要一天时间就好?”
玩偶柜的气息继续闪烁,继续变幻,然而尝试了很多遍,一直压不下去。
沈乐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手机叮咚一响,跳出顾玉林的消息:
“我们的车快到啦。从哪里进?前门还是后门?”
“后门!”沈乐飞快地给他发消息。放下手机,最后一次劝玩偶柜:
“这样,我让小墨斗来帮你?他的墨线最能封印东西了,在你不起眼的地方弹几根,就能封住你的气息,回来我们再洗掉!”
【好的!】
【好的!】
【好的好的好的!】
玩偶柜里,同时响起了好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意。它甚至自己张开橱门,方便小墨斗干活:
封印住!
一定要封印住!
我不想伤到老太太啊!
沈乐蹲下来,探着头往柜子里看,同时为小墨斗指出方向:
“这边柜门和柜子的连接处来一下……”
“这边接缝也来一下……”
“这边,深入到里面,顶上,四面,所有的边线,都挨着弹一轮……”
“好了!干得漂亮!”
顾玉林赶到的时候,整个玩偶柜安安静静关着柜门,家具,摆设,每个玩偶,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不见半分突兀。
他举起仪器,不由分说先上去扫描。一边开机,一边对沈乐说:
“我们很希望能让老太太看看这个柜子,但也要看能量指数……能量指数太高肯定不行……咦!”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屏幕上,整个显示区域空空荡荡,把视线挪到最右边,才能看到孤零零的一个数字:
7。
不是七位数,不是17,不是27,不是77……
简简单单,就一个个位数,7。
“怎么这么低啦?”
顾玉林不敢相信地看看沈乐,看看玩偶柜,再看看沈乐。
小木偶那次他出了现场,从现场残留痕迹来看,小木偶的能量指数,最多也就过百。结果被沈乐修好以后,好家伙,四位数往上!
难道是受环境影响?
可是沈乐这座老宅,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扫过一遍,哪怕只是件普通家具,读数都是三十五十往上走!
或者,是仪器坏了?
顾玉林顺手转过仪器,往桌面上一扫。绝大部分工具都安安静静,比如那个新买的水浴锅,读数干脆是0;
个别物品,比如托盘上的两把凿刀,读数分别是85、93,距离能够产生怪异,只差了一步;
而天板上的日光灯,读数干脆破了200!
“沈先生……你这……”
顾玉林扭过头,细看那个玩偶柜,甚至打开柜门,把仪器伸进去测量——读数略有变化,还是在个位数跳动。
他一遍又一遍探查,还掏出手机,翻开当初拍下来的照片比对。
怎么看,都觉得玩偶柜没有什么改变,充其量就是看着干净了一点、舒服了一点、五金件亮了一点……
就连柜门和柜身上的斑驳,原来是什么样,仿佛还是什么样。
“这玩偶柜,你修好了?”
他忍不住问。肚子里还有一句话转来转去,不敢说,怕得罪大佬:
“你没把它修坏吧?”
“啊,我暂时封印了一下它的能量。”沈乐笑了起来,打开柜门,指给他看几道细细的墨线:
“暂时把能量压制一下,避免伤害到老人家。怎样,我们能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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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1章 忘记了一切,但依然记得你(求订阅)
第121章 忘记了一切,但依然记得你(求订阅)
小货车向滨海市疾驰。
有来自特殊事务部门的人员专职开车,顾玉林和沈乐并肩坐在后座,刚一坐稳,就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
“上次那个猪妖你再等一等啊……”
“哦,知道了。”沈乐满脸疲惫,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就开始摸索座位边上的按钮,尝试把它放平:
“没事,不急。我先睡一觉,昨晚通宵熬到现在了……”
“呃,这座位放不平的,只能稍微调下角度。”司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沈乐道一声谢,闭上眼睛,须臾,轻轻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皱着眉头,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脑袋靠在车窗上,一个起步就磕一下,一个起步就磕一下,就这样,都没把他磕醒……
……这是累成啥样了?
等等,这柜子他到底怎么修的?
看起来不像是修过了啊!
顾玉林怀着疑惑,频频扭头,盯着沈乐看。只是他再怎么看,也想不到沈乐是在做梦:
梦里,一群各种装扮的小木偶,喧嚷吵闹个不停。
有的跌倒爬起,爬起跌倒,满地打滚;
有的身体微蹲,双手飞快地动弹几下,再抬腿做个跨上去的动作,嘴里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还有的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忽然头就掉了,忽然胳膊又掉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沈乐皱眉辗转,无论如何醒不过来。等车子进了滨海市,在医院门口停下,他才被摇醒,捂着有点胀痛的脑袋,一脸茫然:
“我刚才……梦到什么了?”
“什么?”
顾玉林皱着眉头盯住他。车行一个小时多点,自己就在旁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除了沈乐睡得过于沉了一点。
但是,修行人的梦境,终究不可忽视,没准就是什么特别的预兆:
“你能记得起来吗?”
“好像……是玩偶柜要和我说什么……”
顾玉林大为紧张。他举起仪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绕着玩偶柜测量了一遍——还是只有个位数。
按说,应该没有影响人的能力啊?
他找不到头绪,只好把玩偶柜搬下货车,用小拖车一路拖了进去。绕后门,进货梯,转来转去,终于进了老人家的病房——
且喜是个单间,只有老太太一个病人,不至于打扰到旁人。
一进门,老人家身边,三个头发白、面带愁容的男女同时抬头:
“来了啊!”
“辛苦了!”
“嘘……先别抬进去,老太太疼了一天了,刚刚睡着……”
然而,昏睡在床上的老人家,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左右转动视线,轻轻出声:
“哥……哥哥……”
“妈!”
“妈!你要什么?”
三位年长男女当中,有两位立刻折返,俯身床边,轻声探问。最年长的一位露出苦笑,对沈乐他们摇摇头:
“不好意思啊,妈又糊涂了……”
不是糊涂,只怕是随着玩偶柜越来越近,想起了为她制作玩偶柜的亲人。沈乐微微叹息,后退半步,手掌按在柜子侧壁上:
你乖啊,收敛一点,不要散发太大的波动。老太太很衰弱了,经不起力量侵袭……
玩偶柜无声无息,灵眼视野当中,都看不见任何气息流动,明显已经在努力压抑自己。
只有左边最上面一格的小女孩玩偶,和右边第三格的老太太玩偶,眼里都亮起了两点精光,轻轻闪耀。
唉,希望它们不要太过激动吧。沈乐提心吊胆,侧开身体,看着顾玉林和另外一个同事轻手轻脚,抬了玩偶柜进去。
一抬进病房,老太太的眼睛就亮了,转向门口,挣扎着要起床:
“来了!就是这个……”
“妈,你别动!”
“我们来!”
床边一儿一女,女儿双手扶住老人,儿子忙手忙脚,去把床头摇起,让老太太坐得更舒服一些。
而老太太上半身靠在床上,眼睛里已经看不见别的东西,微微前倾,向玩偶柜伸手:
“就是这个……哥,你看,你给我做的洋娃娃,我保存得多好……”
她伸手去够。玩偶柜左侧,她的大儿子探身过去,一个一个拿起玩偶,送到母亲面前:
“妈,是这个?还是这个?还是这个?”
老太太一直摇头。沈乐挤在玩偶柜右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指点:
“是左上角那个小姑娘——就是穿着公主裙跳舞那个!”
小玩偶的眼睛,亮得都要放出光来了!你再不把它拿给老太太,她能自己跳出来!
玩偶一落到手里,老人家的情绪,立刻就安静下来。她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目光专注,笑容甜蜜:
“哥,这个洋娃娃,我很喜欢的!真的很喜欢的!你看,我给她做的新的小裙子——她还会跳舞呢!”一边说,一边掰着小玩偶的胳膊腿,让她抬起双臂,一只胳膊指向天空,另一只胳膊向侧面舒展,摆出了一个芭蕾舞的造型。
左足点地,右足向后抬起,握住玩偶左脚,拨动她手臂转了一圈,再转一圈。捧高一点,转向病床侧面的年轻男子:
“哥哥,你给我做的洋娃娃,可好看了!他们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洋娃娃,自己能站,能坐,能跳舞……
我真的很喜欢的……特别特别喜欢……”
病房里,三个儿女,还有立在窗边的年轻女警,面面相觑。年轻男子尴尬一笑,低头凑近:
“奶奶,我是你孙子……”
满室寂静。最年长的儿子退开两步,勉强笑了一下,向顾玉林他们点头:
“辛苦你们送过来了……不好意思啊,妈糊涂了,不认识人,没法跟你们说谢谢……”
沈乐默默扭头,闭了一下眼睛。
阿尔茨海默症,是中枢神经的退行性病变,走到遗忘亲人、记忆回到年少时代的那一刻,大脑已经萎缩了很多。
他有心引导铜片的力量,帮老太太治疗一下,至少让她在最后几年能好过一些,却又不知道已经萎缩、死亡许久的脑细胞,铜片能不能救得回来……
就算能救得回来,这些细胞里承载的记忆呢?
又或者,帮她治疗一下肿瘤?可是,如果阿尔茨海默症无法治愈,仅仅治愈肿瘤,对于病人和病人家属,都只是延长了痛苦……
还没作出决定,老太太抚摸了一会儿小玩偶,又招手叫窗边的女警过来。指着柜子里的玩偶,细细叮嘱:
“小朱啊,你看,左边最下面一个格子,那对夫妻,是95年的案子。开店的,被杀了,现在还没破……你们要记住啊,要一直追下去啊!”
“已经破了,陈老师!”女警胸口快速地起伏了一下,眼里光华莹莹。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虎口,才维持住声音的稳定:
“前年通报的,已经破了,凶手抓住了!案发现场留的血迹,前年比中了嫌疑人,我们抓到了!”
“破了吗?那就好。”老人家松弛的脸颊上,慢慢扬起一抹真心的微笑:
“破了就好了……还有,右边第三个格子,那个老太太,那是00年的案子……也一直没破……20多年了,再不抓住,就没人记得她了……”
“这个也破了,陈老师!”女警的声音几乎哽咽:
“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锁定了嫌疑人,把他抓住了!去年通报的,一批积案告破,其中就有这一件!”
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更大。沈乐侧头面向墙壁,胸口起伏: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的积案了。受害人的亲属,如果是父母,或许都已经过世了;
如果是子女,大概率连孙辈都有了,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失去亲人的伤痛被时间抚平。
但是啊,还是有一代又一代的警察,在兢兢业业地追寻着往事,务求水落石出,务求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甚至,有老太太这样的警察,已经年迈了,已经失去了许许多多记忆,却仍然对当年的案件刻骨铭心……
胸口的铜片猛然热得发烫。沈乐回头,几乎所有的玩偶都开始躁动,墨线压制下,气息隐隐约约沸腾:
【她记得我!记得我!】
【她也记得我!】
【她一直没有忘!呜呜呜呜,案子破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安静一点!”沈乐在心里低喝。他右手按住玩偶柜,用尽最大的心力默念:
“不要泄露气息!你们不想伤到她的,对吧?!”
铜片越发炽热。冥冥中,沈乐忽然明白了玩偶们的意思。
他拽出铜片压在左手手心,微微侧身,借着床上的被褥遮掩自己动作,左手伸到老太太背后,轻轻搭住她肩背:
一股炽热的洪流从玩偶柜冲出,涌进沈乐右臂。停都不停,汹涌冲向他左臂,沿着肩头、上臂、前臂直奔掌心,被铜片吸纳,又缓缓吐出:
涌入老人家的身体,流淌向她的头颅,她的大脑,她的胸腹。盘旋停留,久久不去。
“滴——”
顾玉林手里的仪器,发出一声警告的轻鸣。
顾玉林脸色一变,急忙退到人群后面,拎出那个长得像手机的仪器。低头一看,上面的数字,正在拼命往上跳:
1108!1276!1490!
封印破了?
这个玩偶柜开始闹了?!
沈乐你看一眼啊!你之前怎么说的!说这个玩偶柜,你已经封印住了,不会泄露气息,对正常人造成伤害的!
他满脸焦急,抬头盯住沈乐,又是眨眼又是瞪眼。沈乐迎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别急,别急。玩偶柜没有做坏事,它正在输送它的力量,竭尽全力,治疗它的主人……
有我在,没关系的。铜片引导的治疗力量,非常靠谱,老太太一定不会有事的!
掌心传来的热流一股一股,忽大忽小。灵眼中,玩偶们一个个亮起来,再一个个黯淡下去,仿佛在排着队输送自己的力量:
【我的!】
【我的!】
【到我了!】
【我来……】
沈乐耐心地等待着。玩偶柜里的亮光渐渐黯淡,渐渐沉落,气息微弱,几乎消失不见。
然而,铜片涌出的热流还在继续,不知道是传输给它的力量还没有用完,还是铜片响应沈乐自己的信念,开始抽调玩偶柜复苏,给铜片增添的力量——
终于,老太太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她环顾四周,看向边上的儿孙们,一个个叫出了他们:
“老大、老二、爱华……琦琦……”
“妈!妈你认得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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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2章 铜片的全貌竟是这个?我何德何能啊!(求订阅)
第122章 铜片的全貌竟是这个?我何德何能啊!(求订阅)
“……所以,这个柜子,不太适合普通人保存了是吗?”
一个小时以后,老太太在病床上拥着被子,眼神清明,微笑着倾听后辈的说明。
那些也是她的后辈啊,特殊事务局负担的职责,和她所在的部门,几乎是相同的。只是,一个面对普通人,一个面对超凡世界。
甚至,特殊事务部门许多执行人员,也是从她所在部门抽调过去的,双方的合作一向紧密……
她这样理解、温柔、慈爱的目光,反而让顾玉林多了些窘迫。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明:
“这个柜子,它的能量指数,超过了平常人可以安全承受的界限……
就算它努力想要不伤害您,它可能,也没法自控……”
年轻的茅山道士一边说一边头上冒汗。这个玩偶柜,无论如何都是属于老人家的,是她的哥哥为她打造,她自己亲手制作了绝大部分玩偶;
先前她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她已经认识身边的亲人,说话有条有理,怎么能无视她的意见,粗暴地将她珍视的东西夺走?
“是这样的吗……”
老太太饶有兴趣地接过顾玉林的手机,观看里面录制的视频:
小玩偶们跳舞,玩闹,从一个格子跳到另外一个格子,忽然又开始表演装死。倒下站起,站起倒下,各种五马分尸……
“看起来确实不一样了……”
老太太看得异常专注,脸色一会儿带笑,一会儿又显得哀伤。好半天,推回手机,长长一叹:
“这样的话……这些小家伙,确实不适合放在我这里了。但是,有没有办法……”
她仰起头,盯着顾玉林,眼里满是期待:
“给它们找一个好点儿的地方?让它们继续发光发热?扔在仓库里,实在太寂寞了……”
“这……”
顾玉林踌躇了一下,望向沈乐。沈乐微微沉吟,从柜子边上挤了出来,站到老太太对面:
“老人家,这个柜子,之前一直是我在负责修理。
我曾经观察到,它演示可能是犯罪现场的情况,而与此同时,演示的事情可能真实发生了——”
“什么?”
“什么!”
几个惊讶的声音异口同声。老太太,顾玉林和他的同事,还有站在窗边的女警,声音里,惊讶、期待和喜悦有志一同——
“有这个本事?那就太好了!!!”
毕竟,这个城市实在太大,每时每刻,都可能有案子在发生。
如果在发生的那一刻,警察就能得到报案,就能立刻出动,对犯罪分子的打击效率,那可就提高太多了!
“就是石光兵被撞那事儿,它表演飞出去摔碎……”沈乐对顾玉林抬了一下眉毛。然后,立刻转向老太太:
“老人家,我也只观察到这么一次,到底是巧合还是它真有这能力,还不清楚。而且,它现在也没力气了,需要休息。”
说着用灵眼瞥了一眼玩偶柜。输送力量为老太太治疗以后,玩偶柜似乎耗尽了力量,灵眼中看到的气息微弱了许多。
顾玉林顺着他的话,掏出仪器测量了一下,眉毛也是一跳:
“是的,能量指数跌了好多,跌到两位数了!可惜,这个指数,对普通人还是有害……”
“那就拜托你们啦。”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惋惜,慢慢放下手,把手机往顾玉林那里推了一推:
“能让它发挥作用,就发挥作用。不能发挥作用的话,拜托,请尽量好好地保存它……”
顾玉林为难地看向沈乐。沈乐深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没问题,交给我们!”
如果有可能,沈乐也想把玩偶柜托付给特殊事务部门,当作一个犯罪监控器用。然而,他却没能做到——
玩偶柜拉到特殊事务部在滨海的驻地,一群人涌上去拿着仪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一圈,却是个个摇头:
“读数太低。”
“读数确实太低了。”
“灵性根本不够。”
“这种程度,没法显示什么东西吧?它根本没法主动显示异状,只会自然散发能量,影响正常人的!”
顾玉林甚至把玩偶柜上面、里面、边边角角的墨线都擦干净了,也没法让它的数值提升一下。
不能提升,就没法把它登记成特殊事务部的工具,不能依靠它来预警各种犯罪。没办法,只好带回来,重新交给沈乐。
沈乐倒也不着急,把它放在房间里,慢慢养着:
玩偶柜只是累了,不是一下子把自己的能量挥霍干净,导致跌破境界,不再是小妖怪了!
让它待在宅子里,慢慢吞吐宅子里的气息,很快就能好的!
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检查自己的铜片。按照之前的经验,新修好一个老物件,铜片应该能“长大”一点,并且反馈他一部分能量;
但是,这都整整一天过去了,铜片的面积,形状,重量,似乎还是没有变化,也没有热流从里面涌出来?
是铜片升级了,一次修复,不足以让它成长了?
还是之前在医院里,救治陈海莹女士,铜片付出了太多的力量,所以一时没办法成长了?
沈乐颠来倒去,把铜片来回研究了七八遍,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只好放下铜片,开始干自己的活儿:
赚钱!
之前从特殊事务部门搜刮来的三件文物,该修复了!
沈乐挑了一挑,从那件琴台开始。
这件看似简单,其实难度颇高。它的形状极其优美,几个圆弧状的转角,非常考验木工手艺。更不用说,几个部件里面的闷榫,需要严丝合缝,一点不差。但凡差了一点点,圆弧的形状都没有这么流畅,两边都没有这么对称。
幸好,沈乐不依靠小墨斗,已经能够自行修复这件文物了。传承自八级木工的手艺,让沈乐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刨平缺损的地方,寻找合适的木料,做出与对面完全对称的形状。两头开榫卯,将它们拼合在一起……
最后,外面补色、上蜡,退后几步看看,这个琴台造型柔婉,表面光洁,像是从来没有破损过一样。
“赚这种钱,这不是有手就行嘛!”
沈乐发出了心满意足的感叹。他运用能力,缓缓梳理琴台上的气息,让它原本的气息浸润新补上去的木头。
等到上上下下,气息游走顺畅,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拍照,发给顾玉林,告诉他们第一件文物修复完毕,可以来领了!
两万块到账!
嗯,小油灯一个月饭钱的五分之一有了……不对,雷劫以后,小油灯表示吃饱了,暂时不用继续吃,本月的十万块钱省下来了……
真好,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赚钱养家,不用靠小墨斗打工养小油灯,小油灯战斗养玩偶柜了……
沈乐摸摸衣兜,扭头看向玩偶柜。这一看,眼睛就是一眯:
玩偶柜又活过来了!
又开始动了!
最小的那只玩偶,老太太膝盖上的那只白猫,开始上蹿下跳,从这个格子,蹿到那个格子去玩了!
“所以,你是恢复过来了对吗……”
沈乐抚摸着柜门,轻声提问。很快,铜片微微一震,心底里传来一个细微的回音:
【是的】
【我恢复了】
【我的主人,她怎么样了?】
“三天前做了手术。”沈乐流利地回答: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以老太太的年龄,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
玩偶柜似乎舒了一口气,再次沉寂下去。沈乐拍拍它:
“说起来,你主人之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她说过,希望你能发挥犯罪感应能力,为她的同事们指示案发情况,方便他们及时到场……你做得到吗?你想去做吗?”
玩偶柜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仿佛刚才已经耗尽了力气,又仿佛听不懂沈乐的话。
沈乐耐心地站在它面前,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从右脚换到左脚。连换几遍,才听到它细细的声音:
【我……不太行。我只能感觉到有人受害了,但是,我不知道发生在哪里……】
这……
这也挺难的,说不定,还不如指望公民报案靠谱。沈乐纠结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给顾玉林打电话:
“……情况就是这样。反正它活过来了,你们想让它派上用场的话,想想办法?”
反正,需要用到预警功能的,是官方强力部门,并不是我。谁需要,谁研究,谁需要,谁开发——
和我没有关系!
沈乐理直气壮地想。他再次拽出铜片来看,这一回,终于轻轻舒了口气:
铜片有变化了,谢天谢地。
之前铜片两端,凸出来的两个脚,变长了一截,边缘向外展开,已经连成了窄窄的一条,整个儿成了一个顶上很胖的“口”字。
看那形状,应该是连着什么东西,什么比这块铜片更大的东西……
“青铜器的一部分?是什么青铜器,会有这样的部件?”沈乐在脑海中搜索各种青铜器的形制,想了一会儿,索性起来翻书:
“鼎、鬲、甗、簋,都有可能……其他青铜器,如果形制复杂一些的,也有可能……”
其实沈乐现在已经隐隐觉得,这枚铜片,应该是某个鼎的鼎耳。
只有鼎,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才会不断生长,不断反哺给他;
然而,想到是鼎,他心里又颇有点不踏实。不会真的是鼎吧?
不会真的是这么厉害的重器吧?
神农鼎?
大禹九鼎?
还是什么和它们一样等级、甚至比它们更强的宝鼎?
——我何德何能,有这样一片鼎耳残件在身上?
再仔细看,鼎耳上隐隐约约,又浮现出了一条笔画。这次,是一条长长的、竖直向下的线条,与上面几根线条一脉相承。
等等,这是什么字,看起来有点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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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上一章都努力he了!
你们还嫌猫咪发刀子!
指!
(本章完)
第123章 调教玩偶柜这比人工智障还难啊!(求订阅)
第123章 调教玩偶柜——这比人工智障还难啊!(求订阅)
沈乐来来回回,仔细揣摩几遍,甚至把他存的甲骨文、钟鼎文的参考书统统拿出来对比。
比了半天,还是对自己的结论有些怀疑:
似乎,好像,这几个凸起的笔画,形成了一个“礻”字旁的一部分?
礻字旁有些什么字?
沈乐凝神想了一下,每想起来一个字,心尖子就抖这么一抖。这个偏旁的字,几乎全都和神灵有关。神、祗、祈、祷、祥、福……
每一个字,都是含义非常隆重、非常庞大的字,每一个字,他都感觉承受不起……
我何德何能啊?
一点一点修补各种老物件,一个个让它们活过来,攒点儿能量让铜片“长大”。最后长出来的那个东西,我,我不会德不配位吧?
……应该不至于吧。沈乐默默安慰自己。除了礻字旁,还有衤字旁的字,起笔也是这个字形。
衤字旁的字,可就小得多了。衬衫衣裤,襟袍褂袄,每一个字,我都担得起,不害怕!
希望是衣字旁吧……
修修补补,是我擅长的,我一定能把它做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祖传的、我修复的东西,应该不会害我!
沈乐安慰了一下自己,把铜片上的字抛到脑后。现在烦恼也没有什么用,继续修,继续补,让铜片上的笔画多一些,文字总是会出来的。
他埋头苦干,继续投入第二件文物,那个黄杨木夔龙纹提盒的修复中,目标,一个月修好三件文物,赚到六万块钱!
沈乐干活干得乐在其中。然而没干几天,就接到了顾玉林的电话:
“忙不忙?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沈乐一言不发,拍了一张自己的工作室,和工作室里摊开一地的工具、木料、大漆等等物件。对面沉默一下,然后,顾玉林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调教玩偶柜,让它具有更强的侦查能力。调教过程,需要您帮忙,您能抽点空出来吗?
有报酬!我们按照编外人员,出本地非危险任务的平均标准,给您支付报酬!”
沈乐想了一想,倒也不是不能。
主要是,如果玩偶柜调教出来,他就再也不怕哪个妖怪忽然杀到镇上,可能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了。
只要没有预警,他至少可以在小镇上到处走走。不用苟在宅子里,每天最长的路,就是从大宅门口,走到羊肉面馆子了……
沈乐很愉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坐上了顾玉林开来的厢式货车,车厢里牢牢固定着玩偶柜。
章秉信在后座摊开一张地图,放在沈乐,和沈乐抱着的小姑娘玩偶面前:
“这是南华街……我们现在,正在沿着南华街走,你看见了吗?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这个红点儿的位置……”
车子开得极慢极慢。沈乐把玩偶抱高一点,让它看清楚地图,再抱到导航仪前面让她看清红点:
“看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
沈乐代替玩偶柜翻译:
“它说它不太明白,你们开慢一点,我来跟她说说,让她感受一下。来,你看,你之前一直待着的位置,就是家里的大宅,就是这个方块。这里看懂了吗?”
【……看懂了。】
玩偶柜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发出心声。沈乐吁了口气,手指在地图上短短地划了一道:
“刚才我们过来的路,就是从这个门口出来,然后走在这条街上……就是到这里……现在看懂了吗?”
【……好像看懂了……】
“它说它好像看懂了。”沈乐扭头告诉顾玉林:
“你们开慢一点,让它多感受感受?多理解理解?”
顾玉林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沈乐。他居然能和器灵无碍沟通!
他说的话,器灵能够听懂!
它还能教导器灵本事!
这能力可太稀有了,就他知道的,滨海总部,也只有两个人能做到。沟通对象,还得是他们长期使用的法器,不能随便抓一个就沟通!
“你以后……”
他忍不住开口。沈乐一手指着地图,一手握着小玩偶,微微皱眉,听它说话。闻言回头,眼神还有点迷茫:
“什么?”
“啊,没什么。”顾玉林赶紧摆手:
“你忙,你忙……”
从现实当中走过的路,到地图上显示的路,要把它们联系起来,需要一定的从具体到抽象的能力,和空间想象能力。
这个能力是需要训练的,很多一辈子不怎么出门的成年人,都不具备看地图认路的能力。
更何况一只玩偶柜,要教会它认路,教会它在地图上标记感知到的点,那难度可太高了!很多人工智障,不,人工智能,都做不到呢!
“你能感知到这块地方吗?在家里,你能感知到这块地方吗?”
【能……】玩偶柜沉默了好一会儿,迟迟疑疑地回答。沈乐也不着急,慢悠悠问:
“这里如果有案件,你能感觉到它在这个位置,在地图上指出来吗?”
【我不知道……我试试看……】
厢式货车慢慢悠悠,在狭窄的老街上,沿着河岸开行。开过城隍庙,开过古戏台,开到老街尽头的天香楼门口。
车子的宽度,几乎占满了整条老街,开到底之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进、退、进、退,在天香楼边的小空地上掉头。
羊肉馆里,中年男人老游隔着窗户,小心翼翼盯了一会儿正在掉头的货车。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听车里的聊天:
“那个猪妖,我们审出来了……它有好几条犯罪记录,目前确定有致人重伤的记录。
它意图入侵你的宅子,意向明确,你反击合理合法,没有任何问题……”
老游打个哆嗦。猪妖落到特别事务部手里了?
还好我没有莽撞!
如果我入侵大宅,我被大宅主人掌控雷劫,劈个半死或者直接劈死了,估计也就是个“反击合理合法,没有问题……”
我现在和大宅主人搞好关系,还来得及吗?
他收回注意力,陪着笑脸,把两个小小的梨木匣子推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拜托您帮忙说合说合……说合说合。这两盒灵草是见面礼,您一个,那位一个。我就想订一张修行用的卧榻,比店里卖的强些就行……
材料我自备!那位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开口,我能弄到的尽量弄到!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家伙,太难了……”
他恭恭敬敬,半哈着腰,满脸赔笑。老板娘盯着面前的小匣子,好半天不吭声。
直到那辆货车终于掉过了头,渐渐驶出南华街,她才淡定地哼了一声:
“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当报酬?人家把这样的床榻随便卖,就不是在乎俗物的人!”
“是是是,您说得没错。”老游,也就是葛巾渡劫前后,窥视过沈乐大宅的游隼妖,点头如捣蒜:
“这种能够静心安神的床榻,如果用点好木头,卖给识货的有钱人,一百万都能卖。他随便放在街上,卖几百块一张床,肯定有他的用意。”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敢直接求上门去……超越世俗欲望的大佬,肯定有超越世俗的力量。
如果不待见他这种妖怪,不由分说就把他干掉了,他冤不冤?
老板娘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沈先生来到珠溪镇以来,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吃饭,近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会儿,和两位特殊事务部门的人员,开着车来来回回兜风,还携带着一个刚生出灵性的小妖怪……
他想干什么?
镇子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老板娘沉吟踌躇,半晌不吭声。老游盯着她的神色变幻,一时也安静下来,不敢说话。
好半天,老板娘才回过神来,向他露出笑容:
“这样吧,我找机会问问。至于别人答不答应,那是别人的事儿,我可不敢保证。
——就算人家不答应,您也不能记恨!”
“那肯定!那肯定!劳您驾,您只要帮我问一下就行!答应不答应没关系,礼送到了就可以……送礼他总不会打我吧?”
老板娘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你对沈先生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沈先生什么时候因为别人送礼打人了?
沈先生到现在为止,灭掉的妖怪只有两个——都是入侵大宅,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的!
她收下礼物,打发老游走人。然而,老游没想到的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镇子上,另外一个超凡存在,以另一种方法达成了心愿:
车子驶过宝安路,宠物医院门口,秦医生站在台阶上,用力挥手。他动作太热情,章秉信不得不停车打招呼:
“秦医生,今天不忙啊?”
“不忙!——你们干什么呢?把沈先生也拽出来了?”
“有事要请他帮忙。”章秉信从车窗里缩回脑袋,刚要发动车子,秦医生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扒住车窗,探头往里看:
“沈先生,有空没?有点事求拜托你帮忙——方便的话回头,在这里停一下,或者我来找你?”
沈乐和他约定了拜访的时间。当天晚上,秦医生就拎着一只西瓜,堆着一脸笑上了门:
“沈先生,是这样的。您前几天,是不是修复了一只琴台?”
“怎么啦?”沈乐讶异。那只琴台,他修复完以后,直接被特殊事务部门拉走,后面怎样他就不管了。
是单独找人卖掉也好,是拍卖也好,跟他无关,反正他拿到了两万块钱手工费——
“琴台在你手里?是不是哪里没修好?你拿过来,我修到你满意为止!”
“不是,不是这样。”秦医生双手乱摇:
“这个琴台,我买下来了,送给瑶瑶姑娘。她嫌弃琴台是她拍碎了的,说哪怕修好,也不是原来完整的样子了。我就想,能不能拜托您帮忙重做一个……”
沈乐大为惊讶。他上上下下,打量秦医生几眼,叹为观止:
真没想到,你还在追求那位瑶琴妖啊!
你到底是什么物种?那天我用灵眼看到的,好像是一只鸟啊!
一只鸟,追求一架瑶琴,这合理吗?你们都跨了物种,不,一个是动物妖,一个是器物妖,这都不是物种的问题了啊!
“她想要怎么样的琴台?木料?式样?装饰?详细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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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4章 家里的打工仔,又多了一个(求订阅)
第124章 家里的打工仔,又多了一个(求订阅)
按照秦医生的说法,瑶琴成精的瑶瑶,对琴台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想要一个“坐着舒服的、能发挥我实力的”琴台。
反正,她已经有很多种琴台了,紫檀木的,黄杨木的,梨木的,金丝楠木的,各种名贵木料的,应有尽有;
雕镂刻,金镶玉嵌,能想到的式样、能想到的装潢,差不多全都收集满了。有她自己定制的,也有朋友们送的……
沈乐:“……”
也有你这样的追求者送的吧?
是吧?
“总之,我这里有两块好木头,一块是紫檀木,和她之前拍碎的琴几一模一样。”
秦医生对沈乐的腹诽毫无所觉,掏出手机,给他看图片,向他解释自己的需求:
“还有一块是梧桐木,声音清脆透亮,非同凡响。
这两块都给你,紫檀木的,做成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琴几,梧桐木的你自己发挥……
每座琴几,我出两万手工费,回头如果她满意,再多加两万,怎么样?”
一座琴几两万,两座四万,小油灯每个月口粮的五分之二。
沈乐自然笑纳。他收下一万元定金,秦医生满面红光,千恩万谢:
“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回头琴台做完,我有礼物送你,大惊喜哦!”
那块紫檀木,沈乐直接丢给了小墨斗,让它照着原先琴台的样子,一模一样做一架出来。而沈乐自己,还是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玩偶柜上:
十天时间,茅山道士二人组开着车子,带着玩偶柜(和沈乐)走遍了珠溪镇的大街小巷,每一个小区,每一栋楼。
一百多平方公里,几十个街道、村落。幸好其中有四分之一是湖面,才没把沈乐给累个半死……
走完这一大圈,玩偶柜终于表示,它觉得可以试试,最起码镇子上,中心地带,可以尝试一下。
于是,沈乐就把玩偶柜借给了顾玉林,让他摆在办公室里,看看发生案件,小家伙会不会报个警,顺便为警察指个路啥的。
如果可以的话,小家伙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器灵,能够完成它主人的心愿;
顺便能打一份工,赚一份工资。给沈乐的钱包添点补充,好歹,把它自己的身价,以及修复费用赚回来?
玩偶柜上岗第一天:
“它报告有打架,但是指错了地方。我们到场的时候,早就打完了,警察出警结束,人都带回警局了!”
沈乐:
“下次你多教教它,或者,多带它兜兜风?人工智能也是需要调教的嘛……”
上岗第二天:
“它报告了一个偷窃案……很遗憾,不是超凡案件,不归我们管。你能不能跟它说,下次只报告超凡案件就好了?”
沈乐:
“有点难,我试试看……不过,它的主人只希望它能报案,出厂设置可能不太好改……”
上岗第三天:
“它不动了!读数跌到谷底,已经跌到三位数了!我们是不是把它用坏了?”
沈乐:“……不行就拉回来吧,我看看……”
探查结果是,玩偶柜并没有坏掉。只不过,长期放在灵气匮乏的地方,它没有补充,太累了……
“……不行的话,还是放在我家吧?”沈乐和他们商量:
“我修复好的东西,它们的力量,都是慢慢增长的。放我家,它至少不会哪一天莫名其妙,就被你们累死了吧?”
“……所以你接受我们在你家设办公室吗?”
“房租多少?”
“那个……你看,我们的办公经费也不高……”顾玉林为难地笑:
“这镇上租房子,一间20平方米的房子,月租金不超过一千五。你这是老房子,陈设比较好,我们租一个房间,算每月两千怎样?”
“开什么玩笑!”
沈乐一口否定。我像是缺这点钱的人吗?
我像是缺这每个月两千的人吗?
刚到珠溪镇的时候还是缺的,要靠小木偶每天辛辛苦苦出去打工,一个月赚回来三千块钱;
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不缺了!我做一件仿古家具,或者维修一件明清家具,手工费两万!
“两千?两千,连房间的折旧费都不够!”
“别啊……我们办公经费真的有限……”
双方拉扯了一阵,又把玩偶柜送到滨海做了一次检测,确认了它“对人类有益、有用、可以发展为编外成员”的身份。
有了身份就有了相应标准,有了相应标准,双方终于达成了协定:
沈乐在家里单独腾出一个房间,放置玩偶柜,同时安装一套监控系统,让顾玉林、章秉信可以随时查看;
茅山道士二人组承诺,非绝对必要,不打扰沈乐的生活。看到有命案,又实在找不到,事情紧急的,通知沈乐,拜托他和玩偶柜沟通;
当然,这沟通,也不是白沟通的。玩偶柜有工资的!
按照顾玉林的标准发工资!
月薪一万,因为是玩偶柜,所以不用交社保,净到手一万,外加200积分!
这是目前阶段,玩偶柜的能力,仅仅覆盖珠溪镇的市镇范围。
未来,玩偶柜如果能覆盖珠溪镇周边一百多公里,如果能覆盖滨海市,如果能够精准预警,只报告和超凡力量相关的案件……经验证核实后,工资可以再往上加!
“很棒啊!会赚钱了!”沈乐笑眯眯地拍拍按玩偶柜。
小木偶到现在为止的表演费用,大约是每月一万,那是每天出去唱戏,风雨无阻,八小时满勤换来的。
玩偶柜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就有一万二了!
柜门打开了又关上,关上了又打开,刻意折腾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柜子里面的玩偶们鱼贯而出,跳到地图上,欢快地跳起了舞……
“对了,既然活过来,就应该有名字了。”沈乐按照家里的习惯,笑吟吟地拍拍玩偶柜:
“你想叫什么名字?或者,我给你起一个?”
灵眼中,玩偶柜的气息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大家都有所意动。很快,七八个声音,在沈乐的心底里,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莹莹!叫莹莹!】
【不可以!莹莹是老主人的名字!】
【那叫兴兴?】
【也不可以!兴兴是老老主人,老主人的哥哥的名字!】
【叫海珠可以吗?老老主人叫陈海兴,老主人叫陈海莹,我们按这个顺序排下去?】
【绝对不可以!】
【我们是老老主人和老主人做的,我们等于他们的孩子,怎么能和他们叫一样的名字!你是笨蛋吗?】
【你才是笨蛋!】
【砰砰,砰砰,砰砰……】
沈乐惊讶地看到,那些年轻男女,中年男女,老妇人,还有小女孩玩偶,滚到了一起,挥拳相向。
讨论不出结果,那就打一个结果出来!
沈乐:“……”
上次小油灯不肯取名字,那是灵智还没有完全开,对“名字”这种东西没有执念;
而这一次,玩偶柜取不出名字来,却是因为里面一群玩偶,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念头,谁也说服不了谁……
“算了,你们讨论出个结果之前,就先叫玩偶柜吧。”沈乐拍拍柜板,摇着头走开,去查资料、画琴台的式样。
一座琴台两万呢!
当然要尽量做得精致一点,贴合客户的需求!
“郑墨,你来看,这个式样你能做吗?”
【太简单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小墨斗探过铅坠,“看”了一眼:
【这个式样,不算打磨,我一天就能完工!】
“很好!我发给客户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做这个了!那些低价值的产品,往后捎捎,或者你不想做了的话,不做也行!”
小墨斗勤勤恳恳,指挥着工具们干活。而羊肉馆子里,老游来来回回,已经催到了第三次:
“老板娘,怎样,那位制作者怎么说?有没有可能接个定制的活儿?”
“他最近忙,没空接单子。”老板娘淡定地推回老游送过来的药草:
“耐心等吧,等他做完手里的活,说不定就有空了呢?又或者……你可以找点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讨好他一下?”
“这位有感兴趣的东西吗?!”老游大喜。
不怕他油盐不进,就怕他无欲无求。只要是个人,只要有需求,就能针对性地讨好他!
“您看……我找点什么东西来比较好?草药?珍贵的玉石?书籍?古玩?或者功法?总不见得找美人吧?”
其实美人也不是不行,奈何他们妖怪的审美,总是和人类有点儿区别……
老板娘也被难住了。沈乐日常宅在家里,也不出门,也不见他买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天香楼里吃了好几个月,也不见他吃腻了,喊着要翻样,要点各种各样的菜。
店里的女服务员虽然漂亮,他也就当个景致看看,对她们也并不动心。要说能打动他的爱好……
有了!
“这样,你找一些老物件过来,越是人气旺,越是有故事的越好。有磕碰、有残损的也不怕,我帮你送过去,看他是不是感兴趣。”
老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没错,喜欢做各种床榻的人,肯定喜欢木工啊!我给他找老物件!给他找好木头!给他找工具!我去了!”
使个幻身,嗖的一下飞出窗子,冲天而起。老板娘靠在窗边,仰望一条褐线笔直远去,在天空中拉出,忍不住一笑:
该!
就该让你满天下去找好东西!就该叫你一样一样又一样,带回来十七八样,每一样都讨不了沈先生的喜欢!
叫你一直在周围飞来飞去窥探!
叫你找一群乌鸦,跑到宅子里哇哇乱叫!
你在旁边绕圈子张望的时候,知道我盯你盯得多辛苦吗!
还不能直接把你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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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5章 滨海交易会,沈乐,要一起去长长见识吗?(求订阅)
第125章 滨海交易会,沈乐,要一起去长长见识吗?(求订阅)
老游远扬千里,去满天下地找好东西去了。
他身为游隼妖,飞行速度快,活动范围大,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没有它飞不到的地方。
什么紫檀、黄檀、梨木、楠木,各种各样的好木头,人类找不到的,他一找一个准!他可以连树拖过来!
至于老物件……这个可能有些难……但是游隼也自有办法。他展翅飞出,疾驰向北,没几个小时,就扑到了一座小山上。
山头并不算高,一面临海,悬崖峭壁上无数裂缝,上面多有燕子飞进飞出。
游隼远远地盘旋半圈,悬崖顶上,立刻飞起一只比寻常燕子大了三五倍的燕子,身披玄衣,玉带束腰,气势汹汹,冲着游隼飞来。
半空中,它身边拖起无数幻影,仿佛千百只小燕子尾随行进,又仿佛千万丝线,织成一张大网。远远地它就冲游隼尖叫:
“你来干什么!滚远点儿!滚远点!不要靠近我的子孙!”
“我不是来打架的——”游隼收紧羽翼,斜斜向远处掠去,表示自己绝无敌意:
“老燕子,我来找你问点事儿!你看,我带了礼物来!”
它振动翅膀,飞出一片小小的绒羽,裹着粒青莹莹的种子往金燕方向飞去。
玉燕伸出一只脚爪,抓住那段绒羽,身边的幻影才慢了下来,在它附近盘旋回绕,啼鸣不已。玉燕展开双翼,悬浮在空中,警惕道:
“你想问什么?”
“老燕子,你和人类打交道多,见过的东西也多。”游隼落在附近最高的树梢上,仰头高叫: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经过很多人类传承,人气很旺的老物件吗?残破的也不要紧!指个方向,我去买——我真的去买!我发誓!”
玉燕不相信地盯着他看。梁上燕子,是吉祥的象征,是受到欢迎的客人。要说对附近的住户了解最深,非燕子一族莫属。
但是相应的,受到人类欢迎的它们,也觉得自己有庇护人类的职责:
“你发誓!你发誓你钱买,不会抢,不会用任何手段去伤害物品主人!”
“我发誓!我发誓用正规手段买!”游隼举起一只翅膀,指向苍天:
“如果用任何非正规手段,迷惑,抢夺物品主人,或者和他有关的人类,就让我五雷轰顶!”
头顶上,蓝天湛湛,没有任何乌云集聚、马上要打雷下雨的迹象,看来游隼至少发誓的时候是真心的。
玉燕满意地盘旋一圈,返回悬崖,和子孙们叽叽喳喳,商量一圈,又重新飞了过来:
“你说的老物件,我的子孙们倒是知道不少。但是,人类传承,人气很旺什么的,他们就不清楚了,要你自己去找。”
“没问题!您给指个路就行!”
游隼摩拳擦掌,努力去干活了。按照老燕子给出的地址,变成麻雀大小,一家一家飞进去窥视。
老物件倒是找到了不少,什么用了好几十年的石磨啊,传了两代人的大酱缸啊,不知道传了几代的擀面杖啊……
但是,要说这些东西,人气有多旺,游隼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把它们弄过去,讨好那位大佬?
拜托,这种东西,哪怕手下的小妖送给他,他都能当垃圾扔掉。拿去送礼,除非他疯了吧!
“还是去滨海逛逛吧……再过几天,滨海有一场交易会,到时候会有些好东西……”
老游垂头丧气地想。又要出血了,又要钱了,他攒的那些宝贝,又要用特别便宜的价钱卖出去,来买那些人类做的宝贝……
老游计算着手里的积蓄,思考在交易会上能买多少东西的同时,宠物医院的秦医生,也特地上门拜访,眉飞色舞地劝说沈乐:
“你给我做的那两个琴台,可太漂亮了!瑶瑶姑娘对我笑了呢!她还送了我两张票,开音乐会的时候,请我一起来听!
——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下个礼拜,陪我去趟滨海吧!那边有一场交易会,会有很多好东西,你看上什么,我买下来送你!”
瑶瑶姑娘前些天说过,她的原身有点儿磨损,漆面也有点脱落,希望能找人修一修。
这样的修复者并不怎么好找,如果她愿意让沈乐出手,那就太好了!
成功举荐沈乐,瑶瑶姑娘,一定会对他有更多好感的!
“……谢谢,礼物就不必了。”沈乐蔫蔫地回答。这几天,他忙得要死要活,顾玉林他们每天都找他:
“地图精度太低了!我们弄到一张高精度的地图,能铺满整个房间地面的,能不能换下?”
他可以说不换吗?
事关整个镇子的安危,他可以说不换吗?!
过了一天,顾玉林,或者有可能是他背后的人,又有了新的主意:
“小玩偶他们在地图上跳舞,实在不太好定位事发地点……这样,我们准备了一排木头棋子,让玩偶拿着对应棋子,摆到对应地点好不好?
红色表示杀人/伤人,黑色表示抢劫,蓝色表示意外事故,黄色表示强暴,紫色表示放火这样?”
沈乐:……
他可以说不干吗?
那肯定不能的,不但不能拒绝,他还要努力和小玩偶沟通,让小玩偶“学会”这些棋子的用法……
这边刚教好,那边又出了新的幺蛾子。这一次,他们不但要远程求助,还要登堂入室:
“是这样的,我们弄了个高精度的电子触控屏幕……可以让小玩偶抱着触控笔,在上面点吗?
这样的话,对应地区的派出所,可以立刻收到报案……”
他可以说不要嘛?
他可以不打开门,让对方进来吗?
不但要请他们登堂入室,还要让他们在玩偶柜待的房间里,装一个显示屏,外带一个麦克风。前方的工作人员,可以和小玩偶们聊天:
“发生了什么?”
摇头,用力摇头。
“你们可以表演一下过程吗?”
跌倒,四分五裂。跌倒,四分五裂。
跌倒,头滚出去。
“是普通人做的,还是妖怪做的?”
跌倒,跌倒,再跌倒。
沈乐偶尔打开摄像头,看那个房间的交流过程,有时候真替对面工作人员觉得头疼。这小玩偶的智能水平,目前为止,似乎还在人工智障等级……
小玩偶们只能听,只能表演,不会说话。或者说,它们说的话,普通人听不见,也没法通过收音设备传到对面。
但是,单方面的和单方面的表演,也能培养小玩偶的灵性,让它们加快成长速度。
沈乐没有空天天陪着小玩偶,天天教导它们,只能把大部分工作外包出去——
让顾玉林他们,或者摄像头后面的天晓得谁谁谁,一天到晚和小玩偶聊天去吧!
啥时候,小玩偶能发出人类听得见的声音了,或者会写字了,他们就解脱了!
除了小玩偶暂时还是人工智障状态之外,沈乐还有别的烦恼。他正在研究铜片,进度并不是特别顺畅:
除了又打通两条经脉,让他觉得内力更强了一些之外,铜片似乎给出了什么功法,又似乎没有给。
这种“距离出结果就差一层纸,但是怎么也捅不破”的感觉,憋得他心神不定,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铜片!
你啥时候才能给力点儿呢!
或者你升级一下,出个系统说明啥的?
在这种焦躁的情绪下,沈乐暂时只想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到交易会上去开眼界,挑点好东西啥的,敬谢不敏。
“哎呀,别这么宅嘛!”秦医生毫不见外地扔过来一本书:
“我跟你说,咱们这些修行者,最怕的就是闭门造车,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这些年,人类弄出的各种现代法器,经常给我惊喜——
来,你看看这本册子,本届滨海拍卖会的拍品清单,你先看一遍,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沈乐翻着册子,默默不言:
这本图册上的东西,还真让他开了眼界。许多东西,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特殊事务部门的网站上,都看不到兑换的!
册子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草药。野山参百年起步,黄精百年起步,何首乌百年起步……
沈乐特别想说,何首乌是有毒的呀,有肝毒性、肾毒性和中枢神经系统毒性,不能随便吃的。
这种百年起步的野生何首乌,毒性得积累到什么程度?随便拿来吃真的好吗?
第四页开始是各种金属锭,什么玄金、沉银、寒铁之类之类,又列了两大页。第一页是贵价货,100克一份;
第二页是便宜货,一公斤一份。
每一种矿物上面,都做好了标注:
本块金属锭已经做了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里面的元素含量,拉出了长长一张清单。
比如寒铁,含有91.7%的铁元素,0.25%的碳元素,0.5%的钼元素,7%的铬元素,0.005%的硼元素,等等等等……
玄金,含有98%的金元素,1%的钯元素,0.5%的银元素,0.3%的铑元素,等等等等……
然后,每一种矿物的说明下面,都有特别加粗的红字:
虽然能够测出金属含量,但是,按照这个配比倒推,熔炼出的相应合金,并没有该种金属锭的性能,也不能引发测能仪的波动。
本次拍卖的金属锭,是以超凡矿物熔炼的超凡金属,每百克能级在100以上……
换句话说,都是可以用来制造法器,制造带法术特性武器的强力金属,没准,某一把飞剑,某一匣附法子弹,就由它们铸造出来?
“真有趣啊……”
他轻轻低吟着,又翻了一页。再往后,是各种丹药,各种符篆,各种法器,琳琅满目,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口气翻到最后,居然出现了各种杂项玩物,沈乐刚刚修好的那两件文玩,也夹杂在里面。
“咦?我修复的那个提盒,还有那个笔筒,也有资格上拍卖会吗?”
沈乐开始感兴趣了。再往下翻,这些杂项玩物当中,倒有不少,是他在特殊事务部门的修复列表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想起那个玩偶柜,沈乐倒是觉得,可以去交易会看看,没准,能再找到几件值得修复的东西呢……
“这些东西,往期的成交价大概是多少?”
我买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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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嗷呜~~呜!!!
(本章完)
第126章 要出远门了,小油灯,测试远程攻击和远程防护!(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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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钱这种东西,但凡不是第一次去交易会的,谁心里都有数。
沈乐向秦医生打听。秦医生抱着“尽量把他忽悠过去”的念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株百年老山参,看品相就,成交价在10万到50万积分不等。
一百克玄金,成交价在50万积分上下浮动。
一丸雪玉降真香,成交价大概是2万积分……”
沈乐开始揉太阳穴了。他手里才有一百万积分,看起来,完全不够啊!
哦,现在是110万了。那个猪妖,因为身上的案子不多,只给他加了10万积分。但是,在这些高价物品面前,看起来,也是杯水车薪的样子?
“没事儿,你看上什么,我给你买。”秦医生大包大揽。身为难得的,面向妖类的治疗师,他完全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很富裕。
能够用钱搞定的,那都不是个事儿,只有用钱搞不定的——比如瑶瑶姑娘的微笑——才值得他大费心思!
“……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对了,这种交易会,不会有人等在外面,伺机截杀吧?”
视频通话对面,秦医生愣了一愣,瞬间发出一阵大笑:
“你修仙小说看多了吧!咱们这是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劫修!
——不过,你自己的战斗力,也该加强一下,万一有人用武力威胁你,你自己心里没底,他也会威胁得更厉害的!”
沈乐倒是也想加强一下战斗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威压天下,武破乾坤,那是每个男人心里的梦想。
奈何铜片除了五禽戏,并没有给他任何功法,五禽戏又是练法,不是打法。让他去找个武馆习武?
啧,现在市面上,有靠谱的,真的能提升战斗力的武馆吗?就算有,也不是一个礼拜时间,就能快速提升的吧!
好在他有小油灯。沈乐摸摸小油灯的灯座,屈指敲了一敲:
“青灯,我要是离开宅子,不拎这盏油灯,喊你一声,你能听到吗?”
【能!】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噼啪了一下:
【你身上有手机!我留一丝电在你身上,你喊我,我肯定听得见!】
“那……我走远了,你能立刻赶到我身边吗?如果有妖怪攻击我,你能用上次那个电,给它来一下吗?”
【可以!我从手机上跳出来!】
小油灯得意洋洋地闪烁。鹅蛋大的银光一化十,十化百,很快,又飘得满房间都是了。
沈乐瞬间大汗。您可千万别。什么手机经得起您这样一跳啊!
跳一次,估计我的手机,就彻底完蛋了,需要买新的了!
而且,还是电池爆掉,内存全部烧毁,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我的照片,我的聊天记录,我的账号密码,所有所有的东西,全部完蛋!
“你可以从别的东西上跳过来吗?比如说,我身边的电线?”
【那可能慢一点……我需要定位……电线很多很多的,我找你,需要时间……】
“那,我们试一试吧!”
沈乐揣着一堆东西出了门。
7号电池一枚,5号电池一枚,1号电池一枚,纽扣电池一板。
led灯泡一枚,白炽灯灯泡一枚。白炽灯灯珠一枚,led灯珠一串,卤素灯灯珠一把。
一万毫安充电宝一只,两万毫安充电宝一只,充电线两根,耳机线两根……
他背着双肩包,在街上慢慢走着,手里捏着个led灯珠。走过两条街,心里轻唤一声:
“青灯!”
【我在。】
灯珠亮了一亮。很好,两条街的距离,没有超出小油灯远程感应范围!
再走过两条街,再唤一声,也还在。沈乐从大宅一直走到地铁口,从头到尾唤了五声,每一次,小油灯都亮起灯珠、予以回应。
很好,很听话,很强!
沈乐安心地拍拍它:
“青灯,接下来,我要乘地铁去滨海。你注意了,如果感觉快联系不上我了,随时通知我!”
【放心吧!】
地铁隆隆向前。每隔一站,沈乐都在心里呼唤小油灯一回,手里的灯珠每次都亮起。啧,小油灯的感应范围,相当广嘛!
沈乐越走越远,越走越是精神抖擞。直到过了滨海市中心,来到分隔滨海市的河流东面,他找了个僻静的荒地,蹲到树丛里:
“青灯,你能出来吗?”
手里灯珠应声一亮。灯珠顶上,慢慢悠悠,飘出来一颗小小的银色光球,绕着上下浮动。
“小油灯,如果有妖怪打我,你多久能赶到打回去?”
【我试试……】
灯珠黯淡。沈乐沉吟片刻,在心里默念:
“青灯!”
噼啪一响,鹅蛋大的银色光球从灯珠当中跃出,当空炸开。面前草丛无声无息塌下去一片,化作黑灰,纷纷扬扬吹起。
更远一点的地方,树枝断折,树叶碎裂纷飞,一盏埋在草丛里的泛光灯“啪”地一响,射出一道绿光,玻璃炸开,灯光随即暗下。
沈乐:“……”
“青灯,你这一下子,打出来的力量,比得过上次打那个猪妖吗?”
【我没用力!但是,如果对手很强,我能打那么狠!】
沈乐哈哈一笑。小油灯那天轻飘飘一击,五百年猪妖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干掉了。以这一击为标准,敢惹他的妖怪,估计就不多了!
当然,也难保别人不威胁,直接动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给了他一下。对于这种威胁,沈乐也有对应之策:
“青灯,你能不能在我周围,编织一个护罩?”他继续给小油灯加任务:
“用你的电力编织一个护罩,如果有人慢慢接近,就不搭理他,如果有人快速、大力接近,就用你的电网弹飞他?”
银色电珠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声音。然后,电珠射出千百道银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淡,直到隐没在空气中。然而,沈乐还是能够看见,地上的灰尘随着莫名的力量,微微腾起,吸附成一线,又吸附成一个微微的圆弧,环绕他身边。
沈乐迈步向前,虚空伸手,微微触碰。指尖传来一点若有若无的酥麻,心底深处,小油灯欢快的声音传来:
【我织好了!对了,就是这里!欸,别戳了,要戳坏了~~~】
沈乐一笑收手。有攻击,有防御,至少在滨海市,他敢稍微走一走,不怕突然被妖怪冲到脸上了!
他信心满满,终于和秦医生约好了时间,一起去交易会。之前也问过老板娘,老板娘温婉一笑,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这次交易会,没什么我需要的东西。您好好玩,有什么东西不认识,或者想买但是钱不够的话,随时可以问我——”
钱不够就算了!
吃你们的,喝你们的,那是交易,怎样也不至于从你们那儿拿钱啊!
没有佳人陪伴,沈乐只好和秦医生结伴出发。特殊事务部门举办,面向超凡存在的交易会,没有人引路,他还真的找不到:
“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啊!——我都不知道,滨海市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交易地点不在市中心,甚至不在郊区。秦医生开车载着他,一路驶到滨海市最东边,登上了一座小岛:
通向小岛的桥头,已经拉起了路障,有专人值守。沈乐在车里远远瞟了一眼,渡口也竖起了“今日停航”的牌子——
看来,交易会期间,这个岛只属于超凡人士,谢绝无关人员上岛?
“好大的手笔啊!”
他由衷赞叹。秦医生笑了一声,与有荣焉:
“是吧是吧,这个地方不错吧!官方举办的就是靠谱!
——不像那些私下的交易会,你又要担心东西真假,又要担心来的是什么人,会不会莫名其妙跟你翻脸,会不会抢劫杀人黑吃黑,可累心了!”
他缓缓开车前行,路过桥头守卫边上,伸出手机,出示了一下二维码。
守卫扫了一下码,果然点头让开,顺便塞给他一张简易地图,地图右下角,也印着个二维码。
“扫这个扫这个!”秦医生热络地把地图递给沈乐:
“关注交易会的微信公众号,哪里举办什么活动,在什么地方举办,上面都有!还有,我们住什么地方,也在上面!”
沈乐目瞪口呆。
不是,等等,你们这些住在人类社会里的妖怪,对于现代科技,玩得那么转的吗?
比人类还利索啊!
之前疫情的时候,扫健康码,扫行程码,扫各种各样的码,还有许多大爷大妈根本搞不定,需要志愿者为他们服务呢!
他震惊的目光太过直白。秦医生嗤了一声,指着地图笑:
“怎么啦?很奇怪吗?我们怎样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了,论学习能力,我们也都是精英,不然不能有今天。
扫码这点小事,除非不想学,要学,哪有学不会的?”
沈乐一想也对,讪讪地冲他笑了笑,低头去看地图。整座小岛上,最大的礼堂用红线勾勒出来,标明是留给拍卖会。
其他大大小小的房屋,有些是供来客居住的住宅,也有些是私人交易会的会场,还有的……
“音乐会?”
“是啊!瑶瑶的音乐会,就在这里举办,三天以后!瑶瑶给了我两张票,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听!”
沈乐也是无语了。人家给你两张票,那明显就没有单独约会的意思啊!
你还兴致勃勃,还要把我拉去,你到底是图啥?
追求姑娘,指望我给你打助攻吗?
我不擅长啊!
算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他们在会场附近各自找到住处。沈乐对住宿的要求,无非是正常人类标准,随意挑了一间看得过去的民宿;
而秦医生却在他的民宿旁边,挑了一片郁郁葱葱,松柏茂密的森林,喜滋滋在公众号上注册。
没等沈乐看明白这森林里哪儿有房子,秦医全身光芒一闪,化作一只青色大鸟,展翅飞了进去:
“可算能舒舒服服睡觉了啊——”
沈乐:“……”
你这是在我面前装也不装了,是吧?
直接就现原形了?
话说,你变成这个样子,有没有想过我要找你的话,该怎么着?走进这片林子,一路仰头看,一路到处喊吗?
或者打你手机?你的手机放到哪里去了?
幸好秦医生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给沈乐出难题。第二天一大早,沈乐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沈先生,起来了吗?我们去逛交易会!”
视频对面,老大一只青色羽毛的鸟雀,踩在屏幕上,玉白鸟喙对准摄像头啄啊啄,脑袋几乎要穿透屏幕,戳到沈乐手上。
沈乐无奈地对他叹了口气:
“等我收拾一下……秦医生,您变回人形好么?您这个样子,我看着心惊胆战,就怕下一秒手机给戳碎了!”
那种钢化膜,钢化玻璃,号称多强多强,也禁不起从你手里掉到地上啊!
更何况你还用喙啄,我刚刚似乎看见了,你还用爪子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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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7章 买大佬要的东西,让大佬没东西可买!(求订阅)
第127章 买大佬要的东西,让大佬没东西可买!(求订阅)
沈乐并不替秦医生担心,但是,他秉持着勤俭节约的习惯,实在替秦医生的手机担心。
别说屏幕了,这个摄像头,用的好像是徕卡的还是蔡司的……
禁不起你这样折腾啊!不管你是什么鸟妖——原谅我不是林学专业,认不出来——爪子和鸟喙总比普通鸟类坚硬好几倍。
啄一下,扒拉两下,这镜头估计就完蛋了啊!
“唉,用原身操作手机就是不方便。”秦医生怏怏地拍打了一下翅膀。
下一刻,沈乐屏幕上视野变幻,天地倒悬。一边旋转,一边扩大,距离他住的地方越来越近。
沈乐把手机倒了过来,才觉得视野舒服了点儿,勉强看明白:
是青色大鸟抓着手机,在往他的方向飞……
一边飞,这只大鸟一边还絮絮叨叨,不停抱怨:
“什么时候能出一款方便原身操控的手机就好了——只有人类能用的,没有我们能用的,太歧视我们了!”
这,现在也没有妖类进入大厂研发团队,推动制造妖类适用的手机啊……
再说了,就算有个别妖类进去了,它也支付不起可怕的研发成本。
要知道,妖类的种类,那可比人类多得多了,数量也比人类要少得多了。
想象每一种妖怪,狐狸,黄鼠狼,刺猬,蛇,每一种都要适合自己的手机。每种型号多的卖出去百八十个,少的卖出去七八个十来个……
这,均摊到每种型号手机上的成本,大概就是个天文数字。
沈乐脑补一下顾玉林他们的工资,以及老板娘的日常消费,估计妖怪们再怎么有钱,也付不起那个天价。
“我觉得,还是把拥有人形这一点,当成使用手机的准入门槛吧……”
他由衷感叹。秦医生一扭头,用力拍打翅膀,半开玩笑地抱怨:
“那不行!得开发一款妖怪能用的手机,然后平价,最多是人类同款的两倍,卖给我们!不然就是歧视!歧视妖怪!”
沈乐默默地停住脚步,举起拳头。拳头上,噼啪一响,银白色的电光环绕一层,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嚷嚷着别人歧视自己,以zzzq为名,给自己讨要好处什么的,见一个,打死一个!
“……我开玩笑的!”
青色鸟儿赶紧飞远了一点。这是雷劫的力量?!
不会错的,这就是雷劫的力量!
一言不合,就祭起雷劫力量来吓唬人,这是何等恐怖的大佬!
他只是开玩笑的好嘛!!!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沈乐在心底和小油灯沟通两句,拳头上的电光,慢慢收拢回去,消失不见。他悠然甩甩手:
“但是最近看新闻,特别是看国际新闻,实在是被zzzq搞得有些暴躁,某些家伙好像人家都歧视他们一样,完全不考虑自己做了什么……”
“我也是!”青色鸟儿瞬间激动起来。绕着沈乐飞行的速度,也快了一倍,几乎在沈乐视野里拉出残影:
“天天看新闻,看到那些小孩子被炸、被杀,心情超级恶劣的好嘛!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同族的幼崽……
不是都说人类是造化所钟吗?这个样子,哪里像造化所钟啦?”
沈乐:“……”
他很想说不好意思,那些家伙和我们不是一个人种,造化所钟什么的,不要拉上我们。
但是常识告诉他,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都是人类,至少,在人类与妖怪这个大分类里面,他们都算人类这一边的……
他耸耸肩,只好把这个话题略过不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秦医生聊天。
秦医生像是在人类社会憋屈得久了,完全不肯变回人形,展开翅膀,在沈乐边上飞来飞去,引着他往会场走。
沈乐开头还想劝劝他不要惊世骇俗,走出去百来米远,就把劝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一路走来,有狐狸精保持人形,公然竖着一对狐狸耳朵,挂着一条、两条、三条尾巴,大摇大摆行走的;
有鹿妖淡定走在人群里,角上拴一根长长的绿草,挂着一只手机的;
有根竹子摇摆着身躯,竹根扒在地面上,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的……
相比之下,一只鸟抓着手机在路上飞,就,还好吧。
看,那边还有一只鸟,飞快地往下扎呢。鸟爪子底下,抓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跟它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
“这是哪里来的穷鬼野妖?”秦医生嗤笑一声:
“连东西都得自己背着!”
啥?
你们发展到有储物装备了?
沈乐大惊。知道储物装备后面的科技含量吗?
知道现代社会出现储物装备,会给这个社会带来的麻烦吗?
沈乐记得听师妹说过一本小说,开头就是男主得到了储物空间,但没有能力隐藏秘密,漏了馅。
后来,男主就被某犯罪集团抓走关起来,要挟他运输某种违禁药品了,男主拼死反抗,才坚持到警察来救的……
“啊,这种高大上的玩意儿,我们还真没有。”秦医生讪笑一声:
“我们一般都是用自己的力量,把东西吞进去,然后藏起来的。这个家伙,连藏都不会藏……”
然后,他们就在交易会上,再次碰见了那个“穷鬼野妖”。当时,秦医生正陪着沈乐,一样一样,观察交易会上出现的各种古董:
“沈先生您喜欢的话就多挑两样,没关系。”为了让沈乐觉得自在,秦医生也回复了人形,陪在他旁边:
“这些都不是很值钱,随便哪个活过三五百年的家伙,家里都随随便便一大堆。
又不是那些天材地宝,挖掉一株少一株,挖掉一块少一块。您刚刚看的那棵两百年人参,随随便便,就能买它们一大堆!”
……你这样会造成古董贬值的呀。古董贬值了,我家里的东西就不值钱了,我财务自由的进度,就要倒退了……
沈乐头疼地叹了口气。他拿起一把五帝钱绑成的金钱剑,翻看一回,放下;再拿起一个罗盘,翻看一回,再放下;
再拿起一把梳子,左看右看,迟迟没有放下——
嗯,这把梳子上面,凝聚着非同一般的光芒。明丽,轻盈,同时又沉稳,厚重。
和他看到的小油灯,小木偶,玩偶柜,有那么一点像,但是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到底区别在哪里呢?
“沈先生你喜欢这个?老板,多少钱?我买了!”
秦医生豪气地开口。与此同时,他们身边,也响起一个有点尖利的声音:
“这梳子多少钱?老板,我买了!”
四目相对。
青色大鸟化成的秦医生,和抓着大包掠过空中,此刻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的灰衣中年人,隔着沈乐盯住了对方。
那眼神……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如果不是沈乐还站在中间,担心波及到他,两个人的目光这么一撞,简直就能当场爆出电火来。
不是天雷勾动地火,而是燃烧,爆炸——
开打!
“我没说我想买这个啊……”
沈乐头疼地放下手里的梳子。他也就看看,看看,没说要买!
你们这就争起来是干什么呀?
他神色轻松,手臂悠然下垂,一副东西能不能到手都无所谓的样子。秦医生却微微皱眉,瞪了一眼对方,再盯住摊主:
“老板,你怎么说?”
把沈乐忽悠出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找到一件他感兴趣的东西,多不容易啊!
而且,这个梳子背面,正好磕了一块,梳齿也少了一根。正好,这几天让沈乐试试手,如果能修得好,瑶瑶也能放心让他修?
他盯住老板。哼,古玩摊子的规矩,一个人在看,还没放下说“不买”,另外一个人不能插嘴,不能抬价。
老板,你怎么说?
老板一身灰扑扑的褂子,裹得整个人胖胖的,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都不用催动灵眼,光看那气质,多半就是个耗子精。
哼,如果不是耗子精,也不会折腾出这么多和人类有关的东西!
老板看看秦医生,再看看旁边发话那位,往下缩了一截,又缩了一截。
秦医生他认得,且不说这位有多强,就说医生这个职业,就不是他惹得起的!
但是,但是旁边那位,他也惹不起啊……闻着味道就知道那是一只隼妖,天克他!
“您,您二位……”
他苦着脸,左看右看,右看左看。您二位,有谁肯退一步吗?
别难为我啊!
老游却上前一步,神色急躁,紧紧盯住那把梳子:
他在这个会场里,已经来来回回转了三圈,看了不计其数的货物。
绝大多数,在他眼里都是凡物,没有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
偶尔有几件珍宝,或是灵光浩荡,或是灵光内蕴却让人心惊,总之,不是他这个档次的妖怪能够插手。
而且他需要的是老物件!人类传承许久,使用许久,大概率附有故事的老物件!
看来看去,绝大部分的古董,那就纯粹是古董。被人好好地保存,珍惜地玩赏,但是,说到使用和故事,基本上不存在的。
上面附着的“人气”,低到了一个可怜的程度。
反而是这把梳子,虽然小,虽然看起来不贵重,但是看上面的包浆,看梳齿尖端的磨损情况,明显是被人经常使用的。
一般来说,这么漂亮的梳子不会不会单独出现,多半是一套妆奁当中的一件。
但是,它现在孤零零躺在摊位上,就让人情不自禁地去想,它的伙伴们呢?
它们是在谁的手里被造出来,是为谁被造出来,它们经过了怎样的历程,又在怎样的离乱当中分散?
老游光是看着这把梳子,就忍不住浮想联翩,脑补出一段又一段的故事来。
这把梳子,送给他想要讨好的那位大佬,应该是最好的礼物,大佬一定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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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
(本章完)
第128章 该是我的东西总会归我,只是这过程(求订阅)
第128章 该是我的东西总会归我,只是这过程……(求订阅)
老游两眼盯着梳子,迫不及待地开口。话一出口,忽然哆嗦了一下:
危险!
危险!
像是飞在云层里,乌云密布、快要下雨,有雷电快要劈到他头上那样危险!
他努力保持人形,手背上已经密密麻麻,长出了小片小片的绒羽,长长的飞翎也探了个头。
老游力持镇定,和那位开口问价的人互相瞪一眼,这才想起扭过头,看看真正对梳子感兴趣的是哪一位。
这一看,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当场把话吞回去——
拿着梳子,正在若有所思观察的,是那位大宅主人!
那位举手招出雷霆,轻飘飘灭了老朱的,大宅主人!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不,跑是跑不掉的,我飞得再快也快不过雷电,但是,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他露出了尴尬而难看的微笑。微微弯腰,脚跟擦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算了,你们看吧……”
沈乐默然。他看看对方,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梳子。叹口气,把梳子往摊位上一放,悠悠然走开。
顺便,捏一捏口袋里的灯珠,在心底小声嘀咕:
“青灯,不要这么激动!他最多就是和我争着买东西!还不是我买完了,从我手里抢,对我不造成威胁!
乖啊,把你的电收回来,收回来!保持警戒就好了,不要拿来威胁人家了!”
皮肤上立起的寒毛渐渐平伏。沈乐抹了一把胳膊,越走越远。嗯,那把梳子,其实他也并不是那么想要……
如果是一套妆奁,多有破损,他还有兴趣翻翻看看,说不定收回来修一修;
单独的一把梳子,还是算了。
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别人为他争起来,争得越厉害,他脸上越有光的性格。
这会儿,只是两个人想抢一把他感兴趣的梳子,他已经想跑了……
“欸,沈先生,沈先生!——算了,咱们再看看别的吧,看你有没有感兴趣的……”
秦医生飞快跟了上去。赶到沈乐背后,扭过头,狠狠瞪了老游一眼:
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要不然,给你伤口倒酒精,倒双氧水!
该切左腿的给你切右腿,切掉了再接上,保证不留痕迹不留伤,让你投诉都没法投诉!
这种程度的恶意,老游并不觉得害怕。他扬起一个讨好的微笑,低头哈腰,向秦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老板,和颜悦色:
“老板,这把梳子怎么卖?”
沈乐在会场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一直没有找到他真正感兴趣的玩意儿。秦先生把他失望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敢催促,只好带他去别的会场转转。
几个圈子转下来,沈乐眉头越皱越紧:
不到超凡者交易的会场,不知道自己钱少。
一件长款真丝袍子,淡青色,用银丝绣满各种各样的纹。
摊主说绣的都是符篆,能防火、防水、保温、除尘,能防小口径手枪一击,并且现场做了演示。
这样一件法器长袍,卖价——十万积分。
一百万人民币!
“好贵啊,算了。”沈乐默默叹一口气。他也想要这样一件衣服,防火防水保温除尘,再加上一定的防御力,都是他需要的;
但是,手头只有一百一十万积分,十万积分去买?
他还不如宅在自己家里,要保温有空调,要除尘有吸尘器和洗衣机,没有外敌入侵,不需要防御力!
哦,对了,这款式的真丝长袍,还穿不出去。沈乐站在摊子边上听了听,有人询问摊主定制款怎么卖,答案是,价格至少翻倍……
沈乐只好远远走开。再往后逛,看到一个淡黄色的,像是稻草或者玉米皮编的蒲团,直径40厘米,厚度不超过6厘米。
摊主说,是用什么什么灵草编织的,可以静心凝神,防止走火入魔,小幅度聚集天地元气,帮助提高打坐修行效率。
这样一个蒲团,卖价——两万积分。
二十万人民币!
摊主特地摆出来一个试用款,络绎不绝的人在那边排队,每人只准坐一分钟。沈乐并没有过去,只运起灵眼,仔细观察了一下:
蒲团上面,确实有细微的灵气升腾。并不强,也就比小墨斗做的安睡床,要强这么两三倍的样子,敢卖这么贵?
回头就让小墨斗停止做床!
这种东西,只送不卖,要不然就拿出去交换!
还有一面镜子,背面嵌了一圈宝石,品相不怎么好,切工也是古代那种圆溜溜的切法。
在月亮底下晒足十五天月亮,挨个儿按一圈宝石,可以让镜子现出图像,心神锁定位置,能看到百里之内,你想看到的任何地方——
前提是在室外,或者透过窗子看进去。穿墙是不可能的,有法术防护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是b站不好看了,还是腾讯视频不好玩了?然而,就这样一面镜子,卖价二十万积分,相当于两百万人民币!
你们都用它来干什么啊!
沈乐越走越是面无表情,越走越是心往下沉。手里那一百一十万积分,在这些东西面前,感觉真是好少,特别少,根本禁不起——
有什么办法赚钱?
让小墨斗做加强版的打坐用木榻,拿出去卖?蒲团卖两万积分一个,小墨斗做的木榻,卖两万五不亏心吧?
“沈先生,您也不用担心钱的事儿。”秦医生跟在他旁边,察言观色,笑着给他提建议:
“以您的本事,回头接几件修理法器的活儿,随随便便就有大笔进账……”
法器?
那玩意儿我不会修啊!
一个没有师承,没有炼制过制式法器,没有老客户的修行者,想要立刻就上手给人修法器,那是不可能的。
秦医生带着沈乐逛了一圈,也没有接到任何一桩生意。最感兴趣的那个,也只是问了一声:
“他以前修复过什么法器吗?能不能带来看看?”
沈乐,沈乐带不出来……
小油灯坐镇大宅,只留了一缕电光在沈乐身上,栖息在灯珠里面。灯珠并不是沈乐修复的,举起来给客人看,也看不出沈乐的手艺;
玩偶柜勤勤恳恳打工,完美承担全镇报警器的功能。别说大宅,它连房间门都不出去;
小墨斗也在勤勤恳恳打工。给它木料,给它胶水,给它大漆,它就拥有了全世界,根本不想出门!
唯一来到滨海的只有小木偶。滨海比珠溪镇大得多,学生们的竞争也要激烈得多,压力那更是不必提了。
小木偶在珠溪镇巡回演出两遍之后,目前被请到了滨海市,一个班一个班,一个学校一个学校,日常巡回演出中……
总之,带来自己修复过的法器/器灵/器物成妖,证明自己的手艺什么的,沈乐现在,根本就不具备条件。
“那就……不好意思了。”开口询问的那位长耳朵一弯一立、一弯一立,把手中一头大一头小、洁白莹润的长棍,往怀里抱了一抱:
“这个是我吃饭的家伙,得找个靠谱的师傅修!”
“你怎么说话呢!”
秦医生有点急了。找个靠谱的人,这不是说沈乐不靠谱么?
这是打沈乐的脸啊!
不但打沈乐的脸,也在打他的脸,沈乐是他带过来介绍、他帮忙担保的!
沈乐情绪倒是非常稳定,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听到秦医生的话,还笑着拽了拽他:
“哎,别这样。我确实没有工作经验嘛,不怨人家不相信我!”
没工作经验确实不好找工作,现在除了应届生,都讲究要几年几年工作经验——
当然,“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要求五年以上工作经验”,这就太过分了……
秦医生还是觉得丢了面子。沈乐笑呵呵的,他也不好继续不依不饶,只得拉着沈乐往外走:
“来来来,瑶瑶姑娘的音乐会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听,顺便介绍瑶瑶给你认识?”
瑶瑶姑娘,也就是那位和人斗琴落败、一掌拍碎了琴几的瑶琴成精,她的音乐会,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现场衣香鬓影,座无虚席,可能有一半是人,至少有一半是妖——如果现场的人类,没有故意cos成妖怪外形的话。
瑶瑶给的票位置非常好,在第一排。沈乐自然也要报以礼貌,全程努力保持清醒,听完了音乐会。
当然,没有听出任何一支曲子叫什么名字,只感觉其中有三五支曲子,似乎有点耳熟,想不出来名字……
音乐会一结束,秦医生立刻拽着沈乐,飞奔到后台。他把沈乐往瑶琴面前一推,迫不及待地介绍:
“瑶瑶,你看,这位就是专供文物修复的沈先生。你需要修了,可以找他——”
“不用。”瑶瑶姑娘清冷的眸子在沈乐身上一转,拂袖而去。
香风幽幽,送来她淡然的,然而并不客气评价:
“我是不会找他修的。他听不懂我的琴。”
沈乐自己倒是不尴尬,然而,看着这场面,他都替秦医生尴尬。
就这样,秦医生还要努力向他赔情、哀叹,拜托下次再约……
“算了吧,我还有事……”
他一头扎回珠溪镇,坐回电脑面前。刚要刷两篇论文,跟踪一下行业最新的进展,微信又弹出老板娘的消息:
“在?有人托我给你送个礼,想托你办事,你要不要看一眼?”
一刻钟后,葛巾提着个食盒,袅袅婷婷上门。食盒第三层,放着一大碗手抓羊肉,骨脱肉烂,随手拿起来就能吃;
食盒第二层,放着一碗碧绿的凉拌沙葱,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几样配菜;
食盒第一层拉开,上面安安静静,躺着他在交易会上见过,然而没有买到的那把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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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9章 您您您您怎么是您啊!我逃跑还来得及吗?
第129章 您您您您……怎么是您啊!我逃跑还来得及吗?
沈乐盯着梳子,默然很久。
当初买下梳子的那位,你说你图啥?图啥?
你想方设法买到这把梳子,就是为了送给我,讨好我?
那你在交易会上和我抢干嘛啊!
这也就是我退让了,如果抢出了火气,掐了一架,你千辛万苦抢到这把梳子,再送到我手上……
图啥呢?
他默默吐了老大一顿槽,这才把梳子拿起来,左看右看。
这把梳子相当精致,梳背黑漆深邃,彩光流离,却是用螺钿镶成各种朵;
梳背有些磕碰损伤,漆裂了几块,螺钿掉了一些,梳齿断了一根;
从断裂的梳齿当中,隐隐透出一股幽香,也不知道是木头的香味,还是长期使用,浸染的桂油的芳香。
更重要的是……
它上面缠绕的气息,沈乐从来没有看到过,感觉相当好奇。而且,梳子拿在手里,铜片也有点隐隐发热,像是对这梳子感兴趣一样。
“黑漆螺钿?这种工艺,我有本事修复吗?”
沈乐把梳子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一遍,又查了一堆资料。感觉,修还是能修,只是比较麻烦,比较耗时间。
好在我现在也不缺时间……我对这个工艺有兴趣,我想试试看……
沈乐对自己说。然后,他摸起手机,给老板娘发消息:
“送礼的人是谁?他想托我办什么事?”
事情超过我的能力范围,梳子再好也不能要——哪怕从对方手里买下来,也会承他一个人情。
沈乐想得十分清楚,让铜片成长的修复对象,他可以慢慢找,大不了去滨海翻仓库。
他自己的安全,那是重中之重,决不能为一个老物件冒险——
“对方是个妖怪,自称姓游,应该是个鸟妖。”老板娘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他说,买到了你做出来的床,觉得挺不错,有一点静心凝神的作用,可惜太弱。
他希望能定制一架坐榻,或者一张单人床,静心作用比你卖的强一些,打坐的时候帮助克制心魔。当然,如果能够聚集灵气,那就更好了。
对方自备木料,报酬可谈!”
这……
这个要求有点高啊……
沈乐看了看梳子,有点可惜。不答应人家,东西吞下,他做不到;答应人家,他又不知道能力够不够。
想了想,沈乐扭头回屋,问小墨斗:
“郑墨,有人要定制一件家具,坐榻或者床,能够静心凝神的。你做得到吗?”
【什么是静心凝神?】
“就是让人心里安静,不胡思乱想,不会一会儿一个念头,一会儿一个念头。”沈乐耐心地给它解释:
“你之前做的那种,就有这种用处,可惜不太够。如果让你能把效果提升几倍,比如两三倍,五六倍这样子,能做到吗?”
【我……我不确定……我要试试看……】
小墨斗就地调转一个方向,墨线飞舞,锯子、凿子、刨子扑上去开干。
不到半天,就搞定了一张单人床,只剩下凿子们叮叮当当,还在上面雕刻纹。
这次雕刻的纹,比之前批量卖出去的,繁复了一倍不止。如果原来只是浅浅刻出纹路,这一次,就是一群凿刀在上面翻腾不止,奋力炫技:
平刀,圆刀,斜刀;阴刻,阳刻,浅浮雕,深浮雕,圆雕。
床头一枚莲蓬当中,它们甚至还做出了镂空雕,莲子能在莲蓬当中微微转动!
沈乐对这套木工工具的手艺叹为观止。他站在旁边,默默观看:
灵眼视觉里,单人床笼罩在一片微薄的,却让人相当舒服的气场当中。
房间内的气息流过单人床,被它引导,纯化,抚平。气息自然流动的时候,那点儿微微的躁动,微微的冲突,完全不见。
等纹雕刻完毕,沈乐无视凿刀卷着砂纸,在床底下“沙沙”的打磨声,在床上盘膝坐定。微微运功,感受单人床的功效:
嗯,静心凝神的功能,已经略微超过他在交易会上,试用过的那个蒲团。
两万积分一个!
20万人民币!
甚至还不止,毕竟你可以在蒲团上打坐,总不好在蒲团上睡觉。而一张床,如果主人懒一点,甚至可以一天24个小时,在上面待22小时……
就是不知道,这张床,能否满足要求了?
“你还能把功能再加强一点吗?”
【不行了……】
小墨斗的声音有点委委屈屈。铅坠晃了几下,指向墙角堆放的木料:
【这木头太差了……如果有好点儿的木头,也许可以……】
没办法。沈乐图便宜,下单的都是最廉价的木头,速生杉木。
价钱是低了,木头质量也就那回事,比起老辈人用来做家具、打棺材的杉木,木头的密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好在定制床榻的那位客户说了自备木料。沈乐心里有了点儿底气,通知老板娘:
“我试手做了一张单人床,能不能帮忙搬过去,让那个客户看看?效果可以的话,让他提供木料?”
半小时之后,葛巾一手提着一捆床板,另一只手提着前后两块床头板,悠闲踏入天香楼。
沈乐空着两手跟在后面,一进门就笑问:
“老板娘,床我做好了,那个委托人来了吗?”
然后,他看到老板娘右手边,靠墙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应声看了过来,随即露出了见到鬼一样的表情。
“啊?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了?”
沈乐悠闲走过去,直接在中年男人对面落座,拿起茶杯轻啜一口。看到是我,很惊讶吧?很慌张吧?
叫你在交易会上和我抢东西!
老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比哭还难看。怎么是他?
怎么是这位能掌控雷劫的大宅主人!
他费了好大劲,天南海北找了七八种灵异草,才讨好了老板娘,让她愿意引荐制作双人床的大佬——
怎么是这位!
老板娘误我啊!
“没,没什么,是您,是您就是您了……”他点头哈腰地回答,只差站起来当场鞠个躬。
明明手按在桌子上,没有碰茶杯,沈乐却看得清清楚楚,他面前的茶杯里,涟漪不停荡漾。
估摸着,就是这位老兄一直在发抖,把茶杯都带得抖动不停了?
沈乐欣赏片刻,感觉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梳子被抢的事儿,他也就不计较了,笑着指了指葛巾的方向:
“你要的那个床,我做了一个试用版的,用的不是什么好木头,效果也一般。你看一看,觉得思路可以的话,我们换好木头重新做。”
这个就不必了吧……您做了什么,就是什么……
老游很想这样说,却又不敢。他手软脚软,小心起身,微微后仰着努力远离沈乐,从他边上蹭了过去。
葛巾已经手脚飞快,把那张床的榫卯结构一一拼合,组装完毕。老游蹭过去摸了摸,又试探着在床上坐了一坐,深深吸一口气:
“这个很有用!真的很有用!”
他大喜过望:
“当然,如果效果能再提升一点就好了!我可以提供木头!您指定什么木头,我就给您弄什么木头来!”
问题是,什么木头有静心凝神效果,我也不知道啊。沈乐皱着眉头望向老板娘,老板娘也跟着皱起了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你能弄来什么木头?不会是沈先生指定什么木头,你现去砍树吧?”
老游脸上的笑容整个儿僵了一下。沈乐看他这样子就头疼:
不用问,老板娘说对了……
“木头砍下来以后要慢慢阴干,让它释放应力,然后才能用来做家具的。越是好的木头,阴干的时间越长——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我没想过……”
我平时都是直接住树洞里的啊!
我不需要木头做家具啊!再说了,就算是需要家具,我可以直接去买,我不用关心阴干之类的事儿……
好在,就算是直接住树洞里,游隼的妖洞里,也还是有些存货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和其他妖类淘换。
老游回过神,快步趋近,小声和老板娘商量起来。沈乐撇过头去,不听他们沟通,好一会儿,老板娘笑道:
“好啦,我这里有一段旧年的龙血香檀,就卖给你吧。至于聚集灵气,你有什么想法?”
游隼低头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个灰扑扑的小袋子,在桌上排开十二枚指顶大的玉石。色泽乳白,玉质温润,隐隐有宝光流转:
“把它们嵌在床榻上,自然就能聚灵。当然,如果大佬能在床榻上刻画阵法,那就更好了!”
沈乐眼皮微微一跳。这玉石的色泽,质地,怎么看怎么像羊脂白玉——
当然,肯定不是青海料,更不是俄罗斯料,或者阿富汗料。
这羊脂白的颜色如此纯正,色泽如此温柔,价钱一看就低不了。黄金有价玉无价,十二颗玉石加起来,出价百万,估计也有人买。
最重要的是,沈乐用灵眼观察,玉石当中隐隐有一种力量,温柔萦回,交相呼应。
沈乐尝试着把它们排列成一个圆圈,放在时钟的12个整点方位,就看见它们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吸纳外界力量。
再把它们排成两圈,外圈八枚,内圈四枚,漩涡又换了转动的方式。吸纳效率略低,但是,对能量的过滤能力,仿佛高了一点?
老游往后蹭了一下,再蹭了一下,脊背紧紧贴住椅子靠背,眼睛却越来越亮。
沈乐反复把玩着十二颗玉石,一会儿是五方五行+七星,一会儿是四方+八卦,一会儿又是内六外六,间隔分布。
折腾了好几遍,抬头看向老游:
“你喜欢哪个方案?或者是,你觉得哪个方案,比较适合你修炼的功法?”
(本章完)
第130章 小木梳,你想找回你的伙伴吗?我们一起努力吧!(求订阅)
第130章 小木梳,你想找回你的伙伴吗?我们一起努力吧!(求订阅)
老游已经看得呆了。随手排布,就有七八种阵法,每一种都有不同效果——
话说这就是大佬吗?
“您看怎样方便,就怎样好了!我都行,都行!”
老游这话发自内心。他是真的不敢挑,他也没资格挑挑拣拣。
他是妖怪,而且是野生妖怪,妖怪里面最苦的那一类。
开灵智靠变异,积攒力量靠年岁,修炼靠本能——功法?什么功法?
他又不是哪家修道宗门家养的妖怪,有功法给它们修炼;
又不是住得靠近名山,有哪家高僧大德说法,能蹭过去听听,就算悟不出法诀,好歹能清洗妖气;
也不是哪位大妖王的手下,能有大佬赏赐的法诀。什么?那位山君?
拜托,他是飞禽,只是住在山君的领地附近,要向山君低头,喊山君一声大王。认真说起来,谁也不是谁下属,山君也没有好处到他……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法诀……怎样都行,怎样都行。”他向沈乐努力赔笑:
“您看什么阵法做起来方便,就做什么阵法。只要能用,我不挑的。”
这也太卑微了……沈乐看得都有些过意不去。他把羊脂玉往回推了推:
“你自己多尝试几遍,看哪一种方案比较好,再来告诉我。不用着急,是你自己修炼,总要你自己觉得舒服才行。”
大佬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老游收回玉石,满眼感激。沈乐已经划开了手机界面:
“对了,那个梳子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
老游火烫了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连脑袋一起乱摇,摇得快要抖成了羊癫疯:
“那个是礼物!是礼物!您不嫌弃太便宜,愿意收下来,就很好了!我一共也没几个钱……”
见沈乐不信地看着他,老游赶紧摸出手机,点开支付界面给沈乐看。区区一把梳子,因为气息比较奇异,也就了他一千积分……
换句话说,一万块钱。
就这点钱,实在不值得大佬说一个“还”字。
“这样,您新做的这张床,我买下来可以吗?”见大佬面露不虞,老游小心翼翼地探问:
“二万五千,不,三万积分?除了我家里,临时住处,总也要放张床啥的……而且,我尝试聚灵法阵,最好也要有张床……”
唉,讨好大佬真难。
“两万四吧,这把梳子算你一千。”沈乐终于松口。老游大大松一口气,赶紧给他转账,一边转,一边承诺:
“最多三天,我就选好阵法,再来联系您。至于新床榻的制作费用,您看,五万积分可以吗?”
唔……五万是不是多了一点?
毕竟对方出木材,出玉石,自己只出个手工。哦,还不是自己出,是小墨斗在干活……
沈乐又想了想交易会上那件淡青长袍,想想如果改成定制款式,至少二十万积分,又觉得五万并不算多。
要做四张床,才能换一件他想要的,自带恒温、洁净,带防御力的法袍呢!
而且还要有客户!
没有客户的话,天晓得要攒多久!
他轻轻点头,扬长而去。老游大大松了一口气,望着他的背影,整个人都瘫下来:
谢天谢地,这位大宅主人,还是好说话的。先订了张打坐用的床榻,拉好关系,以后,可以进一步抱大腿?
渡劫秘法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指望?
沈乐揣着新到手的两万四千积分,约等于24万人民币,施施然回家。一到家,就去找小墨斗:
“郑墨啊,生意谈下来了。你新做的那张床,人家买了,24万人民币!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想要什么?】
小墨斗传达过来一个疑惑的念头。铅坠滴溜溜打了几个圈子,在木工工具们边上划了一圈,又划了一圈……
【我没什么想要的啊!】
沈乐瞬间有点愧疚。家里三个小家伙,哦,现在是四个了,小木偶日常兴致勃勃翻淘宝,看上什么衣服,就让他买买买,现在家里已经有十几套了;
小油灯更不用说,用电大户,哪怕前两个月吃了两次雷劫,电费都刷掉他几千块;
只有小墨斗,日常勤勤恳恳,努力干活。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找他要,甚至他问要不要买根锯条,小墨斗表示,自己修修就好……
这是多么勤劳朴素的一个好孩子啊!
越是好孩子,越是不能亏待。沈乐耐心和他商量:
“要不要买点新的工具?我记得有个德国牌子,他们家的电钻特别好用,号称从入行用到退休,都不用换的!
就是贵,特别特别贵,别人卖100块一把的,他敢卖三千多……但是我现在买得起了!”
【不要……我和它们没法说话,指挥它们,它们也不听……】
沈乐想了想,也是无奈。小墨斗能指挥那一箱子木工工具,是因为那些工具和它被同一个主人造出来,又天长地久,在一起被使用;
然而,新买的工具?特别是新买的电动工具?
谁认识谁啊?
没有灵性,互相不认识,没有办法指挥它们干活。那么,这些电动工具,买来干什么?
在家里占地方吗?
或者他自己用?
自己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没有不要打着“给小墨斗买”的旗号了……
“要不要买些新的锯条?新打的刀刃,各种合金钢的?”沈乐继续给小墨斗出主意:
“旧的刀刃容易磨损,咱们买更好的?”
【不要……用着费劲,我指挥不了……】
啊这……外来的刀刃都指挥不动了吗……
也是,金属质地坚硬,气息难以渗透,确实有点难为了小墨斗。沈乐绞尽脑汁,提出第三个建议:
“那……要不要买点新的木头?黄杨木,紫檀木什么的,各种特别好的木头?可以让你们用更长时间!我现在有钱买好木头了!”
【不用……很麻烦……木头不用太好的……】
那就只能买些磨刀石了……
沈乐无奈叹气。他下单了一组磨刀石,从最粗的400目家用磨刀石,到最细的15000目超锋利磨刀石,带架子,带定位器,带磨刀油。
全部完成,才为自己下单了一台显微镜,准备开搞梳子的修复工作:
看论文上的内容,要修复大漆家具,首先要搞明白,上面用的大漆是什么品种。
在实验室里,会把家具断面,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然后在断口略微取样,去做元素分析,来确定当年用的原料。
那种金相显微镜、电子显微镜,什么x光照射之类,他是搞不定了,但是,普通显微镜也不算贵,他现在还是买得起的——
买买买!
买最好的!
至于他仍然搞不定的东西,就只有拜托特殊事务部门帮忙,借他们的实验室,或者,借哪个大学、博物馆、研究所的实验室了……
唉,想当年,考进文物修复专业,以为会和《我在故宫修文物》那样,一辈子沉浸在艺术当中。
考进去了才知道,这专业与其说是艺术方向,不如说是材料方向……
所有的论文,所有分量足的、影响因子高的论文,包括研究生学位论文在内,全都是材料学方向。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他一头就跳进去了啊!
沈乐为自己的专业哀伤了一下,捧起已经归属于他的梳子,细细观察。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梳背上黑漆温润厚重,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仍然没有开裂的迹象,显然当时用的漆料极好,上漆的工匠手艺也相当不错,极其耐心;
黑漆表面,攒出的一朵一朵螺钿朵,螺钿平整细腻,边缘流畅,应该是经过了耐心的切割打磨;
梳背顶端磕碰掉了一块,螺钿朵消失了一半,没有露出木胎;
末端手握的地方也有些磕碰,最深的一处伤痕,隐隐能看见黑漆底下,有点不一样的颜色。
能修。
没露木胎,修起来方便,一层一层填上大漆就好了。
只是那根断裂的梳齿,不知道应该怎么修,感觉怎么修都不太对劲。或许,就这样保存着残损的痕迹,也是一种修复方法?
不过,除了木梳本身,沈乐更感兴趣的,是这木梳上缠绕的气息。
那种明丽轻盈,又沉稳厚重的光芒,他从来没有在别的物件上看到过。这把木梳,经历了怎样的岁月,又凝结了怎样的故事呢?
沈乐慢慢闭上眼睛。体内热流一点一点转动,沿着经脉流遍全身,又从掌心涌出,慢慢沁入木梳。
从表面的黑漆,螺钿,一层一层向内深入。恍惚间,沈乐像是感觉到了木梳上的大漆,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刷上去,一层一层凝固的过程:
“真有意思,内力,或者说这种力量,还能用来探查啊?那我是不是不用拿显微镜探查了?”
这个念头在沈乐心中一转,随即消逝。热流继续深入,恍惚间,沈乐感觉自己的心神不断延伸,不断延伸,从木梳开始,飞向远方:
在某座老屋的门楣上,高悬着一面镜子,镜子背面喜鹊登梅图案活灵活现;
在某个房间的抽屉里,乱七八糟,躺着几把粗细不等的梳子、篦子,光泽黯旧,和一大堆绒布头、发圈什么的堆在一起;
在某个地摊上,胡乱摆着大大小小几个圆瓷盒子,盒子里仿佛还有点儿粉末膏脂,却已经干涸到没法使用;
最远最远的地方,似乎有个黑沉沉的木箱子,在心神当中微微闪过。
沈乐再想仔细观察,心神忽然一懈,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工作室当中。
没了?
没了!
沈乐握住木梳,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遥望千里的感觉当中回过神来。他重新定心凝神,看向手里的木梳,观感已经全然不同:
“原来,你还有那么多伙伴啊……”
就像玩偶柜里,有七八个、十来个大小玩偶,以及琳琅满目的微缩家具;
就像小墨斗身边,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木工工具,许多都是木工师傅亲手定制,外面根本买不到;
这把木梳,当年应该也不是单独一把,而是一套妆奁当中的一件。
仔细想,这种黑漆螺钿木梳,现代工业加持下的价格,可以做到百把块一把,甚至便宜的几十块一把也有,可当年做这一把梳子,绝对是大工程!
既然是大工程,那怎么可能只做一把梳子?
极大概率,是定制一整套妆奁,赠送给某个姑娘。甚至很可能,这是她的嫁妆之一,凝聚了家人的祝福和企盼……
“你是想找回你的伙伴吗?”
沈乐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木梳。木梳无声无息,躺在他手心,却有一种温润的感觉沁入指尖。
这把木梳,作为独立个体评价,它的气息不够强,远远不够;但是,把它看成一套妆奁中的一件,集齐整套以后,它们的强度……
应该能达到,或者超过,玩偶柜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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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1章 沈乐:今日无事,但不勾栏听曲
第131章 沈乐:今日无事,但不勾栏听曲
莫名的领悟涌上心头。沈乐微笑起来,抚摸梳子被磕掉的漆皮,和螺钿缺损的部位,在心中默默问他:
“你要被修复好了,才有足够力量来给我指路,让我找回你的伙伴吗?”
“那么,我就努力修好你吧!希望修好以后,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木梳默默无语。但是,有一种温润的暖流,从沈乐指尖慢慢渗透上去,让他心口暖融融的。
这是小木梳答应了?
这条路,是对的?
说干就干。
沈乐握住木梳,再一次将心神沉浸入内。很遗憾,没有看到木梳制作的过程,也没有看到一遍一遍上漆,到底用的是什么漆;
但是,他心里大概已经有数。这把木梳,只在木胎上贴了一层细麻布,上过底漆之后,接下来就是黑色大漆。
现在木胎没有暴露,那么,只要填漆就可以了——
他刷刷刷刷,下单了一大堆材料。大漆他是有的,颜料也不缺,但是,其他的零零碎碎,都得买回来:
用作底漆的麻布,调底漆的瓦灰,打磨漆面用的细砂纸,推光膏。林林总总,要买的东西,多了去了!
然后,好极了,买什么贝壳?
淘宝网上,各种各样的商品都不缺,光是螺钿片,就足足有十来种,琳琅满目。
夜光贝、白蝶贝、黑蝶贝、日本青贝、白色扇贝、渤海湾彩贝、淡水白贝、珍珠贝、鲍鱼贝、油贝,等等等等。
鲍鱼贝的产地,还分国产、新西兰鲍鱼贝、墨西哥鲍鱼贝,还有没说明来源,天晓得哪里进口的贝壳……
沈乐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鼠标,把木梳凑到电脑屏幕旁边,左看右看,右看左看。
平时只觉得这个一千块钱刚出头的屏幕,27英寸,2560*1440的分辨率,号称还原本色,所见即所播,颜色已经相当不错。
写论文,看图片,打游戏,都很顺手,尤其是打游戏,画面颜色,非常逼真。这会儿,他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告诉我,我这梳子用的贝壳,到底是什么贝啊!!!
电脑上看着都差不多,又都有点不太一样!
淘宝网上,商品照片的颜色,和他手里梳背上螺钿的颜色,完全对不上啊!
沈乐无奈叹息。资料显示,中国古代制作螺钿家具,用的贝类用海贝、鲍鱼贝、螺壳、夜光螺、三角蚌、砗磲壳等等——
谢谢,范围太广,根本锁定不了。
沈乐默默查了好一会儿资料,又翻了一大堆论文,从明代黄成所著的《髹饰录》,到王世襄编纂的《髹饰录解说》,再到现代的各种著作、论文。
很遗憾,穷尽他的资料搜索能力,也没有找到对螺钿进行分析,鉴别这种螺钿属于哪一类贝壳的论文。
最接近的一篇,是对相关材料,用广域x射线荧光扫描成像技术(ma-xrf)进行无损分析。
扫描的结果是,在螺钿镶嵌部位扫描出大量钙元素存在,这是因为螺壳、海贝等贝类物质含有丰富的钙元素……
什么?
这些螺钿用的是哪种贝壳?
不好意思,没有人做这种类型的实验,把螺钿切割下来,分析其成分,和当前已知的贝壳种类比对,来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贝壳……
沈乐甚至问了那位考进故宫博物院的师姐,在做螺钿修复的时候,选择什么种类贝壳。
结果,师姐的回答,让他欲哭无泪:
“我们都是拿现有材料,直接比对的……”
沈乐只有用笨办法。他哗哗下了一堆单子,把各种螺钿片,全部来了一小份,当然,鲍鱼贝除外。
鲍鱼贝那种浓重的青蓝、青绿色,和沈乐手里梳子上的贝壳差距极大。
一望而知,肯定不是,哪怕不是新西兰鲍鱼贝、墨西哥鲍鱼贝之类的进口货,国产货的概率也很低。
沈乐目前估计,这上面用的螺钿,大概是白色扇贝、白蝶贝、夜光贝、日本青贝当中的一种。然而,到底是哪一种,还要到手比对了再看。
然后,上网搜一圈,下单了一个恒温恒湿的试验箱:
木器上完一层大漆以后,需要送进荫房里阴干,荫房对温度、湿度都有一定要求。
沈乐暂时不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折腾一间单独的荫房,弄什么密封啊、恒温恒湿设备啊、控制系统啊之类的东西,索性直接买现成了。
左右木梳比较小,妆奁里所有的部件都小,就连那个妆奁盒子应该也不大,塞进试验箱,绝对能搞得定——
然后,他开始试手。镇上逛一圈,随随便便就买到了几个号称是螺钿的盒子,用凿刀凿掉一块……
“这个是假的啊!”
沈乐惨叫一声。这玩意,号称是大漆螺钿的,其实用的根本不是大漆!
螺钿也不是螺钿,完全是塑料片,怪不得卖我二十几块钱一个……
完全不能用来练手!
沈乐凿一个,扔一个,凿一个,扔一个。凿到第五个,终于松了口气:
铁树开,最贵的这个盒子,居然是真正大漆螺钿做的了……
他小心控制着力度,在大漆上凿开一个口子,凿掉一片螺钿,让开凿的深度到达底漆层,但不暴露木胎。
周边贴上美纹纸,选了一支最细的笔,开始往上涂漆。
一层,一层,再一层,放进塑料收纳箱,塞一杯水进去,让它自然蒸腾,保持湿度。至于湿度到底准不准,那就听天由命了。大漆阴干,视温度、湿度不同,大约需要24小时左右:温度高一点,干得快一点;湿度高一点,干得慢一点。
沈乐设了个定时,再过24小时去看,发现漆面正好处于将干未干的状态。很好,再刷一遍,继续阴干!
如此反复三遍,新补上的大漆,终于渐渐接近了周围的漆层。沈乐揭开美纹纸,仔细观察一遍,惨叫一声:
“这样补漆不行啊!!!”
新补上的大漆,和周围原有的漆层之间,颜色明显不一样。都不用拿放大镜看,光是肉眼,都能看得出来不一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漆面家具,在修复之前,都要把表面漆层全部磨掉吗……”
不磨掉,根本没法保持颜色一致啊!
非但颜色不一致,整个漆面,甚至还是凹凸不平的……新补上去的漆,和旁边的漆之间,还能看出裂缝!
“我太过高估自己的手艺了吗……”
沈乐长长叹息。他放下手里的漆盒,又飞速下单了几样练手工具:
扬州漆器厂出品的嵌螺钿对开首饰盒;
谭木匠出品的螺钿木梳;
以及一个叫做“非遗螺钿漆器”的店家,出品的几样平遥螺钿漆器。
这把木梳的修复效果,关系到他能否找到妆奁的其他组件,在练手效果完美、有充分把握之前,他是不会上手的!
等待快递到来的过程中,老游终于又一次联系了他。沈乐折腾大漆折腾得烦躁,索性出去见他,也算是换换心情。
当然,出门之前,还是要例行到玩偶柜那边看一眼,问一声:
“今天镇子上,有发生什么案子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今日无事】
年轻男女玩偶,中年夫妻玩偶,小女孩玩偶,和老太太玩偶,向各个方向倒去,齐齐做了一个特别惬意的躺平姿势。
“附近有什么妖怪嘛?有没有干坏事?”
几只玩偶跳出柜子,落到地图上。两只坐在天香楼,两只坐在宠物医院,还有一只,安静地坐倒在大宅位置。
嗯,天香楼有老板娘和她的服务员们,宠物医院有秦医生和他的小护士,大宅里有大樟树。其他位置,没有玩偶跳舞,就是没有别的妖怪。
不说话,不动,那意思就是,没有犯案,没有干坏事。
沈乐失笑:
真好,真不错。有玩偶柜勤勤恳恳的预警,有新嫩茅山弟子配合警方的努力打击,又是今日无事的一天呢……
嗯,反正他也不勾栏听曲,他最多去老板娘那里吃个饭。
沈乐悠悠闲闲踏进天香楼,已经过了饭点,馆子里寂静无人,只有老游在那儿一时站起,一时坐下,屁股上跟长了钉子似的。
沈乐笑着冲他举手打个招呼:
“怎么样?聚灵阵的类型,你选好了吗?”
“我就要这个形状的。”老游在桌面上把玉石分为两堆,一堆在内圈摆出四象,另一堆在外圈摆出北斗形状,北极星遥遥落在圈外:
“这个形状,方便接引星月之力,淬炼身躯,对我最合适。至于怎么和静心阵图结合……”
他堆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腰杆再次弯了下去:
“一切拜托您了!”
沈乐眉头微皱,把玉石在桌面上挪来挪去,挪来挪去。
老板娘提供的那段龙血香檀并不算大,沈乐估计,做单人床不太够,最多也就造个一米五的罗汉榻;
要在上面摆出四象和北斗七星,难度倒是不高。问题是,北斗七星摆出来了,四象组成的圈子,就只有一尺左右的直径——
您塞得下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老游。要把圈子扩大,罗汉床造大一些,前提就是把罗汉床的木板削薄一些。
问题是,小墨斗之前给的方案,要加强静心凝神的功能,必须雕刻出更多、更复杂的样,用到更多的复杂技法。
镂雕,透雕,甚至需要雕出两三层。木料没有足够的厚度,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雕刻。
要不然,就把一些不太重要的部件,比如四条腿什么的,换成其他木料?
但是,这个罗汉床,不管是围屏还是床面,是束腰还是床脚,每一部分都要细细雕,才能发挥最大的静心凝神作用。
不能用同一块木料做成,甚至,用不同类型的木料做成,它的功效,估计就要打个八折,甚至八折都扛不住……
(本章完)
第132章 大佬看过来,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干!(求订阅)
第132章 大佬看过来,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干!(求订阅)
沈乐摆弄着玉石珠子,比量来,比量去。老板娘确实说过,老游的原型是一只鸟,可鸟也有大鸟、小鸟;
个子小的鸟,比如麻雀、斑鸠、鸽子啥的,待在这圈子里,毫无压力;
个子中等的鸟,比如上次秦医生原型那只青色大鸟,两只脚站在圈内,头或者尾巴就要伸出圈外;
个子再大些的鸟,比如金雕,兀鹫啥的……
那就别提了……
你的原型多大?
现场让人现原形,且不说惊吓到店外路人吧,感觉不是很礼貌的样子?
“内圈做这么小可以吗?”他只好询问。老游极力点头:
“可以可以!”
看沈乐不太相信的样子,他快速挥手,让桌上的茶烟轻轻飘动,凝聚成一只鸟的形状:
“这么大就可以!待得下!”
是待得下,不是放得下啊……原来你的原形只有这么大啊……
沈乐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他把桌上的玉石拢了一拢,塞回小布袋里:
“几天交货?”
“大佬您慢慢来!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做,不要一搁一两年就行!”
一两年大概不至于。以小墨斗的勤奋努力,大概稿子已经起得差不多了,拿到聚灵阵的阵图,再改个两三稿,就能做出完美设计来。
沈乐冲他笑笑,扭头看向后厨:
“老板娘,我做个试用版,用差点儿的木头,没有镶嵌玉石的话,你能找得到买主吗?”
“找得到啊!!!”
沈乐本来是想说,老板娘您有没有兴趣收,却又不好意思直说。不料,老板娘还没说话,老游直接跳了起来。
沈乐眼前一,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中年男人已经挡在他面前。双臂张开,翅膀一样上下扑腾:
“我能找到买主啊!沈先生,您想做多少都可以,用什么木头都可以,三万积分,五万积分,只要不超过十万,我来帮您卖掉!”
说到修炼资源,老游就特别羡慕老板娘她们。
老板娘是妖,她店里那些服务员都是妖,妖的成长,有她们自己的规律和需求。
她们只要扎根大地,向天空展开枝叶,就能吸引日精月华,别无他求,而且自然而然身心安静。
不像他们这些飞禽走兽,打坐的时候,还需要什么罗汉床、仙草蒲团、玉石坐榻之类的东西帮忙……
“我认识很多妖怪的!我飞得快!从南到北,哪里的妖怪我都认识!
卖几张床而已,我能帮您卖出好价钱来!相信我!”
沈乐向老游笑了笑,发自内心地觉得,多认识几个妖怪还是不错的。
试用版有销售渠道就好了,图稳妥一点,让小墨斗用好点儿的木头做一个试用版,把这些珠子放上去看看效果。
一个设计稿不行,再换一个设计稿,折腾三五个版本,应该就能找到最好的方案了。
这些试用版,卖不出去,损失也不大,当然卖出去是意外之喜……
“那行啊,就拜托你了。”沈乐已经掏出手机开始下单。
他研究生阶段,和他们合作的那位老板,手里很存了一些不错的木头。原先他不怎么有钱,这些老木头不敢随便买,可现在他是谁?
买买买!
“老板,你这里有好木头吗?最好是老榉木,红榉血榉,或者老樟木,实在没有的话,榆木、柏木、核桃木,总之,我们传统的老木头都行……”
江南一带,做家具多用榉木或者樟木,北方用榆木或者柏木,晋作木器多用核桃木。
小墨斗最熟悉的也是榉木和樟木,其他木头,它也能做,但是终究不如江南的这两种木头好用。
至于什么紫檀木啊,黄檀木啊,梨木啊,酸枝木啊,鸡翅木啊,乌木啊,黄杨木啊……
沈乐觉得,做练手用的床,真不用上这么名贵的木头。什么时候,有大佬出钱定制,再买好木头,做好东西就是了!
“那你耐心等等啊。”有小钱钱在外面招手,沈乐看向老游的眼神,越发亲切起来:
“试用版也没那么快的,至少也要一个礼拜,才能出头一个成品。出最终试用版,怎样也要调整个三五次,你别着急啊!”
“不急,不急!”老游点头点得越发卖力:
“您多做几版,多尝试几次,我不急的!您做的东西越多,我能卖的东西也越多呢!”
哪怕是他前几天买到的简版,超级试用版,大佬随手打样版,都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也能卖?也有很多人卖?——不是有交易会吗?”
沈乐好奇。老游一脸的不堪回首:
“不是谁都有资格去交易会的!那玩意要资格的啊!没有人形,或者没有在特殊事务部门注册,拿不到积分,根本没资格进场!”
“哦……”
沈乐大概懂了。去交易会交易,首先你要知道有这个会,其次你要能拿到邀请函,再次,你手里要有积分。
这就要求修为够高,或者人脉够广,或者两者皆有——甚至两者皆有都不一定行,比如,哪个犯了案子,被挂了通缉的妖怪,也想进场?
真的不怕直接被干掉?
“而且交易会也只有一年一次啊,只有大城市才举办!我飞得快,不怕赶不到,那些小狐狸、小蛇、小刺猬啥的就惨了……”沈乐脑补了一下一只不能化形,没有身份证,不能买票上高铁的小刺猬。
没人携带,刺上挂着自己的一点点家当,想从白山黑水挪到滨海来参加交易会。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很惨烈——
以刺猬的速度,还没挪出一百公里,交易会估计就结束了吧?
“可是他们也有修炼的需求啊!对各种辅助物品,也是有需求的!能买到这样一张床榻,对他们来说,就非常好了,价钱无所谓的!”
妖怪嘛,各种草药,各种矿物,各种天材地宝,人类找不到的,它们凭着自己的本能,或多或少都有几样。
拿不出现钱来,还能用实物抵债呢!
“沈先生您放心,一件两万,或者一件三万积分,随便您开,我绝对能帮你卖出去!”
“那就谢谢你了。”沈乐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当然,让别人干活,也不是随便干的:
“这样,你跑来跑去代卖,也是很辛苦的。这床是你那个的升级版,每张床定价三万积分,给你20%代理费?”
“这个就b——”
老游很想说,这个就不必要了,我能帮您跑腿就很好了,不敢再拿您的代理费。
但是,沈乐笑眯眯看过来,他腿肚子一抽,瞬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20%就20%!
就算拿代理费,他出去也可以说,是大佬的代理人了!
跑着跑着,卖着卖着,就能和大佬搭上关系……有来有往的,以后求大佬帮点儿什么忙,那不比大家毫无来往强?
“对了大佬,很多妖怪没有多少现金的,都是拿手里的东西抵债,我还得拿去转卖掉。
您有什么感兴趣的,我想帮您留出来,给您挑一挑?”
这个,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啊。沈乐努力思索了一下:
“这样,你给我看的那种玉石,或者类似的石头,能聚集灵气的,在这个床的额度范围内,帮我买几样。”
嗯,小木偶要衣服,小油灯要电力,玩偶柜目前还不知道要什么。
只有小墨斗,暂时想不出来怎么加强它。既然如此,在它周围摆个聚灵阵,为它聚集灵气,对它应该有好处?
至少,能让那些锯子刨子、锤子凿子,多吸收一点灵气,进化得快一点儿。或者,更坚硬,更耐磨,不会用着用着就坏掉了?
“还有,像你送我的梳子那样,有年头、有故事的老物件,也可以帮忙买一点。
特别是这把梳子,你能问问之前的买主,打听下这套妆奁的其他部件都在哪里吗?”
“没问题!我立刻就去问!找到可能符合您需求的,我先带过来给您看,您决定要了我再买,可以吗?”
老游大喜。大佬对他有需求,太好了!
不怕大佬要求多,不怕大佬要求繁琐,只怕大佬无欲无求。
大佬的要求多,大佬的要求模糊,那太好了,正好能给他理由,一次一次跑,一次一次来面见大佬——
见得多了,好感度刷上去了,以后提点儿什么要求,才好提啊!
沈乐和老游达成协议,笑吟吟地拎着一袋羊脂玉返回老宅。一头扎进工作室,先把玉珠摆在小墨斗周围,指给它看:
“郑墨啊,咱们接到了个任务,要拜托你了……”
小墨斗发出了喜悦的嗡嗡声。灵眼视野中,它身上的气息,它身边工具们身上的气息,都转动得更快了些。
下一刻,它指挥着锯子们,飞快地扑上了距离最近的一块原木:
干活!
干活!
干活能赚到很多很多这样的珠子,这些珠子,让它感觉很好!
如果有很多这样的珠子在身边,它就能变得更厉害,它身边的工具们,也能变得更厉害!
也许有一天,它们就能和它说话了呢!
沈乐微笑着待在小墨斗旁边,看着它墨线飞舞,身边,锯条旋转,木屑飞溅。
他按照小墨斗的要求,将玉珠摆来摆去,连续摆了好几个状态,才静下心来干自己的事情:
一手握住木梳,一手握住铜片,进入深深的冥想当中。热流旋转,从铜片到木梳构成一道循环,很快,木梳上的丝丝缕缕气息,再一次高涨起来:
这一次,沈乐看到了一双手。
一双粗糙的、有些干裂的,然而异常稳定的手。他守着一个铁罐子,慢慢熬煮大漆,一会儿略微提起,一会儿轻轻放下,耐心控制着火候:
熬大漆是不能用铁罐子的,熬黑漆除外。铁的氧化过程,会给大漆染上深沉的黑色,让它具有异常厚重的光彩。
这样均匀的颜色,其实,比掺入铁粉,或者其他颜料粉末,效果要好得多,只是辛苦了工匠了……
等到大漆从清亮的颜色变得黝黑,那位匠人又往里面倒入桐油,耐心搅拌。沈乐在边上看着,简直抓耳挠腮,恨不得给他来个快进。
不,快进是不可能的,快进会错过很多东西。不过——
冥想当中,有没有可能生成温度计、计时器之类的东西,方便我测量一下它的温度,计算一下它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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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订阅涨得好差,猫咪心灰意冷,第101次想切书……
(本章完)
第133章 望父(?)成龙小墨斗?(求订阅)
第133章 望父(?)成龙小墨斗?(求订阅)
沈乐冥想、冥想、努力冥想,很遗憾,没有冥想出结果来。
冥想带来的记忆只是记忆,沈乐没办法涉足、更改这段记忆,也没有办法具现出任何东西,来探查这段记忆。
他只好聚精会神,仔细看,仔细记下一个个细节:
火焰的大小,熬制的时间,桐油的比例。熬完提出来之后,那位工匠又挑出几种其他颜料粉末,小心翼翼,掺入黑漆当中。
沈乐看得眼都不眨。怪不得他用的黑漆,和螺钿盒子上的黑漆,颜色总有点不一样,原来从根子上配方就不同。
这个配方,肯定要记下来,要拿个木片涂了试试看,比对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哼,博物馆里做修复,光是灰层、漆层、彩色层用的各种颜料,到底是什么配方,就要用各种各样的技术,扫描个十七八遍。
我都不用那么多实验仪器,我单纯用冥想沟通,就能直接找到答案!
调漆是一回事,往里填漆,是另外一回事。
漆色不同,是没有调出相同的漆色;
填进去的漆凹凸不平,甚至新漆和旧漆之间有裂缝,那原因就复杂了。
一方面是因为填漆之后,没有打磨平整,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新漆填进去以后,会有细微的收缩,需要再往里填进去腻子才能糊住……
后者无法可想,前面一个原因,却能靠努力打磨来解决。
问题是……
“这么点地方,要怎么打磨啊!一共就只有丁点大的地方!”
做不到也得做。
菜就多练。
沈乐心头,仿佛响起一声冷哼。来自他的导师,来自那两位老木工和他们的师傅,来自更多更多的老工匠。
什么做不到,手艺不行,没有本事……都是不存在的。
不会做,就练,往死里练。
那种没有数控机床,纯靠球面机床加工出铀球,形状、尺寸、光洁度达到标准;
那种手工研磨零件,精度达到千分之一毫米;
这种可能不是纯靠努力就能做到,多少有点儿天赋在身上。
但是,一般的八级工水准,那是纯靠热爱、专注、努力,持之以恒的训练,就能达到的水准!
达不到,就说明你不肯练,说明你不肯功夫下去!
沈乐苦笑着拿起凿刀,哐哐几下,在他买来的那个螺钿首饰盒上,又凿了几个口子。大小,深度,尽量控制到和梳子上的裂口一致。
然后,小心修整边缘,小心拿起一支最细的勾缝笔,蘸了大漆,往里涂上薄薄一层。
横一层,竖一层,涂完所有的口子,送进恒温恒湿箱里阴干。然后,拿出来,耐心打磨……
用最小最小的打磨头伸进去,一点点打磨到平整。打磨头上的水砂纸,由粗到细,一直换到3000目,换得沈乐出了一身燥汗。
这修复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忍住,忍住,故宫博物院修复组的老师们,天天都在干这种活……
好在,之前修复玩偶柜的时候,沈乐已经有了经验:打坐,可以抚平身心的烦躁,让自己强制进入宁静状态。
他耐着性子爬去打坐,幸好小墨斗手脚快,第一张试做版的木床已经打好,静心凝神的力量,确实比以前快了不少。
在新造的木床上打坐了三个循环,沈乐身心终于安静下来。认命爬起来,继续干活:
定心,耐心,安心。那些打磨航天机械,打磨战斗机核心部件的大佬,加工精度精确到丝的,人家怎么做到的?
用3000目的水砂纸打磨而已,跟人家比比,你没道理静不下心来啊!
沈乐虽然没有大佬的养气功夫,靠着运转内功带来的强制安定能力,还是勉强做到了静心凝神。
一个裂口一个裂口,一遍又一遍,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裂痕,几平方毫米的一点裂痕。
屏住呼吸,耐心打磨,一定要打磨到光滑平整。然后,再用最细的勾缝笔,重新细细地涂上一层……
这样涂了干,干了涂,才涂完几层,沈乐购买的新一批螺钿工艺品,连同一批老榉木已经到达。
沈乐把榉木丢给小墨斗去继续练手,自己一头扎进螺钿漆面修复的练手工作:
先从平面开始,凿开一个口子,仔细打磨光滑,再涂一层。等阴干,再仔细打磨光滑,再涂一层。
如此一层层涂上去,直到缺口处的漆层与原有的位置基本齐平。仔细观看,裂缝还是有,却已经小得几乎看不见了。
“嗯……说明这个思路是对的,打磨平整然后继续涂,确实能达到最好的修复效果……”
沈乐对自己非常满意。他在平面的漆盒上练够了手,开始练弧形。
先是找一个圆盒,在圆盒向下弯曲的弧面上凿出破口,再依样画葫芦,一个一个缺口,往里填漆。开头还行,填到后来……
“这弧形的破口,怎么这么难填啊!”
摔!
根本画不圆!
画来画去,涂上去的漆,形状都是歪歪扭扭的,什么流畅,什么曲面,不存在的!
这玩意儿好意思说是弧线?这玩意儿,说是波浪线,都有点侮辱了波浪线,根本是一团狗啃的疙瘩吧!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晃到隔壁,一头倒在小墨斗刚做好的试用版新床上,两条腿高高翘过罗汉床的床架。
小墨斗听他吐槽了几次练手、几次不成的烦恼,嗡嗡两下,提出建议:
【你先从涂漆开始呀!】【你找一块圆的木头,先往上涂漆,涂匀了为止!】
【涂匀了,你再练补漆!】
有道理啊!
沈乐一跃而起。难度动作做不好,多半是基础没打牢;
回头把基础补好了,后面的问题,就水到渠成,迎刃而解了!
“圆木头……圆木头……”
沈乐念叨着往外走。家里的木头家具,都是值钱的明清老家具,决不能随便给他糟蹋;
小墨斗做好的这些家具,哪怕是试用版,也是要卖钱的,不能用他丑丑的漆工去折腾;
倒是上次从山村里拖回来的那一堆老家具,记得里面颇有些圆弧形的地方,可以去翻找一通,找几件出来练手……
迈出去三步,腰上忽然一紧,勒得发疼。沈乐猛然停步,回头,大汗:
“郑墨!放开我!你这样要勒破皮的!”
幸好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幸好我多穿了一件衣服,幸好我没有往前狂奔!
这么细细的一根线,全速冲刺的话,运气特别不好,骑着摩托车狂奔,一根风筝线或者钓鱼线横在脖子高度……
能直接把脑袋削掉的你知道嘛!
嗖的一声,铅坠飞绕,墨线飕飕收回线轮。然后,锯子,刨子,凿子,咔嚓咔嚓,刷啦刷啦一阵干活:
【给!】
一根滚圆滚圆的木棒,被墨线卷着,理直气壮地送到了沈乐面前……
沈乐简直哭笑不得,只好接受了小墨斗的好意,拿这根木棒去试手。
才涂了一两遍漆,小墨斗那边刷刷刷刷,已经送了更多的圆木棒过来……
“你这是要累死我吗?”
沈乐无语望苍天。而小墨斗的回答是,和工具们吭哧吭哧一顿开干,给他送了五把木梳过来。
不看装饰,只看胎体,和沈乐准备修复的那把螺钿木梳,一模一样。
“你这是要累死我吗……”
沈乐无语望天。别人望子成龙,小墨斗,你这是望什么成龙啊……
一次性把我逼成像你前主人一样的木工大佬,这是不可能的嘛……
不能辜负小墨斗的督促,他只好握着木棒,一遍一遍,一段一段地涂。
一边涂,一边默默运功,让热流在手上的几条经脉不断流转:
开头几遍,漆痕厚重,凹凸不平,像狗啃的一样,努力打磨几遍,越发打磨得坑坑洼洼;
二三十遍之后,漆痕渐渐变薄,漆上去的线条,渐渐流畅舒展;
四五十遍以后,漆刷在他手里,圆转如意,走直线、走曲线、走弧线,轻重曲折,无不由心。
嗯,看来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这几条经脉打通,真的有利于控制手臂和手指的动作啊!
要不是内功帮忙,靠着他自己的学习能力,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练习到流畅的!
至于打磨,那也是有诀窍的。沈乐翻了一堆视频,用做牙套的快干树脂粘在木棒上,按成软软的一块。
快干树脂干透以后自然变硬,扯下来,在弧线表面粘上背胶砂纸,就成了贴合木棒弧线的打磨工具!
“所以,有了科技,就有了现代材料;有了现代材料,就有了技巧……”沈乐由衷感叹。
他从小墨斗那里继承的打磨方法,是属于老师傅的,纯靠经验和手工,打磨出完美无缺的弧线。很厉害,很强,但是,真的不适合他!
练好涂木棒,练好涂木球(感谢做鬼工球的时候,剩下的那些可怜的木球),练好涂小墨斗做的木梳子。
沈乐摩拳擦掌,正要在他买来的梳子上,尝试凿掉差不多部位的漆片,再重新补漆的时候,小墨斗终于做好了三张试用版罗汉床。
老游欢欣鼓舞,把三张床挨个儿搬了出去,玉石们在上面摆来摆去,摆来摆去,最终选择了二号方案:
“就拜托您了!这三张床,我尽快为您卖掉——尽量给您换成聚灵玉石!您对玉石的种类,颜色,大小,有要求吗?”
“没有……”
只要是玉石,可以滋养小墨斗和它的伙伴们就行了,种类啥的,真没有要求,不挑。
什么,我现在也是富豪了,也可以来个镶嵌版练功床?
我甚至可以挑一挑练功床的木料,以及玉石的种类、颜色和大小?
这种事情,几个月前还是个穷鬼,身上满打满算三万块钱的沈乐,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而且玉石很贵的!
三张试用版木床,就算加上正版木床的费用,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
黄金有价玉无价,能买多少玉石,能买多少可以聚集灵气的玉石,沈乐心里没底,越发不敢把这笔钱在自己的享受上。
老游鼓舞振奋地飞了出去。他只了三天,就给三张试用版罗汉床都找到了主人,甚至带来了七袋玉石,供沈乐挑选:
“大佬,我可是在天山飞了足足三个来回!南麓北麓北麓南麓,让它们竞价,价高者得!大佬,您看这些玉石……合不合您的要求?”
沈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这七袋玉石,有带着石皮的,有已经打磨好的,有只开了一个窗的;
有纯正羊脂白的,有偏红的,有偏黑的,有泛青的,有带黄的;
小的弹珠大小,再大一点的鸽蛋大小,最大的甚至有鸵鸟蛋大小!
这些玉石,只考虑那些已经打磨好的,加在一起卖个几百上千万,应该不是问题吧?
“七袋玉石是怎么回事?”他皱眉问。老游这家伙,不会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随便收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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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4章 小墨斗进阶有望!墨斗,努力干活吧!(求订阅)
第134章 小墨斗进阶有望!墨斗,努力干活吧!(求订阅)
沈乐警惕地望着老游。
如果他敢乱收外人钱的话,他们的合同就得终止了,他不能找一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当代理人!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势可仗的……
“是这样的,玉石不好估价,得看眼缘。”老游早有准备,拿出厚厚一叠文书。
沈乐仔细翻看,每一份文书,都是一份预售合同,上面写明了参与竞价的所有玉石,具体尺寸、颜色、重量。
合同开头,末尾,骑缝,都有各种各样的爪印。有小巧精致的小梅状的,有四趾圆凸、带细尖的菱形梅;
有y形的爪印,伴随着四个圆圆的小球,还有两个脚趾向前、一个脚趾向后,细伶伶竹叶状的……
沈乐根据他为数不多的动物知识,怀疑他把小型猫科动物、狐狸、兔子,以及鸟类妖怪,全都一网打尽了。
“好家伙,你找到的妖怪,种类可够丰富啊……”
沈乐喃喃。老游努力赔笑:
“都是比较弱的妖怪,年纪小,活得也难,能有点机会就拼命抓住。
当然,除了您选中的三位,另外那几位,如果您也肯做一张试用版的床,那就更好了……”
做做做!
为什么不做?
这七袋玉石,用灵眼看去,都散发着淡淡的灵光,都有吸收、聚拢、过滤灵气的能力。
且不说能卖多少钱,灵气越足,小墨斗进阶起来越快。
没准儿,小木偶,小油灯,甚至玩偶柜,也能跟着沾点光呢!
反正做的也不是我!
沈乐留下一句“让我挑选一下看看”,拎着玉石袋子就回了家。七只袋子往小墨斗身边一放,沟通了一下,小墨斗就欢欣鼓舞地表示:
【交给我!】
不就是七张床嘛!
已经做好了三张,还剩四张。四张床而已,给他一个礼拜,最多十天,保证全部完成!
这些玉石,他都要了!
沈乐笑着看小墨斗指挥着木工工具们,把这些玉石拨过来,拨过去,努力搭建出一个合适的窝。
对玉石们这么感兴趣,看来,小墨斗的进阶,指日可待了!
“等你变得更强了,你的朋友们都会说话了,要不要买几件电动工具,你努力把它们教到和你们一样?”
他蹲下去和小墨斗商量:
“电动工具的效率到底比手动高,这样的话,你们也不会太累……”
【再说吧!】
小墨斗嗡嗡了一下。非常神奇地,沈乐竟然从这嗡嗡声中,听出了一股不耐烦的情绪:
【等他们会说话了再说!】
你学会拖延了……
你学会“再说”了……
你可千万别学会偷懒啊!别学会磨洋工,哪天拜托你做什么事情,你也来个“再说”!
沈乐默默滚走,去拜托老游加把劲,问问小木梳的主人,是否知道这套妆奁其他部件,到底去了哪里。
以及,这七张床之后,试用版的床暂时不做了!
无论如何不做了!
下次什么时候做,做多少,那是下次的事情,等我修好小木梳再说!
沈乐在墨斗手作版木梳上,颠来倒去,倒去颠来,努力练习补漆。
当然,补漆是不可能练一整天的,毕竟大漆涂上去之后,需要24小时才能变干。剩下的时间,他就在螺钿上折腾得死去活来:
一张14*4厘米大小,0.2毫米厚的螺钿纸,平放在刻板上,在上面画好图案。
然后,手持刻刀,不停转动,刻出那些米粒大小、两个米粒大小、最多绿豆大小的螺钿片:
“刻歪了!”
“刻歪了!”
“又刻歪了!这一刀飞出去了!”
“又又又刻歪了……”
沈乐折腾得一头汗,好不容易,刻出一片小小的瓣。
定睛一看,“瓣”周围,长则一两厘米,短则五六毫米的裂口,密密麻麻,呈放射状布满螺钿片……
这工作效率也太差了!
我倒是不在乎多糟蹋、多浪费一点螺钿片,问题是,瓣本身,也被带得不怎么稳当,边缘多了一些类似撕扯的痕迹……
沈乐足足练了两天雕刻螺钿片,情况也没有改善。
他改弦更张,由用雕刻刀刻纹,改为用剪刀剪。这一次稍微好了点儿,但是没剪两下,剪刀就钝了,剪子一歪,刀口顿时滑到了不知哪里。
沈乐叹口气,只好拿着剪刀去了小墨斗的工作间,打算把刃口磨快了再干活。
他一脚踏进去,小墨斗就“看”了过来:
【怎么啦?】
“搞不定那个螺钿……”
沈乐也是实在没人聊天了,只能向它诉苦。小墨斗安静听完,探出铅坠到隔壁“看”了一眼,大包大揽:
【简单!】
【交给我!】
你连这个也会?沈乐惊了。小墨斗却不跟他解释,墨线一振,就有两把老虎钳、两把尖嘴钳,以及一把钢丝锯,气势汹汹,跟着他奔向隔壁。
小墨斗一马当先,跳到沈乐的工作台上,再把弟兄们接上来,低头“看”了一下螺钿片:
【按照上面的线条切?】
沈乐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就看到四把钳子分成四角,将螺钿片夹住,悬空举起。
都不用调整高度,沈乐看着那螺钿片,就知道肯定绝对水平,倒一点水在上面,都不会东南西北流的那种……
这本事!
比我强多了!
沈乐还没赞叹完,钢丝锯一跃而起,竖直了身体,挨到螺钿片上。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它快乐地哼着歌,沿着螺钿片上画好的线条,走弧线、走弧线、转弯,再走一段弧线……
一小片螺钿落下,又一小片落下,再一小片落下。
沈乐还没回过神,4*14厘米的螺钿片,就变成了一小堆切割完毕的螺钿片,以及一张坑坑洼洼,满是孔洞的螺钿纸。
【还有吗?】
钢丝锯在空中摇摆,铮铮一响,再铮铮一响,发出了弹琴似的快乐声音。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钢丝锯侧过身子,作势要用锯条挠他痒痒,他才跳开一步,赶紧回答:
“没有了!暂时没有了!辛苦你们了!”
接下来,就要把切割好的螺钿片,往黑漆上粘了,对吧?
沈乐决定再请教一次大佬。他一手握住铜片,一手握住小木梳,进入深沉的冥想当中。
很快,随着他手心的热流,勾动木梳上那仿佛明丽、又仿佛深沉的气息,又一段记忆在他面前展开:
这一次,沈乐再次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手。而此番的冥想中,他看到的动作,比上次难度更高:
那双手,左手握着一把小小的镊子,夹持着一片米粒大小、半透明的螺钿片,举在空中,一动不动;
右手握着一把纤细的锉刀,沿着螺钿片周围,一下一下,耐心打磨。
用力要轻,螺钿片薄到几乎透明,用力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它锉裂、甚至锉断;
用力又不能太轻,太轻的话,它根本吃不到力。被锯子从整片贝壳上锯出来,那些锐利的边角不经过锉刀,就不可能锉成圆润……
沈乐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然而那双手的动作却异常稳定,熟极而流。
螺钿片微微旋转倾侧,锉刀不停变幻角度,上面的粉末如云如雾,不停落下……
落在一张纸上,最后被小心搜集起来,倒进一个单独的小瓶子里。
沈乐恍惚明白,这些螺钿粉末,也是有用的,可以把它们倒在漆面上,点染出山水纹路、衣着皴理,绝对不能浪费。
那双手打磨完一片螺钿,又是一片,须臾又是第三片。没多久,工作台上,便积累了好几十片螺钿,在绘了纹样的图纸上摆出小小的型。
沈乐看得几乎不敢出气。那人打磨完一批螺钿片,检查一下梳子的漆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用小小的镊子夹住螺钿片,在背后涂上朱漆,轻轻放落。带着朱漆的螺钿,很自然地粘在梳子的黑漆表面。
原先色作纯白、微带霞彩的螺钿片,涂上这一层朱漆,正面立刻透出了娇艳的光彩。
沈乐一张脸瞬间苦了下来。
这么薄,这么小的螺钿片,用镊子夹住,放在黑漆上,要放得平,要放得准确,位置不能有一点点偏移——
感觉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得做。螺钿片切不好,可以求助小墨斗——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每一样工作,都交给小墨斗去做?
沈乐直觉这不可行。一则拉不下这个脸,再则,沈乐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分出去的工作太多,亲手做的工作太少,可能没法唤醒需要修复的物件——
或者,就算唤醒了,它也会成为别的东西的一部分,而不是他想要唤醒,想要让其灵性自由生长的小家伙。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把小墨斗他们锯剩下来的螺钿纸残片,咔咔剪成几十块。
然后,选了一把锉刀,一把镊子,照着记忆里面大佬的动作,慢慢动手:
锉一下……
再锉一下……
这一下太重了,螺钿片变形得有点厉害……
这一下又太轻了,没锉到位……
注意呼吸……呼气,吸气,屏气,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才最有利于工作……
沈乐干得全神贯注,不知不觉,物我两忘。
等他回过神来,旁边小桌上摆着一个食盒,小伶站在上面嚷嚷:
【你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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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5章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求订阅)
第135章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求订阅)
小木偶满脸不高兴。沈乐真的觉得很神奇,他亲手画出来的,画在木头上的面容,也会出现“不高兴”这样的表情。
见他看过来,小木偶在食盒上翻跟头,下腰,举手,转圈,各种姿势跳舞:
【你不理我了!】
【你今天都不去接我!】
【还好小玉姐姐送我回来!】
【要不然,你就要把我扔在天香楼,不要我了!!!】
汗……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今天太忙了。”沈乐赶紧过去道歉,安抚,替小伶抚平裙摆,梳理头发:
【我在练手艺,等我练好了,给你做一套首饰好不好?就用这个螺钿,贴在红漆里面,黑漆里面,磨平了光灿灿的,可好看了!】
小伶蹲了过去,好奇地看了看被沈乐握着的梳子,又看看他打磨了一整天的螺钿片。
然后,乖巧地蹦回小桌上,打开食盒,吃力地向沈乐拖了一下:
【你吃饭!我来替你干活!】
不等沈乐回答,她一只手拿起锉刀,另一只手根本不用拿镊子,三五根丝线扬起,轻轻拈住一片螺钿。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很快,螺钿侧面,就雪般地落下了贝壳粉来。
唉,家里养个懂事的小女儿真好。会关心你,会撒娇,会喊你吃饭,会替你干活——
如果能把所有的工作,交给小木偶、小墨斗、小油灯他们,这一局将是绝杀。可惜交不得……
即便交不得,有小木偶的帮忙垫底,沈乐还是大受振奋。他吃过晚饭,又一头扎进工作当中。
如此几天,终于搞定了螺钿磨边、涂底漆、粘贴到指定位置,这几个难度动作。沈乐摩拳擦掌,开始准备上手修复木梳:
练手终于完毕,技能通关,可以真正干活了!
小木梳,真期待啊,修好以后,你可以给我怎样的指引呢?
台上一分钟,台下三年功。
看似毫不费力,是因为已经十分努力。
沈乐动手修复小木梳的时候,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觉得这些工作,有哪里让他觉得艰难了。
他稍微开凿、修整破口,填入调好颜色的黑漆,等待阴干、打磨平整;
然后,把这个工作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再再重复一遍。
等漆面高度几乎和原本位置齐平,粘螺钿,涂漆,打磨;再涂漆,再打磨;反复打磨之后,涂清漆,揩清,推光……
那把破旧的、残损的,磕磕碰碰,身上有不少伤口的木梳,变得优雅华丽,光彩焕然。
除了梳齿部位,还是少了那么一根,沈乐暂时没想好该怎么修补之外,整把木梳,已经变得和全新的一样。
“终于修好了……下面,就是最后一步……”
沈乐用满意的目光,把小木梳翻来覆去,观察了几个来回。然后,他运用灵眼,开始引导小木梳上的气息,一点一点浸染新补上的部位:
这工作并不容易。木梳上的气息,格外复杂,层层叠叠,互相交织,却并不融合在一起;
沈乐既要引导这些气息流动过去,又要让它们保持原来的比例、原来的交织方式,每移动一点,都要格外小心翼翼。
力量不能用得大了,大了,会把这些气息“压扁”、“搓歪”;
也不能用得小了,用得小了,这些气息在原地恋恋不舍,根本不搭理他……
而且,小木梳只是一套组件的一部分,它的力量,它的灵智,都处于一个非常低的水平。
像之前的小油灯,玩偶柜,它们都能配合沈乐的引导,让气息流动到一个让它们觉得舒服的位置。可是,这把小木梳,它不会……
力量大了小了,歪了倒了,万般全靠沈乐。
漆面和螺钿需要的气息还不一样,转角处的弧度也不一样,新补上去的地方,深深浅浅,都要沈乐控制……
沈乐几乎把心神耗干、熬尽,这才把这个小木梳的气息调理匀称。这样的努力也并不是没有回报:
气息调理完毕的那一刻,沈乐握住梳子的手上,传来一股温柔缱绻,让人喜悦宁和的气息。
恍惚中,沈乐仿佛听到了一首歌谣: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歌声并不算动听,什么柔婉,清丽,明媚,压根儿连边都挨不上,更不用说民族唱法、美声唱法之类的技巧。
然而,那中年妇人微带喑哑的歌声,温暖诚挚,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祝福味道。
让人光是听着,就打心底里想要微笑起来。
歌声从从容容,从第一梳唱到了第九梳,又从头唱起。这一次,更多女子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有的声音苍老,有的声音低沉,也有的声音轻快活泼,如溪水轻鸣,如玉珠滚转。那是沈乐自幼熟悉的语调,吴侬软语,柔和缠绵。当中又夹着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方言,语速稍快,语调硬朗。
随着歌声,沈乐的视野渐渐清晰,如同打开了一片迷雾。
视野中央,一个红衣少女端坐在镜台前,看着像是只有十六七岁模样,眉宇间还带着点稚嫩,脸上红扑扑的,满是羞涩;
黑缎子一样的长发直垂到腰间,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红布裙袄的老妇人,正握着梳子,从头顶到发尾,仔仔细细地给她梳头。
少女面前的镜台扎着红绸团,贴着双喜字,妆奁盒里,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一对钗,钗头两个喜字,并起来就是一对双喜。
这是……在梳妆打扮,准备出嫁?
我赶上古代的婚礼了吗?
沈乐扭过头,左右张望。现场并无男子,只有轰笑声、喧嚷声、喝彩声,遥遥传来,大概男宾都在另外一个方向;
而少女和老妇人周围,或站或坐,围了一群女子。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白发老妇,身穿酱红色寿字团锦袄,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笑意;
老妇周围,三五个中年妇人,言笑晏晏,看向红衣少女方向;
中年妇女的外圈,又站着一群年轻妇人,身上的裙褂衫袄,或湖蓝,或水绿,或玫红。
每一件裙袄,都布满了织金、片金、金丝银线刺绣什么的,总之,视线所及,一片锦绣辉煌。
这是大户人家啊……
沈乐感叹。这一片锦衣,小康人家多半是置办不起的,怎样也要官宦门第起步。
也是,螺钿梳子,螺钿妆奁这么贵重的东西,小户人家,又怎么可能用得起?
而妇人们的外圈,更靠近红衣少女的方向,团团围着五六个少女、女童,年龄从十三四岁到四五岁不等。
大的已经懂事,估计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许多了解和猜想。此刻注视着红衣少女,满是羡慕。
最小的那个挨在少女身边,抓着她的裙摆,仰头盯着她,像是随时打算弄点儿胭脂,涂到自己脸上。
她们笑着,轻轻拍着手掌,跟着梳头老妇的调子,参差不齐地唱着梳头歌。
为首一个身穿二色金玫瑰色长裙的年轻妇人,嘴角含笑,站在老妇人身后,轻轻为老人揉着肩膀。
一边揉,一边俯身下来,在老妇人耳边道:
“吴妈妈唱的梳头歌最好了!听了那么多遍,还是觉得特别喜庆!”
“吴妈妈是有福气的人。”老妇人眯着眼睛,轻轻点头:
“活到这个年纪了,儿女双全,眼看就要抱重孙子了。也难怪各家各户办喜事,都请了她来梳头开脸。”
她看着老妈妈为红衣少女梳顺了头发,一绺一绺开始上头,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支石榴金簪:
“拿去,给佩兰插上。”
“哎呀,老太太才是最有福气的人!有老太太的福气压着,佩兰妹妹肯定能白头偕老,五男二女又孝顺又上进!”
年轻妇人赶紧双手接过金簪,好话不要钱地倒了出来。直到把老太太哄得眯眼轻笑,她才快步过去,把金簪交给梳头娘子:
“这是老太太的心意。麻烦您了,给佩兰妹妹簪上。”
老太太一动,下面的各房伯母、叔母、嫂子们,不是拔下簪钗,就是褪下手镯手环,纷纷给那名叫佩兰的少女添妆。
一时间珠玉琳琅,耀眼生,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沈乐站在旁边看了好半天,长叹一声:
“有钱真好啊……”
就这一盘添妆,对,还是添妆,不是嫁妆主体,玉簪玉佩、金钗金镯,放到现在,怎样也能卖个大几千万。
换句话说,这位佩兰姑娘嫁过去以后,哪怕夫家不给力,哪怕家道中落,光靠嫁妆,也能保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有钱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有钱的话,家里给的保障要多很多,人生的容错率,也比缺钱的人家大得多了呀!
“佩兰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年轻妇人送了簪子也并不走开,挨在镜台旁,一边给梳头娘子递各种钗,一边低声轻笑:
“公公饱学,婆婆慈爱,嫁给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还是小小年纪,就考进大学堂的少年才子。以后啊,是肯定能当官太太的……”
佩兰微微低着头,脸颊从酒窝一直红到耳根,听到“青梅竹马”的时候,脸颊几乎烧了起来。然而,红唇轻抿,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沈乐站在她们旁边,看着少女微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起来。
他低垂眼眸,摩挲着手里华美的螺钿木梳,心底轻轻默念:
“要幸福啊!”
“一定要幸福啊!”
“要好好的过,要长长久久在一起,要——白头偕老……”
眼前场景慢慢淡去。沈乐握紧木梳,把心神沉浸入内,沿着莫名的联系展开:
“让我看看,你的伙伴们,到底都在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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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游隼:我带路!那个老鼠店主和我关系可好了!(求订阅)
第136章 游隼:我带路!那个老鼠店主和我关系可好了!(求订阅)
铜片轻轻鸣动。一股莫名的波动若有若无散开,带着沈乐的心神,飞向极远极远的所在:
方向未知,距离未知。但是,沈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附近的标志性建筑:
三潭印月!
这是三潭印月啊!
所以,这个妆奁盒剩下的组件,至少有一部分,是在临安?
沈乐精神大振。临安好啊,临安的话,距离珠溪镇相当近——从珠溪镇乘地铁到滨海市,再转火车到临安,全程只要4个小时左右。
现在想想,小木梳的第一段记忆里,听到的两种口音,一种是吴侬软语,另外一种,应该就是临安方言了?
沈乐集中精力,努力记忆着心神看到的街道房屋,以及各种各样的特色建筑。
心神飞掠,速度快得如同流光倒影,视野中的房屋刚看清楚就已经过去,至于路牌什么的,基本上想都别想。
在这个特殊视野消失的前一刻,沈乐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要的东西,仿佛置身于某个旧货市场……
“目标还是很好找的。”沈乐松了口气,开始在高德地图上翻找,看看临安市到底有几个旧货市场。看着看着,开始头疼了起来:
“四个、五个、六个……这是成规模的,比较小的散摊集合,应该还有不少……这要怎么找啊……”
只能寄希望于小木梳和铜片了。希望它们能够给力一点吧,来到临安市内,可以给出更多线索,至少指个方向什么的……
沈乐规划了一下当前的日程安排。去临安找东西,当天去当天回是做不到了,两三天能找到,就算上上大吉,运气不好,找个十天八天也有可能;
这段时间里,家里的事儿,特别是家里的小家伙们,那是肯定要有安排的……
沈乐飞快地联系了一圈。老板娘很大方地表示,小伶就住在她那里没关系,家里的牡丹们,半个月之内不会有谁渡劫,让沈乐尽管玩儿;
顾玉林飞快地回了信息,给了特殊事务部门临安分部的地址电话,还有几个他认识的同事的联系方式。
顺带,请沈乐在必要条件下,允许他们进入大宅,维护小玩偶和小玩偶使用的地图——
双人进入、全程直播给沈乐看、只走门口到玩偶柜这条路、沈乐可以指定放心的人陪同,比如老板娘或者她的服务员们……
这些要求和反馈,都没有超出沈乐的预期。然而,老游的回答,却让沈乐吓了一跳:
“你要跟我一起去?不用了吧?”
沈乐本能地就想拒绝。找小木梳的伙伴们,依赖铜片给的能力,以及铜片和小木梳之间的共鸣。
这件事儿,靠他自己就可以,不用别人帮忙。多一个人在身边,只会泄露他的秘密啊!
“沈先生,您是不是要去找那把木梳配套的妆奁?”
老游单刀直入。不等沈乐给他来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急急补充:
“这把梳子的卖家,那个老鼠精,就住在临安郊区。我之前拜托过他了,不过他还没回我……”
咦?
这么巧吗?
沈乐眉毛一挑。他有种感觉,那个老鼠精手里,一定有妆奁盒相关的部件,说不定还不止一样。
“我和他关系挺不错的!他答应了帮我找!”老游信誓旦旦。他甚至连发了七八个“拍胸脯”的自定义表情,来表现他的诚恳:
“他自己找不到的话,还能发动一帮小弟,帮忙一起找!整个城市,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
沈乐:“……”
他打了字又删掉,删掉又重新打字,如是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发过去一句吐槽:
“他和你关系好?一只老鼠精和你关系好,他不会是怕你这个天敌吧?”
明明你们是交易会上才认识的!
“大佬,人艰不拆啊!!!”
游隼熟练地发来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沈乐笑了好大一阵,才继续问他:
“和我一起去临安的话,你的床怎么办?再有三天就造好了!”
等等,这床不是您造的吗……为什么您跑去临安了,床会在三天之后造好?!
老游很想询问,却一个字都不敢说。他老老实实,发了一个“豪气挥手”的表情包:
“没事!床等我回来再拿也行!大佬您的事儿要紧,我们先把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试用版的床也暂时不卖了?那些顾客,就让他们等着?”
“反正也没答应他们多久交货!”
那……好吧……
老游都卑躬屈膝到这个程度了,沈乐实在不好意思说,你哪儿凉快上哪儿去,别想我带你。他思忖着答应:
“那……不太麻烦的话,耽误您一两天时间,一起走一趟?介绍我认识一下之前那位摊主?”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老游满口答应:
“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他和我关系可好了,肯定会回答的!”
说是约好了同去临安,沈乐却是一个人背着包,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地铁换火车,火车换地铁,他从临安市中心的地铁里钻了出来,看看手机对准方向,刚走出去不到五百米,一个人影就从面前闪了出来:
“大佬!”
“哟,到啦?这么快?”
沈乐微微讶然。
对一只鸟来说,让它憋屈在狭小的空间里,地铁换火车,火车换地铁,那真是一种折磨,所以他也同意了双方分头行动、临安汇合的方案;
但是他真没想到,老游这么快就能找到他!这速度,这精准,不见得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了吧?
“不快不快!我在上面找了好一会儿了!”老游笑呵呵指向天空。
他是直接飞过来的,飞到约定的地铁站开始,就在几百米高空一圈一圈盘旋,盯着下方半点都不敢放松。
如果不是发现目标以后,要赶紧找地方变回人形,在去人堆里重新找人,沈先生出地铁一分钟内,他就能停到对方肩膀上!
能在千米高空,发现地面上一只兔子,准确俯冲抓住的眼神,那是吹牛吹出来的吗?
沈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头看了看天空,哑然失笑。他欣喜地点点头:
“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找到卖家也好,拜托他帮忙沟通也好,都靠你沟通了,我只负责出钱——”
“交给我!保证让你钱也不用出——啊不,让你不冤枉钱!”
有人带路,沈乐半点波折也没有,径直找到了当日摆摊的那位店主。
说到那把梳子的来历,胖胖的店主把脸一垮,叫苦不迭:
“我只收到这一件啊!我真的只收到这一件啊!——我也知道成套的好卖,这不是收不到嘛!”
“嗯——”
老游在边上冷哼了一声。别看他面对沈乐的时候,低头哈腰,随时都能缩成一团似的,这么一哼,店主差点儿就软到了地上。
他两撇小胡子刷刷刷刷,抖得都快出了残影。整个人往回缩一圈,涨大半圈,再往回缩一圈,再涨大半圈。
沈乐下意识地开了灵眼,惊讶地看见他屁股后面,一根短短的灰色细绳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拼命甩动……
老鼠?
吓得快现原形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缩成一只大老鼠,嗖地窜出去,钻进哪个下水道里?
“您不用害怕。”沈乐苦笑一声,抬手一拦。老游立刻退后,换上一张笑脸,闭嘴不说话。
沈乐努力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笑得尽量和善:
“我们是正经来做生意,正经来向您求助的。您帮不上忙,没什么,这是正常的,多年前收的东西,找不到卖主,找不到其他部件都是常识;
您如果能帮得上忙,我们肯定会感谢您。您看——”
说着右手伸出衣兜,摊到店主面前。掌心当中,一颗指头肚大小的青色玉珠,熠熠生辉。
“如果能找到那个妆奁盒,或者找到妆奁的其他部分,这颗珠子,就是给您的报酬。”
店主垂下眼睛,飞快地掠了一眼,又抬起眼睛。沈乐仔细留意他的表情变化,感觉他有点动心,但是又没有完全被打动:
这是为什么?
是了,做古玩生意,旧货生意的老板,时不时就能收到一些好东西,这颗玉珠对他的身家而言,不算太贵重?
沈乐默默思忖着,也不再加码,只微笑着盯住老板看。店老板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叹口气,侧身往里一让:
“二位大老远来一趟,我总要尽点儿地主之谊。这里都是我历年来的收藏,二位随便看,随便找,看到哪样感兴趣的,我给二位打对折!”
您这上面也没写价码啊……说是打对折,原价多少,还不是您随口说说。
沈乐无声吐槽着,向他扬起了一个带点感谢、又带点不好意思的微笑:
“您太客气了……”
一边说,一边已经抬腿迈进柜台。左手握住木梳,右手缩回衣袋里,悄悄握住铜片。默默运功,让心神勾连住这两件东西,引发它们的共鸣:
让我看看,这个店里,有没有和小木梳相关的东西……
心神沉入小木梳,勾动它身上独有的气息,再以铜片扩大。灵眼开启,整个店里的样子,顿时大变:
柜台里、架子上,原本黯淡陈旧,但是看上去饶有古意的陈列品,这一刻大半褪去了“我很旧,但是我很值钱”的气息。
绝大部分上面没有任何气息,完完全全就是凡物,不曾沾染过半点人气;
少部分,比如一叠小人书,上面萦绕着杂乱微弱,却明亮欢快的气息,想必是给许多孩子提供过欢乐;
又比如一枚徽章,上面凝聚的气息坚定而锋锐。想来,是在某个特殊时期,经历过人道洪流的洗礼,佩戴它的人真心地信仰过;
最神奇的是一具菩萨像,上面明明有烟熏火燎,气息却黑漆漆的,一眼扫过去就让人厌恶。
如果有人长期敬拜它,拜的时候,大概没有怀着虔诚之心,满满一肚子都是贪婪吧……
沈乐眼眉低垂,心神从柜台上、架子上一扫而过,并没有找到和小木梳一样,轻盈明丽,又沉稳厚重的气息。
他抬头左看右看,店主已经退后一步,拉开了通往后面库房的门:
“这里这里。库房里也有很多,您慢慢看,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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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7章 为了我,老鼠店主当着猫现原形!(求订阅)
第137章 为了我,老鼠店主当着猫现原形!(求订阅)
库房门一开,老游侧着身子,抢在沈乐前面挤了进去,甚至把老鼠店主挤得倒退了几步。
库房比前面柜台至少大了三倍,然而因为不需要考虑客人走动、展示货物,一层层货架林立,摆放藏品的数量,至少是前面的十倍。
这等逼仄闷热,对一只游隼来说,简直憋屈到了极点,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沈乐用灵眼看着,觉得自己看到一只翎羽竖立,尾巴乍开的大鸟。咳,这个样子,是炸毛了吧?
他解除灵眼,抬头望去。老游半侧着身子挡在他面前,脊背紧紧贴着货架,摆出一副又要随时保护他安全、又要努力不妨碍他看货的样子。
见他视线扫过来,还要赶快调动表情,露出一个忠勇勤奋的微笑……
拜托,你演技很差的好嘛。
而且,我用灵眼看你的样子,仿佛应该是猛禽。猛禽摆出这个表情,非常违和啊,你是老游,又不是小游子……
沈乐叹口气,冲他挥了挥手:
“出去吧,你在里面也憋屈得很,出去散散。我一个人看就行了,看中什么,老板给我讲讲,没问题吧老板?”
“没问题,没问题!”店主猛力点头。老游盯了他一眼,又仔细看看沈乐,不疾不徐地往外挤。
等他挤出库房,店主做好充分准备,打算当个尽职的讲解员。还没开口,沈乐又垂下眼睛,再次摆出了入定一般的架势。
心神漾开,扫过一件件藏品。沈乐甚至不用移动脚步,整个库房里的藏品情况,就全部倒映在他心底。
有的阴晦,有的明快,有的厚重,角落里一叠保存完好的绸缎被面上,甚至凝结着丝丝缕缕的粉红色光华。
但是,和小木梳身上一样,或者具备类似特征的气息,只有……
只有……
“这里原本放什么的?”
沈乐移步到放瓷器的架子边上。这个架子从上到下,大大小小,堆了至少百八十件瓷器,下面的瓶,瓷壶、瓷缸,两三件就占满一架子;
顶上观音慈悲,佛祖低眉,老君颔首,杜甫手里抱着把冲锋枪,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当中一个托盘上,零零散散,摆了一大堆鼻烟壶、小盒子、小镜子之类的玩意。
沈乐在托盘上扒拉了一下,扒出一块空地:
那个老榉木托盘上,沾染着一点点和梳子类似的气息,然而相当淡薄,不注意几乎发现不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托盘表面,那引起他注意的气息顿时消弭,像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擦就能擦掉。
应该是那物件长期摆放在托盘上,让托盘沾染了它的气息。而托盘上其余的物件,都没有这种特征。
要么就是距离有点远,没能沾上,要么,就是这些物件比较新,它们来的时候,沈乐的目标已经被卖掉了……
“这里应该放过和梳子同一套的东西……您有印象吗?卖到哪里去了?”
“什么?和它一套的?这里是放瓷器的啊……”
店主凑到沈乐身边,看了又看,一脸茫然:
“这里都是卖小件杂项瓷器的,东西便宜,走得快。你说和木梳一套,我真没印象了,当初那是一大堆一起收来的……”
有家具,有衣物,有书籍,有徽章。是一家子要搬家了,清理旧货,他用收垃圾的价钱收下来的……
“您要的木制品,和这梳子一样的螺钿木制品,不在这里啊!”
沈乐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是老板在出工不出力。
时至今日,在和老板娘,和老游、秦医生、顾玉林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他已经大概了解,他这种能直接“看到”气息的能力,还是很稀罕的。
老鼠店主,或许能依靠本能感觉到一点,或者对方气息很强的时候,他能直接感应。
但是,太过淡薄,太过陈旧的气息,或者比较复杂的气息,他就辨别不能了……
“是瓷器也有可能。”沈乐冲他笑了笑,放缓语气:
“可能是胭脂盒,粉盒这样的盒子,这种盒子,最可能装在妆奁匣里……多半是喜庆纹样,适合女孩子出嫁的时候,带着做嫁妆的样……”
他指尖在托盘上慢慢摩挲,追逐着那些淡薄的气息,划出一个一个小圈子:
“大概是这么大的盒子……两个,不,三个……它们很早之前就卖出去了,应该,比这个托盘上现有的所有东西,来到这里之前都早……”
“您怎么知道的?!”
老鼠店主的声音开始颤抖了,看沈乐的眼神,就好像沈乐忽然变出了三头六臂,或者身高突然长到三丈高:
“难道您……难道您……”
“啊,我暂时还不会和它们说话,也没有本事看穿时光。”沈乐笑了起来:
“总之,拜托您好好想想,这样的三个盒子,卖到哪里去了?”
他小露了一手,老鼠店主干活的热情,明显强了很多。他奔到柜台后面,抱出一本账簿,哗啦啦啦,拼命翻动。
他凑在账簿上面,两只豆豆眼几乎瞪成了斗鸡眼。一会儿看一眼托盘上的东西,一会儿埋下头盯着账簿看,念念有词:
“民国仕女图玻璃鼻烟壶……18年……清末仿越窑笔洗……15年……乾隆粉彩印泥盒……09年……大佬,你确定是09年之前卖出去的?”
是不是09年,沈乐并不清楚,毕竟他看气息的本事并不能用来断年份。他只能淡定重复了一遍:
“我确定这些东西,都没有沾到我要的那几样东西的味道。所以,要么09年之前,我要的东西都卖出去了,要么它们被收在别的地方……”
“那不可能!瓷器小件杂项,都放在这儿的!”
老鼠店主斩钉截铁。沈乐不再说话,下巴扬了扬,示意他继续翻账本。好半天,老鼠店主欢呼一声,捧了账簿给沈乐看:“找到了!这三个盒子,卖到了信宜古玩店!您要去他们家问问吗?我陪你去!”
很遗憾,信宜古玩店又把它们转卖了。沈乐跟着老鼠店主,连续找了三家古玩店,非常幸运,在第二、第三家店,收齐了这三枚瓷盒。
三枚瓷盒大小不等,一枚巴掌大,另一枚掌心大小,第三枚干脆只有食指和拇指圈起来这么大。
三枚都是斗彩瓷器,最大的一枚上面,细细描就龙凤呈祥,第二枚描就鸳鸯戏水,最小的描了一朵并蒂莲。
制作者显然是个高手,于方寸之间描绘样,龙鳞凤羽清晰可见。两只鸳鸯,笔触精致得能看清楚每一丝羽毛。
鸳鸯相依相偎,挨颈回头,双眼莹莹欲活。
哪怕是最小的那朵并蒂莲,莲心中的莲子,也一颗一颗点得分明。
打开盖子,最大一枚里面板结着一点白色脂膏,第二枚底部黏结了些许不明物体。沈乐用针尖挑起一点,在纸巾上捻开,皱眉研究:
颜色深黑,又仿佛有点红,不知道是什么。难道是胭脂常年氧化的结果?可惜,能送去做个检验就好了……
只可惜,沈乐找到它们的时候,已经晚了太久,三枚瓷盒一枚边沿裂开,一枚沿口残损,最小的一枚,盖子和底部干脆分离……
底部在第二家店找到,盖子在第三家店找到,被藏在柜子底下的墙角。
沈乐趴下身子,循着气机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小堆汽水瓶子和鱼骨头。店里养的黑猫已经不乐意了,蹲在边上,不停冲他哈气。
关键时刻,老鼠店主往下一扑。沈乐分明看见,他身上飞出一道黑影,蹿进柜子底下。
再出来的时候,是一只胖胖的大老鼠,一尺来长,和用身子推出一堆汽水瓶盖,断裂坏掉的头,五分一毛的硬币……
以及那个和汽水瓶盖子差不多大,沾满灰尘的盒盖。
“呃……辛苦你了……”
沈乐一只手拦在黑猫和大老鼠之间,用力向外挥动,阻止那黑猫扑上来叼老鼠;
另外一只手甚至来不及捡起盒盖,已经扶住了身子摇晃,即将一头栽倒的老鼠店主。
一息之后,老鼠消失,老鼠店主睁开双眼,长长地透了口气:
“呼……”
沈乐看得清清楚楚,他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黄,终于由黄变红。额头上,胖胖的腮帮子上,大片大片沁出了汗珠。
“太感谢您了。”沈乐由衷地感激了一声,掏出两枚玉珠,往他手里塞。老鼠店主倒退一步,用力摇手:
“不用!不用不用!我只是帮您捡了下东西——不至于给这么多!”
沈乐坚持把玉珠塞进他兜里,捡起盒盖,转身去找这家古玩店的店主讨价还价。
一个丁点大的盒盖,一个巴掌大的圆盒,加起来不过了两千块钱。沈乐心满意足买下,再去跟老鼠店主推来推去:
“你刚刚冒险了。那只猫——”
“我不怕他的!帮您捡一样东西,不值什么,没理由拿您的谢礼!”
“你刚才都吓成这样了!我看见了!让您冒这么大一次险,这点报酬,我还觉得少了呢!”
“这是我自愿的,怎么好意思向您要报酬……”
沈乐压低声音,和老鼠店主不停争执,引得一路上摆摊的古玩人侧目而视。
老游跟在后面,忽然笑了一声,细细一线声音若有若无,传到沈乐耳畔:
“他借你过劫呢大佬!过了猫劫,就是最大的好处了,他还敢要钱!”
啊这……
沈乐讪讪地笑了一笑,收回手。老鼠店主大大松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老游投去了感激的笑容:
“那个……你们还有东西要找吗?这条街上的店主,我都熟,我可以带你们一家一家走!”
沈乐却已经满意了。他摇手辞别店主,返回酒店。沐浴更衣,躺在床上一手握着小木梳和一枚圆盒,一手握着另外两枚圆盒,慢慢进入冥想:
……没有。
……没有。
小木梳和圆盒尽力共鸣着,上面腾起了一片绚烂的光华,像是在为重逢而欣喜;
但是,它们共鸣的范围,远远飘了出去,不断扩大,却始终没有找到同类。
旋转,旋转,向外扩散到了极限,把周围的湖泊、山岭、房屋都转了一圈,仍然没有看到相似的气息响应召唤。
沈乐一直坚持到心神耗尽,才睁开眼睛,长长叹一口气:
“唉,感觉临安这一块,不会有其他的组件了……还是得回去慢慢修,修好了,大概就有新提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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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沈乐:啥?我变成鬼了?!(求订阅)
第138章 沈乐:啥?我变成鬼了?!(求订阅)
沈乐把三枚圆盒揣回珠溪镇,又一次进入修复模式——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沈乐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三个圆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过来倒过去,全方位、多角度地拍照。
拍完照,录完视频,找出三个样本盒,把圆盒里残存的东西仔仔细细刮下来,每个圆盒的东西,放一个样本盒。
贴标签,单独放好,预备送去做个实验,看看里面到底是啥。有可能的话,修好以后照样做一份,给盒子里填满?
这些工作都做完了,才轮到浸泡、清洗、准备修复。
这三件瓷器底部,都有“光绪年制”的年号。年代既不算久远,瓷器表面看着也还行,不算太脆弱。
沈乐便斥巨资185块,买了一台超声波清洗仪——眼镜店里用来洗眼镜用——把三个圆盒简单清洗过后,全部丢了进去。
捞出来,让它们自然干燥,捧在手里上下左右地看:
大圆盒,主要缺损,盒盖部分,磕掉五分之一左右,露出胎体;盒身部分,口沿处有少量缺损,盒身磨损;
中圆盒,主要缺损,盒盖部分,出现细微裂纹;盒身部分,出现长裂纹,从口沿到圈足,完全贯穿;
小圆盒,主要缺损,盒盖部分,表面纹磨损;盒身部分,釉质磕碎少许,损坏纹……
“这几个盒子,修复重点就是纹、颜色和釉质了。”沈乐长长叹了口气。
修复缺损部分倒是不难,无非就是见招拆招,对症下药;
缺掉的部分,硅胶倒模,灌石膏补上,在石膏上绘制颜色纹;
裂纹部分,就像上次修瓷碗那样,往里面灌入大漆腻子,抹平,差不多就粘好了。接下来修复表面,涂色,喷釉,都是已经做过的活儿;
但是,这活儿的难度——或者说,瓷器修复的一半难度——都在调色和纹上!
“我能做好吗?”
沈乐无声地问自己。问了一回,又轻轻笑出声来:
做得好又怎样?
做不好又怎样!
反正现在修复瓷器,用的都是可逆性修复。做得好,皆大欢喜,做不好,大不了把颜料洗了,拆了重做!
反正也没有kpi对吧?
反正也没有论文指标对吧?
反正,他做得慢了,做得差了,也没有导师指指点点,说他“你这都做不出来,要怎么写论文啊”;
更没有老师傅皱紧眉头,默默把柜子锁了,让他去拿不值钱的碗碟练手,练成之前不准碰有年代的东西……
沈乐卷起袖子,努力开始修复——并不是,他揣上中等大小的那个圆盒,到镇子上几家瓷器店走了一圈。
奈何珠溪镇小,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沈乐走遍了所有的瓷器店,都没找到和圆盒同样颜色的任何瓷器。
没奈何,摸出手机,打算订张去景德镇的票——点下“支付”之前又飞快退出,微信上戳老游:
“在?”
“在!大佬,请吩咐!”
老游的回答来得飞快。沈乐想了想,谨慎询问:
“你说过你飞得很快?”
“没错大佬!从这儿到和田玉产地,我一天就能飞到!”
这速度,已经快赶上飞机了,或者说,也就比飞机慢了一倍。当妖怪真好啊,当鸟妖真好啊,我也想飞——
我不想出趟远门,就从珠溪镇乘两个小时地铁到滨海市,再从机场/火车站出发。
他淡定地摸出那个中等大小的圆盒,推到老游面前:
“我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大佬您尽管说!看在几张床代理费的份上,我免费干活,不要钱!”
沈乐请他帮的忙也不难。就这个圆盒,揣到景德镇,买几个相同颜色的回来。器型不限,盒子、盘子、碗、瓶,随便那种都可以。
不用多,五六个、七八个无所谓,费用报销。
“交给我!一天时间,绝对搞定!景德镇那里,我两小时就能打个来回!”
老游飞奔而出。沈乐忽然想起要跟他说,差旅费,至少旅馆费用他也报销,快走两步,已经不见人踪影。
他抬起头左右张望,一只棕黑色的鸟儿如同利剑一般,插向西方,转瞬就飞出了视野。
这速度还真快……其实没那么急的,倒模,石膏补胎,打磨石膏,怎样也要好几天来的……
沈乐这边还没完工,老游已经在景德镇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又快速返回。他放下一个大箱子,得意洋洋,从里面一样一样掏东西:
“我找了当地的一个朋友!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盒子,连盒子是光绪哪一年烧的、谁烧的、哪口窑烧的都说出来了!
我说要找和它差不多颜色的瓷器,他就给了我这么多……”
两个瓷碗,两个径尺瓷盘,一摞碟子,一个玉壶春瓶,一个梅瓶,一个蒜头瓶。
除此之外,还掏出了一大盒瓷片,气势万千,往沈乐面前一墩:
“他还给了我这些!说都是跟这个盒子一批烧的,没烧好砸碎的!您想练修复,用这些瓷片练最好了,不心疼!”
“……你这朋友是什么人啊……”
沈乐强忍住没有扶额。这个盒子是光绪年烧的,距今一百多年,同一批烧的瓷片,他为什么能拿出来?
“你确定这是同一批瓷片?他能保证?”“当然啦!!!”老游仿佛受到了莫大委屈,用力睁大双眼。猛禽圆圆的瞳孔扩张到极限,很有点儿惊悚的意味:
“他自己就是上古的瓷器成妖!景德镇现存的瓷窑,没有一个不是他看着建起来的,没有一件瓷器不是他看着烧出来的!
以前,想要烧好的瓷器,都得把同一炉烧坏的瓷片给他上供,不上供他就不保佑!不保佑,就一炉一炉地烧裂,烧炸,出不了好颜色!”
上古瓷器成妖……沈乐想了想,景德镇最早成为瓷都,约莫是在北宋年间。算起来,那位瓷妖,大概能有将近千年的修行了。
区区一个光绪年烧的瓷器,在它眼里,大概确实是个小辈,随便看一眼就认识。
嗯,能修复一个小辈,瓷妖应该也比较高兴,不然,不会大手笔地送一堆瓷片?
“那你代我谢谢他吧。”沈乐笑着接过瓷片,分门别类整理。
瓷盒上的裂纹,贯穿整个盒盖、盒身,龙鳞凤羽,鸳鸯的五色羽毛,并蒂莲渐变的淡淡粉色,都要他一笔一笔描出来。
幸好,这些瓷碗、瓷盘、瓷碟、瓷片,能找到基本一致的颜色,由得他去一点一点调色,一点一点尝试!
沈乐摩拳擦掌,开始干活。他挑出同样颜色的瓷片,红归红,青归青,粉归粉,逐个放好,贴上标签;
然后,一脸心疼地抄起电动打磨机,深深吸气,再深深吸气,咬牙——
磨!
磨下去一层!
把同样颜色的釉磨掉一部分,磨到胎体,然后填石膏,作色,作釉。
如果涂上去的釉色,和原有的釉色看上去一模一样,那就是调色成功;
如果涂上去的釉色不一样,那就磨掉之前的石膏,重新来!
反复尝试,反复打磨,总能成功的!
博物馆里搞瓷器修复的老师傅们,还没有我这么好的条件,可以无限尝试呢!
沈乐再次进入闭关状态。就连小墨斗做好了四张试用品木床,又做好了老游的精品木床,他也只是发了个消息,让老游自己过来取货。
每次调色,都记录硝基清漆的用量,精确到毫升;记录稀释剂的量,精确到毫升;记录矿物颜料的用量,精确到0.01克。
没过多久,电脑上的试验记录,就拉了一张极长极长的xls表格,每次打开,都要搜索好一会儿,才能确定今天的方案之前没有用过。
如此反复无数次,终于有一天,沈乐放下手里的瓷片,长长吐一口气:
“完成了!”
完成了,终于完成了。靠着不断尝试、极限配比,终于,他调出了与盒子上釉色一模一样的,至少他肉眼难以辨别的配方。
石膏早就补满、打磨完毕了,现在颜色调完,就能开始在待修补的盒子上,开始进行补色工作了!
小小的方寸之地,要画到前辈大佬那样的水准,对沈乐来说异常艰难。
他选了最细最细的勾线笔,一笔笔仔细勾画、挨个描摩,描几笔,努力呼吸一回,再描几笔,再努力呼吸一回。
哪怕明明知道他戴着口罩,口鼻的呼吸不会吹动笔尖,沈乐也要屏住呼吸,才敢动笔:
一边呼吸一边动笔,他怕手抖,画歪了……
如此艰难行进,区区十几平方厘米的面积,沈乐足足画了半个月才完成。
到了完成的那一天,他都不想探究小家伙们背后的故事,也不想探究妆奁盒其他的部件还在那里,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睡觉睡觉!
这一觉不睡足了,谁也别想我折腾下一步!
什么小木梳,什么小瓷盒,什么妆奁盒,谁也别来找我!
这一觉睡得极酣极沉。睡了不知多久,沈乐忽然觉得脑袋痒丝丝的,像是有人在他头顶上翻跟头,竖蜻蜓,翻江倒海。
“小伶,别闹我了……”
沈乐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他伸手去抓了一把,没有,再抓第二把,还是没有,再抓第三把,指尖忽然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似的……
这一疼,他终于清醒过来,翻身坐起。低头看去,前些日子刚修复好的小木梳,在他手里熠熠发光,不断挣扎。
沈乐不明所以,试探着放开手,小木梳腾地跳了起来,挂到他脑门上。
然后,沿着他那根本没两寸长的头发,一下一下,从头梳到尾,再从尾梳到头……
“这是果然活过来了吗?会给我梳头了吗?”
倒也不算没有作用……最起码,可以每天梳头一百下,保证健健康康。
沈乐吐着槽往外走,打算去刷牙洗脸,开始一天的工作。刚走出两步,窸窸窣窣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沈乐变成鬼了!】
【变成鬼了!】
【变得好丑啊哈哈哈哈!】
小木偶在柜子顶上荡来荡去,小墨斗挥舞着铅坠,和木工工具们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最激动的是小油灯,家里的电灯噼啪噼啪,闪得跟迪斯科舞厅似的……
沈乐:???
什么鬼?
不是,什么叫我变成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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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订一直在跌,感觉你们都不看了……
(本章完)
第139章 沈乐:小木梳,你对我用强者鉴定术?!(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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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努力喊了两圈,陷入狂欢的小家伙们却没人睬他,自顾自地折腾着玩闹。
只有小木梳还悬在他脑门上,勤勤恳恳,一下一下给他梳头。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还是你最乖……”
他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转进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一抬头,当场就傻了: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脸!
我的脸啥时候变成鬼脸了?!
整张脸跟刮了腻子似的,变成了一张白脸——京剧里曹操那种白脸!
这还不提,白脸上面两道浓眉,纯纯不惜工本,用的眉黛数量能气死山西挖煤的;
浓眉下面,又长又翘的睫毛,稍微眨眨眼睛,就簌簌地往下掉灰,一直掉到脸颊上;
脸颊上两团巨大的胭脂上面,立刻粘上了大片黑灰,像是红饼子上面撒了一把芝麻。
他惊得抽一口冷气,血盆大口立刻咧开。嘴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又干又厚,还有点结块,咧一下嘴,成块地往下掉……
“谁!谁给我涂这一脸!”
小木偶开发了新玩法?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皮了?她从哪儿学来的新玩法?谁给她灌输的?
就不该让她到处去打工……
沈乐感觉自己快要爆发了。他弯下腰,伸手掬一捧水,正要泼到脸上,若有若无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响在耳朵边上,或者响在脑海里。悠扬的,喜悦的,不断重复,伴随着小木梳的动作: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第一次梳下去,从头顶心百会穴往下梳,梳到发尾、梳到颈后、梳到肩膀、沿着脊椎一直往下梳,最终梳到尾骨。
还不死心,在尾骨那里来来回回,反复捣鼓,甚至把梳子侧过来,打算用尖头直接扎进去……
沈乐被它扎得打了个哆嗦,从后背到脑门直冒凉气:
不是,一梳梳到尾,是让你梳到发尾,不是让你梳到我的尾巴!
你还打算给我造条尾巴出来是怎么的?
这把小木梳,刚修好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和伙伴们重逢了,就开始有大病了?!
他反手抓住木梳,直接拎上来。木梳从他手里挣扎着跳下,又来到他头顶,继续往下梳。
这一次从头顶往前梳,梳过前额,梳过刘海,直接梳到眉毛。随着梳子滑动,沈乐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变白、变长,一直长到盖住眉毛。
——小木梳你住手啊!
白发齐眉不是这个意思!!!
他再次拎起梳子,幻象消失,还是他自己那头黑黑的、短短的利落发型。
沈乐反而好奇起来,把小木梳放回头顶上,想看它还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下一刻,小木梳沿着他的脑袋侧面滑了下去,一直滑到左耳朵上……
等等,我的肚子怎么鼓出来了?
强者鉴定术,检定没有通过?!
沈乐满腹老槽都不知道该怎么吐。小木梳往左梳一下,跳起来回到他头顶,再往右梳一下。
沈乐就感觉自己鼻孔一热,眼睁睁地看着鼻孔里面,垂下两挂清水鼻涕,越垂越长,越垂越长……
小木梳你够了啊!
“四条银笋尽标齐”,说的是老人过世的时候,鼻腔自然流涕,如同银笋垂落。
两夫妻白头到老,年迈时在同一时刻过世,四条银笋同时垂落,不用受离别之苦、未亡人之痛。
现在我只有一个人在这儿,你给我搞两管清水鼻涕是什么意思?!
沈乐叹着气抓起小木梳,塞进恒温恒湿保管箱里,想了想,又把三个瓷盒也塞了进去,咔嚓一声落锁。
不用问了,就是你们干的!
我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那些,肯定是三个瓷盒干得好事——大概率,你们就是粉盒,胭脂盒,眉粉盒这些了!
虽然它们已经洗干净了,里面空空荡荡啥都没有了,怎么还能做到给他涂一脸,但是这不重要。
反正小木梳已经会自己给他梳头了,还会给他制造幻象了,那三个脂粉盒子,给他涂一脸,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沈乐洗脸,洗脸,努力洗脸,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搓得脸颊、眼皮发红。
感谢那个时代用的脂粉,基本上用水就能洗干净,换成现在的防水版,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地方找卸妆水去!
收拾完自己,吃过早饭,沈乐这才气势汹汹,来找小木梳它们的麻烦——不,是来尝试和它们沟通,看看它们身上,能挖出什么秘密来。
三个小家伙,刚到家的时候没有力气,现在修好了,都有本事在他脸上造反了。
那么,他期待一下小家伙们身上的秘密,也是正常的,对吧?
沈乐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握着圆盒,盘膝坐定。缓缓吐纳,宁定心神,向几个小家伙蔓延过去。
须臾,胸口微微一热,铜片震动。
“啪”、“啪”、“啪”,沈乐面前,三个圆盒无风自动,依次打开:
粉白,胭红,黛黑,三种粉末悄然交织,扑面而来。下一刻,沈乐看见了一根辫子,一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垂在一件竹布长衫背后:
哦,是清朝啊。唉,也只有这个朝代,男人被逼着留长辫子,留了三百年之久。天晓得这种发型,颜值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哪里好看的!
要不是康雍乾三部曲连续拍摄播放,砍下了极高的收视率,也不会有后面满坑满谷的清宫戏!
沈乐愤愤不平地想着,视线绕过那根辫子,往男人身前看。然后,他看见男人执笔从盒子里蘸点粉末,挪了一个方向:
“佩兰,别动。”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皮肤细腻,只在指节处有薄薄一层老茧,分明是属于书生的手。
右手执笔,左手捧起佩兰光洁细腻的脸颊,微微倾身,专注为她描眉。
呼吸喷在佩兰额头,只一小会儿,女子微微泛红的脸颊,就已经涨得通红。
啊,这是那天看到的新娘子,婚后的场景了啊……
沈乐轻轻微笑起来。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但是画眉本身,已经是相当恩爱的乐事了。
看那新嫁娘眉睫低垂,轻轻颤抖,半是羞涩半带喜悦,就知道她的伯母、婶娘们说得没错,青梅竹马的丈夫待她极好——
虽然住的地方有点委屈,哪怕以沈乐现在的眼光来看,都很逼仄。
卧室里一张架子床,一张书桌、一张尺半宽的镜台、一个放食盒的架子,再一对椅子和一张高几,就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卧室外面一个小厅,面积也没大到哪里去,放了两个书架、一张书桌,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
要不是南边还有个小天井,种了一株梅,简直狭窄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嗯,这套妆奁的主人,佩兰姑娘,嫁到这家来,不会觉得太挤太窄,过得不舒服吧?
正在想着,沈乐听见身后,响起轻轻一声“好了。”
他赶紧转身,只见男子画完最后一笔,起身退后,握着妻子双肩转向镜台。
女子的眉毛本来是细细两弯柳叶,偏软、偏淡,被他添了几笔,画出眉峰,整张脸蓦然多了几分英气。
她对镜自照,有些不安:
“这样行吗?母亲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在太凶了,不喜欢我?”
“不会的,放心吧!”
男子轻笑起来。他在妆奁盒里选了一支金簪,为妻子插上。
素金簪身别无妆饰,只有一根细细的金链从簪头垂下,缀着一枚圆润的明珠。放开手,明珠轻轻荡漾,越发显得妻子仪态万方:
“母亲常说,但凡撑得起家、担得住事的女子,身上都有几分刚性。她想要的,可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小媳妇啊!”
佩兰仰脸对他笑了一笑,从容起身。刚迈开步子,眉头轻蹙一下,身体微晃,向后靠住了桌面。
男子赶紧扶住妻子。看着她缓了一缓,慢悠悠迈开步子,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一会儿,小声道:
“佩兰,要不然,你还是把脚放了吧?”
“放脚?!”
佩兰立刻转身,惊愕地看着丈夫。沈乐也呆住了:
啥?
放脚?!
佩兰是小脚吗?刚才我还真没注意……话说,光绪末年,已经有丈夫鼓励妻子放脚了吗?
这么进步的吗?!
“当然啦,这脚早就应该放了——不,这脚根本就不该缠。”男子神采飞扬,还要继续往下说,看见妻子有些不安的神色,恍然失笑:
“是我不好,不应该耽误你去定省母亲。走,咱们先去母亲那儿,晚上回来再商量正事!”
面前光影浮动,一晃就到了夜晚。月照纱窗,把梅的影子投在窗纸上,疏影横斜,轻轻浮动。
小夫妻两个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挽着手臂,靠在窗前,喁喁低语:
“今天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母亲挺照顾我……她今天教我看账册了,我算错了三个数字,母亲也没有责怪我……你呢?”
“我也挺好的。今天去听了一个演讲,非常有见地,你没听到真是太可惜了。”
“是吗?那个演讲说什么?”
“是这样的……”
丈夫小声对妻子重复着今天听到的演讲。说着说着,自己先激动起来,站起身挥动着双手,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个世界上,有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道理,只有笨蛋服从聪明人的道理。
那些金贼,人数多吗?只有五百万人,还不到一个州、一个县的人口!
那些金贼聪明吗?有目不识丁的亲王、大臣,有唱京戏二黄的将军、都统!”
“你不要命了!”佩兰满目惊骇,起身扑过来,一把捂住了丈夫的嘴。她奋力踮着脚,下巴搁在丈夫肩膀上,紧张地往外看:
“你在这里说这种话!被人告发了,逮住了,要杀头的!”
什么……
杀头?
沈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对哦,辫子,清朝,说金贼人数只有多少多少,说他们目不识丁只会唱戏……
这会儿不是现代,甚至不是民国时代,在清朝说这个,被抓住了确实要杀头的啊!
“佩兰,别怕。”做丈夫的抓下妻子纤手,紧紧握了一握,用力抱住她。他搂着妻子,小心把她转移到床边坐下,贴贴她脸颊:
“我当然会小心谨慎的。但是佩兰啊,现在我们的国家,已经非常落后,非常危险了,到了不革命不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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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0章 我不想修复你们,你们就曲线救国?(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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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站在狭窄的房间里,心潮澎湃。
国家的进步,并非一蹴而就,都是一点一滴的积累。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简简单单几个字,在史书上只是淡淡一笔,甚至都不会重复考。
但是,就这一步,需要有人率先阐发,有人奔走呼号,有人出版书籍、报刊,有人到学校里、到各种集会上反复演讲。
开启民智,形成共识,渐渐催发为浪潮,促成此起彼伏的起义、革命,流血牺牲,终于,一声霹雳,天下皆惊。
国家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挣脱出来,踏入现代社会的每一步,都是数不尽的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无数牺牲换来的啊!
房间里这对小夫妻,丈夫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已经开始主动接受新思想,宣传新思想;
而妻子佩兰,这套妆奁的主人,她的人生经历,又会走向何方呢?
她会和丈夫并肩作战,成为先驱中的一员吗?
会因为志不同、道不合,或者其他原因,被她的丈夫抛下吗?
又或者……
沈乐静静地看着。光影流年飕飕飞转,小夫妻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
渐渐地,佩兰在丈夫的鼓励下放了小脚,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大了一些,脸上也多了笑容;
她和堂嫂、小姑一起,进了丈夫办的女学堂,听丈夫讲解国学,也听丈夫讲新思想,讲礼教对妇女的压迫与束缚,讲西方的男女平等情况;
她甚至在丈夫的鼓励之下,走出家门,进入女子师范学堂读书,成了师范学堂的第一届学生。
小夫妻两个白天各自出门读书,晚上回来交换所学,辨析新思想,互相激励,期待能一起为国奉献。
窗下相偎相依,窗外梅影摇曳,这样幸福的日子,仿佛能一直走到永远。
沈乐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身影,直到面前光影消失,一把小木梳、三只小圆盒,安安静静躺在他膝上。他挨个儿拂过每一根梳齿,长叹一声:
“白发齐眉……唉……”
那个年代的夫妻,那个年代的革命者。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走到白发齐眉?
一时间,沈乐居然升起了畏惧、烦躁的情绪,不想再找妆奁盒剩下的部件,也不想继续修复。
我不想看了,他对自己说,我不想看见后面的悲剧——
好不容易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非要把自己折腾到那个年代,去看悲剧现场,何苦?
但是脂粉盒似乎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三个小盒子安静了一会儿,一起嗡嗡鸣动,掀开盒盖。
明明里面空空荡荡,什么脂粉都没有,沈乐却闻到一股柔腻的香味。
香味初时清幽,渐渐地越来越盛,无孔不入,往他身上缠来。沈乐动了动手掌,感觉指尖有点障碍,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
捻了捻,滑溜溜的,极其纤细,若有若无。想要把它抓起来,指尖却没有着力点,只能暗暗揣测:
红绳?
青丝?
是小木梳也出手了吗?
也在跟着表达意见,要求他帮忙找齐所有的同伴?
“你们过分了啊。”沈乐沉下脸,把木梳、圆盒摆到身前桌子上。
他闭目运了一遍功法,身上热流盘旋,那些香味、缠绕感自然而然,就被弹得远了一些。
沈乐将热流运到手掌,在全身上下啪啪啪啪,拍打、拂拭了一遍。
一遍拍完,顿时感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香气也好,别的东西也好,完全挨不上身。
嘿,你们看到了没有?
这点影响,我随便出手,就可以完全摆脱的,你们根本缠不上我!
沈乐先做给小家伙们看了一遍,让它们看到自己持有优势力量,这才开始训话。
嗯,这些小家伙,有没有开灵智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他的话也不知道。但是,他身为主人,态度还是要摆出来,训话还是要训的!
“想找回你们的伙伴,那是你们求我帮忙,不是我欠你们的!想要我帮忙就好好沟通,不带这样作祟的!”
这也就是我,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挣脱你们的影响。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甚至一个胆子小的普通人,莫名其妙被你们涂一脸大白,莫名其妙被你们梳出一头白发,那还不得吓死了?!
木梳轻轻震动,圆盒盒盖相互碰撞,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总之,沈乐没有听到和小油灯、小墨斗一样,类似人类说话的的语言。
它们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洒出一大片颜色,在空中盘旋转折。渐渐地,凝成一根箭头,指向远方。
北方吗?
沈乐用手机指南针对照了两遍,仍然不太肯定。他把几件小家伙搬到另外一个房间,朝向也改了一改,桌子由坐北朝南,改到坐西朝东。
把这些盒子、梳子打乱方位,随便调整两轮,双手抱胸:
“你们想要我去哪里?哪里有你们的伙伴?指路吧!”
胭脂色的箭头再一次升起。这次,依然笔直向着北方,角度分毫不差。
“看来,要找别的组件的话,得往北走了……”
方向有了,沈乐却不太想去。他往椅背上一靠,口气懒洋洋的,不甚情愿: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找?你们有什么能力,能做出什么贡献,值得我走这一趟?”
倒不是他非要和这些小家伙谈贡献,只是刚才郁闷了一下,想到清末到建国那段历史,心情十分不美丽。
这种时候,木梳、瓷盒们还要嚷嚷着寻找伙伴,沈乐不教训他们一遍,念头不甚通达……箭头在空中转了两圈,很是茫然的样子。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它拉长、打结、再打结,像是要画出图画,或者写出文字,又不会画、不会写的样子。
几个瓷盒开开合合,开开合合,原地转圈、跳跃,半晌都没能表达出有效意见;
好一会儿,小木梳一跃而起,跳到沈乐头上,开始一下一下替他梳头,梳得他头皮发热。
“……这是在讨好我?你就会这招?”沈乐默然。左看右看,走到镜台前面,弯腰看自己镜里的长相:
还好还好,没有像上次一样,变出一张可怕的鬼脸。小木梳很殷勤地梳来梳去,梳了二三十下,终于被沈乐抓了下来:
“行了行了,我想想吧。这几天好好待着,不许闹啊!”
瓷盒咔哒两下,盒盖归位,假装是几只特别普通的盒子。沈乐甩手离去,想要休息几天,再考虑要不要找东西的想法。
谁知道,还没熬到第二天早上,当天晚上,小伶就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上上下下打秋千:
【沈乐,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怎么?”
【你帮我化妆啦!】小木偶一张俏脸仰了起来,粲然生光,眼角那一滴胭脂泪痕,美得惊心动魄:
【每天都是这一张脸,好烦的!你帮我换个妆容啦!你看视频里那些美女,每天都是不一样的脸,我也要换嘛!】
沈乐当场捂住脑袋,两只大拇指按着太阳穴,顺时针慢慢揉动。换脸?你要换脸?
“小伶啊,你这张脸,是颜料画上去的。”沈乐耐着性子给小木偶讲道理:
“画上去以后就固定了,洗不掉的!”
【可……可是那些小姐姐的妆面,每天都不一样的……】
“人家的妆面,是用粉饼、胭脂、眉笔、眼影口红画上去的,和你不一样!”沈乐越发头疼:
“人家的妆面,用清水洗,最多用卸妆水洗,就能直接洗掉的!你的要动刀子刮,你想我在你脸上动刀子吗?”
【可,可是……】
小木偶扭扭捏捏地晃动着身子。沈乐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就听她冒出一句:
【那就让它们给我化妆好不好?】
“谁们?”
【就,就那边那几个——】
小伶原地转了半个圈子,指向右边厢房,正是小木梳和几个瓷盒安置的房间。
沈乐微微愕然,抱着她走过去,一进门,小木偶就从他臂弯扑了下去:
【化妆!】
【化妆!】
【给我化妆!】
【我要暗黑哥特风的!!!】
你到底偷看了多少视频啊,怎么连暗黑哥特风都知道了……
沈乐这时候的心情,就好像看到自家抱着平板不撒手,嘴里天天各种奇怪词语的孩子似的,又是头疼,又是无奈。
幸好小伶不用读书,不用考试。要不然,小伶天天在课堂上看手机,成绩一落千丈,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收手机?
砸了手机?
把孩子打一顿?
好像都没什么用的样子……
沈乐一个念头还没转弯,面前三个盒盖,同时打开。
一片粉白光影,一片胭红光影,和一片灰黑光影飘然而出,在空中混合了一下,落在小木偶脸上。
瞬间,沈乐眼睁睁地看着小木偶的妆容换了一个样子,从原来的娇俏活泼,立刻变成了阴森恐怖的暗黑哥特风。
好、好吧,这是说服我不成,去抱小木偶大腿了是吧?
学会曲线救国了?
小木偶开开心心,原地旋了个圈子,扒上沈乐膝盖:
【好了!明天再换明天的!】
这妆容到底哪里好了……
沈乐默默吐槽着,抱起小木偶,转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听她抱怨:
【可惜能用的颜料太少了……它们说,如果能有多一点颜料,可以画出很多很多的样子!】
“什么颜料?要天然颜料么?要我亲手磨出来的么?”
【什么都行!】说到这里,小伶顿了一顿,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沈乐,帮我买套彩妆好不好?我这个月的工资用完了!你先帮我垫一下,给我买套好不好?】
沈乐能说不能么?
能说么?
问题是……“一套彩妆”,这玩意有多少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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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1章 脂粉盒的新用途,梦幻联动智能监控系统!(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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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打鼓归打鼓,沈乐并不可能拒绝小伶的请求。
且不说用的是小伶的工资——虽然要预支,而且天晓得要预支几个月——最重要的是,小伶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
在沈乐还不知道该怎么赚钱,一天天只有出账没有进账的时候,是小伶站了出来,用每天100块的收入,撑起了这个家的开销。
光是考虑到这一点,小伶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沈乐的态度,就只能有一个:
买买买!
兰蔻40色眼影盘!
迪奥珠光眼影盘,864号,384号,859号,哑光眼影盘,743号,279号,343号……
迪奥锁妆粉饼!
纪梵希四宫格散粉!
“一定要买这么贵的吗?”沈乐看着那一个眼影盘三四百块,一个粉饼盒四五百块,就觉得脑门子疼:
“咱们买便宜点的好不好?你看那边,故宫星空眼影,12色的只要88!”
【可是贵的不伤皮肤啊!】
伤脑筋,小伶你有什么皮肤啊!
你是木头脸,木头身体,你脸上的表情是用颜料画上去的,再敷了一层保护用的消光漆!
你要保护皮肤干什么啊!
关键小木偶还不是买一个,一买就买七八个,问她理由,她还振振有词,表示这些颜色都不一样,某个某个颜色我没有……
沈乐尝试着劝说,讲道理,无果。小伶十分坚持,表示“这是我的钱,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沈乐阻止无果,担心她真的背着自己擅自买一大堆,只好一样一样帮她下单:
腮红,修容,高光,阴影,遮瑕……眉笔,眼线笔,睫毛膏,唇釉……
“口红不许买这么多了啊!”
眼看小伶往购物车里扔了二三十只口红,又看上了一个7支的萝卜丁女王权杖套装,沈乐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阻止:
“这些口红你都知道怎么用吗?这些颜色,你分得清吗?!”
【分得清啊!】
“你分得清,我分不清!——不许买了!现有的东西,用到全部用完再说,哪一样用完了,哪一样再买!”
有一说一,其实我买三原色颜料就可以了吧……三原色,最多再加上黑白两色,想调出什么效果,就调出什么效果……
要不是小木偶想要活得像个人样,坚持买人类使用的化妆品,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多钱的!
沈乐哄好小木偶,让她答应不再预支下下下个月的工资,终于杀到东厢房。反手关门,盯住了那一排三个粉盒,胭脂盒,眉黛盒:
“所以,你们搞不定我,就曲线讨好小木偶是吧?”
瓷盒盖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半晌都没有消停。像是想要辩解,又找不到话头的样子……
沈乐站在桌前,一声不吭,用目光给它们压力。好半天,最大的一只瓷盒盖子翻了过来,露出素白胎体;
三种不同的光影飞腾交织,在胎体上绘出一张活灵活现的人脸,须臾抹去;
停一停,又绘出一张活灵活现的人脸,等待片刻,再次抹去。再一会儿,又是一张……
沈乐低头看着胎体上的人脸,沉吟不语。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给人化妆的技能,到底能有什么用?!
让它天天讨好小木偶,给小木偶变着样化妆,然后让小木偶砸钱买各种化妆品?
还是把它送去天香楼,给老板娘和妖们化妆,讨她们开心?
又或者开家影楼或者汉服店,让小家伙们专门给客户化妆,同时要充分迷惑客户,让她们不知道是瓷盒干的活?
总不见得卖给哪个画皮妖,提升人家的每日换皮速度吧!!!
沈乐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好半天,终于有了一个又能让它们发挥作用、又对社会有益,不违反公序良俗的法子。
他抄起三个小盒子,又去摸了一块白板,加快脚步,来到安置玩偶柜的房间。
玩偶们还在自顾自地跳着舞、摸着猫、烧着饭,一派歌舞升平,无忧无虑。沈乐敲敲柜板,扬声问:
“今天有案子吗?”
【没有~~~一切平安~~~】
“最近的,有案子的那一天,是哪天?”
【昨天~~~】
【前天!!!】
【前前天……】
又是一顿七嘴八舌,很显然,玩偶柜的智能水平还有待提高,思想也有待统一。
幸好沈乐不是来问这个的,他捧起三个小盒子,放进玩偶柜,让它们一起待了一会儿。耐心等待片刻,敲敲玩偶柜:
“你能和它们沟通吗?”
【可以!】
【可以!】
【它们不会说话,但是会画画!】
“那么,最近如果有什么案子,你们看到的人,能让它画出来吗?”
这一次,玩偶柜沉默了很久很久。沈乐隔着柜门,看见柜子里的所有玩偶,跳的跳,翻的翻,爬的爬,从各个方向,往瓷盒那边集中;
它们绕着瓷盒围成一团,头碰着头,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挥手的挥手,跺脚的跺脚,转圈的转圈……
好半天,玩偶们全部散开,排成一排。沈乐心中一动,将那块白板塞进玩偶柜里,瓷盒盖子立刻弹开,飞出一片光影霞彩:
霞彩在白板上勾勒出一个人形。不算惟妙惟肖,却也能看出不少特征。
玩偶们围成一团,指手画脚,白板上的人形不断变幻。
等到固定下来的时候,赫然已经是一个生动的人形,高矮胖瘦,脸型长相,看得清清楚楚。“这样就很棒了!”沈乐眉开眼笑,飞快打电话给顾玉林:
“……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总之,对你们有没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
如果不是肉体凡胎,顾玉林简直要顺着网线爬过来:
“有图像,有人像,比只有个大概的案发类型,到这片地方去找,要好找多了!
特别是有些妖怪,还有变幻容貌能力的,有个画像,我们找起来特别方便!
您一定帮我们调教好了!它们需要什么颜料?或者化妆品?您开个单子,我们报销!”
沈乐:“……”
失策了,早知道这样,之前帮小伶买化妆品,就不那么快付款了……
但是已经买完了的化妆品,特别是,这些是小伶指定要买的,沈乐就真的拉不下脸去薅公家羊毛。
反正他暂时也不缺钱,也不缺积分,是吧?
至于成套的萝卜丁女王权杖口红,那个在沈乐看来,就是纯纯的奢侈品了,而且是天晓得有什么用的奢侈品。
公家钱买奢侈品,太过掉节操了,绝不在沈乐的考虑范围!
“我先测试着吧……等测试有结果了,再来找你们报销化妆品钱……”
沈乐努力用节操压抑着要钱的冲动,向对方扬起笑脸:
“但是,如果确定真有用的话,它们的一份报酬,要单独给哦!”
我拿来当找齐零件的差旅费!
拿来当修复它们的材料费和手工费!
总之,要给钱!
和顾玉林那边沟通完毕,确定化妆盒们是能派上用场的,沈乐的念头也通达了一些。看向三个瓷盒的眼神,稍稍柔和:
“要找你们的同伴是吗?来,我看看你们能给出什么信息——总不见得就一个‘向北’,让我走出去不知道几千公里吧?”
最大的瓷盒盖子自动旋开,中号瓷盒跳进去,小号瓷盒跳进去。
然后,三个盒盖归位,合成一个摇摇晃晃、盖子盖得不太稳的圆盒,跳回沈乐手上。
另一边,小木梳也跟着跳下来,殷勤地给沈乐梳了几下头发。梳完了,轻轻翻身,圆润的梳背挨在沈乐后颈,开始努力给他刮痧……
“行啦,不用折腾这个了。”沈乐叹了口气,抓下小木梳,握在手里。运功,入定,开始沟通几个小家伙:
心神如同湖面,起初清风吹浪,涟漪阵阵,渐渐地就波平如镜。
好一会儿,几个小家伙的信号,忽然进入心神当中。像是有一滴清露,滴入湖心,激起细细的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扩展。
越扩越远,越扩越远,直到波纹撞到心湖边缘,仍然没有看到值得注意的信号。沈乐长长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太勉强了吗?
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吗?
我的心神,想要覆盖到北地,去寻找其他组件的线索,根本做不到吗?
还是得靠得更近一点,比如去趟京城,在京城冥想更容易找到?
又或者,要从珠溪镇出发,一站一站慢慢北上,每一站,只走珠溪镇到临安这么远的距离。
到一个城市,和小家伙们沟通一下。等小家伙们指出的方向来回打转,表示就在这个城市里了,再进行冥想搜索?
沈乐摸出手机,查了一会儿路线图,很不情愿离开温暖舒适的宅家生活,出门旅行。算了,还是先冥想找吧!
反正成本最低……
只要努力向北、向北,把心神向北延展,至少,可以排除掉很多可能性,节省自己的一大半路途!
对了,哪里是北?
身居室内,哪怕睁着眼睛,都要依靠身在哪个房间、自己的站立方位,来确定哪里是北。
冥想当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中不见己身。参照物完全没有,想要确定哪里是北,难度还是很高的嘛!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调整心态,再次进入冥想。这一次,他先沟通了几个小家伙:
帮忙指引方向!
指引出,你们的伙伴,所在的方向!
引导我的心神,延伸过去,延伸到尽可能靠近的地方!
小家伙们喜悦地震动起来。叮叮当当,盒身碰撞盒盖,盒盖碰撞盒身。
须臾,沈乐微微展开,却并没有扩张到最大的心神之湖,亮起了一道微光:
【这里!】
【这里!】
【往这边!】
【我们的伙伴,就在这边!】
沈乐极力延伸着心念。往一个方向延伸,比起均匀扩展,确实要省力多了:
就像一个面团,摊成面饼,其直径终究有限,搓成面条,就能扯出几十倍、上百倍的长度。
当然,长度是长度,能否支撑这种长度,让心神连绵不断,还是要看沈乐自己的力量……
第一段延伸,仿佛走过了从珠溪镇到临安那么远的距离,沈乐感觉相当轻松,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段延伸,又走过了差不多的距离,沈乐感觉有些吃力,心神的最前方开始涣散;
第三段延伸,似乎只走了前面两段距离的一半,沈乐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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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2章 铜片你本体到底是啥,你这位格太高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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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
【就在前面了!】
【快要到了!】
心神当中,传来了欢快的、催促的,同时有些焦灼的呼唤。沈乐勉力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心念延伸出去一点,再延伸出去一点。
冥想世界当中,仿佛是一大片黑沉沉的迷雾,只有心念如同摇曳烛光,微微照亮天地;
而很远很远,仿佛世界尽头的地方,又有另一点烛光闪亮着,等待着,遥遥指引方向……
是那里!
就在那里了!
可是,还有多远?
我还要走多远的路,耗费多远的心神,才能接引上前面那点烛光,借住和它的共鸣,直接跳跃过去?
跳跃过去以后,又有没有多余的心力,在这个地方进行探查,至少知道它在哪一个城市?
沈乐不知道。他只知道,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向前突进的心念,和自身的联系已经越来越微弱,像是在一段后面不断坍塌的路上,竭尽全力奔跑;
能跑多久、能不能跑到目的地、会不会倒在半路上,已经完全不去考虑……
即便如此,心神中那点光辉,也是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微弱。终于,沈乐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我尽力了……”
他彻底放开控制,任凭那一缕跑出去太远太远,联系不绝如缕的心神,完全断开。
就在那点微光涣散的前一秒,胸口微微一热,耳边“嗡”的一声震响:
一道金光,在黯淡的冥想世界当中,在他的本体和远去的心神之间,冲天而起。
沈乐惊愕凝神。那道金光冲起,扩展,在他脚下化为金色的大地,不断向前延伸。
恍惚间,山脉,河流,湖泊,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线条与弧圈,在大地上一一现出了身形。
而极远极远处,与小家伙们共鸣着的那点光亮,也在大地上的某个位置,轻轻亮起:
沈乐抓紧时间,凝目望去。附近有山,不高,连绵;
有河,不大,千丝万缕。
右手边,有个深深的海湾。最往里凹、最靠近那个亮点的地方,大约,在亮点的东南边,有点距离,却不太远……
“这个位置……”
沈乐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眼前的金光,彻底黯淡下去。
他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脑门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眉心突突跳动,太阳穴疼得像是钉进了钉子一样,感觉分分钟都能晕过去。
心神消耗过度了?
沈乐不敢晕过去。头痛如绞,也没法进入冥想状态。他挣扎着扯出铜片,贴在自己额头上,汲取铜片上的一点凉意安抚自己。
须臾,铜片微微一震,一股清凉吐出。轻柔的凉意抚过他脑门,让他太阳穴的疼痛减缓了许多,终于能够进入冥想状态。
这一次展开心神,心湖中的一汪碧水几乎已经干涸,只剩下丝丝缕缕雾气,在湖面上不断翻腾,忽而聚集成团,忽而又慢慢散开。
沈乐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聚集起一点力量,把最小的一个雾团推动一点点。
两个雾团相撞,融合,一点水珠滴落,坠进心湖。沈乐感觉精神好了一点,又聚集起一点力量,推动了下一个雾团……
滴答,滴答,水珠由一颗颗低落,逐渐变成连绵细雨,而心湖中的水面也开始慢慢扩展。
沈乐一直聚集到心湖里能看见的雾气消失,水面恢复小半,这才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一觉酣甜,直睡到明天早上,感觉精神终于恢复了大半。沈乐扯出铜片,轻轻摩挲着,心神沉浸入内:
铜片和昨天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大小,重量,纹路,全都相同,丝毫不差。
但是,心神触动的时候,却能隐隐看到一幅画面。
昨天看到的那张地图,山脉河流,湖泊海岸,嵌在一块金属板上。隐隐约约,能够辨认出长江、黄河的流向……
“这是……中国地图?”
沈乐愕然。他仔细地将那张地图看了又看,感觉金属板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带着一些让他觉得熟悉的弧度。
而且,这块金属板,也并不是铜片本身的一部分,隐隐透着虚幻感。
似乎,是铜片要继续增长,长出很大一块以后,才能触碰到镌刻有地图的位置……
“所以这铜片,或者说,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沈乐捧着铜片颠来倒去,看了好久。
上面能够镌刻地图,而且,还是整个中国的地图,这个本体,位格相当高啊……
位格再高,沈乐暂时也没有能力去探究。想要解开铜片的秘密,还是得继续修复老物件,继续汲取老物件里的精神力量,给铜片提供能量。
沈乐摸了摸铜片,拖过一张纸,刷刷地画下了他冥想中看到的地图。最后,在光点的位置,重重点了一个红点:
“回京城!”
这个红点,从海岸线与山脉河流的位置看来,应该就在京城附近。
至少,到达京城以后,依靠冥想来寻找新的组件,会更加方便?
说走就走。沈乐带上小木梳和脂粉盒套装,想了想,又拎上了小油灯。
好在小油灯并不显示能量反应,很顺利地过了安检。沈乐从从容容地来到京城,进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摇摇小油灯,压低声音:
“你在这里能使用力量吗?有妖怪对我出手,你能电它吗?”
【能~~~】
小油灯愉快地闪动了一下光焰。房间里的顶灯,廊灯,阅读灯,夜灯,也跟着快速闪动。沈乐赶紧一把按住灯罩:
“别!这是外面!至少,除了这个房间里的电器,不许控制外面任何东西,听到了没有?”
【好啦……】
小油灯不开心地闪了闪,沉寂下去。沈乐这才放松下来,摸出小木梳和脂粉盒套装,开始又一次深度冥想。
好半天,他睁开眼睛,苦笑了一下:
“兜兜转转居然回来了……”小木梳的伙伴们果然在京城。心神展开,亮起的光点不止一处,大概有四五处。
而最大,最亮的一处,距离他读书的大学相当近,感觉,就是在大学老师们的宿舍区……
“这是要去找导师引路了吗……”
沈乐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其余东西弄到手。他循着感应,直奔光点最密集的那个位置,居然是古玩市场。
开着灵眼,一家一家摊子寻找过去,很快,沈乐就叹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进入古玩行业。这个市场,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了,然而里面的东西,绝大多数都不是真货。
那种被人精心制作,被人长期珍藏,被人仔细赏玩,上面凝聚的特有光芒,比例太小太小,比起他在滨海交易会上看到的还差。
许多青铜鼎,青铜尊,号称是西周的,沈乐敢拿他脖子上的铜片发誓,绝对是上周的!
他一路走,一路看,偶尔问一问价钱。一个摊主自称是明代的竹雕笔筒,品相还行,开价十五万;
一个带着“宣德”款识的铜香炉,品相一般,有点损伤,开价58万;
几个斗彩小杯子,号称明代的,开价五万一个,沈乐稍微迟疑了一下,摊主马上表示,可以降到一万……
这价钱黑得过分了啊!
沈乐摇头而去。他到处观望,时而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微微驻足。摸一摸左边衣兜里的小木梳,右边衣兜里的小瓷盒,垂目冥想——
【往前!】
【往前!】
【快到了!】
【再往前!】
靠近了自己的伙伴们,小木梳和小瓷盒们活泼了很多,尤其是小瓷盒,叮叮当当,在他口袋里乱响不止。
沈乐顶着他们的催促,沿着摊位一个个观察,终于停住脚步:
这个摊子,整体就是一张塑料布,就地铺开。塑料布左边堆着几十个小件瓷器,从骨碟到小酒杯,从鼻烟壶到小瓷盒,应有尽有;
右边堆着一大堆碎瓷片,一眼扫过去,青,粉彩,斗彩,青瓷,白瓷,黑瓷,杂乱无章。
沈乐附身看了一会儿瓷器们,随手指向一个小碗:
“这个怎么卖?”
“兔毫盏,算你三千。”摊主懒洋洋地回答。沈乐呵呵一声,又挪了个方向:
“这个笔筒呢?”
“乾隆的浅绛诗文笔筒,八千拿走。”
沈乐呵呵。这盒子上面有“竹庵”款识,是同治、光绪年间的瓷画大师、刻瓷大师,御窑厂专职画师黎瑛的标记。
但是手法粗糙,显然是仿的。能仿黎瑛的作品,这玩意儿最早最早也是民国的货色,我傻了才信你说是乾隆的!
这摊主说话不老实啊!
又或者,古玩摊主,说话就没有老实的?
他也不说话,将笔筒转过来,指尖在“竹庵”款识上点了点,笑看摊主。那摊主瞪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垂下视线:
“你买不买?诚心买,我给你实价!”
沈乐这才挑了两个粉彩小瓷盒,都是他用灵眼看过,和小木梳拥有相同气息的。老板随意扫过一眼,不太感兴趣地报价:
“大的一千五,小的一千。”
“这盒盖都裂了还要一千五!还有这个,你看看底下都磕成这样了,你还要我一千!”
左右衣袋里,小木梳、小瓷盒们齐齐震动。连小油灯都嗡嗡嗡嗡,在背包里发出只有沈乐能听见的声音:
【呸!】
【才一千五!】
【一千五又不贵!】
【赶快买下来啦!】
【你又不缺这点钱!!!】
沈乐叹了口气,反手拍拍背包。当着摊主,他不好直接和小油灯说话,只好聚集心念,努力和它沟通:
“别喊!”
“能省一点是一点!”
“当初把你买回来的时候,只了两百块呢!”
小油灯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它再次嗡嗡震响起来,一下比一下剧烈,一下比一下委屈:
【两百块!】
【为什么我只值两百块!】
【它们几个买来都了五百块!】
【你欺负我!】
【欺负我!!!】
沈乐的头更疼了。把你买下来了两百块,可你吃掉的电费,到现在加起来都超过一万块了啊!
所有的孩子们加在一起,就你掉的钱最多——当然,也就你最能打……
他不再安抚小油灯,专心讲价。和摊主从两件两千五,砍到两件总共两千块,还不满意,一指旁边的碎瓷堆:
“这瓷片送我几片当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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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3章 完了,被大佬逮住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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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块钱,沈乐带走了两个瓷盒,四五片碎瓷——根据器型估计,大概可以再拼一个瓷盒,当然,要补上一些缺损部分。
他揣走瓷盒,根据小木梳它们的指示,又奔了另外两个地方,收到了一把木梳、一把篦子和一面百子千孙铜镜。
然后,慢慢走到学校附近,混进小区,一栋一栋楼绕着走。绕了三圈,终于锁定一栋楼,爬楼上去:
“201……202……203……”
沈乐在楼道里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小木梳它们给出的指向很明确,大概就是202这一户了;但是,要直接敲门吗?
还是回一趟学校,拜托导师帮忙打听是哪一家,然后疏通关系,上门求购?
问题是……
我要怎么解释我的消息来源?
我甚至不知道我想买的是什么东西!
沈乐在门口转了三圈,一咬牙,扭头就走。
算了,还是先撤退吧,这里是学校教授们以前分的房子,虽然现在没多少人住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可以造次的地方。
回去,好好探查一下,问问它们更多的情报。实在不行,就看能不能利用特殊事务部门的渠道……
刚走到楼梯口,背后铁门哐啷响动,吱呀一声开启。沈乐飞快回头,对上门里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小伙子,找谁啊?”
“呃……”
沈乐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门里那位银发老太太,他看着有点眼熟,却又不认得。
大概,也许,可能,是学校里的老师,以前听过对方的讲座,或者听过她的大课,又或者,看过她录制的课件。
总而言之,算是他的老师,当学生的绝对不敢无礼……
“你是谁的研究生?来找导师的吗?”
老太太笑吟吟地问。沈乐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踩空,只好老实站定,小声道:
“不是,我毕业了,我……”
“走过来一点。”老太太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沈乐无奈,只好小步走近,再次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遍:
“所以,你不是来找导师看论文,不是来沟通考博的事儿,你干嘛来了?”
她一只手慢慢举起,按在墙上。这个位置沈乐清楚,是小区每一家都有的报警装置,导师家里有,很多老师家里都有——
只要一按下去,立刻联通小区保安,一分钟内就会有人过来。
这个小区就在学校旁边,小区保安解决不了的,学校保卫科也会出动,以保护教职员工的名义……
沈乐立刻老老实实站住了。他真是本校学生,虽然已经毕业了,也是学生,并不是什么不法分子。
要是被小区保安按住了,被学校保卫科按住了,那可就太丢脸了!
传回学校里去,能让导师和师兄师姐们笑一年,再让学弟学妹们,轮番笑话个十年!
沈乐硬着头皮开始编故事,半真半假。无论如何,要给老太太一个理由,显得自己不是居心叵测来踩盘子的:
“是这样的,我考编没过,找了一个活儿,暂时糊口。”
为了证明故事的真实性,他从兜里掏出之前刚修复的脂粉盒,隔着门举到老太太面前:
“最近在忙的,就是修复这一套妆奁,找齐配件,顺便帮它们找个妆奁匣。我本来想找导师打听打听哪里有,走神跑错了路,跑到您这里来了。”
“这样啊……”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她凑近一点,看着那个脂粉盒,眯眼打量上面的笔触,又歪头看看不同角度下,釉色呈现出的光泽。
好一会儿,她点点头,微笑起来,很是满意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是费有昌的学生,对不对?”
费有昌也是考古与文物修复专业的老师,专攻瓷器方向。沈乐有点尴尬,又有点得意:
得意在于,这位老太太看一眼就说他是费老师的学生,说明她觉得,自己修复水平不错,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平;
尴尬在于,您说错了啊老太太!
我是古建筑方向的,不是瓷器方向的!
“呃,不是,我是韩老师的学生……”
老太太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沈乐一遍,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
片刻,她退回室内,给沈乐的导师打了个视频电话:
“小韩啊……有个小家伙来找你,走错了跑到我这里,说是你的学生,你看看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转过摄像头,让对面看了沈乐一眼。屏幕上,导师有点变形的脸望了过来,有点疑惑:“沈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沈乐:“……”
救命,对方果然是学校里的大佬,随随便便就能联系到我导师,还管导师叫“小韩”!
早知道,还不如先拜访导师,求导师帮忙呢!
“昨天过来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求您帮忙,意外撞到了……好好,办完事肯定过来!肯定!”
沈乐老老实实应答。导师似乎满意了,向他招了招手,又转向老太太:
“林老师,沈乐真是我的学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有什么事情要叫他帮忙,尽管吩咐,随便折腾他没问题!”
林老师……
沈乐脑子嗡的一响。
姓林的老师,他们学校里大把大把,要十几二十个也有;
但是,这个年纪,女性,导师恭恭敬敬叫“林老师”的,还能评判他的修复手艺,判断他是谁的学生的……
沈乐只想到一位。他们学院的超级大佬,退休很久的那一位,简单来说,他们用的教材,最早的那一版,就是这位大佬主编……
但这也不是把我卖了,让她随便折腾我的理由啊!导师您到底是不是我导师啊……我还是不是您亲学生了!
还是,我毕业了就扫地出门了,就可以随便扔着玩儿了……
老太太打完电话,慢悠悠开门,招手让沈乐进来。沈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听她自言自语一般,悠然道:
“要说妆奁盒什么的,我倒是也有几个。但是,我凭什么给你?”
“……我可以买吗?”
“你觉得我缺钱?”老太太含笑的眼神望了过来。沈乐瞬间闭嘴:
他们学校的老师,他们学校的资深教授,但凡没有奇怪的钱原因,就没有一个缺钱的。
像老太太这个年龄,退休金都在五位数。而且年高体弱,也不出去环游世界,吃饭多半都是慢悠悠走到学校去,在教工食堂吃饭。
一年到头,就没有什么钱的地方,用在资助学生上的钱,用在捐给学校设立奖学金上的钱,都比他们自己的开销高很多倍。
“那,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冲他招招手。沈乐赶紧凑了过去,半弓着身子扶住她,陪着她往隔壁走。推开房门,沈乐瞬间屏息:
这间屋子并不算大,也就20平方多一点,已经被改成了收藏室。四壁都是专门定制的百宝阁,一件件藏品,琳琅满目:
紫檀木山水楼阁座屏;
紫檀木镶银诗文卉笔筒,沈乐之前修过一个差不多的,说是拍卖成交价437万;
黄杨木蟠龙杯,雕成兽角形状,形状和何家村出土的那个兽首玛瑙杯颇有相似;
一对竹制臂搁,颜色沉厚,光润可爱,上面的寒山拾得浮雕形态生动……
就这一屋子的藏品,没有大几千万,绝对下不来吧!
光是妆奁盒就有三个,一个七巧木官皮箱,用各种不同的珍贵木料,在箱子表面拼成七巧板模样,融合了中国传统手工和欧洲风格,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梨木妆奁盒,表面素净,纯以材质取胜;
还有一个,沈乐只看过去一眼,目光就粘在了上面,好容易才艰难拔出来。
这个妆奁盒,肉眼看出有些残旧,盖子缺了一块,整体都有些歪歪斜斜,金属件也缺损了好几件;
但是,它表面的黑漆上,螺钿光芒轻轻闪烁。和沈乐修复好的小木梳,和沈乐刚收到的梳子和篦子,风格一模一样!
“怎么样?”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年纪大了,儿女、孙辈都不在身边,除了偶尔有学生来拜访,就是常年寂寞。
正好,有个小家伙送上门来。不管是为什么来的,她都不在乎,长日无事,正好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沈乐忐忑了一下。用钱买,这种话现在根本不必说了,完全就是在搞笑。
他顶着老太太的微笑,硬着头皮掏出自己收集到的妆奁组件,一个一个摆开:
“我希望能让它们恢复光彩,也希望,能够挖掘出它们背后的故事。老师,如果您放心,把它托付给我,我至少可以努力修复它——”
老太太拈起沈乐修复过的小木梳,举到放大镜下,翻来覆去,细细观看,又用指腹一遍一遍抚摸。好半晌,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漆色调得还不够准确,有一点点色差。
涂漆的手法也不对,螺钿片的缝隙当中,淤积了太多漆液,虽然后期打磨掉了,但是还有残留。
还有,揩清的过程……”
沈乐只有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听教诲的份。修复大漆螺钿物件,他以前没有上手过,纯粹是靠着学生时代的浅薄经验,再加上查资料、看视频自学。
而这位老太太,显然在这方面,有相当程度的造诣。哪怕年老体衰,不弹此调已久,随便一点经验,就足够指导沈乐。
她翻动着木梳和瓷盒,一件件观察,一件件给沈乐讲解修复手艺和缺陷漏之处,好半天,见他始终听得认真专注,才向他微微笑起。
一笑之后,反手指向放置收藏品的房间,声音和缓:
“怎么样,那几个妆奁盒,你想要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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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4章 就是你想骗我奶奶的收藏?滚出去!
第144章 就是你想骗我奶奶的收藏?滚出去!
什么?
这个妆奁盒,可以给我——哪怕卖给我吗?
沈乐来不及回答,看老太太脸色疲惫,随手指了指面前的空水杯,赶紧跳起来。
倒水,捧水果饼干,一样样送到老太太面前,只差给这位资深老教授捏肩捶背了。
伺候大佬喝完水,吃了半个苹果、几片饼干,沈乐这才恭恭敬敬,坐回老教授面前。面对她探究的视线,恭恭敬敬回答:
“当然是那个黑漆螺钿的!它和这个木梳,明显是同一套的!”
“那个吗……”
老太太笑得更加开心了些。三个妆奁盒,要论特色,是那个七巧官皮箱最有特色;
要论贵重,梨木的那个最贵重;
黑漆螺钿的那个,材质不算贵重,部件多有残损。如果不经过修复,直接拿去卖的话,怕是最卖不上价的那个。
但是,面前这孩子,毫不犹豫,就盯上了它。
结合那把修复过的梳子,结合这孩子刚刚收购到手,还没开始修复的其他梳篦、盒子,很显然,这孩子,是真心想要一件一件,亲手修复它们的。
真好啊……
是真心喜欢手艺,喜欢文物修复行业的孩子呢……
老太太看向沈乐的目光越来越满意。然而,好半天过去,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现在不能给你。你的手艺,修复这个大家伙,暂时还不够。”
她抬起手,沈乐赶快起身,扶她站起,搀着她到收藏室。老太太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妆奁盒,声音里感慨万千:
“这个盒子,跟了我好多年了……小沈,考考你,这个妆奁盒,大概是什么年代的?”
这个问题,沈乐胸有成竹。他从包里翻出三个瓷盒,一字排开:
“这三个瓷盒,我是和木梳一起得到的,木梳又和妆奁盒的风格一致,很明显是一套妆奁里的组件。
瓷盒底部有‘光绪年制’的字样,我在景德镇查访到了烧制它们的瓷窑,甚至找到了烧制记录,是在光绪末年。
妆奁盒的纹饰非常明显,是女子嫁妆的一部分,所以有理由认为,这个妆奁盒的制造年代,应该也是在光绪末年,还没到宣统。”
老太太安静听着,满意点头,只在听到“查访到了瓷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等沈乐说完,她毫不停顿,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瓷器什么的且不论,这个妆奁盒本身,用了什么工艺?”
被教授抓住考问,沈乐简直不能更习惯。
他且不回答,收回瓷盒,微微俯身,盯着妆奁盒仔细观察,又侧过头去看盒盖缺损处的断面。好一会儿,征询地扭头:
“林老师,我能用放大镜看吗?”
“看得清吗?要不要显微镜啊?”
林教授笑得脸上皱纹聚成一团。沈乐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林老师,您开玩笑了……就算有显微镜,我现在也没法取样啊!”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放大镜,又凑过来细细观察。老太太由着他反复观察,并不打扰,甚至抬手开启了柜门、拉开了抽屉,示意他随便看。
好半天,沈乐才完成观察工作,返回老太太面前报告:
“这个妆奁盒,用的工艺种类很多。妆奁顶部,用金银平脱工艺镶嵌出蝙蝠、桃、如意纹,寓意‘福寿如意’;
四壁用嵌螺钿工艺,镶嵌出婴戏图、百子图,背部甚至镶嵌了一首《桃夭》。螺钿一般都是镶嵌图案,文字非常罕见,很有价值;
妆奁双门内壁,用描金工艺,描绘山水楼阁人物图样;
妆奁内部的小箱子,用的是黑漆嵌百宝工艺,镶嵌出四季卉,彩蝶飞舞,寓意‘地久天长’;
妆奁内部镂雕的两扇小门,镜台支架上的浮雕、透雕工艺,也非常有特色。
简单地说,这是一件木匠、漆匠的炫技之作……”
他搜肠刮肚,巨细靡遗地汇报了一遍,比考试答题还要细致,比硕士论文答辩还要紧张。
答完了,老太太还是笑眯眯地盯着他。沉默不语,看着像是满意,却有可能是不太满意。
一般来说,导师这样盯着你看,都是你没答对,或者答漏了,导师在给你机会……
沈乐被她看得如同芒刺在背。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编不出新东西来:
“我就看出这些了……”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确定都回答完了,没有说错的,没有记错的了?”
“真的没有了……”
林老师,您怎么和我们导师一样,就爱用这种法子考验我们啊!
不对,从传承顺序来看,我们导师的恶趣味,应该是向您学的吧!!!
“嗯,金银平脱,螺钿,描金,嵌百宝,镂雕,浮雕。”老太太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数给他听:
“这些工艺,你会多少?交给你修,你确定你能修得好?”
沈乐真不敢保证。老太太悠悠挥手:
“去吧,去吧。去证明一下,你有这个水平,做好修复的准备,然后再来找我,懂?”
“那……林老师,我准备要做到什么程度?”
“你自己看着办喽~~~”
沈乐完全是被赶出了老人的家门。两手空空,啥也没带——更正,还是带了的,他替老人拎走了垃圾,免得老人自己再下楼一趟。
除此之外,就只有手机里的几十张照片,和微信里多出来的一个联系人,诉说着这一次拜访的收获。至于这个证明么……
“所以,你打算怎么证明?”
傍晚时分,沈乐坐在导师家的饭桌前,捧着导师家的饭碗,听着导师的问话。时隔两个小时,他已经有了腹稿,这时候答起来也流利:
“就照着文物修复之前的申请书写吧……文物残缺状况,文物制作工艺,使用材料,预备修复的方法和材料,这个都有格式的……”
导师听到第一句话就放了心。馆藏文物修复,那都不是谁拍个脑袋,想要修复,就能拿去修复的。
要先打报告,打申请。确切地说,先要申请对这一样文物进行研究:
它的年代,它的材质,它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它的大致残损状况,是否值得修复……
报告打上去了,批复下来,才能立项,才能对它进行一些深入的研究,比如在上面取样,进行各种材料学研究;
退一万步说,进行研究是需要研究经费的,没有项目就没有研究经费,没有研究经费就做不了实验,做不了实验就发不了论文……
表面观察,取样研究,无损研究,这一套下来,往往就是几个月、大半年过去了。
然后,把研究结果写成报告,向上面汇报,申请结题。结题之后,再申请下一阶段的项目,修复这件文物……
一个文物修复工作者,手艺要有,申请也要会写。不会写报告,拿不到研究所项目、博物馆项目、国自然项目,一辈子都别想升迁!
沈乐身为研究生,写论文、写报告也是本能,格式都不用另外去找。唯一的问题就是……
“老师,实验室里的仪器,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沈乐诚恳地询问。没有仪器,做不了实验,就没办法解析物品材质。
没有实验报告,就没法针对性地进行修复……
“你开什么玩笑呢?!”
导师郁闷。你又不是啥都不懂的小白,你也曾经是本校学生,本校实验室的规矩你也懂——
那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吗?!
哪怕是本校学生,本专业学生,都要打报告,要申请,要排队的!
谁用哪一台机器,哪一天几点到几点用,都是事先申请批准的,你一个已经毕业的校外人员,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导师,我不是想找你开后门啊。”沈乐一张脸瞬间黑了。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我会随随便便提这种要求吗?
“导师,我只是想问一声,校外人员使用学校的实验室,有什么要求?
我好像记得,别的学校,或者别的研究所,偶尔也会有人来借我们仪器的……”
“啊……有倒是有的。”见沈乐提起这一茬,当导师的放松了一些。
各个学校,各个研究所,总是有穷有富,不可能所有的仪器都齐备,也不可能所有的仪器,都是当年的最新型号。
所以,大家互相借用仪器,到别人的实验室去做实验,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我用你的新机器,你用我的旧机器,我用一个小时,你用10个小时……
但是,这种借用,有一个基本门槛,那就是大家都是体制内,都是学术圈里的人,学校,科研院所什么的。
体制外的人,私人公司,私人研究者之类,想要借用大学的实验室?
“你现在有单位吗?”
果然,导师开口就是这个问题。沈乐耸耸肩,摊一摊手:
“我应该能拿到介绍信,或者找到单位帮我协调啥的……”
大不了就去找特殊事务部门!
作为编外人员,付出贡献值,让他们协调借用实验室,他们应该做得到!
反正,也不一定是要借用本校的实验室,只要是他指定的仪器就可以了……
“哦,能以单位名义协调,那就好多了。”导师明显就放松了:
“这样的话,我给你讲一下借用的流程啊……”
特殊事务部门确实足够给力。沈乐找顾玉林证明了脂粉盒们的能力,证明了集齐更多组件,能够提升它们的能力,很容易地拿到了协调手续。
当然,他母校的档次足够高,也有权不搭理借用申请,或者拖个十天半个月,可谁让沈乐还有导师在学校呢……
沈乐就这样顺利地扎进了学校实验室。带足样品,摆开仪器,
第一项工作,对他买来的黑漆螺钿篦子,用广域x射线荧光扫描成像技术(ma-xrf)进行无损分析;
第二项工作,在篦子摔裂的位置取样,用光学显微镜观察、拍照,分析漆层到底有多少层;
第三项工作,在摔裂的部分取样,用红外光谱对漆层部分进行分析,估计其油漆当中添加桐油的量;
第四项工作,在摔裂的部分取样,对漆层、漆灰进行分析热裂解—气相色谱/质谱分析,分析其成分;
第五项工作,对基底层纤维进行红外分析,分析它到底用的是什么纤维……
沈乐埋头实验室,不知今夕是何夕,恍惚又回到了研究生时代。
因为他是外面插队进来的,要尽量不影响本校师生干活,所以通常选择半夜,甚至后半夜来使用仪器。
这段时间,他久违地看到了学校凌晨四点的天空……
一口气忙了十几天,终于把该做的实验都做完了,该收集的实验数据都收集齐全了。
沈乐抱着飞快写完的报告,去敲林教授的门。刚开了个头,房门轰然开启,一个年轻男子怒气冲冲奔了进来,劈头就问:
“就是你要骗我奶奶的收藏?——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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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5章 想要我妈的收藏,跟我比一比手艺吧!
第145章 想要我妈的收藏,跟我比一比手艺吧!
“德洪!”
老太太半转过身,冲着门口扬声喝止。男子扭过头,盯住老太太,快步走过去:
“奶奶!”
沈乐立刻站了起来,下意识挪动两步,挡在男子和林教授之间。
男子脸庞涨得通红,气咻咻的,食指几乎戳到沈乐脸上。
沈乐倒不怕他把自己怎么样,但是,他真怕这位激动之下顺手一推,把老教授推个好歹的……
“你闪开!”
他往中间一挡,男子可不会跟他客气,伸手就推。沈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定在空中:
“别动手!”
两人在沙发边上僵持。进门的这个男子看着年纪不大,比他还年轻些,跑得急,又是一肚子怒气,短发一根一根竖起。
被沈乐一抓,他手腕悬在空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你干什么!你还要跟我动手?!”
他用力往前一推,没推动;再用力往回一拽,也没拽动。
他急怒之下身体后仰,尝试抬腿去踢,被沈乐攥着他的胳膊往下一压,整个人都向前弯下腰去,腿自然也抬不起来了。
沈乐现在的力量,经过每天的五禽戏练习,经过内功的加强,已经不是当年可比,至少能打二十个脆皮大学生;
男子虽然吨位比他高,力量却比他小得多。沈乐哪怕看在林教授面子上,努力不伤到对方,也能稳稳控制住他,不让他有半点异动。
“德洪!——小沈!”
林教授又喊了一声。沈乐松了一点劲,手臂微微沉下:
“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要动手,行不行?”
年轻人气哼哼地扭过头去,不肯说话。僵持了好一会儿,楼下砰砰砰砰,奔上来一个人,左右一看,一巴掌打到年轻男子脑门上:
“德洪!你干什么!”
“小叔!”
年轻男子委屈地叫了一声。沈乐立刻放手后退,站到林教授旁边。中年男人脸色黑沉沉的,抬手呼了侄子一巴掌,又是一巴掌:
“谁让你到你奶奶这里闹的!回去!立刻回去!”
他连踢带踹,把侄子踹出门,勒令他立刻回家。这才抹一把汗,转身到母亲面前赔笑脸:
“妈,您别生气。德洪年纪轻,不懂事,听见风就是雨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再也不能让他这样了!”
“我倒是没有生气。”老太太淡淡地看着儿子、孙子这一番动作,脸色沉静,不喜不悲。
财帛动人心,她今年88岁,重孙子都有了好几个,不乏把她的东西提前视为自己东西,到她面前来作态的子孙。
这会儿孙子被赶走,儿子到面前来赔礼道歉,她也只是随手一指:
“该生气的是小沈,平白无故,就被人说上门骗我的东西。”
“啊……这个,沈同学,不好意思啊……德洪就是脾气急了一点……”
男子尴尬地笑着,转向沈乐,勉强欠了欠身。一边作出道歉的姿态,一边暗暗打量沈乐:
他在学校也有些人脉,这几天有个曾经的毕业生,到学校里来借用实验室,就有人当新鲜事讲给他听;
又听母亲说起,有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上门来拜访她,她很高兴,甚至有意把家里的收藏送给那个学生。
这还了得!
他做了好些年生意,也不缺钱,也不至于就把着母亲的收藏不放。但是,随随便便就把收藏送人?
谁知道那人是什么来路!
母亲到底年纪大了啊!
他到底做了多年生意,知道凡事总要留个余地的道理。暗暗把消息透露给侄子,让侄子怒气冲冲上门去闹,自己跟在后面收场。
看到那个年轻学生的应对,力量极大,却相当克制,第一时间挡在自己母亲面前,他才觉得情况可能和自己想得不一样:
至少,这个学生还算比较有礼貌,对他母亲也算比较关心?
男子开口赔罪,沈乐也就不在意地笑了一笑。他快步走回林教授对面,微微欠身:
“林老师,失礼了。要不然,我先告辞?”
“你坐下!”银发老太太年纪大,脾气也很是不小,一声断喝。
沈乐讪讪在沙发角落里坐倒,看老太太怒瞪自家儿子,连声斥责:
“什么叫脾气急了一点?上门就说人家是骗子,就叫脾气急?什么叫骗?你告诉我什么叫骗?
小沈是我们专业的学生,我看过他的修复水平,告诉你,就算把东西送给他,也是我愿意!”
糟了,好像母亲真要把收藏送给这个学生。男子心头一沉,又不能当着外人和母亲吵,只能压低声音:
“妈!你要不然再想想?
电视里一直在播,像您这个年纪的老人,人家上门帮你量量血压,做做检查,说说好话,就几万几万的买保健品。
妈,我也不是贪你的收藏,可你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外人啊!”
“小沈不是外人,他是我们专业的学生。”见儿子压着怒气,努力讲道理,林教授的声音也软化下来:
“妈知道你想要妈的收藏,可是不行。你从小就定不下心学手艺,古玩修复,也就学了个半吊子。我的重要收藏,不会托付给你。”
“难道他就行?”
中年男子愕然。他追随着母亲的脚步,也进入了古玩修复这一行。
奈何成就不高,被母亲评价为“定不下心,干不了这行”,由此进不了国博,进不了故宫博物院,甚至没能留校工作;
只能依靠母亲的面子,被私人博物馆和拍卖行聘请,日常出入,也被人称呼一声专家。
问题是,面前这个小家伙,才二十出头,也没有考进什么大的博物馆,也没听说他修复过什么东西,让业内交口称赞。
自家母亲,怎么就高看他一眼了?
“他当然行。”林教授笑眯眯地向沈乐招招手。声音绵软,很是舒坦的样子:
“小沈啊,把你修好的那个木梳给他看看。带着吧?”
“带着呢!”沈乐赶紧翻包。
老太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我的修复手艺批得一塌糊涂,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批出了十七八个破绽。
怎么,现在就觉得我的手艺好,拿它来打压令郎了?
他心里默默吐槽,手上却不满,翻出小木梳,双手捧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仰靠在沙发上,接也不接,往旁边一指:
“给他看!”
中年男子已经凑了过来。却不伸手去接,起身翻了翻,找出一个红绒衬里的盒盖,翻过来放在茶几上。
很显然,这位在古玩行业浸淫多年,深谙递送古玩,决不能手接手递的规矩。
沈乐把木梳放进盒盖里,轻轻推过去,中年男子这才拿起来看。颠来倒去,连看几遍,甚至用放大镜看了一会儿,很不服气:
“我也能做到这样!”
“你也能,是,你也能。”老太太缓缓点头,说话却毫不客气:
“你有我手把手教,工作以后,又有老师傅教,练了十几年才练成这样。小沈才多大,才练了多久?小沈,你练这手艺,练了多少年?”
“啊,几个月吧……”
沈乐很不好意思。螺钿手艺,他确实是这几个月刚接触的。但是涂漆、打磨什么的,他在研究生阶段就经常实践,也不知道能不能算进去。
更不用说,给木制家具上漆的手艺,他在小墨斗的记忆里接受过传承。那可是两位八级工老师傅,几十年的经验啊!
“看看人家。”老太太悠然吐槽:
“几个月,手艺赶得上你十几年。我的收藏,不给他,给你?”
“可是……”
中年男子还想挣扎。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地一叩沙发扶手:
“闭嘴!你难道还要跟他比比手艺?”
“比就比!”
“比就比!”
两个声音同时脱口而出。老太太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向沈乐,刚要说话,沈乐已经恭恭敬敬地一欠身:
“林教授,还是比一下吧。这样的话,至少能让您看看我手艺的长进,更放心一点?”
他并没有说“让您儿子看看我的手艺,自己死心,省得一天天的和您吵”这种话。老太太却笑着摇摇头,点一点他:
“你啊,你啊。你想比,难道还要我等你十天八天,看着你们一天一天的,把这些大漆螺钿打磨出来?”
沈乐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大漆螺钿,上漆,一层一层上漆,粘螺钿,再上漆,再一层层打磨,随随便便就一个月过去了。
让老太太时间看他们的手艺,好像,确实不太厚道的样子。
男子却是气哼哼的,仍然有点不服:
“为啥不能?妈你现在也退休了,反正也有时间慢慢看——小沈,你现在要上班吗?上班我帮你请假,我开你工资,一天一千!”
“国华!”
老太太再次喝止。请假?这年头,哪个上班族,能随随便便请得出十天八天的假?
真请了,接下来,工作怕也不用要了!
她这个儿子,在有钱人当中待久了,都忘了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了!
“林老师,我没事的。”沈乐赶紧笑着安抚。老太太瞪着他不说话,沈乐冲她赔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松了紧绷的脸颊,靠回沙发上。
沈乐松了口气,正色转向中年男子:
“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如果您愿意,那比试一下手艺也没关系。
也不用您开工资,开了工资,我反而没法全心全意和您比试,您说对吧?”
他脊背挺直,眼神毫无躲闪,唇边微微带一点笑意。看他这样态度,中年男子反而收敛了怒气,上上下下打量他:
“有这态度,看来你真不是来骗我妈收藏的。我……我向你道歉,之前误会你了。”
他深深低一低头,表示歉意。沈乐忍不住失笑,还没回答,又听中年男人道:
“但是,手艺还是要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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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老板又拽人来和他比手艺了!来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求订阅)
第146章 老板又拽人来和他比手艺了!来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求订阅)
“好!”
沈乐直视着他,一口答应。中年男人用力拍了一下巴掌,长身而起:
“你在京都没有工作室吧?到我的工作室来,工具,材料,我这里都有!
如果有你用惯的工具,我这儿没有的,只要你开口,我来帮你弄到!”
事情走到这一步,老太太便也不再阻止。她悠然看着两人交谈,眼带微笑,敲了敲沙发扶手:
“行啊,你们想比就比一场。小沈,你也不用留手,尽力而为,让这小子看看,真正有天赋、有热爱的人是什么样的。
先说好了,如果你敢输给他,我的收藏,你可就别想了啊!”
啊这……
老太太,您能不能稍微高抬贵手一下啊!
你儿子好歹也是你亲手教出来的,手把手教了十几年,又一直练到现在!
您真的要我赢过他?
“那林老师……”沈乐干脆也不要脸了,直接抱大腿:
“我这些修复手艺都是自己摸索的,有不懂的地方,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下?”
老太太笑得更是开怀。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舒开,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挪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悠然道:
“想让我指点你可没这么容易。小沈,你前一段时间的研究,有什么结果吗?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指点什么的,你就别想了!”
“啊……结果是有的。”沈乐飞快转身,开始翻背包。他今天上门,本来就是向教授做汇报来的,却被人横插了一杠子。
谢天谢地,总算老太太还记得这一茬,把事情拨回了正路上:
沈乐先抽出一个透明文件夹,单独摆在面前茶几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纸张,很快又是厚厚一叠。
每隔几张纸,就有一根标签条旁逸斜出,赤橙黄绿不等,手写着各式各样的标注。
叠起所有的资料之后,沈乐打开文件夹,一边翻里面的文件,一边报告:
“是这样的。我以前些天买到的螺钿梳子为样本,进行了大量分析,大概确定了它的工艺和材料。
尤其是材料方面,虽然和妆奁盒肯定有区别,但是,也能做一个参考。”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抬一抬手,示意他说下去。沈乐拿出硕士论文答辩,面对专家组的架势,侃侃而谈:
“首先,光学显微镜拍照的结果显示,这把篦子,由基底纤维层、灰层、漆层、螺钿层组成,漆层又分为底漆层、黑漆层,以及螺钿上方的清漆层;
第二,x射线荧光扫描显示,漆层当中含有铁、钙、汞等元素……
第三,经红外光谱特征峰比对,大漆当中的桐油含量,应该在15.5%左右;
第四,经热裂解——气相色谱/质谱分析,证明漆灰调制过程中,掺入了瓦灰和猪血,这是古代相当常用的配方……”
每说一段,就翻出一叠数据文件,送到老太太面前。他递一叠,老太太翻一叠,再递一叠,再翻一叠。
戴着老镜,慢慢悠悠,一页一页看,看得嘴角含笑,不时提问:
“这里为什么要用100x的光学显微镜?用200x的是不是更好?”
“xrf技术和sem-eds技术,都能检测样品元素组成,它们的区别是什么,能不能用xrf代替sem-eds?”
“红外光谱比对,用了pcr模型和plsr模型,最后为什么选择plsr模型的数据来分析?”
她问什么,沈乐就答什么,问得随意,答得流利。越聊,老太太兴致越高,大有拿沈乐当自家博士生考问的架势。
倒是中年男人在旁边颇为尴尬,左挪右挪,扭来扭去,半天也插不进去。
他在旁边咳嗽了几声,老太太都目不斜视,睬也不睬。反而是沈乐有点尴尬,试探道:
“林老师,要不然……”
“你不用管他,他又听不懂。”老太太淡淡道。看沈乐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扭头问自己儿子:
“红外光谱比对, ftir-atr光谱和nir光谱,它们的区别在哪里?为什么要用nir光谱?”
“热裂解-气相色谱/质谱分析,现在有哪些替代手段,它们的特点和优势劣势分别是什么?”
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中年男人脑门上冒汗,一个都答不出来。老太太轻哼一声:
“文献文献不看,实验实验不做,最新的研究成果一点都不关注,整天就知道赚钱赚钱。
就这,还埋怨我把东西交给别人。交给你有用吗?你说,你有本事修好?”
中年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应声。
即便听不太懂,看沈乐和自己母亲一问一答的流利,看他手里厚厚一叠数据资料,他也知道这年轻学生是下了大功夫。
唉,母亲终究是搞学术的人,专心致志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有个年轻学生能讨她欢心,让她开心开心也好……他耐心等着母亲聊到面露疲倦,这才第二次凑上前去,小声劝母亲休息。沈乐趁势告辞离开,刚出门,就被他一把拽住:
“走走走!跟我去公司!想要较量什么手艺,需要什么工具、什么材料,你挑!”
到了这个地步,沈乐也真不好走开,苦笑着被他拖上车,一路拖去工作室。
中年男人的工作室在市郊五环,距离林教授的住处不算太远,在一座旧厂房改成的文创园区里。
一楼是展示和售卖区,书画,瓷器,木雕,琳琅满目,古色古香;
走上二楼、三楼,几乎每个独立的房间里,都有修复师在埋头苦干。有的在桌上摊开一桌瓷片,一片一片对照、挑选,准备拼接;
有的拿着个水壶,正往桌面上浇,显然是在做书画修复之初的揭裱工作;
也有的握着手工打磨机,正在耐心打磨,头顶上吸尘器轰轰作响,奋力吸走一团团尘雾……
沈乐左看右看,努力让自己挪动步子,不要粘在某件工作室门口。
他拥有了老宅以后,也攒了一些机器,和这里的设备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比如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工作室,里面一台高精度五轴机床,两米五长,一米宽,保守估计,没有七位数下不来。
沈乐一直想买一台,却一直舍不得下手——主要也是因为,没有碰到需要车床才能搞定的修复工作。
但是,刚刚那个工作室里有一台,再往前走,挂着中年男子名牌的那个工作室里,也有一台……
死有钱人!!!
这样想的沈乐并没有考虑,如果算上大宅和大宅里的家具摆设,其实,他也是别人眼里的“死有钱人”……
甚至,比拼赚钱速度,中年男人别说拍马也赶不上他,开宝马都赶不上他。
毕竟,中年男人开这个工作室,是要给下属员工开工资的。而沈乐不但不用给谁开工资,他还能让小木偶、小墨斗、小油灯它们替他赚钱……
“怎么样?比哪一样?”
中年男人大踏步走进工作室,豪气地一挥手:
“你挑!哪样都行!先说明白,我不是图我妈的收藏,我妈的东西想给谁给谁,她年纪那么大了,千金难买老太太乐意。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妈就一直看不上我的手艺,一直说我心不静,干不了这一行,那个进博物馆的名额,她给她徒弟都不肯给我!”
沈乐不自禁地有点儿好笑。讲真的,这位先生,看你咋咋呼呼、说不了几句就开吼的劲儿,我也不觉得你心静到哪里去……
但是这话当面吐槽就太没礼貌了。他勉强憋住笑容,认真道:
“我刚进这行没多久,也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
这样,林教授这里,待修复的是一件黑漆嵌螺钿妆奁盒,我们就比一比修复黑漆螺钿制品,可以吗?”
“行!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中年男子一口答应。他一声令下,立刻有人送来两个螺钿首饰盒,纹都一模一样。中年男子随手抄起一柄斧头,咔、咔、咔,连砍几下:
一斧砍掉一个角,一斧砍掉一大片螺钿,再一斧砍掉一块黑漆。
两个首饰盒都折腾过以后,他提起斧子,往前一指:
“你挑一个!”
老大,这可不兴用斧子指来指去啊……
沈乐淡定上前,随手抱走了一个。中年男子抱起另外一个,哗啦一下,把两米五长,一米宽的工作台,扫出了一大片空地:
“这个工作台,咱们一人一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值得老太太这么看重你。缺什么东西跟我说,或者——小刘!小刘!”
旁边飞身闪出一个青年。中年男子指指沈乐:
“他有什么需要的,你都给他找来。他要什么,就等于我要什么,你尽量去办,办不到的话,直接找我,我来给他弄!”
这个,鸠占鹊巢不太好吧。沈乐刚要推辞,中年男人已经大步踏出工作室:
“我先去公司里转一圈,你先忙着!小沈,想要我妈的收藏,就拿出点手艺来!”
喂……我是打算买,打算买的啊!我没准备空手要!我只想求一个购买资格!
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上门骗她东西,我成什么人了!!!
沈乐伸出一只手,想要拦住对方,动了一动,又无力地垂下来。
算了,有跟这种人吵架的空,不如时间磨炼自己手艺。堂堂正正,用手艺碾压对方,然后再张开嘴提购买的事儿,也能理直气壮!
他固定好首饰盒,先拍照,咔咔拍照,各个方向拍照。拍照,测量,全部搞定,开始拿起削刀,细细修整斧子砍出来的破口。
干着干着,一抬头,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一双双眼睛灼灼发亮,兴奋地往里看:
老板又拽来了一个人,和他比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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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7章 老板!修复室的瓷片在跳舞了!(求订阅)
第147章 老板!修复室的瓷片在跳舞了!(求订阅)
陈国华这号人物,在业内也算相当知名了。出身名门,母亲是b大的资深教授,哪怕退休多年,业内影响力还是极高;
家里两个哥哥,一个也在b大任教授,一个就职于国博,日常带着考古队出现场,风里来雨里去;
还有个妹妹经营拍卖行,古玩圈子里赫赫有名,经常能在各种电视台的科普节目、鉴宝节目上看见身影。
唯有这位陈国华陈总,江湖人称大陈总,考古考古不行,修复修复不行,经商经商一般。
背靠着家里的人脉开了一家文物修复工作室,生意也还行,就是不太服气那些业内高手。
日常在工作室内以修复老物件为乐,逮到一个老师傅,总想和人家比比手艺——
俗称,人菜瘾大,又菜又爱玩。
看在他母亲和他兄长、妹妹的份上,人家老师傅还不太好意思得罪他,不太好把他碾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每次被他拉住比试,都要收着点儿,小心地赢他这么一点点,天晓得有多么辛苦……
要不是比过以后看到差距,他还是肯承认自己不如人家,会恭恭敬敬对待那些老师傅,业内早就没人肯搭理他了!
这会儿陈总又拉来一个要比试,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就没人觉得奇怪。这么多人涌过来看,无非也就是想要幸灾乐祸一下:
又是哪位倒霉蛋,被老板逮住了,逼着和他比手艺?
修瓷器的李师傅,修书画的宋师傅,修木制品的蒋师傅……一个一个,全都凑过来看乐子。这一看——
哟,怎么还是个小年轻啊?
刚出学校的样子,这能有多强的手艺,也会被老板拉过来比试?
还是说,他是那种刚出校门就能考编通过,考进博物馆就能上手,直接独立操作的人才?
沈乐刚削了几刀,就看见这么一群中年男人,哦,还有一位中年女士,集体盯着他看,眼神里兴味、可惜、幸灾乐祸,种种复杂情绪流转。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向他们点头笑了笑,再次低下头去干活。这一干起活来,老师傅们倒是高看他几分:
“小伙子还挺沉得住气的。”
“没错,这么多人看着,他都能凝神静气干自己的事情,完全不受打扰。”
“光这点就比老板强——老板可是干半分钟,就要抬起头到处张望一下的……”
“咦,老板呢?”
说老板,老板到。走廊上腾腾腾腾,一个沉重的足音大踏步过来,紧跟着就是打下手的学徒们,打杂的前台、保洁们此起彼伏呼喊:
“陈总。”
“陈总。”
“陈总——”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看我和小沈比手艺啊?”陈国华挺胸凸肚地走了进来。
学徒们和服务人员们瞬间作鸟兽散,只有几个老师傅还站在原地,含笑冲他点头:
“是啊,来看看。”
“那就看看好了——不,等等,现在刚开始,没什么好看的!等我们差不多比完了,你们再来看成品啊!”
“刚开始怎么没有好看的?”修木制品的蒋师傅和老板最熟,也最能开得起玩笑,这会儿带头反驳:
“开始有开始的看头,中间有中间的细节,结尾有结尾的说道。
老板,你有空跟我们说话,还是快点干活吧!再不出手,就要被小年轻甩开了!”
“就是!老板,露一手!露一手!”
大师傅们群起而怂恿。陈国华无奈地冲着他们摇摇头,脱下西装,卷起衬衫袖子:
“行啊,那就给你们露一手。再不干点活,你们都要当我啥都不会干了!”
他和沈乐一模一样的开局,拍照,拍视频,测量。然后清理被砍开的部分,把断口削圆润,以便往上填补。
这一动手,大师傅们就看出了不同。当着老板不好交头接耳,一个个掏出了手机,点开小群,飞快发消息:
【那个小伙子有一手啊。】
【下刀很稳,比老板还稳。】
【关键是非常耐心,每一刀的幅度都不大,但是非常流畅。】
【老板要丢人了,连年轻人都比不过……】
【别说老板了,老蒋,你比得过人家吗?】
【我当然比他强!】
【等等啊,你们看,他水平进步很快啊!】
沈乐心无旁骛,一刀一刀,慢慢清理下去。他和这些大师傅们不同,大师傅们总结出经验的时候,手上已经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
而他的经验却都是小墨斗灌输的,碰到某种情况,脑子知道该怎么处理,手却有点儿跟不上。
这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默默运起内功加强专注力、加强肌肉的控制力,一刀一刀下去,自然而然,便有更多的经验融会贯通。
以前运刀有滞涩的,这会儿轻轻巧巧一转手腕,刀头就掠过去了;
以前削三刀才能削出这个弧度的,这会儿一刀就削出来了。
看在大师傅们眼里,就是沈乐几乎每一分钟、每一次操作,都能看到进步……
陈老板削几刀,伸出脑袋看看沈乐的刀工,再削几刀,再伸出脑袋看看沈乐的动作。
他开始得比较晚,又频频分心,眼看着沈乐这边完成了,他还自己的活儿还没干到一半。
一急之下,手里刻刀用大了点劲儿,“咔”的一声响,削下来一块完全没有必要的木片……
【老板完蛋了。】
【这次肯定要输了。】
【输给一个小年轻,啧啧……】
老师傅们那是何等眼力,一个个都看了出来,开始幸灾乐祸。
陈国华额头冒汗,勉强又刻了几刀,刚要找个理由体面撤退,走廊上脚步声急促,一个年轻男子一路喊着,一路飞快赶了过来:
“老板!老板!”
【老板又可以跑路了。】
【每次都是这样。】【这个来报告的小年轻要有奖金了。】
微信群里消息翻翻滚滚。陈总立刻停下手里的刻刀,扬声道:
“什么事?”
“陈总,陈总!那个盒子不太对劲!你去看看吧!”
年轻男子一边嚷嚷,一边侧身挤进来。穿过人群,看到和自家陈总相对而立的人,愣了一愣:
“w——乐乐?你怎么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来京都了?
你考上编了?还是准备考编?这段时间都没你消息了,你都不在群里说话!”
“猴子……”沈乐皱着眉头抬起一只手。
猴子是他同班同学,姓侯,长得又是瘦骨伶仃的,就被大家送了这么个外号。
青铜器修复方向的,考编不成,考博不成,吃了散伙饭,他就再也没听到这位的消息。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还是一样聒噪,一样找不着重点。您还记得您在这儿上班吗?
您还记得您是有事儿来找陈总吗?
怎么就在我这儿聊上了?耽误了事情,我倒是没什么,你领导不把你的猴头打成猪头啊?”
陈总没有把他的猴头打成猪头,不过也快了。他停手,扭头,看向这个新招进来的应届生。如果不是当着客人的面,他真要训这个小子几句:
top2研究生毕业,怎么说话做事还毛毛糙糙的!
修复的东西出了问题,这种事儿,是可以大声嚷嚷的吗?
让外人听见怎么办?
让公司里的人听见,议论起来,不小心传到客户耳朵里怎么办?
但是,当着沈乐的面,尤其沈乐和这个新员工看上去很熟,他毕竟不好这样训斥。不给自家人面子,也要给客人面子。
陈总平了平气,后退几步站到角落里,招手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小侯,盒子怎么不对劲了?”
“李师傅修了好几次,每次粘好了,第二天都碎掉!——碎了就碎了,碎片还在桌上跳舞!”
陈总眉头跳了一跳。粘好了第二天碎掉可以理解,用的粘合剂不对,温度不对,湿度不对,总之哪里不对。
碎片在桌上跳舞是什么鬼?
跳的是迪斯科?
太空舞?
伦巴?
恰恰?
不对,跳了几分钟?不是碎下来的时候震动滚转,是真的在跳舞?!
“你没看错?”他狐疑地看着小侯:“你确定是在碎片在跳舞,不是被旁边什么东西震得乱动?”
“我真看见了!”猴子飞快掏出手机,呈到老总面前:
“我还拍了视频!您不相信的话,还可以调工作室的监控录像,里面肯定也有的!”
陈总干脆利落地把刻刀一扔,双手捧起手机,越看越是皱眉。有些事情,别人不太清楚,他们这些古玩圈子里的人,却或多或少听说过:
如果收集到的老物件出现了异象,最好不要去碰它,离它远远的,然后叫专业人士来处理。
唉,如果能悄没声地处理掉就好了,上次玄书阁据说有个什么东西出了怪异,闹得半年都没生意……
虽说古董行当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架不住这样败坏生意啊!
“你带我去看看。”陈总当机立断。一边走一边顺带将比试的事儿甩了出去:
“蒋师傅,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干一会儿?我去看下情况……”
嘘声四起。陈国华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昂着脑袋往外走:
“蒋师傅,拜托你啦!这个学生,我妈挺看好的——拜托你和他比试一下,让他知道,手艺的极限是什么样子的!赢了他,回头给你包大红包!”
手艺的极限是什么样子的,我反正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这个样子的。
蒋师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看在老板日常大方,和许诺的大红包份上,卷袖子走上去。哼,这个年轻人的手艺,还是没我强的!
老板的大红包,至少一万起步,可以带家里人出去旅游一次了!
“没劲……”
“老板又开始耍赖了……”
“走了走了,干活去干活去……”
大师傅们看不到热闹,公然大声议论着,各自走开。只有沈乐微微抬头,看一眼蒋师傅,继续埋头干活。
陈老板和他比手艺又怎么样?
换人比又怎么样?
他比较的对象永远是自己,退一万步说,也是要让林教授满意,和这位陈总,没有任何关系啊!
正好有人提供材料,有人提供环境,有人提供工作室。赶紧磨炼一下手艺,有不懂的,请教老师傅,请教林教授,都是很好的机会啊!
至于盒子碎片跳舞什么的……
拜托,他就算要去看,也是等人少了、甚至人几乎跑光了,再和陈总商量,能不能让他看一眼。
现在急吼吼地跑过去图什么?
沈乐静心干活,只一小会儿,就干得物我两忘。他完全不知道,同学群里,猴子正在拼命发消息:
【你们知道吗,乐乐出息了啊!】
【今天我们老板把他请到公司来,要和他比手艺!】
【这至少也是个大师傅的待遇啊!我们公司,和老板比手艺比赢了的,好几位都聘了大师傅!】
【乐乐马上就要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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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8章 陈总,闹鬼的瓷片能让我看一眼吗?(求订阅)
第148章 陈总,闹鬼的瓷片能让我看一眼吗?(求订阅)
沈乐如果知道,猴子在群里八卦自己这些,一定把他拎起来打一顿。
什么叫发达?
我稀罕这种发达?
我自己已经有了一栋超级大宅,我账面上堆积了一千多万,我已经财务自由了!
……咳,财不露白,财不露白。
在绝大多数同学还在国内读博,国外读博,或者拿着事业编的工资,一个月最多最多也就万把块的时候,说出来这种事儿,是要遭人恨的……
所以说不知不识,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幸福。
沈乐安安心心,在陈总的工作室里忙到傍晚。
他给螺钿盒的缺损部分修整了形状,比着被砍掉的部分量了尺寸,锯了木头准备补上去,还锯了厚薄合适的螺钿大片。
啊,有现代车床是真的方便,要锯0.1毫米厚,就有0.1毫米厚,要锯0.2毫米厚,就有0.2毫米厚。
靠手锯来锯这玩意,手累断了,都只能锯出歪歪扭扭的一摊,只能依靠小墨斗给力……
靠着工具给力,沈乐干完了所有这些工作,才感觉肚子咕咕直叫。
一看手机,晚上七点半,一抬头,陈总正坐在角落里喝茶,见他抬头看过来,长长叹了口气:
“唉……”
“陈总。”沈乐笑着向他点点头:
“您忙完了?”
你这口气叹得好哀怨!
你个五十来岁的大男人,这样叹气,我还以为你忽然年轻了三十五岁呢!
你这样子,简直像是在女寝室楼下点了一圈心形蜡烛,没把喜欢的女生叫下来,反而招来保洁泼了一盆冷水,还让你立刻打扫干净!
“忙完了。”陈国华还想叹第二口气,叹到一半,努力止住。
那些老师傅,忙起来的时候一心一意,连续几个小时头都不抬,他还能说服自己,是那些老师傅天长日久,自然而然形成的养气功夫;
可小沈也能有这么专注,一口气忙碌几个小时,都不知道他已经在旁边坐了半天……
母亲说他静不下心,不适合进古玩修复这一行,看起来说得是真有道理,不服不行。
“唉,你忙吧,我不跟你比了。”陈总心灰意冷,叹了第二口气,摇摇晃晃往外走。
他对门的工作室里,搞织物修复的姚师傅抬头看了看,飞快在群里发消息:
【老板好像认输了。】
【早就该认输了,一看那个小年轻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比不过。】
【但愿他别再想起找人比试了。下次不知道要让谁代打,唉……】
【想都别想,他这灰心丧气的样子,也就管三五个月。最多半年,肯定觉得自己又行了,又想挑战一下!】
【代打就代打吧。有一说一,陈总还是不错的,至少给钱挺大方,除了代打,也不让我们做奇怪的事儿。】
【这倒是。我听瓷源阁的老周说,他们老板让他们造假,把古瓷下面接个新瓷的底,当成完整的器物卖出去!】
【我也听说了。老周不想干,和他们老板吵了一架,也就是因为手艺好才没给开掉。】
【要是换成手艺差点儿的,不是被开了,就是从了……这要是从了,一世英名啊!】
老师傅们在群里此起彼伏底吐槽。沈乐也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才能把注意力放在陈总身上,快步追上去:
“陈总,那个盒子碎片的事情,搞定了吗?”
“没有……”
陈国华摇了摇头,满脸颓丧。现在的进度是,把那个房间全给封了,所有物品一概不准带出房间,人员撤到其他工作间干活儿。
要上报异状请人来处置可以,但是,又要上报,又不能走漏消息,他还得想一想,找谁托关系、走路子才能做得足够隐秘……
“能让我看看吗?”
沈乐目光闪亮。盒子碎片会跳舞什么的,听着就像是他经常遇到的,老物件闹腾什么的……
一般来说,这种老物件,只要修好了,就会乖乖地不闹腾了。更正,是只闹腾他一个,不闹腾别人了!
“那不行!”陈总想也不想,果断摇头。见沈乐有点失望的样子,他咳嗽一声,摆出长辈架子,作语重心长状告诫:
“小沈啊,有些事情,你年轻,没怎么碰见过。像这种老物件,摆的时间久了,特别容易出怪事情,咱们普通人有多远闪多远。
你没进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每年都有盘弄老物件,然后莫名其妙出事儿的。这种东西,一定要请专业人士来处理!”
什么?
“老物件会出怪事儿”,这种事情,已经在某个圈子里传开了吗?
沈乐微微一凛。那,教授知道吗?
老太太知道吗?
那些经常下去考古的教授们大概是知道的,顾玉林说过,特殊事务部门有一拨专门的人员,日常保护他们考古……
不过,会拦着他不让他看,甚至会告诉他这种隐秘的事情,这位陈总人还挺好的嘞……
沈乐认真点头作受教状。果然,陈国华这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最喜欢显摆自己的见识,尤其是有年轻人满脸认真听着的时候。看他听得认真,陈总越发意气风发,掰着手指,连续讲了几件事情。有古玩店的老板,有收旧货的贩子,有藏家,有修复师……
有走在路上被车撞了的,有查出来坏毛病的,有家里孩子莫名其妙抑郁了的,事后都发现收到了不对劲的东西。
再后来,把那些不对劲的东西丢了,请人来弄干净了,家里就太平了。
当然,被车撞了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慢慢好,查出来坏毛病的,该放疗放疗,该化疗化疗,好在终于有了靶向药……
沈乐怀疑,如果他不是面对自己,而是面对一个漂亮姑娘,讲的故事能多十倍,还能再精彩夸张十倍。
他连连点头,认真听讲。等陈总终于讲了一个痛快,端起保温杯来大口喝茶,沈乐停顿了一下,明知故问:
“那,您要请的专业人士,请到了吗?”
肯定没请到,如果请到了,这位不会是一脸烦恼的样子。果然,陈总紧皱眉头,郁闷摇头:
“哪有那么好请……随便报上去倒是可以,什么时候来,来的人靠谱不靠谱,口风紧不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今晚回去问问老太太,老太太到底在这个圈子里,没准有人脉……”
要不要让我试试看?问问老太太就算了,林老师这么大年纪了,让她知道这种事,让她担心,总是不太好。
相逢就是有缘,她
沈乐这句话到了口边,打一个转,又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大家认识才一天,交浅言深,就算要帮忙,也不是这样子帮的。他笑嘻嘻凑上去,随便寻了个借口:
“这个盒子,能不能让我远远看一看,长长见识?您放心,我不上手,甚至可以不进房间,您让我站在哪儿看,我就在哪儿看——
我就远远看一看!看看碎片跳舞是什么样子,以后知道避开!”
他信誓旦旦,就差当场斩个鸡头,烧张黄纸了。陈总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子,狠狠点一点头:
“好!我带你过去,你可千万听话啊!——等等,先跟我来办公室!”
他拽着沈乐走进办公室,先拉他到关公像前拜了三拜,再去抽屉里一阵翻找。
沈乐远远地站在老板桌两米外,看着他不停嘟囔“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是给女孩子的”,终于抓了一把东西,拍到沈乐手里:
“这些东西先借你用下!——来,这个观音像,是珞珈山请的,这个手串,是雍和宫请的,这个老君像,是清源山请的……”
沈乐:“……”
您这也太繁杂了吧?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真的不冲突?
就算中国的神比较好脾气,您强行把它们绑在一起,真不怕它们在干活的时候,还没保护你,先自己打起来?
然而陈总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沈乐不得不开了灵眼,上上下下扫了三遍,确定它们上面都没有任何气息,才接受了他的好意:
脖子上挂个长链子的观音像,再挂个短链子的老君像,左手戴着雍和宫来的手串,右手戴着个念珠十字架。
双手还捧着一面铜镜,也不知道陈总从哪儿淘换出来的,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到那间封住的工作室门口:
“你看,就在桌子上。”陈总和沈乐一模一样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他双手端着个直径超过一尺的铜镜,比沈乐手里那个还要大些,当先走在沈乐前面。
因为双手都没有空,不能开门,也不打算开门,只是昂起下巴,往前点了一点:
“桌子当中那个托盘里,看到没有?大概七八片的样子,之前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开始出事……”
“嗯……”
沈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眯起眼睛,隔着玻璃门盯住那几片瓷片。
瓷片安安静静地躺在托盘里,一动不动,像是特别正常、特别普通,随便哪个摊子上都能买到的碎瓷一样;
但是,沈乐用灵眼看去,却能看到这些碎瓷当中,有那么四五片,翻滚着、闪耀着,他曾经见过的气息。
那种轻盈绚丽,又沉稳厚重的气息,似曾相识,又有明显的不同。
更深邃,更黑暗,然而,又带着一种异常明亮的感觉,像是最深沉的暗夜里,亮着一朵不灭的星火。
可能是星星,也可能是火把,也可能,是人心的一点光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沈乐反手按了一下背包。背包里,三个瓷盒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连小油灯都跟着激动了起来。沈乐脊背上,一股麻酥酥的感觉往上冲到发梢,往下冲到尾骨:
【它们说是伙伴!是伙伴!】
【把它们带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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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9章 沈乐:摊牌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求订阅)
第149章 沈乐:摊牌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求订阅)
别闹行吗……
沈乐真想吐血,当着外人的面,又不能把小油灯从背包里拎出来,狠狠摇一顿。
幸好小油灯记住了他的教训,在外面不能影响电灯、电表、所有用电的设备,不能给别人添烦恼,不然,看它激动的样子,这里大概已经成迪厅了……
问题是,你激动什么啊!
木梳、瓷盒它们激动,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伙伴;
你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还是说,你们这帮小家伙,已经达成了协议,谁想要什么,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来找我想办法达成……
吐槽归吐槽,沈乐也确实想帮它们找到自己的伙伴。他拍拍背包,在心念中奋力喝令,让小家伙们安静下来;
然后,往前挪一步,再挪一步,挪到陈总旁边,额头几乎要贴到了玻璃门上。紧紧盯着那些瓷片,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从内心喷发出来的炽热:
“这些瓷片,可以卖给我吗?”
“不行!!!”陈总的声音裂了。他一把将沈乐拽了回来,手里的铜镜往他怀中一塞,捋下手上的木串硬套到他手上,跟着是脖子上的玉……
“你拿着这个!
再拿着这个!
我跟你说,这些东西很诡异的,往往你知道它不对劲,你就是想要得到它,就是不想把它扔掉,那时候你就中招了……”
他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塞到沈乐身上,只剩下一根红绳挂在脖子里。一边塞东西,一边快速叮嘱,整个走廊里都是他的声音——
一边喊,一边摸出手机,快速选择号码。
这个中年商人,此时仿佛已经忘光了之前沉吟踌躇,想要设法找人,又顾虑着不要泄露秘密的事儿,在联系人里找了一通,毫不犹豫按下拨号键。
沈乐不得不将铜镜往怀里一抱,空出一只手来,劈手抢去他的手机:
“停!我没事儿!我不是被它们蛊惑了!我有办法对付这东西!!!”
“什么?”
陈国华瞬间停住了。他抢手机的那只手停在空中,上上下下打量沈乐,有些狐疑,又有些不快:
“你说的是真的?”
有办法对付,为什么之前不说,现在说?
你是之前在隐瞒,还是现在为了得到这些瓷片,故意忽悠我?
“真的。”沈乐左看,右看,想找地方放下手里这堆累赘。奈何走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一张桌子给他放东西。
他就只好后退两步,在角落里放下大铜镜,再叠上小铜镜,把陈总给的玉佩、手串什么的一一放好——
“你把它们拿起来!拿起来!”
陈国华在他背后,伸手拍他一下,再拍他一下。喂,钱是钱,命是命,哪怕为了弄钱,你也不能不要命啊!
他身躯壮硕,手掌肥厚,用尽全力拍下来的话,几乎能震得人吐血,此时却是收着力道,十分当中只用了一分。
沈乐被他拍得晃了两晃,却不觉得疼痛,只是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用力固定住。
停一停,飞快卸下背包,掏了件东西,举到陈总面前:
“你看!”
陈国华高举起来的手悬住了。他甚至来不及伸手来接,直接俯身向前,瞪大眼睛细看:
“特殊事务部门?编外人员?”
他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文字,印章,哪一样都不肯放过,再退后两步,目光在证件上的照片和沈乐本人当中来来回回:
“你……你真的……”
他脸上肌肉微微跳动,想要摆出个开心的表情,却不自觉地扭成了惊讶。
他之前的方案,也就是托关系找个特殊事务部门的人来处理。能有正职最好,没有的话,编外也行——
问题是这个部门神龙见首不见尾,像他们这些没关系的人,都要报给属地派出所,再由派出所核实以后层层上报。
运气好的话三五天,运气不好十天半个月,或许会来人处理。听真正碰到过这种事的同行说,来的还不一定是正职,多半是个编外。
什么?
正职?
正职天天奋战在和妖魔鬼怪战斗的第一线,处理的都是些真正要命的事情。能有个靠谱的编外就不错了!
他本来想要托母亲帮忙找,谁知道,在母亲那里随便碰到的一个陌生学生,就是特殊事务部门的人?
真的假的?
“我稍微懂一点。”沈乐向他缓缓点头:
“这些瓷片问题不大。您放心的话,把它们卖给我,我处理一下收走就可以了。”
他慢慢缩手,收回证件。陈总却不放心,伸手拦了一拦,又想把证件拿过来看。沈乐并不在意,笑着递给他,目光转向里面的瓷片,忽然一凝:
这些瓷片,刚刚还安安分分躺着,他和陈总刚说了几句话,又动起来了。不但动起来,还一片一片自行立起,尖角立在托盘上。旋转,跳跃,叠合又分散,分散又叠合。
瓷片上的气息,翻滚沸腾,而且伸出一只一只触角,探向玻璃门,探向他们这边……
“哎,你动作要快点了。”他碰碰陈总,指了指门里面:
“再不决定,这些瓷片,越闹越凶了要!”
陈总正把编外人员证件颠过来倒过去地看,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证明的方式。
话说,如果是警官证,直接打110,报警号,对面自然会告诉你,这个警号是真是假,对应的警官名字是什么;
可特殊事务部门的证件,特别是编外人员证件,要怎么证明是真的,不是伪造?
他摸出手机,还没开始百度,被沈乐一提醒,就看到了面前造反的瓷片们。一眼看过去,眉头大皱:
“你真有本事对付他们?小沈,你是我妈看重的学生,这玩意不处理最多损失点钱,你人不能出事!”
沈乐反复安慰,才让他放下戒心,刷开房门。陈总自己不敢进去,抱着面铜镜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沈乐奔了那些瓷片去:
“喂,不要闹了啊!”
喂,你这样跟瓷片们说话,它们能听懂吗?
能不能听懂,陈总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不得而知。但是,沈乐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沈乐刚走到桌前,那些瓷片啪嗒一声,全部倒了回去,一动不动。
沈乐单独拿了一个托盘,挑拣出一些瓷片,随意摆进去。他挑拣的动作极快,没有半点比对、鉴定的动作,仿佛每块瓷片上都有标记一样;
挑拣完,约略拼合一下,拼出一个缺损了许多的小盒子,还剩了几片碎瓷在旁边。拍照,测量,制模。
等待树脂变干的过程中,伸手在挑剩下的瓷片上轻拂几下,像是拂掉了一些看不见的灰尘。
陈总虽然看不出区别,却隐隐约约,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胸口不再闷得慌。
沈乐将挑拣、拼合的瓷盒托在手里,转向陈总,轻轻点头:
“幸不辱命。陈总,这些瓷片,能卖给我么?”
“说什么卖给你!”陈总肥厚的手掌用力一挥。发际线深深凹陷的地中海脑门上,两绺长发沾了汗水,直接耷拉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头顶:
“拿去,直接拿去!除了这个,你看上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客户送修的,你直接带走!”
沈乐不禁微笑起来,摇摇头。眼看陈总脸庞涨红,鼻孔翕张,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他空出一只手抬高到眉心,缓缓下压,如是再三:
“拿是不能拿的,肯定要买。陈总你听我说——这种东西上面都沾着因果,能用购买的方式转移,对你我都好,不然怕有问题。”
其实这因果之说,沈乐自己也不信,随口拿出来忽悠人。好在陈总反而是信了,连连点头,退后两步:
“你说的有道理。你等等,我去查下账,多少钱进,多少钱出,绝不赚你一分钱!”
反正这种碎瓷片,买来都不会贵。又不是钧窑什么的,哪怕碎瓷片也是贵的,号称钧瓷一片抵万金;
这些粉彩瓷片,特别是清末民初民窑的粉彩瓷片,基本上就是称重量卖,或者一包一包地卖。
这七八片碎瓷加起来,能超过两百,他老陈跟这个小伙子姓!
陈总说完扭头就走,奔向财务室。一支烟工夫,喜气洋洋地冒出来:
“一百块钱拿去!之前那个托盘上,十几片碎瓷,加起来两百块钱收的。你挑出来这几片,一百块钱拿走!”
“那不行。”沈乐已经掏出了手机,点开支付界面:
“这些瓷片,光是上面有灵异这一点,就绝对不止你的进价。再说了,你这个工作室,房租不是钱?人工不是钱?平进平出,你不还等于亏了?”
“那我请你来驱除怪异又怎么说?我不要付报酬的?”
两人推让再三,沈乐到底了翻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几片碎瓷。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陈老板慷慨允诺,沈乐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可以随便借用他的工作室,设备和材料都可以。
“让我看看你手艺!看你修复完了,这几片碎瓷,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乐求之不得。从第二天起,他就待在陈总的工作室里,专心致志,修复妆奁盒的各个部件。
一把木梳,一把篦子,都需要补漆,有两个地方,需要补上缺失的螺钿;
一面铜镜,有锈迹,有磕碰,需要慢慢清理、慢慢修复;
最重要的是那些瓷盒,有些大致完整,有些已经碎成一片一片,要挑拣、要拼合、要补齐。
总要修复得差不多了,才好拿去给林教授看,才好和她谈购买妆奁盒的事情。
至少至少,也要让她看到,我的手艺有长进,不会辜负她的妆奁盒!
至于要赢过那位陈总……什么?
我只管我自己的工作,把用作比试的那个螺钿盒子修好,也磨炼一下我的手艺。
至于他修不修,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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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老教授来查岗了!陈总,你偷懒磨洋工,跟你亲娘解释去吧!
第150章 老教授来查岗了!陈总,你偷懒磨洋工,跟你亲娘解释去吧!
有工作室,有现成的工作台,有现成的材料,沈乐的工作,简直是顺风顺水。
要煮鱼鳔胶,有现成的定时水浴锅,直接放下去设定时就行;
要刻螺钿片,有现成的冲子,把冲子按在大片螺钿上,锤子一敲就是一片,效率比他用刻刀快了无数倍;
要调颜料,不但有精确到0.01克的天平,有大量前人记录,还有涂过颜料的瓷片用来对比。
沈乐只恨自己的手机不够好,照片的显色不够准确,不能把这些瓷片的颜色全部打包回去。
话说,这些瓷片,能不能每样锯一个小角带回去?
唯一可惜的是,再怎么顺风顺水,都不能抵过时间的伟力。用来瓷片倒膜的树脂,要2小时干,就得等2小时才能进行下一步;
大漆涂完一遍,需要24小时才能干燥,就得等待24小时。
沈乐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拉满工作量,把时间管理做到极致,大漆螺钿盒的进度都十分缓慢。
沈乐只好把更多的时间,在修复瓷盒上,特别是修复那两个地摊上买来,残损程度不大的瓷盒上:
倒模,把石膏填进模具里,补上残损的部分,细细打磨石膏表面,直至摸上去光滑莹润,触感和瓷面相似;
查资料,揣测残损纹的图案细节,和颜色细节;
反反复复模拟补绘,和资料对比,直到补绘出来的内容让自己满意;
最后,才是对比瓷盒上的样,试调颜料、釉色,在试作品上补绘,一直折腾到试作品和瓷盒碎片,颜色看上去一模一样为止。
沈乐了十二万分的工夫,终于搞定了两个没有碎,只是裂了口的粉彩小瓷盒。
而作为比试用品,一人一个的黑漆螺钿木盒,只完成了缺损木胎的拼接,以及贴麻布、底灰、底漆部分。
最光彩夺目,也最考验手艺的上大漆、贴螺钿部分,甚至还没有开始……
而老太太已经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小沈啊,你和国华比试手艺,比试得怎么样了?”
“呃,林老师,我最近一直在做……”
沈乐尴尬地把手机镜头对准木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着圈子拍了一圈。至于陈总那个木盒?
刚才眼疾手快,已经塞到了桌子底下,手机绝对拍不到的角度。天晓得,他在工作室每天工作八小时,陈总工作的时间,绝不超过2小时:
不是去见客户了,就是去谈生意了,要不然,就是去见人了、去攒什么局了。
总之,陈总自己负责的那个木盒,到现在为止还露着木胎,上面的细麻布都没贴呢!
老太太隔着手机看了看那个木盒,不置可否,微微点头。她也不问自家儿子的进度如何,直截了当下令:
“这个盒子修好以后,你带过来给我看下。”
“没问题,林老师!”
嘿嘿,等我做完,我直接抱去给老太太看,让老太太指点。至于你这段时间一直磨洋工,怎么跟令堂交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嘿~~~
沈乐干完一天的工作,开开心心下班。刚回到酒店,已经修复好的三个瓷盒,就开始异常急躁,不停跳动:
【来了!】
【来了!】
【新的伙伴来了!】
真有意思。
这个妆奁盒的灵性,是根据修复完毕的伙伴多少,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吗?
伙伴越多,灵性越高,现在,已经能够明确地传达意见,让他听到了吗?
沈乐含着微笑,把手里所有的组件全部掏了出来,摆成两排。
已经修复完的小木梳和瓷盒们,放在第一排,靠近自己;
地摊上买到的碎瓷片,和陈老板手里收到的碎瓷片,以及梳子、篦子、摔成两半的铜镜什么的,放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虽然远,有酒店的镜子照映着,也能把它们散逸的气息反射回来一半——如果镜子真的能反射气息的话……
摆放完东西,他运起灵眼,开始一点点为新修好的两个瓷盒调匀气息。工作才到三分之一,就有了个全新的发现:
所有的部件,不管修好、没修好的部件,都在努力地提供灵性,互相交融。
那几片会站起来跳舞的碎瓷片,那些曾经安分躺在小摊子上的碎瓷片,那些梳子、篦子、铜镜们,它们都在交流!
一团粉红色、胭脂红色的气息,把它们包裹在一起,来回流动。仔细看,还能看出气息有点滞涩,好像它们原先不是这样摆的……
沈乐按照气息流动的顺畅程度,把它们调整了一遍方位,又调整一遍。
看看还有点奇怪,想想妆奁盒的样子,拖了个架子过来。铜镜摆第一层,梳子篦子摆第二层,瓷盒与瓷片们摆第三层——
欸,好了!
整个气场舒服了!
还少点儿什么,如果能把那个妆奁盒买到手,把它们放在一起,气场估计会更舒服……
只是不知道这些小家伙全部修好,能变出怎样的能力来?
难道还是给人化妆吗?
不要啊,给人化妆这种能力,真的没什么大用,除了一天到晚配合玩偶柜做嫌疑人画像之外……
沈乐挨个儿轻轻触碰瓷盒们。三个进京前已经修好的瓷盒,身边气息懒洋洋地动了一下,便又追寻着新来的瓷片,不断吞吐缠绕;
倒是新修好的两个瓷盒,反应非常激烈,上面的气息不断缠绕着沈乐的手指,甚至往他手腕、手臂上延伸过去。……我不是你们的一份子啊!
你们这些小家伙,刚修好的时候还很脆弱,仅有的一点力量,用来加强自身都不够,不要忙着给我啊!
沈乐不得不努力运功,才把这些气息压了下去,拼命按回瓷盒当中。他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引导气息,糊上瓷盒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用石膏补上去的坑坑洼洼;
那些用大漆加颜料填塞的缝隙;
那些用颜料补绘的纹;
那些补喷上去的釉彩……
有些是天然材料,有些是人工材料,有些气息渗透比较容易,有些地方,气息渗透起来异常艰难。
但是,在沈乐心念的指引下,不管是快是慢,是容易还是艰难,总而言之,那种特殊的气息,终于渗透到了瓷盒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沈乐面前,粉白、胭红、黛黑三色当中,又腾起了两种颜色。轻轻薄薄,变幻无方,向沈乐当头罩下,把他拖入了一个绮丽的梦境:
梦境中,妆奁盒的主人,那位佩兰姑娘,已经由十六七岁,眉眼还带着稚气的少女,长成了二十多岁的青年妇人。
她眉宇间的气度更成熟了,行止也更从容了,甚至有了自己的事业:
从女子师范毕业之后,她自然而然,成了学校教师中的一员。
每天早起离家,教导女学生们读书,绘画,弹琴;给她们讲男女平等,讲女性自立自强,讲女性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日暮时分,丈夫来接她下班,却不回家,而是带着她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终于,把她安置在一间低矮的破房子里,塞给她一包点心,又塞给她一把弹弓,一个哨子:
“佩兰,看到前面那个房子了吗?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有巡捕探子过来,你就用弹弓打那个房子的玻璃,我们没反应,你就吹哨子——”
“你们又要聚会了吗?”佩兰双眼亮晶晶的,握紧弹弓,拉开又放松,放松又拉开:
“又要去谈革命的事情了?什么时候能让我一起去?”
“这……”丈夫为难地摇头。年轻男子的脸上,浮现出混合着爱恋、痛苦和焦灼的情感:
“革命是非常艰难、非常危险的事情。佩兰,我不想连累你……”
“可我是你妻子!——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你答应过,和我一直在一起,干什么都和我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丈夫紧张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房子,看着一个个不同打扮的男子闪身进去,关上宅门。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拥抱住妻子:
“佩兰,听我说。你的工作也,相当重要非常重要。我们在里面开会,外面的动静不容易听见。我们所有人的安危,全都靠你了!”
年轻的小妻子踌躇再三,终于被说服。她勉强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点心,就握着弹弓靠在窗前,警惕地盯着附近的道路。
天色由明转暗,月轮渐上中天,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而出,快步走来:
“我回来了!佩兰,辛苦你了……”
这样的情形发生了一次,两次……许多次。直到佩兰怀了身孕,月份渐大,丈夫才不再带她出去,拜托她望风。
然而,丈夫承担的压力却越来越大。沈乐常常见他望着妻子的背影,连续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把话吞了回去;
看见他半夜起身,凝望着窗纸上摇曳的梅影,静静愁叹;
又看见他凝视着妻子熟睡的眉宇,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渐渐地,他回家越来越少,回家时身上的酒味也越来越重,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佩兰从关心到担忧,从担忧到哀伤,再从哀伤到愤怒。
终于有一天,丈夫后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到佩兰晨起梳洗完毕还没醒过来。
佩兰忍无可忍,奋力端了一盆冷水泼在他头上,把他硬生生泼醒:
“咳、咳咳!你干什么!我差点给你呛死!”
作丈夫的满头满脸都是水,咳了好半天,好容易才喘匀了气。一抹脸,睁开眼睛,就看到妻子满脸泪痕:
“你最近在干什么?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天天喝酒,天天醉醺醺的,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她抱起铜镜,逼到丈夫脸前,让他仔仔细细看个清楚。然后,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摔!
“佩兰!”
丈夫猛然从床上弹起。来不及吵架,甚至来不及捡起地上的铜镜碎片,光着脚跳下地面,先抱住了妻子:
“你别动!别动!当心碎片划伤你!”
“放开我!”佩兰呜呜咽咽,在他怀里不断挣扎。一边哭,一边说,哭得气噎声堵,说得字字扎心: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进步青年,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愿意为中国的未来奉献的人。
可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
靖安!我看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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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1章 终究没有等到的白发齐眉(求订阅)
第151章 终究没有等到的白发齐眉(求订阅)
沈乐站在小小的卧室里,蹲下身抚摸一下铜镜,又抬头看看这对夫妻,眉头紧皱。
他的视野被限制在妆奁盒附近,或者,可能是限制在做妻子的身边,并不知道丈夫一天天的,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但是,从丈夫日甚一日的愁容,从他凝视着妻子睡颜时眼底的情意,沈乐总觉得,他至少不应该是变心了。
但不是变心,又为什么会这样一天天借酒浇愁,沈乐感觉自己才疏学浅,完全猜不出来……
他猜不出来,作丈夫的,这个名叫靖安的男子,也没有和妻子说实话。
他双臂紧紧搂住妻子,将脸颊埋在妻子柔软的发丝当中,深深吸气,任凭妻子再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好半天,他用力收紧了一下手臂,侧转脸庞,贴住妻子脸颊。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半晌不干。
这是沈乐第一次看到这样亲密的拥抱,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放开妻子之后,丈夫在妆台上摸了一个最小的圆盒,塞进怀里,夺门而出:
“佩兰!等我回来!!!”
他没有回来。佩兰怀着沉重的身孕,在家中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日出等到日落,再从黄昏等到天明。
等到的,是夜半风雨当中,急促的敲门声,和压低了嗓子的警告:
“快逃!你们快逃!——靖安造反被抓住了,再过几天就要砍头,官府马上就要来抓你们了!赶紧逃,逃得远远的!”
霹雳一声,大雨倾盆。
一时间,沈乐胸口像是挨了重重的一锤,呼吸困难。
原来如此,原来那位丈夫,欲言又止,有口难开时,正面对生与死的抉择。
造反,或者在清末,在沈乐惯用的语境下,应该是参加革命,参加起义。在那个时代,在曙光还没到来的时候,完完全全,九死一生。
慨然赴死固然崇高,但是,有几个人面对怀孕的娇妻,能够下定决心抛下家庭的温暖,锐身为国?
又有几个人,能够狠得下心,对着身孕沉重,欢欢喜喜待产的妻子说:我要去参加起义,很可能,就会死在这一次了……
沈乐觉得,他肯定说不出口。而那位丈夫,显然也说不出口,所以才会一日日的辗转反侧,借酒浇愁……
那个年代,前赴后继,牺牲了多少人啊……
可是,作为生长在和平中的一代,作为享受了前辈牺牲的一代,沈乐看着这个接到噩耗的家庭一片慌乱,却根本帮不上忙。
他看着靖安的母亲悲呼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
看着靖安的父亲闭眼仰头,泪水如线而下;
看着佩兰咬着嘴唇,捂住肚子,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眼看就是动了胎气,却还强忍悲痛,询问来人:
“他……他有什么遗言吗?”
“有的。”来人沉沉点了点头,递出一个小小的圆盒。烛光下,信使一摊开手掌,沈乐就认了出来:
那个圆盒,正是沈乐刚刚修复的粉彩瓷盒,直径不过寸许,盒顶上两只圆润的仙桃鲜美可爱。
它本来是佩兰的口脂盒,因为器型小巧,绘画精美,素来为主人心爱。
然而,佩兰颤抖着双手开启盒盖,看到的却不是半盒残存口脂,而是叠得极细极紧的一叠白绢。
抖开白绢,绢面上口脂淋漓,朱色如血:
“不孝儿叩禀……”
留给父亲的绝笔只有短短几句,接下来,连篇累牍,全是丈夫留给她的情思。
笔致委婉,情丝绵长,泪水与墨交下。沈乐看了一半就扭过头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头反反复复,只有几句话不断萦绕:
“我爱你至极,但现在的中国,狼烟遍地,随时随地可能爆发危机。到时候,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或者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死?
与其如此,不如我奋身一搏,或者能为你搏一个安稳将来……”
那些前辈,那些革命者们,都是这样想,这样做的吧?所以,才前赴后继,奋不顾身……
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那么多沟壑,硬生生被无数血肉填平。
用血肉之躯,构筑长城,把侵略者挡在外面,让吾国吾民,重新屹立于世界……
“我知道了。”良久良久,佩兰攥紧白绢,向二老盈盈一礼:
“父亲,母亲,我们该走了。收拾细软,尽快离开这里,不要辜负前来报信的人!”
沈乐看着他们收拾细软,匆匆搬离大宅。聚族而居的一大家子,瞬间星散;
看着佩兰在偏僻的小屋里生下孩子,额头贴在儿子脸颊上,泪流满面;
看着一声炮响,龙旗在欢呼声中缓缓坠地。次年皇帝宣布退位,乾坤旋转,而佩兰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才十个月,才十个月!靖安,才十个月,你就能看到胜利了!才十个月啊……”
是啊,倒在革命胜利之前,甚至,倒在最大规模的、标志性的起义事件之前。那一声炮响,与靖安的死讯传来,其实,只相隔了不到半年……
但那半年,是多少仁人志士的血肉填在里面,才燃起了燎原烈焰,席卷全国啊!
然而沈乐知道,这只是开端,远远不是结束,也远远不是胜利。
亲朋四散,长辈凋零。而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大部分家财的佩兰,经过多年辗转,终于在滨海市定居下来。
失去了绝大部分家产,失去了亲人的庇护,她还有女子师范学院教师的身份。在滨海,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并不为难。“好好生活,好好活着。”眼看她一边教学,一边抚养幼子,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沈乐也舒了一口气:
“以后的磨难还很多,要看到新中国的曙光,还要很多很多年。但是,滨海市……大概,也许,总是能安安稳稳,走到新中国的吧?”
脂粉盒的记忆,似乎也到此为止了,光影收束,把沈乐放回到酒店桌前。
沈乐长长吁一口气,抚摸着面前一件一件瓷器,一片一片碎瓷,感慨万千:
这些小家伙们,他是从不同的来源,不同的城市,零零星星找到的。
有的在古玩店,有的在地摊上,还有最大的一件,在老教授的藏品当中,至今不曾归队。
他阅读到的记忆中,妆奁盒里的所有物件,都一直跟着女主人,不曾分开过。所以,是怎样的离乱,让它们星散四方?
沈乐不知道。而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毫无疑问,只有一个办法:
修!
继续修!
努力把它们修好,修复完毕,只有这样,可爱的小家伙们,才能拥有足够的灵智,才能传递足够多的记忆!
依托陈老板的工作室,沈乐埋头修复,多线作战。瓷盒们补色,上釉;
铜镜清理,补缺,粘合;
木梳和篦子补漆,粘螺钿,上漆,打磨,揩清,推光;
当然,还有那个作为比赛用的螺钿木盒。陈总要不要修复,要不要亲手修复,那是陈总的事儿,沈乐自己这个,是肯定要修好的!
忽忽半个月过去,沈乐刚感觉修复得差不多,可以交作业了,就接到了林教授的电话。时间掐算之准,让沈乐怀疑,工作室里一定有老太太的眼线:
“小沈,怎么样?那个螺钿盒子修好了吗?”
“差不多修好了……”
事实上,是揩清、推光的工作,还差最后一遍。老太太一定要检查的话,勉强也行了;
老太太肯多给点儿时间,那谢天谢地,让我再来一遍。
漆器上面,那微妙、柔和的光泽,到位不到位,有的时候,差的就是这一遍两遍的打磨了!
“哦,到底修好了没有?”老太太似乎并不接受“差不多”这种说法,淡然指正:
“修好了就是修好了,没修好就是没修好,还差多久,工期也该有个预估。所以,到底修好了没有?”
“……没有!林老师,您再给我两天!”
“行,两天就两天。”电话那头,老太太笑得很是满意:
“再给你两天,把东西带给我看。那个螺钿盒,还有你这段时间修复的所有东西,一起带过来。
如果做得不够好,或者,做得还不如我儿子的话,那个妆奁盒,你就不用想了。”
“……林老师你放心!一定不给您丢人!”
糟糕,陈总那个螺钿盒子,半个月前,就交给修木器的蒋师傅去做了。
我的手艺,赶得上蒋师傅吗?
或者,如果赶不上的话,老太太火眼金睛,能看得出她儿子是请人代打吗?
沈乐并没有把握。他只能抓紧一切机会,最后对螺钿盒作细部的修饰。
同时,厚起脸皮,请教做木器修复的蒋师傅各种问题,比如:
“蒋师傅,这个退光的部分,您为什么用的是羊毛团?
我看《髹饰录》上说,是用头发团蘸水,拌上细瓦灰反复摩擦,而且说是用少女的头发最好……”
“呵呵……”蒋师傅得意地笑了起来。
像他这样的大师傅,收徒弟难,收到称心满意的徒弟更难,收到称心满意,又不会跟他抢生意的徒弟,那是难上加难。
不收徒弟也就罢了,问题是,不收徒弟,这身技艺就没地方炫耀,没有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听他吹牛。
难得沈乐肯向他请教,他也乐得显摆一下。他拍拍桌子,拿起一团羊毛,和一团脱脂,亮给沈乐看:
“其实就是细腻程度和强度的问题。我们用2000目的水砂纸,用10000目的打磨膏,就是不断提高细腻程度;
羊毛比头发细,打磨的效果也会更好。以前的羊毛没有经过处理,不好用来蘸细瓦灰,会掉毛,处理过的羊毛团就能用了。”
“那少女的头发呢?”
沈乐不依不饶地追问。蒋师傅再次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的笑容,居然透着点猥琐:
“说是说少女的头发细软、柔韧、比较好用。其实我觉得啊……那就是个噱头!”
“和哈瓦那的雪茄一样的噱头?”沈乐秒懂:
“这样的话,还不如用现代工业品呢!”
论起质量和品控,比那些噱头货靠谱多了!
他用力感谢了蒋师傅一通。蒋师傅笑呵呵地接受了,忽然凑近过来,压低声音:
“听老板说,你是有本事的人?”
“怎么?”
“那个……”蒋师傅搓了搓手,有点紧张:
“有个东西,能不能请你帮忙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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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昨天在查林觉民烈士的故事,林觉民烈士在广州被捕以后,他的岳父陈元凯恰好正在广州任职(居然没有被抓吗?),迅速捎信回来,让家人躲避
然后,林觉民的父亲和族人卖掉了大宅,迅速逃走。逃到哪里呢?
他们家原来在三坊七巷的杨柳巷,林觉民的妻子带着家人,搬到了三坊七巷中,光禄坊早题巷一幢偏僻的小房子中租住。就这样逃掉了……逃掉了……
三坊七巷总体面积只有0.45平方公里……
这样也能逃掉,真是震撼猫咪一整年……
清朝果然是要亡了吧……
(事实上确实是很快就亡了,黄岗起义是1911年4月,林觉民英勇就义是1911年5月,武昌起义是10月10日,清帝溥仪退位,清朝灭亡是1919年2月……)
(本章完)
第152章 什么?摇我导师过来看我社死?救命!(求订阅)
第152章 什么?摇我导师过来看我社死?救命!(求订阅)
沈乐惊讶地盯着蒋师傅,不吭声。
这年头,闹幺蛾子的老物件那么多了吗?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了吗?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蒋师傅有点难以启齿,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艰难地说了下去:
“他这个人吧,有点爱好,喜欢收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前些天跟我说,他家里有点儿不太安静,新收到的东西,好像在折腾……”
沈乐嘶了一声。他不是科班出身,对付这种东西,加起来也只有三板斧:
尝试沟通;
铜片强力镇压;
还不行,就直接让小油灯上,电死一个算一个。
蒋师傅的那个朋友遇到了麻烦,到底是器灵在闹事儿,还是他自己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沈乐完全没有概念……
“这个,还是请专业人士来看比较好吧?”他试探着问:
“我毕竟是非专业的,不一定靠谱……”
“这叫不靠谱?”
蒋师傅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指了指工作台。台子一角的托盘里,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小瓷盒,正是前些天,在李师傅桌子上跳舞的那些瓷片。
到了沈乐手里以后,它们完全不跳舞了。不但不跳舞,粘上了就稳稳当当粘着,用石膏补了胎体,就安安静静地戳在那里当小盒子;
这么多天下来,打磨,补色,上釉,蒋师傅冷眼看着这些瓷片,被沈乐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瓷盒,没看见它们折腾过一次!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乐是真有本事的人啊!
没点本事,怎么镇得住这些怪异!
“呃……老物件修复,我还算有点专业……”
“专业好啊!对付这些老物件,就是要专业啊!——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上门费一万,能解决问题的话,价钱另谈!”
啊,现在“专业人士”的出场报酬那么高吗?
那顾玉林他们,怎么日常还是一副穷得掉渣的样子,这个也买不起,那个也买不起,看他在老板娘那里吃羊肉,都一副馋的要死的样子?
或者说,特殊事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上门是不收钱的,就像警察抓贼,也不会跟受害人收钱一样……
那编外呢?
编外能收钱吗?还是有条例管着,也不能收?
沈乐还是决定谨慎一把。他含糊地推搪了一阵,表示“这几天不行,林教授要考我,等老太太考完再说”,先把事情往后推一推。
转头,就打电话给顾玉林,咨询编外人员的相关收费问题:
“编外啊?没有规定的。”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顾玉林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顶着噪音大声嚷嚷:
“你们又不拿工资!随便开价,别太离谱就行!!!”
懂了,不拿工资,没有人交医保社保,伤了残了死了也没有抚恤金,更没有一个组织站在后面,打不过随时可以摇人——
这种没有保障的生活,收钱上当然应该有足够的自由度,不然还让别人怎么活?
沈乐心里有了底,却也没有立刻松口答应。他全力以赴,又把螺钿盒打磨了两遍,终于到了林教授召见的日子。
背着背包,拎着螺钿盒踏进老教授家门,沈乐一抬头,瞬间汗毛倒竖:
!!!
“导,导师!您怎么来了!”
林教授没告诉我您也会来啊!
早知道您也会来,我至少要多准备两天,写一篇论文,或者,把我修复螺钿漆器的心得,整理一篇文章出来,才敢进这个门啊!
“小韩是我叫来的。”林教授笑眯眯地踱了过来,回答沈乐的问题。导师大人立刻殷勤地凑上前去,扶住老太太手臂,又被她一把甩开:
“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你干你的事去,别老盯着我,这么大人了,不要老是一副没脱离印随行为的样子!”
呃……
林教授您直接说“不要老是跟小鸡跟着母鸡似的”不就行了……
学者骂人,这种绕来绕去、九曲十八弯的样子,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沈乐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只能当成没听到,抱着螺钿盒往导师方向去。导师垂着眼睛瞥了螺钿盒一眼,又挑眉看向沈乐:
“我当然要来了。不来都不知道,你最近出息了,已经能和老师傅比手艺了啊!”
“啊这……导师,这不是我要比的啊……”
沈乐喊冤叫屈。导师白了他一眼,将螺钿盒拨到自己面前,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
“我先给你把把关。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你这东西,就别拿到林教授面前丢人现眼了!”
这……
导师,你现在才拿来看,还来得及吗?
要是你看着觉得我手艺太差,是不是要把我赶出去啊?
沈乐嗫嚅了一下,在导师的死亡瞪视之下,又把满肚子吐槽给咽了下去。
他老老实实交出螺钿盒子,又奉上了那几个小瓷盒,恭恭敬敬,接受自家导师的批评指正:
“漆色调得勉强可以了,色差基本上看不出来。如果还想再接近一点,可以把桐油的量稍微减一点点——
你用的是15.5%的比例吧?这个是大漆干掉以后的比例,湿重的话,桐油其实需要减一点的……”比较完漆色,再看螺钿。导师用强光小手电照了几遍螺钿,继续摇头:
“螺钿后面的朱漆颜色太深,调得也太厚了。下次只要薄薄的、浅浅的一层,颜色的话,你要考虑到朱漆后面的黑漆……”
“螺钿位置太低,应该多涂两层黑漆,再贴螺钿……”
“揩清遍数不是越多越好……”
总之,他把沈乐从头到脚,挑剔了一个遍。
明明已经是深秋时节,再过一段时间室内就要供暖,沈乐却被批得汗流浃背,感觉汗衫黏答答地贴在脊梁上,很是难受。
导师把沈乐批完一遍,再转到老太太那里,满脸堆笑:
“林老师,我觉得小沈的手艺还差得很,完全不够出师。那个妆奁盒的事儿,您再想想,再想想?”
“想什么?交给你吗?你来修?”
林教授白了他一眼,慢悠悠踱过来,慢悠悠举起放大镜来看。看了好一会儿,满意一笑:
“不错,手艺有长进。至于到底赢了没有么……”
她淡定地拨通手机。电话那一头,陈国华满头大汗:
“妈,我快到了!五分钟到小区门口!马上就要绿灯了,我挂了啊!”
沈乐默默扭头。作孽,这态度,怎么跟见了贾政的贾宝玉似的,林老师有那么吓人吗?
我感觉没有啊!
不过,沈乐很快就看到了老太太吓人的那一面。十分钟后,陈总快步上楼,把螺钿盒子奉到母亲面前。
林老教授眯起眼睛,拿着放大镜扫了一圈,很肯定地问:
“蒋师傅的手艺?”
咳……
沈乐默默扭头。老太太,你不要那么精明啊,一眼就把人家的底细挖出来!
“哪儿呢,是我自己动的手……”
陈总尝试挣扎。林教授淡定摇了摇头:
“上漆不是你上的,你没这手艺,你上的漆肯定已经凹凸不平了。
螺钿肯定也不是你贴的,你贴的螺钿没这么整齐,两片之间的间距,绝不可能保持这么匀称。
打磨倒是你干的……嗯,打磨得急了一点,这里的螺钿片磨掉了一个角,蒋师傅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是你走神了,打磨机多转了一会儿吧?
最后的揩清,倒一看就是你的手艺,手这么糙,上面全是茧子,摸上去都坑坑洼洼的!”
这么长一段批评,就连远远旁听的沈乐,都觉得脊背上多了无数虫子,爬来爬去,爬得他坐立难安。
偏偏陈国华一张脸还是笑嘻嘻的,靠近过去,挽住老娘亲的胳膊,把大脑袋搁在母亲肩膀上:
“妈,有外人在,给我点儿面子嘛。反正您要看的也是小沈的手艺,反正我也干过活了,对吧?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螺钿盒往外一推,反手拍他一下:
“这么大人了,还靠在老娘身上,要不要脸啊!”
“我有妈妈我自豪!别说我五十岁了,就算我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能这样靠在老娘身上,我高兴啊!”
林教授终于无话可说。她拍了儿子一下,再拍一下,把他的大脑袋推开,低声念叨:
“自己提的比手艺,自己认输,也算是光明磊落。非要推给别人干,让老师傅替你作弊,你啊……”
沈乐早就和导师退到了角落里,这会儿忽然对窗外的一棵树产生了兴趣,盯着树梢叶片,头也不回。
老太太偏偏不放过他,扬声道:
“小沈!”
沈乐脖子后面寒毛一炸,赶紧转身,趋步过来。老太太向他伸出一只手,让他扶着起身,慢慢吞吞往收藏室走去。
走到架子面前,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妆奁盒,向沈乐指一指:
“它是你的了。拿走吧。”
“林教授,我买下来可以吗?”沈乐作最后的挣扎。他求助地看向自家导师,拼命使眼色:
“导师,您能不能帮忙估个价,我买?”
“说了送给你,就是送给你。”老太太斩钉截铁地回答。沈乐瞬间苦了脸,旁边,导师咳嗽一声,陪着小心插话:
“林老师,您还是开个价让他买吧。小沈年纪轻轻,让他不劳而获,对他不太好……反正他也买得起……”
“买得起,钱也不是这样的——他这年纪能有多少钱?他能靠自己赚多少钱?”
林教授沉了沉脸,直接把沈乐导师的话喷了回去。她转向沈乐,轻轻地,慢悠悠地,然而不容置疑地命令:
“想要,你就拿回去,别提钱的事儿,我也不缺这钱。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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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3章 小沈,修好这个妆奁盒,我给你个好处猜猜是什么?(求订阅)
第153章 小沈,修好这个妆奁盒,我给你个好处——猜猜是什么?(求订阅)
“林教授,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一定办到。”沈乐迎着老太太的目光真诚微笑。
这位教授是他们学院的大佬,是文物修复专业瑰宝中的瑰宝。她要拜托自己事儿?
开玩笑,帮她做事,那是学校里无数学生,无数老师,打破头都想要的机会好吧!
“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个妆奁盒,您开价,我买。我年纪轻轻,您不想让我背个从教授那里骗东西的名声吧?”
“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林教授脸色一沉。她上前半步,手掌搭住妆奁盒,拖出半截,让盒子在木架边缘摇摇欲坠:
“你不是想把它们收集齐全吗?想要,你就直接带走,修好以后,给我看一眼就行。
不想要,你就等我死了,埋了,到时候我的儿女卖不卖给你,卖给你的话开什么价,反正我也不知道——”
越说声音越是高亢,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声色俱厉。沈乐赶紧弯腰扶住她,满口讨饶:
“林教授,林教授您别这样!这盒子我拿走还不行吗!我尽快修好,修好第一时间带给您看,不满意我再返工,修到您满意为止!”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气息渐平,示意他从架子上抱下妆奁盒,跟着自己出去。
她慢悠悠踱着步子,感慨叮嘱:
“小沈啊,我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了。这个妆奁盒,原本也不是我的,是一个恩人留给我的。
战乱当中失散,你如果能帮我找到她的后人,那就太好了……”
“林老师您放心,我尽力而为!”沈乐用力点头。找到妆奁盒原主的后人?
这是好事啊,我也想找到他们!
烈士的遗孀,烈士的后人,如果可以,我也想追寻他们的踪迹,看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虽然,我现在能找到的,大概率是孙辈甚至重孙辈了……
“看来你有点线索?甚至有点把握?”老太太很开心地笑了。笑容里有一点感慨,一点怀念,甚至还有一点点狡黠:
“我听国华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看来他这次没有胡说八道。
国定日常出去考古,国宁做生意,难免会碰到什么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真碰到难处了,你能帮一把,就帮他们一把,好么?”
沈乐深深地吸了口气。长长吐气,重重点头:
“林老师,您放心!但凡他们需要,但凡我能够帮到他们,绝不袖手旁观!”
“这就对了嘛。”老太太开心微笑。她微微低头,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沈乐赶紧稍微蹲下来一点,凑上耳朵听她讲:
“你把这个妆奁盒仔仔细细修好,用你最大的本事修,修好了,好好写一篇论文。
能找到它的原主人最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考证出这个妆奁盒的传承过程。到时候,我给你个好处——”
向旁边招了招手,沈乐的导师赶紧快步上来,听候自家老师吩咐。
老太太指着沈乐道:
“我年纪大了,只能说一句话,跑手续什么的,要你去跑啦。对了,小沈,你考编考上了吗?”
“考不过啊……”
沈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考不上,就是考不上,那些行测啊申论啊,实在太难了,他一次阅读超过三页,脑袋就跟中了紧箍咒似的……
老太太喷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摇头感慨:
“唉,这个逢进必考的规定,多少有手艺的孩子,就给卡在门外了啊。
不过呢,往另外一个方面想,这条规定也不是没有好处,总能挡住一些不适合的人……”
沈乐叹气了再叹气。他们系本届24个同学,考编成功的只有五个,五个当中,只有一个是男生——
是女生天生更适合考编还是怎样啊。
文物修复这种手艺活儿,事业编考试的那些知识,明明不需要的啊!
“想进博物馆呢,还有另外一条路。”老太太笑够了,也看够了沈乐的尴尬脸色,悠然出声:
“不过呢,这就要看你的手艺够不够强了。够强的话,至少专业方面,我还能替你说话——所以,回去好好地修,好好地写论文,明白?”
她并没有把话挑明,也没有详细说,这个“好处”到底是什么东西。沈乐却已经心领神会:
这就是顾玉林他们说过的,那个什么外聘专家对吧?
和超凡力量相关的部分,由特殊事务部门审核、负责上报;和文物修复专业相关的部分,当然应该由本专业大佬上报。
啧,说到本专业的大佬,还有谁比林教授这一辈的更强呢?
就算是国博、故宫博物院那些正在做文物修复的专家,论起辈分,也只能仰望啊!
“明白!林教授,您放心吧!”
沈乐用力拍胸保证。外聘专家!
外聘专家啊!
能弄到这个认可,他就可以进博物馆,接触那些有年份的文物了,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头疼考编的事儿了!!!
今天这一次拜访,沈乐收获满满。他抱回了那个珍贵的妆奁盒,蹲在酒店里,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这个妆奁盒确实有破损,有烧焦的痕迹,整体还有点歪。
但是,它的大体情况,还算比较完好,修起来不算太难——嗯,可能最麻烦的,就是那些描金的、嵌螺钿的、嵌百宝的漆面……
动作快一点的话,把研究、练习、实操全部计算在内,大概小半年就能搞定了?
沈乐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动手干活,明天就抱一个焕然一新的妆奁盒,去给老太太过目。
然而很遗憾,他前脚放好妆奁盒,后脚就接到了蒋师傅的电话:
“沈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那个朋友说,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沈乐:“……”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他没有拿蒋师傅的钱,这段时间在工作室里,也多有承他指点。
这会儿被人求助,搞得定搞不定暂且不说,最基本的态度总是要有。
蒋师傅那个朋友来得很快。开一部大越野车,山摇地动地停在工作室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一个180度大掉头,漂移甩尾,还剐蹭了路边的坛。
停一停,车里钻出一个大胖子——或者是,曾经的大胖子来。
身上的肉皮松松垮垮,一片一片耷拉着,像是一个月内纯靠节食从300斤减到150斤,还没有去做拉皮手术。
脸上两个黑眼圈阴影浓重,眼袋几乎耷拉到鼻翼旁边,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说是半个月没睡觉了都有人信。
他身上烟味浓厚至极,沈乐距离他还有五步远,就被熏得想要打喷嚏。偏偏这位还没有自知之明,抢步上前,双手用力去握沈乐右手:
“沈先生吗?陈老板和蒋师傅都说您是高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不是!
我没有!
离我远点!!!
沈乐奋力挣扎了一下,甩开那人双手,快步后退——同时竭力忍住了一个喷嚏。
被那人握过的双手湿哒哒的,又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感觉十分难受。当场在衣服上蹭掉的话,又实在不太礼貌。
他退后三步站定,努力板起脸,同时呼唤小油灯帮忙升起电流护罩:
不许伤人啊!不许伤人!只能稍微电他一下,让他觉得麻酥酥的,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一样,绝对不许伤到人!
唉,所谓气场啊,所谓大佬的不怒自威啊,所谓一下子板起脸,别人自然而然不敢接近啊,他啥都没有。
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小油灯帮忙冒充一下,阻止人随意靠近了……
无形无相的护罩悄然升起。来人半哈着腰,继续前进,双手距离沈乐还有一步远,就感觉噼啪一下,反射性地缩手——
这一缩手,他忽然觉得全身轻快了一点,精神也振奋了一点,不像是刚来的时候,昏头昏脑、困得要死要活的感觉。
他眼睛一亮,继续往沈乐身边靠近,又是噼啪一下,噼啪一下,噼啪一下……
有用!
真的有用!
沈先生真是高人啊!
待在他身边,我感觉精神好多了,脏东西都没有了!
“站住!有话好好说!别往我身上靠!!!”
沈乐极力喝止。见鬼了,电流护罩不管用吗?
完全挡不住人啊!
被电了一次又一次,还要拼命往上凑是怎么回事?
被他连续喝止三遍,又被蒋师傅拉着,来人才终于规规矩矩,在沈乐两步外停住。沈乐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遍,不是很想开灵眼,直接问:
“您说您收到的什么东西有问题?今天带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
来人委屈得要死。他日常收购各种老物件,各种真的假的古董,吞吐量还是不小的。具体哪一件出了问题,他是真不清楚——
总不能把整个仓库搬过来吧!
“要不然,您跟我过去看下?”
他倒退好几步,打开车门,躬身向沈乐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沈乐毛骨悚然,坚决摇头:
“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就你这排水沟漂移甩尾的狂暴开车方法,就你这刚蹭了坛的车技,就你这昏昏沉沉、随时能趴键盘上睡过去的精神状态,我傻了才坐你的车!
我现在的能力,碰到致命的交通事故,还保护不了我自己的!
一番拉扯,沈乐终于勉为其难,坐上了大胖子的车——大胖子心头滴血把驾驶权让给了蒋师傅,如同让出了自己的老婆。
穿城而过,从帝都西北角绕到东南角,进了沈乐之前淘古玩的那家店子。
一脚踏进胖子的古玩店,沈乐都没开灵眼,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就连小油灯都有点受不住。身边环绕的电网,噼啪一炸,店里所有灯光齐齐熄灭:
“哎哟!
沈先生您还真是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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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4章 驱邪电网,给我爆!爆!爆!!!(求订阅)
第154章 驱邪电网,给我爆!爆!爆!!!(求订阅)
沈乐紧皱眉头,盯着黑沉沉的店堂,一言不发。
这店里有不对劲的东西。他一脚踩进来,直觉就开始疯狂报警,小油灯爆发以后才觉得安全了些。
即便如此,站在电网的环绕当中,他都有点不舒服,不太想往里面迈步——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什么性质,什么来路,会对人类造成什么影响?
是小墨斗那样温柔的孩子,除了拼命弹墨线,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妨碍,还是那种真的会伤人、杀人的家伙?
沈乐反射性地伸开手臂,往后一挡。蒋师傅跟在他左手边,刚要往前迈步,就被沈乐挡出了店门。听他压着嗓子,沉声道:
“别进去!”
“行行行,我不进去!”
蒋师傅往后连退三步,退出店门,想想不放心,又多退出去几步,几乎要站到非机动车道上。
胖子店主却不在乎,拼命往沈乐边上贴,鼻息几乎喷到他脖子上。沈乐忍无可忍,胳膊肘向后,狠狠捣了一下:
“离远点!别进店!”
真是的,跟蒋师傅说了别进店,没跟他说,他就能厚着脸皮贴进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的人!
“沈先生,沈老师,高人,大佬,千万让我跟着您。”一胳膊肘捣过去,背后那胖子退后半步,却不肯退出店面。
他半弓着身子,哪怕在沈乐背后,也要作出恭敬的姿态。被沈乐挥赶,就后退小半步,沈乐一不搭理他,又凑近小半步:
“我好久没睡好觉了!身上发重,发疼,全身都难受,躺下去半天睡不着,睡着了就做噩梦……
到你身边就舒服了!真的,往你身边一站,我整个人都轻了十来斤!好像过了电流一样,你看,我胳膊上的毛都竖起来!”
他还拼命把袖子撸起来,胳膊伸到沈乐面前去,让沈乐看他胳膊上的汗毛。
沈乐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就看到那黑毛立起了又躺下,躺下了再立起,像是有人拿着一支带点的玻璃棒,不断在上面撩拨一样……
我看你这不是“好像过了电流”,是真的过了电流吧。
小油灯的电网,不集中起来造成杀伤的话,大概也能有微弱的驱邪作用?
把这个胖子身上,沾染的不好气息,给不断驱逐出去,他才会觉得好了一些?
沈乐微微凝神,运起灵眼,仔细观看。灵眼下,小油灯的电网张开一个半径两米的圈子,边缘处一片银亮,不断和周围空气发生轻微的爆炸;
圈子内部,沈乐身边安安静静,只有丝丝缕缕的银白色悄然飘动;
而胖子身上,噼噼啪啪,小小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在他头发上,在他额头上,在他后颈和肩背上,爆炸异常密集。
随着爆炸声,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浮出,再被电光一炸,化为乌有……
看来这电网对他确实有好处。沈乐看着胖子脑门上不断冒出的黑气,和他在电网当中越发红润的脸色,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就像这个胖子,他估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地知道,待在这里对自己比较好……
那就不赶他走了吧,省得回头还要专程为他驱邪。沈乐淡定下了决心,不再搭理他,游目四顾。同时,暗暗联系小油灯:
“这样维持电网,你的电够吗?”
【够的!但是不能碰到大家伙!】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回答:
【碰到大家伙,比如上次那头大猪,就会不够!】
打猪妖那次是你太激动了,把所有电力都倾泻出去了吧……
沈乐努力控制自己的心念,连想也不要去想,以免小油灯感知到。他耐心指示小油灯:
“电不够的话,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不能超过这个店的电线流量,不能把电线搞崩了,记住了吗?”
反正是在给这个胖子驱邪,吃他的电,让他付电费,天经地义!
这样一家店里,入户电表的电流不会很大,不像他的大宅是单独一条200kv的线。
小油灯拼命吃,敞开吃,也吃不了多少钱,甚至没必要单独和店主沟通!
【记住了!】
小油灯欢欢喜喜地回答。紧接着,整个店里,所有电灯同时一亮,光芒大放,电灯、空调、电暖器、墙上的电视,同时工作起来……
“鬼啊!!!”
沈乐背后,胖子惨叫一声,几乎跳到沈乐背上。
小油灯才不惯着他这种行为,也不会考虑他是不是需要驱邪,直接在胖子正面拉了一道电网。噼啪一下,沈乐甚至闻到了焦臭的味道……
“好好站着,不要靠近。”沈乐毫不客气地命令。鬼?你见过会开灯的鬼吗?
雷电本身就带驱邪能力的,能够控制雷电,打开所有电器的,那显然不是鬼啊!
什么,你说贞子会开电视?
那没事了……
“别开空调,也别开电暖器。”沈乐在心里和小油灯沟通:
“那玩意儿烧电特别厉害。咱们现在不冷,除了电灯,其他电器都可以关了,他们用的电,你直接吃掉就好了。”
【喔好的!!!】
小油灯欢欢喜喜应允。沈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认小油灯已经进入自助餐状态,扭头和店主商量:
“我一点一点,慢慢看进去。过程当中,有些沾染了坏东西——可能不是源头,只是沾染——的老物件,或许会烧坏,你能接受吗?”
胖子的脸颊猛烈抽搐了一下。配合他脸上完全松弛、耷拉下来的肉皮,看着让人分外觉得惊悚,像是里面会有个妖怪爬出来似的。
他满脸可惜地环顾四周,那些玉器、青铜器、瓷器、木器,各种各样值钱的老物件。
三千,五千,八千,一万二……三万……
命固然很重要,但是钱也重要啊!
这些东西,如果全部烧掉的话,他就破产了!
“会烧掉很多吗……能不能稍微轻一点?”他颤抖着问:
“只是沾上的话,咱们先搬出去,回头慢慢处理?”
沈乐扭头盯住他看,眉梢微微抬起,一声不吭。舍命还是舍财?
舍财还是舍命?
你想想好,想不明白的话,今天这活儿,我就没法做了!
在他的逼视下,胖子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抹了一把冷汗,不再提先搬出去的事儿。他转头环顾一遍店堂,留恋不舍地看过一件件卖品。不敢再求情,却忽然打了个激灵,埋头往角落里冲:
“灭火器!灭火器我准备好了!”
他高高举起灭火器,冲着沈乐亮了一亮,讨好地笑。沈乐无语片刻,微微凝目,透过小油灯拉出的电网,去看店里陈设:
大部分商品,应该说,绝大部分商品,都是正常的。没有黑气,没有让人难受的气息,严格来说,什么都没有——
沈乐猜测,那些“说是西周的,其实是上周的”东西,或者没有足够人气的东西,根本没有沾染脏东西的资格。
极少极少部分,比如右手边那个,比如收银台架子上那个玉佛,有一点点阴晦的气息,那也是很淡很淡,在表面上蒙了一层,并未沁入肌理。
相比之下,反而是收银台上、收银台前方的柜子上,以及从店堂深处直到门口的地板上,黑气蒙蒙,格外让人不快。
沈乐倏然转向胖子老板。没错儿,胖子老板身上沾着的“黑雾”,比那玉佛要多得多。
哪怕在小油灯殷勤卖力的清扫下,在电网丝丝缕缕,一遍一遍来回拂过的情况下,他的皮肤上,头发上,还是不停有黑气冒出来!
这家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
“怎么了?这灭火器不能用吗?”胖子老板被沈乐看得有些心虚,脸上耷拉下来的肉皮,越发狂乱地抖了两抖。
沈乐扭过头,不再看他,在心里沟通小油灯:
“把电网张开一点!张大!笼罩整个店!慢慢来,把那些坏的气息都赶出去,尽量不要把东西炸坏哦!
小油灯,靠你了,考验你控制力的时候到了!”
【放心吧!交给我!】
小油灯精神抖擞,兴奋作答,身边的电网一时都亮了几分。
可惜那电网还是灿灿的银白色,如果转成了红色,一定会有人提问一句:
“脸红什么?”
然后,小油灯就会把音量提到最高,大声嚷嚷:
【精神焕发!!!】
沈乐乱七八糟地转着念头,含笑凝注视线。灵眼中,整个古玩店,墙壁上,地板上,柜子里,到处都亮起银色的光点,丝丝缕缕,向当中汇集;
却没有直接没入小油灯当中,甚至也没有没入电网,而是以电网为中心,织出一层罗网,再织出一层罗网。
轻盈柔软,若有若无,就连他运起灵眼,不仔细观察都不容易看见。
然而,柜台上,地板上,还有那些沾染了脏污气息的藏品上,种种阴晦,如同一捧飞雪落入烘炉,顷刻殆尽——
“小油灯你下手轻一点啊!!!”
沈乐在心里急叫:
“那些藏品上面,除了脏东西,还有很多是它们自己的东西!你别一口气全烧掉了!全烧掉的话,它们就活不过来了!”
咔嚓。
咔嚓——
连续两声细微的爆响。第一声,是收银台边,柜子上方那尊玉佛,从头顶开始炸了条缝,一直炸到莲座上,缓缓裂成两半;
第二声,是整个收银台,彻底炸开,冒出一缕细细的黑烟。
黑烟由细而粗,由粗而亮,在明火彻底燃起的前一瞬,胖子店主手提灭火器,勇猛地冲了上去:
“滋——”
等等,这火能用灭火器灭吗?
电器着火什么的,提个灭火器往上喷,确定不会越喷越大?
沈乐一声“慢点”还没喊出口,店堂一角,就已经淹没在浓浓白雾当中,特别是收银台周围,烟雾浓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好半天,灭火器的干粉才慢慢沉降下来,露出烧得焦黑残破的收银台。
沈乐远远探头看了看,对胖子老板露出个心虚的微笑:
“那个,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了,应该,损失不大吧?”
“不大!不大不大!”
胖子店主盯着他的眼睛都要放出光了!店门口站了一站,身不动,手不抬,收银台就忽然炸了,玉佛就裂成两半!
这是什么样的高人啊!
他请了好多人来看过,有些人只会烧纸,有些人会焚香,有些人会拿了桃木剑乱划一气,告诉他是在作法探测邪祟。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身边一站,就能立竿见影地让他觉得身上轻松舒服;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店里一站,就能让店里折腾出这种动静!
他这次,真的遇到高人了!
“大佬!高人!您放手干吧!炸了什么都行,砸了什么都行!我的小命就靠你了啊!!!”
沈乐轻巧退开两步。胖子老板这一激动,身上的黑气,腾腾往上冒。他身边的电网,眼看越发密集,越发明亮了——
“青灯!收敛一点,别把人炸伤了!咱们进去看看,祸根!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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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5章 谁?谁敢伤我鬼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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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越过收银台,长驱直入,进入库房。
京城寸土寸金,古玩店的库房,比沈乐在临安见过的古玩店库房要小得多,藏品也少了大半。
但是,少归少,每一样都是精品。沈乐以他在学校里练出来的眼力发誓,这些藏品里,基本上都是真货——
也就是说,是扎扎实实有年头的货色,而不是用来哄外行人的上周货。
当然,真货归真货,年代什么的,价值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不用说,沈乐现在看老物件,看的不是物件本身的价值,而是它上面凝聚的,独一无二的幽幽气息。
这些物件上,能感知到气息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有像他房子里的家具那种程度,据说对普通人有害的气息的,总共加起来只有一两件;
程度更强,像是小木偶、小油灯刚到他手里那种强度气息的物件,对不起,根本没有……
没有……
咦?
沈乐眼神一凝,蓦然站住,死死盯紧库房角落。一口大箱子里,杂七杂八,扔着一堆陶土器具:
陶盆,陶碟,陶罐,陶片……
上面土迹斑驳,卖相极差,让人根本不耐烦细看。沈乐却俯身向前,仔细凝视一眼,又凝视一眼,退后半步:
那一堆陶器上面,气息驳杂浑浊,令人烦恶。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陶器上,都凝聚着或深或浅的黑气,器型越大,黑气越多,箱子越下层,黑气越多……
“这是你最近收来的东西?”沈乐拦着胖子店主不让他靠近,远远指向那口箱子:
“是不是收来这些东西以后,你才开始觉得不舒服?”
“啊?不是。”出乎意料,胖子店主迟疑片刻,摇头否定:
“这些东西我收来很久了,至少有两年了吧?品相不好,卖不掉,一直堆在这里。怎么?有问题?”
卖不掉,一直堆着……也就是说,可以随便清理,炸掉也没关系了?
沈乐沉吟片刻,上前把箱子搬上平板小拖车,一直拖到店门口,让阳光直射在箱子上。
左右看看,周围安静无人,最近的行人在百米之外,他拿了把长柄钳子,开始一个一个钳出里面的东西:
“青灯!我拿出来一个,你用电网过一遍!尽量轻柔一点,实在收不住手也没关系,炸了就炸了!”
【知道了!】
小油灯兴奋地喊了一声。沈乐身边,扩张到极限的银色电网倏然收缩,只把他包裹在内,又在胖子店主身上薄薄笼罩了一层。
随即,沈乐正面的电网开始拉长、扩张,沿着长柄钳子向前。
沈乐夹出第一个陶碟,放上托盘,电网立刻欢快地扑了上去,把陶碟从上到下,从边缘到中心,细细地“洗”了一遍,又“洗”了一遍:
“咦!这个碟子……怎么感觉变亮了!”
胖子店主在身后惊呼。沈乐微微抿了下唇,忍住一个轻笑:
那可不是!
上面的黑气赶走了,肮脏、污秽的东西没有了,可不就是感觉变亮了!
“还要继续吗?继续的话,可能会炸掉几个藏品哦……”
“没事!只管炸!用力炸!”胖子店主这会儿不心疼了,也更大方了,大力一挥手:
“这一箱子加起来,成本价都不到一粒米,都炸掉也没事!”
玉佛都碎成两半了,大几十万都损失掉了。几个陶盆陶罐而已,就算再多炸一点,又算什么?
沈乐抽搐了一下嘴角。不到一粒米?哦,一万块钱啊。
真是有钱人,一万块钱,说炸就炸,丝毫不心疼!
什么?
我的上门费就一万块了,解决问题,还有额外的报酬?
那没事了……
他握着长柄钳子,挨个儿夹出陶器,挨个儿放在门口托盘上。
阳光对于驱邪除秽,果然还是作用明显的,小油灯的电网加上阳光,双重作用,爆炸规模缩小了一倍,去除晦气的效率却根本没有降低。
最重要的是,小油灯的消耗也变小了……
“累不累?”
【不累!够吃!用这里的电,来去掉不干净的东西,足够了!】
挺好的,不必动用储备,特别是,不必动用炸一点少一点、补充起来很难的雷劫力量。
沈乐很高兴地夸奖了小油灯两句,叮嘱它:
“动作慢一点就慢一点,保持吸收和消耗平衡就行,咱们不赶时间。
事情要做得细,能不把东西炸了,尽量别炸了,关键是里面的坏家伙要清理干净……”
【明白!细细做,慢慢来!吃得多,用得少,攒得多多的,打里面的坏东西!】
沈乐眼前一黑。
小油灯,这么长时间,我没亏着你嘴吧?
怎么就把你饿成这样了?
让你想出磨洋工,拖时间,顺便偷电吃的法子了?
不至于,咱们真不至于啊!真不差这点吃电的钱啊!
“咳,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尽量搞快一点比较好。搞得越快,越能显本事,人家也能多给点钱让你当电费……”
【又要慢,又要快?又要干得细,又要动静大?】
小油灯似乎有点茫然了,电网撑大了又缩小,缩小了又撑大,本体在背包里嗡嗡作响。沈乐赶紧安抚它:
“没事没事,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干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别伤人,其他都好说!”
电网璀璨。丝丝缕缕,绵绵密密,随着沈乐的动作,挨个儿罩向他夹出来的每一件陶器。这一批陶器,比店里的其他藏品,沾染污秽的程度明显要严重,祛邪时的反应也大了很多。
蒋师傅站在店门口不曾进来,隔着玻璃门,用肉眼都能看到这些陶器上面腾起一片一片烟雾,似黑似灰,纠缠缭绕。
烟雾当中,仿佛有亮光闪动,不停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音,越升越高,越高越稀薄,终于在阳光中化为乌有——
“这里面真的有脏东西吗?”
他心惊胆战,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传给胖子店主:
“你到底买了什么东西?你不要命了!老物件不能乱买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物件,特别是出土的老物件,就越来越危险了。
官方的考古队还好,他们身边据说都有高人,可以应对这种危险,可以事先封印,净化。
总之,对人不利的东西,可以预先隔绝起来,控制起来,不会对专家们造成影响,流出来的东西也是“干净”的;
但是,对于没有官方背景,身边没有高人的民间藏家来说,乱买东西,呵呵——
你知道买到的是什么东西?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哪个墓里扒出来的,还是哪个几十年没住人,快要倒塌的老房子里刨出来的?
这地方死没死过人,有没有住过不干净的东西,啥都不知道,就敢乱收?
现在好了吧,看这刷刷冒烟的样子,罪魁祸首肯定在里面了!
“我不知道啊!”
胖子店主想哭:
“我买的东西太多了,哪有空一个一个寻根究底!
你拿老板工资修东西的当然可以这样说了,我买所有东西都要查来历,或者从官方手里买,我生意没法做了!”
他诉苦,吐槽,争辩。隔着玻璃门,和蒋师傅来回发信息,同时心惊胆战地盯着远处的托盘——
托盘上,被夹出来的陶器挨个儿冒过一轮烟,一个个歪在阳光下没了动静。
而沈乐手里的长柄钳,又伸向一个陶罐,一个罐口有层层叠叠楼宇、有各种姿态小人、有各种类型鸟兽的陶罐——
“这个千万别炸了啊,千万别炸了啊。”胖子店主肥厚的双手合在一起,朝向沈乐背心,连续拜了好几拜:
“这一箱子里面,也就这个罐子最值钱了……”
“这玩意要什么人才会买啊。”沈乐头也不回,吐槽他一句。
小油灯在努力干活,沈乐的工作反而十分轻松,甚至有心力关注旁人在说什么。听到店主的话,他实在有点忍不住:
“魂瓶这种东西,百分之一百是墓里刨出来的吧!要多大的心,才会把它们摆在店里,摆在自己家里?博物馆也就算了——”
关键您这还是古玩店!
古玩店!
是卖给顾客的!
哪个顾客吃饱了撑的买个魂瓶回家摆着,这不就等于请个鬼回家嘛!
胖子店主缩了一缩脑袋,不敢和高人犟嘴。沈乐吐完槽,感觉自己身心愉快了许多,凝神指挥小油灯:
“慢慢往里扫,不要急!这罐子我看着就很恶心,如果有幺蛾子,大概率就是它闹出来的!”
【没问题!看我的!】
电网悠悠沉降。小油灯编织的电网,仿佛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完全无视弧度,紧密地贴合在陶器表面;
也可以完全不管陶器有没有导电功能,直接沉入陶器外壁,深入釉层和里面的陶层。
沈乐一声令下,小油灯大发神威,一瞬间,肉眼都能看到无数电火,在魂瓶外壁闪烁。
每一个小屋顶下面,每一个人物和鸟兽的全身,都有黑气咕嘟咕嘟冒出。渐渐地,凝聚成团,张牙舞爪,内部甚至隐隐响起咆哮!
“沈,沈先生!”
胖子店主脸色煞白。这魂瓶里面藏着鬼吗?
藏着一个千年老鬼吗?!
这个青白瓷的质地,这个器型,是三国时期的特征,要是里面的鬼魂藏到现在,那得有两千年修为了啊!
“沈先生救我啊!沈先生,您打得过它的吧!!!”
沈乐充耳不闻。到现在为止,小油灯还没有嚷嚷打不过,那就是有充分的把握;
但是,他身为主人,也要随时给予支援——
他抬手按住胸口,压上铜片。下一刻,魂瓶骤然爆开,一团黑气冲向天板,又被电网紧紧兜住,向里死勒。
黑气中,一声厉吼,猛然拔高,震得沈乐耳朵嗡嗡作响:
“谁?”
“谁敢伤我鬼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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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
猫咪好棒!
(本章完)
第156章 伤我鬼仆,我要活吞了你,把你灵魂炼成厉鬼!(求订阅)
第156章 伤我鬼仆,我要活吞了你,把你灵魂炼成厉鬼!(求订阅)
黑雾翻卷,咆哮凄厉。
店门外,蒋师傅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非机动车道上。身后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跟着就是外卖小哥的怒骂:
“找死啊!想死去大兴殡仪馆,火葬场自己跳进去就行了,别死到我车轮子底下!!!”
蒋师傅两眼发直,一身冷汗,对路人的怒骂充耳不闻,好半天才手脚并用爬回人行道上。
而骑电瓶车的外卖小哥,顺着蒋师傅的方向往店里一望,也是一声惨叫:
“鬼啊!!!”
他身子一歪,连电瓶车都栽倒在地上,当场压住了半条腿。
这小哥瞬间脸色惨变,和他身上的蓝衣服一个颜色,都来不及扶起电瓶车,双手撑地,拼命往外爬:
鬼!
鬼!
那古玩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只鬼脸,阴森森对着他笑!刚看了一眼,他全身的血都凉了,感觉整个人都泡进了冰水里!
他颤颤抖抖爬出去五六步,站起来撒腿就跑。跑出去半条街,又是一声惨叫,掉头奔回来,推起电瓶车就走。
送的餐扔在这儿,回头要罚好多钱!更不用说电瓶车,扔在这里不管的话,好几千的损失呢!
鬼怎么了,别说鬼还在店里没扑出来,就算鬼已经扑到电瓶车上了,车子能推走,还是要推走的!
假如那鬼能和他分担房租,其实,跟他合租一间房子,他都不介意的……
逃出一条街,他才颤颤抖抖,拿出手机拨打。打给取餐的店主,打给下单的客人,通知完一圈,才晓得拨打110:
“我在古玩店门口,看到里面有鬼……”
店门外,阳光下的人都吓得要死要活,古玩店里,胖子店主的表现更是不堪。黑雾卷动,他两眼一翻,往下就倒——
砰的一声,肥硕的大屁股砸在地板上,跟着是滋啦一声轻响,再一声轻轻的闷响。
轻响是沈乐发现动静,及时指挥小油灯救援。电网化虚为实,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把胖子店主的脑袋托了一托;
闷响是经过缓冲,那颗大脑袋终究还是落地,只是比直接砸下来轻了不少。
没听见惨叫,没听见哀嚎,甚至没听见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完全不会动了……
“青灯,保护好他,别让脏东西入侵。”沈乐轻声叮嘱。眼角余光中,小油灯开开心心应了一声,闪电噼啪作响:
一瞬间,电网更加绵密了几分,围着胖子店主织出一件银白色的“毛衣”。
就连店里的各处电路,电器,都升起点点银光,显然小油灯为了准备战斗,把这里的电力抽吸到了极致——
“青灯,如果电力实在不够,可以抽左右隔壁的,但是注意别把电表烧了。”沈乐脸色凝重,盯着前面的黑气,伸手去拽铜片。
小油灯固然给力,可他自己也要有个防备。铜片在手,安心多了!
他缓缓运功,手里的铜片轻轻震动,引导热流遍布全身。店里黑气升腾,被电网拒在三米之外,连续几次往里扎,都攻不进来;
但是沈乐知道,这只是暂时。小油灯正在拼命抽吸电力,在他身边布下一层一层电网,两米一层,一米一层,半米又是一层;
而魂瓶中心部位升起的那团黑气,也跟着越来越凝实,几乎由气体凝成了固体。
沉黑油亮,表面光泽流转,隐隐约约显出一张人脸——
人脸太小,看不出表情,只是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莫名压抑。渐渐地,人脸上面,又腾起一股黑气,在空中就变幻成骷髅头形状:
“就是你伤我鬼仆?你找死!!!”
骷髅头凄厉尖啸,在空中急速飞舞,蒙蒙黑雾遮蔽屋顶,连外面射进来的阳光都遮住了一大半。
猛然间,那骷髅头凭空扩大几十倍,上下两排牙齿张开,一口吞了过来,几乎要把沈乐吞进嘴里——
噼啪!!!
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将骷髅头直接劈散,只剩下几丝黑雾挣扎了一下,飞快撤回。沈乐冷笑一声,握紧铜片,上前一步:
“你是谁?你在哪儿?!”
黑雾投入人脸,消失不见,再喊也喊不出来。沈乐也不在意,指尖一勾,周围电网猛然合拢,铺天盖地,围向黑色雾珠:
“青灯!干掉它!”
【没问题!!!】
小油灯抖擞精神,合拢电网。一声凄厉长啸,电网当中,黑色雾珠左冲右突,被电网灼烧出缕缕黑烟。
千里之外,也是一声长啸,震动风云。连周围的古树都像挨了一发炮弹,以声波为中心,放射性向外倒下。
群鸟惊飞,百兽潜形,所有的生灵都在瑟瑟发抖,没有谁敢在这时候发出动静。只听到那个愤怒的声音咆哮道:
“现在放了我的鬼仆,跪下求饶,让我打上印记,我还能饶你一命!
你要一意孤行,等我找到你,我连你全家,连你的亲朋好友,连你周围邻居,全都一口吞了,拘禁魂魄为我所用,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唉……这是多少年没出世的老妖怪了啊……
沈乐长长叹一口气。对面这位妖魔鬼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道。
老兄,你这台词,过于老套了,几百年前就不流行了啊!
“那……要不要你留个地址,方便我来找你?”沈乐凉凉回答。不等对方回话,他右手猛力一握,做了一个攥拳的动作:
随着他拳头握紧,周围的电流,猛地向内一收。
宛如一张细细密密的钢丝网向内勒紧,黑色雾珠毫无抵抗能力,瞬间被切割成千百碎片:
“啊——”
一声凄厉惨叫。玻璃门当场碎裂,柜台上的玻璃片片粉碎,积雪一样泄落地面;
胖子店主刚刚有一点转醒,被这声音一震,在地上脑袋一歪,当场又昏迷过去。也就是电网及时震动,挡下了大半威力,他才没有当场被震成白痴。
沈乐首当其冲,也觉得脑袋一晕,胸口发闷。然而丹田内热流自生,只是简单的一个循环,所有异状就消失不见!
“哼!这点水平!”沈乐心里瞬间有了底。至少至少,远隔千里之外,他能和那个幕后boss过一过手,半点也不怕他!
那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不是被伤到了,至少也是被切断了联系。
黑雾被分割成千百碎片,左冲右突,到处逃奔,在电光纵横中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
不到十个呼吸时间,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一的黑雾,拼命穿过电网,缩成小小的一团。黑雾当中,猛然响起一声哀叫:
“饶命~~~”
声音凄婉,百转千回,分明是个女声。沈乐刚要让小油灯再接再厉,闻言一怔:
“等等!”
【你见色起意啦?】
小油灯好奇问。沈乐瞬间脑门嗡地一响,恨不得当场解开背包,把小油灯拎出来摇晃两下:
谁见色起意啦?
谁见色起意啦!
我连“见”都没有见到,只是听了个声音,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起意!
“我只不过发现对面换了个存在,而且好像可以问问幕后boss的情况,才想暂时和它沟通一下!先把它控制住,等我来问!”
【没劲……】
小油灯大声抱怨。沈乐反手拍了一下背包:
“和人战斗呢!干活,别聊天!”
你和小木偶在一起,一天天的刷平板、看短视频,到底看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以后要找点事情给你干干,不能再让你没事儿胡思乱想了!
小油灯又大声嘀咕了两句,电网张开、合拢、张开、合拢,把整个店里的黑气一扫而空,只留下网内那一小团黑气。
沈乐踏步向前,沉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凭什么让我饶命?”
“这位上仙……”黑雾虚弱地摇摆着,几乎无法凝结成团,就连传来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
“妾身丝丝,百年前横死于关外,被大妖拘禁,炼为鬼仆……
求上仙看在我身不由己,并未作恶的份上,饶我一条性命,丝丝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仙……”
沈乐侧耳细听,那声音却越来越低,渐渐若有若无。他下意识地跨前一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耳边却猛然响起一声雷震:
“轰!!!”
沈乐反射性地后退。面前黑气陡然暴涨,又被银网死死勒住,一点一点往里压缩:
“啊,饶命,饶命~~~”
见鬼!
刚才被忽悠了,差点中招了!!!
沈乐恍然明白过来,脸上瞬间涨红。他竭力深呼吸了一下,平静气息,用力一握:
“青灯!禁锢住它,让它没法再闹幺蛾子!”
【好!】
电光暴涨。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地面上一颗黄豆大的银珠悄然升起,飘到沈乐面前。
沈乐皱着眉头寻了个木盒,让银珠自己飘进去待好,左右望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味道,什么黑雾,什么鬼仆,全都无影无踪,仿佛完全不曾存在过。
只有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战后平静:
“啊——”
沈乐回头,叹气,啥都不想说。
胖子店主悠悠醒转,什么都没看清,就一巴掌按到了地面的碎玻璃上……
“安,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了。”沈乐无奈地指了指前方炸开的魂瓶:
“脏东西我给你清干净了,之前躲在魂瓶里面,这魂瓶怎么来的,你最好仔细想想。
——对了,这个脏东西背后,好像是有主人的,主人会不会找上门来我不知道,建议你直接报警……”
“别啊!沈先生,大佬,高人,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啊!!!”
沈乐叹了口气。追踪什么的,一直打到幕后boss根据地什么的,他是真的不擅长——
他会的法术都不齐,面对一个区区女鬼,都会中招呢!
“报警吧。”沈乐抛了一抛装着银色光球的木盒子:
“拷问鬼魂什么的,我也没不擅长,这个真得专业人士来了。这样,我先打个电话……”
正在说着,外面的警车,已经开足马力,狂奔而来。
而遥远的北方,一个陶俑猛然炸碎,散成一地泥块。陶俑边上,鬼仆主人愤怒咆哮,拽出一只老龟,把泥块扔在它面前:
“查!查一查,老黄到底在哪里出事的,我要把下手的人活活吞掉,灵魂炼成鬼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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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7章 山君与沈乐的双向奔赴(求订阅)
第157章 山君与沈乐的双向奔赴(求订阅)
老龟慢悠悠爬到泥块面前,嗅了嗅,又嗅了嗅,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半晌不说话。
泥俑的主人耐心等了一会儿,在泥俑身边走了两圈,又绕着老龟踱了几个圈子。还没等到回答,终于失去耐心,一巴掌拍在龟壳上:
“别慢慢吞吞的!再磨蹭,把你的龟壳扒了点火烧!”
“大王、大王……”老龟被他这一巴掌拍得快要吐血,四肢、脑袋和尾巴都不由自主伸出了龟壳,晃了几晃:
“大王莫要动怒,容老朽慢慢看来……大王,您就算把我的龟壳烧了,也没人替您解读卜辞啊!!!”
“哼!难道我不会拘了你的魂魄,让你自己解读?你的龟壳还能多烧几次!”
老龟唉声叹气。他好好一只墨龟,要不是贪图水潭山壁上那株灵草,他何苦爬出来啊,在水底潜修不香吗?
现在好了,落到这个不讲理的山君手里了。老龟在龙王麾下,那可以做到龟丞相,升职序列是完全通畅的;
老龟在山君手里,那就只能是一头普通老龟罢了。如果不是还有点儿占卜的本事,怕是随时随地,都会被杀了吃肉吧!
它把脑袋埋到泥地里,摇摆尾巴,左右侧转龟壳。一缕一缕光线打在龟壳上,仿佛凝而不散,编织成为玄奥的纹路。
老龟不断摇晃身体,光线越凝越多,逐渐形成八卦的虚影,随后在龟壳上转动起来。
光影越转越快,眼看就要有卦象在八卦正中凝结,老龟忽然惨叫一声,整个瘫倒在地。嘴里狂喷鲜血,四肢渗血,后门口都喷出了黑红色的粘稠物质:
“不要——”
那是什么!
他算到了什么!
那么强大!
那么恐怖!
笼罩在目标头上的巍巍巨影,那根本,就不是他这个等级的小妖敢于卜算,配得上卜算的啊!
老龟趴在地面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久的气,仗着龟类寿命绵长才缓过来。气若游丝,向山君禀报:
“大王,对面那位太强了,实在太强了,您千万不能去啊!老朽只擦了个边,就吐血吐成这样了……”
“废话少说!快给我算!”山君又是一巴掌拍在龟壳上。
他已经一千四百多年修为,渡过两次雷劫,第三次雷劫近在眼前。从六十年前开始,他心头就有莫名的警兆:
这次雷劫很凶险,非常凶险,可能渡不过去。
前两次他就有这种感觉,最后是下山杀了一堆人,收集人间血气顶过雷劫。可是这一次,他不敢,无论如何不敢。
这次需要的人类,血、骨、生魂的数量,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不是随随便便杀几个人、屠几个村子就能凑足的;
而数百里外那头铁背苍狼,仅仅杀了不到他所需一半的数量,就被人类调集军队,硬生生轰成了齑粉!
那一次的场面,他至今想起来的时候,冷森森的惊悸,都会浸到骨子里。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有几次,午夜梦回,大叫一声惊坐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
那头狼妖,就被一群普通人类,给围杀了啊!在场的一个修行者都没有,最起码,一个高阶修行者都没有!
就没有修行者和那个狼妖交手,出手的,全都是普通人!!!
当时,他借助伥鬼的眼睛,在极远极远之处举着望远镜,看着那头狼妖左冲右突,卷起漫天妖气;
看着人类调集数十辆铁疙瘩,八面围堵。狼妖无论往哪个方向冲出,都有沉重的火线打在身上,打得它惨嚎连连,寸步不得靠近;
狼妖行动如风,扑蹿之间,肉眼几乎追不上它的位置,就算他亲自交手都要提起十二分精神,还要用妖气限制狼妖的行动;
然而,那些火线像是铁疙瘩自己长了眼睛,不管狼妖怎么转折变向,都有火线能跟上它的身形;
而当狼妖渐渐疲惫、动作渐渐慢下来的时候,那道光!那道强光!
那冲击一切的狂暴力量!
那爆炸过后,狼妖趴在地上,只剩下一点残破的骨灰,什么妖气,什么獠牙,什么随身法器,甚至狼皮、狼骨,全都看不见了!!!
目睹过那一次后,山君就老老实实缩在山里,再也不敢出山,更不敢进入人类的城镇制造杀戮。
最多最多,杀几个进山的人,或者让伥鬼勾引几个人进山。大规模的杀戮,那是真的在找死啊!
然而,不杀人,不杀足够的人,聚集不到足够的血气,渡劫就要另外想办法。这次鬼仆出事,他隐隐约约有点感觉:
自己渡过雷劫的机缘,就要应在这个方向了!
“算!快算!再不算,扒了你的龟壳!”
它又加了一把力,踩得老龟腹甲嵌入地面,吱吱作响,再次喷出一口血来,才扔给它一颗药丸子。
老龟伸长脖颈,把药丸子咽了下去,凄凄哀哀,开始重新推算。然而推算了半天,只升起一点模糊的感应:
“大王,在南方,在南方……大王,那里凶险,不能去啊!”
“什么南方!再算!”山君恼怒地又踩了一脚:
“除了我站的地方,其他省份,全都是南方!不用你算我也知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龟没命地叫了起来:
“在龙气最浓郁的地方!”
“这……”
山君纠结了。龙气最浓郁的地方,人道洪流的中心,那种地方,没有妖怪敢于造次,谁出头谁死——
尤其是像他这样身上背着人命的,他要是敢进京城,距离京城几十里外,就能被轰成碎渣!山君放开老龟,在山洞里来回踱步,目光在一个个泥俑上扫来扫去。
扫了半天,抬手一抓,一只胖乎乎的富态泥俑上升起一缕黑气,在他面前凝结成人形:
“大王,有什么吩咐?”
“你去跟老龟说。”山君伸手一推,人形黑气不由自主,飘到老龟面前:
“去京城,找到我要的那个人,把他给我带回来——或者跟着他,等他到人少的地方,然后通知我去抓他!”
人形黑气跪拜受命。它和老龟吱吱呜呜,交流了好长一会儿,往地上一扑,消失不见。
须臾,在距离山洞数百里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整了整衣服,迈步往外走去……
这伥鬼要按照老龟的指示,赶到京城,至少还需要两三天时间,在京城里大海捞针,更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与此同时,沈乐已经把抓到的鬼仆,连着外面的闪电壳子,一起交给了特殊事务部门的职员:
“就在这里了。它背后有个大boss,还对我放狠话,说要把我和我的亲朋好友一起活吞了——后续的事儿,就拜托你们啦!”
“没问题,交给我们!”来人双手接过木盒,打开飞快地看了一眼,双手就是一抖。
盒子平平无奇,是古玩店里装小件用的,里面垫了黑色绒布,批发价五块钱一个;
但是,盒子里那颗银白色的珠子,那就太可怕了!盒子才掀开一条缝,他就感觉汗毛倒竖——
那玩意儿不能炸啊!
千万不能炸啊!
一米之内炸开,他的小命,可就当场没有了!
他立刻关上盒盖,掏出大把符篆,刷刷贴了一遍。盒子六面,全都要贴;十二条边,每条边都要贴;贴完还不放心,再多贴几张,把整个盒子包起来!
沈乐看得直摇头。封印鬼仆的电网,是小油灯控制的,小油灯不撒手,再怎样也不会爆;
小油灯要是放手不管了,这电网大概率也就是慢慢消散,不至于直接爆炸。
至于里面的鬼仆,能不能挺到电网消散的那一刻,那就是个未知数……
“对了,那个鬼仆审讯的后续,记得通知一声啊!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突然有个大boss来打我……”
“放心放心!有消息了一定告诉你!”来人发动车子,飞快遁走。
赶紧的,把东西送到师伯那里,用专业仪器封印起来。
在送进仪器之前,这东西可千万不能炸啊!
沈乐送走特殊事务部门的专业人士,把胖子店主送去医院,看他被清创、被消毒,一路哭天喊地。
哭完了,喊完了,还要来感谢沈乐:
“沈先生,沈大师,这次真的多谢您了!没有您我这条小命就送掉了——您给个账号,我转账给您……”
“哦,也不要太多,这次你损失也挺大的……”
沈乐一边发过去账号,一边随口说了一声。刚放下手机,就听叮咚一声,弹出一条信息:
到账五十万……
行吧……
就胖子店主的身家来说,五十万,应该也还行?
“大师,下次我的家人朋友,遇到什么事情,您可千万要帮忙啊!”
胖子店主甚至不觉得这报酬算多。他恭恭敬敬,递上一张名片:
“我一时调不出更多现金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有,我店里的藏品,有什么您感兴趣的,您直接拿走,不要钱!”
说实话,真没什么感兴趣的。沈乐叹了口气,站在店门口,随手一指: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个魂瓶——或者说,这个魂瓶的碎片,给我带走吧?”
魂瓶形制虽然是三国的,看碎片的釉质细节,大概,也许,很可能是明朝的。
带回去拼一拼,修复一下,也许能多点儿消息,知道那只鬼仆的出身来历,能有点防备呢?
“没问题!这一箱子都给您!”胖子店主惊魂未定,拍拍胸脯,一口答应。一巴掌拍完胸脯,肥脸顿时扭曲:
忘了手掌划伤,这一下子拍得太用力了……
沈乐悠悠然带走那箱陶器,打算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再进行初步的修复。拖回酒店,正在思考去陈总工作室还是去学校,手机再一次响起:
“沈先生!您这个封印,到底要怎么解啊?我们弄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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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8章 沈先生,能收留我老游当仆人吗?(日万三十天完成!撒花!)
第158章 沈先生,能收留我老游当仆人吗?(日万三十天完成!撒!)
啧啧,这是小油灯编织的电网,果然弄不开了吧。
沈乐叼着外卖勺子,有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在对方哀怨的目光里吐掉勺子,胸有成竹地回答:
“没事,你给我个视频,让我看一眼……对了,学校实验室的借用申请,给我再续一个月呗?”
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对面一口答应,至于要跑几个部门,盖几个章,就不是沈乐需要管的了。沈乐付出的所有劳动,仅仅是在摄像头转过来的时候,在心底轻轻呼唤:
“青灯,看到了吗?显示屏对面,你做的封印,你能感觉到吗?”
【能!】
“你现在能解开它吗?”
【我要跑过去……等等……好了!】
不见掐诀,不见念咒,不见任何施法过程,银白外壳悄然消失,只留下一团黑气在仪器里面盘旋。
视频对面,传来由衷的惊叹声:
“哇这么快!——小王,小王!你赶紧去跑那个借用申请!赶紧的!一个工作日内,必须要看到!!!”
有了借用申请,沈乐修复林教授给的妆奁盒,可谓是如虎添翼。
他利用特殊事务部门给的许可,在学校实验室里爽爽地奋战了半个月:
木胎用的到底是哪一种木头;
漆层有多少层、大漆的成分、漆灰的成分、木胎的细节、木胎当中的榫卯结构;
甚至,沈乐还做了一次破坏性实验,取了一点螺钿片的样品,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来检测这个螺钿片到底属于哪种贝壳!
几十万大洋流水一样了出去。用学校的实验室,仪器折旧费是不用支付的,特殊事务部门过来协调,毕竟带点儿公对公的性质;
但是,药剂、耗材的费用,那是必须自己掏的,不能厚着脸皮蹭学校的存货。
好在刚从胖子店主那里薅了五十万,算是平进平出,不亏不赚。半个月以后,沈乐抱着厚厚一叠资料,去向老太太和自家导师辞行:
“等我把妆奁盒修好了,一定再过来领您的教诲。这个妆奁盒的主人,我也尽量找到,尽量能让您和她的后人见面。”
“有把握了吗?”
老太太微笑。沈乐迟疑了一下:
“有些把握了,不过还要反复尝试。螺钿我做过了,金银平脱还没做过,描金也没做过,要先练练手;
嵌百宝什么的,更加没有经验,这些百宝片要怎么切割,我都得一点一点尝试。估计,至少一年半载,才能修完?”
他小心地打量着老人的脸色。老太太微微一笑,并不失望:
“知道没把握是好事。不急,不急,慢慢来,这个不赶时间。修一件古物,一年半载、三年五年都是正常,不要急于求成。”
“那……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老太太仰在沙发上,双眼微闭:
“修得好,修不好,找得到,找不到,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你要知道自己该走什么路,你要坚定地走你认准的道路,记住了吗?”
老人家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沈乐点头受教,抱着妆奁盒,抱着这次的所有收获,狂奔回珠溪镇:
干活!
干活!
努力干活!
整个老宅欢呼雀跃。小木偶从沈乐左肩跳到右肩,又从右肩跳到左肩,不停地荡来荡去,表达喜悦之情;
小墨斗身边,锯子锯木头的声音,都变得密集了几分;
最开心的还是小油灯,一回到老宅,宅子里的所有灯光,都忽明忽灭,闪动得异常璀璨。
小油灯的银光从东路蹿到西路,从西路蹿到东路,不停飞舞:
【可以吃了!】
【可以吃了!】
【可以敞开来爽爽地吃了!】
【呜呜呜,我饿了好久了……】
跟着沈乐在京城这么长时间,住酒店只能吃房间里的电,住实验室只能吃实验室里的电。
唯一多吃了几口那次,就是和那个黑罐子里的家伙打架。可惜吃下去的电,差不多都用来打架了,它自己没能攒下多少。
好容易回家了,可以敞开吃了,一定要吃个爽!
“青灯你悠着点啊!”沈乐无奈地喊了一声:
“再过几天,又要帮妖们渡劫了,又有雷劫可以吃了!你别现在吃饱了肚子,到时候吃不下了!”
【没事!来多少吃多少!】
【不可能吃不下!】
【有好吃的了吗?要有好吃的了吗?】
小油灯跟出去历练一趟,似乎变强了,饭量也变大了。
还记得第一次回老宅的时候,它只吃掉了一点雷劫残余的气息,就喊吃饱了,吃不下了呢……
沈乐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往工作室去。还没推开房门,手机又连续跳出几条消息:
“大佬,您回来了吗?”
“您可以继续接单吗?”
“我这里有好多朋友,都想定制那种冥想床,自己提供玉石的也可以!”
“这是他们提供的玉石和宝石,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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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游又来轰炸了……
这家伙的消息还真灵通啊,我刚到家他就知道了!
又或者也许,他一天天地在上面飞着,看到我过来就直接发消息了?
沈乐把手机屏幕按灭,再按亮,再按灭,再按亮,到底还是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闭关,没空。制式的可以,定制的没有。”
制式的,交给小墨斗就可以了,正好给家里添点儿进项;定制的,没空!
我要闭关,全力闭关!
林教授把妆奁盒交托给我,我要尽快把它修复完毕,从上面得到线索,来寻找妆奁盒的主人,带她的后人去见老太太呢!
老太太说是说不急,但是八十多岁、将近九十岁的人了,谁知道还能等多久?这件事儿,越快越好!
“大佬!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老游发过来一个涕泪俱下的表情:
“订单真的很多!特别多!我认识很多妖怪,盼您出手,就像重度干旱的农业大省,期盼一场透透的大雨啊!!!”
沈乐翻了个白眼,默默按掉手机。下一刻,老游的电话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
“大佬,别挂!先别挂!能不能见一面!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跟您说!有关您的生命安全!!!”
沈乐有点觉得他太夸张,但是,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答应见了他一面。两人在天香楼的包间里约见,一关上门,老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沈先生!大佬!那个山君,又派人过来了!据说这次派出了得力干将,直奔着您来的,而且已经有了明确线索!”
“是上次那个山君吗?”
“没错!就是那个!——这家伙躲在万里白山当中,官方几次围剿都锁定不了,当然它也不敢出山——”
沈乐轻轻地舒了口气。不敢出山,那就没关系了,派手下小妖来,派多少都是个死。
大不了他窝在老宅里不出去,只要出去一步,一定带着小油灯,随时呼叫支援。就不信那些小妖,能把他怎么样!
“我真没空。”他诚恳地告诉老游:
“我手头有个活儿,要闭关全力干活,没时间搭理其他工作,真不好意思。”
“……我能帮点忙吗?或者,我能看一看您要做的是什么,帮您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吗?”
帮忙的人就不必了——这些老物件,得我亲自修复,才能有最好的效果,让它们能够妥善地活过来。
但是,如果能找到靠谱的老匠人,指点一下手艺,那也不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乐邀请老游进了自己工作室,给他看待修复的妆奁盒。老游只看了一眼,就“嘿”了一声:
“这容易啊!我也会!”
“你会修?”沈乐不信地看着他,随手拉开妆奁盒正面那两扇门,指给他看:
“你来说说,这一块用的是什么工艺?”
“描金啊!”
“描金用了几种金粉?用了哪几种工艺?”
“啊这……”
老游张了张嘴,默默闭上,再张嘴,再闭上。沈乐痛心疾首:
“这金粉,就用了四种不同成色!四种啊!”
“您怎么知道?”
“我在实验室里做了一系列实验……包括拉曼光谱分析……”
没有实验室在背后撑腰,我连这些金粉哪些是哪些,都搞不定!
“还有描金技艺,你看,这是识文描金,这是堆鼓描金,这是晕金法、错金法、洒金法、平金开黑……”
他在一片繁复的山水楼阁纹样当中,一个一个,指给老游看。
相临两树、同一颗松树的枝干与松针、山石,勾勒金线,晕染金粉;
水中各色磐石、楼阁屋顶与脊梁等均施以不同成色金粉,晕染层次,相错有序;
成色不同的金粉没骨绘出磐石,黑漆线精准勾出磐石纹理,与黑漆质地难辨,纹理似空出留纹黑底而成;
筛选不同大小的金箔碎片,洒在漆地上;
用大漆堆出鼓起的纹路,然后在纹路上用金粉、金漆勾绘纹理……
讲到这里,老游一双锐利的眼睛,就已经由层次分明、收缩自如的瞳孔,变成了一圈一圈的漩涡状。沈乐在心底默默哼笑:
这两块木板,放在他学生时代,是老师用来展示、用来讲解,用来给他们当题目考试的。
绝大多数描金髹饰技法,都在这两块木板上得到体现,作为考试题目,可以说得分很容易,得满分很难。
老游你看都看不出来,想要上手?
想也别想,他们这些学生,根本没有动手碰一碰的资格。
就算他自己,如果没有金手指,光是描金这一件事儿,就够他学十年八年的!
“那个,沈先生……”老游彻底败退,咬了咬牙,又努力冲了上来,屡败屡战:
“您修复这个妆奁盒,是要达成什么任务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帮忙?
沈乐用全新的目光审视着老游。修复什么的,这家伙是肯定帮不上忙了,但是另外一个方面,他说不定还能帮一把……
“是这样的,我受这个妆奁盒的主人委托,要找到它的最早一任主人,以及她的后人。
你活得长,交游广阔,在这个方面,有什么线索,或者能帮我找到什么线索吗?”
“交给我!”老游激动地跳了起来。拍完胸脯,又卑微地塌下腰杆:
“那个,大佬,您能收留我吗?能让我拜在您门下吗?当个仆人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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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让我养你?国二,不养!(太平天国盟主加更1)
第159章 让我养你?国二,不养!(太平天国盟主加更1)
“收留你?”
沈乐皱眉望向对方。老游微微哈腰,迎着他的目光努力笑着点头,脸色诚恳而迫切——
看上去,请求投靠,全然出自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逼迫。
沈乐目光微垂,一时没有开口,脸色却已经浮现了些微的拒绝。
他生在新中国,长在新时代,概念里面,就没有收留仆人这种人身依附概念——
小木偶、小油灯它们不一样,它们是他亲手修复、亲手唤醒的,这些小家伙灵智刚刚萌发,把它们单独放到外面,它们也不知道怎么活;
老游却是个资深妖怪,它成道的年限,搞不好是自己年龄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样的妖怪,自己收留它当仆人?
开啥玩笑!
“我这里——”
他尝试婉拒。才说了三个字,老游猛然站起,颤颤抖抖,就开始往下缩:
“大佬!高人!——上仙!留下我吧!当个仆人,当个宠物也行啊!”
当个宠物那是肯定不行。沈乐轻轻一叹,反而坐定,轻声问:
“你原身是猛禽?”
“不猛,不猛!”老游听得这一问,觉得有戏,赶紧打蛇随棍上。
道家高人,喜欢养灵鹤,喜欢养孔雀,至不济也养点儿锦鸡什么的。
至于猛禽,一向不受待见,嫌弃他们杀生,嫌弃他们惹祸,嫌弃他们根性顽劣,不好管教。
大佬不想搭理他,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这是坚决要撇开关系的!
“我不是猛禽!我原身就是个游隼!你看——”
他就地一晃身子,一阵烟雾滚转,一只鸟儿扑闪着翅膀,小心往桌子边上降落。
不算大,比起仙鹤这种灵鸟,个子要小得多了,也就比鸽子、斑鸠啥的要大一圈,从脑袋到尾羽尖端,不过一尺半长。
颜色也是灰扑扑的,背部深褐色,腹部浅褐色带着斑纹。什么洁白如玉,什么羽翎如钢,什么让人一见难忘的神骏,啥都没有……
“游隼啊。”沈乐口气越发淡漠。他往后一靠,交叉起双手,随意落在桌上:
“国二,不养。”
“???”
游隼歪着脑袋看过来,圆圆的眼睛里,现出了人性化的惊愕表情。
啥?
还有这种理由?
修行者不肯收容妖怪,还能有这种理由?!
那照你这么说,修行者在野外被妖怪攻击,要打死对方之前,是不是还要问一问“你是不是保护动物”、“你是不是三有动物”?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神奇的理由——大佬你不想收留我,也不用拿这种法子敷衍啊!
沈乐摊手:
“看我干什么?国二是普通人能养的?我敢养,官方就敢抓!”
“不是,我不是让您养啊!不不不,我是想求您收留,但不是这个意思啊!”游隼急得在桌上跳来跳去:
“大佬,我在外面飞来飞去,为您卖东西、买东西、打听消息,很容易得罪别的妖怪的!
运气不好,就会被人记恨,就会被人追杀,就会受伤——您就算不把我收入门下,给点儿庇护还不行嘛~~~”
说着伸出左边翅膀,举到沈乐眼皮底下。翅膀尖端,第三根长翎明显断了一半,底下隐隐可见血痕:
“您看,这就是推销东西的时候,和一只土拨鼠打了一架。本来我不怕它的,可是要做生意,总得落到地上啊!!!”
这话说得好生凄惨,明明是一只猛禽,硬是摆出了一副杜鹃啼血的架势。沈乐叹口气:
“你想让我怎么庇护你?在外面对别的妖怪说,你是我的人,让它们不准打你,不然我会替你报仇?先说好,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国家地大物博,你今天飞到西北角,明天飞到东北角,我乘飞机跟在你后面飞都来不及!
更不用说为你去和那些妖怪打架,不可能的!
“不用不用!!!”游隼收回翅膀,拼命摇头,颈部的羽毛都炸了开来:
“您就借我一个地儿,让我搭个窝睡觉就可以了!这世道,谁家还不准保护动物搭窝了嘛!!!”
呃,这倒确实是的……
不但准许保护动物搭窝,你去把它搭的窝捅掉——你最好不要脑残到拍个视频发抖音,让动物保护部门知道。
否则的话,找上门训诫是轻的,拘留之类,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乐想了想,容留一只游隼在自己家里搭窝,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一只游隼妖,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暂时没做好家里接纳别人的准备:
“可你为什么要在我家搭窝?你没地方住了吗?你日常飞来飞去,我又不能跟着保护你,我又不能讲道法给你听……”
我自己都没有成体系的道法!
我自己修炼的那一点儿东西,都是铜片陆陆续续给我的,都不能想要什么来什么!
“这个,我们这些小妖怪,想跟着大佬还需要理由吗?”烟雾一滚,老游再次变回人形,拼命赔笑:
“哪怕您不保护我,不赏赐,不开讲道法,距离您近一点,我就觉得特别舒服,身心都安静,走火入魔的概率都小很多!”
最起码,这个宅子里的灵气,就让他很舒服!特别舒服!
在他居住的山林里,想要找到如此有灵气的地方,那是得隔上五十年一百年就打一架,打得羽毛纷飞、翅膀骨头断掉两根的!
“……这样吗?”
沈乐沉吟。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老游一圈,还是摇头:“我跟你不熟,收留你什么的,不可能的。但是你帮我忙,我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样吧——”
他伸手指向大宅外面:
“宅子东南角,街对面那棵大树,你搭个窝的话我不会管。
真碰到什么生命危险,有人追杀你什么的,你可以进我宅子里来躲躲,我会和青灯、阿绿说的。青灯?”
【知道啦!有危险允许他进来,没有危险,随随便便闯进来,我电死他!!!】
小油灯耀武扬威地回答。电光劈啪作响,绕着游隼转了一圈,激得他一根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您放心!放心!没有生命危险,我绝不擅闯!”
天爷!
那是雷电的力量啊!
是雷劫的力量!!!
怎么有人能控制这种力量!吓死了,吓死了!
果然不愧是大佬吗……
他不敢再多提进入沈乐门下的事情,收敛心思,开始认真询问妆奁盒的相关事宜。
沈乐详详细细,把他自己掌握的线索说了一遍,重点在于妆奁盒主人百年前在临安的住所,和在滨海的住所。
等老游拍了一堆照片,准备告退,他再次叮嘱:
“你探查情况可以,不要和林教授接触,无论如何,不许打扰到她。老太太年纪大了……”
“我知道,妖怪和普通人最好少接触,免得妖气伤害人类。”老游点头如捣蒜。
普通人偶尔接触点妖气,身强体壮还没什么,可能不舒服个两三天就过去了;
老太太将近九十岁的人了,被妖气一冲,说不好就会出事!
“那就拜托你了!”
沈乐笑着朝他拱拱手。老游大喜过望,脸上飞起一团红云,险些又要激动得变回原形:
嗯,大佬虽然不同意收自己入门,还是给了紧急情况下的避难权——这就太好了,这就迈出了很好的第一步!
以后大家熟了,还是有可能蹭进门的!在此之前,大佬给的任务,每一样都要完成好!
他深深一鞠躬,离开老宅,这才变回原形,展开双翅向临安飞去,决定先找那个老鼠精打听打听百年前的人物。
哼,对于人类来说,百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沧海桑田,认识目标人物的人,可能早就全都过世,连房子都拆了又建两三茬了。
但是,对于妖怪来说,百年而已,很多事它们都是亲身经历,很多人都是亲眼见过的!
沈乐目送他离开,有点羡慕,又有点抱歉——老游毕竟替他干了挺多活儿,他却不能答应对方的请求,哪怕让对方在大宅里搭个窝都不肯。
他遥望碧空,好一会儿,才转回工作室,长长叹了口气:
“又要干活了……又要干好多好多活了……”
修复这个首饰盒,其工作量,比修复其他所有物件加在一起都多。
别的不提,单单那漆色,就够沈乐喝一壶的:
或许是比木梳更加厚重的关系,首饰盒用的漆和木梳有些不一样,颜色也有所区别。
木梳是纯正的深黑色,如同乌木一般古朴敦厚。而这个首饰盒的黑漆,则呈现出不同的变化:
在室内散射光线下,呈现乌木一样的黑色,而在一定光照下,又呈现隐约的紫褐色。
沈乐百思不得其解。这颜色,怎么还带变的呢?
直到在实验室用显微镜看过,才发现它的漆层分为三层,底层黑色,中间层褐色,上层敷了一层薄薄的黑漆。
黑漆之上,又有金胶漆层和金层。
如此丰富的层次,才呈现出丰富的色彩变化。
到了修复的时候,这就难倒他了。
黑漆好调,褐漆就要不断尝试,谁知道当初用的是哪一种配方?
用的材料倒是不难,前人都有论著。
王世襄在《髹饰录解说》当中,引用明代黄成著、扬明注释《髹饰录·质色篇》,关于黑髹、紫髹、褐髹的论述,曾经有这样的描述:
“此数色,皆因丹黑调和之法,银朱、绛矾异其色,宜看之试牌而得其所。又土朱者,赭石也。”
能给个配方比例吗?
能给个试色卡吗?
能吗能吗能吗?!
《髹饰录》是明代的著作,那两位注释者也是明代人物,哪怕王世襄大佬,也已经在09年过世。
沈乐没有本事去地府把人摇活了,只好卷起袖子,含泪干活。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要配出合适的颜色,就得尝试天晓得多少次。
只要肝不死,就往死里肝。
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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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0章 修复完成度能有进度条么?没有,只有记忆反馈?(求订阅)
第160章 修复完成度能有进度条么?没有,只有记忆反馈?(求订阅)
调漆色是个大工程——而且是个每次都要干,每次都不一样,常干常新的大工程。
沈乐唉声叹气,开始干活。
当然,身为刚毕业没多久的专业人士,他就不会像老师傅那样全凭眼力手感,干起活来,一派实验室风范:
他打开电脑,调出之前自己调过的数据,再翻出自己调过的漆色样本,一样一样,和妆奁盒里脱落的褐漆颜色对比。
对比一样,划掉一个数据,再对比一样,再划掉一个数据。
对比完所有样本,点点头,舒一口气:
“大概区间找到了……但是区间当中,具体比例到底是多少,还要继续尝试……
唉,在这个区间里,细分成20种不同比例,挨个调,挨个尝试吧……”
沈乐重新建了个表格,设置了20种不同的数据,然后排开三样颜料,挨个儿称重,挨个儿往黑漆里加。
在黑漆里面加银朱(硫化汞),加绛矾(氧化铁),加赭石(三氧化二铁)。
不同成分,不同比例,调出不同版本的褐漆,髹涂在样板上,送进荫房。
对了,还要记录阴干的温度,湿度,以及时间,每一样都要记录。科学知识真实性和确定性的基础,就是可重复性……
“保佑我这一次就能试验成功,不要再来一次,两次,n次……”
沈乐把所有样本木板送进荫房,不,恒温恒湿的试验箱,合起双掌,向试验箱拜了两拜。
虽然拜它也没什么用,还没有拜铜片来得有用,但是,反正不要钱,多少拜一拜嘛……
调完漆色并不算完,只是一个开始。沈乐喘了口气,又开始折腾漆灰部分,就是木胎贴的麻布上面、漆层以下,俗称“腻子”的那玩意儿。
按照实验室里的测试结果,这个妆奁盒的漆灰层,用的是血料灰,也就是猪血加入熟桐油,再加入瓦灰混合而成——
天杀的这个妆奁盒,光灰层就分了粗、中、细三层,每层的成分和配比还不一样!!!
沈乐只好捏着鼻子锯了一堆木板,挨个儿尝试。
他排开木板,先往上粘贴麻布,用的是经过试验选出来的,和原版相同目数的细麻布……
【你往上贴布干什么啊?”】
小伶在旁边给他打下手,一边将麻布扯平,方便沈乐用糯米浆和大漆调成的漆糊,一点一点将麻布粘在木板上。
这工作要细心,也要耐心,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热爱,真的很无聊。
小伶就不太喜欢这份工作,虽然很乖地给他帮忙,但不聊聊天,真心没法继续干下去。
一个人干活儿孤单寂寞,有人询问、聊天,沈乐也愿意多说几句。他笑了笑,随口道:
“为了往上涂漆啊!”
【涂漆?为什么涂漆要先贴布?你给我涂漆,为什么就没有贴布?】
小伶一叠声地追问。沈乐瞬间有些头疼——糟了,小家伙吃醋了……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有一点儿小小的爱吃醋,别人有什么待遇,她也一定要有。
没有的话,就一定要刨根究底,为啥我没有——唉,小木偶,你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会因为别人就忽视你的啊!
“因为你身上的漆,只是很薄很薄一层,起个保护作用,所以用不着贴布。”沈乐耐心给她解释:
“这个妆奁盒上的漆很厚,如果不贴一层布,下面的木头变形、开裂,就会连累漆层跟着变形,那就不好看了啊。”
要知道,天然实木,再怎样都有热胀冷缩,这就有变形、开裂的可能。
贴上麻布,能够稳固底胎,为上涂漆层提供承力,防止漆层塌陷。
所以,古代漆器,底胎制作的工艺步骤多是“底、垸、糙”三步——打底、布漆、做灰、糙漆。
每层漆灰阴干,都要进行打磨,塑出棱角,这样才能完成地仗层及漆灰层的修复,为下一步髹漆提供坚实的基础……
当然,沈乐现在只是试做,还没到能够直接上手,修复妆奁盒漆层的阶段。他一边在木板上练手,一边哀叹:
“要是能看到妆奁盒的制作过程就好了……能继承老师傅的制作手艺就更好……
能不能不要等全部修复完毕,当中就结算一点啊……”
妆奁盒静默无声,一个字都没有。沈乐也没有期待答案,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推进修复进度,期待能找到一点答案:
他先是仔仔细细,做完内外的清洁除尘工作,再顺着榫卯结构把妆奁盒拆开;
榫卯内部,污损的部分,该清理的清理,该填补的填补;
内部的木板重新上一层薄漆,阴干、打磨,让它呈现出全新的姿态;
修整形状,熬鱼鳔胶,在榫孔内薄薄涂上一层,再重新装起,上木工夹,把歪歪斜斜、结构已经松动的妆奁盒,重新纠正回原位……
光这项工作就忙了他足足半个月。半月之后,沈乐松开木工夹,左右观察、测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至少结构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修修补补的工作了……”他开启柜门,拉开小箱子,把一件件梳子、篦子、脂粉盒、铜镜,按照顺序装回原位。
灵眼开启,整个妆奁盒的气息,和内部组件的气息,悠然流动,融为一体。
还不太完整,还有些滞涩,这是妆奁盒尚未修复完毕的缘故。
但是,内部结构一调整好,灵眼之下,整个盒子都亮了起来,像是一个空心人偶忽然有了五脏六腑,整个气息,又何止增强了一倍!
“干得漂亮……”
沈乐脸上露出笑意,轻轻触摸着妆奁盒,尤其是那些相对完整、不需要额外修复的五金件。
“你再等等,再等等,等我把你缺的部分补上了,你告诉我你的故事好不好?
告诉我,你的主人经历了什么,告诉我,你经历了怎样的颠沛流离,以至于这些小家伙,全都星散……”
指尖光华悠然腾起。粉白、胭红,黛青,鹅黄。各种各样的光芒当中,多了一种格外厚重、格外幽深的颜色:
似枯瓠,似秋叶,微微凝紫,暗暗含光。仿佛是妆奁盒本身的漆色,又仿佛,凝聚了百多年的时光,百多年的怀念和牵挂。
“原来,校正了结构,也算把修复进度推进了一大步么……
如果能看见进度条,不知道会不会显示‘修复进度75%’这样……”
沈乐脑海中念头一转,就听见轰然一声,天地震动,头顶上灰尘簌簌而落。
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是轰、轰、轰,连声巨响,夹杂着大人的惊呼与孩子的哭喊:
“哇——”
这情形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仿佛什么时候,曾经身临其境。
沈乐微微抽了一下鼻子,闻到一股硝烟味道,恍然大悟:
是了,是在小木偶的记忆里,是在小木偶的第一任主人,那位老人的记忆里。
当时也是这样,爆炸,轰炸,接连不断的轰炸。
哪怕不是被直接命中,只是间接震动,也让一整条街房倒屋塌,大人、孩子,不知道多少人埋在断木瓦砾下面……
战争,来了啊……
再环顾一圈,这房子的地板磨损了不少,明亮的漆色下面,露出斑驳的木头本色,墙边的护墙板上,却还依稀能看到旧时繁华。
旁边房间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抱着奶娃娃,不停拍哄:
“琳琳不怕,琳琳不怕啊……没事的,没事的,炸弹没炸到我们这里……阿新!你要干什么!”
“妈!我实在忍不了了!”名叫阿新的年轻男子被母亲喝住,不得不从门口转回,面带怒色:
“鬼子兵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要去参军!要去报国!再不去,我们脚下的土地,就要落在鬼子手里了!”
“不许去!!!”做母亲的还没开口,楼下噔噔蹬蹬,又冲上来一个年轻妇人。满面怒色,张开双臂拦在丈夫面前:
“你去了我怎么办?妈和琳琳怎么办?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你走了,是靠妈去教书赚钱,还是靠我去医院做护士,养活妈和琳琳?
就算你不考虑我,也要考虑妈,妈含辛茹苦,守寡二十年把你养大,是让你随随便便去死,丢下我们一家孤儿寡母?!”
“淑兰,你不能光想这些。”阿新被妻子问得脸色阵红阵白,满头大汗。他放软了声音,半是解释,半是哀求:
“我知道家里也难,不能缺少顶门立户的男人。但是现在,国家更难——
先前鬼子吞并关外,说是离我们远,我们可以徐徐图之,可现在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抗争,我们就成亡国奴了!!!”
可是现在参军,又能怎样呢……
沈乐在心里默默叹息。淞沪抗战,卢沟桥事变,南京大屠杀……一败再败,到曙光乍现,再到恢复山河,那还要很多很多年啊……
年轻的阿新,如果毅然决然投身抗战,他能活到胜利那一天吗?
他还能和家人重聚吗?
“我不是阻拦你。”正在思忖着,中年妇人淡淡开口。
多年守寡的岁月,在她眉宇间刻下了抹不去的悲哀,然而,随丈夫投身最初的革命,又在丈夫牺牲后守护家庭的岁月,又为她添了几分坚毅。
此刻轻声说来,不管是恼怒悲哀的儿媳,还是为难却坚持的儿子,都立刻住声,屏息聆听:
“但是阿新,你也说过,现在的国府,腐败糜烂,只知内斗。这样的组织,真的值得你去加入,去抛头颅洒热血么?
你还年轻,正在读大学,本事还没有学成,投身军队,除了一腔血勇,对家国也没什么补益。
咱们家在租界,鬼子不敢打进来。妈妈希望你,再想一想,再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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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1章 铜片上的地图,居然不是中国地图?!(太平天国盟主加更2)
第161章 铜片上的地图,居然不是中国地图?!(太平天国盟主加更2)
妆奁盒承载的记忆,在光影中徐徐流淌。
沈乐屏息凝神,紧张旁观。那个叫阿新的年轻男子,终于没有踏上战场,而是被母亲劝服,留在滨海,继续学业。
然而,在滨海的日子,却日复一日地艰难了下去:
大学停课,中学停课。留校师生临时转移到法租界的教工宿舍内,一边跟着老师读书,一边加入救护伤病兵员的行列;
每天看到的是血迹斑斑、残肢断体的伤员,听到的是辗转哀嚎和痛苦呻吟。如果打开窗子,或者走出户外,就会听到更可怕的声音:
炮弹轰鸣,飞机上落下的炸弹发出尖锐鸣啸,跟着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哪怕在极远极远的地方听来,也让人心惊肉跳:
这炮弹,这炸弹,什么时候会落到我们头上?
我们会死吗?
我们……会不会哪一天踏出家门,就再也没办法见到亲人?
而因为停课,佩兰作为教师的薪水也降到了极限,没法再支撑家里的日常用度。他们不得不卖掉了旧居,搬到一栋小小的石库门房子,暂且安身;
辞退了两个佣人,只留下一个最年长的老妈子,帮小夫妻照顾孩子;
家里的吃穿用度,先是少了阿新每天必喝的咖啡,再是少了年轻妻子喜欢的西洋饼干和小面包。渐渐地,就连荤腥,都不能保证每顿都有。
如果说这些生活上的不便还能忍受,那么,心灵上的压抑,便几乎无法解脱。
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月便宣告结束,然而,鬼子在滨海,却是越发耀武扬威:
闯入学校,“检查”所有课业,强令老师不得教授他们认为有害的知识;
横行滨海各处,除了租界之外,没有他们不敢耀武扬威的地方,欺凌百姓,作威作福;
更难堪的是,国府面对如此情形,完全无能为力。既不反攻,又不振作,除了一味的贪污腐化,就是致力于内战!
这样压抑的、沉闷的的日子,足足过了六年。
六年时间,阿新从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年轻人,长成了一个成熟可靠的家庭顶梁柱,留校任教;
夫妻感情愈笃,妻子又生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佩兰头上多了白发,脸上也多了皱纹,看书读报的时候常常皱眉,只有看到几个孙辈的时候,脸上能罕见地现出笑容……
这样的日子,仿佛能一直过下去,又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个沉浸在战火中的国家,仿佛有一点希望,又仿佛黯淡得根本看不到希望。
直到一声炮响,山河破碎。略有些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撕成碎片,而整个国家,再次陷入黑暗当中。
佩兰授课的学校,阿新任教的学校,仓皇西迁。家庭失去了几乎所有收入,只能靠过去的积蓄,勒紧裤腰带过活。
然而这一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黑暗里,终于亮起了一丝曙光!
“母亲,我终于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寒冷的冬夜,阿新端正站在母亲面前,双膝跪下,深深叩拜:
“六年前鬼子打来的时候我没有去,因为我觉得,国府黑暗腐朽,不是我能够托付理想的地方;
今年学校西迁的时候我也没有去,因为我觉得,光靠做学问救不了国家,这不是当前最为紧迫的事情;
但是现在,我看到希望了!有一个地方,有一个组织,他们是新鲜的,生机勃勃的,充满活力的!他们,能够救中国!”
这26岁的青年男子抬起头,双手按在母亲膝盖上,眼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亮光:
“母亲,恕孩儿不能再承欢膝下,不能再支撑家庭了。我要去那里,为国家,为民族的命运奋斗了!”
长久寂静。佩兰端坐厅中,面容严肃而悲哀,却没有说出劝阻的话语;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儿子,许久,轻叹一声:
“和你媳妇说过了么?你媳妇怎么说?”
“……妈,他和我说过了,我同意的。”
厅堂侧座,二十五岁的年轻妇人低声应答。她身边站着六岁的大女儿,已经有点懂事,泪盈于睫,却不开口;
右手揽着三岁的次子,小家伙虎头虎脑,左右张望,几次想冲出去扑到父亲身上,都被母亲拉住;
膝上,刚满周岁的小女儿还什么都不懂,伸出胖胖的小嫩手,只管牙牙学语:
“爸!爸!”
佩兰微微闭目,长叹一声。从儿媳妇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当初跟着丈夫投身革命,又惊闻丈夫死讯的自己;
所不同的是,丈夫出发之前并没有和她商量,甚至没有告知她,而自己的儿媳妇,她至少是知情的……
“你想明白了,也说好了,那就去吧。”她忍耐着心头剧烈的疼痛,缓缓告诫儿子:
“你父亲当年,为了国家的未来,慨然赴死,我虽然心痛,但也为他骄傲;
现在,你又走上这条路,我不拦你。只有一点,你此去不管做什么,不管走到哪一步,你绝不可以辜负你的妻子!”
阿新背起行囊,悄然离去,踏上了北上、西进的旅途。行囊里,除了各种书籍,只有一面小小的圆镜:
斗彩外壳,水银镜面。可以开合,一边是镜子,另外一边,则嵌入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母亲、小夫妻两人、三个孩子,六张笑脸,历历在目。“这是我的嫁妆,跟着我嫁到陈家,也跟着我走过这么多年。你带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记住你的家人,记得你的来处!”
光影消散。沈乐怔怔坐在桌前,抚摸着妆奁盒的外壁,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一代,又是一代。父亲为国牺牲,儿子也走毅然决然,投身革命。
他们选择的,似乎不是一个方向;但他们做出的选择,又是那么相似,仿佛冥冥中已经注定……
对了,这个可以开阖的小圆镜,仿佛,在妆奁盒组件当中没有?
是跟着主人北上,家人最终没能团聚?
还是阿新已经牺牲了,小圆镜跟着主人,埋葬在遥远的战场上?
我能找到它吗?
沈乐一手握住铜片,一手按在妆奁盒上,努力沉入冥想,让心神远远飘飞出去。
整个妆奁盒轻轻鸣动,冥想世界中,铜片上的地图再一次展开,现出熟悉的山山水水。
沈乐凝神观看,暗暗祈祷小圆镜在他熟悉的地方,最起码,在他能确定大概区域的地方。
看了一会儿,愕然发现这张地图,并不是他熟悉的中国地图:
有长江,有黄河,有青藏高原,有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的敕勒川。
然而,地图笼罩的区域,却比公鸡大得多,比海棠叶大得多,有些地方,他甚至看着眼生,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
这里好像多出来好大一块……怎么大陆范围还带多出来的吗?
这铜片上的地图,显示的不是当代的山川河流,而是上古时期,大陆板块还没漂移时候的?
不可能吧!!!
铜片静默,没有任何答案,也不给任何注解。沈乐看了一会儿,又努力引动妆奁盒的气息,尝试让它和散落在外的小圆盒发生共鸣。
妆奁盒内气息无声流转,铜镜、瓷盒、木梳木篦轻轻作响。烙印在地图上,再借着铜片的力量扩散出去。
然而,那气息飞驰、旋转、以他为中心一圈又一圈扩散,直到沈乐心神耗尽,都没有确定提示,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
在北方……
北方哪里?
不知道。铜片上,黄河以北,老大老大一片区域,都被染上了轻轻的粉红色,似乎表示东西就在那儿。
……摔!
这范围也太大了,让我怎么找啊!!!
沈乐反复折腾,直到耗尽心神,终于精疲力尽地退出冥想。
他来不及管自己的头痛,第一时间扑到电脑面前,打开地图,切到卫星模式: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河套那里多出来好大一块,黄河沿岸多出来很多块,阴山下,白山黑水之间,很多很多地方,都多出来了大量区域……
铜片上的地图,和现实中的地图,差距太大了啊!
是当年的测绘有问题?不,铜片铸造的那个年代,可能根本没有测绘这一说,画地图的人根据有多少山、有多少河,随随便便就画了;
但是,他也看过古代地图,精度可能非常非常感人,大致的山河走向、海岸线走向还是对的。
没道理会突然多出来一些山,多出来一些河,多出来一些湖啊!
你不要告诉我,这些山川、河流、湖泊,是被某种特别的力量藏起来了……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能躲过卫星扫描的地方吗?
地图上空了那么一大块,就没有人觉得不对?
要找答案,就得把铜片继续补完。要补完铜片,就得继续修复。
沈乐叹一口气,默默卷起袖子。拿起调油漆的木板,又放下,给顾玉林打了个电话:
“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他祖上的经历大概是……他的经历大概是……”
拜托特殊事务部门,去查查阿新的过往!
这种事情,私人没有渠道,官方去查应该挺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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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2章 老游:大佬,老板,救命啊!!!
第162章 老游:大佬,老板,救命啊!!!
“要我去查这些?为什么?”
“呃……可能和我们学校的一位导师有关……”
“有他的委托书吗?”
“没有……”
“和妖类有关,特别是,和需要灭掉或者封印的妖类有关吗?”
“这个倒是真有关系,但是……”
“但是没办法证明?没关系,你到我们部门来做个认证,认证你有沟通器灵的能力,就可以了。不愿意?那没办法了……”
顾玉林满脸为难。沈乐很少托他们办事儿,这一托,就整了个大活,整了个远远超出他能力的大活啊!
如果不是沈乐和他们关系好,如果不是沈乐属于他们需要抱的大腿,真不想接这个任务啊——
“你要知道,那个时候过去的人,只要不是牺牲得特别早,大大小小都有一定级别的啊,上不封顶。”顾玉林苦口婆心地陈述:
“上不封顶啊!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沈乐无奈地抬头望天。拜托,我只是不太关心某些事情,不代表我没有常识。
那个时代,从滨海去那里的人里出过些什么大人物,他们的后辈里出过什么大人物,我还是有数的啊!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有正式的委托书,能说明查证的必要性,那就方便很多。”顾玉林苦口婆心地解释:
“如果没有,就只能通过私人渠道慢慢查,能不能查到,什么时候查到就不好说了……”
“哦,慢一点没关系。”沈乐坦然。他只是想侧面印证一下,能查到当然好,查不到,他也有别的渠道。
实在不行,等妆奁盒完全修好以后,他直接问就完了嘛!
顾玉林不太情愿地接过了任务。沈乐想了想,又给老游打了个电话:
“……是这样的,能拜托你帮忙问一下吗?”
“不能!!!”
电话里,老游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停了一停,似乎是想到了双方的身份,他的声音才柔和下来,有点卑微,又有点讨好地解释:
“大佬,不是我不肯帮忙,是真的帮不上。那个时段、那段时间的那个地方,完全没有妖怪的生存空间的!”
“没有?”
沈乐愕然。老游苦恼地叹了口气:
“大佬,您知道人的心念,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吗。那段时间,那么多信仰无神论的人聚集在一起,那种纯粹的、浩浩荡荡的信念,根本没有我们存活的地方!”
那个时间段,他飞到那块区域附近,一百公里外就绕着走!
他认识的妖怪们,但凡能走的,都拎着包裹走了!
人道洪流横扫一切的那个时间段,他们这些妖怪,一个个都尽量缩在野外,瑟瑟发抖,头都不敢露一下的……
临安的那个老鼠店主,那段时间,是住在下水道里,碰到爱国卫生运动搞清淤、清沟什么的,直接躲到山沟里去……
老游这边没法帮上忙,沈乐也不在乎。能查到当然好,查不到也随缘。
总之,只要他把妆奁盒修好,该有的都会有的……
沈乐耐着性子,慢慢悠悠,一点一点修复。
妆奁盒的盖子缺了一块,他在自己的收藏里寻找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只能动用积分,寻找了一块老木头修补:
这个妆奁盒经过长年的干燥,木料含水量低,表面湿度低。
所以,沈乐选择的老木头,不但要是同种木材,还要经过差不多的岁月,保存条件最好也要相似,硬度、湿度尽量保持一致。
否则,补配材料与原物件硬度、湿度不同,在漫长岁月里热胀冷缩,迟早裂给你看。
沈乐在特殊事务部门的储藏库里翻翻找找半天,又做了一堆实验,好容易找到一块。就这一块,让他的钱包损失惨重:
一千积分!
约等于一万大洋!
这还不是上品红木,只是老榉木,榉木而已!
顾玉林那家伙说话还很气人:
“要不是我们部门,你上哪儿找这么多有年头的老木头啊!
要不是我们部门,谁让你一块块切了做实验?”
呃……有一说一,做实验什么的,确实不容易。
比如他们常用的供货商,如果他敢打电话过去要货,“我要一块100年到120年的老榉木,品相完好,硬度***,湿度***……”
呃,老板倒不一定会打爆他的头,但是,一定会回答三个字:
“得加钱!”
而且,这个加钱,就不是一万大洋能够搞定的……
木料到手,沈乐比量着盒盖上缺损的部分,先做出木胎,与盒盖剩余部分粘接;然后,在木胎上贴麻布,裱布、刮灰。见鬼的,这个刮灰的难度,简直高到飞起:
沈乐先用刮板刮,刮了两下,就换成小号刮板,再刮五六下,换成头部只有0.5厘米宽的眼霜刮板……
在灰层的角落里,与盒盖原有部分相接的部分,曲曲弯弯,一下一下慢慢刮。
刮板越小,越能刮到最小的边角;问题是,刮板越小,越容易在灰层上面,刮出一棱一棱的痕迹……
沈乐只刮了连接部分的一半,脑门就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开始心烦意乱,呼吸不匀。
他不得不强制进入运功状态,提升自己的专注状态和双手的控制力,才成功刮完一遍。擦净边上沾到的灰,晾干,再打磨……
“这边边角角怎么打磨啊!摔!”
沈乐怒摔砂纸。这漆灰层就有粗、中、细三层!他得涂三次,刮三次,打磨至少三轮!
60目的粗灰一层,160目的细灰一层,200目的浆灰一层,层层相叠,俗称“宝塔灰”。
这玩意儿干透了以后,不在显微镜底下观察剖面图,根本搞不清楚哪一层是哪一层,每一层到底有多厚。
而且,打磨过程中,要避免磨到周围原有的漆,还要打磨得稍低于原有的漆面——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新补的漆层,与原物的漆层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不到0.1毫米的厚度,还要打磨得平整,还要打磨得均匀,这要怎么控制啊!!!
沈乐在木板上已经练了七八十遍,自己觉得已经练到得心应手,闭着眼睛都能磨匀的地步。
但是,当真上手修补,遇到这些曲曲弯弯,坑坑洼洼的线条,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脑门上的火焰能飞三丈高。
【师兄救一救啊……有什么诀窍吗……】
他不得不私聊跪求秘籍。师兄问了一下他现在的进度,看了一眼他的工作进度,大吃一惊:
“你已经自己上手修补啦?”
“是啊,不然呢?”
“有钱人……有钱任性……”
微信那头,师兄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然后,狂风暴雨一般,发过来一条60秒的语音,停一会儿,又是一条60秒的语音:
“你居然现在就能上手了!我们前几年的师兄,考进故宫的,光练刷漆就练了小半年!
一天一天地刷漆板,将干未干的时候,才能刷第二道,刷够100道漆,老师傅看着你手艺够了,耐性和韧性够了,才让你练下一步!
接下来是练‘下手活儿’,就是在你刷好漆的板子上,用刻刀刻出各种各样纹路。如果你之前漆刷得不好,坑坑洼洼、疙疙瘩瘩的,你就哭去吧!”
劈头盖脸一顿狂喷。喷完了,喷舒服了,才给出一条不算建议的建议:
“打磨的方式,我们也在不断的研究提高,现在还没特别好用的法子。
实在不行,你试试用特别细的木棒或者针头,裹着砂纸,慢慢打磨?”
这建议说了约等于没说。沈乐垂头丧气,一边嘶嘶地倒吸着冷气,一边把打磨头换成了长针,在长针上裹了砂纸,小心翼翼,挨近漆灰层。
碰一下,缩回来,再碰一下,再缩回来……
“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啊!”
【要帮忙吗?】
小伶忽然从边上露出脑袋。沈乐叹着气摇了摇头,把她推到一边:
“别了,这个工作很重要,你又没练过。还是我自己来吧,一点一点,慢慢来……”
【要把砂纸贴在平面上打磨是吧?这个我可以,交给我!】
小伶信心满满地跳了过来。伸出一根丝线,在旁边缠绕起一丁点儿砂纸,落向漆灰层。沈乐眼疾手快地一挡:
“等等!——你要试手,去别的地方试手,不要在修补的东西上试啊!!!”
他哄了小伶五分钟,许诺了两套定制款娃衣、三套定制款首饰,以及让妆奁盒为她更换十次妆面,终于把小伶开开心心地忽悠走。
沈乐跟过去看她试手,第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
小伶的动作太灵活了!
他自己用长针裹了砂纸,往下按过去,一次只能打磨1平方毫米的面积;
而小伶可以同时操纵三四十根丝线,工作效率是他的三四十倍,边边角角,到处都能照顾到。
更不用说,这些丝线灵活得和她的手指一样,比他拿着打磨机,隔靴搔痒式打磨,控制力要强得多。
他是蜻蜓点水一样,磨一下,退回来,磨一下,退回来;小伶的打磨,是沙沙沙沙沙……持续不断!
“小伶,你帮了大忙了!”
他抱起小木偶,往上高高举起,再高高举起。还没放下,手机叮铃铃乱响,老游在一边惨叫:
“老板,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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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3章 老游你跑到山君领地了?还想让我救你?!(太平天国盟主加更3)
第163章 老游你跑到山君领地了?还想让我救你?!(太平天国盟主加更3)
发生什么事了?
沈乐刚一抬手,小伶已经飞出一根丝线,把手机卷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对面的背景黑乎乎的,要用尽全力,才能看出一点类似树皮、树干,或者枝叶的纹路。
这一团昏黑当中,缩着一只体色深黑,几乎看不清楚的玩意儿,只有两个黄色的眼圈和一弯亮色鸟喙,证明了那是只猛禽。
鸟喙一张一合,快速发出和老游相似,却更加尖锐的声音:
“老板救命!老板救命啊!!!”
“发生了什么事?”沈乐无奈叹气:
“你在哪里?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的敌人是谁?——你发个定位过来!”
“我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被敌人追,一头扎进这里,然后就出不去了!”老游快要哭了:
“我半边翅膀断了,我好饿,我爬不出去!老板,你再不过来救我,我就要完蛋了!”
他退出视频通话,啪啪啪啪,连发了几个定位过来。沈乐扫了一眼,瞬间无语:
四个不同的定位,一个在阴山草原,一个在海上,一个在北冰洋,一个干脆到了琉球。
这位置差得也太远了!这么大的误差,你让我怎么定位你,怎么过来救你?
“青灯,你能感觉到老游的位置吗?”
沈乐第一时间呼叫小油灯。头顶上的日光灯忽闪忽闪,小油灯立刻到场:
【感觉不到!太远了!他身上没有我的东西!】
所以说,至少要有个定位装置,比如说,沈乐之前出去的时候,随身带个电珠……小油灯才能感觉到吗?
沈乐实在为老游感到遗憾。他仔细想想,调整了一下感应的方式:
“他现在正在和我视频通话。对面通话的那只手机,你能感应到位置吗?”
这一次,小油灯沉默了很长时间。沈乐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方式去搜索,也许,已经跟着电线,跑出去了几千公里?
但是最终,它还是给了否定的答复:
【感觉不到!电太弱了!过去的电太弱了!又弱又乱,追不到!】
啊这……电磁波经过一个一个基站,中转、分发,隔着几千公里来到老游的手机上。
这个追踪难度就海了去了,特别是,让小油灯通过电磁波的方式硬追……
“我找不到你啊。”沈乐叹着气把定位截图,发给老游。
老游只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羽毛就一根根炸了起来,嘎嘎乱叫: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沈乐安抚了他好半天,才让他安静下来,说出自己的遭遇。
原来,老游循着沈乐给的线索,一路找到京城,找到他购买瓷盒、铜镜与篦子的古玩店。
一个个摊主百般沟通,使劲浑身解数,甚至购买了几样古玩、又卖出了几件收藏多年的古董。
钱包大出血之后,终于从他们那里得到线索,找到这几样货品的贩售者,再顺藤摸瓜,摸到它们的货源地。
他在村外降落下来,还没变成人形,进村询问,忽然听到了一声枪响……
“枪能打伤你?”
沈乐表示不信。
之前听顾玉林说,自己最早灭掉的那头五百年的狼妖,7.62子弹都打不穿妖气。
12.7的子弹,在它鼓荡起妖气的时候,也只能打穿肌肉,根本没法一枪一个碗大的窟窿。
老游能流畅变成人形,至少也有500年修为了吧?一枪打伤,怎么可能?
“大佬,妖和妖是不一样的啊!”老游拍打了一下完好的那只翅膀,触痛伤处,又痛得抽搐了一下:
“走兽是靠肉身吃饭的,日常就是熬炼肉身,刀剁不穿,枪打不穿才是目标。我是飞禽!飞禽!
他原身重量按吨算,我原身重量,到现在也没过4斤!我的骨头都是空心的啊!”
说得好像谁的骨头不是空心的一样……
不过,飞禽和走兽的发展路线不同倒是真的,尤其是游隼这种以速度著称的鸟,它的发展方向,可能还真不是肉身的坚固程度。
沈乐叹一口气,无奈道:
“所以,你是被凡人打伤了?打你的枪不会还是土制喷子吧?”
“那肯定不是!”老游再一次羽毛炸起:
“至少也是个五六半!而且我当时正在准备变人形,妖气收敛了,正好是防御力最低的时候……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被打伤!!!”
五六半啊……沈乐飞快搜索了一下。五六半的有效射程达400米,优等射手可以达到600米,集火甚至可以打800米内目标。而且,这把枪是当初民兵时期,装备最广泛的枪械之一,禁枪令后虽然收回了绝大多数,可谁知道民间还有没有……
如果是这把枪,老游在400米外没有警觉,没有躲过去,那也算是情有可原。
“所以你受伤是意外?”他谨慎询问。老游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那子弹上面有妖气和死气,虽然很淡,可瞒不过我!
——是有人专门蹲我,我甚至怀疑,是有人专门把我引到这个村子来杀我!
老板,我是为你干活,你不能不管我啊!!!”
他痛极了,也怕极了,几乎有点口不择言。飞禽和走兽不同,走兽负了伤,还能在巢穴里慢慢舔舐伤口,靠着积蓄熬过这一关;
飞禽的容错率却极低,一旦受了伤飞不起来,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尤其是游隼这样,依靠速度和灵活性捕猎的猛禽,受伤,折翼,几乎就是死期。
“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你在村子附近吗?”
“村子叫……”
老游说了一长串地址,从省到市到县到乡,再到下面的村子。他一边说,沈乐一边查,越查越是皱眉:
“你跑到山君的地方去了?”
他的地理学不怎么样,经历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现在差不多只记得个大概,比如说大小兴安岭、长白山脉在东北那个片区。
至于具体哪座山在哪里,那已经忘光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卫星地图上的那个村子,距离山区已经很近了——
而山君的巢穴在哪里?毫无疑问,既然叫山君,那肯定是老虎,极大概率是东北虎/西伯利亚虎。
它的活动范围,不是长白山就是兴安岭,不是兴安岭就是长白山。
居然敢跑到山君的领地上,不要命了!你还敢让我去?!
“我,我之前也住在那一片……我以为快进快出,不会有事的……”
老游痛得颤颤抖抖,羽毛张开了又倒伏,倒伏了又张开。他之前也是住在这附近,算是山君的势力范围最外侧。
因为太外围了,他又是飞禽,日常飞来飞去的,山君也不怎么管他。谁知道今天回来一下子,就中招了呢!
“……算了。你受伤以后,往哪里飞的?飞了多远?经过了几座山,几条河,大概还记得么?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沈乐叹着气询问。老游不管怎样也是为他干活,现在受了伤,身在险境,他也确实不好不管——
至于怎么管那是另外一回事,大不了报告特殊事务部门。
沈乐恶狠狠地想,老游也是在官方注册过、身上有积分能进交易会的妖怪,官方总不见得啥都不管吧?
按照老游的说法,他在地图上缓缓摸索,仔细搜寻。老游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记得受伤以后,就往子弹袭来的相反方向飞逃:
后面有追兵,不过追得不是很紧,追不上他这种以速度著称的飞禽。但是压迫感很强,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来……
“我飞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也许半小时?”他不太肯定地回忆着:
“反正飞了很久很久,翅膀疼得厉害,实在飞不动了。我就找了个地方一头扎下去,然后就这样了……”
他用鸟喙、鸟爪和单边翅膀配合着,勉强举起手机,在周围照了一圈。
沈乐看着,像是个枯树的树洞,又像是个被熊瞎子占领的巢穴。里面黑漆漆的,光看木纹,看不出是什么树,顶上也没有亮光透下来。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树洞里面,居然还有一点绿色,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这是什么植物?”他指挥老游:
“你把它拍下来,拍清楚一点,我找个人去认认。没准是当地的特殊物种,能帮忙定位呢!”
老游飞快发了照片过来。沈乐摸着地图,看着从滨海市到那边的几千公里距离,暗暗犯难:
从珠溪镇到滨海,再从滨海飞冰城,至少一天就过去了。
再从冰城出发,到下面的某某县、某某乡、某某村,绿皮车轰隆轰隆过去,到那儿再找村际公交……
“你还能撑几天?”
“五六天不成问题……”老游见沈乐有救援的想法,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在身子底下扒拉扒拉,扒拉出一个小包:
“我随身带着点吃的,省着吃,至少能撑住五六天。那个追我的妖怪没追上来,只要他不找到我……”
那就好。沈乐松了口气,安慰老游:
“你尽量撑住,我想办法找人来救你。撑住啊!!!”
唉,他自己是肯定打不过的,要找谁去救人呢?
顾玉林大概是不行了,打不过。他们能找到更高层的人吗?
还是找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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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4章 特殊事务部不靠谱?沈乐:那我只能自己上了!(求订阅)
第164章 特殊事务部不靠谱?沈乐:那我只能自己上了!(求订阅)
沈乐镇定一下心神,到底还是给顾玉林打了个电话。不到半小时,师兄弟两个一起赶到,面带难色:
“你说的那个老游我们查过了。说实话,要救他……很难。”
“难度在哪里?”沈乐挑眉:
“你们对付不了山君?”
顾玉林苦笑。章秉信眉毛一扬,急急想要说话,看了一眼师兄,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到底也工作了半年了,知道的人情世故,比在道观里学习的时候要多了无数倍。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致也有了点儿数目——如果没有的话,就看师兄的,别跟师兄抢着发言。
老游不重要,但是沈乐很重要,不能在他面前乱讲话的!
“这么说吧,没有‘对付不了’这种说法,最起码,山君这个级别的妖怪,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枚东风下去,怎样也干掉了——问题是成本。”
沈乐理解点头。世界三大真理之一,对付一个1500年修为的妖怪,干不掉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问题是,东风出鞘,周边国家怎么想?
大洋彼岸的国家怎么想?
一记轰下去,且不说打得到打不到的问题吧——茫茫林海,定位一只妖怪非常困难——就算是打到了,这是在林区,是在自然保护区!
森林生态,森林火灾要怎么收场?
特殊事务部门是这样的,最底层的小职员只需要扔炸弹就可以了,拍板的姥爷们要考虑的事儿可就多啦……
“所以,是成本太大,不值得为老游这样一个妖怪,去对上山君是吗?”
沈乐凝视着顾玉林的眼睛,缓缓追问。年轻的茅山道士瞬间苦笑:
“倒也不是这样……主要是,主要是吧……”
他“主要”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沈乐干脆单刀直入:
“老游是妖怪,不是人类,不值得这么大的代价去救?”
“呃,也不是。”顾玉林挠挠头皮,心一横,索性说了实话:
“在特殊事务部门,或者说,在官方的户籍里面,妖怪分成三种,这一点你了解吗?”
沈乐理所当然摇头。顾玉林一口气说了下去:
“第一种,是和人类一样,在官方注册户籍,遵守人类法律,依法纳税,依法接受管理,在必要时接受征召的妖怪。
这样的妖怪,是拥有公民权的存在,官方以保护人类公民的力度,对他们进行保护。”
沈乐点头。这非常公平,非常合理。权利与义务对等,最多最多,对妖怪的征召,或许会稍微多这么一点儿?
“那第二种呢?”
顾玉林微微笑起来。沈乐愿意沟通,这很好,有沟通的基础,就有了后续谈事儿的可能:
“第二种,是在官方留有犯罪记录的妖怪。这种妖怪,在它们依法服刑之前,会一直挂在通缉榜上,人人得而诛之。
当然,对于太强、地盘太大、太难抓的妖怪,我们也要讲究一个成本,主要是他也不进城……”
山君大概就是这一类了。而他之前抓住的狼妖,电得外焦里嫩的猪妖,大约也是在这一种。
所以,沈乐把狼妖、猪妖打杀,才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而且可以爽爽地拿到奖金?
“所以,老游就是第三种了?第三种又是什么说法?”
“第三种,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官方注册过,没有依法纳税,没有表达出意愿,在必要时接受征召的妖怪。”
顾玉林直视着沈乐的眼睛,坦然道:
“这样的妖怪,我们视为合作对象,我们欢迎它们进入人类社会,也愿意和它们进行交易——
但并不视为我们必须抛头颅、洒热血,去努力保护的对象。很不幸,您说的游先生,属于第三类。”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无言点头。
要让人类冒着危险,特别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援一个不在公民序列里的妖怪,就连他都说不出口:
凭什么?
凭什么啊!
都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事儿了,老游为人类整体做了什么,要让人类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山君地盘去救他!
所以……只有我自己上了吗……
沈乐微微低头,沉吟不语。平心而论,他是不太想去救的:
你我本无缘,全凭你有钱。老游和他交情不深,要不是老游百般贴上来,想方设法帮他做生意赚钱,他和这只隼妖真没啥交道可打;
这样一个熟人,或者说,熟妖,如果挂了,他也没太大损失。充其量就是钱,而且还不是现钱,是未来可能赚到的钱……
但是,想到老游变成原形缩在树洞里,哀哀惨叫,一只翅膀无力耷拉着的样子,沈乐又觉得不忍。
老游现在,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如果他不去救,饿都能饿死。不管怎样,他也是为自己办事儿,才陷入险境……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种感觉实在不好,沈乐觉得,他如果放任老游死掉,什么都不做,自己这辈子都过不去!他还想努力挣扎一下:
“老游在树洞里发现的这个植物,经过专业人士判断,是一种叫做鬼梦草的罕见灵草。
为了这种灵草,能组织一次行动么?
如果不够的话,老游在那里,信号受到了严重干扰,疑似陷入了一个阵法或者秘境——
这个阵法或者秘境里的其他财富,也归救援人员所有,这个报酬,能让特殊事务部门出动一趟,顺便救他出来么?”
他一边说,顾玉林和章秉信,就在一边啪啪啪啪,按着手机发消息。好半天,才抬头回答:
“抱歉,山君太危险了。人员的生命安全,到底还是重于财产——请您谅解。”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筹码不够,请不动正式人员,没办法。他只能尝试另外一条路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我挂悬赏可以吗?我挂悬赏,让人去把老游救出来,特殊事务部门允许吗?”
“哦,这个啊,我们的态度是不提倡、不鼓励、不阻止。”顾玉林流利地说着官方套话:
“您要用您自己的财产,去悬赏请救兵,这种帖子,官方不会删帖,但也不会主动推荐、置顶。
另外我必须提醒您,一百万积分,很可能请不到靠谱的强手,您请尽量三思。”
沈乐嘶了一声。他低头沉默好一会儿,把交易会上的物价,顾玉林他们的工资,各种情况在心底过了一遍,暗自摇头:
一千万这个数字,找人当保镖容易,找人冒险拼命,估计还真的难。
就天香楼对面圆通禅寺,一个手串随随便便五百万,胖子店主请他来驱邪,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那劲儿,是个修行者,谁赚不到一千万啊!
看来真的要自己上了——
那,我要去救吗?
沈乐低头沉吟。好半天,敲敲桌面,在兜里摸了一下小电珠:
“青灯,像上次那个猪妖那么大的妖怪,你现在,一口气能电死几个?”
【三个?或者五个?】小油灯不太肯定地回答:
【主要是我没吃饱……吃饱的话,电死十个八个没问题!】
“那么,吃饱的话,比上次那个猪妖,强五倍的妖怪,你能干掉几个?”
一千五百年修为的妖怪,它的战斗力,应该是五百年修为妖怪的三倍吧?
考虑到老虎和野猪的体重差别,往宽里算,算五倍?
【五个!!!】
小油灯毫不犹豫地回答。沈乐心里一定,感觉肩上的千斤重担,瞬间去了五百斤:
小油灯能把对方打死,那么,他进山的危险,就已经少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大概在迷路、失温、坠崖,以及陷入奇怪的阵法之类?
这些还是有办法解决的,比如,找个靠谱的向导,找个靠谱的保镖。沈乐心头万般念头一闪而过,展颜微笑:
“没事,帖子先帮我挂一下。另外,您能否帮我安排一下,找个变压器或者之类的地方,让我充会儿电?”
“什么?!”
“充电。”沈乐微笑。求人不如求己,如果实在找不到人,也只能他自己上了——
小油灯还是很强力的,如果充分展开警戒圈,在妖怪扑上身之前一下子打死,应该能保护住他!
“你要充多少电?”
“两万度?五万度?……或者更多?”沈乐不太肯定地心算着:
“反正,能充多少就充多少吧,越多越好,我怕到了地方,小村子的电网撑不起来——
最好是24小时内充满,我能不能平安回来就靠这个了!”
顾玉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瞬间,浑身焦黑的狼妖,一道闪电灭掉的猪妖,在他脑海里重重叠叠——
这就是沈先生的杀手锏吗?
他要露出真手段了吗?
他告罪一声,出去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回来:
“帮你安排好了,电力调度了一个变电站的开关柜,专门给你用。沈先生,我还是不赞成您亲自去——”
沈乐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拦住顾玉林的话头。他直视对方,认真拜托:
“对了,能否请您在亲朋好友里帮我问下,护送我到这个村子,不进山,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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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5章 出发!鱼儿上钩了,要报告山君吗?(求订阅)
第165章 出发!鱼儿上钩了,要报告山君吗?(求订阅)
“沈先生,您还是不要亲自冒险,那毕竟只是个妖怪……”
顾玉林嘟嘟囔囔地一路劝着,一路带沈乐前往协调好的开关柜。
到了目的地,已经有电工在门口等着,一路带他们进入变电站。一边走,一边伸着脖子往他背后看,差点儿把自己晃倒:
“你的设备呢?”
沈乐笑笑不说话。电工一直把他们带到开关柜面前,他还是满脸疑惑,不停走神的样子。在最左边的那个柜子面前站定,伸手一指:
“你的设备呢?什么时候过来?接上负荷设备,我们好合闸啊!”
沈乐摸摸衣兜里的电珠,在心底轻唤一声。小油灯雀跃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可以吃了吗?我可以吃这个柜子了吗?】
“啊,等等,我先和他们说好了。”沈乐赶紧安抚它,扭头回答:
“现在就可以了——能打开柜子给我看一下吗?你告诉我接线的地方在哪里,然后就能合闸了!”
“看一下倒是没关系。”开关柜前,三四个电工围成一团,小声商量几句,开启柜门。给沈乐指了一下,为首的电工催促:
“赶紧接线吧,你的施工队呢?”
“看清楚了吗?就是这里。”沈乐默默在心底和小油灯默默沟通。瞬间,一团只有他能看见的银光从兜里飘出,直接扑到柜子里:
【好了好了!我到地方了!我要——吃!】
这迫不及待等开席的样子哟……沈乐忍住一个微笑,坚定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接好了。合闸吧!”
“接好了?!”
四五个声音一起惊讶拔高。变电站的站长,副站长,抄表员,连同顾玉林,全都失声惊呼。
站长和副站长各自敲了敲开关柜的柜门,柜子中传来空洞的回响声。他们又绕着开关柜走了一圈:
“哪里?哪里有设备?你是无线传输吗?”
“无线传输也不对啊!无线传输也不可能距离这么远!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10千伏交流无线输电技术啊?”
“等等,无线传输的话,这么高的电压,开关柜附近根本不能站人的!”
“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你拿来的是隐形设备!”
“我刚刚绕了一圈的,就算是光学隐形设备,至少也会挡住人啊!!!”
几个电力工作人员七嘴八舌。沈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求助地看向顾玉林。顾玉林咳嗽一声,举起证件: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啊。保密条款懂不懂?干活,干活!”
在顾玉林的催促下,电工们终于结束了无端揣测。他们收起惊容,紧盯着沈乐,反复确认:
“你设备接上了啊?”
“接上了!”
“真的接上了?”
“真的接上了!”
“你确定真的接上了?没接上设备,就合闸的话,会出大事故的!”
“真的接上了!!!”沈乐盯着开关柜回答。柜门已经关上了,把小油灯分出的灵体关在里面,然而灵眼还是能看见湛湛的光芒: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还怕你们电不够用呢!”
反复确认之后,电工们终于按照操作规程,一板一眼,开始合闸。
电钮一按下去,变电站站长,副站长,站在后面的抄表员,三双眼珠子同时凸了出来:
“有负荷!”
“真的有负荷!”
“多少?”
“电流飚到900安了啊我靠!!!”
“快跑!!!”
一个拉一个,一个拉一个,还没忘记拉走了顾玉林和沈乐。沈乐一边茫然地跟着他们跑,一边大声问:
“你们跑什么啊?”
“500多就能把电缆给炸了!这柜子能扛1250安,也不代表900安是个正常数值,我还想多活两年!”
呃,其实你们不用这样跑的,这柜子没事,这电流这么高,那是小油灯在里面大口大口吃电……
沈乐摇着头离开变电站,把小油灯留在里面吃电,自己去拜访老板娘。
老板娘听了他的请求,为难摇头:
“我们是牡丹妖,在华北地区还行,出了关就……真的受不住。尤其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
沈乐扭头看向店堂里,一群年轻的牡丹妖远远听着,对上他的目光时,都有点儿畏缩闪躲,就像没有复习完功课,面对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
沈乐对她们笑了笑,努力掩盖住失望:
“没事儿,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让你们冒险。就是——您认不认识当地的可靠妖怪,可以帮忙做个向导什么的?”
“……和我交情好,可靠的妖怪,基本上都是草树妖,还真没有关外的。”老板娘沉吟:
“这样,你拿着这片叶子,到了关外先去找松老……对了,这些东西你带上!”
她素手一拂,桌上就多了一堆锦盒,再一拂,多了一堆瓶瓶罐罐:
“这是辟谷丸,吃一粒,可以三日不食;
这是黄芽丹,大补元气,增益法力;
这是绛云散,止血生肌有奇效;
这是五恶散,宿营的时候在身边撒一圈,蛇虫不敢靠近……”不愧是牡丹妖,制药的本事一绝。沈乐道谢收起药散,顾玉林那边已经打来了电话:
“我们帮你找到了向导。是当地人供奉的神鹿,最近这些年一直担任护林员,愿意陪你进山。
要求是,你为他定制一张打坐用的床榻,保护他过一次雷劫……这个条件可以吗?”
沈乐大大舒一口气。这次去救老游,他最担心的,就是抵抗不了天地自然之威,莫名其妙迷路、冻死在野外……
有当地土著陪同?
还是一直走野外的护林员?神鹿化形?
太好了!
他一口答应,回家把小油灯装进背包,又去和玩偶柜里的小家伙们沟通。
很好,小家伙们已经能感觉到妖怪的存在,虽然无法准确指示方位,至少能够告诉他,附近几公里内有奇怪的东西——
“整个柜子搬去不可能,我带你们几个去可以吗?谁最强?带一个过去行不行?或者需要带三五个?”
小家伙们蹲到一起,以普通人类不能理解的方式,沟通了好一会儿。
最后,唯一一个球形关节人偶,那个小姑娘的人偶弯腰抱起猫咪,迈着跳舞一样的步伐,走到沈乐面前行了个屈膝礼:
“带我去就可以了!”
真不错,有预警,有药品,还有向导。稳了!
沈乐做足准备,直飞冰城。特殊事务部门联系的向导,已经在冰城机场接他,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听他们说了你的事儿!你愿意救我们这样的家伙!好朋友!好汉子!
你放心,我老陆怎么把你带进去,就怎么把你带出来!”
沈乐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透不过气来。屏住呼吸,挣扎了好半天,才拔出脑袋:
“呼,呼呼,呼呼……”
老陆是个红脸膛的汉子,一头刚硬短发,裹着一件有点发硬的皮坎肩,鼻头又大又红,像是顶着个烂草莓。
他直接带沈乐买了全套的进山装备,防寒户外套装、雪地登山鞋、冰爪、雪套墨镜。然后,亲自开车,直接把他送到老游遇袭的村落:
“往哪走?”
“等等啊……先找个住的地方……”
村落极小,并没有旅馆之类的东西。老陆带着沈乐敲了两三家的屋门,就顺利借到了一个住处。
沈乐关上房门,立刻掏出小玩偶,小油灯,挨个摆在炕上。握住铜片,微微凝神:
“你们能感觉到附近有妖怪吗?”
【有!】
【有!】
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抢答。
小玩偶伸出胳膊,笔直对准隔壁;
小油灯噼啪作响,在空中凝成一个银白色的箭头,和小玩偶指向同一方向:
【那里!】
“那是向导……那不算……”沈乐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妖怪吗?”
两个小家伙都沉寂了。小玩偶一动不动,脚下的黑猫绕着她裙摆团团乱转,时不时扬起脑袋,“咪”地轻叫一声;
小油灯收敛光芒,空中银白箭头消散,屋顶上的灯泡也停止闪烁光芒。至于灵性,天晓得上哪儿玩去了……
【找到了!】
【找到了!】
两个小家伙忽然同时出声。不等沈乐问“是不是老游”,银白光华已经在空中腾起、交织,勾勒出整个村子的道路房屋;
而村子尽头那栋房屋内,一大团银光上下浮沉,标出了异物的存在。
与此同时,小玩偶脚下的黑猫一跃而起,指向那栋房屋:
【那里!那里!】
【很奇怪,很奇怪!】
【很臭……】
沈乐脸色凝重。他仔细问了几句,小玩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反反复复说“很臭”、“很讨厌”、“和镇子上的妖怪不一样”。
小油灯倒是自告奋勇过去看了,可除了“那家伙看上去是个人”之外,也没有额外的情报……
沈乐脸色凝重。他推门出去,把情况和老陆一说。老陆当即起身:
“我去打听打听。这村里没有妖怪居住,肯定是外来的,说不定就和老游遇袭有关……你等我!”
他大踏步出去,寻房东打听情况。稍顷,村子尽头的小屋里,一个中年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新的鱼上钩了么……要立刻报告山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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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6章 老游正被追杀!小油灯,找到人了吗?(求订阅)
第166章 老游正被追杀!小油灯,找到人了吗?(求订阅)
中年男人摆弄了一下手机,悄然窥视着来客的行动,不停切换画面。
他比沈乐他们早来半个多月,早早地在村子里布设好了各种监控设施,连摄像头都装了好几十个。
此时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就能看到有客人入住,看到客人出门,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什么。
只可惜,他没有把摄像头装到村民家里,听不清来客在说些什么,又向村民问些什么……
“这么小个村子,除了邮递员、快递员、收山货的,一年都来不了几个外人。”中年男人翻动着手机画面,眼神凝肃:
“先是那个隼妖过来,隼妖逃掉没几天,又有人来。这绝对不是偶然——要立刻报告山君吗?”
他切到拨号界面,停一停,又切了回去。山里信号不是很好,特别是山君所在的地方,信号更差——
一千五百年的大妖,随身妖气,原本就有扭曲现实的力量。山君但凡不刻意收敛,他身边,他的巢穴里,电话肯定是打不通的。
要联系他,只能打给他的下属,比如之前死掉的狼妖,比如最近颇受山君宠信的那只瘸腿老狐狸。
可是,打给他们,自己的功劳,至少也要被他们吞掉一半!
要不然还是等一等?
先探探来人虚实,能拿下就拿下,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只隼妖,就把隼妖一起抓住?
等拿下了、抓住了,在山君面前,也能多一份功劳,能拿到比较多的赏赐?
哪怕他自己是个伥鬼,也能在人世间多一分自由活动的空间,多享受享受人间的气息啊!
他起身走进内室,从床底下摸出那支五六半,上好子弹,打开保险。举枪抵肩,尝试着瞄准一下,又放下枪:
不,还是先汇报吧。抓不住,功劳最多小一点儿;
如果不先汇报,山君觉得他背主,到时候的惩罚……
中年男人沉吟迟疑,界面来回切换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
他按下拨号键,看着手机不断震动,眼看就要接通信号,忽然“啪”的一声,手机直接炸开!
“我艹!”
中年男人直接爆了粗口。他这手机不是三星的啊!
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杂牌!
也没有一边充电,一边打电话,他甚至没有因为手机电池太旧,拿去换了电池!
怎么突然就炸了啊!
这小破村子,手机炸了,连买新手机都不好买……
更不用说,现在大家都是手机支付,唯一的手机炸掉了,他想要出村子,都没法买车票,没法订旅馆,他寸步难行!
对了,手机炸掉了,手机卡是不是也炸掉了?村里没有营业厅,难道我还要去镇上补?
我没钱买车票——没法去镇上补手机卡——买了手机也没法用——没法买车票去镇上……
到底是用妖术迷惑房东,让他帮忙买个新手机?
还是用妖术直接抢了房东的手机,连房东的身份一起抢了?
中年男人正在犹豫,房门口“咚咚咚”作响,三声礼貌的敲门声。紧跟着,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张银白大网,当头罩下:
“谁!!!”
你们是谁!
你们敢伤我!
我是山君的仆从,我出事了,山君立刻会知道的!
他脑海里一连串念头转动,想要怒吼,却已经吼不出声。
银白大网落下,全身丝丝黑气冒起,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跪倒、身体颤抖,看着皮肤皴裂,手上流出黑血……
“果然是个死人哎!”模模糊糊地,他听到几步之外有人说话:
“你说,他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死了,还是维持不住原形,终于死了?”
我……死了?
中年男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他慢慢抬起头,看到两个人站在面前,俯身盯着自己:
靠得近的那个是短发壮汉,酒糟鼻红得十分醒目,手里握着根枝枝叉叉的棍子,正穿过银白大网来戳他;
离得远的那个是个小白脸,侧着身体,从壮汉背后探出半张脸。看一眼,抓着手机拍张照,低头看看不满意,再拍一张:
“他是怎么死的?”
银白大网升起一点点,裹着他,强迫他站起来。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站直身体,顺便看到自己全身的样子:
肚子上豁开老大一个缺口,里面空空荡荡,啥都没了;
左边大腿,右边大腿,都只剩下发黑的骨头,裹着一点点残肉,也不知道是怎么支撑住上半截身体;
至于脑袋……脑袋……
中年男人抬手摸了摸,整个颈椎都已经断了,脑袋耷拉在胸前,要用双手托扶,才能支棱起来。
双手托上去的时候,能摸到巨大的豁口,每一个三角形的豁口都又深又长,一根手指伸进去都填不满……
是了,我是……死了……被老虎咬死了……我进山,想要找野山参,迷了路,被老虎吃掉了……
魂魄被老虎拘成了伥鬼,附在吃剩下的肉身上,靠老虎的力量支撑着活动,为老虎办事儿,为老虎……勾引活人和妖怪进山……
他惨笑一声,身上各个伤口,黑气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冒起来的黑气触上银白大网,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很快消失不见。久违的疼痛潮水般涌上,宛如一只斑斓猛虎扑倒了他,大口撕咬。他痛得脸颊抽搐,却勉力抬起头,看向对面:
“我、我叫刘德喜,是hh市西泉镇小安乡二道河村人……我老婆叫梁文霞,有个儿子,叫二蛋……”
身上黑气越冒越多,声音也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已经只看见牙齿上下动弹,听不见声音了。
沈乐叹了口气,隔着电网奋力给男人拍照,打开记录本,飞快记录。记完了,才急声问:
“你之前看到过一只游隼吗?”
“它往哪儿飞了?”
“你追上去多远?它飞到哪里了,你大概知道范围吗?”
“有没有别的妖怪在抓它?”
刘德喜已经说不出话来,勉力点头,眼窝里不断流下黑血。老陆叹了口气,拽一把沈乐:
“您可以把您的法宝放开一点吗?它的力量快给熬干了……您放松一点,我尝试让他多说几句……”
“青灯,网张开一些,别让它逃了就可以。”沈乐在心底轻轻说话。银白大网应声飞起,向外扩张。半米、一米、两米……
它轻柔地掠过老陆,没有造成半点伤害,只让他皮坎肩上的毛竖起来了一片;
然后贴到窗口、贴到门口,充满整个屋子,只把沈乐挡在电圈外面。
老陆羡慕地看了那片银白大网,在坎肩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木偶,又摸出铃铛、颜料、彩绳等各种各样东西。
他把木偶竖在桌子上,拿颜料在上面涂了好几笔,彩绳捆住,这才举着木偶,慢慢靠近刘德喜。
一边摇动铃铛,一边唱着沈乐听不懂的歌谣,走到刘德喜面前,蘸了他身上流出的黑血,在木偶上勾勾画画……
沈乐除了换个方向,举起手机拍视频,就半点忙都帮不上。
老陆又唱又跳,把自己折腾得满身大汉,终于从刘德喜身上引出一缕黑气,没入木偶当中。
哗啦一响,刘德喜全身瘫了下来,摔成十七八块,粘着烂肉的骷髅头滚了几滚,滚到桌子底下。
老陆抹一把汗,摇摇晃晃站起来,再对着木偶絮絮叨叨念诵。好半天,扭头看向沈乐:
“问清楚了。他说,老游是他引诱过来打伤的,受伤以后,看见它往西南方向飞了。飞出去多少不知道,他也追不上……
有山君的下属在搜寻他,不过没有搜到,山君属下没有鸟妖,只能靠走兽来找。
村子西南,五十里之内都搜过了,没有搜到。”
“秘境呢?”
“不知道,没听过……他只是一个伥鬼,偶尔被山君放出来,山君没有吩咐他去搜索秘境……”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子,低头看了看那些碎骨烂肉,神色黯然:
“我们报警吧。总要把他送回去……到死,还记得家里人在等他……”
老陆默默点头。他自去收拾遗骸,报警,或者说报告给特殊事务部门,让他们派人来收拾遗骸。
然后,再通过特殊事务部门的关系,请他们锁定老游的手机号,随时准备定位。
沈乐回房间坐定,拍拍小玩偶,又拍拍小油灯:
“刚才干得漂亮!辛苦啦!青灯,你的电够吗?需要再大吃一顿吗?”
【够的!没问题!我刚刚只消耗了这——么小一点!】
银白光芒在沈乐眼前飞起,交织、变形,幻化为一只银白手掌。拇指和食指靠拢,当中只留下一条极其微小,不留神根本看不见的细缝:
“只有这么小一点!”
“很好,很好。”沈乐微笑起来。他鼓励地摸摸小油灯的灯罩:
“我现在要给老游打电话,你做好准备,看看能不能感应到老游的手机!三、二、一!”
电话连续响了四五轮才被接通。电话对面,老游声音急促压抑,几乎仓皇:
“大佬,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有妖怪在追杀我,它们追得越来越紧了!它们靠近了——我挂了啊!!!”
屏幕瞬间黯淡。沈乐扭头看看小油灯,满怀希望:
“青灯,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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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7章 小油灯立功了!乡村电网立功了!山君到!!!(求订阅)
第167章 小油灯立功了!乡村电网立功了!——山君到!!!(求订阅)
【没有……】
小油灯委委屈屈,十分不开心地回答。沈乐叹一口气,推门去找老陆,也看到一张失望的脸:
“那边说,没法定位……信号一直在跳,短短几秒钟跳了五六次,范围超过一千公里,实在找不到目标……”
按照他们的经验,这是受到了阵法或者秘境的影响,还得是等级相当高的阵法,或者很特殊的秘境。
如果不是最近抽不出人手,山君的领地上也太危险,特殊事务部门高低要派出人手,来探索一下这块区域。
但是现在没办法,就只能看老游自己的命了。
或者,看沈乐能不能找到办法,将老游救出死地?
两人相对叹息。沈乐咬了咬牙,摸出铜片,盘膝坐定:
看来只有试试看冥想了。如果冥想当中,小油灯能帮忙指个方向,那就更好了……
沈乐闭上眼睛,缓缓调息。还没沉入冥想,小油灯忽然又冒出一句:
【老游好远啊……我只找到离他最近的电线杆,但是周围电线杆好少,电线也好少,好大一片地方呢!】
!!!
沈乐当场跳了起来。电线杆,电线杆!
找到了电线杆,距离老游就不远了,最多最多,一平方公里之内,肯定能找到人!
小油灯,这你也能说“没找到”啊?这分明就是找到了啊!
“要怎么定位电线杆?”他冲出屋子,抓住老陆:
“有没有哪一张图,可以一条一条电线、一根一根电线杆数过去,找到某个特定的电线杆?!”
老陆打电话给特殊事务部门,沈乐打电话给电工向阳。向阳给出了很肯定的答复:
可以,但是要找权限足够高的人。想要电力布线图不可能,但是,给个电线杆的位置,应该没问题……
信息在电磁波当中奔驰,很快,特殊事务部门那边,就有专业人士接起了沈乐的电话:
“从村子往东北走……过一个大的变电站……再过一个……再过一个……
过两个变压器……过一个电线杆,再过一个电线杆,再过一个电线杆……”
沈乐一五一十复述着小油灯的描述。对面,特殊事务部门的人员,和电力部门的专业人员,拼命寻找:
“是往东北吗?”
“多大的变电站?……很大?有多大?比小油灯上次吃电那个大?这是什么描述哟……”
“过两个变压器?变压器在城镇还是在农村?不知道?”
“两个变压器之间有多少个电线杆?能不能数一遍?”
“再过三个电线杆?电线杆往哪个方向走?”
小油灯是纯粹的外行,沈乐是外行中的外行,他们俩的描述,听得电力人员异常绝望。
一个变电站,拉出去很多根支线,一个变压器,也要拉出去好多支线。您单纯这样描述,我们太难找了啊!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那个电线杆到底叫什么名字?电线杆上一般有挂牌的!!!”
沈乐就差翻个白眼了。
小油灯化作一道闪电在电线当中奔驰,能够搞明白这是变压器,那个是变电站,已经很厉害了。
你还要它从电线杆里爬出来,看一眼电线杆上的牌子?
咦,等等,没准真行?
“青灯,你能短暂离开电线杆吗?能看到电线杆上的牌子吗?牌子上的字,能读给我听吗?”
小油灯短暂沉默片刻。然后,它委委屈屈地报告:
【可是那牌子上没有字,不是,只有一半字!】
一半字也是好的啊!沈乐飞快抄下来那几个字,继续问它:
“那前一根电线杆的牌子呢?后一根电线杆的牌子呢?能看到吗?”
最后,沈乐拿到了1.5块牌子——三块模模糊糊,只剩下一半文字的牌子,转给相关部门。
一通忙活以后,他得到了一个坐标:有经度,有纬度,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特殊事务部门还很贴心地送上了地图,甚至,送上了前往那个电线杆的路线图:
国道转省道,省道转乡道。在哪里转弯,在哪里穿村而过,然后,从哪里爬山……
“麻烦您再送我一程可以吗?”沈乐仔细看了一遍地图,开始收拾登山装备,整顿行囊,顺口问老陆:
“送我到距离电线杆最近的公路,把我放下去就行。如果我顺利出山,再给您打电话,请您开车过来接我?”
“你开什么玩笑?”老陆瞪大眼睛。他看着沈乐塞吃的,塞饮水,塞炉头气罐,塞睡袋和防潮垫。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
“沈先生,您野外走老林子走得不多吧?算了,我开车带您过去,带您进林子——
真到了那么偏僻的公路上,和进林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山君真要动手,咱们也躲不过!”有一说一,和这位在一起,比自己独个儿待在车里,独个儿开车走掉,没准还安全些呢!
他那个电网,实在是太强了,稍微展开一点就让人心惊肉跳的!
“可是,当初说好的报酬……”
“说好的报酬,本来就不只是送你到这个村子。”老陆爽朗地笑了起来:
“总要保护您进山,再保护您出山,才好意思要这么高价。单纯送到村子一趟,我怎么好意思请您护我过雷劫?”
沈乐彻底无话可说。老陆飞快地替他调整好背包,推他上车,一脚油门发动。
幸好那个电线杆的位置,和村子的直线距离也就六七十公里,山路曲曲弯弯,当天晚上就已经开到。
老陆把车子停在路上,轻车熟路地掏出了一架——无人机……
“看我干什么?妖怪就不会用无人机啦?”面对沈乐惊诧的眼神,老陆理直气壮,埋头调整机器:
“我们现在当护林员,用无人机的时间,比靠两条腿跑的时间长得多了。看到哪里有情况,才跑过去看一看——
不然这么大一片林区,怎么可能跑得过来?”
一边说着,无人机嗡嗡作响,一边已经腾空而起。飞到目标电线杆顶上,再以电线杆为中心,一圈一圈,螺旋向外搜索:
“这上面装了妖气探测指针,有情况会自动报警。放心吧,找起来很快的……”
希望快一点吧……沈乐暗暗祈祷。按照老游的说法,山君派手下在附近搜索,随时有可能把这家伙干掉——
他们这次过来,也不想正面对上山君,最好是在山君没发现的时候,迅速带了人跑路。
万一惊动了山君,一千五百年修为的大妖怪,带着一群五六百年的小妖怪冲出来,沈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无人机贴着树梢,缓缓飞动。很快,老陆手里的显示屏上,就出现了星星点点,或红或黄,大量的警告标志:
“妖气!妖气!妖气……”
“这里有明显的妖气痕迹,看起来,确实有妖怪在这里长时间搜索。”老陆眉头紧皱:
“看来就在附近了,做好准备,我们下去!”
“等等……”
沈乐在后座上缩了一缩,一手握住手机,一手握住小油灯的把手,把铜片压在上面:
“青灯,我再给老游打个电话。这次,拜托你精确感应一下,尽量锁定它的位置,可以吗?”
【我尽量!一公里内,应该问题不大!】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回答。沈乐张开灵眼,看见银白色的丝线从它身上不断探出,向外,向外,一直向外——
纵向放射,横向编织。一层贴树梢,一层贴地面,当中一层,高度大约和沈乐的胸膛齐平。
一轮一轮,向外推出,银色罗网精密匀称,随着山峦的形状流淌上去。
越过山岭的电线上,投下无数银白丝线,汇入罗网,给这张电网补充能量,让它没有匮乏之虞。
沈乐只看了一眼就飕飕冒汗:
小油灯,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蜘蛛了!
你这罗网织得够漂亮啊——不不,你怎么可以学习蜘蛛去织网!
但是现在没空纠结这个问题了。沈乐微微闭上眼睛,在半冥想状态与铜片共鸣,按下拨号键:
“喂,老游?”
“大,大佬?大佬你到哪儿了?大佬你别来啊!”
【找到了!】
灯芯当中,银白灵光一跃而起,向外飚飞。沈乐踹开车门,拽着背包冲出后座,狂奔跟上:
到了!
到了!
他感觉到了,铜片给了他指引,就在不远处!最多最多不超过一公里,步行狂奔,都能赶到的距离!
五禽戏的功法自动运转,虎扑,鹿奔,猿提,让他的动作异常轻捷,下公路,越水沟,进山林,毫无阻碍。
绕过两棵树,背后猛然刮起一阵疾风,一头梅鹿轻盈奔窜,越过他身前。微微驻足,低头屈膝:
“上来!”
“老陆,谢谢啊!”
沈乐大喜。他用力一跳,骑到鹿背上,倾身抓住鹿角。左臂高高举起,指向银白光团飘飞的方向:
“往这边走!跟上去!”
灵鹿一头扎了过去。爬坡过涧,如履平地。
沈乐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作。夹杂着猛然高亢的虫鸣声、野兽嚎叫声,轰轰灌入耳际。
而最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一声深沉的,威严的,震动了整个山林的声音: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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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8章 锁定山君!引信解锁,导弹离架!(太平天国盟主加更5)
第168章 锁定山君!引信解锁,导弹离架!(太平天国盟主加更5)
“嗷呜——”
一声长啸,沈乐全身寒毛一炸,如浸冰水。
这是虎啸,这是虎啸——在动物园听过这声音,在视频里也听过这个声音,然而身临其境,感受完全不一样!
明明知道还有很远很远,明明知道这一声虎啸,至少在几公里之外,但是,当头压来的恐怖感,还是让他胸口一闷,呼吸骤停。
老陆的反应就更是不堪。神鹿四蹄一软,往下扑倒,连刨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
山君!
山君来了!
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对食草动物的天然威压,让他力气一时泄尽,全身颤抖,冷汗层出。
“青灯!!!”
沈乐高喊。一瞬间,银白电网现形,以沈乐为中心由内向外,快速扩张。五米,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老陆加把劲!山君还远,我们来得及!”
沈乐沉声喝道。他微微瞑目,内息运转,伸手按在神鹿脊背上。
一股热流从掌心吐出,渗进鹿背,很快,神鹿挣扎两下,奋力站起,向前飞奔:
“我知道了!我们加把劲!”神鹿越奔越快,随着前方飘飞的银白光点,左转,右转,绕过岩石,绕过大树:
“回到公路上就没事!山君不敢到公路上扑人!——有人盯着它,它上公路,攻击立刻就到!”
山君这个大妖,特殊事务部门一直盯着,绝不会放过拿下它的机会。
自己打电话回去的时候,那边就明确告知,天上会有无人机巡航,甚至卫星也会调动,一直盯着这一块——
山君在密林深涧中行走,或许还没法锁定,一旦敢上公路,或者进入稀疏林带、露了形迹……
“只要能够定位,反坦克导弹,或者155榴,隔着三十公里打过来,最多一分钟就到!”
他这样小声嘀咕着,鼓舞着自己,也鼓舞着沈乐,奋力奔跑。连续转过几个弯,银白光点忽然下降,一头扎进阴影当中。
老陆载着沈乐,跟着光点冲进阴影,猛然一怔。
眼前天地骤变,不再是山石耸立、树影摇晃,而是一方林间空地,半亩薄田,泉水潺潺,几间茅屋将倒未倒。
茅屋右手边,一棵大树静默矗立,树身焦黑,树冠已经全然消失,看上去像是被雷劈过或者被火焚烧,生机泯灭。
这一方天地静谧安然,来时的野兽嚎叫声全然不见,只有虎啸隐隐,若有若无。
沈乐暗暗点头,摸出手机,快速打开地图。定位功能在图上乱跳,东南西北,迟迟定不下方位:
看来就是这里了!有秘境,或者有残存阵法庇护,老游才能安稳躲避几天,山君麾下妖怪多方搜索,都没能把他找出来……
再仔细看看,粗大的树干中央,隐隐约约像是有个树洞。没错,应该就是那里了!
“老游!”
沈乐跳下鹿背,狂奔过去,扒着树洞往里看。树洞里黑糊糊一片,只有两颗亮晶晶的光点抬了起来,“唧唧”乱叫两声:
“大佬!大佬你来了!——你怎么能来!”
“老游你别急,我这就救你出来。”沈乐踮起脚尖,努力向内伸手。捞了一下,又捞了一下……
这树洞怎么这么深!他半个身子扎进去,双手才捧住那只鸟儿。再要往外退,脚尖刚刚碰到地面,已经没法发力了……
这时背后一声嘶鸣,神鹿快步上前,叼住他背包的带子就往外拖。沈乐平安落地,把老游放下,迅速翻包:
“这是绛云散,止血生肌,你看看对你翅膀有没有用:
这是黄芽丹,大补元气,增益法力,你要不要吃?
这是辟谷丸,你饿了吗?”
老游在他手里低头叨了一颗黄芽丹,停一停,又叨一颗。
老板娘秘制的丹药,药量充足,运化速度快。仅仅十来个呼吸,游隼全身羽毛一抖,身体拉长、增高,化为人形,扑跪下来:
“大佬……”
“你先治伤恢复,我们尽快出去!”
沈乐拦住他。老游不再说话,左臂微微一动,化成半边翅膀,耷拉下来。
右手赶紧绕过去,一扶、一揉、一托,绛云散快速洒上,须臾,血洞弥合,肌肉生长,骨骼归位。
他长长舒了口气,又变回游隼原身,飞进洞里一阵喙啄爪刨,带了一株莹莹碧草出来:
“这是阵法庇护滋润的中心,也是它力量的根本……拔出来了,阵法很快就要消散……我们快走!”
沈乐翻身上鹿,接过游隼护在身前,和碧草一起圈住。
就这片刻工夫,身边茅屋腐烂、塌陷、坍倒,泉水干涸,薄田上杂草丛生。
山林、树木、石块,一样一样重新出现,犹如从秘境回到人间。
狐鸣狼嚎猛然涌入。狐鸣轻而尖利,狼嚎高而辽远,一层一层传递出去,为山君指示方向:
这妖怪的修为不知道有多高,然而深夜,山林,没有空闲去搜捕它们,杀掉它们,灭去山君的眼睛!
只能逃了!
“它要来了……我们快走!”
神鹿撒开四蹄,奔向来路。翻山头,越过电线杆,回到公路上……
只要返回公路,山君就不敢追,或者说,即使追上来,也有人能干掉它!
老陆埋头奔跑。鹿背上,沈乐快手快脚,接过灵草装进盒子里,再塞入背包,忽然打了个冷颤:
“虎啸声怎么没有了……”
没有了,不是山君赶不上了,而是山君已经近了!
过来路上查的资料,听到虎啸的时候,老虎一般还比较远,那是在巡视领地,在宣告自己的位置,在警告敌人速速退出;
而老虎准备捕食的时候,则很少发出声音,通常都是从下风向悄悄接近,寂然无声。
别说人类,比人耳朵灵敏许多的走兽,都听不见它的声音——“青灯!警戒,防御!”
沈乐高喊。银白电网幽然铺开,向外蔓延,小油灯在心底应声回答:
【知道了!千米之内,没有大妖怪!】
他们急速飞奔。头顶上嗡嗡轻响,无人机压低了高度,来回巡航,又有更小型的无人机织成罗网,密密扫去。
而极远处的办公室里,一群人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不断操作,不断切换,询问、回答和命令来回激荡:
“妖气,妖气,这一片妖气浓厚,但还达不到五百年大妖的程度,应该是山君手下的小妖……”
“能定位到山君吗?”
“还是定位不到,可恶,妖气遮蔽功能太强了,在夜里、山林里根本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
“要降低高度……小型无人机太慢太弱,大飞机妖气扫描距离太短了,千米高空,根本扫不出妖气的强度,要下降到五百米才行……”
“不能下降!察打一体的大型无人机,比小型无人机大多了,五百米太危险……之前有被击落的记录……”
一千五百年修行的大妖,哪怕是兽妖,也有了一定的对空能力。卷起妖风,可以低空飞行,用妖风裹挟硬物,向上投掷,可以打击高空目标……
前些年的试探中就曾经被击落过,借口是农用无人机,两边糊弄过去,没有开战……
雄性东北虎的狩猎范围,可以达到一千平方公里,山君的领地更广,纵横来去,能有上万平方公里。
这一次借助沈乐的行动,把它的出现范围锁定在100平方公里之内,已经是意外之喜。但是——
要启动炮火打击,这个精度,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还有什么办法?”
“等!”
“等?!”
远处监控的人能等,沈乐却不能等。他伏在鹿背上,由得神鹿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近了,应该很近了,从山间秘地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其实只翻了两座山头,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返回的时候,老陆已经翻了一座山,再一座山就可以了,到了公路上就安全了……
已经冲到山顶了,还有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虎啸声猛然响起!这一次,不是遥远的咆哮,而是压抑的,低沉的吼叫,若前若后,若左若右,完全没法分辨方向!
这是捕食前的威慑!
这种低吼,老虎就在身边,很快就要到了!
神鹿埋头下冲。沈乐低头按在它背上,掌心热流运转,全力助它,让它提升胆气、加快速度、不至于在虎啸之下腿软。
眼前一暗一亮,神鹿前蹄已经踏上了硬质地面,猛然转身:
到了!
上公路了!
安全了!
它调转方向,沿路亡命狂奔。而遥远的办公室里,监控者们也兴奋起来:
“看到了!”
“锁定山君了!”
“目标确认!”
“确认!!!”
“天蝎,引信解锁,导弹离架!”
三十公里外,一枚流线型的圆柱悄然坠落,尾部喷出烈焰,带着长长的厉啸划破夜空。仿佛只是一瞬间,圆柱落地,轰然巨响!
公路地面波动似软泥。神鹿四蹄软了一软,险些跌倒,沈乐在鹿背上回头,只见背后腾起一团明光,紧接着就是轰然巨响!
神鹿放慢脚步,回头去看。明光烁烁,照亮夜空,一个小型的蘑菇云徐徐上升,蘑菇云中央火焰翻卷。
更下方,似乎有猛虎悲啸、挣扎,渐渐低弱,渐渐消失。沈乐和老陆同时松一口气:
“打死了……”
沈乐翻下鹿背,又把老游抱了下来,老陆变回人形,慢慢往车辆方向走去。才走出几步,一人一鹿,同时一惊:
不对!
有什么——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
虎啸风生,有大物从山涧中扑出,直冲而来。与此同时,遥远的指挥室里,一片惊呼响起:
“打击任务完成,按计划返航——不对!不对!锁定错了!那是只母老虎!山君出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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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9章 导弹炸山君?你想用铲子铲沈乐吗?(太平天国盟主加更6)
第169章 导弹炸山君?你想用铲子铲沈乐吗?(太平天国盟主加更6)
云从龙,风从虎。
山君狂奔而来。身上黑雾浓厚,翻翻滚滚,一直弥漫到十米开外。
在航空器镜头下,只能看到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方圆百米,不停向前移动。真身不知多大,不知多高,只知道速度很快,非常快……
“能锁定吗?”
“有点麻烦!”监控室里,一双手把键盘打得噼啪作响,几乎要砸成两段:
“它太快了!太快了!导弹飞过去需要时间!可能赶不上……”
大屏幕上,神鹿再一次背起一人一鸟,亡命奔逃。
修行有成的鹿妖,全速奔跑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公路上车辆的最高速度,甚至可以和刚启动不久的高铁别一别苗头;
然而,山君全速追击的时候,速度却是更快,四爪仿佛没有踏在地面,而是被一阵黑风卷裹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测算双方速度!”
“神鹿奔跑速度……158公里/小时……160……162,165……161……好像就这速度,不能再快了!”
“山君呢?”
“220公里/小时!225,还在提速,230,240……”
屏幕上,巨大的黑色云团,快速接近前方奔逃的神鹿。隔着遥远距离在屏幕上看去,仿佛在看一场直播的动物世界;
然而,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不是电视节目,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和他们要剿灭的对象……
“导弹速度只有0.8马赫!飞过去需要3分钟,三分钟时间,估计,估计……”
已知,神鹿冲刺速度,160公里/小时;山君冲刺速度,240公里/小时。双方相距3公里,求山君多久能抓到神鹿?
这个很简单的小学数学题,血淋淋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更不用说,无人机上挂载的导弹,杀伤半径至少有500米。也就是说,导弹必须在500米外截住山君,才能保证他们要保护的对象,不至于受伤。
要不然,嘿嘿,一发导弹下去,山君重伤,沈乐……大概要用铲子满地铲了……
“现在怎么办?有激光武器吗?”
“没挂载——而且激光武器打不穿黑雾!”
“附近有火力支援吗?”
“没有!最近的在50公里之外,射程不够!”
“让无人机飞过去?”
“飞行速度不够!无人机只能飞300公里/小时,还没有导弹快呢!”
“调集侦查无人机,不惜一切代价,迟滞山君速度!”指挥官咬咬牙,下达命令:
“让侦查无人机喊话,勒令他回去,否则导弹立刻就到!它敢出手,肯定跑不掉!”
“申请无人机换装激光打击武器,立即起飞!!!”
“让天蝎回去,形成威慑!让它知道,我们盯着它,轻举妄动会死!”
一片嗡嗡声响。周围山林里,一架架侦查用的小型无人机飞起,前赴后继,冲向黑色风团:
“回去!立刻回去!”
“你现在就走,既往不咎!敢动人类一爪子,火力覆盖,马上就到!”
“我们已经盯着这里了!敢下公路,你跑不掉!!!”
它们上面的麦克风开到最大,喊叫着,呵斥着,一个接一个撞进风团,消失不见。
山君的步子却丝毫不停,速度提到最高,向前急奔:
回去?
回去才是傻瓜!
不抓到那个人,不得到他手里的渡劫秘法,我现在不死,过些年也是个死!
再说了,我已经被你们看见了,我现在回去,距离拉远了,你们几个导弹、炮弹、炸弹下来,我立刻死得不能再死!
现在只有向前是一线生机!向前,抓住那个人,用那个人类当人质,你们才不敢对付我!
人类比我们妖怪要脆弱得多,刚才炸死我老婆的那个东西,一发下去,我会受伤,人类肯定会死!
他奋力向前。身上黑风卷动,在山林当中犁开一条道路,所过之处树木断折,山石崩塌。
近了,更近了,已经到了山顶,俯瞰下去,就能看到公路上奔逃的身影……
“青灯!”
沈乐低喝。身下,神鹿的毛发已经湿漉漉一片,蹄子发软,打滑了好几次,只是为了性命才狂奔不止。
而虎啸声越来越近,冷森森的寒意,已经压迫得他呼吸困难——
【我准备好了!】
小油灯立刻回答。一圈电网拉开,被沈乐瞬间拦住:
“别!电网别太亮!别让它看见!确保一次出手,就把它打死!”
【放心吧!】
小油灯微微闪了一下。电网由明转暗,若有若无,在沈乐后面拖出一个半弧,游丝飞絮般飘到五百米外。
沈乐屏住呼吸,回头看着那山君沐浴着月光,从山顶咆哮冲下。越冲越快,越奔越近。远远看着,就像是一辆全险半挂直接撞下,单单是碾过,就能把他碾得粉身碎骨。
更不用说,那团黑云当中,现出了山君硕大的头颅,双眼如金,在黑雾中照得通明透彻。
虎口张开,尖森森的雪白虎牙反射光芒,都不用带上血丝或者低落涎水,已经让人心惊胆寒——
这一口咬下去,都不用考虑筋断骨折了,直接会咬成两半吧!
神鹿已经拿出了最大的速度在奔跑,耳边风声灌满,冰冷的风刮在脸上,已经刮得脸颊完全失去了感觉。
模糊夜色中,公路两旁的林木拉出两条模糊黑线,依靠人类的视力根本看不清楚。
然而这一片模糊当中,山君却是唯一鲜明的存在,高傲,庞大,威严凶狠。
从山顶,到半山,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就已经奔到,甚至不等落到山脚,大吼一声,直接发力跳起——
这纵身一跃,黑雾咆哮翻卷,直似一座巨山涌到半空。天空洒落的月光,公路两边的灯光,都被黑雾遮蔽,消失不见。
沈乐屏息盯着它跃起的曲线,看着黑雾翻卷,浸入银网,看着银网妥帖地向后收缩,紧贴黑雾外缘,一层一层消失……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无人机还有多远?”
“导弹跟得上吗?”
“激光武器还没换装完毕!没那么快!”
监控室里一声又一声询问、质问,十几双眼睛盯在屏幕上,满满都是焦灼。
沈乐是自己要去的,而且只是特殊事务部门的编外人员;老陆算是正式员工,却也只是个妖怪;
但是,他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把他们折在山君手里,这里没人想的!
“只有指望他们自己了……沈先生敢到这里来,应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吧……”
黑雾越升越高,越升越近。腥风四流,已经扑到鼻端,眼看着山君只要落地,距离沈乐就只剩下两三百米。
监控室里人人屏住呼吸,负责操控观察无人机的那位控制人员,不顾一切地奋力扳下摇杆。
一直在千米高空飞行,俯瞰一切的无人机,这时候调转方向,俯冲扎下,想要用自己微薄的身躯,为沈乐他们争取一点点生机——
然后,屏幕上,猛然亮起一团银色的辉光!
这辉光突兀而生,毫无预兆。一出现,就悬在黑雾当中,那么浓厚的黑雾,都没有办法掩盖它的光芒。
相反,山君的咆哮,在辉光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它巨大的身体循着惯性向前,向前,划过一个抛物线,重重落在地上。
四足落地,并没有立刻跳起,继续追赶。而是整个儿往下一扑,巨大头颅砸上地面,砸起一片巨大的灰尘!
“怎么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监控室里一片疑问声。无人机向下俯冲,山君的影像在屏幕上急速扩大,人人都看见它勉强站起,还想扑蹿;
然而还没发力,银辉猛然暴涨,仿佛从它肺腑内部射出,一层层穿透肌肉、骨骼、皮肤,爆射万千光华,直把山君照成了一只银虎!
这一刻,大屏幕上辉光卷动,在场众人个个眯起眼睛,甚至用手遮眼,被耀得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那位无人机的操控员,一边被刺得眼泪长流,一边用力扳动操控杆,调整无人机方向:
平飞!
平飞!
你给我平飞啊啊啊啊!
不要炸机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银辉再收敛时,屏幕上的山君已经由一只斑斓猛虎,变成了一只黑虎。
虎眼怒睁,眼里却已经失去了神采,站在地面上的姿势僵硬到扭曲。
甚至一只小无人机轻巧飞近,把镜头对准虎眼,能看见眼里莹莹的瞳孔变作焦黑……
监控室里一片死寂。好半天,才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
“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它。银辉从山君身上射出,聚合、飘动,化作一个足球大的银色光团,沉入山君头颅,再从下腹穿出,如是再三。
然后,飘飘悠悠飞起,绕着沈乐欢快地飘了三圈,往下一沉,没入他身后背包不见。
!!!
别啊!
这玩意连山君都干掉了!
一千五百年的大妖啊!!!
众人没来得及惊叫,就看见沈乐从鹿背上跳下,动动胳膊,动动腿脚。翻身拍拍神鹿,脸色轻松而欢快:
“没事了,没事了啊!山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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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0章 老板,咱们去掏山君的窝吧!
第170章 老板,咱们去掏山君的窝吧!
老陆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
他背上,游隼惊慌地拍了两下翅膀,狼狈跳到一边。再拍两下,竟然没能成功飞起来,被公路上的灰尘扑了一头一脸。
沈乐笑看他们两人的动作,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双腿酸痛,内衣湿漉漉的贴着背心,动一动,飕飕冰凉。
心脏的狂跳还没有平复下来,深呼吸两下,胸口也火辣辣的,大概是刚才屏气屏得太过了……
原来,直面山君压力的这一刻,哪怕知道小油灯靠谱,我也不是不紧张的啊……
沈乐微微凝神,安静调息。内息连转几个圈子,终于平复下来。
一睁开眼睛,老陆已经变回人形,安静地守护在他身边,侧脸向外,满脸警惕;
而老游站在他对面,见他回神,索性一头扑跪下去:
“大佬!恩公!主人!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叫我往东,我不往西,你叫我抓兔子,我不抓鸡!”
我要你抓兔子抓鸡干什么……沈乐笑着摇摇头,伸手扶他起来:
“你换个称呼。你这些称呼,听得我毛骨悚然啊!”
“那……老板?”
沈乐索性不搭理他了。山风吹掠,整个山林安安静静,连虫鸣声都已经消失不见。
更不用说之前的狐鸣狼嚎,那是半点也听不到,想来是那些小妖都已经逃奔离去。
沈乐左看,右看,再看看山君的尸体:
“我们拿它怎么办?”
报警?
喊人来拖走?
这玩意儿戳在公路上总不是个事儿,回头万一有车子一头撞上去,又是个车祸……
可这玩意应该是我的战利品吧?
虎皮燎焦了不能卖,虎骨现在犯法不能卖,一千五百年的山君,有没有老虎内丹什么的,能让我看一看?
“沈先生,如果您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嗡嗡嗡嗡,一架小型无人机飞到沈乐面前,谨慎地降下高度,和他双眼齐平:
“我们是特殊事务部门,之前监控战场,打死那只母老虎,都是我们做的。很遗憾没能帮上您的忙——
不过,我们比较擅长收尾,山君尸体交给我们处理的话,可以有效避免影响地方?山君的悬赏奖金,我们会一分不少给您!”
这不错啊。沈乐松了口气,眼睛一亮。
山君麾下那头狼妖,奖金就有整整一百万积分,约等于一千万人民币;
山君身上的悬赏有多少?
一千万积分,一个亿人民币?
或者更多?
真有这笔钱,他就可以在老宅里弄个实验室,很多舍不得买的仪器都能买了!
他刚要开口答应,袖子就被扯了一下。一扭头,老陆脸色为难,欲言又止;
老游却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开口:
“山君悬赏多少?尸体不交给你们的话,沈先生拿到手的钱,会不会变少?”
沈乐一愣。对面也静默了一小会儿,像是有人在打眼色、请求指示、发布命令,很快,之前发话的那个声音,流畅回答:
“悬赏一千万积分。如果尸体不交给我们处理,大概会少大概十分之一的样子。
您知道,这种大妖的尸体,也是很贵重的,这笔钱我们要扣掉……。”
少十分之一?
就是少一千万?
那还是交给他吧!一千万,是很大一笔钱了,能买好多件仪器!
沈乐脑海里飞快转了一转。老游已经急退半步,压低声音:
“别交给他们!我来处理,这尸体交给我,绝不可能少于五千万!”
沈乐“啊”了一声,满脸惊讶。老游声音又低又急:
“特殊事务部门那边,对妖怪的尸体利用效率很低,大部分都是焚烧深埋。我来处理,虎骨虎肉我全能分割,一点都不会浪费!
这么大一具尸体,刨掉费用,到手少于五千万,您把我一根根毛都拔了!”
啊?
不利用?
这是为什么?
沈乐一时想不透其中关窍,下意识地看了老游一眼,又看看老陆。那游隼已经“嘿嘿”笑了起来:
“大佬您想,那边除了人类,还有很多妖怪任职。让他们看见抓到的妖怪被剥皮切肉,放血取骨,谁高兴?对吧老陆?”
老陆闷不吭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讲真他不介意的,又不是同族的鹿妖在他面前开剥,别种的妖怪,甚至别的族群的鹿妖,谁介意?
可那些人类就有各种各样顾虑……也好,他不介意,有别的妖怪介意。
一个大组织里,有几个成员默默介意又憋在心里,这事儿就难办了……
“他说的是这样吗?”
沈乐沉吟片刻,问对面的无人机。无人机对面那人沉默一下,有点不甘心,却还是坦然回答:
“没错。沈先生,怎么处理战利品是您的自由。”
唉,渠道啊渠道……
这么大一具山君尸体,落到当地的妖怪手里,不知道能造就几个大妖,又会给这些妖怪们增添多少实力……
可惜,特殊事务部门的制度就是如此。
以前没有这条规定的时候,有人类修行者杀戮无辜妖怪,公然贩卖尸体被发现,激起轩然大波。
有大妖愤然前来问责,几乎拆了事务部门的总部,人族和妖族的联盟一时几乎崩坏。
为此,才规定了这条铁律,犯法被斩杀的妖怪尸体不能拆分利用,只能焚烧深埋。就像现在的犯人尸体,也不能卖给医院来换器官一样……
沈乐微微点头。老游欢呼一声,已经开始一个个拨打电话:
“喂,老黄,你在附近吗?我这里有件货要拉,要大车子,要保密,天亮前要吊车和大车子到场,我发定位给你……做不到?那算了……”
“喂,老白?”
“喂,柳三?……呃,打不通,柳家的大概都冬眠去了……”
他飞快翻手机。要找相熟的妖怪,要找附近相熟的妖怪,要找深度涉足人类产业的妖怪……
能调动大货车和吊车的,特别是吊车,这种专业机械不是随便抓个人就能操作,还得能顶住山君威压的专业妖怪……
不能太弱,太弱了根本靠近不了山君尸体,走近十来步就要吐血;
也不能太强,太强了强占尸体,他打不过,总不能事事把大佬搬出来……
可恨,他交往的妖怪,大多数都是那些还不能化形、潜藏在山野的小妖怪,和人类社会里的妖怪打交道不多。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妖选,帮他搞定最开始的物流工作!
对面的交涉人员默默听着他打电话,百爪挠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十分憋屈,忍不住开口推荐:
“对了,我们也有交易平台,拆分出来的物品,您可以自由挂上去,会有人买。”
“你们买吗?我是说,你们有炼器方面的人才,需要购买这些吗?”
沉默。
长长久久的沉默。
炼器是需要的,材料也是需要的,但是,当着外人,这就是能做不能说的事情……
收购妖兽的血肉、毛皮、筋骨爪角,这必须是炼器师、炼丹师的个人行为,代表他们的个人意志和利益。
特殊事务部门官方决不能明着干这种事,以免影响人妖两族关系……
沈乐等待许久,也没有听到回音。他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老游:
“拆分出来以后,挂平台上吧。优先卖给官方人才。”
“这,官方的人出不起价……”
“同等条件,或者官方出价低10%以内,优先他们。”沈乐不容置疑地打断。见老游面露挣扎,他放软了语气:
“他们今天损失也很大啊。折了这么多无人机,都没找我们要钱……”
更不用说,对方提也不提这次出动卫星,无人机,导弹的各种费用,提也不提收拾残局的种种损耗。
别的不说,公路给炸了那么大个坑,后续都是件麻烦事儿,光修起来就天晓得多少万。
沈乐觉得,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支出的,他多少也得表示一下,不是吗?
“……是。”老游深深低头,表示服从。沈乐转向无人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既然优先你们了,能不能帮忙派车拉一下?我可以付积分!
——先说明白,我不是想多赚钱,我是觉得你们焚烧深埋,太浪费东西啊!”
无人机晃了两晃,一头栽下地面,好容易才重新拉起来。
麦克风里,有人深深吸气、长长呼气,重复了好几遍,才清了清嗓子:
“……好。”
沈乐微笑着对老游摊了摊手。你看,这就解决了不是吗?
要尽量不惊扰民众,要悄没声低处理这件事,还是官方最靠谱嘛!
有官方出手,拉警戒线,禁止通行,找保密人员来吊装、拉货、送去保密仓库,流程顺畅,完全不用操心。
老游索性把随行押货工作托付给老陆。自己转向沈乐,讨好一笑:
“嘿嘿……”
“有话就说,不要这个样子。”沈乐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老游赶紧站直,认真道:
“老板,要不要去山君窝里看下?照理说,你把它干掉了,它的战利品都是你的!”
山君……
一千五百年修为的山君……
南北朝,隋朝,唐五代,宋元明清……这能掏到多少古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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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沈先生,您一次攻击,多少当量来着?(太平天国盟主加更7)
第171章 沈先生,您一次攻击,多少当量来着?(太平天国盟主加更7)
指挥室里瞬间无语。
沈先生,现在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
山君是通缉犯,他的财产,应该交由国家处置,该补偿受害人的补偿受害人,该入国库的入国库……
当然,您这次行动也辛苦了,但是,特殊事务部门不是已经说好,要发悬赏奖金了吗?!
面对麦克风的那人张口想要说话。刚咳嗽了一声,就被旁边人拖出去几步,压低声音:
“你先等等!他毕竟是编外!”
“编外怎么了?”
“编外成员不懂规则……他也许不知道,特殊事务部门对妖怪的财产,一般怎么处置的……
估计还是觉得跟仙侠小说似的,我打到的就是我的……”
“那跟他说?”
“这么急干嘛!人家态度挺好的,虎骨也愿意优先卖我们,我们也不能过于生硬对吧!先等等,看他怎么说……”
沈乐沉吟不定。那么多古玩……
可能是完好的,也可能是破损的……
完好的可以攒起来收藏,也可以攒起来卖钱……说不定能发现什么高质量的收藏品,填补国内空白……
破损的就更好了,可以努力修复,给铜片充能……
想到那一个一个朝代的古玩,沈乐着实有点心动。他偏头看向老游:
“你知道山君巢穴在哪儿?”
“大概知道,有个范围,具体还要找。”山君一击而灭,老游的腰杆子瞬间就挺直了:
“反正到了那边,随便抓几个小妖问问就行,谁还敢不回答?”
“山君麾下还有多少妖怪?”
“成气候的,我是说五百年以上的,也就五六只吧……
这家伙很小气,一直压制小妖,周围渡千年雷劫的妖怪不是逃掉了,就是被他吃掉了……”
“嘶……”
原来还要在深山里,顶着五六只五百年大妖,和不知多少只小妖的威胁,找山君巢穴啊……不是直接过去捡钱……
沈乐就有点失望,又有点担心危险。
山林里是妖怪的地盘,不是人类的地盘。妖怪能发挥的战斗力,比人类要多上太多。
只靠小油灯一个,预警加攻击,感觉安全系数不怎么高……
为了救老游也就算了,纯为了钱,好像不至于?
“算了。”他在心底掂量了几个来回,耸耸肩,往老陆的方向走:
“还是回去吧。老陆!老陆!你的车借我们开下?老游,你会不会开车?”
老陆飞奔过来,就地化为神鹿,微微屈膝,等候沈乐骑乘。
刚才被山君追着狂奔,他一口气跑出去五六公里。狂奔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让沈乐靠两条腿走回去?
绝不!
这可是轻飘飘一击就能干掉山君的大佬,一定要伺候好了!
沈乐道了声谢,翻身上鹿。游隼大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张开双臂:
“哎,等等,等等!老板你听我说!我在山君这一块儿,找到了妆奁盒剩下部件的线索!”
沈乐脚步一顿,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催神鹿前行。妆奁盒罢了,也并不值得他亲身犯险:
“你感兴趣,就自己去找找吧。现在山君死了,你当心一点,应该逃得掉吧?”
“老板,老板!”老游步步倒退,还是拦在沈乐面前,极速思索。钱不感兴趣,妆奁盒也不感兴趣,还有什么能打动老板……
“老板,山君虽然死了,他还有一些伥鬼活着。您能不能去看一下,至少,让它们能够安息,能够解脱?”
“这……”
沈乐脚步一顿。山村里,那个伥鬼临死时黑血流淌,坚持说完自己家乡、亲人姓名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
如果那里还有其他的伥鬼……还有其他受困的可怜人……
他沉吟踌躇,一时不能决定。对面,安静了好久的无人机绕了半个圈子,又悬到他面前:
“沈先生,可以请您去那边看一看吗?我们可以派人保护您的安全,攻击无人机也可以一直随行——
根据我们的资料,最近五十年来,有至少一百人的死亡,疑似与山君相关,其中,还有十来个护林员,军警,我们的战友……”
沈乐胸口一闷。有军人,有警察,有一直在保护我们的人,为了探查情况或者保护民众,陷在山君手里?
甚至可能被做成伥鬼,尸骨不得归乡,魂魄不得安宁?
他无视老游“找他们要点好处”的疯狂眼色,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我去。”
两个字异常坚定。对面愣了一愣,这才来得及询问:
“对了,您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安排个就近的变电站,让我充会儿电?”
“没问题!”
对面一口答应。与此同时,指挥室里,已经有人针对沈乐的要求和战绩,调出他过往记录,拼命研究:
“看来,他的攻击方式就是用电了?”
“要用多少电?”
“我看看啊……前几天他请求充电,在那个开关柜,充了大概两万度的电……”
“两万度是多强?相当于多少tnt当量?”
一群人面面相觑,对两万度电折合的能量,谁都没有概念。立刻有人开始查资料,然后,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算:
“两万度等于两万千瓦时……等于20000*1000*3600焦耳……
一克tnt的能量是4520焦耳……两万度电相当于……十吨多tnt当量?!”
整个办公室都傻掉了。天爷,他们扔去炸山君的导弹,装药量也没有超过500公斤。
十吨,那是500公斤的20倍……就算导弹的装药不是tnt那种落后货色,这一击,也能有导弹的十倍了啊!
“而且导弹是爆炸,攻击力是有损耗的……”好一会儿,最年轻的那个工作人员,颤颤抖抖出声:“这闪电是在一瞬间,在山君的体内……不超过10立方米的范围内释放出来……”
这样的威力,毫无疑问谁挨谁死。山君也好,别的一千五百年大妖也好,没有特别防备、没有特别针对性施法,绝对一瞬间形神皆灭。
或者说,只灭了魂魄,没有灭掉肉身,已经是对方特别收敛,没有全力输出的结果了……
“而且清洁,无污染,无后患,不用收拾场地,不用修补路面……还便宜……两万度电是多少钱来着……”
“按照沈乐那边的电价,居民用电波谷电价,六千多一点……不分峰谷,算最高一档,也就一万八……”
一万八换一头山君。
羡慕死了好嘛!
就他们昨天发射的那枚导弹,按钮一按,几十万飞出去了!
那些无人机的损耗还不算!
“以后……我们有可能的话,还是请他出手吧……”
存了这种示好的心思,特殊事务部门的效率,就更是翻了好几番。
第二天凌晨,就有大车过来运走了山君的尸体,送到专门库房,等待沈乐派人来处置;
大车一走,立刻又有两辆车来到。车上下来一小队精锐士兵,全都穿着雪地装,身上佩戴各种各样先进武器装备。
为首者一下车,就直奔沈乐面前,啪地一个立正,敬礼:
“沈先生您好!我部奉命,护送您去山君巢穴,请指示!”
沈乐:“……”
现在是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
我不要睡觉的嘛!!!
沈乐勉强向他笑笑,实在说不出“先找个旅馆让我睡一觉”这么摆烂的话。幸好士兵当中,立刻响起一声咳嗽,一个白发老人大步走了出来:
“急什么!先睡觉!睡醒了,把山君尸骨处理好了,再去巢穴!”
沈乐眼睛一亮,向他微笑点头。
来人身穿厚重皮衣,头戴高高羽冠,身上挂着一串一串兽牙项链,一手握杖,一手拿着铃鼓,看着像某个少民族群的萨满装束——
也不知道是鄂伦春族,还是鄂温克族,也许是赫哲族?走过来就向他鞠了一躬:
“沈先生,多谢你灭杀山君。这孽畜吞了我族百余青壮,从今往后,我族无忧了!”
“我也是!”另一个身材瘦削,发色焦黄的中年男人跟了一声。说完这话,左看右看,脸色泛着惊恐。老游大步上前,一拍他肩膀:
“黄七!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黄七被他拍得往地下一缩,当场化作一只黄鼠狼,嗖地蹿了出去。
老游也不去追,抄手看着,等了好一会儿,那黄鼠狼畏畏缩缩地自己回来,远远变回人形,一边四处嗅着一边蹭过来:
“哎,山君真的死了啊?”
“真死了!——你看这里,这么大一块,都是山君落下的灰……”
两只妖怪凑在角落里,小声聊了好一会儿,才并肩向沈乐走过来。而沈乐抬手捂嘴,勉强捂回去一个哈欠,冲他们点点头:
“那个,那就先睡觉吧……”
这一觉,从老陆车子后座,一直睡到宾馆里,睡到日上三竿。等沈乐爬起来,外面什么事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游大致圈定了山君巢穴的所在,和那支士兵的小队长确定了过去的路线;
特殊事务部门联系好了当地电力部门,只要沈乐过去,就可以顺利充电;
山君的尸体甚至找到了一部分买家,已经有炼器师开始干活……
等沈乐骑在鹿背上,和老游他们一起进山的时候,炼制好的头颅已经加急送了过来,被羽冠老者悬在杖头,高举空中:
“山君已经伏诛!
山君已经伏诛!
附近小妖,速速出来,向特殊事务部门登记,接受管理!
没有杀人伤人,没有犯罪记录的小妖,不必担心,你们会受到法律保护,法律对你们和人类一视同仁!
有犯罪记录的妖怪,立刻投案自首,念你们受山君胁迫,可以从宽处理!过时不候!”
老者一边喊,一边摇动手杖。手杖顶端,山君缩成足球大的头颅轻轻摇晃,每晃一下,就射出一道奇光,在空中交织成丈许方圆的虎头幻影……
黄七走在他身边,时时长啸,用走兽特有的语言复述一遍。周围没有化形的小妖,可能听不懂人言,但一定能听得懂兽语!
山林间一片默然。鸟雀不敢振翅,走兽不敢奔跑。修行有成的妖怪,一个个缩在自己巢穴里,瑟瑟发抖:
山君都死了,头都被人挂着当铃铛摇了。他们这些小妖,有什么和官方犟的资本?
但是登记什么的就再等等……再等等……那群人太可怕了……雷电的力量,太可怕了……
沈乐这一路风平浪静。他身边两个修行者,一个是当地居民里修行有成的萨满,一个是当地妖怪修成人形,都可以算是当地的地头蛇。
有他们出面威压、震慑、呼喊、收拢,沈乐那是乐得轻松。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鹿背上,抱着背包,昏昏欲睡……
身边银白电光游走不定,时而张开成网,时而收拢成球,时而落在虎头上,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老游飞在空中,不停盘旋,盯着下方山林,偶尔长啸一声扑下去:
“那边那头野猪!别跑!我看见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猪妖!!!”
两架大型侦查无人机,外加一群小型侦查无人机,都没有他一个人,不,一只鸟的效率高!
他们走了一天,就抓住了一只猪妖,一只狼妖,一只还不能化形的狐妖,外加一只野狍子。
有这些小妖带路,沈乐他们在山间兜兜转转,只两天就到了山君巢穴。
一脚踏入山洞,沈乐猛然顿住脚步,忽然退出,绕路,盯着旁边一小片山壁,脸色不定:
“把这里挖开。”
“啊?”
老游还在疑惑,那一小队士兵什么都不问,抄起工兵铲,组队上前。
泥土尘埃簌簌而落。须臾,一面泥墙打开,十数具尸体安静罗列,尚未腐烂的衣物残片上,仍然看得出特殊标记:
军绿色、鲜红色、五角星、各种星星和肩章……
绝大部分尸体能约略看清生前的容貌,甚至还有几具大睁双目,死死盯着外面。见到天光,见到生人,渐渐地,流淌下两行黑色血泪……
工兵铲顿住。小队长一具一具凝视着战友的尸体,强忍住蓦然涌上的泪水,一声喝令: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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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2章 我们带您回家吧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第172章 我们带您回家吧……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沈乐安静等在一边,神色肃穆。等这些军人敬礼完毕,散开队形,他才慢慢走上前来:
他早就透过土壁,看到这里的气息不对劲了,总觉得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强,但是很扭曲,很阴晦,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才让人挖挖看。但他也真没想到,会挖出来这些尸体……
这些尸体,这些还没腐烂的尸体,这些裹着泥、裹着土,在山壁内站立的尸体。
这些它们,就是山君制作的,或者将要制作的伥鬼吗?
我能让他们安息吗?
他还没弯腰走进洞里,整个小队,十双眼睛同时盯住了他。
为首的队长胸膛起伏两下,“啪”地一个立正,再次举手敬礼。一瞬间,十人小队,同时举起了手……
沈乐手忙脚乱地回礼。举起手臂,小臂向回弯折,放下一点,再抬高一点,举过头顶……
好像不太对劲?还是鞠个躬吧……?
好在没有人挑剔他的礼仪准确度。一群军人行完礼,自然放下手臂。队长出列,踏前,立正:
“沈先生!这些尸体,我们能否直接带回,是否需要进行特殊处理,请指示!”
沈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扭头看了一眼土壁中的尸体。
他不是军迷,不认识一版一版、各个年代的军服警服,光看这些残片,更看不出死者死于哪个年代、是什么身份。
但是,他比这些军人强的地方在于,他能直接询问:
“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寒风呼啸。
卷出洞内肮脏难闻的气味,把它们吹到外界。
尸体们有的看着毫无反应,有的血泪流淌,却没有任何一个开阖双唇,发出人类能听得见的声音。
沈乐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迈步向前,用灵眼一个一个看过去,甚至向前伸手。
立刻有士兵递上一副丝绸手套,上面绣着复杂的纹样,灵眼看去,能看见灵气波动在上面流淌。
沈乐一边抖开手套,那士兵一边低声说明:
“特殊事务部门的装备,用灵蚕丝织成,上绣符篆,能有效隔绝尸气、毒气等各种有害物质,不影响灵力传输。
这里危险,请您务必小心。”
“嗯,谢谢。”沈乐戴上手套,偷偷把铜片含在右手手心,热流透出,果然觉得十分顺畅。
他走到左边第一具尸体面前,伸手抚摸:
“这个已经不行了。”
身上已经看不见灵性了,呼唤也没有反应,纯粹是一具尸体。
“做好隔离、消毒工作,抬走吧。”
“这个也不行了。但是身上很脏,那个……你们谁会净化的法子?我来净化,估计就烧掉了……”
这个身上还有微弱灵性,但是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冲突、咆哮、撕裂,无休无止。
沈乐掌心含着铜片按上去,尝试用热流安抚引导,半点用都没有,完全拼不出任何信息。
要让他净化,那就得让小油灯出手,强电流直接扫过去,干干净净,啥都不剩。
术业有专攻,也许其他修行者……能有更好的法子安抚死者?
“我来试试吧。”羽冠老者立刻挺身而出。两名战士配合他将尸体抬到外面空地,他戴上面具,摇动铃鼓,又是唱,又是跳。
很快,丝丝缕缕黑气从尸体上升起,在林中空地上卷起一团飞雪,越旋越高。
灵眼中,能看到黑色越来越淡,只剩下约略透明的气旋飞向老者,投入它的面具当中,一会儿又袅袅飞散……
看来,这当地萨满的能力,还真有特长。沈乐围观了一会儿,继续一具一具看尸体,询问他们,梳理他们的灵性,倾听他们的声音:
“这个……是黑河林场的职工,叫林富松,69年进山打飞龙,迷失在山里,被山君吃了……
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林富杨,一个叫林富桦……”
“这个……是二道河村的民兵……他记不得名字了,也记不得时间,但是,反复念着黄丽丽,黄丽丽……”
“这个是……”
一具,两具,三具,五具。沈乐心中越来越沉,越来越凝重:
“这些人……很多都没有变成伥鬼……撕裂了魂魄,黯淡了灵性,都一直坚持着,没有变成伥鬼……”
“这么多年……一直被囚禁着,折磨着,记忆都快要散了,却还是没有变成伥鬼……”
这样的人,山君囚禁他们干什么?
“这样的人很有价值。”羽冠老者结束了一次净魂法术,走上来叹息:
“伥鬼的上限,取决于魂魄的坚韧程度……一般的死者,很快就会屈服,但是除了迷惑别人给山君吞噬,做不了别的事;
而最强的魂魄,一旦屈服,甚至能够成长到鬼王,不管是统治领地,还是抵挡天劫都非常好用……”
所以舍不得彻底毁灭,哪怕一直囚禁着,耗费大量资源去折磨浸染,都不肯放手吗?
沈乐一个个尸体看过去,近几年的逝者,十年前的逝者,二三十年前的逝者,刚解放不久的逝者……
“这个也不行了,灵光都快散了……”沈乐又叹了一口气。
他用灵眼细细观察,一具一具尸体看过去,挨个交谈,挨个询问。
热流从掌心涌出,细细修复着尸体中仅存的灵性,护持着它,记录着它仅剩的执念。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寸步不离跟着沈乐。一个抱着本子,飞快速记,另一个紧盯沈乐,随时准备把他拉开,或者压制他的异状。
来到一具看着特别干瘦、泥土几乎覆盖全身的泥俑面前,沈乐覆手上去,久久不语。
那士兵向前半步,盯着他的脸色,忽然看到沈乐震了一震,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出事了!
被侵染了?!
他微微一惊,刚要伸手去拉,沈乐自行缩手,直接蹲回了地上,死死埋下脑袋。黑色泥土上,湿漉漉的圆点一团一团,越来越多。
好一会儿,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伸手再一次贴上泥俑。一边说,一边哽咽,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杨将军牺牲了……消息没有带到……他,他被叛徒出卖了……”
“不,我们胜利了,全国都已经解放了……杨将军已经妥善安葬了,您放心吧……”
“我们带您回去……”
“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猫咪写到这里,哇哇大哭……
猫咪伸出爪爪求抱抱……求擦眼泪……
咪呜咪呜咪呜……猫咪要抱……
(本章完)
第173章 老虎洞里还有大妖!沈先生,快跑啊!(太平天国盟主加更8)
第173章 老虎洞里还有大妖!沈先生,快跑啊!(太平天国盟主加更8)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啸的声音,推动积雪一团一团坠落树梢。
山洞内,山洞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那具泥俑——那具遗体行注目礼。
就连黄七、老陆和老游这几个妖怪,都满面庄敬,低头肃立:
那逝者是人类,然而,又何尝没有庇佑他们?
若非家国光复,若非这片山河复为华夏故土,他们这些妖怪,也没有那么惬意的生活,也难免要埋头躲藏,或者屈膝在异国妖神之下……
沈乐手掌按在泥俑胸口,好半天才平复情绪。心神凝聚,眼前恍惚看见光影闪动,出现一个年轻战士的影像:
他不停地奔跑着,满头大汗。一边跑,一边念叨:
“杨将军……有叛徒……不要相信……”
“杨将军……有叛徒……”
这是,曾经的经历和记忆吗?被留在泥俑身上,留在衣服、徽章和随身物品上,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让他看到?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里?我来带你回家……
沈乐连续尝试好几次,从泥俑身上,从泥俑身边的残余物品上,都只读到这么点零星的记忆。
现在清理是不可能了,现在修复这些衣服、装备,激发它们的灵性,也是不可能了。只有想别的办法,只有依赖铜片……
沈乐向泥俑深深鞠了一躬,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就地打坐。
好半天,精气神恢复到完满,他才又一次上前,按住泥俑。
体内热流毫不吝惜地吐出,经过铜片吸纳、运化、增幅,随他心意,全数涌入泥俑:
“铜片……”
沈乐叹息着求援:
“我不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护佑我华夏的神器……
面前这个人,是为华夏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战士……请你帮帮他,帮帮他……”
掌心处,手套下,铜片一时间滚烫,亮得几乎透出了手套遮挡。
而这光芒不但照在现世,还照进了黑暗当中,照破黑雾,照亮一点一点的碎片。
沈乐赶紧抓住机会,用心念引导光线聚集过去。
泥壳下方,那些快要烂成飞絮的衣服,那已经腐烂的皮带,那锈得看不清字迹的徽章,那被摩挲过无数遍的手枪……
一点一点回复原貌。而它们跟着主人,刻印下来的记忆,也一段又一段,传到沈乐的脑海里:
童年,少年,青年……战斗,负伤,饥饿,再战斗……
良久,沈乐精疲力尽地向后一倒,盘坐在地上。
他声音低沉,有气无力,复述着他在泥俑当中,读到的一段一段记忆:
“他叫马长顺……是一位战士,奉命送情报途中被害……”
“享年22岁,也可能是23岁,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他的年龄……柳河县人……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都被地主,土匪,鬼子杀了……”
“他一直挂心,一直放不下的就是,杨将军葬在哪里……我们的国家,现在怎么样了……”
几个年轻队员飞快对望一眼。
斯人已逝,对他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见了。但是,同为保家卫国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在先辈面前祭奠?
随即,队长快步上前,按亮手机屏幕,举到泥俑面前。一页一页,不断翻动:
“您看,这是安葬的陵园……”
“45年抗战胜利,我们打跑了鬼子,您看,这是49年建国的影像……中华民族,从此站起来了……”
“我们现在已经很发达了……
到处都有火车,有飞机,公路能通到每一个村子……人人都能吃得饱饭……”
“您看,我们现在用的装备……
我们有很好的枪了,子弹不缺,随时能和后方通讯,有信息支援……
这是我们的携行具,又轻便又贴身,背东西非常省力,不用再死命打背包了……
这是我们的行军自热口粮,只要倒水进去,一会儿就能吃到热的,有肉,有新鲜蔬菜……
对了!无人机!
把无人机叫下来,让前辈看一眼……看一眼……”
没有回答。没有点头摇头,没有微笑。
泥俑当中,干枯得贴在骨头上的皮肤没有牵动,烂成两个黑洞的眼睛里,也没有流下黑血。
然而队员们并不在意,他们不断展示一副一副画面,一样一样装备,快手快脚,打开行军口粮,加热,摆放在泥俑面前。
就像在陵园里一样,就像他们去看望同袍的时候一样……
哪怕斯人已逝,也要一起喝一杯,也要把同袍喜欢的香烟、烈酒摆上……
洁白的大米饭,红润油亮的红烧肉,青翠的蔬菜,带着红油的榨菜,一杯味道香甜的饮料……
每一样都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甚至还有一小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放在旁边……倏然间,泥俑表面,灰尘簌簌散落。现出逝者身上满是补丁的单薄衣装。
一阵风吹过,衣装成灰。
再一阵风吹过,皮肤,肌肉,全数成灰……
这灰烬没有立刻散落,而是被一股莫名旋风吹起,在摊开的行军军粮上一个盘旋。
然后,灰色的旋风绕着众人,又是一个盘旋,吹出洞去,在雪地里回旋盘绕。
越旋越高,越旋越远,也越来越是淡薄。
终于,旋风消失,所有灰烬悄然散落,洒在雪地中、森林里,撒在华夏的土地上,消失不见。
手机无声无息,跌落尘埃。站在泥俑面前的队长不暇心痛,一声喝令:
“列队,敬礼——”
片刻敬礼,片刻默哀。然后,士兵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队长上前,屈膝,轻嗅了一下那份打开的行军口粮:
没有热气,没有香味。
整份口粮还保持着打开时候的样子,却已经冰冰凉凉,再无半点激发人食欲的感觉。
传说中,鬼神吃过的食物,会被抽去精华,会变得一点也不好吃,难道是真的吗?
队长疑惑地来回观察一遍,甚至舀了一点儿米饭,送进嘴里。
他咀嚼两下,“呸”的一口吐出:
或许是时间长了冻住了,也或许是他的错觉。总之,这米饭的口感,木木的,有点儿发涩……
他挨个儿尝过红烧肉,蔬菜,榨菜,饮料。嘴里发苦,发涩,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直到掰开巧克力送进嘴里,他整个人一震,呆立片刻,猛然痛哭起来:
“这个好甜啊,好甜啊……”
巧克力的味道甜到发苦。然而,队长此时,却宁可自己,没有尝到这种甜味。
践深雪,入密林,面对任何危险都面不改色的汉子,瘫软一样跪在雪地上,拳头把地面锤得通通作响。
没有人能够劝他。也没有人能够安慰他。沈乐扭头望着山洞外面的雪地,胸口起伏,热泪长流。
好一会儿,队长抹一把泪,爬起来,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收敛搬运遗体,放进裹尸袋。一个个贴好名牌标签,搬到指定地点……
工作,吃饭,休息。一行人足足忙到天黑,这才把山君洞府门口的尸体,全部处理完毕。
第二天处理封存的遗体,第三天处理山君吃剩的人骨,以及封存的尸体上面,还残存的那些灵性。
所有的遗体,所有的骨骼,能超度的超度,能净化的净化,能查看来历的查看来历。
这山君身上血债累累,山洞中骸骨山积,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完整的遗体还好,那些不完整的,就要一根一根骨头捡出来,一根一根尝试着拼合,尝试着把拼凑完整。
这活儿,就连沈乐都帮不上多大忙。他不是法医,不能依靠骨头的形态、长短,就判断哪些骨头属于同一个人;
而这些骨头上的气息又基本消失,没法根据气息的差别,区分出它们曾经的主人。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检视那些完好的遗体,尽量从遗体随身物品上找到一些线索。
比如年代,比如地域,比如,如果可以的话,能读到一点逝者生前的影像,那就最好了……
这三天来,沈乐一直开着灵眼,却没有多大收获。直到一具尸体抬到沈乐面前,他刚要按手上去,忽然一震。
掰开逝者紧按在胸口的手掌,轻轻抽出一个……
一个……
小圆盒?
那么熟悉的气息……轻盈绚丽,又厚重深沉的气息,和妆奁盒一模一样的气息……
哪怕浸染上了层层黑气,哪怕在这荒野当中沉寂了几十年。
那么明显的气息,依然像是暗夜中的火光,只要一眼瞥过去就能看清。
“找到你了……”
沈乐轻轻抚摸了一下圆盒。五金件已经锈住了,打不开盒子,看不见里面的照片。
但是,表面上柔和的斗彩,吉祥而喜庆的纹样,他在记忆当中,在那个少女出嫁的记忆当中,曾经看过……
“所以,你也永远留在这里了吗……”
“没能回去,没能回到你的母亲、妻子、儿女的身边……”
沈乐抚摸了一下尸体的脸颊,轻声感叹。
尸体安静躺着,没有回音,没有灵性的反馈。
只有山洞深处,士兵们紧张的呼喊,透过对讲机直传过来:
“沈先生!里面还有大妖!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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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4章 放我出来!山君的收藏,我给你们指路啊!!!(求订阅)
第174章 放我出来!山君的收藏,我给你们指路啊!!!(求订阅)
啥?
还有大妖?
沈乐一个激灵,攥紧圆盒,拔腿就要往外飞奔。背包里轻轻震动,一团银光已经跳了出来,绕着沈乐交织成网,向外展开:
五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掠过老陆,掠过老游,掠过修行者们和战士们,温柔平和,将他们包裹在当中。
所有人都觉得身上微微一暖,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半点异样。然而山洞最深处,传来警示的地方,却猛然响起一声嚎叫:
“别打我!”
“我没做坏事!”
“救命——”
声音低沉嘶哑,却竭力拔高,撕扯着对讲机的放音设备,差点儿把它扯出一声啸叫。沈乐停住脚步,嘶了一声:
这算什么,麻杆打狼两头怕么?我怕有个大妖突然撞出来,感情人家比我更怕?
【我逮住他了!】背包又震了一震。小油灯欢悦的叫声响起,一点银光绕着沈乐飞旋一圈,轻轻落到他肩膀上:
【很大一只!被我抓住了!沈乐,你要不要去看?】
“危险么?”
沈乐问小油灯,也问山洞深处的士兵们。停一停,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也变得从容舒缓:
“应该不危险了。沈先生,您的电网,困住了那个妖怪,它不敢动了……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一看?”
光球飘飞指路。沈乐迈开步子,兜兜转转,进入后洞。一条幽深甬道斜斜向下,郁闷的湿气,霉气,越来越浓:
沈乐只恨没有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他跟着飘飞的银色光球一直往下走,越走越亮,越走,那声嘶力竭的叫声越惨烈。
走到尽头,一线天光忽然透下,照亮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边上倒扣着一个银色的罩子,罩子里,不停传来惨叫:
“我啥都没做!”
“我真的啥都没做!”
“我是被山君抓来的!”
“放了我,放了我——”
“救命啊……”
沈乐被他吵得脑袋嗡嗡作响。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小油灯立刻将电网收敛,只剩下几条骨架交叉扣住。
透过那银亮线条,沈乐看得清清楚楚,水潭里趴着一只乌龟,头朝水里,尾部靠在岸边。
整个龟壳黑乎乎的,约有桌面那么大。壳上线条凹凸不平,在电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奇异的纹。
沈乐皱着眉头辨认了一下,又左右挪动两步细看,那纹有点像八卦,有点像文字,仔细看,又什么都不像……
“救命啊……我是被山君关在这儿的……”
乌龟还在哀嚎。沈乐踮着脚看了看,乌龟尾巴不正常地伸展着,上面戳着一根黑沉沉的玩意儿,把它钉在潭边岩石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有没有出血,但能看见乌龟脖子上还套着一根链条,牢牢捆在山洞边上。
让它的脑袋没法缩进龟壳,也没法伸长一些,哪怕忍痛震断尾巴,也根本不用想跑掉。
“沈先生,这只乌龟,能放出来吗?”
我不知道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沈乐给队长一个茫然的眼神,又扭头看看四周。老游身为飞禽,不喜欢山洞里的憋闷,早就找理由飞出去了;
黄七这只黄鼠狼,在山君的巢穴里也是浑身难受。干了一会儿活,实在忍不住,索性申请把工作场地搬到外面;
至于老陆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但是却没什么主意,见他望过来,躬身请示:
“沈先生,你怎么看?”
我?
我用眼睛看?
沈乐茫然地盯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他踮着脚尖,隔着水潭仔细看了一会儿乌龟身上的束缚,伸手到兜里,捏捏灯珠:
“青灯,你看好它可以吗?如果它敢伤人,你就干掉它?”
【没问题!】
小油灯兴致勃勃地回答。电网收敛,化成一个银白电环,落在乌龟脖子上,几乎和它脖子上的链条重合。沈乐提高声音:
“你不许伤人啊!敢伤到人,你立刻就死!”
老龟一叠声答应。沈乐耸耸肩,向队长摊手:
“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询问也好,审查老乌龟的跟脚也好,拔钉子治疗也好,这些活儿,反正他都不擅长……
特殊事务部门的人术业有专攻,让他们去忙活吧!
“我去看看山君的收藏,有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你们忙啊!”
他挥挥手,扭头往回走。背后,老乌龟扯直了脖子惨嚎:
“放开我,放开我……我知道山君的收藏,我知道他财宝的埋藏地点……我可以给你们说来历……”
沈乐充耳不闻。山君巢穴核心已经被打开,两名特事局队员守在门口,向他点头行礼。
沈乐微笑着打个招呼,越过他们,推开临时装上的木门,一脚踏进去。几乎立刻,他被熏得往后一仰:
“呕——”
这股味道!
这浓重的腥味!
怎么就能恶心成这样!!!
不是说猫科动物都爱干净的吗,怎么能把自己储藏室弄这么臭……你还是不是老虎了!
你连猪都不如吧!!!
沈乐在心底呼喊着,咆哮着,捂住口鼻,几乎被熏得涕泪交下。前方,萨满老者微笑转头,递给他一个面具:
“这个有点防妖气功能。来,戴上就没事了……”
我不需要防妖气!我需要防臭气!
谁给我个三防面罩,要带活性炭过滤的那种……
他唉声叹气,凑近观察山君的收藏。这一看,就大大叹一口气:
好穷……
山君不愧是虎妖,而且,是生活在蛮荒之地的虎妖。它的收藏,绝大多数都是妖怪的身体部件:
又长又直的腿骨,长扁略弯的肋骨,许多块拼成一条,上面隐隐笼罩光芒的肋骨,洁白光滑,尖利而长的獠牙……
还有枝状的鹿角,弯曲尖利的牛角或者羊角,盘旋向上的,可能是羚羊或者黄羊角?
还有熊皮,豹皮,不明物体,黑乎乎的一团不明内脏,黑乎乎吊起来的干肉,可能是某种兽肉……
萨满老者看得两眼发光,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掂掂那个,哪一样都不肯放手。
沈乐猜测,大约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可以用来炼制法器,或者炼制药剂的材料?
但是这些我都用不着。沈乐耸耸肩,绕过这篇区域,径直往里走。
一直走到角落里的杂物堆,他蹲下来翻翻,才开始感兴趣起来:
文物!
文物!
看形制,看做工,看上面沉淀的气息,这些东西,绝对都是文物,不可能是上周的!
“咦……这些东西,应该专门请个老师过来……”
沈乐翻了半天,越翻越皱眉头。
或许是出于个人爱好,山君并没有留意收集古董,山洞里堆积的一些玩器,质量也不怎么高。
别说被国博之类的甩几条街,就算规模稍微大一点的省博,都能把这里甩得家都不认得。
沈乐估计,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山君的收藏,不如说是被他吃掉的人类,随身携带的东西:
古玩、古董数量极少,而且带着很明显的地域特征。
沈乐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双鹿纹玉佩,一个海东青拿天鹅的玉佩,一对金马镫;
一条金腰带,一面铜镜,上面的文字不大认识,但是仿佛在哪件文物上见过差不多的;
一个黑白纹路的陶壶,一个鸭子形状的陶壶,造型都非常独特……
换句话说,也就是白山黑水之间,曾经崛起过的那些民族,他们使用过的的那些东西。
沈乐大概能辨出特征,但是,让他进一步分析年代、器型、价值,他大概要考个不及格。
不行就摇人吧!沈乐果断摸起手机,拍了大堆照片、视频,发给林教授。很快,林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一批古董,保存情况可能有点……就像您说的,有些特殊的人,有些特殊的本事……”
“嗯?”
老太太疑惑地给了个鼻音。沈乐赶紧补充:
“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想进博物馆,除了考编还有另外一条路的,另外一条路啊!!!”
林教授,您答应过我的,您可千万别忘记啊!
这种妖怪洞里掏出来的东西,保存也好,鉴定也好,修复也好,总要有人经手……
与其和老师们编造谎言,或者“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我还不如爽爽快快,和老师说实话……
“这些东西总要专家处理的,我寻思找别人不如找本校老师,林教授,您说呢?”
老太太笑出声来。嗯,找到一批来历不太好说的文物,贡献给自己学校刷项目了?
也行,多一点发现,总能多一点成绩、多一点写论文的素材。小家伙有心了啊……
她握着手机,慢悠悠回答:
“你个小家伙……行啦,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对了,那个妆奁盒,你修得怎么样了?”
“在修,在修……”沈乐心虚地回答。嗯,他确实修了很多了,所谓“在修”,绝对不是新建文件夹那种“在修”……
这次过来,一部分原因,也是听老游说,这里发现了妆奁盒部件的线索……
“你加把劲啊!快点修好,不然,有些事情就不赶趟了!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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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三点多被屏蔽了,改了快一小时才放出来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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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5章 不好了!沈先生要变成泥人了!!!(太平天国盟主加更9)
第175章 不好了!沈先生要变成泥人了!!!(太平天国盟主加更9)
老师催问进度比什么都可怕。
沈乐在山君巢穴里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上面凝聚气息、值得修复的老物件,扭头就走:
“我要回去啦!老陆,能帮忙载我到山外吗?再帮我订辆车?”
特事局的人跟在后面赶都赶不及。小队队长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来:
“沈先生!您这就要走了吗?山君巢穴还没收拾完呢!”
见鬼,看他步子也不算很快,怎么一下子就走出去这么远?
这就是修行者吗?
有特殊力量在身,什么甲马啊,什么纵地金光法啊,什么什么的……
总之,看着悠悠闲闲的,小步小步往外走,其实要么是用仙力推送自己前进,要么是借助某些节点遁行,要么压缩空间……
“是啊要走了——我的事儿都办完了啊!”沈乐笑着冲他点头,悠悠然往外走,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速度有多异常。
直到看见小队长已经跑了起来,他才放慢脚步:
“山君巢穴还有哪里要收拾的?我是说,还有哪里找到遗骨,需要我来询问、安抚的?”
“这倒是没有……”队长讪笑。
这位沈先生,本来打完了山君就要走的,是特事局用“有民众,有同袍在山君手里,可能被做成伥鬼”为理由,把他忽悠过来。
现在这个忽悠的理由用完了……还有什么法子:
“就是,能不能麻烦您看一看,山君的巢穴里,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东西……万一我们没发现,我们走了以后那东西炸了……”
“喔。”
沈乐停住脚步。山君巢穴,一共就这么点大地盘,这几天他都已经逛遍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也未必,万一还有埋得比较深的地方,这两天挖开了呢?
“我再看一遍啊,看一遍就走。”他稍稍放慢脚步,运起灵眼。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干活,阅读逝者遗物残存的记忆,尝试整合、修复那些记忆碎片,累了就打坐、力气耗空了就吃法力药丸,他自我感觉大有长进。
这时候一睁开灵眼,整个巢穴里浓浓淡淡,全是各种气息流动的痕迹。
最浓厚,最深沉,也最张牙舞爪的,是和山君身上一样的气息,黑暗暴虐,带着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稍微淡一点,却也相当浓厚,和山君特征相仿的,大概是那只母老虎;
更淡一些,只在洞口发现,不那么暴虐,却带着一股扭曲狡猾味道的,很可能是狼妖、狐妖之类的妖怪……
沈乐一样一样观察着,揣测着,只恨没有一个系统“叮”的一声,给他的揣测打钩画叉。
看着看着,忽然看到一道相当奇特的气息:
“奇怪……这是什么?”
这道气息看着并不起眼,只是一个小小的黄点,缩在山君残留气息的中心,几乎被完全掩盖。
然而用灵眼仔细看去,黄点下方,气韵深藏。那不是小小一点,而是一个露在地上的尖端。
尖端之下,仿佛是一座山峰,又仿佛是一座金字塔露在地面的塔尖,也像是一枚竹笋,下方有竹根相连,远远伸展到沈乐看不清的远方……
更重要的是,当他“看”到这股黄气的时候,铜片嗡地震动了一下。似喜悦,又似催促:
我要它!
要它!
要碰到它,要吸收它……
“这里,能挖开吗?”
沈乐指着地面上那个小点问。队长微微一怔,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异状:
然而他立刻应了一声,招呼人过来。四名战士分了四个方向,多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开着记录仪,开始奋力挖土。
山君巢穴里的土壤极其坚硬。巨大的虎妖天天在这里踱步,光是踩踏的力量,就比什么压路机、打桩机还要强大;
再加上妖气日复一日浸染,那泥土地面,已经硬得快要赶上精钢。工兵铲一铲下去,只能铲出一个白点;
要撒上专门中和妖气的特制药剂,等着白气一点一点升腾、吹走,才能用尽全力,掘起一铲子土来。
即便如此,这些战士也没有任何抱怨。他们弓着腰,喘着气,一铲子奋力插进土里,再踩上两脚,让铲子进得更深一些;
然后双手握住铲柄,整个人跳起来,用全身的体重往下压。铲起来一块,再铲起来一块……
“好了。”沈乐却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喊停。他蹲到小点上方,手掌贴住地面,慢慢运起热流:
往下渗透,往下渗透……不行,还是距离太远了,这妖气太浓厚,他的力量渗不下去……
“青灯!把这里的妖气炸开!”
他轻声喝令。电光凭空出现,直接射入地面,引发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小油灯在他心底小声抱怨:
【炸泥巴好没劲啊……而且好累……真的好累……你要补偿我好吃的!很多好吃的!】
“没问题没问题!”沈乐一叠声地答应。
天香楼那边,还有好几个妖没有渡劫,老陆也要在他这里渡劫……到时候,会有足够的雷劫力量,让小油灯敞开肚子享用,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等回去了,让你吃个饱!吃个够!那种美味的雷劫力量,吃到你不想吃为止!”
【你答应了啊!】
小油灯喜悦地叫了一声,轰炸得更加卖力。
好半天,电光散开,沈乐再按手上去,热流便能毫无阻碍地往下渗透,一直渗透到黄气所在:
“你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热流覆盖上去,黄气微微动弹了一下,又安安静静趴了下来,深沉厚重,不惊不扰。
像是一头背负巨碑的玄龟,任凭你在上面踢、踹、打拳、跳舞,它都毫无反应,闭着眼,随便你去折腾;
又像是一座小山,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你还能把我连根拔了不成?
当年上甘岭,炮弹砸了超过190万发,炸弹扔了5000多枚,上甘岭本身削掉了多少?
3.7平方公里的阵地,一个海拔597.9米,一个海拔537.7米。43天的战斗,也就削平了2米,上甘岭还是那座上甘岭……
沈乐反复吐出热流,反复试探,黄气动也不动。这算什么?
安忍不动如大地?
你这也太“安”了一点啊!
他正想让人再挖深一点,让他能直接触碰到黄气,铜片“嗡”的一声轻响。
瞬时间,黄气快速腾起,缠绕在沈乐掌心的热流上,呼啸升腾。
沈乐还没反应过来,那股黄气沿着他的指尖、掌心、手臂,一路向上。
黄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不滚烫,不冰凉,也不锋锐,也没有温润的抚慰感。
但那量实在是太大了,轰然而来,轰然而过,沈乐只觉得手臂胀痛,几条经脉,像是同时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撑开。
他“嘶”的一声,刚想收回热流、关闭通道,或者调集热流奋力抵御,那股黄气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铜片当中,消失不见……
胀痛感无影无踪,下方的黄气安安静静,还是隐伏在那里,感觉就是派点小弟来打个招呼。
只有沈乐懵在那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喂……
你们就借我过路一下啊?
猛然间,铜片剧烈震动,吐出一股强大的热流。沈乐被烫得心口皮肤一缩,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哎哟!”
“沈先生,怎么了?”
沈乐摆了摆手,不暇回答,就地打坐。冥想视野中,铜片悄然飞起,悬立空中,越展越大。
上次看到的那张虚拟地图,再次亮起,而这一次,长江、黄河的右上角,亮起了一个鲜明的光点!
光点附近,另一条长河悄然流过,另一条山脉蜿蜒盘旋。沈乐地理学得一般,也知道这是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被铜片记录了?
你原来没有记录吗?
或者说,原来的记录,并不详细,只是草草地画了两笔?
铜片并不回答。然而光点越来越亮,由光点所在,延伸出无数线条,或粗或细,向外拓展开去,上面又缀着小小的、略微发暗的光点。
整个线条的集合,粗看一眼,就是沈乐这时所在的山脉;
而那些或明或暗的光点,沈乐不知道是什么,也能猜想,要么是各个妖怪巢穴,要么……是某些地脉节点?
铜片轻轻鸣动,极其欢悦。地底下的黄气咕嘟嘟冒出,如同百川归海一样,涌进铜片,带来一点气息,打个转又返回地底。
只苦了沈乐,化身高速公路,任凭这些黄气汹涌来去。一波涌过来了,又一波走了,又一波来了,又一波走了……
他自己体内的热流,在这些黄气面前,仿佛萤火之于大日,根本拦也拦不住,碰也碰不到。
幸好他还能收点过路费,一波波黄气路过,总能给他留下点儿什么……
好像留得太多了?
黄气终于安静下来,沈乐努力搬运内息,想要消化这次的收获。
凝视体内,黄光星星点点,散布在经脉的每一个角落。坚实,厚重,搬运不了,消化不动……
这是要把我给憋死啊!!!
沈乐心底惨叫一声,也只能竭尽全力,一点一点运转热流。而他身边,特事局的小队长和几个队员,都惶然变了脸色:
“沈先生!沈先生你要紧吗?”
沈先生皮肤变黄了!
颜色变深,变得厚重,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泥壳……
不好了!
沈先生要变成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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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6章 铜片上记录了先民的过往?(求订阅)
第176章 铜片上记录了先民的过往?(求订阅)
“沈先生?……沈先生?”
队长压低声音轻喊两声,见沈乐没有回音,就不敢再喊,也不敢伸手去推、去摇。
内力修行,最需要安静,最受不得打扰。这一喊、一推,万一沈乐就走火入魔了呢?
他打了几个手势,队员们悄步散开,去守住这个大厅的每个入口:
拉警戒线,立警示牌,对讲机传讯,让大家不要过来,不要闹出大的动静……
沈先生,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要迈过这一关,还是得靠你自己了啊!
沈乐这时候,已经六识关闭,竭尽全力运转内力。
原本通畅的经脉,这时候像是丢了无数块大石头进去,水流淌过,几乎完全被堵塞不通——
不,不能说是大石头,应该说是非常坚硬、非常结实的土块,水流刷过土块,能冲下一丁点儿碎片,溶解在水里,对整个身体都有益处。
但是,水流经过,只能冲掉表面一层,溶解开一点点,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而水流绕过一圈的工夫,河床里已经扔下七八堆、十几堆土块,增长比例,那是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两百……
别啊……
要吃撑了啊,要堵住了啊……
救救……铜片,这是你吸取的力量,你不能不管我啊……
沈乐在心底哀嚎着。
经脉一点一点淤堵,全身一点一点沉重,渐渐地,脸皮都麻木了起来,风吹在脸上都感觉不到寒冷。
正在担心自己要完蛋了,铜片忽然“嗡嗡”一响,光芒大作。那些淤堵的能量,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吸进铜片当中……
那么强大的能量,堵得他胸口透不过气的能量,投入铜片,只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看位置,看颜色,恰是虚拟地图上面,代表着他当下位置的这一点……
一股异常欢快、异常喜悦的感情,从铜片当中传来。
沈乐读不出它具体的思绪,却能感受到一点,它如此高兴的原因:
【又一片!又一片!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是游子归乡?
是收复旧土?
是曾经在地图上记录过的土地,模糊了,黯淡了,落在了大妖的手里,转瞬已经是一千五百年——
而今天,经由节点与铜片的共鸣,确认了这片土地复归人类手中。
从此,人类可以无碍地行走,在这里修炼,开发这片山林,再也不用担心忽然被大妖吞噬……
曾经的曾经,在这枚铜片,或者说,在整个铜器被铸造的上古,人类莫非就是这个样子?
对外征战,吞噬,征服,一个一个拔除妖怪的据点,为人类打出一块一块家园……
然后,铸造礼器,把山川、河流、道路、城市,刻印在铜器表面,以此为约,记录下人类国度到达的地方。
而更远处,有人走到过的地方,有人探索过的地方,哪怕没有征服,哪怕没有人定居,也在铜器上留下痕迹,为后人指引方向——
看!
那里,有新的土地,有新的,可以建立家园的土地!
沈乐缓缓嘘一口气。被铜片抽走了绝大多数灵气,留在经脉中的力量,终于由土块变成土壤,由土壤变成泥浆,由泥浆变成黄雾。
数量少了太多,却已经稀薄到他可以无碍吸收。热流每一个旋转,都能裹挟一点黄雾,把它搅碎,融化,汇入热流当中;
连续九转,十转,十一转……十八转了!
他以前,哪怕在老板娘那里饱饱吃了一顿,或者吃了老板娘给的药丸,也最多只能转十八转,身体就有非常空虚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连续十八转过后,体内的感觉还是很相当饱满,相当充实。
简单说,就是身体传达给他一种直觉:
我还行,我还能继续!
沈乐足足运功三十六转,才把这些黄雾消化了一半,感觉自己身体不那么沉重了,至少可以起身了。
他动一动,铜片跃跃欲试,想要再吐点儿出来给他,吓得沈乐赶紧阻止:
别!
别啊!
你再吐,我今天就别想动弹了!
我还要回家的!
铜片动弹一下,不甘心地沉静下来。沈乐睁开双眼,左右望望,忽然把热流运到手掌,奋力往下一拍——
“嘭!”
一声极轻微,又极沉厚的声音,从他掌心一直穿透到地底。地面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别说手掌印子,连个手指边缘的印子都没落下;
然而,那队长随身携带的仪器,滴滴滴滴,疯狂地叫了起来,屏幕上的数字打着滚地往上跳!
“沈先生?”
队长轻声惊叫。这个异常气场探测仪,之前显示的数字不过两三百,这会儿五百、六百、八百,眼看着就奔了四位数去!
是什么妖怪要出来了吗?沈先生这一巴掌,是拍裂了什么封印,释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没事……”
沈乐轻轻吁一口气。他站起身,拍拍手掌,再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
“这地方不错,嗯,用修仙小说里面的话说,大概是一个灵脉,或者灵脉节点吧。
你们记录一下,也许能在这里修炼,或者种点儿什么东西之类?”
队长赶紧记录。灵脉节点什么的,特事局里没有这个词,但他大概能理解沈乐的意思:
就是灵气特别足,修行效果特别好?
看沈乐刚才,差点变成泥人的样子,可能是土属性的灵气,适合修行这方面法诀的人来此修炼?
他把沈乐的发言,刚才拍到的照片,视频,仪器的记录,打了个包,直接给特事局总部发过去。
未来,会有人过来接收,进一步测量,安置相关设施,研究效果,安排人过来修炼……总之,这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定的事儿。
他低头干活,沈乐已经飘飘摇摇,悠然前行:
“好啦,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们找出来了。我再找一遍,没什么特别东西的话,我就回家了……”
还是别找到其他东西了吧。队长捂着刚刚狂跳过的胸口暗想。
就刚才那一轮,您整个人差点都变成泥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上面交代……
都不用跟上面交代了,万一变成泥人之前,你操控的雷电狂暴起来,这个山洞里,所有人都要死!
除了这个灵脉节点之外,山君的巢穴里,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然而就这样把人放走,队长还是不太死心。他跟着沈乐亦步亦趋,不停询问:
“您这就走了?这个节点您不要了?”
“咦?不是说所有矿藏都归国家所有吗?”沈乐扭头看他:
“灵脉节点……应该也是矿藏的一部分吧?这个能归我所有?”
“呃……”恐怕是不行的,现在的优质修炼地点,很多都在各个门派的传统势力范围,比如武当山后山,比如茅山的特定地点。
特事局手里,用来培养自家嫡系的修炼地点少之又少,还有很多是人造的。
现在能多一个,简直太幸福了,怎么可能直接归沈乐所有!
“那个,您发现了这个地方,应该,应该……”
他吞吞吐吐。手机蓦然一动,传来后方紧急给出的答复,队长大喜,赶紧照着念:
“应该有奖励积分?”
“哦?那挺好。”沈乐继续往前走。小钱钱,真心甜~~~
早跟他说有钱不就好了,他要占住这地方干什么?
修炼吗?
有空在这里修炼,不如回家多修几样老物件,给他带来的收益还更大呢!
这破地方,要啥没啥的,要修个实验室,都得从夯实地基开始!
“那个,沈先生,您再留一下?还有一堆后续要处理呢!山君的下属们,那些小妖们,还没有全部投案自首呢!”
“这不是你们的事儿吗?”
沈乐→_→
“还有一只老乌龟要处理呢!您不留下震慑震慑?”
“有犯罪记录?不老实?会伤人?”
沈乐接连三问。队长把头摇得飞快:
“已经讯问过了,基本可以确定是无辜的。但是他说了,他知道山君的一些藏宝地点,和一些秘密,你不要留下来看看?”
“不感兴趣。”沈乐悠然否定,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已经把山君巢穴走了一遍,并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我又不缺钱,又不缺宝物——我走了啊!老游,山君的后续交给你了!”
神鹿飞奔而来,在山洞门口屈膝,载他出山。眼前光影一闪,游隼俯冲下来:
“老板,要我继续驻守吗?这里的东西,需要我继续搜寻,帮您谈判分一份吗?”
“不用,你搞定山君尸体就是了。”沈乐向他挥挥手,催促老陆继续前行:
“老师催命啦……我要赶紧回去……”
这趟出来,他已经耽搁快半个月了!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全天下人都知道。
半个月没练刷漆、调大漆、刻漆,手已经生得不能再生。
这次回去,天晓得还要多少时间,才能把状态调整回来!
骑鹿转开车,飞机转地铁。沈乐返回老宅,拿出新到手的瓷镜盒,放回妆奁盒当中。
关好盒盖,手还没离开盒盖,已经“咦”了一声:
“新效果?”
“套装集齐,果然就出新状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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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7章 修复新难题,带妖气的老物件怎么修?(太平天国盟主加更10)
第177章 修复新难题,带妖气的老物件怎么修?(太平天国盟主加更10)
轻盈而绚丽的光影在整个妆奁盒上流动。
瓷镜盒加入,果然是有用的,让全套妆奁得到了补完。
虽然只是小小一块镜盒,却携带了阿新北上之后、一直到牺牲的全部记忆。
虽然还没修好,虽然还不能将这段记忆呈现出来,它已经迫不及待地展露光彩:
我在这里!
我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大家……还——好——吗——
整个妆奁盒内外,光彩熠熠,几乎要吐露出肉眼可见的光芒。
沈乐微笑起来,伸手抚摸妆奁盒,小心地抚过那些基本完好的部位,用掌心的热流和它交互:
“别急别急……我尽快把你修好,把你每个部分都修好……
你有很多话要说,我听着呢,等把你修好了,你就可以痛痛快快说了,想说多少说多少,想怎么说怎么说!”
脸上微微一热。沈乐黑着脸摸过手机,开前置摄像头,就看见自己再次头发长长、满头白发、两行鼻涕垂下……
“差不多了啊!!!”沈乐敲敲妆奁盒外壁:
“不要闹了,闹也是这修复速度,不闹也是这修复速度,不会更快的!不是给你们活儿干了吗,怎么还来闹我?”
妆奁盒上的光彩安静下来。沈乐叹着气掏出几个脂粉盒,塞回玩偶柜附近,让它们继续该干啥干啥。
自己摸出纸笔,照着妆奁盒上的漆雕打草稿,一层一层揣摩。
最下面一层,在黑漆上刻出的样是什么样子?
往里面填的金粉,哪一部分,是用什么颜色的金粉填的?
一层一层的刻锦地,填漆,描彩漆,戗金,每一层的纹路,分别是什么样的?
沈乐一层一层,连猜带画,不停地翻书、翻资料、翻视频。翻着翻着,忍不住再一次抚摸妆奁盒:
“你要是能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一边想着,体内热流涌动,不知不觉渗入妆奁盒中。沈乐忽然“咦”了一声,凝神感受:
这次外出回来,特别是在山君巢穴里,吸收过那些黄色气息以后,体内的热流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渗透更加容易了,也更加精准了,对于妆奁盒表面,一层一层髹涂装饰的漆层,似乎多了许多感知。
最下面一层是什么样子,往上一点是什么样子,再往上一点是什么样子,最上面一层是什么样子……
不用拍x光,不用剖面图,热流浸染过去,这些信息自然而然,就能呈现出来……
仿佛那些颜料,那些金粉,都在热流当中亮了起来,争先恐后,对他宣示自己的存在……
“好像漆和木头没反应,只有颜料和金粉有反应。”沈乐努力感应了七八遍,很遗憾,很贪心不足地叹了口气。
或许和他吸收的气息有关,那些黄色的,来自大地的气息,只和大地的产物共鸣。
而漆料也好,桐油也好,木头也好,都是来自树木,热流渗透进去,它们睬也不睬!
“那也挺好了啊,相当于一台人体x光机,或者人体ct。改天能找到其他各个属性的灵脉,吸收灵力,也许就能无往而不利了?”
沈乐安慰了一下自己,奋力画图。一张张画稿完成,盖在妆奁盒上比对过,长叹一声:
“唉……”
能大致“看”到妆奁盒的髹漆过程,不代表就能完美修补。
那些描金,晕金,洒金,各种各样的手法,他还是不会,还是得练——
最多最多,内力提升了,耐力更强,下刀更精准,每次干活,能坚持更长时间!
沈乐唉声叹气地开始继续练习。涂漆,涂漆,涂漆;
在阴干的、足够厚的漆层上面,描出图稿;
按照图稿,一刀一刀刻出锦地……
“我去!这一刀刻歪了!”
“这一刀用力过猛,崩掉了一块漆!”
“这一刀太浅了……应该刻穿黑漆层,显露出下面的褐色漆层……”
“这一刀又太深了!整个褐漆层都刻穿了!”
“难绷……漆雕怎么这么难啊……在漆层上雕刻,和在木头上雕刻,运刀完全是两个感觉嘛!”
“怪不得进故宫漆器组的师兄,要先练刷漆,练个小半年……
练漆雕的时候,如果把别人刷好漆的板子,嘁哩喀喳刻坏一摞,神仙也要发火的好嘛!”
沈乐一刀一刀刻得满头大汗。烦躁之余,也不免拿别的东西来练练手:
比如,新到手的那个瓷镜盒。镜盒外表大部完好,然而五金件明显锈蚀,整个盒子没法打开;
盒子里面,应该有一枚玻璃镜片,不知道碎裂了没有;还应该有一张照片,不知道经过近百年的岁月,它是否黯淡,是否模糊,是否已经消失不存……
沈乐细细抚摸着瓷盒的壳子。半闭双眼,将热流运转到指尖,再一丝一缕渗透下去:
只能调动非常细微的一丝,多一点点都不行。这个历经时光的盒子,给他一种异常脆弱的感觉,力量稍微用大一点,就会分崩离析;
而且,这点力量,他甚至不敢直接探进去,而是在最外围,沿着盒子慢慢旋转。
抚过盒子边缘的五金件,抚过将五金件固定在瓷盒上的,那些细细小小的钉子。
从钉子到合页,全都锈得一塌糊涂,深深侵入瓷孔当中;
瓷盒边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粘住了,紧紧闭合着,掰不开,撬不开……
热流悄然渗入,那些锈迹的分布,深浅,那些粘合的污渍,在沈乐心湖当中,历历在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修复:
直接浸水除锈是不可能的了,瓷盒里可能有相片,泡进除锈液里,绝对是相片泡湿、泡烂,毁于一旦的节奏。
沈乐在瓷孔周围,细细围了一小圈防水树脂,然后用滴管吸了除锈液,小心滴上一滴,再用脱脂片覆盖其上;
至于合页的叶片,那就直接用脱脂片吸了除锈液,覆盖在合页上,再将瓷盒支起,让合页处于最下方。
等待几小时,除去片,小心擦除锈迹,再用吸饱了清水的片擦拭合页……
“啊,有感应就是好……锈迹除掉多少了,还剩下多少,内力过一遍,清清楚楚……”
沈乐舒畅地吐一口气。除去一部分锈蚀,就能小心将合页卸下,将钉子拔出来;
用细针沿着瓷盒缝隙,一点一点挑拨,将粘合的污渍挑掉,小心不要让针尖伤到瓷面;
污渍落在托盘的白纸上,细细碎碎,拢起来也不满一掌心。就这么点工作量,沈乐在雕漆之余,足足干了两天才干完……
“喀啦”一声,瓷盒终于分开。里面的镜子居然还大体完整,虽然裂成了好几块,但也还能拼起来;
而中心那张照片,居然奇迹般的还保持着完整,母亲、小夫妻两人、三个孩子,六张笑脸,明媚而灿烂。
沈乐盯着那笑容恍惚了一瞬。他伸手轻轻触碰照片,指尖到处,照片边缘,猛然变黑、卷曲,塌陷下去!
!!!
沈乐一惊收手。凝神细看,瓷盒上,镜片上,照片上,除了妆奁盒固有的气息,还凝固了一层黑暗、血腥、暴虐的气息:
那是山君的力量特质,或者说,可能是山君的妖气。
与瓷盒的力量相互纠缠,相互固结,奇迹般地保护了照片,让它维持着最初的模样,渡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而现在,被从山君巢穴中带走,失去了本源支撑,又经过他的探查,上面的妖气,已经丝丝缕缕,散逸开来。
而随着妖气的散逸,老照片肉眼可见地,开始黯淡、褪色。甚至,妖气与他掌心的热流大量对消,照片立刻就开始发黑、酥脆、崩解!
“伤脑筋了……”
沈乐纠结。单纯老照片、老书画,他在本科也练过手,大致也知道该怎么修复;
但是,这种妖气缠绕的脆弱老照片,妖气和灵气对消,就不知道该怎么修了……
更糟糕的是,动手修补,它可能一天之内完蛋;不动手修补,半个月一个月的,它可能也要完蛋……
拼了!
沈乐咬一咬牙。他先给照片仔细拍照,全方位、多角度拍摄,尽可能留下完整影像;
再拿起从瓷盒上卸下来的合页,调动极细极细的一丝热流,渗入其中。
热流到处,指尖下噼啪轻响,竟是和妖气对冲起来,发生了一连串细微的爆炸!
“这样不行……”
沈乐叹息着停住动作。合页是金属质地,还能承受这些爆炸,然而表面也微微黯淡下来;
换成脆弱的老照片,那估计灵气对冲爆炸的一瞬间,就要灰飞烟灭!
直接净化掉?
沈乐约略听说,特事局的净化手段,是不分三七二十一,全部净化干净。
且不说失去了这些气息的保护,老照片会不会一下子坏掉,把妆奁盒特有的气息净化掉,等于损失它的灵性,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那怎么办……”
他瞑目端坐,思索不停。大概是状态过于接近打坐,铜片忽然一动,吐出一股黄雾……
“喂!我现在不想运功啊!”
沈乐哀嚎。黄气汹涌不停,半点也不搭理他。沈乐忽然心里一动:
等等!
我用这种黄雾代替我的灵气,来驱逐妖气,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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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8章 妆奁盒的记忆,阿新,你想回家吗?
第178章 妆奁盒的记忆,阿新,你想回家吗?
浑厚的黄雾顺着沈乐经脉,无声前行,直到从他指尖吐出。随着他的心意,散成轻烟薄雾,侵入金属合页当中……
灵气无声。妖气无声。沈乐冥想当中,感觉到的星星点点微光,并没有与黄雾发生直接冲突。
轻盈绚丽,又沉厚凝重的气息,几乎是欢呼着迎接黄雾的到来,迫不及待地融入进去;
而黑暗暴虐的气息,也并不排斥黄雾,只是微微向边上让了一让,给黄雾空出一点地盘。
有门!
沈乐心头一喜。
山君把巢穴造在这个地脉节点上,大概率在修炼的时候,就大量吸取了这种黄雾,把它们化作自己的力量;
既然如此,山君的妖气,就不会排斥它自己的源头!
沈乐耐着性子,让黄雾一点一点下沉,一点一点沁入合页的肌理。
果然,黄雾沉进去之后,合页并没有变得黯淡、酥松,或者出现被损坏的迹象;相反,它看上去更加凝实,还多了一点细微的光泽……
验证成功,这种黄雾,并不会伤害合页本身!
那就,把妖气驱逐出去吧!
沈乐精神大振。他输入一点点黄雾,推开一点点妖气,再输入一点点黄雾,再推开一点点妖气……
黄雾越沉越深,妖气越推越远,终于,全都被推到合页表面,上升,浮起,离开合页。
然后,沈乐驱使黄雾,将它们隔绝开来,与合页本身、与妆奁盒本身的灵气当中,立下了一道黄雾凝成的屏障。
“好了!这下就可以去除了!”
热流抹过,与妖气对消,炸成一片小小的电火。而整片合页——
毫发无损。
用同样的方法,沈乐驱除了铜钉上、瓷盒上、水银镜上的妖气,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和熟练度。
终于,黄雾如雨,沁入老照片,将照片内部的每一丝纤维,每一点色彩,妥帖而细腻地包裹起来,将妖气轻柔缓慢地驱逐出去……
照片上,一家六口的笑容明媚灿烂,仿佛没有经历八九十年的岁月,仿佛,一切的离别、悲苦、思念,都从来不曾发生。
“我回来了。”瓷盒轻轻震动,像是那个义无反顾,出发追寻理想的青年,对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女微笑。
“是的,你回来了……”
沈乐也微笑起来。
沉厚的黄雾,和瓷盒本身的灵性,结合成了一种全新的力量,保存着老照片的状态,让它不会随风化去;
而接下来,就是物质层面的修复,去除它的锈蚀,清理它的污垢,把它重新拼装起来,恢复到尽可能完满的状态——
这些工作,对沈乐来说,难度就相当低了,可以说是轻松愉快。
他哼着歌儿把污渍该泡的泡,该刷的刷,该洗的洗,该晾的晾;
把那枚水银镜片背面,粘住它的胶水徐徐溶化,碎片拆解开来,再用最新的修复手法小心粘合,务必不留痕迹;
最后,将每个部件细细拼装,回复原样,引导气息均匀流转……
唯独那张老照片上,晕染的陈年血渍,他没有去清洁,碰都没有去碰一下。
“咔哒”一声,关上瓷盒,放回妆奁盒中。沈乐脸上带笑,拍了拍妆奁盒:
“感觉怎么样?别让我失望啊!”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但是,轻盈的光影从妆奁盒上腾起,把沈乐轻轻裹在里面,推动着他的心神,去向远方,去向主人的记忆当中:
硝烟。
战火。
劳动。
学习。
生活不如在滨海优渥,甚至必须自己种田才有得吃,自己纺织、打毛衣才有得穿。
但是,扑面而来的气息,每一样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朝气蓬勃。
没有阴暗,没有腐朽,没有堕落,只有热血澎湃,只有纯粹的信仰和新生……
人来了又走,一批一批地卷入熔炉,一批一批地被塑造,再一批一批地投向炽热的战场。
阿新也悄然离去,投入远方的战场。在山林之间跋涉,进攻,防御,转移……
暗夜中,煤油灯下,教战士们识字、念书,为他们写家信,为他们解释最新的动向;
负伤,饥饿,劳累,疾病。经常有战友牺牲,经常有老乡牺牲,甚至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埋骨疆场。
但是,年轻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看向山外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中国是大国,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中国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艰难的路程……然而中国决不会亡,必然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能行的,我们一定能行的!他们踏遍青山,一处处点燃火种,将细小的火星烈烈燃成燎原。
终于有一日,那火焰席卷全国,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东西南北,响彻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每条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
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遥远的北方,阿新和战友们一起,唱着,跳着,尽情宣泄着欢乐。敲锣打鼓,红旗漫卷,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灿烂的微笑……
沈乐也跟着笑了起来。哪怕时空相隔,哪怕仅仅是旁观,这份由衷的喜悦,也一样传达到了他心底:
胜利了!
胜利了!
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前面还有一段艰难的战斗,甚至敌方还会信心满满“优势在我”;
但是,阶段性的胜利,已经拿到了!最强大,最凶悍的侵略者,已经赶出去了!
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
他看着有些战士,有些老乡,笑着笑着蹲到了地上,喊着战友的名字、喊着亲人的名字嚎啕大哭;
他看着阿新所在的队伍,在最初的喜悦之后,又开始整队,学习,准备面对新的挑战;
他看着无人的角落里,阿新又悄悄摸出那个瓷盒,打开来,第无数次凝视里面的相片:
“母亲……淑兰……琳琳……阿立……婷婷……”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好吗……
母亲的身体还健康吗,三个孩子淘气吗?琳琳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知道学习成绩怎样,是不是开始有一些小烦恼?
淑兰上要孝敬父母,下要抚育幼子,她素来柔弱,支撑得住吗?
真想……早一天见到你们啊……
“又在看家里人照片了?”一只手重重地拍在肩膀上上。阿新被拍得整个人一歪,手里的瓷盒差点摔下地面,扭过头去大恼:
“方雨!”
“哎,你这样想家,索性回去一趟嘛。”方雨嘻嘻哈哈地用力锤了他一下。
并肩作战,一起出生入死好几年,他们从副排长和连队文书,变成了营长和营教导员。
给对方包扎过伤口,背着受伤的对方几百里地转移,省下最后半个馍馍让对方填肚子……
他们之间,没有不能开的玩笑,也会努力为对方考虑:
“最近正好在选人去敌占区,开战地下工作。挑选标准之一,就是从哪里来的人,大概回哪里去……怎么样?报不报名?”
阿新握着瓷盒的手猛然一紧。五指用力,把瓷盒攥出了咯吱咯吱的轻响,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
他站直身体,向东南方向久久凝望,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算了。”
“你不想回去了?”方雨好奇地问他:
“多好的机会啊!可以见到你家里人哎!我要不是家里人都被鬼子杀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还是算了。”阿新长叹口气,把瓷盒塞进上衣内袋,小心扣上纽扣:
“她们现在,应该活得挺好,很安全……如果我回家了,和她们团聚了,反而会把危险带给她们……”
住在租界里,教教书,在医院做做护士,或者依靠积蓄过活。只要日常小心谨慎,生命安全,应该还是能够保证。
相反,如果他去滨海开展地下工作,反而会给家人带来不测的危险。敌人真要抓人,哪怕是在租界里,也有一万种法子可以抓人!
母亲老了……三个孩子都还小……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胜利的日子就快到了!母亲,淑兰,三个孩子,等我!
他们整队,接受改编,踏上了新的征程。这一次,他们穿上厚厚的衣,北上,出关,踏入那片冰冷的林海雪原——
“会战死吗?”
“会牺牲吗?”
光影流动,一幕一幕记忆,如同浮光掠影一样过去。沈乐屏息凝神地看着,越看越是紧张:
哪怕已经知道了最后结局,他还抱着点儿万一的希望。也许……阿新没有死呢?
也许,这个瓷盒,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遗落在别人手里呢?
瓷盒上凝结的影像和记忆并不连续,只是一小段一小段。大约它的主人,并没有太多时间把它拿出来摩挲,看着里面的照片思念亲人;
然而那些光影快速流动着,终于,忽然掀起了滔天怒潮!
“我不行了……”
阿新倒在草窝里,胸口鲜血汩汩,绷带扎了多少层都堵不住。他竭尽全力,掏出小瓷盒,塞进方雨手中:
“别管我了……你快走……记住,把这个带给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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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9章 沈乐,你可以陪我去扫个墓吗?(雨浮万赏加更)
第179章 沈乐,你可以陪我去扫个墓吗?(雨浮万赏加更)
沈乐攥紧手里的瓷盒,深深低下头去。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阿新牺牲在了半路上,没能回家,没能把这个瓷盒带回家里……
然后,被他托付瓷盒的人,又或者,可能是被再度托付瓷盒的人,殉难在山君手中,这个消息,再也没有带回来。
但是现在能带回来了。沈乐默默念着。
和上一段记忆不同,这一次,我知道了详细的人名,详细的地址,详细的番号,他们牺牲的地点……
循着线索查下去,应该不用多少时间,就能找到下落吧?
“老游?”
他摸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只响了一声,老游就飞快接了起来:
“老板!有什么吩咐?——山君尸体还没卖完,主要有些部件要加工了才卖得上价,您稍微等一等!”
“吩咐说不上。”沈乐微笑起来。自从上次千里救援,老游就对他一口一个老板,口口声声命都交给他——
当然这种话听听就行了,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而且一分都不能少。
君不见,贾府的家生子,每个月都还有月钱,老游那还是自由飞翔在外面的妖怪呢!
不过,从那以后,沈乐拜托老游做起事儿来,也越发理直气壮了。
山君尸体的分割贩卖交给他,现在有新的事情,也可以一起交给他:
“山君的事儿暂时不急。是这样的,你帮我查两个人,没有线索的话,可以直接拜托特事局……
直接用我的积分挂任务,如果他们还推脱,就说这和寻找战士遗骸、送他们归葬相关。”
说完手指轻动,一口气发了七八张图片过去,附带两位战士人名,队伍番号,牺牲时间和地点:
“这是我在山君巢穴里找到的战士遗物,修复后有了些线索,还需要确认,请他们多多上心!”
“老板你放心,交给我!”老游答应得飞快。自然。他敢这样答应,也是有把握的:
“线索详细到这个程度了,再找不到,那就没道理了!——这还是他们人类自己的战士呢,你这么上心了,他们敢糊弄事儿啊!”
沈乐哭笑不得。老游你不要太口无遮拦啊!
有没有可能,我也是“他们人类自己”当中的一员!
我上心,那是应该的事儿,我不上心才是没良心呢!
沈乐的消息飘到特事局,很快就直接到了高层那里。对于沈乐来说,山君打完了,巢穴清理了,他挥挥袖子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特事局高层,已经不能无视沈乐的存在。需要调档案,调人手,调查和沈乐打过交道的每一个人,以及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对特事局……开头有点排斥,现在已经可以有限度地进行合作。”
“对官方的行为不太适应……我们调了他的考编答卷看了,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品格……洁身自好,不喜欢无缘无故占别人便宜,充电都要付钱的那种……当然,也排斥被别人占便宜……”
“思想倾向……并不太注重金钱,听到有战士殉难,可能被山君做成伥鬼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提出条件,立刻答应过去……”
“战斗力……强,非常强,或者说攻击力非常强。防御力和移动能力可能差一些,这就是他不想正面对上山君的原因?”
“性格……只能说是很宅……连续一个月在家里修复老物件,都不想出来走走……”
“这样的合作者一定要维护好!”
“怎么维护?给他单独拉一条电线,弄个变电站,跟他说想充电只管来吗?”
“和电力部门沟通可能有点麻烦……而且那个老宅,已经接近保护建筑的标准,附近可能不方便建设变电站?”
“其实他最需要的,可能是编外专家的身份?毕竟身为文物修复人员,考不了编,就接触不了文物,简直是永远的痛……”
“那批专家你去搞定?刚毕业半年的学生,给个编外专家身份,我们同意,也要他的老师们同意!”
而他的老师们……沈乐自己是top2的学府出身,他的老师们,都是顶尖教授。
这些专家学者,一个个眼里不揉沙子,学识不行就是不行,手艺不行就是不行。
想要编外专家身份?
你能力足够么?就算你有我们缺乏的能力,在硬实力、硬手艺方面,也要达到一个标准!
而且……这些专家学者,特事局还不能强压……
还没讨论出结果来,沈乐的要求,就已经层层转递,直到高层。研究人员大喜过望:
“他有要求就最好了!给他办!赶紧给他办!——就不要划他的积分了,本来也是我们的事情,我们还要谢谢他提供线索呢!”
从山君巢穴里送出来的遗体,一具一具检查随身物品,探查身份,加以核实,送其归葬,那都是大工程。
哪怕有了沈乐读出的记忆,还要去当地查询失踪人口资料,查询档案。还要提取遗体上的dna检测,与可能的目标进行匹配……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匹配不上的,大海捞针一样……
现在沈乐提供了两个人的身份线索,那太好了,赶紧顺着去查。
顾玉林他们,哪怕是顾玉林的师叔他们,接触到的层次都比较低,没法撬动这一层次的合作。
但是,能够动用卫星锁定,动用无人机,动用导弹的高层,再去跨部门追查,这就方便很多了,有种顺水推舟的味道……
不到一周,沈乐便得到了详细的反馈。
方雨的身份已经确定,从遗物,从牺牲的时段,从这个时段当中,在附近活动的队伍和牺牲、失踪人员反推,基本上锁定了是他;
至于阿新,这一级别的军官,牺牲、安葬都有详细记录。
特事局顺藤摸瓜,甚至找到了阿新曾经的战友,以及战友留下的回忆录。
不止一个人的回忆当中,都提到阿新随身携带着一个小镜盒,里面有家人的合照,视若珍宝……
“终于确认了。”沈乐握着镜盒,长长地舒一口气。虽然证据还很薄弱,但是,已经能够去向林教授报告:
“林老师,这个妆奁盒的原主人,我找到了!”
“找到了?!”
老人家一按沙发扶手,猛然站起。瘦弱的身体晃了一晃,又跌回沙发当中,手臂剧烈颤抖:
“终于找到了吗?”
“是的,找到了。”沈乐一样一样铺开各种资料。特事局加急送过来的,旧档案的复印件,战友的回忆和笔记,阿新安葬地点的照片……
陵园安宁净洁,松柏交映,墓碑上金色名字闪闪发光,年轻人的笑脸在其中灿烂——
虽然已经相当模糊,但是,对比沈乐手中的瓷质镜盒,还是能够依稀看出,和那张全家合照有几分相似。
老太太左手一张照片,右手一张照片,反反复复地比对着。
看着看着,泪水就成串地流了下来,她赶紧移开照片,避免眼泪飞溅到照片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妈,你可以瞑目了,你的儿子找到了……”
沈乐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所以,老太太的母亲,就是这个妆奁盒最初的主人?
那个在全家祝福当中出嫁的少女,那个满怀悲痛迎接丈夫死讯的妻子,那个送儿子投身理想,一去不归的母亲?
可是,林教授并不像是阿新的妻子,那个名叫“淑兰”的年轻女性……
年龄对不上,姓氏对不上,而且,林教授的丈夫和儿女,也对不上……
“辛苦你啦。”良久,老太太长长地叹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沈乐赶紧为她拿纸巾,倒水,抱来血压计伺候她量血压,被老人家摇手示意不用:
“我没事……只是,多少年的心愿……妈收养我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她也不怎么说之前的事情……”
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照片,看着沈乐捧上来的瓷镜盒,以及一字排开的几个斗彩粉盒、胭脂盒、眉黛盒。
上面的纹各不相同,然而从笔触,从釉色,从各个细节看起来,一望而知,就是同一窑的出品,甚至是同一批的出品。
良久良久,她起身入内,找出一本笔记本摊开,露出里面细腻的图画,和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她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妆奁盒。妆奁盒里的东西,她说已经给了别人,希望日后家人归来,能够借此相认……”
笔记本上的素描,活灵活现,和那些瓷盒上的样若合符节,显然当时绘画的人也是高手。
老照片虽然黯淡,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表明了这些瓷盒,曾经和妆奁盒都是一套:
“可是,它们一直没有回来,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尤其是这个镜盒,离开太久了,太久了……”
沈乐默然低头。妆奁盒里那些物件,不知是为何分散,林教授没有讲,他也无从猜测。
也许,要等妆奁盒完全修好,他才能知道这个答案,才能跟着线索,找到林教授失散的亲人?
老教授细细抚摸着镜盒,悠然长叹:
“可以陪我去扫个墓吗?我想看看阿新……再去告诉母亲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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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沈乐!你对我妈做了什么!!!(求订阅)
第180章 沈乐!你对我妈做了什么!!!(求订阅)
沈乐寒毛竖起。
老太太,您八十多了!八十多了!!!
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要去祭扫您母亲的坟墓——我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估计在滨海附近——那也还罢了。
毕竟从京都到滨海,高铁也好,飞机也好,交通都异常方便。气候温和,地势平坦,老人家就算累了一点,也不至于影响到健康;
可是,阿新是葬在遥远的北方,葬在林海雪原。这个时节,雪都已经下了好几场了……
特事局拍摄过来的照片,陵园里,墓碑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那边气温都降到零下二十度了!
这样的寒冷,对心脑血管影响非常大,住在北方的老人如果有条件,都会南下避寒,林教授您要跑到那种地方去?
别啊!
这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那个……林老师,咱们先等一等吧?”沈乐斟酌着言辞说:
“这天太冷了,等春暖开的时候,我陪您去?您的母亲,应该,大概,也不会想看到您伤害自己身体吧?”
林教授缓缓摇了摇头,撑着沙发扶手,再一次站起身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南窗边,走得异常缓慢。沈乐两三个呼吸能走到的距离,她足足了五六倍时间,才把手掌按到窗棂上:
“我不想再等了。妈等了太久了,这么多年了……我想告诉她一声……如果来不及告诉她,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林老师!!!”
沈乐心头重重一跳,扑上前去。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抽出了铜片,合在掌心,按到她后心上:
“林老师,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会长命百岁的!您最近,最近体检,没有查出什么不好的病吧?”
陈国华!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做生意,就知道这里那里拉人和你比试手艺,你妈的健康,你关心过没有?
还有国宁,国定,德洪,老太太的儿子、女儿、孙子、外孙们……
老人家身体不好了,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呵呵……”
林教授轻轻笑着摇头。她慢慢转过身,自然而然,把沈乐的手掌甩开到一旁:
“放心,我没有事。只不过……我毕竟这个年纪了,好几年前,我就没力气出去旅游了……再不去,我怕我永远也去不了……”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他的爷爷是病故的,没有活到老太太这个年纪,他并没有经过身边的长辈渐渐衰老;
但是,“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九十不留坐”,年迈的老人,对自己健康状况没信心,他大概也能理解……
他将手掌伸到背后,用力握住铜片。调用热流,在心里不停默念:
“变小!变小!变小!——再小一点,最好能变成一个指环,缠在我手指上,不要让林教授感觉到——欸,太好了!你太好了!”
铜片变化着,收缩着,由一块变成一条,再弯曲伸展,箍住沈乐中指指根。
沈乐趁势握住林教授的手掌,用自己掌心,密密贴住她手背:
“那……咱们先等一等?等其他几件东西的溯源完成再说?
我已经托人去查了,根据那几个瓷盒的来源,查它们原主人的下落,等查到了,咱们一块儿去告祭老人家?”
一边缓声细语地说,一边努力调动体内热流。热流奔涌、循环,流入铜片,再经由铜片,流入老教授体内:
拜托你加把劲,拜托你再加把劲。老太太体内,有什么要命的病灶,拜托你给它消除掉;
有什么影响健康的疾病,拜托你给它治好;
有什么因为衰老而削弱的肌体,比如说骨质疏松太厉害了,容易脊椎压缩性骨折什么的,拜托你帮忙增强一点……
我都帮了你那么大忙了!
你在山君巢穴当中,都吸取那么多能量了!
提供一点点,就一点点,把老太太治好,让她能活得更舒服一点,活得更长一点,好不好?
铜片吐出的热流细细密密,寂然无声。林教授虽然觉得沈乐手掌热得发烫,也只以为他年轻小伙子,又是心情激动,并没有在意;
她微微笑着,看了沈乐一眼,缓缓摇头:
“不用了。那几件东西,我也拜托国华、国宁他们去查了,没查到下落——
与其慢慢等待,还不如先去扫个墓,和妈说一声。这么多年来,阿新的下落,妈是一直不知道的……”
热流的传输还没有完。沈乐不敢放手,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拖长时间:
“那……我拜托朋友过去扫个墓,顺便看一下那些文件的原件?
这个过程中,一直开着视频对话和您共享,咱们来个那啥……云祭扫?”
老太太笑出声来。她轻轻转动手腕,想要挣开沈乐的手掌,奈何沈乐握得太紧,也就听之任之:
“你啊,你啊。我还没有老到动不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自欺欺人呢?
算啦,你不想带我去,我自己去,我让国华开车载我——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猛然剧烈咳嗽起来。沈乐还没来得及扑到茶几上,去为她扯纸巾,就看见她用手捂嘴,指缝里猛烈地溅出血来——
“林老师!林教授!!!”沈乐惊喊。他一只手紧紧握住林老师手背,不敢放开,拼命倾注热流;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开始飞快拨打:
“120吗?我们这里有人吐血了——”
“陈总!陈国华!你妈吐血了!赶快过来!!!”
“老板,林教授吐血了……”
他死命握住老人家的手,一秒钟也不敢松,一直到把人送进医院,送入ct室。
厚重的大门关上,沈乐在门外团团乱转,坐立不安,不停用左手拍打右手,掐摸右手中指上,变成戒指外形的铜片:
“你要给力啊!你一定要给力啊!……给你吃了那么多能量了,让你治一个人,你千万要给力啊!
如果这些能量不够的话,我立刻联系特事局,多弄点老物件,快快地修,快快地攒能量,我们一定要把林老师治好!”
哪怕不能挽回衰老……哪怕不能挽回时光……
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让老太太至少能够无病无灾,安享天年,能够有力气去祭扫一趟啊!
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ct室大门滑开,沈乐飞扑而上。身后噔噔蹬蹬,沉重的脚步声急赶过来,陈国华肥胖的身体横冲直撞:
“妈!妈你怎么样了妈!——沈乐!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
好一通纷乱扰攘。老太太在国博工作的二儿子,开拍卖行的小女儿,陆续开车赶来;
在b大当教授的大儿子奔过来时,身边脚步杂沓,还跟来了沈乐的导师韩教授,院里另外两个教授,院系工作人员——
顺便拉来了一位离退休工作部的职员,那位职员拽来学校医学部一位相熟的教授,拜托他去医院找人、催问、托关系……
反正林老师来看病的医院,也是本校的附属医院,学校医学部的教学医院。
考古文博学院的教授,可能不认识医学院的教授,但是那些资深职员们,人头都熟……
如此充足的陪护人力,医生也不客气,检查单子流水一般开了下来。沈乐在医院里乱窜了一天,终于得到结论:
“别这么紧张,问题不大。是早期,确切说,有点炎症,在向早期转变的阶段,还好发现得早——
做个微创手术,静养两天就好了,别担心!”
一片长长的吐气声里,沈乐紧紧捏住右手中指,仰头望天。
谢天谢地,幸好提早发现了……幸好老太太咳血了……
等等,突然咳血,不会是铜片治疗得太粗暴了,有些地方新陈代谢太快,一下子没绷住吧?
再怎么“发现得早”、“做个微创手术就好”,对于八十几岁的老人来说,手术打击也是相当大的。
老太太想要去扫墓,想要北上扫墓,这等念想只能暂时放一放。几个儿子女儿轮班陪着她,确保她任何时候,身边都得有人;
别说去扫墓,到小区楼下多走半小时,或者在学校校园里多走几步,都会面对子女担忧的眼神:
妈,累了吗?
要歇歇吗?
要不然还是回去吧,外面好冷……
今天外面雾霾,空气质量差得一塌糊涂,妈你肺不好,咱们还是回家?
沈乐陪了林教授三天,努力用铜片上的热流为她梳理身体,维持她身体状况。第四天,就被老太太赶了回去:
“去去去!别赖在我老太婆这儿!叫你修的妆奁盒修好了没有?别以为我生病了,你就可以不交作业了!”
沈乐抱头鼠窜。滚回家里,一边督促老游继续查那些脂粉盒的来源,一边努力修妆奁盒:
练手!
练手!
速度练手!
不是没把握吗,不是不会修吗,原来每天练八个小时,现在每天练十个小时,十一个小时,十二个小时!
在春暖开,老太太恢复到可以长途旅行,可以出发扫墓之前,一定要把整个妆奁盒修好——
修好了,就能得到更多消息,没准儿,老太太养母的儿媳、孙女那一伙人,她们的下落,就能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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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练描金?32两黄金,给我随便造!(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第181章 练描金?32两黄金,给我随便造!(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怎样在漆器上挥洒金粉,画出亭台楼阁、山水人物,画到形意气神俱佳,笔法精炼?
无他,但手熟尔。
当然,还有一个隐藏条件:要有钱。
百年之前,几十年前,这些描金、晕金、洒金的漆器,非大匠不能上手,非大匠的得意弟子不能跟着学习;
现在国家发达,物产丰富,规矩自然没这么严格。但是,沈乐想要加练,大量加练,也得有足够的钱做铺垫:
“老游!帮我个忙,找漆器厂谈一笔生意,买一百块——算了,买两百块素漆板过来!要黑色大漆的,要漆层至少一厘米厚的!”
“再帮我顺便买点金粉,金箔,嗯,就按能做五百块漆板的量买!多买一点也没关系……”
刻刻刻,涂涂涂,画画画。没有足够的练手材料,那就用钱换时间,反正我现在有钱了……
足足一个亿呢!
从山君那边回来,还没上飞机,特事局就把钱划过来了!
这点漆板,这点金粉,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连一个月的利息都用不完!
有足够的练手工具,有了足够的动力,沈乐练习进度猛然加快。
漆线描稿,在磨制出哑光效果,呈现乌木色泽的漆面上,用调入雌黄的朱漆液清勾描线。线条尽量保持中锋,稳健流畅……
“欸,又歪了……”
“又歪了……”
“又双叒叕歪了……毛笔怎么这么难用……毛笔蘸漆液在漆面上画图,和用毛笔在纸面上画图,差距那么大吗……”
“是不是我调的漆液太稠了?笔锋好滞涩啊!”
“不对,这次又太稀了……”
连续把两块素色漆板画得乱七八糟,沈乐终于掌握了清勾描线的手感。
按照之前的稿子,先勾勒楼阁纹,在漆液将干未干的时候,撒金粉,入荫;
等到干透了,自上而下勾勒山水纹、人物纹,再次撒金粉,入荫……
“金粉撒歪了!”
“撒歪了!”
“撒歪了,撒歪了,撒歪了……”
幸好老游给买来的金粉,最大的那几瓶,是由一定比例的铜、锌和铝合金熔炼球磨而成,纯粹给他熟悉手感用。
100克一瓶,便宜的只要十块多钱,最贵那种,3000目的,里面掺了0.2‰沙金的,也只要30多块钱。
沈乐别说撒歪了,就算整瓶都砸了,他也不心疼……
他折腾掉五块漆板,两瓶金粉,勉强把施粉的水平练了个大概。
所谓练个大概,意思是一笔纹路上面,能均匀撒上金粉,不至于撒到外面去,也不至于里面撒不匀,或者哪里太薄,哪里厚得堆起来。
至于两种、三种、四种颜色的金粉交错施用,晕染层次相错有序,很抱歉,沈乐还没练到这地步……
他只能咬紧牙关,继续练习。一边练习晕金,一边练习识文描金、堆鼓描金:
所有清勾线绘制完毕,把树木、水波纹路,一层一层往上堆,最高一层是树干,低一层是树枝,再低一层是树叶;
最高一层是山石,低一层是水岸,再低一层是水波……
“我去!这也太考验手艺了!”
沈乐一边涂一边哭。这些纹,是用大漆一层一层往上涂,一层一层叠加高度的!
手上用力稍微不均匀一点,涂漆的厚薄稍微有点差别,甚至笔触稍微歪一点,叠加出来的纹,那就不对劲了!
这些纹上面,还要用金粉晕染,形成纹理,还要让人能看出一层一层的堆叠感!
要练多少次,才能把照本宣科,照稿子描出来的山水,练得让人能看出来形神意气这种东西啊!!!
练,练,练。这倒霉的晕染,一手持双笔同时使用,一支蘸取透明漆液,另一支如水墨画中称为“水笔”,蘸取挥发性油。
用漆笔晕染填漆,用油笔过渡漆液。沈乐感觉,发明这技法的师傅也许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类似八爪鱼的生物:
一只手拿两支笔要怎么画啊!!!
而且还不是说,照着描就可以了……用金漆绘画纹饰的时候,线条要比原画细,因为漆在干燥过程中,漆的流平属性,会让线条扩宽一点。
这“一点”是多少?
是5%?
还是10%?
还是1%?手抖一抖,线条就太宽了,或者太窄了,要么就有点儿波浪边,看着不太均匀。
这些细节的掌握,论文里是不会体现出来的,只有靠自己练,往死里练,慢慢练,慢慢摸索……
沈乐了足足一个月时间,糟蹋掉了能有一百块素漆板,把描金髹饰的各种工艺练了个遍。
等到林教授略微康复,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向老人家汇报:
“在修了!在修了!妆奁盒的双门内壁,那些描金的山水楼阁人物图样,我已经准备好动手修复了!
——老师你看,这是我照着双门内壁,练手做的复制品……”
他把两块木板竖起来,挪到光下,对准镜头。按照老太太的要求,不断挪动手机,挪动光源,让老人家看得更清楚一些:
“识文描金、堆鼓描金、晕金法、错金法、洒金法、平金开黑……”
手机对面,老太太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
“干得不错,各种技法,你基本上都练会了。了不少钱吧?糟蹋掉多少金粉?”
“还行,十来瓶吧……”
沈乐把镜头转向工作台边上的空瓶。老太太一看就笑:
“买的便宜金粉吧?真正修复的时候,要用真金做成的金粉,到时候可别手抖啊!”
一瓶一百克,十瓶就是一千克。要是在古代,一斤十六两,他大约就糟蹋掉了32两黄金。
要按照现在的金价算,今天的基础金价是547.7元每克,沈乐这一波,大概糟蹋掉了54.77万人民币。
幸好现代工业,给他弄出了足够多的便宜金粉……
沈乐只有讪笑。老太太心情很好地挥挥手:
“去干吧,加油。描金这一关过了,后面的贴螺钿,贴百宝,金银平脱什么的,那就不难了……”
老太太嘴里的“不难”,和沈乐感受到的“不难”,大概不是同一个概念。
最起码,沈乐从把螺钿刻成瓣,到把螺钿刻成婴戏图、百子图、文字笔画的碎片,足足练了半个月;
练习剪金箔银箔倒是不难,但是,大漆要髹多少层,在什么高度粘上金箔银箔,再往上涂多少层漆,涂完以后要打磨多少层,这又要一遍一遍尝试;
黑漆嵌百宝工艺就更麻烦了,百宝,顾名思义,各种各样的宝石都会出场。
四季卉,用的是白玉、翡翠、玛瑙、象牙等材料镶嵌;
彩蝶飞舞,用的是珍珠、珊瑚、蜜蜡、青金石、绿松石等材料镶嵌;
且不说要把它们每一样都切成小片,然后雕凿成指定形状,光是材料问题,沈乐就一个头两个大……
和金银平脱、贴螺钿那种粘上去、涂漆、打磨、再涂漆、再打磨不同,百宝嵌,是在漆面上挖出凹槽,再把打磨、雕刻好的百宝粘贴上去。
这块面板上,有几块构件缺失,琥珀雕刻的朵脱水干裂,银丝镶嵌的条纹氧化锈蚀严重。
沈乐都没有修过,只好一边查资料,一边求爷爷拜奶奶,一边试探着上手:
银丝进行清洁处理,恢复光彩,然后用签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小心涂上5%浓度的b72丙烯酸树脂封护剂,以防继续氧化;
琥珀有点开裂,往上涂一层5%浓度的1096封护剂,也能阻止它继续失水开裂;
其他构件缺失的部分,就要根据凹槽形状,推导图案设计,再根据整块面板的整体风格,选用合适的材料了……
“幸好我在记忆里已经看到过它了……”
沈乐小声嘀咕着,努力调取记忆中的影像,在稿纸上快速画图。
嗯,这一块是红牡丹,色泽艳丽到这种程度,应该是用红珊瑚做的;
这一块是一只飞舞的蝴蝶,记忆中是柔和的白色,大概是羊脂白玉?
这一块是青青兰草,色泽浅青而有光泽,用的是碧玉呢?还是翡翠?又或者是岫玉?
不管了,都买来看看吧……
“老游!按这张单子,帮我买材料过来——数量不用多,材质一定要好啊!”
“好嘞!您放心!!!”
沈乐哼着歌儿在纸上画图。雕琢玉石、宝石,他是真的不行,好在这类工作可以外包出去:
“老游,帮我送个快递!”
记得陈国华那边,有专门搞琢玉的大师傅……
游隼抓住那个小包裹,拍拍翅膀,飞出窗外,俨然是准备搞人肉快递。
当天去,三天回,全程盯着大师傅雕琢打磨,确保没有中途换货的可能……
牛血红的阿卡珊瑚,现在市面上每克万元以上;
羊脂白玉便宜点儿,这一块也过了万;
前些年翡翠还算便宜,但是这几年,水头好的淡绿色翡翠,价钱也打着滚的往上翻。就这一块,还是他和当地妖怪交换来的!
沈乐抱着胳膊靠在工作台上,得意微笑。
哼哼哼,有记忆,能直接看到这个老物件过去的影像,直接针对性修复——
就问谁比我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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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2章 什么?阿新的家人出事了吗?(求订阅)
第182章 什么?阿新的家人出事了吗?(求订阅)
沈乐美滋滋地给自己点了个赞。能看见老物件的记忆,他在修复领域,就有了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哪怕只能用于一些有灵性的老物件,那也很好了!
越是经历的时间长,越是跟随主人,经历过跌宕起伏的人生,越是容易有灵性啊!在他手里,越是有完美修复的可能!
要知道,修复工作,在查资料、对比、揣摩“这块儿原来是啥样子”上的时间,有时候,比真正动手修复的时间还长呢。
君不见,断臂的维纳斯,到现在那两条胳膊都没接上,是修复者不想接吗?
还不是不知道它完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模拟接来接去,怎么接都不对味!
当然,资料还是要查的。自己猜测它“为什么是这个材质、为什么是这个形状”,必须有证据,有参考……
论文上敢写“这是我在老物件的记忆里看到的”,怕不是要给老师打破头!
沈乐一边美滋滋给自己点赞,一边着手除尘清灰、回贴漆皮、修整百宝嵌片丢失后的凹槽轮廓。
等到老游千里迢迢,从京城拎回打磨好的玉石,沈乐还要对轮廓做最后的精细打磨和修改:
按照轮廓描线、设计,画出图画,师傅雕琢完成,总有个零点几毫米的误差。沈乐要修整玉石边缘,让它们能够分毫不差,嵌入凹槽。
打磨完了,边缘还要抛光,整体还要做旧。这样粘接上去,整体效果才能融为一体,不至于有一块泛着贼光……
这一轮打磨又耗掉了好几天。然后,才是熬粘接剂,把新补配的部分粘上去。
根据原本残存粘接剂的不同,还要熬三种不同的粘接剂。一种是直接用大漆,一种是鱼鳔胶,一种是松香加蜂蜡……
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对了,松香加蜂蜡,有不知多少种比例配比,属于能让人愁掉头发的问题。
沈乐又查了一大堆资料,才发现前人做过实验,松香比例在25%的时候,黏结力最高,比例再高,比如上升到30%,黏结力又开始下降。
“真的好麻烦……而且,真的有人会去做这种实验啊……”
沈乐嘀嘀咕咕地按照实验数据调制松香蜂蜡黏胶。但是没法子,修旧如旧,就是这个样子。
材质要一样,工艺要基本一样,粘接剂都要一样。
如此才能保证修复完整的文物,历经多年,还是原来的样子。
哪怕旧了、破损了,还能窥见原来的技术路径,不至于淹没在新的、修复者随手涂上去的胶水下面……
顶部金银平脱镶嵌的蝙蝠、桃、如意纹,补配一只蝙蝠,补配一只桃子,补配半边如意;
四壁回贴剥落的漆皮,粘上婴戏图、百子图、缺损的螺钿,妆奁盒背部,《桃夭》诗文流光溢彩,散发着温柔明丽的光芒;
妆奁双门内壁,描金的山水楼阁人物,金色波浪粼粼波动,多种不同颜色的金粉堆叠出明暗变化:
皴染山体的金粉偏暖黄色,描绘树木的金相对偏冷色,绘制石块的金颜色亮度最高,色调偏冷。
顺便说一句,真正上手修复,描金,洒金的时候,沈乐手还是抖了……
用一克500多块的黄金,而不是100克十几块的黄金,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用丝绵蘸着金粉,在干了90%的漆面上把金粉揩上去,那还是很惊悚的活儿啊!
随便手一抖,就在心里默念“十块钱浪费掉了……又是十块钱浪费掉了……不好,这次20块钱浪费掉了……”
金粉涂上去了,百宝嵌上去了,最后,修复五金件上的锈迹,补配缺损的部件。整个妆奁盒,焕然一新!
“啧啧啧啧,还是我的手艺好啊!”
沈乐翻开妆奁盒顶部,支起铜镜,拉开前方柜门,打开抽屉亮出里面的一件件藏品。
“这么漂亮的一个妆奁盒,漆匠、木匠的炫技之作,部件完整,传承有序,放到拍卖会上去卖,怎样也要卖个几百万吧?
残损版的卖个几十万顶天了,增值部分,全都是我的手艺啊!”
他拍照片,拍视频,记录全景,记录每一个细节,准备拿给林老师看,顺便在写论文的时候可以配插图。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写论文,而是梳理妆奁盒的气息,让新补上去的部分,和旧的部分融为一体。
然后,让气息顺畅流动,让妆奁盒的灵性自然激发,自然生长——
至于产生灵性的妆奁盒,还能不能捧到老太太面前去,会不会把老人家吓个好歹的?
沈乐表示,他有丰富的调教器灵的经验……
端坐,冥想,运用灵眼,升腾热流。
这么长时间的修复下来,沈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妆奁盒上,会有如此复杂的气息——
那轻盈、绚丽而明媚的气息,想必来源于佩兰的青年时代。
来自她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来自小夫妻幸福甜蜜的婚后生活;
而那深沉厚重的气息,则来源于丧夫之后漫长的人生。
来自她为人母亲、为人祖母的经历,来自之后几十年的惊涛骇浪,家国变故……
“所以,在阿新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是什么让老人家收养了林教授,是什么让她收养林教授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你还记得吗,你……可以告诉我吗……”妆奁盒默然无声。
盒盖上金银平脱轻轻闪光,盒壁上螺钿纹绚丽却内敛,内壁上、小箱子上,金粉百宝富丽灿烂,与盒内的斗彩瓷器交相辉映……
众多光芒升腾摇曳,气息越来越强,终于,形成了肉眼都能看见的光柱。
五颜六色,金碧辉煌,偏偏,又有一种内敛深沉的味道压住所有富贵气息,并不显得暴发。
“这大概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吧……”
沈乐默默叹息。他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深沉感觉啊,按说他现在账上也有一个亿了,也不缺钱了,可他还是压不住这么多钱……
揩金粉的时候,筛金箔碎片的时候,他手还抖!
光柱扑面而来。沈乐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卷进了一片光影当中。
光影流动,他又回到了佩兰一家的居所,那栋小小的石库门房子。
只是时光荏苒,佩兰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琳琳已经长成了身材高挑的十几岁少女。
而她们的家境也有了极其明显的下降:老人的袖口,胳膊肘,衣襟边缘,满是补丁,少女的衣裙,显然也是改了又改,接了又接。
而另外两个孩子……
“婷婷……婷婷啊——”
凄厉的哭嚎声刺破寂静。沈乐心里一揪,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下,转进前客堂。
厅堂中央,一个已经不年轻了的妇人,整个身子俯在软绵绵躺着的小身体上,哭得抬不起头:
“婷婷——妈对不起你,妈害了你啊——妈就不应该让你出门……婷婷,我的婷婷……”
她左手边,一个十几岁岁的小男孩板着脸站着,双拳紧攥,脸色阴沉愤怒;
右手边,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紧紧扶着她,不停安慰:
“不是你的错……这是命……这就是命……现在这个世道,大家活着都难……婷婷是突然走掉的,没受多少苦……”
啊……
小姑娘出事了吗……
沈乐心里一冷。阿新奔赴理想,最大的期待,就是希望家人平安;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出事,他该多难过啊……
怎么出事的?
是意外事故,还是被人害了?!
沈乐绕着她们转了一个圈子,又转了一个圈子,这才看清楚当前的状况。
婷婷,那个上一段记忆里,还是抱在手里的周岁女婴,这时脖子奇怪地歪在一边,已经无声无息。
她稚嫩的脸颊侧面,凝固着一大片污血,已经发黑,仍然看得出下面的青紫;
做母亲的轻轻扳开她手指,小手当中,死死握着半片碎布,指甲翻卷,应该是和人经过了猛烈的争夺,到死都不肯松开。
母亲一边落泪,一边亲吻她的手指,慢慢抽出碎布。
布片上面,还残存着一小粒一小粒的大米,有些深深压在掌心,有些甚至嵌到了指甲缝当中。
很显然,小姑娘是去买米——买一小袋米回来,路上遭遇了抢劫。她拼尽全力,还是没有保住珍贵的粮食,甚至自己也随之罹难……
“妈对不起你啊!妈不该让你去啊!”当母亲的还在嚎哭:
“妈应该自己去的!碰到抢劫,也应该是我死在你前头啊!!!”
沈乐默然。几斤大米,何至于就闹到抢劫,闹到杀人的地步?
那个时候,外面的局势,已经那么乱了吗?
明明阿新还信心满满地说“她们住在租界,只要小心谨慎,安全能保证的……”
但是沈乐一点也帮不上忙。他看着一家人寻了块小小墓地,沉默地为孩子举行了葬礼;
看着她们去报案却毫无结果,一个老警员叹息着告诉她们,“现在这世道,别指望了”;
看着物价飞涨,一斤大米的价钱,从三万涨到五万,再涨到十万,甚至一天内连续上涨五次……
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配的那个螺钿镶嵌文字的图,是写这个故事的初心……
当时被这张图的美丽慑住,心想“好美啊,我一定要把它呈现给大家看”
可以说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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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3章 我们终于,可以白发齐眉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第183章 我们终于,可以白发齐眉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沈乐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看报纸上的日期,这时候是48年,物价疯涨的48年——还没涨到极限,还在疯涨,距离滨海迎来曙光,至少还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要怎么过?
有银元,有黄金,有外币,或许能顶住通货膨胀,顶到社会秩序回复的时日。
可是啊,三个女人,一个14岁的少年,不断拿出这些硬通货来,在社会秩序渐渐崩坏的滨海,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没有过硬的关系,没有强者护持,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就连婷婷出事,她们到现在,都没能给孩子讨回公道……
终于,淑兰忍无可忍,拉着两个孩子,站到了婆婆面前。
“妈,我们还是去投奔我娘家吧。”她握着最新收到的来信,身躯微微颤抖,脸色惨白,神情却坚定: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去乡下吧,有我娘家护着,至少,不会让孩子为了几斤大米……”
她又落下泪来。老人深深凝望着她,许久许久,无奈长叹一声:
“去吧,你们去吧。把琳琳带走,把阿立也带走……去吧……”
她娘家,婆家,都是当地名门,不是名门,也不会有这么煊赫的嫁妆,也不会带着孩子逃到滨海,还能买下独栋的小别墅。
然而世易时移,这些年来,动荡尤为剧烈,多少名门都渐渐衰落,包括她的娘家和婆家——
阿新的父族,早已风流云散,族人天各一方。当年还能为阿新娶到名门闺秀,现在,已经护不住她和孩子们。
但是,儿媳母家,却乘风而起,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大族。寄人篱下,孩子们固然不好过,却仍然能保住安全……
“妈?!”淑兰惊叫。她上前一步,急切地拉住老人双手,在婆婆面前蹲跪下来:
“妈,你不走吗?我娘家——我娘家说了,欢迎我们一起过去的!您放心,我娘家是有规矩的人家,绝不会不尊重您的!”
“我知道啊。”老人微微笑了起来。她拍拍儿媳的手掌,再抬起手,为她整理一下发鬓:
“但是我老啦,我不想走了。阿新还没回来——我要守着这里,他回来了,才能找到我们,才能找到家……”
“妈!”
“再说了,这个国家,是阿新愿意冒险奔赴,为它浴血奋战的国家。”老人微微笑着,望向西北,望向儿子应该在的方向:
“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想等着他,我也想好好看看,他想要看到的那个新国家……我自己看,也替我的亲人看……”
淑兰摇摇欲坠,两个孩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扶住母亲,脸上都浮现出了明显的犹豫。反而是老人笑着推她:
“去吧,去吧。带着孩子们走,好好过,把他们抚养大……只要活着,未来总会有相见的时刻……”
她起身打开妆奁盒,抽出一个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金簪,银簪,手镯,戒指,所有值钱的首饰,打了一个小包,塞进儿媳手里:
“拿着。到你娘家去,手里总要有点傍身的钱。妈手里的钱不多,只能给你这些了……”
淑兰惶恐推拒。老人家却坚持把首饰塞给了她,又把那些木梳,篦子,脂粉盒,一样一样全拿出来,专门找个盒子放好:
“这些你也带着。咱们一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这些东西你留个念想,以后看到了,就知道是一家人……”
淑兰带着两个孩子,在三天后踏上了回娘家的道路。
三天时间,她们除了收拾东西,还给妆奁盒拍了照,请人画了画,两边各执一份,以免记忆在时光中黯淡;
那时候她们约定,只要国家太平了,生活好转了,就返回滨海,一家团聚……
但是淑兰和她的儿女们终究没有回来。老人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次年年初,儿媳匆匆由临安发来:
她的娘家人做了决定,即将跟随大队人马,渡海而去。而她,被家里人裹挟着离去,已经来不及。
那包瓷盒、木梳、铜镜,被她留给了远支族人,嘱托他们送还给婆母,却最终未能成行;
而海波茫茫,隔断两岸,从此杳无音信。老人家再也没有得到过孩子的消息,不管是她的儿子,还是她的孙儿孙女……
收到信件之后,老人枯坐一夜,发丝全白。一周之后,她收养了一个流落街头,已经快要饿死的小女孩。
抚育,教导。以她曾经毕业于女子师范、当了几十年老师的经历,教导一个小姑娘,那是绰绰有余。
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历史地理,教她琴棋书画……唯一不提的,就是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辈。
有什么好提的呢?
那个时代,家里有那边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养女,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何必从小沾惹麻烦和危险?
就让小丫头以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儿媳,孙辈,已经在战火中失散,再也找不回来好了……
小女孩轻轻松松,毫无困难地考上了初中,高中,大学。
而当她从京都最好的大学毕业,留校任教之后,日渐衰迈的老人在那栋老旧的石库门房子里,在一个冬日,静悄悄地打开了妆奁盒。
盒子里空荡荡的。
那枚光彩耀目的铜镜,那些外表沉厚、内蕴光华的黑漆螺钿梳篦,那些雅致的斗彩瓷盒,全然不见,一如她身边的所有亲人。只有一面缺损的旧玻璃镜,一把掉了齿的旧木梳,安安静静陪着她,全是这几年买来的用品。
和她的妆奁自然不能比,但,能用就行了,不是吗?
寒夜当中,已然衰迈的老人拈起旧木梳,解开发髻。
她用极其缓慢的动作,一下一下,从头顶梳到发尾,再从发尾梳到头顶。一边梳,一边轻声哼着歌谣: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靖安,我已经满头白发,孩子们如果平安长大的话,现在也应该是儿孙满地了。
这个全新的国家,这个你为之付出生命的国家,现在已经站起来了,你看到了吗?
靖安……我快要来找你了,你在那边,等了很久了吧……
白发齐眉……
白发……
齐眉……
光影渐渐黯淡。木梳跌落地面,如同掉落水中,惊破深潭,也惊破潭中映出的回忆倒影。
沈乐怔怔地坐在妆奁盒前,半晌回不过神来。好久好久,他伸手一摸脸颊,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冰冰凉凉:
原来是这样……
那个时代,想要一辈子平平安安,想要夫妻白头相守,想要儿孙满地阖家团圆,本来就是太难,太难。
哪怕天各一方,哪怕一辈子杳无音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不能团聚,至少能活着,活着……
活着!
活下去!
活到团聚的那一天,如果不能,就把来处告诉子女,让子女记得回来,记得落叶归根……
“老游啊。”沈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胡乱擦掉脸上水渍。他飞快记录下记忆里看见的人名,时间,地点,打电话给游隼:
“你帮我找一个墓地……然后,帮我找一些档案,再查几个人……”
他自己不方便过去,游隼飞过去,总是容易的吧?
拜托那位老鼠店主在临安查查,查一查那家人有没有回来过,有没有祭扫过先人的坟墓;
再拜托游隼飞到对面,顺藤摸瓜,一个一个找。他就不相信找不到!
他就不相信了,那边没有本地妖怪可以帮忙,没有法子找到阿新的后人!
喂,你们的父亲,或者祖父,或者外祖父的下落找到了,你们要来祭拜一下吗?
沈乐把资料打包过去,埋头写论文。他能干的都干完了,想要弥补林教授的遗憾,下一步,就要看老游的了!
当然,写论文也是很麻烦的……
《黑漆镶螺钿金银平脱嵌百宝描金官皮箱的工艺研究与保护修复》,长长长长的一篇论文,至少能写好几万字……
从基本情况和传承沿革,到髹饰、描金、金银平脱,嵌螺钿、嵌百宝的工艺研究和技法,到座物质成分科学分析,再到修复过程。
这样一篇论文写完,至少能上《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或者《中国文物科学研究》,都是核心期刊!
幸好沈乐之前做的实验扎实,做的修复工作,资料充足,每一个步骤都有记录。
他只需要把做完的工作,一样一样写上去就可以了。工作量大,难度不高,纯堆叠文字……
这种论文,他一天能写五六千字!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沈乐拼命码字。漆器修复,每涂一层都要等着漆干,最是消磨时间——他已经从凛凛寒冬,折腾到了春暖开。
再不赶紧完成,就没法在林教授身体恢复,北上扫墓之前,交出满意答卷了!
题目,摘要,正文,关键词,结语,对了还有英文摘要。
沈乐抓破头皮,还在纠结英文翻译要不要修改,忽然接到老游的电话:
“找到了!老板,人找到了!他们说,打算过来扫墓!!!”
沈乐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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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最后三天,月票不要留着了,留着也孵不出小月票的,赶紧给猫咪了啊!
(本章完)
第184章 间隔了八十多年的相聚
第184章 间隔了八十多年的相聚
老游嘀嘀咕咕,絮絮叨叨,不停地给沈乐讲他是怎么找到的人,又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
怎么飞来飞去,怎么压服当地妖怪,又怎么跟特事局联系,怎么催促特事局去寻找他要的资料……
沈乐“嗯嗯嗯嗯”地答应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抓紧时间打字。
在向林老师报告好消息之前,一定要把论文写完!!!
幸好那边的人从开口说要过来,到踏上这边的土地,足足消耗了半个月时间。
阿新的两个孩子都过去了,子孙繁衍,两个孩子就是两个家族。
第一代子女互称表兄弟姐妹,第二代就是远房表兄弟,到了第三代……什么?亲戚?
那得是多远的亲戚了……
到现在得到消息,两个家族坐在一起开会,商讨谁过来,谁不过来,谁身体状况不好,想来也不能来。
安排子孙照顾老人,过来的老人和不过来的老人都要有人照顾,子女还要向公司请假……
还要和这边沟通,还要买火车票飞机票订旅馆租车……
两个星期能够动身,那已经算是效率非常高,简直高到天上去了。
所以沈乐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把修复好的妆奁盒抱给林教授看,把论文给林教授看,在她的指点下再次修改。
用林教授的话说:
“你编故事也编圆一点,传承有序这个部分,你逻辑根本不通顺!这也就是给我看,给别人看到了,你要怎么解释?”
沈乐只好讪讪地笑。笑完了,论文改完了,被林教授抽走拿去投稿。
这必须老教授帮忙投递,沈乐现在孤家寡人,没有挂靠学校,没有挂靠公司,没有在哪个研究所,啥都没有。
理论上,他的投稿,并不会被期刊接受——也不会拒绝,很大概率,只会轻飘飘扔到一边。
老教授出面就不一样了,这些业内期刊,有很多份,老教授都是审稿人,或者老教授的弟子是审稿人……
“写得不错。”林教授戴起老眼镜,笑眯眯地从头到尾看完,笑眯眯地夸奖:
“实验充分,数据翔实,修复步骤清晰,资料扎实。就论文水平而言,上核心期刊,完全没问题了。”
“谢谢老师!”沈乐打蛇随棍上。“那么……”
“过几天,我请几个老朋友来,看一看你的手艺吧。”老太太慢悠悠回答。
这手艺,在她看来已经过关了,但是她老眼昏,有些细节可能看不清楚。
如果能通过那几个老朋友的验收,如果能通过现在当打之年,奋战在修复第一线的专家验收,那么,给沈乐一个编外专家,应该就不难?
“到时候,你要好好向他们讨教,不要以为你修好了一个老物件,手艺就很好了。”
老太太继续指点他:
“他们修过的文物,是你的十倍,一百倍还多。很多细节,很多技巧,都只有实际上手做的人才知道的。要谦虚,要谨慎,要抓住机会!”
沈乐拼命点头。一个人摸索实在太惨烈了,他不知道掉了多少坑,不知道多少次战战兢兢自己试验。
有大佬能抱大腿,有大佬能指教,哪怕是一句两句,那也太好了!
两星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单单修改论文,消耗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多星期;
但是,要把林教授的老朋友们聚集起来,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了。
这些人,天南海北,各有各的项目,他们的弟子,现在当打之年的修复师们,更是各有各的项目。
用林教授的话说:
“除非学术论坛什么的,提前约好举办时间,否则,要约齐人,少说也得一个月这样……”
沈乐反正也没有急事,索性在京城住下,再陪着林老师动身北上,直奔阿新的安葬处。飞机转软卧,软卧转汽车——
陈国华从冰城租了一辆七座suv,亲自开到软卧终点站,再亲自接上母亲。
沈乐看不出那车是什么型号、什么牌子,只看着那车高大沉重,一望而知肯定往死里贵。
面对老太太“怎么这样乱钱”的薄责,陈国华腆着他那张胖脸,非常殷勤地笑:
“路太长了,要让妈坐得舒服点嘛……这车座椅可以放平,可以躺的,悬挂系统也好,稳当得很……小地方没有这么好的车……”
他开豪车载着母亲,后面兄长和妹妹一家一辆车,都是从当地直接租的小车,排成一列,直奔陵园。
到了陵园门口,几个儿女争着上来搀扶,老太太却推开了所有的孩子,自己拄着拐杖,在陵园工作人员引导下,缓步前行:
“就是……这里了吗……”
她盯着墓碑上年轻人生机勃勃的照片,久久伫立,默然无语:
要说悲伤,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甚至最近刚听说的人,也实在没有多少悲伤;
但要说没有悲伤,想起养母等待了多少年,都没有等到儿子归来,又实实在在,多了几分惆怅……
“哥哥……”
她双唇轻轻颤抖。左右观望,陵园的规模不算大,然而庄严宁静,松柏成群;
一路走来,所有的墓碑上金字都没有褪色,许多墓前都摆着鲜,塑料,果,飞机坦克的模型,各种想到想不到的祭品。很显然,这里一直有人照料,陵园的管理者,当地的百姓,时时会过来祭扫……
陵园门口广场上熙熙攘攘,打太极拳的大爷,跳广场舞的大妈,各据一边,小孩子拉着风筝,踩着滑板车,欢笑着跑来跑去……
“哥哥,我来看你来了……”
身后,儿孙们盯着老人的背影,默然肃立。沈乐站在孙辈那一排的最远端,半侧着身子,伸长脖子看林教授的侧脸,暗自调动热流:
老太太撑得住吗?
撑得住吗?
这么大年纪了,千里迢迢折腾过来,又是激动又是劳累……
做好准备,老太太一往下倒,立刻冲上去搀扶,给老太太加健康buff!
幸好,林教授暂时没有出问题的迹象。她不要儿孙搀扶,也不让儿孙动手,在墓前鞠了三躬,缓步上前,亲手擦净了墓碑上的浮尘。
放上鲜,倒上烈酒,摆上亲手做的,听养母说过,哥哥喜欢吃的菜肴——
白灼河虾,东坡肉,红烧划水,八宝辣酱……
“我是母亲收养的孩子,算起来,应该是你妹妹吧……
你放心,妈晚年过得很好,无病无痛,安享天年……终年82岁,已经远远过了古稀之年……
她看到我考上了大学,看到我留校任教,我甚至把男朋友都带给她看过了……她知道我会有出息,知道我会过得好……
您看,后面是我的子女和孙辈,他们都很好,都很有出息,都很孝顺我……
母亲的儿媳和孙辈,您的妻子儿女,她们随着娘家人离开。虽然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但是最近已经找到他们了,子孙平安,家族繁衍……
对不起,没能尽早找到您,迟了那么多年……”
她絮絮念叨着,一样一样摆出带来的东西。养母的照片,养母穿过的衣服,养母留下的用具……
养母的笔记本和信件,养母对儿子的,沉甸甸的思念和牵挂……
最后,半转过身,向沈乐招了招手。沈乐赶紧抱着妆奁盒上前,托着盒底,帮老太太将妆奁盒放到墓前:
“哥哥你看,这是妈用过的妆奁盒,您应该认得……
这么多年,旧了,破了,是这个孩子把它修复,找齐了里面的所有部件……也是他找到了您……”
沈乐站直身体,深深鞠躬,然后恍若无意地伸手扶住老人。
掌心热流涌动,渗入老人家体内,一遍一遍循环,一遍一遍梳理,帮助老人提高身体机能,在长久站立之后,在北国的寒风中撑下去。
这位先辈,我来看您了……山河无恙,家国乂安,您……安息吧……
他听着老教授絮絮叨叨,和从未谋面的亲人聊天,讲着养母的情况,讲着她被捡到,被抚养,被送去读大学的这么多年。
讲了好长好长时间,讲到太阳渐渐低垂,讲到寒风萧萧而起,讲到老太太的手指都开始有点发凉。
沈乐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不停,大约是孙辈们有点儿不耐烦,又不好离开,在原地扭来扭去的乱动。
而老太太的几个儿女也终于忍不住了,一左一右,长子和幼女赶上前来,掺住老人:
“妈,天暗了,咱们先回去歇一歇吧。您想来,明天还可以来……咱们先回宾馆,先休息一下……”
絮絮劝了好一会儿,老人终于放松了身体,由子女搀扶着转身。
陈国华飞快拎出一把轮椅,刚要扶母亲坐上去,远处脚步杂沓,又是一大群人涌了过来。
中年人搀扶着老人,年轻人簇拥着中年人。从不相识,毫无血缘关系,但是,双方仅仅是目光相对,就知道,自己是对方要找的人。
“你是……”
“你是……!!!”
阿新的后人,琳琳和阿立的孩子。
阿新母亲的养女,和养女的所有后代。
相隔八十余年,于此相聚。
墓碑上,年轻的战士凝视着这些亲人,笑容欢悦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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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5章 沈乐来我们这里!带你抱大熊猫幼崽!(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3)
第185章 沈乐来我们这里!带你抱大熊猫幼崽!(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3)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两家人祭拜过阿新的坟墓,再千里迢迢南下,祭拜过阿新生母,林教授养母,那位佩兰女士的坟墓,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而沈乐,也做好了准备,开始面对他的狂风暴雨:
“专家们要过来了,你准备好挨批了吗?”
“……那个,能不往脸上打吗?”
林教授大笑。
沈乐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然而,真到了鉴赏会那天,还是被打击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铜镜粘合的手艺太粗糙了。正面,背面,都能摸出凹凸不平来,这也能过关?”
这……老师,有没有可能,是您的手指太敏锐了……
至少我连续摸了三遍,我都没有摸出到底哪里凹凸不平……我甚至用尺子推过了,我都没看出缝隙来……
但是沈乐一个字也不敢反驳。批评他的这位老爷子,是秦川博物馆里,资格最老的铜镜修复专家,和林教授同辈。
这位大佬,修复过战国镶料珠六山纹铜镜,唐代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南海1号”出水铜镜等许多文物;
沈乐上课用的教科书,人家只挂了个主编的名头,出手撰写的人,都是他的学生辈了……
“你不服气?”
沈乐努力摇头。老爷子笑了一笑,扭头望向林教授:
“老林,你这里有没有平整度测定仪,能够调用一下?”
“呃,老师,我真没有不服气。”沈乐赶紧投降: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保证平整度……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他非常委屈:
“我都专门定制了绝对水平的操作平台,把它一块块放上去,打磨的时候也用手工打磨了,就怕机器打磨太不精细,反而磨不平……”
“哦,那你肯定磨不平的。”老爷子笑了:
“人的手指是半圆形的,按着砂纸打磨,反而磨不平。你应该用一个平整的小方木块,长2.5厘米,宽1厘米的就行,包裹砂纸反复打磨——
我记得09年的文物修复研讨会,有篇会议论文就讲到这个,你查资料没查到?”
沈乐:汗流浃背……
铜镜过去了,另一位瓷都博物馆的大佬,又开始挑剔他修复瓷器的手艺。
什么补全胎体的时候手艺太糙,打磨得不够光滑,有点凹凸不平啊……
什么补色的时候调色不对,补上去的颜色在稍微暗一些的光线下面,侧视就有色差;
什么喷上去的釉质厚度凹凸不平,瓷器只要轻轻一个转侧,透过去的光,居然就会拉出小小的虹彩……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最后,大佬下了结论:
“练,拼命练,往死里练。每次都一边练一边想,练得多了,想得多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就漂亮了——无他,但手熟尔。”
沈乐唯唯受教。提心吊胆,迎接了几个轮次的暴风骤雨,终于,轮到了宫博漆艺组的老师上场:
“这螺钿、百宝也就算了,但凡舍得堆料,总不会太差劲。”老先生举着放大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观察一遍,口气很勉强地评价:
“描金的手艺不行啊!空有图案,没有意境,就是大师的画作,和绣娘刺绣的区别了!”
沈乐无言以对。这位大佬,故宫里的黑漆描金大宝座、填漆戗金夔龙纹长桌,还有很多重磅文物,都是他带头修复的;
现在博物馆的漆器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他带出来的徒子徒孙。
沈乐在学校里,有幸听过他弟子的讲座——对,只是弟子的讲座,已经需要大家打破头去抢讲座名额了。
这样一位老爷子,他说你行,也许只是给你导师面子,随口夸两句,说你不行,那肯定是真的不行。
问题是,老师,您说点硬指标我还能理解,比如刚才评价铜镜的那位老爷子,平不平,上测量仪;
意境这个东西要怎么评价?
我但凡懂意境,我也是大师了啊!
他求助地望向林教授。林教授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对诸位老朋友或激烈、或苛刻、或刁钻的评价,丝毫不以为忤。
见沈乐求援看过来,她才笑了一笑,拍拍沙发扶手:
“好了,你们别吓小孩子了。——怎么样,这个手艺,总体还行么?”
她一个一个笑望过去。迎着她的目光,那些老先生、老太太们一个接一个,有点不太情愿地发言:
“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吧。”
“凑合着打个下手还成。”
“至少不是外行吧,不至于自作主张,把东西搞坏了……”
沈乐听得汗流浃背。林教授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挨个儿问了一圈,终于亮出了她这次邀请的目的:
“那你们觉得,小家伙评编外专家,能评得上么?那种~~~编外专家?”
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专家们相互交换着眼色,静静沉吟。良久,修青铜器的那位老爷子,第一个发言:
“那种——编外专家?阿林,你怎么让小家伙走这条路?手艺还不够好可以慢慢磨炼,走这条路,危险很大的!”
“不是我让他走的。”林教授苦笑摇头。
除了特事局方向的编外专家,还有纯粹以专业技能立身的编外专家,外聘专家,也能进博物馆,接触文物——
只不过,这种正常的专家,对技能和专业水准要求极高,至少至少,也要达到当打之年的修复大师水准。
沈乐现在的水平,远远不够,至少还要再磨炼十年的样子。但是,那也不能为了个专家头衔,冒险去接触脏东西啊!
“是他自己的本事。事实上,是他先在特事局挂了号,那边确认了他在那方面的水准,才想给他编外专家头衔——
怎样,你们觉得可以吗?”
老教授们的担忧渐渐抚平了。说实在的,他们这一行,也确实需要编外专家:
他们是直接和老物件打交道的那批人,做考古、做文物修复做多了,谁都会遇到不怎么对劲的东西。
时不时地,自己,或者同事,或者学生,最次也是业内听过的同行,就有人沾染了脏东西,倒霉,受伤,或者大病一场……
有个编外专家,帮他们抵御这些风险,那是好事啊!
有个靠谱的编外专家,那是大好事啊!
要知道,特事局派来帮忙的人,绝大多数毫无考古知识,半点也没有文物知识。
他们能够学会“不让碰的东西不要乱碰”、“不让走的地方不要走”,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问题是,很多考古现场,很多文物,是要他们先看过、鉴定过,才能让专家上手的,简直血泪……
“编外专家的话,倒还可以。”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之前批评沈乐修复铜镜手艺很糙的老教授,笑着向沈乐伸手:
“小沈,有空来我们秦川玩玩嘛?我们这里,开发不完的工地,修不完的文物。
你只要来,保你想修多少修多少,我亲自教你!——不,我让我的关门弟子教你,他现在正好是年富力强,出成果的时候!”
啊……八百里秦川,号称随便一铲子挖下去就有古墓,随便造条地铁,就有七八十个古墓,随便一个大学里都能挖出几个名人墓葬。
房产商日常在文保局排队,求专家们先来看自己的工地,先来给自己工地上挖出来的古墓定个性。
如果运气好,古墓价值不高,就能赶快回填,赶快继续开工了;
运气实在不好,也可以求专家赶紧抢救性发掘,把东西挪走,好让他们继续开工……什么?隐瞒挖出古墓的消息?
别开玩笑了,上一定规模的工程,没挖出古墓,怎么可能呢!
沈乐一时心动。还没认真考虑到底去不去,蜀都博物馆的一位教授,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去去去!你们那边能出多少成果啊,你们省就这点拨款,均摊到出土古迹,僧多粥少的!”
这一段语速又急又快,如同狂风暴雨。喷完了,她又转向沈乐,声音极其温柔,眼神极其热切:
“小沈,还是来我们这里吧!我们这里容易出成果!我们这里,文物坑一个又一个,就是缺人手!
——而且距离锦城又近,双休日随时可以去锦城玩,你来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大熊猫,还能抱大熊猫幼崽!”
大,大熊猫幼崽?
沈乐狠狠地被震撼了。
什么青铜大面具,什么青铜大立人,什么青铜神树,都从他的大脑里飞了出去,满脑子都是两个词回荡:
熊猫……幼崽……熊猫……幼崽……幼崽幼崽幼崽……
活的!
可以抱!
可以摸!
“说得好像谁不能带他看大熊猫似的。”林老师身边,指点他漆艺、描金的那位老教授哼笑一声:
“你们那里到锦城市中心,公交车一小时,再火车一小时,再公交车半小时。一个双休日,一半时间耗在路上。
小沈啊,要我说,你还是来我们这里——咱们京城,做什么都容易出成绩!”
沈乐:“……”
不是,刚才你们还把我批的一无是处,怎么一下子就成香饽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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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沈乐:救命!我不要成为被自己打死的高手!!!
第186章 沈乐:救命!我不要成为被自己打死的高手!!!
一位位老教授纷纷给出条件。
有些看着是真心,有些看着更像玩笑,也有些一半像是真心,一半像是玩笑。
沈乐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听着每一位大佬的发言,不时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在很专注地听。
至于具体去哪一家么……
“各位老师,各位教授。”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诸位都是我敬重的老师,所有的领域,我都感兴趣,所有的手艺,我都想学。但是——”
他微微顿了一顿,收获了一大片乱飞的眼神,每一道目光都写着“看吧,果然‘但是’来了”。
沈乐努力视而不见,继续平平稳稳地往下说:
“我这个编外专家,是特事局那边的职务。估计,是特事局那边觉得哪里比较危急,就会打发我去哪里吧?”
这个说法很好地安抚了老教授们。
嗯,相对他们平时的工作,果然是那些危险的,但又不得不抢救性发掘的地方,更需要人手?
靠着这种无懈可击的说辞,沈乐终于成功脱身,不至于立刻陷入抢人大战。
当然,他也是有心仪方向的,送走诸位教授之后,他就偷偷问那位宫博漆艺组的老师:
“老师,请教个问题啊——之前有朋友介绍我修一张古琴,古琴主人见过我以后,说我听不懂她弹琴,不让我修……”
哼,我虽然不缺钱,也不缺被修复的对象,但是被拒绝了,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
那位瑶瑶姑娘,那位古琴成妖,她怎么都没看过我修复的手艺,光是看到我在音乐会上走神,就拒绝我出手修复呢?
琴艺就这么高贵吗?不懂音乐,不懂弹琴,就真的连碰都没资格碰一下?
“是不是不懂琴艺就真的不能修琴是吧?”
漆艺组的老师笑了。他背着手踱了几步,慢慢吁了口气:
“虽然都在漆艺组,但我的方向,主要是家具,房屋内檐,隔断,这些东西。
修复古琴是另外的同事负责,不过,我也大概知道一点情况——”
沈乐努力点头,用求知若渴的目光看着他。老教授耐心道:
“古琴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古琴漆层上的灰胎,是整张古琴共鸣系统的一部分……”
沈乐“啊”了一声。老教授转头望他,微笑道:
“明白了?所以,漆层灰胎的厚薄,以及所选用的材料,影响的不只是美观,还关系着琴音能否松透苍古,以及这张琴能否流传千载。
不懂抚琴,不会斫琴,听不出琴音的微妙差别,就不知道自己修复得对不对,修复的效果好不好。你听不懂琴,琴主肯定不会让你修啊!”
沈乐长长地叹了口气,强忍着没有苦脸,心里已经郁闷得不行。看来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为了在琴妖面前争回面子,去半年一年、三年五载学古琴,然后学斫琴?
沈乐觉得,哪怕他有铜片撑腰,未来寿命可能会比较长,也不可能有这时间浪费。
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没学过音乐,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约等于零,他唱歌荒腔走板,他耳力距离精微有十万八千里。
在他面前按一个键,问他是1还是2,他只能茫然地看着……
看来,只能期待哪一次修复什么东西,赠送的技艺里有抚琴、斫琴这个方向,才能在琴妖面前找回面子了……
他向老教授郑重道谢,辞别林教授,返回珠溪镇。前脚踏进大宅,后脚,顾玉林就心急火燎打来了电话:
“沈先生,听说你拿到编外专家证书了?”
“啊?这么快?”
沈乐茫然。特事局没有通知过他啊!
没有让他去填表格,填申请,做超凡能力测试,做修复能力测试,做任何东西啊!
哦,修复能力测试,大概就算林教授帮他搞定了,但是其他的呢?最起码,通知他来填个申请啊!
这就拿到了?
“可能,也许,大概,能拿到吧……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接几个委托?”顾玉林小心翼翼地问。
天可怜见,他也不是很想扔给沈乐一堆任务,让他天南海北地去跑。
就别说沈乐这家伙有多宅了,这样的大佬,能待在珠溪镇不动,他的人生安全指数都高好多呢!
奈何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上面把任务交下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打电话。幸好沈乐没有不高兴,只是淡定道:
“什么委托?先发来我看下?”
资料发过来,却是一个在彩云省,一个在蜀地,最远的那一个,干脆跑到了天山南麓。
都是新发现的地方,都是有点儿怪异,好在不多。在沈乐的印象中,这几个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考古发现……
“先等等吧……”
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待在家里了……让我先休息休息……”不但要休息,还要密切关注妆奁盒的发展。
妆奁盒自从修好到现在,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出现明晰的意识。
几个脂粉盒会闹,会涂他一脸,妆奁盒本身,却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而现在,索性连脂粉盒都不闹了,除了有案子的时候帮忙画图,平时就缩在妆奁盒里,甚至都不蹦出来了。
沈乐用体内热流,引着各个组件内部的气息调匀周流,来回往复能有一百遍,仍然不见起色。
指望铜片,铜片安安静静,也没给出多少能量——沈乐怀疑,可能是之前透支得过度;
无奈之下,只好把它放在宅子里不管。也许,它不是没法产生灵性,而是需要多养一段时间?
在宅子里安安静静待着,慢慢吸收宅子里的力量,也让它自身的气息慢慢融合?
沈乐耐下性子,每天去观察它,陪伴它,却不扰动它,不尝试拔苗助长。
与此同时,努力吸收铜片吐给他的黄气,增强自身,开发自己的新能力:
黄气里的能量十分充沛,哪怕不吃老板娘那边的特殊食品,也足够让他的修行快速进步:
之前东跑西颠,没有时间安安静静打坐还不觉得。这会儿回到老宅,静心运功,就发现进度简直是一日千里,和之前完全不能相比。
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一鼓作气,全部打通。
比起之前修复一个老物件,只能打通两条经脉,速度快了足足一倍。至此,十二正经,全部贯通!
“啊——”
一股清气涌动全身。沈乐情不自禁,纵身呼啸。风卷云动,屋瓦摇撼,大樟树在隔壁院子里,情不自禁地收拢了枝叶:
【好可怕……好可怕……小时候有个这样鬼叫的家伙,叫完以后,差点把我树干给打折……】
沈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打折树干。但是,他也没法在卧室当中,在静心打造的练功床上安坐原地:
胸腹间热流滚滚,一时间觉得自己全身滚烫,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有无穷精力,徒手举起轿车、掀翻坦克不在话下。
沈乐强忍着想要坐定运功,却越坐越是难受,越坐越觉得脑海里杂念纷呈。他索性一跃而起,奔到院中:
虎窥!虎扑!鹿奔!鹿抵!熊晃!熊攀——
五禽戏的完整动作,铜片给出的第一套功法,一遍一遍,施展开来。
胸腹间的热流随着动作,奔腾到正经十二脉,又奔腾到肌肉、骨骼、脏腑。
沈乐只觉得骨头深处格格作响,骨髓里发热、发胀、发痒,恨不得伸手死命抓挠。
然而每打一节,每打一个动作,那炽热麻痒都会好一点儿,稍停一停,又更加强烈地席卷反扑过来。
沈乐没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努力打下去,努力推动热流走遍全身:
加把劲!
再加把劲!
让这些热量,这些经脉当中,一时没法消化的热量,被我的肉身消化吸收!
到时候,也许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也许到时候,我就成为一个高手了——
沈乐一遍又一遍运使着五禽戏,渐至物我两忘。终于,他身体一轻,从练功状态里回醒过来,感觉胸腹间热流缓缓,已经不再涨得难受——
而手足轻健,耳目灵便,整个人像是被拂去了一层尘埃,又似脱壳而出,重获新生。
不用特别测试,他就觉得自己力气也增强了,速度也提高了,原来视力或许有5.0,现在说不定能有6.0了……
他情不自禁地长啸一声,原地一顿足。整个人拔身而起,扶摇直上,回过神来,已经轻轻站在屋檐挑起处。
而他竟然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慌乱,双腿微屈,再一用力,沿着屋瓦肆意飞跃,跃过一座座屋脊,越过一个个墙头——
“幸好我在自家大宅里,不然被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就麻烦了。说不定,警察都要赶来……”
沈乐心中一片空明,偶尔有念头流转,却并不停驻。
他随着最活泼的那个心念,越过两重院落,在东路第二进院子的水池边轻飘飘落地,泥地上竟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随即俯身,抬起水池边上,比他人还大的一块太湖石,运力望空一掷。
那太湖石笔直飞起丈许,在空中停滞,再笔直下落,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他脑门——
沈乐:!!!
救命!
我不要变成被我自己打死的高手!!!
距离两千票已经不远了!
这个月如果有两千张月票,下个月就有两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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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7章 铜片升级了!给我发法术书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4)
第187章 铜片升级了!给我发法术书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4)
沈乐在最后一刻横向蹿了出去。
假山轰然砸下,在岸边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然后慢慢倾侧,砸进水里。
沈乐蹿到水池对面,都被水泼湿了半截裤腿。泥岸塌陷,荷断折,无数爬虫惊慌失措地爬到假山顶端,努力游向岸边——
沈乐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大片大片不同口音,不同种族的骂人声……
他来不及觉得抱歉,呆呆看向自己双手,再看看自己裤腿。我这么厉害了?我这么强了?
我用力一扔,能把几吨重——好吧最少一吨重——的假山,扔起十米高?话说这要多少动能来着?
这样的力量全力一击,是不是已经相当于155炮弹出膛了?
还有,我往旁边一蹿,还不是助跑、起跳、姿势标准的跳远,是向侧面跳出,居然能横越过整个池塘?
有这么强的闪避能力,下次再碰到山君这样的妖怪扑我,我是不是就能很轻松躲开了?
沈乐只恨不能立刻找到一个强力、靠谱,又能保守秘密的方式,来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特殊事务局里面,肯定有靠谱的测试方式,奈何一轮测下来,秘密就不是自己的了,估计特事局比他自己知道得还详细——
绝不!
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只是个靠着小油灯的攻击力,狐假虎威的废柴,我最近才长进了这么一点点!
老游倒也是五百年的妖怪了,但估计不够强力,鸟妖脆皮脆骨的,弄不好一拳下去就要骨折。
再说了,老游是个商人,交游广阔,难免在外面吹嘘。
沈乐估计,像“我老板最近把山君干掉了!只用了一下!”这种话,他最近肯定没少吹。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又长进了,天晓得他会吹成什么样子!
秦医生又不熟,不能期待他保守秘密。所以,只好去找老板娘了吗?
感觉打坏草草也不太好意思……
对了,这块石头要怎么弄起来?就让它泡在湖边感觉不太对劲,要找吊车进来吊的话,怎么解释它为何会砸进水里?
毕竟,假山长久驻留的印记,和池塘边上被砸塌下去的印记,还是新新鲜鲜的,智力正常的人一看就明白。
那片泥土里,甚至还有自己的两个鞋印,承担了太多压力,特别深特别深的鞋印……
总不见得和人说实话啊!!!
沈乐甚至蹲到池边,抓住假山边缘,尝试把它硬拉起来。
一用力就知道不好,下面的土岸松松软软,岸基已经崩过一次,这一拉,估计连自己一起下水。至于到水里去扛石头?
绝不!
且不说池底淤泥能不能承载住他发力,就他,宅子的主人,铜片的继承人,未来说不定可能成仙的存在——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做跳进池底,踩着淤泥把假山往上扛,弄得自己一身水半身泥的事儿!
还是让小玩偶和小墨斗来帮忙?可是,它们两个加起来,最多能扛起一两百斤分量,搞不定这座假山吧?
沈乐正在为难着,清风吹过,一片绿叶被风卷着,准确地落到他手里。沈乐一拿到叶片,就自然理解了意思:
大樟树在问他,没出事吧?还好吧?
老板娘听到了他的啸声,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啊,太需要了!沈乐精神一振,赶紧给老板娘发消息。没多久,老板娘就袅袅婷婷,被沈乐接进了大宅,来到池塘边:
“这是……”
老板娘仔细看了看池塘边的痕迹,用微笑努力掩饰住惊讶,又开始环顾池塘。
池边木葱茏,疏密有致,会垂落金色瀑布的迎春、会绽放幽香的翠玉兰、挺拔如剑的菖蒲、一年能开三季的月季,环绕池边。
仅有的那片空地,是给牡丹渡劫时扎根的,现在,已经被沈乐砸塌了……
“呃,我再找片地方吧……”沈乐硬着头皮尬笑:
“我这宅子有六个院子呢……实在不行,和阿绿商量商量,让它挪片地方出来给妖渡劫?”
老板娘摇头笑了一笑。她向前伸出手,立刻,无数藤蔓像绿色长蛇一样涌出,千丝万缕,缠住假山。
老板娘素手向上轻抬,也没看见怎么用力,假山已经轰然出水,回正,稳稳落回原位。
紧接着,藤蔓往回一拢,顺便在水里兜了一把,死死捆住河岸。
再放开时,原先塌陷的泥地,已经基本回复原样,连作为岸基的石块都嵌回了原位,只是还湿漉漉滴着水。我去!!!
这藤蔓太好用了!!!
我要是有这个东西,起吊重物,修补屋瓦,给房子扫灰除尘,哪怕有根椽子坏了,我都能自己动手修了!
老板娘扭头看了沈乐一眼,见他先松了口气,再羡慕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一笑:
“我们使用的妖术,基本上都是本能,和我们的本体相关。您想尝试的话,可以寻找一些人类的法术,我记得特事局有?”
可能有吧,但是要怎么拿到手,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毕竟,沈乐在特事局面前,是“大佬”、“高人”的形象,这个壳子一旦戳破,很多优待可能就消失了。
也许,可以用“弄点来参考”之类的名义?
正想着,胸口的铜片热热地一跳。沈乐心中一动:
什么意思?
铜片终于肯给我法术了吗?
他向老板娘解释了一下,自己是修行略有进步,一不小心,试招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又和她约定了下一位妖来渡劫的时间段。
至于请老板娘帮忙试招,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等我先联系个安全点的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妖,特事局一直有人盯着的,动静大了瞒不住——
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我想想看,哪里能够做到保密……”
沈乐千恩万谢,送了老板娘出门。立刻回房,关门,冥想。果然,一段又一段信息,飞快地从铜片上传达过来:
正经十二脉打通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要再打通奇经八脉,肉身的调整才算完成,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当然,沈乐之前,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很好,但是铜片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帮他打通奇经八脉——
不仅仅是上次吸纳的那些土黄色的力量,还需要更多其他的力量,最好,是他修复各种老物件,得到的力量。
比如说这次,修复妆奁盒的反馈,就很好,非常好,但是还要更多……
沈乐努力接收这些汹涌的信息。铜片似乎还不太有自我意识,这些信息,绝大部分是以图像,动图,身体模模糊糊的感受来让他知晓。
甚至还有一些,是直接塞进他脑子里,“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懂了就是懂了”这样……
“啊,别光讲道理,好歹给我一点法术啊!”沈乐焦躁。
编外专家的身份不是白拿的,是要干活的。
而且,那么多老师,那么多业内专家,他也不想这些人出事,总要出头拦在他们面前。
攻击的法术,防御的法术,探查的法术,以及一些辅助性的,但是肯定会有用的法术,多多少少,好歹来几个啊!
铜片安静了一下,然后,开始给他传输更多的信息。
沈乐就感觉到“自己”手一抬,飞出一个大火球,把对面烧成焦炭,然后整个人都虚了一下,差点跪下去;
再手一抬,飞出一道雷光,把对面劈成黑炭,然后整个人又虚了一下,手背上都多了几条皱纹;
再手一抬,一道金光闪过,对面鬼哭啾啾、阴风阵阵,瞬间化成一片透明祥和。而他整个人只觉得脑子疼得快炸,当场吐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沈乐暴躁地念叨。不就是肉身积蓄的力量还不够,勉强用法术,会消耗太过,折损根基吗?
就没有我能用的?
好歹来几个我能用的啊!
现在的修行者们,就像顾玉林、章秉信他们,我看他们的肉身根基还不如我呢,他们都能用法术了!
铜片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吐出两个图案。沈乐从意念交流当中知道:
这两个图案,一个是用来探查的,可以扩大他的感知范围,让他能感觉到身边比较远一点距离的事儿——
至于多远,铜片没有描述,也可能是它描述了,沈乐没有听懂;
另一个,是让他身体轻捷一点,可以跑得快一点。至于多快,铜片没有描述,但是给了一段影像:
一个人站在原地,身边刮过一阵风,一头梅鹿蹿了过去。
那人勾连了图案,瞬间就飞奔上去,和梅鹿跑了个肩并肩。伸手,抓住鹿角,用力往下一掰,将鹿摔倒——
捆起来,哼着歌扛了回去,今晚又有加餐了!
就是可以肉身逮鹿是吧?沈乐表示满意。
最起码换成他,他是追不上全速奔跑的梅鹿的,平地都追不上,山林里那是更不用说了!
能预警,能跑掉,生存能力,已经提升了一大半了!
至于“能打”这个问题,反正我现在力气也变大了,还不够的话,交给小油灯!!!
居然满两千票了!
猫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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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8章 坏了!我的妆奁盒画符比我都强了!
第188章 坏了!我的妆奁盒画符比我都强了!
沈乐欢欣鼓舞地去练习铜片给的法术了。
铜片只给了两个图案,要怎么画,用什么画,画完以后怎么用,这些都要沈乐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
是用内息勾勒?
还是像仙侠小说那样,用精神力或者说神识勾勒,在识海形成印记?
又或者直接画符,用什么东西,比如朱砂调制的墨汁,在黄纸上画出来?
翻一翻特事局的网站,倒确实有符纸、符墨、符笔销售。用于最基础符篆的通用黄符纸,一百张一叠,售价二十积分;
通用朱砂墨,一瓶100毫升,售价五十积分;
通用灵兔毫符笔一支,灵兔等级最低,兔毛灵气属性最中正平和的那种,售价两百积分。
对了,还有通用符篆大全,一本一万积分,抵得上一辆过得去的车了。
毕竟,如果不是滨海这种地方,一块车牌八九万的地方,正常人购车的成本,也就是车辆本身,保险,车辆购置税而已……
沈乐把特事局网站来回翻了几遍,无奈摇头。
黑,真黑,依靠网购材料自学符篆,学到能以此盈利之前,大概至少也几十万砸出去了。
毕竟官方销售的金刚符,只要每张10积分;
清心符,每张20积分;
爆炎符,每张20积分。
收购价最多是销售价的一半,那么,在假设一瓶墨水可以用100次,符笔损耗不计,成功率上升到20%之前,连保本都难……
而通用符篆大全,可是只有图案,没有行气导意存神的口诀,也没有细节讲解的!
画符都这么贵了,更何况比它成本更高的炼丹、炼器。
沈乐随随便便翻了下官网上的原材料报价,就觉得他哪怕有一个亿的财产,也经不起在毫无金手指的情况下,强行买材料自学。
啊,这就是为什么那位手握上亿银行存款离职的大厂大佬,会说“享受一段人生,再来找地方打工”吗?
用自己的钱来练习技能,这是真的伤不起啊!
……好在我有别的赚钱渠道。
我也不是小说里那种毫无传承的散修,只能买得起这种初阶货色,靠几张基础符篆一点点肝上去,最后肝成长生真人啊、道君啊什么的。
沈乐用极大的毅力停止了逛修行界淘宝网的快乐行为。
他下单了一百张黄纸、一瓶朱砂墨、一支通用兔毫笔以作备用,开始肝自己新到手的法术:
首先,是用意识慢慢勾勒。先在脑海中想象一个光点,再沿着铜片给出的图案,慢慢移动,尝试画出完整的图案——
失败。
光点才移动了一笔,就走神了,线条直接走歪了。
失败。
这次没有走神,但是光点移动到三分之一,就忘了后面的图案。
再失败。
经过反复加强记忆、反复勾勒,确保自己记住了图案的细节,然而光点走到一半,凝成的光线,从开端处悄然崩散……
感觉,像是精神力,或者神识已经不够了,不足以维持整个图案的意思?
沈乐反复尝试了两遍,除了把自己搞到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无奈,他只能好好睡上一觉,调整好状态,再去尝试另外一条技术路径:
用体内的热流,或者可能是内息,勾勒出铜片给出的图案……
静心凝神,抱元守一。慢慢调动热流,贯通周身正经十二脉,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勾勒图案。
一笔,两笔,三笔……三分之一,一半……
猛然间热流方向一扭,两笔图案莫名对撞在一起,开始冲突。沈乐只觉得丹田里一疼,整个人立刻被震出了定境——
他一手按着小腹,一手哆哆嗦嗦地去摸铜片,这么短短一会儿,就已经疼到眼前发黑,浑身冒冷汗。
他甚至没力气摘下铜片,而是奋力往胸口一按,同时在心底里大喊:
“帮帮我!帮帮我!——你给我的法子,你不能不管我!!!”
【废柴。】
沈乐心底,仿佛响起了这样一声轻飘飘的吐槽。
随即,铜片轻轻震动,把紊乱的气息瞬间吸了个干净,留下疼痛消失、然而空荡荡一片的丹田。
沈乐凝神感受了一下,不禁苦笑:
这铜片还真够贪吃的,就这一下子,收取的力量,已经到达他内力的五分之一了吧?
虽然打坐一天还能慢慢回来……但是,他刚刚调用的力量,最多也不到十分之一吧……
这收取的医疗费用,未免也太高了!
和铜片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更何况,人家肯出手帮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又耐心尝试两次,失败两次,就再也不敢尝试,只能耐着性子打坐回复内力。
回复完了,幸好特事局的快递速度不错,他订的符墨、符纸、符笔已经到家。
沈乐先在电脑上绘了图,打印出来,确定打印的图案毫无效果;
再用毛笔蘸着普通颜料,在普通白纸上画图。单纯画图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也没有任何效果;
想要把体内热流导入普通毛笔和普通白纸,那叫一个艰难,像是拿着一根豆芽在泥地挖土。不能说事半功倍,只能说一百分的力气,也未必能有一分的收获。
沈乐连续画了七八十遍,确定自己已经熟悉了图案,终于转向画符标准用具。这一动手,立刻出现了新的问题:
“特事局太黑了!那本通用符篆大全,为什么不告诉我画符那么难控制!”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沈乐根本就没买……他只看了商品介绍页的那点儿东西,上面根本没介绍画符精要……
反正,他感觉他手中的热流,在符笔的笔杆当中,笔尖当中,控制不住地乱窜。
兔毫笔按照广告说是最为柔顺,一股热流下去,能通到十七八个方向;
想要引导力量顺着笔尖走,大了小了,粗了细了,一秒钟之内,可以给你变出七八个样来!
沈乐一笔下去,写废一张符纸,再一笔下去,再写废一张符纸。
连续写废了三分之一的符纸,他把笔一丢,仰天长叹:
“啊——画符怎么这么难啊!!!”
或许应该向顾玉林他们请教一下?或者点积分,找个靠谱的老师来教一教?
承诺只是自用,并不对外销售的话,应该,老师还是找得到的?
【你要画出这个图案来吗?】
忽然间,一个轻轻的,非常优雅柔和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沈乐微微一惊,左右张望:
小油灯的灯芯上没有亮光,大概是本体扔在这儿,器灵顺着电线,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小墨斗在隔壁“嘣”、“嘣”、“嘣”弹着墨线,给木工工具们发号施令,干得不知道有多么欢快;
小木偶出去干活了,玩偶柜在隔壁院子里,就算跟他说话,应该也不会这么近……
【是我啊!】
那个声音又轻轻笑了一声。沈乐又挪动了一下视线,眼睛一亮:
被他放到房间角落的柜子顶上,特别罩了个玻璃罩子,内部安设恒温恒湿装置的妆奁盒,轻轻地亮了起来。
绚丽光芒交织,在玻璃罩上悄然流动,蔚为华彩。这光芒之强盛前所未有,流动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
比起之前黯淡的气息,比起妆奁盒本体上、瓷盒上、梳篦上、铜镜上,那些隐微的气息,强大了至少十倍!
【是你?你……你能和我说话了?】
沈乐又惊又喜。心底里,传出一声低低的欢笑:
【早就能说了啊。只是你听不见。之前谢谢你啦,能让我主人的后辈见面,能让他们找回家乡,我真的很高兴……】
沈乐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挠挠头发,还想推辞两句,妆奁盒已经自顾自动作起来:
锁扣自行弹开,两扇黑漆描金山水楼阁盒门打开,黑漆嵌百宝的抽屉一个一个打开。
铜镜侧转,上面映出沈乐打印出来、当做模板的图案;
一个个瓷盒自行旋开,露出各种沈乐特意买来,一样一样装填进去的脂粉:
【需要我帮你画吗?】
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半欢悦,一半苦笑。妆奁盒的灵性终于养出来了,他真的很高兴;
但是,他的画符本事,居然连妆奁盒都看不下去了吗?
“那……你画画看?”
他试探着问。妆奁盒里,瞬间腾起一片脂粉,在沈乐面前移动、交织。
很快,就在铜镜表面,薄薄地浮起一片,和铜镜上映出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乐聚精会神地看着,脸上的期待,很快变成遗憾。妆奁盒把图案描得非常准确——
铜镜照出打印机的图案,驻留下来,妆奁盒再勾动脂粉,照着图案描绘,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没有。
但是,没用啊!
他从这图案上面,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力量……
【你把那个墨倒给我?】
妆奁盒也愣了一愣,沉默了一小会儿,试探着问。沈乐想了想,把最小那个眉黛盒子腾空,倒满朱砂墨。
须臾,朱砂墨悄然腾空,在铜镜上方,再一次勾勒出准确的图案。
而这一次,一股莫名的力量悄然散开,犹如一阵清风,绕着沈乐转了一圈。
沈乐:“……”
坏了!
我的妆奁盒,画起符篆来,比我都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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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
(本章完)
第189章 器灵们:我们是先生还是女士?(求保底月票)(猫猫鼠万赏加更)
第189章 器灵们:我们是先生还是女士?(求保底月票)(猫猫鼠万赏加更)
妆奁盒画出的符篆,弱归弱,持续时间短归短,至少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
沈乐有点高兴,又有点懊恼地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那个图案已经消散在空中,只留下发黑的朱砂粉末簌簌落下,掉了一地……
啊,我还想试试看,怎么增加它的力量呢……
沈乐默默缩手,拿了个吸尘器,快速吸掉地上的粉末。然后快步上前,拍拍妆奁盒:
“你太棒了!你比我强太多了!我画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你一次就成功了!”
夸赞的话语不要钱地泼洒出来。妆奁盒上彩光流动,比之前更亮了好几倍,像是被夸得心情十分愉悦。
沈乐夸了它好一阵,才认真询问:
“对了,你有名字了吗?需要我帮你取个名字吗?——或者,我发消息给林老师,让她帮你起名字?”
【名字……】
妆奁盒上的彩光流动得慢了一些,像是在沉吟,在思索。沈乐安静地等待着,好一会儿,感受到它传来的意念:
【不用了……主人已经过世了,我还是,自己起名字吧……】
哇,这个妆奁盒的灵性真的很强。看看隔壁玩偶柜,沈乐但凡在家,就一天去问一次,它们到现在还没吵出结果来呢!
不过,不想让林教授起名字,是在妆奁盒看来,只有那位佩兰女士才是它的主人吗?
器物和主人的关系,真的很奇妙呢。哪怕在林教授手里待了几十年,被珍惜地保存了几十年,仍然
【我的主人叫佩兰……我,我就叫兰妆吧?好不好?】
“好!那我就叫你兰妆啦!郑墨,青灯,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伙伴,它叫兰妆……咦?你是女士,还是先生?”
【我需要性别吗?】
兰妆传来了一点迷茫的意识。身上彩光流动,一会儿偏红、偏粉、偏橙,一会儿偏蓝、偏棕、偏黑。
沈乐看在眼里,只能感叹社会对色彩的性别认知,已经传达到妆奁盒上去了。
明明所有这些颜色,都是眼影盘里的,他都一股脑儿塞给兰妆了,兰妆还能调出两种适合不同性别的颜色!
【如果我有性别的话……大概,我会是一位女士吧……
毕竟我的主人是女士,我是她的妆奁盒……妆奁盒,就是用来为女士化妆的啊……】
话音幽幽,有点茫然,还有点儿不甘心。沈乐觉得自己能理解她的想法:
当年的佩兰女士,如果是一位男性的话,也许会更加坚决,更加炽热地投身理想?
不一定会活到七八十岁的年纪,不一定会安享晚年,但是,她的人生,会更灿烂,更热烈?
可是兰妆啊,你的未来,并不局限于为女士化妆啊。你现在已经能画符篆了,你会有更广阔的未来,更丰富的人生的!
他组织着话语,想要和兰妆好好谈一谈。还没出口,小墨斗和小油灯紧跟着赶到,叽叽喳喳,不停询问:
【那我是女士还是先生?】
【我呢我呢?】
你们……
你们两个,一个认真,一个顽皮的性格,大概,都应该是男孩子吧?
沈乐默默想着。还没回答,它们就自己吵了起来:
【我应该是先生吧?毕竟我是墨斗啊!墨斗是可以驱邪的,不阳刚,怎么驱邪?而且我身上那头狮子,也是公狮子!】
【不一定,也许你是女士呢?毕竟你的主人也是女士,你是被男主人做出来,送给女主人做求婚礼物的!】
【你才是女士呢!——你的力量是电流,交流电都是倒来倒去,不停换方向的,你怎么可能是先生!】
【你瞎说!我都是直接扔闪电过去!噼啪一下!直接一条!从来不倒来倒去的!】
【那你也是女士!电流是电子的流动,电子不都是阴性的嘛!喔~~~青灯女士~~~青灯女士~~~】
沈乐头大如斗,深深后悔,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话说器灵要性别干什么?
又不是人类,在人类社会当中,需要用性别彼此区分,建立社会规则。
几个器灵,还是没有变成人形、都以原型活动的器灵,要什么性别!
它们又不用上厕所,也不用结婚,更不存在生孩子的问题!
它们不用学现在的某些国家,搞出十几种、几十种性别来!——话说,那些国家的性别认定,现在有多少种了?
“好了!不要管女士或者先生的事儿了!”沈乐提高嗓音:
“大家先认识一下,然后,我带兰妆过去,认识别的小伙伴!”
介绍完一圈,沈乐才有空和兰妆细细讨论符篆的问题。兰妆能用朱砂墨勾勒出图案,但是力量凝聚的时间很短,并不能维持太久;
沈乐想要尝试承接这个力量,然而,他伸手上去,刚托住这个图案,朱砂墨就在他掌心消失成灰;
他尝试让兰妆直接把图案画在黄纸上,确实画成功了,但是黄纸上的符篆激发出来,力量极其微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再尝试让兰妆把图案画在黄纸上,然后自己捧着黄纸,小心地把热流引导进去……
“噗!”
糟糕,引导失败,黄纸上兰妆留下的力量,和自己体内的热流冲突,烧起来了!
这一烧起来,符篆没有被引发,而是直接破灭,兰妆之前的努力,完全浪费了……
“呃,能麻烦你再帮我画一张吗?我可能只是不熟练……”沈乐厚着脸皮又递上一张黄纸。兰妆很好说话,迅速画好了符篆,沈乐再试,再破灭,再试,再破灭……
【我累了……我不行了,要休息休息……】
画了十张左右,兰妆表面的光华黯淡下来,不再流离闪耀。沈乐赶快停手:
“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需要什么帮忙吗?郑墨那边那样的,用玉石摆的聚灵阵,需要我帮你摆一个吗?”
【好吧……有这个最好了……】
沈乐赶紧掏出了自己的那份玉石,按照兰妆的体验反复调整,给她摆好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
看着妆奁盒表面,光彩恢复了缓慢流动,他喘一口气,开始自行研究两张新到手的符篆:
用热流沿着黄纸描一遍,似乎是做不到了。但是,把黄纸贴在皮肤上,然后热流直接全方位渗透呢?
沈乐平伸左掌,右手拿起黄纸,直接平平拍在左手手背上。静心,凝神,引动热流,在左手盘旋不止,调整好方向——
三、二、一!
整片肌肤,同时透出热流!
热流渗入黄纸的瞬间,画出图案的朱砂墨,贪婪地吞吸这些力量。
沈乐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图案像是一口池塘,细雨簌簌而落,池塘水位稳定而迅速地增长。
一毫米,一厘米,十厘米……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碧水幽幽,涨至岸边,轻轻荡漾间,甚至拍到了岸沿春草的根茎。沈乐回过神来,轻轻舒一口气,激发上面的力量:
这一次,一股奇异的波动,涌入身体。沈乐瞬间觉得,自己越发耳聪目明,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涌到感知当中:
隔壁院子里,玩偶柜中的玩偶跳到地图上,站直,倒下,站直,倒下。
如是再三,又抱起一支电感笔,在某个特定位置重重画个圈。
沈乐注意到,这个圈的大小,已经精确到十字路口的某一边,最多不超过5平方米。
很显然,消息会立刻传到有关部门,会有人调这个位置的监控去看,会有人出发去处理。越精确,处理效果越高。
另外一个院子里,阿绿正在摇摆着枝叶,簌簌作响。一窝小鸟想要在它身上做窝,被它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这里有游隼来往!别在这里待着!走远一点!走远一点!】
呃……老游难道还会吃普通的凡间小鸟吗?
他这么不挑食的吗?
还是五百年的游隼妖,即便是经过,都会对普通鸟类造成极大压力?
再放开一点感知,并不算太远的地方,一股香气勾魂夺魄地传来。
沈乐深深嗅了一嗅,几乎是立刻,就分辨出了香气的种类:
手抓羊肉……
红烧羊肉,里面加了冰,还加了一点椒、辣椒、生姜和草果……
这些香料大概也是特别种植的,和普通香料不同,很有一点灵气……
这清幽幽的,难道是莲藕、山药炒木耳?应该还加了点百合……很清口的味道,今天中午可以点一盘……
当然,感知当中最明显的,还要数妖类的气息。沈乐不用刻意去观察、聆听,就有一个个存在,自然而然在他的感知当中亮起来:
一楼前台有一个,大堂里有两个,正在移动……后厨有一个……二楼还有两个,其中一个下来了……
都是很清新、很舒服的气息,妖无疑了!嗯,三楼还有一个,气息特别强,肯定是老板娘!咦,感知被切断了?
老板娘发现了我在探查,然后遮蔽了整栋楼吗?
沈乐并不失望。好几百米远,能感觉到妖怪的存在,这警戒范围已经相当大了,绝对够用了!
让我看看,最远能感觉到哪里——
咦,那个尖锐的,有点混乱的,向我靠近的是什么?
靠近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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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0章 老游:老板,大生意来了,您能去海里见客户吗(求保底月票)
第190章 老游:老板,大生意来了,您能去海里见客户吗(求保底月票)
那个“尖锐的、有点混乱”的东西飞速俯冲向下。
沈乐是在它进入老街,确切地说,掠过天香楼楼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游隼先生。
然后,只一个眨眼,游隼就已经扎了下来,在大樟树的头顶上盘旋。
他绕了三个圈子,让阿绿看清楚自己、也得到了进入的许可,这才收敛翅膀,飞进沈乐所在的院子,落下来变回原形:
“老板——老板!你最近忙不忙?有个大活儿,你有没有兴趣接?”
“什么活儿?”
沈乐从感知一切、捕捉一切的状态下退出来,暗自凛然。
老游从被他发现到进入大宅,所用时间不到一秒。也就是说,留给他的反应时间,不到一秒!
感觉很不够啊!
当然,游隼是这个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类,全力俯冲的速度,可以达到300多公里每小时。
但是,这是个有妖怪的世界,别的妖怪冲刺速度,也难保没有快到离谱的。
所以,他要么加快反应速度,要么加强这个符篆的力量,否则,安全系数,还是不够啊!
老游可没想到沈乐盯着他看,一瞬间转过这么多念头。他兴冲冲道:
“老板是这样的,南海那边有一个海龟族群,它们的首领最近生了一只很有潜力的小海龟,想给孩子最好的修炼环境。
它们想定制一张,用贝壳镶嵌成的修炼榻,承诺只要做好了,他们的宝物随便用,随便拿,它们圈养了整整一片海的珍珠贝……”
一·片·海。
这真的是家里有矿,不,或许是矿里有家?
沈乐恍惚了一下,想起小时候看西游记,看到的东海龙宫的场面。
珊瑚做栋梁,贝壳做床榻,珍珠满地乱滚,到处都是珠光宝气。
都不用给我珍珠了,海底沉船里的宝藏,随便给我弄一堆,让我找几样有成为器灵潜质的东西修理,岂不是美滋滋?
“唔,它们提供贝壳么?提供多大的?”
老游立刻传来了照片。两只老海龟一左一右,趴在珊瑚礁上。
它们中间的浅水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巨大的贝壳,看体积,能把他们俩一起装进去……
“等等,这是什么贝壳?”
沈乐咋舌。这贝壳他没见过,但是,看那美丽奇异的纹,感觉就很珍贵。
万一是保护动物呢?
杀掉一只保护动物,来赚笔钱,感觉不太下得了手……
“老板你别担心啦,那只贝壳已经死了,是被老龟夫妇联手猎杀的,珍珠都掏出来了。”
老游摸出一个小皮袋,扯开袋口,随便摸了个盘子往里一倒。
叮叮咚咚,一片光华绚烂,大大小小的珍珠落入盘中。弹起,落下,弹起,在落下,在盘中动摇不定,骨碌碌乱滚……
“这就是走盘珠啊……”
沈乐轻声感叹。珍珠的评价,古代有“光、重、圆、大”四字标准:
以光彩为美,有镀金、明月、夜光等种种描述,要求色泽银白,光莹无丝络;
以大为美,单颗重量七分为珠,八分为宝;
以圆匀为美,所谓“落入盘中,圆转无定歇”,就是走盘珠。
老游拿出来的这一袋珍珠,总有五六十颗,最小的也有黄豆大小,最大的足足有拇指这么大。
难得都是匀圆光润,一盘珠子攒在一起,虽在白日,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既然已经死了,珍珠都掏出来了,沈乐就不再纠结保护动物的问题。
他用灵眼细细观察,拣出七八颗特别灵气特别强的,在桌上摆来摆去,摆来摆去,留心观察其中的灵气流动。
好半天,点点头:
“差不多可以做。嗯,老游你辛苦一趟,把那个贝壳拿过来?”
“别啊……老板你亲自去一趟吧……”
老游苦笑。
他好不容易才拉到这趟生意的,那两只老海龟又狡猾又凶残,戒心极高,日常有个风吹草动,就一头扎进深海。
他是拜托了一只海鸥作介绍人,又展示了老板做的好几张修炼床,甚至抵押了他自己的修炼床,才达成合作意向。
问题是,老海龟的要求又高又复杂,还要求必须面谈,如果不面谈,就要把珍珠拿回去,赎回修炼床……
“……不是很想去。”
沈乐轻声嘟囔。他还没把符篆练好,还没达到念动即发、足够保护自己的程度,并不想出门……
更不想到海上去!
到远海去!“老板这单子很难得的!”老游有点急了:
“现在陆地上的妖怪,我都榨了一圈了,有支付能力的小妖差不多都联络过了。
好不容易搭上一只海里的妖,老海龟活得长,人面又广,如果这条路打开了,以后就又有一大批生意了!”
“我又不缺钱……”
沈乐耸耸肩。老游瞬间无言以对,想想山君悬赏那一个亿,再想想山君尸体那几千万,确实不觉得沈乐有出门的必要。
唉,如果是我的话,账面上趴着一个多亿,我也不想出门,我也想宅在家里安静修炼。
奈何妖怪修炼太麻烦了,各种资源都贵得要命,不像人类得天独厚。除非要练习各种技艺,比如画符啊,炼丹啊,制器啊……
咦?
画符?
他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忽然一亮:
“老板你在练画符了?做符纸的、做符墨的我都认识,物美价廉,量大优惠,只要特事局平台上的一半,要不要我帮你进货?”
沈乐犹豫了一下。老游立刻打蛇随棍上:
“不过老板,练画符可是个砸钱的活计。我认识的那几个老板跟我说,学会一种符篆,至少也要练个十刀一百刀的符纸……”
沈乐嘶了一声。用于最基础符篆的通用黄符纸,一百张一叠,售价二十积分,一百刀就是2000积分,两万块钱;
通用朱砂墨,一瓶100毫升,售价五十积分;一瓶练一百次,一百瓶就是五千积分,五万块钱。
再加上符笔的钱,少说也要十万起步,多一点就十几二十万了。
而只练一种符篆可能吗?
显然不可能的,铜片第一期就给了他两种图案,可想而知,未来会越来越多。
如果钱多了,开源的法子可以暂时不用,但是不能一口拒绝……
“我想想吧。”他含糊道。老游也不敢再劝,把珍珠往沈乐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走。
唉,老板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这个跑腿的,只好辛苦再赶过去一趟……
“老板说没用贝壳做过,需要研究研究,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做。”这样的说辞,不知道能不能安抚老海龟?
沈乐耐着性子,继续研究画符,继续研究让兰妆画符,研究如何将兰妆画的符为自己所用。
研究了半个月,还没研究出个子午卯酉出来。
唯一确定的就是,兰妆不像小油灯的活动能力这么强,不能跨区域支援,带几个脂粉盒在身边也不行……
唉,以后出去干活,难道要拎个价值几百万的妆奁盒在身边吗?
沈乐还没找到解决方法,忽然接到了特事局的电话:
“沈专家,现在有个特别急的情况,能不能请您去支援一下?”
沈乐飞快看了一眼手里的来电号码。
没错儿,是特事局,而且不是顾玉林他们几个,是之前山君事件当中,和他沟通过的特事局中高层。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让总部亲自打电话给他?
“怎么了?”
“是这样的,前些年国博水下研究考古中心,在粤省打捞了一艘沉船。这艘沉船一直在修复过程中,最近,忽然出了怪事……”
沈乐嘶了一声。沉船修复,和古建筑、古家具修复,虽然都属于木制品修复的范畴,它们的方向却天差地远——
简单说,古建筑、古家具修复,面对的问题主要是木头糟朽,构件变形,漆皮脱落之类;
而古船修复,问题主要是古船泡水,泡水,泡了几百年到上千年的水。
迄今为止,国内发掘出的古沉船,最老的甚至是春秋战国时期,何止泡了两千年。
这玩意儿捞起来,如果只是单纯沥干水放着,你敢放着它,它就敢烂给你看……
“这我也不懂啊。”
沈乐喃喃。电话对面,特事局人员明显有点急:
“古船修复那边有专家!已经修了快十年了!近期忽然出事,专家大批病倒,甚至来参观的群众也跟着病倒,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所以是请我过去驱邪吗。沈乐默默叹了口气:
这也就是现在了,大家对超自然现象有了认知,知道求助于专业人士。
换成几十年前,发现人员大批病倒,不送去医院,找人过来驱邪,这是标准的**行为。
像我这样驱邪的人,大概率一并打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只能给予支持疗法……然后,我们的同事在修复现场,在展馆,在专家和参观者身上,都发现了异常因子的剧烈活动……”
“……行吧,我尽快过去。你们发个地址过来?等等,还是老规矩,给我开个变电站开关柜,让我充电……”
沈乐当天就带上青灯和妆奁盒,飞赴粤省。这边刚落地,就接到了老游兴奋的电话:
“老板,你到海边啦!老海龟问,你能见他一面吗?”
沈乐猛然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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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1章 糟了,我的诛邪电网,敌友不分?(ScarletC万赏加更)
第191章 糟了,我的诛邪电网,敌友不分?(scarletc万赏加更)
老海龟找我做东西?
沉船修复,捞上来十年都没出事,最近忽然出事了?
然后,老海龟就在附近,想要见我?
沈乐怀疑地盯着老游看。这博物馆里出的事儿,不会是老海龟搞出来的吧?!
用人命来要挟我?用我的师长,我的同行,我的同胞的生命健康来要挟我,让我给他做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做不做东西的事儿了,老海龟,甚至老海龟一族,但凡我有能力,都得给它们扬了!
对了,据说海水是电的良导体来着?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老游被沈乐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立刻大喊。
顿了顿,他又小心道:
“我觉得也不是老海龟干的……我跟他说您要考虑考虑,研究研究,他表示可以等,他身上也没有那种黑暗、污秽的气息……”
沈乐盯着老游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目光。还是先等一等,他想,至少他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下结论。
至少等他见过那些病人,见过待修复的沉船,见过老海龟再说?
如果三者气息有共通之处,那么,可以初步说明,专家和参观者的病情与老海龟相关。
到时候,请特事局帮忙拿到证据,或者用其他方法拿到证据,就可以讨伐了!
沈乐收回心思,打了辆车,直奔博物馆所在。
一到门口,就看见广场上凄凉一片,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有,远远地就拉起了“施工改造”的黄色隔离带;
隔离带里,装模作样地停了一台铲车,也没干活,上面连人都没有。
沈乐在隔离带外面站定,打电话找人,才有人匆匆忙忙地奔了出来:
“沈先生你可算来了!唉,你再不来,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没想到会出这么大岔子……”
他一边拽着沈乐急速往里走,一边絮絮叨叨,不停抱怨。沈乐随着他的步伐往里走,顺便观察这座闻名已久的博物馆:
在沉船的安置地,建造一座半开放式的博物馆,能让参观者直接看到古船被修复的过程,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
沈乐的导师对此非常羡慕,跟他们提了好几遍,深深遗憾古建筑修复为什么不能这样,以便激发群众对考古的热情——
博物馆中央,一艘现代工艺制造的古船模型,安静地躺在大厅里。左边是完整的船体,船底、船舷、甲板、桅杆;
右边是剖面,能清晰地看到龙骨、船肋、一个个舱室,甚至舱室里摆放的货物,走动着、驾驶着、休息着的人像,也栩栩如生;
而围绕着大厅的走道,联通着一个个修复室。有专家在剔除海捞瓷上的污垢,有专家在修复几乎烂完了的船锚,也有专家在研究木板……
哦,“原本应该”有专家。可是现在,沈乐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只看到了一些年轻学生咳着嗽、挂着水,在里面努力干活……
“专家都病倒了?”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博物馆里的陈设。
墙面上、地板上、巨大的玻璃窗上,都篆刻着大量纹。普通人只会觉得那是纯装饰品,甚至埋怨窗子上的纹挡了视线;
沈乐却能看到纹里面力量的流动,也能感到,有丝丝阴晦的气息被挡在内部,只透出来一点点。
但是,仅仅一点点,已经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搓搓手臂,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里好脏啊!】小油灯在背包里跃跃欲试地跳:
【沈乐!我可不可以用电网把它都扫一遍!】
“先别……我先和他们聊聊,看看问题在哪里……”
沈乐在心底悄悄安抚小油灯。好家伙,这么多符篆,还能有肮脏的感觉,这脏东西是多强大啊!
“之前都没出事吗?”
他好奇地问。引导他的特事局人员是个小姑娘,闻言拼命摇头,马尾辫都被摇得往后脑上乱甩:
“十年了!十年了都没出事!要不然这几年怎么敢开放参观?我们不要观众生命安全的吗?!”
可是现在,偏偏就出问题了!
老教授们病倒了一片,现在已经成批地在医院躺着;
年轻学生们有些还能坚持,但是发热的、咳嗽的、挂着水干活的,也是一片一片;
更糟糕的是,连游客都出问题了!流调判断,这些游客的病症,和博物馆高度相关……
“我先尝试一下驱散外面的东西啊……”
沈乐叹了口气。他伸出右手,向前轻推;
随着他的动作,小油灯拉出一道细细密密、极其微弱、肉眼不可见的电网,以沈乐为中心,向外扫过去。
电网一张开,沈乐就觉得全身一松,那种寒冷、难受、别扭的感觉瞬间消失;
电网掠过特事局人员,小姑娘舒服地叹了口气,忽然一怔,伸手去抓;
电网继续扩张,充斥整个房间,一瞬间,墙上、地上、窗玻璃上的所有符篆,同时大亮,炸出一声脆响!
“轻点啊!!!”小姑娘几乎尖叫了。墙上和地上也就算了,窗玻璃当场就炸出了一条裂缝!
这一炸,隔绝修复室和观众之间的玻璃,还能用吗……
“呃……我下次当心点……”沈乐讪讪道。他绕着大厅走了一圈,连女厕所都没放过,让青灯张开电网进去扫了一圈。
他一边扫,小姑娘一边拎着个测量仪,到处测量。越是测,眼睛越亮:
“您太厉害了!不愧是专家!这么走一圈大厅里就干净了,换成我们,五个人要忙一天!”
沈乐走过的地方,测量仪给出的读数,从对普通人有害的三十多、四十多,迅速下降到了个位数。
而且,测量仪提示的能量性质,也从阴气、死气,变成了平和中带点阳气的性质……
沈乐呵呵。他在大厅里走完一圈,拍拍手:
“行啦,让修复师们也都出来一下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身上的脏东西去掉——至少让他们舒服点?”
“您现在就做吗?会不会太累?”
三个声音同时询问。沈乐循声看过去,双眼微微一眯:
询问他的人,一个穿着浅绛色道袍,上面银丝绣制七星,手里握着个拂尘,拂尘里的银丝看着都发黑了;
第二个看不出是什么力量体系,但是身上的檀香味儿重得能熏死人,右手腕上一串佛珠,灵光隐隐,被黑气压得快要消失;
第三个全身笼罩在黑雾当中,肩上扒着的那只小鬼脸色狰狞,几次想要张口咬主人,又几次被他身上的光芒慑退,去大口吞噬周围黑气。
“你们……辛苦了。”沈乐真心实意地向他们点头。
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还是养小鬼的,他们在这里驱除阴气,估计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吧?
相比之下,房间里面的修复师,身上的黑气明显淡了很多……
甚至那个前来接待他的小姑娘,大概是力量比较低一些,身上也没有多少肮脏的气息,仅仅和大厅里那点儿持平。
“要不要我先帮你们去掉点脏东西?”
三个特事局工作人员对望一眼,同时摇头。养小鬼的那个刚要开口,脸颊忽然一抽,伸手入怀不知道握住了什么;
穿浅绛色道袍的那个等了他片刻,笑着开口:
“我们还能再撑一下。你先紧着专家们来吧,把他们治好了,等于我们的工作完成一半了!”
他们转身招呼。一声令下,修复室里干活的学生们就全部出来,挨个儿排好了队;
电网从他们身上过了一圈,就有人开始奋力咳嗽,咳痰,把陈年的老黄痰都咳出来;
过了第二圈,那些脸色苍白,发青,隐隐发黑的学生们,脸上都多了血色;
过完第三圈,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出汗。小油灯喜滋滋地报告:
【好了!他们身上都干净了!】
“嗯,干得漂亮!”
沈乐欣喜地捏捏口袋里的灯珠。修复室里,四个特事局人员面面相觑,好半天,长叹口气: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电网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又扑到他们身上。佛家、道家那两个全身一松,同时露出了惬意的神色,拂尘、手串,一起发光;
然而,他刚转向那位养小鬼的,耳边就听到一声尖啸:
“不要——”
小鬼一跃而起,趴到主人脖子上,威胁地张开嘴。身外一片黑雾滚动不定,看着时时刻刻都会爆开。
“呃……你身上这个东西……”沈乐满脸为难:
“我出手的话可能会死哎,死掉的话,会不会对你不好?”
这位道友,分明是用小鬼来吸取阴气,然后慢慢转化。
让小鬼变强的同时,也消除这个博物馆里的异样气息。
电力最擅长灭阴诛邪,电网这一罩下去,估计连小鬼也要一起完蛋了?
养小鬼的特事局工作人员轻叹一声。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密密麻麻写着咒语的包袱皮,抽出一根竹管;
然后,拔开塞子,摇动竹管,念诵咒语,甚至刺出鲜血,滴进竹管内部。
小鬼犹豫地晃动了好一会儿,才一跃而起,钻进竹管。特事局人员大大松一口气,赶紧包好竹管,重新包好,冲沈乐张开双臂: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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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2章 带心脏起搏器的病人,你敢用电网驱邪么?
第192章 带心脏起搏器的病人,你敢用电网驱邪么?
沈乐很想对那位养小鬼的小哥说:
你那小鬼该治一治了。
就算不电死,至少也该电个半死,电个3/4死,把它身上积攒的邪恶、阴暗、暴戾气息,全部干掉再说。
你看,它都要反噬了!它都已经开始咬你了,只是被你挡住了而已!
但是小哥满眼哀求地看着他,右手竹筒攥得紧紧的,半掩在身后。沈乐叹了一口气,就没再多事: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说到底,是那小哥自己养的小鬼,他自己做出了选择。
再说,养小鬼的人,他的功法,力量,甚至可能他的神魂,都和小鬼牢牢绑定。
小鬼如果不是正常解绑,而是被强大外力干掉,可能主人也会跟着出问题?
沈乐轻轻抬手。心念所及,一张无形的电网悬浮在小哥头上,缓缓罩下。
刚到他头顶,小哥一头略微杂乱的长发根根竖立,每根头发顶端都发出了轻轻的炸响,和电网能量对消。
电网再往下沉,那小哥身体颤抖,脸上露出痛苦神色。沉过头顶,额头大汗淋漓;
沉过肩膀,两条胳膊抖得像捧着块巨石一样;
沉到胸口,他下意识地按住心脏,脸色煞白。双手抖了两抖,强撑着从兜里摸出一枚药丸,连着蜡衣就往嘴里塞……
沈乐吓了一跳,赶紧让青灯撤销电网。那小哥吞下药丸,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长长透了口气:
“你这个……好像太猛了啊……”
沈乐尴尬一笑。小油灯使用的电力,虽然按照墨斗吐槽,交流电阴阳变幻,直流电是阴性电子的流动,可诛邪电网,至阳至刚;
小油灯哪怕把电网降到最低程度了,对于这位资深养鬼人,身上已经缠绕了太多黑气的小哥,也太狠了,他有点受不住……
“那,给我点时间,我尝试提高点控制力?在此之前,我先看一下其他病人,看看能不能帮他们驱除这种气息?”
他征询地问这几位特事局成员。立刻,一群人喜笑颜开,奋力点头:
“太好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
“病轻的在这儿,病重的都在医院呢!我们立刻带你去!”
沈乐直奔医院。然后,呆站在病床上,默然无语。
躺在床上的老教授,脸上罩着个氧气面罩,左手指尖一个血氧仪,胸口三五个心电图探头,一直连到床边的监护仪。
右手手背上还戳着根留置针,药水一滴一滴,从床旁的输液袋落下,进入体内……
“这……电网直接推过去,会不会影响这些监控啊?”
沈乐小声问身边的特事局小姑娘。这个监控的数据,在护士台也能看到,甚至有可能直接引发警报;
如果他这边来个驱邪,那边飚出奇怪的数字,然后医生不要命地冲过来,他岂不是造孽?
特事局小姑娘呆了一呆,默默摇头,悄然溜走。
不一会儿,她摸了个指尖血氧仪过来,夹在粉红粉白的手指上,举向沈乐:
“你试一试?”
沈乐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暗暗嘱咐小油灯,把电网的力量调到最低,尽量不要靠近血氧仪,对小姑娘笼罩过去。
噼啪一响,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血氧仪上的数字一阵乱跳,心率从84到165,血氧从99到51……
然后,啪的一声,爆了。
“好像真的不行……”
沈乐苦笑。需要这样吸氧、监护着的病人,都是病情较重的。他还真不敢跟医院说:撤开监护设施,让我尝试一下……
而且这些病情较重的,还都是修复领域的专家!是他的师长!
这要是治坏了一个两个的,他怎么负的起责任?
小姑娘低头思忖片刻,开始努力打电话。没多久,一位老者匆匆赶到,去和医院交涉。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大群白大褂涌入病房,推着各种各样沈乐看不懂的设备、药剂,严阵以待。
人群里,一个年纪较轻、年资可能较低的医生越众而出,手脚飞快,给老人去掉了各种监控设施,往旁边一闪:
“你动作快点!”
沈乐不用他说话,已经一抬手,一道电网笼罩上去,在老人全身上下过了一遍,又过了一遍。
灵眼视野中,黑气咕嘟嘟向外冒出,很快就和电网对消干净。老人的身上,再也没有半分阴晦沾染,看着明亮、舒服了很多。
医生们蜂拥而上。接心电图的接心电图,接血氧仪的接血氧仪,接血压计的接血压计。听心跳呼吸的,拿着听诊器扑了上去……
很快,一群医生,就两眼冒着精光,啧啧赞叹起来:
“生命体征有大幅度好转!”
“心跳稳定有力,血压趋向稳定,血氧开始正常……”
“呼吸也比之前好多了……照这样子,再恢复一天,就可以把氧气面罩换成吸氧管,两天就可以不用吸氧了!”
“真是神奇,只是在这里站了一站……沈先生!其他的病人,你可以看一看吗?”
沈乐:“……我只能看在博物馆出问题的病人!不是随便什么病人都能看!”在博物馆里沾染奇怪东西的病人,幸好并不太多。而且按照医院的说法,轻症患者基本可以自愈——
也就是说,不用待在医院里,苦兮兮地住院、挂水,挤占医院床位,可以靠自己的免疫力扛过去。
只有几位老教授,受沾染既深,年纪又大了,脏东西勾动基础疾病,才会闹到需要住院的程度。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沈乐的驱邪电网刷过去,状况立刻缓解。
接下来,只需要调整几天,把基础疾病压下去,就能精神抖擞地出院。
沈乐走一张床,站一会儿,效果立竿见影;再走一张床,再站一会儿,效果继续立竿见影。
一路收获无数惊讶、崇拜、像看宝贝一样的眼神,看得沈乐颇不自在。直到最后一张病床前:
“呃,这位病人,您可能要注意一下……”
医生皱着眉头递过一张病历:
“这位病人,装过心脏起搏器。你用的力量与电相关,要千万注意啊!”
沈乐僵住了。
心脏起搏器他不知道具体使用细节,但是,大概知道一点原理。
电流滚过去,有可能造成这玩意儿停掉,甚至爆掉?
那老教授的心脏不就停跳了?
“青灯,你能控制电网,驱邪的同时,不影响心脏起搏器吗?”
【我,我没把握……能不能给我几个人先试试?】
这个真的不能啊!
现在没有时间,去弄几头装了心脏起搏器的猪,来让你练手啊!!!
沈乐叹一口气。病床上,老教授用力抬起头,隔着氧气面罩对他无力轻笑:
“没事,没把握的话,不要硬上……慢慢来,不着急……”
可这是修复界的老教授,从广义上说,也是他的师长。但凡有点法子,怎么能看着他为邪气所苦?
沈乐无奈地握了下拳头,跨步上前,握住老教授的手掌。铜片在掌心自行变化,又变出戒指形状,露出一线,贴住对方掌心:
“老师,您别着急,安心静养……您很快就能好的……”
热流涌动,注入铜片,再由铜片转换成阳和之力,汩汩流入老教授体内。
特事局小姑娘站在病床另一边,握着测量仪,紧张兮兮地盯住屏幕。很快,测量仪滴滴报警,屏幕上的数字,开始不断跳动:
19!
25!
28!
31!
“沈先生——”
她惊讶叫喊。之前都是沈乐在边上一站,病人身边的异常能量暴跌,能量性质变为阳性;
这一次,怎么越来越强,越来越往阴晦方向走了!
“没事儿……”
老教授双眼半睁半闭,嗓音嘶哑,轻轻笑答:
“我好多了……我感觉,我开始有力气了,也不那么冷了……”
那肯定啊!
邪气赶出来了,你在外面量,肯定会觉得读数变高啊!
沈乐低眉垂首,热流传输不停。好半天,等到测量仪上的数字由高而低,由两位数跌到个位数,他终于慢慢吐了口气:
“行了,接下来就是医生的事儿啦。老师,您在医院里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们回博物馆去,争取尽早搞定问题!”
“——别把文物搞坏了啊!!!”
病床上,老教授反手抓住沈乐手腕,虚弱地,然而异常急切地叮嘱。
沈乐暂时还不至于对文物动手。他漫步走在博物馆里,身边电网张开,上至天板,下至地板,挨个儿扫过去:
……这什么东西这么强啊!!!
黑雾翻翻滚滚,在他的灵眼当中,几乎凝成了实质一般。
哪怕在山君巢穴里,在那些封着伥鬼、累积着尸骨的地方,他都没看到过这么浓的黑雾!
电网灵巧地变化着形状,避开了所有储物柜、所有工作台、所有浸泡着文物的水槽,慢慢推进。
连续推了半条走廊,电网猛然一收,随即,小油灯的灯芯上,银白光点,闪烁跳跃:
【我饿了!我要——吃!不吃不干活啊!!!】
沈乐:“……”
不是,这古船到底触发了什么鬼东西,能把小油灯累成这样?
哪怕老海龟和山君都是一千五百年的妖怪,它全力在这里施法,感觉也不会到这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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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3章 十八万件文物,看看哪一件出问题(BT7274黑化钻石雪豹加更)
第193章 十八万件文物,看看哪一件出问题(bt7274黑化钻石雪豹加更)
沈乐本以为,要喂饱小油灯,又得让特事局去找电力部门,协调一个变电站出来。
谁知道这一次,是他小看这座博物馆了。
特事局的小姑娘才打了两个电话,就有个电工笑眯眯地赶到,制服上还带着博物馆的字样:
“沈先生要找个充电的地方?大功率充电的地方?要多大?”
“……变电站的一个开关柜?”沈乐努力回忆着上次的沟通结果。
具体多少功率他实在不太清楚,老宅拉了单独的一路电,好像是200kw?还是200kv?
原谅他的物理学快要还给老师了,这个单位,他也不是记不住,只是要想一想才能确定到底哪个是哪个……
“多大的变电站?”电工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还带着“外行嘛,就是这样”的容忍度。
变电站按照电压区分,有超高压变电站,高压变电站,中压变电站和低压变电站。
你空口白话,只说是变电站的开关柜,我怎么知道是你要多大功率?
“……珠溪镇上的变电站……”沈乐一边努力搜索记忆,一边回答。背包里小油灯已经奋力跳了起来,急不可耐:
【110千伏的变电站!110千伏的!我吃电的开关柜,是10千伏的……】
坏了,小油灯对电压的熟悉程度,比他还强些……以后要被小油灯鄙视了吗?
沈乐照本宣科地报告了一遍。电工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啊,那根本不用找供电局的。我们博物馆,就有八根供电线,四主四备,全是10千伏的!足够你充电了!来来来,跟我过来!”
啥……啥,博物馆的供电这么强的吗?
一个博物馆,就要一个专门的变电站给它供电?
“哦不,得两个不同的变电站。”电工师傅笑眯眯摇手:
“主线和备线,必须来自不同的变电站,这样一边出问题了,另外一边才能保住。”
他把沈乐带到配电房,指向两个不同的环网柜:
“这两个都行。你要在哪一个上充电,设备拿出来,我来接!”
小油灯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
大口吃电,大步推进;再大口吃电,
大步推进。有足够的电力作为后援,小油灯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只两天就把修复区域全部扫了一遍:
“外面都干净了,只剩下文物本身了。话说,文物需要来一遍吗?”
沈乐盯着柜子里的文物们看。灵眼当中,文物本身蕴含的黑气尤其严重,特别是龙骨,甲板,桅杆这些:
那都不能说是文物里面蕴藏着黑气,简直是黑漆凝聚成了文物。这倒霉的破船,是成了幽灵船,再从幽冥被拉了回来吗?
“……你这法子会伤害到文物吗?”
一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修复师谨慎询问。
他看着比沈乐大几岁,看年龄,大概是博士生的样子,周围跟了一圈人,都很信服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沈乐低头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说不好。我这个方法的原理,是用电流通过等待净化的对象,消除有害气息。这个法子……”
还是有一定概率,影响到文物的物理化学性质的吧?
“那怎么办?”
“确定会影响吗?”
博士生,研究生们,七嘴八舌地问。不用沈乐回答,他们就开始自己想法子:
“有没有办法控制电流强度,正好和有害气息对消,不会伤害到文物?”
“需要做些实验吗?”
“有没有价值不太高的文物,可以挪出来做实验?”
“实验怎么规划?怎么控制变量?选择哪些文物?”
“等等,我们有多余的预算吗?”
沈乐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把他纳入讨论当中,也只有苦笑。
喂,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也是b大考古与文物修复专业毕业,也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
外聘专家也是专家啊!
不要把我当成专门驱邪的啊!
“沈先生,关于实验方案的设置,我们是专业的,您也是专业的。”领头那位博士缓步走过来:
“但是,关于这些文物里面的超自然气息,要怎么去除,就只有您一个人是专业的了。所以,可以请您尽量发挥您的长处吗?”
啊,不愧是师弟师妹们的带头人,也难怪他们导师病倒之后,放心把他留在这儿。
沈乐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能让我仔细看看这些文物吗?也许,每一件都看过了,能找出法子来……”
“当然可以。”那位博士微微一笑,转身引导他前行:
“来,我来介绍一下。说起来,你刚到我们这里就忙着治人,还没好好看过这些展品,真是太招待不周了……”
整个博物馆分为三层,总建筑面积,接近2万平方米,一件一件看过去,那简直是连腿都要走断的程度。
领头那位博士带着沈乐,一头扎下最底层,尽可能靠近沉船本体。
整艘沉船残长20.35米,宽7.85米,被拆成无数部件,一块一块安安静静地躺在水槽里:
“这些沉船构件,脱硫脱盐都已经完成,脱水定型基本完成。”博士先生一边走,一边给沈乐指点:
“这艘船,船体残断为东西两半,发现的时候,整个儿摊散在海床上。东半部分面积稍大,保存稍好,西半部分面积稍小……”
他指向墙上巨大的照片。
沈乐眯着眼睛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东半部分”和“西半部分”到底在哪里。
这些构件埋在海里,上面盖了泥沙、长了螺贝,已经几乎看不出船的形状了……
“这样也能找到,你们是真的厉害。”他真心实意地夸奖。博士先生笑了一笑,摇摇头:
“那是水下考古的兄弟厉害。可惜,船体上层和船舷,这些高出海床表面的构件都不存在了,看不出上面的结构怎样。”
也许我能看见呢。沈乐眯着眼睛,紧紧盯住水槽里的船体。如果我能修复它,如果我能至少修复一部分……
也许,这艘古船的记忆,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船还有很多主要构件,保存较好,清晰可辨。”博士先生顿了一顿,又高兴起来,一个一个水槽指点:
“你看,这是船的龙骨,这是肋骨,这是隔舱板、舱底垫板、船壳板、流水孔,这个我们猜是桅座……”
这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沈乐看着面前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厚薄不一,只能勉强看得出是木板的玩意儿,只有感叹术业有专攻。
就这些烂糟糟的东西,在古代沉船修复的专业人士眼里,叫做“可复原程度较高”!
烂成这样,他们修古建筑的,修古代家具的,直接放弃了都!
“来,这里走。这边是古船里面出土的各种文物,目前我们整理出来,有超过18万件……”
沈乐嘴角抽搐了一下。18万件!
那是何等庞大的数字!
这是把船舱里的所有货品,所有生活用品,所有钱币,甚至包括人类遗骸,有一件算一件,全都摆开了吧!
这些被海砂、贝壳、可能还要珊瑚什么的,粘成一团的玩意儿,光是一件一件数出来,消耗的工时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大概,就一个研究所,十几号人,再加上几十个各专业、各方向的学生,五六年七八年砸在里面了……
“你看,现在已发掘清理的出土、出水器物,包括这么多种类。”博士先生脚步一顿,抬手往前指。
他们前方的走廊上,每一个房间门口,都高高悬挂着牌子,不同的文字,标注着不同的文物类型:
陶瓷器、铜铁器、金银器、漆木器、钱币、朱砂、动植物残骸、植物果核、人类遗骸……
“咱们一个一个看?看哪些东西比较要紧,哪些东西,可能是脏东西的源头?”
十八万件藏品,有的摆在外面修复,更多的一件一件,或者一箱一箱,保存在特定的环境下。
这些东西要全部看过去,哪怕每件看一秒钟,也要连续不停地一口气看两天多。
更何况,沈乐并不觉得,他有本事连续不断,24小时开着灵眼……
沈乐脚下一转,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标着“人类遗骸”的那个房间,或者那个厅堂。
刚走进去,一股彻骨的阴寒,已经夹着古怪的海腥味、血腥味,扑面而来:
“封印撑不住了!你们快走!快走!!!”
一个尖锐的女声扬起。从厅堂深处,狂奔出来了一个中年女子,正是特事局驻扎团队中的第五人。
和上次见面时端庄而疲惫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她头上朱钗歪倒,一手举着盏长明灯,一手拎着长长的古装裙袍。
长明灯上火焰飘摇,已经缩到只有豆子大小,时而炽红,时而透出幽幽的蓝光。
每次变蓝,女子都向上用力吹一口气,那火焰就涨大一点,明亮一点……
“青灯!接应她!”
沈乐在心底轻喝。银光暴涨,掠过女子,向她背后直推过去。
一时间,银色光网直接现形,在空中与翻滚的黑气死死抵住,不停炸响:
“是这里吗?古船忽然出了脏东西,是船上死者的怨念吗?这怨念,居然深厚到如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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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4章 老海龟,你身上的黑气,和博物馆里一样?!
第194章 老海龟,你身上的黑气,和博物馆里一样?!
女子惊魂未定地站住脚,回头看向身后。
见银白色的光墙已经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回推,她终于放松了一点,情不自禁地长长嘘一口气:
“妈祖娘娘保佑!”
【喂,喂!是我在干活啊!】
青灯不满地跳动着,几乎想要分出力量,给她来一朵小小的电火震撼。
打伤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一起干活儿,一起对付那些脏脏的东西。
最多,嗯,最多,让她一绺头发高高竖起来!
竖得笔直笔直的,顶端再炸成一个蓬松的毛球!
幸好女子也只是口头禅,很快反应过来。她放下裙摆,扶正鬓边朱钗,向沈乐感激地微微欠身:
“多谢您了。刚才它们一下子闹得很凶,我没能安抚住,如果不是您出手,今天就闯祸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沈乐向她报以微笑。停一停,好奇道:
“他们?”
“是啊,都是海上的苦命人。”女子叹了口气,转头望向黑雾。
她像是在凝视,又像是在倾听,很快,脸上就出现了真切的同情和悲哀。停了一停,忽然大喊:
“够了!不要闹了!——再闹,妈祖娘娘不保佑你们了!!!”
随着这一声喊,她手里高举的长明灯“呼”的一声,焰光暴涨。七彩流离,结为光幢,被她高高举起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光墙另外一边,翻卷的黑雾顿了一顿,竟然回缩了一点,不复之前张牙舞爪的汹涌。
就连小油灯都待了一呆,电光织成的墙壁没有立刻向前推进,而是顿在原地,噼啪两响:
……啥意思?
可以沟通的吗?
这些家伙,要不要打死?
电网明了又灭,灭了又明。沈乐觉得,如果器灵有人形,它一定是扭过头来,看向自己,说不定还有两个银闪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
喂,要继续打吗?
沈乐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打。他谨慎地望向这位中年女子,受特事局委派,来此处理异常的妈祖庙守庙人:
“妈祖娘娘……?”
所以,妈祖娘娘,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准真的存在呢!毕竟这个世界是有妖怪的世界,有妖怪,谁说就不会有神?
而且,眼前这位妈祖的侍奉者,确实用一种他没有见过的力量,暂时安抚、或者震慑了对面的黑雾?
“是啊,妈祖娘娘。”女子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看向黑雾里面,神色宁静,虔诚而慈悲:
“这些海上的苦命人,他们都相信妈祖,都相信妈祖娘娘能保佑他们。提起这个名字,总能好好谈谈?”
“……所以你要去谈吗?”
沈乐好奇地看向对方。女子喘了口气,摇摇头:
“今天不去了。里面闹得太厉害,我刚才差点没跑出来,要先去庙里拜拜……明天吧,明天看能不能有点力气……”
“那我这里,要继续净化么?”
“……您收着点儿手?毕竟,它们也是苦命人……”
她向沈乐再三感谢,告辞离去。沈乐吁了口气,指挥小油灯往前推进:
“青灯,上!一个一个,都给我打服了,打到它们不闹了为止!!!”
【不闹的标准是?】
“黑雾缩在柜子里,不许出来!出来一个电一轮,再出来一个再电一轮,电到它们服气为止!!!”
看在妈祖娘娘份上,看在你们听到妈祖娘娘的名字,还会往后退份上,我不打死你们!
沈乐一声令下,小油灯电网光芒大亮,向前猛推。黑雾卷曲,盘旋,一次次冲撞电网,再一次次败退下来。
黑雾收缩,收缩,再收缩。猛然间,它聚集成一个尖锥形状,一头撞向电网,凄厉的尖叫声,让整个电网都波动起来!
沈乐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感觉胸口被锤了一下。不重,大概就是“小拳拳锤你胸口”的程度,稍微呼吸一下就消解了异状;
然而,背后挺远的地方,扑通一声……
一直引导他游览的博士先生,远远靠在门口,一跤坐倒。脸上肌肉抽搐,捂着耳朵,整个人大虾似的蜷成一团。
“你找死!”
沈乐大怒。小油灯的驱邪力度还不够吗?我倒是想留点手,你连普通人都打!
“青灯!加把劲!”
【没问题!!!】
沈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扶住博士先生。掌心热流吐出,在他全身上下游走一遍,才看见这位师兄慢慢缓了过来。
再一回头,电网里面大团小团的白光滚来滚去,炸成一片,却是小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师自通了球形闪电……
他攥紧铜片,默默把热流运遍全身,缓步过去。黑雾越炸越稀薄,越炸范围越小,终于,缩进储藏柜的骨骸当中,再也不肯出来。
沈乐隔着柜子玻璃,死死盯着那些骨骸。博士师兄小步小步,挪了半天挪到沈乐背后,低声道:
“这东西能解决吗?”
看着就像所有问题都是它们搞出来的!
人骨头上面,附着鬼魂的可能性,难道不是最大吗?
“可能吧……”沈乐把所有骨骸挨个儿看了一遍。
有些骨骸显然已经被分拣过了,按照头骨、颈椎脊椎肋骨骨盆、双手双腿的次序,仔细摆在单独的玻璃柜里,旁边还有标签:
男,18~20岁,生前右腿腿骨曾经断过……男,25~30岁,生前左臂断过,死因,巨大力量击打胸腔……
男,45~50岁……
女,50~55岁……
但是,更多的骨骸,仍然拉拉杂杂地堆在柜子里,尽可能保持它们被发现时的堆叠方式。
上面黑气浮动弥漫,时不时腾起一点,靠近玻璃柜,又悄悄缩回来。年纪最老的那具男性骨骼上,还有骨头堆里一小片地方,黑气最是深重!
“如果能让我修复一下,也许,我能找到法子?”
沈乐小心商量。博士师兄眉头紧皱,好半天,摇摇头:
“我记得你好像是古建筑方向?”
“呃……”
沈乐僵住了。古建筑修复,和骨骸修复,差了能有十万八千里,和浸在海里的骨骸修复,大概差了能有两个十万八千里。
他只好扭扭曲曲,纠纠结结地回答:
“可是,要搞定这些东西,我得上手修复……有没有不是特别珍贵的,给我练练手?”
十八万件呢!
十八万件文物!
光是骨骸这个厅里,各种骨头堆堆叠叠,就至少好几千!
给我一两件练手又不要紧!
“……等老师们康复了,我打个报告吧。”博士师兄为难半天,并没有一口答应。
有些事情,不上称四两不到,一上称千斤都打不住。
比如这些发掘出来的文物,按照流程、按照规定提取出来修复,期间修复的学生手重,给修坏了十件八件,只要不是特别珍贵的,那都不是个事儿;
但是,莫名奇妙给外人修坏了,那可就真会出问题。他还没毕业,他小身板,担不住!
“或者你再看看别的?看有没有什么你擅长的东西,需要修的?我申请起来比较容易……”
沈乐狠狠盯了几眼骨骸,记下它们身上气息的特征,继续往前走。
那些陶瓷器,金银器,漆木器,钱币,上面的黑气都不是很重,感觉像是仅仅沾染了一些;
但是,有一些随身用品,还有几件武器,看着就特别“黑”,特别“脏”。上面积蓄的气息浓度,和那些骨骸,有得一拼。
“怎么样?怎么样?”
博士师兄紧张地看着他。看着沈乐脚步匆匆,一掠而过,对绝大多数文物毫不流连;
看着沈乐站在几件特别的东西前面,久久凝视;
看着沈乐几次伸手,想要触摸玻璃柜,又几次缩回来……
“这套牵星板,我也许……”
这上面凝聚的气息最深厚!
除了阴晦,黑暗的气息,还有非常复杂的气息,各种各样!
如果把它修好了,它会告诉我很多故事的!
“不可以。”博士师兄一口否决,冷酷得沈乐猝不及防。沈乐怨念地回头看他,博士师兄毫不退让,和他对视:
“这套牵星板,是整条沉船上,发现的唯一一套!非常珍贵的!决不能拿给你去修!”
甚至我都没资格上手。这种唯一性的文物,只有我们团队里面,手艺最好的修复师,才能亲自上手。
修复之前,还先要打报告,写方案,一个人修,事前要有七八个人审批。
上手的时候,还要有两三个老师傅在身边看着……
“那行吧,我再看看……总之,总得给我点东西修!不修是不行的!不修,就要强力解决,一路通电通过去,你们选一样吧!”
博士师兄轻轻叹一口气,护送沈乐一间间房间看完。
他回头去和师弟师妹们开会,设计实验方案,写报告;
沈乐也回自己房间,写报告给特事局,努力争取上手修复的机会。
报告写到一半,老游再次小心翼翼地打电话来:
“老板,那只老海龟又来了,你真的不要见一见?哪怕见一见呢!”
沈乐掷笔起身。博物馆就在海边,碧海银滩,这时候全拉上了警戒线,探照灯照得一片雪亮,并无人迹;
而老海龟从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沈乐眉头紧皱,瞳孔剧烈收缩:
那黑气!
那种黑气!
和博物馆里一样的黑气!
那么多人生病,那么多老教授住院,是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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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5章 特事局成员们,咱们聚集围堵老海龟?(瘟揉血狼2万赏加更1)
第195章 特事局成员们,咱们聚集围堵老海龟?(瘟揉血狼2万赏加更1)
沈乐停住脚步,脸颊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身边,小油灯感受到他的心情,呼的一声张开了电网。
从博物馆到海滩边的电灯,再到指向海面的探照灯,光芒同时黯淡下去,有丝丝缕缕的银光从灯柱里透出,奔向小油灯……
“沈先生,我来了。”老海龟的前爪已经搭在了海滩边上,脑袋高高昂起,又轻轻低头向沈乐行礼致意。
然而,见沈乐这种紧绷的、警惕的,甚至带点敌意的样子,他后腿划动着,随着海浪又往回退了两步,整个龟壳都浸回了海水里:
“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做了什么事情,犯了您的忌讳了吗?”
沈乐又往后退了两步。他深深呼吸着,摸出一张兰妆给画好的符篆,就是增强感知的那种;
拍在小臂内侧,运起热流,猛然给符篆充够能量,再全力将它激发。
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散开,沈乐很快就觉得耳聪目明,对整个世界的感知,都变得清晰了不少。他提起十二万分注意力,再次观察老海龟:
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这种黑暗的、阴晦的、痛苦的、怨恨的,还带着浓浓海腥味的味道!
在老海龟身上异常鲜明,在博物馆里的骨骸上、随身用品上凝聚不散,在沉船上深深浸透,在老教授和其他病人们身上轻轻波动……
沈乐在心底,给老海龟打了一个鲜红的大叉,又打了一个黑叉。然而,他的态度却更加和蔼了一些,甚至逼着自己绽放微笑:
“没有,只是见到您这样的深海大妖,有点紧张。您怎么称呼?”
“我叫归天然。”老海龟谨慎地打量着沈乐,没有上前,而是又往海水里沉了沉。
他身边的海浪泛起一点浑浊银光,大概是刨了两下沙子,把自己埋得深了一点:
“我之前的需求,老游传给您了吗?您之前说要考虑设计方案,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乐已经下定了决心。老海龟到底是不是罪魁祸首,他需要更多的证据,而不是仅仅靠对黑气的“感觉”下判断;
而,如果确定了真是老海龟干的,凭他一个人,也有可能拿不下对方。
最好是能和官方合作,能堵住人,能探查,能封锁一段海岸线。到时候,该怎样,就怎样!
“我有两个问题。”打定了主意,沈乐的脸色就更加平和,也更加认真。
他掏出那袋老海龟给的珍珠,上前两步,一颗颗挑出灵气最纯粹、最和谐的那些,在老海龟面前摆开。
约略地摆了个八卦方位,他把剩下的珍珠随手放在边上,微微摊手:
“我的理解,您是想要一个能够集中灵气、过滤灵气的灵阵?我找出来的珍珠,适合用来聚灵的只有这些。
当然,玉石还是有一点的,但是不知道是否合你们用,也不知道玉石和贝壳是否融洽。也许,你可以提供更多的珍珠?”
说完淡定后退,一直退到十米之外。老海龟探头看了一会儿,慢慢爬上沙滩:
“让我看一看……”
沈乐惊讶地看到,它爬上来一点,身形就缩小一圈,再爬上来一点,又缩小了一圈。
等爬到珍珠摆出的阵型边上,整个身躯已经从小船那么大,缩小到了脸盆那么大。
它低头看看那批珍珠,嗅了嗅,又绕着它们爬了一圈,终于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海龟,轻轻一跃,跳进阵型当中。
月光倏然凝聚。乳白色的光柱只有灵眼才能看见,然而在沈乐眼里,那柔和而纯粹的光芒,连探照灯的光柱都压不下去。
老海龟趴在光柱当中,十分惬意地轻轻摆动尾巴,仰头向天,一口一口地吞吸光柱。
它的龟壳本来就泛着宝石一样的光芒,凝聚月光之后,那龟壳越发晶莹,简直是流光溢彩!
所以,老海龟的能力性质,并不是水属,而是和大多数陆地妖怪一样,拜月修行的吗?
沈乐默默掏出手机。他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博物馆的几位特事局人员,顺便说了自己的发现:
“我感觉到它身上的气息,和博物馆里那种脏东西的气息很像,但是它修炼起来的感觉又不像……
你们要不要过来看一眼?如果确定有问题,再拿下它?我一个人堵不住他!”
微信群里立刻有了回复,速度之快,让人简直怀疑这些特事局成员不用修炼,日常住在手机上一样。
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第一个回复:
“和老海龟有关?龟类的妖兽,其实性情平和的多,暴戾的、喜欢害人的很罕见。
我可以先和他谈谈吗?我过来要一个小时,你能留住它一小时吗?”
“我没把握。不过他有生意找我谈,我可以明后天另外约个时间?”
“阿弥陀佛。如果真是老海龟做的孽,这位施主,就需要留下来好好清洗罪孽了。”那位佛门修行者,可能是位居士?很自然地表明了态度。然后,飞快补充一句:
“不过靠我们几个,可能不太方便留住海里妖兽。要不然,您和它约的时间,往后多拖两天,我们和海军沟通一下?”
“拖的时间太长不好吧。”道家那位修行者表示反对:
“博物馆里的晦气,已经被清除掉大半了。如果是老海龟做的,他肯定警觉,最好能明天就拿下!”
“对了,要怎么让它看到别人不警觉?”
一群人七嘴八舌,各个出谋划策。沈乐已经放下手机,快步迎向跳出圈子,向他爬过来的老海龟:
“怎么样?这效果可以吗?”
“沈先生,您做的东西果然不错。”老海龟身上光彩流溢,像是刚才吸纳的力量还没有消化完,口气柔和了许多:
“不过,我想要做的,是一张贝壳床,您之前看到过照片了?
能把珍珠嵌在两边壳子上,做成立体阵型吗?我可以提供更多的珍珠!”
沈乐心道:来了。我本来就想拖够时间,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哪一天,集合众人。
到时候,不管是谈谈也好,还是确认是你干的,然后一起找你的麻烦也好,这个借口,再好不过!
他半蹲下来,认真回答:
“我没看到那个贝壳的实物,不太好设计。
这样,约个时间,您把贝壳带过来,我找人来测量一下形状和大小,回去做个模型,然后模拟镶嵌一下给你看?”
老海龟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双方约好,三天后的晚上,月亮升起来之后,仍然在这片沙滩上见面。
这三天时间,特事局的人忙忙碌碌,抓紧时间,在沙滩各处安放、埋藏了测量仪,以测量老海龟的能量属性;
请高手过来坐镇,顺便拍板到底要不要动手;
与海军约好时间,调动船只过来,一旦接到信号就出动拦截;
另外,反潜无人机也做好了准备……
“我觉得还是先和它谈谈吧。”最后一晚,沈乐即将出发谈判的时候,妈祖庙的守庙人,还在作最后的争取:
“其实,海里的妖类,很多也是信妈祖的,或者至少,听到妈祖的名号,会给个面子。
我出面去和它谈谈,它比较容易说实话?”
老海龟会不会给面子,沈乐并不知道,但是守庙人的面子,沈乐是要给的。
这位守庙人,是沈乐到来之前,在博物馆努力干活的五位特事局成员中,最强大的一个,也是她天天守在最危险的骸骨区。
所以,老海龟慢慢爬上沙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贝壳,落地变成巨型贝壳之后,沈乐招呼人前来测量,顺便也把她召唤了过来:
“沈乐!沈乐!”这位守庙人并没有穿她的祭服,手里拎着一袋肯德基,脚步轻松,悠然而来:
“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在忙活?我们叫了夜宵,这是你的份儿!——咦,这位是?”
老海龟慢慢扭头盯住了她。守庙人顺手把外卖塞给沈乐,蹲到老海龟面前。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老海龟,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罗盘,飞快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大变:
“这位先生,您要有灾难了!”
老海龟懒洋洋地摆动了一下左前肢。守庙人脸色郑重:
“妈祖娘娘在上,这位先生,您身上沾染了一股黑气——非常危险的力量!
你最近,是不是进过博物馆,或者在博物馆周边待了太久?”
“我……”老海龟抬头仰望着守庙人。好半天,它努力翕动鼻翼,嗅了一下,再嗅了一下:
“你是妈祖娘娘的人?”
“我是娘娘的守庙人。你最近碰到什么了,能和我说一下吗?妈祖娘娘的慈爱遍及水里生灵,也许我能帮你……博物馆里,已经有很多人病倒了!”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好的套话呢?
沈乐斜眼看她。然而老海龟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从龟壳当中,掏出来了一面罗盘:
“我只想来看看朋友……我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个老朋友。我想把他的东西送回去,让他安息……”
沈乐瞬间盯紧了那面罗盘。上面凝聚的黑气,比骸骨上,比博物馆里的藏品上,还要深重得多……
而罗盘一离身,老海龟身上的黑气,居然真的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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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沈乐:想解决古船的问题,给我个修复团队!
第196章 沈乐:想解决古船的问题,给我个修复团队!
沈乐轻轻地松了口气。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直接把老海龟干掉的。
那漂亮的背壳,他找人鉴定过了,应该是玳瑁!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濒危等级划分为“极危”!
比山君,更正,比东北虎的“濒危”等级还高一级!
特事局在这方面有规定,好像是罪行在哪个范围以下的话,濒危、极危的妖怪可以免死,抓起来进行人工繁育什么的……
而且,老海龟毕竟是来找他做交易的。
借由对方的信任,把它引诱上岸干掉,虽然沈乐站在人类立场上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还是希望,能有更让人舒适的结局。
如果能证明老海龟是无辜的,那就最好了!
他向守庙人使了一个眼色。守庙人恍若不见,真诚地,关切地看着老海龟:
“是这样吗?介意我把它拿远一点看看吗?这上面感觉有很重的邪气,我也想确认下,它是不是对您的健康有害!”
老海龟凝视着守庙人,好半天,微微点头。从这位女性身上,他能感到很舒服的力量,宏大、温柔而温暖。
虽然还有一些杂乱,还有很多很多细微的杂音,但是,主基调非常舒服,让他觉得,相信她没有任何问题!
他甚至主动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守庙人和她手里的罗盘。沈乐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引开老海龟的注意力:
“你看,我们要先测量这个贝壳的具体数据,大小,高度,内壳和外壳的弧度都要测量。
然后,照着测量出来的数据,做一个类似的贝壳,再把你提供的珍珠粘上去。这么大的贝壳,要单独开模定制,可能要比较长的时间……”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守庙人一直在远处,小心观察那枚罗盘;
后台,五个特事局成员紧张地围在一起,盯着屏幕上的读数。
老海龟上来的时候,埋在沙子里的、挂在杆子上的各种测量仪器,上面都在疯狂地传输消息:
那能量性质,确实和博物馆里的黑气有相似之处;
那数字,确实很强,强到了足以伤害普通人的地步。
但是,老海龟递出那枚罗盘后,能量读数虽然没有下降,整个能量性质却偏转了!
偏转到了正常妖兽的方向!
仅仅依靠能量性质,判断老海龟和博物馆事件相关,已经说不通了!
要行动吗?
一佛一道,养鬼小哥,以及接待沈乐的小姑娘,紧张地盯着坐镇指挥的局长。
局长眉心竖起一条细细的纹路,沉吟不语;身边,几个下属交头接耳,不停议论:
“我觉得,不应该放过他。万一这个罗盘,和博物馆密切相关呢?
万一这只老海龟,明知罗盘会激起博物馆里的事儿,故意把它送过来呢?”
“阿弥陀佛,我觉得不能用‘万一’这种恶意来揣测人,更不能揣测妖怪。”
佛家那位居士看着养鬼小哥,微微摇头。这位同事,怕是被小鬼带偏了心性,整个人都阴暗了吧?
他那小鬼,之前就该狠狠来一下子的!
“这年头,连刑法,都分个故意和过失。不是重罪,不会连过失都要判刑,老海龟是不是明知,咱们还要继续探查。
或者,把它留下来,咱们好好问问?”
道士先生一甩拂尘,万千银光闪动,轻声附和。接待员小姑娘跟着怯怯道:
“能不要打,还是不要打吧……沈先生不是说,那个老海龟还有妻子吗?他老婆可没有来……
我们现在把它扣下来审问,他老婆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那可是海洋里的妖怪!
我们的海军,现在还不能覆盖所有的海域,它闹起来,渔民们要吃大亏的!
“继续探查的话,就要辛苦前方两位了。”局长紧紧盯着屏幕,观察沈乐、守庙人和老海龟的互动,间或看一眼探查仪器上的读数。
好半天,长长舒了口气:
“小刘,之前联系好的海军那边,你去打个电话,跟他们实话实说,好好解释。这次暂停行动,未来,还可能要请他们帮忙呢!”
他一声令下,博物馆前的射灯,顿时按照约定的信号,连续闪了三闪。沈乐默默松一口气:
“那就先这样?我先把模型做好,尝试几个方案,再让老游找你?
对了,那个罗盘能不能交给我?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用罗盘,安抚你说的老朋友……”
老海龟有些不舍,却还是点头答应。他顺手交过一大袋珍珠,步履沉重地走向大海。
在海里一回头,沈乐完全不在意珍珠的事儿,已经冲到了罗盘边上,拿起来仔细观察……
【喂!脏的!脏的!】
小油灯在脑海中跳脚。这个航海罗盘,上面的黑气,比博物馆里的骸骨都重!
比里面任何一件藏品,比那牵星板,那些武器,都重!
沈乐居然就敢直接伸手去抓!
先让我净化一下啊!!!噼啪一响,一道电光从沈乐手中闪出,就要四面八方,罩向罗盘。沈乐赶紧一挪手臂,将宝贵的罗盘挪开:
“不要碰它!不要碰它!这是古董!电流直接通过,万一电坏了怎么办!!!”
啊,他现在终于理解那些博士生、硕士生的心情了。果然东西是自己的,自己就会担心——
别人的东西,他才不管会不会电坏,只会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跃跃欲试;
自己的东西,脑海里就会出现无数问题,甚至,无数课题方向:
这个航海罗盘,是否长期在海水中浸泡?含水量多少?含盐量多少?含硫量多少?
它里面是否浸透了妖气?是否浸透了自己看见的,那种黑魆魆的,阴晦的,可能是鬼气、死气的东西?
要怎么测出来?
妖气、鬼气、死气,对于古董的保存,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
去掉这些气息,是否会让航海罗盘快速朽坏?
这些妖气、鬼气、死气,和海水会发生怎样的反应?
在驱除气息的过程中,在脱水、脱盐、脱硫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什么?
沈乐都不用动脑子,七八个研究方向就一条一条,排列开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大喊一声:
“我需要一个团队——”
这么多项目,他一个人,要做多久啊!
要团队,一定要团队!
要专家教授指导,要一帮研究生干活,最重要的,这个项目,要以他为主导!
至少这个罗盘,修好以后,不能落到博物馆里去!!!
沈乐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罗盘,手上热流涌动,牢牢地在手掌、手指上覆了一层。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用热流隔绝着罗盘上的气息,不让它侵染到自身半点;
也不让热流向外奔涌,浸入罗盘当中,驱逐上面的气息。
在他做过足够多实验,确认某种方法有效之前,决不能让外力干预这只罗盘!
沈乐快步走向博物馆。一时间,周围脚步杂沓,五个特事局成员全都冒了出来:
“怎么样?”
“谈得怎么样?”
“你觉得那个老海龟有没有问题?他是不是故意把罗盘送过来的?”
“需要进一步试探吗?”
沈乐很想冲他们翻个白眼。我刚刚去找老海龟谈的时候,身上装了隐形摄像头的好吧!
老海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们都看在眼里的好吧!
我还指望你们帮我分析呢!那么多行动人员,那么多后方的心理分析专家,你们不干活,指望我一个技术宅?!
绝不!
但是,真正面对询问,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把手里的罗盘向上托了托,展示给特事局的人看:
“我不太确定……也许,我需要把这个罗盘修复一下。修复好了,也许能找到点答案?”
修复这个?
特事局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身后脚步杂沓,一群博士生、研究生冒了出来,探头探脑:
“这个是沉船的一部分吗?”
“在海里泡了多久?”
“你想修复它?修复它对解决博物馆的问题有帮助?”
“我们多久可以正常回去工作?”
他们刚刚扒在博物馆二楼看了好久!
那头老海龟,居然会给人东西!
这罗盘能不能让我们上上手?一只老海龟给人类的罗盘,它的价值,那是独一无二的吧!
没有人替我解决问题……沈乐叹气。他左看看,右看看,径直找上了那位领头的博士师兄:
“能不能给我安排一间工作室?顺便,使用仪器的权限,给我开一下?”
“工作室没问题……仪器,这个,预算……”
博士师兄为难。沈乐向前两步,左手提起一个巨大的海藻袋子,咚地往桌上一放。
海藻袋子散发着浓重的海腥气,晃晃悠悠,涌出一大股海水。海水里,一颗两颗三五颗,八颗十颗几十颗……
“天然海水珍珠!这些够预算了吗?”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特事局成员们手里的仪器,再一次同声长鸣。
“预算特事局来出!”局长快步赶了上来。大手一抄,把所有珍珠扒拉进袋子里,系紧袋口:
“沈专家,您需要用什么仪器,需要用多久,您开张单子,我来跟博物馆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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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今天又查了一堆论文,猫咪好痛苦……
(本章完)
第197章 把这罗盘修好,就能吸收掉所有黑气了?(瘟揉血狼2万赏加更2)
第197章 把这罗盘修好,就能吸收掉所有黑气了?(瘟揉血狼2万赏加更2)
特事局本地分局的局长,看着沈乐手里那个海腥味扑鼻,滴滴答答往下流水的袋子,简直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一双手来抓。
那里面的珍珠!
圆匀光洁,端正硕大。光是漏出来的那几十颗,他就看到了纯白、纯黑、淡金、纯金、粉红、粉绿、孔雀蓝……
至少七八种颜色!
看大小,看光泽,全都是珠宝级别,可以单独镶吊坠、镶耳坠甚至镶冠冕的那种!
这一袋珍珠,全放到市场上去,至少也够一个小目标了吧?
更不用说上面的灵气扑面而来。哪怕那个装珍珠的袋子,编织袋子的一根根海藻,都蕴含着丰富的灵气。
拿回去洗一洗,直接入药,都可以给行动人员补充法力的那种!
虽然那是老海龟给沈专家的……是沈专家的私人财产……可是,他们分局近水楼台,平价换一些,换几颗总能做到吧?
沈乐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往桌上一放,说要当成修复经费!就算是土豪,您也不能这么壕吧?
“等等……这罗盘。”博士生、硕士生哗啦啦分开,一位中年研究员,搀扶着一位老教授越众而出,直奔了罗盘过来。
两人的目光都没往海藻袋子上瞟一眼,死死盯着那面航海罗盘。一个掏出放大镜,俯身去看:
“这材质……不像是银杏树的,也不像是虎骨树的……应该不是万安罗盘……
外面还有个框,两个环形活轴,让罗盘永远保持水平,这已经不是中国传统水罗盘的做法,加进了西方罗盘的做法……”
他双眼闪光,念念有词,似乎从这面简单的航海罗盘上,看出了无数特点,很想直接上手去研究一下。
而另一个,干脆就直接伸手:
“我可以摸一下吗?”
“不可以!”
沈乐飞快地将罗盘收了回去。面对老教授和研究员有点失望的目光,他认认真真叹了口气:
“这罗盘很脏,非常脏——比里面最脏的那几具骸骨还脏。我不怕它,但是普通人碰到了,会得比之前更严重的病。”
两人相顾而叹。有个值得研究的东西在面前,却不能上手,实在太可惜了!
尤其是罗盘,罗盘这种物件又轻又小,在海难当中很容易掉出沉船。
一个看上去就像是在海里被发现的罗盘,这种研究对象,实在难得……
“等我把这个罗盘上的脏东西清理干净,真要修复的时候,还要请您几位指导。”沈乐有些不忍地安慰:
“不过现在,能否请诸位先退出博物馆一下?我要看一看,这个罗盘,会不会激发博物馆藏品的特殊反应。”
他态度柔和,却十分坚决。这罗盘被他手里的热流裹住,外面还裹了一层电网,即便如此,上面的黑气,仍然在不停地翻卷升腾;
而且,博物馆内部的藏品,哪怕前几天被他教训了一次,这几天还在不停清理,在罗盘靠近以后,也隐隐隐隐约约,有种涨潮的意思……
这个趋势,特事局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一个个面向展馆深处,脸色凝重;
而修复者们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身体开始发凉,背心发寒。
那些还没完全康复的,一个个觉得喉咙痒痒的,想要咳嗽,想要吐痰……
沈乐一声令下,特事局的成员们,配合着开始赶人。修复者们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很乖地离开博物馆,将场地留给这些专业人员。
甚至连几个比较弱的特事局成员都没有进去,只有局长和妈祖庙的守庙人,一左一右跟在旁边,看着沈乐手捧罗盘,小心入内:
“你是这个船上的罗盘吗……”
沈乐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轻轻询问。
罗盘安安静静,并没有作声,只是那黑气十分急切地左冲右突,想要融入展品当中去。
走过大厅,走上楼梯,走过回廊。推开挂着“人类骸骨”那个房间大门,沈乐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
那黑气!
那黑气几乎在呼号,在咆哮!深切的悲哀,炽热的恨意,在里面翻腾不止。
像是一个火星扔进了热油里面,又像是一群被幽灵船拘束的水手,终于遇到了他们的船长……
“原来如此……”沈乐喃喃地叹了口气。
看来,老海龟保存的这个罗盘,确实和沉船有密切的关系,没准就是船长的随身之物;
而老海龟把它带到博物馆来,哪怕仅仅是带来,也会激发强烈的反应。他不怕,但是正常人真的顶不住……
“所以你能把这些怨念吸收掉吗?”
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罗盘,电网张开1/4个球形,面向那些呼啸翻滚的黑气。
罗盘上,黑气急切地延伸了过去,和对面藏品上的黑气交融、共鸣,仿佛一群久别重逢的船员们拥抱在一起。
门口,储藏柜旁,两台仪器同时警报大作,一闪一闪地发出红光:
危险!
危险!危险!
能量指数爆表了!又爆表了!!!
局长脸色狂变,踏前一步,就要挡到沈乐前方。
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高举长明灯,灯焰上金光涌动,照出一条通道,直接指向黑气深处。
沈乐却稳稳站着,一动不动,在心底轻轻喝了一声:
“青灯!把它们拦住!”
【知道了!】
电光大作,在沈乐面前拉出一道银白光网。并不向前推进,任凭那黑气翻滚扭曲,却也别想越雷池一步。
沈乐右手淡定伸向前方,托着罗盘,耐心等待。好半天,骨骸上的黑气渐渐平复,一大团黑雾蠕动着飘回,钻进罗盘当中。
储藏柜旁边的仪器,红光悄然灭去,仪器上的读数也跟着一点点下降。还没到安全数值,却也不至于爆表了。
所以,真的被罗盘吸收了?还是被罗盘安抚下来了?
门口灯光照耀下,沈乐感觉那罗盘仿佛变得黑了一点,中心承托着磁针的液体,颜色看着也越发幽深。
他微微扭头,局长已经一步跨上前来,举着测量仪就凑到罗盘上……
“呃……我还没把力量撤掉呢……”
沈乐尴尬。没有热流护着,没有电网围着,他也不敢这样空手拿罗盘啊!
不过他的感觉是对的。撤掉一切保护之后,仪器给出的读数,确实比罗盘刚拿到手时候的读数高。
“所以,如果能把这个罗盘净化,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
五名特事局人员加上局长,围成一个圈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罗盘。沈乐之前提出,要净化所有船体,修复师们顾虑重重;
但是,如果罗盘能吸收所有黑暗力量,再净化罗盘,应该就能解决了?
“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能解决一大部分吧……”
沈乐抚摸着手里罗盘温润的木头表面,轻轻沉吟。刚才那一波吸收之后,他终于能和罗盘有了点沟通:
罗盘给他传达出来了一点模糊的信息。吃饱了,吃够了,吃撑了。黑气太多,它吃不下了……
要怎么才能多吃一点?
要长得更大……要更强壮……要有时间消化……
沈乐不太明白怎么才能让罗盘长得更大。但是,他最起码知道一点:
把罗盘修复完成,罗盘的力量,肯定能增长!
“所以,我的工作间,什么时候能安排好?”
为了尽快解除博物馆的异状,为了尽快让所有人能够恢复工作,沈乐的要求,在局长协调安排下一路绿灯。
修复工作间是有的,博物馆足够大,空余的工作间足够多;
至于仪器什么的,既然黑气再度涌起,继续干活对普通人不安全,所有仪器,自然尽着沈乐先用!
“所以……这个罗盘,到底要怎么修?”
沈乐努力拍照,留档,然后开始仔细研究。罗盘的外壳上裹着一圈铜框,两个环形活轴相连,让它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水平。
或许是在海里浸了太久的原因,铜框和活轴都已经生锈,要撬下来进行除锈、封护、整型,再重新安上去,这都不难;
但是,罗盘本体,那个用整木挖成的直筒型深槽,光是手里拿着,就感觉湿润润的吸饱了水。
这种饱水的木料要怎么修复?
要注意些什么?
顶部的玻璃盖子里面还盛了水,悬浮着一枚磁针,这些水要原样倒出来,修复完了再原样注入回去吗?
沈乐把罗盘托在手里,为难地看了好一会儿。罗盘上面,本来用银丝嵌了八天干、十二地支、四卦,总计24个方位;
但是历经岁月,这银丝已经全部发黑,镶嵌在黑乎乎的木头里面,几乎看不出字迹。
良久,他长叹一声,回去找到博士师兄:
“先给这木头测个含水量吧……你们这边检测仪有吗?那种用两个探针插进去的?或者非接触式的微波检测仪?”
“没有哦……”
师兄笑了起来,一脸“啊,果然是同行,而且是隔壁同行”的得意表情:
“你以前做古建筑修复的对吧?探针式检测仪,测量范围只有含水量3%~40%;
感应式检测仪,测量范围是0%~99%。古沉船的饱水木材,含水量都是百分之一百多、两百多,这种仪器都用不了哦!”
沈乐马上就要开始海盗大冒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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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8章 沈乐:这次的记忆,差点把我淹死了啊!
第198章 沈乐:这次的记忆,差点把我淹死了啊!
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
同样是修木头,修古建筑,修古家具,和修古沉船,它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最起码,在水里泡了几百年的古沉船,木板含水量能过200%这种事情,就比较超过他的想象。
认真的吗?
一公斤木材,能吸收超过两公斤的水?
感觉已经超过他的常识了!
沈乐没好意思问。好在他还有参考书、论文可翻,回头翻了一大堆资料,终于弄明白:
长期泡在海水里的古沉船,因为水浸、盐类腐蚀,以及微生物的作用,使木质纤维组织遭到破坏,木材纤维素大量分解。
一般的木材,纤维素占木材绝干重量的比例,约为50%~60%。这些都分解完了,填充进来的,可不就都是水了!
沈乐深呼吸,深呼吸。然后,诚恳地请教博士师兄:
“那你们怎么测含水率的?”
“用烘干法……”
沈乐异常怨念地翻了个白眼。
“就没有无损测量的方法吗?”
烘干法,顾名思义,就是切一小块下来,称量重量;进烘干箱烘干,再称量一次重量,按照公式计算出木材含水率。
当然,具体操作方面,还有很多细节和注意事项,但已经是最通用、最准确、最简单的方法了。
问题是,这种方法,要切掉好几块木头!
那么大一艘船,那么多船板,你们可以随便切,我这么小个罗盘,可禁不起这里一刀,那里一刀!
不能确定含水量,含盐量,含硫量,不能确定木材种类的话,后续很多修复手段,都不好用啊!
“大致估计还是能估计的。”身后脚步声沉重,之前拿着放大镜,恨不得趴到罗盘上去的那位老教授走了过来:
“看木头的纹路,不是做罗盘常见的银杏木和虎骨木,也不是樟木、楠木这些造船常用木材。
如果能够切一小片……”
沈乐默默地把罗盘又往怀里收了一收。老教授看看他,摇头轻笑:
“只要0.1毫米的一层。我看了一下,在它的裂缝上面,或者底部,刮下很小很薄的一片,就可以上显微镜了。”
沈乐犹豫了。反正也要把上面的铜框取下来,可能还要把螺丝拧下来,反正也会暴露表面……
去除污垢的时候,手稍微重一点,0.1毫米就消失了吧?
但是,0.1毫米,要怎么切?
老教授继续微笑:
“不用上切片机,手切就可以——你会切吗?”
我不会!
什么神仙,能切出0.1毫米厚的一层啊!!!
“来来来,我教你。”老教授胸有成竹地向他招手。
沈乐有点僵硬地走到他面前,就看见老教授左手木头,右手刀片,轻轻一推——
一片薄如蝉翼,看着半透明透光的木片?刨?就附在了刀片上。
老教授右手轻轻一动,沈乐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做的,那片半透明的植物组织,已经落到了载玻片上……
“来来来,你来试试看。”老教授递过刀片。沈乐僵着手接过刀片,对准老教授刚切了一层的木头,往下一推……
“方向错了。你要逆着细胞的方向刮啊,这样才能刮一层细胞下来!”
“手稳一点!稳一点!——0.1毫米呢,你手稍微抖一抖,切出来的就凹凸不平了!”
“角度!注意角度!你这样切不行的!”
“自信一点!50微米都能切,现在只让你切100微米,一点都不难的!”
工作台远处,墙边,门口,站了一小群学生,一个个交头接耳,瑟瑟发抖:
“老头子又抓人练刀工了。”
“真可怕,手切……现在都有自动切片机了,为什么还要手切!”
“老头子这门绝技,不传下去,他不甘心吧!”
老教授的指点、纠正、呵斥下,沈乐满头大汗,划一下,手抖一下,再划一下,手再抖一下。
连续给木头刮了十几遍痧,他终于找到一点感觉,深吸口气,默运内功:
强制进入极度专注状态。稳住刀片,斜45度,微微压入木头,推——
“嗯,这次不错嘛!来,再试一次!”
老教授眼睛一亮。他看着沈乐连推三次,目测三次都达到了要求,随手从旁边又抓来一块木头:
“来,你试试看这块!”
沈乐切木头切进了心流状态,这时候半点疑问也没有,接过木头观察了一下纹路,抬手就是一刀。一刀下去,就卡住了——
“这么硬?”
“你刚才切的是松木,这块是樟木。”老教授在旁边笑得有点狡猾:
“不同的硬度,手上用的力道不一样。加油,慢慢切,切到铁木就差不多了!”
沈乐脑子嗡地晕了一下。铁、铁木!
老教授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铁木这种东西,是用手切能切得动的吗?
事实证明,别人切不动,他是切得动的。体内热流飞转,从手上延伸到刀片上,轻轻一压,再轻轻一推。
刷、刷、刷,连续切片。老教授看他刀工练得差不多,又开始指点进阶版本:
“来,咱们试试切不同的方向。看木头细胞,要看三个方向,正切、径切和弦切——都练好了,就可以在罗盘上切了!”沈乐:……
什么,我要在罗盘上切这么多刀吗?!
幸好每刀只要切0.1毫米厚,长宽不到5毫米。沈乐努力练习了半天,居然真的在铁木上面,切出了符合要求的木片。
随后,按照老教授的指点,在罗盘表面轻轻下了三刀,切出约等于刮痧的木片。
自有学生接过木片,奔跑着拿去染色、脱水、透明、封片,放在光学显微镜下拍照,又奔跑着送来照片。
老教授戴上老镜,看了一眼照片,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嗯,我看着有点像坡垒。称一下重量,测量一下体积——体积可以用扫描仪来测——然后大概估计一下密度。
和同种木材对比一下,差不多就能估计出它的含水量了。”
什……什么?
看这些细胞照片,就能认出木头来吗?!
不等沈乐惊讶,老教授一个眼神,自有学生奔跑着去打开各种仪器,让他亲手干活。
沈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撬开连接处,把活轴和铜箍从罗盘上卸下,再测量它的重量和密度。
扫描仪沈乐已经用习惯了,精密天平也不难,很快就得出了数据。
一张巨大的表格打开来,学生们照着表格查了片刻,一片惊讶:
“含水量85%到95%!”
“很少啊!”
“基本上约等于没有浸透水!”
“只要稍微脱水,稍微脱盐脱硫,稍微定型就可以了!”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至于怎么脱水、脱盐脱硫,可以尽量保存里面的妖气或者死气,那是另外一个问题,需要之后慢慢研究。
相比之前,反而是外面的铜箍和环形活轴,比较容易修复——
他先把这几样金属部件,送进金属探伤仪进行检测。结果不出所料,所有的部件大体完好,只有连接部有些发黑,腐蚀较为严重。
再用x射线荧光光谱仪进行检测,把锈蚀区域分为4层,分别是黑色腐蚀层、绿色锈蚀层、蓝色锈蚀层、红色锈蚀层。
确定这个铜箍、铜环由紫铜组成,在海水中相当耐腐蚀,除了连接部之外,仅有少量锈蚀;
再用手术刀小心去除表面凝结物和锈蚀部分,实在去除不掉的东西,上超声波洁牙机……
“洁牙机?!”
沈乐愕然:“不是洗眼镜的那种东西就可以了吗?”
“那种东西功率怎么够!”带着他干活的研究生白了他一眼:
“那种东西,只有小工作室才会用吧!我们这样的博物馆,清洗的东西都在海里埋了几百年的,洗眼镜的超声波清洁仪怎么搞得定!”
“小工作室”沈乐膝盖上中了一箭,讪讪不语。去污结束以后是脱盐,大桶去离子水——娃哈哈——直接浸泡脱盐;
当然,博物馆用的东西,比沈乐家里要高级很多,居然有数显恒温磁力搅拌器这种东西,把去离子水冷热交替,不断循环。
除了搅拌之外,还要不断测量铜镜的电导率,当电导率稳定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数值,大家自然就知道脱盐结束。
干活干到这一步,沈乐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是还没完,还要把捞出来的铜环、铜框,使用无水乙醇和丙酮进行脱水干燥处理;
干燥完了,将器物浸泡在5%bta酒精溶液中,密闭后保持1~2小时,取出后烘干,去除表面析出结晶,完成表面缓蚀预处理。
最后,用浓度为3%的b72丙酮溶液,仔仔细细涂一层,再涂上一层微晶蜡进一步封护……
“啊,终于搞定了!”
沈乐长长舒了口气,把全部搞定的金属件整理成型,一样一样装配起来。
拿在手里左转,右转,左翻,右翻,十分满意:
这铜框和铜环变得光灿灿的,转动灵敏,整体完好;
灵眼之下,它里面浸透的黑气淡了一点,不再那么狂暴阴晦,里面却仿佛隐隐透出另外一股气息。
坚韧不屈、笑傲风浪……
“我把你装回去,你是不是能够告诉我一点记忆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难受,我要怎么安抚你?”
沈乐轻轻抚摸着铜环,把它们放到罗盘的木头深槽旁边。
猛然间,一股巨浪扑来,把他呛得差点闭过气去:
“我去!这次的记忆,互动也太强了!”
“差点把我淹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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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9章 罗盘的主人,和老海龟是这种关系?(sktzh666万赏加更1)
第199章 罗盘的主人,和老海龟是这种关系?(sktzh666万赏加更1)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沈乐发现自己飘在海里,半浮半沉。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已经快要沉下去了——身上绑着一块小小的木板,却提供不了足够的浮力。
他用力划水,划水,却没什么用,每个浪头拍过来,都至少呛一口水。
而且,沈乐看向自己举起的小手,这个身体是只有三岁吗?
还是连三岁都不到?
这算什么?起点最近兴起的婴儿流吗?
他真的不想从婴儿开始体验啊!
他努力划了十来下,已经感觉到手臂酸痛,就有点儿不想划。反正这是记忆当中,又不会淹死,对吧?
偷偷懒无所谓的,看完过场动画,他就可以看到下一段了!
然后,一个浪头打过来,他就开始往下沉,往下沉。呛一口水,再呛一口水,肺部疼得像火烧一样,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眼前一黑,回到桌前。
沈乐:???
什么意思?
全息游戏没通关,体验了一遍死亡,后续情节什么也看不到吗?
铜片开发出新功能了?要我自己努力挣扎,才能推动后续情节了吗?
这倒也不错。沈乐心想,老是被迫袖手旁观,看那一段段或激烈,或平淡,或悲哀的记忆,他有时候也很焦躁的!
能发挥主观能动性,能用我自己的力量推动当事人命运,那真是太好了!
他定定神,运起灵眼,努力观察手里的罗盘。似乎,也许,好像,罗盘上的黑气,浅淡了那么一丝丝?
靠个人的感知来判断,实在太不靠谱了啊!
沈乐叹息着抱起探测仪,送到罗盘边上。一次,两次,三次,不同方位,不同读数。
连续几次测试,取平均值,终于确定:
罗盘的能量并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一点点;但是,能量性质,开始出现微微的偏移,不再那么阴晦了!
所以,我在记忆里死一次,能消除这个罗盘上的怨气吗……那么,如果我成功通关呢?
沈乐精神大振。他再一次沉入冥想,努力沟通罗盘。热流一层一层包裹上去,终于,罗盘微微一动,又把他拖进了那段记忆:
这一次,沈乐不敢再偷懒,不敢再决定无聊就放弃挣扎了。他拼命地划着水,一下又一下,划累了,就努力让自己漂浮一段;
等到体力稍微恢复一点,又开始奋力地手刨脚蹬。
海浪一个一个砸在身上,没多久,被海水浸透的皮肤,就开始发红,肿胀,在阳光下火辣辣地疼痛。
渴得要死,却不敢张嘴,即便如此,还会有海水从唇齿间沁入,加重干渴的感觉……
不行了……
这样撑不下去的……
一个幼童,在海里撑不了太久的……无论是干渴,还是暴晒脱水,还是淹溺,很快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话说,到底是什么人,会把这样一个幼童抛进海里啊?他的父母呢?他的亲戚呢?
是遭了什么天灾,还是遭了人祸?!
沈乐意识渐渐模糊,只是死了命地不断划水,能多撑一分钟,就多撑一分钟。
多撑一会儿,也许罗盘上的怨气就能多消弭一些;
能多消弭一些,就可以多吸纳一点船上的黑气,可以让老教授他们早点儿开始工作……
沈乐开始时或许是这么想的,越到后来,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划水、划水、划水。
就在他怀疑自己又要挂了,这次又没法通关的时候,哗啦一声,整个人被托了起来。
啊……
被人救了?
不会沉底了?
沈乐愣愣地低下头,伸手去摸。
底下的平台光润而坚硬,略有弧度,摸在手里,有种凉浸浸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贴上去。
那棕褐色的平台上,满布黄色的圆环,还有一个个小黄点,配色不算特别出众,看着却异常莹润,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再抬起头,前面高高昂起的脑袋,也是这样一块一块黑斑,被黄色的边缘分开。同色的,桨叶一样的前肢,悠闲地在水里划啊划……
所以,是一只海龟么……
能驼起人类,哪怕是一个幼童,应该,也是很老很老的海龟,长得很大了吧?他用力伸开四肢,都碰不到龟甲的边缘呢!
而且,这只老海龟,看背壳的纹,有点像找他定制贝壳床的那一只?
是它吗?
还真的有可能是它……这罗盘,毕竟是老海龟带来的,不是吗?
“归天然?”
沈乐试探着叫了一声。海龟并没有什么反应,也许在这段记忆当中,幼童并不知道老海龟的名字?它只是驮着幼童,慢悠悠地划动,慢悠悠地往前游。
沈乐脱离了被淹死的命运,趴在龟背上连喘了几口气,其他的感觉开始泛了上来。
胳膊上,腿上,脸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火辣辣疼痛,口干舌燥,肚子咕咕乱叫……
“喂,老海龟,有没有点什么吃的喝的?”他锤了龟壳。老海龟没有回头,然而一股水汽悠然凝聚,拦在头顶,形成了一朵小小的乌云;
乌云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把皮肤上的盐粒、海水,一点一点冲刷干净。
沈乐双手捧水,大喝了七八口,身下忽然一空,海龟深深地潜了下去……
“喂!!!”
沈乐拼命拍打水面,想要保住自己不沉下去。片刻,又是哗啦一响,海龟再次浮上海面,把他高高驮起。
脑袋一歪,一条鱼落到龟背上,直直砸在他面前,鱼背、鱼腹的鳞片已经撕开,露出雪白雪白的鱼肉来!
“这是给我吃的?”
沈乐讶然。他狼吞虎咽,吃了大半条鱼,才觉得肚里胀鼓鼓、暖洋洋的,重新有了饱腹感。
老海龟也不跟他说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说话,驮着他一路前行。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沙滩,一艘一艘小船翻着船底,晒在沙滩上。
破烂渔网到处悬挂,一小簇一小簇的渔妇聚集在网边,正在忙着巧手补网。
看见沈乐被老海龟驮着爬上沙滩,人人惊讶:
“怎么会有海龟驮着孩子过来?”
“孤零零的男孩子?这么小?他父母呢?”
“仔仔,你阿爸阿妈呢?”
语音嘈杂,呕哑嘲哳,颇有点像沈乐在博物馆听见的当地方言,又有些儿不同。
沈乐原本半个字都听不懂,在这段记忆里,却根本不用他费心思索,自然而然就明白了意思。
可明白了意思,却不代表他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谁?我从哪儿来?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来,一个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老海龟把他驮到岸上就不管了,头也不回,爬下沙滩,游进深海……
然后呢?
然后呢?
让我就这样待在这里?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来历,连姓氏也不知道?
我不要跟你姓龟啊!!!
幸好最年长的那位阿嬷起身看了看他,自行找到了答案:
“看打扮也是我们这里的孩子。昨天大风雨,听说隔壁好几个村子都吹垮了,船都掀翻了,这孩子,也是一起吹到海里去的吧?”
沈乐茫然地盯着她看。这位老阿嬷,和周围的渔妇一样,穿着麻布染成的蓝黑衣裤,裤子非常宽大,袖口镶着一寸多宽的黑边。
赤脚踏着木屐,耳朵上坠子晃晃悠悠。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发髻上,贯穿着一根五寸长的蛇形长簪,而不是直指天空的尖螺髻。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沈乐,蹲下来拍拍他脸颊,叹一口气:
“从昨天飘到今天,还能保住一条小命。没有渴死,没有饿死,被海龟驮上来……这是天妃娘娘在保佑他吧?”
“那这孩子……”
“村里养活吧。”老阿嬷不容置疑地下了结论:
“天妃娘娘保佑的孩子,让他饿死,那是对娘娘大不敬!一家一把鱼干,也能把他养到四五岁,四五岁就能帮忙干点活了!”
“这孩子,就叫天保仔吧!”
沈乐,不,这段记忆里的天保仔,就在渔村里住了下来。说是渔村,其实绝大部分人都住在水上,住在船里;
只有风浪最大,最不适合出海的时候,才会上岸住到棚子里去。用村里老人的话说:
“咱们疍民,以前连岸都不许上的。雍正爷慈悲,许了咱们上岸,但是也只能建棚子,不能盖屋,不能买房买地……”
那棚子,和沈乐在小木偶的记忆里见到过的,老艺人给孩子们唱戏待的茅棚相似。
用木头或者竹子搭成框架,用旧船板铺地,外面的墙体,仔细看是用椰子叶编的,甚至连门窗都是用竹片编制。
日常不吃五谷,只吃鱼,把鱼蒸熟、煮熟、晒干以后储藏,日常称为“鱼饭”。
天保仔被老嬷嬷家里收养,才进棚子里,就会一天三四次帮忙擦抹地板,擦抹船体,擦得干干净净;
三四岁起,已经可以跟着大人赶海,在海滩上摸虾摸贝壳;
五六岁起,水性已经不逊于十来岁的大孩子;
不到十岁,便在船上帮着撒网,捕鱼,在岸边潜水摸鱼摸贝壳,拾取珍珠;
十岁出头,握着一把鱼叉,甚至敢和鲨鱼斗上一斗!
七八年记忆一晃而过,如同按了快进键。终于有一天,海面帆樯林立,大船汹涌而来,整个村子里都在喊叫:
“红旗帮招人啦!红旗帮招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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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0章 沈乐,为了骗沉船材料做实验,你真会编故事啊!
第200章 沈乐,为了骗沉船材料做实验,你真会编故事啊!
红旗帮?
天保仔?
眼前灯光亮起,沈乐坐在罗盘面前,呆呆发愣。
这两个名字好像听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能让他觉得“好像听过”,也是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了吧?
沈乐摸出手机,输入两个关键词,飞快百度。好半天,长长叹一口气:
大人物!
果然是大人物!
这位是嘉庆年间,广东沿海的一位著名海盗。
最强的时候,手下有三四万人,五六百艘战船,最大的战船能装12门火炮,都是六磅炮、十二磅炮,甚至十八磅炮。
横行洋面,抢掠商船,重点抢劫外国商船。嘉庆十五年接受招安,担任正五品武官,后来官至正二品澎湖副将。
当然,更富有传奇性,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和他的义母,女海盗郑一嫂,后来成为夫妻的事。
沈乐查到的各种野史、故事、影视戏剧,但凡提到,就一定要八卦一下……
“所以,这艘船,这个罗盘,是张保仔留下的吗?船里浓厚满溢的,是张保仔的怨念吗?”
沈乐抚摸着罗盘,用心神沟通,默默询问。罗盘动也不动,毫无反馈。
叩问再三,罗盘半点反应都没有,像是已经睡着了,又像是彻底耗尽了力气……
唉,修复进度不够,就看不到更多的信息,这一点,沈乐也已经习惯了。他抓过测量仪,再度测量一遍:
“……能量指数好像略微有所下降,但是,能量的性质,偏斜得更厉害了……而且,下降的量,和性质的偏斜,不太成比例……”
再多引发一段记忆,是否能够让罗盘的能量指数和性质继续变动?
沈乐有所猜测,却没法验证。至于能量绝对值的变动,和能量性质偏斜之间的关系,可能有条函数曲线,但沈乐没法确定……
让他自己去算这条曲线,不如让他去死。沈乐果断把一堆数字扔给了特事局,让他们去头疼。
而他自己,则转而去问博士师兄:
“师兄,这艘船的来历,原主人,以前的航行记录什么的,有没有线索?”
“哪有那么容易啊。”师兄苦笑。海底发现沉船,大家最想知道的,就是船的来历,这也是考古的重中之重;
但是看看多年来的考古记录,“华光礁一号”、“南海一号”、“小白礁一号”……
是考古学家们不想找到船的原名吗?
是根本找不到好嘛!
也就是致远舰的发掘,确定沉船地点在甲午海战地点,上面发现的武器和致远舰的武器对得上,还发现了带“致远”篆书的瓷盘……
然后,这样能直接确认舰船身份的物件,发现了多少呢?
三件……
没错,只有三件!
两个瓷盘,一把银勺。
注意,这些瓷盘和银勺,并不是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放在那里,拿起来一眼就看出“致远”两个字;
瓷盘碎成了十七八片,要大体拼合完整,拿出来斜着仔细看才能看见;
银勺锈蚀得一塌糊涂,不经过清理、修复,也根本看不见致远舰的徽标。
事实上,能在海床埋藏的各种碎片当中,找到这样的徽标,沈乐已经觉得,可能是英灵在保佑了……
而致远舰沉没是1894年,眼前这艘古船,沉没时间,估计是在1810年到1820年之间。
时间差距太大,又没有特别过硬的证据,这艘船的身份、船的原主人,估计这辈子都不用指望证实了……
“没有针书,没有更路簿,没有账本。”博士师兄唉声叹气:
“外国很多船能验证身份,是因为他们用的航海日志,很多都是羊皮纸;
我们用的全都是纸张!纸张!海里一泡几百年,还有什么东西能不泡烂!”
“那个……如果让亲历的妖怪来指认这艘船呢?比如说,那只老海龟?”
沈乐小心翼翼地询问。毫不意外地,他被师兄赏赐了一个大白眼:
“你在开玩笑!海龟告诉我们这船的来历?这论文要怎么写?”
“……”
船的来历是很重要,但是,论文能发出来,无疑更重要。
当然,如果知道来历以后,能够倒果为因,在文物里面扒拉出对应的东西,从而验证船的来历和主人,那就是很好的,很好很好的……
“所以还要继续修复啊……修复得越完善,这罗盘吸纳怨念的能力越强;吸纳能力越强,越能给出更多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如果以罗盘为引子,能够吸纳、化解这艘古船上的黑气,就可以大大推动古船的修复进度!
沈乐把这个想法,和特事局几位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又取得了领导的许可。
他手托罗盘,再次进入骨骸室,毫不意外地看到骨骸里的黑气滚滚涌起,向托盘涌入。沈乐张开电网,远远看着罗盘上黑气翻滚,看着仪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好半天,才收回罗盘,放进一个特制的隔绝盒里:
罗盘的异常能量,可见明显提升,骨骸里的异常能量,下降了1/5……
“所以,要在不用电流暴力驱除的情况下,尽量去除邪气,同时保护文物的完整性,最好的方法,是尽快修复罗盘。”
沈乐把一叠测试报告拍在特事局工作人员、博物馆老教授们面前,侃侃而谈: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在尽量保护罗盘本身不受损害的情况下,将其完善修复。
同时,不能影响它内部的能量本质,也不影响他吸纳异常能量的能力。”
两边的人都听得有些糊里糊涂。对特事局工作人员而言,哪怕在博物馆已经干了十来天,那些修复方法还有点像天书;
对于老教授们而言,有关超能力、异常能量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完全就不可能相信。
哪怕亲眼看到了,要想理解这种能量和那种能量的区别,也接近于天书……
“所以你需要什么帮助?”
之前手把手教沈乐削木头的那位老教授,轻咳一声,带头询问:
“单纯是修复罗盘本身,应该难不住你吧?”
饱水木制品的修复,其实早有一套标准流程。脱水、脱盐、脱硫、填充固化。
最多最多,就是上面嵌的那些银丝,需要另外一套轻微除锈、缓蚀封护的操作。
这些工作,博物馆里已经做到熟极而流,哪怕沈乐是个生手,学习一遍也并不难——这里没人会不肯教他。
会大张旗鼓,把所有人聚集在这里谈,只可能是沈乐有别的需求了。
“首先,我希望能找到一种比较快捷的修复方式。”沈乐认真请求:
“我知道的法子都太慢了……不管是高湿环境自然脱水,还是沙埋法,聚乙二醇浸泡法,室外冷冻脱水法,都要好几年,实在太慢了……”
他哪有这个时间,在这个博物馆里待几年啊!
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别的不说,还有一群牡丹妖,排着队等渡劫,载他进山的老陆也要渡劫呢!
修复者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出来。老教授笑着摇头:
“论文看少了吧?现在有最新的法子了——超临界co2流体萃取法,只需要两天时间,脱水、脱盐、脱硫,一次完成,效果极好!”
他一个示意,坐在会议室后排的学生们,已经有人飞快地打开手提电脑。
登陆知网、下载论文、连手提电脑一起送过来。沈乐飞快看了一遍,郁闷叹气:
所以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痛苦了。
超临界co2流体萃取法,在化工、医药方面,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应用历史了;
但是,用于海洋饱水木材的脱水、脱盐、脱硫……
这篇论文,是今年五月份刚刚刊登的!
所以怎么能怪他没看到!!!
“但是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在含水量不太高,含盐量、含硫量也不高的罗盘上,具体应该怎么用;
也不知道,这法子会不会伤到它的灵性本质。所以……”
他无奈摊手。几位老教授明了地笑了起来:
“所以要调数据是吧?尝试出最合适的数据?没问题,这个交给我们!小李,你来!”
沈乐惊讶地看着博士师兄站了起来,向他笑笑。
“这篇论文是我领衔的!和长征所那边合作,是我负责的!”
这篇论文也是他们团队做的,反复计算,不断调整实验方式。
现在,罗盘的数据在手,让他设计一个最合适的萃取方法,小菜一碟!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申请几块木板,用相同方法处理,观察它们的灵性变化。”沈乐侃侃而谈:
“最好是相同的材质、相似的含水量,以及,相似的灵性能量……”
老教授们无奈地笑了起来。兜兜转转,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想方设法,也要从他们那里“借”到古沉船木料,折腾他自己的法子!
“行啊……你写个实验申请过来。实验目的,实验方法,需要的材料、仪器,全部写明白了,我来批!”
沈乐如愿弄到了一大块海船木板。黑气缭绕,特事局人员望而生畏,研究员们哪怕看不见黑气,也会自然而然绕着走。
只有沈乐一个人美滋滋地,直接上手:
“加把劲!搞定实验,就能快速修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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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1章 老海龟,你是故意引发古船怨念吗(sktzh666万赏加更2)
第201章 老海龟,你是故意引发古船怨念吗(sktzh666万赏加更2)
沈乐把所有人赶出工作室,关门闭户,拉起隔绝电网,开始上手干活儿。
手里的木板是半块船底板,边缘大片断裂痕迹,也不知道是在礁石上磕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这半块船底板上,集中的怨念,是同类木材当中最多的一块。
沈乐猜想,可能是因为直接牵涉到了船只的崩解,木材上,才会集中了这么多的恐惧、绝望和伤心吧?
但是好在他不怕这个。沈乐哼着歌儿,从船底板上锯下一小块木板,再锯成1厘米见方的小木块。
一样一样数据测完,然后,召唤小油灯,过来消除上面的气息:
“把你的电网出力控制到最小!看到旁边这个电表了没有?注意你的电流和电压!越小越好!”
小油灯奋力尝试起来。电网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降下。沈乐蹲在旁边,看着电表上的读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60伏……36伏……20伏……18伏……15伏……10伏,9伏,8伏……
小油灯,干得漂亮!
控制力这种东西就要多练,练得越强越好,电网越细腻越好!
小油灯连续练习了七八十次,终于把电网出力,稳定控制在5伏,2安培的大小。沈乐怀疑它是用手机充电座来参照的……
这个出力,哪怕直接流过人体,都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了!
沈乐放下心来,开始指挥小油灯干活。电网向下一落,一厘米见方的小木块上,微微腾起一丝黑雾,瞬息消失不见。
沈乐感觉把小木块塞进各种仪器,开始测它的数据,和上次对比:
体积没有变化……
质量没有变化……
纳米压痕测试显示,木块的微力学性能发生变化,木材纤维细胞壁的弹性模量下降……
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分析,以及热重分析都显示,经过电流驱邪以后,木材发生变化,然而到底是怎样的变化,原谅他看不懂……
沈乐捧着一堆数据去找博士师兄。博士师兄只扫了一眼,就让他直接回去,继续干活:
“这些数据处理需要时间的啊!你以为我光靠肉眼看,就能看出来?”
那你们还不让我早点上手!
沈乐谴责地看向博士师兄。博士师兄脸色淡定,毫无愧色:
这事儿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
还不是要你提出需求,导师们通过,才能拨付资源的!否则,这么珍贵的文物,你想拿去造,就能随便给你造?
沈乐连续奋战了不知多少天,用各种各样电压、各种各样电流的电网,反复测试驱邪能力和对木材的影响。
终于得出结论,12伏,5安培的电流,在驱邪和对木材影响上面,似乎能达到一个平衡。
接下来,就等博士师兄那边的数据了!
等他把数据处理完毕,把实验做完,就可以动手修复罗盘——
天晓得还要等多久,据说博士师兄为了合适的工艺参数,已经找了bj航天所那边,动用了超算……
沈乐只好等待。幸好与此同时,他定制的大贝壳,也终于穿越千难万险,送抵海滩:
“可累死我了!你这要求也太高了!”
帮忙联系生产的特事局人员开口就是抱怨:
“你要是做个1米大小的,用3d打印,闭着眼睛做,当天下单,当天就能完成。
你非要做个一比一的,还要尽量贴近贝壳材质,如果不能,就要尽量用天然材料——知道这有多难嘛!”
这种巨大的,五六米大小的贝壳,光是运输就要出动大型车辆……稍微小一点的,车厢都载不下这玩意!
沈乐的回答是抓了一把珍珠给他。是的,一把,一把五颜六色,莹润光洁,灵气充沛的珍珠。
这些都是他单独挑拣出来的,灵气和海藻袋里的其他珍珠有点冲突,不太适合用于聚灵阵的建造。
正好,拿来给特事局当报酬,我们大工业国,只要有足够的小钱钱,做这些东西,快得很!
果然,特事局人员捧着珍珠,开开心心地走了。这种等级的珍珠,没有灵气的,单颗价格也在万元以上;
灵气充沛的话,可以用来做附着法力的护身首饰,又漂亮、效果又强,价钱翻十倍都不止。
这么一把,只要做一个模拟贝壳,成本连1/10都不到。特事局人员只想说:
壕求朋!
订单请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沈乐在模拟贝壳里不断调整珍珠的方位,粘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他找出了三种觉得不错的聚灵方式,打发游隼去呼唤老海龟:
到海滩上来见一面?
看看你要的聚灵阵?
觉得满意的话,咱们就动手定制了?
老海龟来得飞快。他到达的时候,沙滩上仍然拉着警戒线,警戒线外高高竖起彩条布墙,遮挡无关路人的目光;沈乐淡定站在沙滩上,面前一个五六米宽、两米多高的大贝壳,上下两边,珍珠如繁星般粘了大片。
“感觉怎么样?我准备了三种方案,这是第一种……”
老海龟慢慢爬进去,合拢贝壳。也不见到他做了什么,海面浪涛翻滚,一座浪墙高高涌起,向贝壳席卷过来……
“你干什么!”
沈乐拔腿就跑。你这是海啸!
海啸!
事先不带说一声的嘛?
这么大的浪,整片海滩,不,附近的路人,车辆,房屋,全要倒霉的吧!
博物馆里也是一片惊呼。埋伏在馆内的特事局人员,立刻切换镜头,看彩条布墙外的情形。这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
老海龟的控制力很厉害啊!
这一股浪头,笔直冲着贝壳来的,别说彩条布墙外,就是这片海滩,也只打湿了二十米左右的宽度,旁边根本没有巨浪!
浪墙卷到贝壳边上,将贝壳裹在里面,轻轻收回海中。好半天,又涌出水面,将贝壳推回原地。老海龟从贝壳里探出脑袋:
“这个阵法还行。不过,其他方案是什么?”
沈乐:……
咱们下次不要这么吓人好嘛?
以及,我就知道,当甲方的人,不让乙方把三种方案都感知一遍,这是不可能的……
把三种方案各个修改十遍,然后表示“咱们还是用方案一的最初版本”,那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慢慢走回来,让老海龟翻开贝壳,重新粘附珍珠。
这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他趴在贝壳里面,挪来挪去,时不时地还要掏出图纸对比一下,忙得不可开交。
老海龟百无聊赖地趴在旁边,时不时探一下脑袋,又无聊地缩回去。趴了一会儿,忽然扭头:
“你来干什么?”
妈祖庙的守庙人淡定地走了出来,全身隆重祭服,一脸好奇对着他看。
老海龟警惕地望望守庙人。这位女士给她的感觉很不错,很舒服,否则,他就算不攻击,第一时间肯定也跑掉了;
但是,这次交易,她本不需要来的!非要掺一脚,她到底想干什么?
“来找你聊聊啊。”守庙人笑得温暖而从容。她随手举了一下手里的长明灯:
“你知道,我虽然是侍奉妈祖的人,对海上的了解却不算多。难得碰到海里来的朋友……
你住在哪里?南海吗?最近渔民的行动有没有打扰到你们?陆地上的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拿出来我们做生意啊!”
老海龟慢慢安稳了一点。他开始嘀嘀咕咕,和守庙人抱怨:
“东西倒是不缺,最近鱼也多起来了……”
“就是我好几个家都毁了!有个特别好的岛,我半年不去,回头一看,好家伙,被你们造了好大一个岛!”
“就是要打起来的时候能不能说一声?……什么,不是打架,只是演习?演习也说一声啊!那爆炸轰轰的,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对了,最重要的,能不能多空出几片沙滩出来?孩子们都没地方产卵了……”
他们聊得火热,沈乐趴在贝壳里,把一百多颗珍珠挨个儿调整方位,合拢贝壳,感知一下,又再次调整。
如是再三,召唤老乌龟进去感知一下,再折腾方案三。这一次,沈乐的动作就慢了不少,时不时插嘴:
“除了演习之外,台风什么的,要不要我们通报一下?——或者你至少弄个手机啊!能接收天气预报的!”
“你在南海看到的沉船多吗?”
“能不能指个路,让我们去发掘一下?我们用好东西跟你换,用陆地上的药材跟你换,你也可以指定需要什么!”
“外国的沉船也行啊!不光是古代沉船,现代沉船也行!”
“对了,海外的某些探测器,你如果找到的话,也可以弄来给我们!我们用好东西跟你换!还有歪果仁演习的时候,掉下来的那些渣渣……”
他由着性子,各种胡言乱语。聊着聊着,仿佛忽然想起一样询问: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罗盘,靠近古船的时候,整个古船的怨气突然暴动了……你知道船长是谁吗?为什么这么大怨念?”
博物馆里,紧张旁听的特事局人员们,一个个握紧了武器。
是否能证明老海龟是故意害人,就看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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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2章 老海龟,你把特事局人员带失联了?!
第202章 老海龟,你把特事局人员带失联了?!
“船长?”
老海龟愣了一愣。沈乐从贝壳里冒出半个脑袋,向守庙人使了一个眼色,又埋下去做自己的事儿;
而贝壳旁边的守庙人,镜头后面的特事局成员们,却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在没有测谎设备,没有测谎仪对应数据的情况下,要判断出老海龟是不是说谎,是不是博物馆事故的罪魁祸首,就靠他们了!
“那艘船的船长……”老海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层层叠叠皱皮覆盖的眼睛,微微上翻,像是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好半天,他长长嘘一口气:
“……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带罗盘来见谁?
这一下,连装作干活的沈乐,都从贝壳里再次冒了出来,死死盯着他看。老海龟恍若无觉,哀伤叹息:
“但是,我认识那支舰队的头领。或者是,我认识那伙海盗的头领……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守庙人微微点头。妈祖力量笼罩下,她可以感受到老海龟心念纯一,没有摇摆,没有伪饰。
所以,老海龟说的是真话,至少这一句话,是真话。
“他叫什么?是罗盘主人吗?”
博物馆里,旁听沈乐聊天的修复人员们,同时兴奋起来。
第一手资料!
第一手的!
哪怕是妖怪说的,按照他给的信息,回头倒推去找呢,也比在沉船里瞎子摸象方便多了!
一群人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最边上两个学生,一左一右,已经打开了百度,俨然是准备当场就查资料。
然后,他们听到老海龟的声音,慢悠悠地,带着一点点怀念和怅惘:
“他叫……天保仔……”
那是最初的名字,也是那个孩子,从幼童,到少年,到成年,再到赴死,和他不止一次的相见中,使用过的唯一的名字。
“唉……”
屏幕后面响起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天保仔这个名字,现代少见,在古代可太常见了,随随便便一抓一大把。
就像沈从文的《边城》里,两个男主角,就一个叫天保,一个叫傩送。一本中篇小说就有一个,现实中,天晓得有多少。
“行啦,海盗,海盗头目,叫天保仔的,年代确定,线索已经很多了。不要抱怨,赶紧查!”
“……”
“不会吧,那个年代,真有个叫天保仔的海盗!大海盗!老板你来看……”
“我们不会运气这么好吧!随便一艘船,和名人座舰,这是两回事啊!如果能证明是张保仔的座舰,拨款能拿到巨大一笔!”
学生们轰然沸腾。稍微议论了一下,又赶紧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海滩上的对话:
“话说这罗盘拿到手里,那股阴气和怨念,差点没把我熏死——这怨气你感觉到吗?你知不知道它为啥这么大怨念?”
“阴气?怨念?”
老海龟无所谓地摆了摆左前肢。它的贝壳上流过一道月光,声音淡定:
“海里的阴气太多了。水越深,淤泥越厚,阴气就越多。沉船的话阴气就更多了,哪条沉船没有一群淹死鬼呢?”
也就是海洋太大了,净化能力也强,不会像河里一样,时不时地会冒出替死鬼来?
沈乐默默想着,望了守庙人一眼,得到了守庙人一个肯定的点头。他继续追问老海龟:
“那怨气呢?”
“怨气也没多少啊!这么点怨气,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被官家人逼得活不下去了吗?
我早就告诉他,不要走那条路……走那条路的都死了!我看见的太多了!只有跑,及时跑掉才能活……”
“水浒这本书,好就好在投降……”博物馆里,几个查到了人物资料的研究生,小小声念叨:
“所以就应该走李俊那条路嘛……你看一百零八将快死光了,只有李俊他们几个跑掉的活了……”
“你说,老海龟会不会见过李俊?”
“不好说……看他活了多久了……如果活到一千五百年以上,那没准还真见过?”
“醒醒啊,水浒传是小说!不是历史!”
沈乐如果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没准真的会拿这个问题去问老海龟。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所以,他就悠悠闲闲地,继续往下问:
“那……你把罗盘带到博物馆附近的时候,你感觉到沉船的怨念了吗?”
“啊?没有。”老海龟愕然摇头。他仔细想了想,又想了想,探头向博物馆张望一会儿,还是继续摇头:
“那个沉船,我在附近待了很久了,我甚至在上面做了窝!它都没什么反应!它被拉走的时候都没反应——
要是有怨念的话,被惊动,被拉走的时候,早就有了!——你们甚至还是整条船拖走的!”
沈乐飞快地看向守庙人,守庙人眉目舒展,向他轻轻点头。沈乐微微舒了一口气:这态度,老海龟说的应该是真话?
他真的不是故意用罗盘激起沉船怨念的?他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那就好,那他们的交易,就还能继续下去。否则,他拼着信誉受损,也只能干掉老海龟了……
老海龟并没有注意到沈乐的心思。他说着说着又不开心起来,沿着贝壳爬了一圈,气哼哼地看着博物馆:
“你们这些人类太过分了!我用了一两百年的窝,说拆就拆,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
你们拆迁还要付拆迁费呢!把我的窝拆走了,一颗珍珠,一块珊瑚都不给我!”
啊这……
沈乐都有些尴尬。妈祖庙的守庙人倒是淡定的很,微微笑起来:
“拆迁费不太好说。但是,你可以指定几个地方,我们过去造珊瑚礁——我们现在,人造珊瑚礁的本事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你也可以指定几片沙滩,有人破坏的话,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在南海造礁、造岛,勘察工作就旷日持久。能有个老海龟免费勘察,多好一件事儿!
造礁期间,老海龟还能免费护持,等造完了,人类在岛上生活,老海龟在旁边的珊瑚礁生活,合则两利!
以及,我国的几种海龟,产卵地都被大面积破坏,到了不保护不行的地步了。
靠人力保护总归有限,有个成妖的老海龟盯着,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老海龟眼睛一亮,去和守庙人嘀嘀咕咕,商量具体细节去了。
只剩下沈乐在贝壳里爬来爬去,努力干活,把珍珠的位置调整了一遍又一遍。
调整完了,摸出手机一看,微信里翻翻滚滚,私聊里找他的,群聊里艾特他的,一大片消息:
“问他这船上丢下的东西,一路上都在哪里!”
“问他能不能给我们带路!”
“问他那个船主的详细情况!越详细越好!”
“问他有没有收藏船主的其他物品!带字儿的更好!我们用经费找他买!!!”
沈乐看着这些要求都头疼。所以,现在考古学,又要开出一个新的分支,直接问妖怪详情,然后写到自己的考古报告上去了吗?
妖怪收藏的很多东西,其物理化学性质,都不符合长期收藏、长期埋藏特征的,你们要怎么和考古专家们解释呢?
他一边调整珍珠的位置,一边随口和老海龟聊天。聊着聊着,老海龟嘴里飘出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打了个趔趄: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附近确实升腾起来一大片怨气。所以我要快点定制一个贝壳床……
没有贝壳床的过滤,我的孩子,天晓得什么时候就会长歪了!”
“什么!!!”沈乐的声音裂了。这艘沉船打捞出水的地方,距离博物馆不算远啊!
不到100公里啊!
渔民进出港,货船来往,这是必经之路啊!升起来一大片怨气,连老海龟都会觉得难顶的,渔民怎么顶得住!
“给我们圈个地方,我们尽快派人去看。”守庙人脸色也严肃起来。
“这个贝壳床,沈先生你要多久才能做好?三天够吗?那么,这三天时间,您带我们去看一下情况?”
她急匆匆地和老海龟商谈起来。
很快,在沈乐按照老海龟的要求,“就第一个方案,再摆一遍让我感受一下”的时候,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老海龟给特事局的人引路,去指定区域进行勘察;
特事局支付若干修炼用药物作为报酬,同时,在老海龟指定的三处地点,人工制造珊瑚礁;
老海龟承诺,在海面上遇到失事渔民,尽力救援……
第二天一大早,沈乐还在博物馆的工作室里,小心翼翼地雕凿贝壳,把珍珠往里嵌入,特事局人员就带着测量仪器上了船。
勘察船迎风而行,按照老海龟指出的方向全速出海,当天中午,消息就不断传来:
“这片海域,确实发生了阴气异常涌出的情况!”
“我们正在放下设备,进行海底勘测……目前看来,海底的阴气,比海面上浓重的多,大约是海面上10倍到50倍。”
“我们找到了阴气涌出的位置……似乎是个洞眼或者裂缝,里面阴气浓度在一千倍以上……”
“老海龟带着仪器下去了……”
“起雾了……可能要晚一天回来……”
“我们在哪里……”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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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3章 我们的船驶入幽冥了?罗盘,你能指路?
第203章 我们的船驶入幽冥了?罗盘,你能指路?
(sktzh666万赏加更3)
“失联了……”
“船只失联了,我们的同事也失联了……”
特事局众人团团乱转。沈乐哪怕只是个编外,站在边上,都能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惊骇:
“信号是突然消失的!我们拜托电信部门查了,在五分钟之内忽然减弱,不稳定,断断续续——然后一下子消失了!”
“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移动,联通,电信,都没有信号!”
“卫星电话也没信号!”
“卫星信号正在查……”
沈乐震惊地看了一眼。特事局的路子真野啊,卫星信号都能找到人帮忙查……
虽然也是官方机构,但是手伸到卫星上去,这也过分了吧?
“船舶ais信号消失了!”
“卫星呢?卫星实时图像有吗?”
“正在问……不是一个部门啊!”
“等等,反馈过来了!之前还是好好的,然后突然就消失了!
——那边说,出事船舶周围一海里,没有台风,没有龙卷风,没有其他船只,也没有监测到其他异常信号……”
“异常信号是啥意思?”沈乐小小声问。负责询问的工作人员放下电话,压低声音:
“就是导弹、火箭弹之类的,快速小体积移动的攻击性物体。一海里之内没有,那大概就不是被人打了。”
“鱼雷呢?”
“谁用鱼雷打这种船啊!”工作人员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停一停,看到沈乐迷茫的目光,又认真向他解释:
“而且这边是近海!是我们家门口!外来的军舰,要摸到这么近的地方,还要打一发鱼雷就跑,我们海军不可能看不见的!”
所以就是他们遇到异常事件了吗……沈乐愤愤地攥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要和老海龟交易,也不会把老海龟引到岸边来;
如果没把老海龟引到岸边来,特事局的人,也不会跟它去那个地址,也不会整船失联……
对了,老海龟呢?
“老海龟呢?”他听见局长也在问。
那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大踏步走过来,脸色阴沉沉的,每一根黑胡子上都积蓄雷云,像是随时都可能电闪雷鸣:
“我们的人失踪了,它在哪里?”
“还在查……”沈乐还没回答,他身边的小哥已经一边敲电脑,一边飞快给出了答案:
“卫星搜索附近一平方公里海域,还没有看到类似目标。不过,海龟目标太小,难以识别,所以他们还在找……”
“我也帮忙找一下。”沈乐深觉自己有责任,自告奋勇,提出解决方案:
“这只老海龟有妻子和孩子……我打个电话,让朋友联系他妻子!”
可怜的老游不得不又飞出去一趟。
当天中午飞出去,第二天深夜才飞回来,羽毛湿淋淋的,一落下来就大口喘气,甚至没力气变成人形:
“那只老海龟也失踪了!我跟着他老婆,在附近海面上转了几十个圈子,都没找到他!
——那附近风平浪静的,一点异状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是怎么失踪的!!!”
如果不是他要回来报告,如果不是特事局也要寻找自己人——顺便找到老海龟,老海龟的老婆,根本就不肯放他离开!
沈乐脸色沉沉。在特事局再一次派船,赶往失事海域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申请了跟船:
“毕竟是因为我找到的妖怪出事的。我不去一趟,我心里难安!”
然而,这次出海,并没有任何效果。海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都不到25米,初学者和休闲级别的潜水员都能无碍潜水;
可是,特事局的船只在海面上兜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方圆一海里全都找过了,根本找不到任何异状。
潜水员甚至带着探测仪,潜入海底,一米一米、慢慢地摸过去,绕着沉船地点螺旋式向外散开,拉网式筛查。
海底确实有点阴气,可是读数根本没有超过50,寻常人都能短时间忍受,绝不可能让一只大船瞬间消失!
“奇怪……他们找到的那个阴气出口,在哪里?”
“不知道……这片地方我们都搜遍了,海底的阴气值,只有海面上的十倍,根本没到他们说的50倍啊!”
科学的方法没有效果,只能上超自然的方法。
妈祖庙赶来的守庙人在船头摆开祭品,焚香拜祷,香烧完了、祷词念完了,祭品都扔下去了,妈祖没有任何回应;
养小鬼的小哥放出小鬼,让它潜入海水,自然寻找,小鬼也没有找到阴气的富集地;
沈乐用兰妆画的符篆拍在身上,极大增强了感应能力,努力感受四面八方的气息。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整片海域在他的感应中安详静谧,他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和怨气!所以,我们的船呢?
我们的同事呢?
他们都去了哪里?
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们安全地,毫无阻碍地带回来?
沈乐在船上团团乱转。终于,他一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能帮忙送我下水吗?我想到水里再试一试……”
他没有任何潜水经验,好在海水比较浅,也并不需要太强的潜水经验。
特事局的专业人员教了他半小时,就让他穿上氧气瓶,背上潜水服,带他下海。
沈乐在之前发现沉船的海床上努力坐定,左手握着铜片,右手握着罗盘,极力陷入冥想当中:
如果你是天保仔的随身用物!
如果你凝结着他的记忆,凝结着他的愤怒、悔恨和哀伤!
请给我指引道路!
请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帮帮我!
帮帮我!!!
热流盘旋。带沈乐下海的潜水员,在他身边缓慢游动着,惊讶地看着沈乐身边的海水起了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里面甚至泛起了细微的黑色。他飞快掏出测量仪器,往前一捅:
“下面发生了什么?重复一遍,你们下面发生了什么?”耳机里面,海面上的询问立刻传来:
“读数突然高了这么多!已经过百了,还在上升——下面有没有危险?有危险的话,立刻上来!”
我也想立刻上来。潜水员哀怨地看着漩涡中心。沈乐坐得定定的,摆出一副五心向天的姿势,一看就是异状的中心;
问题是,他奉命带这位下去,这位不上来,他是不可能上来的啊!
他现在连漩涡里面都进不去!
他用水下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直接传到上面,然后隔着水波,紧张地盯着沈乐看。这是在干啥?
在干啥?
在海底打坐?
你怎么不在海底点七星灯,挥舞桃木剑做法呢!
沈乐已经把全幅精神都投入了冥想当中。到了海底,可能是环境加成的关系,罗盘似乎确实触动了一点;
在铜片的加持下,它带着沈乐的精神不断铺展,不断远去。向外,向外,向外——
一公里?
两公里?
三公里?
还是向海底深处推进?
或者,向什么奇怪的,沈乐一时没法子描述的地方推进?
沈乐不是很能确定。他任凭自己的精神被罗盘指引着,投入海浪,投入风暴——
他看见了!
看见了!
远远的,狂风巨浪中,似乎有许多船在上下颠簸!
只能容纳一二人的单舱小渔船;
船头几乎是方形,竖着两根桅杆的商船;
船头、船尾叠起三层船舱,三根桅杆上,方形巨帆兜满海风的大船;
船头尖尖,三角帆接连成排的西式帆船……
每一艘船上,都有人在呼号,在咆哮,在尖叫,在哀求。
他们拉着帆索,捆扎着绳子,拼命舀着水,或者,做着沈乐不太明白的什么事情。
距离太远,沈乐听不明白他们在喊什么,然而,那股绝望,却透过海风,浩浩荡荡地传了过来:
“船要翻了!”
“船要沉了!”
“救命啊!!!”
这是什么地方?
是阴间吗?
是时间的夹缝里吗?
还是这片海浪,这片海床留下的记忆?
他找的船,是不是触动了阴气,驶进了这片阴影当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沈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然而,他努力伸展着精神,尝试在这片世界里找到他的目标,却屡屡失败:
木船,不是;木船,也不是;这艘是铁船了,然而也不是;这艘很明显是渔船,而且他有感觉,上面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来找的船在哪里?
被老海龟带着,在这附近失踪的特事局人员,在哪里?
他能找到吗?还来得及救吗?
太阳穴猛然一痛,冥想中看到的场景,土崩瓦解,再也不见。
沈乐大急,努力沉入冥想,脑袋却嗡嗡作响,让他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尝试到第三次,肩膀上忽然被敲了一下,却是潜水员游到身边,打手势让他上去:
再不上去,氧气瓶都要供不上了!
沈乐在船上养足精神,换了氧气瓶,再一次下水。然而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没法触动之前那个场景:
罗盘传达给他的意念模模糊糊,他只能辨别出来,这玩意大概在说“虚弱”、“不行了”……
“所以你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是没法找到我们的船?”特事局局长听了沈乐的陈述,满脸遗憾: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提升搜索能力么?”
“……也许,把罗盘修复进度,再提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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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4章 沈乐:罗盘带我成海盗?
第204章 沈乐:罗盘带我成海盗?
修复……
又是修复……
人失踪了,黄金救援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然后你想出的法子,是努力修复你那罗盘?
你还真的是,懂修复的没你超能力强,有超能力的没你懂修复吗?
特事局局长一口老槽不知道该怎么吐,满脸黑魆魆的胡茬动了两下,也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沈乐是编外专家,他反复提醒自己,是编外专家,不是特事局的正职人员。
他肯帮忙就很好了,他肯跟着出海,甚至潜到水下去找人,已经算是非常主动了。
这时候,他想要回去修复他那个罗盘……
不管他是觉得搞不定了,借修复罗盘闪人,还是真心觉得,需要修复罗盘才有可能找到人,总之,他们这些特事局的正职人员,是没啥可抱怨的!
“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甚至还努力挤出了微笑:
“不管是人员、物资还是权限,但凡有需要,请一定要开口啊!”
他说得慷慨,沈乐一时半会儿,却还真没什么需要。搜救船返航,他第一时间开启了实验模式:
把沉船木板切成一块一块,凿成和罗盘相似的形状,实在大小不合适,就发挥木匠功夫,做出榫卯,把小块拼成大块。
然后,就去找到了博士师兄:
“怎么样?做出结果了吗?——这种木头,要用超临界co2流体萃取法脱水、脱盐、脱硫,工艺参数是多少?”
天可怜见,他自己查过论文,每种不同的木头,不同的含水量,用的温度、压力、流量、干燥时间都不一样。
然后又去查这种工艺在其他范围的应用,萃取紫苏,萃取月见草,萃取叶绿素,萃取石墨烯……
目标不同,工艺千差万别。沈乐只好躺平,把确定工艺的任务,交给博士师兄,还得到了一番嘲笑:
“你早就该交给我啦。这论文看着简单,当初写论文的时候,我们做了无数次实验,才算出最合适的工艺参数……
否则为什么要分两个署名给航天所?借了他们的超算啊!”
门槛如此之高,沈乐就干脆不试图去跨了。他把任务托付给师兄,今天过来问,成功地得到了答案:
“你把木头在无水乙醇当中浸泡24小时,放进萃取釜——我们这个萃取釜是一升的,比较小——设置温度为45c,压力为20mpa。
流量为40~50升/小时,干燥时间为6小时,循环两次,每次3小时。然后,就能等着接收成果了!”
所以加起来也不用两天时间。沈乐耐心等了两天,接出来了一只脱水70%以上,脱盐40%以上,硫化物基本消失的新造罗盘。
而且……
沈乐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用仪器测试,再用手中的热流去触碰、去浸染。
很好,这种处理方式,对沉船木头上面附着的黑气,或者是,附着的超自然能量,基本上没有损耗。
也就是说,他的罗盘,也能用这种方式处理!不会损伤罗盘的灵性!
只需要两天!
他根据罗盘的含水量,按师兄给出的数据,重新设置参数。
幸好这只罗盘不大,一升的萃取釜,能够从从容容地装进去那只罗盘。等待两天时间,他欣喜地拿到了一只处理完毕的罗盘:
形状不变,大小稍微有点变化,表现为嵌在里面的银丝有点扭曲,需要重新整一整。
最重要的是,它的灵性基本上没有变化,一到自己手里,就拼命颤动起来。
沈乐甚至能看到,它像一个漩涡一样,极力吸收着博物馆里的黑气:
急切、贪婪、毫无餍足。沈乐把它放到测量仪旁边,就眼睁睁地看着测量仪上的数字一秒钟一跳,一秒钟一跳……
很好,这是完成了大部分修复工作以后,它变得更强了,所以,能够吸纳更多沉船的怨气?
沈乐索性托起罗盘,在博物馆里慢慢行走。骸骨室,全部吸完,那些人类骨骸,在灵眼当中几乎露出了白色;
铁器室,全部吸完,那些可能是主人随身佩刀的武器,除了黯淡的铁锈和腐朽,看不出一丝怨恨;
牵星板,吸完,这一套黑黝黝的、被怨气浸透的木板,竟然显露出了棕褐色的纹路;
无数次测量星象,留下的航海记忆,以及主人的豪情、坚持、愤怒、悲哀和绝望,全部长鲸吸水一般,投入曾和它并肩指引航路的罗盘当中。
干得漂亮!
再加把劲!
把所有的黑气都吸完,修复师们,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干活了!
沈乐精神振奋,努力给手中的罗盘鼓劲。然而,他托着罗盘,再走到那个巨大的,沉睡着整艘沉船的水槽旁边,脸上笑容很快就僵掉了:罗盘稍微吸取了一点黑气,就再次传来“吸够了”、“吃不下了”的意念。
很显然,区区一只罗盘,比起整艘大船来,还是过于渺小,哪怕它拼了命的极力吸取,都容纳不了那些怨念……
“好吧……”
沈乐无奈叹息。理论上,他知道这面罗盘还没完全修好,比如银丝还没有除锈、缓蚀、封护、复位;
比如外面那些铜框,还没有完全装上,调整到位;
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这些东西就算全修好了,也未必能给它增加多少力量。
所以,沈乐干脆找了间静室,开始用灵性触动罗盘,缓缓冥想。很快,海浪扑面而来,再一次把沈乐裹进了记忆当中:
这一次,意气风发的少年,昂着头,光着脚,不顾身边朋友的劝说,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红旗帮的队伍。
然后,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一个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快步向他们走来——
那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在沈乐看遍明星的现代眼光看来,也不见得有多么美貌。
蓝色土布上衣,黑色阔腿裤,和当地渔妇没有太大区别;
然而,那独特的风姿气度,哪怕是沈乐,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背后一袭鲜红披风,在海风中烈烈飘动,阳光照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异样灿烂;
昂首挺胸,脊背笔直如剑,和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抬眼直视过去,反而是周围那些佩刀簇拥的男子,时时低头挪开目光;
然而,和他们这些新招来的少年说话时,唇边含笑,神色温柔。一个一个,轻声询问:
“叫什么名字啊?”
“几岁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为什么要进红旗帮?”
沈乐不用凝神,也能感觉到少年心脏砰砰乱跳。几乎是立刻,他的后背上,啪地挨了一巴掌,打得他往前一栽:
“细仔!看呆啦!那是龙嫂!”
少年火烫一样低下了头。那个女子,是红旗帮帮主“龙哥”的妻子,整个海盗团的大嫂。
关于她的传说有许多许多,有人说,她身高九尺,腰大十围,和龙哥一起冲杀在海上,弯刀下没有一合之敌;
也有人说,她是妓女出身,容貌妖艳如妲己,这才迷惑了龙哥和红旗帮上上下下,全都对她死心塌地;
还有人说,她是巫女出身,能够呼风唤雨,能够预测海上的风浪,也能够呼唤鲨鱼来帮助舰队作战……
原来,却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么?
他明明知道不该贪看,却忍不住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一眼又一眼瞟过去。蓦地,龙嫂已经走到面前,轻声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少年打了个激灵。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却听自己结结巴巴,努力回答:
“天……天保仔。十三岁……”
“十三岁啊?太小了点。”龙嫂微微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他,甚至抬手比了一比。少年的脸庞刷地红了:
那只和他头顶平齐的手掌,只到龙嫂眉心,距离她头顶还差了一截。
“我不小了!”一股蓦然升起的热气,催促着他大声说话:
“村里比我大的男孩子,都没我游得快、游得远,没我驾船好!我连鲨鱼都打过!让我上船,我什么都能干!”
周围一片轻笑。龙嫂眼角微弯,眼里闪出一缕温柔而怜惜的光芒:
“好好好,你不小了。你为什么要来红旗帮?上我们的船,是要和人搏命的!”
“我不怕!”少年更加挺直了胸膛,仿佛要用仍然单薄的胸膛,去迎接刀剑:
“我不想一辈子替人打鱼!我是孤儿,这样干一辈子,都攒不出自己的船……与其苦一辈子,不如搏一搏!”
龙嫂细细打量了他一遍。从晒得发黑的脸庞,到少年人略显单薄的体格,到满是水锈的光脚。须臾,轻轻一叹:
“上了船要守规矩。好好学操船,好好练武……我等着你有一天,能单独领一条船!”
“您放心!”
小小的少年就此加入了红旗帮。擦甲板,舀水,拉帆索,爬桅杆……练武,作战,跟着前辈跳帮,抢船。
没几年,他就从一个最底层的水手,成了独领一条船的船长,也成了红旗帮帮主“龙哥”的义子,当然,也是龙嫂的义子。
就在他以为这日子能一直过下去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落在红旗帮每个人头上:
“不好啦!——龙哥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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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5章 找到失踪人员了!接他们出来!(坚强的大海怪万赏加更)
第205章 找到失踪人员了!接他们出来!(坚强的大海怪万赏加更)
沈乐精神一振。
危机!
危机来了!
按照剧情,这种时候,多半都是少年大放光彩的时候——
这罗盘还真会卡点啊,前面都是快进,就到这一段,开始用正常速度播放了!
龙哥在台风中坠海身亡,对于靠首领威望和武力维系的海盗集团,是个极大的打击。
接下来,能不能稳住,很大程度上要看天保仔能发挥多少作用!
在台风里滚了一通的海盗们惊魂未定。船只沉的沉,破的破,人员死的死,伤的伤。
龙哥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侄子,十六岁,威望不足,甚至从来没有单独领过一艘船;
手下几个头领,都不足以服众,龙嫂倒是威望素著,却又是个女子;
而这样的事情,又很显然不可能瞒得住——
“龙嫂,黄旗军的东海伯来了!青旗军的老蛤蟆也来了。青旗军打的旗号,是战旗!”
有个年轻海盗连滚带爬,冲进聚义厅。白布挂了一半,还没完全改成灵堂的大厅里,人人脸色严肃:
打战旗,就是要做过一场。赶在这时候,打着战旗过来,那是要做过一场,或者直接吞并红旗军!
“我去会会他们!”天保仔立刻站了出来。海盗们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小声嘀咕“不会去投降吧”,龙嫂的眼里却放出了精光:
“那就交给你了。”这位二十五六岁,一身孝服的少妇轻轻点头,直视已经长大的少年:
“我信你。帮里的人手,无论是谁,你都可以随意调动——天保仔,好生去做,一帮人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少年目光热切,一躬身,转身就走。龙嫂向他的背影凝望片刻,吩咐继续安设灵堂,治疗伤者,抚恤死者家属。
大败归来,诸多杂事千头万绪,到了她手里,却也一样一样井井有条,人人敬服。
然而,龙嫂在忙碌之余,还是忍不住时时看向外洋:
被自己人敬服不算什么,海盗的世界,终究只有武力才是一切……
她耐心等待着,然而,一直等到黄旗军的船只靠上码头,等黄旗军的东海伯进厅、拈香、祭拜完毕,外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而东海伯已经咳嗽一声,沉重开口:
“龙嫂,今天我们过来,一是拜祭龙哥,二是想问一问,红旗军未来的事儿。从今往后,红旗军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龙嫂全身缟素,在家眷位置上还礼完毕,缓缓起身。遭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她的腰杆还是笔挺,一个个看向周围的下属:
从龙哥的侄子,到几个头领,每一个,都低下头去,闪避她的目光。龙嫂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向黄旗军的大头领:
“您放心,红旗军往后,不会没有当家做主的人。他们,都听我的!!!”
“你?”
东海伯脸色一变。不等他开口,他带来的几个下属,已经纷纷鼓噪起来:
“龙嫂,你在开玩笑吧!”
“你可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能当头领——”
“要不然这样吧,龙嫂,你嫁给我们东海伯,红旗军并给我们黄旗军。您放心,东海伯公平仁义,这里的弟兄,一个都不会亏待!”
红旗军的海盗们起了一阵骚动。龙哥的侄子想要站出来,在一阵拔刀声中,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几个小头目大怒,吵吵嚷嚷,围在龙嫂身边,却被东海伯身边的下属推开;
只有龙嫂傲然站着,手掌按在刀柄上,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不能当头领?这海上,能不能当头领,只看能不能打,只看能不能服众,从来不看是男是女!”
“说得好!!!”
聚义厅外,猛然响起一声大喝。少年左手握着滴血的钢刀,右手倒提人头,大踏步入内。
他把人头往厅堂中央一掷,面向龙嫂,单膝跪下:
“龙嫂,天保仔幸不辱命!!!”
聚义厅里一阵哗然。红旗帮,黄旗帮,所有海盗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颗人头,震惊的声音,在聚义厅里由小而大,终于聚集成雷霆:
“老蛤蟆!”
“老蛤蟆!”
“这是青旗军的老蛤蟆!”
“怎么被他砍了?!”
龙嫂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却仍然站得稳稳的,向少年点头微笑。听她开口嘉许,天保仔行礼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后:
“龙哥在的时候,龙嫂就能做红旗帮一半的主。现在,龙哥去了,帮里的事情,自然是龙嫂做主——谁反对?!”
脚步杂沓,和他一起出海,得胜返回的少年们,裹着一身血腥气,握刀站到他身边,站到厅堂的每一个关键位置。
就连龙哥的侄子,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有了主心骨似的,急切地靠到他身边。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沈乐看着龙嫂成了红旗帮的帮主,而天保仔成了她最得力的手下;
看着天保仔为她冲锋陷阵,战无不胜;
看着天保仔辅佐她重立帮规,约法三章,禁私逃上岸,禁私藏缴获,禁污辱妇女;
与乡民贸易,购买粮秣酒食,必给翻倍价格,不许抢夺乡民一丝一毫!
更重要的是,天保仔还主持完成了整个红旗帮,甚至整个海盗帮派的战略转向:
“抢自己人的商船有什么意思!要抢,就抢鬼佬的船啊!!!”
那段时间,张保仔和他的红旗帮,威行海上,开着抢来的鬼佬战船,连战皆捷。
国内的海商,只要交钱买了号旗,就可以得到红旗帮,甚至整个海盗联盟的保护;
而鬼佬的船只,但凡啃得下,他们就会努力上去啃一口。甚至,连清廷围剿的海军,都被他们打败了好几次,俘获过清廷总兵……
最后,终于逼得清廷专门派总督下来。内部,封锁海岸线,坚壁清野,设立团练,严禁与海盗交易;
对外,与葡萄牙人合作,拨银八万两雇佣葡萄牙船只,甚至允许事成之后,葡萄牙恢复在澳门的一切特权!
“卖国贼!不要脸!!!”
沈乐看着猖狂大笑的葡萄牙船长,恨恨捶桌。自己国内的海盗,自己搞不定,出什么政策都是自己的事儿;
为了剿灭海盗,把澳门卖掉了!
卖掉了!!!
清廷就是王八蛋!
算了,早就知道他们是王八蛋了。沈乐默默地看着天保仔和龙嫂在内外夹击之下,势穷力蹙,终于接受招安;
看着他与龙嫂成亲,从五品武官,累升二品,却被从粤省调任澎湖,核心势力几乎全被拆散;
看着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出海作战,用剿灭海盗,剿灭他过去战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诚,却依然被提防、被排挤、被压制……
最后,屠刀还是降了下来。他们结束了一场艰难的战斗,返航整修,却遇到了向友军砸来的炮弹。
无奈之下,只能夺路而逃,在狂风巨浪中寻一条生路,却最终沉没在自己熟悉的海域……
“唉……”
沈乐从冥想中睁开双眼,只有一声长叹。
罗盘上,凝聚了这位大海盗一生的记忆,凝聚着他的奋斗、豪情、悲伤和愤懑;
而最后的最后,他们夫妇,一整船的水手,以及死在这片海面上的所有海盗们,他们所有的心念,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朝廷不要脸!
和鬼佬勾结,打我们,要我们的命!
如果朝廷不和鬼佬勾结,我们本来能被招安,成为海军,把鬼佬一直打出这片海域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安抚他们了……”
沈乐努力打坐冥想,补满精神之后,再次联系了特事局。
可怜特事局的船只,在海面上连续搜寻了这么多天,依然未果,连那个阴气漩涡的边缘都没摸到一根;
想要暴力清理,直接丢炸弹,又怕波及到探查船,波及到特事局的失踪人员……
得到沈乐的消息,他们虽然不太相信,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开船出海,送到出事海域,沈乐甚至没有穿潜水服下海,罗盘就拼命震动,磁针乱转。
沈乐走下船舷,把它放进海水,那罗盘磁针猛然定住,针尖射出一道乌光,直指前方——
“看到了!看到了!”
船上一片大哗。乌光所到之处,在海天之间撕出一道阴暗的幕幛,飘飘扬扬,若有若无;
而幕幛对面,仿佛有风雨咆哮,有千帆争渡,有水手喊叫着、叱骂着、怒吼着,挥舞着刀剑,装填着炮弹……
更重要的是,有一艘他们都熟悉的船,一艘现代的新船,鸣响喇叭,点亮大灯,在里面艰难地躲避着,一次次寻找道路!
“找到失踪者了!”
“想办法把他们接出来!”
特事局局长大声下令。船上立刻一片忙碌,探照灯打开,全功率照向那片暗幕;
高音喇叭打开,佛教、道教两位小哥一人一个喇叭,开始诵念经文;
从妈祖庙前来支援的守庙人点上香烛,供上圣像,氤氲的香烟聚成一团金云,扑向那道幕幛;
更有人快手快脚,装填弹药,指向幕幛:
“预备——放!”
哒哒哒哒哒哒……
照明弹,曳光弹,以及各种各样的力量,在幕幛上撕开一条缝隙。
天光照彻,一艘艘沉船冒着烟化为乌有,而失踪的探索船猛然调转船头,向幕幛之外冲来!
感谢@修仙晓晓生打赏的226起点币
(本章完)
第206章 物理超度!撕裂幽冥!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第206章 物理超度!撕裂幽冥!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接到了!”
“接到失踪人员了!”
“他们平安!”
“每个人都平安!”
船上此起彼伏地叫喊。那艘有点快艇性质的探索船划开一条白浪,狂奔而来。除了掌舵那位,几乎每个人都在疯狂挥手——
就连老乌龟也趴在前甲板上,用力挥舞着前肢,龟甲上一道光环,如同风中残烛一样飘摇。
老乌龟的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沈乐他们船边冒了出来。卷起水线,也直奔了丈夫过去:
“老龟!你还活着?!”
大妖的速度异常出众,全速奔行,只是一眨眼,两道浪前端就融合在一起。
两头老海龟眼看就要相撞,忽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各自向后一仰。海面上,一道烁亮的电网无声现形,垂立在海波之上——
“沈乐!!!”
雌海龟声嘶力竭地喊叫,掀起一股五六米高的巨浪,劈头盖脸往沈乐打来。雄海龟却闭上眼睛,惬意地让电网拂过身体:
舒服!
太舒服了!
在那种鬼地方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能有电网这样过一下,他整个儿都轻松了啊!
再也不怕什么脏东西粘着不放了!
船上的探索者们也发出了舒服的叹息。不管是妈祖庙的守庙人,还是一无所知的战士,都有整个人暖洋洋的感觉。
只有始终守着驾驶舱的船长,瞬间发出了惨叫:
“别啊!!!”
他的船!
船上的所有电子仪器,仪表,线路!
一瞬间!
全部完蛋了!
这船千万不要翻啊!!!
幸好这艘船是笔直向前航行,没有试图来个漂移过弯什么的。放缓速度,一路滑行之后,居然平安顺利地停了下来。
两艘船慢慢接舷,失踪人员被迎接过来,惊魂未定地述说:
“居然逃出来了……”
“我们以为再也出不来了……”
“突然一下子天就黑了,然后就没亮过,一直是狂风巨浪……好多破烂木船飘来飘去,好几次都想抢我们的船……”
“过了多久?不知道,进了那个地方,我们的表就停了,连手机上的时间都不对劲……”
“不饿,还好不饿……啊,现在开始饿了!给你一说,真的好饿!”
“幸好老海龟一直护着我们,不然真的完蛋了……”
沈乐安安静静站在边上,听这群劫后余生的同事讲述自己的经历,救援者们不停安抚,询问,记录。
好半天,所有人才安静下来,把注意力投向那道灰黑色的帷幕:
“还没消失吗?”
“这里面是什么?总不会是幽冥吧?”
“这道帷幕的影响范围有多远?”
“普通船只开过去,会不会误入里面?”
一群无人机从探索船上起飞,四面八方,绕着帷幕飞行。
沈乐惊讶地看到,特事局的控制屏幕上,开始不停地跳动数据。三位数,四位数,五位数……
每一个数字点开,都能看到详细情况:这个点位的具体位置,数值变化曲线,能量性质偏向曲线……
每个飞手都抱着一个屏幕,在全神贯注地操控,船长室里,还有一张大屏幕,统合、分析所有的数据。
随着无人机的飞行,屏幕上,一条黑色的曲线缓缓拉开,向外延伸。曲线的弧度让每个人都脸色严肃:
这曲线,要是闭合成一个圆的话,圈出来的面积就太大了,完全把整个海面堵住了啊!
“支援!请求支援!”特事局局长脸色铁青,厉声下令。下一秒,他转向沈乐,立刻又是和风细雨,甚至堆出了笑容:
“沈先生……能否请您再帮我们看一看,这片地方——大概会有多大?”
沈乐义不容辞。他身上绑了根安全绳,沿着舷梯下到入水平台,把罗盘放在水里。
磁针上乌光冲起,直奔前方的灰黑帷幕。沈乐的精神随之扩散、延伸,触及帷幕,再往里探索……
从救援船到帷幕的距离,翻倍,再翻倍,再翻倍……还是没有触及到边缘,只触及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悲哀。
沈乐脸色苍白,从海里收回手:
“很大……我探不到边……但是目前它们也出不来,只能在里面吼一吼……”
至于船只撞进帷幕以后会怎么样,看特事局的探索船就知道了。那还是有异能人士,有大妖护持呢!
特事局局长脸色越发凝重。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以后,开始指挥船只沿着帷幕边缘,慢慢绕行。
无人机也陆续散开,拉出一个大圈。救援船上,不时就响起一声呼喊:
“3号机炸机了!”
“7号机失联!”
“9号机信号消失……”很显然,这些无人机,撞到灰黑帷幕,就会瞬间消失。望远镜的镜头里看不见它们,大概,是进入那个特殊空间了……
这么大规模的空间,沈乐也只能摊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在心里沟通小油灯,小油灯非常无奈,在他脑海中嚷嚷:
【搞不定!肯定搞不定!这么大一片海呢!把我累死了也烧不干净的!
——要不然,你给我个核反应堆,让我随时充电?】
……醒醒,我们国家现在,还没有核动力航母……
那就只能期待官方火力了。沈乐叹了口气,只能随船返回,等待命令。第二天,他们再次出发,到达目标海域,周边已经远远地浮了好几条船:
沈乐满怀期待,找个位置坐好,紧紧身上的救生衣。没等多久,一道亮光,猛然撞进幽冥天幕,轰然炸开!
沈乐猝不及防,被那强光、巨响震得晃了一晃,低头闭目,眼泪长流。片刻,凄厉的尖啸声才扎入耳膜,逼得他双手捂耳:
“这是什么……”
“来了!导弹来了!”
救援船上,一片欢欣鼓舞的低喊。沈乐几乎抖了一下:
在电视上看演习,很好,很强大,很振奋人心。但是,近距离观看导弹爆炸……
能不能给个通知先?
很惊悚啊!
强光渐渐消失。沈乐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身边七八只手举起望远镜,迫不及待地向远处望去:
“还在……”
“那个灰黑帷幕还在的样子……”
“不过看起来弱了一点?”
“好像破了几个洞……里面的气息呢?有没有泄漏出来?”
救援船再一次靠近。无人机勇敢起飞,冲向帷幕。一番探测之后,新的数据,果然符合了所有人的猜测:
“帷幕上的读数下降了!”
“看起来有破洞的地方,读数有所上升,但是无人机能够更加靠近,甚至短暂进入帷幕,再安全飞出……”
“起爆过的地方,读数明显下降!”
“无人机拍到了画面!弹头起爆的地方,那些奇怪的木船,散架、起火、沉没,消失了一大片!”
“轰炸有效!”
“物理超度!来一波爆炸,什么鬼,什么幽灵船,全部给它打灭掉!”
轰鸣和光亮持续撕裂灰黑幕幛。每一发导弹,都准确地射入了幕幛当中,在水面上爆成小小的太阳。
特事局局长眉飞色舞,指着幕幛里面的光球,豪气十足地给沈乐介绍:
“这是我们的导弹!红旗9,或者鹰击12,都是很强的导弹!嘿……这些家伙以为自己是鬼,拉起幕幛就能躲开了吗?
我们的导弹,在复杂电磁环境下,也能准确命中目标的!”
的确够复杂的,都复杂到幽冥去了。沈乐嘴里发干,默默数着:
一发……两发……三发……
……几发导弹下去了?
就算直径五公里的圆圈,十发导弹,也足够了吧!
足够了吧!!!
不管是红旗,还是鹰击,都是很贵的!咱们用便宜点的法子不行吗?
他刚刚百度了,红旗9b,一发150万美刀,鹰击12,一发200万美元!
这哪里是物理超度,这是金元超度好吧!!!
就刚才那一轮导弹,我的全部身家飞出去了,好像还不太够……
导弹,也可能是其他炮弹、火箭弹、别的什么弹,有从遥远的地方射出,有从俯冲而来的飞机上射出,也有从游弋在附近的船上射出。
射程不同,爆炸的范围不同,看上去,像是各种导弹的大集合一样。沈乐远远望去,灰黑色的海面,似乎都被打成了开水!
幽灵船们断裂的断裂,燃烧的燃烧,沉没的沉没,一片被横扫过去的凄凉景象。
然而,灰黑色的帷幕还在,虽然破破烂烂,仍然坚持矗立在海面上;
海水也是灰黑色的,丝丝缕缕升腾着黑气,海风吹过,仿佛能听见哭喊和哀嚎,
灵性仍然在警告他,那片地方太危险,不能随便靠近……
“感觉不够。”
“感觉还没有清理完毕。”
“但是再用导弹不行了,太贵了……”
沈乐身边,一群特事局人员窃窃私语。沈乐左顾右盼,忽然看见两艘船一左一右,开向灰黑帷幕,然后,长方形的盒子斜向升起——
轰轰轰轰轰轰!
一排又一排的火线,从盒子里窜出,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冲进帷幕,炸开!
喀秋莎!
沈乐眼睛一亮。身边,轻轻的歌声,情不自禁响起:
“当那梨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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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7章 清扫海域,最好的祭品是什么!(书墨凉万赏加更1)
第207章 清扫海域,最好的祭品是什么!(书墨凉万赏加更1)
长方形发射器,弹身排成2*4方阵的多发火箭弹!
圆形发射器,弹身排在发射器边缘的多发火箭弹!
用三脚架支在船舷的单发火箭弹!
肩扛式的单发火箭弹!
不同型号,不同射程,不同威力的火箭弹,此起彼伏,划着不同的弧线经过天空,像是开了一个武器展。
沈乐看得目不暇接。火箭弹之后,又是各种炮弹,鱼雷,把这次行动,搞成了一场各种武器的试射大会——
没准就是呢。
毕竟这种仿佛通着幽冥的地方很罕见,官方也要测试一下武器效果?
这种屏障对制导武器的干扰效果,对非制导武器的干扰、阻挡效果,各种武器在里面爆炸的杀伤力,对幽冥的净化能力,都要好好测试一下?
沈乐看着周边的船上,不停有无人机起飞,有无人艇用一去不回头的气势,冲进那面帷幕。
他们这艘船上,也搭载了大量专业人员,不停地接收数据,分析数据。沈乐甚至听到旁边有人嘀咕:
“狙击榴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什么也带出来了……”
灰黑色的幕幛被撕扯出一个个大洞,渐渐稀薄,渐渐无力。阳光越来越多地投射进来,照着翻滚的灰黑色海水。
然而,最深的阴影中,还有什么幽深的,阴冷的东西在盘旋,迟迟不肯离去……
“用炮弹清理还是效果太差啊……”
沈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都已经快要正午了,还是没清理完,难道这块地方直接连着阴间吗?
那得怎么烧?
“有什么特别亮、特别热的东西,全部烧一遍就好了……”
不过,哪怕是凝固汽油弹这种东西,好像也需要一个粘附点,不能随便飘在海上的吧?
沈乐正在嘀咕,远远地汽笛鸣响,两艘大船越众而出。沈乐循声望去,就看见那大船肚子里,冲出几艘无人小艇,一往无前地飚进了灰黑天幕——
然后,每一艘小艇上,都像天女散似的,飞出几十枚至少半米长、直径10厘米的弹头,高高抛起,炸开!
“好亮啊!”
沈乐猝不及防被闪了一下,再次低头、捂脸,眼泪长流。这次的弹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怎么这么亮!
“啊……全部塞了铝热剂了啊!”耳边有人击节赞叹:
“我们的无人破障船就是强悍!这一波扫过去,应该就全干净了吧!”
“我都没想到可以用这个!我还以为,会弄几艘无人艇,直接装满铝热剂,然后进去点燃呢!”
无人破障船抛洒的铝热剂弹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海面像是沸腾了一般,几乎所有地方都在燃烧,灰黑色的气息不断上浮,与炽热的强光、烈焰不停对消。
终于,灰黑色的帷幕被撕成碎片,抖了几抖,在阳光下无力地化为灰烬;
而灰黑色的海面,也渐渐安静下来,好半天,才有一点气泡冒上来,和海面上的阳光对消,发出一声小小的噼啪爆响。
“基本上清理干净了。”沈乐长长地吐了口气。脚下一晃,他们乘坐的探索船,毫不迟疑地开始前进:
无人机、无人艇、无人潜水器已经去过好几趟,带回来了许多数据,显示这一片海面已经“干净”了。
但是,最后的判断,还是需要特事局的成员们做出:
这片海面,是否还存在危险?
在什么条件下,它会突然连通幽冥,吞噬船只和生命?
还需要做什么,才能根除危险?
探索船抛下无数探测器,拖在船舷边上,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掠过海底。
佛家,道家,妈祖庙的守庙人,来自各个流派的修行者,竭尽全力,用自己的方法探索这片海域。
沈乐也下到亲水平台上,左手铜片,右手罗盘,一起放进水里,努力冥想:
如果还有哪里有危机,如果还有哪里有隐患,就请给我指点出来吧!
罗盘轻轻震动,磁针在水里不断乱转,一刻不停。好半天,它忽然定住,放出一道灰黑色的光芒,直接落在铜片上。
而沈乐的精神,也跟着铜片,飞速拓展开来:
精神力所及,这片大海当中,沉浮着无数各式各样的光点。有的明亮而炽热,应该是人类,甚至是很强大的人类;
有的黯淡而平静,小小的一团一簇,在海水中沉浮来去,大约是这海里的生灵;
还有的……很暗,很弱,色泽灰黑,却还坚持着不肯淡去……
沈乐模模糊糊有种感觉,这些光点,应该是这片海域里,已经死亡,却还存有灵性的生灵?
它们只要存在,就会勾动幽冥之力,他们的怨恨、痛苦、绝望如果达到一定程度,幽冥之力大盛,就会再一次出现这样的天幕……
“应该再炸一次。”
“不,再炸一次效率太低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做一次法事,进行超度。盂兰盆会什么的……”
“啊,我们道教也有超度法会啊!不用你来!你还是个居士呢!”
“别这样……在大海上超度亡魂,当然是我们妈祖庙义不容辞啊!”
沈乐头疼地听着几位特事局人员抢了起来……喂,你们侍奉的神灵,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还两说,你们也不是在为神灵抢信仰之力,这么入戏干嘛!
几人笑嘻嘻地唇枪舌剑了一番,终于,还是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抢到了机会。
为了救援自家失陷的同事,从最古老、规模最大的妈祖庙,特地赶来了一位守庙人,比起博物馆里这几位力量强得多。
她坚持要求举行祭祀,其他几位只能默然退避……
守庙人穿上全套祭服,在甲板上摆开香案,鲜、供果、三牲,一样一样摆上去。
难为她在出海的时候,就准备得这么齐全,三牲居然是完整的烤乳猪、烤乳羊。如果不是牛实在太大,她也不会只扛了牛头过来……
一切准备齐全,在妈祖面前焚香礼拜。她身后,两位年轻一些的守庙人敲钟击磬,跟着念诵。
香烟袅袅升腾,在空中结成七彩光圈,又从光圈里投下一弯彩虹,横跨在海面上。守庙人一边吟诵敬拜妈祖的歌谣,一边抬起供果三牲,一样一样往水里抛:
“江海之大,惟神所司。佑国庇民,夙彰显应……”
彩虹之下,投在海面上的阳光,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沈乐闭目冥想,感觉海里沉浮的灰黑光点,经由这一番祭祀,黯色似乎真的褪去了一些,变得更加晶莹而灵动。
但是,任凭守庙人再三呼喊,任凭温暖宁和的波动一次次扫过海域,仍然有一些光点,坚持地贴在海底,不肯动弹,也不肯接收祭祀……
“我们尽力了。”好半天,三位守庙人汗水涔涔,从香案前退下。
“这海里,总是还有一点东西,盘旋不去。海洋天然能包容幽冥,没办法,不可能弄得太干净的……”
“那……两位?”
特事局局长试探着询问佛道两家的修行者。那两位互相看一眼,面露难色,没有人上去接手。
妈祖庙这次祭祀,规模已经足够宏大,力量扫荡到了海底最深处。他们两个联手,都撑不起这么大范围!
“那就回去?”
“等等!”沈乐拽着栏杆,连蹿带跳地冲上来:
“让我试试!——诸位守庙人,能不能借我一点力量,让我的话,通过妈祖的……领域?还是别的?传过去?”
三位守庙人相视一眼,微微而笑。她们重新点起香烛,认真敬拜。一套仪式做完,沈乐站到香案面前,深吸口气……
“阿嚏!”
这香太呛人了!
他强忍住第二个喷嚏,趁着降临的力量还在,赶紧抄起一只扩音喇叭。对准海面,用最大的音量高喊:
“葬身这片海域的先民们!”
“我们的同胞们!”
“香港回来了!”
“澳门也回来了!”
“给英国佬占领的地盘,给葡萄牙人占领的地盘,给那些歪果仁占领的地盘,都回来了!”
“我们的海军,现在已经推到nsqd去了!我们的护航舰队都到了亚丁湾,到了阿拉伯人的地盘了!”
“我们的渔船,可以自由地在海面上打鱼,我们的商船,通行七大洲、四大洋,任何一个国家!”
“清朝的朝廷,早就完蛋了!不会再有人踩在我们头上了!不会再有人,把自己的领土当成报酬,和外国人勾结,来打自己人!”
“刚才你们看到的动静,是我们的海军在试射!我们的军舰!我们的导弹!我们的火箭弹!我们的新武器!”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吗!!!”
“船长!船长!把香港澳门回归的录像放出来!把我们的国家地图,南海地图放出来啊!!!”
甲板上,有人竖起了尽可能大的投影屏幕,有人放出影像和声音。仿佛是随时关注着船上的一切,附近的船只上,蓦然齐声拉响汽笛,高亢的国歌声,响彻海面!
喊声中,歌声中,罗盘嗡嗡作响,磁针已经转出了残影。沈乐惊讶地看见,一片灰黑色的海浪从海底涌起,扑向船头,扑向柔和的金色光影——
而这股灰黑色很快分裂成了两股,其中一股在光影里过了一下,灰黑尽去,只剩下一片晶莹剔透;
那海浪转过头,对准另外一股灰黑色,咆哮,拍打,吞噬!
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海底的灰黑,已经淡得完全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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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8章 什么?未成年国一,求我包养?
第208章 什么?未成年国一,求我包养?
沈乐了很长很长时间,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慢慢平静下来。
阳光已经略微西斜,照得海波一片金粼粼的,安宁明澈。海水暖洋洋的,一下一下拍击在船边,竟然有了一种温柔的味道。
船上众人还在忙忙碌碌,回收探测仪器,整理数据,甚至收回香案,整理用物,对着海面喃喃念经。
沈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慢慢坐下,进入冥想当中。这一次,铜片轻轻一震,上面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纹路:
长江,黄河,陆地,海岸线。陆地之外,更有许多亮光,星星点点,洒在海外:
每一个光点都有不同,念头触碰上去,或耸峙如高山,或平缓如田园,或舒展如海疆。
而每个光点之中,隐隐约约,又包含了不同的神奇秀丽,仿佛有奇异草,有珍禽异兽,有种种人间难得一见的风光。
再想深入下去,那景象又一闪而逝,只剩下小小一颗光点在铜片上闪烁。奇异的是,仅仅一颗光点,却仿佛能吸收无穷无尽的海水:
最起码沈乐觉得,周围的海水,或者说,周围清灵的、滋润的、宁静的气息,疯狂地向他涌来。
虽然多半是涌进铜片当中,但是,沈乐也能分润一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
“沈先生!沈先生?”
“嘘……”
模模糊糊地,仿佛有人叫他,又仿佛被人挡住。
沈乐并没有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打坐、冥想、吸引这些气息,让它们在自己的经脉中不停运转。
每转一圈,就觉得整个人都清透了一分,像是什么污垢被洗干净了一样。
这些气息自然而然,贯入经脉,十二正经走完,又循着奇经八脉的路线,走完任脉、督脉,直接从头顶扑进冲脉。
沈乐借着这股清新滋润的力量,一口气打通了冲脉、带脉,感觉自己气血又活泼深厚了几分,内息巡行之间,却更加稳固,不再有波动混乱的迹象。
等他睁开眼睛,身边湿漉漉的全是水汽,船舱玻璃上,厚厚地蒙了一层水雾。
老海龟趴在门口,伸进半个脑袋死死盯着他。沈乐居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惊讶、羡慕,以及恋恋不舍:
“你不多练一会儿啊?”
“……船已经停了吧?”
沈乐慢慢爬起来,随手抹开玻璃上的水雾,向外望去。船舱外间,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人,人人盘膝端坐,都是一副心无旁骛、努力打坐的样子。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才有人陆陆续续回醒过来,扭头冲着他看:
“结束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
“怎么不多来一会儿啊!今天这一轮打坐,顶我平时半个月功夫!”
“顶我一个月了!”
沈乐:“……”
好家伙,拿我当人形聚灵阵了是吧?
但是他也知道,今天这一轮冥想,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说经脉传来饱足的感觉,就连铜片,都传来微微的满足感——
就像上次在山君巢穴,那个可能是地脉节点的地方,也是吃到了吃不下为止。
下一次要这么强力吸能,估计要再过几个月,等它把能量消化得差不多,又“饿”了,然后再遇到什么机缘吧……
“好了好了,不要围在这里了。”船舱外,特事局局长排开众人,艰难地绕了进来,身上衣服也是湿漉漉的:
“今天辛苦大家了。沈先生,博物馆里打给你好几个电话,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沈乐微微一惊。他两三步走到船边,这才发现天上明月高悬,星斗漫天,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但愿不是凌晨三四点钟。
这个点儿,博物馆里还有人?
还值得送他回去?
“快回去!那边一群人等着你呢!”
作孽,这就是研究牲和博士牲的日常吗……
不过他那个时候也是,赶上做什么实验,整夜整夜守着,实验室里三四点钟爬出来,一看隔壁灯也亮着,也算是正常操作了……
沈乐跳下船,已经有一辆专车等着,拉着他从码头狂奔回博物馆。
踏进工作区,沈乐欣喜地发现博物馆里的藏品,发生了相当可喜的变化:
那些古沉船的部件上,阴暗寒冷的气息,居然消散了大半,安设在藏品旁边的各种仪器上,读数都降到了两位数。
也就是说,哪怕体质比较强的普通人,短时间接触这些物件,都不会出什么事了……
“好事啊!”沈乐精神一振。他手持罗盘,绕着所有展品走了一圈,就看着所有的黑气如同飞鸟投林,全部飞入罗盘当中……
那些船板,那些龙骨、桅杆、船肋,那些陶瓷器、铜铁器、各种各样从水里捞起来的文物,它们都干干净净,一如从未沾染过阴气。
“没问题了!全都清干净了!”沈乐手捧罗盘,扬起笑容,高声向眼巴巴熬夜等着的硕士生、博士生们宣布:
“从今天开始,大家就可以继续正常干活,不用担心被它弄生病了!
——当然,如果自己作息颠倒,饮食紊乱,把自己搞生病了,藏品也不背这个锅……”
一阵巨大的嘘声直冲到他脸上。说谁呢?说谁呢?这儿的修复者们,老教授、正职研究员还好一点,学生们谁不是该熬夜就熬夜,该通宵就通宵?
现在半夜三更在这里等你的是谁啊!
“对了,大家感兴趣的话,也可以速度做个检测,看藏品抽离特殊能量以后,它的理化性质有没有变化……”
又是一阵嘘声。有的研究生转身扑回实验室,显然迫不及待,打算做这些实验;
也有些耸耸肩膀,走向馆外。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这数据测了也白测……又发不了论文……”
当然,还有更多双眼睛盯着他,和他手里的罗盘。那眼神,不用翻译就能读出来:
那个罗盘!
那个罗盘!
那是这个船的一部分!
留!
下!
来!
对此沈乐只是笑笑。他转身拉开双肩包,将罗盘塞进包里:
别的能留下来,这个罗盘,绝对不能留下来。它上面的黑气,凝而不散,几乎连肉眼都能看见。
随便拿个检测仪测一测,至少上千!
这种东西,只能留在修行者手里,决不能放到外面去!
他趁热打铁,钻进自己那间工作室。沉船的问题搞定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就该撤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还没人通知他滚蛋之前,赶紧把罗盘的最后一部分修好!
正好打坐结束,整个人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困。管他现在几点,干活!
沈乐找了根小针,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银丝从罗盘里挑出来。
一根根按顺序排列好,用少量无水乙醇溶解巯基苯基四氮唑,加入稀甲酸溶液配成缓蚀液。用脱脂浸透缓蚀液,覆盖在银丝上,过三十分钟,小心擦洗……
反复几次,直到银丝光亮如新,再用高分子材料薄薄涂上一层。一根一根,嵌回原位!
“啊,我居然还要学银匠的本事啊……”
沈乐一边干活一边叹息。也就是之前修妆奁盒的时候,练过金银平脱,要不然,这些细细的银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呢!
运功,干活,干活,运功。细针,细镊子,最小最小的锤子裹着绒布,一锤子一锤子把银丝砸进去,砸平。
从半夜三更,干到天光大亮,再从天光大亮,干到正午时分。
等罗盘完全修好,装上整过形的铜箍、铜环,拎在手里如意旋转的时候,沈乐摸一摸肚子,听到“咕”的一声巨响:
“沈先生!您忙完了吗?”
沈乐拎着罗盘,脚步轻快地走出来。没走几步,罗盘嗡的一声,磁针转动,指向来人。晃了一晃,似乎不太满意,又笔直指向馆外:
“怎么了?”
沈乐看了一眼,罗盘第一次指的方向,是站在门口的养鬼小哥;
第二次指的方向,是养鬼小哥手指的目标:
“那头老海龟又来找你了!”
啊这,罗盘开发出了新功能,能够指向附近,超凡能力量最强的目标?
这倒从水罗盘变成地师罗盘了,寻龙点穴,无往而不利啊!
“归天然?”
沈乐脚步轻快地走出去。果然,绕走廊、下电梯、出大门,不管怎么转向,罗盘始终牢牢指向门口;
而走到老海龟旁边,看到两只老海龟一左一右,趴在海水里的时候,罗盘嗡嗡嗡嗡,疯狂转了半天……
“安静。现在暂时不用你干活。”沈乐托着罗盘,运出一点热流渗到它上面,在心底轻轻道。
罗盘震了一震,好半天,嗡了一声:
【好吧……】
老海龟伸长脖子,死死盯住沈乐手里的罗盘。好半天,那只母海龟划拉着沙子,慢慢爬到沈乐边上,扔出一个巨大的海藻袋子,停一停,又是一个:
“这位大人,感谢您把老家伙从海里拉出来……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
“……什么请求?”沈乐警惕地盯着它。那两个海藻袋子里,灵气扑面而来,不用问就知道是奇珍异宝;
但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我们的孩子,能不能让它跟着你?”
老海龟低下头。从它的背壳上,慢慢爬出来一只巴掌大的,背壳莹润的小海龟,十三块背甲黄黑相间,光彩夺目。
沈乐毛骨悚然。
“让我养你们的娃?”
你们是玳瑁!
玳瑁!
之前是成年国二求包养,现在,是未成年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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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9章 沈先生,库房你随便挑,看上什么拿什么(书墨凉万赏加更2)
第209章 沈先生,库房你随便挑,看上什么拿什么(书墨凉万赏加更2)
“大人,您这样的高人,我们的孩子能跟着您,是他的福气啊!!!”
两只老海龟一起以头抢地。此起彼落,溅起一片片海沙,险些把沈乐给埋了——
被母海龟甩下来的小龟,惊慌失措地爬到沈乐鞋子上,牢牢抱住他的鞋带。要不是没有爪子,前肢上也没有吸盘,沈乐估计它还能往上爬。
沈乐黑着脸把小海龟摘了下来,扔回两只老海龟中间。后退十步,再后退十步,才感觉拉开了安全距离:
“我养不了!我那儿没水!”
玳瑁是海龟!海龟!是生活在海洋当中,一年洄游几千公里的动物!
就我家那个几十平方米的小池塘,且不说还是淡水池塘了,它的面积也不够啊!
“您身上的水汽那么浓厚!”两只老海龟异口同声回答。停了停,归天然迅速加上一句:
“给他个池子就行!玻璃鱼缸也行!实在不想折腾,给它个脸盆都可以!——您身上的水汽,分他一点,他就能长得很好了!”
“我供不起它吃的!”
玳瑁的主食是珊瑚礁和海绵,经常吃点儿海葵和水母当零嘴,当然,有什么鱼啊,贝壳啊,也不会放过不吃……
那些海绵、海葵和水母,可都是有毒的!
我哪有本事供它!
“我们来供!”母海龟急切道:
“大人您的住处,附近有河道通海吧?我们可以住在附近,每天过来一趟——只要一个月,就可以三五天喂一次,甚至半个月喂一次了!”
“我没权限养!你们是国一,知道什么是国一吗?别说养死了,就算有人发现我在家里养玳瑁,我就得坐牢去!”
“别啊!——大人,这是我们心甘情愿送给您养的!除了这些珍珠,珊瑚,您还需要什么报酬,您只管说!”
“我什么都不要!把你家孩子拿走!拿走!!!”
沈乐拼死挣扎,百般推脱。特事局局长看够了戏,终于出面调停:
让沈乐把小海龟养在家里是不可能的,他的洞府,嗯,宅邸,(沈乐:家!家!)并不适合养海龟;
但是,滨海特事局,可以单独为小海龟圈一块地盘,让它快乐成长,父母也可以来陪着!
“我们让惠东海龟保护区的人来帮你们划地盘!帮你们找合适的沙滩!那个保护区,繁育了很多绿海龟,你知道的吧!”
“啊……我知道……”归天然慢悠悠地划动了一下前肢。那个保护区,就在沉船附近,直线距离不到三百里,他们游动捕食的时候时常经过;
那个保护区已经干了三十多年了,人工繁育了好几万只海龟,每年都有一大批小海龟奔向大海。
就连他们夫妇,有时候游得累了,都会到那个海龟湾爬上岸边,晒晒太阳,混两口吃的……让他们的人来帮忙划地盘,老海龟表示,放心!
小海龟可以在划完的地盘快乐生活,希望沈乐每个月来探视,陪小海龟玩也可以,喂食也可以,当然,能给点儿水灵气,滋润一下小海龟,那就更好了;
为此,老海龟愿意拿一些海洋特产,送给沈乐当礼物。
至于小海龟以后是否拜在沈乐门下,成为他的守洞灵宠啊,坐骑啊什么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总要等小海龟长大一点,性子定了,双方看对眼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需要特事局上下调和,左右周旋。
要圈地,要排除人类干扰,特别是沈乐的家,在最繁忙的主航道出口附近,老海龟夫妇来来往往,需要事先通报,才能保证人类和妖怪的安全。
为此,老海龟夫妇,需要和特事局达成深度合作,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一个月出一次门,还在沈乐的忍受范围之内。他勉勉强强答应了这个条件,快手快脚将贝壳床做好,拎了一袋珍珠走人。
啊,这一袋饱含灵气的珍珠,他可以给自己做一张床,在工作台旁边再镶个聚灵阵,再给家里所有的小家伙,都做个聚灵阵!
嗯,应该还能剩一点儿,给阿绿身边围一圈儿?就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它看守宅子的安保费用?
沈乐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估计在滨海市中心打算盘,南华街尽头的老板娘都能听见。果然,他刚走进老街,老板娘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沈先生您回来了!——好重的水灵气,这是什么?能卖给我们一点吗?我们用灵药换!用您感兴趣的其他东西换也可以!”
老板娘两眼发亮。这纯正的水灵气,对她们这些妖,特别有好处!
会让她们长得更好,叶子更浓绿,型更饱满,灵气更旺盛!
就连她们种的灵药,有足够的水灵气供应,产量不说翻番,至少能多个50%吧!
看在自己饭碗的份上,沈乐只好满口答应,给她们留至少十颗珍珠,如果有多的,多下来的珍珠至少留给她们一半。
他飞快踏进家门,一阵风吹来,三五片绿叶飞镖一样旋转着,差点切到他脸上:
【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我也要!我也要!】
沈乐:“……”原来,之前带回来的东西,你们不找我要,是完全不感兴趣吗?
沈乐叹着气,拎着袋子,一个一个分。留足自己的份,留足小家伙们的份,剩下的给阿绿留了一半,另一半直接拎去了天香楼。
老板娘果然在门口翘首以待,一接到他,就带着他直接往后面走:
“来来来,这是我们的库房,多少年来的好东西都在这里!沈先生,您随意看,看上什么拿什么!”
沈乐跟着她穿过后厨,转了一个弯,拉开一扇做成山水画外形的房门,就踏进了一座青石库房。层高至少有五六米,内部空间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咦?
老板娘的天香楼,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座库房的?
上次来的时候,记得穿过后厨,直接就是条窄窄的小巷,走过巷子就是荒地了啊!
难不成……我走过那扇房门……是直接走进画中了吗……
沈乐一边暗自惊疑,一边抬头、低头,左右四顾。天板没有吊顶,没有肉眼可见的灯具,却散发着柔和的明光,照得四下通明,却不刺眼;
脚下的地面,没有切割,拼合,感觉就是完整的石头地面。沈乐估计,自己如果是地质专业的,连石头种类都能报出来;
左边靠墙的几排架子,水帘如雾,悄然垂落。架上摆着一排一排草药,青翠欲滴,感觉保持着最新鲜的状态,随时都可以摘下来用;
右边一排架子,虽然看上去敞开着,沈乐却有种感觉,它有种力量,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封闭在内。
一个一个木盒,一个一个锦匣,一个一个瓷瓶和葫芦,遮蔽了所有内容物的信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能看前方的小卡片:
黄芽丹、玉雪丹、流朱丹、净明丹、绛元丹……
我什么都不认识!
这些丹药,除了名称以外,就不写一写药效和注意事项的吗?
沈乐嘀咕着往前走。再往前,各种用物,各种杂项,琳琅满目:
丹炉,丹鼎,瓷器,字画,家具,文房……
沈乐深切地感觉,自己的文物鉴定技能,在这一库房面前就是个渣。他深深吸一口气,果断开启了灵眼:
反正我也不挑贵的,我只想挑个有灵性的,可以带回去修复,能给我的铜片继续充能的!
灵眼一开,沈乐反射性地闭了一下眼睛。老板娘的收藏,论质量,比特事局的仓库高了去了,甚至比山君的仓库都高:
青、红、黄、白、黑,五色纷呈,此起彼伏,焕为异彩。光芒最淡的,也射出一寸有余,最盛的,冲起三尺多高,无时无刻不在和它顶上那件打架。
无往而不利的灵眼探寻法,第一次折戟沉沙,居然是因为好东西太多了……
沈乐苦笑一声。他收回目光,问陪在身边的老板娘:
“我能摸摸它们吗?”
“随便摸!——嗯,不能摸的,我会告诉你的!”
沈乐放慢脚步,一件一件仔细凝视,间或伸手按在上面,倾听它们源自灵性的声音。
很遗憾,绝大多数物件的光芒,都因为它们是灵性材料做成,或者被妖收藏,天长日久浸染。它们自己,并没有生成意识,也没有凝聚什么记忆。
丹炉,没有;瑶琴,没有;砚台,没有,笔筒,没有……
沈乐一件一件抚摸过去。指尖如蜻蜓点水,一触即退,胸口铜片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发热、震动或鸣啸。
老板娘微笑着跟在旁边,脚步轻柔,容色安宁。看着沈乐一样一样触摸挑选,一声不吭,直到沈乐转过一个弯,伸手碰向前方一片鲜红:
“等等!这个最好不要摸——你可以摸上面那把刀!”
沈乐手臂抬起,划过小小一段弧度,按在那片鲜红上方。
这时他才看清,那片鲜红,原来是一张红盖头,鲜艳夺目,上面凤舞龙翔,五色丝线哪怕经过多年岁月,依然色彩艳丽;
下方微微隆起,看高度,这张红盖头下面,应该覆盖着一整套嫁衣;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红盖头上方,压着的一把短刀——
一把,微微鸣啸,自动挣出鞘外,寒光凛冽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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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昨天因为被屏蔽的事情向编辑求救,之后聊天,听编辑说他捡回来一本书,误发到男频的种田向女主文,书名《宗门子弟》……
嗯,虽然明显是新手写的,有不少缺点,但是意外的很合猫咪胃口,猫咪一口气看完了!
(本章完)
第210章 坏了,我弄来的短刀要杀我?
第210章 坏了,我弄来的短刀要杀我?
“沈先生,您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就是这件。这件很好。”
沈乐指尖按在刀鞘上,不肯放开。短刀鸣啸,挣出两寸,刀刃烁烁发亮。甚至不用铜片沟通,他就能够感到其中汹涌的情绪:
爱恋。
绝望。
愤恨。
灰心……
这就是他找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
哪怕灵光不强,哪怕能量指数不高,但是,只有这样的老物件,才能唤醒它的灵性,才能让它成为独立的个体啊!
“沈先生,您再多考虑考虑?”老板娘从侧面靠近了一步。也不见她怎么动手,盖头,嫁衣,忽然一件件从短刀下面抽了出来,自行展开,悬立,转动:
“这件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烂糟糟的了!很多地方都烂了,发霉了,脱丝了!另外挑一件吧!”
确实如此。沈乐一眼扫过去,盖头还算完整,下面的锦袄、裙幅,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霉斑;
整体褪色,裙角的金线大面积脱落,米珠只剩下几颗残余,几乎已经看不出图案;
更糟糕的是,锦袄被压得瘪瘪的,整个儿粘在一起,不用摸,就能感觉到弹性已经丧失了……
“没问题,就是这件,不用换了。”沈乐越发笃定。这件衣服完完整整,光亮如新,他才没有用武之地呢!
就是要鞋儿破,帽儿破……呃,更正,这里破,那里烂的,经过他仔细修复,才能在修复过程中,一点一点梳理、唤醒它的灵性啊!
老板娘满脸的不好意思。这套嫁衣和这把短刀,她收藏的时候,看中的是那股子灵性;
但是,收藏了以后,她实在没有那个本事,把这套嫁衣修复完整。一直用妖力护持,一直收藏,几百年了,还保持这幅样子……
“那,您再多挑几件?”
老板娘小心翼翼地劝说。沈乐坚决摇头:
这一样就够了!
这一件,就够他修复好几个月了!
他带回来的珍珠又不要钱,老海龟白给的,换这样一套有故事、有灵性的嫁衣,他还觉得可能给得太少了呢!
说到底,珍珠,哪怕是有灵力的珍珠,也是有价的;一套可能生出自我意识的嫁衣,它是无价的!
小木偶值多少钱?
小油灯又值多少钱?
它们是活的,活的!无价!
他不由分说,把手里的珍珠,连海藻袋子塞给老板娘。老板娘苦笑一声,也只能微微一拂袖,嫁衣自行折叠起来,盖头覆盖上去,短刀牢牢压在上面。
再一拂袖,远处飞过来一块丝绸,裹在嫁衣上面,甚至自行打了个包裹。
沈乐满意地拎着包裹往外走。一边走,老板娘一边悬浮起各种藏品,努力想塞给他:
“沈先生,这瓶辟谷丹您一定要带着!在家里用不着,出去的话,万一荒郊野外用得上呢!”
“沈先生,这一盒青竹香,是用来安心凝神的,精神消耗过度的时候点一支,能够快速恢复,睡得很好……
这个香炉您也带上!不贵的,当初买来的时候,只要几两银子!”
你那是宣德炉!
宣德炉!
那外在肃穆,内蕴宝光的样子,一看就是真品宣德炉!
你不会是趁着战乱年间,地板价收购的吧!
沈乐奋力推拒,只接受了那瓶辟谷丹。他逃一样地奔出库房,惊魂未定,回头一看:
老板娘端立门边,那幅山水画做成的大门,正在身后慢慢合拢。画上水波摇曳,岸边一朵荷的瓣尖端,露珠正落入水中,激起一圈一圈细微的涟漪。
沈乐的目光瞬间凝固了。所以我刚刚跨入的,不是一个库房,而是这幅山水画,对吧?对吧?对吧?
“啊,这真的是一扇门。”老板娘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解释:
“只不过,仓库并不是在这里……珠溪镇的地价太贵了,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库房总得有点特殊手段,对吧?”
所以你这库房,可能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在山水画里是吧?
沈乐短暂无语。这一瞬间,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和老牌妖怪之间,底蕴还是差了太多的……
话说我也想有个储物袋啊……有个储物戒指就更好了……
然而并不可能有。沈乐只好一只手拎着嫁衣包裹,一只手拿着丹药瓶子,飞奔回宅。一进宅门,顿时深深吸了口气:
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炽烈的阳光和蒸腾的水汽混合在一起,扑打在人身上,黏黏腻腻,让人感觉全身都刷上了一层糨糊。
然而这次一脚踩进去,他感觉整个人都凉快了下来,头顶上的阳光都淡薄了几分。
沈乐动动胳膊,动动腿,再次深深呼吸了一下空气,不由愕然:
空气里的水分没有变少,相反的,感觉更加湿润了。
但是,这种湿润,和梅雨天的闷热完全是两个概念,凉润清透,像是夏天的傍晚,抱着半个冰西瓜一勺一勺吃完,摊开四肢躺在竹席上面……【嘿嘿~~~舒服么?】
树叶簌簌作响。阿绿清朗的声线随风卷到耳边:
【你给的珍珠真不错,这么浓的水灵气,太舒服了!可惜一股海腥味儿怎么也洗不掉,下次方便的话,弄点儿淡水珠?】
你还挑剔上了啊!
沈乐极力翻了个白眼。大樟树得意地摇摆着枝叶,凝聚水汽,忽然在他头顶下了阵小雨:
下得异常精准,只在头顶半尺方圆。沈乐眼疾手快,平举右臂,把嫁衣包裹远远举离身边,才发现别说右手,右肩外侧都没有沾湿半点。
“……”
“……你下次再这样搞,我弄点海龟粪给你施肥啊!!!”
沈乐冲着右手边大喊。树叶簌簌摇动,宛如大樟树在哈哈大笑:
【你到海里去捡吗?还是拿个大水管子,追在海龟后面吸?】
沈乐扭头就走。
他返回工作室,把嫁衣一件一件摊开在桌面上,这才觉得气平了一点儿。然后,爬上梯子,居高临下,开始一件一件拍照记录:
这一套嫁衣,色彩绚烂,结构繁复。光是上衣,就分了外袍、衬衣、霞帔、云肩,谢天谢地,没有抹胸和肚兜;
下裳在锦绣灿烂的半身裙当中,还裹着一条衬裤,衬裤末端,缠着一双满绣卉的丝带,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最下面端端正正叠了一双绣鞋,居然不是三寸金莲,让沈乐莫名有点开心。这身嫁衣的主人,是天足!
是一双正常的脚!
这可太好了,她没有受过缠脚的折磨,她是迈开大步,昂首挺胸走在这个世界上的!
拍完嫁衣,再拍短刀。这把短刀样式非常朴素,全长40厘米,木柄,木鞘,鞘口和末端包铜,铜片已经有了大片的绿色锈蚀。
拔刀出鞘,刀锋寒光凛冽,照人眼目。唯一让沈乐觉得奇怪的就是,刀锋之上,仿佛凝固着一滴鲜血?
没擦干净?
不可能啊,没擦干净的话,这刀经过这么多年岁月,刀锋,乃至整个刀身绝对锈掉了,甚至拔都拔不出来!
他正着拍,反着拍,来回拍了一堆照片,导入电脑,仔细观察,却都没有看到血液的痕迹。
再找了个脱脂球,小心翼翼沿着刀锋擦拭几遍,举起球,上面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所以,刀锋上凝聚的,是嫁衣主人最深刻的情感,和最激烈的爱恨吗?
沈乐不敢用手去触碰,只用镊子夹了球,仔仔细细,从护手擦至刀剑,再沿着刀背擦拭一遍。
全部擦干净,确定球上没有什么锈迹、污迹,再用眼镜布蘸了薄薄一层防锈油,细细涂抹。
最后,放进保管箱,调整好温度湿度,让它安静沉睡……
刚转身去看刀鞘,身后铮铮一声,保管箱的箱门轰然炸开。
沈乐猛然转身,就看到刀锋之上,一丝血色未敛。钢化玻璃做的箱门,已经被切出五六道口子,连门轴都被切裂,摇摇欲坠,歪在旁边……
汗……
我到底拿了个什么回家啊!
别的小家伙都很乖,就算是小油灯,最多也就停停电罢了,怎么这位起手就打啊!
你不愿意跟我走,你早说啊!你把我的恒温箱切个大口子干什么?
这样一只恒温恒湿的保管箱,虽然不太贵吧,也好几百呢!
沈乐试探着抬起手。刀锋铮铮鸣动,微微转了个方向,笔直对准他。沈乐吓了一跳,猛然侧跳到旁边,刀锋跟着刷地转向……
“你什么意思?”
“你想杀我?不会吧?无冤无仇的?”
“你不想跟我走?那我送你回去?”
沈乐盯着保管箱里的短刀,小心询问。门口飕飕作响,小墨斗把尖锥探了过来,慢慢升到保管箱前方,“看”了一眼,又慢慢落下去:
【沈乐,它不乖吗?我帮你打他?】
【还是我帮你打他吧!】天板上,悠悠落下一团银光,却是不知去哪里玩的小油灯也冒了出来:
【敢不乖,敢打你,敢弄坏家里的东西,打一顿就好了!】
我平时到底怎么教你们的啊……我对你们,一直是好好说话,从来没有暴力过啊?
怎么一个一个都喊打喊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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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1章 我修好的短刀,要介绍你家猪肉西施给我?
第211章 我修好的短刀,要介绍你家猪肉西施给我?
沈乐头痛欲裂。一个短刀闹也就算了,一群熊孩子一起闹,怎一个坑字了得!
幸好小木偶还在外面表演,玩偶柜在隔壁院子,妆奁盒……妆奁盒与罗盘比较安静,没有跟着闹腾。
要不然,这个家就完全不能住了,一天都不能住了!
“都安静!”他大喝一声。尖锥动了一动,飕飕地缩回墨斗当中,做出一副“我乖,我听话”的样子;
银光却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无穷无尽,满空漂浮。
这房间幸好没有放什么可燃液体,但凡多放一瓶豆油,里面的煤油飘起来,就能被电光团给点着!
“青灯……没事的,没事的,把事情交给我……”沈乐只得柔声安抚它:
“它们刚到这个家里,陌生地方,害怕也有可能……我跟它们谈谈就好。
乖,你出去溜达一圈,巡视一下院子,再巡视一下镇子?这么多天没回来了,看看镇子上有什么做坏事的妖怪,报告特事局去?”
小油灯终于被安抚下来,银光收敛,落回灯芯上,徐徐消失不见。
只是离开之前,在沈乐身上裹了薄薄的一层银光。大概,是短刀想行刺,它就奋起反击,保护主人的意思?
沈乐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他小步退到工作台前,拿起刀鞘,慢慢走近。
果然,短刀安安静静,停在恒温箱里不动。沈乐握着刀鞘末端,一点点靠近短刀,直到将短刀套进鞘里,它都没有挣扎,没有鸣啸。
沈乐松了一口气,又慢慢将刀鞘拔了出来……
铮!
“……”
沈乐深吸气,长呼气,再深吸气,再长呼气。他谨慎地将刀鞘推回去,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两头用力,死命抵住:
“你安静啊!你的刀鞘有点裂了,刀鞘上的铜箍生锈,你的木头刀柄也有点裂了,都需要修!
——修复是个漫长的工作,你要有耐心,要让我一点一点来!如果把你们分开你就闹,我只能把你扔回老板娘那儿了!”
双手掌心热流滚滚,努力渗透到手中短刀上,来回循环。
沈乐把这句话嘀咕了七八遍,手里的抵抗力量终于渐渐消弭,安分守己地躺在他手里,像是一把毫无灵性的正常短刀。
沈乐长长吐了一口气,放下短刀,立刻去把空调开大了一点:
可累死他了!
这是他开始修复以来,最凶险的一次!
安顿好短刀,沈乐开始逐件逐件,安顿嫁衣。首先,当然是平铺,测量,每个细节都要测量。
比如说,外袍肩宽45厘米,从左袖口到右袖口,总长145厘米;胸围106厘米,下摆围128厘米;
总裤腿长96厘米,裤腰为前后两片分离式,两片大小不同。大腰片长72厘米,宽32.3厘米,小腰片长52里面,宽17.5厘米……
每件衣服,每件衣服的每一片剪裁,每一片剪裁的每一个数据,都要拍照,测量,记录。
光是这项工作,就把沈乐累出了一身汗。记录完一件衣服,把一件衣服平铺、放进专门的托盘、塞进恒温恒湿的保管箱。
等他安顿完所有衣服,一抬头,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小油灯早就贴心地为他开了灯,照得工作室内一片通明;
小木偶开开心心地在门外跳舞,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提盒,一看就是老板娘家里的食盒。
也不知道是小木偶拎着食盒,艰辛地提到门口,还是哪位牡丹妖帮她送了过来……
沈乐这时候才觉得肚子饿得像火烧。他拎起食盒,特意绕回卧室,狼吞虎咽吃完。一抹嘴,赶紧返回工作室:
这些嫁衣的部件,想要修好,天晓得需要几个月时间。相比之下,反而是那柄短刀更容易修复:
去污,刀鞘、木柄填补裂缝,铜制部件除锈,上油。排除等待胶水慢慢干的时间,沈乐估计,两小时就能搞定?
“郑墨!郑墨!帮我熬一下鱼鳔胶!”
他大声喊。小墨斗应声冲了出来,点火,倒水,熬胶,一条龙服务,努力干活。
沈乐拿他发出的声响当背景音,用小刷子,小签,小针小刀,探进裂缝当中,探进刀鞘深处,一下一下刮掉内部污垢;
用脱脂片吸饱除锈剂,贴附在铜片上,等待,擦拭,清理,再贴片,再等待,擦拭,清理;
比较深的缝隙,用鱼鳔胶拌了木粉,塞进缝隙当中,木工夹卡住;比较浅的缝隙,直接涂鱼鳔胶,然后木工夹卡住……
“行啦,基本上就算是修好了……”
一柄短刀,一柄刀鞘,身上平均两三个木工夹,五大绑地躺在面前。
沈乐站直身子,用力伸了个懒腰:
“等24小时,鱼鳔胶干透,再把溢出来的部分清理一下,刀柄木头上涂一层油,就彻底完成了……谢天谢地,这把刀结构比较简单……”
如果换成结构复杂的,比如刀鞘上金丝,银丝,景泰蓝,镶珠嵌宝;
或者刀柄、刀身腐蚀相当厉害,需要慢慢做去锈、缓蚀、修复;
那工艺就复杂得很了,别说一晚上,十个晚上,都未必搞得定!
他左三圈,右三圈,扭扭脊柱,动动脖子,准备去睡觉。刚迈开脚步,耳边又是“铮”的一声……
沈乐僵住了。他慢慢慢慢地扭过头,桌面上,短刀刀身荡漾着一抹清光,如同秋水。
秋水中嫣红荡漾,正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沈乐才看了一眼,那抹嫣红突然飞起,兜头向他罩来。
沈乐:!!!
我命休矣!
他竭尽全力,向旁边一闪。也不知道有没有闪过去,总之,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却发现自己没缺胳膊没少腿,身体完整,无病无痛:
只是换了个地方,站在了一条小街上,周围灰扑扑的,不是木屋就是夯土房子。
街上走来走去的民众,身上也都是灰色、黑色、褐色的破烂褂子,一看就知道,是过去的某个朝代——
考虑到男人脑袋后面没有辫子,大概,也许,应该是明朝或者明朝之前。
又被带到某段记忆当中了……
所以,那把短刀并不是想要干掉我,它只是倾诉欲过于强烈,过于急迫了些吗?沈乐哭笑不得:
咱们下次换个方式好不好?
不要用刀尖指着我,或者,至少不要让短刀铮铮鸣啸?等我握住刀柄的时候,最好是握住刀鞘的时候,再把我拖进记忆里行不行啊?很显然,现在和短刀商量这个,已经来不及了。沈乐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左右张望:
这座小街十分狭窄,大概最多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走路,还被两侧的房子挤得歪七扭八。
一头蜿蜒向下,直到水边,另外一头向上延伸,大概是直接进了山里。沈乐沿着小街往下慢慢行走,没几步,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叫喊:
“卖肉啦——”
这把好嗓子!
圆润清透,中气饱满,去《中国好声音》唱个美声唱法或者民族唱法,绝对能让所有导师转身!
沈乐精神一振,循声而去。走过两三栋房子,面前赫然是一个肉铺,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当铺而立,叫卖声清脆利落:
“卖肉啦!卖肉啦!今天早上刚杀的猪!五三层的好肉,一巴掌厚的大肥膘!
大爷,学堂就要休沐了,您买一块回去,给您孙子补补身子呗?”
被她这样笑吟吟地看着,路过的长衫老人果然停住了脚步。微微沉吟,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指:
“五肉就算了,给我来块排骨吧。那个臭小子,上次回来,说过想吃醋排骨!”
“好——嘞!您稍等!”
女孩儿扬眉一笑,手中尖刀寒光飞舞。轻轻一划,再轻轻一划,已经有一大片肋排落在桌上。
丝滑流畅,毫不费力,看她这个样子,沈乐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庖丁解牛的现实版……
“大爷您买多少?一斤?半斤?好的,没问题!”女孩儿换了一把厚背斩骨刀,手起刀落。
“咚、咚”,连续两刀,一段肋排干干净净地分离开来,刀刃灵巧地一挑,将排骨挑到秤盘上:
“大爷您看!半斤!秤高高的!”
这几下动作,又是灵巧,又是利落,力量和敏捷都臻于完美。加上声音轻快,笑容甜美,哪怕不想买肉的人,也情不自禁地站住了看她。
猪肉西施啊!
沈乐忍不住感叹。话说,有豆腐西施,有馄饨西施,却很少听说猪肉西施。
卖猪肉这活计,真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干得了的,现代都少,何况古代!
但是有一说一,猪肉西施的颜值,确实比那些豆腐西施、馄饨西施要高得多了。
营养充足的关系,她身材高挑健美,发丝乌黑,皮肤光洁,脸颊红润饱满。
切肉块,切肉丝,轻巧流畅,剁骨头,再粗的大骨,一刀下去骨头两断,毫不拖泥带水。
哪怕是挂在肉铺上的半扇猪,也是一用力就“砰”地一声下来,再一用力就挂得妥当。
这种兼具力量和韵律的美感,现代都少见,何况是古代!
沈乐尽情欣赏了好一会。女孩儿双刀飞舞,眼看肉铺上挂着的那半扇猪越来越少,渐至于无。
太阳已到中天,炊烟四起,街面上的人差不多都做饭、吃饭去了。女孩儿却不肯走,悄立铺前,时时向远处张望着什么。
好半天,眼看街上空荡无人,一个身穿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青袍的少年,忽然从小巷转出,快步走来。
他急匆匆赶到肉铺前,肋下夹着书,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姑娘,小可想买……少少一段下水,劳烦姑娘,尽量给点儿肥的……”
他吞吞吐吐,声音越说越低,说完耳根已经红了。女孩儿扑哧一笑,尖刀微闪,划了最肥的一小段下来,挑在干荷叶上:
“五文钱!”
青袍少年一枚一枚,在油腻的大案上排出五文铜板,整整齐齐一排。
他伸手去拿荷叶,女孩儿忽然弯腰,从大案底下捡出一块大棒骨,随手扔到荷叶上:
“反正这骨头也卖不掉,就送给你啦!小哥,回去炖的时候,记得把骨头敲断,里面的骨髓很补的!要我帮你敲吗?”
青袍少年扎煞着手,用三根手指捏起大棒骨,挥了两下,又在肉案边上磕了两下,完全不得要领。
女孩儿看得着急,索性一把将棒骨抢了过来,抽出一把斧子,手起斧落——
“咔嚓!”
“好了!路上当心一点,别让骨髓流干净啊!”
青袍少年千恩万谢,拎着荷叶包快步走远。女孩儿凝望着他的背影,眼睫忽闪,脸颊一分一分红到了耳根。
这样的情形重复了不止一次。少年每次过来,总是小心翼翼,买几文钱的下水,或者半根猪蹄;
而女孩儿也总是能找到一点理由,给他留一根大棒骨,几块猪脊骨,或者卖不掉的下水,一小块猪肝……
时间长了,就连不相干的旁人都看出来了。这一天,少年挎着竹篮刚走到街尾,旁边忽然闪出来一个老婆婆,对女孩儿笑:
“林丫儿,你这是看上他了?要不要婆婆去说合一下,让他家找人上门提亲?”
“黄婆婆,您莫笑我……”少女脸颊一下子通红。平时清脆高亢的嗓音,此刻满满羞涩,细如蚊蝇:
“他是读书相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个抛头露面卖肉的屠户女儿,哪里配得上他?”
“配得上,配得上。”老婆婆呵呵直笑。女孩儿越是脸红,她越是忍不住想要逗她:
“什么文曲星,考上了才是文曲星,考不上最多是个穷秀才。前几年,隔壁县里那个读书人,他娘子不也是屠户家的?
穷秀才一个,老丈人贴了多少猪心猪肺猪下水,才把他喂出来,如今也中了举,成了老爷了……”
女孩儿只是摇头不语。太阳照在石板路上,滚烫烫的,耀得她双眼发。以至于少年返回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看清:
“林姑娘,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你的心意,小可理会得——只要你有心,我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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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2章 沈乐,你当心嫁衣把你打扮成新嫁娘啊!
第212章 沈乐,你当心嫁衣把你打扮成新嫁娘啊!
沈乐挂着一脸迷之微笑看完了全场。
啊,少年和少女的爱情,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特别是,少年是个认真的,文雅的,甚至有点儿羞涩的少年;
而少女,是这样一个生机勃勃,健美而坦率的少女啊!
要幸福啊!
一定要幸福啊!
他在心底默默祝福着。虽然,看见短刀上的血痕,他已经有所感觉,这位新嫁娘可能没个好结果;
但是,沈乐由衷地希望,他们至少能够幸福一段时间,至少至少,少女不要遭遇到少年的辜负……
但是,意外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而这一次,首先离别的,却是少女:
她父亲过世了。死在了山里,死在了一次泥石流当中,死在进村收猪肉的路上。
而失去父亲,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
少女再也撑不起这个猪肉摊子,再也撑不起这份家业。甚至,连她自己,都被族叔粗暴地收养,打算趁着热孝打发她嫁人……
无奈之下,少女把随身细软打了一个小包裹,提了一把杀猪刀,跟随来吊祭的父亲朋友,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她有武功,她能保护自己,不管是卖艺还是走镖,她都能赚一笔大钱!
“林姑娘!”
登上航船,即将启航的那一刻,少年背着一个小包袱,急匆匆地赶到码头。他极力踮起脚尖,深长胳膊,向少女递出那个包袱:
“记得回来!记得一定要回来!——等我考中秀才,族人就管不了我婚嫁了,到时候,我就娶你!明媒正娶!!!”
航船已经悠悠起行。少女站在船头,几次发力,想要直接跳回岸上,都被船晃悠了两下,吓得不敢动弹;
而少年干脆跟着船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高高举起包袱。
岸边道路崎岖不平,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摔了下去。双膝跪地,右手撑地,左手却努力举着包袱,半点不让它沾泥。
他奋力撑起来,哈着腰,踉踉跄跄,还要往前跑。航船剧烈一晃,少女弓腰,蹲身,奋力起跳!
然后被挡了回去。老艄公动作看似慢悠悠的,篙子一横,却端端正正地挡在少女跳起的路上。
然后,篙尖划过一个弧度,把那个小小的包袱挑了过来,直接悬挂在少女面前。
绿水悠悠,载着轻舟远去,消失不见。青山绿水间,只有老艄公粗豪的歌声,回荡不绝:
“韭菜开哟——细绒绒,
有心恋郎哟——不怕穷;
只要二人哟——情义好,
冷水泡茶哟——慢慢浓……”
光影徐徐收敛。沈乐站在工作台边,面前短刀安安静静横卧着,刀刃清光犹未收敛。
只是刃口上那一点鲜红,看着清亮了些许,不再像是凝固的鲜血。
也许,它也一直记着,这一对少年少女,最初的动心和甜蜜?
只可惜,短刀的修复工作非常简单,已经基本结束。想要再看其他记忆,就只能等其他部件修好了……
沈乐唉声叹气。修复织物好烦啊,他还不是那个方向的……他近乎一点都不懂……
他只在本科阶段上过手,用的是老师从保洁阿姨那里讨来的拖把碎片,以及用旧了要扔的抹布……
为了修复这套嫁衣,为了让它重新焕发光彩,更重要的,为了安抚那把不停鸣啸的短刀,上面凝结的伤痛和悲苦。
身为一个文物修复工作者,沈乐,义不容辞!
他硬着头皮查了一堆资料,又致电特事局,请他们帮忙,协调仪器。
唉,不是他不想买,也不是他舍不得钱。
而是这些仪器就算他肯付钱,从订货到交付,再到安装调试到位,投入使用,也不知多久过去了……
特事局还是十分给力的。沈乐电话打过去,两天时间,他们就协调好了实验室,让沈乐可以随时过去。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
“沈先生,您反正也到了滨海,能不能经常来一下海龟角?不用太频繁,一周来一次就行!我们车接车送!”
滨海……滨海市相当大,从实验室到洋山港区,开车再顺利也要两个小时。
更不用说,特事局给小海龟找的地方,是洋山港北面,20公里外的一座小岛,孤悬海外,地图上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到了海边,汽车换快艇,单程也要一个多小时……
但是,沈乐站在实验室里,一样一样仪器看过去。
钨丝灯扫描电子显微镜,x射线衍射仪,显微共焦激光拉曼光谱仪,热裂解仪,质谱仪,纤维分析仪……
啊,不愧是纺织相关的大学,实验室里,仪器真的好齐全啊!
有了仪器,一些初步的探查工作,就可以开始做了。沈乐从衣物的破损部位边缘,取了一些样品,咔咔做各种分析:
纤维分析!
颜料分析!
胶料分析!
污染物分析!
霉菌分析……
纤维分析要用扫描电镜,还要先用离子溅射仪,给样品进行喷金;
颜料分析要用扫描电镜配套的能谱仪,用拉曼光谱仪,还要用x射线衍射;
把颜料,或者金丝,粘在裙子上的胶料,拿来分析成分,要用热裂解仪和质谱仪;
衣服上的污染物进行分析,要小心清洗下来一点点,用旋蒸仪旋蒸干,用丙酮复溶,过滤完毕,再用色谱仪检测;
霉菌分析更麻烦,要采样、分离、培养、鉴定……“我是文物修复专业的啊!我不是生物专业,我也不是医药专业!为什么我还要学会养霉菌!”
沈乐仰天长叹。
但是没办法,要做研究,就得这样一点一点来,不但要做实验,还要记录每个实验的结果,要拍无数张照片,然后对照片做记录分析:
“通过显微镜观察,可知嫁衣的经纬线材质均为桑蚕丝,组织结构为五枚二飞经面缎……
经密度为105根/cm,纬密度为23根/cm,经线细度为0.089mm,纬线细度为0.233 mm……
s捻向,属于弱捻……”
沈乐苦哈哈地一样一样记录。在一平方厘米的范围内,数出105根经线,23根织物组织结构,测量精度要精确到微米,简直了!
他的眼睛都瞪肿了好嘛?
但是这些内容,都是文物的重要信息。分析过文物的组织结构,才能遴选工艺相仿的新织物作为修补材料。
退一万步说,没有这些资料,没有这些图片,你拿什么写论文?
所有分析、调查、研究工作做完,才能确定修复的技术路线,啊,一条超级漫长的技术路线。
简单说,要经历熏蒸消毒→记录照相→取样分析→斑点实验→除尘→背衬材料染色→回潮整形→定型阴干→针线法修复。
修补好了还不算完,还要进行包装保护,资料整理,建立档案。
万丈高楼平地起,第一步,熏蒸消毒。沈乐再次打电话给秦医生,请求借他那边的环氧乙烷灭菌设备。
出乎他的意料,秦医生听了沈乐的要求,笑得前仰后合:
“你要修复那套嫁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
沈乐僵硬。我修复嫁衣这件事很好笑吗?
又不是我要绣嫁衣!
考古所里,织物修复这个方向的老师,也有许多是男性,这并没有那么好笑的!
还是你觉得我是个手残,我动手进行针线修复,结果肯定很糟糕?
“没事么,没什么。”在他被笑得快要翻脸,打算收回请求的时候,秦医生终于停止了笑声。
他喘过一口气来,强忍着笑意,断断续续讲八卦:
“是这样的,那套嫁衣,我也看见过。当时我本来想收藏,结果它一飞起来就往我身上扑,差点把我裹上……”
嫁衣啊!
一整套嫁衣啊!
强制上身啊!
“还好我躲得快……话说沈先生,你修复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当心它把你打扮成一个新嫁娘!”
沈乐默默扭头。谢谢关心,到现在为止,嫁衣还是挺安静的,没有任何要飘起来的意思。
倒是那把短刀已经惊吓我好几次了,虽然现在证明,也就是表达欲过剩的原因……
他把那一整套衣服送去宠物医院,顺便带了几颗珍珠,给秦医生当伴手礼。秦医生很干脆地回了一顶凤冠:
“这是我从老板娘那儿买的,本来和嫁衣是一套,被我买来送礼。可惜没有送出去……既然你买了嫁衣,那就给你吧!”
凤冠形制不是很特殊,冠座、叶,颜色都已经黯淡,材质最多就是镀金的。
上面镶嵌的珍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个头小,形状不圆,颜色普遍发黄。一看就知道,全是民间制品,而且是不怎么样的民间制品……
所以,你把它买来,是想送给瑶瑶姑娘的吗?
送给那位瑶琴妖,一只不算太古老的,质量不怎么好的,而且附有怨念的凤冠?
难怪你追不到她……
沈乐忍住吐槽,道谢收下凤冠。得,又有一样东西需要修复了,也不知道这些珍珠,能不能救得回来……
老海龟给的珍珠们,聚集的水汽,能让它恢复当初的洁白吗?
沈乐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自己又需要练手了:
啧,老宅里的窗帘,帷幔,枕套被套,床单蚊帐,这些东西,黯淡的,褪色的,长期放着沾染灰尘的,全都拆过来让我修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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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
(本章完)
第213章 红嫁衣往我身上裹了!新娘的灵魂,不至于还在吧!!!
第213章 红嫁衣往我身上裹了!新娘的灵魂,不至于还在吧!!!
修自己的东西,和修别人的东西,真心不一样。
沈乐在老宅里团团乱转。
卧室里,千工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套,他刚来的时候铺设的那一套,都是洗干净了的,除了个别地方有点褪色之外,绝无磨损痕迹;
走到旁边正厅,落地窗帘轻轻飘动,仔细一看,全是现代的化纤货色,上面连洗标都还在,完全没有拿来修复的价值;
分隔明间和暗间的帷幕倒是手工制品,然而全是布的,和他想要来点丝织品练手的想法不同。
找来找去,找到正厅最重要的地方,十二扇落地座屏前的条案上方。一对幔帐轻轻束着,虚悬在香炉前方。
深红色的幔帐展开,锦缎上,金丝刺绣的《道德经》上,都粘附着厚厚的灰黑痕迹。
沈乐不用拿放大镜看,不用旋蒸仪、色谱仪那一套,就能猜出来,幔帐上面是积攒的灰尘,幔帐下面,是多年升腾的香灰。
再用灵眼扫一扫,豁!
好强的灵性,这房子的原主人,你们之前长年累月,在这幔帐下面点的都是什么香,拜的都是什么神啊!
沈乐站在梯子上够了一下,没够着幔帐顶部,这屋子的房梁太高了。他也不强撑,直接回到后面的工作室,捧了小墨斗过来:
“郑墨,帮个忙,帮我把这两根幔帐结下来。轻轻的哦,不要扯破了!”
【没问题!】小墨斗在他手里开心地跳了跳。嗖的一声,铅坠直冲上去,拉出长长的一条墨线。沈乐只来得及在后面喊:
“别把墨水染到幔帐上!”
小墨斗一声不吭,铅坠上下翻腾,来回跳跃。
须臾,一幅幔帐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又片刻,第二幅劈头盖脸,往沈乐脑袋上盖。
沈乐非常满意地捧着幔帐回了工作室。嗯,这两块缎子,几乎符合他的一切要求:
褶皱,脏污,有点褪色,丝绸的蛋白质有点发硬板结,打结的地方有点磨损……
个别地方还有糟朽。
啧,在每天的香烟缭绕之下,在这么强的灵性浸润下,居然还能有糟朽,是虫子在上面做窝了,还是老鼠在上面咬洞了?
除了不怎么发霉之外,和嫁衣的重合度,简直太高了。
上次小玩偶身上的衣服,他已经练过一次手了。但是,有一说一,一百年的丝绸,和至少三四百年的丝绸,它就不是一回事!
虽然只是练手的工具,沈乐也仔仔细细,努力拍照,测量,用显微镜观察。
确定它们真是桑蚕丝,确定它们的经纬结构,确定它们经线纬线的粗细……
总而言之,之前对嫁衣做了什么,现在对幔帐也要做什么,一件都不能少……
探查完,留完资料,沈乐才开始动手清理。直接丢到水里是不行的,哪怕是洗自己的衣服,积了太多灰尘也要先抖一抖,拍一拍。
沈乐先用吸尘器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洗干净灰尘。
博物馆专用的吸尘设备,无级变速,可以把风量调到非常非常小,能够清洁轻薄的、甚至糟朽的织物;
还配套高级多层次的滤尘纸袋,可以过滤只有0.3微米的尘埃,当然,也能保留织物上面吸到的任何颗粒、碎屑;
不同的迷你型吸头,可以旋转着清洁任何一个角落……
吸完一遍,再用软毛刷配合签,进行细部清理,效果拔群。
当然,要清理到这个程度,消耗的时间也是拔群的:
1米宽、两米长的幔帐,两幅,全部清理完毕,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
趴在幔帐上面努力清理的沈乐,感觉腰和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还每天坚持五禽戏,还被内力狠狠加强过呢!
除尘完毕,下一步才是清洗。所谓清洗,当然不是直接丢到水里搓洗,这么粗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首先轻轻抚摸幔帐,确定它还有一定强度,嗯,也就是老师说的,“不是那种一碰就烂了、就灰飞烟灭了”的感觉。
这种情况,是承受得起湿洗的,但是具体怎么湿洗,还要进一步实验:
沈乐在幔帐上选了三个脏污程度差不多的部分,各1厘米*1厘米左右。
第一个小块,用签蘸去离子水,把织物表面润湿,反复多次,直至全面浸泡,用签轻轻浸润揉刷,再用干净的吸水纸吸干;
第二个小块,在去离子水中,加入适量蓝月亮丝毛专用洗涤液,配成5%中性洗涤剂,别的操作不变;
第三个小块,将冰醋酸用去离子水稀释,制取5‰冰醋酸溶液,作为清洗溶剂……
三个小块分别清洗完毕,第一个小块基本上没啥效果,第二个小块洗得还算干净,但织物色泽灰暗。
第三个小块清洗效果理想,色泽柔和光洁。最重要的是,每个方案,都没有褪色,证明完全可以使用水洗!
沈乐再将幔帐晾干,用手持式显微镜再次观察。确定被清洗之后,织物纤维大体并未变形,结构没有遭到破坏,甚至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柔顺。很好,用湿洗法,肯定没问题!
到这一步才能直接上手洗。沈乐艰难地拖出一个巨大的浅槽,专门定制的钢槽,让老游去找的厂家;
在底部铺上一层电力纺——也就是原色的平纹丝绸——把幔帐铺上去,上面再盖上一层电力纺,四周用磁条固定,
倒中性洗涤剂,浸泡10分钟,双手轻拍,羊毛软刷轻轻刷洗,平整褶皱,漂洗;
彻底漂洗干净以后,用5‰冰醋酸溶液,将织物浸泡15分钟,用以去除织物表面氧化物。再次漂洗干净,直到ph值恢复中性为止……
“呼、呼……”
沈乐龇牙咧嘴,捶背、捶腰。这一波工作,别的不提,14.8升一桶的娃哈哈纯净水,地上就多了好多好多个空桶……
把彻底漂洗干净的幔帐拿出来平整,阴干,沈乐终于有空,再次检查一遍待修复的嫁衣。
他打开柜子,把结构最简单的那件马面裙拿出来,打算仔细摊开,先去除一遍污迹。
然而,马面裙刚放到桌上,身边旋风忽起,其他几件衣服争先恐后,从柜子里飞了出来!
鲜红外袍展开,前襟左右一分,就打算往他身上裹;
马面裙刷地展成了一个平面,直接就往他腰间包裹上来;
盖头更加不甘示弱,旋转着、平展着,化成一片红云,兜头兜脑,就想把他罩住……
脚踝上还有两条满绣卉的红丝带,不怀好意地缠上来,想把他双腿捆住。
我说,你就算不是裹脚带,你至少也该是个绑腿,你不应该把我两条腿捆一块儿啊!
内衫和锦裤,以及那双红绣鞋,倒是没有扑上来,但也在旁边组成一个人形,蹦蹦跳跳。
沈乐估计,如果他被悬挂到梁上,那条肥大的锦裤一定会跳上来,把他两条腿一起套进去……
这要是普通人,不是惨叫一声拔腿就逃,就是奋力挣扎推拒。沈乐却僵在原地,扎煞着两只手,一动也不敢动:
“你别动!别动!——我再挡一下,把你撕条口子,那就不好补了!!!”
红嫁衣充耳不闻,继续尝试把他裹成一个红包。
非但红嫁衣在折腾,另一个柜子里的凤冠也在刷刷作响,幸好短刀比较安静,没有飞出来表演一套刀法,只是在恒温柜里不断鸣啸……
唉,还好还好,红嫁衣目前为止,仅仅是尝试上他的身,嗯,物理意义上的上他身。
而且,沈乐没有感到什么恶意,似乎它只是有种执念,想要完成而已。
只要不是那种,你把它丢掉了,甚至把它烧掉了,半夜三更,忽然发现门槛前面有一双红绣鞋,在你梦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乐就觉得,自己还能忍受?
不,并不能!我一米八的个子,穿你这件衣服,肯定穿不上,要撑破的!
你别强行要我穿上啊!
唉,当初秦医生是怎么挣扎的,才在推开红嫁衣的时候,没有把它撕破?总不成是变回原形飞出去了吧?
想到秦医生变成一只鸟,仓皇飞出,毛羽凌乱的样子,沈乐不由得有点好笑。
但是,如果他能变成鸟逃出去就好了……至少至少,给他个解脱的法子,让他逃离的同时,别伤到红嫁衣啊!
正在焦躁,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从角落里弥漫开来。
沈乐愣了一愣,红嫁衣也愣了一愣,不再动弹。好一会儿,外袍向后飘退,落在内衫上,衣襟掩起;
马面裙自动从他身上解开,包裹住锦裤,裙褶自然而然,安静垂落;
霞帔、云肩、绑腿带、红绣鞋,一样一样组合上去,最后,整件红嫁衣像人一样,笨拙地“走”了几步,坐到桌边。
咔哒一声,被沈乐供在房间角落的妆奁盒,铜镜支起,抽屉弹出。
从妆奁盒里,飞出一片七彩光影,兜头裹在红嫁衣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不停移动……
隐隐绰绰,像是勾勒出了一个高挑健美,然而安静羞涩的人影。
沈乐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口气退到工作室角落。不是吧?不是吧?
那位姑娘的灵魂,不会还附在红嫁衣上吧?!
他想要唤醒器灵,可不代表想跟鬼魂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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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妆奁盒,你什么时候和红嫁衣成闺蜜了?
第214章 妆奁盒,你什么时候和红嫁衣成闺蜜了?
【不至于,红嫁衣上面真的没有鬼。】
沈乐心底,悠悠然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兰妆一边安抚红嫁衣,挥出七彩光晕给它打扮,一边向沈乐解释:
【它只是执念太深了,有点急切……没事的,我已经安抚好了,它不会再闹了……它只希望你快点修好它……】
沈乐轻轻松了口气。没有鬼就好,从懵懂状态,一点一点唤醒的器灵,他打交道还是很有心得的,铜片也能控制住它们;
但要真来个鬼,他就只能呼叫特事局出场……不,那太丢分了,还是呼叫小油灯?
【没有鬼。】
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工作室另外一个角落,罗盘嗡嗡响了一响:
【我保证。】
沈乐飞快地往边上瞟了一眼。这只罗盘自从到了他的手里,一直就很沉默,几乎从来不说话,甚至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字。
但是,它对阴气,对幽冥的感知力量,应该是最强的?
毕竟,那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就找到了那道灰黑幕幛,为所有人指引方向的器灵啊……
它说没有鬼,那肯定就是没有鬼了。沈乐心里更踏实了点,对罗盘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又转向妆奁盒:
“兰妆,拜托你跟红嫁衣解释一下。我肯定会修好她的,但是这事儿急不得,要慢慢来……
我在修好她的同时,要保证修复过程,尽量不要对她产生伤害,要保证修复完成后能坚持更长时间,请她耐心一下,好不好?”
嗯,虽然他也能直接跟红嫁衣说话,但是,他不保证红嫁衣能听明白多少,毕竟是个灵性还没怎么凝聚的器灵。
但是,兰妆和红嫁衣之间,显然沟通比较顺畅,让她中转一手,能充分保证沟通的准确度?
妆奁盒上彩光流离,轻轻闪动了一下,如同允诺。然后,围绕着红嫁衣的彩光,开始一浪一浪的波动起来,不停地变幻着色彩:
整条彩虹似乎都被披挂在了红嫁衣上,从盖头到红绣鞋,一刻不停地流动变幻着。
在沈乐看来,像是妆奁盒的器灵亲密地坐在红嫁衣身边,拥抱着她,低语安慰。
那流动的彩光,先是以胭脂红、粉红为主,照映着妆奁盒主人最初,那段甜蜜的爱情回忆。
然而效果并不怎么样,从嫁衣上传来一种抗拒的力量,几乎要把彩光冲开,甩落。
然而,彩光很快就变幻了颜色,逐渐变得深沉,高阔,辽远。
最后,凝固在那种特别吸引沈乐的,沉稳而坚定的颜色上,红嫁衣也跟着渐渐安静下来……
【它答应了。可以让你慢慢修。】终于,兰妆传来了最新的沟通结果:
【但是,一直要修,不能把它丢下不管,或者干脆扔到库房里去。那样的话,它就……】
就强制我女装?
就大吵大闹?
嗯,只要不砸我的工作室,砸我的仪器,砸我身边的小家伙们,区区吵闹,我还是能够忍受的……
“你跟她说,我肯定会努力修复她,一直到修好为止。”沈乐认真地拜托兰妆转述:
“如果有哪一天不动手,那么,多半是去查资料,或者为了修复她,在拿别的材料练手,或者在进行基础练习。
请她等一等,不要着急,毕竟,她也不想我把她缝得乱七八糟的,对吧?我连绣都没绣过呢!”
红嫁衣沉默了。好一会儿,兰妆再次转述,语气轻快跳跃,满是笑意:
【她让你不要着急。绣很难的,她绣也绣得不好!】
是你的主人绣绣得不好吧?
沈乐的思绪悠远了一瞬。那个高挑健美的少女,那个剁肉剁得砰砰响,一刀下去肉骨两断的少女,绣?
啧,画面太美,简直不能想象……她是怀抱着怎样的爱情,才能凝聚起耐心,努力绣的呢?
沈乐很想知道,但是很可惜,为了看到下一集,他还得一点一点,努力修复。
眼看着兰妆把红嫁衣哄好了,一件一件衣服自行飞起,往柜子里跑,沈乐赶紧跳起来把它们拦下:
“等等!我来!我来!”
开玩笑,这一件件衣服进托盘的时候,都是他亲手放的,务必做到最大限度展平,尽量不让任何部位叠压。
说你呢!那件外袍!
我好容易把你平平整整地展开了,你不要擅自把前襟全部叠起来啊!
他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和细致,一件一件把那些衣服放置好,送进保管箱。安顿的过程中,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
啊,这套嫁衣,绝对不可能是姑娘亲手绣的。哪怕沈乐这种绣白痴,也能看得出来,这套嫁衣的各个部件,绝不会出自同一人之手:
外袍,马面裙,绣工精致,鸟图案栩栩如生;
霞帔云肩,那么精致复杂的图案,牡丹瓣上的颜色层层叠叠,由浅到深,没有一针错乱;
衬衣,锦裤,就有点儿敷衍了事的味道,一部分绣工十分精致,一部分绣就有点歪七扭八,针脚不匀;至于那幅盖头,啧,连他都看得出来,上面多了无数个莫名的针孔。大概是绣工实在蹩脚,拆了绣,绣了拆,再拆再绣,再绣再拆……
沈乐仿佛隔着时空,看到那位苦恼的少女坐在绣绷边上,皱着眉头,一针一针刺下去。时而把针线一扔,开始发脾气:
“我不绣了!又不是没钱,我直接买还不行嘛?!”
“哎呀,姑娘,这嫁衣可不兴买啊。”旁边有人细细地劝她:
“谁家姑娘嫁衣不是自己绣的?来来来,咱们把这朵绣完……”
“至少内衣得自己绣吧!——姑娘,外袍也就算了,里面的衣服,你不想让别人沾手吧!”
“至少绣个盖头啊!盖头都不自己绣,说出去,会被十里八乡,至少笑话二十年的!”
沈乐默默猜想着那时候的情形,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唉,姑娘,你要是生在如今这个时代,该有多好啊!
这个时代,不会有人逼着你绣嫁衣,不会有人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可以尽情发挥你自己的才能!
这个时代,姑娘们连自己的嫁衣,啊不,婚纱,敬酒服,喜服,都是买的或者租的。
谁有那个时间一针针绣啊,有绣嫁衣的时间,不如打工,不如搞钱!
他安置好所有衣服,只留下马面裙在外面。一手放大镜,一手镊子,开始清理:
先把成块的污渍夹起来,去除,放到一边。再用博物馆吸尘器吸第二遍,吸完灰尘,软毛刷配合签,清理第三遍……
这条马面裙曾经富丽异常,裙上满绣百蝶穿,裙裾下摆处,巴掌宽的裙襕上,用金丝和米珠绣出复杂的纹样。
只可惜主人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裙襕像是整个儿在污泥里拖过一样,裹满了脏污。
金丝脱落大半,米珠只剩下一小部分,颤颤抖抖地连缀在裙裾上,一副随时也要离去的样子。
沈乐叹息着拍照、拍照、拍照,拍下每个细节纹。
这金丝太过纤细,多有残断。他得想想要怎么修补……
见鬼的,还得再去借用一下仪器,检验这些金丝的成分,才好寻找相同的金丝!
沈乐叹息着拿起残断飘落的金丝,送到数码显微镜下,把放大倍数调到一百倍。仔细观察一遍,越发头大:
这金丝不是直接用黄金拉出来的,也不是把黄金打成金箔、然后金箔切割出来的金丝。
相邻的金箔条之间,能看到露出来的芯线部分,观察横截面也能明显地看到断面。
所以,这些金丝,其确切名称,应该是“捻金线”,是用金箔切成极细极细的细条,捻在丝线组成的线芯上面,做成的金线……
金箔条宽0.45毫米,厚约5微米,金箔层以s向绕在线芯上,捻转的夹角约为30度。
线芯之上,金箔层之内,还有一层8.6微米的胶质层,不知道是什么胶,把金箔粘在丝线上。
亲爱的古人,你们是有多闲,要用这种法子来制造金线?
直接用黄金拉丝不可以吗?一定要用这种复杂了几十倍,繁难了几十倍的法子?
话说特定成分的古法金丝,有渠道定制吗……故宫博物院肯定有,除此之外,还有哪里有?
去哪里能进到货,或者,能够请对方按照指定要求定制?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他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些金丝收集起来,再去一趟滨海,研究金丝成分,研究那些胶质的成分。
嗯,经过检测,金箔含金97.66%,含银1.35%,含铜0.97%,内部的线芯,是桑蚕丝z捻向两根合股。
至于哪里能定制到这样的捻金线么……
“我?我这里可没有。”秦医生淡定摇头:
“我又用不着这些东西……或者我帮你问问瑶瑶姑娘?她的琴袱,琴罩,或许有金线绣的,拆一点下来给你?”
沈乐打了个哆嗦,赶紧婉拒。再去询问老板娘,老板娘侧头想了想,忽然笑出来:
“谁做这么麻烦的事儿啊?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蚕妖,给块黄金,她能帮你吐出金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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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5章 要我学绣花?还是靠超能力搞定吧!(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第215章 要我学绣?还是靠超能力搞定吧!(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金丝?
喂进去黄金,就能直接生产出金丝?
沈乐非常心动,甚至向老板娘要了一小段,不到10厘米长的蚕妖版金蚕丝,拿回去检验。显微镜下一扫,大失所望:
蚕妖吐出来的金蚕丝,确实非常漂亮,非常精致。肉眼看上去金灿灿的,和古法捻金线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显微镜下,立刻现出原形。
它不是金箔绕在蚕丝上,而是非常细非常薄的一层黄金,直接贴附在蚕丝上,类似喷涂或者电镀的方式;
切开看断面,蚕丝内部,也有点点金黄色的颗粒存在,像是金粉直接分散到了蚕丝蛋白当中,再被这位蚕妖一起喷出来。
美则美矣,强度或许也足够,但是……
“不能用吗?”
老板娘接过那小段蚕丝,肉眼可见地有点失望。沈乐无奈地向她摊摊手:
“不能用啊,我们做文物修复,讲究修旧如旧,修复用的材料,材质、工艺,都要尽可能和原物保持一致。
这段金线,工艺和捻金线的工艺完全不一样,几百年后的修复者发现这件嫁衣,怎么知道原本工艺是什么样的呢?”
老板娘无奈一笑,只好收回金线,缓步走向后厨。
沈乐也十分失望,抱着手机戳啊戳的,一边到处打听,一边慢慢往回走:
唉,指望一位蚕妖按照他的要求,做出金银铜比例、金箔厚度、宽度、金线粗细完全一样的捻金线,果然还是太痴心妄想了一些。
就算金属比例,可以通过直接喂配好的合金来解决,其他几个问题,那也是完全搞不定的啊!
再则,蚕妖吐出的金线,上面的妖气明晃晃的……这种妖气鲜明的材质,他是不可能用的,会伤害到红嫁衣本身的灵性!
沈乐只好另寻别法。他留言给导师,老板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忙碌,没空看手机;
留言给宫里干活那位师姐,师姐表示可以帮忙问一问,但是,不可能回复太快;
上网搜索,这玩意儿连万能的淘宝上都没有,淘宝上那些金线,那价钱,一看就知道不是捻金线啊!
没办法,沈乐只好打电话给老游,让他想办法去采购。很快,老游就反馈了两个卖家:
“老板,我找到了两个地方,能买到你要的东西。一个是上次特事局交易会上,做法衣的那位,他手里有不少古法捻金线;
还有一个……是普通人的工作室,做戏服蟒袍的,手里收藏了一些清朝的老金线。
他们说,他们为一些现在的著名艺人做过蟒袍,那个说相声的郭谁谁,还有一位唱京戏的裘谁谁……”
“买清朝老金线!”沈乐迅速拍板:
“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我给你线的尺寸,能多买一点,就多买一点……对了,其他尺寸的,单股的,四股的,八股的,也都买一点!”
哪怕成分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是,清朝的老金线,这些经历过岁月流逝的东西,才是最适合的修复材料!
材料上面的时间痕迹,那是什么做旧工艺都替代不了的!
当然,如果有明朝的,甚至更早的捻金线,那就更好了。
当然,就算真的有唐朝的捻金线,他也不可能用的,舍不得。
如果那些金线上没有妖气,沈乐觉得,自己最可能的做法,是把到手的金线,毕恭毕敬地送去博物馆……
老游展翅飞离,带着沈乐非常宽宏的授权,为他采购老金线去了。
而沈乐自己,则继续埋头在修复工作,或者说,修复前的练手当中:
他耐心地检查着洗好的幔帐,等它们自然干燥至半干的时候,在破损开裂的地方,用小镊子轻轻理顺经纬丝线的纹路。
动作一定要轻柔,一定要谨慎,没有把握的地方,宁可停下来再三观察,也绝不能贸然行事——
“哎呀!”
又扯断了一根!
沈乐这时候才痛苦地明白,书上和论文上说的,“衣物清洗后强度大大降低,要尽量避免操作损伤,”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明明他感觉,弄湿了的衣物,强度应该是变高的啊!
要不然怎么会有“束湿成棍”这种打法呢,对吧?
但是,沈乐也只能痛苦地练手,练手,再练手。
直到他确信自己足够熟练,能够将潮湿的,破损的织物,安全地平整好,才开始下一步:
练习拆衣服。
对,拆。外袍、马面裙都是有里衬的,更不用说锦袄和锦裤,内部还絮了东西。
隔着外面的丝绸,沈乐摸不出那是还是丝绵,但是,无论是本科时读过的书,还是这几天他查到的论文,都明白无误地指出了一点:
水或者溶剂,对立体纺织品的清洗都仅限于表层,甚至部分污染物会通过水或溶剂进入文物内部。
因此,要进行彻底清洗,就要分离衬里、面料、填料,进行清洗后,再把它们重新缝起来……
“见鬼,我现在连撕坏的衣服都不缝了!只缝那些脱线的地方!”
沈乐一边抱怨,一边在宅子里寻寻觅觅,找了一个半旧的织锦坐垫出来。然后,动手拆?
想多了!
首先,要观察拆线区的针法、针距,并拍照和文字记录,为后期缝合提供信息;
然后,用小剪刀谨慎、慢慢剪开缝线,保留线头,辨认针孔,作为复原缝合时候的依据;一边拆线,一边还要继续测量,记录缝份宽度等等数据;
幸好不用像某些论文里那样,拆线过程中看到几根头发,还要用镊子小心取出,放进试管,留作后期检测分析……
“针法……针法……针法……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针法?我自己缝衣服,都是随便缝几针的!”
沈乐嘀咕着去查资料了。感谢万能的b站,这个视频网站用来看动画、番剧可能每况愈下,用来当学习网站,还是很不错的;
他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大批缝衣服针法的介绍,图文并茂,视频讲解清晰耐心。
平缝、回针缝、藏针缝、锁边缝……但凡肯照着学,弄块布来回缝上几遍,都能根据布上的痕迹,猜出这是什么针法了啊!
即便如此,想到要拍那么多照片,拆那么多缝,然后再缝起来,沈乐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特别是当他想到,除了那么多缝缝补补之外,他还要绣很多,钉很多珠子,沈乐就觉得人生非常黑暗,非常绝望……
他为什么要选这套红嫁衣来修复呢?
为什么不选一样,比如和某个高手绣娘相关的物件,修复好了以后,可以无缝传承一套绣工呢?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相关的技艺,也并不是随便找一样东西修复,就能得到传承的。
沈乐在“请老板娘帮忙,找一位高手绣工教导”和“照着视频自学,买些苏绣diy套装练手”当中挣扎了几个来回,毅然决然,选了第三条路:
“你们能帮得上忙吗?”
他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四周。
小墨斗原本旁观得很开心,被他这一问,立刻嗖地飞出墨线,把自己拽到隔壁,指挥木工工具们吱呀吱呀开始干活;
小木偶倒是跳了上来,用十根木头手指拈针、穿线,连续穿了三四次,线头都完美地从针孔一厘米外经过;
罗盘飞出一片水光,除了打湿椅垫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妆奁盒闪出一片彩光,覆盖在被套裂口上。看上去,每一个裂口,每一条细线都恢复了原位,然而彩光消退后,还是原来的破裂模样;
而小油灯……
沈乐不知道小油灯怎么想的,总之,他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电脑蓦然亮起,一阵折腾以后,打开了……
东方不败远远坐在绣绷几米外,手指一弹,银针带着绣线,飞针走线的画面。
……我每天努力干活的时候,你们到底都在刷什么视频啊。
小家伙们都帮不上忙,沈乐只好自救。他握着铜片,安安静静陷入冥想:
“铜片啊铜片,你能好歹帮点忙吗?”
不指望你出手帮我绣,也不指望你为我逆转时间,直接把红嫁衣恢复到崭新的状态,那啥……
给个稍微靠谱一点的技能呗?
铜片无声无息,既不发亮,也不震动,甚至,不展现出它的完整形态——那个刻印着地图的形态。
沈乐无奈,只能把内息运行了一遍又一遍,又把铜片之前,显示出来的两个图案,勾勒了一遍又一遍。
感谢兰妆每天的勾勒教学,感谢修复罗盘之后,大海给灌输的充沛水灵气,感谢他这些天来,日日不辍的练习。
至少现在,他已经能在冥想当中,准确地勾勒出这两个图案,并且加持己身了!
第一个图案是让他耳聪目明,扩大探查范围,第二个图案是让他身体轻捷,能够跑得更快。
沈乐心心念念,希望铜片能行行好,再给他一样法术,给他一样用得上的法术……
不知道重复了几遍,铜片忽然一动,又是两个图案大放光明。沈乐心头一喜,有戏!
铜片又发法术了!
希望这次手气好一点,抽到一个能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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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6章 铜片的法术,让丝绸也能自己生长?(那谁谁遇刺加更)
第216章 铜片的法术,让丝绸也能自己生长?(那谁谁遇刺加更)
这次铜片发的法术,和上次有点不同。
没带说明。而且,反复沟通,都沟通不出说明来……
上次好歹还有光影图像呢!一看图像,就知道这法术是干什么用的!
这次要啥没啥,只有虚空线条勾勒出的图案,连图案的颜色都没有提示性。
但是,沈乐莫名有种感觉,这两个法术,至少其中的一个,他非常熟悉,以前经常使用过。应该,这次很快就能掌握?
沈乐照着老规矩,先在冥想中仔细感悟描摹,再架起手机,开始录像,再把两个图案仔细描下来。
从哪里起笔,到哪里收笔,哪一段宽,哪一段窄,哪一段用力,哪一段要虚提。
全部描下来以后,视频上传到电脑,让电脑对图像进行整理——
去除一段一段描摹叠合产生的毛刺,去除图像噪点,得到完整流畅的图案。打印出来,按照冥想当中的内容进行调整,再打印第二版……
如是再三,调整出最接近的那版图案,用毛笔反复描摹,练熟了再上朱砂墨、黄纸,正式画符。
这一次,相比上回的磕磕绊绊,简直轻松了几百倍。眼到,手到,心到,体内热流涌到。
只失败了十来次,黄纸上光芒一闪,便已经有力量凝结成型。沈乐长长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我终于是一个成功的符篆绘制者了,不用再纠结“我家妆奁盒画符比我还强”了……
他镇定一下,手上热流涌动,符篆当空一震,燃为灰烬。沈乐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张符篆的力量,疑惑:
“咦,怎么没有用?”
仿佛是有点儿力量波动,但是,扫过身体之后,又沉沉地安静下来。沈乐默察己身,再仔细观察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把这张符篆画了一遍,再画一遍,画到气空力尽,仍然没有找到这玩意的任何用处。
没奈何,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正常处理完幔帐,再开始折腾第二幅图案:
仍然没有什么用处。绘制完成,催动符篆,身边,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你给了我两个没用的东西?!”
沈乐恼怒地一锤桌子。手起,手落,“哎呀”一声:
痛!
他刚才放在边上的剪刀!
这一拳锤下去,擦到了剪刀刀尖!
幸好剪刀只是稍稍往上斜了一点,戳得不太深,只戳开了一个小口子。可是,光这一个小口子,就好疼啊!
沈乐龇牙咧嘴。到处去找水,找药。干净的水倒是有,去离子水大桶大桶的,随便倒了洗伤口;
药?哪里有药?碘伏?创可贴?家里没备啊!
正在郁闷,身边一阵莫名的力量,轻轻波动。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伤口,快速蠕动,快速长合。
几个呼吸时间,掌缘处伤口弥合,皮肤光洁。刚才受过的伤,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一样。
沈乐:“……”
所以,铜片这是给了他一个治疗符篆?
确实真的很有用,如果拉到足够强的话,不说生死人肉白骨,能快速接骨、长肉、愈合肌肤,那也是一等一的神器了。
但是,我现在不需要这个啊!
治疗符篆这种东西,能替我绣吗?!
这次抽奖失败了……
沈乐怏怏坐倒,话也不想说了。郁闷当中,身边彩光一闪,兰妆当空凝结出一张符篆,落在幔帐上。
沈乐眼神猛然一凝:
符篆力量到处,幔帐上破口处那些丝线,丝丝缕缕,仿佛,在一点点向延长?
延长,延长,向前生长,然后,整个破口,乱七八糟地堆在了一起……
别啊,这也太难看了!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彩光消失,符篆无影无踪。而幔帐上的破口,仍然维持着老样子,不见任何变化。
“兰妆,谢谢你啊!”沈乐跳起来,先是由衷地向妆奁盒道谢,再去研究符篆的力量。
这种生长能力,在他的身上有用,在幔帐破口上没用,所以,是目标不对吗?
沈乐盯着破口看了一会儿,又画了七八张治疗符篆,起身出外。划伤自己是不可能划伤的,下不了这个手;
找几只受伤的流浪猫狗,去给它们治疗,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找去;
最后,他在台阶边上蹲下来,随手扯碎了几张草叶子……
符篆催动,小草簌簌摇动,很快就长出了柔嫩的新叶子。代价是,扯碎的叶片发黄、枯萎,甚至整棵小草,都看着有点蔫巴巴的……
已知:
治疗符篆对活物有效,但是要消耗活物本身的储备。
已知:
治疗符篆对死物,比如说扯破的幔帐,貌似有效,但是符篆停止以后又没了效果。
可得:
治疗符篆起作用,是需要消耗一些东西的,死物并不存在这些东西……
所以说,如果有足够的蚕丝,至少这些破口,是能够长上的吗?
沈乐猜测。他拆了几根丝线过来,放到幔帐破口边上,第二次催动符篆。
然后,并没有什么用处,符篆消失,丝线落下,并没有和破口正常连接。符篆无用?
这些材料不能用?
也有道理,毕竟丝线是凝固的蚕丝蛋白,蛋白质变性以后,没法返回原样,再度生长?
沈乐没办法,只好下单购买了一瓶水解蚕丝蛋白溶液,用来做实验。这一次,他期待的实验效果,终于出现:
符篆力量下,水解蚕丝蛋白悄然飞起,粘附在一根根蚕丝上,飞速向前延伸。生长,生长,与对面断掉的线头相接,长成了……
乱七八糟的一坨。
沈乐:“……”
行吧,毕竟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他凝神定气,一根一根锁定蚕丝,一根一根引导符篆力量,让水解蚕丝蛋白附着、生长。
放大镜下,断裂的蚕丝准确对合,准确粘在一起。直到这一张符篆用完,那两根蚕丝,仍然稳稳地变成了一根,并没有倒退回去。
很好,法术的力量,终究还是要依靠物质才能起效果,不是吗?
至少有了这个法子,我可以有效地补上破损,糟朽的布料,不用设法穿针引线了!
沈乐努力,努力,再努力,消耗掉五张符篆,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也用掉了一半。
定睛一看,之前的破口,大概重新弥合了……
一厘米。
论工作量着实不小了,百八十条丝线要一根一根理顺,让它们粘附到一起,确实是不容易;
但是,考虑到整套红嫁衣的面积,破损面积,以及需要缝补的长度,沈乐就有一种,辛辛苦苦八发子弹,一看战绩擦破耳朵的感觉。
……这比织补还难吧!
织补都没这么累!
有什么办法,能提高他的工作效率,让他快速搞定这些活儿?
沈乐定了定神。铜片给他两张图案,两个符篆,应该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治疗符篆有用,另外一张符篆,不如也尝试一下?
他休息了一会儿,重新画下两张符篆,把它们同时催动。这一次,沈乐顿时感觉眼前一亮,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有用!
有用!!!
一张是治疗符篆,不必说了;
而另一张符篆,能够提升他精神力的细腻程度,能提升他操控的精细度!
如果他之前催动治疗符篆,像是举着一根三米长、碗口粗的竹竿,去戳对面的一颗生米;
那么,新符篆催动以后,就变成了举着一根一米长、指头粗的教鞭,去指点黑板上的字。
工作量还是那么大,但是,准确度上升,就意味着失败率大幅度下降,工作效率急速上升了!
沈乐大为振奋。他一根一根,快速梳理破口处的蚕丝,引导水解蛋白溶液粘附上去。
治疗符篆微光闪耀,只是轻轻拂过一遍,就让断裂的蚕丝自动生长完善。
这一次,一张符篆烧完,补上的裂口……足有五厘米。
很好,很强大,效率很高。如果不是他把太多精力,都用在了寻找对应的线头上,效率应该还能更高!
有人能帮他扯线头就好了……
沈乐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人帮忙。墨斗是不用指望了,小木偶也不用指望;
“青灯?你能帮我把这些线头,一根一根分开,哪根对着哪根梳理好吗?”
小油灯很热心地飘了一团银光过来。落在面料上,噼啪一下……
所有还没梳理完成的线头,集体炸毛,如同当中炸开了一团静电。
好吧,其实就是静电。小油灯的力量,是真的不适合干这种精细活儿……
沈乐抓起喷雾器,喷雾,润湿,再用毛刷细细地刷,好容易才抚平这一大团。小油灯是指望不上了的,那么接下来就是……
“兰妆?”
妆奁盒默然不语。然而,一团彩光悄然降下,落在幔帐破口处。
赤橙黄绿,七色分开,每根丝线都被映上了不同的标记,一眼望去,历历分明……
“兰妆你太强了!这就是我要的!有你帮忙,我的工作效率,何止提升一倍!”
沈乐大喜。他再次催动两张符篆,按照兰妆的指引,一根一根连缀丝线。
甚至不用细细补缀,符篆的力量,牵引着水解蛋白溶液,直接粘附在兰妆给出的光丝上。
差不多等于溶液一泼,自然成型,稍微等待一下就风干……
宾果!
绣虽然还要再想办法,补碎片什么的,至少能够顺利完成了!
感谢@human4587打赏的100起点币
早上一觉醒来,就听说那谁谁遇刺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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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7章 沈乐你家出血案了吗?还是出命案了?
第217章 沈乐你家出血案了吗?还是出命案了?
“终于搞定一个难题了……”
沈乐长长吁气。织物修补有很多种手段,他查了论文,看了资料,再看了大佬们修复的图片,就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到:
高手修补完以后,可以让破损处远看几乎不见修复痕迹,近看只见细小针迹。
而沈乐自己照葫芦画瓢缝的,缝补过后,正面的针迹非常明显,破损部位松散的丝线不是高高翘在平面上,就是缩成一团。
总之,哪怕有铜片帮忙,有内功加持带来的控制力和专注力,沈乐也觉得,自己没有七八年、十来年的练手,肯定做不到……
而现在就好多了。用精神力牵引丝线,让丝素蛋白溶液附着在上面,自然延伸,凝结成新的经纬线。
这样补上的破损,堪称天衣无缝,任何人都看不出来。沈乐非常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这也算丝素蛋白加固法了吧……怎么样,用这种法子给你修补,你满意不满意?”
保管柜里,红嫁衣扑棱了两下,外袍竖起来半截,奋力推开柜门。沈乐赶紧扑过去把它往下按:
“喂喂,你安分躺着啊!有什么想法说话就好了!我听不见,你也可以让兰妆转达的!
——你身上的丝绸,很多都脆了,硬了,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红嫁衣左躲右闪,扭动几下,终于安分躺平。妆奁盒在旁边替她发言:
【它想看看你修补好的部分……】
看当然是可以看的。沈乐把幔帐捧到保管柜前,上下左右展示了一圈,甚至用强光手电照了一遍;
然后,忍耐着精神力大量耗损的疲惫,重新为红嫁衣展示了一次。
红嫁衣略觉满意,仍有疑惑:
【它说,这个法子,补缺挺好,但是没法绣啊!】
沈乐大脑嗡嗡作响。是的,这法子不能绣,你提醒得很好,下次可以不用提醒了吗?
那些松散的、脱落的、消失的绣,不可能指望丝素蛋白溶液,自己“长”到上面。
要一针一针补绣上去,还得用别的法子……
【它说,绣不好就绣不好,没关系。】兰妆继续转述红嫁衣的想法,它可能是在安慰,在沈乐听起来,更像是补刀:
【反正它的主人,绣本来就不怎么样,也不太介意绣得怎么样。能补就补,补不上就算了!】
那可不行!
在文物修复者手里,有“尽量保持原样”,有“修旧如旧”,还有“修复工艺要做到可逆”。
但是,除非手艺太差,修补过程会对文物造成损害,从来就不存在“能补就补,补不上就算了”!
沈乐还想继续尝试,找到用这种符篆进行绣的方式,奈何精神力耗竭,实在没法继续了。
他勉强休息了一下,把幔帐送回原处,开始进行红嫁衣的修复工作。嗯,当然,还是修复的第一步,去污:
他答应过红嫁衣,每天都要有一点修复进度,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把它扔下不管。
现在,马面裙和红色外袍的初步去污已经完毕,该轮到那件锦袄了……
沈乐在工作台上铺了三层全新的,脱浆处理的白布,把锦袄捧到工作台上,小心展开。
正面,领口,袖口,前襟,盘扣;展开衣襟,观察衬里……
沈乐眼神蓦地一凝。第一次展开、保管的时候,他只粗粗观察了衣服有没有破损,有没有明显的污渍;
但是,这一次为了去污,进行仔细探查,他却发现了新的情况。
锦袄内衬,这鲜红色的、历经岁月已经黯淡的红色丝绸内衬上,一片片,一团团,一滴滴的,这是什么?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些痕迹,像是血液啊!
沈乐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打给顾玉林,或者打给本辖区的警察石光兵,要一点鲁米诺试剂。
手伸到手机上,又忽然止住:
……话说,几百年前的血迹,鲁米诺试剂有用吗?
他努力搜索记忆,想要回忆学校里有没有学过这个知识点,无果。就算书上有,大概也没有重点讲过,就算讲过,大概也没有划过重点;
想要询问导师,不敢。这要真的学过,让他忘了,还不得挨上劈头盖脸一顿骂啊!
没办法,沈乐起身翻书,没翻到。上知网查论文,换了几个关键词,都没翻到。
再请教chapgpt——他最近发现这玩意儿比百度好用——居然惊喜地得到了答案:
在纪录片《不止考古·我与三星堆》中,研究人员用鲁米诺试剂,确认了文物上沾染的红色斑点是血液!
三星堆文物距今4800—2800年左右,这都能确认是血液,他手里的嫁衣最多几百年,肯定能用!
“喂?顾玉林吗?——能不能帮我弄点鲁米诺试剂?”
“你怎么了?!”手机里,顾玉林的声音,一下子高高扬了起来,尖利急切。
不等沈乐回答,他像加特林一样喷吐出大量问题:
“你在宅子里发现血迹了吗?是有人入侵吗?血迹多不多?宅子里现在有没有异常情况?——你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等等啊,我这里没事!”沈乐哭笑不得。喂,我这个宅子,还怕谁入侵啊?
有阿绿坐镇大宅中心,有小油灯时时巡查,有什么恶意的入侵者,光是它们两个,就能瞬间干掉了好吧!
你要关心,也该关心那个入侵者,现在还剩多少份量,或者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焦炭……“我只是收到了一件古代嫁衣,发现上面有疑似血迹,想验证一下。”沈乐尽可能把声音放得平和缓慢:
“放心,那件嫁衣好几百年了,肯定不是现代的事儿。”
“真的?”
“真的!”
“那嫁衣没问题?”
“真没问题……算了,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就来看看吧!”
半小时后顾玉林就冲过来了。沈乐估计,他要半个小时,大概还是到附近的分局去了一趟,讨了一点鲁米诺试剂。
进到大宅,左看看,右看看,仪器拎在手里,若有意若无意地一路掠过。
总算他还有点诚意,另一只手拎了个试剂的配套仪器,一只紫外线灯,表示自己是来帮忙来的,不是来查案子来的。
沈乐也只当没看见,引他进入自己工作室,指给他看桌上的锦袄:
“来,你看,就是这件衣服。配套的都在里面,你自己看,最好不要上手——这下放心了吧?”
顾玉林趴在桌上看了好一会儿,又举起仪器,把几件衣服都量了一下。
看着上面几百几百,不停跳动的痕迹,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砰砰乱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长长叹一口气:
“我也不劝你了,你现在是编外专家,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但是,还是尽量当心一点吧……”
沈乐嗯嗯嗯嗯,用力点头。顾玉林还不肯走,借口“没见过鲁米诺试剂怎么用的”,死皮赖脸留了下来。
沈乐暗暗好笑,却也不戳穿他,自顾自地开始做准备。
“咦?你不拿个喷雾器,哐哐开始喷码?”
“你以为我是电视上的法医啊?”沈乐给他一个白眼。
那种发生凶杀案的宅子,背个大喷雾器,一顿乱喷,紫外线灯一开,到处都是蓝光。之后拍完照,直接清理现场就可以了;
他是文物修复!文物修复!喷完试剂,然后再设法把这试剂清理掉?
这不给自己找事儿么!
沈乐趴在桌上,小心翼翼,用试管配了一点点鲁米诺试剂。然后,用签蘸了去离子水,在疑似污渍部位一点点浸润,一点点浸润……
“你这是做咽拭子啊?”
“可不是。”沈乐苦笑一声。他把污渍部位小心浸润了一平方厘米的面积,用签擦擦擦,擦擦擦,努力擦掉一些碎屑。
然后,将签在一次性塑料杯里反复洗涤,洗出一些淡褐色的水,再用滴管滴入鲁米诺试剂……
“不亮。”
“所以不是血迹?”
“不好说,也可能只是太淡了,要么就是时间太长了……考古嘛,都有可能的,我们多试几次?”
沈乐反复取了三四次样,试了三四次,也失败了三四次。终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试剂倒在衣服上……
不,只是把试剂小心翼翼,用脱脂片吸附,浸润在疑似污渍的部分。
静待一会儿以后,关灯,开紫外线灯——
“好亮啊!”
确认是血迹无疑了!
顾玉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拎着紫外线灯告辞离去。留下沈乐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对锦袄,愁眉苦脸:
“喂,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上面都是血啊?”
长长久久的沉默。红嫁衣没有回答,兰妆也没有帮它转达。
沈乐倒也不失望,反正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在修复过程中,自然会呈现给他看。
他现在纠结的问题是:
“喂,这衣服要怎么清洁?这血迹要洗掉吗?”
“如果这血迹和主人的重要经历相关,应当予以保留,那么,怎样在保留血迹的情况下,有效清洗掉其他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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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8章 嫁衣上的血属于谁?它的主人,还好吗(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第218章 嫁衣上的血属于谁?它的主人,还好吗(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衣服怎么清洁,才能在清除其他污渍的时候,尽量保留血迹,沈乐完全不知道——
这个可能需要查一堆论文,一堆资料,或许还要回学校抱导师大腿,再找织物修复的专家才能问到答案。
但是,这血迹要不要洗掉,这个问题么,如果只是进行考古修复,那就应该按照考古修复的原则进行;
但是,在这套衣服,存在器灵的情况下,沈乐觉得,也许应该尊重一下器灵的想法?
“红嫁衣,这上面的血迹,你想洗掉么?”
沈乐认认真真问。他把锦袄翻过来,尽可能多地显露出血迹,捧到保管柜前:
往左转,往右转,拿着强光手电往上照,指尖轻轻地划过疑似染血的区域……
【她说……】
红嫁衣的御用嘴替,兰妆姑娘,不得不出声了: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不用你这样翻来覆去地展示给她看。你这个样子,看着很像提灯定损哎!】
呃……
沈乐尴尬地放下手。什么叫提灯定损啊?
我找出来这衣服上有问题,难道会让你赔吗?
还是那句话,我在干活的时候,你们一天天的到底在玩什么?
你们看了多少奇怪的社会新闻,奇怪的短视频啊!为什么要用到我头上啊!
“那她到底想不想洗掉?”
他追问。妆奁盒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与红嫁衣交流,而后,有些迷惑地回答:
【她说她不清楚……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洗掉……】
沈乐为难了。这种文物修复的原则性问题,他不是很熟悉……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许讲过,但讲得也不怎么深入。
说到底,他们这些学生,毕业以后十年内,都是听令干活儿的人,修什么不修什么、要怎么修,轮不到他们自作主张。
十年以后,他们也建立了明确的观念,不用老师傅盯着管了……
但是现在,独立开业,没有老师管着、教着的沈乐,就陷入了迷茫当中。他翻了半天教科书,不得不打电话请教导师:
“……大概是这个样子,我应该把血迹洗掉吗?”
“你做过检测了吗?”电话另一边,导师劈头就问。沈乐茫然:
“我做了鲁米诺试验了,是亮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先测测那是什么东西,不一定是人血。”导师的经验显然比他丰富得多。
哪怕是搞古建筑修复的,也有足够的考古,包括田野考古的经验,毫不犹豫指挥他:
“如果是动物的话,就可以移交给科技那边做进一步检测,看看是个什么品种。”
“我觉得应该是人血……”
“人血的话,看看能不能和骨殖对应?”导师见过的织物被血液污染,多半是穿在墓主人身上,或者垫在棺材里的,这时候轻车熟路地建议。
然而,这个建议,沈乐却用不上:
“我收到手的只有衣服,没有骨殖……等等!衣服上或许能取到人体组织碎屑!谢谢导师,我去做实验了!”
“这孩子。”放下手机的导师笑了一笑,有点欣喜,也有点无奈。
沈乐这个学生,他还是挺看好的,只可惜考编没考过,没有成功进入体制内的考古所或者博物馆……
不过,他能成为编外专家,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也挺好的。哪怕是从古家具维修跳到了织物维修——
也许,这就是独立工作的文物修复者,必须面对的无奈吧?接到什么就得修什么,没有办法挑活儿……
沈乐却没有想过导师的感慨。他已经兴冲冲地拨通了顾玉林的电话:
“能帮我介绍个地方,验一下血液的dna么?顺便取一下衣服上的样本,验一下人体组织碎屑的dna,看看能不能匹配……
对了,如果能有人帮我看一下,那件衣服上的血液,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就更好了!”
“你需要的可能是一个法医……或者说,是一个痕检。”顾玉林叹气。
这就赖上他了啊!
他就变成沈乐的助理,负责他和特事局之间的沟通,负责帮他找一切官方资源了啊!
行吧,看在沈乐确实是编外专家,确实为特事局出了任务,特事局确实需要他的资源份上,这种活儿,干就干吧……
沈乐请求的痕检第二天就到了。出乎沈乐的意料,是个很秀气的姑娘,除了身穿警服之外,气质和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没什么两样。
而她在警服外面罩上白大褂,全副武装开始工作的时候,沈乐也完全能忘记她的警察身份:
“怎么样?能看得出来吗?”
他紧张兮兮地在边上打转。姑娘摊开锦袄,戴着手套的指尖仔仔细细划过锦袄内侧,勾勒出每一片疑似血痕的位置:
“看不太出来。能不能把衣服拆开?我需要看一下,血迹是怎么晕染到里面的……或者我来?”
“我来吧!”沈乐赶紧接过这份活计。幸好,之前拍照留证,测量针脚间距,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他现在只需要动手拆:
用极小极小的剪刀,一点一点仔细剪开衣袖和腋下两侧的缝线,保留下摆、领口、袖口几处的缝线。姑娘看着他带着口罩、面屏、手套,趴在衣服上一点点拆,几乎要在放大镜下干活的样子,着实有点不耐烦:
“喂,真不要我帮忙吗?”
法医这边做不完的案子啊!
你这里拖时间,我回去要加班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文物修复这边是这样的,活儿细。”沈乐讨好地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干活。
一口气干了一个小时,终于把缝线拆掉,掏出已经压成了饼状,几乎像一件短衣的丝绵:
“你看看,还需要做什么?”
痕检姑娘把沈乐挤开,自己拿着相机,咔咔拍照。拍一层,小心揭开一层丝绵,再拍一层;
连续揭开三层丝绵,她似乎终于满意了,开始取样。
在沈乐阻止了她动剪子以后,她只能用蒸馏水浸润,再吸进吸管里,用小刷子在衣服上扫啊扫,扫出一堆碎屑放进样本袋……
“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痕检姑娘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沈乐看得出,她似乎有了点把握,却并不肯在外行面前下结论:
“等吧,等我回去做完实验。最多三天,三天就能有结果了。”
可是你明明已经有想法了……
沈乐哀怨地送她出去,却没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一直到三天之后,才得到了顾玉林转来的结论:
“那嫁衣上的血迹,不是嫁衣主人的。”
“不是?”沈乐瞬间高兴了起来:
“那是谁的?”
“痕检怎么可能知道是谁的?”顾玉林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
“检验的结果是衣服上提取到的人体组织碎屑,dna样本和血液dna样本不吻合。人体组织碎屑属于女性,血液属于男性。”
沈乐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所以,那位高挑健美的年轻姑娘,那位猪肉西施,没有事!
她不是穿着嫁衣,努力用嫁衣掩盖住自己身上的鲜血,慢慢走向死亡……
有一句话叫做“宁见法官,莫见法医,”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遇到了什么,她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多谢你了!”
沈乐诚诚恳恳地向他道谢,几乎要鞠一躬。这条信息已经非常重要了,勾勒出了红嫁衣主人轨迹的一部分;
而且,也帮助沈乐下了决心:
洗什么洗?
在看到红嫁衣的完整记忆之前,在器灵拥有完整的意识、被完全唤醒之前,这些鲜血,肯定要保留着啊!
如果这血是她的爱人的,那么,参考“此嵇侍中血,勿去,”她肯定不愿意让这些痕迹消失;
而如果这血是她的仇人、敌人的——
那是她的勋章啊!绝对没道理洗掉的!
这就是保留文物所包含的历史信息,以及符合最小干预原则,对吧?
沈乐下定了决心,奋力投入工作。锦袄,锦裤,腿带,云肩霞帔,一件一件吸尘、扫灰、投入水中清洗;
再一件一件小心阴干,在阴干的过程中,仔细进行整形,处理褶皱、折叠、粘连、压痕或扭曲变形的部分。
终于,除了那双绣鞋是立体构造,沈乐暂时没把握之外,其他所有的部件,都已经全部清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托盘里,等着进行下一步的修复。
“怎么样?清洗干净了,感觉挺不错吧?”
沈乐微笑着绕柜子走了一圈。
嗯,清洗完毕之后,红嫁衣上的脏污,灰尘,完全消失,历经岁月的丝绸也恢复了光泽。
手指小心翼翼摸上去,曾经板结、僵硬的部分,重新变得弹性柔软——
当年那位新嫁娘,把嫁衣披在身上的时候,应该就有几分现在的光彩吧?
轻薄的外袍和马面裙无风自动,仿佛要直接立起,在室内翩翩跳一段舞蹈。虽然让玻璃门挡住,没有飞出来,却也射出一束红光,绕室而行。
红光转了一圈,忽然自行炸开,像一朵开到极盛处的烟,兜头落下,把沈乐罩在当中。
沈乐还没有来得及闪避,面前光影变幻,又被带到了几百年前的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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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9章 我走南闯北,砍人杀人,但我还是个好女孩
第219章 我走南闯北,砍人杀人,但我还是个好女孩
这一次,映入沈乐眼帘的城市,并不是绿得能照亮人双眼的连绵碧树,蜿蜒的清江,石板地面湿漉漉通到江边的小城。
沈乐沉入这段记忆,第一反应,就是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的眼耳口鼻全都遮起来:
臭!
什么环境能这么臭!
不但臭,而且干。一阵风吹过,细细的灰黄色尘土劈头盖脸,向他卷来,在他脸上、手上糊了一层。
沈乐也就是闭眼闭得快,才没有让这些灰尘飞进眼睛里去。
然而,那些混合着牛粪马粪骆驼粪,不知多久没打扫,被无数只脚反复践踏,烈日下反复晒干的尘土,还是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什么倒霉地方啊!
猪肉西施姑娘,你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沈乐叹息着把一块布巾扯高,裹头裹脸,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四处张望。
目光所及,比上次看到的那个城市贫瘠了十倍,也穷苦了十倍:
街上的房子,就没一栋是砖石砌成的,全都是黄土砖,砖里面一丝一缕,能看见制作时搅进去的干草。
也就是仗着这里雨水稀少,房子才能坚强挺立,但是,雨水稀少到这种程度,能种什么粮食,老百姓怎么活?
沈乐不知道答案。他信步向着小城中心走去,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老头儿,突然往街道中心扑了过去:
“大爷,行行好,行行好……家里的孩子两天没吃饭了……”
一阵风吹过来,沈乐差点被那臭气熏个倒仰。
老头身上的衣服,说是衣衫褴褛都是在夸那布料了,总之是补丁摞着补丁,绳结摞着绳结,送给他当拖把他都不要的那种;
衣衫的破洞当中,肋骨一棱一棱,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把手掌在身上用力擦了擦,摊着两只勉强干净一点的手,拼命向上伸:
“大爷……行行好……”
被他拦住的人左手拉着马缰,右手下意识地按到了腰刀上。老头儿缩了一缩,依然坚持着没有后退,街边却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沈乐循声望去,两个小脑袋动了一动,飞快地缩回房屋间的阴影中。
如果不是他眼力够好,几乎来不及看清孩子们面黄肌瘦的小脸,以及高高凸起的小肚子。
而被他拦住的人显然也看了个清楚,按到腰刀上的右手,静悄悄松开。他环顾一圈,快步走向街边,扔出几个铜板:
“老板,买两个饼子!要软一点的!”
沈乐眼前一亮,快步赶上去。说话的人声音明亮,哪怕因为干渴而沙哑,却也遮不住那股独特的脆甜味道。
很明显,这次记忆的落点还是很准确,直接把他送到了嫁衣的主人身边——
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老皮袄,上半截阔大、下半截收紧的马裤,磨得半旧的马靴,和队伍里任何一个人没什么两样。
北地的风沙磨砺了她的容颜,让她的皮肤变得粗糙干涩,让她的头发即便裹在头巾里,都不像之前那么乌黑油亮。
然而,她微微弯下腰,把那两个饼子递到老人手里的时候,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笑容还是那么甜美——
“头儿,你又发好心!”
马队后面,一个年轻人半是抱怨,半是夸赞地嚷嚷。年轻姑娘回头一笑,笑容明艳,如同暖暖的太阳照耀下来:
“那怎么办呢,不能看着孩子饿死啊!”
马队里,一群年轻的、年长的镖师各个起哄。沈乐站在路边,也跟着微笑起来:
已经是“头儿”了吗?
嫁衣的主人,已经在这支镖队,或者商队里,奋斗到了头领的位置了吗?
真好啊,真是让人高兴……
年轻姑娘微笑着放任他们嚷嚷片刻,提高声音:
“行了,大伙儿手脚快一点儿,赶紧补充完食水,我们加把劲赶路!今天赶到下一个镇子,晚上我请大伙儿吃肉!”
“走!”
“走!”
众人以风卷残云的架势,在小城里灌满了皮囊的饮水,买够了干粮,最重要的是,为坐骑备足了马料。
不到半个小时,马队就穿城而过,沿着官道得得前行,奔向远方:
“这贼老天,雨是半点没下啊……”
长长一支队伍,三四十匹马,四五十辆大车,在官道上走出了一条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的道路。
一半的马匹都驮着沉重的货包,大车上也载满了货物,走上百来步,驮马、拉车的骡子,就要在烈日骄阳下停步喘一口气。
牵马赶车的老把式焦急四望,目光所及,却看不见半条小河,连沟渠都干了个彻底,底部裂出一巴掌宽的口子。
道边的田地就更加不用说了,半根禾苗都找不到。
立在田地里的植物,可能曾经是庄稼吧,从杆子到叶片,一片枯焦,风吹过,就把碎叶片卷到人脸上……
“我们出去的时候,天还没旱成这样啊……”
“这怕是要绝收了吧……”
“这样的天时,这样的天时……”
商队和护镖队伍越走越是沉默。带队的姑娘脸色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催动马匹,不停地前后巡逻,低声嘱咐下属:
“都打起精神来!”“这样的天时,活不下去的人会越来越多,盗匪会越来越多!”
“干咱们这一行的,刀头舔血,就是为了保住主家的性命财货——事前做的准备越足,真出了事,流的血、丢的命就越少!”
她不断的呵斥下,镖局的小伙子们整束衣装,检查刀枪和弓箭,把所有的武器调整到合适出手的位置。
走了半天的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年轻姑娘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忽然,她纵马冲到队伍最前方,跳下马,不知从哪里掏出半个葫芦,往地上一扣,侧耳伏在了葫芦上。
片刻,纵身跃起,脚尖蜻蜓点水般点在马鞍上,放声高喊:
“停步!停步!把大车连起来!全都连起来,连成一个圈,竖起挡板!牲口全赶进去!快!!!”
她似乎在商队里颇有威信,一声令下,整个商队都忙碌起来。牵转马匹,推动车辆,卸车,竖挡板——
四五十辆大车,头尾相接,围成一个大圈,圈外竖起一个人高的硬木挡板。
加上马车本身的高度,哪怕是有人骑着马奔跑过来,他的视线也没法越过木板。
相反,镖局的小伙子们,却能以木板作为掩体,奋力反击。
而现在,年轻姑娘的呵斥下,镖局的小伙子们,已经蹲跪在包袋后面,整理好了弓箭,握紧了刀枪!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马蹄如雷,轰然靠近,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喊了过来:
“黑风寨大当家的驾到!——里面的队伍,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这位大当家的,咱们威武镖局,行走江湖,一向靠各路兄弟抬爱。”静默片刻,大车圈子里,响起了年轻姑娘中气十足的回答: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送与各位兄弟喝茶,彼此交个朋友。来年走这条路,一定提前拜望,决不食言!”
“哟,还是个娘们!”盗匪的队伍更加兴奋了。马队蹄下黄尘滚滚,掀起一条黄龙撞向车队:
“我改主意了,除了东西之外,你也要跟我们走!
——老子正缺一位压寨夫人,你跟着老子进寨,吃的是油,穿的是绸,金银珠宝让你随便拿,绝不会亏待了你!”
“做梦!”
年轻姑娘冷冷呵斥。为首马匪也不生气,只是裂开了黄黑相间的一口歪牙,昂首大笑:
“够味道,够辣!别急,等老子打破了车阵,有你受用!——动手!”
他一马当先,冲向车阵。一边冲,一边已经在马上拉开了弓,飕飕两箭。
与此同时,马匪们也跟着弯弓、射箭,然后拉开距离,一边怪叫,一边绕着车阵奔跑,随时准备一头撞过去——
“稳住!稳住!”
年轻姑娘头也不回地怒叱:
“把挡板都举起来!遮住箭雨!商队的各位,躲好别动,看好圈里的牲口!”
一边喊,一边伸手一摸,从后腰摸出一把弹弓。飕,飕,飕,啪啪啪啪啪啪,银光闪烁,弹如雨下——
“唉哟!”
“唉哟!”
“嗷——”
圈外惨叫连连。弹弓的射程或许不如弓箭,出手速度却比弓箭快得多了,几个呼吸时间,那位大当家的,连同他最得力的两个下属,都被打翻在地。
大当家的自己脸上挨了一弹,连马匹都挨了一下子,当场人立惨嘶,把他掀翻下去。
也就是他身手还灵活,连滚带爬,冲出马队,才没被后面的人踩成烂泥。
她一人一弹,压住为首几人,镖队的小伙子们也渐渐敢于冒头,张弓搭箭。
马匪队伍连吃了几个亏,见收拾不下,只能留下两具尸体,狼狈远去。
那位大当家的趴在马背上,还不时回头,眼神既是愤恨,又是贪婪——
年轻姑娘对此只付之一笑。她整顿队伍,为下属裹伤,指挥队伍慢慢前行,到镇子上驻扎。
平安押了一趟镖,又押了一趟镖,终于,队伍回到她出生的那座小城——
“我回来啦!”
挎着弯刀的年轻姑娘,再一次站到书生面前,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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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0章 沈乐:坏了,我真练成了东方不败法术版了!
第220章 沈乐:坏了,我真练成了东方不败法术版了!
沈乐非常开心地挪了两步,找了一个角度特别合适,能同时看清双方表情细节的位置安心看戏。
姑娘的笑容明媚而灿烂,而书生眨了几下眼睛以后,也从茫然,惊讶之中,渐渐涌出了由衷的喜悦。
“林姑娘!——你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姑娘向他伸来的手,却在最后一刻忙不迭缩手,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他贪婪地看着年轻姑娘,看着她经历风沙略微变得粗糙,却更加耀眼的容貌,看着她手上的伤痕和老茧,看着她脚下裹满泥土的长靴。
好半天,他才期期艾艾地问:
“你回来了?……不走了吗?”
“你想让我走吗?”
姑娘轻声一笑。青年书生微微发愣,然后,在身边众人含着笑意的起哄中,猛然下定了决心:
“我不想!我现在是秀才了!我可以娶你了!明媒正娶!——林姑娘,我可以找你的族叔,去向你提亲吗?”
年轻姑娘的耳根也瞬间通红。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靴子摩擦着地面,快速后退。
小城悠悠的晚风中,只留下一句低低的叮嘱:
“我和族叔早就不来往了……镖局里的章老镖头,是我拜的师父……”
她一头扎回队伍,再不回顾。只留下青年书生站在原地,望着她挎刀背弓的背影,嘴角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
提亲十分顺利。他们都是自家能做主的人,提亲不过走个过场,三天以后就交换了庚帖。
七天以后,姑娘背起包裹,再次踏上了旅途:
“我之前攒了五百两银子,分你一半。你在家里安心读书,准备考举人……我出去走镖赚钱!
等我攒够一千两银子,我就回来,买田地,买房舍,咱们成亲!”
光影徐徐收敛。沈乐站在保管柜的玻璃门前,凝视着鲜红的嫁衣,长长舒了口气:
一个走南闯北,一个埋头苦读。几年不见,感情一如往昔……希望他们能一直坚持下去吧,希望他们……
能一直幸福吧……
他竟然有点不想继续修复下去,只想让故事停留在此刻,永远永远停留在此刻。
然而,短刀铮铮作响,嫁衣轻轻拂动,还是在不停地提醒他:
你答应的哟,你答应过得哟~~~
你得把我修好!
把我完完整整地修好!
要么从一开始就不沾手,既然沾手了,就要尽最大努力啊!
行……吧。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学缝纫,学绣,努力学习。
如果用法术,用符篆,能够操纵这些绣线自己绣出样来,那就更好了!
要学习,就要练手。沈乐把洗好的幔帐又捧了回来,死死地盯着幔帐上的绣,很想盯出个结果来。
这幅深红帷幔上面,用金丝绣了《道德经》五千言,字体清雄雅正,刚柔相济,分明用的是王羲之手书的版本。
帷幔边缘,还以丝线绣制了连绵云纹。岁月流逝,这帷幔打开了又束起,束起了又打开,无论是金丝还是云纹,都颇有些磨损。
就像他现在盯着的这一块,“有名万物之母”的“有”,上面的金丝就断了好几根,丝丝缕缕,散乱翘起。
这要修复,是把捻金线飞散的金箔粘回原位,还是把断裂的金线抽掉,然后再用新的金线重新绣制?
或者……
沈乐把精神集中到一根金线上。在符篆的帮助下,他可以略微移动丝线,让丝素蛋白溶液粘附上去;
那么,他应该就能移动金线,让金线钻回原位?
凝神,静气,移物。很好,非常顺利,金线开始动了,开始往里钻了,钻进经纬纵横交错的缝隙里……
然后,应该绕上半圈,再从另外一边钻出来……
沈乐颓然倒地。钻不动,根本钻不动,哪怕是包裹着金箔的丝线,它的强度和硬度也有限,没有一根针带着,根本钻不过去。
所以,还是要用精神力穿针引线,才能绣出完美的样吗?
不然还是找个高手绣娘来替我绣吧?
沈乐纠结了半分钟,还是咬牙坚持下去。他找出一根针,用精神力牵动丝线,往针孔里穿入。这一穿,顿时感觉到了好处:
所见即所得,眼睛看到针孔在哪里,丝线就会往哪里走。不像用手穿针,经常是眼睛:看到了;手:不,没对准……
沈乐精神大振。能用精神力精准操控,比用手绣强多了!
至少,想穿哪个孔,就穿哪个孔,好过一针下去,错了,拆掉,重新来……他用精神力“捏”着那根针,牵引绣线,往下扎去。穿到幔帐底部,针头翻转,向上,指向幔帐……
坏了,这根针现在位置在哪儿?
会从哪儿穿出来?
第221章 老海龟:沈先生变强了,我变秃了?(ScarletC万赏加更)
第221章 老海龟:沈先生变强了,我变秃了?(scarletc万赏加更)
“青灯!!!”
沈乐恼怒地喝了一声。精神海里,顿时响起一声尖叫:
【不是我!】
刷的一下,视频关闭、屏幕暗去、手提电脑的电源灯熄灭。
非但如此,照明灯光也全都关了。日光灯,台灯,院外屋檐下的灯泡,全都失去了光芒。
沈乐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黑暗当中,只有保管柜的嗡嗡声陪伴着他,让他知道不是整个宅子突然停电……
“青……灯!!!”
没有声音。
没有反馈。
小油灯的灵性,早就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油灯灯芯上不见半点光亮。
精神海里,只有嘻嘻哈哈一片笑声,兰妆、红嫁衣此起彼伏,笑得十分欢乐。如果她们是人类,大概,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东歪西倒了……
沈乐站在工作室运了半天气,也只好摸着黑一个一个,去把灯重新打开。他又不能打小油灯一顿,对吧?
最重要的是打不过……
唉,悲哀啊。就像打不过哪吒的李靖一样,老父亲颜面扫地,对熊孩子管都没法管。
沈乐耸耸肩,老老实实地打开电脑,到处找视频看。直针,缠针,切针,接针,滚针,旋针,套针,戗针,散错针……
打籽绣,缠线绣,绕绣,戳纱绣……
有基础针法,有应用教学,有选材,有用色,有劈丝,有选针;
有从描样开始讲,更有在绣件上画出针路,还有直接上一幅绣样,带着你从头绣到底,一边绣,一边讲解用什么针法……
满满当当几百条视频,各种保姆级新手入门一对一讲解,还有人开直播,可以求教,不打赏都能提问题。
总之,只有你不肯学的,就没有学不会的。
当然,沈乐现在,并不需要把自己练成一个高手绣娘。什么苏绣,湘绣,粤绣,什么双面绣,他都不用去考虑。
他只要从现有的绣活痕迹出发,补完图案,确定每一针的针法,然后,按照图案和针法,选择颜色合适的丝线,一针一针绣完……
沈乐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一批针线,以及,一批苏绣diy套装。
然后,他在马面裙上铺开半透明的硫酸纸,一笔一笔,照着上面现有的图案,细细描绘:
“这一片是牡丹……这一片是蝴蝶……蝴蝶……侧着飞的蝴蝶……收起翅膀的蝴蝶……”
画好一片,挪到边上,慢慢地旋转着,和裙摆上的残存痕迹对比。这边对不上,这边也对不上,这边还是对不上,这边……
对上了!
万岁!
这些衣服上的绣,经常都是对称的,或者不断重复的。
他只要找到一块已经绣完的图案,就可以根据针孔痕迹,确定其他部位是什么图案,什么针法了!
沈乐信心满满,了整整一天时间,描完了马面裙上已有的图,并且大致确定了其他部位的大致图案。
至于每个部分的针法,等他看完那一大堆视频再说……
“直针的针路是这样的……”
“缠针的针路是这样的……”
“这一片瓣,颜色由浅入深,可能是戗针,也可能是套针……具体到底是哪种针法,要看背后的线脚……”
然而,沈乐找遍了视频,也没找到怎样具体判断针法的。没办法,他只能架起diy套装的绣绷子,穿针引线。
旁边慢慢放着视频,照着新手入门带教视频,看两眼,绣几针,再看两眼,再绣几针……
很多视频还是淘宝店的店主放到网上的!
主打一个,只要你敢照着我们的视频绣,我们就敢保证你绣出东西来!
当然,针脚不匀,颜色深浅不一,哪怕照着绣布上的样绣,也能把直线绣成折线,波浪线绣成锯齿;
渐变色的瓣绣成分层的,灵动的鸳鸯眼睛绣成死鱼眼……
这个,这个,纯粹手艺上的问题,淘宝店主就不保证售后了。
毕竟,店主也不能手把着手,让你每一针都戳对地方,每一针的松紧都正好合适不是。
不过,这样磕磕绊绊的绣制过程,正好适合沈乐。看两眼,绣几针,再看两眼,再绣几针,方便他在符篆的加持下,不断回复精神力;
他也不用绣出整个图案,只要按照视频,将不同类型的针法,都绣一遍,就能核对背后针脚,确认针法了!
嗖嗖,嗖嗖,嗖嗖……
绣针来回穿过绣布。沈乐磕磕绊绊,努力干活儿,绣几下,把绣绷拿到马面裙旁边,翻来覆去,对照一遍;
再绣几下,再对照一遍;
在笔记本上画一片图案,写几笔,再切出电脑的绘图界面,标注几笔……
“哎哟我下次再也不修织物了……打死我也不修了。”他哼哼着干活,看着绣布上的兰一点点开放:
“我宁可去修瓷器,被碎瓷片把十只手指都割破;
去修铁器,戴着面罩焊那些断掉的铁片;去修贴金的泥像,用镊子夹着金箔一片一片往佛像上贴;
去修古建筑,40度的天顶着大太阳爬上爬下;
我也不在空调房子里修织物了!
这活计真的太不适合我了啊!”
嘴里抱怨着,沈乐手里的进度却半点不慢。非但不慢,工作效率还有所提升:
刚开始绣的时候,他还需要端坐在绣绷子面前,死死盯着绣布,用视力和精神力双重定位,引导绣针穿进目标针孔当中;
绣到一半,他就发现自己不用紧盯着,光靠精神力也能完成定位和绣制;
绣到最后,他已经可以坐在电脑旁边,和绣绷子相隔两尺远,也能一边看视频,一边用精神力引导银针穿梭……
虽然效率可喜可贺地提高了一倍,但是,整个画风,更像东方不败了啊!
沈乐咬着牙绣了七八天,终于完成了所有图案和针法的标注工作,就地往后一仰,死也不肯继续干活了。
什么,红嫁衣还没修复完?
什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补绣?需要绣金线?需要钉珍珠?
不知道,不想知道,不要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红嫁衣不停地翻动,不停地扑腾,凤冠沙沙作响,连短刀都从刀鞘里挣出来半截。
沈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干!我需要休息!需要放松!今天无论如何不继续绣了!——明天也不绣!我要出去玩一圈!”
短刀大怒,从刀鞘里飞出,刀光纵横交错,在保管箱的垫板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沈乐冷脸以对:
“威胁我也没用!威胁也别想我干活儿!还是,你们想让我不甘不愿,匆匆忙忙干活儿,把嫁衣绣得乱七八糟的?”
短刀蔫蔫地躺平下去。梳妆盒挥出一阵彩光,落在红嫁衣上,流转生辉,仿佛在细细安慰。
而蹲在旁边看了全场的小木偶,则乖巧跳上前来,先给他倒了一杯水,再挥舞彩袖,柔声歌唱: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小伶啊,你这是学会新的曲目了吗?
但是话说你选这一段是什么意思啊,虽然红嫁衣是新娘子的嫁衣,可距离它的主人出嫁,已经好几百年了啊!
【可是,我是想安慰你啊……你刚才很烦躁不是吗?】
谢谢,我没有饥寒悲怀抱,我也不至于失意到痛哭嚎啕……
沈乐在小家伙们的哄笑当中落荒而逃。这一次,连角落里常年沉默,不怎么说话的罗盘,也低沉地笑出了声。
幸好天降救星。手机就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沈乐迫不及待地接起,迫不及待地应答:
“嗯,是我……最近有空吗?去趟海龟湾?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啊,老海龟又来催了,又到了一个月一趟,去看望小海龟,带着小海龟冥想的时候了。
正好,趁机出去散一天心,一天天的,绣都要绣成斗鸡眼了!
“别吵我啊!我给你们弄点珍珠去——红嫁衣上不是缺了珍珠吗?”
他赶最早的一班地铁来到滨海,一出地铁口,就有特事局的人来接。到得海龟湾,老海龟一见到他,下意识地往壳里缩了缩:
“您……您这是……”
“别缩了,你这壳是硬的,脑袋缩不进去。”沈乐反射性地先吐了句槽。然后才想到反问:
“我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着比之前更强了。”老海龟努力点头赔笑。
他一靠近就感觉到了,围绕在沈乐身边的力量,论强度,不见得比上次见面强多少,论质量,却锋锐了很多。
如果上次是一团轻飘飘的雾气,这一次,雾气当中就多了无数细丝,在沈乐周边凝成一张大网。
老海龟甚至有感觉,如果他对沈乐不利,这些细丝随时能变成钢丝,把他割成一块一块的!
“哦,大概吧。”沈乐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他盘膝坐下,让小海龟爬到他膝盖前方,两只老海龟一左一右趴好,淡定开始冥想。
水雾悄然聚集,把他们笼罩在内,沈乐的精神力自然而然蔓延,扫过两只老海龟,忽然一愣,在它身上扫掉一块:
“你身上这是什么情况?”
老海龟:!!!
你干嘛!
要把我切成秃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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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2章 沈先生你要剥我的皮吗?救命啊!(万赏加更1)
第222章 沈先生你要剥我的皮吗?救命啊!(万赏加更1)
老海龟缩头不迭。
不但缩头,它甚至卷起一大股海浪,把自己卷进了大海当中,远远飘出去几百米。
等了好一会儿,眼看沈乐没有追击的意思,他才从波浪当中探出半个脑袋。瓮声瓮气,把自己要说的话,用海风卷到沈乐耳边:
“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打我?”
“你身上有奇怪的东西!”沈乐上前两步,摸出一个镊子,把削下来的东西举到眼前来看。
嗯,第一眼看上去,像个贝壳,而且是长得歪七扭八、十分难看的贝壳。外面七扭八扭的一圈,里面伸出来一对菱形的尖壳;
尖壳打开,居然还是活的,还有粉红粉白的肉伸出来。但是,即便贝壳肉看着水灵灵的,或许很好吃,也不能挽救整个贝壳的颜值:
特别是被沈乐削下来的部分,那不是一个贝壳,而是一群歪七扭八的圆形簇在一起,看着颇有仰望星空的感觉——
比这毛骨悚然了十倍好嘛!
这破玩意儿,别问里面的肉能不能吃,有人把那些贝壳撬开,请他吃他也不会去吃!
“哦,这是藤壶。”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一个是站在沈乐附近,快步赶过来的特事局人员,另一个是慢慢爬上来的雌海龟。
沈乐嘶地抽了口气,检索了一下记忆,坚定摇头:
“不,这不是藤壶——或者说,不止是藤壶。它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很脏的,很不舒服的东西!”
是那种脏东西引起了他的警戒,让他想也不想,就给老海龟来了一家伙。
当然,并不是要伤害老海龟,只是打掉了它身上,让自己感到难受,感到警戒的一些东西。
现在看来,他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的出手,是有道理的……
“老东西!你去哪儿滚过了!”
雌海龟扭头冲着海里大喊。老海龟慢慢爬上来:
“我没去哪儿啊……我就在附近转了一圈,捡了点珍珠……哦,都在这里了。”
他抖了一抖身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袋子,扔到海滩上。
海藻叶片湿漉漉地淌着水,里面滚出来一小把珍珠,五颜六色,有浑圆的,有水滴形的,也有凹凸不平的。
沈乐看都不看,只散开精神力,从老海龟的龟壳上扫过:
“你站着别动!”
精神力如绳,如网,如刀,贴着龟壳,细细密密地扫过去。
沈乐第一次感觉到了练绣的好处,他的精神力,居然真的可以抽到丝线那么细,绷到像风筝线那么紧!
一根风筝线横在路中间,骑摩托车的人全力冲过的时候,是可以把脑袋直接割掉的!
当然,沈乐是不至于割掉老海龟的脑袋。但是,精神力贴着龟壳扫过,居然真的扫掉了一片又一片的甲壳:
“你身上怎么粘了这么多藤壶!上次见面,还没感觉到你身上这么脏啊!”
“它身上本来就有这些东西的。”雌海龟慢悠悠地爬过来,慢悠悠转过身,将尾巴对着海岛中心。
沈乐飞快瞥过去一眼,只见她的龟壳后缘,尾巴上,也密密麻麻粘了一大堆藤壶,看得人牙酸:
“这玩意儿一直都有,很难弄掉。哎,我说,你来都来了,就帮我清理一下呗?”
怎么支使到我头上了……特事局人员苦笑一声,左右张望。
见沈乐专心致志对付雄海龟,腾不出手来,他也只能跑回去找了铲子、小刀和锤子,回来勤勤恳恳干活儿:
“砰!砰!砰!哎你别躲啊!”
“什么别躲!你铲到我的肉了!铲子方向能不能注意一点!”
特事局人员满头大汗。都说帮海龟铲藤壶有多么解压……感情是看的人解压,不是我干活的人解压啊!
他把铲刀抵在龟壳和藤壶甲壳的连接处,刀口向外,奋力往外推。一下,两下,推不动,用锤子敲铲柄。
敲的力量小了,藤壶还是撬不动,敲的力量大了,老海龟惨叫……叫什么叫啊!
谁让你自己的尾巴上长这种东西啊!
再看沈乐,轻轻松松地走过去,轻轻松松地盯着老海龟看,汗也不出一滴,手也不用动一下。
就这样,老海龟的龟壳上,尾巴上,前肢后肢,不停地有东西飞起,沙沙沙沙,在沙滩上落成一片。
这是何等强悍的力量!
光靠精神力,或者光靠法术,效率就能比他的锤子和铲刀效率都高!
唉,要不然怎么人家是编外专家,他是个拿死工资的呢……
特事局人员吭哧吭哧,叮叮当当,挥动锤子和铲刀干了一个小时,也只清理掉雌海龟甲壳上的一半附着物。
沈乐却已经清理完所有贝壳,绕着老海龟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嗯……感觉你身上的脏东西都没有了。所以,果然是沾染上去的吗?”
“那肯定啊!”老海龟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脑袋:
“我怎么也是海里的大妖,这种脏东西,但凡我不想,怎么可能伤到我!”
“但是你管不了你身上的藤壶?”
“这个,那个,这个东西落下来的时候,其实很小的嘛,我也不能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把它排开……”老海龟扭扭捏捏:
“而且,它在我身上,也不全是坏处……”一则,海里元气上升,有成妖的海龟,自然也有成妖的藤壶;
再则,藤壶这玩意儿扎在背上,那些虎鲸什么的,远远看一眼,也就不会来咬他了;
最后,成了妖的藤壶,也是会随着他一起吐纳的!一起聚集天地元气的!
即便他偷个懒,藤壶也是会矜矜业业,日夜不停地吐纳元气,而且,藤壶聚集过来的元气,他还能抢到大份儿……
“现在倒霉了吧?现在知道不能偷懒了吧?”雌海龟趴在海滩上,一边享受人类的服务,一边嘲笑老公:
“你看看你,偷一点懒,这些家伙就给你弄脏东西在身上!
要不是沈先生发现了,给你清理干净,等你自己感觉到不对,天晓得已经倒霉成什么样子了!”
老海龟被她训得哼哼唧唧,一声也不敢吭。沈乐绕着他走了三五圈,忽然眼神一凝:
“你趴好了!别动!”
“嗷!嗷嗷!嗷嗷嗷!——你在干什么!疼啊!沈先生你是要剥我的皮嘛!!!”
沈乐完全不想搭理他。他把精神力展开到极限,深入老海龟的皮肤褶皱当中,柔韧的皮肤下面,甲壳下面:
它身上的脏东西太多了!
不止是刚刚铲掉的那些藤壶,在皮肤上,在皮肤里面,还埋藏着好多脏东西!
星星点点的,扭曲蠕动的,活的!
活的!
精神力如丝如缕,如针如刀,戳进皮肤当中,再叨住那些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东西,一根一根扯出来,拽出来!
不把这些东西杀干净了,老海龟身上沾染了这么多脏东西,在海域内来回游动,从长江入海口最繁忙的航道,到珠江入海口最繁忙的航道——
万一它哪一天黑化了,这样一只海中大妖黑化起来,大型轮船可能不怕,渔船,小艇,巡逻艇,渔民和航标,可受不了它的折腾!
更不用说,老海龟习惯的栖息地之一,就在那个海边的沉船博物馆附近,那里,有一群修复人员,有他的师长和同行……
老海龟趴在沙滩上,从脑袋到尾巴尖,一抖一抖。
疼倒不是特别疼,以他的体量,一根针在肉里挑刺,还不至于疼得要死要活;
但是,沈乐光是站在他旁边,那种尖锐的压力,就让他时时刻刻都想突破生理极限,把脑袋和四肢全都缩到壳里去。
这才多久没见,沈乐的力量,怎么强了这么多?
这种把藤壶从他壳上削下来的力量,出其不意,能把他脑袋都削掉啊!
他老老实实趴着,身边细碎的,小小的虫子,如同砂砾般不停洒下。好半天,沈乐长吁口气:
“基本上好了。你再等一下,我给你彻底除一下阴气——”
他伸手捏一捏口袋里的灯珠。没有开口,只在心底默默呼唤:
“青灯!”
【来了!】
银光闪耀,飘到面前,又悄然分散成电网。随着沈乐的指挥,往老海龟兜头罩下,从脑袋到尾巴尖,从背甲到腹甲,整个儿过了一圈:
【好啦!搞定了!哎呀,它身上好脏啊!】
好多肮脏的阴气!
它耗费了好多电流,才把那些脏东西搞掉的!
两只大海龟身上走一圈,小海龟身上走一圈,驱除干净它们身上的脏东西。
沈乐这才有空问起,老海龟到底在哪里沾染了阴晦,老家伙扭扭捏捏,好半天才肯回答:
“就在附近……东海的一个小岛上,有些奇怪的东西……我想找些好点的东西,给孩子付学费,看到里面很奇怪,就进去了……”
雌海龟一头冲了过去,怒骂,冲撞,掀起水浪劈头盖脸地拍。
开头几句还说的是人话,很快就变成长一声短一声的嚎叫,沈乐只听出了“让孩子沾上脏东西,我和你没完……”
“别打,别打!”
老海龟在沙滩上团团乱转,努力将后背甲壳朝向老婆,随便她殴打。一边还扔了个东西出来:
“你看,这是我在那个岛上找到的……是不是很特别!沈先生,这东西送给你,你说句话啊!”
沈乐眼神骤然一凝。
今天看到了起点官方发布的【全职高手世邀赛征文】……
最高奖的20万奖金以及【划重点】上海到苏黎世往返机票!!!
猫咪的世邀赛同人啊!
猫咪2020年写的,2021年1月完结的世邀赛同人啊!
一百多万字啊,从他们出发,一直到中国队拿到冠军的世邀赛同人啊!
就因为在起点已经发过了,居然不能参加征文!
猫咪大哭,猫咪大闹,猫咪大哭大闹……
世邀赛同人好难写的,猫咪倒要看看最后得奖的作品比猫咪写的好多少!
呜呜呜呜感觉损失了一个亿……
(本章完)
第223章 红嫁衣的新组件?那姑娘在海上,经历了什么?
第223章 红嫁衣的新组件?那姑娘在海上,经历了什么?
沈乐慢慢蹲下去,盯着被老海龟丢出来的玩意儿,身体越俯越低。
啊,明明精神力就可以判断的,但他果然还是没有脱离过去的习惯,感觉蹲得低一点,用眼睛看,就能看得更清楚呢……
这玩意儿,他眼熟。
不,他眼熟的不是物件本身。
这件东西,啊,这件包裹在砂砾、淤泥、贝壳,可能还有珊瑚碎片当中的东西,他光看形状,真的猜不出来。
但是上面的灵光他熟悉啊!
那些甜蜜的,温柔的,又绝望的,悲痛的,愤恨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灵光,他熟悉啊!
他这些天,一天天的努力修复红嫁衣,每天和那件衣服待在一起,看到的,都是这种灵光啊!
“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沈乐用镊子扒拉了一下那个形状怪异的东西,皱着眉,努力猜测它到底是什么。一边猜,一边问:
“方便带我去看一眼么?”
这么简单的要求,当然没有人会不同意。人不会,龟也不会。
于是快艇劈波斩浪,奔向目标。眼看那座无人小岛越来越近,老海龟当先从甲板上跳下来,挥动四肢往前游,留下沈乐在船上发呆:
“喂!好歹载我一下啊!”
这小岛边上,就没有人能正常上去的岸线!
深深的,一看就至少能陷到腰的淤泥,夹杂着大块大块的尖利礁石,以及一脚踩上去,能给脚上开个口子的碎裂贝壳。
这种地方,老海龟仗着身体扁平、皮厚,能很快乐地上去,他上不去啊!
等小船绕岛一圈,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上去的地方,再弯弯曲曲找到目标,那得等到多久了?
沈乐低头看一眼自己。短袖,速干长裤,溯溪鞋,属于只能在沙滩上走走,防不住任何伤害的那种。
老海龟你真的有诚意吗?
还是想趁机陷害我?
“沈先生您别搭理这个老东西,他脑子永远缺一块的。”雌海龟扑通一声下了水,在海面漂浮起来,展开四肢。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水波变得异样温柔而宁静,甚至有了一种粘稠的感觉:
“沈先生,您踩着水下来,走到我背上,我载您。放心,不会让您掉到水里的!”
她信誓旦旦。沈乐倚在船边,伸手往水里按了按。
他讶然感觉到,这片水面被凝成了带弹性的果冻状,手按下去,只下陷了不到一厘米,居然还会回弹。
再展开精神力往远处试探,从船舷边上到雌海龟身边,再到雌海龟的龟壳另外一边,居然都是这样果冻状的水面!
“多谢你啦!”
沈乐顺手抄起小海龟,往特事局人员手里一塞。叮嘱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们别动”,起身跨过船舷,沿着水面走到雌海龟背上。
身边海波翻卷,涌起一道透明的浪墙,高度正好可以让他用手扶住顶端。雌海龟一声“坐稳”,划动四肢,向岛上行去。
一路走,一路絮絮叨叨:
“沈先生,您可要好好说说那个老东西。哪儿都敢跑,什么东西都敢捡!
上次就差点把他自己坑死,幸好是您过来了,要不然,沾了一身脏东西,传给孩子怎么办?”
沈乐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来到岸上,他跟着老海龟踏出的道路,高一脚低一脚,曲曲折折往前走。
走着走着,面前的道路,赫然延伸进了灌木丛里——
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在后面跟着啊!
啊,能不能!
如果老海龟在前面,沈乐几乎要把他拎出来,好好敲一顿脑袋。
然而老海龟窸窸窣窣,已经爬得看不见了,他也只能用精神力努力探索,在灌木丛里找到一条勉强能走的道路。
一边走,一边运用灵眼,四下里张望。走过一片灌木丛,又走过一段荒草地,沿着可能是小溪的路径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停步:
如果他没看错,或者,如果他跟着导师东奔西跑,拯救各种古建筑的经验还没有还给导师,那么,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啊!
虽然已经荒了很久了,虽然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但是,这里,是有人住过的!
这里像是房屋,这里像是水井,这里像是晒场……
这里,是不是一个小小的船坞?
所以,这里住过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和红嫁衣相关的东西,会在这里被发现?
可恶,他不是考古方向,更没法从这片荒草,和起伏的地形当中,考证出它原来的样子。
如果换成田野考古的那几位老师,可能走一两圈,挖几铲土,就刷刷刷刷,勾勒出一个村庄,一个聚居地的形状了呢?
“就是这里了。”老海龟慢吞吞地从前方冒出个脑袋。它趴在沙土里,用前肢划拉了几下,扒出一个能埋掉它自己的大坑:
“我本来是上来晒太阳的,趴在岸边,就觉得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找着找着,就找到了这里——”沈乐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去。看的不是坑里的东西,而是坑边的土,一边看,一边和记忆对比:
“这里的泥土,和旁边的不太一样啊……”
具体怎么不一样,原谅他看不出来。嗯,考古学专业,有个专门的学科叫考古地层学,根据土质土色的不同,判定该地层的年代;
他本科的时候也背过,也看过样本,但是,以他课堂上背的那点儿东西,到这里真的感觉,书到用处方恨少……
沈乐绕着土坑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精神力展开,细细渗入土层,好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他蹲到土坑边上,看着老海龟一下下拨弄沙土。渐渐地,眼看着里面露出东西来,沈乐忽然扬声:
“停!”
他跳下土坑,双手用力,把老海龟往旁边一推。不顾它“哎哎哎”地乱叫,自己蹲下来,仔细看里面东西排布的形状:
“感觉……像是环绕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哎,你去拿个铲子过来?”
铲子是没有的,船上也没有带铲子。但是,老海龟一挥前肢,从遥远的海里飞起一股浪涛,直接飞到他面前。
海水变形,冻结,冻成一把工兵铲形状,,送到沈乐面前:
“铲子!”
沈乐:“……你帮个忙,把土坑扩大一点,旁边的土也刨掉可以吗?大概这么大一片……”
老海龟嘟嘟囔囔地去干活了。沈乐起身转了一圈,扯了一把草缠在冰铲柄上,开始快速刨土:
加快速度!
加快速度!
在铲子化完,水渗到土坑里,打湿里面的东西之前,要把该刨的都刨出来!
该死的,他怎么就不能用精神力,直接感知到下面的物件,有哪一样和红嫁衣直接相关呢!
沈乐不停地刨土,动作轻柔而谨慎,一边刨,一边旋转手腕,尽量不碰到土坑里埋的东西。
陶碗,陶盘,一口铁锅,这叠奇怪的东西是什么?织物?
谢天谢地没有灵光,他不用把这些东西捡起来修,更不用猜测这些东西到底是衣服,是鞋子,还是被褥。
总之,沈乐沿着老海龟刨开的土坑,慢慢向前,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等待的东西:
一个木偶,或者说,一个被粗略地刨出来,勉强可以说是人形,又在土坑里埋了很多年,几乎腐烂殆尽的,几根木头拼接的东西。
它身上,可能有些织物的残片,但需要精细的考古手段才能提取出来;
右手边躺着一根鱼叉,木柄几乎已经烂完了,只能从残存的叉尖,看出它原本是什么模样;
而左手边,随着冰铲的拨弄拂拭,一根比胳膊长些的棍状物,安安静静地躺在土坑里。
很好,很不错,又一件带有灵光的东西!
这个……看形状,应该是件武器?
沈乐从背包里掏出一卷塑料布,在地面上展开。精神力涌出,平平地托起那件棍状物,把它移动到塑料布里,小心裹好。
他绕着土坑走了一圈,慢慢思索:
看东西排布的方式,这是一座……衣冠冢?
是那位姑娘的吗?
她没有回来,没有能安息在这片土地上?而她的后人,选择了为她立下衣冠冢,而不是像对待其他渔民那样,葬身大海,就是一切?
她的丈夫呢?
那位青衫书生,后来怎样了,和她一起出海了吗?
沈乐捧起塑料布,又蹲在土坑里扒拉了半天。确认没有其他任何带灵光的东西,也没有墓志铭、没有墓碑,没有可以辨识墓主人身份的东西。
他只能拜托老海龟将坟墓恢复原样,记录好地点,再拜托他到海里去转一圈儿:
“记住这几样东西的味道,如果你找到差不多的东西,拜托给我带过来。嗯,如果是我要的,找到一样,我多来看你孩子一次!”
为什么它在附近转悠的时候,会遇到这么脏的阴气?
那位年轻姑娘,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没问题!交给我!”
老海龟精神抖擞地奔向大海。浪声中,沈乐听到他和他老婆一边潜游,一边拌嘴:
“你还说我不应该乱跑!你看,沈先生说了,我帮他找东西,他愿意带我孩子了!”
“那是你运气好!运气不好的话,还是会害了娃儿的!”
砰砰砰,哗哗哗。老海龟夫妻的折腾当中,沈乐左手一根长棍,右手一坨不明物体,神色柔和:
“等等啊,回去就把你们修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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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4章 绣花针过雷劫?你们逼我做绣花圣手吗(万赏加更2)
第224章 绣针过雷劫?你们逼我做绣圣手吗(万赏加更2)
沈乐抱着两件新的战利品,开开心心,踏上了回程的道路。回到家,把东西放好,立刻就开始唉声叹气:
一个是在土里埋了不知道多久。木头吸收过多水分,呈现饱水状态,可能因为是埋葬在海边,木质里面还含有大量盐分和硫、铁离子;
铁质在土里长时间埋藏,锈蚀也非常严重。都不要说除锈什么的,他估计,碰一碰就能断给他看!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削了两截木头把它固定起来,到了滨海立刻买长盒子固定,大概,现在已经断了……
另外一个,是在海里泡了,可能有两三百年?里面锈蚀成什么样子不好说,外面这些贝壳啥的要去掉,一不小心,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弄断。
“老游……”
他想来想去,只能给老游打电话了:
“帮我买点儿海捞瓷。不用贵的,不用品相好的,最好是品相一塌糊涂,上面粘满各种贝壳的——对了,海捞的金属品也要一些。我要拿来练手!”
“老板你在开玩笑嘛?”老游大吃一惊:
“海捞瓷这种东西你为什么要买?你去找那只老海龟,要多少捞多少,要什么品相的,给你捞什么品相的!”
沈乐:“……”
我为什么没想起来这一茬?
为什么没想起来?
对了,我不是没想起来,我是本能地就排斥去麻烦人家!
“能用钱搞定的事情,就不要用人情。”他干脆利落地下达指示:
“去买!”
老游展翅而去。沈乐把新收到的两件藏品解开,放进单独的保管箱,快速调整箱内状态,让外界空气不至于对藏品造成进一步腐蚀。
这边在干活,那边,红嫁衣已经自行推开箱门,盖头飘飘摇摇,飞出来看热闹:
【你又找到新的玩意儿了吗?你不修我们了吗?】
“乖,回去。”沈乐动都不敢动——盖头悬在他头顶上,只要他稍微扭一下头,带着汗、带着油的头发,就会擦脏红盖头:
“这两件东西,是你们的一部分,是你们的伙伴,你们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
至少红盖头看不出来。
它飞上飞下,覆盖在保管箱上,卷来卷去,又竖起一个角,想要钻进保管箱缝隙里去摸一摸。
沈乐保管完那一坨不明物体,扭头看见,赶紧换了副手套,再把它抓下来:
“乖,不要折腾,回去!真要逼我给箱子上锁啊!!!”
红盖头不情不愿,被他按回保管箱里,还在翩翩起舞地折腾。沈乐叹一口气,转身捧出短刀,小心放在那把疑似腰刀的棍形物上方:
“来,你感觉一下。能认出来吗?能感受到同类气息吗?”
短刀很轻微很轻微地震动了两下。须臾,沈乐就听到了它的声音:
【是……同伴。回来了。很弱,在睡……】
很好,凤冠,霞帔,内衫外袍,红裙锦裤,全都安静下来了。看来,论灵性,论权威,这把短刀,似乎是领头的?
沈乐满意地把短刀捧了回去。然后,开始耐心细致地,投入修复工作:
先把凤冠捧出来,周围用刚到手的珍珠,仔细摆个聚灵阵。左调整,右调整,来回拨弄,观察灵气的聚集流动。一边调整,一边询问:
“这个七星阵怎么样?”
【感觉不错……】
“能让珍珠更亮一点么?不要这么旧旧的,黄黄的?”
【可能不行……好干啊……】
“改成八卦阵呢?”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好舒服!】
“别只管本体啊,珍珠怎么样?”
【本体都不够吃了,谁还管珍珠啊!——想让我变得亮亮的,你把这些珍珠换给我啊!】
呃,这是肯定不行的,文物修复的一个原则,就是尽量保持原样。
嫌弃原来的珍珠变暗了,就用新的珍珠替换,那我干嘛不重新做一个呢?
重新做一个,又完整又漂亮,毫无瑕疵,好过看原物上面那些破旧残损啊!
但是,那就失去了文物修复的原意了……
“那……这个月华聚灵阵呢?”
【啊……舒服……水润润的……】
凤冠顶上,珍珠静悄悄地泛起了微光。沈乐松了口气:
嗯,果然是月华和水灵气,相对比较亲和一些。很好,能让珍珠快点复原,就没有白瞎了他这个聚灵阵!
他把手里的珍珠调整了三四十遍,终于终于,折腾出了一版他感觉还行,凤冠也感觉还行的。
刚搞定这边,衣物的保管柜里,就传来了嚷嚷声:
【我也要!我也要!】
【我也要珍珠!】
【我的裙子上缺了好多珍珠!我也要这些珍珠,把我裙子上的珍珠修好!】
沈乐:“……”我能打你一顿吗?
能吗?
很遗憾,并不能。一条裙子而已,打轻了,不疼不痒;
打重了,当场撕裂、撕碎,他还得从头修补起来。这又是何必呢?
“不急不急,我慢慢来,一点一点修。”沈乐轻声安慰着,拖出之前定制的清洗槽。
他往里面豪气地倒了一大瓶1%丝素蛋白溶液,直到液体足以淹没马面裙,才把它平平展开,浸了下去。
浸泡40分钟,捞出来,再浸入0.005%戊二醛溶液,浸渍60分钟。
感谢前人的实验,用丝素蛋白溶液加固老旧丝织品,只需要常温常压就可以了,他不用再去折腾温度和压力的问题……
60分钟后捞出来阴干,再把其他几件衣服抱出来,一一如法炮制。
加固之后,衣服的颜色几乎没有变化,然而摸上去很明显柔顺了不少。沈乐十分满意,铺平马面裙,开始补绣:
工作台上方,一张巨大的硫酸纸架在方框当中,铺得平平。
头顶白光垂直落下,将硫酸纸上的图案,一笔一笔投影在马面裙上,五颜六色,焕为异彩。
精神力散开,轻轻抚过裙摆,甚至能够觉察到上面的每一个针孔。
笔记本电脑翻在面前,小伶趴在屏幕边上,小心移动鼠标,点开每一个细节上的标注:
这里是直针……针距……
这一段曲线是缠针……
这里,展开的瓣,应该是戗针,一层一层,从深红到最浅的粉红,慢慢叠加进去……
这里是……
其实不难的,他对自己说,一点也不难。一个个针孔,都是前人的指引,只要踏着那条道路行走,就一定能复现裙子上的华彩!
以前绣这条裙子的人,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修行在身,没有精神力指引,甚至,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高手绣娘。
记忆里的那个年轻姑娘,她能找到一个郡城,一个省城级别的高手绣娘,就已经是很厉害了。
那些专供京城的,专供皇宫的织锦,妆缎,那些顶尖的绣工,那些宫城博物院里的老师,去一点点还原,一点点修复的绣工——
他并不需要做到那个程度的,对吧?
沈乐微微凝神。右手边的架子上,一排丝线自动飞起,靠近裙阑上原有的绣。
沈乐自己的眼力,其实没法在一排32种红色系的丝线当中,挑出颜色最合适的那个,但他也不用挑选,一个个比,总能比出个最合适的。
然后,丝线微微散开,从当中抽出一股,再抽出一股,捻转成线,飞进针孔。绣几针,换一种丝线,再绣几针,再换一种丝线……
哎,感觉他现在,绣的技艺成熟多了呢!
银针翻飞,丝线牵动。每一次绣制,沈乐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细腻了一点,也敏锐了一点。
最开始,一张符篆,只能管十分钟,符篆烧完了就得休息;
绣完一朵以后,符篆的支撑时间,已经长到了二十分钟,而且可以连绣两张符再休息;
到绣完半个裙摆,沈乐已经可以短暂脱离符篆的帮助,自己用精神力牵引针线,在马面裙上飞针走线。
嗯,最重要的是,随着绣的进度,他画符的熟练度也快速提升。
动笔绘制的时候,精神力自然而然牵引着内力,笔走龙蛇。这里输出强一些,这里可以稍稍减弱,这里气息要锋锐,这里气息要沉厚……
那些原本心、眼、手不能相应,手忙脚乱的地方,渐渐地,已经可以完全得心应手,都不用刻意去思考控制了。
美丽的图案在马面裙上展开。蝴蝶灵动,朵栩栩如生,金丝和米珠绣出的纹连绵不绝。
沈乐埋头绣,完全不知道时光流逝,等老板娘又送了一位牡丹妖,到他这里来度过雷劫,他才恍然醒悟:
“啊!居然快绣完了……”
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边角了,没有绣完的空缺,仅有半个巴掌大。
沈乐把大宅的模型搬到身边,看着一道一道雷光劈下,精神力自然而然展开:
不用趴在模型旁边,不用歪着头仔细去看,光是展开精神力,就能看到模型当中,拼命挥动枝叶,一朵一朵腾起鲜的牡丹?
真是舒服啊……
他紧握那根用了好几次的引导天雷专用金属筷,屏息凝神,慢慢计数。
眼看最后一道天雷马上就要击下,牡丹上面只剩最后一朵鲜,他长吸口气,奋力把金属筷子往下一插:
咦!
我的银针!
我的绣针!
你们也要跟着过雷劫嘛?
这是逼着我成为绣圣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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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5章 炼针为剑!这飞针能赶上子弹么?
第225章 炼针为剑!这飞针能赶上子弹么?
沈乐缩手不迭。
真的就是电光石火之间,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根绣针,从他手背上擦了过去。
紧接着,又是一根擦过手背,一根擦过掌缘,一根擦过指尖……
一根针,两根针,十根针,二十根针……
插在针插上的,插在绣绷上的,连在各色绣线上的,还没动用,安稳躺在针盒里的……
嗖嗖嗖嗖,从各个方向飞了起来,急不可耐地贴在金属筷子上。
来得早的平贴,来得晚的往里挤,来得再晚的,就插在一群绣针搭出的天井当中,把针尖牢牢贴在筷子头上。
来得更晚的,只能把自己竖起来,针尖往平贴筷身的绣针当中插,死了命地挤出一条路。
沈乐松开手没半分钟,就看见自己插进模型里的那根金属筷子,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根微型狼牙棒……
你们这是丝毫没有顾惜我这个主人啊!
如果不是我缩手缩得快,你们这些绣针,是不是要在我手上,戳几十个透明窟窿啊?!
这活没法干了!
沈乐骂骂咧咧,蹲在边上,盯着这一坨绣针看。
等到雷劫的力量彻底被导入底下,小油灯开开心心吃了个饱回来,牡丹历劫完毕,在院子外面柔声道谢……
这根狼牙棒还是狼牙棒,绣针们丝毫没有要彻底解散,回归原位的意思——它们甚至不肯从金属筷子上掉下来!
“青灯,去把……”把那根筷子上的电吃掉?
沈乐话到一半,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算了,绣针想要吃点儿电不容易,雷劫也不是月月有,年年有的。
就天香楼这群小姑娘,一两个月来一位,眼看着一圈就轮完了。再要下一轮,嗯,五百年后吧!
沈乐叹一口气,起身去继续看资料,去研究新到手的疑似腰刀,和海捞不明物体要怎么修复。
等他一口气看了七八篇论文,摘录了满满一屏幕的图片,笔记本上抄了两页纸,背后簌簌簌簌,叮叮当当,开始传来轻微的声音。
小油灯在背后嚷嚷:
【沈乐,那些针解散了!】
终于解散了啊……
沈乐竟然有种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的感觉。他捧着针盒过来,精神力轻轻涌出,拎起一根绣针,要把它收回针盒。
这一动作,大喜过望:
精神力在绣针当中行进,比之前顺畅得太多,轻盈得太多了!
如果在雷劫之前,他用精神力移动一根针,就像用手拎起一个五公斤的哑铃,举过头顶;
而现在,这哑铃的重量就从五公斤,赫然减到了一公斤。精神力触碰上去,有一种活泼、轻盈的感觉,迫不及待地响应他的召唤:
重量轻,速度快,转折如意。
沈乐试探着让针尖对准绣布上的针孔,只是念头微微一动,针尖就挪到了想要的位置,针身垂直,虚虚点在绣布上;
再试探着加一根绣针,第二根针也跟着飘了过来;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一直到第六根针,他才有了点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的感觉。沈乐大喜过望,刚才绣针们不停号令,肆意独走的郁闷,顿时被他抛到脑后:
效率高了五倍啊!
能同时控制五根针,就能让五根针一起绣——
嗯,绣不同的部位,分心五用大概不行,但是,绣制瓣,同一个颜色,几根线排成一排向前推进,这就完全能做到了!
开干!
他一个念头,五根绣针调转针尖,嗖地扎回针盒。速度之快,让沈乐也吓了一跳:
这针盒是在他手上拿着的!
但凡他稍微走个神,或者指引的时候偏一下,这绣针就要在他手上开五个洞了!
到时候去找医生,怎么跟医生说?
“我用意念操纵绣针乱飞,然后玩脱了,它扎我手上了?”
他赶紧放下针盒,还特地放远了一点,距离那个宅子模型大概有两尺。
然后,自己转了个方向,站到与宅子和针盒连线的直角垂直的位置:
“去——”
嗖!
嗖嗖!
嗖嗖嗖嗖嗖!
一根飞出,两根飞出,五根一排飞起,再五根一排,再五根一排。
沈乐感觉自己控制得比较熟练了,就把针盒往外挪了,一尺,再练两遍,又挪了一尺。
眼看所有的绣针全部归位,沈乐意犹未尽,指引着它们全部飞到针垫上,再将针盒挪到两米之外,重新尝试了一次。
然后,再转个方向,再转个方向……
一排亮闪闪的绣针,在房间里先是并排行进,再是头尾相接,排成一条笔直的银线。稍微停一停,又飞出了战斗机飞行表演的雁行队列,一根在前,两根对称在后,再两根仍然对称,在侧后方并行飞掠。
寒光闪闪,呼啸纵横,在工作室内拉出道道残影。沈乐非常开心地看着飞针来回,突发奇想:
这飞针最快能达到什么速度?
能超过子弹么?
他在房间边缘架起手机,调整到拍摄模式。招了招手,喊小油灯:
“青灯,帮忙看一下。我尝试一下快速催动飞针,你记得拍照,测试一下它的速度啊!”
油灯灯芯上闪了一闪,表示听到。沈乐缓缓操控绣针,把它悬浮在房间一头。举手,凝神,用力挥下:
“开始!”
嗖的一声,绣针在视野中划过一道残影,扎到墙边针盒里。沈乐扭头:
“拍下来了么?”
【拍了……】
手机咔嚓咔嚓,确实启动了连拍模式。沈乐点开第一张照片,没有;第二张,没有;一直点到第十张,还是没有。
他不死心,把照片导入电脑,放大了重新细看,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拍到飞针掠过的痕迹……
“你不会是快门按晚了吧?”
他疑惑地看向小油灯。青灯恼怒地闪烁了两下:
【没按晚!是你的手机不好!你以为你那手机跟人家相机一样,连子弹飞过的痕迹都能拍到啊!】
手机还是两年前的旧款,一分钟只能连拍十张的沈乐,哑口无言……
测不了速度,又不想消耗这些经历了雷劫的绣针去测试威力,可能还要在木板里撞到扭曲。
沈乐干脆把绝大部分绣针归拢回原位,只留下当前用得上的几根,穿针、引线、动手绣。
五根亮闪闪的绣针并排行进,一起一落,一起一落,牵引着丝线在马面裙上稳定前进。
原本需要一晚上才能绣好的一朵,在他的注视之下,只须臾工夫,就多了一片娇艳欲滴,渐变色柔和自然的瓣。
“啊……照这个速度,我今天晚上,就能把马面裙全部绣好了啊!”
沈乐精神大振,再接再厉。
工作室里银光纵横,绣针带着各色绣线,高速飞来飞去,或落在针插上,或垂落在绣线架上,或在马面裙上来回翻腾。
只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一条富丽堂皇、光华灿烂的裙子,就完完整整地铺在他面前。
“怎么样?我比你主人绣得好吧?”
沈乐开开心心,伸手摸了一下马面裙,还拍了两拍。
这条裙子多半是专业绣娘的手艺,至于盖头,大概率是那位年轻姑娘的手笔了——
幸好红盖头上面的绣迹残损不多,需要他修补的部分也不算多。
但是,因为主人的手艺确实一言难尽,要在那些杂乱的针孔当中,弄明白当年盖头上的准确图案,还是有点难度啊……
光影急不可耐地摇曳起来,把沈乐吞没进去。沈乐闭眼,睁眼,发现自己又踏入了记忆当中,四下一看,就差点笑出声来:
红嫁衣的主人,那位可爱的年轻姑娘,正在愁眉苦脸地绣。
她端坐在窗下的绣架前,左手边一把剪刀,右手边架子上绣线飘拂;
面前,脚下,一个又一个绒线团,满地乱丢:
“哎呀!怎么又拉不动了!”
她右手拇指、食指,用一种沈乐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姿势,死死捏住绣针,捏得指腹发白。右手向内收拢,小拇指挑起,抵着绣线往外拉:
拉了一段,卡住了;再拉一下,拉出来一小段,又卡住;收回小拇指,捏着绣针用力一拽——
“嘣!”
针拽弯了,线扯断了。钻到绣架下面一看,那根绣线在绣布背面,已经打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结,天晓得攒了多少层……
沈乐在旁边捂着嘴笑得发抖。这种初学者的错误,他第一天绣完,就不会再犯了。
姑娘,看你绣架上的进度,至少也绣了十天了,你是怎么做到半点长进没有的?
姑娘发了一小会儿呆,把那个结子剪掉,换根绣针,重新穿针,重新绣起。
耐着性子又绣了几十针,断了两次线、扭歪了一根针,终于忍无可忍,把针往绷子上一插:
“我不绣了!我不绣了!——谁爱绣谁绣去,我又不是没钱,我又不是买不起!”
“哎呀,姑娘,可不兴嚷嚷不绣的话。”外间立刻走进来一个半老妇人,黑裙青袄,打扮得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受信任的管家娘子模样:
“少爷好不容易把您托付给蒋老爷当义女,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娘家,风风光光出嫁,不会让别人看不起。
你连盖头都不肯自己绣,让这县里的大户人家都知道,少爷娶了个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懒娘子,这不是丢他的脸么?”
沈乐脸色慢慢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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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6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万赏加更3)
第226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万赏加更3)
那位管家娘子满脸堆笑,半哈着腰,无论是言辞还是语气,都是一副极其尊重主家、为主家着想的忠仆模样。
但是,沈乐听来听去,总觉得她这话哪里不对,哪里让他觉得不舒服。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女,一个女镖师,能够成为“蒋老爷”的义女,以大户人家女儿的身份出嫁,确确实实是抬了身份;
这种身份,也是对女方的保障。就算有一天男方变心了,冲着姻亲关系,也要稍微想一想。
而且,亲手绣嫁衣,真的不是什么特别高的要求。这都降到绣个盖头就好了,再绣不出来,那可就没道理了!
姑娘似乎也被劝抚了下来,虽然满脸不开心,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坐下来开始继续绣。
管家娘子挨在她身边,小声指导:
“您这一针该往回退一点儿……”
“您这一针歪了,最好能拆下来重新绣……歪成这样,后面没法补救的……”
“嗯,这一针绣得很好,但是针脚能密一点就更好了……”
姑娘低头,握紧拳头,再慢慢放松,拈起绣针开始绣。绣个几十针,再握紧拳头,嘴角绷得紧紧。
如是再三,终于把绣针往绷子上一戳,跳起来,快步走向墙边挂着的腰刀:
“不绣了不绣了!我要练刀!”
“姑娘,姑娘!”管家娘子大大张开双手,拦在姑娘面前:
“姑娘你静一静,少爷考中举人以后,他的老师,县令大人,都想给他做媒,他却坚持说和你定了亲,要守约。
少爷对你这么好,你也要为他争面子不是?你以后是要做诰命夫人的,要文雅!要娴静!要做大家闺秀!”
沈乐眉头越皱越紧。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位考中了举人的书生,他是从少年时代,就认识姑娘的啊!
他知道姑娘是杀猪人家出身,知道她曾经在街上叫卖,知道她曾经手起刀落,一刀刀剁开猪骨,干脆又利落;
知道姑娘背井离乡出去走镖,知道她从一个小镖师当到镖头,从她手里拿过沉甸甸的银子,靠这笔钱养活自己,直到考中举人;
知道她是一个多么爽朗的人,知道她这双手拿过刀开过弓,却没有捏过绣针……
那么,“要文雅娴静”、“要做大家闺秀”,这样的要求,到底是他提出的,还是别人给姑娘压力,他只是不知道?
甚至——
沈乐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
为姑娘找一个大户人家的义父义母,让她从别人家出嫁,是为姑娘好,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沈乐不知道答案。他也没有办法干涉,只能安安静静地看下去:
姑娘暴躁了又忍耐,忍耐了又暴躁,一块盖头拆了绣,绣了拆,再拆了绣,再绣了拆。
看到后来,沈乐都把盖头上的样背下来了,她还是没有绣完——
忍来忍去,终于还是忍不住。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不,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傍晚,她悄悄换了件紧身短袄,挎上腰刀,背上弹弓,出门助跑几步,纵身一跃!
沈乐:……还,还能这样啊?
他赶紧跟着一跳,幸好在记忆当中,跳这么高一点也不为难,轻飘飘地翻过几重墙头,出了那个什么“蒋老爷”的宅子。
穿街过巷,一路奔行,直跑到某幢陋巷简屋外面:
“阿恒!阿恒!”
她远远摸了个石子,抛砸在窗棂上,而后小声呼唤。连喊几声,屋子里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反而是邻居推门出来:
“举人老爷不在这儿住啦!老爷们送了他大宅子,他搬去西城那边住了!”
姑娘“啊”的一声,谢过邻舍,转身快步离开。沈乐跟着她奔向城西,看着她远远站在大宅外面,欲前又却;
看着大宅门口车水马龙,拜访的、送礼的、拉关系的络绎不绝;
看着那个有点凶的门房凸着肚子,不耐烦地冲外面挥手,打发走上门的穷亲戚……
姑娘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在远远的巷子口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转到大宅侧面,翻墙进去:
这些宅子的构造大约都差不多,姑娘翻过两堵墙,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书房。
房里灯火通明,书生的诵读声朗朗传来,姑娘脸上出现了甜蜜的笑意,一按屋檐,就要跳下去。还没动,院门“吱呀”一声:
“老爷,老家有人来访,说是您的三叔公。”
“三叔公来了啊?快请!”
书生快步出外。姑娘脸上掠过一丝懊恼,趴在屋檐上,一动不动。须臾,就看见书生亦步亦趋,扶了一位老者进来:
“叔公,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您直接传话让我过去就好了啊!”
“哪能呢,哪能呢。”头发白的老者笑呵呵地让他虚扶着,左右观看宅子,越看越开心:
“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儿是我们随便就能叫过来……”一阵没有多大营养的闲聊。沈乐都快无聊得睡过去时,忽然听到老者问:
“对了,你要和那个林姑娘成亲?”
沈乐精神一振,眉头瞬间皱起。不等他恼火,已经听到书生郑重回答:
“正是。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月后,就是吉日良辰。到时候,还要请叔公来喝一杯喜酒。”
姑娘伏在屋檐上微微一笑,笑容甜蜜而温柔。沈乐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这才听老者又是咳嗽,又是唉声叹气:
“唉,你怎么就娶了她呢……就不说她抛头露面卖猪肉的事了,她行走江湖,千里走镖,你怎么知道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
“叔公慎言!”
年轻书生立刻打断。他的态度还是对长辈的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林氏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也是承蒙她的资助,才得以一路求学,最终考中举人。她之品性,我素来知晓,决不会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听着他们的谈话,年轻姑娘先是一怒,立刻转怒为喜,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甜蜜。
老者被自家侄孙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唉”、“唉”地连指了他几下:
“你啊,你啊!唉,你受了她的恩情,要报答,这也不是什么错处——总是当年族里穷困,资助不起你读书。
但是,娶这样一个女人,她以后能帮得上你什么?她要怎么帮你打理内宅,怎么帮你和上官家眷交际?”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以后就算出去做官,也不是要靠娘子出面交际,才能坐得稳官位的人。”书生微微皱眉,轻声道。
老者摇了摇头:
“不是说要你换个娘子,只是,你也该做点准备。这样,你叔祖母有个娘家侄孙女,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叔公不用说了!!!”
书生恭恭敬敬地,然而强硬地,把老者推了出去,恭送出门。一回头,姑娘已经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满目欢喜:
“阿恒!”
“你来啦!”
书生笑着向她伸手。上下打量她一遍,微微皱眉:
“怎么穿成这样?”
“我闷死了!烦死了!——那个老女人,一天到晚叫我绣绣绣,打拳也不许我打,练刀也不许我练!”
曾经纵横江湖的女镖头,在心上人面前,俨然一副小女儿态,下意识地撒娇:
“再不出来走一圈,我就要憋死了!阿恒,陪我出去走走啊!”
书生唇边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在姑娘反应过来、开始不高兴之前,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好啊!你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他换了一套深色长衫,颜色和姑娘身上的短袄相配的,随她一起出门。走过长街,走到夜市,姑娘的脚步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是凝重:
“怎么……米价已经涨到一斗五十文了吗?”
“是啊。我们这里还好,但是听说关中大旱,青江下游又发了水灾。”
说到年成和粮价,青衣书生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县里的李捕头,家里是做米粮生意的,最近两支运粮队都出了事。这些天流民也多了……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走动!”
“你也是!”姑娘反手一把抓住他:
“我身手好,不怕,你可打不过他们!——等成了亲,我护送你进京赶考,到时候就不怕了!”
书生笑着点头,牵着她的手走过长街,在一个半明半暗的小摊子上坐下来。他们点了一碗馉饳,你一只,我一只,你一口,我一口。
树影摇曳,两个人肩膀和肩膀挨在一起,低声细语。
直到最后一口汤喝完,书生把姑娘送到蒋老爷家墙外,看着她敏捷地翻墙进去,脸上才慢慢泛起了愁容:
“唉……乱成这个样子,真的还能进京赶考吗?或者……需要做些别的准备?”
外面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坏。粮价从斗米五十钱,涨到了百钱,不到一个月,就涨到了两百钱;
城外开始出现流民,开始还零零散散,后来,就大批大批地驻扎在城外;
而最新的消息,是隔壁县来了一支乱军,打下了县城,整个县的大户被抢掠一空!
空气骤然紧张。而就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日子,他们的婚礼,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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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7章 遍地哀鸿满城血
第227章 遍地哀鸿满城血
这是沈乐第二次看到成亲场面。
但是,和上一次妆奁盒主人出嫁的时候,全家齐聚,满是真心祝福的场面不同,这一次,年轻姑娘身边,完全是冷冷清清。
啊,人还是有的,那位蒋老爷家的女眷,她的“义母”和“娘家女眷”,按照礼节还是到场了的。
但是,这些女性,虽然笑得亲亲热热,说得团锦簇,在沈乐看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气息:
能快点结束吗?
能快点结束了吗?
在这种气氛下,送嫁的流程走得很快。一身嫁衣,一顶轿,一个跟轿的丫鬟,八个抬嫁妆的家人,姑娘就这样被送出了门——
蒋老爷还是把场面做到了位的,至少,他拿到新举人那里送来的礼物后,还是正经为姑娘置办了嫁妆;
送亲的队伍,哪怕是雇来的,也披红挂彩,吹吹打打,绕着小城走了半圈:
哪怕蒋府,和新举人的宅邸只隔了一条街,出了府拐两个弯就到,这绕城半圈,那也是一定要绕的!
沈乐亦步亦趋地跟在轿旁边,真心地祝福他们一切顺利——至少,能够平安地举行完婚礼。
但是,或许因为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祝福,可能是起了反作用?
轿从城西绕到城南,刚刚要折向城东,还没关闭的城门口,猛然爆发了一阵惊叫!
“快跑啊——”
“阿娘,快跑——”
“土匪抢城来了——”
“关城门,关城门——”
马蹄声,脚步声,哭喊声,重物坠落地面的声音,还有猖狂的大笑声,充斥着整条街道。
砰的一声,轿子落地,雇来的送亲队伍扔下轿和嫁妆,头也不回地往回逃……
只剩下跟着嫁过去的小丫鬟呆呆站在路中间,左看,右看,全都是不熟悉的街道。
那个十岁刚出头的小丫头抖了几下,哇的一声,扎进轿子里,扑在新娘膝盖上,瑟瑟发抖……
喧嚷嘈杂声中,年轻姑娘一把抓下了盖头。
她将盖头仔细盖在小丫鬟身上,拎起裙摆,轻盈地跳出了轿,直奔后面的嫁妆箱子。
一伸手,从红缎包裹、扎着大红球的刀鞘里,抽出钢刀,轻盈地挽了一个刀;
再一挥刀,红缎纷纷断落,那把用红缎、红球扎得端端正正的弹弓,被她用刀尖一挑,落在手心;
刀尖再一挑,一袋弹子当空飞起,被她随手接住,挂到腰间。纵身,上房,飞奔!
一朵红云在房顶上燃烧。沈乐几乎是目眩神迷地仰着头,看着她快速接近战场,看着她半跪在房顶角落,拉开弹弓。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钢制弹丸暴烈地闯入战场。第一弹,打掉一把举起的钢刀,救下了一个闭着眼睛,扑在自家女儿身上的农妇;
第二弹,打进一匹战马的左眼,战马惨烈嘶鸣,停住了冲进城门的脚步;
第三弹,打在一个怒吼着,挥刀冲上来的土匪脸上,土匪当场血流满面,仰面倒下……
她快速拉动弹弓,弹无虚发,每一弹都精准地打中了一个敌人,有力地阻止了敌人的攻势。
只有那个骑着战马的土匪,怒吼着挥刀,连续劈开两枚弹子,却也没能冲进来一步,只能仰着头对城内怒吼:
“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臭娘们,你给我等着,有你倒霉的时候!”
得到这样的强力援手,城内兵卒士气大振,呐喊着把土匪推了回去。城门缓缓关闭,街道上恢复安静,百姓们连滚带爬地各回各家。
然后,新嫁娘轻轻跳下路面,走回轿,站在轿子旁边发呆:
这亲还怎么成?
没有轿夫,没有抬嫁妆的仆人,没有送亲队伍,她难不成,自己把嫁妆塞进轿,再扛着轿子走到男方家里吗?
虽然也不是扛不动……可,这就不是个事儿啊!
沈乐站在轿子另一边笑了半天,笑得肚子都痛了。嗯,流民还在城外,土匪军还在城外,危机很大,而且并没有解除——
但是不能阻止他先笑一会儿!
真的,那姑娘站在轿子边上,满脸尴尬茫然的样子,真的太好玩了!
婚礼最终还是没能继续下去。事态平静以后,蒋大人家里终于有人飞奔过来,请了她回去:
良辰吉日另择,婚期另定。在此之前,还是请她以女儿的身份,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吧……
然而,这一住,就有一点遥遥无期的感觉。土匪军的围城并没有解除,大批的流民盘踞在城外,时不时地就来一场攻城;
县衙里的捕快,差役,大户人家的家丁,甚至城里的青壮,都被组织起来,轮流上城头防御;
而像阿恒这样的新举人,虽然不至于亲自上城作战,也必须坐在县令召集的,城里头面人物的聚会当中,和他们一起讨论:
各家出多少家丁作战,出多少金银,出多少米面、被服和其他物资,把城里的米价压在什么程度,才能不让贫民造反……
这种危机关头,想要成亲,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姑娘只能坐在蒋府当中,属于她自己的那个小院,日复一日——
从每天有人送饭,有管家娘子陪伴,有小丫鬟伺候左右,到只剩下每天三顿有人送饭;从宅子里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到坐在小院子里,都能听到隔壁院落的惨呼呻吟;
从每天都被告知“平安无事,姑娘只要高坐就好,不必担心”,到送饭的小丫头,每天都能带来谁谁受伤了,谁谁残废了的消息……
年轻姑娘几次想要出去杀贼,却每次都被家里的仆妇,甚至被蒋家的主妇、主人劝阻:
“姑娘,这不合适”,“姑娘,这不成体统”,“姑娘,这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姑娘,想想您的未婚夫……”
她死命忍耐着,每天在家里练刀,练弹子,打熬气力。直到铜锣声、惊呼声、呐喊声远远席卷,越来越近——
“贼军上城头了!上城头了!”
“快顶上去!顶上去!”
“城门!去城门!他们在撞城门了!”
“城破了——”
姑娘一跃而起。腰挂短刀,身背弹弓,提着腰刀就杀出了门。
流民军已经冲进来了,仗着人数多,开始冲、砸、推撞府门。
厚重的木门被撞得哐哐直响,年少仆役搬来柜子、桌子,抵在门后,死命地顶着大门。
家丁们战战兢兢地举着长矛,随时准备在开门那一刻,奋力先刺过去一下。姑娘抬眼一瞥,无奈叹息:
唉,靠这几个家伙,怎么可能守得住?
她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沈乐都来不及跟着她跳墙,就听到外面惨叫之声大起,撕心裂肺,连成一片。
他快跑几步,甚至看到外面血高高冲天而起,喷过墙头,以及,那是什么?一只胳膊?
“外面没事了!你们不要开门!”稍微静一静,姑娘在外面朗声高喊:
“我去别处看一下!”
沈乐慌忙跟着跳了出去。这一出去,就看见外面扑倒了三五具尸体,掉了六七根胳膊。
而姑娘已经纵上墙头,蜻蜓点水一般,沿着街边的房屋一路纵跃,奔向……她未婚夫家的方向?
沈乐跳到房顶上望了一望,确定自己方向感没错,干脆取了直线。他一路奔过去,很快,就在书生府里,碰上了一队流民:
年轻书生虽然已经是举人,但是,他刚刚中举没多久,这份家业,还是靠县里的大户你一栋房子,我一个铺子,慢慢凑起来的。
家里倒也雇佣了几个仆人,但是,时间太短,既无恩义,也无威慑。所以,遇到危机,他家的仆人,是跑得最快的……
年轻书生反应过来之前,府里就已经四门大敞,仆人们但凡能动的都溜了个干净,能摸走的细软都摸了个遍。
没有顺便抢他一把,已经是比较有良心了……
这样一座府邸,对于流民而言,约等于一块毫不设防的大肥肉。年轻姑娘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群流民冲进府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说!金银都放在哪里!”
“没,没有了……都被他们抢光了……”
年轻书生被逼在墙角,瑟瑟发抖。钢刀往下压了一压,在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温暖的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大叫: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都给那几个仆人带走了!我没多少钱,我刚考中举人——”
嗖!
一枚钢弹飞下,打在执刀逼问的土匪脸上,直入眼眶。
土匪大声惨呼,仰面栽倒,下一刻,一抹血色刀光绽开,在书生前方划过一个大圈子——
刀光徐徐收敛,整个庭院里,除了这对未婚夫妻,已经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阿,阿林,你来了……”
书生摸着脖子上的鲜血,惊魂未定。姑娘右手执刀,左手握着纯钢打造的弹弓,挡在他面前,沉声道:
“这里不太平了。跟住我,我护着你杀出去!”
在年轻姑娘,以及衙役、官差、大户人家、县里青壮,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这次土匪攻城终于被打退。
然而,围城还是没有解除,县城里的粮食,却已经只够十日消耗。
一群头面人物坐困愁城的时候,城下的土匪头目,突兀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离开!——前些天,那个很能打的新娘子,把她交给我,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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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28章 老板,要我去找几只翠鸟,帮你要点羽毛吗?(万赏加更4)
第228章 老板,要我去找几只翠鸟,帮你要点羽毛吗?(万赏加更4)
土匪头子在城下喊话的时候,沈乐一颗心猛地向下一沉,冰冰凉凉。
那个年轻姑娘,会遭难吗?
会遇害吗?
会……遭到自己人的背叛吗?
这个人世间,有人勇敢,也有人怯懦;有人无私,也有人贪婪。有人愿意为旁人牺牲,也有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在意地牺牲他人,甚至,还要为这种牺牲,披上一件光明正大的外衣。
而肉食者,肉食者……沈乐对他们的品德,严格来说,对他们整体的品德,并不看好……
姑娘,你可要撑住啊!
他扭头向回跑,哪怕没有办法干涉过去,也想要设法告诉姑娘一声。至少,至少留点警报,留点异样,能够让她警觉?
然而,还没看到姑娘居住的小院,街道,房屋,人流,就在他面前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像是一副凝聚在水面上的油画,随着大量河水冲刷,自然而然地散开,稀薄到不可辨识。
他还是坐在工作室里。嫁衣上凝聚的记忆,能传达给他的记忆,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怎么就卡在这里了啊!
断章狗是该被寄刀片的!
可惜,虽然这套嫁衣,以及嫁衣相关的其他组件,都在他手边,他却没法给这套红嫁衣寄任何一片刀片。
寄了又怎样呢?
难道他还能把刀片往嫁衣上划吗?
辛辛苦苦,了那么大劲才修好的!
沈乐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手掌谨慎地落在衣裙边缘,并没有碰到半点。然后,他唉声叹气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还得继续修,继续修。把嫁衣修好,把凤冠修好,把海里捞起来、墓里挖出来的那两坨修好。
修完了,把它们的力量梳理清楚了,才能得到更多消息,才能知道,那位爽朗的、勇敢的姑娘,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沈乐把红盖头铺在面前,覆盖上硫酸纸,一点点描画。
在姑娘身边看了这么长时间,他简直闭着眼睛,就能画出盖头上的图案,甚至能够直接在上面补绣。
但是,为了避免记忆褪色,扭曲,沈乐还是决定,先把图案画下来,把针法记下来。然后,仔仔细细,把它绣好!
毕竟,整套嫁衣,只有这幅红盖头,才是姑娘亲手绣的呢!
针线在空中划出道道银光,穿梭翻飞,一点点补上红盖头上损失的金线。修复这张红盖头,倒是比修复之前的织物要难了太多:
毕竟,马面裙也好,锦裤也好,云肩霞帔也好,都是高手匠人绣的。针法都有一定之规,沈乐只要照着标准针法去绣就好;
可红盖头上的绣工……沈乐要复现的,是年轻姑娘那暴躁的,紊乱的,直线都能绣成折线的,背后针脚经常打结的绣工……
沈乐一边指挥着针线来回穿插,一边嘴角抽搐。幸好这红盖头保存得不错,丝线断裂磨损的,只有少数地方,看上去像是被粗暴大力揉过;
不幸的是,红盖头上,需要修复的地方太少,光是修复盖头攒出来的能量,大概没法让他看到下一段记忆……
啊,果然没有。
两天以后,沈乐面对摊平在他面前,完完整整、光华灿烂,已经完全修复的嫁衣,长长叹了口气。
行吧,看来还要修别的……
他唉声叹气,把看了一会儿保管箱里那一根棍子,和一根不明物体,再看向凤冠。
有一说一,埋在土里的饱水木棍和饱水铁片,以及长期浸泡在海里的不明物体,他真的没有把握修好,需要很多东西练手。
啊,老游怎么还没来?
说好帮他买海捞瓷,买海捞铁器呢?
“啊,老板,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一个电话过去,果然,老游很快就展翅飞来。
这只游隼落在门口台阶上,不急着变作人形,先是用力俯下头去,用爪子飞快地扒拉脑袋,给自己挠痒痒。
他已经有经验了,老板面对鸟类形态的他,总会多点耐心,只要他不抓几只老鼠进来送礼就行:
“帮您买海捞瓷可太难了……现在的人,弄点海捞瓷起来,都要折腾干净了才往外卖,完全不符合您的要求!
海捞铁器就更难了,基本上就没人捞,在海底发现了也会直接扔回去。我是找了好几个专业做这行的,好容易才定制到的!”
嘀嘀咕咕,话里话外,就是在抱怨他为什么不找老海龟帮忙。沈乐笑着摇了摇头:
找老海龟帮忙是挺好,但是,很容易捞到一些,可能比较珍贵,但官方又暂时没有能力开发的东西。
不像现在专门做海捞瓷的人类,他们弄到的东西,基本上都在官方眼皮子底下,不至于糟蹋文物!
“所以,你买到了?”
“刚买到,正在运货。东西有点多,不好抓在爪子上飞过来——那些东西要放在专业的保管箱里。后天,后天就运到了。”
沈乐向他认真道谢,开门请他进来。一边开冰箱门,拿饮料,拿小食,一边就看见老游左绕右闪,窜到了凤冠面前:他几乎趴在了玻璃柜上!
老游,你是游隼,你不是渡鸦,你对亮闪闪的东西也这么感兴趣吗?
想要珠宝的话,可以拿资源跟我换珍珠,不用对老式凤冠这么感兴趣!
“老板,你要修这凤冠吗?”
沈乐一手冰红茶,一手苹果,绕过半张桌子走过来。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是要修。不过工作量还好,这凤冠的破损不大,估计三五天就能修完了……”
“三五天?老板,这凤冠后面,好大一片点翠哎!老板你三五天真能修得完?”
沈乐惊讶地快步过来看。这只凤冠他还真没有仔细检查过,只看见顶上一片亮闪闪的,还镶嵌了几颗珍珠,就没管下面是什么。
原来,顶部那些繁密的钿下面,居然还有点翠吗?
那可真是件麻烦事……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请出凤冠,眯起眼睛仔细观看。嗯,钿底下,确实有一片深色的阴影,一眼看不清楚——
“你确定这是点翠?”
“肯定啊!翠鸟的味道,我还能闻不出来!”
老游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不但是翠鸟羽毛的味道,还有那些小小的精灵,被诱捕,被囚禁,被活着拔下最灿烂的羽毛,临死的痛苦和哀鸣……
全都凝结在这片点翠上面,萦绕不去。身为鸟妖,那简直是完全不用辨认,凭本能就能感觉到的啊!
想起点翠的制作方法,沈乐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他快步绕到工作台另一边,摸出一只小小的强光手电,往里照着看。
嗯,青蓝色,青黑色,一丝一缕排布,带着变幻不定的金属光泽……果然是点翠,果然是储存了很久,大部老化、有些脱落的点翠。
“啧,这修复起来就难了……”
沈乐由衷地叹息了一声。点翠首饰想要修补回原样,必然需要翠鸟的羽毛——
1957年出土的定陵凤冠因过度受损,其中的两件曾在1958年进行修补,所需翠鸟数量达到了四百余只。
虽然,后来再也没有这种官方大规模的点翠饰品修复工作,但是民间,仍然有人零零星星制作点翠首饰,零零星星捕捉翠鸟……
“老板,你是担心没有原料吗?”老游察言观色,小心揣测:
“现在翠鸟羽毛确实挺难找的——要我去找几只翠鸟,帮你要点羽毛吗?”
“要?”
沈乐斜眼看他。你是游隼哎,翠鸟,哪怕是同等级的翠鸟妖精,在你面前,估计也没有还手之力——
你是去要点羽毛,还是去大杀特杀,然后拔一堆羽毛过来给我用?
“老板,绝对是要,绝对不是抢,更不是杀!”看着沈乐不相信的、防备的目光,老游急匆匆解释:
“我认识好几只翠鸟妖,它们都庇护一大片山林——我带点能让他们增强力量的东西过去,请他们召集子孙,每只鸟贡献几片羽毛,还不容易嘛!”
听起来倒也能说得通——沈乐凝视了一眼面前的凤冠,有点心动。
翠鸟羽毛,雪青色、亮蓝色的翠鸟羽毛,它变幻的光泽,其实是任何现代工艺都代替不了的——
没有两只翠鸟是一模一样,没有两片翠鸟的羽毛,细看是一模一样。
所以,用丝缎染色,用鹅毛染色,只能接近,只能模仿,却没有办法完全取代。
为了翠羽捕杀翠鸟肯定不行,但是,如果是翠鸟自愿贡献出的羽毛,每只翠鸟只献出几片,事后又有补偿的话……
他犹豫不决。绕着凤冠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终于下了决心:
“算了。这点翠我用别的法子修,你也不用为了我,去找哪只翠鸟要羽毛——”
“老板,不麻烦的!也不会伤害他们!”
“我不用翠鸟羽毛了!听见没有?”
沈乐紧紧盯着他看。见老游缩了缩脖子,点头不迭,他才叹了口气:
“翠鸟自愿送的羽毛,我能要到,别人要不到。要不到的人,就会想去捕捉,想去杀戮——要避免这个,就要从一开始,就不用点翠……”
点绸,烧蓝,不止一种方式,可以做出相似的效果。那么,又何苦伤害这些美丽的小生灵?
果然情节一伤心你们就不想看,昨天追订跌得好厉害,今天新增更加暴跌……
但是,有些东西,也必须要写啊,作者只好自己熬过去了……
(本章完)
第229章 沈乐:五千万买来的仪器,怎么还是不够用?
第229章 沈乐:五千万买来的仪器,怎么还是不够用?
选择不用翠鸟羽毛修复,不代表沈乐在凤冠修复上的力气,就可以减少了。
事实上,他要做的工作,还是茫茫多。哪怕这个凤冠看上去比较完整,没有残损,也不代表这些工作就可以少了——
沈乐唉声叹气,先抱着凤冠咔咔拍照,多范围、多角度地拍照。然后,抱去实验室,拍了一个ct……
是的,修复的第一步,是给文物做体检。这玩意儿看着外表相对完整,可谁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那些龙凤,那些蝴蝶,那些把珍珠镶嵌上去的脚爪,还有整个冠体,有没有哪里锈得特别厉害?
有没有哪里强度已经很低了,稍微动一下就要断掉?
有没有哪里其实已经断掉了,只靠着旁边各种部件的支撑,才勉强保持在原位?
这些问题,靠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只能靠无损探伤。拍ct,还不能去最近的镇人民医院,大抵要被赶出来:
“什么鬼?给凤冠拍照是什么鬼?”
“全是金属的?”
“不是说好了,拍ct,身上不能有金属件吗?什么皮带扣啊,什么拉链啊,什么钥匙啊,都要取下来,你是男生,就不提内衣的事儿了……”
只有送去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同事们,才能露出心领神会的、“哦,又来了”这样的眼神。
甚至,还能热情地指导他一下,待测物品要怎么摆放,软件要怎么调整,怎样导出自己需要的三维数据……
是的,因为是形状特别复杂的金属构件,所以要做3d重构,才能直观地看出哪里有问题。
要不然,靠他自己,一张一张看那些切片的ct图,一辈子都搞不明白!
拍完ct,抱回工作室,继续研究。天可怜见,最近添置的一些东西终于到了,不用每次往滨海跑,刷脸借仪器了——
虽然刷的是特事局的脸,可,特事局的脸也是脸啊!
就像帕鲁的命也是命一样!
沈乐摸起一个形状有点像电吹风,但是脑袋比电吹风大了n倍、重了n倍的手持式x光荧光光谱仪,对准凤冠各处,慢慢旋转。
这个仪器,可以对物件的基体材质展开分析,比如告诉你面前这块是黄金还是白银——
好的,表面是黄金,有些金色消失的地方显示为白银,确认应该是银鎏金。
再比如,有些明显是焊点的地方,可以告诉你这部分的成分,方便你按图索骥,配制古法焊药。
这玩意不贵,也就十万出头一台,是的,以现在沈乐的身家,已经可以说“也就”这个词了。
自己买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感觉上次测量有点问题,重新测一次也没关系,不会遭到登记好时间,需要用仪器的研究员白眼。
“就是好重啊……1.2公斤啊!这样一直拿在手里,一会儿对准这个点,一会儿对准那个点,慢慢转动,简直累死了!”
沈乐放下光谱仪,用力甩手。
一个1.2公斤的哑铃,拿在手里做三十次上举动作,和拿在手里三十分钟,其间缓慢运动,对肌肉的消耗,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哪怕他有内力加成,哪怕他每天都要练习五禽戏,都感觉整条胳膊的肌肉都有点酸胀。
按理说,实验室里的老师们都是普通人,也能拿着仪器,正常操作,他不应该这么累啊!
难道是发力方式不对?
或者,是他太紧张了?
沈乐坚持着测量完数据,再把凤冠塞到超景深显微镜底下,观察工艺细节。
嗯,这台vhx-600超景深显微镜,集体视显微镜、工具显微镜和金相显微镜于一体,也不贵,只要不到二十万……
摔!
哪里不贵啦!
贵不贵要看跟谁比,比如说,旁边那台sem扫描电镜……光谱仪和超景深显微镜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人家的一个零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乐忙了三四天,终于把这个凤冠的大概情况搞清楚。
这顶纯民间的凤冠,规制可以说是他见过最低的,别说什么十二龙九凤冠、九龙九凤冠,它连三龙二凤都没有;
沈乐左看右看,只看到了两只珍珠串成的鸟,两只应该是鎏金的鸟,因为长得太过抽象,不能确定是凤鸟还是翟鸟;
凤冠中心有两朵较大的珠,珠周围,攒着几朵比较小的珠。更外圈,一堆金银片子颤巍巍地攒在一起……
凤冠顶上飞着两只珍珠串成的鸟,凤冠左右,戳着两只鎏金的……应该也是鸟吧。左边鸟嘴垂下一根珠串,右边鸟嘴里,啥都没有。
沈乐:“……”
所以这其实是个残损的凤冠吗?
我需要把它补齐吗?
沈乐叹了口气,只恨自己在记忆中没有看清楚,没有仔细观察那个凤冠长什么样子。他只好卷起袖子,开始查资料:
嗯,明代,特别是明代晚期,民间女子出嫁,惯例可以用九品冠服。至于九品命妇的凤冠长什么样嘛……《明史·志第四十三舆服三》有关命妇冠服,是这样规定的:
“七品至九品,冠用抹金银事件,珠翟二,珠月桂开头二,珠半开六,翠云二十四片,翠月桂叶一十八片,翠口圈一副。
上带抹金银宝钿八,抹金银翟二,口衔珠结子二。”
好吧,那两个奇形怪状的鸟,大概,也许,是翟鸟。当中的珠,大概是“珠月桂开头二,珠半开六”——
可怜舆服志写得不清不楚,他又翻了好一会儿资料,才查出来“开头”说的是冠服上朵的形态。
“开头”是盛开,“半开”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开足。至于这个珠,到底是不是月桂的形态……
沈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谅他想象力不够丰富,这珠的式样太过抽象,他完全看不出来……
总之,在网上找到了图案,沈乐心就定了。综合各个仪器的数据,这个凤冠的圈口有点变形,需要整修;
圈口里面,铜丝鎏金的冠胎也有些瘪,也要给整整形;
银鎏金的钿歪的歪,斜的斜,脱焊的脱焊,还少了两个钿,沈乐得想法子给做出来;
翟鸟是左右两半焊在一起的,当中明显脱焊了,只剩下脑袋部分并在一起,得把它重新焊好;
对了,还有下面的翠云和翠月桂叶,有些纯粹是金属片,居然也有一些是点翠。点翠有明显黯淡,脱落的部分,他得把这补好……
沈乐叹着气开始动手修复。银鎏金配件是找不到的,直接定制的话,怕人家用镀金代替鎏金。他只能自己动手,慢慢做配件:
首先当然是寻找合适的银片。根据x光荧光光谱仪测出的含银量,购买配比差不多的老银,对,现代的925银还不行。
然后,用锡锤慢慢打,一锤一锤打,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打成一张均匀的银片,用剪子剪成钿,再整形,整形,整形……
嗯,整形不重要,重要的是练手。圈口和钿都有点变形,与其到上手修整的时候,一锤子打歪了,再一锤子打瘪了,还不如现在先练好!
唉,我苦啊……
练完敲钿,银片剩下的部分,打到0.5毫米厚,再仔细焊起来。
焊药也要单独配制,不是网购一点松香、焊锡就可以了,沈乐特地请出了天平:
三分等重量的锡、铜、银,放在一起加热,形成合金,再粉碎成小颗粒。这玩意,古早的手艺人叫做“六成焊药”,是专门用来焊金银器的。
焊接的时候,在六成焊药里掺入硼砂,按照重量,三份焊药掺一份硼砂,用清水调匀,把焊药小心在焊缝滴下一条。
然后,把焊缝放在微火上,慢慢烘烤……
“怎么还没烤干?”
“怎么还没烤干?”
“我用的火是不是太小了?”
沈乐抓耳挠腮。他拇指向前一推,把火焰调大了一点,呼的一股火苗卷上来,立刻,就看见焊药变成白色,然后两边银片咔嚓一声,裂了……
没办法,只好再选两块银片,重新再来。这一次,沈乐给了十二万分的耐心,用微火慢慢烘烤,直到水分蒸发,焊药一点一点变白。
沈乐按照资料和视频上的讲解,迅速把微火调到大火,眼睁睁地看着银片烧红,焊药化开,变成液体渗入焊缝……
赶紧关火!
把银片拿出来!
完了,焊药放少了,银片又断了……
再来一次,焊药放多了,在焊缝上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疙瘩……
再来一次……这一次的问题是没有放匀,有些地方焊上了,有些地方,还能明显看到缝隙……
沈乐来回尝试,把自己烤得满头大汗。他倒也努力用精神力探查,奈何那火焰温度实在太高,精神力延伸过去,有种被灼烧的疼痛。
没办法,只好在放焊药阶段,用精神力控制焊药涂抹,火一调大,立刻撤回!
“我的水平还太差了啊!”
沈乐叹息。如果有激光焊接机就好了,据说那玩意儿,能实现零点几毫米的精细焊接,可惜我买不起……
开玩笑!
这一房间仪器设备,已经了我一半身家,整整五千万砸出去了!
可惜仍然不够用……为什么还是不够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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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0章 花钿委地无人收谁敢要妖怪的手艺啊?
第230章 钿委地无人收……谁敢要妖怪的手艺啊?
沈乐把自己折磨得要死要活,要死要活,死去活来许多遍,终于把焊接的熟练度磨了个够。
一次成型,焊缝外形均匀,焊道与旁边的银片之间过渡平滑,焊渣清除干净;
目测没有表面气孔,没有未焊满的地方;
焊缝平行地黏附在银片上,没有侵染到银片当中去……
然后,他就盯着凤冠的3d复原图,那些深入到冠胎内部、连接着钿和凤冠的脱焊部位,铜丝因为氧化而快要断裂的部位,开始发呆:
怎么焊?
怎么,穿越这些密密麻麻的珠、翠叶和翠云,把需要加强的部分焊起来?
重点是,怎么让喷枪的火焰,在焊接部位达到足够温度,点燃焊料,却不伤害到附近的点翠和珠?
——焊料的熔点都在六七百度,流动温度——也就是熔化以后,会像水一样淌开,渗入焊缝当中——的温度,更是达到了七八百度。
这么高的温度,都不用直接喷到,就算挨个边,翠鸟的羽毛就能烧起来,珍珠就能烤炸了,烤成粉末!
沈乐拿着喷枪比来比去,比来比去,力图在密密层层的罗网状凤冠当中,找到一个可以伸进去喷枪的地方。
从上面伸,翠太密,要拨开的话,需要把翠用力推到边上,会引起下面连接部位的形变,之后整形回来,又是个麻烦;
从下面伸,喷枪喷出的火焰,直接就能燎到珠和翠羽上。怎么歪,怎么斜,都避让不开……
沈乐比了半天,又用细木棍戳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
没办法,把凤冠的照片,以及ct做出来的三维重建图,一起发给做首饰修复的学长看:
“学长求问一下,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焊,才能不影响珍珠和翠羽啊?”
微信那边沉默了半小时。沈乐一直等到饭点,终于有了回复,却不是论文,不是视频,而是一个网购搜索的截图:
小型手持式激光焊接机,各种品牌,各种型号,价格,都在一万五千块上下……
很显然,师兄的意思是:
你为什么不用激光焊接?
沈乐:“……”
行吧……
所以,兜兜转转,果然还是要买激光焊接机是吗?
有一说一,贵倒是不怎么贵,占地面积太大了啊!
像这样需要一台,买一台,需要一台,买一台,没过多久,他这个工作室就要被装满了。
到时候,他是在老宅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再造一间水泥房子呢,还是干脆去收购隔壁呢?
沈乐唉声叹气,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也只好请师兄发来了实验室里用的激光焊接机型号,照着下单了一台。
趁着焊接机还没到,他先开始努力清理凤冠。
去污,去垢,对于氧化的部分,不能用手术刀刮掉,甚至不能用刷子刷,而是要涂上一层轻薄的凝胶:
静置一段时间,将凝胶清理干净,凤冠底下的那些,立刻就会闪出湛湛的亮光。
但是……不管用签子涂,还是用刷子涂,那些签子、刷子,都免不得伸进那密密麻麻,盘丝洞一样的丛林当中。
到时候,钿脚歪的歪,斜的斜,肯定还要重新整一遍。想到那工作量,就让人痛不欲生……
但是沈乐有他的绝招。他端坐在凤冠前方,用签子挑起一点点凝胶,平托在眼前;
精神力涌出,那凝胶便自然而然地飞起,穿越盘丝洞,落在一根细丝上。包裹、延伸,薄薄地涂了一小层。
“干得好。”沈乐给自己点了个赞,在旁边的电脑上操作一下,记下了自己涂抹这根细丝的准确时间点;
然后,再挑起一点凝胶,再凝神涂抹,再记录……
全部记录完毕,等待一段时间,用精神力去除凝胶。果然,构成凤冠的胎体闪闪亮亮,湛然如新。“好啦……去除氧化完毕,接下来做好缓蚀封护,就能再管一段时间了……几百年不行,至少管几十年吧……”
他配了一瓶bta溶液,均匀地喷涂……喷涂是不行的,会伤到后面的其他材质,但是,用精神力均匀抹一遍,还是很简单。
涂抹完毕,等溶液干透,再抹一遍虫白蜡,搞定!
这工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也繁复。要每一根丝都涂到,每一个针脚都涂遍,还是非常考验耐心的。
沈乐要不是把它当填色游戏做,涂一笔,就在电脑凤冠的三维图案上改一点颜色,也忍不到全部做完的时候:
“啊……接下来就是鎏金了……难道我要在家里做吗,这太考验人了……”
不但考验人,而且,还有很强的毒性。
鎏金,是把黄金用水银溶解,形成金汞齐,然后涂抹在需要鎏金的器物上。再用火烤,把水银蒸发,仅仅留下黄金……
想象这挥发的水银蒸汽有多大毒性吧。没有专业设备,根本处理不了这玩意儿!
沈乐打电话问了一圈,都没问到能做鎏金工艺,而且肯把自己设备借出来的工作室。
包括林教授那个开古玩工作室的儿子,陈国华先生,也理所当然地回答:
“现在谁还用鎏金啊?又费金子,毒性又大!要不是什么非遗传承人,非要继承这个手艺,用电镀不好吗?”
沈乐:“……”
最后,还是老游帮沈乐解决了问题。他那一帮妖怪朋友当中,居然真的有一只,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沈乐把做好的钿送到那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张开大口,一口将银制钿片吞了下去。
然后,左手一个金坠子,嚼啊嚼,往下一吞;
右手一瓶水银,仰起脖子,吨吨吨吨吨……
沈乐:“……”
你悠着点啊!
别闹出人命,不,别闹出妖命来!
他心惊胆战,盯着那位大佬的脸,手指已经按在了手机上,随时预备拨号。
打120多了一个0是不行的,医生大概处理不了这种猛人的情况,但是,打给秦医生,或许可以?
“呃……”
那位妖怪胖嘟嘟的脸颊绽开笑容,大嘴一张,打了个巨大的嗝。一股难闻的气味冲出,他抬手一接,两片金色钿落在掌心:
“拿去!”
感谢@天天天情打赏的10000起点币
大佬下次求用网页版打赏啊!
苹果手机打赏会被抽30%苹果税,而且晚三个月到账……
心好痛……
(本章完)
第231章 沈乐:戴上凤冠我就成了你?!(天天天情万赏加更)
第231章 沈乐:戴上凤冠我就成了你?!(天天天情万赏加更)
沈乐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情商,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肌肉没有当场抽搐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妖怪?
鎏金的方法是把黄金和水银吃到肚子里,然后胃里一顿搅合,出来就是鎏好金的钿片?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啊!大型熔铸设备都没你这么举重若轻吧!
还有,就算你的胃,可以让黄金快速溶于水银,再把金汞齐贴在银片上,那为什么银片又没有溶于水银?
你难道有两个,三个,四个胃吗?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之前老游怎么介绍来的?是了,没介绍品种,好像妖怪的真身这种事情,都是隐私,不能随随便便曝光的……
“啊,不好意思。”看到他发呆,那只妖怪往后退了一步,侧过头又打了个嗝,耳边青铜色的毛发一现即隐。
沈乐瞳孔微缩,看着他吹起一阵微风,把刚才嗝出来的那股气吹走——气体很快凝结,化为一颗颗银白色的小珠子,簌簌掉在地上。
所以这是汞蒸汽?
你刚刚打个嗝,冲我喷了一口汞蒸汽?!
他不敢直接沾手,毕恭毕敬地掏出一个盒子,双手捧到面前,让这位大佬把钿放上去。
那妖怪瞥了沈乐一眼,挂着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笑容,随手把钿抛进盒子里:
“沈先生,再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啊。最近金价大涨,好久没吃这么好了……嗝~~~”
沈乐努力用精神力在面前织成屏障,挡住可能扑过来的汞蒸汽。他恭恭敬敬地微笑:
“好的好的,如果有需要,一定再来找您。——您是喜欢吃合金吗?”
“那肯定啊,像我们这种各种金属,越珍贵越好。”这位大佬拍拍肚子,怨念地叹了口气:
“前几年我去了一趟中东,捡了些弹片吃,可好吃了~~~可惜黑海北面那旮旯太危险,不然高低去吃一顿……”
沈乐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去中东?去黑海北面?
你到底要捡什么东西吃,难道是贫铀装甲,贫铀弹片吗?!
这也能吃下去,你身上不会有辐射吗?会不会影响到我?!
“那……”他两足战战,几欲先走。也就是身为人类的尊严,才让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微笑:
“那么先生,您能够做到吃下去各种金属块,然后吐出合金锭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介绍您和特事局合作一下?他们会很欢迎您的——”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冶金学就是重复各种金属配比,各种冶炼方案,然后设法搞出各种各样的合金来。
如果有这样一位大佬,吃了吐,吐了吃,能随时吐出各种各样的合金,各个材料研究所,各个钢厂,会把他供起来的!
哪怕是拿到一块现成的合金,然后测试数据,做逆推配比呢!
“哦,我已经和他们合作了。”大佬又打了个嗝,这一次,很礼貌地事先调转了方向,让汞蒸气远远离开沈乐:
“一帮小气鬼,每个月给的报酬,只能买这么小一点黄金!”
他愤怒地比了个指尖宇宙的架势……
啊这……
研究所的钱是不够的,永远不够的,永远在缺的。生化环材,那就是四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能烧进去:
就好像他们做考古修复一样,真的拉开架势烧,多少钱都能烧掉。故宫有多少文物?
国博又有多少文物?
一个康熙御笔绣字“万寿无疆”匾额,老师傅们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艰难修复完毕。
而这个匾额只是二级文物,比它珍贵的一级文物,在故宫可以说是茫茫多;
就说同类型的匾额,一座宫殿至少有一个匾额,替换下来、压在仓库里的还不算……
这还不说秦川大地,伴随基建开发,有多少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因为人手不够、资源不够,都沉睡在仓库里。
沈乐只好苦笑,赔笑,闭嘴微笑。那位把金属当日常食物,肉身合成合金的大佬,还有点愤愤不平:
“哪怕多给我一点其他贵金属呢!什么铑啊,钯啊,锇啊,铱啊……给我点铀和钚也行啊!这东西又不缺!!!”
有没有可能,还是很缺的……特别是那几种放射性元素……
大佬您自己能顶得住,不代表和您对接的工作人员顶得住啊!
沈乐努力微笑着,扔下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了”,落荒而逃。回到大宅,把钿片放在仪器下面观察一下,满意点头:
嗯,鎏金层薄而匀称,没有任何缺漏;外观自然柔和,线条流畅;放大镜下,没有凸点,没有气泡……
总而言之,是两片很成功的鎏金钿。但是,沈乐总觉得,仿佛哪里不对?
他用镊子举着钿,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问题来。心里一动,悄然切换到灵眼,这一看,终于看出了哪里不对:
钿上面,特别是鎏金层,黏附着一层淡淡的,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所以,这是妖气吗?
在那位妖怪胃里走了一遭,银片变成鎏金片,也沾染上了对方的妖气?
这妖气要怎么去除?不会是要把鎏金全部刮掉吧?!
沈乐对此毫无概念,只好绞尽脑汁,用自己能想得到的所有方法,依次尝试。他先把鎏金片洗了一遍,无用;
通电,电压从5伏一直上升到220伏,无用;
召唤小油灯来给它一下子,小油灯小心翼翼地问:
【沈乐,你确定这样不会把鎏金打掉吗?】
沈乐,沈乐不能确定,沈乐不想承担这个后果……真把鎏金层打掉了,他要再去求人出一次手,怎么和人解释呢?
“你好,为了去除你粘附在鎏金片上的妖气,我给鎏金片过了一次雷劫……”
怕不是要被打死哟。
话说特事局是怎么净化妖气的?
沈乐上论坛,查资料,打电话询问。最后,得出一个悲哀的结论:
特事局最常用的方法,是物理净化……成本低,效率高,一次使用,终生免除后患……当然,这种方法,待净化的东西,就不要考虑保存问题来;
对于比较珍贵的东西,通常是摆出聚灵阵,用天地灵气慢慢渗透、洗刷。
耗时长不说,成本之高,大部分物主看到账单,都会说一声“算了,我家的东西不配……”
沈乐倒是不在乎成本,反正珍珠玉石他有很多,区区聚灵阵而已,又不是摆不起。但是,看看论坛上的帖子,那动辄耗时半年、一年、十年八年的进度……
算了,我自己来吧!
沈乐没有办法,只好用出最后一招:人肉除妖。
他用指尖拈住钿片,把体内热流导入,潮汐一般,一轮一轮地掠过。一轮,没动静;两轮,没动静;十轮……
开始有点松动了!上面的妖气,散开了那么一点点!
沈乐精神大振。既然十轮有效果,那么一百轮,两百轮……总能搞定吧?
反正钿面积小,消耗少,哪怕一千轮呢!
开干!
沈乐调息了一下,加紧开工。幸好他的内力,渗透能力还是很强的,用不着一千轮,仅仅一百轮过去,妖气就洗掉了一半。再一百轮,妖气几乎已经清洗完毕,只剩下最少、最顽固的那一点,执着地黏附在鎏金层下面。
沈乐把内力放得更细微了一些,一点点触摸,一点点排除,又清洗了五十轮,终于得到了一片干净闪亮、没有任何妖气的鎏金钿……
摔!
谁要做个二百五啊!
一个二百五,两个二百五,两片钿清洗干净。然后,沈乐开始重新练习焊接,银丝,银片,铜丝,铜片……
“不是说激光焊接非常简单,小白都行,有手就行的吗?为什么我做起来还是这么麻烦?”
【因为人家说的有手就行,是有经验的焊工有手就行……】
边上幽幽飘来一句吐槽。沈乐猛然回头,就看见一根长长的黑线,串着一个铅坠,飘在自己的脸颊边上:
“郑墨,你什么时候过来了?你活干完了?”
【老板,劳动法规定,每天加班不得超过一小时的……】
小墨斗动弹了一下铅坠。沈乐都没来得及想出话来回喷,小墨斗又加了一击:
【老板,哪怕是我老主人厂里的新手焊工,拿到激光焊接,也不可能像你这样磕磕绊绊……】
“那你教我?”
沈乐翻了个白眼。铅坠凌空画了一圈,又画了一圈,惟妙惟肖地勾勒出了一对白眼,比沈乐的大,比沈乐翻得狠,直接翻上了天板:
【我又不是焊工!我是木工!把我带到焊工区域,我的墨线会被烧掉的!】
沈乐:“……”
他终于坚强地挺了下来,把焊接水平练到了之前火焊的地步。然后,才摩拳擦掌,开始对凤冠动手:
焊接过度氧化、快要断裂的铜丝;
焊接已经断开的铜脚;
焊接钿上、翟鸟上,明显脱焊的部分,把它们重新并拢;
把钿重新焊回去……
“嗯嗯,终于搞定了……接下来,就是给它们整形,贴点翠……”
整形并不太难。比较厚重的部位,比如凤冠圈口,钳子,橡胶锤,木楔,这些温柔的东西一起上,敲敲打打,牵拉锤揲,很快就能搞定;
至于精细的铜丝,那些焊在丝网上面、支撑着翠云翠叶的部分,沈乐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也能对它们造成影响。
推一下,拉一下,扭一下。细腻,精准,最重要的是,不用把那些部件拨开,再拨回来了!
沈乐干得越发愉快,精神抖擞。只了半天时间,就把所有变形的部位调整到位,开始熬胶:
贴点翠用的胶,根据x射线荧光扫描的结果,应该是动物骨胶。这个容易,淘宝上的工业特级高粘度牛骨胶,9块钱半斤!
不说用到天荒地老吧,像这样的凤冠点翠,至少可以粘他七八十个!
沈乐按照淘宝上的要求,在骨胶粒当中1:1加入热水,温奶器……啊不,水浴锅调到75度,隔水煮开。
然后,精神力挑起一点点,再浮起一根事先剪好的孔雀羽毛,骨胶水往上一抹,落到点翠上,定位,粘接!
完美!
“我就说嘛,其实蓝孔雀的羽毛,颜色也很适合啊!放在翠羽当中,几乎看不出来!”
为了修复这些点翠,沈乐事先查了大量资料,在丝绸、缎带丝排、染色鹅毛、染色鸽子毛当中反复选择。
其实有一说一,不管是丝绸还是鸟类羽毛,都是动物蛋白角质。但是,人工染色,特别是用化学染色,染出来总不是那么回事,还会褪色!
沈乐把它们在面前摆成一排,反复感受,用力量反复贯通,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儿。
最后,网购了蓝孔雀脖子上的蓝色羽毛——那家网店还特别写了“点翠材料包”——才符合了他的要求:
虽然孔雀羽毛上面,每根羽丝的直径,比翠鸟羽毛要粗了很多,但是,反正掩盖在珠下面,谁看呢!
看到亮闪闪一片带金属感的蓝色不就行了!
羽毛粗一些,还能少贴几根!
沈乐如果想偷懒,甚至还能直接买上好浆的羽片。
但是,他要挑选颜色最适合的羽丝,要剪到合适的长度,还要和原有的点翠毛平行,只能含泪放弃捷径——
一根根挑选,一根根比对,一根根修剪,一根根粘贴。
一片翠叶,怎样也要粘个五六十根羽丝;二十四片翠云,十八片翠叶,哪怕绝大多数不是真的点翠,哪怕点翠也只脱落了小半,这个工作量……
“唉,要不是我之前练过绣,这么精细的工作,我真心做不来……”
沈乐抱怨着,嘟囔着,给自己加着油,用力干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半天,一天……
啊,终于搞定了!
整形完毕,钿焊完,点翠贴完,甚至那些缺少的珍珠,都被沈乐网购到的淡水养殖珍珠,一一串起来,一一补上!
放在他面前的,又是一顶完完整整,耀眼生光的凤冠,可以戴在最美丽的新娘子头上!
“修复完成了,你满意了吧?可以告诉我下一段情节了吗?”
沈乐敲敲凤冠。凤冠上气机流转,与红嫁衣、短刀相呼相应,就是不理他。
沈乐把凤冠转了几个圈子,拍了几十张照片,还是没有等到答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捧起凤冠——
往自己头上一戴……
镜子前,一个短发、汗衫,外罩白大褂的年轻男生,头戴一顶凤冠,效果别提多古怪了。
沈乐刚笑了一声,日光灯的光芒透过珠,透过点翠,转转折折地照下来。在他面前焕为异彩,再如水墨画一样晕开。
“喂喂喂!一定要这个样子,你才肯给我看续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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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2章 要我从贼?让我未婚夫来跟我说!(万赏加更5)
第232章 要我从贼?让我未婚夫来跟我说!(万赏加更5)
发现自己进了记忆当中,沈乐第一反应是低头观察自己,左顾右盼,还抬手摸了一下。
很好,身上没穿嫁衣,没穿女装,也没顶着凤冠。就算红嫁衣在旁边一直虎视眈眈,想要给他按头女装,沈乐也并不想尝试!
确定完了自己的情况,他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第一眼,没看到那位年轻姑娘;
第二眼,没看到书生;
第三眼……啊,还是在城头上……
居然是从上次断链的地方开始转播的?沈乐微微惊喜了一下。而更惊喜的是,他听到城头上一声大笑,随即就是怒吼:
“男子汉不靠自己打回去,靠卖自家女眷活命吗?你能活到现在,是不是卖了你老娘!”
啊这……
沈乐脑子转了两个圈子才闹明白,城上发言的这位,大概是在骂土匪头子“**养的”之类的话。
而这时候,发言的那条壮汉,已经振臂一挥,放声高喝:
“打!”
砖头,石块,甚至瓦片,劈头盖脸,砸向怒吼着想要冲上城墙的土匪军。城上发言的汉子,一边骂,一边打,大呼酣战:
“你们这些****!”
“整天就想着抢钱抢女人!”
“下面的兄弟,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被裹挟的——你们的头领不想着让你们填饱肚子,光想着为自己抢女人,这种人,你们要跟着他干?”
“灭了他!灭了他!拿着他的脑袋投诚过来,还是良民!”
这些呼喊和叱骂,虽然没能让下面的土匪即时动摇,却也很好地维持住了城头的士气。
而打退了土匪的进攻,回到城中心议事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出头,执意反对:
“卖掉自己人换土匪退兵?他们第一次让我们卖掉那个姑娘,第二次,就能让我们卖掉城里的将士,第三次,就能让我们献城!
——到时候,大家都是反贼,死了都要灭九族的!!!”
说得好!沈乐在旁边握拳给他加油。
这一通狂喷之下,城里那些头面人物,再有什么阴暗心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随声附和,表示绝不会出卖自己人。
沈乐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绕出厅堂,溜去看那位姑娘。姑娘已经放下小姐的架子,换了一身短打,天天拎着刀绕府巡逻:
一天定时三次,早上一次,傍晚一次,入睡前一次。除此之外,就是把家丁、壮妇聚集起来,努力训练:
不指望他们突然变成高手,至少,要能抵挡两下,要能够跑得掉。或者,在土匪冲进来砍杀的时候,不至于腿软……
日子过得很快。一天又一天,有人受伤,有人残疾,有人再也没有回来。
而最让人无奈的,还是城里一天天减少的粮食——
哪怕百姓再怎么节省,哪怕大户人家再怎么抠出存粮,也只能把“只剩十天的粮食”,变成“只剩八天”、“只剩五天”、“只剩三天”……
“再没有粮,顶在城头的大小伙子们,都没力气挥刀了。”又是一次疲惫的抵抗之后,县城里的那些肉食者们,再次坐在了一起:
“得想办法。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死顶到底,要么……”
开城投降,或者,把那个土匪头子要的人,直接交出去。
“有援军吗?”县里户房的书办左胳膊吊在脖子上,满是期盼。
县令半身染血,右胳膊裸在外面,袖子在城头被割掉了半截,他也全不在意,只是慢慢摇头:
“我派了三批人冲出去。县里武功最强的捕快,贼头儿,我的贴身护卫——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朝廷是不管我们了吗?!”
“难道要我们都死光了,援军才肯来?”
“我就知道那个老东西……”
在座众人七嘴八舌,狂骂了一顿,却也没什么办法。要抵抗,要不惜一切代价抵抗,这“代价”是什么他们都知道。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读书人,城中粮尽,继续抵抗下去的代价,明晃晃写在史书上: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
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真的值得走到这一步吗?
这座县城里,真的有人,有这样的威望和坚持,能带着大家抵抗到这一步吗?
如果没有,如果做不到,那么,结果还是城破,或者投降……
“如果真的要投降,还不如……”
低低的私语在众人当中蔓延。砰的一声,年轻书生摔了杯子,怒目指向众人:
“为了一己安危,出卖无辜女子,这种事情,你们说得出口,我却耻与你们为伍!我这就去告诉林姑娘,让她冲出城去,远走高飞,不要回来!”沈乐忍不住微笑起来。很好,他想,哪怕整座城的人都背叛了你,只要这一个人没有背叛就好——
“哎呀,你怎么能说是为了一己安危呢!明明是为了满城父老!”立刻,坐在他上首的一位老书生,县里的退职教谕,昂然反驳:
“为了这一城生灵,为了国朝忠义,只是一介妇人,有什么不能舍弃的?昔日张巡杀其爱妾,以飨将士,史书传其忠义之名——”
“林姑娘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未婚妻!”年轻书生的声音越发高亢。妻子和爱妾怎么可以一样?
妻者,齐也,夫妻敌体,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我的一切尊荣、一切地位都和她分享;
妾通买卖,妾可以拿出去赠送、交换,妻子和妾室,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唉,又不是要你把她杀了。”老教谕捋着胡须,语气越发理所当然:
“她也是为了满城父老舍身,你如果对她有心,等她回来,你好好待她,不嫌弃她,那不就行了?”
“杀贼护民男儿事,凭什么要卖了她一个女子!”书生更加愤慨。老教谕理直气壮地摇头:
“非也非也。若是到了城破的一日,她一个女子,又是贼首点名要的,岂能独存?
——既然不能独存,用她一人,换取满城性命,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师,看在您之前教导过我的份上,我最后叫您一声老师。”年轻书生胸膛起伏不定,最后,还是恨恨地一甩手:
“林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她于我有恩,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卖了她——如果有人敢对她动手,我与他不共戴天!”
他是一个举人,一个年轻举人,一个有可能考上进士的年轻举人——就算考不上进士,也有资格选官。
这话一放出来,厅堂中立刻冷场。县令在城头呼喊、指挥了一天,自己也挨了两刀,此刻力倦神疲,靠在桌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户房,吏房的书吏,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敢做声;
只有林姑娘的义父,那位蒋大人咳嗽了一声,起身去拉他:
“唉,其实我们也不想送她出去的。真的伤了她,我难道不痛心?贤婿息怒,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拽着书生往门外走,临出厅门,回头给厅里众人使了个眼色。书生发了一通火,也不好违拗,只在踏出厅门前最后一步,驻足回头:
“我宁可上城头抵御贼匪,亲自拼杀,也绝不会把她送走!要送她出城,还不如给她兵刃甲胄,让她一起上城作战!”
他背后,一群肉食者相互对望,只是不语。沈乐看得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是作战的问题吗?
这是缺粮的问题!
是没有援兵的问题!
是城里人心不齐,不想冒险的问题!
根本问题不解决,光说“不同意”有什么用?
可是,任凭他大喊大叫,任凭他敲敲打打,都没法把消息传出去一点点。姑娘仍然持续着她巡逻、练武、训练家丁的任务,直到有一天——
“姑娘,你快走吧!快走!”半夜三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沈乐认得正是陪姑娘出嫁的那一个,急匆匆奔了进来,摇醒她:
“他们说,要把你交给城外的土匪!他们说了,土匪头子答应了他们,把你交出去,他们就退兵!”
“什么!!!”
姑娘惊起。她反射性地握住了床边的钢刀,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小丫鬟的胳膊:
“他们?他们是谁?——阿恒呢?!”
“不,不知道……”
小丫鬟含着眼泪努力摇头:
“我听厨下的人说的……他们说,要在你的饭里放上蒙汗药,把你麻倒送出去……”
姑娘脸色一沉,飞快地穿衣、束发、背好弹弓和弹子。刚要出门,外面脚步声杂沓,已经来了一大群人:
“你知道了?”
领头的那一个,赫然是这府邸的主人,她喊义父的那位蒋老爷。这会儿,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眼里掠过一丝惊讶,转瞬又变为笃定:
“既然你知道了,那为父也就不瞒你了……林姑娘,现在土匪围城日久,城内绝粮。
贼首放话,只要得了你,他就立刻解围而去,还请你看在这些日子的缘分上,深明大义,救救这一城老小——”
说着深深一揖,弯腰至地。身后,一群男女老少,整齐划一,躬身行礼:
“求姑娘深明大义,救救我等满门,救救一城老少——”
年轻姑娘脸色倏然雪白,立刻又变成通红。她反手握住钢刀,呛啷一声,拔刀出鞘:
“阿恒呢?叫他来跟我说!!!”
前天均订在跌,昨天均订也在跌……
猫咪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坚持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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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3章 你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你未婚夫的命?
第233章 你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你未婚夫的命?
阿恒终于还是出来了。
抬出来的。
躺在软榻上,气息奄奄,全身染血。半张脸用白布包着,昔日她喜欢的清俊容貌,再也不见。
“阿恒!”
见到未婚夫这个样子,姑娘再也端不住提刀而立、冷脸向人的架子,刀尖往下一垂,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你怎么了?你伤得重么?”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摸未婚夫的脉门,手指颤抖得厉害,半天都没有摸对地方。
越摸不到脉越慌,越慌越摸不到,最后,干脆举起手,在未婚夫鼻子底下探了探——换来了一个艰难的、然而发自内心的微笑。
“别怕,”他勉力从软榻上抬起头,声音微弱,模模糊糊地喊姑娘的闺名:
“慧娘,别怕……我没事……”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姑娘赶紧把他按回榻上,小心摸了摸他的手,猛然立起:
“他怎么会受伤的?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这……”
蒋老爷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退第三步,“飕”的一声破风锐响,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边上擦过,打在他身后——
蒋老爷猛然回头,一颗弹子打断背后的多宝阁架子,深深嵌入墙里。他这时候才觉得耳朵一痛,伸手一摸,湿漉漉的血!
“姑娘,这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蒋老爷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踢蹬着两条腿,连连往后蹭:
“是他!是他自己上了城头!”
“你胡说!”姑娘手腕一抖,雪亮的钢刀爆出一个刀,一现即隐:
“他为什么要上城头!他是举人!城里的男丁死光了么,轮到举人去拼命!”
“真是他自己去的!”蒋老爷蹭到门口,半个身子掩在门外,终于胆子大了一些,哆哆嗦嗦道:
“是他自己说,宁可上城头抵御贼匪,亲自拼杀,也绝不会把你送走……所以……”
林慧娘一时间眼睛都红了。她小心地摸了摸未婚夫的脸颊,镇定下来,叩住他手腕仔细把脉。
走过江湖,带过镖队,受过伤,杀过人。林慧娘对各种伤势和相应的脉象,说不上精通,也晓得一个大概。
这时候伸手摸了半天,越摸越是心惊: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城里还有好大夫么!最好的大夫!有人给他好好看看么!”
她刀光一闪,再次指向蒋老爷。如果不是拉着未婚夫的手舍不得放开,那口钢刀,几乎要架到他脖子上。
即便如此,寒光和杀意,还是激得蒋老爷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回答:
“有的有的!他撤下来的时候,就有最好的大夫替他看过了!说是,只要好好养,不会有事!”
“慧娘,你别急。”阿恒声音低低的,努力按了一下未婚妻的手背。
那力道极其轻微,不注意根本感觉不到,慧娘却立刻被安抚了下来,蹲身听他说话。阿恒又喘了好几口气,这才低声道:
“走……走……”
我不走!
我不要走!
林慧娘很想大声反驳回去。手背又被按了一下,阿恒声音细若游丝,却不容置疑地重复:
“走……离开……这城……”
他的脸上挨了一刀。很深很深的一刀,肯定会留疤——而这道疤就注定了,他没法选官,就算考中进士都没法选官。
没有了这个威慑力,他护不住她——与其让她留在城里,不知什么时候被那帮肉食者卖了,还不如,让她冲出去!
冲出去,别回头!
活一个是一个!
“我不走。”林慧娘并不知道未婚夫心里的百转千回,诸如脸上留疤了后面就不能选官什么的,更是在她的知识范围之外。
然而,她知道一点:阿恒伤成这样,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看护,绝对不行。她走了,阿恒怎么办?
“我不走!我得护着你!”她低声回答。阿恒眉头紧皱,还想劝说,却忍耐不住地咳嗽起来。
越咳越厉害,几乎喘不上气,胸口绷带上止不住地渗出血来……
“大夫呢!大夫在哪里!”慧娘再也止不住惊慌,转身大喊。连喊三遍,才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回答:
“去喊了、去喊了……”
大夫来了也没有什么用。重新包扎了伤口,切了脉,开了药,在姑娘询问情况的时候,老大夫捋着白胡子,一脸为难:
“老朽医术有限……再者,现在城里的药,几乎已经断了……估计,最多再给他换一次药,就没有了……”
“就找不到一点药吗?”林慧娘急声问:
“就没有一点点药,可以用在他身上吗?他是举人啊!”
“他是举人,可现在上城头的小伙子们,谁身上没点伤啊。”老大夫一脸的悲天悯人:
“最后一点伤药了,总要尽着还能打的人用。都到了这地步,谁的命比谁贵呢?”
慧娘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出外走镖的经历也是如此,在遇到过敌人,前路漫漫,找不到可靠医馆的时候,珍贵的伤药,从来不是按身份分配的——
谁能打,谁上了药以后能快速恢复战斗力,谁能保持住战斗力、在下一次走镖当中出力,伤药就尽着谁用。
不能打?
残废了?
镖局会养你,会抚恤你的家人,但是,整支镖队,整个镖局,总不能陪着你送命!
“那……那……”
她一时仿徨无计。如果阿恒的伤势轻一些,她大不了背着未婚夫闯出重围,闯到安全地带;但是,阿恒的伤势,明显已经到了不能移动的程度!
“姑娘,求求您走一趟吧。”老大夫摇头离去,蒋老爷适时闪了出来,远远地就跪下了:
“您不在乎满城老幼的性命,也要在乎您的未婚夫啊!您愿意去,这城就能解围,好大夫、好药都能进来……”
“可是,可是……”姑娘看看老大夫的背影,再远远回头看看病榻上的未婚夫,总觉得不对。
想要解围,想要大夫,她有很多法子,比如闯出城去取药,又比如尝试杀了那个贼首……
以身从贼?
开什么玩笑!
“姑娘,您如果能杀了那个土匪头子,那当然好。”蒋老爷再次开口,声音诚恳,一派推心置腹:
“但是,如果您杀不了他……他暴怒攻城的话,您的未婚夫,恐怕保不住性命。就算您闯出重围,去别的地方求医求药,这里能撑几天呢?”
“几天?”
“城里,只有三天的粮了……要不是这样,谁会答应这种条件,老朽怎么会不要脸面,过来求你?”
姑娘踌躇难决。就这么一座小城,趁着黑夜,翻墙出去逃走,她自问应该能做到;
但是,她远走高飞的代价,几乎,就是阿恒的死……
“不瞒您说,在这之前,县老爷已经派了三拨人出去求援。”蒋老爷察言观色,给了最后一击:
“三拨人,都没有回来。”
慧娘一声不吭地听他说完三拨人的身份,越听越是沉默。这三拨人都没回来,以她的武功,也未必有把握闯出去,再闯回来。
但是,但是……
在她干干净净地闯出去,看着阿恒伤重而亡;和她舍身从贼,换阿恒一条生路之间,就真的没有别的道路了吗?
“我要试一试。”她低着头,对自己说,对蒋老爷说,也对蒋老爷背后的人说:
“我要试一试,能不能斩杀那个贼首。如果不能……”
“姑娘,你三思啊!要是激怒了那个贼人,想想你的未婚夫!”
蒋老爷失声低呼。林慧娘轻轻摇头:
“我有办法。我打算……”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越说,蒋老爷的神情越松弛,目光越亮。
慧娘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一颗心越来越沉,终于拔出钢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要你发誓——要你们,你们这些会商过后,想让我去从贼的人,所有人发誓,在我回来之前,让阿恒活着,好好活着!”
“好!”
当天下午,以县丞,前任教谕,各房书吏为首,几十个老男人在慧娘面前指天誓日,甚至歃血为盟:
如果阿恒身故,就让他们身死族灭,妻妾子女被贼寇掳掠奸淫……
姑娘微微敛目,对这种誓言十分不舒服,事到如今,却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傍晚,看着阿恒又上了一次药,气息稳定了些许,她饱餐战饭,一身红衣烈烈,高高站到城头,拉开弹弓。
“你不是想要我吗?是男人,就冲到我面前来,凭本事把我抢走!”
城下,点名要她的贼首放声大笑。
干掉他!
干掉他!
沈乐提心吊胆,在旁边挥拳,努力为姑娘加油。
然而,弹如雨下,贼首顶着弹子,奋力向云梯上攀爬的时候,他眼前却是一黑——
我去!!!
这是逼着我继续往下修吗?
不修好不给看结局?!
红嫁衣,凤冠,短刀,还有另外两样待修理的物品,你们是不是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达成了共识,甚至,形成了统一的意识?
所以才能把记忆传输卡在这个点?
你们说啊!
有本事断章,你们有本事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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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又要飞沉船博物馆?这次不会有事吧?(万赏加更6)
第234章 又要飞沉船博物馆?这次不会有事吧?(万赏加更6)
自己弄来的老物件,哭着也要修完。
毕竟,不能打死不是。
沈乐真心是哭着开始修。照例是先过仪器,扫描电镜、能谱仪、x荧光衍射、x射线荧光,一轮一轮过来。
结论是,这个条状物,大概是在土里埋了很久的钢刀,木质刀鞘和刀柄已经饱水,腐蚀,只剩下了残余的形状;
刀身还好一点,基本保留着形状。但是,锈蚀得也相当厉害,而且含盐量相当高——
扫描电镜显示,刀身表面,有不同程度的盐分沉积现象;
那台脑袋巨大,比电吹风大好几圈的x射线荧光光谱仪显示,刀身表面、内部,都有氯离子存在;
含量相当高,高到了如果不加以处理,原样放在那里,绝对会把整个铁器锈蚀干净!
然后,这一坨不明物体,沈乐拍了个x光片,就笑了出来。虽然外面包满了各种珊瑚、贝壳、砂砾,但是,x光之下,无所遁形:
那个巨大的y字形阴影,形状好熟悉啊!
姑娘,你的弹弓找到了啊!
沈乐卷起袖子,先开始清理污垢。在老游弄来的海捞瓷、海捞铁器上,咔咔练手了几十遍,最起码,清理最外层的附着物,他已经很有信心了:
他用小钳子,小镊子,手术刀,各种工具,把那些珊瑚、贝壳什么的,一样一样刮掉,撬掉。
先是大刀阔斧地清理外层,再小心翼翼地清理内层。
最后,把外面粘附了一小层沙子,已经基本看得出形状的弹弓,放进超声波仪器,进行最后的表面清理。
弹弓的锈蚀程度还是不太厉害的,基底还在,当然,上面的皮带就不用想了,早就完蛋大吉。问题是,那把刀……
沈乐看着面前托盘上的刀片一筹莫展。如果是小油灯那种程度的锈蚀,它的基底还在,外面的锈迹除干净了,还是亮闪闪的一枚好油灯;
但是,这把破刀……
要是用他处理小油灯那种大刀阔斧的做法,锈迹除干净了,刀……估计也没有了啊!
他是古建筑专业出身的!他对铁器真的不在行!
他们处理锈蚀铁器,一般都是能除锈就除锈,不能除锈就换一个铁钉、铁柱什么的,目的是保证建筑物的安全稳定。
真要锈蚀到完全酥脆了,又要保留完整形状,这都是专门修复铁器的老师负责的,甚至不会让他们学生上手——
一个不小心,铁片子就完蛋了啊!
沈乐也就是上次修罗盘的时候,在沉船博物馆积累了点经验,记得木器要脱水、固定,铁器要除锈、脱盐、缓蚀、封护。
印象中,木器脱水,有那个非常不讲道理的,叫做超临界co2流体干燥技术的方法,可以一次性做到脱水、脱盐、脱硫;
铁器呢?铁器有什么快速搞定的法子?
沈乐在书上学过的法子,不管是水溶液法、碱性亚硫酸盐还原法、碱液清洗法、电解还原法还是等离子体还原法,都不太合适!
要么时间太长,动不动就要泡个半年,要么就只能刚出土的时候用,要么,就容易伤到铁器基底。
沈乐对自己很有数,老师傅估计能把握得好,像他这种新手,算了吧。
沈乐翻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上飞快划动,准备打给沉船博物馆的博士师兄。
一事不烦二主,钢刀的木柄、木鞘,大概要拜托他帮忙干燥了,铁器最好也问问他。
万一,他是说万一,沉船博物馆里,就有靠谱的法子,能够快速搞定这个铁片呢?
划着划着,忽然走了一下神,手指按下了一个联系人。须臾,上次靠张开大口吞食,来做银鎏金钿的那位大佬,胖乎乎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
“沈先生?有什么事吗?有生意介绍?”
“啊……”
沈乐总不好说“不好意思,打错了”。这个大佬的能力也好,人脉也好,都挺值得维护。
他微笑起来,一边打招呼,一边飞快转动脑筋,想要思考出一个靠谱的打电话理由:
“是这样的,我刚刚想起,您不是喜欢吃各种稀有金属吗?什么铑啊,钯啊,锇啊,铱啊……”
“对对对!”合金大佬一张脸迅速开始放光,满头打卷的头发,都隐隐泛出了金属色:
“你有门路?”
“我没有门路,但是我有想法。”沈乐努力维持微笑:
“就是,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吃合金?或者杂质多一点的?
如果接受的话,可以和特事局联系,那些废旧金笔尖什么的,废旧电路板什么的……”“嗨呀!”合金大佬用力一挥手,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发梢的金属色也退了回去:
“我当是什么主意呢。没用的,那些东西,都有专门机构回收再利用。折腾一轮,出来就又是贵金属了,轮不到我。”
果然这世界上没傻子啊。捡漏什么的,也要凭实力,没那么好捡的。沈乐维持着微笑,就听他说:
“对了,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金银铜铁的东西要修?可以来找我,金属的东西,我特别擅长!”
“那就太谢谢您了!有需要的话,一定找您!”
沈乐满脸微笑,大声回答,肚里暗自下了绝不找他的决心——至少,这个弹弓和刀片绝不找他。
大佬这种把金属吞到肚子里,再吐出来的方式,谁知道吐出来的物件,成分还是不是原版?
当然,不找归不找,感谢还是要感谢的。为了表达谢意,沈乐搜肠刮肚,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对了,如果你对金属锂比较感兴趣的话——报废锂电池考虑一下?
含量虽然大,自然界可比较少见,通常不容易吃到!而且,能量很丰富呢!”
合金大佬双眼一亮。“咔嚓”一声,对面直接黑屏,信号消失。
沈乐吃了一惊,对着屏幕“喂喂”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复,只好摇了摇头,去给博士师兄打电话。
博士师兄很热情地听了他的询问,很有把握地回答:
“铁器脱盐啊,那你可问对人了!我们这里做的两个脱盐的研究,一个是木头的,一个就是铁的!铁器脱盐的马上就要发了!
设备都是齐全的,你把东西带过来,我亲自帮你找做铁器脱盐的那位,让他帮你算参数!”
沈乐好奇询问了一下详情。博士师兄淡定表示:
“和我们做木头脱盐差不多的,木头用的是超临界二氧化碳,铁器用的是亚临界水处理。你等等啊,我去帮你要一下论文——
只能你自己看,别公布出去啊!”
沈乐自然点头不迭。都是搞研究的人,谁也禁不住论文在发表之前,就被人泄露出去。
也就是他和沉船博物馆的诸位都混了个脸熟,才有这等待遇,否则的话,能让他飞到博物馆来看一眼,不准拍照,已经很把他当自己人了!
他只等了半个小时,几张截屏图片就发了过来。沈乐快速读完论文主要部分,长长叹一口气:
这沉船博物馆,他是非要再跑一趟不可了。
那个亚临界水处理设备,是实验室自行设计、独家定制的,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
甚至不是,换个博物馆,换个研究所,就能借得到的东西!
按照论文上的描述,除了美国克莱姆森大学文物保护中心,国内就是沉船博物馆一家在做,他回自己母校,也借不到这玩意儿……
对了,那个设备还是压力容器。但凡压力容器,设计、制造,都要有特殊资质的,不是阿猫阿狗自己拿个图纸就能焊……
“那师兄,我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我这里正好有几件东西要修复……”
他恭恭敬敬地请教:
“木头也有,铁也有,到时候,用什么工艺参数,还要请师兄指导——价钱好说!”
他三言两语,和博士师兄敲定了过来的时间。自然,名分是要有的,要特事局帮忙出一份函;
钱也是要给的,沉船博物馆就算不赚沈乐的钱,也不能贴钱进去,几位师兄的辛苦费更不能省;
但是,这已经比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要强多了!
沈乐欢欣鼓舞地和师兄敲定了过来的时间,甚至把自己在仪器上测量出的数值,打个包全都发了过去,方便师兄开始计算。
这边放下电话,那边就开始收拾东西,特别是要把木鞘、木柄、铁片好好固定,以防路上变形损坏。
一边收拾,一边还要跟红嫁衣解释:
“不是我要抛下你们,是你们的这两个朋友,只有去那边修才有最好的设备,才能最快修好……
你们也想它们早点修好对吧?这是你们的朋友,你们主人用过的武器,你们都认得的,对吧?”
红嫁衣轻轻舞动,短刀铮铮鸣啸,幸好都没有发出反对声。
沈乐松了一口气,摸起手机开始订票,还没按下“确认支付”,手机再一次响起:
“沈先生!”合金大佬那张胖脸上,光华闪耀,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这主意太好了!我刚刚把我的手机捏爆了,电池拆出来尝了尝,确实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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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5章 合金大佬:沈先生你等着,我给你送好东西!
第235章 合金大佬:沈先生你等着,我给你送好东西!
沈乐一张脸瞬间僵住了。
把手机捏爆了?
电池拆出来尝了尝?
好吃?!
大佬你是多有钱啊,正在用的手机,你就舍得直接捏爆!
沈乐自忖,如果换成他自己,就算不想去下单买手机电池,也会打电话给对接的特事局成员,让他们搞一批废旧电池回来。
实在不行,稍微走两步也能买到电池啊!街边修手机的小店就有啊!
保证各种型号,各种容量,新的旧的都有,只要你肯砸钱!
但是,在大佬面前,这些吐槽,这些质问,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说到底,做不出这种土豪行为,归根到底因为他太穷。
好吧,他现在已经不算穷了,特事局的积分账号里摆着半个小目标,实验室里,还摆着另外半个小目标。但是,但是……
曾经贫穷的痕迹,还是不那么容易抹去的,至少他做不出来,一次买两个手机,用一个,吃一个,啊不,用一个扔一个的事儿……
满腹怨念冲击到最后,沈乐只委婉的,为自己的暴躁,找了个拐弯抹角的出口:
“你没直接把手机吃了吗?”
“那怎么行啊!”大佬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出来的话,让沈乐简直眼前一黑:
“把手机吃了,我还要去补办手机卡呢!不像现在,我只要买新手机就行了!”
好……好。您有钱,您任性。
问题是,您把手机捏爆了,资料不要转移的吗?通讯录不要导入的吗?
沈乐脸上微笑着,肚里翻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郁闷之下,他不知道脑子怎么转的,脱口而出:
“锂电池什么味道?”
“啊……有股鲜味,还有点麻麻的,像跳跳的味道。”合金大佬脸上浮起微笑,一脸回味:
“和我在中东吃到的那些弹片有点像,就是没那么辣,不太够劲。唉……那个真好吃……”
……有没有可能,您感觉到的,是锂单质在口腔中遇到水分,发生爆炸,带来的酥麻感?
也就是说,您都不用把那些锂合金吞到肚子里,光是含在嘴里,就能提炼出锂单质了?
这是什么样逆天的工艺水平啊!!!
“而且,这玩意儿的能量很不错!”大佬一看就是吃美了,笑眯眯夸奖沈乐:
“沈先生,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如果能多吃一些,吃足量,我感觉,百年之内就能翻一番!——到时候,我给你带好东西啊!”
啊这……
你还能摄取锂电池里的能量?
你要不要把废旧锂电池充完电再吃啊!反正你也不怕爆炸!!!
沈乐脸上微笑,肚里咆哮。咆哮完了,还要给他出主意:
“那个,如果你不嫌铀含量少的话,可以和特事局的人沟通一下,让他们弄点核废料来吃?
我们国家现在已经有不少核电站了,核废料什么的,我想总归是有的……”
应该不至于嫌弃?话说贫铀装甲里面的铀含量,和核废料里面的铀含量,哪个高来着?
……仿佛还是铀废料高点儿吧?最多就是核废料里面,没有贫铀装甲的那么多金属,吃着不脆——但是,能量丰富啊!
而且核废料的处理,到现在为止,一直是个世界性的难题。
据沈乐所知,现在都是把它装在非常坚硬的金属罐里,然后要么扔进超过4000米深度的海底,要么放进有厚重岩石层的储存库。
如果大佬愿意吃,那么,大佬得到了充足的能量,国家得到了无害化处理核废料的渠道,双赢!
量大,管饱!
“你这想法不错,嗯,不错。”合金大佬十分高兴:
“我去找他们要点儿,如果真的好吃,我有礼物给你!啊,这下终于能吃饱啦!”
沈乐:???
难道你之前都没吃饱过吗?
他默默算了算大佬的年龄。一只妖怪,要能够自如化作人形,能够和人类流畅沟通,至少五百年起步。
像合金大佬这样,很明显身负特异血脉,没准是神兽血脉——
能吃钢铁,能熔炼,还能吐出合金,沈乐能猜想到的,一个是食铁兽,一个是饕餮。不管怎样,五百年估计还不够,可能要上千年。
考虑一下中国古代的钢产量,清朝末年的钢产量,以及建国后的钢产量,没准,还真是?
想吃口好的实在太难了……真放开来吃,吃冶炼好的金属,吃合金,能吃多少?
当年小小的异兽,小小的妖怪,没准,还要撅着屁股,自己在矿洞里挖矿,才能吃到一口饱的……
哪像现在,随便吃,随便造,各种稀土金属,各种罕见的合金,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沈乐默默叹了口气,忽然不觉得大佬很壕,很值得羡慕了。他第一次真心微笑起来,挥挥手:
“那就祝你吃饱吃好啦!不要着急,慢慢吃,不要超过消化能力!”
“那肯定!”
合金大佬不知从哪里又摸来一个手机锂电池。举起来,当着沈乐,咔嚓一口:
“放心好了,我还能把自己吃拉肚子吗?”
沈乐忍着去挠发麻头皮的冲动,向他挥手告别,挂了电话。这边刚挂掉,肩膀上,酥酥麻麻地一热:
【锂电池好吃吗?能搞点给我吃吗?还有那个什么,核电站的核废料,能搞点给我吃吗?】
“青灯!!!”沈乐脑门上青筋乱冒,伸手去抓肩膀上的光团:
“那个你不能吃!你老老实实吃电就好了!我肉体凡胎,禁不起锂电池在身边爆炸,更禁不起核废料铺一地!”
真想吃,改天带你去一趟小日子,让你自己晃去福岛,想吃多少吃多少。算了,这念头太可怕了,还是打消吧……沈乐猛力摇头,把这奇怪的念头摇了出去。
他带上两件待修复物品,赶去沉船博物馆,刚下飞机,老海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先生,你什么时候跑去我家里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啊!需要什么东西,你直接说,我给你拿来啊!”
沈乐片刻呆滞。老海龟以前联系他,都是通过老游,或者通过特事局成员的,什么时候也学会自己打电话了?
——现在手机的质量已经这么好了吗,可以长时间浸在海里,并且防水了?
还是老海龟为了孩子,长时间待在那个栖息地,有事就上岸打电话?
“我就临时过来一下!临时有点事!”他努力和老海龟解释:
“很快就要回家的!不是来找什么东西,也不会丢下你家孩子!”
反复说明,努力保证,老海龟才放下了担心,不再用那种随时怕沈乐跑掉的语气紧迫追问。
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了个钩子:
“沈先生,您办完事儿,赶紧回来一趟啊。我上次找到东西的地方——就是你拿走的那两件东西——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再奇怪的事情我也回不来啊。
哪怕是像修罗盘的时候一样,发现了分隔幽冥的灰黑色帷幕,我现在也没法帮上忙啊。
如果,这奇怪的事情和红嫁衣相关,那我把弹弓和单刀修好了,也许反而能帮上忙?
沈乐腹诽着走进博物馆。博士师兄已经很热情地到门口迎接,三两句后,眼神就有点飘:
“那个你带来了没有?”
“哪个?”
“就是那个啊!”
博士师兄比划了一个手势,再一个手势。沈乐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以。博士师兄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电网啊!给我来一下!”
上次那个电网来过以后,他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吃饭也香了,睡觉也沉了。
最重要的是,他脑袋上的毛,感觉都长出来了几根,不是之前一挠就哗啦啦往下掉的样子!
沈乐默默运起灵眼,上下打量他一遍,又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摇头:
“师兄,你身上没有沾染阴气,用不着再来一下。上一次,我还是清理得很干净的。”
重要的是,那些阴魂,该安息的,已经安息了,该打死的,也已经打死了。
连带沉船上缠绕的怨气,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上上下下走过一圈,亲眼看过的!
博士师兄问了两遍,都没能磨到沈乐出手,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带着他走进博物馆的工作区域。
单刀,弹弓,一个一个组件,挨个取出来,挨个往设备里放:
“你放心,快得很。木器脱盐只需要两天,铁器脱盐,也不会超过十天。趁这段时间,正好把糟朽的木头给固化一下。”
单刀的木鞘和木柄,是不同的木头做的,坚固度有异,含水量也有差别,需要用不同的工序脱盐。
至于那点铁片子,放进亚临界水装置中,加入1.8升0.5%naoh溶液,升温至150c。
两天后取出文物,检测液体中,清洗高温高压反应罐,更换新的溶液,再来一轮。
按照之前的实验结果,第二轮过后,基本上就脱盐完毕,追求靠谱的话,五轮绝对够了。
沈乐按照师兄的指导,脱盐,除锈,缓蚀,封固,得到了几段勉强不会烂掉的木头,和勉强不会断裂的铁片。
他捧着这些玩意儿,深深叹了口气:
“唉……要怎么让你们恢复原状呢?至少要像个武器,才好回去见朋友啊!”
耳边,虚幻的鸣啸铮铮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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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不高兴!
猫咪生气!
猫咪了六块钱一斤的巨款,在上海最大的老牌国营连锁超市!
华联超市!
买了贴着二维码的,有产地认证标识的,号称是正宗的南汇8424!
结果是假的!
假的!
根本不是8424!
肉的口感,瓜皮刮下去的感觉,籽的大小和数量,都不对!
猫咪生气!
(本章完)
第236章 大樟树,你能帮我修补刀鞘吗?(万赏加更7)
第236章 大樟树,你能帮我修补刀鞘吗?(万赏加更7)
沈乐凝神倾听。
刀鸣铮铮,弹雨飒飒。遥远的时空中,仿佛有呼喊声、叱喝声传来,有刀与剑的交击,有血与火的崩裂……
但是他仔细感悟,仔细沟通,又什么都没感觉到。
也许是他自己不够敏锐,也可能是刚修好的老物件太过孱弱,没办法明确地表达意思?
沈乐找不到答案。但是,也许,把它们带回家里,和红嫁衣,凤冠,短刀放在一起,让它们气机勾连,可以好一点?
幸好修复工作也完成了,沈乐在博士师兄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平平端着着刀鞘、腰刀和弹弓,登机离去。
返回家中,把红嫁衣用衣架支起来,摆成一个人形;
衣架上方,架起一块木板,端端正正摆着凤冠;
木板上垂下几根丝线,将短刀挂在裙底,腰刀挎在腰间,弹弓背在背后。不靠衣服支撑重量,只是虚虚地悬挂着,刀身和衣服微微相贴。
然后,沈乐就退后几步,在红嫁衣面前端坐下来,凝神调息,感知它的气机流动。
红嫁衣的气息最强,而且已经连成一体,以盖头和那件染血的内衫为中心,贯通整套嫁衣,而短刀在里面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凤冠气息稍弱,停了片刻,才慢慢与红嫁衣融合;
至于新来的腰刀和弹弓,他们的气息非常弱,简直有点奄奄一息的感觉。沈乐放开感知,仔细探查,好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它们伤得太重了。弹弓还好,基质损伤不大,只要补上弓弦,再缓缓蕴养,让它“醒”过来,灵性应该就能复苏;
然而那把腰刀,木鞘、木柄和刀身都受到了极大损伤,基质快要消耗殆尽。
红嫁衣已经极力为它弥补,气机每一次流转,都努力从它身上流过,填充一点。
但是,这把腰刀就像干透的砂砾,水流过多少,流走多少,能吸收、能容纳的部分,微乎其微。
流过的灵性再强一些呢?
沈乐把自己所有的玉石、珍珠都拿了出来,在红嫁衣周围反复调整,摆了一个立体的聚灵阵。
有聚灵阵吸引灵气,腰刀吸纳灵气的数量,果然多了几分。
但是,如果聚灵阵吸引灵气翻倍,腰刀吸纳灵气的量,增长甚至不到百分之十。
沈乐估计了一下,要补完它的根基,让它拥有红嫁衣一样强的吸纳能力,光靠灵气流动,大概……
一百天肯定不够,两百天?
一年?
灵气凝聚为实体,实体再吸纳力量,需要的灵气,会是一个特别恐怖的数字吧?
想想质能方程,想想从能量收敛为物质,需要多少能量……
沈乐脸色难看。这腰刀,不是摆在博物馆的恒温恒湿柜子里,只要展览就好了;
它应该需要更多的补充,补充它的本质,让木质刀鞘里有更多木头,而不是靠加固剂填充,让铁质刀身里有更多的铁!
“所以,难道要我锯一些木片,给它钉上去吗?那铁又怎么办,是弄点铁片两边夹持,还是重新打铁?”
沈乐找不到方法。他只好一点一点尝试,先让小墨斗指挥木工工具,锯下一些木片,用绳子捆在刀鞘上;
再刨一些刨,一层一层裹在刀柄上,刨之间粘上鱼鳔胶。
重新挂回去以后,沈乐坐在红嫁衣前,再次引导灵气流转。一遍,两遍,三遍,沈乐失望叹息,摇了摇头:
那些木片,那些刨,那些最近刚刚锯下来、临时捆上去的部分,和腰刀的本体,完全没办法交融。不像之前修补小木偶,修补玩偶柜,修补妆奁盒,装上去的那些木头。本体足够强大,灵性足够强,气息就能渐渐浸染;
腰刀的本体已经很虚弱了,就算红嫁衣努力帮忙,也没法让最新添加的部分,侵染上灵动的气息……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拥有灵性的,应该说,绝大部分东西,都没有办法拥有灵性。
沈乐弄来的这些木片,就没法用……
“总不能让刀鞘自己长出来吧?如果是活着的树,还能期待它长出来,死了那么久的木头,要怎么长?”
他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不过,草树木变成的妖怪,也许有?
沈乐发散了一下思维,抱着刀鞘,去问大樟树阿绿。他把刀鞘捧高一些,贴在树干上陈述了一遍要求,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回音。
阿绿似乎被沈乐异想天开的想法惊住了,整棵树呆在那里,风吹过来,树叶都没有沙沙作响。
沈乐没办法,只能抽出铜片握在手里,按上树皮,将热流引导入树身:
“阿绿,我给你提供一定能量,你能帮到我吗?或者还需要别的什么?你尽管说,只要能弄到,我尽量给你弄!”
好半天,大樟树垂下枝条,把刀鞘卷到自己身上。青光莹莹环绕了一会儿,阿绿很明确地告诉沈乐:
【可以。但是,我需要东西。】
“需要什么?”
【需要刚才这种力量。还需要,那个小油灯,吐出来一点电力——不是普通的雷电,是雷劫的雷电,一点点就可以。】
还真行?!
虽然不知道热流和雷劫力量到底是什么配方,沈乐却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他上山下海去找,真是太好了!
他叫来小油灯,小家伙有点不情不愿,还是吐了一道闪电出来。大樟树抖动着枝条接下闪电,挪动枝叶,在刀鞘上轻轻一点。
然后,沈乐眼睁睁地看着那段枝叶碎裂开来,化为无数青光,扑进刀鞘当中。刀鞘快速波动了一下,上面湿漉漉的,出现一片水珠……?
沈乐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舔了舔。入口甘甜,又带着一点怪异的味道。
没错,应该是三氯蔗,之前用来填充木质的部分。做实验的时候他尝过一点,就是这个味道,现在被自动排出来了?
那刀鞘还好吗?
刀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动生长。
接受了大樟树的一点碎裂枝叶,接受了雷劫的力量,接受了沈乐提供的能量,这段已经死去的木头,赫然变成了活木头。
变长,变宽,变厚,裂缝消失,缺损的地方消失……
这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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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合金大佬要来?我要买盖革计数器防身吗?(万赏加更7)
第237章 合金大佬要来?我要买盖革计数器防身吗?(万赏加更7)
这样也行?
沈乐愣愣地看着眼前自行生长,宛如活物的刀鞘。
雷劫的力量至阳至刚,毁灭万物,却也包含着一点生机。
大樟树借这点生机,让刀鞘暂时拥有生长能力,以自己的枝叶粉末为基材,生长完善……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个道理和应用之间,相隔的距离,就好像告诉我牛顿三定律,然后,就让我手搓一架大型龙门吊那样……
摔!
根本搓不出来好嘛?!
【怎么样?满意了吗?】
大樟树晃动了一下树枝。沈乐回醒过来,赶紧道谢:
“满意了满意了!太谢谢您了!没有你出手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
真的,他读过的所有书籍、资料和论文,看过的所有研究和实操,都没有这一出。
逆死转生,让刀鞘短暂地重新恢复生长,长回正常的、完整的模样,这种事情,或许只有树妖做得到吧……
他在这个超凡世界,还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满意就好。我要报酬的!】
“什么报酬?你尽管说!”
沈乐大包大揽。树叶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大樟树发出的笑声:
【上次那种能够聚水的珍珠。还要那么多。】
呃,这个报酬有点高了,再给一份的话,他自己的份额就没有了。沈乐思考着怎么找老海龟换点儿,开口讨价还价:
“没问题。但是你也得帮我再做一件事——刀鞘修好了,来,这个刀柄也修一修……”
大樟树得到了一份可以凝聚水灵气的珍珠,沈乐甚至帮助它调整了一下聚灵阵,让它感觉更舒服一些;
沈乐得到了修复完整,或者是,生长完整的刀柄和刀鞘。回到工作室,测量,上仪器,再细细打量:
测量显示,刀柄和刀鞘的重量大大增加,几乎翻倍。长度不变,体积有所增加,密度增加。
沈乐小心翼翼,每一样切了一小片,在显微镜下观察。木质细胞排列紧密,生长自然,原本导管当中的侵填体,已经完全消失。
单以观察结果而言,这木头和自然生长的木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最神奇的是,刀柄和刀鞘,木质细胞在显微镜下的样子,能够明显看出不同,也就是说它们来自不同的树种。
也就是说,大樟树用樟树枝叶粉碎而成的木质,填充刀柄和刀鞘,引导它们生长,长出了两种不同的木头来……
神乎其技。
沈乐由衷地感叹了一声。他把单刀挂回红嫁衣腰间,再仔细观察,能看见灵气自然而然地流动,自然而然地被单刀吸收。
刀身铁片还不怎么样,但是,刀鞘已经进入了整个红嫁衣的循环,预计再过个七八天、十来天,就能和整体相融了。
……所以,只剩下刀身,以及弹弓的弓弦了?
沈乐先买了几根橡皮筋,缠在弹弓两头,做成弓弦的形状。放到红嫁衣背部,观察灵气流动,遗憾地摇摇头:
按说橡皮筋也是橡胶和乳胶反应的产物,属于天然产物,但是,灵气并不接受它们。
不知道是因为橡胶原产地是南美洲,还是制作过程中加了什么化学品,总之,灵气在上面的流动相当滞涩,简直没法渗透进去。
……所以还是要用动物肌腱吗?蚕丝弦,牛筋弦,或者类似的东西?
沈乐在淘宝上搜索了一大圈,又在其他各种购物网站上搜索了一圈,无果。
这年头,或许还有人用动物肌腱做弓弦,但是实在太小众了,网上几乎找不到卖家。
主流的弓弦,都是高分子材料,那什么凯夫拉线,也有用钢丝线的。
当然,确实有牛筋线,号称是影视城特供,沈乐左看右看,感觉不太像……
哪怕不太像,他也当救命稻草一样买了一份。到货了装上一试,果然没有什么用处,也不知道是假的牛筋,还是制作方法不太对……
“难道要我自己买了牛筋来做吗?”
沈乐欲哭无泪。这玩意儿,且不说会不会做,他也耗不起这个时间——
“凡为弓,冬析干而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体,冰析灂。”
一个熟手匠人,把坚韧的牛背筋或牛蹄筋,砸成细丝,按照一定规律编织或者缠绕,形成弓弦的基本形状,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这要让他来做,等他练手练明白,大概半年就过去了,再到温度合适、可以做弓弦的日子,要等明年这时候了……
没办法,沈乐只好打电话给老游,让他设法购买一根弹弓用的,用牛筋或者类似动物肌腱做的弓弦。
没想到老游接到电话,立刻回答:
“老板你还记得山君吗?山君的尸体,还在一点点处理,没那么快处理完。
山君的筋我记得还没卖完,我去找那个买主,让他帮忙做弓弦!”
啊这……
这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一千五百年大妖的筋,拿来给几百年的普通弹弓做弦,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且有一说一,大妖的筋,妖气肯定非常足。安到弹弓上,会不会喧宾夺主,反而压制了弹弓的灵性?
“……这不会太浪费了吧?虎筋哎,应该很贵吧?”
“老板你好像不缺钱吧?”老游情不自禁地吐槽:
“光是山君身上的材料,现在就卖了三千万了!三千万!还有一半在仓库里没卖掉!区区一点虎筋,不用吝啬的吧?”
谁说的!
我缺钱啊!
很缺!
最新款的手机,我都舍不得用一个吃一个,啊不,用一个扔一个……
沈乐好说歹说,老游才同意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一方面,去找那些传统弓匠,非遗传承人什么的,看看能不能买一点牛筋弦,安在弹弓上试试看;
另一方面,起出库里剩余的一点虎筋,让买主帮忙,给弹弓定制一根弓弦……
游隼将珍贵的弹弓背在背上,展开双翅,南北飞翔。三天三夜,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老板!传统牛筋弦买到了!我盯着他干活的,一点现代化工材料都没有用,全是天然材料!你先试一试,我去盯那个做虎筋弦的!”
沈乐很开心地把牛筋弦装在弹弓上,拉弓,放开,再拉弓,再放开,观察上面的灵气流动。
还行,就是有点慢,这根新弦能用是能用,就是对灵气的感应却不灵敏。
指望它融入整个红嫁衣体系,点亮这把弹弓,大概,要磨个一年半载的?
好在虎筋弦很快就到了。几乎是安上去的一刹那,整把弹弓就轻轻震动起来,发出了普通人听不见、只有灵性才能触及的鸣啸。
沈乐皱着眉头,看着虎筋弦上的妖气,迫不及待地向弹弓延伸,想要反过来吞没它:
“你等等啊!我要的是一把弹弓,不是一只老虎!”
没办法,他只能把虎筋弦拆解下来,用自己体内的热流反复侵染,将妖气抹除。
全部抹干净以后再装上去,观察它的情况,顿时眼睛一亮:
果然,这种来源于大妖,又经过炼制净化的材料,是用来修补老物件的最好材料。
灵性几乎是水一样地在里面流淌,自然而然地沁染过去,很快,就以弹弓本身为主,整个儿连成一体。
哎,如果以后还要修补织物的话,是不是能拜托老板娘,向那位蚕妖求一些蚕丝?
呸,呸呸,呸呸呸!
以后再也不修织物了!
狗都不修!!!
弹弓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修复单刀的刀身。
沈乐绕着单刀走了三圈,都不得要领,只好卷起袖子,从最基础的方向开始尝试:
他先网购了一批磁铁粉末,把它们均匀地洒在单刀上,让它们自然吸附刀身。然后,引动灵气,缓缓洗炼这些磁铁粉末:
并没有什么用处,磁铁粉末对单刀没有加强作用,对灵气也没有吸附作用。
再把铁片捆在单刀上,引动灵气,仍然没有用处,效果反而更差了一些……
难道要我打铁吗?
把铁片烧红,加入铁水,直接锻打成一体?!
这个烧红、加铁水、锻打的过程,真的不会把上面稀薄的灵气,直接烧掉吗?!
沈乐没有把握,也不敢直接在单刀上面尝试。他翻翻老游给他买来的那些海捞货,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件带着稀薄气息的金属件:
一件可能是铁锅,呃,也许是铁锅的残片;
另外一件,可能,大概,也许,是把镰刀的刀刃之类的东西。
原谅沈乐的水平,只能鉴定到这个程度了。他问了一下老板娘,镇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高温熔炉,老板娘微微一笑:
“你把东西拿过来啊!我这里的炉子就行!”
你,你这里?
沈乐不太相信。他抱着两件残片,跟着老板娘往后厨走。走出后门,走过小巷,走进一扇他以前没注意的小门:
“就是这里?”
沈乐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小炉子。两尺高,直径不到一尺,下面开了扇小门,里面塞了几根像是木柴的东西——
这玩意儿,比他爷爷年轻时候,家里用的煤球炉子都小一圈啊!
老板娘你确定这玩意儿能熔化铁片?
把铁烧红烧软,至少也要600度以上,你这炉子的温度,能不能烧到两百度啊!
老板娘扑哧一笑。她在炉子顶上架了个煤气灶炉架一样的东西,拨弄两下炉子里的木柴,随手点燃。
眼看着橙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舔到炉架,她微微扬了一扬下巴,顺手塞给沈乐一把火钳:
“发什么呆?你要烧什么铁片?放上去啊!”
老板娘气势太强,沈乐一时间居然忘了反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铁片放上炉架,落在火焰当中,半分钟、一分钟……
“老板娘你这火不够啊!”
“你急什么。”老板娘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她半蹲下来,深吸口气,向炉子里用力一吹——
呼!
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变成金红,再变成金黄,最后变作纯白。沈乐眼睁睁地看着炉架上的铁片,变红,变软,开始往下弯曲……
老板娘你这吹的是一口什么气啊!
纯氧都没你这么强吧!
还是你吐了一口木灵气进去,让木灵气直接燃烧?
他赶紧把铁片抽出来。铁片落在地上,慢慢变凉,沈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用灵眼观察着铁片的变化。
热气袅袅升腾,扭曲着面前的景象,干扰着他的视线。直到铁片颜色重新变黑,沈乐才叹了口气:
实验失败。
铁锅残片烧到发红,再拿出来,那点灵气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锅残片如此,想来单刀的刀身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要做什么?”
老板娘在边上观察半天,见他还在沉吟纠结,终于询问。沈乐苦笑着把打算一说,老板娘也跟着皱眉:
“如果你只是要它保持灵性,这容易,找个炼器高手,加点灵矿,绝对能达到你的要求。
——但是你要保持它本身的灵性,还是这么微弱的灵性……我想想看,我认识哪个操控金属的高手……”
沈乐眼睛蓦然一亮。
操控金属的高手,我认识啊!
那位合金大佬!
他能靠嘴嚼,肚子消化,把银片做出鎏金,万一他也能引导铁元素,慢慢渗入刀身当中呢!
我至少可以问一问啊……问一问总是不吃亏的!
大佬显然对他很有印象,沈乐电话一拨过去,那边就接通了。听到沈乐的问题,合金大佬哈哈一笑:
“这容易。我没尝试过,不过试一下也不难……这样,你给我个地址,我直接过来!”
“啊,地址就不用了吧。”沈乐小心推辞:
“您先尝试一下?可以做到,我带着东西来找您?做不到的话,就不劳动您白跑一趟了?”
“哎!”合金大佬豪气地一挥手:
“跟我客气什么呢!多亏你的主意,我这几天吃得可好了!”
他举起什么东西,“咔嚓”咬了一口,沈乐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只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雪点子乱闪。
沈乐刚纠结了一下“我去见他要不要带个盖革计数器防身”,就听大佬淡定道:
“说了要给你礼物的!年纪轻轻,做事情不要缩手缩脚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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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在群里询问“沈乐有什么办法搞到一个能锻打铁条的地方”,被群友告知:
实际上,每个城市都有打铁爱好者,只要混入小圈子,很容易就能借到一套设备
这么神奇的吗?
每个城市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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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8章 徒手补钢?大佬,您考虑补战斗机吗?(万赏加更8)
第238章 徒手补钢?大佬,您考虑补战斗机吗?(万赏加更8)
大佬来得居然很温柔。
最起码第二天,大佬踏进宅门的时候,沈乐紧急下单的——感谢京东——盖革计数器,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看着沈乐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色,合金大佬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怕什么?怕我把核废料带过来?放心,不会的,那玩意儿过不了安检!”
沈乐两边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吐一口气。感谢大佬还要考虑安检,嗯,应该是说,感谢大佬还要走公共交通过来……
“我连电池都没带进你家门!放附近了!你们人类不是都说,那个电池会爆炸什么的吗?”
“呃,大佬,手机电池没那么容易爆炸的……”
沈乐又是暖心又是好笑。不料大佬眼睛一瞪,理直气壮:
“手机电池?那玩意儿够几口吃的?我吃的都是车载电池!助动车电池当点心,电动车电池当口粮!”
沈乐脑海中顿时飞过一片一片的,电动车自燃,爆炸,起火,助动车电池自燃,助动车电池在电梯里爆炸……各种各样的视频。
再代入一下,这些电池在自己家爆炸,燃烧,木墙木柱的老房子一烧一片,延烧整条街……
沈乐再次由衷地感谢了大佬一下。然后,他就看见大佬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机废电池,塞进嘴里,咔嚓咔嚓……
啊?
不是说电池都放附近了吗?
“咳,这是零食!零食!你整点儿薯条不揣身上啊?”
好吧,手机电池是薯条,是薯片,可能还是瓜子儿。
沈乐看着大佬腮帮子一鼓一鼓,左顾右盼,最后干脆自己掏了个塑料袋出来,“呸”地吐了个塑料团子进去,大汗:
果然是瓜子儿,这不,还要吐瓜子皮不是么!
“那核废料呢?”
沈乐实在忍不住,半是吐槽,半是询问。大佬满不在乎地耸肩:
“那玩意儿啊,他们最近给我送来的,大部分都是液体。别说,还挺好喝的,正好当饮料。”
大佬您高兴就好。——以及,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喝了这么多核废水,身上一点核辐射都没有?
他瑟瑟发抖,恭恭敬敬地请大佬进去,恭恭敬敬地把那把待修复的单刀,和用于练手的镰刀片,奉到大佬面前。
左边一瓶磁铁粉,右边一瓶铁粉,三块不同含碳量的高碳、中碳、低碳钢一字排开,随便大佬取用:
“您先看看能不能做——黄金在来的路上了,应该今天就能到。”
“哎,讲什么报酬!我是冲着那点金子来的吗?”合金大佬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他瞥了镰刀片一眼,伸手就抓,却在沈乐紧张得快要扑上去的目光当中收回了手。
改抓为抚,又粗又短的、萝卜一样的胖胖手指,在镰刀表面慢慢掠过,沉吟一下:
“嗯……我要想想哪种铁有用……”
他拿起磁铁粉,连瓶子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咽下去;又拿起铁粉,照样连瓶子嚼;
停一停,三块钢依次扔进嘴里,嚼牛排似的嚼起来:
“唉,吃惯了电池,吃钢就有点没意思了。改天要找他们要点儿合金钢,什么加稀土的,加锰加钨加铬加钒的,换换口味……”
沈乐能说什么?
沈乐毕恭毕敬地站在边上,一个字都不敢说。眼看大佬品尝够了钢铁,指尖再一次悬在镰刀表面,缓缓抚摸。
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星星点点的白光从指腹渗出,落入铁片当中。
泡在海里,长期氧化,表面几乎全都覆盖了四氧化三铁和三氧化二铁的铁片,一点一点“生长”起来:
变长,变宽,变厚,结构变得致密。最恐怖的是,红锈褪去,化为银色光点,一起渗入铁片当中……
你还能把铁锈还原成铁,再还原成钢啊?
刚才你这反应温度到了多少度啊!也没看你点火啊!
沈乐心里疯狂咆哮。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大佬手指从头抚摸到尾,再把镰刀翻过来,重新从头抚摸一遍。
最后,一把形状呈流线型,微微弯曲,刀口明净锋锐的镰刀,安安静静,躺在沈乐与合金大佬中间。
“怎样?符合你要求吗?”
沈乐目瞪口呆。大樟树还需要他提供能量,还需要小油灯吐出一点雷劫力量作为引子,才能让木柄自己长好;
大佬你这,你这是啥都不用啊!
你直接就把铁元素往里塞啊!
而且,这铁粉,你还不是从嘴里吐,你是从手指尖渗出来……你这身体是什么结构?全身上下都有洞,可以引导物质吗?
还是我之前猜错了,你不是食铁兽或者貔貅的血脉,你其实是某件金属物品成妖?
他冲着对方笑了一笑,先运用灵眼,观察了一遍:
那把镰刀上的气息,虽然淡漠,好歹还是存在,而且,原有部分的气息,正在很顺畅地流动到新补上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它的气息,并没有被合金大佬身上的妖气侵染,还是保持原样!这就太好了!
这就是我要的!
沈乐强忍兴奋,捧起镰刀,x射线荧光光谱仪下面过一遍,金相显微镜下过一遍。
很好,新补上去的部分,和镰刀原本的钢材,几乎一模一样,补缀部分结合紧密,是连锻打都做不到的那种紧密。
金相显微镜显示,补上去部分的主要金相组织为铁素体,局部包含带状的夹杂物和亚共析钢组织,鉴定为铸铁固态脱碳钢……
大佬连锻打成型的工艺,都顺便给做出来了!
“您太厉害了!这完全就是我想要的!”
沈乐诚心诚意地向他表示敬意,顺便把前后两张金相照片显示出来,给大佬看。大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这算什么?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特事局那帮家伙,天天还捧一大堆图册让我看,让我照这些金相图,做出他们想要的合金!”
唉,现在妖怪赚钱也难赚啊。沈乐默默叹了口气。眼角一瞥,墙上有个细细的影子,在摇来摇去,都快摇成了风扇……
咦?
大佬你还是很得意的嘛!
“那也很厉害啊!简直太厉害了!人类要做到这样的金相,工艺流程,配料,氧气,温度,差一点都不行,您光靠吃就能搞出来!简直没法想象!”
墙上的影子摇得更欢快了,几乎摇成了一个圆形……
大佬明显被拍得浑身舒坦。他往侧面挪了一步,指尖轻轻悬在单刀的刀身上。一瞬间,整个屋子里,声音大起:
“当心啊!”
“当心一点啊!”
“千万不要弄坏!”
“这是我大哥!就差这点了,千万要恢复好啊!”
合金大佬手上一顿,冷冷看了一圈。红嫁衣,凤冠,裙裾里的短刀,背后的弹弓,瞬间闭嘴。沈乐赶紧跨上一步:
“吵什么呢!我特地请来的专家!刚刚那把镰刀你们也看到了,修复效果多好!
——都闭嘴,再吵下去,专家不帮你们修了,你们都哭去吧!”
一通怒吼,红嫁衣安安静静,完全不敢吭声。大佬满意地一笑,向沈乐投来一个“算你心里有数”的眼神,继续抚摸下去:
银光默然渗入单刀,加强着它的刀身、刀背、刀刃。大佬一边抚摸,一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单刀的记忆,又似乎在和它交流;
渐渐地,单刀上红锈褪去,银光闪烁。
刀刃锐利,刀背厚重,锻打的纹、刀身上的血槽,以及刀柄附近錾刻的文字,在沈乐的目瞪口呆之下,一一呈现:
“唔,好了。你看还有什么地方要修补的?”
沈乐甚至都不用看。单刀急切地发出了嗡鸣,和之前修复完成的刀柄、刀鞘,以及它的伙伴们打招呼:
我在!
我在这儿呢!
我活过来了!
“您简直是神乎其技啊!”沈乐再一次发出了感叹:
“话说,您真的不考虑去博物馆打份工,帮忙修一修那些出土铁器?博物馆的老师们会很感谢您的!”
“不考虑。没意思。”合金大佬懒洋洋地回复:
“都是些古代的铁器,吃腻了,一点也不好吃。而且,那些博物馆、研究所,又给不起报酬!”
这个只能说没办法了,毕竟做考古修复的人也穷。而且,让大佬用超能力修复铁器,修完了论文怎么写呢?
其实这水平,最适合的是修补战斗机……手一抹过,战斗机破损的部分,完完整整,修复如初。
如果能跟着上天就更好了,试飞员怎么造,战斗机都能平安降落!大佬,您考虑一下?
沈乐耸耸肩,不再劝说。他快手快脚,把刀柄和刀身装配在一起,插入刀鞘,悬挂到红嫁衣身前。
这一次,不用他引导,不用他输出力量,红嫁衣猛然一震。短刀出鞘,刷刷刷刷,把用作悬挂的几根丝线割断;
嫁衣飘飞,站到中央,红盖头悄然飞起。凤冠落下,端端正正悬浮在衣领上方,红盖头连凤冠带衣领一起覆盖……
短刀、单刀、弹弓各归各位。稍稍静默片刻,单刀出鞘,依附在红嫁衣的右手袖口,嫁衣执刀,翩翩起舞,刀光如雪……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一步接一步,缓缓往后退却。喂,你才刚修好呢!
你不要这么兴奋啊!
就算你不在乎我这个修复者,这儿还有客人,还是一个徒手炼钢的大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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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9章 红嫁衣,告诉我你主人的经历你别用刀劈我!!!
第239章 红嫁衣,告诉我你主人的经历——你别用刀劈我!!!
“你这嫁衣还挺有趣的。”
合金大佬颇感兴趣地赞了一声。
他绕着红嫁衣转了一圈,从罗裙上的金线打量到嫁衣背后的弹弓。
甚至,在霍霍刀光当中一步踏前,轻描淡写地掀起红盖头,看了看那顶凤冠:
“怪不得你下这么大力气。——上次你找我做那个鎏金钿,就是为这顶凤冠吧?”
沈乐:“……”
→_→
“这是我修复的嫁衣!我修复的!不是我的!”
我不出嫁!我也不穿嫁衣!
你这样说话,红嫁衣真正的主人,要哭的啊!
“好的好的,你修复的嫁衣。”合金大佬笑眯眯地附和。红嫁衣练完一套单刀,收刀而立,盈盈敛衽行礼。
沈乐赶紧站直,回礼。红嫁衣缓缓起身,裙摆忽然飞扬了一下,一道银光划破视野。
沈乐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银光已经悄然消逝,裙摆缓缓垂落,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听到合金大佬抚掌大赞:
“好刀法!”
没有进入运功状态,动态捕捉完全不行,啥都都没看清的沈乐,一脸茫然中……
“这衣服你修复得真不错,看这样子,完全活过来了。”合金大佬绕着红嫁衣又转了半圈,点头赞扬:
“我这件礼物送给你,就放心了……”
“不用!真的不用!——您千里迢迢,赶过来帮我修复,我还没送礼给您呢!”
沈乐一叠声地辞谢。大佬笑了一笑,摇头往外走:
“说好送给你就要送的。——你忙,我去看看那件东西,怎么还没到——先走了啊!”
他不由分说就往外走。沈乐拦都拦不住他,只好送他出门,回来观察自己修好的红嫁衣:
果然,最后一个短板补上去以后,整件红嫁衣灵光烁烁,上下流转,完全连成一体。
红光如火如焰,如云如霞,笼罩全身;凤冠洒下清冷柔和的珠光,与红光交相辉映,阴阳相济。
而腰刀、短刀、弹弓,三件武器,在红嫁衣上冲起三道寒光,形成三个坚固而锋锐的点,在柔和喜庆当中,多了一抹一往无前的决绝!
“怎么样?感觉挺不错吧?”
沈乐努力和它沟通。话说,刚才有外人在,我不好问——
“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需要调整的,需要缝补的,赶紧说,我赶紧给你们解决啊!”
【挺不错的。】红嫁衣微微一礼。它甚至张开双臂,转了个身子,让沈乐能更好地看清它的每一个细节: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帮我找一下,我主人的最后下落吗?】
“你不知道?”沈乐脱口而出。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傻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红嫁衣的主人,在远去的时候,应该是并没有带上它,直接把它卖掉了。
这才让嫁衣和凤冠分开,嫁衣落入老板娘手里,凤冠不知道为什么被秦医生收藏,最后,辗转被自己获得;
腰刀和弹弓,想必是一直携带着的,最后弹弓沉海,腰刀葬入衣冠冢。
很显然,它们都不知道那位姑娘最后的结局,还要自己努力去找……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么?你的主人,她之后的遭遇,她从那座小城,到那个小岛上的村落,她都经历了什么?”
红嫁衣立刻顿住了。它的盖头、霞帔、袖口、裙摆,全都安安静静地垂下,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好一会儿,两只袖子举起,开始比划比划,比划比划……
沈乐向后一跳。有话你就说,你不要比划啊!就算比划,你先把刀放下好吗?
右手一把长刀,左手一把短刀,你这是要表演什么?!
一边腹诽,他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录视频。面前这副景象还是难得一见的,一套衣服,一套红嫁衣,双手各持利刃,刀光如雪……
可惜不是刚才那一段刀舞。刚才反应太慢,没来得及录视频,遗憾!
手机一架起来,红嫁衣似乎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它一“手”一把刀,比划一下,再比划一下。
忽然,左袖一扬,一道寒光疾如电闪,直逼沈乐眉睫——
“啊!”
沈乐本能地向后一仰。他都来不及喊“我命休矣”,就被寒光吞没进去。
面前寒光凛冽,刀气纵横,红嫁衣烈烈如火,上下翻飞。和一个沈乐仿佛见过,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人,打成一团……
是了,就是那个在城下放话,点名要姑娘跟他走的贼头子!
啧,早给我看你的记忆不就好了,还非要比比划划、比比划划。何必呢这是?
就算你现在有语言能力了,咱们可以靠说话沟通了,我也看不懂你的手势……不,袖势……不,刀势啊!
沈乐一边吐槽,一边飞快地环顾一圈。这一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头上就两个人在打,其他土匪都在城下看着,没人上来帮忙,也没人持刀排开其他守卫,为自家头子控场;
而城头上的守军,也看不到有谁拎着刀、端着枪,或者找一个隐蔽地方偷偷开弓,准备找个机会,把贼首干掉……不是,你们都不帮忙的吗?
把这个贼头子干掉,你们不说彻底解围,至少也解了一半了啊!
然而并没有。沈乐不知道贼头子之前放了什么话,也不知道这里的守军,精疲力竭到了什么程度。
他只看见,林慧娘刀光如雪,不断抢攻,却不断被贼首挡开。
那贼首个子比慧娘高了一个头,胳膊上肌肉高高隆起,都能有姑娘脖子粗。双手舞一柄长刀,每次劈下,都把姑娘手里的钢刀远远荡开……
不是吧,慧娘要输?
沈乐只恨自己没有带手枪过来,给他来个“大人,时代变了。”
他踮着脚绕来绕去,转一个方向去看,慧娘越打,神色越是惨然——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再好的身手,又怎么禁得住拘在小院里,整整绣了好几个月的?
沈乐担心、焦急、忧虑之中,只听一声清鸣,姑娘手中的钢刀被远远挡开,几乎脱手。而那柄长刀一翻,直接架在了她颈上:
“你输了!!!”
城头一片死寂。那贼首大步上前,反手一扭,将姑娘双臂扭到背后,直接挟起——
三窜两跳,顺着云梯跳下城头,扬长而去。
沈乐慢慢闭上了眼。他不忍心看接下来的情形,而红嫁衣似乎也不愿意回忆,只拉了一片模糊的红色光影。
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贼首已经拔营而去,和另一支流寇汇合,抢掠另一个更加富裕的城池。
不止一个日升月落之后,贼首在帐内大醉而卧,而年轻姑娘一脸平静,慢慢站起,握住了一直藏在身边的短刀——
一刀抹过贼首颈项。鲜血高高喷起,将她那件为新婚准备、满绣桃的贴身小衣,浸染得一片血红。
她一声不吭,为自己披上锦袄,收拾停当。紧握钢刀,一刀切下贼首头颅,打了个包袱背在身后,悄悄潜出营帐……
拉了匹马,认定方向,径向州城奔去!
阿恒,我把那个贼人干掉了,你还好么?
阿恒,你可要撑住啊!这股贼人干掉了,我们以后就平安了,我们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换马,避人,彻夜奔驰。奔到州城,看见前面严整的官军军营,林慧娘扯开包袱皮,将贼人头颅高高举起,厉声高喝:
“贼首已经伏诛!贼首已经伏诛——贼军现在城北三十里外,求官军出兵,扫荡残贼!!!”
红衣烈烈,燃动军营。很快就有人出来,询问情况,检验人头,点兵准备进发。
大军浩浩荡荡离去。慧娘也想跟着大军前行,或者直奔小城去看未婚夫,却被留了下来。
一个三绺长须的消瘦官员单独接见了她,反复询问她的经历,然后,长长叹息。
“你在叹什么气?”姑娘被他叹得有些心慌:
“是阿恒不好了吗?”
“啊……不至于。”官员微微一惊,收敛心神。他皱着眉头,在烛光下反复踱步几圈,终于一横心说了实话:
“梁州数十万百姓得以保全,都受惠于姑娘义举。只是,姑娘,你要想得个旌表,可能比较难——你毕竟失身于贼首……”
烛光下,慧娘的脸色有一瞬间黯淡,应该是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努力深呼吸几次,高高昂头:
“旌表什么的我不在乎。只要阿恒好好的,只要阿恒一直对我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接待她的官员又叹息了一声,为她安排马匹,安排路引,让她归去。
林慧娘归心似箭,一路换马不换人,只用了一天两夜时间,就奔到了她出发的小城。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满府白幡,一口棺木:
“我们尽力了……他伤得实在太重,又没有药材……”
慧娘怔怔地站在灵前,整个人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
她推开棺盖,不顾污秽,抚摸着爱人埋在石灰当中,已经变形干枯的脸庞。然后,穿上嫁衣,戴上凤冠,默默跪倒在棺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解下嫁衣,脱掉凤冠,连那柄刺杀了贼首的小刀一起叠好,放入棺中。
她亲力亲为,看着人把未婚夫下葬,在坟前守了七日,趁夜入城,翻进县丞家中:
“之前你们怎么说的?如果阿恒死了,让你们全家去死?!”
猫咪要疯掉了……
不知道隔壁哪一家装修,吵得要死要活……
一点点思路都给吵没了……
(本章完)
第240章 铜片你是个鼎?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万赏加更8)
第240章 铜片你是个鼎?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万赏加更8)
沈乐睁开眼睛,长长叹息。
照着那张歃血为盟的名单,林慧娘一夜当中,连杀五家。县丞,前任教谕,吏房和户房的书办,第一个劝她从贼的蒋老爷——
只杀首恶,不及家人。
你们之前说的,是自己身死族灭,妻妾子女被贼寇掳掠奸淫,对不对?!
只杀一个,便宜你们了!
县里已经没有了抵抗力量,稍微能打一点的衙役,兵丁,乃至富家家丁,都已经在之前的围城当中消耗殆尽。
林慧娘也是在杀到吏房书办的时候才知道,那位领头抵抗贼军、非常能打,而且第一个反对把她交出去的衙役,很早就死了……
死在蒋老爷找她谈话的前两天,死在阿恒上城,身受重伤的前一天。
如果那个人不死,有他顶住,有他竭力反对,其实,事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的……阿恒不会死,她不至于从贼,这些人,也不必杀……
“悔不该不听钟虎的话……”那个吏房书办躺在房间角落里,嘴角涌着血,气若游丝,只是后悔:
“悔不该……”
可惜,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慧娘检查过棺中的遗体,阿恒几乎是在第二天就去世了,就在她出战的第二天——
哪怕多一些药物,多一些护理,多一碗吊命的参汤,他都不会那么早去死。那些人,完全是放任阿恒去死,放任她去牺牲……
杀了五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姑娘连夜出城,扬长而去。毫无疑问,这一场杀戮,必然让她登上通缉犯的名单;
但是那又如何?
这个城市,这个梁州,甚至这个天下,她不想待了!
握刀挎弓,顺水而下。她一口气奔到入海口,加入了一群渔民,随着他们出海。
在海岛上,他们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聚集地,种田,打鱼,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
靠着出色的战斗能力,她打退了几次海盗的进攻,也训练那些渔民,建立起一支小小的队伍。
她在聚居地里越来越有威望,逐渐成了这个岛屿村落的首领,直到有一次,狂风巨浪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一下,你主人最后的下落吗?”
沈乐认真询问。红嫁衣用力点了点头,幅度之大,盖头都从凤冠上滑下来一大半,只靠最后的边缘,牢牢挂住凤冠顶部。
它把单刀插回刀鞘,抬“手”拽了拽,把盖头调整回原位,又深深行了一礼:
【我想找到她。我想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找不到的话,我心里很难受。】
“这……这你要有心理准备,很难找啊……”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倒是也想找到那位姑娘的下落,可是太难太难,大海吞没了那么多沉船,被发现的才有多少?
不是考古学家们不去找,而是海洋的净化、分解能力,实在是太强。
绝大部分的沉船,都在海底腐烂,被海洋生物们消化,被海水带走。
以他记忆里的,那位姑娘出海时乘的渔船规模,基本上不可能撑到几百年后……
【我知道。但是,还是请您,尽量帮忙找一找吧……】
红嫁衣声音惆怅。沈乐纠结着任务难度,还没点头,一个小身影窸窸窣窣,沿着他的膝盖爬了上来:
【沈乐!帮帮它好不好?帮帮它?这几天它跟我说了好多那个姐姐的事情!那个姐姐是个好人!我们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小伶……”
沈乐哀叹。他把小木偶从腰带上摘下来,举到面前,晃来晃去:
“今天你怎么没去上班?”
【今天休息日啊!】
小木偶理直气壮。沈乐哎呀一声,拍拍脑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日子过昏头了……欸,不上班,就不容易记住今天是星期几……”
反正,星期几这种事情,对不用上班、不用盼着双休日的人来说,也没意义不是吗?
小木偶从他手里挣扎出来,跳下地面。她一伸手,红嫁衣自动飞到她身上,悄然缩小,裹上她身躯;
然后,小伶举手抬足,悠然起舞。她甚至拔出短刀,在手里飞快地耍了一通,挽出一片雪白的刀!
而妆奁盒微微震动,在她身边挥洒出一片光影。一时绿水青山,一时鲜盛开,一时彩蝶飞舞。
这都不用另外找布景、找灯光,就你们几个,就能弄出一台大戏了啊!
沈乐:“……”
好,好,我不在家的时候,或者不在工作室的时候,你们就这样玩是吧?
就这样连成一片了是吧?
如果不是我今天问到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小家伙,就要瞒着我一起造反了?
即便如此,沈乐也要好好想想,怎样尽量完成红嫁衣的心愿。
就好像家里有一个孩子提要求,当家长的可以不搭理;
但是,如果有三五个孩子一起提要求,一起抱大腿,一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身为家长,只要不是太过无能为力,都要好好想一想,怎样尽量满足孩子们的心愿吧!
沈乐只有努力挖掘自己的潜力,啊不,挖掘铜片的潜力。按照经验,修复完这套红嫁衣以后,铜片理所当然,应该有所变化的……
沈乐再三劝说,让小家伙们安静下来,特别是让红嫁衣回复原来的大小,好好站回衣架上去。
然后,他把那个带聚灵阵的打坐用木榻拖到中间,手握铜片,盘膝坐下:
“给我点变化……给我点变化……给我点法子……啊!”
铜片像是睡醒了一样,开始舒展身躯:
从挂在他胸口时候的微缩模式,半个掌心大小,逐渐伸展到一个掌心大;
边缘“长”出一长条,再由“长”出来的那一长条向前推进,越来越宽,越来越大。
到现在,边缘长出来的那一块,已经足足有两个手掌并起来的面积,完全超过了初始时候的面积!
沈乐已经完全可以判断铜片的身份了。最初那一块,微微呈长方形,当中有个孔洞,与下面的大块残片相连,应该是个提手。
而残片几乎是平直地延展开来,只有方形的器皿,残片才会呈现这样的形状。然后,带着提手的,方形铜器,或者是方形青铜器……
“你不会是个鼎吧?”
沈乐抚摸着铜片,轻声询问。铜片安安静静,既不震动,也不发出鸣啸。
沈乐把指腹用力按在提手,或者说是鼎耳上,再翻转手指,观察上面留下的印痕:
鼎耳上的字迹,显现出来的笔画,已经越来越多了。那个“衤”字旁浮现出来以后,右边又陆续出现了几笔。
还是不太好判断到底是什么字,但是大概,也许,不是襟袖,不是袍裤,不是被衫……
难道是个“补”字?
沈乐描摹着上面的痕迹,默默猜测。如果是个“补”字,那就太好了,至少不是九鼎之一:
《尚书·禹贡》当中记载的九州,分别是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
随便哪个都不是衤字旁,随便哪个都搭不上边。谢天谢地,九鼎之一这么大的气运,他可扛不住!
铜片不停地展开,不停地拉伸。除了鼎耳上的字迹,鼎身上面,也不停地浮现出纹:
大概是这个鼎面积挺大的,现在延伸出来的部分,还没有触及到它的核心区域。
沈乐在冥想中看到的山川河流,也并没有出现。鼎身内部,摸着有点凹凸不平,目前看来不像是文字;
鼎身外面,一个一个小点,粗看像是乳钉纹。
但是,沈乐用指尖细细摸索,却感觉它们每一个都有点儿不一样。
不是铸造过程中工艺造成的差别,更像是一个个极小极小的铸件,贴附在鼎身表面。
有些像是一条衔尾的小蛇,有些像是一只团成一团的狐狸,有些像是愤怒的小鸟——当然,也有可能是银色的小肥啾那种……
所以,这个鼎,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总感觉越来越神秘了啊!
沈乐观察了好一会儿,甚至把青铜器残片拿到放大镜下、拿到显微镜下去看,都看不出个结果来。
这个铜片,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扭曲了他的观察,那些小点在放大镜下扭曲变形,在显微镜下更是模模糊糊,完全看不出形状。
只有用自己的肉眼观察,用精神力触摸,才能得到一个约略的答案,感觉也不怎么靠谱……
沈乐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领。
眼看着铜片已经延展到了极限,平平放在他双膝中间,甚至不用担心掉下去,他干脆双手各握铜片一边,安静开始冥想:
“有什么新的能力可以给我吗?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找到目标吗?——再给我两个符篆也好啊!”
默默念叨着,他身心渐渐安静,渐渐与铜片进入同调。
然而这一次,铜片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先吐出足够多的能量,帮他打通经脉,而是带着他的精神力,不停地向下沉去:
沉入鼎耳,沉入鼎身,掠过那一个个小小的、让他觉得好奇的小点。
然后,猛然窜出去一截,扎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沈乐心头一惊,蓦然惊醒。
那是什么!
铜片,或者是破鼎,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感觉很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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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1章 铜片,不在地图上的海洋,到底是哪里?
第241章 铜片,不在地图上的海洋,到底是哪里?
沈乐只看了一眼就惊醒过来。
然而,漩涡里面的景象,哪怕远隔千里,哪怕只是铜片呈现出来的影像,仍然给了他莫大的压力,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那漩涡,粗看是海水在滚动,旋转,碧绿幽深,一眼望不见底。仔细看,却能透过漩涡,模模糊糊地看见另外一边的景象:
那是一片明亮的金红色,炽烈,浩大,哪怕是隔着那么厚的海水,仍然能照亮他的眼睛。
金红之下,仿佛有什么莫名的巨大声音,隆隆作响,又仿佛有清丽高亢的声音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沈乐惊醒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像是云霞,像是火焰,又像是五彩的巨鸟,翩翩而来,把深绿色的海水都染上金红光泽……
然后他猛然醒来。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按住胸口,感受激烈跳动的心脏:
那是什么东西?
太大了,太可怕了……火箭起飞的尾焰,都没有这么巨大的威势吧?
感觉不用靠近,哪怕远远地站在一公里之外,都会被燎到灰飞烟灭!
沈乐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
经过铜片的几次加强,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已经强了很多了,现在看来,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啊!
也确实。他能干掉山君,其实是靠小油灯出其不意,正面战斗力比山君差得多,甚至不一定能干得过那位鹿妖老陆。
真要提升自己的能力,路漫漫其修远兮,一时都不能放松啊!
还好,还好,他不是走打打杀杀的路线,而是走家里蹲的修文物路线。真要打打杀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乐努力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抚摸着手里背景越看越深厚,力量越看越强的铜片。
调息了好一阵,再慢慢引动热流,去触动铜片:
“喂,好歹给我点儿甜头吧!以前每次都有的……”
你给我看的这个大漩涡,大漩涡背后的景象,如果你想要我去的话,好歹把我加强一点吧!
铜片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股浩浩荡荡的热流,从他掌心涌入,冲荡周身。
正经十二脉巡行一周,任脉、督脉、冲脉、带脉,奇经八脉中已经打通的四条经脉,挨个转了一圈。
留下无影无形、却又足够醇厚温和的力量之后,这些热流,又冲进了阴维、阳维二脉。
从任脉与阴维脉的交汇处沿颈部下行,过胸部、腹部、沿着大腿内侧降到小腿内侧;
再降到足跟,微微兜一个圈子,由足跟外侧上经过外踝,上行髋关节部,经胁肋后侧从腋后上肩,至前额,再到项后,合于督脉。
这股力量,并没有势如破竹,甚至并不像三峡大坝开闸,洪峰过境那种浩荡。
沈乐完全没有感觉到经脉被打通、被扩张那种痛感,只有一股温和的、润物细无声的力量,悄然推过去。
内视当中,又有一串穴道亮了起来,两条经脉悄然贯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有两条经脉呢!
阴跷阳跷一起搞定啊!
搞定了,我就是个奇经八脉全部打通,那叫什么……先天境界,还是炼体完成……的那什么武者了!
这还带分期付款的,干一份活,反馈一份力量,都不肯多给一点啊!
然而铜片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上,装死,装不存在,装只是一枚正常的破铜片,扔到废品回收站,八毛钱一斤收的那种。
它甚至完全缩了回去,缩成最初的半个掌心大小,之前长出来的那些部分,全都看不见了……
你再这样,我把你送给合金大佬去吃啊!!!
沈乐把铜片晃了几次,上下挥动了几次,完全摇不出反馈来。没办法,深深吸了一口气,握拳、运功、挥拳……
感觉内力又强了一些?不过,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像上一次,感觉整个人激荡的气血都理顺了,都在约束当中了,更不像上上一次,能够一跳好几丈,能把成吨重的假山抡上天……
沈乐反复运功,反复感受,都没有找到这次进阶的显著进步,只好把疑惑放下。
他颠了颠手里的铜片,抬头望向红嫁衣,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啊!——我要尝试寻找一下,你们主人可能的下落,你们要给我指引方向!”
红嫁衣无风自动。衣袖微扬,裙裾飘起,凤冠“转头”望向远处,望向无垠的大海……
啊,现在其实已经不是无边无际了,大江入海口往东是太平洋,太平洋一直往东,是北美洲和南美洲。
但是,沈乐想想他在冥想当中,看到的那个巨大的漩涡,以及漩涡背后的金红色光影,莫名升起一个想法:
没准,这个世界的海洋,还有另外一片,人类暂时没有探索到的部分?
那样的话,也许,或许,可能,这海洋,还是无垠的……他展开精神力,笼罩住红嫁衣,引动它本身的力量。从盖头到绣鞋,从凤冠到三把武器,此刻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开始轻轻鸣动;
很快,这鸣动落到铜片上,被铜片放大,一圈,一圈,向外扩展。
沈乐的冥想世界当中,又出现了那副地图,山峦起伏,河流浩荡,奔流入海,然后,浩渺的海面,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小点……
是不是和铜片上的那些凸起,那些奇怪的、每个都不一样的小点儿,有点相似之处?
沈乐不太能确定。红嫁衣的鸣动,在铜片的帮助下快速向外延伸,一圈,一圈,反复搜索。
搜了一轮,又搜了一轮,一直搜到沈乐能支撑的尽头,那片海域还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找不到了吗……】
红嫁衣的拂动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垂头丧气地耷拉下来,一动不动。沈乐叹了口气:
“唉,你这样子不行啊。你看你的搜索范围,圆形的平面,这样找有什么用?你别急,看我的……”
他打开地图,调整到卫星模式。
谢天谢地,现在的卫星地图,可以粗略地显示海洋水深,至少,能够显示东海大陆架的范围,附近的岛屿,以及岛屿附近的水深;
沈乐先找到衣冠冢所在的岛屿,然后,在岛屿附近,画了个120度的扇形。定位岛屿,定位岛屿,定位岛屿……
等等,不能再往前了,过了第一岛链,就出了东海大陆架了,就是深海了!
“看清楚了没有?”
沈乐把手提电脑端到红嫁衣面前,让她仔细观察:
“大概就是这一片,咱们先在这里找,一小片一小片找。注意不要光看海面,注意注意海底,反正东海大陆架不深,也就两百米……”
【看海底?看得到吗?】
红嫁衣簌簌抖动衣襟,发出疑问。沈乐理所当然地摊手:
“肯定看得到啊。你看,我们这里距离海岸线,直线距离都快一百公里了。一百公里都能推过去,两百米的海水,算什么啊!”
我上一次,找妆奁盒的组件的时候,在魔都附近发出召唤,甚至都模糊感应到了京城那边的回应呢!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红嫁衣显然也被说服了,身上的气息再次流动起来。
沈乐赶紧摆摆手:
“你先休息一下,不着急。我也抓紧时间查点资料,背一下周边岛屿的位置,省得搜索起来,走错方向,没法有的放矢。”
唉,可惜那种精度特别高的,每个小岛、礁石都显示的地图,和那种精确到海底每一个起伏、每一条海沟的海底地形图,他弄不到手。
想也知道,这么强的地图,肯定不可能在私人手里,光靠百度卫星地图,或者google卫星地图啥的,看个大概得了……
幸好铜片的搜索不依靠这个。也幸好,铜片上的那张地图,有一种把标准地图对准哈哈镜,再照着哈哈镜描绘的美。
而且背得再准确也未必有用,那个巨大的漩涡,和漩涡背后的东西,卫星地图上,大概率是不可能记录的,对吧?
沈乐了将近一天,死命查资料,死命背地图,务必做到拿一张白纸出来,能在上面大致圈出岛屿的方位。
等红嫁衣在聚灵阵的帮忙下,大致恢复了气息强度,他再一次盘坐在红嫁衣面前,手握铜片,开始冥想:
“这次注意我引导的方向啊!不要浪费力量!”
无形的波动延伸出去。向东,向南,落到发现衣冠冢的小岛上。红嫁衣身边,腰刀发出激动的轻鸣:
【是这里!就是这里!我就是在这里丢失她的呜呜呜呜……】
其他几件物品默默无声。嫁衣和凤冠是最早与主人离别的,弹弓坠海的时间,也早于林慧娘遇难的日期。
沈乐暗叹一声,催动红嫁衣的力量,在铜片的辅助下开始寻找:
平伸,向下,深入海底,沿着海床一片一片摸过去。无形的波动悄然拂过,一次又一次,呼唤着主人的归来:
慧娘,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在哪里?
精神力深入海底,消耗比沈乐想象中要大,而且要大得多。
一片片海域搜过,一个个岛屿寻找,就在沈乐头昏眼,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波动回应了他的呼唤。
沈乐:!!!
我怎么又看见那个大漩涡了!!!
猫咪犯了一个错误!
猫咪昨天就已经走到【万赏加更8】了,也就是说今天把昨天的打赏重复了一次!
白加更一次了呜呜呜呜……
感觉损失了一个亿!
猫咪哭着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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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2章 忽闻海外有仙山,能作海军基地否? (月票加更1)
第242章 忽闻海外有仙山,能作海军基地否? (月票加更1)
沈乐竭尽全力,收束自己的力量,才没有一头撞进大漩涡里去。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撞进去了就回不来了。他自己的力量,甚至铜片的力量,都要被吞掉一部分……
林慧娘不会失踪在漩涡里面吧?
不会真的葬身在这里面吧?
那就糟糕了,我真没本事冲进去啊……
他努力在漩涡边上寻摸了一遍又一遍。东南西北,顺时针逆时针,各个方向,缓缓旋转。
越是寻找,莫名的感应越强。那种在震动的,在回应的力量,越靠近大漩涡,就越是鲜明。
毫无疑问,回应的源头,就在大漩涡里面,而不是他想象的,只要来到附近就能碰到……
沈乐把精神力向外退了一退,比照着铜片上的标记,努力记下了大漩涡的地点。
现世的地图上,肯定没有这个地方,但是,来到最近的岛屿附近,修整以后再前往这里,也许,可能,更容易找到它?
他慢慢退出冥想状态,在地图上寻找、标注,展示给红嫁衣看:
“你的主人,可能不在普通人能够到达的地方。我不确定能找到她,我也不确定能把她带出来——
我也没有理由,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那个地方,去寻找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你们明白吗?”
红嫁衣的盖头、衣襟、袖口同时耷拉下来。连衣服的脊背也慢慢弯曲,形成一个垂头丧气的姿态。
看着它哀伤的样子,沈乐也觉得有些抱歉,但却毫不动摇。拜托,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他有资格去的,好嘛?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先走了?”
沈乐脚步匆匆,逃一样地离开工作室,去找合金大佬。
为了吸收、转化铜片给出的力量,他已经独处了整整一天,也就是说,把客人撂在外面一天。这实在太不礼貌了!
“抱歉抱歉!”
见到合金大佬,沈乐第一句话就是道歉,随即双手捧上了他准备的礼物。
请大佬过来帮忙当然不是白请的,哪怕大佬自己一口一个“不要钱”,他好歹也得表示表示:
这时候,躺在沈乐手心的,就是一根金条,本地人俗称“小黄鱼”的那种。
大佬嘴里推辞着“哎呀哎呀,不用不用”,眼睛却放出了光,一把抓过来,直接送进嘴里:
“唔,好次……”
纯度高达99.99%的黄金,在大佬牙齿间柔软地变形,就像一团化开的巧克力一样。
他吃得很珍惜,小心地用舌头舔舐牙缝和唇边,卷走每一粒金屑和金粉。
这样小小一根金条,体积还不到一根手指的一半,就已经价值两万多块,哪怕有钱如特事局,也不可能给他当日常口粮。
哪怕吃锂电池、喝核废水能够饱腹,甚至能够极大地增强力量,黄金这东西,他却是永远不会吃腻的!
那可是黄金啊!
他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放松,很满足的样子。一条小黄鱼下肚,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沈乐一遍,“咦”了一声:
“你比昨天强好多了啊!怎么,练功有突破?”
“唔,是的……多亏您的帮助,主要是昨天那个红嫁衣彻底修复完了……”
沈乐认认真真道谢。大佬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那挺好啊!所以说,修复这些古玩,确实能帮你进阶的?那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准备对了!”
不容沈乐推辞,他张开手掌往旁边一捞,捞出一个大卷。“砰”地一声,砸在桌上,烟尘四起:
“送你了!”
沈乐:“……别摔!!!”
这东西是古董吧?
是等待修复的古董吧?
任何古董,任何材质,都禁不起你这样摔啊!
“啊,没事。”合金大佬笑嘻嘻地摆摆手:
“这东西是软的,不怕摔。就算摔坏了也没关系,我这儿还有,再送给你一件就行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修?能让我看看你修复吗?”
“我得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搞定……”
沈乐一边解释,一边解开那个大卷。外面包裹的绸布一层层展开,露出内容物,沈乐瞬间嘴角抽搐了一下:
面前这东西,好像是一幅画,一幅以素绢为底、织锦缎为装裱的画。画轴两侧、下方,还有许许多多文字,有些是绣的有些是写的……
不管是素绢还是织锦缎,它都是织物啊!
而且还是破破烂烂,上面有很多洞,有很多地方消失的织物!
“我,我不太会修补织物……我其实是古建筑修复方向,木头还稍微会玩一点儿……”
沈乐笑得艰难。其实也不是不会修补织物,只是修起来太麻烦,太费神了!
上次他已经发过誓了,织物这东西,狗都不修啊!
“咦,你不是修得挺好吗?”合金大佬诧异地看着他:
“我看那个红嫁衣,上面的破洞,绣线缺少的地方,你都给补上了,补得很完美啊!红嫁衣能修,这个肯定也能修啊!”“真不能修,差远了。”沈乐无奈叹息。眼看大佬不依不饶,他只好灵机一动,把红嫁衣的事情拖出来说:
“再说,之前那件衣服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它哭着喊着,要我帮它找到主人的下落,我哪有这本事,那个地方,也不是常人能去的……”
“什么地方?”
合金大佬很感兴趣地问。沈乐左右环顾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这儿,就掏出手机,打开地图:
“……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他小声把红嫁衣主人的经历描述了一遍,自然,情报来源,推到红嫁衣头上。
合金大佬听得十分仔细,一边听,一边点头,或笑,或怒,或叹息,或怒骂。听到最后,沈乐描述那个大漩涡的时候,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你等我想想……”
他轻轻敲打着桌面,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又把那幅锦画推到一半,用指甲吱嘎吱嘎抠着桌面,抠出一幅地形图来。
好半天,忽然轻轻拍了下桌子:
“我知道了!”
“哪里?”
沈乐倾身向前,盯着他看。大佬眉飞色舞:
“海外仙山啊!那些大妖们,那些仙人们,他们去的地方!”
沈乐下意识地扭头。昂首向天,再低头向地,仿佛要透过屋顶和地板,看到仙人们飞升向上的天庭,以及大妖们跨过的海疆。
大佬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好笑起来:
“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嗯,物理上的上面和下面。那些地方,可以说是一种,时空上的夹层?
就算那个大漩涡,也不是普通人想进去,就进得去的,就算是我,那时候也没法进去……”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垂着头,盯着桌面上被他抠出圆圈的地方,轻轻叹息:
“所以他们不带我……”
他肉眼可见地哀伤了下来。沈乐小心翼翼地弯下一点腰杆,打量他的表情:
不带你?
你那时候多大?
你但凡成年了,他们也不至于不带你啊!
“那你现在能去了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行。”合金大佬举起手臂,用力挥动一下,炸起一股气流:
“当时离开的,都是修行在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大妖,以及和他们力量差不多的高人。我……我那时候,一直吃不饱,没他们那么强……”
他的血脉虽然高贵,力量的增长,却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吃矿石,吃金属,吃大量金属,才能拥有与血脉相匹配的力量。
这里已经不是上古,各种天材地宝随便吃,只要张嘴一顿啃,就能快速长到成年;
那个时候,最后一次大撤退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快五百岁了,还是幼兽模样,只能在矿山里拼命挖洞,挖半天才有一口吃的……
“现在这样每天管饱,我再吃一年半载,估计就能长到千年修为了!到时候估计就能进去了!——沈乐,到那时候,我来找你?”
“……你先和特事局沟通一下?”
沈乐犹豫。那种地方,没有官方在后面支撑,他绝不可能随便去的!
至少要官方派船吧!
可能还要一艘比较不错的船,在海面上慢慢兜圈子?
说不定,还要带足武器,才能保护他们平安进去,平安出来?
沈乐给顾玉林打了个电话,合金大佬也给他对接的人打了个电话。
一个半小时,滨海特事局的高层人员,驱车赶到,把他们恭恭敬敬请到一个有哨兵看门的大院子里,打开一幅高精度地图:
“你们说,那个地方在哪儿?”
“……首先,我不保证那个地方真实存在。”沈乐先给自己加了个免责条款:
“其次,我也不保证,我说的位置绝对准确。事实上,可能偏差非常大。然后,大概是在这里……”
他把老海龟给出的信息,自己在冥想中看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尽可能清楚地陈述了出来。
合金大佬在一旁尽量补充。那位特事局高层听了满耳朵“大概”、“也许”、“冥想中看到的”,脸色不变,一直微笑;
反而是另一批人忍不住了。会议室旁边,一扇门突然打开,冲出来两个蓝色制服:
“那个地方,你们觉得,能开发成海军基地吗?——能当潜艇基地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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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3章 我不去大漩涡冒险!糟糕,大浪来了!
第243章 我不去大漩涡冒险!——糟糕,大浪来了!
“……我说过了,这只是我在冥想当中探查到的,不代表现实当中真的能找到。”
“没事没事,您尽量找,尽量靠近一点找。”蓝制服赔笑。
沈乐都没想过,这些风吹浪打雕刻出来的刚毅脸庞上,能出现如此热情,甚至接近谄媚的笑容:
“锁定一个范围,尽量缩小一点,剩下的我们来!”
沈乐被他们这样的笑容搞得有点心酸。他勉力镇定了一下,回忆回忆冥想中见到的大漩涡,再度开始挣扎:
“那个大漩涡很危险!我有预感,卷进去可能会没命!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不用你进去!不用!”蓝制服和特事局高层一起拍胸脯保证:
“你只要找到那块地方就行了!剩下都是我们的事儿!——你是编外人士,怎么能让你冒险呢?”
那你们就能冒险吗?
沈乐凝视着两个海军蓝,心头又酸又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金大佬已经往前跨了一步,迫不及待:
“没事,我去!到那附近,我就知道在哪里了!我带你们进去!你们放心,有我在,绝对顶得住!”
“哎呀真是太感谢您了金先生……”两个海军蓝赶紧上去握手,鞠躬,表达谢意。沈乐站在一边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喂,我没说我同意去啊!那个大漩涡,范围不明,威力不明,万一卷进去了,我要死的!!!”
“咱们离远一点,离远一点,不冒险。”特事局高层立刻又过来安抚:
“沈先生您看,我们在外面弄个基地,多不容易啊……那个地方都快出第一岛链了!
这里能有个基地,出其不意杀出来,我们的战略机动性就强得多了!只要到达附近就可以了,真的,只要你感觉到危险,我们立刻退后!”
沈乐沉吟不语。他是普通民众,不是军警,生命危险什么的,他是一星半点儿也不想冒。
那种地方,不是说能打,或者有小油灯什么的帮忙撑场面,就能保证活下来的!
特事局高层继续殷勤相劝:
“再说了,我们什么时候,会打没准备的仗?肯定是人员,船只,卫星,几管齐下,先锁定大概范围。
——十公里,您感觉目标在十公里之内了,咱们就撤,行不行?”
那大概是行的。沈乐回忆了一下冥想中的情形,他的感应推进到十公里范围的时候,肯定没有感觉到危险。
见他脸色缓和,似乎意动,特事局高层又加上了一把火:
“再说了,咱们请您出手,肯定也不会白请啊!您只要帮忙走这一趟,十万积分!确认找到目标,一百万积分!”
“呃,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们帮您买一百万积分的仪器!您开单子,我们负责联系卖家,送货上门,安装调试!”
“我家已经装不下了啊……”
“我们帮您把周围的房子买下来!”特事局高层大包大揽。
珠溪镇上的房子,这种已经破了、烂了、没人住了的老房子,根本要不了几个钱,官方出面收购,简直不能更方便:
“把你隔壁几间房子都买下来,按照你的需求装修!外表保持不变,里面按照实验室条件装修,保证你出门走到隔壁,就能继续干活!”
“我还要足够的安全保障!”
“放心,会有军舰在后面跟着!探查的时候,肯定也是无人机、无人舰艇先上,不会用人去冒险!”
“不够!还有小油灯——”
“这个没问题!我们去和电力部门协调一下,指定一个开关柜,让它吃到饱!”
沈乐基本满意了。但是,小油灯知道这次的任务之后,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那种电不够!要雷劫的电才厉害!】
……小祖宗,我上哪儿给你找雷劫去啊?
过雷劫的妖怪,也不是任何时候,想拖就能拖出来一只的啊!
沈乐把小油灯的要求和特事局一说,特事局那边也不敢保证,只说“我们去试试看,问一圈,有没有跟我们合作的妖怪,最近正好要过雷劫的……”
问了一圈并没有。好在特事局还有备用方案:
“雷劫没有,天雷要不要?天雷还是能想办法的!”
【天雷好!天雷好!】
小油灯欢欣鼓舞。倒是沈乐十分惊讶:
“天雷是想有就能有的吗?”
“费大一点罢了,还是能有的。”特事局高层神秘一笑。他打了几个电话,信心满满:
“最近机会合适,季节、天气都帮忙。跟我走吧!”
他打了几个电话,很快就有辆车拉着沈乐,快速北上。沈乐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拉到一片空场,中心钢架林立,还戳着一堆仪器;
一群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扛的扛,抬的抬,调试的调试:
“这是……放火箭?!”
“气象所的人工引雷装置。你就看着吧,区区天雷,绝对能引得下来!”沈乐紧急搜索了一下,被那道自天而降,直径据说有五米粗的金色天雷,耀得两眼发。他给小油灯看了一遍视频,小心询问:
“这个你能顶住吗?会不会受伤?不行的话,咱们就吃民用电得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能大口吃!】
小油灯欢欣鼓舞。一团莹莹白光,蹲到仪器当中,火箭最底下:
【来多少我吃多少!我吃饱之前,不要停!我还能把以前吃的电吐出来,专门吃天雷呢!】
沈乐眼前一黑。咱们悠着点可以吗,不要扶墙进扶墙出?
气象所人工引雷,引一次就要放一次火箭,引好几次才能成功一次,成本也很高的!
小油灯已经不搭理他了。小家伙膨胀,收缩,再膨胀,再收缩,安安静静,蜷成一个小点。
当火箭升空,紫色天雷蜿蜒而下的时候,它猛然爆发辉光,全力迎了上去:
【嗷呜——不够!还是不够!太少了!我还要!!!】
气象所的科研工作者们忙了一天——几乎是白忙了一天,引下来的天雷能量,都被小油灯吃掉了——才把这小家伙喂饱。
另外一边,两位蓝制服也与合金大佬谈好了条件。两天以后,一艘船乘风破浪,从老海龟发现衣冠冢的岛屿出发,驶向远海。
老海龟趴在甲板上,懒洋洋晒太阳;
几位行走坐立都腰背笔直的便服男子,把自己锁在船舱里,不停调试仪器;
两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学者带着学生,挨在船舷边上,不时放下什么东西,停一会儿再捞起来:
沈乐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到船头,不放过船上的每一个标签:
“我们这不是军船吧?”
“放心,绝对不是,连海警船也不是。”陪伴他的特事局成员努力解释:
“就是普通民船,科考船,上面带的全都是科考仪器。——话说你要开始冥想了吗?我们帮您调整一下房间的布置?”
“还不急。”沈乐淡定摇头。他在家里冥想的时候,精神力以衣冠冢为中心,扫出去至少两百里。
现在时间还早,这就开始冥想,他累坏了,红嫁衣也要累坏了!
“我们船上一点武器也没有?那船遇到危险怎么办?”
“放心,大家伙在后面呢。”特事局成员淡定笑了笑,往后一指:
“看见了没?看不清楚的话,去雷达上看?”
“……谢谢,不必。”沈乐用尽目力,又举起望远镜看了半天,深深怀疑“大家伙”是在视距之外跟踪。
至于在雷达上看就真正算了,好像他看得懂雷达图似的——
他缩回船舱,安静冥想,慢慢调息。海面上,灵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回应着他的呼唤。
沈乐运功了好半天,叹一口气,起身又出去晃了一圈:
唉,这样的冥想,运功,吸收到的力量,实在是太少了。不在宅子里,没有聚灵阵,折腾半天,力量的增长聊胜于无。
还是赶紧把这里搞定,回去干活,回去修东西吧!
舰船悠悠前行。到达沈乐标注出的海域,他终于进入状态,开始全力冥想。
红嫁衣放在他面前特制的柜子里,恒温、恒湿、隔绝所有海风和盐分,安安静静,衣襟垂落。
而在他精神力触摸上去的时候,衣襟、裙摆无风自动,轻轻扬起。
它为沈乐指引着方向,也在沈乐的增幅之下,寻找着自己主人的踪迹:
“往那边……”
冥想当中,沈乐举起手臂,指向他精神力感知到的方向:
“往那边……还有很远,一直走,一直走……”
特事局人员站在他边上,快速把消息传达出去,让船长调整航向。舰船稍稍挪了一个方向,劈波斩浪,快速前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合金大佬忽然冲了出来,直扑船舷: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就在前面!再过去就是了——”
舰船紧急减速。一群工作人员冲出来,不顾合金大佬又叫又跳,放无人艇的放无人艇,放无人机的放无人机。
几道白线犁开海水,冲出去二十公里,兜了个圈子又慢慢回来,一无所获。
合金大佬失望之极,深吸一口气,猛然高喊:
“啊——”
锋锐气息扑向海底。一瞬间,碧浪如山,当头卷下。
这次巴黎奥运会的开幕式……巴黎圣母院上面那个小哥,以及乱入悲惨世界那一段还是挺棒的
但是没有信仰之跃很失望啊!
哪怕是拴着威亚的信仰之跃我也能接受!
(本章完)
第244章 进入漩涡!我们在中途岛!不对,在大阪!(月票加更2)
第244章 进入漩涡!我们在中途岛!不对,在大阪!(月票加更2)
“啊——”
沈乐下意识地放声大叫。海浪在咆哮,船在巨震,他整个人都在倾斜,倾斜——
先是后仰,天空在视野里旋转,整个人从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天空,到上半身平行于天空。
而他不是用下腰式的动作后仰,而是整个人躺在椅背上,连同椅背和船体一起后仰。
面前,恒温恒湿的保管箱不停震动,把它固定在地上的每个构件,都发出轧轧的巨响。
红嫁衣从安静地垂直悬挂,变成耷拉在保管箱上,像是里面有个人想要扑出箱体。
稍稍停一停,沈乐和他坐的椅子,保管箱,地板,房间,应该是是整个船都换了角度,从笔直竖向天空变成水平漂浮,再一头扎向海底。
沈乐拼死抓住椅背,才没有掉下去,旁边的特事局人员跌跌冲冲赶过来,扔出一根绳子,冲他大喊:
“绑好安全带——”
那个人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事实上,船上所有人都在喊,惊呼,喝骂,大叫:
“把好舵,把好舵——”
“不要转弯——维持方向,维持方向——”
“固定仪器——那边那个要摔下来了——”
“快进来——”
“我的测量仪——”
“稳住,稳住——”
沈乐挣扎着向外看去。刚才当头涌来的巨浪,碧绿,深厚,简直是当头压下的一堵水墙。
水墙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沈乐甚至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海面——
这浪头有多高?5米?10米?甚至20米?又有多厚?透过水壁根本看不见天光,这玩意儿能有5米厚么?或者十米厚?
整个人拍在船上,会不会干脆把船拍到水底?
沈乐完全不知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想,航船就掉头向下,一头冲进了巨浪底部。
然后,他们并没有被巨浪拍到水底,整条船横了过来,或者说是侧了过来。
沈乐惊讶地发现,船舱外面是几乎竖立的水壁,而他们,正在水壁上行驶,或者是被水壁裹挟着,一圈一圈环绕,一圈一圈向下!
这下真要卷进大漩涡了……
沈乐下意识地想。船体格格震动,舱壁,甲板,栏杆,地板,或许还有发动机和轮舵,每一个部件都在震动。
这艘船在竭尽全力地挣扎,想要挣出漩涡,他听到驾驶室里有人拼命大喊:
“右转舵5度!右转舵5度!”
“出力百分之百!”
“不能再加了,再加轮机就要烧掉了——”
“冲不出漩涡我们都要死!轮机马力给我加到最大!救援呢,救援怎么还不来!”
“救援来不了了——”
有什么东西触动沈乐的知觉。冥冥中,他感觉到有大船在拼命向这里冲,舍生忘死地往大漩涡冲,想要把他们拖出漩涡。
那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保护者,也是最后的一道保险。可是没有用,它赶不上了,就算赶上,也没法冲下这道几乎垂直的水壁。
整艘船上,几乎人人都在慌乱,都在绝望,都在为自己做最后的挣扎,只有合金大佬在放声大笑:
“就是这里——我找到了,我来了——”
这是哪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乐心中一动,强迫自己进入浅层冥想状态,或者说,延展开精神力,感应周围。
巨浪,水壁,旋转的漩涡,在他的感知当中一一呈现。
莫名地,他感觉到铜片“亮”了起来,那张地图上,有一个小点灿烂发光,与他身处的漩涡共鸣:
好亮啊!
好强的灵气,几乎和他坐在山君洞穴的灵脉上,坐在罗盘为他寻找到的水灵脉上的感觉一样了。
不,随着漩涡的转动,越来越多的灵气喷发了出来,很快就超过了山君洞穴的灵气强度。
如果能长期待在这个漩涡当中,任何人的修为,估计都能一日千里,百日炼气、一年筑基、十年金丹不是梦。
也难怪合金大佬那么心心念念,果然还是要这个地方,才能让他待得舒服吧!
在人类世界,只靠吃,只靠吃各种矿石,是没办法让他的力量快速增长的。
哪怕已经有了无限量的废电池与核废水供应,身边灵气环境太低,也不舒服啊!
可是我不想冲进这个漩涡!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让我们退出去——铜片,加把劲啊——
铜片轻轻鸣动。周围的灵气,像是应和着他的心情一样,咆哮沸腾起来。
漩涡转速猛然快了一档,沈乐乘坐的舰船被带着转了无数圈,一头扎进海眼。
满船惊呼中沈乐回头一瞥,一艘快船不顾一切,冲进漩涡!
轰!!!
巨响震天动地。一瞬间,沈乐被震得完全失去了听觉,甚至整个人的知觉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周围一片长长短短的吁气声,每个人都在感叹,都在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
只有几个妖怪与众不同,扑通、扑通几声,老海龟夫妇,以及合金大佬,全都跳进了海里,拼命畅游:
“太舒服了……啊,从来没这么舒服过……真是来对了……”
沈乐解开安全带的卡扣,慢慢起身。一路扶柜子,扶墙,扶门框,走出船舱,走到船舷边上。举目四望,赫然已经换了天地:
大漩涡无影无踪,天朗气清,海水清澈。极远处,一座小岛矗立在海中央,绿树满布,鸣禽上下,似有一角飞檐在绿意中隐现。……到了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找到了吗?
沈乐愣愣地眺望那座小岛,长久不语。舰船上,大群船员却都忙了起来:
“检查舰船破损情况!”
“确认人员安全!”
“确认位置!”
“与后方联系!”
“观测周围环境——”
船舶自动损管系统开始运作,不断发出报警声,船员们奔跑来去,堵漏的堵漏,修理轮机系统的修理轮机系统。
更有专业人士不断调整着仪器,搜索,测量,发报。很快,一条条坏消息就汇总了过来:
“确认不了我们所在位置!”
“北斗导航系统联系不上!”
“与后方无法取得联系!”
“卫星电话无法接通——”
啊这,这里果然是另外一片天地了吗?被大漩涡封锁的,被莫名的力量掩盖起来的,现有科技手段无法观测到的天地?
沈乐也算有点心理准备,并不惊慌。驾驶室里,带队的船长显然也得到过告知,这会儿还能镇定下来,大骂船员:
“北斗联系不上你们就不会干活了?如果是战场呢?电磁被压制呢?你们就测不了经纬度了?天上不是有太阳吗?测量仪器呢?拿出来!!!”
一群小兵手忙脚乱,哐哐干活。沈乐反正是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只能听见他们在报:
“经度西经165度12分24秒!”
“纬度南纬5度22分37秒!”
“这不可能!”
“我们刚才还没出第一岛链!不可能一下子跑到西太平洋来!一定是算错了!重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什么岛?看下岛屿形状,现存卫星地图能对得上吗?”
“无人机!我们的无人机联系上了!”
“无人艇也接通了!”
好消息是,有无人机和无人艇,就不用他们亲自去探查那座小岛;
坏消息是,无人机和无人艇,都是他们之前放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还没和后方接通联系,没法传送消息,也没法取得后方支援……
两个测方位的士兵被骂得一愣一愣,低头重测。再测一遍,非常惊讶地报点:
“位置变了!经度东经135度27分……纬度北纬34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的那个位置,叫大阪!!!”
沈乐摇头叹气。既然已经换了天地,定位不停更换,完全测不准,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完全不用骂测量员。
现在更重要的是,看看这片海域,有没有妖怪,有没有鸟妖、鱼妖,他们能不能开辟一块地盘……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操纵无人机的操纵无人机,驱动无人艇的驱动无人艇,往船舷下面扔测量仪器的扔测量仪器。
还有人打开声呐,扫描海底:
“这里比我们来的地方深了很多!海底深度至少有五百米!那么近就有座岛——这不科学!”
“醒醒,穿越大漩涡,到达一片新地方,怎么样都不科学吧!”
“所以我们要怎么穿回去?来时候的大漩涡呢?”
沈乐帮不上他们的忙,只好盘膝坐下,尝试冥想,让铜片帮忙扫描这块天地。还没安静下来,又是一声大叫炸起:
“等等,我们和后方联系上了——后面有船过来了!!!”
好消息是,他们的后方,三艘船鱼贯浮出,冲向他们的舰船方向;
坏消息是,三艘冲过来的船——全是无人艇……
“至少我们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了……”
测量人员们手忙脚乱,定位那三艘船出现的位置。
没有大漩涡,海面上风平浪静,连一点细碎浪都没有,冲过来的三艘无人艇,看着也不像被压到海底,再冲上海面的样子……
“至少后方还是看着我们的,知道我们消失了……应该会想办法救援我们……”
“在这之前,我们先探测这里的情况!特别是那座岛!能不能建成基地,就看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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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5章 在超凡空间,也要找个自古以来!
第245章 在超凡空间,也要找个自古以来!
船上众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检修船舶的检修船舶,操纵无人机/无人艇的继续操纵,测量水深、水质、空气质量等各种方向的研究者,也不断采样、不断检测。
就连那两个测量现在位置的小哥,也顶着测一次变动一次的经纬度,勤勤恳恳,拼命干活……
沈乐左看右看,似乎只有自己闲着没事,要帮忙也插不上手。
想要下到船边撩一把水,特事局人员虎视眈眈,紧迫盯人……
哦,不止盯他一个,还盯着海里惬意扑腾的两只老海龟,以及合金大佬。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它们拽上来,只可惜,手太短,够不着。
沈乐哪怕知道他们是妖怪,也知道他们足够皮实,足够抗造,也觉得他们这个样子太过不谨慎了。
大漩涡里的东西还没探查清楚呢!
有什么大妖还不知道呢!
这么充足的灵气,这么好的环境,合金大佬你都告诉过我,你的前辈之前就是落跑到这里来……
你真不怕出来一头三四千年的大妖,或者出来一条龙,嘎嘣一口,把你们一咬一个脆的?
好吧,他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了。沈乐找特事局工作人员要了个电喇叭,努力大喊:
“回来——你们回来——金先生,归先生,归太太,你们赶紧回来——这里有危险——”
两只老海龟微微一惊,赶紧往回游。
“没有!!!”
合金大佬从海里冒出个脑袋,对着他吼回去。
也就是脑袋维持原样了,脑袋下面,巨大的一片阴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光看体积,就和人类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长度,至少有白鲸大了吧?
还是虎鲸大?
所以说,这个人类的脑袋,是为了方便和他沟通,并且不至于吓到他,才特意编出来的吗?
那你这人还怪好的嘞……
“有危险——我在冥想中看到了——”
沈乐继续喊。合金大佬懒洋洋往水里一沉:
“没有——”
然后他就不搭理沈乐了,一头扎进水里,天晓得是不是水里有矿石。沈乐无奈叹了口气:
喊不听是吧?
觉得我没有威慑力是吧?
行啊,我倒要试试看,怎么能把你威慑回来!
他转身,回房,握紧铜片,开始冥想。精神力触动铜片上的那个光点,那个在快要进入大漩涡的时候,飞速亮起的光点——
触碰!
探查!
共鸣!
让我看看,我能不能通过铜片,观察这个光点,和光点内的所有一切!
沈乐奋力把精神力沉浸下去。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自己被卷进一个螺旋当中,快速旋转,快速被远远地抛出去。
又好像一个烟升到半空,猛然炸开,分成无数份向周围洒落。
每落到一个地方,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岛屿,以及岛屿周围的这片海,就有一小片被点亮,照映在他的冥想视野当中——
我看到了!
看到我所在的舰船,看到周围的无人机和无人艇,看到远处的岛屿,看到海里畅游的两只海龟和一头,怎么说呢,怪兽?
他尝试着拨动海水。一下,两下,微微起浪,微微旋转。很好,干得漂亮,再大一点!
沈乐把精神力深入铜片,努力转动海水。在这片天地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微弱的精神力,深入铜片之后,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
无限水灵气扑面而来,依附着他,响应着他,欢快地沸腾着。随着他的心念,在海里转动出漩涡,掀起浪头:
“啊啊啊啊啊啊!”
“妖怪来了!”
“真的有妖怪!”
“救命——救我——”
越来越大的漩涡和浪头,不干扰别人,不干扰别的舰船,只围着合金大佬打转。
巨兽拼命划水,挣扎,想要从水里冲出来,却一次又一次被拍下去。折腾了几十次,呛了十几口水,他终于崩溃大喊:
“救命啊——”
从他遇险开始,就有无人艇冲往漩涡方向,弹射出绳索,死命想把他拉出来。
奈何巨兽的体型过于巨大,几次尝试,几次失败,甚至船体都差点被拉翻。
合金大佬无奈,只好把体型一再缩小。从白鲸大小缩成虎鲸大小,再从虎鲸大小,缩成正常人类大小。
沈乐在冥想中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松一松手,让漩涡稍稍平复,放无人艇把他拖了回来——
“咳,咳,咳咳——吓死我了……”
合金大佬连滚带爬地冲上无人艇,被无人艇背到船舷边上,再狼狈爬上舰船。他趴在甲板上,拼命咳嗽,拼命甩水:
“这里真的有妖怪啊……你们赶紧探查吧,你们探查明白了,我再出去晃一圈……”
两只老海龟也狼狈爬了回来。沈乐暗自一笑:
嗯,果然要吃到了苦头才学乖。幸好掀起巨浪的是我,这要真的是这片地方的大妖,还不一口一个嘎嘣脆,一口一个小朋友?他放下对这几位的关注,全力以赴,探查大漩涡里这片新的天地。精神力快速铺展出去,向前,向前,越过岛屿,继续向前——
咦?
怎么感觉撞到边界了?
沈乐不敢相信。他聚集起精神力,向前撞了一下,又撞了一下,连续两次撞到了无形的屏障。
沿着屏障边缘一点一点摸,一点一点撞,连换几个方向,终于确定了一点:
这块地方,不像地球上一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地,更像是一片切出来的小空间……
而且,似乎不是圆的?
沈乐还想继续探查,忽然觉得脑门嗡嗡一响,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精神力消耗过甚了。他不得不停止探查,开始安静冥想,让精神舒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夜色深沉,星斗漫天。隔壁船舱里,一群人头碰着头,拉起了一个幻灯屏幕,正在研究:
“根据无人机的探查……”
幻灯屏幕上投射出一张地图,范围不算大,以岛屿为中心,比沈乐精神力的探查范围还小一些,却要精确得多。
岛屿的轮廓,岸边的水深,水里的礁石或者沙滩,岛上的山峦起伏和树木道路,每一样都历历在目。
几个人正在轮流发言:
“这里是非常好的港口……水深足够,岸线平坦”
“岛屿上有一小块平地,面积不大,建立营房还是可以的……”
“岛上有淡水……”
“岛上有人曾经居住的迹象,但是无人机抵近探查,现在已经没有了……”
“无人机没有发现超凡生物的迹象……”
嗯,很好,前面是海军在发言,后面是特事局在发言。沈乐凑近看了一会儿,举手要求插话:
“超凡生物,我觉得可能还是有的。第一,这里的灵气指数很高,非常高,比外面高了很多倍,不应该没有超凡生物;
第二,我是在红嫁衣的引导下找到这里的,我怀疑它的主人,还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个地方。
第三……”
话音未落,肚里咕噜一声响动。沈乐按了按胃部,努力保持脸色不变:
“第三,金先生也说了,这里是他的亲长,他亲长的朋友们,离开人间,投奔而来的地方。这里不可能没有超凡生物,如果没有的话——”
他走向窗边,手按窗棂,遥望夜空:
“那就是,这个岛屿,岛屿周边的海洋,通向另外某个地方,某个灵气更强,生物也更强的地方……”
那涌起的金红光芒,那即便匆匆一瞥,仍然惊心动魄的力量,那五彩的巨鸟……
“我觉得,我们在探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一点。或者,我们先找到回去的路,和家里联系上,再考虑港口什么的?”
“说得好像我们能联系上啊!”
船舱里所有人都开始吐槽了。开船的,随船探查的,特事局的,今天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接收不到自家的信号。
别说自家的信号,国外的信号都没有一个,什么都没有。通讯组的人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电磁环境……
“……所以,我们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沈乐脸色也变了。船长倒是还镇定: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船上带了补给,之前进来的三艘无人艇,也装载了足够的补给。
不考虑损失,也不考虑在这里种地钓鱼的话,这些人,够两个月吧。”
两个月,应该能找到回去的路了吧?沈乐放心了一点,告辞出去吃饱饭,再次坐到红嫁衣面前冥想。
精神力勾动红嫁衣,慢慢向前延伸,慢慢寻找那个与它共鸣的信号,终于,在不远处,在前方的岛屿上,一个小小的亮点回应了他的呼唤:
“等等,有信号了!有信号了!有个奇怪的信号!”
船舱里,测信号的士兵大叫大嚷。
无人艇再一次出动,无人机飞起,盘旋,拉开距离。三角定位,寻找那个信号的准确位置。
沈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船上一片忙碌,七八个战士整束行装,准备上岸:
“我们找到了人类居住的痕迹!”
“我们要实地探查!”
“如果发现了我国人民的居住记录……那个,自古以来,你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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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
(本章完)
第246章 我们会占下这里,你葬身的地方,就是祖国怀抱(月末求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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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登岛了吗?
要找到林慧娘的下落了吗?
沈乐跃跃欲试,也有点想跟着上岛,被特事局人员毫不留情地阻止了:
“你上去干什么?你是专家,是受保护人员,我们这些人没死光之前,轮不到你冒险!”
“呃……”
有没有可能,现在我们来徒手打一架,我能撂倒五六个你?
“你放心吧,他们登岛之前,岛上已经来来回回检查过了。”见沈乐脸色不好,特事局人员放缓声音安慰,还带他去指挥中心看:
一排大屏幕摆开,每一块屏幕上,都切出了一个单独的画面。
有飞在空中的俯视镜头,有低位的地面推进镜头,也有颜色红红黄黄、看着像是红外视线的镜头。特事局人员指着大屏幕讲解:
“无人机先扫了一遍,小型无人机进林子再扫一遍,然后机器狗再扫一遍。
普通视野,红外视野,特事局的灵气检测,都扫过了没问题,才放人上去的。”
啊……
沈乐远远望着那座小岛。这时候舰船已经靠得很近了,要看山顶,居然需要抬起头来仰望。
这座岛虽然不大,最高海拔也有……一百米高?
两百米高?
“我们的机器狗,现在已经能爬山了?还是这种没有路的野山?”
“能!早就能了!——你没看视频?前些天宇树就发了视频,他们的机械狗,夜晚,自己爬上了1550米的浙西太子尖!”
那这个小岛肯定没有一千五百米高。沈乐放心了一些,看着战士们列队下了小艇,疾驰而去。
身边,特事局人员十分遗憾:
“可惜现在卫星遥感技术,扫不了地面上的灵气密集地点。就连无人机,高度超过一定范围,都扫不出来下面的灵气数值!”
如果能提前扫出来的话,那个大漩涡,也许就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到现场来找,不需要他们直接冲进去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和后方联络上,要怎么回去还不知道呢!如果始终联系不上,难道要他们在这里种田吗?
沈乐闭嘴不说话。他连卫星遥感,能感应哪些信息都不知道,就更加不晓得灵气要怎么感应了。
他只关心一点:
“找到有人居住的迹象了?在哪里?有多少人?找到墓地了吗?——有了详细情报,一定要让我登岛上去看啊!”
“行行行,知道你是考古专业的。沈大专家,放心吧,等找到明确目标,一定接你上去!”
“我是文物修复专业……文物修复和考古是两个方向……我不会挖土……”
沈乐无力地抗议着,被按回仓房睡觉。一觉醒来,已经有更多的消息,汇总到指挥船上:
“在山间平地,发现了可能是居住地的遗迹。”
“发现了可能是房屋遗址的东西……吧?”
“发现了水井遗存!”
“奇怪,按照无人机拍摄的照片,山顶附近应该有房屋,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
“转了几个圈子,都转到山背面,甚至走向山脚,就是找不到那些房屋!”
“沈先生,还有金先生,能不能麻烦你们来看一眼?”
沈乐一跃而起。
合金大佬自告奋勇,去探看山顶附近的房屋。按照他的说法:
“这不就是阵法嘛!肯定是阵法!你们看着,大爷出马,一个顶俩,有什么都给你们找出来!”
他急不可耐地往山顶冲,沈乐却左手一个包裹,右手一个包裹,慢悠悠往定居点的方向走去。
左手红嫁衣打成包,右手凤冠装盒,背弹弓,挎腰刀,腰带上坠着短刀,基本上全副武装。
走得越近,越能感觉到红嫁衣的兴奋。短刀在刀鞘里嗡嗡作响,时不时地挣出半截,看得沈乐脸颊抽搐,一次一次伸手把它按回去:
“不要闹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但人看着,狗都看着。沈乐前后左右,各走着一只机械狗,几个摄像头转来转去,有的怼着他拍,有的时不时把他拍进去。
可想而知,这些画面,未来会被多少人传看……短刀挣出刀鞘也就算了,万一红嫁衣往他身上披呢?
“咳……沈先生,咱们特事局的人都习惯了,没事。就算普通士兵,这次过来也培训过,心里都有数的。”
走在身后的特事局小哥安慰他。沈乐勉强笑了笑,握紧短刀,努力倾听它的声音。
上山,穿林,下山,沿着机器狗探出了来的山道曲曲折折,一路走到疑似聚居点。
他站定脚步,还没看清楚那些疑似房屋基础、疑似水井遗迹的东西,手里的包袱带子“啪”地一声挣断,红嫁衣当空飞出,展开,组合——
“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别往我身上趴!!!”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脚尖点地,横跃两丈。红嫁衣落了个空,这才泱泱地停住,衣摆轻轻飘拂。
沈乐叹口气,一手短刀,一手腰刀,慢慢走上去:
“我把刀给你挂回来?……你要挂回来吗?要的?那我给你挂上,你不别给我穿啊!”
红嫁衣点了点头,敛衽站定。沈乐满怀警惕,给它把腰刀、短刀、弹弓一一挂上,就看见它全身气息周流,融为一体。
轻轻震动几下,锁定一个方向,款款行去,站定,拔刀——刀光纷飞,在地面刨掉一层泥土……
“停停停!”
沈乐大声喊停。用刀刨土效率也太低了!
没眼看啊!
而且,这两把刀也是有灵性的,你拿它刨土,折了本体,损了灵性怎么办!
“你要干什么?……你的主人,就葬在这里?……行,知道了,我来刨,你闪开啊!”
其实也不用沈乐来刨。消息一发,知道这里可能有“自古以来”,自然有士兵扛着工兵铲过来,刨得又快又好。
沈乐需要做的,反而是在旁边不停探查,不停指挥:
“停停停!要刨到棺材了!我们不要开棺!”
“往前面挖!往前面挖!这里应该有东西!”
“你们在周围找找,看看有没有带字的碎石头……模模糊糊好像是字也行!”
唉,士兵们干活就是这样,精度和考古队的不能比。沈乐一边指挥,一边怨念:
要是有考古方向的老师过来就好了……靠他自己,如果找不到带文字的东西,那就只能靠红嫁衣来确认逝者身份了!
好在散开探查的士兵们很给力,机器狗更给力,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堆碎石头,疑似,可能,也许,有文字。
沈乐把这些碎石头清理苔藓灰尘,擦洗干净,拼来拼去,居然真的拼出了文字。
模模糊糊,零零碎碎,好歹能看清楚几个字:
“慧娘……墓……”
林慧娘之墓。
或者,林氏慧娘,之墓。
“你们要的自古以来,就在这里了……墓主的身份是可以确认的……”
沈乐指着墓碑,有些哀伤,又有些释然:
“她叫林慧娘……生于明末,某地,某城……县志上或许有她的事迹,可以去找找……
这是她的嫁衣,被人发掘、贩卖,传承有序,上面可以取到生物样本……”
如果开棺,验尸,能够在骨骼当中检验出dna,和嫁衣上的生物样本匹配的话,就可以验证死者的身份。
但是沈乐觉得,还是不必了吧?
反正“自古以来”这种东西,最终看的还是实力。实力足够,弱宣称也能变成强宣称;实力不够,强宣称在手,也能被人赶到跳海……
“等等,挖出东西来了!”
当的一声,工兵铲磕在石板上的声音。沈乐快速跳进土坑,抢过工兵铲,小心翼翼,在周围刨土;
刨了一会儿,工兵铲改成临时削的木铲,再过一会儿,木铲变成木签,木签变成毛刷……
“上面有字!有字!是墓志铭!这是验证墓主身份最有力的证据——墓志铭拿出来!拍照,做标记,墓穴回填!”
沈乐抱着石板爬出土坑。让那些士兵动手回填,他仔细刷着墓志铭上的土,艰难阅读上面的模糊字迹:
林……慧……墓志铭……
魏恒妻林氏,讳……人也……崇祯……中……贼……因获林氏,逼而妻之……
领众将趋梁州,未至数十里,饮酒醉卧。林氏……斩之,携其首入城……
斩……浮于海……遇大风至此……
很好!
有这些记录,已经足够确认逝者的身份,确认有我们的子民,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了!
沈乐指挥着大家拍照,留痕,把墓志铭找个盒子装好,以尽量不伤害文物的方式保存。
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墓地行了个礼。掏啊掏,掏出一盒线香,点燃三支,插在松软的泥土当中。
“慧娘,你安息吧……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回去,我也不好替你做主,带你返乡……
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占据这片土地,让这个岛屿,成为我们国家的土地……这样,哪怕你葬在这里,也回到祖国的怀抱了……
你放心,现在的国家,已经不是你离开时候的那个样子了……我们现在,强大,安康,人人都吃得饱,不会有流寇山贼……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也能做男人一样的事情,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受到种种限制……”
墓地侧面,红嫁衣敛衽下拜,似在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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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大漩涡的枢纽,异世界的门扉,找到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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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墓地,有墓志铭,有墓碑,有可以考证、传承有序的人物生平,就等于有了“自古以来”的证据。
找到这些证据,沈乐就完成了这次前来的一半工作。他把红嫁衣和墓志铭送回船上,由得它们相亲相爱,难舍难分,自己杀奔山顶:
“大佬,你这里搞定了没有?阵法找到破解方案了吗?或者,那个阵法拆掉了吗?”
他上到山顶附近的时候,合金大佬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左手一块合金钢,右手一块电池,吃得满嘴钢渣。
看见沈乐过来,他放下咬了好几口的合金钢,冲沈乐勉强地笑了笑:
“还没有呢……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感觉很危险……”
可怜他是四分之一饕餮血统,四分之一貔貅血统,二分之一食铁兽血统。非常幼小的时候就离开父母,基本上全靠本能活着——
靠本能吃、靠本能睡、靠本能躲藏、靠本能成长。任何不懂的东西,都从血脉传承里找,血脉传承里没有,那就是没有。
很显然,阵法这门学问,就是他血脉传承里没有的东西。
他刚刚走这个阵法,走了两遍,就全靠鼻子闻金属阵基,靠皮糙肉厚扛伤害,靠本能直觉躲危险的地方……
也不是不行,就是效率吧,这就非常感人了。
“辛苦啦。”沈乐冲他笑了笑,在对面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这段时间,无人机已经飞遍了岛屿,和岛屿周边的海域,差不多探查出了这个小空间的边界;
无人艇和声呐努力工作,不但探明了海底的情况,连鱼群的种类、数量和分布,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还需要弄明白的,就只剩这个阵法,以及,如何开启大漩涡,开启出入的通道。
除此之外,沈乐还有一个隐忧:
那一片金红,和那五彩大鸟,到底是哪里过来的?战斗力如何?
会不会对普通人,对在这里建立基地的战士,生命安全产生威胁?
这些答案,或许要从阵法里去找。沈乐仔细看了几遍大佬探索出来的阵法残片,抬手按住胸口,把铜片压在心口上,慢慢沉入冥想。
精神力扩散开来,渗入阵中。一步,两步,一米,两米,转过一个弯,再转过一个弯……
感觉相当艰难,像是在沼泽当中艰难跋涉,每走一步,都有厚厚的泥浆裹住双腿。
沈乐努力尝试了三次,都在摸到第一个节点之前,就耗尽力量,败退下来。他叹了口气,只好求助铜片:
精神力探入铜片当中,代表这个大漩涡的亮点,再慢慢分散,慢慢锁定这块地方。
从整个大漩涡到周边海域,从周边海域到岛屿,从岛屿到岛屿顶端,再缩小到这块阵法。
直到精神力居高临下,覆盖了整块阵法所在,再小心翼翼,引动周围的力量,和整个阵法共鸣:
来,震动一下!
再震动一下!
再震动一下!
出力提高一点,再提高一点,再提高一点……
能停下来吗?
能拆分吗?
或者,能暂时停下来一块吗?
沈乐玩得不亦乐乎。连续折腾了七八遍,再次往阵法里灌入力量,提高它的出力水平的时候,整个人猛然一震,被硬生生打出定境:
天旋地转!
字面意义上的天旋地转。天空,地面,树林,草丛,全都在视野里旋转。
沈乐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抱住,往下飞快滚动。胳膊,腿脚,被硬物硌得一片疼痛,湿漉漉的,好像划出血了?
他挣扎两下,一声低吼震响在耳边,差点把他震晕过去。
抱住他的那个东西像是什么野兽,又像是什么金属物品,毛发卷曲,硬邦邦的和钢丝没有两样……
沈乐挣扎不开,只好收紧自己全身肌肉,尽可能避免伤害。好半天,全身一松,一头青铜色的巨兽在他面前化为人形,转身挡在他前面:
“呖——”
一声极其尖锐的鸟鸣。五彩大鸟从高空扑下,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翼尖点点流火,洒落林梢,所到之处,烈焰处处燃起!
那只鸟!
冥想中看见的那只大鸟!
它来了!
沈乐一时竟然动弹不得。铜片给他的身体素质,给他的一跃数丈、拎起太湖石扔上天空的力量,完全帮不上他的忙。
反而是合金大佬怒吼出声,用尽全力,向天空挥拳:
“吼!”
这一拳在空中掀起重重波纹,似乎连空气都被他打爆,隔空砸在五彩大鸟身上。
大鸟被打得向天空腾起数丈,羽毛纷飞飘落,身边笼罩的光焰也黯淡了些许。这一拳像是彻底激怒了它,它仰天长鸣,裹着火焰再次冲下——
“吼!”
“吼!”
“吼!!!”
一拳,一拳,又是一拳。连续三拳挥出,大鸟连续三次被打向天空,然而他们身边的火焰也不断延烧,越来越旺。
沈乐想要找机会逃开,然而纵跃一次,就被火雨逼回来一次,再向山下跳一次,又被火雨逼回来一次。
没办法,只好躲在合金大佬的气劲范围内,捏住口袋里的灯泡珠,默默呼唤:
“青灯——”
【来了!】
小油灯在心底积极回答。沈乐紧紧盯着五彩大鸟,刚要下令让他攻击,一声巨响,撕破破耳膜:
轰!
轰!
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从山脚,从海面上,飞起一根根细长的物体,准确无误地砸在五彩大鸟身上。炸开,炸开,再炸开!
“我们带了这么多弹药?!”
沈乐惊喜。这艘船上,以及之后跟进来的三艘无人艇上,据说都带了弹药,以便在未知的地方保护他们安全。
但是,看这爆炸的气势,至少飞过来五发导弹了吧?
打死了没有?
至少,打伤了没有?那只大鸟,打退了没有?
“火力好像不够。”指挥室里,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盯着屏幕上翻飞鸣叫、翅膀滴落火焰的大鸟:
“我们还有多少发导弹?能确保干掉它么?”
“还有十发……不能确保干掉,最后两发,它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躲避动作,和提前引爆的动作……可惜,多带几发就好了……”
“其他火力呢?”
“高射炮已经准备了,但是,火力恐怕还是不够……”
“打!先掩护他们撤下来!”
指挥官恨得咬牙切齿。这里起火,那里起火,信息系统里一片惊叫,战士们狼狈下撤——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怎么会有翅膀上冒火的动物存在!
好好一个岛屿,被它这么烧一通,作为基地的价值,要削减一大半!
导弹连轰,五彩大鸟猝不及防,也受了不轻的伤势,惊怒异常。
它连拍翅膀,拔高了一大截,仰天长鸣。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强,从赤红而金黄,从金黄而纯白,两翼一收,就要扑下——
“青灯,劈它!”
沈乐大喊。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凭空生出,劈向五彩大鸟。粗如梁木,色作纯紫,刚一出现,就劈到了大鸟头顶!
噼啪一声,大鸟身上纯白色的火焰,瞬间熄灭。五彩羽毛变成一团黑炭,笔直向下坠落,完美表现了什么叫做自由落体。
“干掉了?”
“干掉了!”
吸气声此起彼伏。合金大佬仰着头愣了好一会儿,拔腿就跑:
趁他病,要他命!
趁着这破鸟掉下来了,赶紧把他翅膀扯掉,脖子拧断,赶紧把他打到死得不能再死!
沈乐也跟着往前跑。跑向山顶,跑向林间,跑向阵法的所在,那个看着像是一片树林,走进去却永远走不到中心的位置。
一边跑,一边按着铜片,呼唤周围的水灵气:
下雨!
下雨!
赶紧下一场雨!
把这岛上的火浇灭!这么好的树,这么好的草,不能再烧了!
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水灵气,随着他的心意蜂拥而来。指挥室里,一群军人面面相觑:
“这就打掉了?”
“闪电的力量,那么强的吗?”
“按照我们的计算,一道闪电的能量完全释放,也就是240公斤tnt当量……没理由超过导弹这么多啊?还是,雷劫的力量不一样?”
没有人能够回答。
就算现在去抓住沈乐,说“请您再弄几道闪电,给我们做个实验”,也没有合适的挨劈对象。
最重要的是,沈乐已经一头冲进那个布设着阵法的树林。
那个阵法,被五彩大鸟从当中冲出来,就像中心炸了一颗核弹,树木折断,山石倾倒,整齐地放射性向外散开。
沈乐冲过这一地树木和山石,冲进中心,一座道观安静立着,红墙碧瓦,一角飞檐挑起在绿树之间。
一段段墙面上,八卦依次向外排开,拱卫着观门上旋转的太极图,此刻黑漆木门大开,把太极分成两半。
沈乐一步冲进门内,瞬间止步——
广场上,水池中,氤氲的不是泉水,而是一片金红色的霞光。
霞光作漩涡状,不停地逆时针转动,里面隐隐传来尖利鸟鸣,也隐隐有惊心动魄的兽吼传来。
转几圈,停一停,一股苍蓝的碧色浮起,想要把漩涡转成顺时针,又被金红霞光冲散;
再转几圈,苍蓝碧色,又一次浮起……
“在这里了!”
沈乐又惊又喜:
“封住那个金红光影的枢纽,打开大漩涡的枢纽,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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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嫁衣的故事取材自《旧唐书·列女传》:
魏衡妻王氏,梓州郪人也。武德初,薛仁杲旧将房企地侵掠梁郡,因获王氏,逼而妻之。后企地渐强盛,衡谋以城应贼。企地领众将趋梁州,未至数十里,饮酒醉卧。王氏取其佩刀斩之,携其首入城,贼众乃散。高祖大悦,封为崇义夫人,舍衡同贼之罪。
本来想写书生在生死压力面前把姑娘卖掉的……然后又从贼……
但是写到后面,猫咪舍不得,改掉了。真的舍不得啊,这样明朗真挚的爱情,至少让他们的爱情一直真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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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8章 沈乐:结果,我是来小规模补天来的?(求月票加更)
第248章 沈乐:结果,我是来小规模补天来的?(求月票加更)
沈乐下意识地按向水池边缘。
越靠近,他越是渴望,也越是紧张——血脉里有一种本能在呼唤,想要掀开这个水池:
让金红色的漩涡转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那漩涡里喷薄而出的是什么?
那漩涡背后,跃跃欲试,想要出来的是什么?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是更为丰沛的灵气,是更强一步的可能——从那里能冒出一只五彩大鸟,焉知不能冒出另外一只?
除了五彩大鸟,谁说不会有更强的妖兽,更多的灵芝仙草?
又有谁敢说,冲到那个漩涡里面,或者守在漩涡边上,修行境界不会一日千里?
特别是那些,在原本境界已经卡了很久很久,卡到逐渐衰老,卡到面临死亡,只等着进阶来延长寿命的人,他们会不会拼死也要冲进去?
沈乐的手掌按下,再提起,再按下,再提起。他血脉里的那种本能,沸腾得并不剧烈,还能被理智压住:
他并不缺资源,也不缺进阶的方法,也不急着冲破境界。相反,他很明确地知道:这个金红色漩涡一旦完全打开,后果完全不可测知。
万一大批妖兽冲出来,这个地方就毁了,就建不了基地了!
“让开!”
沉重的脚步声,和更加沉重的风声,从背后轰然传来。
沈乐飞快扭头,只见合金大佬一手拖着块焦炭,更正,是焦炭模样的五彩鸟,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半块电池,满眼渴望,冲向水池。
那是他的故乡!
是他的亲人所在!
他要去!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冲过去!
“别啊!!!”
沈乐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你现在冲到那个地方去,你够强了吗?
能在里面横着走了吗?
或者,你确定能立刻联系上你的亲人、长辈,让他们保护你吗?
真的不会一头冲进去,然后就被更强的妖兽一口吞掉吗?
这些想法在沈乐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来,整个人就被推动,一头栽向水池。情急之下,沈乐竭尽全力,调动铜片当中的力量:
给我封!
给我封住这个漩涡!
不能让他冲过去!更不能让我摔过去!
封!住!啊!
随着他的心念,这片天地,猛然回应了他的呼唤。
灵气涛涛涌来,丰沛的水汽,脚下厚重的土壤,被烧成一片一片焦炭、却还有大片生机勃勃的树林,以及岛屿最下方,翻腾的火焰和锐利的金属……
一股脑注入漩涡当中。金红色的漩涡猛然停滞,点点蓝光升起,在金红当中排开越来越大的面积。
漩涡震动,震动,浪翻滚,沈乐几乎觉得,他听见了嘎吱嘎吱的机械声——
然后,蓝光覆盖了红光,整个漩涡,猛然从逆时针变成顺时针,开始旋转!
这些变化说起来繁复,其实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沈乐从拦人,倾倒,手掌触碰到水面,直到整个人栽进水池,他自我感觉还不到一秒。
仅仅一秒之后,耳边就炸起了悲愤的怒吼:
“为什么进不去!为什么!!!”
因为我把门封住了?
沈乐在心里默默回答。他刚要回头,就狠狠呛了一口水,向下,向下,拼命下沉。
沉了好一会儿,猛然回醒过来,奋力拍打水面,挣扎着上升:
这是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水会这么深!
我刚才,我刚才明明是掉进一个小破池子里的,看着绝对不到一米深,怎么还没浮到水面!
救命——我要淹死了——
身下一股巨力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沈乐被什么东西托着浮出水面,茫然地左右张望。
前方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头颅,青铜色,毛发卷曲,有点像狮子,严格来说是像寺庙和大殿门口的铁质狮子。
轻轻跺一脚,脚下硬邦邦的,完全不是肌肉的感觉,更像是跺在生铁上面……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巨大的,惊恐的吼声从前方传来,震得周围浪翻涌,涛涛白浪直接拍到沈乐脸上。
沈乐往前扑了一下,抓住那个巨大脑袋上的卷毛,勉强稳定住身体:
“我们在海里!”
“我知道在海里!但是为什么在海里!我们刚才还在山顶——”
两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和一个妖怪,用最大的音量相互吼叫,发泄自己的惊恐。很快,一架无人机就嗡嗡飞过来,悬停在他们头顶:
“咳咳,沈先生!金先生!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从喇叭里传过来,有点失真,但还算熟悉的声音,安抚了沈乐的惊慌。
他左右看一看,能看见岛屿,也能看见船舶,虽然远了一点,但好歹还在视线当中:
很好,刚才往水池里那一摔,把他们传送到下面海里了。好消息是,至少没传到漩涡对面,坏消息是,也没传回大漩涡外面……
呃,最后这个,其实或许可以算是好消息。毕竟,待在这里,还有操作山顶法阵的可能,出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动动胳膊,动动腿,向上挥手:
“我没事!你们呢?”
“我们也没事!你待在这里,很快就有船来接你!”
重新回到大船上,沈乐平静了一下,就开始叙述他的发现。阵法,道观,水池,漩涡——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漩涡可能通向另外一边,大鸟就是从里面飞出来的……”
整艘船的人都沉默了。不,严格的说,是有资格听他述说,有资格下决定的那几个人,都沉默了。
这次探索的带队者,船长,特事局的领头人,还有两个一看就是专家的人。
几个中年男子面面相觑,光秃秃的,或者半秃的,或者有些稀疏、略带反光的脑门,越来越是闪亮。好一会儿,带队者轻声道:
“那个漩涡,你能发动几次?能发动到什么程度?能送几个人出去,然后再带人进来吗?”
沈乐茫然摇头。天可怜见,他只发动过这一次,把他和合金大佬送到了下方海里。
要问他全力发动,能不能把漩涡扩张到最大,能不能把他们连人带船都送出去——或者至少送一艘小艇出去?
他也不知道啊!
“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发动这个,至少需要我的精神力作为基础,而我的精神力是有限的……”
也许能成功,也许会失败。也许,成功一次,就耗竭了他的力量,以后再也成功不了?
几个中年男子的脸色都异常严肃。可能仅有一次的尝试机会,该用在什么地方,就要好好想想了。
“我觉得,应该给家里送信,把我们的消息送出去。”负责勘察地理环境的专家第一个发言:
“家里科技力量强,知道这里的情况,就能调动更多力量,设法营救我们。”
“如果能出去一个人更好。”负责勘察生态的专家盯着沈乐,声音里带着一点渴望。
他不想老死在这儿,真的不想,他母亲下个月做手术,他女儿明年高考,都是需要人关心、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还有跟他进来的学生,年轻,执着,有才华,前途无量。他们不应该陷在这里,不应该……
“出去的人也是有危险的。”特事局的领头人对风险考虑得更多一些:
“如果沈先生的力量不够,漩涡发动到一半,卡在当中——这不是不可能,刚刚那一次,就只送到了山脚……”
沈乐垂下目光,没有接话。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
如果真的因为他力量不够,害死了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我觉得这些都不是关键。”船长目光幽幽,看向山顶。先前飞出的那只大鸟,仍然让他惊心动魄: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考虑活下去的问题——我们怎么活下去,还有,我们背后的祖国,怎么活下去。
万一再有一只妖兽,甚至很多只妖兽,从那个水池里出来,再通过某种方式到达我们来的地方——”
那一只五彩大鸟,就消耗了他们五枚导弹,还只是打伤,没有打死!
要是出来更强的东西,到领海上去伤害我们的船只,到陆地上去伤害我们的民众……
那么,我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惊。回去,把信息送回去,让家里知道,让家里设法营救——
所有的需求,所有的向往,都在可能的危险之间让步。
“沈先生,你有办法封住那个漩涡吗?任何办法?”船长慎重地询问沈乐:
“哪怕再也没法发动漩涡送我们回去?”
“我要试试。”沈乐轻轻摇头:
“我要试过才知道……”
半小时后,他端坐在山顶,道观中,水池旁边。
左边是特事局高层,目光炯炯,手里握着两瓶丹药,随时准备往他嘴里塞;
右边是两名战士,一个肩扛火箭弹,一个趴在重机枪旁边,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准备干掉从漩涡里出来的不明生物。
而沈乐慢慢延展开精神力,触碰那个漩涡,进入漩涡深处:
所以,搞半天,我是来补这片天地的漏洞来的?
四舍五入我是来补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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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9章 我补过红嫁衣,我能补不了天幕?!
第249章 我补过红嫁衣,我能补不了天幕?!
就算是来补天的,那也得补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被嘲笑成当代女娲,该补的也得补啊。
谁叫他胸口的铜片上,就明晃晃地刻着一个“补”字呢!
职责所在。沈乐微闭双目,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力变得又细、又匀,能能平安地通过漩涡进入底部。
探入一次,失败,精神力丝线断了;
探入第二次,失败,精神力丝线平安通过漩涡,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探入第三次,失败,精神力丝线平安通过漩涡,抽出几根丝线,然而还没“看”清楚漩涡背后的景象,就再次咔咔断了一地……
沈乐不得不把铜片给的几个符篆使用起来。探查符篆,让他扩大自己精神力的感知范围;
控制符篆,让他提高对自己精神力的控制精度。
在意念中先凝出这两个符篆,双符并用,才把精神力延伸开来,慢慢透过漩涡,去触碰它背后的奥秘——
这一次就要顺利多了。沈乐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丝线穿过漩涡,很快扩散。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按照八卦方位,四面八方,向外扩散,推进。很快,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满天星斗,又像是排列成固定的形状,围绕着那个大漩涡,组成一个立体的形状。
千丝万缕光芒透入大漩涡,为它提供力量,推动着它,让它慢慢旋转。
沈乐尝试着拨动一缕光芒,漩涡顿时轻微紊乱了一下,再拨动一缕,漩涡的另外一个地方,又出现了一缕杂乱的水波。
很好,很强大,所以这一点点光亮,就是大漩涡的阵基了?
只要能够正确操控它,就能够用比较小的代价,操作这个漩涡的开与闭?
或者,让它正转、倒转,让它通向我们来的地方,或者通向那个灵气充沛、妖兽纵横的天地?
沈乐在冥想中微微勾起嘴角。他再接再厉,把探索范围越发扩大一些,伸向金红大鸟过来的地方。
很快,他感觉自己面前,出现了一片神奇的天幕:
如霞光,如彩云,若虚若实,流动不止。但是,沈乐稍微接近一点,就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那仿佛是个警告,那似乎只是光影的天幕,一旦靠得够近,一旦冲到上面,那光影就会瞬间化为实体,焚灭敢于挑战它的一切!
事实上,沈乐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团黑影从对面冲了过来。
它怒吼着,带起一团飓风,一头撞向光幕,也可能是撞向光幕后方的沈乐。哪怕距离极远,沈乐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精神力都快要被震散——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等级的大妖?
这还是隔着光幕,如果正面相对,它是不是光凭吼叫,就能把我直接干掉?
然而,才冲了不到一半,那光幕就汇聚起异彩,紧紧包裹住黑影。一裹,一绞,须臾之间,那黑影冒出道道烟雾,体积越来越小。
再停一停,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猛然炸成两半。
留下一小半在光幕里被焚烧,剩下一大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或者说逃了回去……
所以,这个光幕,是用来阻隔对面那片世界,让那些大妖不能冲过来的吗?
但是五彩大鸟又是怎么过来的?是漩涡转动造成的吸力,让光幕开了一个洞,还是这个光幕本来就有破损?
沈乐仔仔细细,努力延伸精神力,检查那片光幕。
往上,往下,往左,往右,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高楼的擦玻璃工,被一根悬索吊着,缓慢移动,擦拭一片和自己比起来,大得不可思议的幕墙——
好消息是,他不用担心悬索万一断了,自己从几十层楼掉下来啪叽摔成肉饼;
坏消息是,也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
是擦二十米宽、五十米高的一栋楼就完了,还是要擦一栋三百米高、一百米宽,外立面还相当复杂的大楼……
“啊,好累啊……”
哪怕只是精神力丝线的延展,沈乐依然觉得自己快要累趴下了。
在他脑袋开始发疼,发木,丝线即将崩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一个巨大的空洞,高高悬在天空……
就是那里了!
沈乐一头栽倒,闭眼喘气。两三个脑袋悬到他视野上方,关心询问:
“怎么样?”
“怎么样?”
“还能撑得住吗?”
还有人拿着药丸尝试往他嘴里塞。沈乐紧闭双唇,努力摇头:
“emmm……”
我没事!
我没到需要吃药的地步!
这样仰躺着吃药会呛住的!
放开我!
他在地上躺了大半天,先是缓慢冥想,收拢精神力,再是小睡了一觉。睡醒后抖擞精神,再次奋战:
这一次,精神力渗透入漩涡,直接奔了那个空洞去。远远观察,细细感受,越看越是为难。
这么大个洞要怎么补上?他都不敢靠近!靠近一点,精神力就烧掉一点,要是靠近到可以弥补空洞的地步,他怕是要给烧成个白痴!
喂,铜片,你稍微给点意见啊!你指引我到这里来,你想要我补上这个洞的话,你最起码给出方案啊!
似乎是听到他的心声,铜片轻轻鸣动,吐出一股热流。
下一刻,沈乐感觉自己面前的光幕,赫然变了一个形态:
它不再是光芒,不再是云气,不再是什么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物质。它像是一匹五彩的锦缎,横亘在沈乐面前,上面破了一个大洞:
破洞边缘,丝丝缕缕,全都是断掉的线头。
有的长,有的短,有的飘啊飘的快要和对面接起来,有的却只剩了一点残丝断缕,和对面相距十万八千里……
沈乐精神一振,差点笑了出来。
这活儿我熟啊!
织补嘛!补绸缎破洞嘛!之前我修复红嫁衣的时候,这样大大小小的破洞,我补了多少啊!
只要给我材料,只要我的精神力撑得住,补这种洞,不带虚的!
——所以,之前修复红嫁衣,就是一种预演,安排我先练手嘛?
对于这个疑问,铜片并没给出回答。它只是吐出一股热流,轻轻震动,传达给沈乐莫名的信息。补!努力补!
把这个洞补上!
有我在,保你不受伤!
沈乐将信将疑。他探出一丝精神力,对准那根飘啊飘的,快要和对面接起来的最长断线,慢慢延伸过去。
上,下,左,右,抓住它!——失败了,没抓住!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精神力丝线越靠近光幕,运动越艰难,像是那边的引力指数从地球变成了太阳,再从太阳变成了白矮星。
沈乐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根十米长的缝衣针,挑着个两百斤的铁坨子,要点中一个飘忽不定的光点。尝试,失败,尝试,失败……
成功!
抓住了!
粘住一根丝线,再粘住一根丝线。把它们缓缓拉近,拉近,拉到一起。两根线头一碰,自然而然,就连成了一根——
“成功!”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沈乐动作越来越熟练,很快把所有足够长的断裂丝线,全部粘合到一起。
看着那丝丝缕缕,纵横交错,横在空洞上的十几根丝线,沈乐又是兴奋,又是为难:
所以剩下的丝线怎么办?
修补红嫁衣,我只要淘宝下个订单,想买多少丝线,就买多少丝线;
修补这面霞光组成的屏障,我上哪儿找淘宝去?
沈乐努力抓取天地元气,努力把它们压缩成线。忙来忙去,忙到又一次精神力耗竭,都没有半点进展。
没办法,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只能把情况和周围人讨论: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这里有个屏障,能补好,对面的东西就过不来;问题在于,我没有材料可以补……”
一群人像听天书一样听他的描述。几个特事局成员轮流走到水池边上,努力凝聚精神力,尝试探查那个漩涡。
然而,成绩最好的,也只是探入漩涡内部,勉强碰触到了个别阵基;最弱的那一个,精神力在漩涡里转了两圈,就脸色惨白,一头倒在地上:
“我,我不行了……”
“我来试试!”
合金大佬大吼着冲过来。这下面有个洞,快要被补上了,一旦补上,他就回不了家了!!!
沈乐一把没能拉住,就看见他一头扑进池水,死了命地往下扑腾。
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吸着,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你站住!回来!”沈乐大喊。连喊三遍,只见合金大佬从正常人大小,变成金毛犬大小,再变成猫咪大小,没入漩涡,消失不见。
山顶上,所有人面面相觑:
“就让他这样跳进去?”
“总得想办法捞出来吧……多少人去,尽量得多少人回来啊!”
沈乐一言不发,伸手探入水池,奋力搅动。手掌、精神力、铜片调动的天地元气,一起翻搅,水池渐渐亮起蓝光,顺时针的漩涡越转越急——
“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轰地一响,水池吐出一股浪,把一只青铜异兽冲上天空,再冲到岸边。沈乐眼睛一亮,就这一瞬间,他抓住了“补天”材料的灵感:
就这样!
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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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补天幕也算修古董?铜片等等啊!不行了,塞不下了
第250章 补天幕也算修古董?铜片等等啊!不行了,塞不下了……
推动漩涡!
推动漩涡后面的法阵基础!
让法阵吸收天地元气!
聚拢天地元气,把它们凝成丝线!
补到破损的天幕上……
思路明确以后,沈乐的动作就很有目的性了。
他先指挥着特事局的人员,一棵棵扶起道观周围,作为阵法节点的树木,一块块整理好那些倒下的假山砖石。
尽量修复阵法节点以后,他再一次坐到水池边上,透过铜片,震动整个阵法,吸引天地灵气——
修补天幕不像修补红嫁衣,不能事先用显微镜拍照,确定其经线、纬线的交织方式;
但是,修补天幕又有个比修补红嫁衣方便的地方,就是沈乐几乎可以“看”清楚,上面天地元气的流动。
补对了,流动顺畅;补错了,流动窒碍;错误特别大的时候,整个一片炸给你看……
沈乐勤勤恳恳,从两边往中间,先补经线,再补纬线。牵着纬线上上下下,在经线当中来回穿梭,他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汗珠:
但是经过这样高强度的锻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增长很快。
最开始补十根线就要休息一下,很快就增长到二十根,三十根,四十根……
虽然对那么大一个破洞,一次补四十根线,工作量还是遥遥无期的样子,但是,天幕的丝线密度也不至于像丝绸一样,一平方厘米有几百根线啊!
沈乐拼死拼活,感觉自己脑浆都要熬干了,这才在第一天补了十分之一的破洞。
而第二天就补了五分之一,第三天,进度四分之一:
感谢和他一起来的人的纪律性,这种没法亲眼看见回家的希望,只能靠他转述的场景,队伍居然没有崩溃。
不但没有崩溃,还在很安静地各司其职,探索的探索,建立营地的建立营地,给他做好后勤的,努力给他做后勤。
沈乐了足足五天时间,终于把破洞补完。彻底胜利的那一刻,铜片猛然震动,从上面飞出一道虚影,融入光幕当中——
然后,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光幕对面,风起云涌。天地元气以一种恐怖的方式,集结成了漩涡,被光幕大口大口地吞吸下去。
沈乐刚刚补好的那些丝线,同一时刻发出了亮光,迎接着这些新来的力量,每一根丝线上都镀了彩霞:
当彩霞渗入丝线当中,与它们融为一体的时候,新织补好的部分,已经和原有的部分融为一体,化作若虚若实的流动光影,再也看不见了。
“所以,这是搞定了吗?”
沈乐长长吁了口气。这个光幕是谁制造的,他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制造的,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有个破洞,他还是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破洞被补上以后,再也不会有奇怪的妖兽从里面跑出来,翻江倒海,大闹一场……
“所以以后,我们想要过去的人,还能过去吗?”
沈乐摸摸铜片。铜片并不做声,只是轻轻振动了一下,搅起一个小小的漩涡,在漩涡尽头拉开一个小小的光点:
莫名地,沈乐有种感觉:
这个光点如果继续扩大,可以成为一扇小门,容人过去。但是,对面的东西过不来——
这个光幕,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这边弱小的人类,把他们与妖兽分开而设的……
铜片虚影悬立光幕当中,拼命吞吸光幕那一边传来的力量。沈乐紧张地坐在水池边上,感受着铜片上面传来的欣喜感觉,长长吐了口气:
看来,铜片的修复进度,能涨很大一截?
不用他辛辛苦苦地修这些古董来提供进度,光是修补好这道光幕,就能提供足够的能量?
他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身来。身边,两双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怎么样?搞定了没?——什么时候能补完?我们还能回家吗?”
“也许能。”沈乐向他们露出笑脸。这块天地的力量还是充足的,想要“开门”,并不难。
当然,首先得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我先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来试试看,能不能通过阵法开启漩涡——我感觉是能的……”
他一头栽倒下去,在睡袋里蜷缩成一团,只把一点心神留驻在铜片上。
等了一个晚上,又等了一个白天,铜片似乎终于“吃”饱了,懒洋洋地发出一声轻鸣。
绝大部分虚影留在光幕当中,只有极小极小的一部分,飞回铜片本体,落在沈乐胸口:
“啊!”
胸口猛地一烫。沈乐被烫得直接蹿出了睡袋,一头扎进水池,靠冰凉的池水来化解烫意:
他胸口是被烧焦了吧?
一定是烧焦了吧?
他是不是闻到肉香味了?!
闻到自己的肉香味,这经历也太罕见——太地狱了吧?
不等他抱怨完,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从他的胸口直灌进身体。
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剩下的两条没有贯通的经脉,这一次豁然贯通,甚至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全身经脉完全打通,内息贯通周身,窍穴一个接一个点亮。
此时此刻,沈乐瞑目内视,觉得自己看到了满天星斗,倒映在天幕之上。
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全都被新来的力量塞满,铜片还不满足,那力量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的,直往他身体里灌……“不,等等……停一停……不行了,塞不下了,真的塞不下了……”
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所有的窍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沈乐感觉,自己可能变成了一只气球,被它不停地吹气、吹气、吹气……
再吹就要吹爆了啊!
真的要吹爆了!
我的经脉,我的窍穴,我的血管、内脏、肌肉、骨骼,全都塞满了,再塞就要炸了!!!
沈乐拼死与铜片沟通。然而,铜片这一次却没有听他的,一边往里塞,一边引导他的内息高速旋转,越转越快。
就在沈乐怀疑自己被吹成一只宰掉的猪,四肢百骸变成一截截气球,皮肤即将崩裂的时候,那越来越高的压力,越来越快的旋转,终于发生了质变:
在他的丹田——可能是丹田的位置——旋转的内息终于凝成了漩涡。
而漩涡一成,所有的内息,就被它暴风吸入,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沈乐长长松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的压力不那么大了,体型应该也能恢复了——
然后,他就迎接了一场爆炸。
一场巨大的爆炸,仿佛是丹田里的内息被压缩到极点,愤而炸开;也仿佛是混沌初开,一颗超新星发出了亮光。
极细微,也极宏大,照亮整个丹田,也照亮了内视中的整个天幕。满天星斗一扫而光,天幕当中,高悬了一轮烈日!
“我这是……进阶了吗?”
沈乐哑然。他想过奇经八脉打通,自己会有个明显的进步,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进步——
这一轮烈日是什么?
丹田当中,那颗明亮的超新星是什么?
一颗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手臂皮肤没有皴裂,胳膊腿儿没有多了或者少了,很好;
动弹两下,能站起来,能走路,能跑能跳,很好;
尝试着调动一下内力,挥出一拳——
轰!!!
“沈先生你干什么啊!!!”
一团云气从他拳头上炸开,直扑斜上方而去。
远远的,道观大殿顶上那座砖雕,看着像是个一只公鸡的,被成团的云气侧面擦中,直接断裂,从屋顶另一边砸了下去……
“呃,我试试手,试试手。”沈乐尴尬地从水池里爬了出来,迎接两张担忧的、忍耐的面孔:
“放心,我不是突然产生幻觉,或者被阵法幻像攻击,或者发现了隐形的敌人什么的……”
“也就是说沈先生您忽然进阶了?”特事局那位高层仔仔细细打量他好几遍,只差用放大镜绕着他扫一圈,终于放下心来:
“那么,您现在调息完成了吗?方便吗?我们尝试一下,能不能开门回去?”
“我这就尝试!”
沈乐飞快地跳出了水池。
他端坐在池边,慢慢调息,慢慢进入状态,开始激发周围的阵法,调动漩涡。这一次,他立刻发现了不同:
原本如果是小童舞大锤,必须依靠铜片的共鸣,才能勉强解决,那现在,手持大锤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少年。
虽然不至于成为壮汉,力量已经翻倍再翻倍,翻了不止一倍。即使不靠铜片,只靠他自己,也能勉强激发这个法阵了——
但是,当然,铜片还是需要的,这可以省下太多力气。沈乐把精神力浸入铜片,再透过铜片,点亮了漩涡背后的那个立体阵法;
很快,蓝光大盛,覆盖了整个水池,池水开始顺时针旋转,越转越快!
“海面上出现漩涡了!”
“漩涡范围在增大!”
“速度在加快!”
无人机飞起,无人艇快速巡游,大量数据被汇总到指挥中心:
“漩涡直径已经扩大到五米——十米——十五米——越来越接近我们来时候的漩涡了!”
“派无人艇过去,装载所有数据,尝试通过漩涡!尝试和后方联系!”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能回家了!”
猫咪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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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要忍受他们三个月……
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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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1章 开门,回家!沈乐:汪汪?
第251章 开门,回家!沈乐:……汪汪?
“后方”快要急死了。
这么巨大的一个漩涡,在海面上出现,吞下一艘载人的探索船。
然后,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海面上风平浪静,两百米深的海底,声呐扫过来扫过去,沉船,物品,人员,什么都没有……
什么!
都!
没有!
而且,每天都在附近海域盘旋,都在附近海域密集搜索,压力也是越来越大的。
这么大的漩涡,自己看得见,别的国家的卫星,也在天上看得见;
这么一艘船忽然消失,到底牵涉到了什么前沿技术,你关心,人家也关心。
你第一天在海面上转悠,卫星探头探脑;
第二天转悠,各种飞机探头探脑;
第三天转悠,各种舰船,打着“自由航行”、“无害通过”种种旗号,也开始探头探脑了……
为了大漩涡对面不知所踪的战友,宣告某片海域有任务,暂时禁止进入什么的,不是不可以。事实上,他们也顶着压力,开始干了,但是——
但是要持续多久?
十天?
一百天?
进入大漩涡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来?
能不能出来?
总不见得,一直占据这片海域,任务开展到遥遥无期啊!
可恶,明明准备好了先派无人机和无人艇的,那个大漩涡为什么突然扩大,把人都吞下去了!
探索团队一天不出来,后方的领导团队,压力就大一天。
到大漩涡再次出现,无人艇冲出水面的时候,大领导的眼睛里,已经满满都是血丝,滴多少眼药水都压不下去:
“你必须去睡觉!”队里的医生甚至拍了桌子:
“再这样下去,你随时可能猝死!猝死!!!”
“前方的同志们都没出来,我怎么睡得着……”大领导苦笑。这几天,他不是没有睡过,不是没有强迫自己睡过;
但是,常常合眼没多久,就梦见他们淹死在海底,被妖怪咬死,被烈火烧死,各种各样奇怪的死法……
每个梦境的最后,都是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他,向他求救: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一次次惊醒,一次次心跳如雷,一次次撕心裂肺。
那艘探索船上,除了战友,还有特事局的同事,还有学校的学者。
这几天,学校里询问他们安危下落的电话,都已经从一天一通,到一天三四通了!
学校里,学院里,系里,相熟的老师,人人都想办法问!
“出来了出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声,指挥部一片欢腾,和父亲在产房外苦等一天一夜,终于等到孩子降生没什么两样。
前方舰艇迅速上前,连接,回收无人艇,导入信号,传输信号;
趁着大漩涡还在,派新的无人机和无人艇进入漩涡……
“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数据分析人员激动报告:
“掌握了大漩涡开关的枢纽!”
“大漩涡里面,是一片完整的海域,有岛屿,岛上有淡水,有适合建造港口的岸线,自然条件适合人类居住!”
“前方人员说,请求后方和特事局支援,在岛上建立基地,特别是,建立人工开启、关闭大漩涡的操纵装置!”
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大领导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又是一脸刚毅:
“分析研判完整情报!”
“通知专家组!”
“通知特事局!”
“通知……”
海上的漩涡维持了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时长,已经足够三组、九艘无人艇,快速冲入漩涡:
第一组、第二组是早就计划好的,满载物资弹药,在漩涡一出现之后立刻投放;
第三组是对信息进行初步分析研判之后,快速搭配了一下。除了放上一批大漩涡里急需的物资,还额外承载了信息:
后方知道你们还活着了!
后方在想办法,尽快派人进去,尽快接你们出来!
你们的要求后方知道了,已经开始让专家研究方案了!
沈乐:“……能不能尽量快一点啊,我不想一直在里面当开门工具人……”
就算他想一直当开门工具人,官方也不可能把这个重担,一直压在他的身上。毕竟他只是个编外,不是编内,不是从小根正苗红;
而且,开门这种事儿,总要科学化、系统化,可替代化不是?压在一个人身上,风险太大了……
所以,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漩涡内一日一变。第一天,开门半小时,内外都只有无人机、无人艇往返;
第二天,送出去二十人,两位专家,两位专家带的学生,五彩鸟烧山时受伤的士兵,还有那位特事局高层,送进来一批工兵;
第三天,送进来第二批工兵,以及一批特事局人员,其中两位道士,一位和尚……
这三位一到,就向沈乐询问了控制阵法的方式,尝试开门。三个人轮流上、联手上,把自己累了个半死……
“开!”
“开!”
“开啊!”
三人联手,累到差点动摇根基,都没能把漩涡直径开到超过一尺。看沈乐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呃,你们不要跟我比啊……”
沈乐默默扭头。一个游戏,玩家和gm比谁更强,或者至少,和有资格修改后台权限的人比谁更强,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他待在漩涡空间里,勤勤恳恳,又开了七天的大门。漩涡一天比一天开得大,进来的船一天比一天多,进来的人员物资,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第一天,山脚下修起了简易营房,士兵们不用继续住在船上,大大改善了居住条件,士气明显提升;
第二天,山脚下的临时码头完工,更大的船可以靠岸,不用靠小船转运,不用冲滩;第三天,从山脚到山顶道观的道路修建完毕,可以容许稍微大型的车辆行驶;
第四天,一批特事局人员,带着物资、设备抵达山顶,开始围绕着道观和水池中的阵法,建设沈乐看不懂的某种东西……
建设,调试。修改,调试。再修改,再调试……
第五天,漩涡直径一尺。
第六天,直径一米。
第七天,直径三米。
“快了快了快了!等下一批物资运进来,更大功率的设备运进来,就能稳定开门了!”
沈乐只好继续手动开门。经过连续十天的锻炼,他开门的时长、稳定度和漩涡直径,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目前,已经能够连续开启大漩涡两个小时,或者开启一个小时,休息一段时间,再次开启,每天总计开启三个小时。
这一次,他就全力开启大漩涡,把直径开到最大,把时间开启到最长:
“来啊!”
“看看能来多大的船!”
“看看能来多大功率设备!”
然后,等大漩涡关闭,沈乐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山下海边去看热闹的时候,一整个惊呆了……
“这是什么船?”
“这是多大的船?”
“你们到底带了多大的设备进来了?”
感觉他站在岸边,往左,看不到船头,往右,看不到船尾!
船上正在往下卸设备,那个颤巍巍沿着山道往上爬的,是打桩机还是塔吊,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载货的卡车,你们不会是带了百吨王进来吧?!
不管进来的是什么设备,总之,大力出奇迹是肯定的。沈乐又耐心等了几天,设备安装到位,调试到位,合闸,启动——
“开了!”
“开了开了开了!”
“漩涡开始转了!”
“直径一米……直径一点五米……直径两米……三米……五米……”
“直径符合标准!”
“测试持续时间!”
“测试通过速度!测试通过质量!测试通过稳定度……”
沈乐坐在边上,无聊敲碗。啥时候才能测试完毕啊,啥时候才能放我回去啊?
“对了,你们最好顺带测试一下,每次发动大漩涡的时候,阵法附近,岛屿上,还有大漩涡边上的灵气浓度……
这个玩意开门关门,是以灵气作为能源的,虽然你们用那什么设备代替,也还是得……烧灵气吧?”
他悠悠然道。两个工作人员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问我啊!”
沈乐甩着手下山看热闹去了。坏消息一定要早说,好消息可以晚一点说: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阵法每一次发动,都会透过光幕,把另一边的灵气抽取过来。
发动功率高,抽得多;发动功率低,抽得少。
也就是说,只要一直发动,这个空间不但灵气不会枯竭,反而会越来越充沛,越来越适合修行者提升?
顺便还能多散出来一点,给大漩涡外面的人用!
连续三次测试符合标准,就算设备暂时出故障,现场的特事局人员,也可以联手开个临时通道,把故障设备送出去修。
沈乐终于得以脱身,离开空间回家:
“走走走!”
“赶紧回去!”
“我的大宅!我家里的小家伙们!我的实验室!”
“还有,说好给我把周围一片房子拆迁了,建成实验室的——现在工程进度怎么样了!”
他迫不及待,跳上快艇。刚坐稳,小艇猛然一沉,差点压进海底:
“沈先生,你答应帮我修那个东西的!”
合金大佬理直气壮,跳到船尾:
“不要鸽我啊!”
沈乐:“……”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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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2章 合金大佬!不许你挠我家墙!也不许挠柱子!(求月票)
第252章 合金大佬!不许你挠我家墙!也不许挠柱子!(求月票)
“喂,我没答应过,一定要帮你把这玩意修好啊。”
沈乐满脸抗拒,每根眉毛上都写着“我不要”。这一卷帛画,一卷带字的帛画,说好是送给他的!
说好是给他的礼物!
既然是礼物,那就归他所有了,他修不修,什么时候修,都是他说了算——为什么逼着他修啊!
说好再绣纺织品他就是狗的!
合金大佬满脸怨念,趴在他身边。跟着沈乐去了大漩涡一趟,待了十来天,一事无成地跑回来。除了和那只五彩大鸟打了一架,没有任何收获。
就那只大鸟,都被特事局收走了!虽然许诺了他五百吨合金钢,但是,那只大鸟,他都没落下多少,也就打死的时候抓紧时间啃了两口!
“你把我忽悠到大漩涡里去!你还把那个洞补上,不许我回家!——我差一点就能回家了!”
他身上的怨念浓厚得有如实质。脑袋边上,一绺一绺的青铜色毛发又冒了出来,简直分分钟要变回原形,仰天咆哮。沈乐叹了口气:
“我们讲讲道理啊。不是不让你去,是现在不让你去。那只大鸟都能和你打得有来有回了,碰到更强的妖兽怎么办?——
别否认,我接触那个阵法的时候,就在阵法后面看到更强的妖兽了,不止一只!”
这一点,合金大佬也真的无法否认。他在当年那一批妖怪当中,本来就算又小又弱的,不然当初最后一批大撤退的时候,也不可能不带他。
对面灵气又那么充沛,可想而知当年那批妖怪,在对面待了几百年以后,会有多么大幅度的实力增长。
他跑过去,如果不能快速联系到亲朋好友的话,可能会被其他妖怪打得头都抬不起来,生撕了都有可能!
“再说了,你的实力增强,主要靠吃。”沈乐继续劝他:
“跑到那边去了,谁给你挖矿?谁给你冶炼?谁给你造合金钢?你还想回到以前,自己挖矿,生啃矿石的时候吗?”
合金大佬郁闷地垂下了头。那边的天地灵气,鲜活,生动,澎湃,让他的血脉本能鸣动,发自内心地向往;
但是,柔韧的钢材,爽脆的铝条,鲜美的钛合金,麻辣鲜香的电池、核废料,这些让他能力快速增长的东西,去了那边,就再也吃不到了!
“……不管怎样,你欠我一次。”他闷闷道:
“你得帮我把它修好。我又不要它,你修好了,我看一看,看一看它原来的样子,这样还不行吗?”
沈乐默然。好半天,他轻声道:
“这卷帛画,是什么来历,你一定要修好它?它对你很重要吗?”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东西……”
那张胖乎乎的,表情一直都很快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深刻的怀念和怅然:
“是他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不肯告诉我,这画上的人是谁,一直不肯告诉我上面画的是什么……我想看一看……”
沈乐长长地叹了口气。行吧,他想,反正手头也没有别的待修复的东西……
而且这幅帛画上,也有充沛的灵气,也符合他修复的标准……或许,等修复完毕了,帛画也能拥有灵性,成为一个器灵呢?
“那你要慢慢等了。”他先打了个预防针:
“我修红嫁衣了好几个月,这帛画的修复难度,绝对不亚于红嫁衣——三个月半年是起码的,再多也不是不可能!”
“没问题!”合金大佬一口答应。然后,他立刻提出了附加条件:
“我要住在你这里,亲眼看着你修!你有地方给我住的,是吧!这么大个宅子,腾个院子给我,不难的吧!”
沈乐:“……”
很好,这是要监工了?
贴身监工?
“西路最后一进是我住的,东路最后一进是阿绿的院子,东路第二进是给客人渡劫用的地方。”他无奈道:
“其他院子,你随便挑,我都不在意——对了,你不会把电池带回来吧?合金钢也不会带回来吧?”
五百吨合金钢,体积大概是64立方米,也就是4*4*4米的一个钢块。
当然,如果做成钢卷,或者钢条,会分散一些,但是对地面的压力仍然很大——
他这个宅子,是传统的平房住宅,地基打得不深,最多也就是夯土,禁不起这些合金钢摆在地面上!
合金大佬一口答应。他把其他三个院子都转了一圈,挑了东路第一进作为自己的居所:
西路第一进是门厅,轿厅,院子很小,房间基本全是倒座房,本来就不是适合待客的地方;
西路第二进是正堂,虽然最为恢弘轩朗,但那房屋结构,就不是为住人而设计的。什么?住在东厢房、西厢房?
拜托,首先那不是待客的礼数,其次,江南的房子,终究还是坐北朝南最舒服……
于是,最后还是东路第一进,原本宅子的书斋,被他选成了住处。
那书斋还有一个好处,自带一个大院子,原本是方便学童们课后玩耍,现在——
“吼!!!”变回原形,翻滚,抖毛。一丈多长,肩高比沈乐脑袋还高的巨兽,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前爪抵地,把腰胯极力往后推:
“嗷——”
沈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猫式伸展,看漂亮姑娘做瑜伽,做出这个动作,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但是,看一只巨兽,一只比你大好几倍的巨兽,在你面前做这个动作,你就难免要担心,它接下来是不是要扑你了……
“你自便啊!我去看看我的仪器都到了没有!——对了,不要刨地板!也不要刨墙刨柱子!一定要刨的话,去外面拖几块合金板过来!”
合金大佬给他的回复是摇了摇尾巴。别说,那一小坨短尾巴,摇成一朵菊形状,看着还挺喜感的。
所以你到底是猫科动物还是什么科?如果是猫科,尾巴不应该这么短;
如果是熊科,脑袋的形状又不对!
唉,不管是什么科,总之,请不要刨地板刨墙,也不要抓柱子,也不要在墙上柱子上蹭……我这宅子禁不起你全身金属毛发剐蹭!
沈乐一边为自己的宅子担心,一边开门往对面走。
唉,想当年,刚拿到这个宅子的时候,他还想过,要怎么把房间租出去——或者租几个院子出去,补贴家用的呢。
受限于这宅子装潢太好,家具太过古老,一直没有实现收租金的梦想。
而现在,他难道能向这位收租金吗?
有一说一,官方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沈乐这边答应去大漩涡,那边,大宅旁边的几间民宅,就开始收购、拆迁、打地基。
虽然不至于发挥火神山的建筑速度,但是,沈乐回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拆平了50米宽的一片,开始平整地基,准备造实验室了……
同时,他要的仪器,能送来的都已经送来了。实验室还没建好,就在老宅对面暂时找了一片办公楼,先把仪器安置一下。
总之,尽量让沈乐做到,出家门500米,就能搞定需要的一切……
省得他小子到处乱跑,哪一天特事局要他做事,要请他帮忙开个门啥的,他跑到大兴安岭去了!
又不是没有过!
沈乐对这个待遇相当满意。他去对面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有哪些仪器、又有哪些他现在能用的,光速扑回了工作室:
那幅帛画,那幅破破烂烂的帛画,那幅虫蛀鼠咬、光板没毛……呃,有破损、有发霉的帛画,要修复的话,很多工作要做呢!
速度拍照吧!
拍照,拍照。任何文物修复,第一件工作,都是多方位拍照。
拍摄全景,拍摄细节,拍摄正面、背面,拍摄画轴——
这画轴里面,仿佛还有点儿秘密,值得细细探究?
探究也不是现在的事儿。帛画天晓得经过了什么样的折腾,不但破了不少洞,表面还模糊黯淡,完全看不出原本画的是什么:
人物?
山水?
鸟?
总之,大概要把它泡过几次水,再捞起来粗暴地晒干过几次,才能糊成这个地步吧?
糊到这种程度,光靠眼睛分辨,沈乐是肯定分不出来了。但是好在,用眼睛看之外,现代科技手段,还是能给他一点帮助:
沈乐用拉曼激光光谱仪,和微聚焦荧光光谱仪,分别扫描帛画上的图案。
拉曼光谱仪可以给出每个位置不同的特征峰,然后根据特征峰去查文献比对,确定这儿用的是什么颜料;
微聚焦荧光光谱仪,甚至可以在极度模糊、黯淡的帛画上,扫除各种元素的分布图。
哪怕泡过水了,哪怕破洞了,哪怕很多颜料都消失了,这种对付微量元素的扫描仪,也可以找到最细微的小点,然后给出答案!
“行吧,就是说,还是糊得不行……颜料有很大范围的迁移……”
长长的扫描、比对和计算工作以后,沈乐面对仍然糊成一团,只是比原来稍微好了一点儿的图像,无奈地挠挠头:
“或者,其实,我可以把这个帛画拆开来,从背面扫一遍,再从托裱它的衬里上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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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居然没有达到两千票,比上上个月有明显退步,猫咪好伤心……
然后知道是很多人没想起来投票,猫咪更伤心了……
(本章完)
第253章 金鞍白马少年郎,弯弓射柳引娇娘(求保底月票)
第253章 金鞍白马少年郎,弯弓射柳引娇娘(求保底月票)
“你在干什么?”
一个脑袋忽然冒了出来。沈乐扭头看看,叹了口气:
“下次进来先敲门可以么?……我是说,有些实验室,可能是无尘的,你需要穿戴特殊的隔离衣才能进来……”
“哎呀我知道!但是这次没事!”
合金大佬兴高采烈地蹭了过来。他快速抖了一抖身躯,青铜色的毛发在脸侧、脑后、肩膀后面一现即隐。
强烈的实验室灯光下,沈乐看得清清楚楚,他身边并没有任何灰尘腾起——
是的,一点儿也没有,那只大猫,或者大熊,身上并没有沾染半点尘土,活像他之前没有在院子里打滚,然后在空地上表演猫式伸展一样。
他一边展示,还在一边得意洋洋地解释:
“我的控制力可好了!只要我不想,一粒灰尘都沾不到我身上!
放心吧,那些实验室我也进去过,我知道规矩,那些冶金专家,经常请我过去的!”
我猜他们看到你把各种金属往嘴里塞,一定想死。沈乐默默地翻个白眼,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我在研究这幅画曾经是什么样子,才好针对性地修复它。——要我说,这画保存得也太差了,你到底有没有上心啊?”
这张画展开来的时候,沈乐简直心疼当初的画家。
画作通体破损折裂,有多片缺失,很显然,经过了不止一次粗暴的打开、收起,和粗暴的悬挂:
画面色泽阴暗、尘渍满布其上、霉气沉重,保存过程中,肯定没有注意清洁,也没有考虑湿度;
画心绢质糟朽,已有酥脆感,这个……就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了,不是单单某一件事的锅……
明代的高镰在《遵生八笺》中曾经说过:
“古画年远,纸绢已脆,不时卷舒,略少局促,即便折损破碎无救,此失传之一!
童仆不识收卷有法,即以两手甲抓画卷起,不顾边齐,以轴杆著力紧收,内中绢素碎裂,此失传之二!
或遭屋漏水湿,鼠齿猫溺,梅雨霉白,不善揩抹,即以粗布擦摩,逐片脱落,此失传之三!
或出示俗人,不知看法,即便手托画背,起眼就观,绢素随折;
或挂画忽慢,以致坠地折裂,再莫可补,虽贴补何益,此失传之四!”
从这张画的破裂,折痕,发霉,脱落,颜色糊掉的情况看起来,基本上,除了没有被老鼠咬过,没有被猫撒过尿,什么毛病都犯了……
“哎呀,我也不是专业人士嘛……”
合金大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后来就发现了,每次打开来看,每次都弄坏一点,我就不敢打开了!——算起来,有一百年没打开了吧?”
“算了……”
沈乐气堵咽喉,摇摇欲坠。一百年没打开,上面别说长霉,长草都有可能!
颜料都能跑到卷起来的画背面!
你还那么重地往下一摔,你到底珍惜不珍惜它啊!
但是和这些妖怪讲珍惜古玩,大概是没用的。
就像沈乐宅子里的这些家具,对于宅子原主人来说,可能只是找当时的工匠,按照当时的流行手艺做了一批;
这幅画对于合金大佬来说,可能也只是他的朋友送给他的,一副当时非著名画家的非著名作品。
虽然时过境迁,古画的价值随着岁月提高,但是他们看这些古玩的时候,价值判断,大概还停留在初入手的年代……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我在干什么吧。”沈乐在电脑上切出一幅又一幅图片:
“简单说,我是想通过扫描这幅画上的元素构成,确定它原本长什么样子。可是这太难了,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单种颜料的拉曼光谱,还有人做过,却也不是所有种类都有现成数据。
比如说,红色系颜料,沈乐就看到有前辈做过辰砂、胭脂、银朱、朱膘、朱砂、赭石、赭粉、铁红、土红、西洋红,这十种肉眼不易区分的颜料;
而绿色系颜料,光是石青,石绿,石青和石绿的不同比例混合,就能单独做一篇论文……
而单靠微聚焦荧光光谱仪呢?
想多了,它会告诉你这里有汞元素,却不会告诉你,这里是辰砂、银朱、朱膘还是朱砂……
沈乐现在,就对大批大批的光谱曲线,陷入了绝望当中。
见鬼,光谱仪只负责给曲线,接下来还要通过数据预处理、特征波段选择、归一化光谱指数模型等种种手段,才能得出结果,加以比对……
他是不是应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你为什么用这种法子确定这张画长啥样?”
合金大佬奇怪地看着他:
“我是这画的原主人啊!你问我就可以了啊!”
沈乐精神一振。确实,大佬应该看过这幅图原本的样子,至少,看过这幅图一百年前的样子。
虽然一百年没看了,但是,妖怪的记忆,应该……也许……可能……靠谱吧?
他殷勤地为大佬铺开画纸,放好文房四宝,甚至端出了一批颜料——在他确定要修复古画的时候,就下单的国画颜料。
想了想,又打开电脑,连上绘图板,期待地看着他——大佬,请!
合金大佬胖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试探着挑一点颜料,加水,调和,提起毛笔,蘸了一蘸——沈乐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大佬,您这拿笔的姿势,一看就是从来没有画过画啊!
“要不然……咱们先打个稿子?”
他殷勤地奉上铅笔,小心询问。大佬犹豫了一下,把毛笔换成铅笔,在纸上小心翼翼画了几笔,茫然转了几圈,又拿起了绘图板:
“能把之前的照片调出来吗?我在照片上补?”
沈乐对他的绘图水平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但还是调出了图片,随便他折腾。
合金大佬努力在绘图板上折腾了半天,折腾出来一堆看不出来内容的线条。沈乐仔细观察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也就小学生画图的水平吧?”
“……干嘛!我又不是学国画的!”
合金大佬恼羞成怒。他逼着沈乐换了一张大纸,铺在桌上,开始运气:
闭眼、闭眼、调息、睁眼。蓦然间,一片颜料粉末,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落在纸上。
先是一批红色颜料,沈乐认得那是辰砂、朱砂系列的含汞颜料;
再是另外一批红色颜料,赭石,赭粉,铁粉系列的含铁颜料;
再是一批青绿色颜料,石青、石绿什么的,含有碱性碳酸铜的颜料……
然后,有机颜料,比如藤黄、胭脂(另一种胭脂,不是矿物的那种),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使用到。
结果就是,导致整个画面缺了些什么,整体呈现奇怪的颜色……
所以控制金属是你的本能,到了有机物啥的,你就不行了,对吧?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非常神奇的,单纯依靠精神力控制颜料,画出的图案,居然模模糊糊,能看出荧光扫描之后的图案样子了?
虽然颜料不全,图案有缺损,整体偏色,但是基本上已经可以看出,这张画原本大概的模样……
是一张很可爱的图画。金鞍白马少年郎,远远勒马回身,弯弓射柳。
弓已松开,箭已离弦,少年郎的身姿尚未回正,远处一根柳条飘落,柳叶上,一点朱砂痕迹异常醒目;
柳下,溪边,一位少女手撑茸茸碧草,仰头望向柳枝。
神色有惊讶,有喜悦,画者很好地抓住了她目光即将从柳枝上移开,望向少年的那一瞬间……
更远处,重峦叠嶂,云烟漫卷,山峦间似乎有红旗飞扬,有大队人马奔来。
山峦的排列似乎有点特殊,沈乐总感觉,像是某张古代地图的样子。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很好,他对自己说,这张画,我很想把它修复好。
就是,大佬啊,你飘起来的那些颜料粉末,就只是颜料。没有调水,没有加其他东西,就这样落在纸上……
它粘不住啊!
纸稍微动一动,或者我稍微吹一口气,这图案就变了啊!
沈乐诚惶诚恐,把合金大佬拖到一边,硬按着他坐下来。再拖个凳子站上去,拍照,拍照:
“唉,可惜不能扫描……”
“为什么不能?”
合金大佬用异常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沈乐无语地指指那些粉末:
“你说呢?”
“哦,怕粉末跑掉啊?——交给我啊!”
这位大佬大步上前,双手捧起纸张。左看,右看:
“扫描仪在哪里?”
大堆大堆的粉末,停在纸上,动也不动,滑也不滑。
很好,作为一个乱入的妖怪,作为待修复物品的主人,你至少尽到了你的义务,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对吧?
虽然这些信息还不能直接用来修复。缺损的内容还多,还要和原图本身,提取到的信息对比。
沈乐把照片、扫描图全都打印出来,左手一张,右手一张,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要怎么寻找外援,上哪儿去寻找外援,才能找到人帮他复原这幅画曾经的样子呢?
去找导师可以吗?
会不会因为不务正业,直接被导师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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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太难了……呜呜呜呜猫咪太难了
猫咪寻找古画修复的相关论文,然后一头栽进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算法当中……一篇都看不懂,摘要和结论都看不懂……
这是猫咪最难的一次……猫哭,猫叫,猫打滚,猫咪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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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4章 沈乐:我一屋子器灵,导师催我找女朋友?(求保底月票)
第254章 沈乐:我一屋子器灵,导师催我找女朋友?(求保底月票)
“……所以说,你又跑去做书画修复了?”
导师果然杀过来了,一进门,脸色就阴得像打雷一样,质问的话十分不客气。
看到沈乐收在保管箱里的那幅帛画,和为修复书画准备的一些基础材料,他眉头皱得更紧:
“你要知道,古建筑修复已经是一门大学问了,木器修复,又是一门和它相关联,又有很大区别的学问。
每一门专业,其实都值得你一辈子去钻研。你想木器修复,能得到林老师认可,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书画?”
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沈乐低头肃手站在旁边,一个字也不敢吭。
事实上,书画修复,很多还真不是考古和文物修复的人在干。
因为需要很强的美术知识,各大博物馆里,干这行的人,很多都来自各大美院……
他现在去重修美术还来得及么?
真的来得及么?
以他的水平,他估计连艺考都过不了,根本考不上美院吧……
“唉,老韩,不要对学生这么严格嘛。”另外一位学校老师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转过来拍拍沈乐导师的肩膀:
“年轻人么,各样都试一试,正常现象。什么新东西都不学,都没有好奇心,那才要命呢——对了,这些仪器,我们真的可以随便用?”
他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一个实验室,一个仪器齐全的实验室,一个仪器齐全、没有人抢、可以随便用的实验室——
哪怕是全国顶尖大学,这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事实上,很多仪器,他们经常要去隔壁物院、化院、生院借用,有时候,还要到信息与工程学部去借超算,去找人帮忙设计算法……
有个仪器这么齐全、这么先进的实验室,简直太棒了!
沈乐松了一口气,奋力点头。事实上,他就是把实验室里的仪器列了个单子,发给导师,求导师帮忙找人指导。
而不出所料,单子发过去,很快就勾引了人过来:
导师亲自杀了过来,随身携带的,是一位书画修复方向的大佬……
“没问题,随便用。只要不和我抢仪器就行。——对了,实验材料和药剂什么的,最好自带一下。”沈乐砰砰拍着胸口:
“反正我也就这一件东西要修复,占不了多少使用时间,没问题吧?”
书画方向的那位老师笑了起来。反而是沈乐的亲导师皱着眉头,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这些仪器要多少钱?五千万?一个亿?小沈啊,你这钱是怎么来的?你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有没有!”沈乐心里一暖。啊,这就是亲导师了,别人只关心仪器能不能用,亲导师关心的,是他有没有行差踏错:
“导师您放心好了!这钱全都是正路上来的,绝对没有走歪门邪道!
我不是特事局的编外专家吗,干编外专家来钱容易,这些钱,是完成了几个任务……”
他摸出手机,打开特事局的app,给导师看自己的积分。导师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天,终于放了点心,又升起了其他的担忧:
“那你有没有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小沈啊,导师虽然不懂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基本道理还是知道的,这世界上没有一分钱是好拿的。
小沈啊,你年纪轻,有天分,赚钱的事情咱们不急,尽量不要冒险啊!”
沈乐微微垂下脑袋,心底又软又热。导师这话,不止一次和他们说过,和师兄弟们都说过——
之前多半是警告他们,不要走错了路,不要搞出监守自盗、或者类似的犯法行径,可以的话,尽量把精力投入学术当中。
而这一次,导师实实在在,是在关心他的人生安全——
“导师,您放心,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沈乐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向导师保证:
“我现在又不缺钱,又不缺人脉,自从考上了编外专家,我连可以修的东西都不缺了。这次真的是有个非我不可的任务,为国出力——”
他凑近导师,挤挤眼,翻出一条“某某海域禁止航行”的新闻,亮给他看:
“我就只能讲这么多了……要修这幅画也没办法,一起行动的同行拜托我的,我欠了他人情……”
导师用力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才把手机递回来。环顾四周,长叹一声: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也毕业这么多年了,按说,也不用我唠叨你了……”
嘴里说着“不用”,导师还是巨细靡遗,叮嘱了他好半天。从实验室安全到论文发表,从个人发展方向到感情问题——
“你现在确实不缺钱,但是,谈朋友也要很注意。识人不明,伤财是小事,伤身伤心就是大事了……
你这年纪,其实也可以开始找了,甚至现在开始都有点晚了……”
“导师!!!”
沈乐头顶冒烟。我才毕业多久啊!哪里就到了急着找女朋友的时候了!
再说了,我现在这种情况,家里一屋子的器灵,请问怎么找女朋友?
是找女妖呢,还是找女鬼?
迄今为止,女性的人类修行者,适龄、未婚,而且可以结婚的,好像就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导师哈哈大笑,终于身心舒畅,告辞离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沈乐所说的实验室,眼见为实,好回去和学校沟通:
本系,本院,有多少抢不到实验室、又急需做实验的学生和青年教师,可以打发到这里来干活?时间要怎么排?
沈乐需要的一些资源,是要和其他院系置换的,又要怎么安排?
要不要干脆安排一个人,来帮沈乐管理实验室?
而另外一位书画修复的大佬,则开始着手教沈乐修复基础:
“糊成这样……嗯,也不算太糊,在我见过的书画当中,状态不算最差的。你想怎么确定它的原状?扫描,然后用算法复原?”
这位大佬仔细看了一遍沈乐的实验结果。沈乐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老师,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找人算拉曼光谱的实验结果,找人用算法复原,这都要人脉……人脉就要靠学校了……”
所以刚才是谁说的“不缺钱,也不缺人脉”呢?
哦,你的人脉,就是学校对吧?
“算拉曼光谱不难,你只要有钱,肯定找得到人算——这个我帮你询个价,回头你付钱就行了。”
张老师先给了沈乐一颗定心丸,然后又开始皱眉:
“至于根据现有的扫描图,用算法复原嘛……”
“怎么样?”
沈乐紧张地看着他。张老师微微摇头:
“现在的算法,用在修复古画上,也就只能仅供参考……”
虽然做这方面工作的研究者已经很多了,研究的切入点,也多方向、多角度,齐头并进。
有基于画作线条结构分解的,有渐进式多级特征的,有基于多光谱技术的,有基于高光谱影像分类线性回归的……
但是很明显,所有的算法,没有任何一个能做到修复效果满意。最好的结果,也比不上老师傅的经验之作。
他下载了几篇论文,发给沈乐看。沈乐只是扫了一眼就摇头叹气:
“张老师,这几篇论文,我都看到过。我就是想问问,现在有没有更新的、更好的成果,还没写出论文,可以用的……”
“没有,别想了,做不到的。”张老师干脆利落地否定。见沈乐垂头丧气,看在实验室和实验经费的份上,又放软了声音安慰他:
“不过,仅仅是参考的话,还是可以的。只要你肯出钱,我可以联系各个团队,让他们分别基于扫描结果,出一版复原图。”
“钱肯定没问题!”沈乐眼睛亮了。
让他去查资料,找古画,研究笔法,人物、鸟、山水一个个研究过来,形成经验,确定这幅古画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怕是要他死!
能有复原图最好了!
能有几版复原图,他再求着张老师,按复原图出一版总结图,他修复的时候,就能按照复原图补绘了!
“至于拆开古画,从画纸背面扫描,再扫描托裱它的衬底,这个主意就不用再打了。”张老师毫不客气地吩咐:
“拆开之前,先要用开水淋洗,将裱画用的浆糊溶化,才能把画心和托裱的衬纸解开的。
我就问你,开水淋过几次,你怎么保证那些渗透到衬底上的颜料还在原位?”
所以这就是沈乐一定要请外援的原因了。用水洗古画,用开水浇淋古画,这种事儿他只要想一想,就打内心发颤:
这可是古画啊!
别说古画,随便来一张宣纸的国画,你用水洗一遍,怎么保证这画不被你洗烂?
没有老师在旁边盯着,没有老师带教,他是肯定不敢的!
“看你这没用的样子。”张老师先是狠狠鄙视了沈乐一下,再下命令:
“你先弄点画练手吧——练习惯了,形成肌肉记忆了,下手就不抖了。对了,让你准备的画作,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沈乐快乐地拖出两个大箱子,再转身,又是两个大箱子。自从准备修复,他就让老游收了一批字画,拿来练手:
国画班小学生的练笔作也有,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上世纪末的也有,画廊里卖不出去的糊墙条幅也有,旧货商人压在手里当废纸的也有。
顺便,老游还找他认识的妖怪们,收了一批它们收藏的民间画作,年代在一百年到三百年不等,水准非常一般,价钱非常美丽……
“一颗珍珠换三张画!富含水灵气的珍珠!只换五十颗,过时不候!”
张老师差点背过气去。
“你这是要累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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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5章 沈乐:不好意思,这么有钱真不是我的错
第255章 沈乐:不好意思,这么有钱真不是我的错
“拿好热水壶!往下浇!”
“浇!”
“手不要抖!”
“继续浇!”
“你怕什么!这张画几块钱一张你告诉我!几块钱一张!!!”
沈乐毕恭毕正地站在工作台前,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左手排笔,右手电热水壶——刚刚烧开,从加热座上端下来,正冒着热气,颤颤抖抖,颤颤抖抖……
工作台左边,学院里教书画修复的张老师,正恨铁不成钢地怒吼,只差拿根教鞭抽在沈乐胳膊上。
沈乐被他一吼,手一抖,哗啦一下,一大片热水泼了出来,险些泼到他拿排笔的左手上。左手飞快一退,滚开的热水,就直接浇到了画作上……
“看准了浇!左手不要撤!老旧的绢画非常脆弱,开水没有排笔遮挡,直接浇在绢画上,冲击力会伤到画心!”
沈乐战战兢兢,在老师的怒吼下浇完半壶开水,稍停一停,又用毛巾按在画心上,吸去水渍。
一边吸,一边转动脑子:
是哦,至少我现在是不用手抖的。我现在用来修复的这些练手画,是国画班小学生的练笔作,收废纸收来的。
别说几块钱一张了,根本一公斤一块钱,老师抓了把灰尘揉上去,再滴了几滴油污上去,静置一会儿就拿来给他练手。
这种画作,别说浇坏一张,就算浇坏一百张,一千张,又怎么样?
他承受得起!
一天浇坏一千张,最多马桶堵了!
摆烂一念起,从此天地宽。沈乐把手里薄薄的毛巾按在画心,吸了一遍水,再把毛巾卷起来。
一边卷,一边滚,一边将画上的残水往外推。张老师站在他边上,不停地发号施令:
“手按下去!按下去!不要怕烫!水已经在桌子上散开了,散了一下热,烫不破你的皮!”
“不要用太大的力气!那是古画!脆弱的古画!不是你今天穿的t恤!”
“垂直往下按!力量不要歪斜!不要搓!别说古画,织物也禁不起你这样搓!!!”
沈乐在老师的怒吼下,不停地改进自己的动作。
浇完一张画,果然,画纸已经破了,但是比他想象的,揉成一团烂纸,甚至,揉成一团马桶里的厕纸,程度要轻多了:
“咦?真的没破?”
“不然你以为呢?宣纸的柔韧性,比你想象得强多了!”张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浇!继续浇!这儿还没洗干净呢!”
第二次浇热水,沈乐的手就稳多了,心脏也不砰砰乱跳了。张老师在旁边感叹:
“唉,你现在学这个,条件真好。我们当年入行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画给你随便浇,随便折腾啊!”
沈乐只好冲他讨好卖乖地笑。唉,老师,就怎么说呢,毕竟也不是我想要这么有钱的,对吧?
“张老师,麻烦您啦。等我修复工作做完了,练手剩下的画,您全部带回去,给学弟学妹们用!随便用!”
面对如此殷勤的学生,老师也发不出脾气——何况沈乐不但是学生,还是金主,大大的金主。
他过来指导这一趟,沈乐不但提供实验室让系里使用,还私下给他包了大大的红包。
更不用说,辅助沈乐做好修复工作,找人帮忙算拉曼光谱、找人帮忙算修复图像什么的,他就算不收中介费,也有各种明里暗里的好处……
所以,张老师就拿出了比指导自己学生更多的耐心。一边指导沈乐干活,一边答疑:
“老师,我看书上说,有些古画不能用开水烫……”
“嗯,施粉重彩,青绿重彩的山水人物不能沸水大烫,以防伤神。不过这个你还没学到,慢慢来,先把基础手感练出来再说。”
好吧,这是进阶课程,还没学到。等他浇个七八十张、一百来张画纸,估计,老师就要给他看,沸水大烫之后的结果了。
“老师,不用水淋洗,干揭可以么?”
“有些古画可以干揭……但是,画心和命纸都是用浆糊粘的,你就算能干揭,也要去掉浆糊。所以,一般来说,我们还是用水。”
啊这个……沈乐纠结。正常人要淋了水再揭,才能把命纸——也就是画心后面的托纸——安全地揭下来,潮湿的画心保持柔韧,不容易受伤。
可是,他有精神力啊!
他可以把精神力放到很细微、很薄的地步,一点一点去掉浆糊啊!
这样,也许可以不用水淋,直接分离画心和命纸?
决定了,回头就尝试一下!
“老师,我修复其他物件,去除霉菌都是用环氧乙烷熏蒸,为什么古画去霉菌要用水洗啊?”
“其实古画也可以用环氧乙烷熏蒸。但你不是要修复么?不是反正其他污渍也要用开水浇么?
浇都浇了,就不再麻烦环氧乙烷了,这是最小干预原则……”
啊,啊,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就是所谓“洗都洗了”么?
“老师,浇完水的纸这么软,我怎么挪动才能不伤到它?”“练!拼命练!往死里练!揭够一百张纸,但凡不是个笨蛋,肯定就练出来了!”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手残党,胆大、心细、手稳,都练出来了。而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有手残党么?
或许刚招进来的本科生有,但是硕士生,那真没有。
报考这个专业硕士的,或多或少,对自己的手艺都有点信心,如果实在太手残,干这行太痛苦了,趁早转行!
就算头铁要报的,本校学生,平时表现,老师们也看在眼里。实在手残的,不会给你通过啊!
所以张老师说得非常有信心。书画修复,要说残缺部分补绘、接笔之类,需要强大的美术功底,这个不是光靠勤学苦练就行的;
但是,淋洗,接裱,这个就是手艺活儿。
多干活,多练,多接触各种不同材质、不同年份、不同工艺、不同残损方式的古画,练多了,自然就有手感了……
所以张老师操练起沈乐来,那是半点也不留手。早上练两个小时,下午练两个小时,晚上再练一个小时;
什么?一天只干五个小时?还有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给我看古画,看各种各样的古画,照着拼命往死里看。
不但看,还要临摹;临摹完了,还要自己动手裱画,裱完、干透、定型,再拿来拆天地头、拆轴杆、拆四边的衬条,弄脏,再次淋洗……
老师这么严格,沈乐也只好拼命练习。烧水,浇淋,毛巾吸干;再烧水,再浇淋,再毛巾吸干。
练了十张小学生绘图,基本上找到了普通宣纸的淋洗手感,再练带装裱的宣纸;
带装裱的宣纸,能够顺利淋洗干净了,顺便开始练给画作翻身:
在画心上方覆纸,比画心大一圈,更柔韧的化纤纸。化纤纸全部吸附好后,在上面再加托一层宣纸或吸水纸,作为加固层。
封固好以后,一人一边,抓住画作四角,把它翻过来……
“你抓住这边两个角——放松!放松!不要往死里捏!不要捏破!不要捏变形!”
“捏紧一点!捏紧一点!你这样松松地搭着,翻画的时候稍微一动,它就滑出去了,滑出去就折了!”
“放松!放松!”
沈乐:t_t
你到底是要我捏紧啊,还是要我放松啊?!
“松松地捏着,又要能发力,又不能捏变形,这个你不懂?不懂就练!多练!”
张老师练了他足足十天时间,告辞回学校,参加一个会议去了。他一走,合金大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哎——吓死我了。你这老师怎么这样啊,一天天抓着你骂,我听了都心惊胆战的!”
“没办法,书画修复就是这么难。”沈乐只好对着他苦笑:
“我基本上一点都不懂,老师从头教我,教学压力肯定很大啊。”
合金大佬绕着工作室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他看看垃圾桶里堆起来的满满一桶废纸,又嗅嗅房间里面,抽气机死命工作都抽不出去的,弥漫的墨汁、颜料、各种怪味儿:
“可能……我不应该找你修这个东西?对你是不是太难了?”
“别别别!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修好它!”
沈乐赶紧昂首劝阻。能触及自己以前没碰到过的领域,还有学校里的资深老师手把手指导,多难得的机会!
而且,他都把实验室给借出去了,换回来的指导,怎么能不努力用呢!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老师不在家,沈乐就开始尽情造作,尽情尝试自己灵力和精神力的用处:
用精神力深入画心和命纸之间,一点一点移动,一点一点“切”掉,或者“抠”掉当中的浆糊;
“失败!画纸破洞了!不在目视下操作,果然容易出问题吗?”
用精神力深入画心,一点一点移除上面的灰尘,上面的霉菌;
“不能说失败……但是效率也太低了……所以果然还是要浇水吧?”
用精神力深入画心,“按”住上面的颜料,以便开水浇下去的时候,可以不伤颜料,不跑颜料……
“失败了……开水浇下去,确实没有冲掉颜料,但也没有冲掉污渍……”
话说,用开水浇来清洗古画,真是一种反直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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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家人们,谁懂啊,我修复的古画冲着我喊疼!
第256章 家人们,谁懂啊,我修复的古画冲着我喊疼!
合金大佬在沈乐身边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满脸的不好意思。
他真的以为修复书画,就像沈乐求他修那把刀,和那个刀鞘一样:
凝神,冥想,倾听物件的声音,然后控制金属粉末渗入刀身或者刀鞘。让他们结合,显出原有的形状——完美!
结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沈乐还没开始动手,还在练基本功。这都不用说,整个实验室先借了出去……
“那个……我告诉你啊……”
他终于抵不住良心的谴责,决定给沈乐一点补偿。小步蹭到沈乐身边,放低声音:
“这个画卷里有秘密!有大秘密!你把它修好了,把它的秘密发掘出来,有多少好处都是你的!”
沈乐不太感兴趣地瞥了他一眼,手下不停,继续往桌上倒水。
这几天,他已经淋过了淡墨、浓墨、青绿山水、重彩人物,正在练粉彩和描金的画作。
虽然那张绢画,从合金大佬的复原图看,上面并没有描金,可是,张老师似乎想让他把各种情况都熟悉一遍……
“什么秘密?埋在地下的吗?——你不知道我国法律,埋在地下的东西,不管是矿藏还是文物,都归国家所有吗?”
他辛辛苦苦把画轴修好,然后辛辛苦苦把秘密挖掘出来——当中可能要客串一趟摸金校尉——就是为了这么点秘密?
谢了,免了,他还是安分修文物比较好。
再说了,摸金校尉那种挖掘方法,历来为考古界深恶痛绝。隔壁考古系的老师,每次带队出去做抢救性发掘,都要把盗墓贼骂个几天——
在盗墓贼眼里,或许只有各种各样能卖钱的东西,才是值得注意的。
比如金银器、玉器、瓷器,可能还有尸体身上的衣服首饰,墓里能切割下来的壁画之类。
但是在考古学者眼里,这个墓的方位,形式,埋藏的年代,里面的每一样东西,甚至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都蕴含着珍贵的信息。
比如说南越王墓,盗墓贼可能更看重墓主身上的金缕玉衣,和身边的玉璧。
可是在考古学家看来,那些大小玉璧放置的方位,和叠放的方式,甚至是和玉璧本身一样重要的信息……
如果被盗墓贼直接打包带出来,这些位置信息全都粗暴地损坏了,这样的损失,对考古学者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所以,去翻腾这些秘密?他还不如直接上交国家得了!
啊不,其实上交学校就行了,让学校开个课题,申请项目经费,然后再去探索这所谓的秘密。对国家来说,怎么都一样,肉反正烂在锅里。
但是,为了到不了手的利益,他又何苦死命干活呢?
这点好处,根本诱惑不到他!
“哎,别这样,别这样。”合金大佬继续搓着手,继续转来转去,金属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有一说一,他从来没有“矿藏和文物属于国家”的想法,他都是找到就归自己所有,躺在矿山里吃,吃饱为止,或者把矿山精华吃空为止——
也就是这一二十年,和官方合作了,才把矿山地址提供给官方,换取精炼过的金属锭。
“我跟你说,我真的能感觉到这画里有秘密——我朋友交给我的时候,也说里面有个秘密宝藏。
就这轴杆当中,我都能肯定有东西——你把它拆开来看一看好不好?”
“你?肯定?”
沈乐升起了一点好奇心。他斜睨着合金大佬那张胖脸,青铜色的脸颊上,堆起一抹讨好的笑容,冲着他快速点头:
“肯定!我能感觉到!这里面有金子!”
好吧,是对食物的感应……这还是靠谱的。沈乐升起一点兴趣,隔着恒温恒湿的玻璃柜,仔细打量那根轴杆:
一般来说,天地轴都是用比较轻的木头,比如松木做成的,这样把画悬挂起来的时候,轴杆比较轻,不至于损坏画作。
但是沈乐看那画轴的轴杆,两端露出部分的颜色、纹理,似乎,仿佛,好像,应该是紫檀?
紫檀那就可就太贵重了。又贵,又重。贵说的是价值,重说的是分量——
为了减轻它的重量,一般来说,都是取两片紫檀木刳中空,再合柄为轴,这样轻不损画。
既然中空,那么,藏点儿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没有想拆开来看看?”
“我不会拆。”合金大佬胖胖的脸上升起了苦恼:
“我不知道怎么拆开,才能不损伤它……”
呃,行吧。沈乐叹了口气。左右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就来尝试一下吧?
“这个很简单的……反正修复画卷的时候,也要都拆下来的,交给我好了!”
他把工作台上的东西全部清理掉,擦干,等待它完全干透——其间甚至动用了电吹风。
然后,用精神力托着玻璃柜里的画卷,小心挪动出来,务必让它所有地方全部均匀受力,不受到一点二次损伤。
挪到工作台上,徐徐展开一点点,用镇纸压平。
然后,用裁尺——120厘米长,10厘米宽,1厘米厚的透明亚力克尺——压在画上,美工刀贴住裁尺一边,开裁!
刀锋徐徐掠过。用于卷起、悬挂画卷的天杆和地杆,并不是直接连在画心上,甚至也不是连在托裱用的覆背上。
而是在覆背末端,单独留出一段,另外再贴一张纸,来把天地杆粘上去,与画轴相连——
所以沈乐下刀下得毫不犹豫。一片轻微的沙沙声掠过,整支地杆都落了下来……【疼!疼!疼疼疼!】
沈乐握刀的手差点就抖了一抖。旁边,合金大佬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它喊疼……”
沈乐无语地指了指面前的画轴。这也就是他不玩小红薯,要不然,怎么也要上去发个帖子:
“乌鱼子了家人们,谁懂啊,我上手修复古画,第一刀下去就听到它喊疼……”
不把天地杆裁掉,不把画心裁切下来,我怎么修啊!
你告诉我,我怎么修你!
“……疼就打晕它?”
合金大佬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器灵,愣了半天,提供了一个更加不靠谱的主意。
沈乐张口结舌,还没想出反驳的主意,那个声音已经凄惨地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
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沈乐头大如斗。我修别的老物件都没你这么烦,好吧!
修小木偶,又是切、又是削、又是刨,修小油灯的时候,还要浸到水里通电,它们一个都没有喊疼!
【疼,疼啊……】那个声音叫了一会儿,音量渐渐变弱。沈乐耐心等了它好半天,碰一碰它:
“行了吗?还疼吗?实在忍不了,我就不修你了——未来下刀子浇开水有得折腾呢!”
【疼,有点疼……】
声音小小的,哀哀戚戚的,但是听起来好像还能忍住的样子。房间角落里,一个清清脆脆的嗓子亮了起来:
【别听它的!它不是这幅画!杀了它也不影响到画的!】
咦?
这画里还有其他妖怪?
我怎么没发现?
沈乐讶然。一团银光已经从日光灯里降了下来,威胁地在画卷上盘旋,小油灯的声音满是威胁: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我,我自己……】
画纸沙沙作响,从破洞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一拱一拱,慢慢爬出来。
那玩意儿看着像一条小虫,在小油灯的紧迫盯人之下,摊开身躯,打了个滚:
【别杀我……我和画的气息已经连上了,杀了我,这画也会毁掉的!】
“居然是个蠹虫成精。”合金大佬若有所思地俯身打量。沈乐皱眉,摸了个小碟子过来,对蠹虫妖喝道:
“进去!”
【我,我进去,别杀我……你们给我点吃的啊!我要饿死了!】
蠹虫妖一见性命无忧,立刻开始得寸进尺。沈乐无语,从收来练手的破烂字画当中,随身揪了一块,塞进碟子里:
“你乖乖的,不要作乱,我不杀你!老实待着!”
蠹虫妖拱起身子,连连点头。沈乐松一口气,把画卷恭送回去,开始对付这根地杆:
杆子上照例包裹着特制的纸张。曾经柔韧光洁,这时候已经发黄、发脆。
在古画修复过程中,除了画心,其他部分其实都不怎么珍贵。
也许画心上下左右,用来裱画的妆缎,还有保存的价值。地杆外面包裹的纸张,那基本上就是个废物……
即便是废的,沈乐也小心淋水,小心把它们揭下,摆放在一边,以备未来使用。
一路把轴杆拆出来,轻轻抚摸,上下打量:
“好像真的是空心的。我找一下连接处在哪里——等等,这么麻烦干什么,我直接拿去拍个x光片不就得了!”
x光片果然看得清楚。木头的缝隙,榫卯结构,以及空心木轴内部的秘密。
片子一拍出来,沈乐盯了一会儿屏幕,与合金大佬面面相觑。
“这里面还真有金子……而且还是很有信息的金子。这应该是金箔,卷成一卷的,上面还有纹啊!”
书画修复好难……真的好难……
猫咪现在写一小时文,要画两小时查资料……看书,看论文,看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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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7章 你给了我这么个抽象的秘密,然后就不管了?
第257章 你给了我这么个抽象的秘密,然后就不管了?
这次取出紫檀木画轴里面的内容物,沈乐的装备,就比以前齐全多了。
——他甚至可以在充满氮气的手套箱里操作。虽然画轴里面,理论上应该只有金箔卷,可谁知道金箔卷里有什么呢?
万一有纸制品,或者丝帛呢?
万一这个纸制品或者丝帛上面,有重要信息,在打开的第一刻就开始氧化呢?
总而言之,宁可准备过于充分,也不要准备不重复,出了意外再目瞪口呆地哭。
所以,虽然在手套箱里操作很不方便,沈乐还是隔着橡胶手套握住了橡胶锤,轻轻敲击画轴,一下、两下、三下……
“敲出来了敲出来了!”
合金大佬趴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看,几乎要把眼珠子瞪进手套箱里去。沈乐头也不回,直接喷他:
“别吵!”
敲出来的只是一根木楔,还有不止一根,好几根木楔敲完,紫檀木画轴自然而然,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灿灿的金色:
好消息是,金箔卷只是两头被压了一下,自然闭合,不是被刻意组成一个桶装,由此大概也能够估计,里面并没有再藏什么东西;
坏消息也是一样,既然里面没有藏东西,所有的消息,就只能靠这张金箔了……
“我不太擅长把金箔展平,你呢?”
沈乐为难地盯着金箔看了一会儿,扭头望向合金大佬。合金大佬嘿嘿一笑,挺胸凸肚,几乎要用肚腩去撞一撞手套箱:
“放心!交给我!”
“不要把它揉坏!不要弄出折痕!——不要伤害到上面原有的线条!只是展平,展平就可以了!”
沈乐紧张地叮嘱。合金大佬眉梢眼角全是漫不经心,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袖手站在那里,隔着手套箱瞥了金箔一眼。
悄无声息地,金箔卷慢慢展开,慢慢舒平。果然没有任何凹凸,没有折痕,整张金箔,就像一朵鲜开放一样自然舒开。
沈乐屏住呼吸,紧张地盯了金箔半天,终于看到它自然地躺在箱底平面上:
“好了!看看上面有什么!”
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金箔。头顶上,一点银光悠悠地飘了过来,小油灯第一时间赶来凑热闹;
拖着墨线的铅坠探头探脑,一团绚丽光影飘在银光旁边,红盖头毫不示弱地从另一个方向飘了上来,直接悬在沈乐头顶上方;
至于小木偶,那更是仗着自己是家里第一个孩子,最受宠的那个孩子,丝线一甩,直接爬到了手套箱顶上。
“你这样爬着也没用啊。”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捧出金箔,平平放到工作台上,顺手把小木偶摘下来,不许它趴在自己脑袋上窥探。
没有玻璃阻挡,果然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摊开来的金箔,长约一尺,宽约六寸,厚……厚就不必提了,但凡稍微厚一点,也不至于能够卷起来。
金箔上的线条,弯弯曲曲,舒缓流动。
线条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符号,有些是圆圈,有些是三角,有些是方框,有些是带叉的圆圈、方框……
“所以这是电路图?”
沈乐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忍不住吐槽。不等合金大佬回答,飘在头顶上的小油灯应声回答:
【不可能,电路图的线条不会是弧线,也不会在符号旁边飘,它会把符号连接起来的!】
……所以小油灯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电路图了?
你学看电路图干什么,难道是想要为家里重新做一套电路设计吗?
或者,你的下一步,就是要自行设计电路板,甚至芯片电路了?
沈乐冲着头顶上的光团挥了挥手,把它们赶开,以免扭曲光源,影响他观察金箔上的刻痕。
他把金箔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侧转,又拿了一张薄纸铺在金箔上,削尖铅笔轻轻涂抹,印下上面各种条纹。
最后,举起薄纸,盯着那一片线条和符号当中,最中心的一团图案发呆:
“这是什么玩意?……狮子?狗?熊?还是别的?”
有一说一,刻金箔的那位匠人,手艺真的是一言难尽,完全看不出到底刻了个啥。
沈乐合理怀疑,如果制作这幅画的人,想要隐藏这个秘密的话,这片金箔,很可能是他自己刻的……
“也许刻的是我?”
合金大佬也凑过来看。沈乐低头看看纸上的图案,再扭头看看他:
“你……?”
用比较宽容的态度看金箔上的抽象图案,或者更开放、包容、松弛一点,用比较宽容的态度,看传统中国画的图案的话,其实还真有点像……
那个圆圆的、毛发打卷的脑袋,那个粗短胖的身体,那个短短的、卷卷的、菊一样的尾巴,特征抓得还挺准啊!
“你在这个画的主人面前,现过原形?”
“哎呀……”
合金大佬居然罕见地有点害羞。他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板——在水泥地上蹭出了一个小坑——有些不太自在地回答:“年幼无知的时候,总是有的嘛!”
沈乐半昂起下巴,戏谑地看着他。合金大佬左挪挪,右挪挪,沈乐几乎从屋里的气流中,感觉到了他尾巴的疯狂摇动:
“那时候我还小……抢吃的,又被大妖打了一顿赶出来,又痛又饿,正好碰到那个家伙……”
金尊玉贵的少年公子,被随从团团围着,到山野间打猎。
那时候他蜷缩在草丛里,正好听见嗖的一声,扭头,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身边飞过……
他下意识地扑了上去。嘎吱嘎吱,咬下去一枚箭头。左右看看,嗅一嗅,又找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这样一路看,一路嗅,一路跟,好不容易吃了一顿,三分饱。那些亮闪闪的东西,如果不快点找到,就会被人捡走;
如果要找得快一些,就有可能被打在身上。虽然只是破皮,有时候甚至连破皮都不破皮,还是有点儿痛的……
他躲躲闪闪,潜伏绕路,像是一只跟着诱饵的小狗,终于绕到一片草地上。
趁着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别处,他看中了一件特别香的食物,猛地一蹿——
“喂!你在干什么!”
少年公子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团小小的,奇怪的异兽趴在他的宝剑上。咯吱咯吱,嚼得欢快。
那柄镶金嵌玉的宝剑,连剑鞘带剑身,已经被嚼下去了一半……
“然后呢?他没打你?”
沈乐好奇问。换成是他,估计直接要全力攻击了:
是什么东西能连钢铁都啃?
这要是一口啃到人身上,人还能活吗?就算没啃到要害,胳膊上来一口,胳膊也能直接断掉啊!
“啊,没有……”合金大佬怀念地摇了摇头。他眼角浮起微微的笑纹,几分喜悦,几分怅惘:
“他说,天生异兽,杀之不祥。他把那柄剑全都喂了我,还找侍卫要了几把钢刀,一起喂给我吃。对了,还喂了我一柄铜锤,不过不好吃……”
那是他离开父母之后,吃得最饱的一顿。吃完,打个嗝,索性跳到少年怀里:
赖上你了!
包吃包住!
他在那个少年身边待了四年。从少年十四岁待到十八岁,从小小一团,巴掌大的异兽,长到成年大狗的个子。
一直到少年离开父亲,动身进京,才把他带到郊外,放于荒野:
京城不是他可以去的地方。京城奇人甚多,修行者也不少,这样的异兽,少年护不住……
“所以他一直记得你的原形啊。”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金箔上的图案,是你成年的样子,还是你幼年时候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
合金大佬有点恼羞成怒。他伸手去抢金箔,沈乐赶紧捧着金箔往边上一闪,正色道:
“说正事儿。——你觉得,这个金箔上的图案可能是什么?会不会是地图?”
“唔……”
合金大佬的脸色也正经起来。他站在原地,微微凝神——沈乐怀疑他可能是在感应金箔上的线条,在脑子里形成构图——然后点了点头:
“我觉得也像地图。你看,这三角形的是山,这线条是水,这方框可能是城池也可能是村子……”
而中间这个大圈,以及大圈里面,可能是合金大佬幼年版的形象,就是地图要标识的目的地所在。
至于这个大圈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画者特地留给合金大佬的,那就天晓得了……
也许,这就是画者留给自己朋友的那个秘密,那份好处。问题是,你这地图,画得也太抽象了!
“所以,这上面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沈乐诚心诚意地询问。照着现代的标准地图,他都未必能找到准确位置,地图但凡稍微小一点,上面点一个点,可能就是几平方公里。
而照着这种古代的抽象地图,他是百分之百,找不到地方的啊!
——话说古代那种放飞自我的藏宝图,那些武林人士,是怎么拿着图摸到目的地的?
这就和照着古代抽象版的画影图形抓住通缉犯一样不可思议啊!
合金大佬干脆利落摇头:
“别问我,我不知道!”
……所以,你给了我一份可能是抽象地图的玩意儿,告诉我“这里有个秘密”,然后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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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8章 编外专家真是第一生产力啊!
第258章 编外专家真是第一生产力啊!
“所以,这个地图,你真不知道是对应哪儿的?”
沈乐斜睨着合金大佬。合金大佬盯着金箔,脸色严肃,仿佛陷入了冥想当中,又仿佛像之前修刀鞘一样,在倾听这张金箔的声音:
好半天,他才慢慢地、慎重地摇了摇头,脸色失望,甚至还带了点悲哀:
“真不知道。”
这可能是他的朋友留给他的信息,留给他一个人的信息,但是,他真不知道……
“那好吧。”沈乐耸耸肩。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无意识地转动着,搜寻着一件件与画卷相关的事物。
裁下来的天头,地头,被收进保管箱的破损画卷,之前的扫描件,合金大佬的复原件……
“你说,这个地图,会不会与画上的地方相关?”
两人相对苦笑。画上的山水,你不能说它画得不好吧,就是,别说那是山水画,即便是地图,要靠它找到目的地,还是太难了些。
要知道,古代的地图,你要说它没有指示意义,那肯定是不对的。
但是,习惯了现代地图的现代人,看到这些古代地图,基本上都是脑子一嗡:
“妈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不写名字,我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啊!”
更不用说,画面上还是青绿山水,不是地图。
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也许,直接问修复好的器灵,或者,从画作中读取记忆,是更靠谱的事儿?
“好吧,那就继续修复吧。”
到最后,沈乐也只能下这个决定。他把金箔单独收起来保存,把轴杆、包裹轴杆的纸一张一张收好,开始继续练习。
张老师走的时候,只教了他用浇淋法清洗纸质古画,沈乐必须继续在绢画上练习。而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违反直觉的是,经历漫长时光的丝绸,甚至比经历漫长时光的宣纸更加脆弱。
“纸寿千年,绢寿八百”,绢本古画在长久保存之后,更容易发黄、黯淡、变脆,更容易稍微一碰就寸寸断裂。
如果说,同样年份的纸质古画,可以用开水直接浇淋的话,那么绢本古画,只能用60度的热水,浇在排笔上,再顺着排笔渗透下去。
排笔不能落在古画的画面上,以免干燥的笔尖与古画直接摩擦,损伤画面;
也不能离画面太远,以免水滴落下的时候位置太高,冲击力太大,损伤画面……
光是这一个高度,沈乐就反反复复,消耗掉了十张古画,才找到了合适的方案。就这,还是把古画裁切成小块,一块一块慢慢尝试的结果。
哪怕是他,购买这么多绢本古画,也掉了三颗珍珠,三颗老海龟给他的、含有充沛水灵气的珍珠:
这个价钱,让沈乐充分地认识到,为什么有前辈师兄在视频里说,“这种古画根本没有人要买,只有我这种练修复的大冤种肯出钱。”
不练修复,这种半点艺术价值都没有,半点收藏价值都没有的古画——绝大多数都是祖宗画像——谁肯钱买?
买来修好,然后当自己的祖宗供起来吗?!
而除了练习用“洗画”的方式浇淋古画之外,沈乐还有更大的野心。
当张老师从学校返回,带回来一个团队的硕士生,把他们塞进实验室以后,他就被沈乐震惊了一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乐身边,悬浮着五颜六色的彩光。颜色之杂乱,让张老师下意识地仰头,在房间里找了一圈:
没有迪厅用的那种球灯,没有投影仪,没有任何奇怪的罪魁祸首。
那些彩光,完全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悬浮在沈乐身边,凝结成一个个前所未见、似乎又自有规律的图案。
而沈乐就站在这些图案中间,一手握着放大镜,透过镜片盯着丝帛看,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身边,一只不存在的手捏起移液枪,往丝帛上滴了小小的一滴。
这没必要吧?
什么修复方法,需要用移液枪这么昂贵的东西,一小滴一小滴往绢画上滴?
张老师快步走到沈乐旁边,尝试透过放大镜往下看。
转了几个角度都没看清楚,他索性等沈乐干完一段活儿,起身休息的时候,一把夺过放大镜,自己扑上去看: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工作台上,铺着小半块破洞的绢画。破洞当中,镶嵌着一小片同色的旧绢,剪成与破洞严丝合缝的形状,经线,纬线,一条条相对——
这都不算什么,这都是古画修复,理所应当该做到的事情。但是,让张老师震惊的是:这块旧绢,有一半的边缘,已经和绢画连接在了一起!
经线连着经线,纬线连着纬线,就像从来没有断裂过,又像只是旁边被剪了一刀,这一块连缀起来的地方并没有剪。
但张老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块补上去的旧绢,颜色,光泽,和绢画都有明显区别,一望而知,是之前刚刚修剪出来、刚刚补上去……
按照正统的修补方法,应该是在填补上空洞之后,在丝绢背面刷浆糊,然后,再糊上补条。
然而,不管刷浆糊、贴补条的时候怎么小心,修补的地方都会凸起一块,刷浆糊的地方会比旁边硬一些。
天长日久,一次次摊放、卷起,这个凸起变硬的地方,都会伤害到画质本身……
如果能让补上去的绢块,和原本的画绢“长”在一起,那是多少修补者梦寐以求的事!
天衣无缝,天衣无缝,只要“长”上了,就自然成为一体,一起对抗外力,就不会有应力不均了!
奈何,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已经被蚕吐出来、已经定型的丝线,也不会突然再接上一截。
而蚕丝这种东西,又不能像金属丝那样,一根根直接焊上……
“那个……老师,我是编外专家嘛……”沈乐不好意思地笑笑。见张老师用力瞪他,他无奈地摊摊手:
“编外专家,这个‘编外’,总要有点真本事的,对吧?”
“……你的真本事就是让蚕丝长到一起?”
“呃,这只是其中一个……”
“再做给我看一遍!”张老师两眼烁烁发光,看在沈乐眼里,这位老师简直想把他一口吞下去似的——甚至不用喝口水润润。
他倒退半步,果然按指示行动:
“我也不是凭空让它们长的,我也要有材料——张老师,您看好了……”
他吸气、吐气、凝神,再一次,身边浮起了奇特的光影。
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拿过移液枪,往补绢与画绢的缝隙里滴一滴液体,沈乐一边干活,一边解释:
“这是丝素蛋白溶液……我查过资料,用它补丝织品很好用,我上次补一件嫁衣也是靠它……”
溶液滴下,在一种莫名力量的催动下,包裹住经纬线的两端,然后向前爬伸。
成长、接合、凝固,在张教授反应过来之前,这小小的液滴,已经把两根蚕丝,完全连成了一根。
“原来是这样……”
张教授心醉神迷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片刻,他转过身,一把抓住沈乐,脸庞上、双眼中,燃烧起一片狂热:
“这法子你能坚持多久?你一天能修好多少丝织品?多大面积,或者是,多少长度的拼缝?能帮我们修吗?
我们的课题组有很多古画,隔壁课题组,还有很多丝织品——”
“冷静,张老师,冷静。”沈乐站在工作台旁边,动也不敢动,唯恐稍微挣扎一下就把老师带倒:
“我当然愿意帮忙的,我肯定愿意。但是,老师,让我来修的话,你们论文要怎么写?”
依靠超能力使断裂丝绸重新生长,修复了破损的古代丝织品?
这样一篇论文只要投稿出去,他们学校,瞬间就能变成整个文物修复界,甚至整个学术界最大的笑话。
更不用说,这种修复方式,其实违反了文物修复的原则:
原始破损痕迹在哪里?丝素蛋白“长”上去了,怎么确认原来的破洞在哪儿?
可逆性原则怎么办?“长”上去的部分,未来如果有更好的修复方式,要怎么消除掉,让文物回复到发现时的原始状态?
张教授只是一时激动,情不自禁。被沈乐问了一问,他很快也想到了这些问题,放开抓住沈乐的手,定定凝视面前丝帛。
转瞬间,无数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不依靠“编外专家”这种个人能力,引导丝素蛋白生长的的修复方式,怎样用在丝织品修复上?
怎样让丝素蛋白溶液黏附在丝织品上?
怎样让它均匀地黏附每一根丝线,均匀地向前伸展,快速凝固,凝固之后仍然有足够强度?
怎么设计实验方式?真空可以吗?需要在失重状态下进行吗?
或者,从特定的孔洞里,用特定的方式吹风?
之前生产n95口罩的时候,那种熔喷聚丙烯无纺布的技术,能用在这上面吗?
或许他该去找材料学院的人问问,又或许,他该去找生物学院、医学院的人谈谈?
啊,超能力真是第一生产力啊……至少,给科技发展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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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9章 沈乐:修复古画一个月,我可以上街卖煎饼了!
第259章 沈乐:修复古画一个月,我可以上街卖煎饼了!
被张老师操练了快一个月以后,沈乐终于获准,可以开始动手修复那卷古画——准确地说,可以开始洗画。
他把画心周围的隔界,也就是画心上下前后,那些与画心不同色的妆缎,全部裁切下来,单独安置在一边,留待之后修补。
剩下的画件放在工作台上,略略湿水,让画心湿润舒展……
这一步,沈乐先前一直练不好,无论如何练不好。
张老师举重若轻,含一口水,往画上轻喷,画面上就多了一层蒙蒙湿意,却没有明显的水点。
沈乐自己喷的时候,含一口水,往宣纸上一喷。噗的一下,宣纸上面,立刻多了一大滩水……
“让你轻喷!轻喷!没让你往上吐口水!”张老师恨铁不成钢:
“少含一点,轻轻地喷!”
沈乐再次尝试。小小含一口水,通过齿列加压,双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轻轻往外喷……
噗的一下,没喷到位,落在工作台上。
“用力一点!你今天没吃饭吗?”
沈乐硬着头皮,再接再厉。这次噗的一下,喷出几个小小的水点,落在宣纸上,不像“无边丝雨细如愁”,像是一片冰雹打下来……
“你……你还是考虑用喷瓶吧……”
张老师无奈。真可惜,含口水直接喷,是他的老师,老一辈修复者传给他的绝技,看来这小家伙是学不会了……
沈乐耸耸肩,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早该这样了嘛!为什么要一直折磨他!
用古人的话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用现代进化论的观点,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会制造工具,并且使用工具进行劳动。
制造工具什么的就算了,他不会做喷瓶,但是别的人类会生产,他是人类,四舍五入等于他会制造;
使用工具……
沈乐抄起一个喷瓶,灌上永远的娃哈哈,咔咔往上喷。张老师站在一边看着,摇了摇头:
“这喷瓶质量不行。换!”
浇用的喷瓶不行。
两块钱一个的旅行装化妆喷瓶不行。
五块钱一个的,号称能喷出纳米级细雾的喷瓶,也不行。
沈乐一路换,一路换,一直换到100块钱三支的依云矿泉水喷雾,水雾的细密程度,才终于得到了张老师的认可。
小油灯在头顶上晃晃荡荡,大声嘲笑:
【唉,差生文具多。没办法,水平不够,就只好靠外力来补了!】
沈乐真是恨不得把它抓下来打一顿。奈何老师在旁边定定地看着,也只能耐心喷水,喷水,把画心均匀地喷一遍;
等到画心湿润舒展,有了一定强度,小心挪动不会更加碎裂的时候,他才在张老师的监视下,再一次开始调浆糊:
“感觉跟做菜似的……每天都是调浆糊,调浆糊,调不同厚薄的浆糊……”
调浆糊也是书画修复的基本功之一。各种材质的画纸、画绢,各种用途,需要调不同厚薄的浆糊:
清托绫绢、托锦绫采用次稠浆糊;
托染料纸、托覆背纸、托书画心和覆背等工序,需用稀浆糊;
混托绫绢、托锦以及托绢画等,要用不稠不稀的半流质浆糊……
而这只是装裱。在文物修复的过程中,面对的情况更复杂,对浆糊的要求更复杂。张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就知足吧,淀粉还是我替你洗好的,没让你从洗面粉开始。说跟做菜似的,也没看你做几个菜孝敬我啊!”
沈乐:“……”
老师,您但凡在我这儿,都是跟我一起吃天香楼送来的菜,那些富含灵气的米饭、蔬菜、肉食。
那些东西,你换个地方根本吃不到,就算吃到一口也是天价,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洗淀粉什么的,沈乐也曾经挣扎过,表示咱们买不行么?
网上有各种各样的淀粉卖,小麦淀粉,玉米淀粉,土豆淀粉。
就算只要小麦淀粉,也有家用,商用,澄面用,凉皮专用,甚至还有装裱专用的小麦淀粉浆糊!
“想得美!”张老师劈头盖脸喷他:
“你不看看那些淀粉的成分?里面居然还有含钠的!天晓得生产用了什么工艺!
这种工业淀粉,绝对不能用的,还是自己洗放心!”
自己洗出来的淀粉,面筋弃去不用——早些年,张老师的老师那一代,会把面筋带回去加餐——淀粉进烘干箱烘干,再研磨为粉末。
然后,用去离子水化开,搅拌成厚糊,再往里浇开水,一边浇一边搅拌,直到浆糊从纯白色变成均匀的、半透明的乳白色……“老师,我们就不能记录一下,哪一种要求的浆糊,需要用多少水、用多少淀粉,按照准确配比出浆糊吗?”
“嗯,然后你搅拌的时候稍微偷懒一点,倒开水快一点慢一点,搅出来的浆糊就不对了?”
沈乐光是调浆糊就调了一个礼拜,在老师监督下不断加水、不断搅拌,调得自己变成了人形搅拌器。
他恍惚有种感觉,自己经过这一波历练,绝对能上街去卖煎饼,调面糊、舀起来往铁板上一倒、用木板推平,动作流畅,没人能看出他是新手!
不停地调浆糊,不停把浆糊往各种材质上刷,在不惜工本的密集训练下,沈乐很快掌握了各种浆糊的调制手艺。
他把纸条上刷好稀浆糊,对碎片及破损部位进行初步固定,这才可以开始清洁工作:
用干软毛刷轻扫除去画件表面附着的干霉及灰尘;
将毛刷蘸水,并反复轻刷霉斑,以进一步洗除浸入绢丝网眼内的干霉;
最后,还要用书画修复专用的马蹄刀——而不是锐利的手术刀——轻轻剔除表面附着的坚硬污渍,比如虫蝇屎什么的……
这一步做完,还不能直接开始浇水。沈乐之前看文献,知道重彩部分用水淋洗,会洗脱颜料,导致伤到画的精神;
对这种情况,修复师们自然也有应对的法子。张老师轻车熟路地取出一堆纸条,指挥沈乐:
“来,把它们打湿,放在有色部位上,用适当力度按压。——力度大小已经熟悉了吧?”
这个工序,是为了检测画面色彩是否脱色,跑色,和织物的色牢度实验——干摩、湿摩实验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这些实验要温柔得多。
按得轻了,画面上可能脱落的颜色,沾不到湿纸条上;按得重了,待修复的画作,绝对禁不起这等蹂躏。
沈乐刚开始尝试的时候,恨不得弄个压力计来辅助干活,被张老师骂了又骂……
经测试,挺多部位都有脱色潜在可能:
绘制衣着的重彩大红色部位,绿色部位及青色部位,以及青绿山水的石青、石绿部位,还有柳条上的那一点朱砂。
沈乐不得不辛辛苦苦地调了稀明胶,小心刷在这些部位,进行固色。
等稀明胶干透了,没有脱色之虞,才能开始为洗画做准备:
“来,往桌上铺塑料布……”
沈乐嘴角抽搐。张老师嘴里说的是塑料布,手里却拿了一卷特大号的食用保鲜膜,一头按在桌边,另一头往外拉开。
刷刷一阵拉,平铺在喷了水的桌面上,正好比画心大了一圈。再用刷子刷平,贴附在桌面上,平平整整,没有半点褶皱!
第一次看到保鲜膜大法的时候,沈乐着实震惊了一下。再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这东西又大,又薄,容易吸附在桌面上,还自带点断器。何况又便宜,随手可得,实验室里快用完了,再下一单就行!
唯一的问题是……
“那老师,保鲜膜最宽只有50厘米的,画再大怎么办?用两张保鲜膜拼起来?”
到翻身的时候怎么办啊?仅仅是沾水吸附在一起的保鲜膜,会不会忽然滑掉?
“你说呢?”
沈乐努力开动脑筋。各种各样的家用物品在脑海中飕飕飚过,终于,一样东西亮了起来:
“一次性塑料桌布?”
“那再大呢?那种八尺大画?”
这个问题沈乐就答不出来了。直到张老师含着神秘的微笑,悠悠揭晓答案:
“农用大棚塑料薄膜。”
沈乐:“……”
这个,还真是不拘一格用工具啊……
刷好塑料薄膜,再把待修复的画铺平在上面。
之前喷的水雾已经有些干了,这次需要喷比较多的水,让画心略略涨起。
然后,再用排笔蘸清水刷湿画心,让它吸附在塑料布上,并顺势拼对就位。这些工作都做完了,才能用60度左右清水,开始淋洗画心:
一边淋,一边用整幅排笔轻轻擀压,将污水挤出。
重复冲洗2~3遍,就能清楚滴看见,挤出的黄褐色污水变浅,画面内容墨色变得清晰……
“洗干净了!真的洗干净了!”
哪怕练过很多次,亲眼见证画面被洗干净的这一刻,沈乐还是忍不住兴奋。
除了普通人肉眼看到的变化,沈乐的灵眼当中,还看见了淡淡的光彩:
这张绢画,它的灵性开始苏醒,它的记忆,它的传承,开始复苏了!
“沈乐,沈乐!——沈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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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0章 合金大佬,你这是要把我吃破产啊!
第260章 合金大佬,你这是要把我吃破产啊!
“沈乐?沈乐!”
“……啊?”
被推了好几下,沈乐才从呆滞状态下回醒过来,双眼慢慢聚焦。面前,张老师半弯着身子,很是担心地看着他:
“沈乐,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呆在那里不动了!
眼里也没有神,喊他也听不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不是清洗古画当中,用不到任何有毒有害的化学溶剂,如果不是自己就站在旁边,而自己并没有任何异状——
张老师真的担心沈乐突然中毒了,神经系统受到了干扰!
“啊……我没事。”
沈乐回过神来,向张老师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刚才他被古画的灵性卷了进去,透过古画,看到了它主人的记忆;
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对外部的感知,基本上处于一个封闭状态。
当然,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如果外面出现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回醒,但是,大概在张老师看来,样子就很可怕了吧……
“我真没事。我只是忽然有点触动,要冥想一下。”面对张老师焦急、担忧、怀疑的目光,沈乐不得不把问题甩到“编外专家”这个锅:
“您知道,打坐修行什么的,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嘛……”
再三劝说,再三安抚,才哄了张老师出去。沈乐返回工作室,盘膝坐下,再次用灵性触动古画:
“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想传达给我什么……”
灵性的浪潮再次涨了上来,将他温柔吞没。触目所及,一片春光明媚:
沈乐看见了一座宽阔的演武场。长可数百步,宽可百步,虽然不是煤渣地、塑胶地、现代的足球场草地,那黄土地面,也结结实实;
演武场边缘,大刀长枪,盾牌铜锤,各种武器摆得满满当当。
几十个靶子尤其醒目,靶子上巨大的红心,戳了不知多少小洞,显然是日常有人习射。
此时此刻,正有上百条汉子绕着演武场奔跑,背上、胳膊上、腿上,都绑了沙袋,沉甸甸的,一脚踩下去尘土飞扬;
演武场左半边,另外一群汉子正在举石锁,拎石锤,打熬力气,还有两个人拖着巨大的碌碡走来走去,一边练力气,一边压实演武场地面;
而演武场右半边,则被一群少年占据。这些少年手持木刀,排成整齐的方阵,正在练武师傅的口令下,喊声震天:
“杀!”
“杀!”
“杀!”
沈乐慢慢走过去。以他的经验,这些少年们虽然远远没有长成,武技已经有模有样:
一个个身正背直,弓步时后腿如箭,马步时稳稳当当,持刀砍、剁、劈、刺、截、拦,每一刀都带着虎虎的威风。
比他们大学时候学军体拳,身体歪斜,拳出无力,学太极剑,二十个人能玩出三十个样,显然要强太多了!
此时显然还是初春,演武场边的柳条刚刚透了点绿,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刮骨寒凉。
少年们却是个个都穿着薄衫,身上热气腾腾,直往上冒。练武师傅走在他们中间,一边指点纠正,一边喝骂:
“刀势不可使尽!出七分,留三分!你这一刀下去,卡在敌人骨头里,旁边来个人一刀就能把你攘死!”
“用力!用力!你今天没吃饭是怎的?”
“用腰力!脊椎大龙带动全身,蹬腿,转身,一刀削出去!别傻傻的靠俩胳膊使劲,胳膊使折了也拧不过大腿!”
“别偷懒!打起精神来!练武都软绵绵的,将来怎么去杀鞑子?”
杀鞑子。沈乐全身一凛。所以,这支军队,这些少年武士,将来面对的是鞑子——
瓦剌人?鞑靼人?总不见得是野猪皮吧?
那群拿着金国的名号,往自己脸上贴金认祖宗的家伙,这会儿成气候了没有?
少年们翻来覆去,练了几趟刀,又在练武师傅的喝令下两两对练。其中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尤为引人瞩目:
他力大势沉,动作灵活,脚步轻快。和他对练的少年,几乎没有人能挡住他进攻,最差三四刀,最多十刀,就被他劈开刀势,直入中门;
哪怕是练武师傅亲自下场和他对练,他忽进忽退、忽闪避或抢攻,也能抵挡五六十招。
最后一次,木刀被磕飞出去,他踉跄倒地,却猛然团身翻滚,抢进练武师傅怀里,右手成拳,虚虚在师傅腰眼砸了一下:
很显然,手里如果有把匕首,这一击,绝对能给敌人造成重创。
“小公子应变不错。”双方停手,练武师傅长长喘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只是这一招太过行险,如果是在战场上,还是尽量不要这样才好。”
“你直接告诉他,战场上不能这样,会死的!”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练武场上众人停手,纷纷行礼,少年欣喜叫道:
“父帅!”
“战场上你该叫我什么?”
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少年也不敢笑了,乖乖立正,恭敬道:
“大帅!”
“哼。”中年汉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也不理他,直接去和练武师傅交谈。问过这群少年武士的进度,才过来训斥自己儿子:
“你觉得你很聪明?刚才这一滚、一刺,刺得很灵巧?靠这点小聪明,上了战场,根本不知道怎么死的!”中年汉子暴风骤雨般一顿训斥:
“上了战场,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平坦的地?左一个坑,右一块石头,脚边一具尸体,旁边还戳着把刀!
滚滚滚,满地乱滚,你就不怕滚到谁刀口上?你老子当年从军的时候……”
少年恭恭敬敬地站着,听着,嘴角微翘,目光溜溜地四下转动,显然不是很服气——或者也可能已经听了太多遍。
等老父亲终于训斥完毕,他立刻贴上来:
“父帅父帅!下次出战能不能带我去?——我都十四岁了,父帅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上战场了!”
“出战?想得美!”中年汉子毫不客气地提起马鞭,作势欲抽:
“就你这两下子,还想上战场?你当你老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那时候死了多少人?尸山血海的……”
少年百般缠磨,也没能争取到上战场的权利——
好在并不是一无所获,他父亲同意到了秋天,如果他能在全军大比当中取得名次,就让他带一支小小的队伍,进山打猎。
“打猎是作战之前的练兵,你能把这支队伍平安带进去、平安带出来,打到猎物,就算有了点带兵的本事。
如果连打猎都指挥不动,那就好好继续练吧,上战场,没你的份!”
有了目标在前面吊着,虽然不是真的上战场,少年练武也越发刻苦了几倍。
到了秋防之前,军中大比,他虽然不至于在一群成年人当中独占鳌头,却也勉力杀进了百名。
自然,他的父帅也履行承诺,给了他一支百人的队伍:
“不指望你打到什么熊瞎子之类,至少打点肉食回来!”
少年待着队伍,浩浩荡荡进山。轰赶,围猎,打鹿,打狍子,打野猪……
在酣畅淋漓的围猎之后,他回过头去,忽然看到了一只像是小熊,又像是小猫的家伙,趴在他的佩剑上,大口大口,嚼得欢快。
少年:“……”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他毕竟把小家伙捡回了家里——为此挨了父帅狠狠一顿打。
打他的理由不是饲养这只异兽,也不是把不明来历的异兽捡回家里,而是……
“你居然敢把佩剑放在地上!佩剑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离身,你是想死吗?!”
好在这只异兽似乎知道他是为什么挨打,在他趴在床上的时候,很亲热地舔他的手,乖乖的并不捣乱。
少年不让他吃的东西,他也不乱吃乱咬,更不随意咬人。
最重要的是,那只异兽居然还能听懂人言,能用点头摇头和他交流——他还教会了异兽认字!
“小金?——你以金铁之物为食,我就叫你小金好吗?”
“小金啊,你吃得实在有些多了,工部一年到头,拨给我们的兵刃铠甲都是有数的,实在禁不起你这么吃……”
“不不不,不是让你走,也不是不养你。只不过,你喜欢吃金铁之物,你知道附近有什么矿山吗?指个地方?”
异兽还真带着他翻山越岭,找到了几条不错的矿脉。
少年的父帅与当地人合作,开采、冶炼、锻造,多了一条生财的路子,驻军也多了一些可以修补武器的铁料;
而小金得到了充足的食物,身材更加吹快速膨胀起来,很快就从小小的一只,膨胀到了成年大狗的大小:
“小金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得更大一些?”
面对再也不长的异兽,少年也有些苦恼:
“你要是再长大一些,长到马匹那么大,我就可以骑着你上战场啦!——什么,吃的东西不够?”
“我已经要养不起你了!”
“吃这些铜铁不行?要吃金银?”
记忆中的少年,和后世的沈乐,一起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不可能!杀了我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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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1章 要养活合金大佬,要上供等重黄金?!
第261章 要养活合金大佬,要上供等重黄金?!
少年愁眉苦脸地翻着自己的私房钱。
一个小金锞子,两个小金锞子……父帅坐上现在的位置,是最近三年的事情,他能收到金锞子当压岁钱,也就是最近三年的事情。
钱匣子里,“笔锭如意”、“状元及第”的金锞子,一共只有五个,最重的不到一两,最轻的好像只有五钱;
“吉庆有余”、“八宝联春”,还有那些梅式、海棠式的银锞子,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虽然比金锞子大一些,却也没有比金锞子重。
就算再加上金钱,金瓜子,他平时攒的月例,各种散碎银两这些,总共加起来……
“五两黄金?五十两白银?”
呜呜呜他真是太穷了……
他捧着匣子,左掂量,右掂量,拿出去几个锞子,再放回去几个。
最后一咬牙,只给自己留下一个银锞子,其余全部捧到小金面前:
“小金,你吃!”
毛发金黄的异兽嗅了嗅匣子里的金银,扭过头去,用爪子狠狠拨开木匣。
他要成长,要跃过幼兽的界限,这么一点儿金银可不够,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你不吃吗?……不够?还要多少?……什么,和你现在一样重的金子,或者十倍重的银子?”
少年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沈乐在旁边都抽了抽嘴角:
合金大佬,哪怕是幼年状态,现在也有成年大狗的体型。这么大的狗至少有六七十斤,甚至八九十斤、一百斤也有可能;
以金铁为食的异兽,身体密度如果接近金属,而不是接近血肉的话,那至少还得翻个七八倍……
等重的黄金,或者十倍重的白银?
唔,古代一斤等于十六两,一百斤黄金,约等于一千六百两。如果喂白银的话,那就是一万六千两白银……
黄金不太可能,一万六千两白银……那还能想点办法……
少年纠结了一下,蹲到小金旁边,用力抱着它往上举。
举一下,没举动,再举一下,小金前脚勉强离地,再发力举一下,举到齐膝盖高,掉下去了……
沈乐默默捂脸。完了完了,合金大佬看上去不是血肉之躯,是金属之躯啊!
铜的比重是8.9,铁的比重是7.8,取个整数,就算是8好了。800斤,真有这么重?
少年身量还没长成,体重……估计也就55公斤级。这个体重范围,男子挺举的世界记录是多少?
200公斤?或者250公斤?
那果然举不动,果然掉下去了……
好吧,这个重量,等重的黄金,就是12800两。或者十倍重量的白银,十二万八千两……
要多少钱来着?
沈乐一时恨不得掏个计算器出来按一按。还没想明白这得多少钱,自己的积蓄够不够这笔钱,少年已经有了行动:
他抱着匣子,噔噔噔地跑回内堂,去找自己父帅。
他的零钱是不够了,母亲手里的积蓄,多半用来贴补家丁家将,抚恤孤残。
包括那些和他一起训练的少年孤儿,能一天吃一顿肉,都是母亲的私房钱在贴补。
想要喂饱小金,还是要看父帅给不给力吧!
“指望我?!”
中年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儿子。好一会儿,他拎起堂前的马鞭,快步走向儿子:
“敲诈到你老爹头上来了!”
“你以为你老爹多有钱啊!”
“这些都是军饷!军饷!”
“一年送过来的补给,都是军械,衣,粮草,这些占了大头!银子没多少的!发饷银,发赏赐,能落到你老爹手里的,也就那么点!
——还特么八成是宝钞,只有两成是银子,你老爹还要自己想办法贴补!你还要喂你那小东西!喂大了,他能打几个你啊?!”
这个问题少年还真不知道。他平时也和小金追逐奔跑,打打闹闹,可是从来没有全力出手过:
小金一头撞过来,能把他直接撞倒,张开嘴啃一口,什么钢刀钢剑直接啃断,连铜锤都得啃个大缺口;
更重要的是,它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啊!
你全力一刀劈上去,钢刀直接反弹上来,刀刃还要打卷!
他怏怏地跑回去和小金沟通。一人一兽比比划划,聊了半天,少年拉着小金,跑得一头是汗,冲到父帅面前:
“他说等他长大了,能驮着我冲阵作战!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他在战场上一吼,就能直接冲散!父帅~~~”
“唔……”
中年汉子用评估的目光观察着异兽。
一头和马匹那么高大的异兽,刀枪不入,食金嚼铁,全力冲击起来,确实能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是,这样的异兽,如果只有自己儿子才能控制……自己儿子年纪还轻,这样冲一次的代价,很可能是异兽没事,儿子遍体鳞伤……
“我这里只有点私房钱。”他写了一张条子:
“你去内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就算你老子私人给你的。剩下的,你上战场,自己去赚!
——俘虏一个,赏金30两,斩首一个,赏金20两,你自己赚自己,全都到它头上,老子也不管你!”
俘虏一个30两,要活着带回来,很难很难。斩首一个20两,把小金喂大,合金大佬现在的体重,如果是780斤的话,要6000多颗人头……
沈乐打了个冷战。这斩首数量,北方的鞑子,要杀绝了吧?
要知道,斩首之功,只算你亲手砍杀了几个战士,老弱妇孺,统统都不算!
还有,6000多颗人头的斩首功勋,确定还能在战场上赚这笔钱?
少则几十,多则几百,就要升到军官,就不能赚斩首的赏金了吧?
少年显然一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带着小金跑出去:
“小金,我们走!准备准备,上战场去!我一定要把你喂大!”
小金嗷嗷地叫了几声。少年开心笑起来:
“你说你也一起上战场?一起赚赏金?好啊!来吧!”
有一头刀枪不入的异兽跟在身边,少年的杀伤力,几乎是bug级别的。
他先是跟着大队人马行动,很快,就加入了轻兵哨探,俗称“夜不收”的那一种。
和伙伴们一起,远出边境墩台之外,分路探听敌情:
敌人的部族到了哪里,军队到了哪里,有没有可能来打草谷,有没有可能大队进犯:
“来了!”
“敌袭!”
箭风飕飕,马蹄杂沓。敌人对于地形,显然比他们要熟悉得多,忽然就从一条深沟里冒了出来,先是一轮箭雨,再是怪叫着冲了过来。
少年极其灵巧地一个镫里藏身,躲过箭雨,刚刚坐正,前方一声大吼,几个敌人的马匹惊嘶人立——
“有狗!”
“有狗!”
“不对,有怪物!”
“什么怪物啊——”
成年大狗大小的怪物,扑上去一口,就能咬折一条马腿;再扑上去一口,拿刀的胳膊,连着臂甲,咔咔咬折。
就这还不够,那怪物连臂甲带钢刀,直接咬碎吞下,钢刀的碎片都不放过!
“救命!救命!”
“逃啊——”
鞑子兵惊叫着四散逃命。少年在马上坐正,弯弓搭箭,不忘了大喊一声:
“小金,别忙着吃!把他们都拦下来!一个人头20两呢!”
光是这一战,就干掉了二十几个鞑子兵,少年的五名同袍各收获两个首级,少年和小金加起来,总共收获12个首级。
报功,兑现,领赏,小金一口吞掉几百两银子,不满地摇了摇尾巴:
不够!
“我知道不够呀。没事儿,下次我们再出兵,积少成多,总会有的!”
少年笑着安抚小金。积少成多,积少成多,他们从夏天战斗到秋天,从出墩台二三十里,到远出百里,在外面游荡五六天、十来天。
少年身上的军功,终于积累到了斩首百级,而他也从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被拔擢到了千户的位置:
“今秋有一场大战!——你跟上,好好带着队伍,看看能不能破几个大帐子!”
鞑子号称“人口百万,控弦六十万”——当然实际上不可能那么多,而且他们面对的这段战线上,也不可能那么多。
但是,前线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几万大军集结在一起的时候,黑压压连作阵云,沈乐光是看着都觉得胸口憋闷。
当然,这样的大军,大部族领袖的军帐,肯定也是异常富裕:
阳光照在帐顶上,反射出一片金光,看得小金又蹦又跳,口水连连——
“那是金子?那个装饰帐篷顶的,真的是金子?
——小金你别急啊!咱们跟着大队走,争一个斩将夺旗的功勋,等进了帐子里,你随便吃!”
少年豪气地作出了许诺。而身为大帅之子,他也被安排在最吃重的位置上,在战局胶着不下的时候,带领骑兵,冲破阵型——
“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小金的咆哮声震动战场。一口咬断马腿,再一口咬断马腿,再一口咬断旗杆……
一道金光在马前飞窜,为少年的骑兵队伍杀开一条血路,直扑敌酋,直扑军帐!
“敌酋已经授首!放下兵刃,跪地不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少年高高站在马背上,举起首级,扬声喝令。然后,赶紧下马,蹿进军帐:
“啊!我的簪子!!!”
一声娇柔的惊呼。少年注目一看,想也不想,从小金嘴里夺下一根金簪,递回榻上少女手里:
“小金!别!”
“嗷——”
你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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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2章 画卷的另一部分秘密,找到了!
第262章 画卷的另一部分秘密,找到了!
“你重色轻友!”
沈乐下意识地笑着喊了出来。而这喊声也震动了他的灵性,把他从记忆灌输中拖了出来——
下一刻,他看到合金大佬扒在旁边,皱着胖脸,很不开心地点头:
“对,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你也看到了?”
沈乐讶然。以前器灵灌输记忆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接收,其他人,不,其他器灵,哪怕就贴在边上,也什么都感应不到;
这次怎么了?
这张画的器灵特别强吗?
还是说,铜片开发出了新功能,可以一对二传输,甚至在这个房间里广域传输?
又或者,合金大佬和这幅画的主人,本来就有特别深的渊源,所以他可以看到?
“我看到什么?”迎接他的是一张特别茫然的脸。合金大佬顿了一顿,才指向这幅画:
“你说这个?那家伙就是重色轻友!重色轻友!说好都给我吃的,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他就来夺我口里的食!!!”
啊,那是真的特别重色轻友了。
把咬到嘴里的东西抢下来,那是要结大仇的,也就是合金大佬是有了灵智的妖怪,如果真是条狗,你看它咬你不咬你?
“没错没错,重色轻友。”沈乐配合着点头、吐槽。合金大佬反而不高兴了:
“那又怎么啦?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很好的!而且,他后来,从那个姑娘那里,弄了一大批金子给我!”
“讲讲,讲讲?”沈乐两眼放着八卦的光,不由自主倾身向前。
他被从记忆灌输中拖出来以后,几次凝神,几次沟通,都没能进入后续场景——
这画卷要么就是被打断了两次,没力气继续了,要么就是得进一步修复完成以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时候,要是能提前知道下文,那多好啊!
那个姑娘是不是画中女主?
是不是少年的心上人?
她后来,有没有和少年白头偕老?
快告诉我,我不介意剧透的!
“哼~~~”合金大佬傲娇地扭过头去。他左摇一摇,右摆一摆,晃动着尺寸超限的肥大臀部,扭出实验室:
“你啥时候把秘密解开,我啥时候告诉你!”
切!
我还就不信我搞不定了!
沈乐冲他翻了两个白眼。头顶上,小油灯的银光悄然飘下,在空中变形出一根中指;
身边,小墨斗的铅坠也拖着墨线蹿了过来,绷直、弯曲、变形,扭出了一个“凸-凸”的形状……
沈乐抄起巨大的亚力克尺子,先拍了小油灯一下,再拍小墨斗一下。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不可以比不雅手势!
都给我滚下来反省!
教训完两个小家伙,沈乐吸气、吐气,恭恭敬敬,请了张老师回来。在张老师指导下,开始了修复的下一步:
揭去托纸、褙纸。
揭纸不是你想揭,想揭就能揭。淋洗过后的画,画面是向上的,托纸、褙纸都是在画面下方,贴着桌面;
要揭褙,就得把它翻过来再揭。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翻,湿漉漉的画纸,很容易直接粘在工作台上,回头撕也撕不开,毁伤画面;
而且,揭褙的过程中,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把托纸,褙纸撕开,很容易造成绢丝扭曲、错位,让画面变形。
所以,在给画翻身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要调制浆糊,把水油纸和绢面粘在一起,用以保护绢面:
“又要调浆糊……捣糨糊,捣糨糊,捣糨糊……”
沈乐有气无力地嘟囔着。如果真的可以捣糨糊——本地语言对“和稀泥”的称谓——倒好了,问题是,张老师对浆糊的厚度,看得非常紧:
“太厚了!这么厚的浆糊,你回头把水油纸揭掉,浆糊弄也弄不干净!”
“太薄了!浆糊过薄,粘不住画心,你等于白忙!”
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沈乐来来回回,连续调了五次浆糊,勉强达到了老师的要求,而碗里的浆糊已经从浅浅一个碗底,变成了足足大半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沈乐还是第一千零一次询问张老师:
“老师,能不能有一个标准浓度可以参考?每次都靠经验也太难了!”
“你想多了。”张老师淡定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浆糊的厚薄,要根据画心材质的厚薄,以及画心的吸水程度而定,每一幅古画都不一样。
——这还算好的,早年还要考虑天气,考虑温度湿度。哪像现在,空调房里恒温恒湿,只要考虑画心就可以了!”
而代价是我的工作室里,24小时不关空调……上个月的电费是多少来着?
算了,这种问题,他已经不考虑了。反正账上躺着九位数……现在是八位数了?付得起!调制好浆糊,用排笔均匀地刷在水油纸上,再换一柄棕刷,把浆糊刷在画心上。
将水油纸和画心粘贴在一起,再往水油纸上刷一层薄浆水(是的,比之前的浆糊还薄),再贴一层宣纸……
“如果画太大,太重,宣纸绷不住的话,还可以用保鲜膜,甚至塑料大棚薄膜。”张老师一边干活,一边指导沈乐:
“下面一张薄膜,上面一张薄膜,两边一夹,随便翻!”
就算是“随便翻”,也不能真的随便。张老师一头,沈乐一头,四只手握住画作四角,像之前训练过的那样,慢慢举起画作:
“三、二、一,翻!”
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倒去,胳膊划出一条整齐划一的弧线,把画面翻了个底朝天。
张老师正要嘱咐沈乐,不要急着把画放下,尽量张开手臂,把画撑开一点,让它尽量平整地落在工作台上,就感觉到了一阵风:
一阵极其柔和的风,悠悠然,飘飘然,从工作台底下吹起——或者说,从工作台与画心之间的缝隙吹起。
吹向上方,吹向画心,以极其柔和而均匀的力度,把画心整个托起:
与其说是风,不如说是一团极其致密、因而提供了极大浮力的空气团,托住画心,让它悬浮在上方。
与此同时,这空气团又不妨碍他们腾出手来,调整画心,让它更加平展,能够柔顺地落到工作台上。
甚至,沈乐已经松开了两只手,双手回归原位,开始拉平画心了……
“有这种能力真好啊。”
张老师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飘过了无数次为古画翻身的经历:
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有放下去的时候皱皱巴巴,不得不心惊胆战,小心平整的,还有因为翻身失败,被师父骂到臭头的。
但凡他有这能力,翻画的容错率就高太多了,就不用每次提心吊胆了!
他也跟着松开手,轻轻拉平他这边的画心。随着两个人的动作,整幅画慢慢悠悠,沉降到桌面上,画面朝下,纸面朝上。
这时候,再用棕刷将背面刷平,让画心彻底展平、贴附在水油纸上,再开始耐心揭裱:
“动作要慢,要仔细。这张绢画,我们虽然已经用水冲了好几遍,但是原本装裱的时候浆糊厚薄不一,有些地方可能还粘着——”
张老师紧紧盯着沈乐的动作,双手呈八字状张开,随时准备握住沈乐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眼看沈乐双手提起褙纸的纸角,慢慢往上拎,慢慢揭开,揭到揭不动的时候停了下来,立刻指点:
“这种时候,我们可以用毛巾盖在上面闷一会儿,把浆糊闷透了再……揭……”
话音渐渐消失。那一小块“浆糊太厚、粘住了、需要毛巾盖着闷一会儿”的地方,莫名地分离开来。
分离的部分,甚至比旁边略微抬高了一点点,就像有一柄薄薄的利刃伸了进去,切开那块发软的、却还带着粘性的浆糊一样……
“呃,老师,有时候,某些特殊的力量还是很好用的……”
一瞬间,张老师升起一种,想要立刻拜师学艺的冲动。如果他有这本事!
如果他有这能力!
有多少他没把握修复,没把握搞定的书画,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处理呢?
师道尊严和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开口,只凝神看着沈乐一点一点,揭去褙纸。
随着褙纸一点一点揭开,一片蜿蜒的墨迹,映入两人视野:
“这上面有字!”
“托裱用的纸,上面有字!”
张老师满脸不可思议。他修复过的古画也多了去了,特别是一些买来练手的,不值钱的民间古画,经常会看见杂七杂八的托裱用纸:
报纸也有,写“我家有个夜哭郎”贴在路上的红纸也有,账本也有,族谱也有。
归根到底,装裱者就是为了省钱。用废纸装裱,总比用上好宣纸装裱省钱——
可是,这幅画用的画轴是紫檀木轴,装裱用的绫子是妆缎,也就是说,画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主。
就这,还需要用奇怪旧纸来托裱?
沈乐却是满脸兴奋。合金大佬信誓旦旦,“这画里有秘密”、“这画里藏着大秘密”。
现在看来,画轴当中的金箔,只是秘密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秘密,就藏在托裱纸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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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3章 这些有特异功能的学生,真不想教啊!
第263章 这些有特异功能的学生,真不想教啊!
哪怕看到画卷里的秘密露出一角,沈乐也没有立刻动手解谜。相反,他在张老师的指导下,继续耐心干活:
揭裱,揭裱。双手各捏着褙纸的一个角落,慢慢地,用力尽可能均匀地,将褙纸揭起来,均匀地、平滑地、完整地揭起来。
偶尔有一些地方比较难揭,就用精神力稳定住褙纸,再把精神力渗入褙纸和下面一层的缝隙中,轻轻分离。
屏住呼吸,动作又轻又匀,足足揭了三分钟,才将褙纸完全揭下,放到一边:
“干得很不错。”张老师一直全神贯注地站在旁边,从不断开口提醒,到偶尔说一句,再到一声不吭,凝神观看。
直到沈乐把一张破破烂烂的褙纸,完整揭下,他才吐一口气,出声赞许:
“现在我们来揭命纸,命纸紧贴画心,动手尤其要小心!”
命纸,也就是书画装裱时,紧贴画心的那一层纸。张老师一边看着沈乐挑选工具,一边随口考问:
“命纸为什么叫命纸?”
“因为命纸对画心有保护作用,揭去命纸,画心则减色无神,犹如失去生命,故称命纸。”沈乐流利地照本宣科。
张老师微微点头,却并不完全满意,继续追问:
“那么,为什么揭去命纸,画心会减色无神?”
“呃……”
可怜这些问题,沈乐只是照着书上、论文上的话背的,一时没有自己的理解。
被老师问到,他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眼神对准画心扫来扫去,拼命回忆: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画心不管是绢还是纸,都有点微微透光。命纸贴在画心背面,能够将光照反射回来,让书画的颜色更加生动……?”
脑子飞快转了几个圈,沈乐试探着交出答案。张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差不多对了。所以古书画修复的时候,重新托画心,要注意命纸的颜色。不能直接用新的宣纸,要给命纸染色,比画心浅两色。”
沈乐张了张嘴,又快速闭起来。浅两色,浅两色是多少?
基于光谱成像,光谱扫描,做出来的结果,调明暗度数,亮度加多少,减多少,他都可以直接在电脑上看,或者打印出来看。
但是,这种“浅两色”的说法,对他来说,就好像面对了一套64色的口红,完全认不出哪个是哪个……
“哦,染命纸什么的,这个都是经验,看得多了、染得多了就懂了。”
张老师一眼扫过,立刻知道他欲言又止,到底是在为难什么。基本上,新入门的学生,都有这一遭,他带一届学生,至少被问十几遍:
“没事,等修到这一步的时候,把你买的那些古画都拿出来排开。然后,我看着你做几十遍,你就懂了。”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他一手针锥,一手弯头镊子,从角上小心翼翼,把命纸挑起来:
“呃,老师,这命纸挑不起来……”
四个角他挨个儿尝试过了,都揭不起来。这命纸也不知道当初怎么糊的,比起褙纸要难揭多了,褙纸明明一揭就起来的!
“要再浇水吗?还是要用毛巾闷一会儿?毛巾要绞多干?”
“喔,不用。”张老师俯身向前,伸手轻轻地在纸角上搓了一下,再搓一下。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画心上面,一层湿纸微微打卷,与画心分离:
“用针锥挑的触感,永远比不上你自己的手指。用眼睛看,用手指的触觉掌握力度,轻轻搓动,把托纸搓开——好了,你来吧!”
这种“用眼睛看,用手摸”,纯靠经验打通关的手法,沈乐是真的不行。
他估计,自己至少得练个五六年,或者在老师的监督指导下,高强度练一年,才能达到这种应手而起,不伤画心的水平。
沈乐老老实实,接过张老师手里的纸角,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后拉:
别破……
别破……
千万别破……
破了就要从破掉的地方重新分离,重新拉,重新搓。很可能,还要重新被张老师批评几次……
拉,拉,拉开一段,将拉开的部分放在画心背面,手指往前挪动,握住之前揭开的部分,以免受力点太远,力量传导不均……
“慢一点、慢一点!”张老师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不停指导,眼神奇异:
“右手不要绷那么紧!放松一点!要拉断——咦!”
沈乐手下,那段已经开始有断裂痕迹的命纸,底部悄然凸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一托。
就是这一托,让它停止断裂,被沈乐轻轻拉了起来。越过一块画心断裂的地方,继续拉,再越过一块,再继续拉……
唉,修行者的能力,真是不讲道理。
他要有这本事就好了!
张老师一边羡慕嫉妒,一边指导着沈乐,将命纸一张张揭了下来。
这张画的面积还是有些大的,再加上画心断裂、破洞,沈乐再怎么仔细,也免不了将命纸揭成了五六片。五六片大纸放到旁边晾着,画心背面粘附的零碎小纸,就只能用针锥挑,用手搓,搓成细细的纸卷,直接扔掉——
“好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补画心了!”
在画心下方,粘附的水油纸映衬下,画心破洞异常醒目。沈乐在张老师的指导下,先拿起锋利的小马蹄刀,准备在破洞旁边刮:
“等等啊老师,之前在洞上刮出斜坡,是为了贴补绢的时候,边缘上两层叠在一起,不会太厚。
我用新的方法让它们长好,是不是,就不用刮斜坡了?”
这一个问题,问得张老师胸口一闷。
没错,理论上没错,让新补上的丝绢,和原有丝绢“长”在一起的话,不用上浆糊,也不用刮个斜坡,让两层丝绢叠在一起;
但是,但是……
你这个学生,怎么总是用各种超能力,挑战修复的传统手法呢!
“让我看看你练到什么程度了!补上去的位置,会不会疙疙瘩瘩的,会不会没法落笔、没法吸墨!”
为了自己的心情顺畅,张老师不得不提高嗓门。沈乐赶紧冲到旁边柜子里,捧出一叠修补好的旧绢,恭恭敬敬,奉到老师面前:
“张老师,您试一试……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现场修补,现场让您试笔!”
……怎么办,感觉更加胸闷了……真不想教这些有特异功能的学生啊……
张老师先拿起放大镜,显微镜,轮流仔细观察。很好,丝素蛋白溶液“长”上去的部分,至少在显微镜下,光洁程度和原有部分差距不大;
再饱蘸墨汁,枯笔,焦笔,浓笔,淡笔,调颜料,石青朱砂藤黄……
一笔一笔,在沈乐补过的那些旧绢上画过去。
一边画,一边凝神感知手下的触感,仔细观察墨汁、颜料晕开的样子,被丝绢吸收的速度……
“应该是可以了。”良久,张老师缓缓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差别,毕竟丝素蛋白刚凝结的部分,和经过漫长岁月老化,或者经过人工做旧的部分,性质并不相同;
但是,即便用传统手法补上去,刮薄、刮成斜坡,再补上丝绢,再涂上浆糊,反正触感也是有区别的。
这点差别,画者在补笔的时候,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顺利调整过来。再挑剔,就属于吹毛求疵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检查一下你做的补绢——我看你自己也预习过了,检查通过,就能用了!”
沈乐恭恭敬敬送他出门。这边一关门,那边立刻就冒出个脑袋:
“怎么样怎么样?还有几天修好?——你说你也太紧张了,我的画,你都不让我看着修!这么怕我吓到你老师啊!”
那肯定啊,万一你冒出来一个“这画我几百年前刚拿到的时候怎样怎样”,或者一激动,干脆现了原形……
我要为张老师的心脏负责啊!
沈乐冲他翻了个白眼。然而吵架是没有用的,他只要使出一招,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正好有大消息要告诉你!——画里的秘密,我找到了!你跟我来看!”
三分钟后,两人对着旁边桌上,已经晾干的褙纸面面相觑。
“你看得出是在说什么吗?”
“师趋蛊,蛊趋井,井趋屯,屯趋节……”
合金大佬念念有词,手指在虚空当中不停地划着:
“斗趋尾,尾趋张,张退翼,翼趋奎……”
沈乐在旁边看得快要急死了。合金大佬画出的图案,在他眼里看来,完全是一团乱麻,毫无规律。
偏偏他画得还很入神,画着画着,停下来皱眉思索:
“感觉好像是个地图,或者是在某个地方,要怎么走的指示……你看,第一段是六十四卦的方位,第二段是二十八宿方位……
这里到底是什么!怎么看不见了!怎么少掉一块!”
“纸破了啊!烂了啊!”说到这个,沈乐倒是理直气壮:
“你拿给我的时候就烂成这样的!我揭裱的时候再怎么仔细,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啊!”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好半天,合金大佬一拍大腿:
“那个蠹虫妖呢!是不是被它吃了!抓它出来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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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4章 用古代旧纸修复古代旧书,这么好的方法,是我不想吗?
第264章 用古代旧纸修复古代旧书,这么好的方法,是我不想吗?
“我……我不知道啊!”
“我不识字的!”
“我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画!是画!你们为什么觉得我识字!”
三厘米长,不到一毫米粗,身上披着一层银白色细鳞的小家伙瑟瑟发抖。
往左看,一个巨大的脑袋,比他至少大了一万倍,低头俯视着它,阴影笼罩在它上方。
在小家伙的感知当中,更可怕的不是体积,而是力量。那个妖兽的力量,像山一样地悬在他旁边:
气焰熏腾,只要分出一小缕——头发丝那么小的一缕——就能把它压成薄薄的一张纸,比它吃过的任何纸张,更薄的一张纸。
往右看,另一个巨大的脑袋,很感兴趣地俯视着它。
那是一个人类,一个身为蠹妖,相当熟悉的人类。他的力量感没有那么强,但是更为凝练,也更为缥缈高远。
没那么危险,没那种气势汹汹的威胁感,但是,说不定还更加可怕……
沈乐低头看了看那只小小的蠹妖,又抬头看向合金大佬——他对这种非主流妖怪的习性,真的不那么了解。
合金大佬却沉着脸,冷冷哼了一声:
“骗谁呢!你不识字,你怎么可能成精?我认识的书蠹,就没有不博览群书的,不博览群书根本成不了精!”
他的怒气和压迫感,随着质问释放出来,哪怕不是刻意,也压得蠹妖扁了一分——是真的肉眼可见地扁了一分。
小家伙害怕地缩起身子,忍了又忍,终于“哇”地哭了起来,哭得身上的银白粉末一抖一抖,往外飘散:
“那是书蠹!那是书蠹!你也说了那是书蠹!——我是画蠹不行嘛!我从小到大,吃到的都是画,靠吃画成精不行嘛!
你又不是书蠹,你歧视我们画蠹干什么!”
这小小一只妖怪,还搞起zzzq来了……沈乐忍住捂脑袋呻吟的冲动,尽量平和地问:
“所以你见过几只书蠹?他们歧视你了?”
“呃……”
沈乐默默翻了个白眼。蠹妖这种生物,或者这种妖怪,都是住在一本书里,或者一排书架里,一吃就吃一辈子。
很难想象他们有迁徙,交流,寻求配偶,开会之类的需要。至于歧视?
如此缺乏交流的社会架构,有歧视这种东西吗?
蠹妖越发蜷缩了一点。合金大佬冷笑一声:
“所以你吃掉的那些字到底是什么?都在什么位置?——老实交代!”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了我真的不识字!你们要问我,那些画上缺少的部分长什么样,我还能交待一点……”
为了证明它说的是真话,它开始在纸上弯弯曲曲地爬行起来,一边爬,一边洒下身上的鳞粉。
随着它的爬行,纸上确实出现了模糊的图案:细柳、水波、河岸、岩石,远处的山峦、天上的云朵……
沈乐与合金大佬面面相觑。行吧,这只蠹妖,看上去确实是吃画长大的,复原字迹似乎指望不上它了……
“没事,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把蠹妖送回废纸箱里,让它继续吃着,沈乐安慰合金大佬:
“继续修复这幅画,在修复的过程中,我试试看能不能得到和画有关的信息。毕竟你知道,我能回溯它的一些记忆,比如……重色轻友?”
合金大佬翻了个白眼。但是画的信息更重要,他也顾不上和沈乐斗嘴,反而切切叮嘱:
“那你要好好记住啊!一定要记准了!——这些信息,可能关系到阵法当中怎么走的,你记错了,走错一步我们就死!”
喂,有没有可能,我并不打算和你一起,去探索某个不知名的阵法……
沈乐淡定地在心里吐槽。嘴上,他却只是好奇询问:
“阵法?”
“是啊,阵法。你看,第一段肯定是按照六十四卦的方位排列,告诉我们从哪里走到哪里,再从哪里走到哪里;”
合金大佬非常有信心地给沈乐解释:
“第二段是按照二十八宿的方位。第三段,第三段……”
他皱起眉头,来回掰着手指,一副学渣遇上难题,完全做不出来的样子:
“看上去好像综合了时序、方位、卦象、星宿什么的……这太难了,特别是还缺了一段,完全推测不出阵法是什么样子……”
沈乐瞪了他一会儿,默默扭头。阵法什么的,对于资深妖怪都太难了,对于他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还是努力干活,努力修复吧!
沈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把自己为修复准备的画绢,以及人工老化的操作记录全部找出来,以备张老师检查。
第二天张老师进来的时候,他拿着整理好的操作思路、操作记录,以及参考论文,侃侃而谈:“根据之前观察的结果,待修复古画的画心,为双经双纬双丝绢。我们之前在市场上寻找过一遍,没有找到种类相同、年代相近的丝绢……”
这第一句话就让张老师嘴角抽搐。修复古画,谁不知道,用和原物种类相同、年代相近的材料修复,是最好的?
宋代古书用宋代古纸修复,明代古画用明代古纸、古绢修复,这么好的事儿,大家是不想吗?
是做不到啊!
没有用过的宋代、明代纸张,那是比古画古书,还要稀罕的东西!
有书里、画卷里的空白纸张能挪用,已经奢侈得不行不行了!
“所以你真找过?”
“真找过。”沈乐认真地迎着他的目光点头。
他让老游问了一圈认识的妖怪,也通过特事局的渠道,问了一圈各家的修行者。
很遗憾,明代的丝绢有,甚至明代的锦缎都有,但是,要指定的“双经双纬双丝绢”,那就真没有了……
张老师微微松了口气。沈乐没有找到合用的材料,居然让他有一种“还好还好”的感觉:
幸好,这个学生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脱离人类范畴……
“……所以,我购买了新的丝绢,使用了几种处理方式。”
沈乐抽出四个托盘,按照上面的标签,给老师看不同颜色的丝绢:
“第一种,是按照《丝织物的人工老化——清洗与加固的研究》的成果,用10%wt氢氧化钠溶液,室温下水解10分钟;
第二种,也是按照这篇论文的成果,用紫外光加速老化的方式,幅照度1.20w·m,波长为@340nm,温度为60°c;
第三种,按照《矿物颜料着色绢画的人工老化与加固研究》的成果……”
他抽出两份打印好的论文,放到旁边,以备张老师查阅。老师淡定地摆了摆手:
“不用。这两篇论文我都看过——虽然一个是材料工程,一个是纺织工程,都不用我们来审稿,但好歹也是专业相关,看还是要看的!”
唉,现在文物修复越来越不好做,被人跨专业的越来越多。
就说最近有影响力的论文吧,要么是材料学方向,要么是工程学方向,要么是信息、算法之类的方向。
反而是他们本专业,发如何进行修复的论文,不容易发大稿子,而且还经常被人说论文太水……
像沈乐这样,财务自由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修复什么就修复什么,想不发论文就不发论文……多好啊!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儿!
沈乐递论文不成,讪讪收手。他把论文放到边上,继续汇报:
“……用2%明胶,配0.5%明矾,制备胶矾熟绢,放置到150°c的烘箱中,持续老化24小时;
第四种和第三种一样,区别是,明矾含量从0.5%,调整到1%,翻了一倍。”
四张丝绢,四种老化处理方法。张老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丝绢的色泽,又伸手轻轻捻了捻:
“测试做过了没有?”
“润墨性能测试、抗拉强度测试都做过了。”沈乐应声递上一叠测试数据表格:
“红外光谱仪测试做了,还没找人去算,色差测试也做了,结论有点看不懂,结晶度测试没做……”
这就是隔行如隔山了。张老师仔细看了一遍数据表格,伸手:
“我画一下看看!”
最后还是要着落到感觉上。写论文,做研究的人,可能更依靠仪器反馈的数据——
特别是,那两篇论文的作者,一个是材料工程,一个是纺织工程,都和书画修复浑身不相干;
但是,做书画修复的工作者,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手,自己的感觉和经验。
沈乐奉上笔墨颜料,张老师挨个儿试笔,挨个儿用墨笔、各种颜料涂抹上去,感受了一下毛笔移动的触感与墨汁、颜料渗透的速度:
“第四种最好。不过,其实还可以尝试一下,把胶矾熟绢用水解老化、光老化的方式,再处理一遍看看?”
得,老师一张嘴,学生跑断腿。沈乐勤勤恳恳,拿出制作好备用、还没老化的熟绢,再次折腾起来:
之前为了修复画心,他本来想买十倍数量的丝绢,想想不够,索性买了二十倍。
现在看来,幸亏当时买得多了,要不然,实验做到一半,还得再下单买丝绢,岂不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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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重色亲友第二弹!还说你不喜欢这姑娘!
第265章 重色亲友第二弹!还说你不喜欢这姑娘!
把胶矾熟绢用水解法、光老化的方法进行处理。
把生绢用加热方法进行处理,再刷胶矾水,制成熟绢。
各种方法观察,各种方法测试……
这种实验,进行一次试样处理,就是48小时过去了。
这还是好的,按照《矿物颜料着色绢画的人工老化与加固研究》这篇论文,在试样进行处理之前,先要放置350天,进行人工老化……
而这是一篇硕士论文,一位硕士生的学制,一共就只有三年。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是从入学那一天开始,就定下了自己硕士生毕业论文的研究题目、研究步骤,就只有利用师兄师姐们的部分成果了。
哦,当然,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延毕。不过……
山上君,你也不想延毕的,对吧?
好在沈乐并不需要折腾这350天。他对实验准确性并没有特别苛刻的要求,所以,他干脆跳过了自然老化这一步。
直接在生绢上刷胶矾水,摆开天平,摆开量杯,称量,加热,溶解……张老师看得直摇头:
“都像你这样干活,我们做书画修复的,一天也干不了多少。你尝一尝,记住那个味道,微微有点苦,微微有点发涩,这个浓度就对了!”
沈乐警惕地看着张老师,好半天,才在老师的催促下,蘸了一丁点儿胶矾水尝了尝。
真是的,比例记下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亲口尝!就算不亲口尝,有天平和量杯在,他也不会失手的!
明矾这东西吃多了会影响智力——好吧,脱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刷胶矾水,晾干,测试,对比。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天,终于,张老师选择了之前的那一版:
用2%明胶,配0.5%明矾,制备胶矾熟绢,放置到150°c的烘箱中,持续老化24小时……
嗯,就颇有一种给甲方改了七八遍稿子,然后甲方说“我们还是用第一版吧”,那种独属于社畜的美……
沈乐忍气吞声,开始批量制备人工老化熟绢。
谢天谢地,经过人工老化之后,熟绢完全不用再染一遍颜色,就和画心的颜色相仿。
按照画心上破洞的形状,剪出形状完全一样的碎绢。然后,再把碎绢拼到画绢破洞上去,经线对经线,纬线对纬线,整整齐齐,分毫不差。
做到这一步以后,才是让张老师羡慕嫉妒恨,简直想把沈乐抢去课题组的步骤:
用修行者的能力,让补绢和画心的丝线,一条一条“长”在一起,天衣无缝……
“你这个能力,用来修复织物,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唉,搞文物修复不能用,但是帮有钱人修点族谱、祖宗画像什么的,那简直是核心竞争力,数不尽的金山银海……”
张老师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看见沈乐无语的目光,他才自失一笑:
“好吧,反正你已经财务自由了,也不稀罕金山银海……”
“……其实这个能力也不怎么强。”沈乐慢吞吞地接口,决定给老师一点修行界震撼:
“上次我修那件嫁衣的时候,发愁破洞怎么补,一个朋友问我,要不要介绍一位蚕妖,来帮我补一下。对,就是吐蚕丝的蚕成妖……”
张老师掩面而退。
修补破洞这种活计,确实也不必张老师片刻不离,一直盯着。
他去实验室看着学生们做实验,看着他们不要毛手毛脚,炸了沈乐的实验室,沈乐自己,就慢悠悠地一根一根,连缀丝线。
天都补过,再补这种小洞,活计轻松得像是度假,只了一天时间,整块画心就补缀完毕。
再用1.5%丝素蛋白溶液,和4.5%的的egde(乙二醇二缩水甘油醚)溶液,依次间隔15分钟,进行交替喷洒,喷至画心湿透。
晾干,画心颜色不变,吸墨、托墨的感觉不变,画心脆弱程度稍有提高……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种喷洒加固,沈乐分明看到,画心上的灵性一明一灭,一呼一吸。
画心原有的灵性,顺着丝绢补缀连结的丝线,缓缓地“流”向新补上的补绢。
流淌平匀之后,再呼吸着周围弥漫的力量,缓缓上涨……
“你喜欢这种方式么?”
“这样的修复方式,对你有好处?”
沈乐微笑着问它。周围的柜子里,裁切下来的天头,地脚,包边,揭下来的褙纸,以及轴杆和轴杆里的金箔,同时明灭:
它们发出肉眼不可见,唯有灵眼才能观察到的光彩,与画心连成一体。
而这光彩越来越亮,越来越活跃,最后,连成一片,兜头向沈乐罩了过来——
化作了军帐当中,一个站,一个坐,默默相对的男女二人,和低低怒吼,非常不高兴的幼年合金大佬:
“嗷——”
你重色轻友!
你重色轻友啊!!!
“小金,你别生气。”少年满身鲜血,一手拄着长刀,一手把金簪塞到女孩儿手里,赶紧回头来安抚朋友:
“我是答应你随便吃的,可答应你的,是这个军帐主人的东西,不是人家姑娘的东西啊!
——退一万步说,你要吃,也别直接从她头发上咬,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嗷——”
小金继续暴躁地怒吼。他横骨未化,暂时没法开口说话,气恼之下又不想在地上划字反驳,只管低吼。这个军帐主人的东西,不就是这个军帐里的所有东西吗?
女人,鞑子军帐里的女人,都是属于军帐主人的!她头发上的首饰,也是他的!他的!他的食物!
沈乐在旁边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合金大佬到底还是幼年期,不明白有些东西,吃到嘴里才是你自己的——
你有空跟朋友怒吼吵架,你还不抓紧时间,拼命吃啊!
等少年的战友进来,就要收拾战利品了,这些金碗,金盘子,金壶,金烛台,可就都不是你的了!
还有这位少年,你怕小金吓到姑娘,怎么不怕你自己吓到姑娘?
和只吃首饰,不吃血肉的异兽比起来,你的甲胄上、长刀上,脸上手上,都是鲜血,连金簪上都被染了鲜血,你更容易吓到她好吧!
不过,软榻上的姑娘,显然没这么容易吓到。
她慢慢坐直身体,拂了一下散落的头发。见金簪拔下以后头发盘不起来,索性拔出短刀,割了一条兽皮,把头发在脑后束起:
“将军既然答应了您的异兽,自然应该履约。妾身能保全性命,已经是将军恩德,这枚金簪,还请将军拿回去吧。”
小金低低吼了一声,声音已经柔和了不少,跳到旁边案上,对准一只金盘子发起进攻。
少年愣了一愣,并没有收回金簪,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姑娘,你是汉人吗?是被他抢来的吗?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姑娘微微笑了起来。她跳下软榻,整理一下裙摆,敛衽行礼:
“妾身不是汉人呢。不过,也不是这次打过来的脱罗汗部的。我是卫拉特部的,这次是过来看我外公,被脱罗汗强留下来。
——好心的将军,能不能请您帮我捎一封信,让我父亲接我回家?”
卫拉特……
沈乐脑子里转了三圈,都没想起了这姑娘到底是哪个部族的。少年已经为难道:
“卫拉特部远在极西,虽然也有臣服朝贡,和我们这边却没什么来往。
要是能证明你的身份,保全你性命不难,但是要帮你捎信,就得等机会,看商队什么时候过来了——你能等得起吗?”
等不起也得等啊。好在,少年的父亲对这位鞑靼贵女,或者鞑靼贵女背后的部族,还是比较重视;
非但重视,上书朝廷以后,朝廷也有点远交近攻的意思,指示他好好对待,找机会送还姑娘,和卫拉特部结交。
有这一句话,姑娘就留在了城里,等待商队送信。
草原漫漫,又有溃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就算送到了,冬天白毛风刮起来的时候,也绝不可能穿过草原。
姑娘的归期,估计要明年了……
姑娘自己倒是不急。她安安静静住在少年父帅分拨的屋子里,拔下金簪换了羊群,每天出去放羊,挤羊奶,做奶皮子和奶嚼子。
少年有时候出去看她,见这个样子不成体统,也劝她几句,少女只是笑着摇头:
“我在家里也是要做这些的呀!——再说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接我。我靠自己养活自己,总是没错的!”
“可是姑娘,你这样做,让我们很为难,显得我们没有待客之道。”少年纠结半天,也只好劝她:
“您是我们的客人,如果连您衣食无忧都不能保证,我们做主人的,也太没有脸面了。就算朝廷知道,也要责问父帅的!”
“这样吗?”
少女放下牧羊的皮鞭,脸色凝重: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做个没用的人,靠你们养着……”
“那你能跟我说一些你们的事吗?”少年打蛇随棍上:
“说一些你们部族的事情,你们部族在哪里,过来有多远,要过几座山,几条河——你们怎么放羊,怎么赶马,怎么打猎……”
少女低头不语。她不是普通的牧女,她知道这些东西说出去,在某一时刻,或许会成为刺向她的利刃。
少年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飞快思索,忽然蹦出一句:
“作为交换,我教你读书!”
“嗷嗷嗷嗷——”
合金大佬又在旁边叫了起来。
还说你不重色轻友!
让你教我读书,你一直推三阻四的!
为了胶矾水的调制方式,猫咪查了三篇论文,然后查来查去,不对,这一段我怎么感觉看过?
翻回头重新看,md三篇论文这一段都是重复的!
光把这一段拎出来,查重率没有100%,也有90%了!
我辛辛苦苦查资料是图什么啊,图你们互相抄吗?
(本章完)
第266章 你喜欢我吗?你想嫁给我吗?
第266章 你喜欢我吗?你想嫁给我吗?
少年和少女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他们并肩共读,他们骑马射猎,他们谈天说地。
少年惊讶于少女的骑射并不亚于他,甚至,因为用的是短弓,开弓比他快,射小动物,比如兔子什么的,比他精准;
而少女,也陶醉在少年讲的故事当中,陶醉于汉人的典章文物,诗书风流: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她微微仰着头,透过窗纱,远远望着柳树上笼罩的一片浅绿。她生长的地方,没有柳树,没有如此身姿婀娜的树木;
即便有树,这个季节,也是冰雪遍地,时不时就刮一场白毛风,远远不到树木吐出新绿的时候。
据说关内还有更好的景色,有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
“真想……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但是她更着迷的还是史书。着迷于那些圣君与贤王、英雄与美人:
“百骑破万敌、一战擒双王……天可汗真的是太厉害了……”
“连曾经想要杀掉自己的臣子都能容纳吗?换成我的话,恐怕不行的,我真的受不了……这就是明君的气度吗?”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当皇帝的人丢了天下,为什么把罪责推给女人?那女人还是他抢来的!是他儿媳!——就这也算天可汗的的子孙吗?”
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感情也越来越深。
小小的银州城,城内,城外,从调兵山到镇西堡,从清河湾到庆云寺,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一起出外射猎,一起在草地上野餐,少年的骑射越来越敏捷,而少女的打扮谈吐,也越来越接近普通的汉家少女。
终于,在夏天渐渐过去,秋风渐起,而商队为姑娘的父家带来回信的时候,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向父亲提出了请求:
“父亲,我心悦金珠。我想娶她为妻——请父亲做主!”
他仰着头,心脏砰砰乱跳,注视着父亲威严的面容。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当头一棒:
“你想娶她?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未娶,她未嫁——”少年极力争辩。姑娘不是汉家女子,他知道,但是,鞑靼贵女又怎么样?
那也是贵女!
也有部族的势力在后面!
他凭什么就不能娶了!
“周围的军户,也不是没有娶鞑靼女子的!”
“你和他们一样么!”当父亲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摘下马鞭,不由分说地抽上来,抽得少年满地乱跳:
“你是我的儿子!是宁远伯嫡长子!你的妻子,是会有朝廷诰命的!你娘早就给你看好了人家,就等着下聘了!”
“那我也不娶!我要娶金珠!”少年一扭头,掉头就跑。还没跑出门口,一只大脚踹了上来,把他直接踹到墙上:
“给老子滚回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没嫁人?”
“啊?!”
少年从墙上滑下来,愣愣地岔开腿坐在地上,仰头望向父亲:
“嫁,嫁人?她怎么可能嫁人?她还没及笄!”
今年都没及笄,而他在脱罗汗的帐子里,发现金珠的时候,是去年……
这么小的姑娘,嫁人?
说笑吗?
“你自己看!”
当父亲的扔出一封书信,直接砸到少年头上。
少年愣愣地抓下信件,从头到尾看一遍,再从尾到头看一遍。
他双手颤抖得厉害,不得不将信件放到腿上,再用左手死死握住右手手腕。
视线模糊,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盯着,仿佛回到了刚刚启蒙的年龄,要死死盯着某一个字,想一会儿才能想起是什么字:
看了好半天,忽然“啊”地大叫一声,从地上笔直跳起。旋风一样卷出后堂,卷向侧门,拉了匹马就直冲出去——
“你嫁过人?”
他不顾仆妇的连声拦阻,闯到金珠面前,劈头就是一句。
金珠正在窗下做一个箭囊,听到问题,手一抖,手指被尖锥刺入,鲜血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把指尖含在嘴里,仰头望着少年,脸色半是迷惘半是痛苦,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嫁过人?”
少年的目光落到箭囊上,怔了一怔,脸色忽然柔和了些。
这只箭囊上的纹,是一只下山猛虎的形状,是他曾经说起过想要的——
“李广射石,孙郎射虎,可惜我没有带你一起猎到猛虎,要不然,我也能在箭囊上绣个老虎……”
而她,咬牙用力,一次次用尖锥刺透厚重皮革,给他做一个新的箭囊,就把这样绣在了箭囊上。
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姑娘含了片刻手指,止住鲜血,忽然悲哀地笑了出来: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嫁人的那一年,比你想象得还早,早得多呢?”
【注:白寿彝总主编;王毓铨主编·中国通史 16第9卷中古时代明时期下: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06】少年倒退一步,张口结舌。那么小,你在开玩笑吗?
本朝律令,与十二岁以下幼女……“虽和,同强论”,是要处绞刑的!
哪个男人那么丧心病狂,不顾律令,脸皮都不要了?!
“那个男人率部西征,要求和亲,我的父亲把我献了上去……”姑娘点漆般的双眸里一片冰冷:
“其实还有其他的堂姐妹,亲姐姐可以奉献,但是他们说,只有我父亲的亲生女儿,出身最高贵的女儿,才最有诚意……
然后,那个男人就要了我……”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少年麻木的脑子好容易转了过来:
“那时候,你才多大啊……”
“那又怎么样呢?那个男人身边的智者对他说,这是被允许的,他们的圣人,就是这么做的……
真是,羡慕你们明人的女孩儿啊……”
少年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墙壁。他猛然大叫一声,掉头跑了回去,越跑越远: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个世道,简直太疯狂了!
“您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旋风一般地奔回父帅面前,劈头质问。中年男人冷冷盯着儿子,直到少年瑟缩起来,才缓声回答: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知道,您还纵容我这些天,一直和她在一起?”
少年不可置信地质问。而中年男人脸色冷淡:
“她是鞑靼贵女,又不是汉家女子,你和她聊天射猎,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总要回草原的,让你在进京之前松快一下,有什么不好?”
“进京?”
“你连这个都忘了?你是我的儿子,是武勋子弟,进京任职勋卫,拱卫帝室,是你必须要走的路!”
少年疯狂地摇着头,脑海中一团浆糊,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中年男人也不在乎儿子的心情,继续淡然说下去:
“等她嫁了人,如果就此默默无闻,她不会和你有什么来往,就连你的岳家,也不会在意这些往事;
而如果她能在部族里掌权——虽然这很少见——你有这一个熟人,那也不是坏事啊!”
少年愣愣地仰头看着父亲。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这一面,在练兵、打仗、抚恤孤儿伤残之外的,谋算草原各部的一面。
好半天,理智才回笼了一点点,他轻轻问:
“那她呢?”
“她?”
“她会怎么样?在我们这里住了大半年,和我交往密切——传出这样的名声,她会怎么样?”
“你史书白读了!”中年男人终于气笑了:
“草原上的男人,谁会计较这个?自己去看一遍,娶自己继母的有多少?娶自己继祖母的,都有好几个!
那些人,只会在乎她有多少奴隶、多少牛羊,甚至掌握多少军帐和勇士,谁在乎这些破玩意儿!”
少年被训得低头无语。做父亲的一挥手,打发他下去:
“接她的人快要来了。你既然担心她的名声,担心她的将来,你就不用去见她了!”
这场父子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少年高一脚,低一脚,昏昏沉沉地退出军帐,感觉自己的脑袋挨了一顿暴风铁锤,脑浆全部打成浆糊,再被极其粗暴地拧在一起。
他找了个角落,抱着一直忠心耿耿陪着他的小金,小声嘟囔:
“到最后,就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
小金轻轻用脑袋拱了拱他,伸出爪子,开始写字。少年低头看着沙地上的笔画,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可是她喜欢你啊!”
可是她喜欢你啊!
喜欢你啊!
少年眼睛一亮。是的,喜欢是骗不了人的,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听他说话的时候;
她陪他出城打猎,和他并肩骑射,洒下一串笑声的时候;
她皱着眉头握笔,在他指点下,一笔一划照着字帖描绘的时候;
她坐在窗下,为他制作箭囊的时候……
被父亲献上去,被脱罗汗霸占,那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吗?
少年的心思终于沉淀下来。他再一次站到姑娘面前,慎重询问:
“你喜欢我吗?你,想过要嫁给我吗?”
百度百科引《中国通史》:
哲恒阿哈献九岁的三娘子于俺答。
关于九岁这个版本,是历史学者写的,不是我编出来的……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版本太过离谱的话,《明史》还有一个更离谱的版本:
把汉复聘袄儿都司女,即俺答外孙女,貌美,俺答夺之。……
……俺答既就市,事朝廷甚谨。……其妻哈屯率子黄台吉等,上表进马谢……
十五年春,子撦力克嗣。其妻……故俺答所夺之外孙女而为妇者也,历配三王……
我左看右看,看了三遍,俺答你不是人!你把你的外孙女抢来当老婆啊!
然后这个外孙女“历配三王”……
只能说,游牧民族的很多做法……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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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7章 分开的恋人,能留下什么共同的秘密?
第267章 分开的恋人,能留下什么共同的秘密?
沈乐的呼吸一下子抽紧了。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少年屏住呼吸,姑娘屏住呼吸,就连跟着少年,呼哧呼哧一路跑过来的幼年合金大佬……
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仰头盯住姑娘的脸。
沈乐就想问合金大佬你凑什么热闹。你是能帮少年泡姑娘啊,还是能帮姑娘打败一切阻碍,让她和少年终成眷属啊?
还是说,您从小,嗯,就是一个超级八卦党?
并没有发现自己也超级八卦的沈乐,默默吐槽中……
姑娘明媚的双眸宁定在少年身上,半晌不语。
沈乐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深邃的眸子,只是秋波一转,就把甜蜜、酸涩、希望、怀念、痛苦,全部杂糅在那双明眸当中,又深深地压入了心底:
“纳日苏,”她用草原上的话叫着少年的名字,声音柔和。少年微微一震,盯着她看,而金珠却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反反复复地喊他:
“纳日苏……纳日苏……”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三尺远的距离,只要一伸手臂,或者往前倾一倾身,就能碰到。
但是,金珠没有扑上去,少年也没有向前跨步,或者伸手去拥抱她。
两个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相互凝望,明明只隔着短短的距离,却恍如相隔天涯。
许久许久,姑娘唇边绽开一个微笑,一个苍白到透明的、蕴含着无限伤心的微笑。
一边轻轻摇头,一边用尽所有的爱恋,轻声喊他:
“纳日苏……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啊……”
少年脑门嗡的一声,脸庞立刻煞白。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还与我同游,听我教你念书写字,陪我一起射猎,为我缝制箭囊?
从冬到春,从春到夏,那么多天的相处,你是——
“你是在骗我吗?”
他情不自禁地问。少年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愤怒,反而冰冰凉凉,如同碳炉当中被压了一大块冰,即将熄灭的灰炭:
“那么久……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他们叫你小将军,叫你少帅。”姑娘轻轻地笑着,声音缥缈:
“我知道的鞑靼姑娘,没有一个,没有任何一个,嫁给高一点的军官,百户以上的都没有。
——你给我讲的故事里,那些王爷,那些皇帝,那些汉人的英雄,没有一个会娶草原上的姑娘作为正妻。一个,也没有!”
她每说一句,少年就往后倒退一步,每说一句就倒退一步。
说到最后,少年脊背贴在对面墙上,整个人站都站不直,只是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的……我不是……”
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我是真的想要明媒正娶!
我没想让你做妾!
我是真的,真心的,发自内心地喜欢你的!
“你怎么想都没有用。我的父亲只要来接我,你的父亲,一定会把我送回去;我如果嫁给你当正妻,你的父亲,不可能再当中原的将军。”
姑娘轻轻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少年面前,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个亲吻: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纳日苏……你的救命之恩,我也只能这样报答了……”
冰凉的触感落下那一瞬间,少年猛然反应过来。他奋力一推,几乎是惊恐地把姑娘推开,掉头奔了出去。
姑娘被他退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在地上,幸亏幼年合金大佬叫了一声,纵身跃起,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姑娘怔怔地望着窗外,望向少年飞奔出去的身影。良久良久,她顺着炕沿慢慢滑下来,缩成一团。
金毛的异兽趴在她身边,用脑袋蹭蹭她脸庞,蹭掉她的眼泪。姑娘索性一把抱住它,将脸庞埋进异兽的毛发当中——
这刀枪不入、食金嚼铁的异兽,毛发可以比钢铁还要坚硬,但如果它愿意,也可以像寻常野兽一样柔软温暖。
姑娘抱着它,下意识地抚摸着它的毛发,不停抽泣:
“小金,只有你陪着我了……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给你东西吃,我能拿到的金银财宝,都给你吃……”
小金轻轻地叫着,一直没有答应。少年也没有再去见姑娘,只让父亲派去陪伴她的仆妇,给她传了个消息: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你做的?”
而他等到的消息,也不是姑娘约见他、或者要求和他私奔,之类之类的请求。
他只收到了一块手帕,手帕上,一行端正秀美的墨迹,裹着一小堆黄金首饰:
“可以的话,能为我尽量买些书来吗?最好是史书……我用这些黄金付账。”
少年对着首饰默然了许久。这些首饰,都是鞑靼人常用的,那些硕大的,纹粗犷的饰品:金镯、金耳环、金额坠、金戒指,发辫末端的金坠角……
那些他买给她的,汉人女子的首饰,一件都没有。
他抓起一枚菱形的金额坠,紧紧握在手中,直至掌心刺得流出血来。
几次想要把额坠摔下去,或者喊小金出来喂给他,几次都在最后一刻收手;
最后,长长一叹,用手帕裹着黄金放进匣子,取了自己的积蓄,上街去买书:
“这些,这些,这些!这些全要!全给我来一套!”
几日后,姑娘随着父亲派来的人手,踏上归途,带着又大又重的好几箱子书籍。
而她走向西北的时候,少年也奉命南下入京,去做宫廷侍卫:
“小金,你走吧……京城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贵人很多,奇人异士也很多,我护不住你……”
少年抱着小金的脖子,和他依依惜别。幼年合金大佬仔细看他一眼,在他身上努力嗅了几嗅,掉头跑开。
少年目送他渐渐远去,一头扎进树林,忽然高喊:
“小金——”
金色的异兽箭一般飞窜回来,险些把少年撞了个趔趄。少年抱住朋友,欲言又止,好半天,期期艾艾地问:
“小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就是,就是,我在京城这些年,能不能拜托你,去看看金珠,去保护她?
她一个人在草原上,我真的……真的非常担心她……”
光影慢慢收敛。沈乐睁开眼睛,正看到合金大佬蹲在边上,仔细研究晾干的褙纸,脸都快要埋到了褙纸上。
他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大佬肩膀:
“哎,所以你有一半,是靠那个姑娘喂大的?”
“什么靠她喂!”
合金大佬跳了起来,张牙舞爪。跳起,落下,轰然一声,沈乐简直有种地震的错觉:
“我们是互利互惠!互利互惠!我保护她,她供我吃的!我没少帮她打架!——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沈乐呵呵一笑。合金大佬两只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倒背双手,绕着沈乐顺时针转半圈,再逆时针转半圈:
“所以,你说你能看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和这画相关的事情,这是真的?”
沈乐笑而不语。合金大佬急得要上来摇他:
“那你快把这个褙纸补全啊!快补!”
“我还没看到那一段儿,大概是画还没补好——等等,你先告诉我,那姑娘后来怎样了?”
“后来啊……其实她过得挺好的……什么?要详情?这个不能剧透!要我剧透,你先把这褙纸补好了!”
沈乐扭头就走。
补好了我自己就能看完剧情了,还等你剧透!
他一口气走出工作室,走进分隔东西两路的夹巷,贴着西墙快步往前走。
还没走到西路三进院门口,背后脚步急促,合金大佬已经赶了上来:
“哎,你觉得,这张图要埋藏的秘密是什么?到底会埋在什么地方?”
沈乐瞥了他一眼,直接转向院门。合金大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完全不顾这个院子是沈乐的私人住所,不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说说啊!说说啊!——我总觉得,这个秘密非常重要,不然他不能用这法子留给我!”
老实说,如果只是和那个少年有关的秘密,那可能是一个金矿,或者是一个秘境。
但是,考虑到两人无疾而终的恋情,以及姑娘后来“过得挺好的”,沈乐就有点猜不到剧情走向了:
总不成是姑娘发现了某个草原上的秘境,无力开发,留信给昔日的少年?
而少年也没法触及,觉得它对自己的朋友很重要,就画在画里,用拆成两部分——甚至三部分的方式,留给了小金?
他修补了一天画作,累得脑袋嗡嗡作响,很想倒下去睡一觉。无奈合金大佬一直粘着不放,沈乐也只好叹口气,抛出一个不成熟的观点:
“我觉得,可能要等画心修复完毕——你看,我们现在有了一张山水画,一张不太详细的地图,以及一个阵法走向。
等画心修复完了,山水画复原,也许我们就能定位了?”
至少把定位缩小一点吧!
比如缩小到一百平方公里,缩小到哪几座山头,然后,再根据那几座山,寻找阵法的所在?
“你说得有道理!”合金大佬兴奋了:
“不用等画心修复,我弄的那张复原图,扫描版我有,我现在就去对卫星地图去!”
上一章书评区有读者拜托猫咪给个he……
嗯,猫咪觉得,至少以猫咪的标准,少年和少女的结局,都是很不错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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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8章 张老师:收你当徒弟,我不如收一个木箱子
第268章 张老师:收你当徒弟,我不如收一个木箱子
合金大佬卷起一阵旋风,高速冲出。沈乐跟在后面叫了一声,对方充耳不闻,他也只好摇了摇头,随便这家伙去:
拿卫星地图,与山水画核对?这个想法很有创意,这个成功率祝你好运——
不说别的,就拿图书馆里藏着的各种古代地图,抹掉地名,去找它属于哪个城市。
沈乐觉得,反正他找不到,他也很难想象有人能找到。
至于依照《达芬奇密码》里面的那些奇怪线索,比如《蒙娜丽莎的微笑》什么的,去找到圣杯,他只能说……
嗯,小说家言,小说家言。
更不用说,中国古代山水画,用的不是鸟瞰、俯视的地图绘画视角,而是采用散点透视——
宋代郭熙著《林泉高致》,其中提出“高远”、“深远”、“平远”的“三远”透视法;
后来韩拙在《山水纯全集》中,又补充了“阔远”、“迷远”、与“幽远”,共称“六远”。
这“六远”一搞,山水画的意境,当然高远深幽,江山无尽了。可是,拿它对照地图,简直眼前一黑:
你都没个标准基点你对什么对啊!!!
沈乐冲着合金大佬的背影挥挥手,祝他好运。他自己也打开卫星地图,开始根据记忆,在地图上寻找:
记忆当中,少年和少女相约射猎的地方,大概在哪个城市?
那个城市附近,根据光影,根据山峦与河流,大概会铺开多远的距离?
那张画上的山峦,山里的人马,骑手高举的红旗,是在哪个位置?
会不会,那红旗的落点,那队人马的位置,就是金箔上面,可能是阵法入口的所在地?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性,这红旗的落点,不是阵法入口,而是蕴藏着某种信息的位置。
到了那里之后,还要实地寻找,才能根据种种提示找到目的地。
沈乐把卫星地图挪来挪去,放大缩小。奈何把散点透视的地图,翻译成俯瞰图,他实在没有这个才能,看来看去,眼前一片迷茫:
这俯瞰图连等高线都没有!
他甚至没法子按照书画呈现的方式,一个一个数山头,横着几行,竖着几列,这里有条河……
沈乐折腾半天,终于放弃,倒头去睡。睡梦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姑娘在灯烛下,在马车里,皱起眉头,努力研读艰涩的史书:
“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还有这种法子……”
“汉人为什么在乎这种东西……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加把劲,姑娘。沈乐在梦境中微笑:
失恋并不是失去一切,就算被迫嫁给不如意的男人,也不是失去了一切。
你的人生还很长,你可以做到的事情还很多。游牧民族的女孩儿,从女奴成为女皇的,不止一个!
他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合金大佬还在瞪着一双青铜色的眼睛,要死要活地寻找地图上的线索。
沈乐笑了他一通,也只能一头栽进古画修复当中,寄希望于修复工作能提供更多线索——
张老师昨天没有陪到最后,今天来到工作室,检查了一遍画心的情况,表示满意:
“行了,接下来,就是托画心了!哎,有些步骤,其实你都直接跳过去了……”
正常的拼对修复,在粘上补绢之后,还要在糟裂的地方加贴折条,进行加固。
所以一张画正面看干净清爽,翻过来一看,全是一根一根的纸条或者绢条,看着跟打扑克打输了,贴了满脸纸条似的;
可沈乐这样一补,让补绢直接“长”在原有的画心上,又用丝素蛋白加固了画心,那些糟裂的地方,强度大大提高。
“折条”就不用了,贴“折条”的手艺,自然也就不用教他了。
张老师的屠龙技,又少了一个可以发挥的地方……
所以,他们就直接跳到了托画心这个步骤,就是把命纸——专门挑选出来的宣纸——粘在画心背面。
按照约定,张老师要教沈乐,怎么染命纸,怎么确定“比画心浅两个颜色”到底是什么颜色。
于是,张老师让沈乐翻出一堆古画,在工作台上一字排开。双手交抱胸前,往后一靠:
“来,你按照画面颜色的浓淡,把它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排列一遍!”
沈乐:“……”
这是让我玩大家来找茬还是超级连连看?
他含泪完成作业,把这些虽然不珍贵,但是足够脆弱的古画小心翼翼捧着,在工作台上挪动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又要用力均匀,又要顾及那些裂开的、散碎的部分,有些碎得特别厉害的,还要用精神力托着固定。
只把这些古画挪动了一轮,沈乐额头上就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不得不坐下来歇歇。
张老师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候才指点他:
“你太紧张了……越紧张,越僵硬,越没法快速做出反应。
放轻松,这些古画虽然脆弱,也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而且,还能补救的。”
沈乐苦笑。除非想着“这些画反正是收来练手的,他糟蹋得起”,否则,他真的没法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博物馆里的老师们,对于那些孤本的传世古画,是怎么轻松应对的。也许,只有经过足够多的练习,曾经非常努力,才能做到毫不费力?
总之,松弛感这种东西,绝对不是把五环旗挂倒了,还能够笑嘻嘻满不在乎那种……
他把画挪动了一轮,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向、纵向比对,感觉自己快要看成斗鸡眼,满目土黄,完全分不出来。
如果能把两张画折起来叠放,紧贴在一起比较,他大概还能分得出谁深一点,谁浅一点。
但是,每张画相隔半尺远,当中还隔着装裱用的边缘,他就不太行了……
“左边这张,明显比右边这张要浅啊!”
“这张比旁边这张深!你怎么看不出来?”
“这张位置不对!往左挪一格?还是往左挪两格?问你自己啊!问我干什么?”
每一句训斥,就意味着沈乐必须挪动两张,三张,甚至更多张画卷。
事实上,沈乐宁可自己挪的是石头,也不想挪这些脆弱的古画。石头,哪怕一吨重的假山,都不至于这么消耗他体力啊!
每挪一下,都是在自己和自己对抗!
“老师,要不然还是上仪器吧……”沈乐满脸痛苦:
“反正有分光测色仪,读数测出来,记下来,您告诉我差一分是多少,差两分是多少就行了……”
“你……”
张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种纯理科的思路,是那些搞材料的,搞工程的,他们玩的,他们也只会玩这个。
书画修复的工作者,尤其需要对美学的感知,怎么可以全靠仪器!
这种学生,就该好好骂一通!
不,还是算了,毕竟不是自己弟子,不是专业搞书画修复的。让他完成任务就好了,人家身份其实是甲方,甲方……
张老师还没纠结明白,一片彩光从房间角落里飞起,落在一张张古画上,凝结成深浅不同的黄色。
这些黄光与古画融为一体,完全没有深浅的差别,停一停,又一片一片飞起,悬在空中——
“兰妆?”
沈乐愣了一愣,看向被放在工作室角落,以“修复成果展示”名义保留下来的妆奁盒。
妆奁盒上,果然又飞起一片彩光,流动、扭曲,显示出一个微信表情的笑脸符号。沈乐头疼:
“兰妆你是嘲讽我还是真out了啊……现在这个符号,它的意思,已经是‘呵呵’了……”
张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乐与不知啥东西说话。而那个奇怪的东西,甚至还可以变幻光影,来和沈乐交流。
停一停,每一片黄光上,都出现了一个个与古画当前位置,相对应的阿拉伯数字。
左起第一行第一列是1-1,第二行第三列是2-3,第三行第五列是3-5……
又停顿了片刻,似乎确定沈乐已经看清楚了,这些黄光开始不疾不徐地移动。两片一叠,上下显示出明显色差,浅的往左,深的往右;
再两片一叠,看出明显色差,再依次往左、往右……
不到五分钟,一大片黄光,就在沈乐面前排成了单行,从左到右,由浅入深。
再停一停,又从单行排成了方阵,上面数字鲜明,仿佛在告诉沈乐:
你看,很简单的,这样一比对就比对出来了不是吗?
唉,兰妆一个人(?)十分钟的效率,比他忙一上午的效率还高。就这,估计还是要让他看清楚,要不然,可能一分钟就够用了?
沈乐发了十秒钟的呆,唉声叹气,蔫头耷脑地去挪动画卷。张老师左看右看,右看左看,终于,把目光凝聚在了彩光下的妆奁盒上:
“刚才是它在……”
“是啊,是这个妆奁盒在和我交流。”沈乐垂头丧气:
“色彩这方面它比我强多了……如果不是没有手,带不动毛笔什么的,绘画这方面,它也比我强多了……”
张老师:“……”
所以我辛辛苦苦教你这些干什么?
收你当徒弟,我还不如收一只木箱子当徒弟呢!
叶卡捷琳娜一世,埃及萨利赫王的王后舍哲尔·杜尔,奥斯曼帝国萨拉曼的皇后许蕾姆,都是从女奴登上女皇宝座的,比武则天的起点要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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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张老师:沈乐你今天就是来气我的吧?!
第269章 张老师:沈乐你今天就是来气我的吧?!
“不不不,张老师你不能收它为徒。”
“不不不,这不是钱的问题——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它不卖!”
“不不不,这也不是能不能干活的问题。虽然它现在只能绘画,不能揭裱,也不能给画翻身,但是,它现在给人化妆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关键是,超自然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放到普通人身边去,会对普通人造成损害!”沈乐拦在妆奁盒前,苦苦劝说,请张老师打消念头:
“张老师你就想象成,有一个超大的辐射源在你旁边好了!
没看我连实验室都挪出去了,不让师弟师妹们进宅子了吗?”
“木箱子”,不,经沈乐介绍,它有自己的名字,它叫兰妆,表现远远强过沈乐。
它能够和张老师交流,最起码,张老师说的话它听得懂,它虽然不能说话,却可以用彩光显示出字迹,表达意思。
张老师只要思想开放一点,完全可以把兰妆当成一个电子生命,或者一个机器人啥的。
现在又不是没有,电子导盲犬的导盲水平,已经超过了真的导盲犬——还不用喂,不用遛,不用带去看病,不用一个健康人专门伺候。
电子狗都可以,兰妆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兰妆并不是不能干涉外界:它至少能干涉一些质量较轻的物体,比如颜料粉末,比如少量的水。
张老师摊开一张宣纸,指着旁边的画卷说“这个颜色就是比画心浅两色,照着这个染就行了”;
兰妆卷动一些颜料粉末,当空与水混合,雨雾般洒落下来。洁白的宣纸,瞬间染成浅黄,颜色准确,一遍过!
张老师再摊开一张宣纸,打开电脑上的图片说“青绿山水缺少的部分,可以参考这幅画,这里,这里”;
兰妆再卷动一些粉末,石青,石绿,各样挑选一些,当空与水混合。一只无形的手,像笔刷一样牵引着水雾,在宣纸上顷刻勾勒出山峦!
“照着描是很准确了,但是这里的意境需要注意……”
张老师笑眯眯地指着宣纸,和兰妆交流起来。彩光交织,不断闪动,一行行写出兰妆的问题,甚至可以直接映照出图像,让张老师指点着修改。
从头到尾,沈乐就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站在旁边,张老师甚至嫌弃地看着他:
“你发什么呆呢?这些古画没用了,可以收起来了!”
这是,有了合心意的学生,我这个呆瓜就可以甩掉了吗……
如果我不是这个工作室的主人,你是不是还要把我赶出房间?
沈乐捏着鼻子低头干活。张老师与兰妆交流得十分愉快,甚至有把它收为学生,带回学校的意思:
就算不能帮他修复,至少可以帮他补笔、全色,至少的至少,也可以帮忙给学生演示笔法啊!
沈乐拼命解释,拼命拦阻,几乎都要呼叫顾玉林带着仪器来跑一趟了,才打消了张老师的念头。
然后,张老师就又多了一个问题:
“那你天天把我留在这里干活,你就不怕我受到损害啊?”
“哎呀,张老师……”
沈乐恭恭敬敬地,甜甜蜜蜜地微笑起来。他转身,拉开冰箱门,取出一盒绿豆糕,双手捧到张老师面前:
“您消消气?休息一下,吃块点心再干活?”
“我又没累着。”张老师偏开头,不接他的点心: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先吃,先吃。”沈乐转身又泡了一杯茶,奉到张老师面前。看他殷殷勤勤,围着自己团团转,张老师终于展颜:
“说说吧,怎么回事?”
“答案就在这点心里了呀!”沈乐把绿豆糕再往前推了推:
“张老师,您就没觉得这绿豆糕味道特别好?吃了感觉特别舒服?”
“味道是不错……”但是也没有到超群拔俗、一见难忘的程度。张老师沉吟:
“难道这个?”
“这些都是特制的,富含灵气,修行者特供。普通人吃了,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对抗区区辐射,不成问题!”
沈乐信心满满。这些点心,以及这些天吃的饭菜,都是天香楼特供。
普通人吃了,只会觉得滋味鲜美,最多就是神清气爽。有点儿小小的不舒服,比如最近消化不好啊、便秘啊、脸上长痘痘啊……
随便就能消失不见。但是,也就这点效果,不能更多了。
只有修行者吃了,才能够洗练身心,能够吸收里面的灵气进行修炼。所以,这些东西,普通人一般摸都摸不着,老板娘不会端出来。
最多,最多是一大锅羊肉汤,放小小的一块灵羊肉,带点儿味道得了!
张老师将信将疑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就……确实比外面买的好吃点儿,但是,也没有好吃到非常特殊的地步?
“就这?”
“就这。——张老师,您要不相信的话,我陪您去趟天香楼,尝尝他们对外销售的点心都是什么样的?”张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沈乐好几遍,又扭头望了望外面火辣辣的太阳。
都不用看阳光在水泥地上的反光,只看那亮度,就完全不想出去——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探出空调房。
坐在家里,等着天香楼漂漂亮亮的的小姑娘,三顿送饭上门不好吗?
只要开个门就有吃的不好吗?
为什么要顶着大太阳出去?
“算了,你总不会害自己学校的老师。”他摇摇头,干脆利落地下命令:
“来,这个命纸的染色,刚才兰妆已经染过了,你再染一遍给我看!”
“这……老师,兰妆会了,是不是就可以当成我学会了?——反正它也不会离开我这里……”
张老师差点气个倒仰。你这是把人家当工具人了,对吧?
无限压榨妖怪劳动力了对吧?!
“给我染!”
偷懒失败,沈乐只好唉声叹气,老老实实卷袖子干活。
兰妆一遍过的工作,他需要调更淡的颜色,一遍一遍刷,连刷三遍才能过关。
没办法,他之前是搞建筑修复的,不是搞书画修复的,不需要那么敏锐的感知力。
往柱子上刷漆什么的,大差不差,颜色基本看着没有色差就行了。
至于建筑上可能有点儿壁画什么的,嗯,没有修复价值的,他们夸夸几刷子,直接扫过去得了,有足够修复价值的,自有壁画团队来搞……
沈乐顶着张老师的鄙视,老老实实,一遍一遍染色。一边调色,试色,一边听老师叮嘱:
“染命纸这个,最关键就是不能急,千万不能急。慢慢来,宁淡勿浓,一遍一遍刷。淡了还能补救,浓了是真的补不回来……”
他足足练了十张命纸,才刷够了熟练度,让张老师点头表示满意:
“行了,等命纸干透,就可以开始托画心了!你先把这些命纸挪开,台面打扫干净,把画心请过来!”
“那个,老师……”
“嗯?”
“我能不能用原来那张命纸?我是说,反正揭下来也挺完整的,而且再怎么染,和原配命纸总是有点色差……”
张老师:“……”
今天你是来挑战我的血压来的吧?
你就是来气我来的吧!
你早说要用原来的命纸,我还勤勤恳恳,教你染命纸干什么!
“一般来说,我们修补古画,不会用原来的命纸。”他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让自己恢复和颜悦色,语气循循善诱:
“几百年下来,宣纸大幅度劣化,纤维的强度和韧性都有极大降低。用新的命纸,才能更好地保护画心……”
沈乐一边听,一边恭恭敬敬点头。张老师认真说完,见沈欲言又止,一脸并不想改变主意的样子,微微犹豫了一下:
“所以,你要用原来的命纸,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张老师,我修的不是普通古画,是有灵性的古画。”沈乐斟酌着词语道:
“这张命纸上,也能看见灵性的光芒。这种灵性的长久浸润,不是普通宣纸能够替代的,贸然移开,会伤害整幅画的灵性。
——能用原本的材料,还是用原本材料吧。”
张老师眯起眼睛,看看原来的命纸,再看看沈乐刚染色的,那些全新的宣纸。看来看去看不出来,只好感叹一声,有些天赋真的是不讲道理:
“那样的话,就要考虑宣纸的加固问题了。——你可有方向了?”
沈乐一张脸瞬间苦了下来。他倒是查了几篇论文,奈何,里面有些弯弯绕绕,不是外人能搞得明白的:
“初步有三个想法。第一,是用naoh/尿素溶液制备纤维素溶液,浸渍宣纸;
第二,是用纳米纤维素复合液处理宣纸,再用3%戊二醛液相交联处理;
第三……呃,第三……”
张老师一边听一边点头。加固处理文物宣纸的方法,他当然也涉及过,沈乐说的这两种方法,都是近期刚出的成果:
“第三呢?”
“第三,是寻找宣纸纸浆,直接对命纸进行加固……”
“用纸浆修补机吗?”张老师好奇。停一停,又摇摇头:
“这个机器,用来修补缺损的部分可以,加固的话,不太行的。”
“不是不是!”沈乐赶紧摇头。停一停,小心翼翼道:
“是用法术……我修补丝绸差不多的法术……如果不行的话,就去找隔壁园子的树精,问问它行不行……”
张老师再一次差点背过气去。
你是来玩我的是吧?!
沈乐:是时候给张老师一点小小的超能力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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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0章 我家墨斗嫌我手残,替我给古画做按摩
第270章 我家墨斗嫌我手残,替我给古画做按摩
气归气,教还是要教。特别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超凡的点心饭菜吃着,当老师的义务,总要尽着。
张老师想了想,耐心指点沈乐:
“naoh/尿素溶液制备纤维素溶液那个,论文里用的是旧书纸,60年代出版的书的纸。和宣纸不一样,老化的时间也不够。
纳米纤维素那个,用的是生宣,老化时间足够。抗张强度和耐折强度提升都不错,这个可以考虑——
不过,能不能达到你那种‘不损伤灵性’的要求,老师就不知道了。
至于用宣纸纸浆直接法术加固么……”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说话。沈乐已经很乖巧地接了上去:
“我自己尝试!我自己多尝试几次,再来请教老师!”
张老师无力地挥挥手,打发沈乐自己闪人。见沈乐站着不动,微微扬眉:
“怎么?”
“我还有个问题……皱皱巴巴的宣纸,怎么能恢复到平整顺滑,可以拿来当命纸的样子?”
其实答案很简单。
然而张老师看着沈乐这张乖巧的脸,一时恶向胆边生,真想给这种开口闭口用超能力干活的孩子,一点来自老师傅的震撼。
他脱口道:
“用熨斗熨啊!”
“啊……?”
“啊什么啊?你没熨过衣服啊?——对了,不要用电熨斗,那个不好控制,要用老式的铁熨斗!”
沈乐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小心翼翼问:
“那老师,蒸汽熨斗可以吗?带雾化功能的?”
其实这个选择是最好的。张老师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这样很没意思,挥手道:
“可以可以……你去吧!实验试剂和仪器弄不到,或者实验不会做的话,随时找我!”
沈乐飞奔而出。感谢那篇论文的作者,把实验试剂和仪器的生产公司,都写在论文里了,他只要照葫芦画瓢,直接下单就行。
而实验本身也没什么难的,真正的难点,在于用宣纸纸浆,浸润宣纸,然后用法术引导它生长:
“我拆,我拆,我拆拆拆……”
与将买来的新宣纸做旧,再用法术引导修复相比,沈乐选择直接用现成的古画。喷水,揭裱,一张一张分开,如此,一张古画,至少可以使用三次:
“失败了……只顾着加强宣纸强度,没注意补上破洞和撕裂的地方……”
“失败了……力量引导不均衡,修复的宣纸凹凸不平……”
“又失败了……纸浆在宣纸表面,堆起了一小团一小团……”
“又双叒失败了……纸浆太少,不够修补,古画上还是有个洞……”
“又双叒叕失败了……这次纸浆好像太多了?”
再跑去查书,才发现宣纸纸浆的量并不是随意定的,而是有一套标准程序。
先要用纸张厚度测量仪测出纸张厚度——鉴于宣纸本身就是手工制品,有点厚薄不均,要在纸上随机取五个点,测平均厚度;
再用绘图仪测出待补纸张的面积,厚度乘以面积,得出待补部位的纸浆用量;
然后,像他这样,要用纸浆对宣纸进行强化的,还得再加上一个数值……
对宣纸的修复,比对织物的修复要难得多。
织物纤维,是在放大镜下能看清楚的一条一条,只要裹住每一条就行;
而宣纸的纤维,则是纵横交错,相互叠压的一堆一堆,要把那丝丝缕缕,全部浸润到位,还得包裹着它们生长!
沈乐咬牙切齿,把铜片给的几个法术来来回回,催动到了极限:
“!!!糟糕,催过头了,宣纸上长出绿芽来了!!!”
代表“生长”的符文,发挥到极致,效果完全不讲道理。由青檀皮制造的宣纸,逆死还生,吐出了一截新绿。
沈乐非常怀疑,要是他把眼前的绿植找个地方种下去,没准,明年真会长出一棵青檀树……
沈乐叹着气把这张事故纸放到旁边,继续尝试。和这样的事故相比,后面就都是些小问题了:
比如,纸浆没有充分浸润到纤维当中,而是蒙在古画表面,遮住了画上的颜色;
比如用纳米纤维素处理宣纸,结果损伤了画纸的灵性,让整幅画有气无力地瘫在那里;
比如,看着像是修复完毕了,但是宣纸的质感不对,新补上去的部分,稍微弯折一下,就能看出柔韧度和旧的纸不同……
但是小问题也足够折磨人。沈乐足足折腾了三天,感觉自己都要被榨干了,却还是差一点点。
可恶,到底差的是哪一点呢!
他自己解决不了,就只能找人请教了。沈乐叹了口气,恭恭敬敬捧着待处理的旧纸和纸浆,来到大樟树面前。
在付出了一个聚集灵气的法术,和两发生长符文之后,阿绿垂下枝条,先用末端新叶“吸”起了一些纸浆,再把叶尖点在宣纸上:
灵眼中,沈乐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光华,萤火虫一样在枝叶间亮起。飘动,坠落,在纸面上洇开……
那些宣纸上被截断、被压制、被凝固,丝丝缕缕的纤维,仿佛再次得到了生机,吸收着纸浆,快速生长起来。
向前延展,向前交缠。生长过程中,纸浆里的水分被吸收、蒸腾、消失,最后,只剩下平平整整的一张纸。
【怎样?】“阿绿你太厉害了!”沈乐由衷地夸奖。夸奖完了,小心翼翼提出要求:
“就是只有,你自己的灵性和气息,能不能撤回来?留下异种气息,会妨碍古画自己形成灵性啊!”
【不能……它们用我的力量生长,长完了,就不属于我了……】
啊……这就没办法了……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个……您能再演示一遍吗?就刚才那个……两发生长符文,换一遍演示,可以吗?”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交换,大樟树好说话得很。沈乐足足看了十遍演示,终于看清楚了力量流动的每一个细节,滚回去自己干活。
爬起又跌倒,跌倒再爬起,失败了无数次。不过,结果还是好的,他更加深入地掌握了那几个符文,能够一次成功,把宣纸加强完毕。
就连张老师看了,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张加强完毕的宣纸,柔韧,平整,所有的破损之处都修补完毕,看不出任何曾经撕裂、腐蚀、虫咬的痕迹。
甚至,连颜色都没有什么差别,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像是旧宣纸经历时光的颜色,染到了新补上的地方……
“行吧,这样就可以用了……来,把命纸熨平整,蒸汽熨斗你会用吧?”
沈乐还真会用——毕竟,给玩偶柜里的小玩偶们补衣服,给红嫁衣修补,最后都得熨烫平整。
小玩偶们不能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到处走,红嫁衣虽然没有人穿,它也不喜欢自己皱皱巴巴的不好看。
有这个基础,再熨烫几遍宣纸,找到了手感,沈乐就可以稳定上手,甚至不用张老师再纠正一遍。
熨烫,刷浆糊,把命纸贴在画心背后,用巨大的棕刷,一点一点刷平:
“不要指望一口气贴上去!”
“刷二十公分,就把命纸拎起来抖一下,然后展平。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命纸出褶子,或者当中起泡!”
“耐心,耐心!”
“用力别这么重!你是想刮破命纸,还是想把它刮出褶子?刮平就可以了!”
“也不能这么轻,你是在给它挠痒痒吗?”
沈乐顶着张老师的骂声,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好半天,他腰酸背痛,挺起腰杆子做了个伸展动作。
还没继续趴下去,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光,一条细细的黑线压在命纸背面,向前,推进、推进、推进……
“这又是什么?”
张老师被黑线前端的银光惊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沈乐无奈叹息:
“老师,没事的,是我家墨斗……郑墨,你干你的活去,今天工作做完了就去看视频,不要到这里来打扰我!”
【我来替你干活!】
墨线跳了一跳,立刻又沉下去,继续向前推进。沈乐不得不绕到工作台另一边,伸手去抓它的铅坠:
“你当心把命纸刮破了啊!”
【不会的!这个力道它正好!觉得太重了,觉得痛了,他会告诉我的!】
小墨斗理直气壮。沈乐噎了一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行吧……就你们能和古画的器灵沟通是吧?
它还没修复完毕,太弱了,它的信息我接触不到,就你们能接触到是吧?
能和古画说话了不起啊!
沈乐摇摇欲坠。工作台另外一头,张老师给出了会心一击,直接把残血的沈乐打到濒死:
“其实,我感觉它的力度掌握得挺好的……比你好多了。而且,一条线横着拉过去,也比棕刷强,至少不容易出气泡。”
沈乐:“……”
这算什么?
我家墨斗嫌我手残,替我给古画做按摩?
“你至少把墨线上的墨洗干净啊!”沈乐恼羞成怒,只好挑刺:
“你看,你一路压过去,命纸背面好长一片黑的!”
小墨斗充耳不闻。一路把命纸压完,嗡嗡两声,命纸上的墨迹自动飞起,回归墨线。
墨线灵巧地换了个方向,往保鲜膜下面一钻:
【沈乐,要我帮忙给画翻身吗?】
今天七夕节……
大家七夕快乐,猫咪继续和作家助手约会去了……
好惨一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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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我和你说国画构图,你和我说原主几百年前见过?!
第271章 我和你说国画构图,你和我说原主几百年前见过?!
“你?帮忙翻身?不许!”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帮忙贴命纸也就算了,反正你的手艺经过张老师鉴定,似乎比我还强些;
但是,你细细的一根线,要怎么给这画翻身?
压强你考虑过没有?
你就不怕把画勒坏了!
沈乐话音未落,墨线抽长、盘结、抽长、盘结,在空中一圈一圈,绕成了蚊香模样。
沈乐甚至看见,墨线周围,淡黑色的涟漪轻轻波动,将整个“蚊香”联结成了一个整体。
他试探着伸手按上去,在墨线当中的空处,甚至“蚊香”外面,一个虚拟的长方形的角落,都感觉到了阻碍的力量……
行啊小墨斗,开发出新功能了!
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不用锯子,你自己就能用墨线锯木头了!
“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性的啊……”
张老师看得目瞪口呆。
哪怕他已经接受了“沈乐家哪件东西都可能是妖怪、都可能帮他干活”这个设定,看到小墨斗的表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小家伙,你只能托住一边不行啊!至少要能固定住两个……角……”
蚊香状的墨线开始变形。最外面一圈,抽紧,凸起,长出两个兔子耳朵。
兔子耳朵泛着黑色的涟漪,向内弯折,还卖萌地招了一招……
很明显,这是在说,“我能固定住两个角,我自己就能搞定。”
沈乐默默扭头,掩面,不想说话。张老师在旁边笑得发抖:
“喂,那你会给这画翻身吗?技术要点你都懂吗?”
墨线松开,扭曲,想要组成字迹,却很遗憾地失败了。它抖了几下,旁边的妆奁盒飞起一片彩光,显示出字迹:
【郑墨说他没问题。这么长时间,他看都看会了!】
沈乐:“……”
所以我之前那么紧张是为什么啊?
我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地跟着张老师学习,一点细节都不敢放过,是为什么啊?
有一说一,器灵看了几天就学会了,这与“猴子都能学会”都没有太大差别。感觉满满都是对我的恶意……
虽然如此,沈乐也还是不可能让小墨斗独立完成的。
一则,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工作,全部推给小墨斗,他自己看着不像,老师看着也不像;
再则,只有他自己尽量参与,才能尽量调动这幅画的灵性,有利于它的复苏——
否则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直接把画送出去,或者直接拜托张老师完成不就好了嘛。
估计张老师还很开心呢,教会他一个人用的精力,修一百幅画都修好了!
沈乐抽搐着嘴角,和小墨斗一人一边,给画心翻了个身。
小墨斗看会了也有好处,翻身这种事情,就不用张老师帮忙,他和小墨斗两个人(?)动手,就能搞定了!
翻身之后,沈乐在张老师的指导下,揭去水油纸上的保鲜膜。再用排笔将水油纸润湿,润开下面的稀浆糊,揭开水油纸。
他一边干活,一边吐槽:
“这命纸真是多灾多难……这都被打湿多少次了?就这样还没有凹凸不平,质量是真的不错啊!”
换成一张a4纸你试试看,过一次水,晾干,再过一次水,再晾干,这张纸能凹凸成了都。
往上倒一碟水都能直接承住,不用盘子!
“宣纸柔韧性好。”张老师看得多了,毫不动容。
他一边督促沈乐用小毛笔蘸水,细细刷掉水油纸残留在画心上的浆糊,一边驳斥:
“再说谁告诉你画心不会凹凸不平了?不会凹凸不平的话,接笔、全色之前,为什么还要把它糊墙上?”
是的,这边清洁完,那边还要再给画心翻一次身。翻完身,用排笔蘸清水,刷透画心背面,贴一层湿润的高丽纸;
高丽纸贴上去以后,画心连同高丽纸四边,上1厘米宽的浆糊,然后贴到墙上。
贴整,拉平,利用自然重力,让画心恢复平整。湿润宣纸的柔韧性,可以保证画心不至于挣破。
画心干透还要好几天,只有等它完全干透,才能开始补色、接笔。趁着这段时间,张老师开始密集训练沈乐:
“让你看的画你都看完了吗?”
“大概怎么接笔,心里有个大概的预想了吗?”
“来来来,把这幅画的1:1扫描版本打印出来——你先给我在上面模拟试画,画完了,画得我满意了,你才能直接往上画!”
沈乐老老实实地开始干活。一边干,一边听张老师感叹:
“你的条件真是太好了。我们当初练习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事啊!自己拿张白纸,大概临摹一下就完了,谁给你扫描,谁给你打印!”
就连能在宣纸上打印国画的专门打印机,那时候也没有啊!
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两幅打印画作,相对排开。
沈乐左手一个调色盘,右手一支毛笔,调色盘边上还压着一张纸,一张与画心染成同色的纸;另一幅打印画作旁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颜料碟,清水,调色盘。同时,还有柔和的彩光,轻轻闪耀:
“对,就是这样。”张老师很高兴地走到对面,看着颜料碟里的粉末纷纷飞起,与清水混合,落在调色盘上。
停一停,在画面上肆意涂抹,一笔一笔,轻盈而迅速。
打印画面上,那些缺损的部分,那些刚刚补上去的画绢上,顿时出现了一片片颜色,一段段画面:
“这一片补色补得很准,非常准确。很好!做得很好!”
“这片水痕,你用笔还有点僵硬。不要一直拖过去,要想象一下水面上的波光……不明白?等等我给你放个视频……”
“这片山头,由近到远,用笔要一点一点变淡,最远处要有烟雨蒙蒙,与天相接的感觉……来,你看这张画……”
他身边,彩光不断闪耀,变化出图像,时而显出文字,显然是个又勤奋又有灵气的赛博学生。
话说,当老师的,都喜欢这样的学生吧……
沈乐蔫头耷脑,站在自己那幅画面前,一笔笔调着色。
调完色,还不能立刻往上涂,要先在左手手心的画纸上试色,再把画纸挨近要补的画,核对颜色,要完全一致,才能往画上涂。
调一遍,深了,再调一遍,淡了,再调一遍,颜色偏红,再调一遍,颜色偏绿……
“其实淡一点就可以了。”张老师指导够了赛博学生兰妆,终于大慈大悲,拨冗过来指导沈乐:
“淡一点,涂一遍,再涂一遍,连续几遍,颜色就合适了。——等等!你直接怼那些大洞做什么!”
先补全小洞,一边补,一边试探补上去的颜色,在整张图上呈现出的效果。
试探出心得了,再补大块的缺损,颜色要调得比原本浅一些,干了以后再度补色,要补两到三遍。
“你看这里,你急于求成了吧!想要一遍完成是不行的,水色一时不容易进入画心,浮于表面,会让颜色呆滞发暗!”
“不要紧盯着这一小块,心里要有这幅画整体的气韵!要有大局观!”
“一块画面颜色干湿不同,要多调几种颜色,灵活加减,补出深浅变化,色随意转,才能气韵生动!”
好难……
沈乐硬着头皮,一笔一笔往画上涂。光补上那些空洞……那些原本留白的地方,或者那些大片颜色抹过的地方,感觉就耗尽了洪荒之力。
涂完了,到要补笔的时候,很快,他就和张老师起了意见冲突:
“这里的岸边,柳树为什么是倾斜的?这和画意冲突!这棵柳树,在岸边非常突兀!”
“这里的山,形状完全不对劲!国画当中的山,层峦叠嶂,都有自己的规律,突然一个鸡冠形,突然一个老人头的样子,这不符合画法!”
“这里不应该有条瀑布……”
沈乐头痛万分。说到画意,说到国画当中的山水鸟,“应该”是怎么画的,捆上十个他,也打不过张老师一根小手指。
没办法,他只好上超自然手段:
“老师您等等,我请一个朋友来让你见下……”
一条微信发出去,很快,合金大佬就闪现在工作室门口。沈乐紧紧挨在张老师身边,铜片隐在手心,已经调动了治疗的力量:
“张老师,你别吓着啊——这位是我的朋友,这幅画的原主,他曾经看过这幅画最初的样子……老金,你给张老师看一下?”
“啊!!!”
张老师惊叫。他倒退一步,撞在沈乐手臂上,整个人差点软了下去:
那个人胖乎乎的脑袋,忽然变成了一只……狮子头?熊头?总之,就是一个野兽的头颅!
而且还有点像铜狮子的脑袋!
“张老师你好,我是这幅画的原主。”幸好合金大佬展示一下之后,又变回了人形,咧嘴一笑:
“这张画我曾经见过,大概是这个样子——”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打印稿,一扬手,一片颜料粉末纷纷扬扬飞起,再纷纷扬扬落在画纸上。
沈乐在旁边小心解释:
“张老师您别害怕,让他展示一下,只是让您知道,他真是一只妖怪,真能活这么长——所以,这是他看见过的图案,您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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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古画亲手教我怎么修它?简直太奢侈了!
第272章 古画亲手教我怎么修它?简直太奢侈了!
张老师狠狠瞪了沈乐一眼。
我和你说前门楼子,你和我说胯骨轴子?
我和你说画意,你和我说画的原主——还是一只活了好几百年的妖怪——几百年前见过?
你怎么不干脆让这张画亲自开口,描述一下它之前是长什么样子的啊!
这个……还真难反驳……
毕竟,考古学家说一万句“这玩意应该是个盆”,也顶不住当事人说一句“这玩意我用过,就是个尿壶;”
鉴定学者说一万句“这张古画是真迹”,也顶不住某逊位皇帝说一句“这是假的,和我小时候在宫里看过的不一样……”
但是,师道尊严还是要维护的。张老师定了定神,先向合金大佬露出礼貌的微笑,寒暄了几句“幸会幸会”之类的片汤话。
感觉自己已经尽到了礼貌,他脸色一整,单刀直入:
“金先生,您说您是几百年前见过这幅画的——所以,您最后一次把它打开来看,大概是什么时候?”
“……一百年前吧?”合金大佬仰脸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停了停,补充了一句:
“肯定有一百年了,我记得那次打开的时候,皇帝已经退位好些年了……不过日本人还没打进来……”
张老师感觉胸口又闷了一闷。他把这种“和历史直接对话”的荒谬感甩出脑海,正色问道:
“所以,您能够确认,您之前的记忆是完全准确的吗?对于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记忆都是准确的吗?”
“这个……”
合金大佬犹豫了。张老师胜利地瞥了沈乐一眼,继续盯着合金大佬看。
合金大佬沉吟半天,盯了墙上的画心好一会儿,又耸动鼻子嗅了好几嗅,先摇头,再点头:
“我能闻到它的味道。石青,石绿,这些颜料里面都有铜,我能闻到铜的味道——很淡,但是还留在命纸上,留在褙纸上。
但是有些地方,比如这里是墨汁画的,我就不太能肯定,纯靠记忆描述的。”
啥?
闻到铜的味道?
你是狗鼻子吗?
张老师不太相信地盯着他看。沈乐赶紧补充:
“是这样的张老师,他日常以各种金属作为食物,这是他的种族特性——所以,金属能闻到,别的就闻不到了!”
张老师将信将疑,又不好质疑客人。他盯了沈乐几眼,再次向合金大佬展露出微笑:
“所以,这块石头的样子,你确定吗?这里,这里,这里……”
他连续指了几个地方:
“这里连褙纸都已经烂穿了,消失了,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改变吗?”
合金大佬还真不敢说。他脚尖在地板上碾了碾,求助地看向沈乐。沈乐眉头紧皱,想了想,忽然又舒开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那个蠹妖呢!稍等,我把那个蠹妖拿出来!”
他快速翻找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了装蠹妖——和它的废纸篓小窝的盒子。晃晃盒子,弹弹纸面:
“这画上的内容是你吃掉的?你还记得那些内容吗?能把它们显现出来吗?”
“能能能!”蠹妖拼命点头。这个可怕的人类,和旁边那个可怕的妖怪,两个人目光灼灼盯着他——
人家问“能不能”,那是给他面子。他要是敢说“不能”,那就等于把两位大佬的面子往地上踩。
大佬的面子没有了,他的命,大概也没有了!
“我这就来!”他张开小小的银白色翅膀,飞到打印版图画上,开始抖落鳞粉。
丁点儿大的身体,那银白色的鳞粉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在图画上勾勒出一片又一片图案。
张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半天,无奈叹气:
修行者真是不讲道理啊,这种考据方式,简直把他几十年的经验毁于一旦……
蠹妖奋力勾勒了半天,在纸上堆起一大片银粉,像是添加了用银笔绘画的素描。
它一边画,沈乐一边一眼一眼地偷窥张老师,眼看着张老师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白,终于蹭过去,讪讪道:
“其实张老师,有些地方,我还是不太清楚到底是怎样……再说,就算知道图案是什么样子的,笔法我也不会……”
“……你终于觉得老师也是有用的了吧?”
张老师吐槽了沈乐一句,终于平衡了自己屡次遭到震荡打击的神经,开始仔细的指导与讨论。
哪些部分,是合金大佬或者蠹妖,有百分之百把握能确定细节的;
哪些部分,是能够确定图案,却没法确定颜色的;
还有哪些部分,是完全不能确定,只好根据画意和国画的规律推测的……
他们查资料,讨论,修修改改。一直折腾到墙上的画心干透,又延续了三天,才定下初步方案。
张老师紧迫盯人,耐心指导,看着沈乐先在宣纸上,之后又在老化处理过的丝绢上,反反复复练笔:
“注意干笔和湿笔的结合!哪里用干笔,哪里用湿笔,不能搞错!”
“这里只是裂缝,用点染法就可以了!一笔拖过去就过分了!”
“以点找面,点面结合!宁浅勿深,层压烘染!”
接笔、全色,要让补上去的部分,和原画品貌一致,一在深浅新旧程度的把握,二在色调明暗协调,三在软硬平匀的控制。
张老师对沈乐看得很紧,要求他每一笔着色都先在备用纸上反复试涂,还要说出每一笔为什么要这样涂:
力求下笔有据,循序渐进,心悟笔随。沈乐反反复复,练了能有七八十遍,才通过了宣纸的考验,在丝绢上又开始磕磕绊绊:
“哎呀!破了!”“哎呀!又破了!”
“哎呀!!!”
全新的宣纸,和老化处理过的丝绢,落笔触感简直相差太大了。宣纸上几乎可以随便挥洒,完全不用担心纸会戳破,可这丝绢……
“你以为呢?”
“你以为我们平时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张老师吐槽他。画绢比画纸更脆弱,几百年的古画,一指头点下去就能破损。用笔的时候,要非常小心翼翼,才能不对画心造成损害。
沈乐练得满头大汗,用光了他购买的所有丝绢,才达到了张老师的标准。
最后站在古画面前,提笔准备接续的时候,他几乎是战战兢兢: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你也别那么紧张。”张老师在旁边笑道:
“你比我们还多几次试错的机会。最起码,绢坏了你能自己补,颜色画错了,还能让你那个墨斗帮忙吸掉,不是么?”
沈乐:“……”
虽然老师是在安慰他,而且也确实缓解了他的紧张,可是,为什么怎么听着,怎么像是在讽刺他呢?
他把各种各样的杂念甩掉,按照已经练过上百次,几乎熟极而流的方式,一笔笔沿着原画的线条,将断处一一接续。
每落一笔,心中都有各种各样的念头浮起,画作原来的样子,合金大佬与蠹妖展现出的样子,张老师给出的参考……
那些图案,那些笔法,走马灯一样在心中掠过,叠合,最后,又凝聚成唯一的一笔。
轻轻一笔落下,整张画悄然震动,灵性开始上涌。沈乐惊讶地发现,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呼应着他,指引着他——
对,对,就是这里!
是这样的!我喜欢!
不,不对,不是这里……不是这个图案,不是这个颜色……
古画的灵性起起伏伏,如烟如雾,如丝如缕。沈乐接续得正确,灵性就欢腾,就喜悦,就高涨;
接续得错误,灵性就黯淡,就哀伤,就低落。
到后来,沈乐几乎不用再回忆先前定下的方案,只顺着灵性的指引,一笔笔或浓或淡,或干或湿,轻轻掠过画面。
张老师站在一边,看着沈乐着了魔似的全神贯注,一笔一笔,越来越是自信。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打量沈乐的动作,也观察渐渐变得完整的绢画:
“唔……这个山水的走向,有点泼墨写意的味道……”
“这池边的鸟雀也是……”
“风格有点熟……”
“感觉像是在学徐渭的风格?又没怎么学到家的样子,有点硬仿的风格,画这幅画的人,没有徐渭那股孤苦悲愤……”
“唉,名人作品还容易推断,越是普通画者的作品,你越是不知道他会怎么画……”
除此之外,沈乐的变化更让他惊讶。一笔一笔,已经偏离了之前他们的推断,他下笔却越发自信,毫不迟疑。
仿佛有个声音穿越时空,在沈乐耳边告诉他该怎么画,又仿佛,当年的画者,暂时附在了沈乐身上:
“……怎么突然长进了?昨天,不,今天早上,明明还没这本事……”
张老师百思不得其解。而沈乐全神贯注,手下越发挥洒自如。
随着时间的推移,断裂的线条在他手下逐渐变得连续,仿佛是这幅绢画上,时间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最后一笔画完,他恍惚感觉,整张画都活了过来。画上的一男一女,特别是,画上弯弓射柳的少年,正起身回头,对他微笑:
你来了吗?
你终于……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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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3章 十多年后再相见,你还会保护她么?
第273章 十多年后再相见,你还会保护她么?
温柔的灵性潮水再次涨了上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澎湃。
沈乐了极大的心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陷入恍惚当中。他恭恭敬敬,闪开身子,请张老师过来看:
“老师,这样接色可以吗?还有需要修改的吗?”
……你都补好了,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张老师情不自禁地在心底吐槽。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微微点头:
“基本上可以了。虽然有些地方,不太符合国画的常用笔法,比如这里、这里、这里……”
他连续指出几个地方,都是他自己觉得别扭的,同时仔细观察沈乐的态度。
沈乐听得十分专注,时时点头,只是眼神有点不太认可,似乎想要反驳,又顾忌着对老师的礼貌。
张老师也不追问,微笑道:
“你这样修复,应该也有你的道理,而且灵性什么的老师不懂。
嗯,基本上没问题了,接下来就可以装裱了——你是不是还想尽量用原来的物料装裱?”
沈乐向他勉强笑了笑。他装裱方面,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张老师帮忙。
但是现在,比较重要的是……
“张老师,我要去休息一下了,刚才补笔好累……”
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冲回卧室,一头扎到自己床上。连袜子都来不及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在聚灵阵的包裹下沉沉睡去:
又或者,被他刚修复的古画,迫不及待地拖进了记忆当中——
一晃已是十多年过去。十多年时间,少年南下成为侍卫,几年后又再度北上,在另一个名将麾下供职;
数度出击,屡立战功,很快,成为重要关隘的镇守将领,麾下领兵六千,百里防线,后方生民安危,系于他一人之手;
当然,他也按部就班,结婚、生子、教养两个儿子,一如父帅当年教他习文练武。
少年时的那段恋情,仿佛只是水过无痕。只有在草原开的时候,站在关隘上,偶尔望着西北翻卷的碧浪想一想:
她怎样了?
听说她嫁人了,听说她嫁给了草原上的新王,听说她生了儿子,听说她很受宠爱——但是,她过得好吗?
可恶,小金跑掉这么多年,就不知道回来一趟,就没有半点音讯。
哪怕为她传个消息呢?
为她递一封信呢?
到现在为止,他就只能从来往商人的口中,从军中的谍报里,听到她的消息。
而那些消息,只会关心她的权势,关心她得到的宠爱,关心她的儿子,关心她的丈夫向朝廷纳贡称臣,有几分是受她的影响。
最不会关心的,就是她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儿,跟了一个年龄快能做她曾祖父的老人,到底过得好不好,过得开心不开心……
直到一封急信,风云突变。
“俺答汗死了!”
“俺答汗死了!”
“俺答汗死了,草原上可能会乱一阵子,所有关口,收紧防线,内紧外松,不得让草原人擅自出入,也不得先露出敌意!”
上面一道命令,下面就是无休无止的忙碌。
已经不再是少年的青年将领,带兵巡城,巡逻防线上的每一座烽燧,出塞巡视,与塞外的骑兵心照不宣地碰上又分开。
他足足忙了两个月,才被一封军令,从东线调到西线:
“要我保护使臣出塞?去册封藩王?”
这青年将领有点茫然。册封这种事,用得着千里迢迢,调他过去吗?
他这边的口子不守了?
但是军令如山,由不得他不遵。他匆匆移交了关隘的军务,带着十来个心腹家丁,疾奔数百里,赶至大同。
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这次匆匆出塞,不是直接宣读册封诏书就完了,而是因为册封起了变故——
“边境的贡市已经停了很久了。”出塞当晚,使节就请他进帐,说起这次出塞的内情,一片烦躁:
“应该被册封的那位不在驻地——往西跑了好几百里,我们这次,是要去追他——”
啥?
等待被册封,这不是最大的事情吗?
这时候不在原地乖乖等着天使传诏,跑出去几百里,这是要干嘛?
那什么什么汗,或者什么什么王的册封,不想要了?
青年也愣了一愣。他下意识地追问:
“可是我记得那位已经很老了,年老多病……”
这时候往西狂奔几百里,这是要找死啊!
“谁说不是呢。就为了一个妇人……唉,蛮夷就是这样,不知轻重,连累我们这些办事儿的人!将军,这一路上估计不太平,要靠你了!”
“不至于,蛮夷还是敬畏我大明,不会无缘无故袭击册封使节。”青年笑着安慰他,回到自己帐内,脸色却沉了下去:为了一个妇人?
为了金珠吗?
金珠她——俺答汗在的时候,她受宠爱,有权势,但是,俺答汗死了,她的地位肯定会受挑战——她怎么样了?
马蹄下溅起尘土乱草,往西急追。轻骑快马,一路狂奔,连奔几天几夜,终于远远看见了连天的旌旗与帐幕。
就连沈乐这种,跟在记忆里一路飘过去的,都感觉自己浑身是土,可能连肺里也呛满了尘土与草屑。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都没力气猜下文了,只有一个感慨:
妈呀,终于追到了,可算能开始正事儿了吧……这记忆为什么不能快进……
然后,他就全身一震,慢慢睁大了眼睛:
前方的旌旗和帐幕,并不是挨在一起,而是分为泾渭分明的两边。两边各拉绳索,各立栅栏,各有骑兵巡逻,隐隐有点针锋相对的架势——
而使节队伍到来的时候,两队骑兵从相互咒骂,到催马靠近,再到双方各出一人相互对冲,险些就要打了起来!
“唉,这下麻烦了……”
使节摇头叹气。
如果是大汉使节,大概会让人打起旌旗、吹起军号,不顾一切地冲进两支队伍当中,强行把他们分开、镇住。
可那位明朝使节,却找了个安全地方窝了下来,远远看着。直到双方各自收兵,他才悄悄带人摸了过去,摸到俺答汗继承人的营帐。
“使者大人,真不是老臣蔑视皇威。”面对半是代天示恩,半是兴师问罪的使者,那位病歪歪的老人,颤抖着身子苦笑:
“但是您看……钟金哈屯不肯嫁给我,她不嫁,她手里的部族、军帐、奴隶、牛羊,就都到不了我手里——
这个草原上,我说了话不算,贡市什么的,开不开,老臣也做不了主啊……”
沈乐飞快地瞥了一眼。青年将军安静地站在使臣背后的阴影里,看不清他脸色如何;
但是,沈乐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寒气在他身上蔓延,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弯弓,随时随地,都可能射出利箭。
你会保护她么?
你会让她得遂所愿,不必嫁给这个又老又丑,身上一股臭味的男人么?
沈乐默默在心里问着。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看见他,甚至,没有人给他解释,使者和那位俺答继承人之间,云山雾罩的的交谈,到底是在说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使者起身离开。很快,就带着护卫,去拜访那位前任汗王的遗孀,继承人轻骑追逐,想要迎娶的女性:
十多年了。十多年没见了。沈乐跟在队伍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还隐隐有点儿八卦: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金珠姑娘,她还好么?
被人逼着要嫁,她的压力会不会很大?
当然,还有一点,虽然不是很重要,却是他很想知道的——十几年草原风霜,她还漂亮么?
他们穿越帐篷和帐篷之间的空隙,缓步前行。沈乐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
和在病老头那里看到的不同,这里的帐篷群,干净,严整,排布颇有规律。
虽然绝大多数帐篷都熄了灯,也能听到里面高高低低的呼噜声,但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警惕的守卫,举着火把向他们望过来。
军帐,马棚,各条比较宽的通道口,都有人把守。
护卫举着火把带他们前行,越往前走,青年将军越是严肃,手掌按在腰刀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使节。那位中年文官顿住脚步,低声道:
“怎么?”
“兵势很强。”青年将军的声音说不好是赞佩还是紧张,只是低低提醒:
“这位……不简单。”
“不简单”的金珠姑娘,在营地正中的大帐迎接他们。
帐门一掀开,浓浓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一群红衣僧人敲打着各种法器,嗡嗡嗡嗡,念经声响成一片;
大帐正中,供着一张巨大的佛像,佛像下,横陈着一套满是风霜的盔甲,一把旧弓,一把长刀;
而佛像左边,一个女子全身重孝,搂着个半大男孩,背对他们跪在灵前。
听到侍从传报,她回过头来,向众人欠身行礼,整个人苍白、哀伤、憔悴,指间缠绕着油亮的念珠,盈盈下拜:
“多谢天使前来……未亡人在这里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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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4章 纳日苏,你也要让我嫁给那老头吗?
第274章 纳日苏,你也要让我嫁给那老头吗?
这副正统的、哀伤的、贞洁的未亡人模样,让关内来的册封使臣,一时竟然不好开口劝说。
他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吊祭完毕。双方分宾主落座,册封使绕了几个圈子,这才试探: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老汗王的儿子黄台吉,天子准备册封为顺义王的那位。他说了一些……仰慕夫人的话……”
“未亡人不愿闻此。”钟金哈屯立刻侧身掩面。她身边,那个半大少年抬起头,狼一样地盯着对面的中原男人:
“我母亲不嫁人!”
他两眼血红,如果不是被母亲按着,几乎就要一头冲过去,在对面那人身上狠狠咬下一口。
册封使被冲得噎了一噎。他镇定一下,苦笑道:
“夫人,汗王大位一日不定,关外一日不安。为生民计,还请夫人勉力从俗,与顺义王成婚,共安草原。”
沈乐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从钟金哈屯本人利益出发,全都在说大义。谁要听大义?
就好像劝现在的孩子结婚生孩子,不说“你现在生孩子,你老了有人照顾,”而是说“你不生我不生,国家就没有人口红利,”谁生?
原本想生的,都会把你打出来好吧!
果然,钟金哈屯掩面哀伤,肩头微耸,泪水无声地打湿手帕。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泪眼盈盈,望向明使:
“妾身听说中原的皇帝,素来仁慈广布,施王化,抚远夷,以仁义道德教诲我等蛮夷。是这样的么?”
“那当然!”
明使骄傲地抬起了胸膛。他滔滔不绝,发表了一通对皇上的赞颂,和皇帝对归心向化者的恩典。钟金哈屯恭恭敬敬地听着,不停点头,好半天才问道:
“妾身听说中原的皇帝,对于长久守贞的女子,会颁赐贞洁牌坊,以资奖励,家庭、宗族皆引以为荣。是这样的么?”
“是的——但是……”
明使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等他设辞解释,钟金哈屯已经盈盈站起,恭敬地,诚挚地,哀伤地,向南方拜了一拜:
“妾身虽为蛮夷妇人,地处偏远,却也心慕王化,愿效中原妇人,守《柏舟》之节。皇帝陛下,真的不能体谅妾身的心意,保护妾身为先夫守节么?”
啊这……
沈乐掩面扭头。惨不忍睹,这一番对白,如果是外交谈判,明使简直输了个惨不忍睹——
人家先是示弱,再是哀求,字字句句,用你的矛来打你的盾。你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明使狠狠捏住了虎口,掐了一把,才维持住了脸色不至于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黑。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要开喷:
贞洁牌坊是有条件的,不是谁都给的。夫人您之前已经嫁过,这是二嫁,就算守节,也不可能拿到贞节牌坊的,不用妄想了!
再说了,贞节牌坊什么的,从来都没有颁给蛮夷妇人的道理!
奈何现在他是来斡旋,说得更明白一点,是来说服钟金哈屯,让她愿意委身下嫁,万万不能随便激怒对方。
他咳嗽两声,苦笑了一下:
“夫人您要知道,天子仁德广布,但也因地制宜。草原上的女子,嫁与继子乃是常事,即便天子,也不会强拗……”
他在对方一寸寸失望下去的目光中,硬起心肠,给出最后一击:
“汉唐两朝,都有公主和亲草原。不止一位公主为了不嫁给继子,上书求还,但是,从来没有谁成功过。”
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
钟金哈屯慢慢低头,举帕掩面。她身边,那个半大少年仰起头,怒气冲冲道:
“那你们还来干什么?滚出去!我阿妈的帐子,不欢迎你们!”
“博达锡里!”钟金哈屯低声喝止。她安抚了一下少年,苦笑道:
“既然天子不能为妾做主,那么,妾身也无话可说。为了守节,只能舍身佛门了——”
“阿弥陀佛。”大帐后方,适时响起一声洪亮的佛号。一位老和尚,沈乐分明看出是高原上那一派的传承,缓步而来:
“夫人慧根深厚,深具佛性。三年前,我派活佛,就为夫人颁授了‘圣母菩萨’的称号——夫人若肯舍身佛门,我派愿为夫人建寺,供奉夫人修行。”
明使眉头大皱。钟金哈屯舍身出家,倒向西域佛门,佛门是高兴了,他的任务可就砸了。
佛门支持的,并不是现在的顺义王,而是更西边的几位势力较小、也对朝廷更不顺服的部族头领。
钟金哈屯的力量,不能和顺义王的力量合为一体,关外就不安,贡市就不能恢复……
而他的上官,那位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的兵部侍郎,别说再进一步,恐怕都要坐不稳位置!
情急之下,他终于咬咬牙,说出了早就准备好,本来不想轻易出口的话:
“夫人能归王,不失恩宠,否则,塞上一妇人耳!”
“什么?”
钟金哈屯猛然抬头,直视对方,目光凌厉如剑。使者被这目光一刺,几乎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强自忍住:“夫人,朝廷的册封,给的是顺义王,并不是夫人。夫人若无名义,拿什么来给朝廷上表?
之前辅佐俺答汗,主持贡市,固然是夫人的才能,但是,俺答汗已故,朝廷贡市,并不会为一介妇人而开!”
钟金哈屯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她抚着儿子的肩膀,缓缓站起,再也不见之前柔弱、哀戚的模样:
“所以,朝廷的意思,是一定要逼着我改嫁了?”
轰的一声,帐门掀开,甲士蜂拥而入,在她后面雁翅排开。明使后方,青年将领立刻上前一步,半掩在使节面前,脸色沉肃:
“夫人这是何意?”
钟金哈屯的目光从明使身上,流动到他面庞上,轻轻转了一转。那一瞬间,她目如秋水,说不出的哀婉动人,看得沈乐心脏都颤了一颤。
然而那哀婉只是流转在目光当中,并没有化为言语。她紧紧盯住明使,沉声道:
“我若执意不嫁,朝廷待要如何?”
“朝廷也是希望边陲安定。”刀枪林立之下,明使努力端起架子,和钟金哈屯对视:
“草原上的妇人,若无丈夫,可有能长久收拢勇士,保全军帐的先例?
夫人若不嫁,势力能长久否?若不能长久,夫人的爱子,将来如何继承草场和军帐?”
钟金哈屯脸色阴沉,半晌不语。使者察言观色,轻声道:
“夫人爱子年幼,若无长兄教导,生长于妇人之手,恐怕将来难成大器。夫人,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等暂且告退,夫人三思。”
钟金哈屯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请他们离去。沈乐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他们走出去,刚走回营地,就听到马蹄声杂沓,有人过来传话:
“将军留步,哈屯请将军相见——”
啊这,老情人聚会了吗?
沈乐瞬间激动起来。青年将领愣了一愣,和明使交换了一个眼神,上马返回。钟金哈屯亲自在帐外等他,两人并骑而出,走向草原。
其时晨曦微露,钟金哈屯换了一身黑色衣袍,发辫垂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年轻许多,恍惚回到了少女时代。
熹微的朝霞落在她身上,为她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红润,望向青年将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期待与依赖:
“纳日苏,”她像上次分别之前,最后一次见面那样,叫着他的名字,情意切切:
“你也想让我,嫁给那个老头子吗?”
沈乐呼吸一下子抽紧了。顶不住,真心顶不住,如果他是当事人,怎样也要为她顶起一片天空。
什么顺义王,什么又老又病的恶心老头子,就他们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家伙,怎么配得上眼前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自己曾经爱过的女子?
晨光下,青年将领的呼吸也顿了一顿,握着缰绳的手指瞬间发白。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扭头,看向南方,看向家的方向——
在那里,在长城以内,有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妻子和儿子,有朝廷,有百姓。
十几岁的时候,他都不可能不顾一切,带她私奔,三十岁的时候,他就更加不可能……
“金珠,”他也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语气,嗓音里丝丝痛苦:
“金珠,抱歉,我帮不上忙……我,我不能擅起边衅……”
顺义王是朝廷册封的边藩,不是他想砍就能砍的蛮夷首领。而他手里的军队,也并不属于他,不可能没有军令就跟着他干……
“这样啊……”
金珠长长的睫毛慢慢垂下,一分一分,掩去眸中的期待。那哀婉,那悲伤,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犯罪。
青年将领在马背上晃了一晃,好容易才稳住身体,轻声道:
“金珠,顺义王很老了,老得快死了。你要想朝廷支持你,就要劝说他顺服朝廷,然后,让朝廷知道,你对朝廷的忠心。
如果能得到朝廷的封诰,以后,你就能有力量自主,不至于嫁给这个、嫁给那个了。”
“有力量自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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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5章 沈乐,你这奢侈程度赶上皇帝了啊!
第275章 沈乐,你这奢侈程度赶上皇帝了啊!
“哇,这姑娘演技简直满级啊……”
沈乐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看完了老情人相见的一场大戏,简直目瞪口呆。
这位金珠姑娘,不,现在应该称她为钟金哈屯了,几次形象的转换,流畅自如,简直秒杀沈乐看过的所有的大小。
苍白憔悴一意守节的未亡人、不怒自威的草原女首领、全心全意依赖求助的老情人……
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都纯出自然,毫无矫饰,怎么看怎么有说服力。
特别是最后一张脸,哪怕他在心里反复想着“别逗了,男娶女嫁这么多年了,再说旧情就太傻了,”也觉得袖手不帮她,实在是太不像话……
这样的演技,这样的心志,难怪她从十几年前一无所有的被掳少女,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老汗王最宠爱的妻子、新王轻骑追逐想要求娶的女子,明使千里出塞几百里上门调停,不让新王娶到她,整个草原都不安稳的女子……
“你……”
就这样当面飙演技,青年将军看着她,还是满满怜惜,颇有愧疚。他轻声道:
“你要记住,要得到朝廷的诰封,就要对朝廷恭顺。最重要的是,边疆不能起战火,不能时不时的,有队伍跑进来烧杀抢掠。
只要恭顺,朝廷就算一时不给诰封,至少贡市不会撤。你能掌握一个贡市……”
“我明白的,纳日苏。”金珠微微仰起脸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明净的脸颊被晨曦染上一抹红光,看着越发多情:
“有贡市,我们就能买到粮食,买到盐巴,买到铁锅。我们的老人,孩子,遇上白灾,也能吃饱饭,不会大批大批死掉……”
所以,明使用“不嫁给新王,你就是个普通妇人,朝廷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来威胁,她就只能低头。
很多东西,草原上根本不出产,停了贡市——或者是,与中原的互市——她手下的军队,她手下的部族,根本养不活,根本抵御不住几次灾害!
“如果你在这里带兵就好了……”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如果是你镇守在这里,我就一点也不怕他们了……也不会受他们的欺负……”
然而身为武将,在哪里带兵,在哪里镇守,并不是他能说了算。青年武将默然良久,低声道:
“我在宣府这里也有熟悉的将军。如果有人欺负你,你给我写信,我……总是能帮你调停一二。”
他们默默相对,各自不语。好久,金珠才勉强笑了一笑:
“不说这些了。你这次来,还没看过小金对吧?稍等片刻,我叫它出来——”
她在颈上摸索了一下,拽出一个哨子,用力一吹。尖利哨声回荡,片刻,远处就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咆哮,越来越近,越来越高亢:
“小金!”
金珠扬起笑脸,挥手高喊。与此同时,青年将军座下战马低嘶,不停后退。他只能跳下马背,把缰绳挽在手里,踮脚远望:
“小金?”
草浪哗哗分开,一条金色身影蹿了出来,直接扑到金珠身前。大脑袋直接搁在金珠肩膀上,蹭来蹭去。
直到这一刻,金珠才露出了真心的笑靥,舒展手臂抱住它脑袋,狠狠顺了几下毛。然后,掰着它脑袋,望边上一推:
“你看谁来了?”
“嗷吼……”
金色异兽低低吼叫。青年将军定睛一看,当场大惊:
“小金!你长这么大了?”
他还记得分别的时候,小金的个头,也就一只大狗相仿。这会儿四爪着地,昂起头来,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至于身材的膨胀,那更是惊人。他曾经在老林子里打过一头猛虎,身长丈余,威风凛凛。而小金的个头,比那头猛虎还大了一圈……
“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你……你吃了多少东西啊!”
小金显然也记得他,嗅了两嗅,就冲上来把他扑倒在地,拼命舔他的脸。青年将军竭力推拒着那只大脑袋,狼狈叫道:
“别舔!别舔!从我身上起来!——你要把我压死了!!!”
之前说的是,它要吃和自己体重相等的黄金,或者自己体重十倍的白银,才能长到成年。
在草原上这十几年,它真的能吃到这么多黄金白银?
草原上的人,论起有钱,可真有钱啊……
“多谢你了,把他养得这么好。”闹腾了好半天,青年将军才从地上爬起来,头盔也掉了,披风也皱了,狼狈不堪地整理。
但是,他看向身边女子的目光,却是越发多了几分暖意,轻声道:
“把他养到这么大,你很辛苦吧?”
“没有,小金也帮了我很多。”金珠柔柔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异兽的耳朵。异兽回过头来,蹭蹭她手心,趾高气扬:
“很多都是我抢来的!我帮她打仗,抢到的金银归我,公平合理!”
嗯嗯,那是真的合理。青年将军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第一次和金珠见面时候的情景:
“你没有再吃她的簪子吧?”
“没到她头上去吃!”
小金理直气壮。现在他成年了!炼化了喉中横骨,可以说话了!
敢说他的坏话,敢泼他的脏水,他当场就能反驳,不需要再往地上划拉字了!
久别重逢,格外欢喜。小金与好友狠狠地打闹了一番,一直到他要走的时候,还叼着他的袍角不放:“你说过要来接我的!你说过,保护她一段时间,然后你来接我的!三年,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十三年都不止了!”
“小金别这样……我养不起你的……”
青年将领满头大汗,抱着异兽的脑袋搓了又搓。他任职参将,镇守关隘,日常确实多了些外快,比如过往商队给他的孝敬——
但是,一年到头,扣除养家糊口,扣除养兵、养家丁,他能落到手里的零钱,最多也就千把两银子。
打造一身好甲,一把好剑还行,想要供小金这个无底洞?
开什么玩笑!
“这样,你在草原上再待一段时间,多陪陪金珠,好好保护她。”他抬头看了钟金哈屯一眼,对方微笑起来,冲他点点头: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调到附近来,这样就能经常来看你了?”
“你要快点调过来!”小金咔嚓咔嚓,把他随身携带的宝剑当点心吃了,这才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我给你两年——不,三年!三年时间,如果你再不来看我,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一直跟着她了!”
“别啊!——行行行,我来,我一定来,就算我调不过来,我也想办法来看你!”
光影徐徐收敛。沈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一头栽到床上:
“算了算了,大晚上的,不去闹他了。明天再取笑他——三年不来看我,我就不喜欢你了,这话简直了!这么大了还会撒娇啊!”
……然后,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合金大佬狠狠蹂躏了一顿——按住他的头毛,用力揉,用力揉,顺时针、逆时针反复揉的那种。
一边揉,还一边吐槽:
“撒娇?撒娇?要不要我也跟你撒一通娇啊!——对了,那个褙纸上的缺损,你看到是什么样子了没?”
“没有!没有!”沈乐奋力从他手下抢救自己的头发:
“别光顾说我啊!你呢!那画里对应的山头,你到底找到了没!”
“没……”说到这个,合金大佬也有几分泄气。
他在卫星地图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把他和少年一起踏过的山川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头绪:
“要不然,我去一趟,实地走一走?等你修完了,如果我还没找到,我再回头问你?”
沈乐倒是无可无不可。合金大佬自己望了望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又缩了回去:
“算了,还是等等吧,现在出去跑浑身都烫。哎,你快点修啊!”
其实,画心修好了,后面就剩下一些装裱工作,完全没有难度。放到论文里,除非是硕士毕业论文拿来凑字数,否则都根本不用写。
张老师其实也想走了,装裱什么的,随便聘请一个装裱师傅,或者他打发一个学生过来,都足够指导沈乐。
奈何沈乐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走:
“张老师,您再帮我一回啊。这张画的装裱,我是想尽量用原来的材料——但是这个妆缎要怎么补啊!”
妆缎。张老师听到这三个字,脑袋就有点嗡嗡作响,再看一眼面料上的破洞,血压就有点高。
他颤抖着询问:
“你是想把这些洞补齐?”
“是的!”
“不在后面贴张裱纸,维持最小干预原则就算了?”
“老师……灵性什么的……”
张老师头晕目眩。还是那句话,历来文物修补,不把这些绫罗绸缎的破洞补全,那是不想吗?
除了最小干预原则,要保留文物发现时候的样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穷啊!
“补这个洞是很贵的!——我见过的文物修复,只有故宫的《万寿无疆》匾,他们复原了妆缎……
你真要像他们那样?那要重新织一块妆缎,然后再剪了洞往上补的!”
沈乐堆起一脸笑容,举起了手机上的特事局积分。
有钱,不怕。
任性!
张老师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你……”
你这奢侈程度赶上皇帝了啊!
“钟金哈屯”,“钟金”是汉语“中宫”的转音,“哈屯”是夫人的意思。
也就是说,金珠以一个很晚嫁给俺答的后来者的身份,做到了“中宫夫人”,约等于可汗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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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6章 一天织两寸的妆花缎,拿来剪几个洞?
第276章 一天织两寸的妆缎,拿来剪几个洞?
虽然疯狂吐槽,学生有需求,做老师的还得想办法满足。
张老师一边叹气、哀怨、猛力吐槽,一边打电话给圈内的朋友。
真要复原那块妆缎也不难,就像之前说的,故宫博物院的老朋友们,早就做出了技术路径。
可怜他们修复的那件康熙帝御笔绣字“万寿无疆”匾,只是国家二级文物,上面还有一级文物,一级文物还分了甲等、乙等。
一级文物当中,还有个“禁止出境文物”的名录,那才是奇珍中的奇珍,国宝中的国宝。
区区(?)二级文物,也就是打着“解决补配材料的复仿制织造问题”这个旗号,才申请到了资金,做了这个项目:
分析织物,分析原材料,绘制织造图,上机织造——
对,就为了这事儿,还专门弄了个织造妆缎的大楼机!
但是前人有了路径,后人就好做很多。张老师打了几个电话给京城的朋友,放下电话,冲沈乐招招手:
“怎样?”
沈乐飞窜过来,抬头仰望。张老师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说,不用去京城,直接去金陵就好。金陵云锦所——把你要补的缎子给他们看一看,钱给到位,请他们做一块一样的,不是问题。”
事实上,圈外人如果只是有钱,捧着钱走到云锦所门口,他们也不见得会为你织造。
什么?
想要妆缎?
左转隔壁云锦博物馆,博物馆一楼大厅,就是云锦的销售和服饰表演展区,喜欢什么买什么。
实在懒得跑,现在还有网店,手指一点,送货上门。
当然,真有钱的人,兜兜转转,总能找到引荐人的。想给自己做身蟒袍,想给孩子做身婚服,只要肯砸钱,都不是问题。
但是,像沈乐这样,一块破洞的旧妆缎,请求织造一块一模一样的,就要额外刷脸了。
毕竟,他不是为了做衣服,是为了剪几块破洞出来……
只要有行内人带进来,只要肯钱,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和所有的研究机构一样,云锦所的研究经费,那也是永远不嫌多的……
“老师,妆缎的照片我已经拍好了。显微镜1:100的照片,可以吗?需要喷金然后上显微电镜吗?”
“老师,样各个部分的颜色,我也用色差仪都测过了。还有什么要测的?”
“蚕丝的直径我也测过了……”
沈乐飞快端出一堆数据。张老师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想不带东西去,只带一堆数据去?对云锦所的老师多点尊敬吧,拜托人办事,要有个拜托人的样子……”
沈乐只好老老实实,捧着缎子,跟老师踏上前往云锦所的路。
其实也不远,高铁一个半小时,倒是从珠溪镇折腾到滨海高铁站、再从金陵高铁站折腾到云锦所,了比较长的时间。
到了那边,自然有人出来接待,说起沈乐的需求,对方态度也很好:
“仿造一块?没问题,这活儿我们能做。用来修复书画对吧?要原模原样的?放心好了,交给我们,对了你要不要看下过程?”
沈乐真的对过程很好奇。如果是单纯的平纹绸缎,他可能就硬上了——经线,纬线,横的拉过来,竖的拉过去,直接靠超能力补上。
妆缎那就真的不行,图案太复杂了,完全搞不定。也许那位蚕妖可以?
不过,沈乐真的不想去求那位蚕妖,经验表明,大樟树修出来的纸张,带着大樟树的妖气,蚕妖修出来的妆缎,肯定也带着蚕妖的妖气。
这么强的妖气,会压住古画本身的气息,影响它的灵性成长的!
沈乐恭恭敬敬地捧上待修复的妆缎。一位身材瘦削、神色温柔的女老师接过缎子,仔细看了一遍,微笑起来:
“唔,这个沉香仙鹤云纹妆缎,我们所还真没有。沈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一个项目,修复这块妆缎?
回头发了论文,您可以拿个并列一作……”
沈乐无可无不可。反正,论文发不发,钱他总是要掏的。论文的话,他现在虽然不靠这个吃饭,多发一篇,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如果能顺便看一眼,整个修复,或者说复制的过程,开开眼,长长见识,那就太好了。
他顺便递出去一个u盘。接待他的老师扫了一眼里面的资料,笑容更加生动:
“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啊,那就太好了。嗯,这个缎子是五枚三飞经面缎纹地……”
同行见同行,相同的仪器、相同的手法,做出来的东西,大家一看就懂。
三维视频显微镜观察织物纤维,电子丝绸尺软件分析织物组织,女老师看过一遍,心里就有数:不用自己重做了。
“经线为沉香色,z向强捻,双股并用,直径0.5mm,密度16.12根/cm;
纬线沉香色,4股并用,每股s弱捻,直径0.17mm,密度4.28根/cm。
纹组织多色无捻,直径0.46mm,密度2.15/cm……”
照片也有了,测色也测过了。老师一声令下,自然有实习生奔跑着调出软件,导入测色结果加以比对:
“把我们做过的数据库打开!直接比对就行!比不中的,再拿色卡出来!”“啊,老师,有了数据库,还要专门色卡啊?”
沈乐好奇问。女老师笑着招了招手,带他们移步一个专门的房间。
墙上,架子上,一本本巨大的厚书展开,里面全都是绕在卡纸上的染色蚕丝,上面标注着不同的名称,足有几百种:
水红、银红、月白、柳绿……
“来,看看。这一面墙,是云锦绒丝线颜色样卡,2010年版。这边一块,这是金陵云锦常用色谱。”
女老师带着骄傲向他们介绍:
“前几年,我们邀请多位云锦权威专家,选出27种常用色作为首批研究对象,对样卡中的色彩和对应名称的准确度进行评估矫正。
最后,得出了一套经过筛选的27色色卡,再送去测色,得出了它们27色对应的lab数值。只要能比中的,就不用慢慢对了。”
选色、测色是个浩大的工程,选完以后,干活有了基础,就很轻松了。
女老师带着他们走过色卡库,走到她的办公室,测色结果已经出来大半。她直接坐在电脑前,打开软件:
“老师您这是——”
“画意匠图。”女老师头也不回,淡定道:
“就是妆缎织造的依据。以前全靠手绘,现在好多了,根据纹扫描,我们总结了意匠图的算法——”
她双手在键盘上翻飞,打开一个又一个沈乐看不懂的页面,导入沈乐扫描的妆缎细节图。
平面扫描,三维视频显微镜拍照,一张一张图片导入进去,软件自动显示出一个进度条:
“1%……2%……5%……”
“还挺快啊。”沈乐虽然看不懂,也恨不得贴到电脑屏幕上去。女老师淡淡微笑:
“还行吧。不过现在准确度还不高,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人工校正。嗯,我们先去吃个饭,吃完饭,结果应该就出来了!”
吃完饭计算结果确实出来了。女老师看了看,又和妆缎细节图对比一下,不太满意:
“还是要继续调整。唉,这算法,水平还是不够,训练ai太难了!”
你们可不要拿我的钱去训练ai啊……这是个无底洞!
沈乐全身寒毛炸起。幸好女老师已经熟练地打开了cad软件,开始在图片上调整。
沈乐左看右看,感觉这图片,和十字绣有点像,只是比十字绣要细腻了太多,小格子密密匝匝,看得人眼睛都发痛。
女老师画得却很快,很熟练,全神贯注沉浸在里面,别说一个回头、一个微笑,就连身躯都不带挪动一下。
双手在键盘上快速翻飞,时而挪动一下鼠标,把那个意匠图当中,算法有误的部分快速修复。
最后,她满意地敲了一下回车键,保存结果,导入另一个软件:
“通过意匠图,可以计算出上机图,然后就能织造了。可惜你这图太复杂了,必须手工织造,换成简单点的,现在已经可以上机器了!”
沈乐凑上去看了一眼软件跑出来的上机图,一阵眩晕。
一片大大小小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有不同的标注,或黑或白,或圈或叉。他努力看了一遍,再与意匠图对了一遍,来回几次,还是看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
“哦,你看,这是穿纤图、这是穿综图、这是穿筘图……”
女老师对他倒是很耐心,笑吟吟的,一个一个指给他看。沈乐看了半天,越发头晕目眩,举起双手投降:
“行了,我承认我看不懂、背不下来了……这就可以上机了吗?”
“那要看楼有没有空出来的……”
妆缎对织物图案分段挖装彩,可以在一件织品上织出几十种颜色,使上下左右组织相同的图案的颜色不相重复。
这种织造工艺,现代织机还办不到,只能靠传统的巨大楼织机。
一座楼,需要两位老师傅紧密配合:
织造工手足并用,负责投梭、铲纹刀、过绒管、打纬等作业,主要负责织造妆缎的底子;
拽工坐在楼上,负责在本上进行操作,进行提程序。
沈乐站在旁边耐心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妆缎往前延伸一厘米,直到被老师拽走:
“走啦!——这个妆缎,两位老师傅,一天只能织造几寸,你要有足够耐心!”
妆缎好难……好难……好难……
猫咪好穷啊,猫咪买不起妆缎呜呜呜呜……
(本章完)
第277章 这位沈先生是大款,敲他一笔吧?不好,被反杀了!
第277章 这位沈先生是大款,敲他一笔吧?——不好,被反杀了!
一天只能织造“几寸”还是好的——事实上,两寸都没有,一天只能推进五厘米。
十天五十厘米。
一个月一米半。
沈乐看看自己捧过来的妆缎,由衷感谢这只是裱画用的,面积不大。
最多最多,十天时间,应该就能搞定了?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不好意思,暂时没有空闲的楼……”
“啥?”
“现有的楼都占满了。”接待他们的女老师非常抱歉地解释:
“手工织造妆缎,速度很慢的。一个订单,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做完,最慢要一年——
比如现在,二楼的楼现场操作展区,正在机子上的那匹云锦,是那谁谁为女儿订的嫁衣,一件旗袍,就三米的布料出去了……
再比如刚才带你看的那台楼,是某某明星定制,预备穿去欧洲走红毯的,料子足足十五米,嗯……”
沈乐头晕目眩。三米,等于300厘米,等于两个月的工期。
十五米那就更不得了了,十个月的工期,将近一年。天晓得那位设计的衣服有多大裙摆,居然要十五米的料子!
这可是“一寸妆一寸金”的妆缎啊!
想象一下,把十五米,也就是45尺黄金穿在身上,而且是只走一次的红毯,走完以后,下次就不再穿了!
而且,十个月工期,或者至少两个月工期,意味着一天八小时,一周七天班。如果老师傅还要修个双休日什么的,工期就越发遥遥无期了……
“能不能……能不能想想办法?”
他忍不住恳求。女老师无奈摇头:
“我们所的楼都满了。”
也就是其他所,或者其他织造公司,或者其他……总之,有些其他地方,还可以织造?
沈乐眼睛一亮。他快走几步,半侧身遮住张老师的视线,悄悄递过去一个红包:
“老师,帮忙介绍一下?我这里急用!”
女老师微微一笑,摸出手机,推给他一个微信号。沈乐顺藤摸瓜,赶到郊外另一个工作室。
主持工作室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一双手伸出来细皮嫩肉,看着就不像是织过一分钟妆缎的。
沈乐跟着他走进去,一座由厂房改建的工作室里,一字排开三座楼,一座空着,两座有人在忙。
沈乐留心观察了一下,在楼上赶工的师傅年纪不小,少说也有四五十岁。
他们一个个神情疲倦,伸出手来,手指、手背上一条一条,不是老茧,就是被丝线勒出的口子……
更不用说,看那坐姿、那俯身盯着妆缎的样子,脊椎病、颈椎病、近视或者老,还有一堆的职业病,大概率都少不了。
不过,楼上的织锦,倒是很匀净,精神力扫过去,看不到纹错乱、经纬线不匀的地方。
师傅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的生产效率怎么样,能不能最快搞定他要的东西?
“要定制?要赶工?”中年男人推了推银丝眼镜,瞟了一眼沈乐带来的资料:
“你知道,我们的老师傅都很忙的,要赶工的话,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兼职……”
“多少钱?”
中年男人谨慎地打量沈乐。上身t恤衫,下身冰丝速干裤,脚蹬一双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两百块。
除了看起来细皮嫩肉,比这年头绝大多数的脆皮大学生要精神不少,看不出任何有钱的样子。
开多少价合适?
开高了,会不会把人吓跑?
给他介绍生意的那位说了,对方是做修复工作室的,干这一行,一般会有点小钱,但不会有特别多的钱……
他打量沈乐,沈乐也在谨慎地打量着他。能和云锦所的人合作,甚至,能让云锦所的人帮他介绍生意,这位应该是比较有“能量”的。
只可惜,这样的“能量”,似乎没有惠及他工作室里的老师傅,几位老师傅的身体状况,似乎都不怎么好……
“你知道,我们这边,最便宜的手工妆缎,就要八千八百块一米了……”
中年男人试探着开口。沈乐脸色不变,心里默算了一下,暗自叹了口气:
唉,一天五厘米,一个月1.5米,13200元。两个人分,每人到手6600元……
还要扣掉楼的造价、真丝的成本、场地的费用等等等等等等,才能到师傅手里。
有能力织造手工妆缎的老师傅,一个月拼死拼活就拿这点钱,实在太惨了……
这种顶级奢侈品,就应该提十倍的价钱才对!华伦天奴什么的,那些品牌高定,不都是动辄百万起步,甚至动辄百万美元起步的吗?
这样的技艺传承者,这样的大国工匠,月收入如果居然不能超过当地平均工资两倍,那也太惨了吧!
他这样想着,就半点也不觉得妆缎的价钱贵了。中年男人见沈乐眉目不动,没有半点纠结、心疼、受惊吓的样子,沉住气,又加了一句:
“八千八一米,说的是刚入行没多久,刚刚能够独立工作的生手。老师傅的话,价钱还要更高。
像那边坐着的两位老师傅,正在织的那一匹,三万一米。”
沈乐淡定点头。妆缎的门幅,受楼宽度约束,都是78厘米。他用来修补,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米。三万?
小油灯到现在还是敞开吃的,再加上实验室的空调和各种仪器,他家一个月的电费,就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了!
有门!还能继续涨!中年男人心中一喜。三万块钱,他似乎还是不会心疼,那再涨一点呢?
“您这个,不是老师傅做熟的式样,是新造型,新版本。对了,您多久要成果?”
“……十天可以么?”
沈乐试探着说了个数字。中年男人沉吟:
“十天的话,就要付加班费了……算上加班费的话……”
加班费是1.5倍工资,一天干12小时,就等于要付八小时的两倍工资。沈乐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纠结了再纠结,终于狠狠心报价:
“一米,十万!”
十万啊……
哪怕账上趴着大几千万,沈乐还是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得亏他只要一米!
如果是拿来做衣服,一件旗袍三米,一件走红毯的裙子十五米,一套汉服……一套汉服要几十米了吧?
他修过红嫁衣,感觉以那种泼泼洒洒的用料,至少也要几十米起步!
那样的话,哪怕是最便宜的妆缎,一套汉服嫁衣,也要几十万出去了……
这就是顶级奢侈品的身价啊,只能说,幸亏它不坑穷人……
他安安静静地盯着对方,并不做声,中年男人已经有点心虚了:
“当然,您要的这块妆缎,前面的意匠图,上机图,都已经做好,只要织造就行了。这笔钱,可以扣掉……”
沈乐眉头微微一凝,感觉不远处的两个老师傅都有些情绪低沉。难道,降价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成交!”他忽然打断:
“我先付两万,剩下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中年男人大大松一口气。沈乐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对了,顺便附送一个建议——你手上这串珠子,最好不要再戴了,已经很脏了。”
中年男人飞快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木珠。他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握住左腕,揉搓,再揉搓:
“我这是大价钱请来的——”
“哦,已经很脏了,干不了活了。”沈乐抬手在木珠上轻轻一点。
指尖内力迸发,一道热流环绕一圈,就听见噼啪有声,小小的电流在珠子上飞快跳跃,一道道黑烟升起——
中年男人脸色立刻白了。沈乐又抬手在他身上拍了拍,拂了一下,像是拂掉一点灰尘什么的。
中年男人浑身一松,就觉得整个人轻了两斤,腰也不酸了,肩也不痛了。他眼睛一亮,几乎就要跪下去:
“大——”
“给你个建议,对工作室的师傅们好点儿。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这笔单子,我付的钱分七成给师傅们,可以么?”
中年男人一张脸立刻苦下来。开玩笑,七成给师傅们,两成给云锦所当介绍费,十万块的单子,他自己就落一万块!
一万块够什么?
够楼的折旧费啊,还是够场地的电费啊?
幸好场地租金还是比较省的,作为非遗传承,他这里算是扶持项目,免掉了很大一笔租金……
但是沈乐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淡然,似笑非笑。中年男人打个哆嗦,猛然反应过来:
“可以!可以可以,您放心!”
有些人,你最好不要得罪,有些钱,你最好不要省,大不了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嘛!
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沈乐耐心等了十天,也不知道接单的工作室,是用人歇机不歇的方式织造,还是用什么方式,总之,十天之后,他就如愿拿到了他要的缎子。
旧的、蛀穿了洞的妆缎往上一铺,略微调整方位。经纬,纹,严丝合缝,毫无偏倚!
“好!”
沈乐轻轻鼓掌。这块妆缎,各个细节都与原物一致,完全合用。
接下来,只要用现成的缎子,把缺损部分补好,修补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
就能看到结局了,就能看到这幅画卷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了……
我们国家还是不够富强啊……
如果足够富强,应该会有很多外国人,掏大价钱来买我们的顶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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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8章 沈乐:感觉我要春蚕到死丝方尽了!
第278章 沈乐:感觉我要春蚕到死丝方尽了!
78厘米门幅,一米长的妆缎,直接用来裱画都绰绰有余,何况是用来修补原本缎子上的缺损。
沈乐小心翼翼,对照两块妆缎的图案纹饰,用嵌补法进行修复。
先把一个连续纹样的循环找到,然后用透明胶片纸按在破损处,仔细描了一遍。笔迹要非常准确,一点也不能歪,不能斜:
要知道,这块妆缎的经线密度,是每厘米16.12根,也就是说,笔尖歪一毫米,就歪出去了1.6根经线……
“蛀虫去死,蛀虫去死,蛀虫去死……”
沈乐一边描,一边嘀嘀咕咕。这些破损的地方,并不是一条直线,或者一个圆润的弧线,而是坑坑洼洼,跟狗啃的一样。
或者,比狗啃的还要细碎,根本就是虫子啃的!
“大佬,真的不是我啃的啊!”边上抽屉里窸窸窣窣,蠹妖从废纸盒里冒了个头,哭唧唧地抱怨:
“我只会啃纸,真的不会啃缎子!这些地方是自己烂掉的,和我没关系啊!”
沈乐:“……”
听起来有道理啊……
他直觉地想要道歉。身边,彩光浮浮沉沉,兰妆嗤了一声,在透明胶片上落下光圈:
【你不会啃缎子,那些画绢是谁啃掉的?你不会啃缎子,画上的内容,你怎么能重复的?只会啃画绢,不会啃缎子,骗鬼呢!】
沈乐:!!!
所以我是被它骗了吗?
连一只文盲蠹妖都能骗我吗?
他飞快扭头,望向旁边的废纸盒。蠹妖又缩回了旧画纸底下,只露出半截细细的触须,继续哭唧唧:
【真不是我啃的……这个缎子比画绢厚那么多,我也啃不动啊!】
现在追究是不是它啃的也没意义了……就算是它啃的,也没法让它吐出来,蠹妖又不是蚕妖。
沈乐叹了口气,不再搭理他,把精力集中到描绘纹样上。
必须说,兰妆加入以后,描纹路方便多了。他不用自行看下面的缺损在哪里,只需要让笔尖勾勒出兰妆投影的线条,一笔一笔描过来就行。
最后,把拓样放到新织造的那块妆缎上,百般移动,务必要让拓样的轮廓,在补配材料上逐点对应——
“好了!可以把这块补配材料裁剪下来了!”
裁剪是一件更难的工作。边缘处要严丝合缝,不能大于边缘轮廓,也不能小于边缘轮廓。
如果用剪刀,这个任务基本不可能完成,妆缎稍微一软、稍微一抖,就可能让裁剪变样。
“你别急,别急。平心静气,手要稳,慢慢来。手术刀非常锋利的,相信它一定能切断丝线,你不必用太大力气……”
张老师紧紧盯着沈乐,声音又轻又缓,唯恐惊到了他,让他手一抖,直接划破了缎子。
要知道,这可是十万人民币一米的妆缎啊!
十万一米!
还不算付给金陵云锦所,用以比对颜色、画意匠图、出上机图的那笔钱……
“手术刀能切断画绢,也能切断妆缎。你别急,慢慢来,一点一点搞……”
沈乐搞得心浮气躁。之前切画绢的时候还没那么麻烦,画绢便宜,而且经纬线横平竖直,怎样都能切。
妆缎的纹繁密,稍微歪一点,这块样就切废了,就要另外找一块相同的纹样来切!
“蠹妖!”
沈乐累了半天,索性罢工。谁污染,谁治理,谁受益,谁负责。
既然是蠹妖啃的(或者他不能证明不是他啃的),那么,他就有义务做出补偿:
“干活的时候到了!你过来,沿着这个拓样的边缘,把下面这块妆缎啃下来!”
【什么……】蠹妖惊呆了。反应过来,就拼命拍打翅膀,拍得银粉簌簌而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干!我咬不动的!】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沈乐用一根小竹签把它挑起来,举到空中,和自己眼睛对视。
蠹妖望着两只巨大的瞳孔里,自己渺小到快要没有的身影,垂头丧气,缩成一团:
【好的。我干……】
在巨大恐怖强者的威胁下,蠹妖发挥出来百分之一千的战斗力。它趴在缎子上,张开微不可见的小嘴,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口一根丝线,一口一根丝线。不到一分钟,灵活的身体,已经绕着拓样游动了一圈,咬得干干净净!
“干得漂亮!”沈乐大喜。他控制着力道,用精神力摸摸蠹妖——不敢用手指,怕把它摸死了——夸奖道:
“没白养你啊!你稍等,我再做个拓样,还要麻烦你继续啃!回头给你多加点古画啊!”
“……咳,沈乐,这些工作,能自己做的,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一边的张老师看不下去了:
搞文物修复有那么偷懒的吗?
从刚入门的学生,到多年的老师傅,谁不是勤勤恳恳自己动手?
沈乐倒好,自己在一边闲着,活儿交给一只妖怪干!
“咳……”
被老师鄙视,沈乐也不太好意思,硬着头皮想要解释。蠹妖已经跳了起来:
【我愿意做!我愿意做!大人能用得上我,是我的光荣,我愿意为大人工作!效率高,消耗省,百公里一张旧画纸!】工作室里,嘻嘻哈哈的笑声响成一片。兰妆,红嫁衣,小墨斗,小油灯,发出了各种音色、各种音高的笑声。
兰妆还把蠹妖的话投影出来,给张老师看,顺便评论:
【张老师,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您就别管了。沈乐也不可能白养着它啊,是不是?】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折腾吧!”
张老师叹气,扭头,以免自己被活活气死。沈乐向他讨好地笑了笑,准备动手做下一个拓样。
不等他动手,一道彩光落下,在妆缎上圈出大大小小几十个圈子。沈乐惊呆了:
“兰妆!这么快你就比对好啦?”
【当然。】
彩光闪耀,得意地显示出一行字迹,旁边还附了一个笑脸。
沈乐无奈地叹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没用了,干比对不如兰妆,干裁切不如蠹妖。
张老师在旁边冷眼观看,终于觉得扬眉吐气,抓紧时间喷他:
“所以你看,你自己也要上手啊。你要有足够强的核心技能,才能够指挥它们——
不然,它们干活的效果你都看不懂,那不是随便它们折腾?”
沈乐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点头。他把破旧的妆缎覆盖在新缎子上,挪移、挪移,确认兰妆勾勒出的圈子一点没错,严丝合缝。
然后大手一挥:
“就靠你了!把这些地方裁剪下来,一点都不能错哦!”
至于裁剪下来的小块,放到各个定位点,嵌进缺失的位置。然后,就是沈乐的表演时间了:
左手一个放大镜,右手一个移液管,把丝素蛋白溶液一小滴、一小滴,滴落到缺损部位边缘。
用法术和精神力,引导丝线长好,经线对经线,纬线对纬线,底子上的纹对纹……
“唉,妆缎的补缺,真是比普通绸缎麻烦多了……”
沈乐由衷感叹。普通绸缎,经线就是经线,纬线就是纬线,一横一竖,补上就完了。
妆缎不行,它上面还浮着一层彩线,作局部挖盘织,还要把这一段连起来。
连起来的位置还不能在表面,必须在背面,要用精神力“透视”,才能指引彩线连接。
沈乐折腾了半天,满头大汗,终于接续完了一个小块。
抬眼一扫,兰妆和蠹妖联手,已经切出了二三十个小块,大的半个八字大,小的绿豆大……
“行吧……今天就练我了是吧!!!”
沈乐唉声叹气,接了一天,又接了一天。真想有个蚕妖来帮忙打下手啊……
感觉我都要化身蚕妖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春蚕到死丝方尽了,虽然不用我吐丝……
他一口气接了足足两天。缺损总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坑坑洼洼,总长度相当不小。
整块妆缎接好,开始裱画。按照先镶左右两边、再镶天地头的顺序,将妆缎一条一条,贴到画心旁边:
先在画心上贴距条,也就是两条厚薄适中的单宣纸晾干挣平,裁成的0.5~0.5厘米宽的小条。
这个就没法用原物了,之前裁画心的时候,已经裁坏了,只能用新的宣纸重新加工;
把距条贴在画心背面,等晾干、压平之后,将妆缎贴到距条上;
然后镶旗杆边,捣边,贴夹口纸。所有工作完毕,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喂,这个覆褙纸,你确定要用原来的纸啊?”
合金大佬也冒了出来,盯着褙纸看。褙纸上坑坑洼洼,大大小小,一个洞连一个洞;
最重要的是,上面那些字迹,那些可能是阵法通行方式的东西,还没补全呢!
“确定啊!”
沈乐紧紧盯着工作台旁边,墙上挣平的褙纸。褙纸上,杆子上,画心上,灵气流转,隐隐连成一体。
这个肯定要用原来的纸的,不然,对古画本身,损伤太大了!
“那你等等啊!我找些朋友来,看看这上面的信息——我感觉,我已经快要找到那个地方了!”
沈乐对此并不介意。倒是张老师吓了一跳:
“喂,怎么特殊部门的人,来了这么多啊!”
猫咪摔了一跤……
猫咪左膝盖和右脚踝都肿起来了……
猫咪好痛……猫咪哭唧唧,猫咪要抱……
(本章完)
第279章 我只是个修古画的,要我去爬山找仙家阵法?
第279章 我只是个修古画的,要我去爬山找仙家阵法?
合金大佬与特事局的人,联系之早,联系之深,远远超过沈乐。
毕竟,合金大佬的口粮,日常要靠特事局供给,合金大佬弄出什么新版合金,与研究部门的沟通,也要靠特事局联络。
于是,当他把画卷、褙纸和金箔的扫描图发过去,表示“这里面有个秘密,你们帮我找出来”,立刻,就有人帮忙干活:
联络国画方面的专家、联络地图绘制方面的专家、调卫星图加以比对、联络阵法研究的专家破解褙纸记录……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倒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只是没有决定性的东西。
一听说沈乐要把褙纸拿来装裱,哗的一下,立刻就来了一群人:
有精干的制服男,有斯斯文文的学者,有虽然穿着便装,身上却一股香火味道,洗都洗不掉的长发老人:
“沈先生,这幅画卷是您的,我们当然不会干预您对它的处置。但是,在您把它彻底装裱好之前,能让我们先研究一下吗?”
沈乐:“……”
不是,复印图,扫描图,你们不都看过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研究?
“沈先生,研究实物,和研究复印件是不一样的。”负责和他对接的特事局成员,很郑重地向他解释:
“实物上面,总会留下一些特殊的痕迹。比如用的纸,用的墨,比如绘画时候的笔法……所以,您完成装裱之前,能让他们看一看吗?”
其实我完成装裱之后,直接读取画卷的记忆,可能性更高……
沈乐默默。说到笔法什么的,他就真的完全外行了,一点都不懂的样子。他求助地看向张老师,张老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笔法之类,光靠扫描和照片确实看不出来。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保留下什么秘密,但是,给他们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既然没坏处,而且是合金大佬请来的人,沈乐也就闪身让开,请他们进去,自己悠悠闲闲地坐在门口看书。
反而是张老师更紧张一些,跟在这群研究者身边绕来绕去,不停地念叨:
“不要开闪光灯啊!这些古书画都很脆弱,禁不起强光照的!”
“唉,别摸别摸别摸!古绢非常脆的,一摸一个洞!”
“别靠那么近!你呼吸都喷到画上了!——来来来,实在不行,你戴手套吧!”
“别!别在这里点火!烟也不行!烟灰落到画上,也会伤到画的!——把它挪到手套箱里!隔着玻璃箱子,随便你怎么点火!”
沈乐实在忍不住了。这位道长,你是怎么想的,要用法术的方式来鉴定这幅古画?
就算用法术,你也别在离画这么近的地方烧符啊!
“这古画的灵性你能感知到吗?”他伸手一拦:
“你用法术探查,别伤害到它的灵性啊!”
道长有些尴尬。他就是感觉到了画上的灵性,又不太能和它沟通,所以才想燃个符,增强一下自己的感知力的。
被画的主人发现,点名询问,总有些不太好。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他使用法术之前,应该先打个招呼的。
“我……”
“对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成果了吗?大概圈定方向了吗?”
沈乐干脆打断了他的解释,主动询问。道长苦笑摇头,并不回答。
他是负责阵法方向的,到现在为止,还在孜孜不倦地补全褙纸上那些字迹,补得一个头两个大。
至于看地图,出实地考察,看看他们从卫星地图上确认的地方,有没有和金箔图画类似的山地,那都不是他的任务。
现在问他?
他能说什么啊!
“沈先生,我们目前,暂时确定了三块地方。”与沈乐对接的特事局人员赶紧跟过来解释:
“根据金先生给出的线索,以及卫星地图的比对,有三个位置比较可能。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阵法的入口……”
“啥?三块地方?”沈乐茫然了:
“哪三块?难道不是就辽东那一块吗?”
“呃……”
工作人员为难地笑笑,左右望望。沈乐秒懂,主动离开工作室,走到前面一进的会客厅里。工作人员这才拿出平板:
“第一块符合要求的地方,是在您所说的辽东,银州东北方向的山里。
第二块可能的目的地,是在归化城北的山区……”
啥?
那边?
沈乐脱口而出:
“那里不都是草原吗?”
工作人员无奈地望着他。沈乐自己回忆了一下,“哎”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敕勒川,阴山下……”
唉,那第二块可能的目的地,就是金珠姑娘的活动范围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青年将领后来调到附近,他们经常见面,留下了很多共同的回忆。
而这些回忆当中,有一些东西,是他们要留给小金的……对了,小金后来跑到哪里去了?
“那第三块呢?”“第三块……”
工作人员的脸色更古怪了。抽搐几下,小声道:
“第三块,在河套附近……我们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是,就目前探查的结果看来,似乎可能性是最大的一个?”
沈乐也想不明白为啥会在那个地方。但是,反正和他没啥关系,反正他只是一个修画的,修复完古画,任务就完成了:
“那你们慢慢找吧。对了,什么时候能把需要的信息收集完,我可以动手修复?”
“这……”
工作人员满脸为难。这要看研究者的进度,他怎么知道?
“能不能多给点时间?让我们多研究研究?您知道,特事局的资源也有限,真能多发掘一个秘境,对国家也很有好处……”
您都把国家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沈乐叹口气:
“行吧,给你们三天——五天,五天够了吗?我修复这幅古画,也能得到一些信息的……”
“您得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金先生知道的——或者他经历过的,都已经告诉我们了。”工作人员苦苦哀求:
“所以,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也许,他们真能找到线索呢?你看,他们已经非常努力了——”
确实非常努力。负责研究书画的那位学者,弯着腰,眼睛死死盯在书画上,恨不得把人浸到画里面去;
一边看,一边手指悬在空中,作出虚虚捏着一支毛笔的姿势,在半空中划来划去:
“这一笔……这一笔……这一笔……奇怪,这一笔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他身边的制服男举着个手机,一直在密集录视频。
学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不回答。他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一条山谷一条山谷,一笔一笔临摹。
临摹完了,突然发疯一样冲到工作台前,铺纸、磨墨,开始快速涂抹。
刷刷刷刷,一副青绿山水勾勒出来,立刻调了朱砂,在上面狠狠画两个圈:
“注意这两个地方!这两个位置,笔法特别奇怪,要重点关注!”
沈乐:“……”
为什么我啥都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不会国画。”张老师倒是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自己也铺开一张纸,刷刷画图。
他只挑出了笔法奇怪,不符合常理的部分,用墨线勾勒出来,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来,这个东西,对你们有帮助么?”
“有有有!”
道长扑了上来,两眼放光。他虚空划了两下,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图形:
“壁上土……霹雳火……沙中金……涧下水……这个指示就很清楚了!我跟你们说,你们就照着这个去找——”
跟着又是一堆沈乐根本听不懂的术语。制服男也听得非常痛苦,一边听,一边举起了手机在录。
录完,转文字,抓着道长一个字一个字校正过,直接发了过去:
“行了,让前方的行动人员,按照您老的指示再找一找。如果能找到金箔相关的部分,就说明我们找对了!”
沈乐特别茫然地盯着他们看。看了一会儿,又拽了拽合金大佬:
“你听懂了没有?”
“没有啊!”合金大佬那张脸比他还茫然,甚至有些痛苦:
“他为什么觉得我看得懂这个?他为什么觉得,我看到这些信息,能破解出他想留给我的消息?”
呃……可能他对你的智商,以及你的道法功底,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乐默默扭头。道长已经殷勤地把书画家拽到褙纸面前:
“来来来,你再看一下这个。笔法什么的,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么破的书法,怎么看得出异常啊!”
有线索就好。前方行动人员带着无人机、机器狗、各种各样的装备,跋山涉水,在山沟沟里转了半天。
沈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定义“壁上土”、“沙中金”的,总而言之,三天以后,最新消息反馈了回来: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我们在辽东一带,那片山头里,找到了一个异常地区!现在就差打开秘境了!”
而且还是要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天气、特定的月相才能触发的秘境。
工作人员碰壁了三天以后,把希望放到沈乐身上:
“沈先生,能不能请您过去看一看?上次我们合作得很愉快,这一次,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尽管提!”
沈乐:“……”
什么?
我只是个修古画的,要我去闯仙家秘境?
你们有没有搞错!
猫咪脚好些了,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负重或者走长路……
(本章完)
第280章 想和你一起到天尽头,想和你一起长生不老
第280章 想和你一起到天尽头,想和你一起长生不老
沈乐挣扎。
沈乐抗拒。
沈乐坚决不肯答应。
任凭特事局人员许下各种条件,他都是拼命摇头:
“我暂时不缺钱啊!”
“我也暂时不缺仪器!上次出那波任务,该买的,我都买齐了!”
我连显微电镜都买了!
特事局那位对接的同志,和匆匆赶来尝试刷脸的顾玉林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无奈。
这年头,不怕你想要什么,就怕你什么都不想要。有想要的,特事局上天入地,总能给你搞到——你总不见得想要个舰娘;
但是,没有想要的,彻底躺平,那就比较麻烦了。
好比一个大学毕业生,自己卡里有千万存款,本人又是个宅,不想谈恋爱,只想打游戏,这种情况下你逼着他出去工作……
人家表示,我有钱,我给自己交个灵活就业社保,我就在家里躺平怎的?
这种情况下,除非父母拿鸡毛掸子硬是抽出门去,否则,他真能天天待在家里,从《明日方舟》打到《黑神话》,就是不肯出门。
早些年还有家长把孩子逼出门的。最近这些年,也有家长想开了:
家财万贯,找不到好工作,出去当人下人,忍不了那口气;
出去创业……拜托,败家的速度,还不如在家里躺着打游戏呢!
但是,要说之前给得太多了,那这话也说不出口。
沈乐一个编外人员,跟着出这么危险的任务,在巨大收获当中起了决定性作用。一个巨大的隐蔽型基地,值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没有机缘,这是想要抛头颅、洒热血来换,都换不到的东西!
一个实验室,一个仪器设备齐全的实验室,相对沈乐的贡献来说,已经算少了。再少,人家下次不跟你干了啊!
……现在的问题是,人家对手里资源满意了,也不跟你干了……
特事局无语,无力,又不能直接把沈乐拖出去。他们只能努力哀求:
“那……您在裱画的时候,能不能尽量使用可逆的方法。
——我们去探索那个地方,如果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是个秘境,又不能顺利进去,好歹还能把这褙纸拆了,重新研究一下?”
这一点,沈乐倒是愿意的。如果要重新裱好,才能激起画卷的回忆,看到褙纸的完整内容,那么,以他的强迫症,少不得要把装裱拆了,再将褙纸里的信息给补上:
“我想想啊……”
特事局带来的专家团,在沈乐这里研究了五天,终于撤离。而沈乐,也在张老师的指导下,开始最后一步的装裱:
“什么?你要可逆?回头能拆开再补?你……”
张老师指导沈乐修这幅古画,也经历过各种奇怪的要求了,自以为可以心如止水。然而,听到这种要求,还是想打沈乐一顿:
“所以你为什么不用新的褙纸?想要保存原有的褙纸,你可以把它单独保存起来,比如夹在玻璃板中间,放在恒温恒湿柜子里啊!”
“老师……灵性,灵性……”
没办法,张老师只好平复心境,帮沈乐把关他想出来的装裱方法。简单来说,是在装裱画心的妆缎周围,再粘一圈宣纸,把它面积扩大一轮;
然后,在褙纸周围,也粘上一圈宣纸,同样扩大面积。
这样的话,就可以暂时不用往褙纸上刷浆糊,直接把外面那层宣纸粘上,需要的话,外面的宣纸裁掉,里面那层,自然就能脱离了,不用再往上辛苦浇水……
“这种法子……勉强行吧。”张老师板着脸,不情不愿地点评:
“只不过,外面的宣纸和内部相连面积太少,不太能受力,不方便挂起来。
还有,这样扩大面积,会比原有画轴宽一圈,原来那根画轴装上去很不好看,你确定要装?”
沈乐已经摩拳擦掌开干。不用往褙纸上刷浆糊,工序就简单了很多,工期也缩短了很多。
他大开大合,将画心和褙纸强行并拢在一起,覆褙,装天地杆,穿绳系带。
一边干活,一边就看见古画的各个部分,灵性很欢悦地闪耀了起来,快速融合,气息强度快速增长。
很快,所有部分的灵性拧成一股,如同海潮一样,扑面而来:
喂,终于有结果了吗?
终于能看到后续了吗?
沈乐放开心神,去迎接画卷传达给他的记忆。记忆画面中,青年将领已经蓄起了髭须,显得更加成熟,更加威严;而钟金哈屯容颜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几分贵气,也多了几分从容。
他们并马而行,在如云的帐篷当中穿行。这些年来,贡市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帐篷占地越来越广,一眼望不到边;
而贡市上卖的东西,也已经越来越多:
“卖茶叶啦——中原最好的茶叶,茶水碧绿,茶叶片片如雀舌,一杯入喉,清润如仙——要品尝一下吗?”
“奶酪!奶酪!最好的奶酪!三岁口的母羊,刚生了小羊的第一批羊奶,醇厚香甜,吃一块,顶一天的饱!”
“好马!这里有好马!草原上的马王,刚刚套来,还没驯服的!这位将军,我看您气宇轩昂,一定是位武艺高超的大将,要不要看一看我们的好马?”
草原上的牧民,中原赶来的商人,在这里陈列各式各样的货物,争相叫卖。
厚重密实的狼皮、熊皮、獭皮、貂皮,和颜色纷繁的各种绸缎,帐篷挨着帐篷摆在一起,阳光下焕为异彩;
风干的牛肉条,砸得结结实实的奶酪干,与一大袋子一大袋子的稻谷、麦粒、小米、高粱遥遥相望;
甚至还有草原上的马奶酒,与关内的烈酒摆在一起。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做完了买卖的牧民,和关内的商人手臂挽着手臂,醉醺醺地从酒馆里面出来,拍打着鼓鼓的肚子唱歌……
“真好啊……”
钟金哈屯眼波流转,笑意舒畅。她的子民,草原上的牧民们,终于可以吃饱饭,穿暖衣,不用每次一到受灾,就战战兢兢地点着牲口的数目:
又死了一只……又死了一只……啊,活不下去了,这些羊,完全没法撑到明年这时候,撑到母羊下羔子、再撑到羔子长大……
还是去抢吧!去关内抢一波,抢到了,就可以活下去,抢不到,把命丢在关内,也省出了足够的口粮,家里的老小可以活下去……
现在不用了。有了每季一开、每月一开的互市,他们能及时卖掉牛羊,换来足够多的米面,撑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受了风寒,受了伤,他们能通过互市买到药材;
吃了太多的肉,胃肠不舒服,也能买到足够多的茶叶,浓浓一壶茶喝下去,就好了很多……
“是啊,真好。”青年将领也微微而笑。从小,他在父帅麾下练武,总是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噩耗:
哪里哪里又被入侵了,哪个哪个城池又被包围了,哪里哪里被抢走了多少人,哪里哪里,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幼,都被抢走了;
哪位叔叔,哪位伯伯,死在抵御入侵者的战斗中,或者死在出关追杀的战斗中……
“能一直这样安宁下去,真好啊。你看,这些百姓,他们多么高兴……”
和金珠分别以后,青年将领努力了三年,终于调到了大同,和钟金哈屯遥遥相望:
老情人时时相会是不可能的,但是,贡市开放的时候,出于巡视贡市的理由,一年还是能见上几次
边境有什么事情,比如有不听话的小部族进入边墙,烧杀抢掠什么的,大明这里有逃犯跑去草原什么的……双方首领,就要通信交流,难免还要见个面。
至于小金,那就更加幸福了,从老朋友那儿跑到新朋友那儿,再从新朋友那儿跑到老朋友那儿,一天可以打个来回。
白天在金珠这里大吃大喝,晚上跑到老朋友那里睡觉;或者白天跟老朋友打打闹闹,晚上回到金珠那里,趴在她的帐篷外面守夜。
除了运动量大了一些,需要更多食物以外,这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小金懒洋洋翻了个身,举起爪子来舔。金珠苦笑着给它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又给它挠耳朵:
“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公开是不可能的。”
她是草原上的王妃,他是明国将领,偶尔会面不会有人说什么,公开在一起,那就是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
只要现在这样就好了,只要这样遥遥相望,知道彼此在做什么,知道他们能够互相提供支撑,就很好了……
“对了……我要调走了。”已经不再年轻的将领轻声道。金珠微微一怔,扭头看他:
“调走?去哪里?你……”
可以不走吗?
“西边有叛乱,当地的将领压不下去,朝廷调我过去。”男人微微叹息:
“抱歉,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这样吗……”
金珠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她转身望向北边,望向那蔓延到天际的草原尽头,一片淡青色的山峦:
“我还想找个机会,和你一起去一个地方呢……据说,那里有仙家妙境,有人从那里拿到了奇妙的东西,能够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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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1章 这是我的兵马,我的城池,我的铁浮图!
第281章 这是我的兵马,我的城池,我的铁浮图!
“长生?”
已经不再年轻的将领望向北方,眼眸深沉。金珠急道:
“是啊,长生!你看——”
她从胸前托起一串长长的金链,掰开链上系着的银盒,托出一颗拇指大的明珠。
那明珠在银盒当中流转不定,烁烁发光。
第一眼看过去,仿佛是金色,第二眼看过去,又像是银色,再定睛细看,仿佛无色透明,又仿佛凝聚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
将领微微倾身,在马背上凑近了一点,伸手想要去摸。
指尖距离那颗明珠还有一尺,一股尖锐的疼痛,已经刺得他手指一抖。缩回来看,指尖上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哪怕隔着一尺远,也被这颗明珠散发出的力量,割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仙剑?”他死死地盯着那颗明珠,呼吸急促:
“不,剑丸?”
那可是剑丸啊!
是一线剑气,势如奔雷,须臾千里,取人头而还的剑丸啊!
他一直以为那是小说家言,原来,真的在这个世上存在吗?
沈乐也睁大了眼睛。他拼命踮脚,甚至努力跺地让自己飘起来,伸手去摸那颗明珠。
手指伸过去,哪怕在记忆当中,他都看到了指尖的轮廓微微透明,微微扭曲,仿佛那剑丸隔着时空,都有干涉到他的力量。
沈乐正想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把那颗明珠抓起来,边上忽然传来了低低一声兽吼。
他吃了一惊,退开两步,赫然看见青年期合金大佬四爪紧紧抠着地面,仰头怒吼:
“嗷呜——”
吼叫声激烈深沉。金珠吃了一惊,赶紧关闭银盒,扭头安抚:
“小金,怎么啦?这颗剑丸很危险吗?”
“我要吃!我要吃!给我吃它,我保护你十年——不,二十年,不,三十年!”
合金大佬用后腿支撑着身体,人立起来,嗷嗷直叫。金珠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男人,男人却扭过了头去:
这个消息,如果传到先帝——不,先先帝的耳朵里,他肯定为之大喜。调整用兵方向,大军北上,直接压过草原,干什么都有可能:
毕竟,先先帝御极46年,倒有至少一半时间沉迷修道,沉迷炼丹。
那位“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的道君皇帝,如果他听说有长生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性,一点点疑似的证据……
他绝对会尽最大的努力,把那个地方抢到手,再掀起连天战火也在所不惜!
可是……今上,只有三十岁,还没到用尽全力,只为延长一点点生命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他哪怕上表密奏,请求为皇家探寻这个秘境,得到的答复,恐怕也是严词斥责,命令他立刻领兵出战,不许在这里磨蹭!
运气差一点,可能就是扣一些“包藏祸心”、“丧心病狂”之类的帽子。直接问责,直接罢官啥的,都不是不可能……
“你给他吃吧。……我用不上。”
“纳日苏!”金珠催马转了一个角度,轻轻唤他:
“你不用”
“抱歉啊……军情紧急,我得尽快出发了。”他转过脸,不敢看女子失望的目光:
“河套叛乱,连克数城,周边几省震动,平叛军进展迟缓,上面急调我去……等平叛结束,我再来看你,我一定来看你!”
“等等!”
金珠在后面叫道。男子回头,她托起银盒,靠向男人的战马:
“你要带小金过去吗?要打仗了,要他保护你吗?”
“……不用。这一仗主要是指挥,不用我亲身上阵。倒是你在草原上,身边要有足够强的武力……小金,好好保护她,好么?”
小金用力点头。男子不放心地看了它一圈,又回望金珠:
“你可以吗?我不在这里,万一朝廷调一个有敌意的守将过来……”
“没问题。”金珠胸有成竹地微笑。她微微转身,回望北方。那里,有她的部族,有她的势力,有她的——城池!
“你看!”
她将马鞭举过头顶,随意挥动几下。远远的,一声鸣镝,马蹄如雷而来——
沈乐倒抽一口冷气。奔过来的哪里是骑兵,分明是一道钢铁城墙,头盔,重甲,马甲,冷森森反射着阳光,手中长刀明亮如冰雪。
铁浮图?
这种具装铁骑,他所知道的,只有铁浮图!
“这是我的兵马!”
金珠骄傲仰头。男子双眼微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面前的骑兵,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我去了,你一切小心——记得,对朝廷恭顺,莫起边衅!”他疾驰而去。小金跟在后面,高大的身躯犁开一条草浪,呜呜乱叫,几次都差点把脑袋伸到了马屁股上。
男子座下战马被异兽气息慑得腿软,男子只好跳下马背,抱着小金的脑袋,摸了又摸,盘了又盘:
“你要跟我去么?——不要?你吃了这颗剑丸,正好能再长一截?知道了,那你好好等在这里,等我这一仗打完,我来看你!”
他扬鞭而去,身后,小金长啸一声,风卷云动,久久不息。
然而,小金在草原上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等到他吃掉了那枚剑丸,又吃空了金珠给他的金盘、金碗、金杯,甚至钻进附近大庙里,把佛祖的金身都啃了个中空;
等到草原上有部族掀起叛乱,金珠带兵平叛,小金跟在她身边保护,甚至为她当了一把坐骑,引来“圣母菩萨”、“文殊狮子”的欢呼;
等到草原上的野草由黄变青,由青变绿,由绿变黄,再由黄变得枯萎凋落,蒙上厚厚的一层白雪,他最初的朋友,那个用自己的佩剑喂养他的朋友,还是没有回来……
“没劲……”
“没劲……”
“真的好没劲……”
小金趴在巨大的帐篷外面,用前爪一下一下扒拉着地面,嘟嘟囔囔。好半天,金珠悄然踏雪而出,在他背上坐下,摸摸他耳朵:
“怎么啦?在等纳日苏吗?——要不然,你过去看看他?”
“我不去。说好了在这里陪你,保护你,保护你三十年。”小金蔫头耷脑地团起来。
吃下那枚剑丸,他个子没有变大,毛发却流淌出丝丝锋锐,往地上一趴,周围三尺地面自然干干净净,不见片雪:
“那个家伙,说好的打完仗就回来……打完仗也不回来,跑到东边打倭国去了……
我驮着他,跑到那个有剑丸的地方,明明只要一天,他连一天的空都抽不出来……”
抱怨着,抱怨着,他忽然一愣,耸身站起。金珠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掀了一跤。
她连退几步,靠在帐篷上,就看见小金快速地吸着鼻子,身上金属色的毛发一根根炸起。
每一根毛发上,都流淌出了丝丝尖锐气息,割得身边的冰块一片片碎裂,一片片轻轻飞起:
“他有危险。”小金慢慢俯下身去,四腿蜷缩,紧绷,摆出一个猛兽捕猎之前,伏在地面,准备飞扑的动作:
“他……有危险……”
“纳日苏?他在哪里?”
金珠微微一凛,提着裙子,奔向异兽的方向。不等她奔到,小金纵身一跃,冲进风雪当中,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沈乐也跟着纵身一跃,险险跟上,抓住青年合金大佬的毛发——或者,也许没有抓住,只是被古画的力量带着前行。
向前、向前,身边景物模糊着拉出一条虚线,那个视觉效果,感觉坐在高铁上都没这么快。
然而小金似乎还不满足,或者说,他感觉朋友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而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很远……
“那你也不能飞啊……”
沈乐本能地为他担心。飞的话也来不及吧?打倭国的话,隔着一两千公里,飞机都要飞好几个小时呢!
小金似乎对这个距离不太敏感,又或者,只能凭本能感觉到朋友的方向,却没法准确定位。
沈乐趴在他身上,忽然感觉到他停步,仰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咆哮,爪子用力在地面上扒拉了几下——
然后,沈乐就觉得自己猛然往下一沉,身边光影飞掠,像是被塞进了一根长长的管子,又被高压气流猛然喷了出来。
再睁开眼时,身边喊杀连天,刀枪并举,已经置身于战场中央,时不时还听到密集的爆炸声传来,却是敌我双方,都有火器。
而小金心心念念的朋友,已经跌下马背,正倚着一匹死马,挥舞长刀,大呼酣战,明显已经到了极危险的关头!
“嗷——”
小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他笔直冲向自己的朋友,俯身,屈膝,低头一拱,就把人拱到自己背上。
再站起来的时候,赫然已经是一头半丈多高、三丈多长的猛兽,周围敌人刀剑砍上去,乒乒乓乓,立刻就折了一片!
“小金!”中年将领低头惊喜。他不及再说第二句话,已经高高举起长刀,提气大喝:
“天佑大明——”
战场上猛然响起一阵欢呼。中年将领长刀向前一指,小金奋力前冲,转瞬,就和一支明军精兵会和,带着他们踏破了敌阵!
帐下精兵数万,“戴铁浮图马具,然长刀大镟,望之若冰雪”。——白寿彝总主编;王毓铨主编·中国通史 16第9卷中古时代明时期下: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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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2章 为什么你会觉得,合金大佬会想到把画拆了?
第282章 为什么你会觉得,合金大佬会想到把画拆了?
大军入伏,主将坠马。
这种大坏特坏的局面,本来周围的明军已经心惊胆战,只凭着一股血勇拼死奋战——
千钧一发之际,异兽现身战场,驮起主将,全力冲锋。
一边冲击,一边张开大口,周围刀枪剑戟化作一道钢铁旋风,源源不绝,投入它的巨口!
见到这一幕,战场上的所有明军,都是又惊又喜,士气大振。
他们高声呼喝,迅速结成队形,挥舞着马刀,举起三眼火铳,跟在主将后面,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洪流。
与此同时,对面的倭寇则是士气大跌,一面面旗帜摇动,潮水般向后退去。
明军正要追击,倭寇丛中,忽然闪出几个白衣高冠,手持折扇的男子,踏着奇异的步调,翩翩起舞。
不等明军攻击的锋矢推到近前,那几个男子当中,猛然响起一声咆哮,一头似蛇非蛇、头颅众多的异兽,腾空而起,裹挟着黑云扑下!
“我擦!”
沈乐怒骂。倭寇不讲武德!居然把他们的八岐大蛇带出来了!
这种普通人为主的战场上,八岐大蛇,那不是嘎嘎乱杀?
八岐大蛇的攻击狂暴,刚猛。才一出现,就在沙场上掀起一阵旋风,黑风,火焰,黄沙,夹杂着浓浓的硫磺味道,覆盖整个战场。
黑风当中亮起几对灯笼一般的红眼睛,裹挟着旋风扑下,竟然敌我不分。倭寇,棒子兵,明军,都在这黑风怪火中惨叫——
“你后退!”
青年合金大佬也感受到了八岐大蛇的威力,耸身一抖,把自己朋友掀下脊背,狂奔而上。
一边奋力奔跑,一边仰天长啸,身躯快速膨胀,高度由六尺,而八尺,而一丈,最终,化为一只丈许高,三丈多长的异兽。
全身反射着金属光泽,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脚下去,山摇地动!
沈乐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坦克吧?
这绝对是一辆坦克吧?
这么凶的一辆坦克,全速冲击,全险半挂也吃不住吧!!!
而合金大佬的变形还没有结束。奔跑之中,周围的武器,铠甲碎片,箭头,各种各样的金属,快速向它汇集。
能吃下去的就吃下去,暂时吃不下去的,就贴附在它身上,把它打扮成了一个枝枝丫丫的金属刺猬。
每一根利刃尖端,都闪烁着尖锐的寒光,吞吐不定,像是给利刃增加了一段光剑,仅仅是看着,沈乐就有一种眼睛被刺痛的感觉。
它一头撞进黑风当中,所过之处,血浪翻飞,骨肉成泥!
“嗷——”
“嗷呜——”
“吼!!!”
咆哮声越去越远,搅动黑风。
八岐大蛇已经顾不得攻击士兵,俯下身,八条巨大的身躯卷住黑风火焰,绕着合金大佬急速旋转,不停地勒紧、缠绕、消磨。
黑风当中,一片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钢铁折断、飞出的声响,听得整个战场都心惊胆战。
渐渐地,两军分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疯狂旋转的八岐大蛇,以及黑风中咆哮冲击的金属妖怪身上——
“退后!”
“退后!”
双方将领呼喝着,叱骂着,收拢己方队伍。
沈乐很想靠近观看妖怪大战,却被记忆锁定在将领身边,只能跳上马鞍,努力踮脚去看。
惊心动魄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黑风裹着异兽越转越远,终于,浸入江水,消失不见……
这一场战斗,倭寇以数万兵力设伏,意图歼灭明军五千大军,最后却是网已破,鱼未死。
双方各自收兵,相隔十数里安营扎寨,整顿兵马。中年将领清点损伤,安抚士卒,所有工作完成以后,独自站在帐外,遥望南方:
“小金……”
小金怎么样了?
虽然他冲上去的时候看着很强,但是,那明显是临时爆发的啊!
因为爆发,才能顶得住那个黑风多头怪,爆发的力量用完了,恐怕就要糟糕了!那么多人,好几万倭寇,一人一刀,小金哪怕刀枪不入,都能给砍秃噜皮!
“小金,你现在怎么样了……你在哪里……你受伤了吗?要我想法子去接你吗?”
“呼,呼……可累死我了……”
旁边的草丛忽然动了一动,窸窸窣窣,爬过来一个猫咪大小的小家伙。中年将领喜出望外:
“小金!”
“呼……是我。”小金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身上东一道西一道,亮闪闪的,全是金属被刀砍过的痕迹:
“那家伙不要脸!自己跟我打,打不过,就把我拖到水里!我直接就沉下去了!他还让那些家伙一起来砍我——
幸好我拼死干掉了召唤他的那些人,把他送走了,要不然,我今天就直接完蛋在这儿了……”
中年将领来不及慰问,赶紧金盔上的饰片,剑鞘上的金环,甚至铠甲上的金兽面、金吞口,一样一样,递到小金嘴边。
小金狼吞虎咽,吃了好半天,身形从猫咪大小增长到了中华田园犬大小,那些亮闪闪的刀痕也消失了,这才满足地瘫倒在地:
“呼……可算缓过气来了。哎,你帮我跟金珠说一声,我消耗太大,暂时不能去保护她了,要找个地方去吃吃吃……”
“你去哪儿?要我派人跟当地打招呼么?”
中年将领蹲下来揉揉朋友的脑袋,摸摸他的耳朵。小金就地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让朋友替他揉肚皮:
“不用!我这次去倭国,我打听到了,他们那里有个特——别大的银矿,特别大!还有很多金子!这次过去,我要吃到成年再回来!”
倭国的银矿……石见银山吗?沈乐微微笑了起来。
那座巨大的银矿,据说产量达到了当时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可以和南美洲的波托西银矿相提并论。
而且众所周知,银矿当中,一般都会伴生金矿,金银俱全,这么大的产量,足够小金吃到饱了!
“你……”
中年将领却显然不能放心。他揉揉小金的肚皮,又去按它的爪子:
“你这样过去可以吗?会不会惊动今天那个家伙?那边可是他的老巢……”
“没事儿!”小金懒洋洋地又翻了个身,让朋友替他挠背:
“我变得小小的,悄悄的过去。那个大家伙,他只能飘在很高的地方,或者藏在烂泥里,我往矿山里一缩,他打不到我!”
中年将领再怎么担心,也只能目送朋友跑进黑暗,消失不见。
这一战后,倭寇的气焰终于被压了下去,收束兵马,展开对峙。
次年春天,他又派自己的弟弟和另外一位副将,率领敢死队700勇士奇袭倭寇粮仓,烧毁粮食数十万石。
此役,明军掠地千里,横扫半岛,收复三座最重要的城市——其中两座,是后世南北棒的首都……
这一役后,中年将领立功勋,受赏赐,意气风发。然而,他再也没有能够见到金珠,也再也没能见过他的朋友小金——
他被调回他们家族的起家之地,接替他父帅镇守辽东。
眼看着自己鬓边一点点多了白发,挥舞长刀的力量一点点减弱,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金珠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想和你一起去那个地方……”
“据说,那里有仙家秘境……有人从那里得到了珍贵的东西,或者可以长生……”
我想,和你一起长生……
现在,我是明朝的将领,你是草原上的女首领。身份相隔,关山难越,我们完全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如果成仙了呢?
如果长生了呢?
如果得到了长生的奥秘,等我们八十岁了,一百岁了……
也许,我们可以抛却身份,像那些仙人一样,把一套衣冠、或者一根手杖变成自己的模样,代替自己葬入棺中,自己逍遥于尘世之外?
身为辽东的镇守者,他的希望,几乎就是整个辽东的号令。只要悄悄透露出一点想法,没多久,便有人向他报告:
“大人,有消息了……有参客在老林子里,发现了奇异的地方……”
第一轮,第二轮,甚至第三轮,都不用他自己过去,自有他手下的心腹将士,奇人异士为他探路。
直到探明了那个秘境的所在,他才准备亲身出发。而出发之前,他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方法,为小金,也为金珠,留下了进入秘境的道路:
那幅青绿山水,绘下他和金珠曾经的愉快相处,而那一队举着红旗的骑士,标出了进山的道路;
空心紫檀木画轴里的金箔,标明进山之后,达到那个秘境外围的详细走法;
而褙纸上的阵法解密,是最后一份秘密,只有拆开画轴,才能寻到进入秘境的方法……
“小金……如果你来得及回来,如果你能看到……请你把这个画轴带给金珠,你和她,她和你,一起解开这个秘密……”
也许,金珠能够赶得上过来,能够和他一起得到长生;
而小金,也能如愿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家乡,能够和他的亲人团聚?
记忆到此结束。沈乐呆呆地站在工作台前,吐槽不能: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样一只异兽,会想到用裱画的法子把褙纸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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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3章 画卷大爷,您能告诉我您画的是哪里吗?
第283章 画卷大爷,您能告诉我您画的是哪里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啊!”
“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给我留消息啊!”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估我的实力——他都没跟我说,这画是要拆开的!!!”
合金大佬郁闷地在地上转来转去。沈乐心疼地盯着他脚下的地板,盘算着这地板什么时候又要修了——
这是他的工作室啊!
实验室啊!
祸祸成这个样子,回头房间的洁净度、平整度一下降,很多活儿就没法干了……
话说,一样是蹭地板了,您干脆给我抠个大的出来成么?不指望您抠栋别墅,抠个三室一厅出来也行啊!
但是很遗憾,合金大佬是不可能给他抠个三室一厅的——人家最多会掏一捆现金给他,让他出去买个三室一厅。
沈乐只好主动把话题带开:
“所以呢?所以他给你留了什么话?你又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后来呢?”
“后来……”
合金大佬蔫哒哒地坐了下来。他随手摸了把钢尺,“咔嚓”啃了一口,又在沈乐心疼的目光里讪讪放下来。
沈乐无力地挥挥手:
“啃吧啃吧,随便啃。我再买一个……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在银山里吃了好久啊!那个倭寇妖怪打得我好痛,我当然要把损失吃回来,再吃够了才行啊!”
合金大佬满脸的理直气壮。沈乐好奇:
“那你吃了多久?”
“这个……”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更何况,合金大佬根本是钻在山洞当中,什么四季轮转,他连昼夜交替都没有感觉。
吃,吃,吃,敞开肚皮吃,吃到体型从小小一只黄狗那么大,恢复到半丈高、三丈长,再膨胀到八尺高、五丈长。
他狠狠打个饱嗝,终于觉得吃够了,从银山上偷偷跑出来,漂洋过海,回去看自己朋友:
“然后,我就只收到了这么一幅画,是他留给我的……让我保护金珠,金珠可以离开的话,让我保护她去那个秘境,和他在一起……”
“那么,他找到那个秘境了吗?他得到长生了吗?”
“我不知道。”合金大佬丧气地趴倒在桌上。如果他现出原型,沈乐怀疑,他能四脚着地直接趴下来,再挠个坑埋了他自己:
“他去探索那个地方了,没有回来,一直没有回来……对外的消息是,鞑靼人大军压境,他带兵浴血奋战,战死沙场……朝廷最后安葬的,是他的衣冠冢……”
他哀伤地趴了下去:
“他留给我的就只有那幅画……那幅画……我猜不出来他说的是哪里,我拼命找,找不到,金珠也请人看了,也找不到……”
“那,金珠后来,没有找到那块地方吗?”
“没有……我一直陪着她,一直陪着她,陪到她渐渐老去,陪到她寿终正寝……我看着他们把她安葬,看着明朝派人来祭奠她,可那再也不是他了……”
而那位牵挂着金珠的,从少年起就爱慕着她的男人,到底是走在她的前面,还是陷身于秘境之中,没法出去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合金大佬不知道,金珠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也许,前方的探索人员,在找到这个秘境的同时,能够解开这个秘密?
虽然,这秘密对于过世几百年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有曾经认识他,曾经经历过这段岁月的妖怪,还在怀念着他的朋友……
沈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安慰地拍拍合金大佬,顺手把他推开:
“好啦,至少你现在知道那个秘密了,还有人帮你去找了。——来,让一下,我把这褙纸上的缺损部分补好。我终于知道怎么补了!”
他刷刷几下将磨墨挥毫,笔走龙蛇。一字字细细描摹,下笔却是毫不犹豫。
合金大佬两手按着桌面,伸长脖子,用力观看:
“哎,你确定你补的是对的?可不要写错了啊,写错一个字,我们在阵法里面,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补得没错啊。】一个细细的,很小很小的声音,替沈乐回答。合金大佬微微吃了一惊,左右张望:
“谁?谁在说话?”
【我啊……】
【那张画啊!】
【你面前的画啊!】
【你没看到吗?】【这么大一张呢!】
房间里,好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回答。有的清脆,有的从容,有的沉稳,有的迫不及待。
最着急的还要数小油灯,从房顶上飘下一团银光,贴着画面急速低飞,绕来绕去。沈乐不得不拿起亚力克大尺,横着把它拍出去:
“离远一点儿!你吓到它了!”
没看那幅画都瑟瑟发抖了吗?如果不是四面都被镇尺压着,它简直要自己缩起来,卷成一卷了!
【啊……哦……沈乐你不喜欢我了……】
小油灯哀伤地转了两圈,用一种刻意放慢的,感觉在cos《天鹅之死》的节奏,一点点向下沉去,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沈乐好气又好笑,索性扭头不理他,向合金大佬说明:
“这画的灵性已经强了很多了,它能够给我指引,判断我写上去的东西对或者不对。迄今为止,我写上去的,它都说没问题。”
“那就好。”合金大佬长长地吁了口气。他闭嘴站在旁边,心急火燎地盯着褙纸,等待沈乐一笔一笔往上写。
刚写完,他迫不及待地搬了个凳子站到上面,咔咔拍照,咔咔给前线人员发过去:
“阵法通行说明补全了!沈乐补的,你们当心一点,研究好再前进,有问题速度退出来啊!实在不行,叫我过去!”
前方给他发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沈乐好奇:
“不是都有无人机趟雷了吗?”
“无人机也不是什么都能扛的啊!”合金大佬满脸悲催:
“阵法这种东西,各种各样的功能都有啊!来个问心阵什么的,勾引心魔什么的,无人机也好,机器人也好,它都预警不了啊!”
沈乐:“……”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他默默等褙纸干透,上墙挣平、刷浆糊、裱画、一步一步做下去。活儿还没干完,合金大佬就接了个紧急电话:
“大佬,我们打开秘境了!——现在的问题是,阵法不太好走,照着说明都走不过去……您看,您能不能来一下?”
合金大佬:“沈乐,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下?”
沈乐严词拒绝,绝不肯挪动一步。看着合金大佬一步一回头,走出大门,飞快关门返回:
干活干活!
就差最后一步了!
覆褙,把檀木画轴拆开,金箔地图卷巴卷巴重新塞进去,装天地杆,穿绳系带——完成!
往墙上一挂,多漂亮的一幅画啊!
沈乐拖了把椅子坐下,仰望画图,微微而笑。虽然这幅画看上去还是旧旧的、黄黄的,和记忆中看到的崭新样子不能比;
虽然这幅画从设色到构图再到笔法,看不出什么特别美的地方,用张老师的话说,是“三流画匠拙劣模仿徐渭的结果”;
虽然这幅画不完全是靠他能力修复,严格来说,是在张老师的指导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但是,这幅画看上去,就流转着一片让人舒服的气场。画心中央,少年男女相对的那一片,淡淡的粉红色悄然氤氲,是他们的初心和爱恋;
画面上方,那一片重重青山,和青山更远处的绵延草场,氤氲着更加厚重,更加广博的气度。
那是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相知,相信,相望,为彼此打算,却始终不曾逾越;
那是男子连年征战,东至半岛,西至河套,扫荡大敌,连战皆捷的铁血生涯;
那是女子身不由己,嫁了数任丈夫,从一个只身出嫁的少女,到一个手握数万精兵,一座城池的草原女首领,波澜壮阔的人生;
那是他们隔着边关,遥遥相望,草原上三十年不起烽烟,和平而繁荣的岁月!
沈乐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情灿烂。画图上,一片片灵性腾起、旋转,终于,第一次完全融合在一起,射出大片彩光:
【啊……这里真美啊……】
一个轻轻的、细细的声音,响在沈乐心底。
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然而又清透,又辽远的声音,飘飘渺渺地响了起来:
【他说,希望有一天,草原上可以不用再打仗,永远永远不用再打仗,大家开开心心,唱歌跳舞……】
【她说,希望有一天,草原上的女孩儿,都不用被逼迫着嫁人,不用被逼着嫁给自己的继子、自己的继子的继子……】
【这一天,终于到了,我终于看到了……】
沈乐:“……”
所以我这段时间,辛辛苦苦搞修复的时候,你都在看什么?
都在和小油灯,小木偶,小墨斗他们,一起看新闻、看电视剧、看长短视频吗?
您有这个认识世界的时间,您能拨冗先告诉我,您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吗?
“所以,你画的是哪里?”
【啊……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画卷悠悠闲闲地,说着让沈乐头晕的话:
【毕竟,画我的那个人,也没到现场去过嘛……不过,如果你带我过去,也许我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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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4章 画卷你给我消停点!你是想反杀我吗?
第284章 画卷你给我消停点!你是想反杀我吗?
沈乐瞪着面前嘀嘀咕咕、不停自言自语的画卷,又尝到了一肚子槽没法子吐的郁闷。
我辛辛苦苦,折腾几个月把你修好,其间贴了大量人力物力,砸了不知多少钱,还让张老师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就这样,把你从七零八碎,满身霉点,修复到光鲜亮丽的一张完整画作,从只有淡淡的灵性,修复到可以卷动、可以说话——
“而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沈乐小声吐槽。画卷沉默了一会儿,上面的彩光激烈闪动,延伸至整个房间,像是在和兰妆、红嫁衣,以及其他各个器灵交谈。
好半天,这张画把自己卷了一卷,下半截抬起,扭动成一个鱼钩的形状,脆生生叫道:
【义父!】
沈乐一阵眩晕。
那是教父,不是义父……你们这些小家伙,到底给这张画灌输了什么东西啊?
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进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郁郁久居人下”——
“老贼,欺我太甚”——
“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这个循环啊?
“你把你自己垂下来!贴着墙展平!”沈乐只能这样吐槽他:
“你以为你在练男子体操啊?做这个动作,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在单杠上翻几个身,然后没站稳掉下来?”
【义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画卷委委屈屈回答:
【我是想鞠躬来着……但是上半截固定住了,拉不上去,只好把下半截卷上来……】
“行了,别叫我义父!也别叫我教父!”沈乐越发头疼。画卷缩了一缩,小心翼翼询问:
【那叫您什么?】
“什么也别叫……算了,你别跟我说话了,我要打坐一会儿……再说话,我怕我自己气死……”
他往后倒退几步,在工作室一角,特地镶嵌了聚灵阵的木榻上坐下。
凝神,调息,周围的器灵们似乎也知道主人不能被打扰,一个提醒一个,渐渐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空调悄然吹出丝丝冷气,帮助主人安心凝神。沈乐轻轻吸气,轻轻吐气,很快,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定境当中:
和上次入定的时候一样,他内视己身,便看到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无声循环着内力。
而这内力滚滚涌入丹田,被丹田中的金色圆球吸入,旋转,再吐出。
每一次旋转,内力仿佛都精纯了一丝丝,也增长了一丝丝,而金色圆球也跟着凝实了一点点。
虽然幅度很小,接近微不可查,但是,那也是在增长啊!
他的体质,力量,精神力,各种各样方面的增长,就靠这个了!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有额外的大笔进账。沈乐信心满满,抬手按住铜片,让它紧紧贴住自己胸口。
果然,一股热流从铜片当中,涌入沈乐经脉,循环着,流转着,触达四肢百骸,再归入丹田的金色圆球:
“咦……这次怎么这么少啊……”
铜片颓了?
不肯给好处了?
还是说,这次修复古代画作,主要是张老师的工作,我只是个在他指导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工具人,铜片公正地评价了我的工作?
沈乐瞑目打坐,努力吸纳铜片这一次给的力量——修复一样老物件,让其恢复完整、升腾灵性,铜片给予他的反馈。
转了三圈,又转了三圈,沈乐不得不悲哀地承认:
铜片给的力量并不算少,对比修复红嫁衣、修复罗盘、修复妆奁盒来说,基本上没怎么变;
但是,这点儿力量,对比他在山君洞府里、地脉节点上吸收到的,在罗盘附近海域吸收到的,那就太少太少了。
至于他在红嫁衣指出的那片海域,拼死拼活修补上天地屏障的缺陷,铜片本身的增长和给予他的反馈,那就更加不能相比——
那是多么丰厚的一笔馈赠,多么强大的一笔力量啊!
“唉,果然是等级高了,原来的那点儿经验值,不够看了么……”
沈乐懊恼叹气。丹田的金色圆球,可能是金丹吧——姑且叫它金丹好了——能吞吐的力量,是原来经脉的百倍不止;
这点儿力量倒进去,不说杯水车薪吧,也就比若有若无好一点儿……
“那么,不给我力量,也给我点别的啊!”沈乐郁闷地沟通铜片:
“比如说新的符篆,比如说别的法术,比如说药物配方之类——随便什么,好歹给点儿成么?”铜片微微震动了一下。丹田当中,悄然出现了一颗又一颗的光点,轻轻震动,仿佛想要表达什么。
沈乐凝神内视,不得要领。好半天,光点越来越多,他才恍然大悟:
“这……这不是铜片给我的符篆么!虽然还没有完成,已经能认出来了!——所以,这是要我把它补完么?”
补完它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肯定也没有坏处。
既然这是铜片引导的,沈乐就顺它的意,引动内力,凝聚光点,把它们勾勒成符篆的形状:
第一枚符篆完成的时候,金色圆球猛然大亮。符篆在空中漂浮片刻,乳燕投林一般,忽然一头扑进了金色圆球当中:
随后,它就印在圆球表面,随着圆球轻轻转动,仿佛融为一体了。
……所以这到底是图啥?
沈乐试探着引动了一下圆球上的符篆,随即大喜。再也不用每次想要施法,每次劳心费力地勾勒符篆了!
再也不用每次战战兢兢,担心这一笔画错了、那一笔又画错了,还要被兰妆嘲笑,还要让兰妆替他画符了!
铜片给的符篆,印在金丹里面之后,只要稍稍引动金丹,就可以直接引发它的力量,如果有几个的话——
同时引动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都没关系!
沈乐精神大振,一口气把四个符篆全部勾勒出来,全都塞进金丹当中。
还要继续沟通铜片,向它索取新的法术,已经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精神力消耗过度:
算了算了,铜片总是在那里的,又不会跑掉,还是……早点睡觉吧……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沈乐背着手在大宅里走来走去,从东路巡视到西路,从第一进巡视到第三进,想要找出一些需要修复的地方:
蚊子腿的肉也是肉,不能因为有大笔进账,就忽视了这些微小的收入。
嗯,东路第一进,合金大佬之前住的地方,地砖有些开裂,要想办法修复——或者买新的地砖来替换;
西路第二进,大宅正堂的屋顶上,长出了一些杂草。这对屋顶的害处非常大,要尽快清除掉,以免草根撑开屋瓦,造成房子漏雨……
沈乐吸气,躬身,纵身一跃。内力触达双腿,他又像第一次尝试腾跃那样,轻飘飘地站上了屋顶。
弯下腰,一根,两根,拔起杂草,挪动瓦片,清理,重新盖好瓦片:
“要是有什么法术,可以一次性干掉这些杂草就好了……传说中的,生机汲取术什么的,或者把那个治疗用的符篆反着画?”
虽然这么想,沈乐也并不知道“符篆反着画”要怎么画。他只能勤勤恳恳地弯下腰来,一根一个,拔掉杂草。
忙了半天,手里攒了一大把杂草,居然还有一棵小树苗,刚要捆巴捆巴往下扔,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你怎么亲自爬屋顶上了!”
沈乐被这乱入的声音吓得脚下一滑,差点从屋顶直接出溜下去。
他挣扎着站直身子,头顶上翅膀拍打声密集作响,游隼脚上抓着个小包裹,快速降落下来:
“老板,你在清理屋顶杂草啊……这种事以后交给我啊!我会飞的,好过你自己辛辛苦苦爬!”
“我自己清理一下也没什么。”沈乐看着游隼落在屋檐上,快速用鸟喙和爪子开始拔草,叹了口气,冲他挥挥手:
“这是我自己的宅子,我还不能亲自清理了?再这样下去,难道我只能‘亲自’吃饭,‘亲自’睡觉?”
游隼冲着沈乐点头哈腰,一下一下啄屋面上的青草。沈乐看得头疼,只好自己轻轻跳下去,再招手叫他下来。
还没问他这是来做什么,彩光猛然冲霄而起,隔着两层小楼透了出来。沈乐一惊,赶紧快步绕出院门,冲到工作室:
“怎么了?”
刚刚修好,悬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卷上,彩光流转,透出窗棂,像是变身为一个不停旋转的强力探照灯。
见沈乐推门进来,它才收敛了光华,大喊大叫:
【有外人进来!有外人进来!】
【有不明身份人士靠近!】
【警告!警告!警告!】
“……不是外人,是老游,我同意他进来的。”沈乐松了一口气,向它解释。画卷终于安静下来,沈乐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有外人进来的?你的感知,能覆盖多远?”
【那要看你给我多大地图了。地图越大,覆盖得越远。】画卷应声道:
【大概的话,几百里是没问题的,我被画出来的时候,绵延的那片山峦,那么大的面积都没问题——老板,找张地图,给我试一试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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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5章 画卷的新功能,你想在江南发射极光吗?
第285章 画卷的新功能,你想在江南发射极光吗?
“……所以,你和玩偶柜的功能,到底有什么区别?”
沈乐诚心诚意地询问。
玩偶柜虽然在家里没太大存在感,也不怎么参与小油灯,小墨斗他们的打打闹闹,它可是乖得很,一天24小时在干活:
一张特地升过级的,触屏版电子大地图上面,小玩偶们日常跑来跑去,哪里出了事故,就在哪里就地一摔;
触屏上的信号被触发,转到对接单位,自然有派出所、或者特事局的人,立刻查看目标地点监控,赶去跑腿。
如果没有发现异状,还可以给玩偶柜打个电话,远程问问到底怎么了。
玩偶柜虽然不会说话,或者说,虽然小玩偶们说的话,普通人听不懂,但是小玩偶们识字啊!
抱着一支比自己还高的触屏笔,在触屏地图上写啊写,写啊写,总是能完善沟通的。
可以说,沈乐的大宅,这么长时间没人来打扰,得到明里暗里的关怀照顾,玩偶柜,居功至伟:
和附近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是它在维护啊!
这个问题一出,整张画上的光彩,肉眼看着黯淡了下去。
周围窸窸窣窣,一群小家伙们都在闷声偷笑,还有很小很小的声音在火上浇油:
【别理他!别理他!】
【他就这么一说而已!】
【我们在家里,爱干活就干活,不爱干活就不干活,沈乐又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郑墨那是自己喜欢干活!你用不着学他!】
【对!你看我修好这么久了,我在家里干什么了?我就天天在这儿挂着!
沈乐还要供我吃,供我喝,啊不,供我恒温恒湿保管柜!】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这群小家伙,对你们客气,你们不要当福气啊!
还要教坏新来的——教坏了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幸好,画卷暂时没有彻底摆烂、理直气壮躺平的意思。画面上的彩光儿轻轻闪烁,像是在苦苦思索,好半天,才飘出答案:
【呃……我能移动?】
沈乐一怔。画卷已经兴奋起来,光彩变亮,快速舒卷:
【对!我能移动!你看,你要去哪里,要个指路的,你扛那么大个柜子,多不容易啊!不像我,卷起来就能带走!】
这话沈乐还真没法反驳——这么一卷古画,比一个将近两米高的柜子,移动难度要低得多了。
卷起来,跋山涉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真怕脆弱的画出问题,找个画筒背着,周围垫好减震材料,做好防水保湿,绝对没问题!
“但是我要你一个能移动的地图又有什么用呢?”沈乐开始觉得有趣起来,故意逗它:
“正常旅游,我有北斗导航,感应特殊气场,我也用不着啊!又没有妖怪来打我,真有来打我的,我也不怕!”
【我,我,我……】画卷急得光芒乱颤。好半天,它才猛然射出一大片亮光:
【我能帮你找到很多地图上没有的地方!那些秘境,那些被阵法封起来的,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我能帮你找!】
沈乐微笑起来。他摸摸画卷最上面的画轴:
“好啦,知道你很有用了。对了,你要地图吗?是不是要有地图,你才能和你的感应比对?”
【对!对!给我一张地图!我证明给你看!】
画卷光芒越来越亮。沈乐挠挠头,打开电脑,调出高德地图:
“来,地图。要我帮你挪鼠标吗?”
【那个不行的……我要纸质版的地图……纸质版,越大越好,越清晰越好……】
啊这……这年头谁还用纸质版地图啊。沈乐被噎了一噎,只好回头推门去找老游:
“你知道最近的新华书店在哪里吗?里面有卖地图册吗?”
“啊,沈先生,交给我好了!我去一趟地图出版社!不就是地图吗,要多少有多少!”
沈乐一声“哎”还没喊出来,游隼已经冲天而起。不到一小时,他一头扎了下来,翅膀微扬,掉下一个巨大的纸箱子:
“来了!都在这里!我去他们门市部扫货的!”
地图出版社,滨海办事处的门市部,距离珠溪镇不到六十公里——游隼的速度全力冲刺,打个来回,那真是眨眼工夫。
沈乐怀疑,如果不是买大堆地图、付钱还要时间,他可能在一刻钟之内,就能直接回来了……
“来,地图来了。”沈乐在老游给的地图箱子里翻了一圈,欣喜地发现,还真的有一张珠溪镇地图:
虽然是旅游地图,只有30*30厘米大小,那也是本地地图啊!
他把地图往桌上一铺,抬手一引:
“演示给我看看?”
【你倒是把我摘下来啊!!!】
哦,原来你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啊——感觉更放心了呢。沈乐笑了一笑,把画卷摘下来,仔细捧到地图上铺好。画卷一边挪动,一边嘟嘟囔囔抱怨:
【你动作快点啊!】
【我没那么娇弱的!】
【我现在不怕折腾了!你拎来拎去,甩两下都不要紧的!】
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它还把自己卷起来,奋力做了一个仰卧起坐。沈乐赶紧把它按下去:
“行了,别闹!赶紧演示!”
画卷无奈地躺平下来。往外展一点,再展一点,把自己抻平,完整地覆盖在地图上。
很快,彩光出现,如流水一般盖住了地图,把它完整地包覆在内。沈乐在旁边微微点头:
不错啊,这扫描的效率,比现在很多扫描仪都高了。——扫描仪还得一行一行扫呢!
等彩光消失,画卷下面的地图,已经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脆弱感觉,明明还保持原样,看着居然有点微微透明。
沈乐试探着碰了一下,地图应手化为飞灰,簌簌散落在桌面上。沈乐一惊:
“你吃地图啊?!”
【我总要把它记下来啊!】画卷理直气壮。彩光内敛,只在画卷中央闪烁着一点点光芒,像是cpu在全力干活时候的指示灯。
沈乐耐心等了半天,它的光芒突然一亮,刺透窗棂,远远照耀出去。沈乐一惊,冲过去拉上窗帘:
“你稍微悠着点啊!回头视频分分钟刷上热搜,上面再打电话过来问出了啥事——”
话音未落,手机就响。沈乐一脑门子官司地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小声报告:
“没事,真的没事。我买了个灯,想晚上试试看,不小心打开了——我这就关上!真没事儿!”
“有事情要说啊!你们那边,异常指数突然上升了!虽然本来就很高了——但是,突然上升,我们看得心惊胆战的!”
沈乐唯唯诺诺,向顾玉林保证了几次“我这里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才放下电话。扭头,瞪向画卷:
“让你悠着点吧!光是测出数值异常,他们还能帮忙瞒着,这奇怪的彩光亮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突然有极光了呢!”
【我不探查周围,我怎么知道附近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和地图上不一样啊……】
画卷嘟嘟囔囔,嘟嘟囔囔。沈乐无语,一巴掌拍在画轴上:
“那你也给我动静小点儿!我又没限制你时间!”
画卷郁闷地收敛了光芒。沈乐摸摸它,把它挂起来,自己拿吸尘器去吸地图上的灰。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画卷蓦然一震,又射出了一片光华。这次非常收敛,没有射出窗子,只在房间里交织成一片投影:
【我搞定了!我搞定了!——你看,我标出来的地方,就是地图上没有,现实当中有的地方!】
沈乐凝神去看。画卷投影出来的画面,一望而知,是珠溪镇的地图,南华老街这一片特别清晰。
尤其是沈乐的大宅,旁边的实验室,附近的天香楼和天香楼对面的禅寺,院子是院子,墙壁是墙壁,树是树,纤毫毕现——
恨不得精确到1毫米精度。拿去给北斗导航,别说引导对房屋精确打击,直接认出某个人,然后引导对人精确打击都够了。
而这片画面上,画卷特意圈出了两个方框。沈乐仔细去看,一个是在禅寺里,地藏殿后面的禅房当中,疑似方丈所在;
另一个方框他就很熟悉了,就在天香楼后面,后厨走出去一点点。
沈乐瞬间就想起,他得到红嫁衣那次,老板娘带着他走出后厨,往旁边一转弯,拉开一幅山水画形状的后门——
里面那个巨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库房。所以,这个地方,就是“没有在地图上的、被阵法隐藏起来的”,让画卷给扫描出来了?
“行啦,不要再继续扫了。”眼看画卷投射出的影像还在继续扩大,派出所,特事局,秦医生的诊所,一样一样显示出来,沈乐赶紧叫停:
“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了。你很厉害,很棒!对了,地图要继续吃吗?要优先吃你画的那片地方吗?”
【要要要!】
画卷欢乐地卷了一卷。不等沈乐动手,老游已经主动过来,俯身到箱子里翻地图:
“我来我来!东北那片是吧?具体是哪里?”
他抱出一叠地图,哗哗地翻。沈乐看了一会儿,不得要领,索性给合金大佬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哪个地区。
这边刚刚接通,那边合金大佬火急火燎,就喊了出来:
“沈乐!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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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6章 沈乐:糟糕了,小家伙们造反了!
第286章 沈乐:糟糕了,小家伙们造反了!
“怎么啦?”
沈乐紧张起来。合金大佬有多强他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比他强的——
考虑到那巨大的体型,那实心合金的材质,记忆当中,那狂奔而出的速度,那战斗力简直爆表。
想象一辆99a坦克,全速冲你撞过来,没有炮管,驾驶室是实心的,直接撞到你身上。
对了,这辆坦克,虽然不会开炮,但是它全身自带细细的、锐利的刀片,近距离冲撞,能把你直接割成碎片……
它还能通过进食,或者快速吸引金属,进行自我补充!
这样的强者,除了不能飞行,不能对空攻击,不能远程攻击,地面攻防已经拉满了吧!
至少沈乐觉得,他与合金大佬正面对抗,那是肯定打不赢的。哪怕加上小油灯都够呛——
合金大佬全身金属,导电拉满,一个雷劈下去,直接导入地面……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有危险吗?死人了吗?”
“还没死人,不过,已经很危险了!”合金大佬扯直了嗓子大叫:
“有人陷进阵法里了!我能冲出来,但是,我看不到他!他们带的补给只能支撑一个礼拜,你能不能来一趟——”
滋啦——
一声类似麦克风啸叫的爆响。沈乐快速移开手机,定定神再看,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完全不打算去想那边出了什么事。合金大佬都搞不定,他能怎样?
难道他去了就能够有用吗?
算了吧,他还是老老实实修房子吧。回头,再去天香楼逛一圈,或者去秦医生那边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值得修的东西……
沈乐卷起袖子,开始尽一个大宅维护者的本分,从西路第一进开始,给房梁、房柱、椽子等等木结构刷漆。
小墨斗勤勤恳恳地在旁边拎漆桶,搅拌油漆,小木偶伸出十七八根丝线,一根丝线抓着一把刷子,一个人就顶了沈乐十七八倍的工作量;
至于小油灯……
“青灯你离远一点!不要在这里飘啊飘的!油漆作业的地方不能见明火,更不能见电火!”
银色光团扭着s形渐飘渐远。沈乐刷完两根大柱子,正在考虑自己爬上去刷房梁,还是让小木偶上去刷,银色光团猛然飞了过来:
【沈乐!来电话了!沈乐!来电话了!沈乐!来电话了!】
“青灯……你什么时候模仿了美团订单和饿了么订单的人工报告口气……”
沈乐叹着气去接电话。唉,他是不是对这些小家伙太好了,特别是青灯,日常顺着输电线到处乱窜。
原来还不准它蹿出变压器的范围,现在,青灯连闪电都能吃,天晓得它能跑到哪儿去玩!
再嘀咕,再叹气,他也只能伸手按住手机屏幕,把圈圈往右边那个绿色按钮一划。
视频电话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顾玉林焦急的脸:
“沈先生,您在家吗?方便我们上门来拜访吗?”
所以视频电话就是这点不好……能直接看到你身边的场景,说“不在家”都没法说。
沈乐一边给出许可,一边快步往后门走,等他走到,后门口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沈先生,真的不好意思。金先生那边,前方探索队出了问题,只能麻烦您一趟了……毕竟,您对探索秘境有丰富经验……”
双方分宾主落座。顾玉林摆出平板,一边调取资料,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请求。
不等沈乐答应或者拒绝,小家伙们已经吵成一片:
【去啊!去啊!】
【就是,去一趟嘛!】
【我们在家里憋了好久了!】
小油灯最激动,银色光团上蹿下跳,眼看就要分裂成一颗一颗光珠;
画卷上下掀动,哗哗作响,彩光亮成一片,当场客串投影仪;
更神奇的是罗盘,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放在那里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的家伙,居然也嗡嗡地震动起了指针:
【秘境!去看看!】
沈乐:“……”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对秘境这种东西有兴趣?
他叹一口气,左右张望,让这些小家伙速度闭嘴。你们以为谁都能去吗?
你们以为,你们想去了就能去吗?
合金大佬都要喊救命的地方,你们觉得,我能平安进去,再平安带你们回来?
“沈先生,我们并不是想让您冒险。”顾玉林来的路上显然已经背好了词,这会儿正色道:
“只不过,上次探索秘境显示,您对秘境、阵法这种东西,有异乎寻常的感应能力,我们希望您在外面感知一下,然后给我们指路……”然后结果还是要我进去对吧?
沈乐很想吐槽。话到口边,顾玉林已经打开了图片,一张一张亮在他面前:
结着玉石一样果子的树木、通体发光的野草、夜空中沉沉浮浮的荧光蓝水母、长着翅膀的雪白猫儿……
“这个秘境,根据特事局的判断,有极大的探索价值。沈先生,如果您能够亲自去一趟,有什么收获,您都可以优先挑选。”
说得好像我缺那点钱一样……沈乐好奇地划拉了一遍,对于那些只会在奇幻动画里出现,或者在游戏里出现的画面,半点也不动摇。
然而,胸口蓦然一热,而且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不但发烫,还有虚幻的影子在面前展开,分明是铜片“看到”了什么让它激动的东西,开始上蹿下跳,努力折腾了!
“啊,稍等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沈乐告罪一声,匆匆遁走。
溜到隔壁,拽出铜片。
铜片刚刚从衣领里面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延伸、涨大,从半个巴掌大的一片,延伸出一尺多宽,半尺多长的一大块……
那铜片上,还没有出现河流的形状,然而上面凹凸不平,分明已经出现了一座座山峦。
山峦之上,山峦之间,大大小小的光点星罗棋布。右上方山峦之中,一颗特别明亮的光点烁烁跳动,似乎在对沈乐大喊大叫:
这里!
这里!
这里有不一样的地方!
快点过来,就等着你来了!
沈乐按住铜片,把精神力投入那个光点,微微闭上眼睛。刷的一下,他感觉自己被带着飞跃关山,直向北方远去:
掠过宽阔的河流,掠过黄色、绿色格子构成的原野,掠过巍峨耸立的城市,掠过大地上蜿蜒起伏,如同巨龙一样的长城。
没入群山,没入林海,没入一个微微发光的山洞。然后,五色轮转,星河倒悬……
沈乐猛然惊醒。铜片把他的精神力“吐”了出来,又缩回半个巴掌大小,自动飞进他衣领。
贴到他胸口,却不消停,在他心脏前面不断折腾,一热一冷、一热一冷、一热一冷……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吧。”沈乐无奈地按住铜片,用力揉了两揉。感觉到铜片安静下来,他又扣住手指,弹了它一下:
“是你让我去的,你要保护我啊!——那什么阵法,探索的时候,你要直接给答案的!我一点阵法知识都不懂的!”
铜片装死。沈乐又不能把它弯一下,折一下,只好整整衣领,大步跨出去:
“行,等我收拾下东西,立刻就跟你走!”
“您需要什么,直接开单子,我们为您准备!”顾玉林流畅地回答。显然特事局那边已经急得不得了了,并且给了他充足的权限。
见他这么急,沈乐也就不再折腾,直接打开背包,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日常旅行用品,日常备用食物,行军装备啥的,这些你们都比我熟悉,我就指望你们了;
青灯的话,老规矩,能引雷给它充电就引个雷,最近天气不合适,就找个变电站给它充电;
然后,帮我找个画筒,把这张画放进去,我要随身带上……”
他摘下画卷往桌上一放,画卷飕飕飕飕,自动卷起,完全不劳烦主人操心。顾玉林见怪不怪地上去测量,报尺寸,让人赶紧跑腿去买;
沈乐快手快脚,把上次去大漩涡没用上的辟谷丹、清神丹,老板娘给的各种丹药,迅速塞进包里:
“行了,走吧!”
红嫁衣身边的短刀铮铮作响。妆奁盒投射出大片光影,不停闪动。
就连一贯安静的小木偶和小墨斗,也跑过来凑热闹,一个拎着油漆桶,一个拎着十几个油漆刷子,扑过来就要抱沈乐大腿:
【我们也要去!】
【我们也要出去玩!】
【沈乐你变了!你把我们扔在家里,一扔就是几个月,只管新的小伙伴,不管我们了!】
【我们辛辛苦苦在家里干活赚钱,你都不带我们出去旅游……】
不但撒娇,还打滚,还哭,还撒得院子里到处都是油漆点子——幸好他们知道分寸,没在工作室里乱洒。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这些熊孩子,居然学会撒娇打滚了都?
幸好玩偶柜在隔壁院子,如果它也想出去玩,是不是也要过来造反啊?
“你们够了啊!我带青灯出去,是要准备打架,带另外两个出去是指路——
你们能干什么?打架你们打得过谁?那片地方你们去过,你们熟悉?
你们乖乖在家待着啊!不要让我操心!回头有空带你们出去旅游,真旅游,不是去执行任务救人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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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秘境开拓!这人员构成也太混乱了
第287章 秘境开拓!这人员构成也太混乱了……
“……根据金先生提供的线索,和卫星地图的比对,我们找到了秘境的所在地。
该秘境位于小辽河上游,银州东北方向,和目标人物历史记载的战殁、失踪位置相当接近……”
沈乐缩在越野车后座上,一只手抱着他的宝贝登山包,另一只手抱着新崭崭的画筒,听着特事局人员紧急报告探索情况。
画筒里,画卷窸窸窣窣,也在跟沈乐吐槽: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在那里!】
【他肯定是在那边找到了点什么,然后就没有回来!】
“哦,闭嘴。”沈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画筒。立刻扭头,对后座上陪伴他的特事局行动人员笑了笑,歉意点头:
“不好意思,我在让这个画卷别说话。——您继续说?”
行动人员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边上飘了一下,赶紧提醒自己,不要大惊小怪。
这位沈先生,第一次和特事局深度合作,就带了一盏油灯出来,那盏油灯在灭掉山君的过程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是的,这次也带出来);
第二次深度合作,大老远把一套红嫁衣带上了科考探索船;
这是第三次,带张会说话的明代古画过来,不算什么。要习惯,要适应,要视若无睹——
哪怕这个画卷,或者油灯,或者其他的谁谁谁,开口说话,直接向他提要求,他也要面不改色地和对方交流!
“嗯,目前为止,我们确定了秘境的入口处,也初步探索了秘境的第一层。在进入第二层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简单说,就是褙纸上写的阵法行动指南,要么本身就有问题,要么,就是他们理解有问题。
派进去的无人机和机器狗,灭了四分之三,有四分之一正常进入,正常退出;
进去探索的行动人员,陷在里面,无法看见,无法通信,仅仅依靠某些道法上的手段,确认他们仍然存活;
合金大佬自己也进去走了一圈,身上打得横一道竖一道,斩开无数银亮的口子。仗着身体结实,逃出来了,却没能把行动人员接出来……
“现在,我们已经紧急召集了一批专业人士,现场测量、分析这个阵法。
不过,因为灵气刚开始复苏的原因,很多古老的阵法都失传了,或者在使用方面很有困难。里面的人等不起,所以,我们希望请您过来看看……”
说着说着,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山口。
透过车窗望去,外面已经起了一片连绵的绿色帐篷,深紫色的道袍,鲜红明黄色的袈裟,不断在绿色帐篷里进进出出;
帐篷之间,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着:
“注意防火!注意防火!营地禁止明火!生火请到指定地点——”
沈乐捂脸。都不用刻意深呼吸,一股浓浓的香火味道,就直接呛到他鼻子里。
话说,这种深山老林,没有寺庙也没有道观,你们是怎么弄出这么多香火来的?
是把庙里道观里的香炉,直接连着香灰搬来了,还是现场找信徒过来烧香?
“啊,让您见笑了。”行动人员引着沈乐快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
“因为是各门各派的修行者,所以,对行动前准备的要求,也各不相同——啊,您不要往那边走,那边是湘西一派的驻地……”
不用他说,沈乐也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料味道,混合一丝异样的臭味。
那一小片帐篷周围,密密麻麻地拉着铁丝网,铁丝网上缀满符纸,一架架机枪森严罗列。
有的枪口向内,有的枪口斜斜向上,很明显,哪怕里面有只僵尸进化到飞天夜叉,不受控制冲出来,也会立刻被营地火力灭掉……
沈乐摇了摇头,跟着行动人员往里走。绕过僵尸营地,左手边一片空地,身披红袈裟的大和尚们结成方阵,敲着木鱼,齐声念经;
右前方一片空地,一群道士筑起了三层土坛,最下一层方形,当中一层八角形,最上面一层圆形。
层层土坛上,有高冠法衣的道士们各执旗幡、拂尘、各种法器,在坛上或齐声诵唱,或挥剑疾走;
再往前,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摆开各种各样沈乐不认识的仪器,挪动的挪动,调试的调试。
时不时地,就有人扭头大喊:
“这地基不行!再给我平一块地基!”
“把你那个雷达挪远点儿!干扰到我了!”
“再开一辆发电车过来!电压不稳了——”
就,有一种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打北边来了一个哑巴的美……
沈乐背着一个双肩包,肩上挎一个画筒,左看右看,目不暇接。
身边,行动人员快步疾走,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心里嘀咕:
这位行不行啊?怎么一副来旅游的样子,看稀奇看得很快乐,如果不是顾及保密,他能随时掏手机出来录视频啊?
嘀咕归嘀咕,这也不是他能问的——特别是,这位还是上面指名请来的人。
行动人员带着沈乐一直往里走,直走到秘境门口,越过两位持枪守卫的哨兵,进入一个藤萝垂挂的山洞。
洞口并不算大,也就比“初极狭,才通人”好一点,洞壁和地面显然紧急整修过,地面上铺了一条轨道,能过小型矿车的样子。
沈乐踮着脚尖,踩着铁轨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谷。
山谷当中,青草如茵,溪水溅跃,极远处一挂瀑布如烟如雾,把山谷映衬得如同人间仙境。
唯一异常的就是,瀑布上的水雾弥散开来,直飘到他们这边,百步之外能见度几乎为零——
如果不是一排奇怪的圆柱扎在百步之外,圆柱顶上圆球烁烁放光,沈乐估计,那片水雾,能把整个山谷全部笼罩……
“沈先生,您可来了!”
谷口旁边绿色帐篷一掀,一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特事局官员快步出来,紧紧握一握沈乐的手:
“我们终于等到您了!——来,您需要什么仪器,什么设备,直接开单子,我们最快速度为您拿来!”
啊这……仪器设备啥的,沈乐还真不需要。他踮起脚尖,努力往水雾当中看一看,再侧耳听一听,听到了狂暴的嘶吼声,心里瞬间一安:
能叫得这么响,合金大佬估计情况还不错,至少人身安全没问题。
他松一口气,向对方露出微笑:
“给我一个小帐篷,能住我一个人,能打坐就行。对了,周边地图给我一张,精度越高越好,范围倒不用太大——嗯,你要多大?”
啥?
你找我要地图,问我需要多大?
特事局官员懵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沈乐的目光没有对准他,而是投向身上挎着的画筒,微微侧头,如在倾听。
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暂时先来个10公里乘10公里的就行,精度尽量高点。嗯,如果有等高线什么的,那是最好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立刻去拿——”特事局官员一个手势,旁边有人敬礼,转身,小跑离开。他自己则拉着沈乐的手,切切叮嘱:
“这个地图,您看就看了,随便看,没问题。可千万不要拍照啊,更不要拍照上传到哪里,带密级的!”
这话说得沈乐都不好意思了。高精度地图啊,确实不是平民能够随便看。他犹豫一下,拍拍画筒:
“你一定要把你自己放在地图上吗?地图放在你上面可以么?——隔一张纸可以吗?没问题?”
他扬起一个笑脸,直视那位官员:
“这样,你们找一个单独的帐篷,一张单独的桌子——没桌子,地垫也行。
我把画展开,上面铺张纸,然后我就出来,你们的人进去把地图放在画上,这样可以了吗?”
“啊,真不用那么麻烦……”
官员推辞,推辞,再推辞,最后只达成协议,先把地图铺好,沈乐进去放画。
他把画平平展开,扭头就出了帐篷,掏出罗盘,对准前方雾气,看着那罗盘上的磁针顺时针转半圈,又逆时针转半圈。
一边看着它转,一边嘀嘀咕咕,低着头和它说话:
“前面什么情况?很乱吗?——里面方向一直在变?找不到一条稳定的路?那能定位到老金吗?能定位到,但是进不去?”
“怎么样?行吗?”
特事局行动人员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紧张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从站到蹲,从蹲到坐,最后,伸展四肢,往草地上一躺:
“唉,没办法,罗盘说他搞不定——只能看画图能不能搞定了……”
那你呢?
你呢?
你就不出手了?
你完全因人成事,不,靠你手下几个器灵干活啊?
行动人员团团乱转,又不好催。沈乐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扭头,与此同时,旁边小帐篷里,万道奇光,投射而出!
“跟其他人说一声,是我的器灵在扫描周围,让他们不要惊讶!”
沈乐急急叮嘱一声,跳起来冲进帐篷,连桌子带画卷一起拖了出来。
画卷底下,那张地图果然化成了半透明状,一碰就散落为灰,而画卷上方,一张具体而微的地图,正在一寸一寸,慢慢投射出来……
今天是中元节,有没有会码字的鬼,替猫咪码一万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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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画卷:你不尊重我!我不要干活了!道歉!
第288章 画卷:你不尊重我!我不要干活了!道歉!
彩光亮起,沈乐周围,立刻嘈杂到了十二万分。
至少有三个行动人员一边在对讲机里喊,一边撒腿往各个方向跑,也不知道是真人通知谁去了;
然后,沈乐左右两边,各扑过来一个人。一个踮起脚尖,尽量举高手机,拍摄画卷投影出来的那张图;
另外一个四下看了看,干脆飞奔而去。一会儿,拉了座带着两米高三脚架的摄影机过来,爬到三脚架上面,调整镜头,对准画卷……
“你们倒也不用这样……”
沈乐看着都替他们觉得累。他往后倒退两步,躲开摄影机半径,免得这玩意儿倒了砸他身上:
“这是它在扫描周围环境,扫完了,有什么发现,它会告诉我的。你们到时候再拍也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啊!”
“沈先生,收集各种特殊器物的法术功能,也是我们的日常任务之一。”三脚架后面探出个板寸脑袋,笑着向沈乐解释。
刚解释了一句,彩光蓦然一收,消失不见。板寸小伙急了:
“它怎么了?坏了吗?还是累了?是不是摄影机干扰到它了?”
“啊,他是器灵,有自己智慧的,你说他‘器物’他不高兴了。”沈乐摇头笑笑,解释了一句,又在画卷旁边的桌子上拍拍:
“别闹脾气啊,里面有人等着我们救呢,赶紧干活。等干完了,我让他跟你道歉?”
彩光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慢慢升腾起来,颇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板寸小伙赶紧爬下三脚架,到桌子旁边鞠躬: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这样说你。画卷……先生?可以原谅我吗?”
画卷上的彩光闪了几闪,重新恢复稳定。板寸小伙松了一口气,趴回三脚架上,一边拍摄,一边和自己记忆中的地图对照:
“等等,这上面怎么多了一块地方?这地图怎么变成两层的了?”
“这就是它扫描出来的秘境区域。”沈乐在旁边为画卷当嘴替,一边解释,一边为画卷提要求:
“它说,里面地方挺大的,不止这一小块,而且还和周边连着。最好能再给大点儿的地图,10*10太小了——”
“100平方公里还小?”
四五个声音齐声问。10公里乘以10公里,看似没多少远距离,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儿。可真正搜寻起来,那个滋味,谁找谁知道:
没有无人机,没有漫山遍野的机器狗,没有全地形车,全靠两条腿一寸寸搜过去,搜一个月也搜不完!
“可能真太小了!”
雾气当中,轰然撞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呼吸风起云涌,落脚天摇地动。
它冲着沈乐狂奔而来,奔出两步,缩小一圈,再奔出两步,再缩小一圈。
奔到沈乐面前的时候,已经从半丈多高的庞然大物,变成了成年东北虎大小,抖一抖身躯,倏然变成人形:
“沈乐你来啦!真不好意思麻烦你来一趟!
——我说我怎么跑来跑去都跑不到头呢!要么就是那阵法把我缩小了,要么就是阵法让我来回绕路,要么就是,它里面其实特别大!”
把这么大体积、这么大质量的大妖等比例缩小,这个可能性,沈乐不作评价。
倒是来回绕路有点可能,比如把里面的空间结构,做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合金大佬怎么跑也是在绕圈子——
但是,沈乐脑补一下,好几吨重,甚至好几十吨重的合金大佬,在阵法里跑得山摇地动,结果就是仓鼠滚轮子一样永远跑不到头……
他默默扭头,努力压平自己嘴角的抽搐:
“你怎么样?在里面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怎么可能有危险!你还不知道我嘛!”合金大佬立刻昂首挺胸。停一停,又懊恼低头:
“可是我找不到他们……明明能感觉到他们在哪儿,就是冲不过去,找不到。沈乐,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帮帮我呗?”
“……等会儿。他在扫地图了。”沈乐深深吸一口气,盯着画卷上方不断投射出的虚拟地图,暗自和现实中的山峦比较。
画卷这份本事当真出乎他意料,不但能扫描出被阵法掩蔽的地方,还能一层一层,扫出立体图像:
“啧,这个空间,居然还有三层啊——”
一群研究者围着虚拟投影啧啧称奇。录像的录像,分析录像的分析录像,还有人大喊:
“不行!这种虚拟投影,拍照录像,受到的干扰很大!最好有人来画图!现场画图!”
沈乐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出绘图高手来的,但是,总之,很快又有人赶了过来,架起画板,现场开始素描。
那速度,那精度,沈乐自愧不如,他导师估计都跟不上,大概只有传说中的大佬,才能赶上这个水准。
一张图画完,拍照、扫描,传递到另外一组,立刻有人开始解析:
“我就说阵法是这个样子——这一步不应该走明夷位,应该走既济位……”
沈乐凑在旁边听了半天,确认自己鸭子听雷,完全不懂。他只好扭头问画卷:
“阵法区域扫出来了,你能找到被困的人员在哪里吗?能找到应该怎么走,才能把他们带出来吗?”画卷闪了一闪,表示“正在找”。
沈乐耐心等了半天,第一层的阵法图片上,忽然亮起了五个圆点,好一会儿,又陆陆续续,亮起八个圆点:
“哎,你们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
刷的围过来一帮道士,沈乐歪了一歪,差点被他们挤到桌上去。板寸小伙怒吼:
“别挤!别挤!别伤了画卷器灵!——排好队伍,都有得看,器灵伤到了,大家都没得看!”
几个老道士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手里罗盘,八卦,摆开一片,还有人当场拿出画板,刷刷画图,那图画得跟鬼画符似的:
“这看上去是阵基!五行阵基,八卦变化,把这几个点镇住了,阵法应该就不会再折腾了!”
“按照这个阵法的强度,要找到镇住这几个点的东西,恐怕挺难……守真道兄,你手里的雌雄宝剑,能镇住金位吗?”
“我感觉差点儿……火克金,得把那座八卦炉搬来才行……”
“您在开玩笑!那座八卦炉至少三千斤!你搬还是我搬?这个阵法,多进去一个人,就多一重变化!”
他们一会儿振奋,一会儿为难,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横眉竖目。
沈乐茫然听了半天,终于看到阵法的虚拟投影上,慢慢划分五色,互相激荡,时时变化。
阵法第二层,有几个小人儿跑来跑去,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躺倒,也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出了其他的意外……
这画卷,竟是靠它独个儿的力量,就扫描出了阵法的头两层结构!
“我大概看明白了。”
合金大佬盯着虚拟投影看了半天,长长吐一口气。他挺身站起,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又“咔嚓咔嚓”啃掉了几块钢锭:
“这里面的路我会走了,等着,我去把他们接出来!”
他长啸一声,冲出人群,一头扎进白雾当中。雾气翻卷,巨兽左冲右突,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有隐隐约约的怒吼声传来。
沈乐提心吊胆,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合金大佬冲出白雾,一头瘫倒在地:
“不行……还是不行。我距离已经很近了,都能看见他们了,就是过不去!”
他喘息了好几下,张开嘴,吐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皮面笔记本:
“这是他们这几天的记录——他们看到我,扔出来,我捡到了。但是人过不去!给我整一箱吃的喝的,我送进去给他们,我们再来想办法!”
补给很快就来了。不但有给被困人员的食物、饮水、药物,甚至电池之类的物品,还有给合金大佬的食物。
合金大佬左手一块合金钢,右手一块电动车专用电池,面前还矗立了一个巨大的铅桶,连着一根铅制吸管。
他咔嚓咔嚓,吨吨吨吨,吃饱、喝足、拍拍肚子起身:
“行!我去了!”
“等等!!!”
沈乐终于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他把双肩登山包背在身前,从里面掏出个装照相机的专用皮套,捧到合金大佬面前:
“老金!带着这个!这是我家罗盘,我刚刚问过他了,他能感应阵法力量,能给你指路!”
合金大佬手一颤,双手捧过罗盘。天干地支,四象八卦,密密麻麻地写在深色罗盘边缘,当中一根磁针滴溜溜转动。
沈乐声音急促:
“他说了,靠他自己感应不了,但是画卷扫出地图以后,他就能认路了!你跟着他走,没问题!”
“……那他进了阵还能和画卷通话吗?”
合金大佬努力了又努力,折腾半天,也没能听见罗盘的声音。为了保险,他小心翼翼地问沈乐: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
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进去的。沈乐胸有成竹,一拍双肩包:
“青灯!你分一点力量,跟着罗盘,本体在这里和画卷交流,可以做到吗?”
【没问题!交给我!】
小油灯开开心心地回应。一团银光飘然升起,落在罗盘上,甚至还画了个八字形:
【我甚至能够写字给他看!】
中元节没有等到一只鬼帮猫咪码字,猫咪只好自己敲键盘,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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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9章 阵法大变!沈乐你在干什么?
第289章 阵法大变!沈乐你在干什么?
“沈乐你放心,你的器灵,我肯定保护好!我有一口气在,它就不会有事!”
合金大佬低吼一声,全身白光微闪,直扑进雾气当中。
白雾翻滚,竟被他推开一条丈许宽的甬道,深入数十丈后,才在他身后慢慢合拢,遮蔽他的身形。
空地旁边,早有人打开了显示屏,上面影像变化,抖动不断。
看那视角,应该是合金大佬身上,戴了某个摄像头,可以传输影像信息。至于传输距离到底有多远,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往里铺有线的摄像头?”
沈乐戳戳旁边那个板寸小哥,低声问。板寸小哥全神贯注盯着显示屏,被打扰了,先是一皱眉头,见是沈乐询问,才苦笑一声:
“铺过了,铺过好几次。不但铺了带线缆的摄录装置出去,我们连铁轨都铺进去了——可是你看……”
沈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情不自禁,低头啧了一声。
那铁轨从他脚下,一直铺到圆柱组成的栅栏之外,深深探入白雾当中。
近处还行,靠近栅栏的那一截铁轨,整个儿从地面上拔了出来,拧成了麻形状;
麻末端,更是像伸进了炼钢炉,再快速拔出来似的,熔成了扁扁的一滩,边缘淋淋漓漓,隆起无数液滴状的银色铁珠。
这景象,看得沈乐背后一寒:
“这白雾里面……”
“这个阵法,一天十二时辰,或者有人冲进去搅动它的时候,它都会不停变动。”板寸小哥满脸无奈:
“铺进去的线缆,铁轨,最多变动两次,绝对会被它毁掉。现在,就看金先生能录到多少信息了……”
那白雾似乎自带隔绝电磁信号的功能,合金大佬冲进去不到五分钟,屏幕上的影像就越来越模糊,时有时无。最后,刺啦一声,干脆消失。
板寸小哥无奈摊了摊手:
“还是只能连到这里——回来看录像吧……”
沈乐踮脚细看,侧耳倾听,折腾半天,也感知不到合金大佬的存在。没奈何,他挪到画卷旁边,敲敲桌子:
“哎,你找得到他吗?能不能显示一下?”
【能!】
【能!】
画卷和小油灯同时回答。地图上光芒闪耀,色彩变幻,须臾,就现出一只小兽的形状,活灵活现,在其中奔跑。
旁边众人大哗:
“有影像了!”
“有影像了!”
“阵法的实时变动影像!”
“赶紧录下来!”
更有两个白胡子老道盯着立体投影中的小兽,直接吵了起来:
“走震位果然引动了木火相生——走‘益’位啊!走‘益’位!”
“我觉得应该走‘巽’位——木火相生,正好是一鼓作气,直接冲出去的关头,这时候不能退啊!”
两个老道一人穿着深红色道袍,上绣白鹤飞翔,一人穿着浅紫色道袍,上绣日月星辰。
光看那纹,就不像是一个风格的——没准还不是一个门派。
沈乐悄悄后退两步,用身体护住放画卷的桌子,以免被他们挥舞的胳膊打到。他一动,两个老道同时看了过来:
“沈先生,幸会幸会!我是楼观道的阳真道人——您什么时候来终南山旅游,一定要到我们这里来,让老道尽地主之谊!”
说着一张名片就塞了过来。沈乐愣愣地接下名片,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位道长真是时髦,一个手机又戳到他面前:
“沈先生,幸会!我是茅山派的守一道人,顾玉林那小子,是我师侄孙,一向承蒙您照顾了——来,加个微信……”
您老这把年纪了也用微信啊?
不但有微信,还有公众号。沈乐在两位老道的指点下,加了两个道观的公众号,才听他们道:
“沈先生,里面那位,您能联系上他吗?能不能跟他说一声,让他往我们指点的方向走?”
沈乐左看,右看,左看右看。有小油灯在,联系一下倒是不难,问题是,指点方向?
您二位能不能先统一意见啊?
他抱歉地笑了笑,摇头退步。两位老道失望地叹了口气,凑到一边,又开始肩膀碰着肩膀,头顶着头,不停争论。
嘴上在说,胳膊肘在互相拐,光光的胳膊从精美厚重的法衣里伸出来,不停互相交叉。
就连脚下也不闲着,从法衣下摆伸出来互磕,那两个人、四条腿上,穿的都是运动鞋,仿佛还是aj……
沈乐默默扭头,决定对自己的眼睛好一点,不去看这种一言难尽的画面。
他右手按住胸口的铜片,左手轻轻搭在画轴上,调匀呼吸,让心神沉静下来。沟通画卷,沟通铜片——在画轴的指引下,在铜片的护持下,将自己的精神力慢慢延伸、慢慢向白雾当中扩展进去。
这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阵法,是什么样子?
能看到它的全貌吗?能看到它的各个节点吗?能看到它的每一轮变化吗?
能——控制它,哪怕干扰它,给在里面冲撞的合金大佬,开辟出一条安静路线吗?
感应这个阵法,和在大漩涡当中感应山顶水池,区别相当之大。大漩涡里那个水池,相当于整个阵法的中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沈乐面前;
而面前这个阵法,沈乐距离它的边缘,都还有100米以上,距离它的中心点,有一公里?10公里?
沈乐不敢确定。精神力缓缓延伸,从进入白雾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到了极大的阻力:
那白雾,仿佛很稀疏,很纤弱,一个普通人站到边上,挥挥手就能挥散一点,不会对手臂的穿行造成任何阻碍;
然而,那精神力探入的时候,那白雾却像是一块凝胶,一块果冻,里面还镀了一层层的反射膜。
看似软绵绵,颤巍巍的,一戳就破,直接戳过去,却要费很大力量,还时不时地会被弹出来……
“感觉需要更高的精度……”
沈乐连续尝试几次,微微皱眉。全面推进,或者重点推进,他力有不逮;
但是,顺着阵法的变化,插进两部分阵法之间的缝隙,沈乐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但是,他需要更强的控制力,更精细的精神力运用……
他深呼吸几下,内视己身,沟通丹田里的金色圆球。一瞬间,两枚符篆,大放光明:
一枚执掌“扩展感知”,另一枚执掌“精细控制”。两枚符篆齐齐放光,不但在体内成型,还在体外亮起了缥缈的彩光。
茅山派那位老道刚要过来拉他说话,一眼看见,赶紧住手。连拖带拉,赶着让身边众人闭嘴,在沈乐附近清出一片安静地带:
“嘘……别吵!别吵!他好像在入定了!别打扰他!”
“他想干什么?探查这里面吗?”
“不要命了!——我们要几十个人作法,才能得到一点消息的!他一个人就干了?”
“不至于吧?没准,他只想问问里面那个器灵呢?”
两个老道,几个闻讯赶来的年轻道人,还有特事局的板寸小哥,交头接耳,近乎附耳低语。
沈乐得以不受打扰,安安静静,延伸自己的感知。画卷在他识海中展开一张地图,不停地给他辅助,指引他方向:
向前!
向前!
这里有条路,左边炽烈如火,右边锐利如金,正在互相纠缠磨动,不往这儿走!退回来,重新选路!
嗯,这条路不错,以水润木,安安静静,生长滋养。就从这里走了!
糟糕,前面又变成五行相克了……
沈乐精神力不断延展,在大阵当中转来转去。忽然心头一轻,却是已经出了第一重阵法,心念盘结,驻在一枚白玉圆盘上:
这圆盘的质地,乍看十分一般,根本比不上什么羊脂玉、什么帝王绿,就连普通材质的南阳岫玉都有不如。
既不匀净,又不通透,倒是合了《说文解字》里那句“玉,石之美者。”
就像上古时期,那些红山文化、仰韶文化之类的玉人、玉马、玉璧,能进博物馆,纯粹是仗着足够古老。
沈乐却不敢小觑这枚圆盘,精神力在上面盘绕几圈,忽然向下一沉。与此同时,胸口的铜片嗡鸣一声,内视境中,铜片上某一点微微一亮:
共鸣了!
共鸣了!
这铜片,和眼前的秘境,或者说,和秘境的某一层枢纽,能够共鸣——能共鸣的话,没准,就能控制它?
合金大佬还在里面左冲右突,沈乐不敢立刻尝试控制这个秘境,只用精神力慢慢渗透铜片,再经由铜片,慢慢去渗透这个圆盘。
圆盘看着不起眼,力量却异常凝实,沈乐竭尽全力,把精神力分成千丝万缕,细雨一样尝试渗入。
打滑、打滑、不停打滑,像是雨丝打在实心的玉石上面一样,不断飘落,不断滑脱。
仅仅润湿表面一层,却无论如何,不能像渗入土壤一样,扎入圆盘深处。
他额头上汗水渗出薄薄一层,由细细密密,渐渐聚集为绿豆大,再聚集为黄豆大,最终悄然留下。
刚想就此撤退,阵法猛然剧烈动荡起来,合金大佬身躯涨大到一丈来高,穿烟突火,怒吼着向外狂冲!
猫咪求问个问题啊:
据说明天黑神话要开了,这个游戏适合手残玩吗?
猫咪这种打魔兽只能玩法师远程站桩biubiubiu,打剑三,三段跳一定跳不准位置的重度手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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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90章 沈乐:合金大佬你想把我烫熟啊!
第290章 沈乐:合金大佬你想把我烫熟啊!
糟糕了!
整个阵法,至少,整个阵法的二层,都被牵动了!
沈乐心脏一拎。精神力弥漫,那一片占地面积更广、能量更丰沛、运化起来更暴躁的阵法,几乎是追着合金大佬,在身边狂轰滥炸!
而合金大佬埋头奔跑,全身毛发都炸了起来。
这一次,他身边的毛发不是根根向外,而是向上,向上,极力向上延伸。
一根根银亮的毛发打成发绺,发绺与发绺合并,连成两堵前后并列、内部中空的金属墙。
金属墙在脊背上方合拢,当中,缩着一群瑟瑟发抖的……
发抖的……
人?
身下垫着垫子,身边裹着隔热毯,几个人热得满脸通红,努力抱在一起,施展法术,燃烧符篆,隔开外面汹涌的热量。
那些不能施法的人,就忙着打开一个个水瓶,沾湿身上的毯子,或者往毛巾上浇水,再把湿透的毛巾递给同伴,让他们捂住口鼻……
是阵法里困住的行动人员!
他们被救出来了!合金大佬,正在带他们出来!
呃,身为一个吞金嚼铁,身体几乎是金属质地的妖怪,把身体变形为车厢形状,装载一群人出来。
金属身体保证了足够的安全性,保证这些人不会被流弹打到,不会被阵法里飞出的冰刀、黄沙、石块砸到……
可是太热了啊!
太热太热了!
金属身体,它导热性太好了!
哪怕合金大佬已经帮他们做了双层隔热装置,哪怕他们在极力降温,他们也快要被烤死了,感觉已经中暑了!
而阵法还在滚动,还在加速。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木气兴旺之后,火气又进一步升腾——
层层叠压,层层加码,阵法每轮转一圈,阵中的火焰,就燃烧得更加炽烈一分!
而当合金大佬冲出二层阵法,冲到一层的时候,整个一层阵法,也“轰”的一声被引动。
好比火上浇油,又好比大火延伸过来,烧到了一片煤矿上。新的燃料,眼看就要加入大火当中,把火烧得更旺一倍,甚至两倍!
“不许!”
沈乐一急。哪怕在冥想当中,也拦不住他叫出声来,手掌平平向下,奋力一按:
“给我安静!!!”
在旁人看来,他这个手舞足蹈的样子,很像是睡梦当中,突然抽搐。两位老道士谨慎地退了一步,盯着沈乐,感应他身边的能量波动:
“奇怪……怎么感觉,他身边没有力量逸散的样子?”
当然没有。沈乐按下去的那只手,只是下意识地动弹一下,就像打赛车游戏的时候,手上在操作,脚下也控制不住地往下踩;
他真实的发力,是在识海当中,是通过铜片。一瞬间,沟通铜片,和阵法共振,和阵法里的那块白玉圆盘共振:
压住!
压住!
压住圆盘,透过圆盘压住所有节点,不许它们变化,不许它们升腾,不许它们有反应!
给我安静!给我停下!
十分钟也行!至少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
沈乐身边渐渐安静下来。过来研究阵法的老道士,调试设备的特事局人员,帮忙录制影像的板寸小哥……
一个一个凝神屏息,唯恐打扰到了他。眼看着沈乐皱眉,颤抖,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摔,即使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知道他到了紧要关口;
大家蹑手蹑脚往外退,围成一个圈子,悄悄打手势不让附近的人靠过来。
唯一不肯退开的板寸小哥,从三脚架上探出头,死死盯着桌面上的虚拟地图:
“出来了!出来了!”
他打着手势,用气音提示附近众人,指指戳戳。虚拟地图上,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兽正撒开四条腿,拼命奔跑;
他身边,周围,各种色块相互摩擦,冒出各种各样的火。
冲过二层,来到一层,五行阵基、八卦阵基眼看就亮起,亮到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虽然拼命闪烁,周围的阵势却不响应!
一层阵法居然没有合阵?合金大佬微微歪了歪脑袋,脚下速度却不慢,埋头向外冲出。
阵法第一层的面积并不算大,特别是对合金大佬这种,速度全开,能和全险半挂争锋的强力妖兽来说,只要认准路线,根本不至于跑得遥遥无期。
在沈乐汗流满面,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的时候,远处白雾蒸腾翻滚,一只巨兽狂奔而出,冲过栅栏:
“快,快!”
它四脚弯曲,往地上一卧,银亮的,打绺竖起的毛发“刷”地塌了下来,在两边延展、披拂成类似飞机滑梯的存在。
毛发当中,五六个人往下一瘫,满脸通红,已经完全没有了行动能力。
周围一群行动人员狂扑上去,浇水的浇水,铺隔热垫的铺隔热垫,铺木板的铺木板,踩着木板、拎着担架往上冲:
“快快!”
“快把他们接下来!”“医生!医生!救护车开过来了没有——”
“设备!注意设备!别丢了储存卡——”
八根消防水带对准合金大佬狂浇,给他降温,让他身上的行动人员能够平安下来。
巨大的金属怪兽身上白雾蒸腾,十步之内,能见度低到但凡手长过膝,就一定伸手不见五指。
也就是合金大佬不怕呛水,低着头,只管让他们往身上浇,浇到四只脚爪从发红变成发黑,再从发黑变成正常的颜色。
好半天,他慢慢站起,挪动几步,直接翻了个身:
“来!往肚子上浇!”
全身降温完毕,他才抖了抖身体,变成人形。左看看,右看看,踩着一地湿漉漉的水印子,往沈乐方向走:
“哎哟你怎么这样子啦?没进阵法,怎么比我湿得还厉害!”
沈乐慢慢睁眼,怨念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我累成这样是为谁啊?
不是为了保护你出来,我至于一身大汗吗?
“你先等等吧,不要进去了……再进去我可没力气了……”
他喃喃道。合金大佬耸耸肩,凑到他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不是罗盘给我带路,不是小油灯给我指路,我真没法把他们带过来!”
“嗷!烫!!!”
沈乐惨叫。你这降温没降彻底啊!你可能觉得不热了,可以了,要不是我穿着衣服,能把我肩上烫掉一块皮!
合金大佬讪讪地召唤医护人员,来给沈乐治疗烫伤。导出数据,分析数据,一通忙乱以后,大伙儿终于可以坐下来开会:
“我觉得,我们现在,至少可以先破解阵法第一层了……”
和尚们,道士们,其他各个流派的修行者们,还有特事局那些依靠科技方式工作的行动人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吵翻了天。
沈乐那张画卷投影出的虚拟地图,已经被完整地摄录下来,再转制成3d立体沙盘,放在会议帐篷当中,无数只手指指戳戳。
沈乐缩在会议帐篷的角落里,眼神茫然,听着各种奇怪的知识从左耳朵流进来,又从右耳朵流出去,只知道发呆:
“沈先生?您觉得我们先制住哪个阵基比较好?是土行那个,还是金行那个?沈先生?沈先生!”
“啊?啊!”沈乐猛然回神。他被几只手推着,走到沙盘旁边,一伸手,就按在了立体沙盘中央,激起一片涟漪:
“反正,这个地方有个阵枢,是个白玉圆盘。你们进去以后,记得把它控制住,控制住它,一层阵法就能压住了!”
“你怎么知道?”
七八个声音同时问。有在外面研究阵法多日的楼观派老道,有带人进入阵法被困的行动人员,当然,还有合金大佬:
“我跑来跑去几趟都没看见!”
“啊这……青灯告诉我的啊!对不对,青灯!”
小油灯亮出银色光团,疯狂飞舞。我不是!我没有!沈乐往我头上泼脏水!
他仗着我不会说话,不是,仗着我说话别人听不见,就胡说八道!
沈乐完全不搭理这小家伙。他一手按着沙盘,指指戳戳,把自己通过精神力看见的情况,一样一样复述出来:
“第二层引发以后,往回退的时候,会和第一层联动,但是光进入第一层,我还没看见引发第二层联动……”
所有人群策群力,想尽一切办法,来为制住阵法出谋划策。
连续两天的会议之后,终于,湘西一派的修行者牵着一只僵尸来到白雾面前,铃铛连摇,驱使着僵尸进去;
白雾刚刚开始翻滚,两队披着袈裟的大和尚结成阵势,各自诵经,抗抬的佛像上射出两道奇光,射住白雾当中的两个位置;
随即,一座三层土坛上,楼观道的道长披着法衣,挥剑疾走,剑尖引下一缕天光,射入阵中;
另外一边,不知道哪一派的道士齐齐下拜,阵列上方出现了巨大的神将虚影,持剑向内劈出一剑;
特事局架起了两层楼高的仪器,向第五个位置射出强光……
“镇住了!”
“镇住了!”
“派人进去,接触阵枢,彻底掌握阵法!”
“啊!!!!”
感谢@天天天情打赏的819起点币
大家有玩黑猴子嘛?死了几次?
(本章完)
第291章 沈乐:花果山水帘洞!我来了!跳
第291章 沈乐:果山水帘洞!我来了!跳——
一声惊叫远远传来。
极响亮,极高亢,从不知多远的阵法深处,一直传到了圆柱栅栏内部,工作人员们调试仪器的地方。
沈乐抱着个杯子,正在慢慢喝水,被这声惊叫吓到,一口水就呛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发生什么事了叫成这样!第一层阵法我已经扫过了,没有怪兽啊!
画卷从桌面上来了个仰卧起坐,半勾起来看他。小油灯的银色光团飞上飞下,绕着他四下乱窜,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
最离谱的还是罗盘,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放在那里一天不吭一声的家伙,居然从合金大佬手上飞了起来,直直地砸到他背上!
“咳咳咳……哎哟!”
罗盘你在干什么!
你是要给我捶背,还是要砸死我?
我真的会谢啊!
沈乐把罗盘从背上抓下来,死死按在大腿上,龇牙咧嘴去反手摸后背。
他调动了一点点铜片当中的热流,在被砸的地方转了两圈,好容易消去了疼痛。合金大佬已经一跃而起:
“怎么了?我去看看!”
“哎——”
沈乐尔康手向前抓了一把,没有抓到。合金大佬踏出一片山摇地动,飞奔而出。
沈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声音,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只好自己去看看。
他左手画卷,右手罗盘,背上背着小油灯的本体,快步绕过几个帐篷。
圆柱栅栏外面,白雾已经消褪,第一层阵法的几个关键节点都被人镇住,现出前方的巍峨山壁:
一挂水帘垂落,把通道遮了个严严实实。水帘背后,人声喧哗,人影若有若无……
“所以这阵法的主要部分,是在水帘后面?”
沈乐忍不住嘀咕。画卷的扫描偏向能量而非物质,虚拟地图上一片一片,全都是各种能量性质,这山壁、这水帘,它根本没标出来;
或者说,虽然标出来了,却是以黄土、黑水的形式标注的,根本看不出是山,也完全看不出是瀑布!
结果,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吗……
沈乐向前助跑两步,在水潭边上刹住车,摇头后退。退出七八步,再向前奔跑,再次在水潭边上刹住……
“我应该能跳过去的吧?应该能吧?”
身边,一群年老的、年轻的男男女女,看着无所事事,在水潭边上试探的沈乐,人人摇头微笑。
谁没有这样一个梦呢?
谁没有一个“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的梦呢?
哪怕里面不是“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不是一个石洞,没有石屋、石窝、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
那也是一挂瀑布啊!
一挂对面有山洞的瀑布啊!
哪怕并没有人许诺:“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也有人想要奋起全力,跳进去玩玩的!
能阻止他们的,估计只有这个世界上的跳远记录:
男子助跑跳远的世界记录,目前是8.95米,而这个水潭的直径,怎么看也超过十五米了……
沈乐在水潭边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心痒难耐。
最后,他一咬牙,把画卷放回帐篷里,罗盘塞进背包,找到距离水潭边缘最远的那个点。活动手腕,活动脚腕,屈膝,前冲——
社死就社死!
反正这里的人他也不认识,就算认识,他也不靠这些人吃饭!
这么合适的水帘洞,不跳一次,他简直白来一趟!甚至,他简直白修了这么多老物件,白瞎了铜片给他增强了身体素质!
跑,跑,狂奔,猛踏地面,起跳——
嗖!
哪怕沈乐并不是专业跳远运动员,起跳的姿势也并不专业,架不住力大砖飞。
他划过一条极高极远的弧线,一头冲进瀑布。然后,被沉重的水流往下一砸,抛物线瞬间折而向下,扑通一声,掉进水潭……
“咳,咳,咳咳咳……”
沈乐狼狈地划了半天,终于从水里冒出头来,踩着水游向岸边。
眼前一亮,已经见了天光。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直接被水冲了出来,冲到山壁外面,冲到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也就是说,刚才白跳了……
沈乐郁闷地划到岸边,滴着一身水,蔫头耷脑爬上岸。
和他对接的特事局行动人员已经等在岸边,及时递上毛巾。看他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憋笑:
“沈先生,下次要跳的话,咱们先进去看一眼,确定一下后面的情况?万一直接砸什么机器上了呢……”
瀑布下面的水潭上,已经贴着岸边搭起了两座浮桥,直接通向山壁。
右边进,左边出,人来人往,各种机器设备不断送了进去。
沈乐低着头,奋力用毛巾擦脑袋上的水。他当然知道应该先进去看一眼,但是——看过了,不就没有神秘感,没有直接起跳的刺激感了吗?
就是要顶着瀑布,直接跳进去才有趣啊!
再说了,你们不是已经把后面那块空出来了吗?不是预备让人跳的,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把自己弄干,又换了一身特事局送来的备用衣服,已经失去了跃跃欲试、想要再跳一次的心情。
在帐篷里盘坐下来,一手搭着画卷,一手按住铜片,正想再感应一次,外面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沈先生,能不能麻烦您进去看一眼?金先生那边……我们有点劝不住……”
合金大佬怎么了?
沈乐心头一拎,立刻站起,快步跟着他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暗暗召唤小油灯:
“织成电网!保护我!——对了,电网尽量贴身,不要干扰周围的仪器,不要让他们看见!”
【好的!】
小油灯开开心心地回答。银白色光网一闪即隐,沈乐抬起手臂,看见自己手背上汗毛微竖,正是已经被电网笼罩的迹象。
他稍稍安心了一些,跟着引路的特事局人员踏上水潭右边浮桥,一摇一晃,进入山壁内部:
整座大山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最起码沈乐进去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山壁,那个质感是真实的泥土、真实的石头;
而山壁上冲击下来的瀑布,也是真实存在的,不然不能把他打个浑身湿透,也不能让他泡在水潭里。
但是,山壁内部的山洞,却让他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山洞的面积,体积,远超他的想象。极高阔,极辽远,一眼望不到底,头顶上,还有透明的天光落下;
天光照在水潭上,水面微微荡漾,不断波动。山壁内部的水潭面积,比外面的面积要大了很多,几乎是一个小湖,偶尔波剌一声,银鳞腾跃;
而小湖尽头的面积更加宽广,远远地,似乎能够望见青天。
似乎越过水潭瀑布之后,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个峡谷,或者,干脆是一片平地:
沈乐顺着浮桥走了有十分钟,才走到岸上。右手边暗沉沉的,坑坑洼洼,崎岖无比。
沈乐举起手电照过去,山壁上、地面上,都反射出隐约的光芒,有工作人员蹲在旁边取样:
“这个……好像是矿石……”
这取样太麻烦了!
不是说特事局这边经费拉满,仪器拉满的吗?
那个便携式的x射线衍射仪呢?
拎起来照一照,就能照出这是什么矿石了吧?
沈乐小心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湖边上,又有工作人员趴在石头上,在湖里舀水,往里扔仪器。
沈乐飞快地看了一眼,似乎一个是在测水质,另外一个,可能是在测这个湖的深度?
更远更远的地方,青草绵绵,大树林立,极目望去,一片巨大的森林如同绿宝石一样,反射着翠绿的光泽。
森林中,时见群鸟惊飞,偶闻声声兽吼,看起来,应该有个相对完整的生态圈,才能养活这些动物……
他们高一脚低一脚,在山腹里面弯弯曲曲地走。
走过湖泊,走过森林,走过一片类似黄土高原的地貌,走过一个浓重硫磺味道的火山口……
沈乐终于远远听到了合金大佬的声音。悲伤,愤怒,不停咆哮,伴以地面不停的颤抖感觉:
“滚!”
“你们都给我滚!”
“滚远远的!”
“谁也不准过来!”
“不准碰他——”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乐快步赶上前去。前面没有惨叫的声音,合金大佬现在还有理智,至少他没有伤人;
但,时间持续长了,那就不好说了……
“老金!”
他冲出人群,远远喊叫。合金大佬已经现了原身,一人多高、几丈长的巨兽,在平地上转来转去,把所有人都拦在外面;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张开双臂,不停喊叫:
“我们不过来!不过来!你也别动!——别碰到这里的东西!哎!别!”
咔嚓一声,合金大佬脚下,有什么东西被踩成了两截……
“老金!”
沈乐大喊。他大大张开双臂,缓步上前:
“出什么事了?我可以过来吗?”
“沈乐!”合金大佬转了个身子,缓缓盯住他。这身量惊人的巨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通红:
“他死了!他死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书评……
打不了黑猴子的大家,和猫咪一起快乐跳水帘洞吧!
(本章完)
第292章 有生之年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第292章 有生之年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我知道,我知道。”
沈乐连声安慰着,张开双臂,慢慢向合金大佬走去。
一边走,一边竭尽全力,在心里想一些安抚、宽慰的话,调匀气息,调整心情,期待这种平和宁静的气场能够传出去,传到合金大佬身上。
至于到底怎么传达,铜片肯不肯帮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有枣子也打一杆子,没枣子也打一杆子……
“我知道,你的朋友死了,他去世了。”沈乐放缓声音,慢慢道:
“但是老金,你的朋友是个人类,他是凡人。他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
再说他去探索秘境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不是吗?50岁?60岁?”
“没有50!只有49!49!”
合金大佬痛苦地喊了起来。沈乐赶紧高举双手:
“是的是的,49,还不到50。但是,相对于修道者来说,年龄已经很大了不是吗?很难入门,不得长生……”
你来找他的时候,你觉得会找到他的时候,你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会找到一具冢中枯骨啊!
为什么还要这样生气,这样悲伤呢?你明明应该知道,他不可能活过好几百年,活到你来找他的……
“可他是被人杀掉的!”
合金大佬越发悲痛地大喊。他稍微缩小了一圈,微微侧身,让沈乐顺着他的身躯看过去:
视线尽头,几棵大树中间,矗立着一具尸体。与其说是矗立,不如说,是被钉在一棵大树上——
一根长矛……大概,也许,可能曾经是长矛吧,穿过厚重的铠甲胸膛,把铠甲钉在树干上。
时光流逝,枪杆,或者矛柄,已经彻底腐烂,看不见了。只有铠甲当中,一根黑森森的金属条,将铠甲固定在原位,不曾移动。
树干下方,裙甲,胫甲,铁靴,头盔,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树根周围。
头盔滚得最远,已经滚到了一丈之外,头盔当中,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远远地盯着他看……
那头盔顶端,胸甲上,历经数百年仍然没有腐蚀的金光,那精细的雕刻装饰,标明了主人的身份。
他生前,一定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将领,明军将领。但是他死了,死在这个秘境里,被人一枪捅死,钉死在大树上……
“他是被人杀掉的!被人围攻杀掉的!如果我早点找到他,如果我跟着他一起去,他就不会有事,我可以救他的!”
沈乐长长叹气。沉迷吃饭,没有和朋友在一起,以至于朋友陨落在秘境中,这件事,会成为合金大佬永远的痛吧……
他放缓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速度尽量慢,尽量平和,不至于刺激到悲痛中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时候,你的损耗也很大,如果你不吃饱了,直接跟着他过去,也许,只会和他一起陨落在这里?你看这阵法,多强啊……”
一边轻声安抚,一边走到合金大佬面前,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脑袋。
展开双臂,顺着他打绺成一团一团的坚硬头发,一下一下,抚摸顺毛:
“先变小一点好吗?先让开一点好吗?让工作人员过去,为你的朋友收敛遗骨……总要,让他入土为安的,不是吗?”
“可他们连坏人的骨头都收!连杀他的人的骨头,都要收拢!”合金大佬愤怒大喊。
沈乐耳朵嗡嗡作响,胸口一闷,差点被他震晕过去。他放开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调动热流治疗了一下自己,这才平复下来:
“他们也要研究这些人的死因啊。还有,要通过这些人身上的痕迹,复原这个阵法的情况,复原这个阵法的伤害方式。
现在研究好了,以后深入阵法,会更方便一些的,不是吗?不至于再陷进去,然后要你拼命去救……”
沈乐缓声安抚。合金大佬身上,坚硬的毛发慢慢软化,慢慢由金属质感变成兽毛质感。他的身体一圈一圈缩小,最后,终于化为人形:
“不管怎样,不许安葬这些杀他的人!不许!”
“好的好的,不安葬,不起坟,不给他们树碑。”沈乐满口安抚承诺着,拉着合金大佬走到一边,向工作人员们打手势。
很快,一群工作人员快步上前,在附近地面上铺开一块又一块透明的亚力克板,然后,踩在板上走到尸骨旁边,有条不紊地拍照、拍照,再拍照;
拍完全景拍局部,拍完局部,针对性地拍一根根骨头,甚至一根根骨头的特定部位。
全拍完了,又有另外一群人上来,戴着手套,开始把一块一块骨头,一块一块铁片,甚至地面上的木头块什么的,捡进透明标本袋里。
贴编号,放进置物箱,放满一箱抬走,再放满一箱抬走……
“他们速度可真慢啊……”
合金大佬看了十分钟,还没看到他们清理完第一具尸体,耐心尽失,又想赶人。沈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田野考古是这样的……你该庆幸,他们没有用小刷子刷土,要不然,估计一年都搞不完?”
他拽着合金大佬走出这片区域,安抚他好生休息,自己回到洞里,亮出b大考古系研究生+编外专家的身份,请求帮忙。
很快,请求得以通过,他领到了一件白大褂,一副手套,带队的老师谆谆叮嘱:
“看什么东西有点价值就捡起来,放标本袋里,记得编号。你虽然是文物修复方向的,这些基础应该会吧?”
“会会会!”沈乐猛力点头。虽然他们不做田野考古,但是,做古建筑修复的时候,也难免要拍照,拆解,放置,编号。
他比这些专业人员差的,可能就只有没法拿到东西,就快速判断相关信息:
“啧——跟着过来的人,有好些还是少年啊。你看这里,骨骺线都没有闭合——”
一位带队的老师举起一根长骨头,拿手电筒照。沈乐凑过去看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只能看出他举着的是一根长骨,大概是股骨之类:
“哪里哪里?骨骺线在哪里?”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生活条件很艰苦啊。”
旁边,另外一位老师又捡起一个头骨,左右观看。见沈乐凑过去,他很好脾气地举起头骨,指给沈乐看里面的牙齿:
“你看,齿面磨平的程度,你再摸摸你自己的牙齿。如果不是长期吃粗粮,吃谷糠,是不会有这样反应的……”
“这个死者的年纪就大一些了……”
“这个死者不是汉人吧?你看这个颅骨的形状……”
“这个死者,生前应该是被砍断了胳膊,你看这个骨头断裂的地方……”
沈乐左看,右看,感觉自己像个小白,啥都不懂。话说,为什么这次进来的专家里面,还有法医人类学方面的啊?
特事局到底搜罗了多少方向的专家,来帮忙探索这个秘境?
总而言之,随着尸骨、武器、铠甲和现场其他物品的搜罗分析,当年发生的事情,也像画卷一样,一点点被专家们复原。
散落在树林里的大部分遗骨,身边都没有铠甲,或者说,没有找到铠甲的痕迹;
倒是围在那具被钉死将领身边的遗骨,其中有一些人,身上都找到铠甲的痕迹。
腐烂的皮甲,腐烂的铁片,腐烂的,格外厚重的衣,扎进铠甲当中,但是被甲片挡住的箭头……
“穿铠甲的这些人,生活条件相对要好得多,牙齿磨损程度相对于另一群人,明显要小很多……”
“可以判断,穿铠甲这一方是明军,而另外一方的身份,基本上也就能判断了……应该,是那个时期,生活在附近的女真人……”
“明军太少了……数量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啧……”
专家们转着圈,以那具钉在大树上的遗骨为中心,螺旋状向内搜索。一轮搜索下来,基本上复原了之前的战斗场面:
绝大部分明军都是战死的,寡不敌众,被乱箭射死,被乱枪捅死,被乱刀砍死。
他们围着他们的主将,步步后退,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而他们的主将,惯用的那把鎏金长刀,并没有紧紧握在手中,而是插在他身后不远处,密林中央的一座石坛上。
刀身重重劈入石坛当中,把石坛劈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石坛中央,一块白玉圆盘四分五裂,上面篆刻的线条直接被斩断……
“这是干什么的?”
考古工作来到这里,显然超出了专家们的能力范围。沈乐越众而出,在石坛旁边跪下来,一手按住石坛表面,一手按住当中的白玉圆盘。
铜片嗡嗡作响,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悄然飞起,萤火虫一样,落入圆盘当中,消失不见。
沈乐双眼微闭,感受着石坛和圆盘上残留的力量,感受着铜片给他反馈的信息,很久很久,长长吐一口气:
“这里,是控制阵法的一个中枢……严格来说,是‘开门’的枢纽,可以打开秘境,让人正常出入……”
而那位明军将领,发现自己寡不敌众,宁可一刀劈碎枢纽,也要把女真人统统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不让得到了仙家力量的女真人,返回外界,去与大明为敌……
我大明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有生之年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猫咪问个问题:
风灵月影宗能在黑吗喽里愉快看风景吗?
能的话,猫咪有点想买……
(本章完)
第293章 敌袭!敌袭!
第293章 敌袭!——敌袭!
“金珠姑娘。”
“我已经找到他了。”
“他不是不想来看你,也不是不想,和你一起逍遥世外,白头偕老……他只是……只是……”
确认逝者身份以后,合金大佬舀了大大的一碗酒,面向西方。
他不想立刻去金珠姑娘的墓前告祭,不想离开这里,跑几千里路过去。他要跟着自己的朋友,护着自己朋友的遗骨——
但是,说还是要说一声的。他找了一片青草地,一片和金珠姑娘生前居住的地方,环境相似的墓地,一点一点倾倒酒液。
一边倒,一边说,只倒了半碗酒,就难过得说不下去——
他只是,死了……
死在距离故乡,距离他的衣冠冢,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
死在敌人的卑鄙围攻之下,死在,没有亲人知道,没有爱他的人知道的地方……
沈乐默默肃立在侧,低头不语。合金大佬对于把他从幼年期捡回去,一直喂到少年期的朋友,感情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而对于把他从少年期喂到成年期,送上了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和他共同度过数十年岁月的金珠姑娘,也绝不可能没有深厚感情。
更重要的是,合金大佬是一只妖怪,那些国家啊,部族啊,官职啊,之类种种,他就算懂,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他在意的东西,可能只有一样:
这一对男女,从青年到成年,从成年到中年,他们是彼此心许的,是彼此牵挂的……
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至少,在走入暮年之后,在抛下一切身份地位之后,这个世界,应该给他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啊!
“别难过了。”
“至少,他是战斗到最后一刻,壮烈牺牲的。”
“往好里想,他们过世的时间,也只差了十几年。我们在这里为他们难过,没准,他们在地下已经相逢,已经在一起了呢?”
合金大佬通红的眼珠子慢慢转了一圈,一点一点抬起,盯住沈乐。
他喉头滚动了一圈,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听起来像是生锈的金属互相摩擦:
“……你说,真的有黄泉吗?他们在黄泉之下,真的能在一起吗?转世后也能做夫妻吗?”
沈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喂!你是妖怪!我只是个普通人!
对超凡世界的探索,不应该是你比我深入吗?
有没有黄泉,有没有鬼,有没有转世投胎,不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吗?
但是合金大佬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直直盯着他看,看那样子,像是没有个合心意的答案,就会直接把他吃了一样——
估计还不用蘸酱。沈乐只能搜索枯肠,努力设词劝慰:
“我觉得,相爱的人,不管怎样都能在一起的。——不管他们生前能不能相见,也不管,他们身后葬在哪里。
说到这个,等这里探索完,我们把他带回去,归葬他的墓园,让他安息,好不好?”
沈乐百般劝慰,好不容易把合金大佬拽出树林,拽去水潭外面的营地。
收敛骸骨的那组工作人员被合金大佬盯得毛骨悚然,又听见他们的交谈,忍不住问:
“你们知道这骸骨是谁的?你们要把他葬去哪里?这是国家重点探索区域,里面的东西要拿走,得打申请报告的,我是没权利批的!”
合金大佬眼睛一瞪,又要嚷嚷。沈乐赶紧拉住他,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工作人员整个愣住:
“你怎么知道?”
“那,逝者是他的朋友,几百年前就认识的……”沈乐指指合金大佬:
“包括这个秘境的消息,也是逝者留给他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复原的……”
这……
妖怪什么的,真是不讲道理的存在啊……
你跟他讲“你拿证据出来”、“拿身份证明”、“拿考据论证”、“拿dna配型”,人家跟你说“地上这具枯骨我几百年前就认识……”
工作人员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上,上不得,下,下不得。他锤了几下胸口,好容易才把气喘匀:
“行,行吧,你们自己去打申请报告,能不能说服上面就看你们的了。
——对了,那位的墓地也是文物保护单位,要动土一样要打报告的,最好一并搞定!”
沈乐谢过这位勘探者,由着对方继续拼骨头,把合金大佬拽走。
百般安抚、百般许诺,告诉他“官方不会不讲理的,再说他们还指望你帮忙探第二层呢”,终于让他安静下来,心情不太好地缩在帐篷里。
沈乐自己,则慢悠悠地再次溜进山洞,溜过水潭,去观察其他人研究阵法第一层,破解第二层的进度:
白玉圆盘被镇住以后,几个阵基陆续找出来,研究的进度就瞬间起飞。
一群老道围着桌上的画卷,画卷投射出来的虚拟地图,以及巨大的电子沙盘,口沫横飞,不停讨论:
“这个二层阵法,根据我们在古画里发现的通行秘籍,应该是四象模式……四象才能对应二十八宿……”
那是我发现的!我发现的!不是你们!
甚至还是我补完的呢!
不是我取得了古画的指点,补完所有信息,你们现在,还在面对那张东一个坑,西一个洞,到处有问题的通关秘籍!沈乐默默挠了挠裤腿。发言的老道并没有看到他的脸色,只是继续往下说:
“但是,考虑到我们按照通行秘籍走,并没有走通,我觉得,可能我们要把它的原有部分,和后来补上的部分,分别看待?”
画卷的虚拟地图猛然晃动了一下。画面消失,彩光收敛,然后,凝聚成一道红光,直接照在老道脸上。
沈乐不用靠近,也能感受到画卷的愤怒心情:
后面补上的部分,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一模一样的!
是我认可的!
我都认可了,你还在这里叨叨!
“地图怎么没有了!”
人群大哗。别看现在有沙盘了,有各种数据了,最初的地图,还是靠画卷投影出来的——
哪怕是现在,第二层,还有以后的第三层阵法,大家还没探清楚的部分,还要靠它呢!
“它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干扰?要不要把仪器搬开?扫描的仪器太多了,各种波会干扰到它吧?”
“要不要把里面的人都撤出来?”
“还是力量不够了?它就是一幅刚修好的画,辛苦这么长时间了……”
“聚灵阵!快上聚灵阵!”
“沈先生呢?沈先生在哪里?”
“沈先生”终于被人群发现,簇拥到了画卷旁边。面对一群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头子、中年人、年轻人,沈乐一时有点尴尬:
我来当画卷的嘴替,指责那谁胡说八道让画卷生气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显得欺负人?
毕竟,画卷说什么,只有他听得见,这些人类是听不见的……
“呃,画卷说,补上的通行秘籍,和之前原有的,是一模一样的,它可以确认这点……它不希望您质疑这个问题……”
红光配合地闪啊闪,闪啊闪,照得老道士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不停告罪。
沈乐配合哄了半天,画卷才消了气,再次把地图投影出来。
这一次,就只显示第二层阵法,和第三层阵法了。第一层,大家已经探索明白的部分,对不起,不伺候了!
沈乐苦笑着摸摸画卷边缘。他坐在桌旁,听一群老头不停议论,嘴里蹦出一堆一堆他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旁边的年轻人噼噼啪啪敲打着键盘,把各种参数输入电脑,电子沙盘不停地变化:
“这样不行……”
“这样走也不行……”
“这条路是被证明过不对的……”
“所以褙纸上的那些通关攻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沈乐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做攻略的人!
难不成你们还指望我给你们开个风灵月影,一键过关啊!
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地球on line!
听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道:
“这个通关攻略是三百多年前的。二层阵法上应天象,过去这么久了,攻略是不是应该根据二十八宿方位,稍微做一点调整?”
“……”
“……”
“有道理啊!”
“可是三百多年了,星宿移到什么方向了?”
“不知道……要不然,问问天文学方向的专家?”
沈乐已经可以想象,天文学专家面对一大堆“女土蝠”、“奎木狼”,心情是何等崩溃了……
但是别说,调整过后,通关进度居然真的快了很多。
一天时间确认星宿调整的位置,再三天时间修改攻略,三天时间不停验算、派无人机试探。
一星期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二层阵法顺利通过,来到了一座玉石宫殿门口:
“阵枢应该就在里面了……”
“好远啊,足足五公里……怪不得那个画卷要求更大范围的地图呢,二层阵法入口,距离阵枢就五公里了,三层那要多远啊……”
沈乐安静地待在外面,就等着前方人员把二层阵法完全控制住,再进去开个眼界。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好消息,反而等到了一片惊呼:
“敌袭!敌袭!”
(本章完)
第294章 沈乐:吃俺老孙不,老沈一棒!!!
第294章 沈乐:吃俺老孙……不,老沈一棒!!!
有敌人!
有敌人袭击!
沈乐一跃而起,冲向帐外,又瞬间停住了脚步。他的罗盘!
他的小油灯!
最重要的是,他的画卷!画卷本体是绢质,而且是几百年的古绢,非常脆弱,禁不起半点折腾的!
别说冲撞,掉落,哪怕是卷起来的时候稍微粗暴一点,卷得有一点点不平整,那画心就敢裂个口子给你看!
“青灯!照顾好罗盘,别让它被打坏了!”
沈乐一边喊,一边抓起罗盘,塞进双肩包——小油灯是一直在包里的——拔腿往外跑。
帐篷外面一片大乱,人流匆匆,到处都有人在奔跑、在喊叫。然而仔细一看,又是乱中有序:
帐篷前面的道路分成六条,三条去,三条回。
当中最宽的一条去路,吉普车——特别大,看着特别厚重的,可能是吉普车,上面架着机枪,向内疾驰;
旁边返回的一条路,卡车载着大批物资,向内疾驰。仔细看,都是一些体积较大、相对笨重的设备,大型仪器什么的;
左边一条路,身穿作训服的特事局行动人员排成纵列,两行去,两行回。横成行,竖成列,斜看照样成行,完美满足强迫症;
右边一条路就比较乱糟糟了,但是向前的修行者,和向后撤退的专家学者,仍然完美分成了两队。
谁该进,谁该退,各司其职,没有人慌乱,也没有人惨叫求救……
整个场景,像是至少演练过七八次,谁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所以我该干啥?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非战斗人员尽快撤离!”
“重复一遍,非战斗人员尽快撤离!”
“敌袭!敌袭!有不明力量袭击!已经冲破阵法二层!”
“这不是演习!不是演习!”
有大喇叭在反复大喊。沈乐思考了一下,他应该是非战斗人员?
所以,赶紧跑就行了?去研究人员撤离的那条道?
沈乐只跑了两步,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正是和他对接的特事局小哥。拽住沈乐,提高声音大喊:
“撤退!立刻撤退!”
“等等!我的画!”
小哥立刻拽着他往画卷方向飞奔。到了也不动手,往旁边一站,看着沈乐低头,深呼吸,镇定心神,再一点一点,稳稳地卷好画卷。
等沈乐把画卷塞进画筒,牢牢背到肩上,再拉了他一把,拽着他往外飞奔:
“走!快走!!!”
原来我属于专家序列,被保护人群,第一时间撤退的那一群人——沈乐心里微微有点开心,反手拉着特事局小哥,撒丫子狂奔。
左闪,右闪,超过一团人群,再超过一团人群。
啧,我平时只是懒,真的跑起来,我的五禽戏又不是白练的!
闪身,绕路,再闪身,再绕路。耳听得前方水流轰轰作响,水帘瀑布就在眼前,背后,惊呼声、惨叫声猛然大作:
“怪物!”
“怪物啊!”
“这些怪物不会死的!”
“丧尸啊——”
沈乐猛然回头。后方人群大乱,帐篷一个一个倾倒,一个一个被挑起到空中,连同钢丝床、睡袋、塑料桌椅,飞了个天女散。
和帐篷同时飞起的,还有车辆,还有,甚至,还有四肢乱划,在空中大声惨叫的人!
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怪物冲过来了?
前面防线没有挡住吗?
沈乐眼神一凝。他拽下画筒,塞给特事局小哥,扭头飞奔回去。
热流滚动,五禽戏的力量在体内流转,鹿伏,鹿行,一步踏出三米,再一步踏出三米,转瞬间,已经在十米之外!
“沈先生——”
特事局小哥想赶都赶不上。沈乐头也不回,扔下一句:
“你把画卷带出去——”
他已经没空说更多的话了。上方手舞足蹈,一个白大褂划过条抛物线,正往他头上砸下来。
这一瞬间,沈乐居然半点不慌,长吸口气,整个人进入了异常安静、异常专注的状态:
判断对方落点!
判断对方手脚划动的方向!
伸开双臂,马步微蹲,接——
沉重的力量砸进臂弯。沈乐顺着这股力量下蹲,双膝从微曲到弯成九十度,双臂从扬起到落下,整个人直接蹲到了地上……
接住了!
缓冲成功!
好!
把人放下地面!
乾坤大挪移是不敢的,基础力学他还学过,向下的力变成横向的力,完全不可能,只会在冲量之外再加一个冲量。
掉下来的人重重砸到地面,其结果,只会摔得更狠!
然而沈乐再强,也只能托住这一个。
前方,左右,七八个人被抛飞起来,有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有身穿作训服的行动人员,还有身穿袈裟、道袍、各种奇怪衣服的修行者。
沈乐只是一瞥,就知道自己肯定赶不及。没办法,没有筋斗云啊!
铜片也没有给他相关法术,来个大范围悬浮什么的……
“青灯!掉下来的人电网接一下,不要把人电坏了!”
【知道了!】
银白光网蓦然在空中张开。电生磁,磁生力,电磁流转,一股莫名的斥力生出,化作一张张柔软的垫子。被抛飞到空中的人,降落速度立刻减缓……
沈乐微微松一口气。还没松完,前面山摇地动,一个巨大的怪物,拔地而起——
真的是“拔”地而起。这玩意儿一眼看上去,像是游戏里的土元素生物:
圆头圆脑,敦敦实实。一举手,一投足,周围的泥土、石头、混凝土块,都贴到它身上;
再仔细看看,它又带了点丧尸,或者说,缝合怪的特征。身上臭烘烘的,不停淌水,臭水滴落之处,帐篷腐蚀,草木枯焦。
胸口一个脑袋,肚子上一个脑袋,胳膊上、大腿上,到处都有痛苦的脸庞浮出……
幸好这玩意儿速度挺慢,跑步速度,大概也就每秒一米。属于正常人但凡长了两条腿,都能顺利跑掉,绝不至于被它干掉的水平。
沈乐远远看着,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
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前面的武装力量呢?
没挡下吗?
合金大佬在哪里?
他侧耳听了一听,机枪轰鸣声、爆炸声、合金大佬的怒吼声响成一片,感觉前面打得更加厉害。
那就没办法了,这里只能靠自己了……
“青灯,上!劈那个怪物!”
他高声喊叫。一道雷霆应声落下,劈在土元素/缝合怪混合的怪物身上。
雷光闪耀,怪物晃了一晃,仰天咆哮,身上所有的脑袋、脸庞,都开始冒黑烟,冒臭水。
小油灯分毫不停,劈完一道,又是一道。一直劈到怪物身上所有脑袋掉落,烂肉掉落,看着干干净净,完全成了一个土元素生物:
深黑色带金点的矿石为骨,乱糟糟的黑土为肉,上面东一块西一块,贴了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块。
这一次,小油灯尝试再劈一道电光下去,电力直接被导入地底,对它完全没有了损伤。
“青灯,回来!咱们撤!”
沈乐在心里轻喊一声,扭头就跑。土元素全身抖了一抖,四下张望,也不去追他,轰隆隆地向前走去。
沈乐紧张地远远跟着,盯着它过去的方向,猛然一惊:
它往阵枢方向过去了!
往第一层的阵枢方向过去了!
往那个刚刚修好的,用以开启/关闭阵法的阵枢方向过去了!
那个阵枢如果被砸了,里面所有的人,都要困在山洞里!
前面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努力组织反抗。
奈何绝大多数的武装力量,都往第二层阵枢那边顶上去了,留在后方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什么重武器;
轻武器打在那个土元素身上,整个儿和挠痒痒似的,至于大部分空手的行动人员,也只能扯着,拉着,甚至扛着专家学者,快速闪避……
“闪开!”
“让我来!”
“金刚不坏!”
“祖师在上,弟子玄一拜请……”
各种黑僵,白僵,挥舞着方便铲的武僧,开坛拜请神将上身的道门弟子,各显神通,努力要把那个疑似土元素拖住。
沈乐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不行啊!
这样不行啊!
得有个t……得有个能正面扛住怪的强者出现,要不然,大伙儿除了节节败退,还是节节败退!
这个问题他看到了,别人也看到了。人群里,各种做法、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光影不停闪动,像是给战士们加持各种力量。
猛然间,人群里冲出一个武僧,身高至少两米朝上,古铜色的肌肉,一块一块地反着光。
他也不拿方便铲,也不双持加特林,双手抱着一根像是电线杆的玩意儿,拧腰,跺地,和身抡起!
轰!!!
电线杆横着砸在了土元素身上。土元素被砸得往后一仰,居然真的停住了,然后,抬手一挥……
武僧连着电线杆子,横着飞了出去,笔直向沈乐方向砸来。
沈乐:“……”
你不要过来啊!
心里尖叫着,他侧向一个大跳,紧跟着沉腰坐马,双臂前伸,居然真的抱住了那根玩意儿。
垂目一瞥,真的是根电线杆,上面还有电线杆的编号……
这时候想吐槽都来不及了。土元素缓慢地转了个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沈乐这边走来。
沈乐双臂一用力,抖掉电线杆子上的武僧,热流涌动,吐气,开声:
“嘿!!!”
猫咪靠自己的本事打过了牯护院!
没有开风灵月影!
猫咪是不是很棒棒!
快夸猫咪!!!
(本章完)
第295章 沈黛玉倒拔垂杨柳!
第295章 沈黛玉倒拔垂杨柳!
轰然巨响,碗口粗的电线杆抡在土元素上,生生砸断。
那个土元素被他砸得往后仰了一仰,几乎定在当地。胳膊上,身体上,烟尘四起,大块小块的混凝土直接崩裂——
这个打击感就杠杠的啊!
当然,赞叹打击感的前提是,玩家是坐在电脑面前,按着键盘鼠标,或者握着手柄。真正上场打人就没那么好事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土元素挨这么重一棍子,沈乐承受的反震力,也有这么重的一棍子。严格来说,还要强一些:
土元素这一棍子,是挨在胳膊上,胳膊缓冲一下以后才砸到躯干;
沈乐这棍子,是用双臂和身体一起抱住,反震力是直接砸在胸口的!
更不用说,土元素是土石质地,沈乐可是肉身!
所以沈乐根本没空赞叹打击感这种东西。一棍子抡下去,他胸口也狠狠地闷了一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幸亏铜片及时震了一震,吐出一股热流,沈乐才缓了过来。立刻撒手,扔下电线杆,顺着反震的力量倒跳出去:
调息!
赶紧调息!
拼命甩手!
甩胳膊!
活动气血!
沈乐一边活动自己,一边暗暗得意:
果然,我是搞得定这种打法的!
我扛得动这根棍子!
我就说,我几个月前,就能把一座成吨重的假山高高扔起来,一根水泥电线杆子,没理由扛不动!
可惜棍子打断了。和这家伙近身战还是不行的,高低得有根武器,还得是根长武器——
可恶,为什么就没个靠谱的呢?就算没有一万三千五百斤,能长能短,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吧,至少给个铁电线杆子啊!
“快跑!”
身后,那位被他从棍子上抖出去的武僧,放声大喊。沈乐微微一愣:
需要吗?
那个土元素跑得好慢!
它现在才站直身体,左晃右晃,开始往这里走呢!
然而事实证明,武僧的战斗经验,比他丰富得多。土元素走了两步,忽然高高抬脚,用力往下一踏——
轰!!!
一圈黄尘炸开。沈乐只觉得脚下一震,整个人被抛起来将近一米高,掉下来以后都摇摇晃晃,感觉像是踩在滔天巨浪中的小舢板上:
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战争践踏?
还是大地震爆?
这破玩意儿还有控场攻击啊!!!
沈乐肚里大骂,摇摇晃晃,奋力后退。话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在引发地震啊——
地震波到底是怎么样的,是纵波还是横波?还是既有纵波又有横波?
高中时候学过的东西,感觉全都还给老师了……
不单是他一个人被抛起。土元素周围,方圆一百平方米左右,一片大喊,惊呼,惨叫:
“啊!”
“哎哟!”
“我脚扭了——”
“张老师!张老师你怎么样?”
“谁来帮我扶一下!”
土元素跺脚以后,似乎暂时清空了仇恨,在原地摇头晃脑,一时没有急着攻击。
它左看,右看,身上黄光涨涨落落,一会儿又举起手,把身边的泥土、沙尘、混凝土块往身上吸。
沈乐后退,后退,再后退,踉踉跄跄,脚尖在地面上跳舞,终于没有摔倒。退出去七八步,忽然眼神一凝:
土元素转身了!
它往后走了!
它走的那个方向,一群人挤在那里,沈乐认识其中两个,是法医人类学(?)方向的专家,还教了他怎么看骨头的!
他们还拖着箱子,那些箱子里,有的装着收敛的遗骨,有的装着铠甲,有的装着刀枪……
就算人来得及逃开,很多东西,可能也要抛下了!
野猪皮的遗骨和用具,踩碎了也就踩碎了(虽然考古的专家们可能不这样想),但是,明军的遗骨,被踩碎,简直不可忍!
“嘿!大家伙!”
沈乐扬声叫道。他抓起一块破碎的混凝土,身体后仰、双臂用力,以抛铅球的姿势,奋力抛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混凝土在土元素背上炸开,这两人多高的家伙晃了一晃,慢慢转身。沈乐左右开弓,抓起两块地砖,砰!
砰!
“别扔了!”
“砸到人了!!!”
远远的,有人扬声大喊。沈乐讪讪停手,听背后武僧喊道:
“我来砸东西!你能顶住他么?”
“给我根棍子!”
“那边!!!”
武僧往后一指。沈乐扭头一望,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真的有想象力啊!
那是一根旗杆!
旗杆!
上面还挂着国旗的!
情急之下,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沈乐一边碎碎念“没办法,这是为了保护您的国民,请国旗老爷牺牲一下吧”,一边狂奔过去。
低头,弯腰,抱住旗杆,往上拔——
呃,拔不动。【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沈黛玉倒拔垂杨柳!】
识海当中,小油灯叽叽咕咕,几乎笑到打滚。沈乐脑门上青筋直跳:
这什么鬼啊!
小油灯你这是什么鬼!
倒拔垂杨柳的是鲁智深,不是林黛玉!
你一天天的,和这群小家伙在一起,到底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以及,绝不是我过于娇弱,肯定是这个旗杆立得太稳了——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立住的啊,不会是在底下浇个水泥桩子,把旗杆扎进水泥桩里吧?!
不远处砰砰连响,武僧小哥努力投掷着砖块,把土元素山摇地动地引了过来。距离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沈乐连拔三次,都没拔起那根旗杆,情急之下,后退、助跑、一脚飞踹。
砰的一声巨响,他抱着右脚,满地乱跳:
“疼疼疼疼疼……我脚断了没有啊……”
旗杆往边上晃了一晃,尖端划出一条弧线,很快又弹了回来。
钢制的旗杆似乎弯了一点,又似乎没弯,总之,距离一脚踹断,大概还有十万八千里……
沈乐扶着旗杆,右脚半悬在空中,努力运转了三遍热流,才把脚上的疼痛抚平下去。
眼看武僧小哥已经开始带着土元素兜圈子,几次闪避惊险万状,他一咬牙,掏出铜片:
“拼了!”
“铜片大佬,您能不能干倒这个旗杆啊——至少吸掉一环金属吧!只要一环,一环就好!!!”
铜片微微一震。然后,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旗杆往他这边歪倒,歪倒,歪倒……
“我去!您就不能从对面开始吸吗?!非要让它往我这边倒啊!!!”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飞快一闪,抱住那根倒下的旗杆。大喊一声“闪开”,蹬足,扭腰,抡圆了旗杆,对准土元素,当头直扫过去!
“砰!”
“砰!”
“砰!!!”
打一下,倒拖旗杆,往回跑几步;
再打一下,再倒拖旗杆,往回狂奔几步。
往左抡,往右抡;提起来狠狠砸一下,再狠狠砸一下。
总而言之,一个目标:
把那个土元素引开,引离洞口,越远越好!
如果能引到第二层阵法,跟合金大佬他们汇合,那就最好了!
沈乐想得很好,理想很丰满,现实——现实也并不骨感。
他与武僧小哥并肩作战,一个远程,一个近战,把土元素足足引开了一百多米,距离门口那群研究者越来越远。
眼看着胜利在望,沈乐刚要高兴,狠狠一棍子抡过去,手上猛然一轻——
“这铁棍子怎么也不结实啊!”
半截铁棍打着旋子飞了出去。沈乐提心吊胆,听着棍子飞出去那个方向的声音,侥幸没有听到惨叫。
等他把注意力收回来,土元素已经高高跳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往他……
不,往他附近的武僧小哥压了下去!
“你还知道挑软的捏啊!!!”
沈乐怒叫,惨叫,狂奔而上。他好歹还被铜片加强过,那位武僧小哥,那是正经的肉体凡胎!
哪怕人家开了金刚咒,能够抵御部分物理攻击,那也是肉体凡胎,抡棍子只能抡一下,就会被连人带棍子打出去的那种!
旗杆只剩下了半截,抡起来打有点不够长度,他只能快跑几步,把旗杆一头顶在地上,斜支起来。
权当是一柄龙枪,能把土元素顶一下,那就顶一下,给人留出撤退的空档就行!
他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只要能顶住十秒钟,哪怕五秒钟,武僧小哥也能安全撤出。
然而旗杆斜着往上一顶,如入腐土,土元素不知点开了什么技能,柔软地包覆住旗杆尖端,流畅地滑了下来!
“我——”
沈乐再撒手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阴影,泰山压顶一样当头压下,眼看着,就要把他扁扁地压在地上!
沈乐一时无措,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巨大的土元素裹着风声,直接压了下来,那冲击力,比起他那次把假山往上扔,何止强了百倍!
沈乐右臂一软,左臂立刻也撑了上去,右脚弓步在前,左脚箭步在后,竭尽全力,调遣起了丹田的热流,金色圆球光芒大放:
“嘿——”
热流涛涛,从丹田涌出,直贯双臂。沈乐两臂平添了千斤力气,刚刚往上一撑,猛然觉得右臂一轻:
“咦?!”
不是吧!
这土元素,遇到天定克星了呀!!!
砰!
砰!
砰!!!
(本章完)
第296章 都闪开,俺老沈要出来了!退远一点!再退远一点!
第296章 都闪开,俺老沈要出来了!退远一点!再退远一点!
“咳……”
“咳咳咳咳……”
“救……救命……”
沈乐一节指节露在外面,努力地勾一下,再勾一下。闷闷的,极其模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救命啊……”
他双手高举,奋力托住土元素。掌心的铜片忽然发力,轻轻一震,就如长鲸吸水一样,把土元素的灵性本质吸了进去。
沈乐就感觉手上一轻,那种排山倒海一样,往下碾压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大半。他还没开始高兴,头顶上轰隆、轰隆、轰隆……
石块崩解,土壤崩解,砂砾崩解……
以他头顶为中心,翻翻滚滚地砸了下来。
沈乐左拦右挡,前躲后闪,只能保住自己不被大块的石头直接砸中脑门,却完全没法闪出这个圈子。
等到尘埃落定,他整个人都被埋在了砂石堆里。只有一截手指伸在外面,时不时动弹一下,表示自己还活着,需要救援!
而且连喊救命都没法喊。都不说胸腔几乎被砂石压住,没多少空间,一张嘴,沙土哗哗地往嘴里灌!
沈乐竭尽全力,也只能用左手笼在嘴前,拦出一个空间。用尽全力,勉强发出闷闷的声音:
“救命……”
“沈先生你撑住!撑住啊!我们来救你了!”
武僧小哥在外面提气大喊。得益于沈乐双臂撑天,他在最后一刻倒跳了出去,没有被压住。
眼看着石头堆上,一根手指不停地动弹,他轻轻跃上去,捏了捏那根指头的指腹,表示“我看到了”,又跳下去,拼命搬石头:
搬开!
扔远!
再搬开!
再扔远!
速度快点快点再快点!
虽说黄金救援时间是72小时,但是,那是对于大批受难者压在下面,情况不明来说的。具体到这一个,越快挖出来越好!
谁知道沈乐有没有被砸伤,有没有被砸骨折,有没有大出血,有没有颅脑损伤呢!
就算没被砸伤,他这样整个人埋在土堆里,都快赶上活埋了!
万一埋得太结实了,呼吸受阻,出问题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快来人啊!快来帮忙挖啊!有人被埋在下面了!”
他一边搬石头,一边放声大喊。
周围脚步声杂沓,不知多少人狂奔过来,就看这位武僧全身金铜色大作,双掌翻飞,绕着石堆不断穿梭:
按住,发力,按住,发力,按住,再发力!
推开一块石头!
再推开一块!
再推开一块!
不用推得太远,只要石块从石堆上滚落,不会阻碍沈先生的呼吸就行!
他们距离人群约莫百多米,正常人拔足狂奔,最多十几秒就能赶到——大学生100米及格线是12.8秒。
跑得最快的人刚刚赶到附近,土堆边上已经散落了一片石块,大的约莫合抱,小的也有人头大小。
沈乐半截胳膊已经露出石堆,左右晃动,不停抵松岩石。武僧身上热汗蒸腾,微微喘息:
“沈先生!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不用!你们闪开!我要出来了!!!”
沈乐提高声音。武僧脸色一变,立刻往后跳跃,挥臂阻拦:
“闪开!”
“闪开!”
“闪远一点!”
武僧小哥心头凛然。沈先生之前和土元素对战,力量、速度,各个方面,都在他之上,显然根基十分厚实。
要说不如他的,大概只有招式实在不怎样,来来回回就是横抡、直砸、斜劈这几招。
但是,这种修士,大概率有强力法诀在身。等他调息好了,未必不能催动法诀,裂石而出——
而被他施法裂开的石堆,四下飞迸,力量又能达到什么程度?
莫名的,武僧小哥脑海里,就现出一块巨大的石头。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有一日忽然迸裂,然后,咻——
灯灯等灯,凳凳等灯,灯灯等灯,凳凳等灯——当当当当!
这还算好的,万一背上是那五行山……当初唐僧退出去多远?
三里?
五里?
总之,如果退得不够远,那石头炸开的威势,站在石堆边上,怕不得被砸个头破血流!
“快退!快往后退!”
他张开双臂,拦着狂奔过来救人的群众,奋力大喊。跑得快的人刚刚赶到石头边上,又被他拦着掉头往后跑。
跑出五米,跑出十米。一口气跑出二十米,背后乒乒乓乓,石头不停滚落……
然后,一只胳膊露出,又一只胳膊露出。石块摇撼,沙土滚动,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撑着石头,左一歪,右一挣,狼狈往外爬:
“咳咳,咳咳……我说你们也不来拉我一把啊!”
石头砸下去的时候,小油灯及时收束电网,这才护住了他没有被埋得太严实。
奈何土石之力,最是克制闪电力量,小油灯竭尽全力,也只在沈乐身边,撑出了不到一寸的空间,保住了他的呼吸不受阻碍。
接下来,就要靠里应外合,推开土石堆,慢慢往外爬了……“啊,不好意思……”
武僧小哥赶紧飞奔回去,站到石堆上,伸手拉拽。一边拔萝卜似的把沈乐拽出来,一边半是解释,半是埋怨:
“是你自己说的让我们闪开——我还以为你要把石块炸开呢!”
“你以为我是猴子啊!”
沈乐奋力踢踹,把自己的大腿、小腿、膝盖,一点一点往外拔。
真是的,他让人闪开,只是防止石块滚落,砸到力量不够强的的普通人,没说让这武僧小哥也跑掉啊!
他抱着旗杆砸土元素,不代表他就是猴子了!
折腾半天,沈乐终于脱困,且喜除了灰头土脸一点,并没有受伤。
他动动胳膊,动动腿,冲着武僧小哥道了一声“谢啦”,辨明方向,往阵法二层飞快冲去!
会有这个大乱子,阵法二层,肯定出了不得了的变故。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搞不定这个变故,他至少能帮忙救下几个人,多救些人!
沈乐运转内力,丹田内金色圆珠涛涛吐出热流,狂奔而出。虎跃,鹿奔,一步丈许,身侧刮起一阵狂风,须臾就到了阵法第二层范围:
举目四望,强大的攻击力量压上去,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已经稳住了战线。
机枪咆哮,炮火轰鸣,各种法术光影闪耀。
更有合金大佬在最前线左冲右突,俨然是最强mt,哪里的防线有漏洞,他就怒吼一声,在哪里顶上去:
“滚!”
“滚!”
“滚远点儿!”
“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一群死人,死都死了,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沈乐耐心看了一会儿,看不出败落的迹象,暂时也看不到胜机。
他在阵地上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类似指挥所的位置,拽拽一个卫兵,小声道:
“怎么打起来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能找到对方指挥吗?”
“这个我们不能说……这……”
“能让我进去问问吗?”
“这个肯定不行!您是——”
他们只小声交谈了几句,已经惊动了指挥所内部。
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出来一个气质像是军官的中年男子,往沈乐脸上看了一眼,立刻快步过来:
“沈先生,能请您帮个忙吗?对面有个难缠的敌人,我们一直打不掉,您好像能操纵落雷——”
沈乐被他引入指挥所中心。一张电子沙盘上,光影交错,各种各样的图标不停移动、不停乱跳。
中年男人指着沙盘上,防线对面,一只长得又像鸟又像老鼠,却长着一根猪尾巴的奇怪野兽,声音焦虑:
“这玩意儿飞得太快了,我们的炮弹锁定不了它,机枪又破不开它身上的黑气。很多怪物,好像都是它操纵的,它还能操纵死人……”
沈乐盯着沙盘看了能有十来秒钟,就看见它缩在防线后方,像一团虚影一样,在沙盘上窜来窜去。
掩在石头后面,藏在树丛里,躲在某个身躯巨大的妖物后面,偶尔才露一下头。
几根火线跟着它扫来扫去,就是没法锁定它,偶尔打中几下,黑气纷飞,似乎破不了它的防御……
“能操纵死人,那多半是阴性的力量,最怕阳刚的雷霆……”
沈乐喃喃道。中年男人大喜: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沈先生,您能搭把手吗?”
“青灯,你能锁定这怪物吗?能打他一下吗?”
沈乐在心里问。一团银光从背包里跳出,在他头顶上绕了一个圈子,又向上升去:
【有点远!我要过去看看!】
它倏然飘出。片刻,又飞快地飘了回来:
【地方有点大,太乱了,我找不到它……能让我和沙盘聊聊吗?或者,哪架无人机盯着它?】
啊这……沙盘能不能回答你是个问题啊。
再说了,万一你把沙盘搞坏了,这边指挥系统直接崩盘,怎么办?
沈乐无奈,只能把小油灯的话翻译过去。中年男人沉吟一下,回头交谈几句,慨然道:
“问吧!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备用指挥系统!”
银光欢天喜地沉到沙盘里面。整个虚拟沙盘微微一暗,然后,猛地一亮。
紧接着,一道电光通天彻地,划过战场!
风灵月影宗猫咪参上!
猫咪不开风灵月影,差点死在小怪手里……
猫咪迷路了……
风灵月影宗啥时候出小地图啊?
(本章完)
第297章 铜鼎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第297章 铜鼎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闪电劈落。
怪物抖了一抖,身上黑烟四散,发出一声尖锐的、凄厉的咆哮。
人耳似乎根本听不见,似乎直接传入心底,一瞬间,沈乐双手捂头,脸色抽搐:
痛!
太痛了!
那声咆哮,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接钉进他的天灵盖,一插到底!
没有防御,没有缓冲,连麻醉都没有!
他都这样了,身边其他人,特别是普通人,那就更加不堪。
沙盘边上,之前和他接洽、向他提要求的中年男人抱着脑袋,整个人弯成一只大虾;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扑通扑通,连续扑倒了几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得滚来滚去;
更远一点,几个守着仪器,正在全神贯注调试的年轻人,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指挥中心都这样了,前线就更加不堪。
沈乐百忙中看了一眼指挥中心的大屏幕,那些操作机枪,操作火炮,操作各种仪器设备的行动人员,瞬间滚倒了一片;
修行者们抵抗力稍微好一点,但是手上的法术,也难免跟着慢了一慢。
甚至还有修行者一口气上不来,真气逆乱或者怎样,当场软倒,口喷鲜血的……
唯一不受影响的,好像只有合金大佬了。
他发出震天怒吼,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一片一片金光飞出,削断各种怪物的腿脚、翅膀、头颅……
光他一个,就顶住了半条战线。
而另外半条战线也还暂时没事。
下一刻,战场上形势大改。那些身上淌水的,两眼无神的,一块一块往下掉烂肉的,胸膛被对穿了、头被打烂了还能行动的……
总之,那些死了还能移动、还能战斗的怪物,都愣了一下,暂时没有活动。
而那些活着的妖兽,行动则混乱了一瞬,有的凶性猛然爆发,怒吼着向前扑蹿,而更多的,则是掉头就跑!
很明显,是背后那根线卡住了一下。
提供给这些怪物活动的力量,以及指挥它们战斗的神念,暂时断了一断,它们的行动力,就大打折扣了!
然而这平衡只是一瞬间。接下来,天平往哪个方向摇摆,就要看哪边先恢复过来,哪边先取得决定性战果了!
【沈乐!】
小油灯在心底急叫。沈乐捂着脑门,不容置疑地回答:
“别管我!你继续劈它!劈死它!!!”
屏幕上,雪亮的闪电继续穿空而过,追着那个像鸟又像老鼠,长着猪尾巴的怪物,拼命狂劈。
而沈乐则拽出铜片,往脑门上一贴:
“治疗!”
他在心底大喊。铜片嗡嗡一响,一股暖流涌出,立刻抚平了他头颅深处的疼痛。
沈乐想也不想,握着铜片,扑到中年男子身边,往他头上一按:
“治疗!”
手里的铜片再次震动一下。中年男子神情舒缓,直起腰来。抬眼一扫屏幕,抓起对讲机,开始狂喊:
“需要支援!”
“需要支援!”
“需要指挥人员替补!操作人员替补!医疗支援——”
沈乐已经越过他向前狂冲。铜片拍一个,扶一个,再拍一个,再扶一个。
连续扶起七八个,眼看周围仍然倒着一片,眉头紧皱:
“铜片,你能不能大范围治疗?能不能帮忙?”
铜片轻轻震动,却不给他反馈。沈乐站定、凝神、调息,勾连起金色圆球上的几枚符篆,向其中快速输入力量。
一瞬间,片片彩光,在他身边亮起:
感知符篆,扩大感知范围,直径十米内,一个一个痛苦的、倒地的、昏迷的人影,不用目视,纤毫毕现;
控制符篆,帮助精神力定位,精神力丝线探出几十条,搭住每一个待治疗人员;
接下来——治疗符篆!
给我上!
能接骨,能生肌,能治疗皮外伤,能抚平他的头疼,那么,肯定能搞定这波头疼!
彩光爆闪。无形无影的波动拂过每一个人,很快,一个个伤者呻吟着爬了出来,快速投入岗位。
沈乐松了口气,拔腿往前线冲去:
那边还倒着很多人呢!
很多人等着他治疗!
他快步走了一圈,效果立竿见影。战士们几乎是立刻爬了起来,尽管脸上还有些痛楚,也立刻开始作战。
修行者们慢一点,特别是那几个吐血软倒的,似乎这种远程治疗,治疗量还是小了一些。
但是,整条战线,已经完全稳了下来,甚至开始推进:
小油灯的奋战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三道闪电下去,那个怪物被劈得满场乱窜,已经没有多余力量发出尖啸;
五六道闪电下去,那个怪物身上的黑烟,几乎完全被劈散,不停地在各个下属之间流窜,用它们的身体遮挡自己;
最后,它尖啸一声,所有的怪物都开始掉头飞奔,往阵法深处飞奔。小油灯追着它劈了几道,全都劈歪,劈在别的怪物身上。“青灯,你别急,看准了劈!——别浪费,这里没地方给你充电!”
沈乐在背后看得十分着急。小油灯过来路上,虽然已经吃饱了电,但是这些电够它劈多少,沈乐实在心里没数;
再说了,以前也没碰到需要它劈这么多下的怪物啊!
哪怕是那个海洋大漩涡里,那只五彩大鸟,小油灯也是只劈了一下,就把它干掉了!
这个阵法空间里,或者说,这个山壁水帘洞里,所有的供电,都是依靠发电机撑着的。
小油灯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小油灯想吃饱,没准这儿所有电器都得断电。
这又不是在外面,有国家电网直接站在背后,敞开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没事!交给我!】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回答。话虽如此,它也收敛了很多,只用细细的小闪电追着那个怪物,一下一下很温柔地劈。
劈着劈着,眼看那个怪物步步后退,快要退到末端的玉石宫殿,他猛然积攒起力量,一道紫雷,横空而过!
轰然巨响。猪尾怪物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连带着,周围的小怪也扫倒了一片。
与此同时,勇猛冲上去的合金大佬,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
“嗷——”
沈乐无奈闭眼。
大佬您冲得也太快了啊,您没看到小油灯在输出嘛!
您这样冲上去,是想当肉身引雷针,还是要闹哪样啊!
没看和你一起顶在前面的那些,黑僵、白僵、飞天夜叉啥的,早就乖乖撤下来了嘛!
【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累了,我没力气了,我要回去吃电了……】
银白色的小光球绕着合金大佬,慌张地转了几转,嗖的一声,扎回沈乐身边。冲进背包,埋在本体当中,再也不肯出头:
【沈乐你跟他说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不是故意的。”沈乐只好反手拍拍背包,隔着包身,抚摸安慰:
“没事,没事。等这场打完,这里没事儿了,我带你出去吃电啊!想怎么吃怎么吃,让他们给你引雷都行!”
【那,有没有天劫可以吃啊?那个味道比闪电还要好!】
“呃,这个要碰运气了……”
伤脑筋,天香楼那群牡丹服务员,都已经批量过完雷劫了。
暂时没有需要渡劫的,帮忙过雷劫这种事情,又不能无缘无故当成业务来做——
话说,老陆那头鹿妖,就是打山君的时候背着他跑的那位,到底什么时候来过雷劫啊?
总之,罪魁祸首打掉,接下来就是扫尾时间了。
众人步步为营,很快就搞定了突然冒出来的怪物。
防化部队进场,狠狠地喷了一遍消毒液,把那些不死怪物身上的臭水消毒完毕。
接下来,才是特别事务部门的行动人员进场,一样一样怪物收集起来,打包,装箱,准备带回去研究。
沈乐无所事事地跟在后面闲晃。走过几只疑似狐妖,又走过几只疑似野猪精,铜片忽然烫了一烫。
下一刻,行动人员一声惊呼:
“这东西!没了!”
最厉害的一只大妖啊!
所有妖怪的首领啊!
被闪电劈了十来下才劈死的啊!
刚刚还横在地面上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而且还是非常罕见的妖怪!
地球上应该是从来没有的!
拿回去检验,拿回去验dna,不知道能有多少全新发现呢!
怎么突然就化为灰烬了啊!!!
沈乐捂着胸口,不敢作声。识海里,铜片悄然展开,化作残破铜鼎的样子;
而那只像鸟又像老鼠、托着一条猪尾巴的妖怪,尸体上面升起点点荧光,直接被吸进了铜鼎当中。
然后,铜鼎上面,亮起了一个小点,用精神力小心碰触,小心观察,正是那个妖怪的样子……
你不会吧?
你不会连妖怪都吃吧?!
还是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从你肚子里跑出来的?
沈乐用心神触动铜鼎,小声询问。铜鼎一声不吭,迅速黯淡下去,恢复原形,就连热量也消失了。
那个样子,就好像十分理所当然,又好像这个妖怪,本来就属于它的,如今只是回归原位了一样……
沈乐无奈。而铜片还不肯放过他,又传过来一个非常懵懂,又非常明晰的要求:
向前!
向前!
向前!
求订阅,求月票,求书评……
(本章完)
第298章 沈乐:难道我又要开始老本行了?
第298章 沈乐:难道我又要开始老本行了?
向前。
向前!
哪里是前?
沈乐向前,向后,左转,右转,铜片都语焉不详,不给他明确指示。这一刻,沈乐分外想念画卷:
那就是个随身小地图啊!
打开来,它投射的虚拟地图,甚至能标定每个人的点位,和每个人的移动方向!
奈何画卷被安排送出去避难了,现在还没回来。沈乐只好用自己的笨办法:
原地站定,向前三步,询问,被否定;
退回,向后三步,询问,又被否定;
向左三步……
终于,沈乐顺着铜片的指引,一步一步,走向第二层阵法的中心,那座玉石殿宇。
他到达的时候,殿宇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一群和尚们、道士们和研究者们互相交杂,分布在各个方向:
拿罗盘的拿罗盘,拿钵盂的拿钵盂,摆开仪器的摆开仪器。
沈乐甚至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者,调整了一下某个看上去像是声呐的玩意儿,戳戳旁边的和尚:
“你再敲一下那个钵盂,控制住力度,就刚才那个力度……好的,再敲一下木鱼……木鱼和钵盂一起敲……”
“你把我当打击乐手啊!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阿弥陀佛,大师您着相了……我是为了研究那个防御罩的波动……以及,大师您也知道动次打次?”
“……”
沈乐捂着嘴笑得发抖。
玉石殿宇外面,笼罩着一层流动的光幕,从殿门到窗户,再到殿上的屋瓦,罩得结结实实。
这会儿,光幕已经比沈乐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要黯淡了许多。
钵盂敲一下,木鱼敲一下,一阵无形的波动过去,光幕就微微流动。而反馈过来的信息,也在仪器显示屏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波形。
他绕着殿宇转一大圈,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人在究这座玉石殿宇,和里面的秘密。
那些专业人士就算了,他们的研究内容,沈乐也未必听得懂。他东蹭蹭,西蹭蹭,找了一个老道士比较多的地方,探头询问:
“……所以,这些怪物,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身边,几个老道你看我,我看你,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僵硬。
但是,沈乐之前冲上去放了一波闪电,明显是己方的超强输出者,他们也不能爱答不理,只好含糊其辞:
“那个……可能是我们触动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在这里,在里面……现在大殿关上了,我们还要把它打开……”
对光幕的研究了足足一天时间。三班倒,24小时收集信息,送回后方,努力计算。
这一波研究结束之后,几个老道各执铃铛、拂尘、旗幡、木剑,脚踏禹步,舞弄了好一会儿。
猛然一声玉磬声响,旗幡、木剑、拂尘齐齐指向光幕,道道光华凭空而生,打在光幕几个点上!
“啧——漂亮!”
沈乐低声赞叹。光幕动荡一下,像是被按到了特定的按钮,刷的一声,收敛起来。
沈乐跟着老道们走进去,就看见殿宇分为三间,非常传统的道观主殿模式。
当中供奉了一尊老君像,面前香烟袅袅,鲜素果,如同刚刚摘下来一样,瓣尖端,仍然凝聚水滴;
左边一间,像是讲堂或者念经的厅堂一样,当中一个玉墩,黑白相抱,分明是太极图的形状,也不知道是天然生成,还是后天雕琢。
玉墩下首,两排蒲团左右分开,如同弟子在听师尊讲道。蒲团有大有小,大的直径快要两米,小的直径不到半米。
做工精致程度不一,有的相当细腻,匀称平整,还用不同色的槽茎编出了八卦纹;
有的十分粗糙,凹凸不平,编织蒲团的草丝之间,距离有粗有细,感觉编织的人十分缺乏耐心……
每个蒲团上都有明显的压痕、磨损痕迹,显然被使用过很长时间。沈乐有理由相信,这些蒲团,都是使用者自己编的。
不会是每个妖怪编自己的蒲团吧?
不然怎么大小差距那么大?
沈乐凑到前方,刚要摸一摸,立刻被人拦下:
“等等等等!让我们先检查一下!”两个白大褂越过他冲向前方。一手镊子,一手证物袋,从蒲团上、蒲团边上,挨个儿夹起一根一根毛发,塞进证物袋里。
一边塞一边念叨:
“这看着不像人的头发……是野兽的?还是妖怪的?”
“回去要好好做个鉴定……”
“可惜没有毛囊,不然做个dna,就什么都清楚了……”
沈乐摇着头退到中堂,连老君像面前的鲜素果,也有人围着研究。
擅动是不敢的,拿起来啃一口更加不敢,但是,围着它拍照、扫描,在断口处小心取一点点样,送回去做检测,那是敢的……
就没有你们不敢研究的东西吧?
沈乐脚下一滑,继续往右走。右边那一间空荡荡的,筑了一座玉坛,经典的三层式样。
最下面一层为方形,最上面一层圆形,象征天圆地方;中间一层八角形,设置生、休、死、杜、伤、景、惊、开八门。
这本来应该是庄严肃穆的醮坛,此时却一片狼藉。灯烛翻倒,旗幡折断,雕刻精美的玉砖都被踩处了裂痕。
各种黑乎乎的人兽脚印纵横交错,泥水、尸水,从醮坛中心,一直滴落到大殿外面……
“所以,那些怪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沈乐被拦着不能进去,用力踮脚、伸头,远远观看。身边一阵细碎的摩挲声,一个老道披着银丝刺绣的法衣挤了过来,愁苦道:
“是啊……我们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玉坛上有霞光荡漾,好像是个光门……”
然后,上去碰了一下,或者调整了一下。光门突然扩张,一大群怪物冲了出来,酿成这次袭击?
那你们还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好啊。
沈乐由衷赞叹。铜片已经嗡嗡震动,急不可耐,催促着他上前。沈乐不得不用力按住它,耐心和它沟通:
“别急啊,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我现在上去一搞,这个玉坛整个完蛋了,或者再放一群妖怪过来怎么办?”
铜片完全不肯听他解释,只是拼命震动着,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催促之意。
沈乐只好扭头钻出人群,去找这次探索的指挥人员。刚溜到指挥部,就被那个他治过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
“我们正要找你!——你那个画图,现在还能继续探测吗?能不能扫描一下,那个玉坛对面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
“我不确定……我需要带它靠近一些,最好靠到玉坛边上……然后,还是老样子,地图……”
靠近什么的就要耐心等待了。
等研究人员们扫描完了三间大殿的一切,取完所有样本,把大殿、玉坛,还有玉坛上的污垢打扫干净,沈乐才能进场。
他抓紧时间出了一趟山,给小油灯充足了电,那边才通知他可以过来探测了。
就这样,两个行动人员还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看着像是随时准备扛起他跑路:
“沈先生,有危险的话,您一定要尽快说一声!我们立刻带您撤退!”
……有没有可能,我一个人跑起来,比你们还快?
沈乐淡定地,安稳地,坐到玉坛边上,甚至还要了个蒲团垫在屁股底下——
当然不是隔壁那些疑似妖怪们做的蒲团,而是特事局出品,静心凝神专用打坐蒲团。
他慢慢调息,一只手按着玉坛,一只手按着画卷边缘。至于铜片就算了,反正也是落在心口,和皮肉挨着的……
“来吧……让我来看看,你的背后,是什么样子……”
沈乐在心底默念。精神力勾连画卷,又通过铜片放大,深深沁入玉坛当中。
只一瞬间,一个惊讶、茫然、喜悦的声音,就在识海中响了起来:
“好远啊……好……远……啊……”
画卷竭力发着光,几乎把自己竖起来,将所有的光芒倾泻进玉坛当中。
即便如此,也没法探索到第三层的边界,好像这个阵法的第三层,和前面两层隔了太远太远,远到完全没办法触碰。
关键时刻还是铜片给力。它轻轻震动一下,就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把玉坛直接启动,让画卷的光芒射进玉坛内部;
然后,画卷的光华一次一次转动,一次一次扫描,在它上面,勾勒出了一个具体而微,又和玉坛区别相当大的立体模型:
“这是……玉坛内部的结构……符篆结构……能量结构吗?”
沈乐又惊又喜,极力扩散精神力去看。他一遍一遍描摹,好半天,才遗憾地确认了一点:
“这玩意好像给踩坏了……要修好才能启动……所以,需要我来修吗?”
我又要开始老本行了?
【不用!】铜片理直气壮地传来一股意识。它的表面又亮起一个光点,这次,是亮在山河图案当中:
【我可以把它吞了!把这个玉坛吞了,然后,对面那个门,和门后那块地方,就全都归我了,只有我才能打开它!】
“不要啊!”
沈乐冷汗涔涔:
“这个空间,这个资源,是国家的!我私人要它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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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99章 我沈乐,永远不要再当织女!
第299章 我沈乐,永远不要再当织女!
“不能吃!”
【嗡嗡嗡——】
“这个真的不能吃!”
【嗡嗡嗡嗡嗡嗡——】
“再闹我走了!我离开这里了!”
【嗡——】
沈乐和铜片拉锯,拉锯,反复拉锯。来回折腾三次,铜片才不甘不愿地收敛了光芒,只剩下一个小点微微闪动。
那个意思,是在不停宣称:这个秘境是我的!我的!我的!
“总不见得所有秘境都是你的吧……”
沈乐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安定一下心神,精神力流水般地倾泻入画卷,再由画卷进入铜片,沟通、增幅、进入玉坛当中。
然后,以玉坛为中心,向外射出,不停地扫描、反馈、解析、再扫描、再反馈、再解析……
画卷上方,虚拟地图悄然出现,向外飞快延展出去。
沈乐端坐在玉坛边上,尽量放空心思,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精神力提供机器。
丹田里金色圆珠努力旋转,热流澎湃。内力流过周身,凝聚出精神力,再供给画卷。
他的体魄经过铜片几次加强,特别是还凝结了疑似金丹,精神力可谓汹涌澎湃,源源不绝——
哪怕不依靠铜片增幅,也可以用一己之力,展开治疗符篆,大范围治疗半径10米之类的伤者。
但是,画卷对精神力的抽取太强了!这边一个小管子在放水,那边,一个巨型水泵在抽水啊!!!
沈乐只撑了画卷扫描一圈的时间,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幸好他事先和特事局打过招呼,补给已经跟上:
身边一左一右,两个行动人员各自端个盘子,紧迫盯人。
看他皱眉、痛苦、冷汗层出,就摸个果子,摸颗丹药,往他嘴里塞:
唯一一个可以远距离探查的宝贝啊!
可得伺候好了!
之前探查阵法第一、第二层的时候,这个画卷提前扫描,提前分析各个部位的性质,提前锁定法术节点,帮了大忙了!
虽然沈先生是因人成事,不,因器灵成事,但是,没有他供给能源,很显然,画卷也干不了这么多活……
沈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药来张口,吃了一肚子补充精神力的灵果、丹药。他感觉,又回到了小学时代:
满满一游泳池的水,一边抽水,一边放水,把泳池彻底抽空,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答案出来的时候,沈乐精神力彻底枯竭,不得不断开连接,向后一倒,闭眼睡去。
等他一觉睡醒,就听见周围嗡嗡嗡嗡,不停地有人争吵:
“这太冒险了!”
“冒险也值得!难道还能比上次行动还冒险吗?——而且这个秘境价值太高了!
二层秘境,灵力指数已经超过外界一倍,足够培育大量灵性药材,何况三层!”
“把一二层占下已经够了!三层面积这么广,还会跑出来这么多怪物,万一我们进去以后站不住,这个损失,谁来承受?”
“想要有收获,就不能不冒风险!把光门保留着,等我们力量足够了,还能去占据第三层,如果光门毁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三层的面积太广了!这超过了我们的权限!”
“什么权限?太远吗?问题是,你凭什么觉得,这个秘境,还在我们现在的世界?”
“不在我们现在的世界,那就更危险了!——万一光门忽然崩了,把行动人员全部陷在那边,责任你来背,还是我来背?”
沈乐被吵的要死要活,几次尝试入睡失败,只好捂着脑袋,痛苦不堪地爬了起来。怎么在我睡觉的地方吵啊!
不能离远一点吗?
吵到刚刚精神力透支的病员,很不道德的啊!
他探头往帐篷外面一望,就看见一群中老年人挥舞着胳膊,围着一张桌子口沫横飞。
吵到一半,猛然“哎哎哎啊”地乱了起来,左望,右望,最后,所有人向同一方向转身,盯住沈乐:
“沈先生您醒啦!——快来看看,您的器灵不干活了!”
沈乐:“……”
所以如果不是器灵出问题了,你们根本看不见我了是吧?
他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扑到桌边。目光一扫,画卷果然不干活了:
投射出的虚拟地图消失一空不说,画卷本身,还卷起来了一半。天杆末端,两根绳子甩啊甩的,迫不及待地去碰触沈乐的手腕:
【你醒了!】
【你醒了!】
【吓死我了!!!】
沈乐叹一口气,伸手拍拍它,再把它展平。一边按着它不让它动,一边絮絮叨叨:
“你稍微悠着点啊,你的画心是古绢,很脆弱的!不管是卷起来,还是放平,都要非常小心,经不起你这样没事就仰卧起坐!”画卷的两根绳子缠住沈乐手腕,蹭来蹭去,蹭来蹭去。一群中老年人当中,指挥所的负责人走上前来,尴尬道:
“沈先生,不是我们故意要吵您,而是这个画卷不肯离您太远……距离超过十米,它就不肯干活……”
所以你们在隔音室里吵架不行吗?
哦,这个好像不太现实,你们人太多。那么,把我搬进隔音室不行吗?
好像也不现实,秘境的运力有限,单独运一个隔音室进来,不太靠谱……
所以就只能苦一苦我了?
沈乐向对方露出一个“没事儿”的笑容,叹口气,摸摸画卷:
“好啦,继续干活吧。所以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不等那群中老年人回答,虚拟地图投影出来,沈乐瞬间就明白了焦点所在。
阵法第一层,还在秘境入口处附近,直径不到5公里;
而阵法第二层,从虚拟地图看来,基本上也和第一层相接,沈乐目测,直径在10公里到15公里之间;
问题是,阵法第三层,无论是广阔程度,还是阵法投影出来的位置,都不是前两层可以比的——
如果单纯和地图叠合的话,阵法第三层的轮廓,已经有一部分压在国境线外面了……
“所以,为什么你这么理直气壮,觉得可以把这一块吞掉啊?”
沈乐按一按胸口的铜片,在心底默默询问。铜片轻轻震动了一下,那个虚拟的山川河流的图像,再次展开:
长江!
黄河!
昆仑山,阴山,秦岭,南岭……大小兴安岭……
或疏或密的光点散落在山川河流之间。沈乐甚至在这块铜片上,看到了不止一条向北流去的大河,涛涛入海的大河:
而河流之间,山川之中,一颗一颗光点轻轻闪动。中原地区稠密,关外稀疏,然而,哪怕东海当中、极北海边,都能看见光点的痕迹……
沈乐蓦然大悟。
铸造这个铜鼎的大佬,无论他是谁,他——或者他的手下,肯定踏遍了万里山川!
肯定收集了这么大的范围,所有重要的信息!
前人都有这样的气魄,我们后人,凭什么要把该我们的东西拱手让人?
“那个……我想说……”
他一开口,一群中老年男人齐齐闭嘴,盯着他看。
有的眼神期待,也有的微带疑惑,还有的颇有些质疑味道,像是在说“让我看看你这样的外行能说出什么”。
沈乐深呼吸一下,伸手按在虚拟地图上,用力一搅:
“这个阵法三层,有没有可能,不止这一个入口?我们能进去,别人也能从别的入口进去?”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吧!”一个腰杆特别挺拔、鬓角风霜特别多的中年男人,立刻拍案:
“如果有外人从别的入口进入三层,再进入我国境内,这个责任,你负?我负?”
这个理由过于强大,瞬间压倒一片。沈乐微微一笑:
“那我就继续让画卷扫描了?”
在无限量药物供应,无限量灵果供应,无限量灵液供应之下,扫描工作,足足进行了三天。
最后得出的,是一个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的结论:
阵法第三层,非但不在第一、第二层隔壁,距离还相当远,至少相距上百公里——这也是画卷扫描如此吃精神力的原因。
而且,阵法第三层的范围,也相当之广,半径就达到了百公里以上,以至于单纯覆盖地图的话,确实有一部分压过了国境线。
而更重要的是,除了几个疑似阵法节点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被画卷重点标记,浓墨重彩:
“我觉得,这个位置,看着就像是阵法通向的另外一个空间……”
沈乐眉头紧皱:
“你们看,画卷扫描的结果,阵法三层,从我们这里到对面那个门,灵气浓度是渐渐提升的。这就意味着,灵气从那边透出来……”
“所以妖怪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沈乐闭嘴不说话。这个可能性真的不排除,参考红嫁衣那次,从大漩涡里扑出来的五彩大鸟——
那个阵法背后的空洞,还是他辛辛苦苦,拼死拼活修好的呢!
这个阵法后面的门,门后到底是一个单独的秘境,一个生活着各种妖怪的小世界?
还是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和我们有天幕阻隔,只是破了洞需要去补?
我真的不想再补一次啊!
我沈乐,永远不要再当一次织女!
完成!
猿神,启动!
(本章完)
第300章 局长,不好啦,沈先生被妖怪抓走啦!
第300章 局长,不好啦,沈先生被妖怪抓走啦!
不管沈乐想不想当织女,对三层阵法的开发,依然轰轰烈烈地推进开来了。
有人研究琢磨那个玉坛,有人拆除玉坛上损坏的玉砖,尝试修复,有人选取上品白玉,仿制玉砖,有人尝试把玉砖拼合到原位……
各种调整,各种尝试,最后,玉坛嗡鸣一声,上面的光门再一次张开……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死死拦着,大喊“等等,让无人机先进”,合金大佬能第一时间蹦进去。
而沈乐自己,则是在合金大佬进入光门五天之后,才全副武装、小心谨慎,在重重保护下踏入阵法三层……
“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修真门派啊。”
沈乐环顾四周,由衷感叹。第三层阵法当中的场景,画卷已经大略扫描出来,而探索者进入之后,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这个第三层阵法占地极其广阔,半径至少100公里。而且,它不是一片平原,而是一片山岭,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啊,更正,这片山岭的分布,非常有意思,不像天然生成,倒像是人工排布过的。
当中一座主峰,拔地而起,周围环绕了九座山峰,一圈外面又是一圈,一圈外面又是一圈……
“无人机初步探查的结果是,总共999座山峰,除了最外围的八个山峰群之外,内部以主峰为中心,呈圆环状规律排列。”
沈乐出发之前听宣讲会,前期勘探人员指着地图和无人机照片的处理结果,这样描述:
“内部的山峰群,呈现明显的能量富集特征,能量性质特化。主峰,周围一圈山峰,和外围八个山峰群上,都有房屋,呃,房屋的痕迹……”
沈乐站在一堆残砖断瓦面前叹气。这础台,这地基,这柱洞,这瓦当,哪怕房子整个都塌了,他也能看出来是汉朝的式样——
如果导师到这里来一定很高兴,一定会带着他们,一手一脚把这儿重新修起来。
问题是,这里的环境,暂时不太适合普通人居住,灵气太旺盛了,站着随便吸一口气,都有种全身毛孔张开的感觉。
修行者都如此,普通人到这里来,大概率是会出事的!
“所以,这个修真门派的人呢?”
“我们没有看到人……”
无人机飞过九百九十九座山峰,飞过无数山谷溪涧,探索过无数山洞。
合金大佬奔跑,跳跃,扑,蹿,踏遍群山,都没有找到活人。
唯一找到的,就是一排又一排的坟墓,有些完好,有些被挖了出来,还有些,痕迹像是死人从里面爬出来了似的……
“对了,主峰和周围一圈山峰,附属的道观内外,还有明显的外力攻击痕迹……”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左右观望。
所以,这个修真门派的人,要么就是撤走了,要么就是老死了,要么,就是遭遇某种强大外力,打不过,被干掉了?
所以这地方也不是好待的啊……没有足够强的武力值,给你洞天福地,你也占不住……
他狠狠感慨了一声,再度爬上越野车,奔向画卷扫描出来的,那个疑似另外出口的所在。
没办法,半径一百公里,直径两百公里,算上在群山当中各种绕行,沈乐就算腿走断了他也走不到,走得到也不会去走……
提前进入的行动人员们,早就在沿途建立了各个据点,虽然不至于逢山开路,倒也遇水架了不少桥梁——
很多架起来的都是原木,而且根部有明显撕裂痕迹,沈乐有理由怀疑,是合金大佬一头撞断的……
他东绕西绕,拐了足足两天的弯,终于拐到了目的地。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呃,没有稻,只有涛涛流水,奔流不息。
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至少还隔着好几公里,就能听到雷霆般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远远听着声势就如此惊人,来到近处,更是让人觉得己身渺小。
车辆停下,沈乐探出脑袋,就看见一道彩虹,横跨天宇,彩虹下面站着十几个人,小得跟豆粒似的。
沈乐高一脚低一脚踩过去,探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条大河到达尽头,变成一道极其宽阔的瀑布,直坠而下。
极目遥望,对面看不到边,下方望不到底。只有深渊一般辽阔而黑暗的水面,承接这巨大的瀑布,无休无止。
“这瀑布如果跳下去,要么就直接死掉,要么,就是得到某个仙人传承了吧……”
人群里,有人面无表情地吐着槽。更多人则是站成一排,全神贯注,操纵着各种仪器:
“啊,炸机了!”
“啊,又炸机了!”
“下面的深度测出来了没有?”
“没有!测量绳已经放了一公里了,还没到底——这破山到底有多高啊!”
“激光测距仪干扰很大——下面的水雾太大了……”
“声呐的反馈一直在变……有时候显示只有一百米,有时候又显示深达十公里……”
“这不可能!珠穆朗玛峰也只有8888米高!”
“申请调用炸药,进行有限定向爆破,用震波反馈来测定下面的深度……”沈乐左看右看,悄然后退。他找了个安静的所在,握住铜片,缓缓把精神力散开。
果然,铜片非常兴奋,几乎可以说是激动地响应了他,裹挟着他的精神力,轰然而出:
向前!
向下!
进入瀑布!
直达渊底!
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沈乐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久。只知道精神力如丝如缕,不停铺开,不停延伸。
下方的深渊当中,猛然传来一声怒吼,一条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向他吞噬而来——
“沈先生!”
“沈先生!”
“沈先生!!!”
周围一片惊叫。沈乐猛然睁眼,却发现那条鲸鱼竟然不是在深渊底部,而是真实地跳到了半空当中;
它全身缠绕着汹涌的水流,托举着它,包裹着它,让它能够跃出深渊,不断上升;
而这水流分出细细一股,就缠住了他自己,把他直接拉出了悬崖!
“救命——”
沈乐失声大喊。我不要被抓走!
我不要掉到瀑布底下去!
我不要死!
就算不死,这么深的瀑布,到底要我怎么回来——
一瞬间,几乎所有能动的救援方式,都拼命向他冲了过来。
岸上有人扔出救生圈,奈何正常人的臂力再强,带着绳子的救生圈,最多也就扔出去十几二十米;
有无人机飞速转向,试图把他运载回去,或者至少能够挡他一挡。可是,这些小型无人机,根本突破不了鲸鱼的水流,直接炸机;
还有人竭尽全力,扔出某种连着仪器的绳索。结果也并没有好多少,绳索还没到达,仪器已经轰然炸开。
如果不是沈乐被水流紧紧包裹,这仪器的破片,说不准就要把他扎个遍体鳞伤?
好在沈乐也不是喊给他们听的。胸口处,铜片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异常柔韧、却异常温暖的力量,悄然包裹住他:
【没事!】
他似乎感受到了这样的安抚。环绕他的水流,水流中的寒气,以及鲸鱼身上的腥味,全都被阻隔在外。
铜片仿佛以这样的方式向他承诺:
没事,不会有事的!被那个大鲸鱼带走,带到深渊底下去,带到奇怪的地方去,都不用怕,我保你不会有事!
沈乐欲哭无泪:
你倒是早点帮忙啊!
你现在出手,你还能带我回来不成?
背包里,小油灯轻轻震动了一下,银白光团就要升起,却被一股力量强压了回去。很显然,以小油灯之强,在铜片面前也很不够看……
这变故说来繁杂,其实也不过片刻。沈乐被水流拽着向前飘飞,飘飞,眼前蓦然一黑,却已经是被鲸鱼吞进了大嘴里:
他坐在鲸鱼舌头上,往下按一按,软的;
再探头往前看,两排牙齿森然对合,每一根牙齿,都比他的个子还高。
感谢这鲸鱼没有想要尝尝他的味道,否则,就算是好奇尝一口,再“不好吃,吐掉”,他估计也完蛋了……
微微失重感传来。柔软的水带始终环绕着他,保护他没有一头撞到鲸鱼上颚,然后在鲸鱼嘴里来个碰碰球;
也没有被鲸鱼一口吞咽下去,再到它的胃部来个几日游,没准还要跟哪条断了半截的大鱼做邻居。
沈乐安全地坐在鲸鱼口腔当中,透过牙齿缝隙向外望去,半分钟、一分钟……
蓦然一声大震,天摇地动,巨量水流从口腔外面汹涌而入。
沈乐被冲得往后倒仰了一下,差点掉进鲸鱼喉咙口,很快,又被水流裹挟着汹涌而出,一头撞在它的牙齿上:
这是要搞死我啊!
什么仙人传承,什么遗宝,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能不能放我回去?!
他在鲸鱼嘴里碎碎念,悬崖上,阵法三层,以及更外面的一层、二层,早就乱了套。
现场人员拼命打电话:“局长,不好了,沈专家被妖怪抓走了!”
画卷扫描不到主人,干脆卷了起来,任凭怎么询问、怎么诱哄也不投射光影;
合金大佬疯狂冲到悬崖边,身上挂着满身大汉,狂喊:
“你们别拦我!是我要来找这个秘境,沈乐才失踪的,我非得把他找回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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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01章 沈乐:我要从这掉下去,得饿死吧?
第301章 沈乐:我要从这掉下去,得饿死吧?
沈乐在黑暗中下沉,下沉,下沉。
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地,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沈乐勉力调动丹田里的热流,亮起一枚符篆,在周边、头顶、脚下旋转了一圈。
除了照亮了鲸鱼的上颚、牙床、上下两排大牙、柔软而庞大的舌头,就啥也没有照出来。
至于鲸鱼的嘴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多深的海底,有没有大王乌贼什么的,对不起,完全照不亮,完全看不见……
幸好铜片撑起的防御十分强悍,沈乐待在里面,移动无碍,行走无碍,连呼吸都十分顺畅。
海腥味扑面而来,却不算刺鼻,不至于让人呛得没法呼吸。
而且,符篆还照出了一条柔软的水流,一头从水球当中抽出,一头拴在鲸鱼的大牙上,把水球松松地固定在鲸鱼口腔里。
沈乐连着水球,往上撞、往下摔、往左甩、往右甩、在鲸鱼口中,跟着水流做布朗运动,却始终不至于撞痛,也不会掉进鲸鱼嗓子眼里。
所以,这鲸鱼把我吞下去,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是要带我去某个地方,有事找我?
沈乐稍稍安心,在水球里盘膝“坐下”,安静调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猛然间,沈乐听到了“哗啦”一声大响:
天光大亮,水流涛涛涌入,打了个旋又快速涌出。
沈乐被深沉而厚重的水流卷着,轰然冲出鲸鱼口腔,向下坠落,坠落,坠落——
落到空中,落入云层,离开一层白云,又落入第二层白云!
“啊啊啊啊啊啊——”
沈乐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叫。身边流云漫卷,向上流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疾。
很显然,他现在下落的速度,遵从自由落体规律,也是越来越快的!
而且,身边那个水球,已经没有了!鲸鱼也看不见了,不知道是在远处的云海当中下坠,还是已经飞到了奇怪的地方——
就没有谁来接一接我吗?
把我摔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个鲸鱼,你就不能载着我到目的地吗,非要半路上把我吐出来?
铜片帮帮忙啊!给个什么飞行之类的符篆,漂浮什么的也好——
光靠你编织的这个缓冲球,我直接砸到地上,估计会死的啊!
哪怕是穿着全套宇航服的宇航员,回来的路上,也经历很多轮减速的!!!
他在心里疯狂大喊。不知坠落了多久,也不知道坠落了多远,下方忽然响起一声清鸣。
紧接着,层层叠叠的白云,一瞬间被染成金红。
云层漫卷,一只大鸟穿云破雾,快速飞上。宽大的双翼展开,仅仅是一小截翅膀,看着已经比沈乐整个人都长。
它拍打翅膀,向上一冲,沈乐整个人就陷入了温暖的、柔软的鲜红绒羽当中,及时抓了一把绒羽根部,把自己固定在大鸟背上:
“呼……得救了……”
这交接有问题啊!
“接下来有谁谁来接你,请安心等待,”这种事情,好歹事先说一声啊!
沈乐摊手摊脚坐倒在大鸟背上,被它载着冲破云雾,快速上升。
眼前一明一灭,须臾,就掠过了不知道多远,只觉得明明没有转换方向,却已经把阳光甩在了身后。
好半天,大鸟越飞越慢,终于拍打着羽翼,开始减速。
沈乐身边暖意一盛,而后又是一落,视野再展开的时候,已经站在一棵超级大树上,扒着鸟巢往下看:
“……这是哪里?我到了哪里?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这位置实在太高了!
这鸟巢的面积,至少是个270平方的超级大平层——不,超级大平层都不止,能有他半个大宅那么大吧!
而能承载这样鸟巢的大树,高度就非常可怕了。沈乐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回来,老老实实贴着鸟巢内壁站定。
树下流云层层,卷过树干。
极目遥望,他仿佛看见了一片大海,大海极远处,有一串小岛围绕着一座大岛,大岛中央,湖泊荡漾,日轮沉浮——
我要是从这个鸟巢上跌下去,我怕不是摔死的,得是饿死的吧?!
“尊敬的客人,原谅我用这种方法带您过来。”
大鸟敛起羽翼,低头行礼。沈乐手忙脚乱,作揖也不是,鞠躬也不是,胡乱回了个礼:
“好说好说。所以,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们有事相求。尊敬的客人,想必您也发现了,我们这片天地,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我没发现!
我没感觉!
我从被鲸鱼吞下开始,就在一路颠沛流离,我根本没有空去“发现”什么!
沈乐疯狂想要吐槽。然而大鸟身上热力蒸腾,一根根羽毛,都像是烈火凝聚似的,只是这么一行礼,身上的热浪,就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勉强往后一仰,脊背贴着鸟巢,哑声道:
“所以呢?”
“所以,我们请求您,帮我们弥补这片天地的问题。您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这片天地当中,凡是我们有的,您可以尽量取用!”
啊这,我想要你可以吗——或者说,我想要你的鸟蛋可以吗?
这念头在沈乐脑海中一转,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不要作死,他对自己说,不要没事找事,能安全返回就是胜利。
一边想着,他一边举目四望。天空,一切正常;海水,一切正常;脚下的树——
呃,脚下的树看着也挺正常,树干挺拔,树叶碧绿厚实。如果忽略树能长这么大,本身就是最不正常的一件事的话……
“所以,这片天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他努力尝试和大鸟沟通:
“方便的话,能带我到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让我仔细看一眼吗?”
大鸟安静片刻,默默伏下身体,伸开一只翅膀,示意沈乐爬到他脊背上来。
沈乐心惊胆战地爬上去,还没坐稳,身体往下一沉,大鸟横空而起——
然后,一头往极下方扎了下去!
你这是在玩蹦极吗?
玩蹦极的话,好歹给我一根安全绳啊!!!
沈乐还没喊出来,就被凌厉的海风刮了满怀,别说喊话,气都喘不过来。
他拼命把脸埋在大鸟脊背的绒羽当中,好一会儿,终于暖了过来,就听大鸟清鸣:
“到了!就在这里——”
沈乐左看,右看,视野太低,只能看到鸟背的羽毛。鸟鸣声声,居然带了点笑意:
“沈先生,您可以站起来看。不用担心,不会滑下去,就算脱手我也会接住你的……”
唉,被鄙视了……
沈乐攥着鸟背羽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长脖子环顾四周。目光落到树干上,陡然一凝:
“这树——”
树干上,接近根部的位置,好大一个洞!
不,都不能说是洞了,这空洞所在,占了树干宽度的80%以上!
照理说,这棵树早就应该死了,承托鸟巢的树冠,应该早就毁伤断折,直接砸下来了才对!
“沈先生,请您救它,请你修补它。”大鸟托着沈乐,越飞越近,让沈乐近距离观看那触目惊心的大洞:
“这里继续坏下去,我们这片天地,迟早要完蛋的——”
不是,我是学古建筑的,我不是学植物学的啊!
就算是学植物学的,你让我修补,我赤手空拳的,拿什么去修补?
补根柱子我也要有原料啊!
然而大鸟绕着树干,一圈一圈环飞,声声哀鸣。那鸣声仿佛有种奇妙的力量,沈乐光是听着,就心头酸楚,几乎要潸然泪下。
鸟鸣声中,翅膀拍打声大作,大大小小的禽鸟不知从哪里飞来,追随着金红大鸟,环绕着树干,鸣声高高低低,如同哀求。
“唉……算了,你把我放到地上,放到距离这树洞最近的地方,我来看一看吧……”
沈乐终于顶不住这等恳求,松口答应。大鸟欢鸣一声,高高昂起脑袋,拍打翅膀。
须臾,周围的禽鸟哗然散去,绕了几圈,又快速飞回。
有的衔来树枝,有的衔来软羽,有的衔来大片树叶,须臾,在地上搭出一个完美的鸟巢,正好适合沈乐的个头。
跟着,身量较小的禽鸟们衔来带枝叶的佳果,衔来刚抓的小兽,在鸟巢外铺满一地,很明显,沈乐就算在这里待上一年,它们也有信心把他喂饱了。
沈乐:“……非常感谢你们……但是那几位叼虫子的就不必过来了!
哪怕是贝爷,他也是在打不到猎物的时候,才应急吃虫子的!”
他定定心神,在鸟巢里盘膝端坐,尝试入定。精神力悄然探出,弥漫在鸟巢内部,然后一点一点向外推远,接触到树干空洞。
稍稍“抚摸”一下,脑门就是一痛,像是精神力被什么东西绞住、绞裂、绞碎。
沈乐赶紧把精神力撤回,再沿着边缘小心摸了一圈,整个人都呆住了:
“等等!这触感,这质地,不像是一棵树啊!这感觉,像是整棵树在一个平面上,然后平面破了一个洞,风呼呼地往里灌——或者往外吹!”
所以,这是把立体问题,变成了一个平面问题,我只要把这个平面补好就行了?
(本章完)
第302章 沈乐:坏了,我不会从三次元变成二次元了吧?
第302章 沈乐:坏了,我不会从三次元变成二次元了吧?
沈乐仔仔细细,沿着树干破口,向外摸索。向内是不敢的,随便挨近一点,精神力就有被撕裂、被搅碎的感觉;
倒是向外,在这破口附近,力量快速涌动的地方,很多规则都会清晰显现。
就像一块画绢,一块织锦缎,完整的地方,要用显微镜才能数出经纬线数量,破洞的地方,那些经纬线直接就飘在外面……
“可是……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也不像是绢啊……看不出经纬交织的感觉……”
沈乐纠结。他一寸一寸,细细抚摸破口周边,感觉不仔细看的时候,这棵大树,巨大的树干,树干周围的草木,分明就是立体的;
但是,越是靠近破口,越给他一种感觉,整片天地都是平面的!
所以,立体是怎么压进平面里的?
或者,平面是怎么扩展为立体?
3d投影吗?
沈乐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其解,索性就不解,先努力用精神力探查。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消耗过度了,就抓点儿果子吃……
他一颗一颗,尝试禽鸟们衔来的鲜果。有的甜,有的酸,有的苦,有的辣。
沈乐吃得脸颊抽搐,脑门上青筋乱跳,幸好吃来吃去,有一种红皮、白肉、黄籽,拇指大的浆果,味道也好,效果非常不错:
一颗抿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鲜美汁水弥漫口腔,润泽的凉意直达脑门。神清气爽,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
哪怕就是为了这个浆果,他也能多探索一会儿,把大鸟们的难题搞定!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送封信上去?告诉上面的人,我安然无恙,搞定了任务就回来?”
沈乐忽然想起。他被鲸鱼带到这个地方来,上面的人不得急死了?
就算消息一下子传不出秘境,他的导师,林教授,天香楼的老板娘,老游、老陆、老海龟他们,一时还得不到消息,不会为他担心;
合金大佬可是在上面的!
合金大佬那性子,不直接跳下来找他,都是上面的人阻拦过于得力了!
还有特事局那些行动人员,突然被怪物卷走了一个人,疑似死亡,他们写报告、写检查也要写到吐!
“送信?”
大鸟歪头盯着沈乐看。片刻,翅膀微微一动,旁边咔嚓一声,枝叶断裂,一片柔软的大叶子飘到沈乐面前:
“写!我帮你送!”
这倒也不必,我自己有纸……
沈乐瞪了那片大叶子一会儿,埋头在背包里翻翻,悲哀地发现自己还真没带纸。
现代人,发消息用手机,填表格上电脑,谁还用纸笔啊!
包里唯一的那卷纸是卫生用品,不能拿来写字,就算写,也写不上去……
他满腹无奈,忍气吞声,开始左右张望,打算找支笔来写信。小油灯适时冒了出来:
“要笔吗?我来?”
你往上烫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电流传导太快,会不会变成树枝状的电击纹,该写的东西没写上去?
沈乐耐心和小油灯沟通了一会儿。一团银光从油灯上晃晃悠悠飘起,拉长、拉直,凝聚成笔,停在沈乐面前。
沈乐试探着虚握住笔,开始在叶片上挪动:
“我是沈乐,我现在很安全……”
写了十来个字,“电笔”尖端忽然崩散,电流炸开,直接把叶子撕成碎片。
沈乐微微一怔,换了张叶片继续书写,写了二三十个字,叶片再次撕毁。
连续尝试五次,大鸟终于看不下去了:
“用你探索周边的力量,直接在上面烙印……”
那,行吧……
沈乐叹一口气,开始按照大鸟的说法,用精神力渗入叶片当中,开始“写字”。第一笔落下,他整个人就是一怔:
“这叶片的结构,和之前在树干周边感觉到的力量,好像啊……”
都是看着像是平面,感知触碰上去,却有一种立体的感觉。非但立体,里面还深湛异常,无远弗届。
就好像一枚芯片,看着很薄很薄,指甲盖大小,拿在手里一口气吹大了,就能把它吹飞出去,掉在地上找都找不到。
但是,用高规格的显微镜观察上去,却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不知道刻印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回路……
所以,这片天地,所有的物品,甚至所有的生物,都存在这种平面/立体的二象性么?
或者,在叶片上“写字”的过程,就是让我熟悉这片天地,修补这片天地的预演?
念头转到这里,沈乐平心静气,开始驱动精神力,在叶片内部缓缓描摹,缓缓探索。
精神力所到之处,叶片内部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丝织品一样的纵横交错,不像是显微镜下看到的叶脉、叶肉、细胞体,而像是某种晶体;
一块一块的晶体内部,又有丝丝缕缕,和主体性质不同的部分,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奇异色彩。而沈乐的精神力移动过去,就是把这些晶体,或前推,或后拉,或左推右移。
让它们当中空出来一块位置,又或者,让特殊的色彩凝聚起来,形成文字……
这工作相当难,但是,也相当有成就感。沈乐记不得自己尝试了多少次,也记不得自己吃了多少果子,恢复了多少次。
终于,整个叶片,由轻盈柔软的植物形态,变成了犹如玉石一般的坚硬质地,上面清清楚楚,呈现出沈乐写上去的文字:
“我是沈乐,我现在很安全,我被鲸鱼他们请过去,是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情,做完我就回来……”
大鸟接过叶片,翅膀轻轻一扇,那片绿叶就飘到他翅根下面,消失不见。
随即,他振翅而起,破空直上。沈乐伸长脖子努力望去,只见那只大鸟身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双翼若垂天之云,将半边云天都染成了金红色。
然后,它奋力一冲,冲进云层,消失不见……
咦?
不回来了?
那条鲸鱼呢?
不需要它接力送一程的吗?
又或者,您飞到上面以后,就变成了那条鲸鱼?
问题是,鸟在天上飞,鱼应该是在海里游的啊!怎么越飞越高以后,还能再变成鲸鱼来着?
细思极恐……
沈乐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聚精会神,开始研究周围的一切。
一草一木,一一果,禽鸟们衔来的虫子和小兽,拿来垫窝的树枝和羽毛……
如果他没感觉错,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有二次元/三次元的二象性。
甚至,他拔下一根头发,再用精神力探索,也惊恐地感受到了这种二象性……
我不快点把这个树洞修好,不快点让那大鸟送我出去,我会不会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种二维的存在了?
别人在外面看我,也像看屏幕里的小人,自以为在画面上自由活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降维了?
沈乐完全不敢再想下去,摇摇头,努力干活。而阵法三层,瀑布旁,悬崖边,合金大佬还在跳脚:
“你们拦着我也是没有用的!你们还能一天24小时,搞那么多人趴在我身上?——我说了要下去找沈乐,就要下去找他!”
他再也不想失去一个朋友了!
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有及时救援朋友,和他天人永隔了!
沈乐还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来这里的,还是因为相信他的保护力量,才深入阵法三层的!
“别啊!我们先想法子下去探索一下!派无人机,派无人潜水艇!”工作人员一肚子槽没办法吐。
您和沈先生认识才多久啊,又没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您这么拼命去救他干什么?
就算cos杨过和小龙女,那也来个女妖往下跳啊!
真不用你亲力亲为的!
他心里拼命腹诽,嘴上却苦苦阻拦。没办法,合金大佬这种强力mt,强力金属材料研发人员,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您这么重,跳下去就沉底了,沈先生想捞你起来都捞不动!万一他因为没法把你拖上来,自己也不肯上来了怎么办?”
呃……
这个……
合金大佬愣了一愣,泄气坐倒。叹几口气,又趴在悬崖边,努力向下望去:
“这要是有路可以下去就好了……”
一口气没叹完,哗啦一声,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大部分人掉头向后就跑:
沈乐的前车之鉴啊!
别再来一根水流,把我也裹了拖下去!
只有合金大佬眼神大亮。他一边随着众人往外跑,一边不断回头,估测着自己和悬崖的距离,以及悬崖和鲸鱼的距离:
这么远,我现在回头、助跑,能跳到它背上么?
如果鲸鱼挪动一下,我还能确保落点准确么?
连退十来步,他站定,转身、蓄力,准备发力奔跑。就在这时,鲸鱼张开大口,吐出一个小小的、碧莹莹的东西,用水流裹着,向岸上飘来:
“金先生!金先生!”
跟在他身边,阻止他的特事局成员,察觉他的异动,一纵身扑了上去,抱住他胳膊:
“咱们先等一等!先看看鲸鱼吐的是什么!没准是沈先生的来信呢!!!”
(本章完)
第303章 沈乐:猴子是我请来的救兵吗?
第303章 沈乐:猴子是我请来的救兵吗?
合金大佬慢慢平静下来。
水流漫卷,头部悬在空中,左右摇摆。似乎鲸鱼也在观察着,评估着悬崖上这群人,思考到底该把东西送给谁。
观察了好一会儿,只见合金大佬一步跨出,双手拢在嘴前,放声大喊:
“沈乐——”
“你还好吗——”
他一喊,悬崖上,瀑布边,大群的人也跟着喊。都是肉体凡胎,喊也喊不过合金大佬,只能拿起电喇叭,努力高喊:
“沈先生在你们这里吗?”
“他还好吗?”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拜托你们,一定要保证他安全——”
喊声此起彼伏,鲸鱼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好半天,水流推向前方,把那片绿色叶子托到合金大佬面前。
合金大佬立刻伸开双手,左手托住叶片,右手奋力一绕,就想缠住水流,顺势把鲸鱼拽回来。
手臂到处,水流哗的一声崩解,就地倾泻而下,把他下半身打了个透湿。
鲸鱼发出一声悠然的长鸣,向下快速坠落,很快,就落入深渊当中,消失不见了!
“喂!——等等!好歹捎个回信呢!!!”
没人理他。或者,没鱼理他。合金大佬快速读了一遍叶子上的信件,松了口气,又望着深渊懊丧下来:
“唉……我还是太弱了……”
如果是他的父辈,是丢下他直接离去的那些长辈,应该能够把这条鲸鱼拦下来把?
或者,需要长辈的长辈,才能做到这么强的事?毕竟那是一条鲸鱼,并不是一条龙,从深渊里这样浮上来,难度还是挺高的……
他安静下来,把叶片交给有关部门去仔细研究,也不再吵着闹着要跳深渊。倒是身边的行动人员很是担心了一下:
“这是沈先生写的吗?是他的笔迹吗?还是别人假冒他写信过来?”
“是他写的……上面有些事情,是只有我和他才晓得,除非有人搜魂,否则不太可能假冒。”
合金大佬很有把握地回答。他深深凝视了一眼深渊,掉过头去,迈开大步:
“走!继续探索这个阵法!”
要变强!
要快速变强!
要努力变强!
像这样无能为力,看着朋友被抓走却帮不上忙,他再也不想尝试了!——如果再碰到一次,想到是自己一直偷懒才这么弱,他会恨死自己的!
合金大佬奋力pua着自己,一头扎进工作当中。而深渊下方,沈乐也在全神贯注,努力工作:
“嗯……我感觉,我似乎抓到一点方向了……”
只要接受了“二次元里面也可以容纳三次元”这个反常识的概念,接下来的工作,还是很好做的。
沈乐感觉,他要做的,似乎只是弄些材料来,把这个洞填上:
“尝试一下,折一根树枝来,看看能不能堵上一点?”
沈乐嘀嘀咕咕,从自己容身的“鸟巢”上,抽出一根比他个子还高的树枝,小心靠近树身上的大洞。
感谢这些禽鸟,但是他真的不想要一个鸟巢。现在好了,有现成的理由,正好把这玩意拆了!
距离洞口还有两丈远,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沈乐踉跄一步,差点被卷进洞里。
他用力把树枝往前一扔,借力后仰,快速跳了回去。然后,就看着那根树枝卷进大洞,迅速被无形的力量绞断、绞碎,消失不见……
“呃……是不是这材料太弱了?”
背后叽叽喳喳,大大小小的禽鸟聚集过来,翅膀几乎遮蔽了天空。
它们衔着各种各样的树枝,有大有小,有的只有巴掌长短,有的比沈乐的个子还高。有的全是枯枝,有的青枝绿叶,有的果满枝头……
那态度十分明确,也十分豪爽:
拿去!
要多少都拿去!
不够还有!
要帮忙丢进去吗?
啊……丢进去这种事,就不用帮忙了。沈乐看看那些五彩缤纷的鸟儿,指示它们把树枝就地扔下,挥手用力赶它们走。
这些鸟儿,最小的还没他手掌长,身体轻盈,可想而知翅膀扇动的力量也不会多大。
这要是从破洞附近飞过去,它的力量,完全没办法抵御吸力吧!
还有,你们这么多鸟挤在这里,绒羽纷飞,我就算没有羽绒过敏,都要被你们呛得打喷嚏了!
快走!他奋力把这些鸟全部赶走,自己盘坐下来,一根又一根,往破洞处丢树枝。先是用手丢,没多久,又改成用精神力丢:
尽量靠近破洞边缘!
尽量沿着边缘滑进去!
就像沿着锅边滑进去一样!
贴着破洞放进去,然后,用精神力观察那一瞬间的变化,努力让那些树枝的碎片,粘贴在破洞上面,让它“长”起来一点点!
沈乐扔了七八十根树枝,尝试粘了七八十次破洞,就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精神力消耗过度,不得不停下来吃果子。
他身边的树枝上,一直站着一只金红色的小鸟,长长的尾羽垂在后面,很是华丽的样子。
见沈乐吃力,它昂头叫了几声,立刻有小鸟展翅飞去。
没多久,背后窸窸窣窣,跑过来几只猴子,一身金丝长毛,蓝眼圈,白嘴巴,一双长臂。很乖巧地蹲到沈乐边上,昂首观看。
咦?
猴子是你们请来的救兵吗?
观察了两轮沈乐丢树枝,立刻排成一队,一猴举起一根树枝,抡圆长臂,扔——
准确扔到树洞边缘,半截卡在洞里,半截翘在洞外。
甚至,后面的猴子轮番上前,扔出不同大小、不同长短的树枝,都准确落在同一个地方!
有猴子帮忙干活,真是太好了!
“干得漂亮!就维持这个速度,不停扔!”
沈乐给猴子们点了个赞,盘膝瞑目,全力进入冥想。树枝流水般扔进破洞,再流水般破碎、绞成齑粉。
沈乐冥想了好几十轮,终于灵光一闪,抓住了树枝碎成粉末、却不曾消失之前的一瞬间。
就这一瞬间,把极细极细的粉末,按照晶体形态重组,然后按到破洞边缘,是可以补好的!
问题是,这些树枝粉末的成分,似乎和破洞边缘有点区别。能组成晶体的成分,好像有点少……
“可以用树枝来弥补,也可以试试看其他的材料。当然,最靠谱的话,还是用这棵树本身的树枝树叶?”
他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声,立刻,就有鸟儿长鸣一声,展翅飞起。
没多久,头顶上轰然一声裂响,惊天动地,像是整片天都塌了一半。
跟着,一片阴云直坠下来,阴云里又华美灿烂,透出一片金红光华。
沈乐用尽目力看了半天,才看到之前背他下来的那只大鸟,身形扩大了几百倍,翼若垂天之云。
抓着一棵巨大的——姑且说是树枝吧——滑翔而下,把树枝扔在他面前。
轰然一声,地面连震三震,沈乐差一点儿就被震倒在地。他仰望着小山一样的树枝,苦笑:
“这让我怎么往里扔啊——”
“没事,交给他们。”大鸟拍了拍翅膀,身形瞬间缩小几百倍,站在枝头,声音柔和而清脆。
它昂首叫了几声,那群猴子快步上前,掰枝条的掰枝条,奔跑传递的奔跑传递,扔树枝的扔树枝,俨然组成了一条流水线!
沈乐长长吸一口气,再度盘坐下来。精神力渗入铜片,再经由铜片放大、延伸,落入破洞边缘。
我拼,我拼,我加速拼!
拼上一个小点,拼上一个小条,再拼上小小一片!
沈乐感觉,他的精神力由头尾尖尖的梭状,能够拉着天地的经纬线来回,迅速变成了一柄大锤。
锤破枝条碎片,把细碎的颗粒锤得紧密,锤成晶体,再狠狠一锤,把它们锤到破洞边缘,锤得紧紧补在破洞上!
哪怕是两块金属,有足够的力量把它们压在一起,它们的分子也会互相迁移,最后变成一体的!
同样性质的颗粒,锤成同样的晶体,它们一定能补上!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锤,锤,锤!
沈乐锤得废寝忘食,不知日夜轮替。最开始的时候,一段树枝扔进去,要浪费九成九,只有1%补到破口;
渐渐地,能及时抓住一成的细碎颗粒;
等到熟练程度再提高,材料的使用概率,变成了二成、三成、五成……
他只在精神力枯竭的时候,睁开眼睛吃几颗果实,补充自己的精神力;实在累了,就倒头睡上一觉。
大鸟密切注视着他,眼看着用作材料的树枝少了,就上去衔一些来,眼看着沈乐的食物少了,就下达命令,让小鸟们去多取一些。
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五天,十天还是八天,树干上的大洞补完三分之一,补完一半,补完四分之三……
在大洞补了90%的时候,忽然之间,天地之间,刮起了一阵可怕的旋风。
沈乐身不由己,就被旋风卷着投向大洞。他惊呼一声,胡乱挥了两下胳膊,猛然一声清鸣,大鸟双翼展开,从他身下一掠而过,托着他直上青天。
下一刻,周围的山石、土壤、树甚至海水,长鲸吸水一般,填进那个大洞当中。
沈乐趴在大鸟背上,眼睁睁地看着大洞快速弥合,93%,95%,99%——
最后,整片天地,散发出万道金光,把他从身到心,从肉体到魂魄,照了个明净通透!
(本章完)
第304章 沈乐?被鲸鱼吐一身是什么体验?
第304章 沈乐?被鲸鱼吐一身是什么体验?
沈乐趴在大鸟背上,急速上升。
他从鸟羽当中探出半个脑袋,顶着刮面如刀的强风,眯眼去看。越看越是震惊,情不自禁抓紧尾羽根部:
整片天地都在震动,都在旋转,都在吞吐着力量。那个树干上的孔洞,填补到90%以后,它自己就能引动力量,修复自己;
而自我修复的过程中,力量的波动极其激烈,不是自己肉体凡胎能够承受。所以,大鸟才会背着自己,尽可能远离。
现在,那棵刚刚被他修复了树干,填补完整的大树,正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不,它不是变小了,而是变得扁平了。
连同它扎根的岛屿,环绕树干的流云,甚至远处的海面和岛屿,岛屿中央的湖泊,湖泊里浸浴的日轮……
全都开始变小,变得扁平,由生动活泼的三次元,变成凝固的二次元!
只有他,他伸出的双手,他紧握的鸟羽,以及大鸟身上翻滚沸腾的金红色气焰,还是生动的,真实的,三维的。
而大鸟背负着他,越飞越高,越冲越快,与脚下平面的距离,也在越拉越远。
飞到后来,鸟喙顶端,翼尖,大鸟的整个轮廓外面,都出现了隐隐的扭曲。仿佛它在奋力突破某个屏障,从二维世界,向三维世界跃升!
“加油!”
“加把劲!”
“努力!”
沈乐趴在鸟背上,努力给大鸟鼓劲,打气。
一边喊,他一边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右手握着铜片按在大鸟皮肤上,调动热流,拼命输入大鸟体内:
加把劲!
就靠你了!
我能不能回家,会不会一辈子陷身在这片天地,就要看你能不能飞出去了!
大鸟激烈振翅。不知往上升了多远,也不知穿透了多少层云雾,沈乐忽然听到耳边“啵”的一声轻响。
像是肥皂泡破碎的声音,又像是塑料薄膜被顶戳到极限,破开一个口子。全身上下,莫名的束缚力瞬间消失——
“啊!!!”
沈乐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从鸟背上站了起来,仰头深深呼吸。他甚至张开双臂,极力拥抱这片天地,感觉自己快要飘了起来……
不对,不是“快要”,是真的飘了起来!
脚下一空,视野一暗。沈乐低头看去,大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飘在这片天地: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中间抓握一把,连丝丝缕缕的云朵都没有。
也不往下坠,也不往上飘,整个人处于失重状态,要说在宇宙空间当中吧,没有穿宇航服,却也没有快要死掉的感觉……
我不会一直卡在这里了吧?
沈乐震惊四顾。一瞬间,他目光凝固,整个人被硬控在了当地:
头顶上方,滔滔大水,倾泻而下。那规模,那速度,比黄果树大瀑布还要大了十倍,说是海水落入归墟都有人相信;
而倾泻的终点,却不是大海,更不是海眼,而是一面……
一面玉璧?
玉璧呈环形,边缘凸起,中间有一个一个凸起的小点,分明是是玉璧上最流行的纹饰之一,谷纹。
然而这些纹饰,只要注意力稍微涣散一点就无法看见,反而会看到玉璧之上,海波、岛屿、巨树、禽鸟,笔触生动,历历分明。
沈乐隔着极远极远的距离遥望,都能看到白浪翻滚,沙鸥翔集,大大小小的禽鸟回旋在巨树顶端,仙鹤在浴日池边照影……
“所以我刚才,是投进了玉璧当中?”
沈乐不敢相信地极目遥望。注意力集中到极限,他甚至还能看见巨树下方,禽鸟们为他筑起的鸟巢痕迹;
那一队身披金丝的猴子,也在巨树上跳来跳去,摘果子吃,时而互相抓毛里的虱子;
树身周围流云悠悠,一层一层环绕,时不时能看见云层卷动,有巨大的禽鸟穿云破雾而上……
但是,把视线收回,放远,放到这岛屿、海波周边,还是能够看出,所有的景色、活物,都在一面玉璧上。
而那面玉璧,牢牢地镶在万道霞光当中,组成了一个坚实的节点。
那霞光纵横交织,很像是他在红嫁衣发现的海岛漩涡上,补过的那片幛幕,只是要比那一片帷幕规模大了太多。
霞光流动,投入玉璧中央的圆孔,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流出,返回霞光组成的障壁,自然而然就被梳理顺畅。
而头顶上方的大水,也是倾泻进圆孔,消失不见……
“怪不得我在修补那个树干的时候,感觉里面像是晶体模样……原来真的是玉石啊……”沈乐无奈叹息。好了,他现在算是突破玉壁,突破那个二次元,回归三次元了。
但是,送他返回的人,或者鸟,或者鲸鱼呢?
到哪里去了?
总不见得让他上不上,下不下,就悬在这里吧!
沈乐左看右看,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向。最后的希望,也只好寄托在铜片上了——喂,你之前说要吃呢?
要吃什么?
不管吃什么,你把我送回去啊!
一声轻鸣,铜片自动跃出,光芒大放。在这片混混茫茫、不见人迹的天地,它第一次毫不掩饰,显出了真身:
一个铜耳,外加一片铜鼎残片,矗立在天空之中,竟有气象万千之态。
它刚一现身,霞光障壁上,玉璧之中,就有大量的光点向它投来,迫不及待地扑进铜鼎。
这些光点,一部分落在铜鼎边缘,让它的残片悄然生长,不多时,就长出了长长的一条,在长江、黄河之外,又长出了一条向南的河流,奔流到海;
而另一部分,则聚集在铜鼎表面的某一点,与它轻轻共鸣。片刻,那个小点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亮到极致,猛然收敛:
沈乐用精神力小心触碰,感觉它虽然收敛,却变得异常广阔,异常深沉。
他自己的力量,与其相比宛如沧海一粟,根本撼动不了这个光点;
然而,也能隐隐感觉,光点和玉璧之间,存在着某种共鸣一样的联系。
也许,等他返回上面,等他的力量足够强了,他能引动光点,让光点把他转移到玉璧当中,再去探索一次?
毕竟那片天地当中,灵气实在是太强了……
他在自己的小院里,想要练功,必须得日常食用老板娘给的灵肉灵米;
而那片天地当中,随便呼吸一口,摄取的灵气,就超过了那些吃食里的灵气含量。
禽鸟们给他的果实就更别提了,比灵药的浓缩品——丹药,效果还要强很多!
如果他能时不时进去待一段时间……如果他能带点里面的灵果出来……
沈乐叹一口气,又把目光集中到面前的霞光幛幕,和这面玉璧上。
炼天地入玉璧,已经是了不得的手段,不知怎样的仙家大能才能做到;
而这面玉璧,和霞光幛幕比起来,又是微不足道。幛幕之外,到底是怎样的世界?
这霞光幛幕,到底是天地自然生成,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又是什么样的人,炼就了这样一面幛幕,把我们和外界分隔开来?
他怔怔地望着天际,心神震动,几不能言。不知过了多久,铜鼎周围,不断扑入的光点才消失一空,似乎这次的反馈就到此为止。
铜鼎微微震颤,化为一枚铜片,再次飞进沈乐衣领,蛰伏不动。下一刻,一声悠长的鲸鸣,响彻天地——
沈乐几乎是机械地俯首去看。脚下,金红色大鸟身形膨胀到极致,云雾一般散开,流动;
流动到极限,猛然收敛为漂亮的流线型,凝聚起来。再次出现时,已经化为灰蓝色的巨鲸,身边水流环绕,向上腾跃,腾跃!
腾跃之中,巨口张开,把沈乐吞了进去。这一次,沈乐半点也不紧张,安稳地坐在它嘴里,随着它上升:
这是要送我回去了?
这头巨鲸,或者这只大鸟,又或者,它其实是某一种鲲鹏,是唯一被允许出入玉璧的神兽?
当玉璧破损,里面天地出问题的时候,它就一次一次地跃出水面,跃到主世界,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帮它补天的人?
这些问题,只有下次再问了,如果下次还能进得来这片天地的话……
沈乐微微叹息。下次进来,估计也是直接传送,不会到这片虚空天地。
而要解开这个障壁的谜团,或者,哪怕是要知道这面玉璧,是谁制作的,恐怕都遥遥无期了……
这次上升的速度非常快。和下来的时候相比,这次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光就已经照入鲸鱼口中,照到他身上。
身边轰然震动,一个大水球包裹着他,像炮弹一样喷了出去,直喷上岸——
“啊啊啊啊让开啊!让开啊——”
砰!
大水球裹着沈乐直接砸到岸上。向前滚了一圈,滚了两圈,滚了十七八圈,然后轰地砸在山壁上。
水流崩解,沈乐还来不及撤退,就被淋了一个透湿:
“喂!有你这么送人的吗?”
好好放到岸上不行吗?
沈乐扭头怒视。鲸鱼长鸣,声音里满满都是温柔,猛然再次张口:
“喂!别吐我一身啊!!!”
(本章完)
第305章 沈乐,那鲸鱼把你当猴子喂啊?
第305章 沈乐,那鲸鱼把你当猴子喂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沈先生,您站着别动,我们来就好……”
“您稍微等一下,水泵马上就调过来了,这就帮您冲洗……”
悬崖边上,一直在坚持测量、坚持研究的工作人员们,笑得东倒西歪。
最严肃的要数特事局的行动组,他们负有照顾专家、保护专家的职责,理论上,应该对沈乐这些专家保持尊敬的,但是……
“你们笑吧,不用这么辛苦板着脸了……我知道你们受过严格训练的……”
沈乐站在巨大的一堆贝壳、鱼虾、螃蟹当中,七手八脚,努力往外爬。
巨鲸喷吐,其势如瀑,也不知道它吃进去了多少食物,这次一波吐了出来,劈头盖脸往沈乐头上砸。
沈乐抱头蹲防都来不及,就被这些几百米远喷过来的高空坠物,在身边堆成了一大堆,差点儿当场活埋……
没有直接砸死,已经是巨鲸控制了一下,用水流环绕着这些礼物,在沈乐身边轻轻坠地了。
要不然,这一波喷吐大概不是感谢,而是杀生害命……沈乐刚从二维空间里爬出来,就要在这三维空间当中,直接被砸成二维的了!
巨鲸喷吐完礼物,长鸣一声,坠入深渊,悄然不见。
留下沈乐站在山崖边上,抬手,跺脚,抹抹皮肤。谢天谢地,巨鲸没有把胃酸吐出来,不然……
不然他已经被腐蚀成骷髅了!
不但他身上没有,巨鲸吐出来的其他东西,身上也没有挂着胃酸。
沈乐往左看,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头部一根尖角,保守估计也有他一个人那么长。挺直在地上,连蹦跶都蹦跶不了,只有鳃盖拼命开合;
往右看,一只壳盖比他还大的螃蟹,大钳子和八条腿都被海草缠住,只能用力吐泡泡表达心情。
幸好距离他最近的是一只大蚌,一只能让两个他躺进去的大蚌,蚌壳虽然开开合合,露出里面大把珍珠,也不至于能伤到他;
但是,他但凡想往外走一步,就得从蚌壳上面爬过去啊!
这大蚌肯让他爬吗?
外面的行动人员目瞪口呆半天,又狂笑了半天,才紧急成立了“拯救沈专家行动组”。
他们飞起无人机,快速旋转一圈,扫描地形,主要是沈乐身边各种鱼虾螃蟹堆垒出的地形。
扫完一遍,几个人紧急开会,标注可行线路,然后,让无人机悬挂各种救援绳、救援梯、救援板,放到特定线路上,协助沈乐爬出来。
一边搭救他,一边拖开各种鱼虾、螃蟹、贝壳,同时啧啧称奇:
“这条鱼也太大了!现场切了煮,够我们所有人——我是说秘境里的所有人——吃一顿了吧?”
“醒醒,你看这测试仪的读数,上一百了都!这都赶上成精的妖怪了,你确定真能吃?”
“没产生灵智就能吃!”
“有没有可能,这么强的灵气指数,我们根本吃不了?吃一口就要醉灵气,吃两口,灵气逆冲,就要走火入魔?”
一群人说说笑笑,动用绳索、滚杠、小型叉车等各种器具,一只一只,把巨鲸送来的礼物搬开。
不但要搬,还专门站着两个人登记造册,鱼虾螃蟹的长度,体积,重量,灵气指数……
每一样都要记录造册,再送下山去,专门储存。此外,还有个特事局人员远远站着,向沈乐解释:
“沈先生,您放心,这些东西,不管是富有灵气的鱼虾螃蟹,还是贝壳和里面都珍珠,是鲸鱼送给您的,它们就都是归属您的——
当然,特事局要适当收取一点转运,仓储的费用,不会多,只是个意思。如果您愿意卖给特事局,我们非常欢迎……”
即便得到这样的承诺,沈乐还是一肚子不开心,站在临时调来的水龙头底下,穿着衣服拼命冲水。
一条消防水龙带高高架起来,一头伸在河里,由水泵往上吸水,另外一头哗哗落下,打在他身上。
那样凌厉的水流,让沈乐由衷觉得,他刚才没有被鲸鱼喷一身胃液,没有被鱼虾螃蟹砸成肉饼,没受到的苦,都在这里补上了……
即便如此,沈乐也一步都不想离开水龙头。在鲸鱼肚子里走了两遭,又被吐了一堆鱼虾螃蟹,哪怕身上不脏,他也想彻底冲个干净!
真是的,铜片给的法术太少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清洁术,拍一拍就全身干净啊……
他展开双臂,奋力冲了半天,感觉脚底下都被冲出了一个泥坑。好半天,远远的一声爆响,一个巨大的身影旋风般冲来:
“沈乐!”
合金大佬几乎是撞进了水流当中,一把按住沈乐双肩,左看右看,右看左看,只差捏捏他胳膊、再蹲下去摸摸他腿骨。
好半天,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没事!”“是……咳咳咳……”
沈乐一开口就被水柱呛了个半死。合金大佬反而笑起来,拎着他出了水柱,扔进旁边帐篷里。
沈乐嘟嘟囔囔,擦头发,换衣服,好歹把自己弄了个干净。爬出帐篷,就看见外面站了老大的一群人,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你之前到哪里去了?那个深渊底下,是什么样子?”
沈乐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见到他无恙,合金大佬的眼神里就少了几分担忧,多了满满好奇。
倒是旁边那些特事局的行动人员,调整纽扣的调整纽扣,调整耳机的调整耳机——
你们要不要直接把麦克风戳到我面前啊!
对了,如果我允许,你们是不是再要架几台摄像机?
“这个,我们下山再说吧。”他叹一口气,指指旁边被各种方法架起来,正在准备往山下运的鱼虾螃蟹:
“这些天,大家为我担忧,忙着探索深渊、想要救我上来,也辛苦了。见者有份,挑几条大的,秘境里面所有人,一起吃一顿?”
“好!——多谢啦!”
一个小时之后,沈乐乘着越野车磕磕碰碰,到了山下的临时指挥所。
指挥所里早就有人架起大锅,下面火焰沸腾,锅里泉水翻沸滚。
合金大佬亲自动手,指尖金芒翻飞,把一条两人高的大鱼片成半透明的薄片。
大锅旁边,一个紧急送过来的机器人,用长长的筷子挑起鱼片,下进锅里,几个翻滚就捞了起来,放到一边长桌上。
长桌另一侧川流不息,无论是修行者,还是行动人员,还是进来研究的专家组,人手一个盘子,取一片鱼肉,捧去蘸调料……
嗯,每人每次,限取一片。吃完了还想吃,可以再来排队,不能多取。
不过,也很少有人敢于多取。
就连往锅里下鱼肉的大厨,都是下了十几片鱼肉,就被蒸腾的灵气熏得满脸通红,仓皇败退,不得不换上机器人;
闻着味道都撑不住,吃完一片,更要立刻找地方打坐运功,把鱼肉里的灵气纳入己身。
即使是那些年龄较长,功力较深的修行者,勉强吃个三五片,也要赶紧告退去打坐。
沈乐自然不用受这个限制。他左手一小碗芝麻生酱,右手一根长长的筷子,一边从锅里捞鱼,一边对合金大佬抱怨:
“可算是吃上荤的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吃的是什么——连熟食都没一口,全吃果子了!果子确实好吃,可天天只能吃这个,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鲸鱼把你当猴子喂啊?”
“说起来你不相信,确实有猴子帮我干活……”
他压低声音,小声描述了一下自己落入深渊、被大鸟背下云层,受他们委托救治巨树的过程。
当中只略过了玉璧相关,以及那隔绝天地的霞光屏障,只说自己发动了铜片的能力,弥合巨树树干上的孔洞。
说完这一段,小声道:
“我觉得,你的亲戚,应该不在这一片地方——这里面全都是大海,只有几个小岛,你如果有亲戚,应该是在陆地广阔的地方?”
合金大佬神色黯淡。他远远望向山崖,侧耳听着轰鸣的水流,长长叹一口气:
“就算过去了,那里也未必适合我生活……这么大的鲸鱼,不,鲲鹏,它拍我一翅膀,我估计就要扁了吧?”
沈乐满脸同情,也只能捞了一大片鱼,在芝麻酱里荡一荡,塞住自己嘴巴。
鲜美柔嫩的鱼肉味道在嘴里爆开,柔润灵气洗荡全身,那感觉,比起在老板娘那里吃到的羊肉,也没多大区别。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他努力嚼了几口下去,戳戳合金大佬:
“这次鲸鱼给我的东西,你要多少,拿多少吧。外面吃不到这种好东西的——
或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把东西交给天香楼老板娘,拜托她做给我们吃?”
“别吧,这些东西我吃了,也就打个牙祭,你吃了还能提升功力——沈乐!沈乐!!!”
坏了,不会是吃太多了,灵气爆炸,走火入魔了吧!!!
我就说人类不能吃这么多的,你再强,也就一百多斤,和我几十吨重的原身怎么比啊!
沈乐:“……”
不是吃太多了,而是铜片开始给我反馈了……救命,我不要落个被撑坏的名声!
猫咪之前去埃及玩的时候,在尼罗河上乘游轮,那个游轮上所有能吃的蔬菜只有黄瓜和西红柿……生的!
猫咪连吃了三天黄瓜和西红柿,生不如死呜呜呜呜呜……
(本章完)
第306章 这么多海鲜!我要吃一年蟹黄面!
第306章 这么多海鲜!我要吃一年蟹黄面!
热流轰然而来。
从铜片涌进胸口,再从胸口涌进经脉,滔滔旋转。
哪怕是已经得到铜片约束的,柔和、温暖的力量,大量涌入,还是挤得沈乐经脉胀痛。
他集中所有意念,引导这力量前行,归入丹田。一瞬间,丹田里的金色圆珠急转起来,贪婪地吞吸这些力量:
旋转,吸纳,压缩!
再旋转,再吸收,再压缩!
内视中,感觉都没有拇指大的金色圆珠,吞吸力量近乎无穷无尽,赶得上那枚玉璧中央的孔洞。
不知多少热流从铜片中倾吐而出,被金色圆珠吸纳,卷进中心,根本不带吐出来半点。
沈乐沉入心神,仔细探查,也只能看见金色圆珠当中,仿佛形成了小小的漩涡,牵引着力量快速旋转入内。
至于进去以后,到底是气态压成液态,还是液态压成固态,又或者固态压成晶体,沈乐的精神力还不够细腻,探查不了那么远……
丹田内吸力陡然增强,铜片给出的力量,也就顺势高了一档。沈乐满头大汗:
“喂,喂!你慢一点啊!你想把我的经脉撑破撑裂是怎样!”
铜片并不回答,也没有降低输出的速度。沈乐不得不将全幅精力,都用在约束这些力量,维持经脉强度上面。
哪怕竭尽全力,都挡不住“水压”太大,“管壁”太弱。热流汹涌,经脉被撑到极限,不断颤抖,不断裂出细缝。
沈乐咬牙切齿,从金色圆球上调用治疗符篆,出一条缝隙,上去糊一下,再出一条,再糊一下……
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满脸通红,全身上下腾腾冒汗。合金大佬绕着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急得快要跳脚:
“给他降温!给他降温啊!”
“……在帐篷里搭空调?”
“别啊,现在搭空调,动静太大,会吵到他的!有没有冰块?多拿一点冰块过来,在他身边围一圈,然后用空调扇围着吹!”
合金大佬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执行。
一群工作人员高抬脚、轻落步,在沈乐身边堆起了一堵冰墙,六台空调扇拖着长长的尾巴,各自驻守一个方向。
冰冷的风吹在身上,沈乐终于感觉好了一些,而铜片给予的热流经过金色圆球的旋转、吞噬、消化,从另外一个方向流过来,也开始修补经脉:
裂开,治愈,再裂开,再治愈。反反复复的折腾,让沈乐只能分出精力,梳理这些治愈性的力量:
别留疤!
千万别留疤!
也别留钙化结节!
只有让经脉绽裂的地方正确对接,丝丝缕缕对准,经脉才能得到最佳的弹性!
铜片催动的力量只是本能,想要控制好,还得他自己上啊!
他不知道自己打坐了多久,只知道经脉在反复的裂开和治愈之下,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柔韧。
终于,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能够不用自己操心,安稳地容纳下铜片给予的力量。沈乐刚松了一口气,脸色又扭曲起来:
太多了!
喂喂喂,太多了!
金色圆珠都有点吃不下了!
铜片你悠着点啊!把我撑爆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次反馈的力量,比海岛大漩涡里那次补天,明显要多了几倍啊!
当然,玉璧里面那个世界,论大小,论灵气的丰沛程度,也比大漩涡里的那片海面要大得多。但是,铜片你不能慢慢来嘛?
分几次给我不行嘛?
他努力催动金色圆珠,让它旋转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把力量多吞下去一些。
推一下,转几圈,再推一下,再转几圈。
越转越慢,越来越转不动,像是在对沈乐哭喊:
“我真的吃不下了——”
沈乐万般无奈。他尝试着用精神力触碰一下圆珠,触碰一下上面的符篆。
那个用来加强精细控制的,是不是能帮个忙,让圆珠把力量压紧一点?
那个用来治愈的,是不是能提升丹田的承受强度?
精神力碰触上去,猛然间,几枚符篆光芒大放,长鲸吸水一般,将力量吞吸进去。
原本虚无缥缈,仅仅光影形状的符篆,越来越凝实,从原来的投影状态,变成了真实不虚的物质状态,烙印在金色圆珠上。
沈乐大大松了口气,赶紧和铜片沟通:
再来几个!
再来几个符篆啊!
能让我飞行的,能让我清洁自身的,能放火球的,能够冰冻的……
随便什么,快来几个!
随着他的心念,又是四道光影凝聚在识海当中。沈乐照猫画虎,描摹半天,终于用自己的力量描摹出了符篆,将它们画在金色圆珠上。
力量涛涛涌入,几个呼吸的工夫,这四道符篆就由虚化实,与旁边几道同样清晰……
八道符篆分居八方,在金色圆珠上面,均匀环绕成了一个圈子。猛然间,圆珠轻轻震动,八道符篆化作流光,深入其中。沈乐再凝神细查,那个圈子变成了一条金色细纹,描绘在圆珠上。添了这道细纹,整个圆珠,顿时又快速旋转起来,大口吞噬力量!
“所以,还要再有三四道,五六道,甚至总共九道金纹,这颗圆珠才彻底发育成熟吗?”
沈乐默默想着。铜片不给他答案,金色圆珠也不给他答案,只是拼命吸纳力量。
终于,铜片上涌来的力量由强变弱,由急变缓,由三峡大坝开闸泄洪,变成了小溪潺潺流水。
沈乐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收功而起:
“……阿嚏!谁想冻死我啊!!!”
“刚才你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合金大佬从帐篷外面伸了个脑袋进来:
“怎样?你这里搞定了?还能吃鱼吗?……你怎么就打喷嚏了?修行者到了你这样的地步,应该寒暑不侵才对啊!”
“寒暑不侵也不代表我鼻子能扛住刺激……”
沈乐嘟嘟囔囔,把一台台空调扇挨个关掉,爬出帐篷。
环顾一圈,帐篷外面,竖起了八块隔音屏障,高架桥上用来挡噪音的那种,效果和隔音室不能比,也确实有一些。
而刚才还在周围排队,端碗等吃的人们,早就被赶到了极远处。附近一排一排,全是修行者们打坐用的帐篷……
“放心,我没事。鱼肉里那点灵气不算什么,我饿了,我还要继续吃!”
他与合金大佬一起,干掉了剩下的1/3条鱼,差不多能有两百斤重。
当然,合金大佬干掉了一百九十斤,沈乐自己,哪怕敞开肚子吃,也只吃掉了十斤。
吃得特事局人员远远望着,满脸可惜:
“那个,沈先生,您这次的鱼获,方便卖我们一点吗?您知道,我们的修行者,长期缺修炼资源……”
沈乐自己不缺,合金大佬也就打个牙祭,不靠这些东西果腹。他想了想,竖起一根指头:
“卖你们一半。——顺便帮我个忙,都拖到我大宅旁边的天香楼,让老板娘先挑一半!”
这……
这个……
特事局人员感觉心口中了一刀。老板娘那里的东西,好吃是真的好吃,好吃到他们去滨海出差,都要特地拐过来吃一顿;
但是,那里的东西,特别是修行者特供的东西,贵也是往死里贵啊!
大家小小打个牙祭,一个月的津贴就没了,敞开吃,吃一顿好的,一年的津贴没了!
唉,好歹还有一半……就这一半,估计也没法吃到嘴,大概率是分给各种炼丹师,用来炼制丹药,甲壳、骨头什么的拿来炼器……
趁现在,趁着涮鱼的这口锅还没撤,赶紧多喝几口鱼汤!
沈乐却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在他看来,卖一半给特事局,已经仁至义尽——
他自己也是要吃的,老板娘那里的牡丹妖都渡完劫了,总不能几十年、一百年这样蹭吃下去。
他开开心心,离开秘境,跟着上了飞机,又押运这批海鲜返回珠溪镇。
得到了消息的老板娘,第一时间就在门口等着:
“沈先生您太客气了!这批海鲜,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放心,我们肯定专材专用,您给的食材,只做给您吃!”
“啊倒也不必……这么长时间承蒙照顾,你们也一起吃吧。”沈乐心情很好地挥手:
“吃海鲜吃一年?我真怕吃出痛风来啊!用这个和你们换羊肉,换其他灵食,那就很好!”
老板娘冲他敛衽一礼。也不耽搁,快速冲进食材堆里:
“这虾真不错!肉质看着就很有弹性,清蒸也好,虾球也好,爆炒也好,都会非常鲜嫩!甚至甲壳熬汤也会非常鲜……”
“这螃蟹也很漂亮!关键是新鲜,就这一只螃蟹,能做多少碗蟹黄面啊!”
“这条鱼也非常不错——肉质一看就是晶莹剔透,上锅蒸了,能嫩得和豆腐一样!”
“这条鱼肯定非常肥!全都是胶原蛋白,稍微凉一点,整个锅子都能被粘住的那种!”
“这贝壳不行,啧,这么大的贝壳,肉一般都不太好吃。卖给特事局去吧,反正他们也是炼丹!”
她挑挑拣拣,选了最好的一半出来,约定当天晚上开海鲜宴。一边安排牡丹妖们动手分解,一边苦留合金大佬:
“金先生,您也一起来吃!别客气!今天晚上,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
(本章完)
第307章 老板娘,咱们是开宴会,不是树妖姥姥的兰若寺!
第307章 老板娘,咱们是开宴会,不是树妖姥姥的兰若寺!
当晚六点,沈乐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快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天香楼。
合金大佬和他并肩而行,身后,老游、老陆,一左一右,脚步飞快。
再往后,顾玉林和章秉信,两个驻扎珠溪镇的特事局成员,慢悠悠、慢悠悠地走……
哗啦一声,河道中心,冒出一只巨大的海龟。左看看,右看看,一下子又沉进水里。
不知道鼓捣了什么,他背后又浮出另一只海龟,背甲上趴着一只小海龟,甲壳莹润,左右张望。
“这批食材里没有海龟对吧?”归天然十分紧张,长长的脖子高高翘起,鼻孔不停翕动:
“没有的对吧?海龟蛋也没有吧?!”
“放心,没有。”老游驻足回头,趴在河边的栏杆上,第五次向他保证:
“我都去后厨看过三次了,绝对没有任何蛋类的东西。鱼卵不算~~~不过,鱼卵是软的,特征很明显,和你的海龟蛋,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这话听得沈乐脑门子发炸,忍不住环顾四周。整条南华街上灯火黯淡,家家闭户,人人熄灯。
这个点儿,平时会有的下班走动声,做晚饭切菜炒菜声,笑语喧哗声,乃至外卖小哥骑电动车的动静,全然不见。
河道两岸,连同河道当中,除了他们几个和老游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影……
“你们事先通知所有人撤离了?”
沈乐愕然询问。顾玉林茫然望了他片刻,奋力摇头:
“你开什么玩笑呢!这种事我们怎么能做!找死啊!”
“那——”
“沈先生您到啦!里面请!”
老板娘已经盈盈站在店外,含笑招呼。迎着沈乐疑惑的眼神,她理所当然,从容微笑:
“您别惊讶,这是我们在老街上布置的阵法——总有一些时候,店里需要招待不同寻常的客人,对吧?”
所以,让普通人走普通人的路,妖怪和修行者走妖怪和修行者的路,互相看不见对方,以免出现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
沈乐大概明白了一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店吃饭的时候,老板娘的惊讶表情:
“那我第一次过来是……”
“那次阵法开到了最大,除了那位大人,和他带来的客人之外,别人都走不上这条路。”老板娘的脸色也郑重了起来:
“所以,那次你能进来,我们都非常惊讶。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大人才会发话,让你一起吃雨工吧?”
“所以今天有没有雨工?”
沈乐脱口而出。那种在舌头上炸开的鲜美味道,那种不断跳跃、弥漫全身的雷电刺激感,吃过一次,就始终没法忘记!
如果今天能吃到就好了……今年夏天,吃雨工的时候,他不在家,老板娘也不好给他留……
“你想什么呢!”老板娘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入内。高跟鞋磕在木头地板上,咯噔咯噔,一片声响:
“今天吃的都是海鲜!海鲜!怎么能请那位大人来?”
“呃……我就不相信龙族不吃海鲜了……”
沈乐声音越来越小。就算吃,自己吃自己领域内的海鲜没问题,别人杀了一堆海鲜,端到他面前来请他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镇定心神,跟着老板娘踏入天香楼。这楼里不知道开了什么阵法,十分奇异:
明明门窗大畅,清风徐来,却是一点香味也没有透出来。踏进饭馆里的一瞬间,才有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口水急速分泌。
而这座饭馆,底楼的面积,明明只有那么点儿,只能摆个七八张、十来张桌子。然而今天一脚踏进去,里面的面积,扩大了十倍不止:
里面所有的桌子都变了形状。大的大,小的小,最大的比大圆桌还大一圈,能够容纳一整条大鱼完整摆在上面;
最小的只有巴掌大,上面摆着个漂亮的小罐子,旁边戳着根树枝。沈乐一眼就看到了青色大鸟站在树枝上,埋头啄食:
“秦医生?您也来啦!”
“来了来了!”秦医生挥舞翅膀,快乐地打招呼:
“吃吃吃!这次我带来了好几样好吃的,都是我珍藏的好货色!沈先生,您可一定要尝一尝!”
“是吗?有什么好吃的?”
合金大佬脚步沉重,哐哐哐地走了进来,身体一抖,化成原形。
牡丹妖小玉立刻盈盈上前,指尖在桌面上一拂,桌面立刻上升,直达他微微低头,就能舒服吃饭的高度。
小紫双手飞舞,快得生出残影,把盘盘碗碗的灵果、灵菜、各种宴席标准凉菜,飞快地放上桌面:
“贵客,请慢用——”
沈乐左看看,右看看。大堂最深处,靠近后厨的地方,两只兔子、一头梅鹿和一头盘羊坐了一桌,老陆立刻大踏步过去,和他们拼桌;
稍微外面一点,七八只狐狸围坐一桌。笔直地坐在那里,手是人手,脚也是人脚,只是脸型颇尖,头上两只黄耳朵竖起,背后拖下一根狐狸尾巴。
见到他进来,一只小狐狸迅速跳下座位,就地变成原形,从衣服里蹿了出去。过来蹭蹭他的裤脚,又快速跑了回去……
沈乐:“……”
等等,我跟你不熟啊!
你怎么什么都要蹭的?你又不是猫!
贴着墙壁的地方,不知怎么弄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妖小乔引着老海龟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脚步翩然,来到池边:
“这是专程引来的海水,水池附带循环功能,可以模拟海边波浪。二位对波浪频率有意见,或者对海水盐度、酸碱度、温度有意见,都可以告诉我,我们立刻调整~~~”
两头老海龟舒舒服服地趴了进去,居然并不觉得水池狭小,头对着头,交头接耳。
小海龟从母亲背壳上跳下,绕着母亲游了一圈,急不可耐地嚷嚷:
“好像可以再暖和一点——”
“闭嘴!”
老海龟挥动前足,一巴掌拍在孩子脑门上,直接把他按进水里:
“人家已经特别认真地招待我们了!一点点小毛病,不要挑剔,要泡热水澡回家再泡!”
除了他们,大堂里还有五六桌客人,有妖,有树妖,飞禽走兽,无所不有。
老板娘亲自引着沈乐,一桌一桌介绍:
“这位是杨先生,他们夫妇在抚仙湖边上包了一个小秘境,店里的蔬菜,日常都是他们家供给的……”
哦,羊妖。话说这店里日常卖羊肉,还是灵羊肉,两位来店里吃东西不膈应吗?
“这位是住在秦岭的侯先生,他们族群,是店里最大的灵果供应商……”
啊,猴妖,而且大概率是猴王。沈乐看着满头淡金色发丝,站起来握手说“幸会幸会”的侯先生,很是有一股冲动,要把他介绍给玉璧秘境里的猴子们认识。
“这位是金蟾长老,店里很大一部分调料,是他们供应的……”
金蟾能供应什么调料?
八角,桂皮,茴香,胡椒?
不会是折耳根吧?
救命,我不吃折耳根!
“这位是锦衣仙子,就是我之前和您提过的那位蚕妖——沈先生,您要定制灵衣,或者有什么织物要修补,都可以找他——”
沈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一尺多长,比拇指还粗,晶莹剔透的大蚕,从盘子上抬起上半身,和自己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一根雪白的蚕丝笔直从嘴里吐出,粘过来旁边的一只手机,划亮屏幕,调出微信界面:
“来来来,加微信!”
沈乐:“……”
夭寿,这年头,连蚕妖都是深度手机控了!
还有,你是蚕妖,你不应该吃桑叶吗?
你吃小鸡炖蘑菇吃那么开心是几个意思啊!
他挨个儿打完招呼,被老板娘引到自己那一桌。左顾右盼,整个店堂里,倒有七成食客是妖怪,只有三成是人形。
至于这些保持人形的食客当中,有多少是人类,有多少是妖怪变成人形,他就不知道了。
唯一能肯定的,只有顾玉林、章秉信,还有送他过来的几个特事局成员,肯定是人……
“怎么感觉人类像是成了少数派似的……”
他小声嘀咕。身边,顾玉林更加小声地接口:
“感觉现在,是我们要提倡多元化了……”
妖怪们显然对这种场景适应良好。特别是老游,上蹿下跳,一桌一桌打招呼,一桌一桌伸出手机。
看这样子,像是又要发展一大圈顾客了……
他们这一桌坐定,老板娘这才笑意盈盈,站到大堂当中。四下一礼,扬声道:
“今天托沈先生的福,带来一批高品质海鲜。诸位各自提供食材,凑成宴席。今天来的都是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互相关照——开席!”
她回头招呼一声,让服务员开始上菜。立刻一队妖鱼贯而出,裙摆摇曳,看着就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她们的手臂,都变成了树杈模样,这个上菜的队列,简直是一幅画卷……
“啊这……”
沈乐捂住额头,一脸惨不忍睹:
“老板娘,您可以慢点上菜的,咱们不急……不用这么忙着把所有菜全部上齐好吗?”
我是来吃饭的,也是来享受宴会的,我不想看到树妖姥姥的场景!
(本章完)
第308章 大餐引来了真正大佬!(求月票)
第308章 大餐引来了真正大佬!(求月票)
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妖服务员们穿梭来去,不断上菜,不断收回空盘子,放到厨下。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大快朵颐。哪怕是兔妖、鹿妖、羊妖这样的草食系妖怪,也敞开肚皮,吃得一点都不比旁人少:
“老板娘,再来一份水煮鱼片!”
“老板娘,香煎鳗鱼排来一份!”
“老板娘,金枪鱼大腹还有没有了——”
草食系动物,食物缺乏,或者需要补充某种特定营养的时候,也是能吃肉的!
更何况变成了妖怪,消化能力大大增强,更加百无禁忌。这些食物,这些富含灵气的食物,这些靠他们自己,一辈子都猎不到的食物——
吃!
敞开吃!
看隔壁那蚕妖都吃得那么开心,凭什么他们不能吃啊!
反而是人类吃得比较拘谨。顾玉林和章秉信两个年轻修行者,一左一右坐在沈乐边上,几乎缩到他背后。
为什么他们要接受邀请啊!
为什么他们要贪这口吃的啊!
周围的压力好大!全都是妖王!全都是能够自如变化人形的妖王!
他们这样修行不满十年,刚刚入了个门的初学者,为什么要往这里凑啊!
而且这食物的灵气太高了……吃一口就要调息三圈,再吃一口再调息三圈……
坐在妖王这么密集,压力这么大的地方,调息的时候,真的很难专注起来……
专注不了,就容易气息逆冲,伤到自己,只能放慢调息速度。问题是,速度放慢了,摄取灵气效率又太低,好亏啊……
“咦?今天有好吃的!怎么不叫我?”
眼看着气氛渐渐热络,渐渐沸腾,天香楼门口忽然闪进来一个姑娘。
她一身极其简洁的素白连衣裙,下摆在微风里轻轻飘动,脚下一双水晶鞋精致又轻盈。
昂着头,唇边一点笑意,神情明朗又纯真,像是一缕夏夜的清风,从湖边悠然吹了过来,还裹着草树木的清香。
灯光照在她身上,那身白裙,却映出了五光十色,各种各样的纹焕为异彩。
沈乐被那纹闪了一下,忍不住凝目去看。细细看去,这看似素白的衣料上,用同色暗纹织了几十种纹样,有山峦,有云朵,有溪流,有草树木……
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到半点重复,甚至也看不到衣料的拼缝。要么,就是像他一样,在制作衣裙的时候,用治愈的力量,让蚕丝自行相接长合;
要么,就是不一样的法术,更强的力量——真正的“无缝天衣”!
看完衣料本身,沈乐的目光,才被吸引到这件衣服的纹绣上。衣襟,裙摆,不太起眼的部位,绣了各种各样的草草:
有的像是兰,有的像是藤萝,有的像是莲。随着少女的脚步,衣裙轻轻飘动,那些草自然而然,散发出舒服的香味:
这些草真是绣上去的吗?
还是凝聚在上面的?
又甚至,这些草,干脆是活的?
沈乐来不及想明白,少女已经左看右看,深深吸一口气,露出了闻到美味特有的陶醉神色。然后,她特别理所当然地往里走:
“老板娘你不厚道啊!不叫我就算了,也不给老彭打个电话!”
这要是研究生时代的沈乐,还真认不出她是谁——哪怕是个魅力值99的美女,也架不住他对不上名字和脸。
然而铜片的几次加强,到底给了他不俗的记忆力。只是微微一怔,他就认出眼前这位:
大佬!大佬!
真正的大佬!
这位姑娘,是他第一次进天香楼的时候,和带来雨工让老板做菜的那位大佬,对坐共餐的姑娘!
看他们共处的态度,看那位疑似龙君的大佬望着她的眼神,很明显,那两位是对等的存在,也就是说,这姑娘的地位、实力,和龙君是一个档次的……
他是什么运气,一顿海鲜大餐,引来了这样的大佬?
“哎呀,这不是因为沈先生带来的,都是一些海鲜么。想着你们也不缺这口吃的,就没好意思惊动。”老板娘赶紧迎上去行礼:
“早知道您有兴趣,我哪怕亲自去请,也要请您二位光降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陪伴少女进来,扬声让妖们赶紧再开一席,赶紧上菜。
两人所过之处,所有的妖怪都反射性地站起,向她行注目礼。哪怕是合金大佬这样的强力大妖,也赶紧规规矩矩站好,嘴里的东西都不敢嚼了。
“哎呀,你们站着干什么——都坐下,坐下!”
少女笑语嫣然,往店堂里挥挥手,又抬起手掌,轻轻往下一按。
一股柔柔的、带着草清香的微风掠过,所有妖怪都反射性地松了一口气,整齐坐下。
然后,她转向沈乐,抿嘴一笑:
“沈先生?不请自来,蹭一口吃的,可别赶我出去啊!”
沈乐看到妖怪们站了起来,也跟着站起。在少女抬手下按的时候,他坚强地顶住了,并没有立刻放松坐下。
他点头一笑,抬手延请:
“怎么会呢?姑娘是贵客,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您肯赏光,就是我的荣幸了——”
少女嫣然点头,自去入席。妖姑娘们穿梭般来往,这次倒是没有现出枝枝叉叉的双臂,规规矩矩托着个大托盘,在少女面前摆满了菜肴。
少女喜滋滋地冲她们点头致谢,随手一挥,又是一股香风掠过。
这股风似乎对妖有特别的作用,几个年轻姑娘的鬓边、发顶,都不受控制地冒出了绿叶,功力最浅的一个,甚至冒出了两片鲜。
她们奋力吞吐着香风,好一会儿才回复原形,冲着少女深深施礼,快步退下。
少女随便挥手还礼,赶紧掏出手机,咔嚓咔嚓:
“手机先吃!——哎,老彭,你看!今天我运气特别好,这么棒一顿大餐哎!”
她素白的指尖在屏幕上飞舞,发完消息,才埋头大吃。
明明看着仪态优雅,动作不快,每一筷、每一勺舀起来的东西也不多,偏偏那盘子上的菜肴,流水般消失。
老板娘很紧张地站在旁边,等她把菜肴扫荡了一半,才小心询问:
“姑娘,那位大人——他会过来吗?”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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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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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09章 最好的食物,需要最强悍的口腔!(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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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说笑了——那位大人的行踪,我们怎么能揣测呢?”
老板娘勉强笑笑,后退半步。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对她勾勾手,压低声音:
“只要有好吃的,他肯定来!你就放心上吧!”
老板娘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又为难地看向沈乐。
那位大佬,真要放开吃的话,沈乐贡献的食材,他一口就能吞掉一半。沈乐会愿意吗?会高兴吗?
毕竟,沈乐这家伙有多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天香楼的外送单记录了他每天的行程。
好不容易搞到一批高档食材,他至少能吃个半年一年的,被大佬一口吞掉了,之后怎么办?
“你放心吧,没事的。”少女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她竖起一根素白的手指,在脸庞前方,轻轻摇晃一下:
“老彭什么时候亏待过别人了?特别是这种他不熟的——那肯定出手大方啊!吃掉多少,还回来的只会多,不会少!”
老板娘诺诺连声,行了一礼,飞奔进入后厨。片刻,亲自推了辆小车出来:
“上菜啦~~~”
不用她喊,一股异常丰厚、异常暴烈,简直摄魂夺魄的香气,就从小推车上飘了出来。
一瞬间,群情耸动,从最靠近后厨的那些植食性妖怪,到最靠近门口的人类一桌,所有食客都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这是什么!!!”
“秃黄油来啦!!!”
老板娘猛地掀开盖子。巨大的瓷盆里,油汪汪,金灿灿,散发着浓香的食物,高高地堆起了一盆。
她推着小车,首先来到少女身边,扬起一个笑脸:
“拌饭还是拌面?”
“拌饭!——不,拌面!——不,都来一碗!大大的!”
“那就先拌饭?这个凉了不好吃,会带点腥气,您先吃完拌饭,再上拌面?”
老板娘笑吟吟劝说。少女用力摇头:
“都上!我能保温!”
她轻轻一挥手,桌上的空气立刻扭曲起来,划出一个无形的圆环。很明显,这里面的空气温度,没有一百度,至少也有七八十度了……
老板娘一个手势,身后两个少女各捧出一个海碗。一个装着半碗晶莹剔透,热气腾腾的米饭,另一个装着半碗刚刚捞上来,一条条细如银丝的面条。
老板娘亲自动手,用那比普通饭碗还大些的勺子,满满舀了一勺:
“单独盛一碗?还是倒在饭碗里?要不要帮你拌好?”
“倒在饭碗里!我自己拌!”
少女已经吞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地把海碗抢了过来。老板娘往里面倒了一勺,又倒了半勺,让那熔化黄金一样的美味食材铺在米饭上,一直淹到距离碗边只有一寸半的高度。
在少女可怜巴巴的催促目光下,小声解释:
“不能再加了,再加的话,你搅拌起来,秃黄油就容易飞出去的——先吃完这一份,还要的话,回头还有!”
“嗯!”少女用力点头。她自己抓起筷子,奋力搅拌几下,舀了满满一大勺送进嘴里。
勺子还没退出,眼睛已经彻底亮了起来,向老板娘高高翘起大拇指,然后,立刻抓起手机:
“老彭,过来!快点过来!——对了,多带点好吃的!多带几只大螃蟹!要山一样的蟹膏蟹黄那种!!!”
声音含含糊糊,嘴角边,脸颊上,都沾了一层金黄,看着就是在为“好吃”两个字作注脚。
老板娘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又给面碗里添了一勺半的秃黄油,推着小车,往沈乐他们这桌来:
“沈先生,您提供的这一批海蟹,质量实在是太好了!我把我珍藏的一批黑猪油全部拿出来了,和蟹膏、蟹黄一起炒透,刚刚够用!”
沈乐光是听到她的描述,就已经开始猛吞口水。他摸摸肚皮,感觉之前已经吃饱了七八分,赶紧深呼吸,再深呼吸,垂目,运功,发动消化能力:
给我上!
赶紧消化!
赶紧吸收!
腾空肚子,好吃美食!
老板娘沿着桌边,挨个儿询问、上米饭或者面条、往上浇秃黄油。
这一桌的人类都相对谨慎,顾玉林和章秉信揉着肚子,苦着脸要了一小碗米饭,上面少少地浇了一层秃黄油。
看着前方美食的眼神,简直是爱恨交织,又想从肚里伸出一只手,把这香得勾魂的食物直接塞进喉咙;
又怕肚子直接炸了,扑街扑在饭馆里,不好看相……
哪怕这群人里修行水平最高、肚量也最大的副局长,也只谨慎地要了一个中碗,半碗米饭,小半碗秃黄油。
一边吃,一边几次看向沈乐,嘴角嗫嚅。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时候,心里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
秃黄油还有多的么?
能不能装一罐卖给我?
一小罐就行!!!
沈乐假装啥都没看到。他终于把之前吃下去的东西消化完了,拍拍肚子,豪气万千地抬头:
“给我来一海碗!最大的那个!”
别说一海碗,再多点儿,他也能吃完!
要不是铜片没有给他实时保温技术,他能像那位少女一样,要一碗拌饭,再要一碗拌面,左右开弓!
老板娘毫无异议,笑吟吟地让身后的小妖给他送上半碗米饭,再往饭碗里狠狠浇了一大勺秃黄油。
微微发烫的,表面细细冒着泡的,半熔化态的金黄色混合物浇在米饭上,那浓烈的香味,一下子爆炸开来:
香!
香!
极其霸道的香味!
之前上过的所有菜肴,什么芙蓉鱼肚,什么水煮鱼,什么红烧划水,什么香烤鳗鱼排,什么炒蟹……
不管是清淡还是浓郁,是柔和还是辛辣,在这暴烈的香味当中,全都节节败退,任凭它占据了嗅觉的100%,甚至开始向味觉侵略。
沈乐感觉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不听大脑控制了,本能地舀了满满一勺金黄色的秃黄油,本能地塞进嘴里。
勺子倾侧,滚烫的秃黄油倒在舌头上、口腔里。沈乐被烫得嘶嘶抽气,舌头却有自己意志似的,急切地迎上勺子,把每一滴秃黄油都刮到舌头上,半点也不肯放弃:
好吃!
好吃啊!
极致的鲜香,极致的丰满,极致的冲击!那是几万年进化以来,刻印在基因当中,发自生命最本质的渴求,对能量的渴求,对物质的渴求:
蟹膏!
蟹黄!大量凝聚了生命能量,足以让一对公母螃蟹,孕育大量后代的能量和生命力!
熔化的猪油!
带着饱满灵气的黑猪油,能量密度爆炸!
还有用来去腥的葱末、姜末,用来激发鲜味的胡椒,甚至,用来调和蟹膏蟹黄和猪油的液体,用的都是精心熬制的高汤!
更不用说,这其中任何一种食材,用的都是富含灵气的材料。丰沛的灵气,大幅度激发了鲜美滋味,效果何止是相加,简直是指数级上升!
沈乐幸福地舒了一口气。合上口腔,享受秃黄油在舌尖上流淌、化开的细腻触感,和与味觉一起升腾的香气。
这秃黄油,真是他从没吃过的美味,一口下去,全身的细胞都被惊醒,每一颗细胞都在大喊大叫:
我要!
我要!
我要吃!
再来一口!
沈乐含着那口秃黄油,斯哈斯哈,既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出来。
舌头,上颚下颚,牙床,感觉整个儿被烫脱了一层皮,只能努力激发符篆的力量,努力给自己治疗:
为了一口吃的,现吃现治,我也是没谁了……
他连续吃了三口,才恋恋不舍,开始趁热把秃黄油往米饭里拌。
热气腾腾的秃黄油,流进晶莹的米饭之间,把每一粒饭都染成了金黄。沈乐舀起一勺米饭,送进嘴里,瞬间又被这美味醉倒:
和刚才光吃秃黄油比起来,又是完全不同的美味。米饭的清香,和秃黄油的鲜美,充分混合在一起,完全起到了珠联璧合的效果。
饱含油脂的秃黄油,多吃几口,难免觉得有点油腻,米饭在舌头上滚了一遍,就像泉水一样涤荡过去,让味蕾被洗了一遍以后,更加灵敏……
他连赞叹都忘了,埋头干饭,差点把脑袋都埋进了海碗里。不知不觉,一碗饭彻底干净,沈乐盯着海碗边缘,颇有点恋恋不舍:
要不要舔碗底呢?
要不要舔呢?
今天这顿宴席,我是主客——不,我应该是主人,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舔碗底,是不是太丢份了?
正在奋力挣扎,眼角余光当中,一道红光闪过。
沈乐飞快看去,只见那位疑似折耳根供应商的金蟾张开大嘴,舌头飞射而出,在碗边卷了一圈;
闭上眼睛,停一停,又卷了一圈……
这是仗着蛙类射出舌头的速度快,正常人看不清吗?
沈乐很是羡慕了一下。再扭头,兔妖,鹿妖,羊妖,一个个伸出舌头,丝毫不顾形象地开始舔碗;
只有狐狸一家子特别矜持,为首的老白狐举起一只手,招呼妖:
“美女,来碗包菜——”
青翠的包菜应声送上。狐狸们人手一片包菜叶子,仔仔细细擦干净碗边,再万分不舍地送进嘴里。
只有那个来蹭沈乐裤脚的小狐狸耐不得,直接把脸埋进碗里,被大人一把揪了起来:
“舔碗到桌子下面去舔!随便你怎么舔!要舔碗,就不许上桌!”
他立刻遭到了四面八方的眼神杀。怎么,就你们家家教好,我们这些忍不住舔碗的,就该滚到桌子下面去,像畜生一样吃东西?
大堂的气氛一时间僵了片刻。就连身为贵客,被迎进来的白裙少女,都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哎呀,不要对小孩子这么苛刻嘛……这秃黄油味道太好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食指,绕着碗边虚虚描绘一圈。
指尖白雾弥漫,顺着碗沿掠过,自然而然地染上了金黄色。
白裙少女用雾气擦完碗边,指尖一勾,金黄色的雾气涌入口中,消失不见。
她微微仰起头,凝神感受着口腔中蔓延的余香,好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啊……好吃……”
叹完气,立刻划开手机,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电话不通,微信不通,连卫星电话都显示无法接通,她蹙眉不快了片刻,指尖落在手镯上,用力一划:
“老彭!老彭你什么时候过来!——再不来,好吃的要吃完啦!”
一瞬间,外面风雨大作,屋瓦撼摇。沈乐左右,几个特事局人员同时“哎呀”一声:
“怎么突然下雨了!天气预报没报啊!是不是——”
“没事。”少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吃的来啦——”
“抱歉,来晚了,之前正好有点忙。”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男子大大咧咧,跨进大堂。
t恤衫,运动裤,虽然不至于像上次老头衫沙滩裤那么随意,却也不见得正式到哪里去。
他一进门,外面风雨顿收。男子左手拎着一兜鲜果,右手拎着一兜螃蟹,直接递到老板娘面前:
“不速之客,带点东西来蹭吃。老板娘,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拜托整治一下——”
“没有没有,应该的。”老板娘赶紧上前去接。
盛鲜果的网兜一到她手里,一股清香就弥漫开来,像是苹果、梨子、橘子、樱桃,还有千百种果实成熟的香味,一瞬间在店堂内炸开。
老板娘身子晃了一晃,赶紧把鲜果递给小妖,让她们立刻拿到后厨,切果盘送上来。
再去接那兜螃蟹,男子却不放手,随口笑道:
“这个比较重,我帮你拎进去?”
一边说,一边已经迈开步子,往后厨走。老板娘赶紧伸手去夺: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网兜晃了一晃,一只螃蟹不知道怎么,滚出开口。一道奇光闪过,店堂里惊叫四起:
那只螃蟹,就地变大了十倍、一百倍、一千倍,背甲比人还高,八只爪子伸开,几乎占据十张桌子这么大的空间!
“回去!”
男子轻喝一声。网兜自动发光,一道清濛濛的光华闪过,立刻把螃蟹收了回去。
男子哈哈一笑,不再让老板娘沾手,拎着网兜进了后厨。好一会儿才返回大堂,左右一望,直接向门口走来:
“沈先生?”
秃黄油是真的好吃……
真的好吃……
真的特别好吃……
别说秃黄油,就是用蟹黄、蟹膏、蟹肉一起熬的蟹糊,拌饭或者拌面,都好吃到爆炸……
嘤嘤嘤嘤嘤嘤猫咪好希望大闸蟹季节快点来……
把月票都交出来喵!猫咪用文里的灵气秃黄油跟你们换!
(本章完)
第310章 龙君的委托!
第310章 龙君的委托!
沈乐快步绕出座位,去与那位不速之客见礼、握手。不等他伸手,已经跨上一步,微微向前倾身:
“彭先生您好,我是沈乐。非常欢迎您来参与聚餐——”
他态度端重,神色谨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板娘在他眼里是普通人,这位在他眼里也是普通人;
而这次见面,老板娘,各个小妖,在场的妖怪们,他都能感受到或强或弱的气息,有些比他弱,有些比他强,有些比他强很多;
然而,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和他身边的少女,沈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感觉不出他们异于普通人的地方。
明明少女随手施法,得心应手,明明这位男子拎着一兜螃蟹,螃蟹掉出去以后会变成半间房子大的一只。
然而,哪怕是螃蟹掉落、收回的过程中,沈乐不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强大的气势,他连施法波动都没感到!
越是没感觉,越是说明对方深不可测。
特别是外面猛然风雨大作,男子进店的一刻瞬间风收雨止,这位是什么身份,已经不用多想了……
他态度十分戒慎,那位彭先生却随意从容,微微而笑,向他伸出手来。
两人轻轻一握,很快分开。
交握时触感温暖干燥,力度不重不轻,停留的时间没有长到不对劲,也没有短到敷衍,正好是适合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礼节。
很显然,这位彭先生对于人间的交往礼节,十分精通,也很乐意遵守:
“那我就不客气啦。对了,我也带了些好东西来,河鲜是我这里的,水果是她那里的——”
他回头指了指白裙少女:
“也请您一定要赏光尝尝。”
只说了这两句,老板娘脚步轻快,已经切出果盘,挨桌分送。彭先生笑了一声:
“美食当前,我就不客套啦,抓紧时间吃东西。您也多品尝一下,有什么喜欢的,我回头多带点过来。”
那雨工就是我最喜欢的,如果能天天,不,十天,不一个月能吃到一次,就最好了。
沈乐心里转着念头,也知道这样的神品,不是想吃就能吃到。
没看彭先生也只是每年带一只过来,拜托老板娘做了菜打牙祭吗?他何德何能,敢开这个口?
“一定,一定!”他用力点头,目送彭先生转身去和少女同座,自己快步返回座位。
老板娘切来的果盘已经送到他们这一桌,金色的橘瓣,红色的樱桃,浅黄色的蜜瓜,还有几种他不认识的大小水果,分门别类,堆了满满一盘。
沈乐小心谨慎,先取了一瓣橘子尝试,刚一进嘴,就觉得酸甜适口,鲜香异常,果肉几乎要在味蕾上溶化开来。
那什么果冻橙,什么赣南脐橙,他平生吃过最好的橙子,都没有这种味道,只有在玉璧空间里的小果子差堪比拟。
更重要的是,在吃过水果以后,被秃黄油震慑住的味蕾,已经完全活了过来,又开始能尝到世间酸甜百味——
他不暇考虑肚子还能不能塞得下,把这些水果挨个儿尝试过去。
非常神奇的是,水果里的灵气散到四肢百骸,胃部消化功能立刻就活跃了起来。
七八种果子吃过,沈乐明显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轮!
大吃一轮!
他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的动静。大堂里一桌一桌,都在埋头苦吃,只有彭先生和白裙少女小声说话:
“怎么样?好吃吧?值得你来一趟吧?”
“是挺好吃……这么好的海鲜,好久没有吃到了。”彭先生微微笑着,神色感慨,微微抬头望向店外,似乎在眺望大海。
见到他的神情,少女忽然又不开心起来,低头道:
“本来你能一直吃到的……你舍不得我,我放不下哥哥,只能一直困在这里……”
“怎么是困在这里呢。”彭先生拍拍她手背,柔声道:
“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故居。再说,你哥哥也是我的朋友,我就能放得下他了吗?而且,还舍不得这片大地上的人——
待在这里,能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人,能每天都有新鲜事情看。这不是很好吗?何必就为一口吃的,跑到那么远去?”
那么远是哪里?
是合金大佬的亲戚们,抛下他去到的地方?
是霞光屏障外面的天地吗?
沈乐暗自猜测,很想知道答案,却也只能在肚里猜来猜去。
而白裙少女也不再提这些,只是小声说些吃吃喝喝的事情:
“我山里的果子你摘了多少过来?”
“现在成熟的,小水果每样一百颗,大的每样二十颗,瓜类每样十个……”
“哎呀!怎么只摘这么一点?满山的果子呢!”
“季节不好,成熟的太少。再说,你下个月就要办宴会了,总要留点存货啊。”“说得也是……那螃蟹呢?你抓了多少螃蟹?”
“十只螃蟹,十条青鱼,二十条鲈鱼,五条黑鱼。本来还想带点虾子,正在抱卵,我就没有抓。”
“猪肉带了没有?猪肉?老板娘说,她珍藏的黑猪板油全都用光了……”
“这倒是没有……没事,回头我再送头猪过来,有多少板油,都让老板娘给你做成秃黄油!”
“哇!太好啦!”
两个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吃吃喝喝。五六个妖川流不息,轮流上菜。
而彭先生带来的食材,也很快被做成了新菜:
鲈鱼一条清蒸,一条做成松鼠鲈鱼,满身刀,头尾高高翘起,金红色的汁水浇在上面,“鳞片”当中还闪耀着一枚枚松子。
黑鱼直接做成水煮鱼,紧实的肉质在厨师巧手下,像蒜瓣一样绽开,吸饱了辣汤,看得人口水流淌,又是想吃,又怕被辣得涕泗横流。
螃蟹就更奢侈了,简简单单蒸熟装盘,沈乐那一桌分到了一只蟹钳,光是钳子里的肉,就能填饱他们一桌有余……
沈乐初步估计了一下,那位彭先生带来的食材,论灵气丰沛程度,绝不在他之下,论数量,甚至还比他超出了一些。
很显然,大佬并没有任何占他便宜的意思,这一波回馈,至少也够他吃半年一年的!
话说这就是龙王的水府吗?
随随便便抓点什么,就是顶级美味?
不过,大佬带来的全是河鲜,又感慨好久没吃到海鲜了,所以,是位淡水里的龙君吗?
四海龙王现在怎样了?是一波都撤退走了吗?从那个大漩涡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四海龙王的所在……
沈乐一边感慨,一边夹了块签子肉,在姜醋里沾了沾。肉质晶莹剔透,丝丝缕缕,比他修补织物的丝线还要细腻。
啊……螃蟹什么的,还是要大闸蟹好吃啊……海蟹的肉还是粗糙了点……
下次如果再弄到那个地方的海鲜,能有机会,和大佬换点螃蟹就好了……
他肚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把这些河鲜挨个儿尝了一遍。
左右看看,桌上的特事局人员在吃完水果以后,明显也恢复了战斗力,很是努力干饭。
这会儿,人人都揉着肚皮,仰在座位上,努力调息几下,扶墙爬起来找老板娘:
“有没有静室……今天实在吃撑到了……”
一个撤退,个个撤退。一瞬间,沈乐这一桌的人类,龙卷风一样闪了个七七八八,纷纷找地方打坐调息去。
只剩下沈乐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揉着肚子,望着面前剩了大半的菜肴,很是茫然:
这些我能打包吗?
这么一大桌,够我吃两个礼拜的!
用普通方式打包,灵气会不会一天就散干净了?
正在胡思乱想,彭先生已经抹了抹嘴,起身向他走来。沈乐赶紧起身,绕出座位,彭先生已经向他点了点头,径自在外面没有被占据的空座上坐下:
“沈先生,感谢你的招待。今天我过来,一是打个牙祭,二来,是有点事情,想看看你能不能帮忙——”
“您只管说!”
沈乐立刻答应。为了表示诚意,他还诚诚恳恳,回顾了一下过去:
“我刚开始练功的时候,多亏您的一碗羊肉面,才补上了损耗。那天身上沾了点阴晦的东西,也多亏您帮我驱散。
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帮上您,我义不容辞!”
“啊,不用说得这么严肃。”彭先生微微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您是古董修复方面的专家,修复了一些带有灵性的古物。这个东西,是我朋友的——”
他伸手一拂,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舟船。巴掌长,三指粗细,两头尖翘,无桨无帆、亦无船篷。
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往桌上一放,就有一股香风幽幽袭来。
船身并无太多装饰,只有船舷两边,用不知什么颜料画着灵动的图案,侧面看来,像是鸟雀的双眼一般。
再仔细看,这艘小船的左边船舷,裂了老大一条缝隙,船底上还破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洞。
“我不小心把它打坏了,修了几次,一直不满意。能不能托您帮忙修一修?您放心,报酬一定让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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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1章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无头
第311章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无头
“我先看看可以吗?”
沈乐谨慎地盯着那艘小船,不敢答应,却也舍不得拒绝。
巴掌大的一艘小船,没有船舱,没有船舱上可以开合的窗子,没有船头上斜坐观景的人,没有茶炉、茶壶、手卷、念珠,各种各样的细微物品。
一眼看上去,修复非常简单,只要锯两块尺寸合适的木头,塞进缝隙里,涂鱼鳔胶,再给补过的地方上色,完成。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完全没有这么简单——
这艘船的本质,绝不是他看见的这个样子!
彭先生笑了一笑,把小船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随便看。沈乐还不敢上手,先把精神力探出去一丝,落到船头……
船头……
船头呢?!
船头好像和他隔了千里万里!又好像蒙了一层强力的屏障,明明就在那里,偏偏怎样都探不过去!
他暗自叹了口气,努力凝神,用精神力沿着船头一路抹过去。
别说船头,船身,就连甲板上面,那些看似空荡荡的地方,都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然而极其强力的护罩。
再仔细探查,那护罩并不是简单的一层力量,而是根植于船身的,非常精细,层层交织的罗网。
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别说撕开罗网,一头撞进去,就算变成一根针,戳进罗网的经纬线之间,他都完全做不到!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船舷和船底的破口。精神力探过去,那里的护罩确实有个缺口,然而也不是可以随意探进去:
事实上,这破口处给沈乐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在玉璧里修那棵大树,在树干破洞边缘感受到的惊心动魄。
那种乱流,那种撕裂感,那种直觉上的危机,真的很像,非常类似……
沈乐有点不死心,把精神力渗入铜片,依靠铜片加成,再尝试了一次。
这一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铜片能增强他的精神力,却没法增强他的精细操控。
更重要的是,修补这玩意儿,没法以力破巧,只能一点一点攒上去。而且,他甚至没办法靠铜片作弊——
铜片对面前这艘小船,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我恐怕修不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满脸不舍,抬手做了个“把小船推回去”的手势:
“这东西的难度有点高,不是我能处理的。也许,我再升个十七八级,说不定就行了?”
彭先生眼里有些遗憾,也有些赞许。他随手一拂,收回木船,顺手推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
“那我过一两年再问问你?或者,你这个,升级……”
他语气有点滞涩,似乎对面前坐的活人也能“升级”这种事情,还有点儿不太习惯。然而,顿了一顿,还是流畅地说了下去:
“需要什么条件?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沈乐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大佬愿意帮忙是大佬客气,才第二次见面,自己不好打蛇随棍上的。
再说了,大佬出手,层次有点儿太高了,他给出来的东西,自己不见得能搞定……
这顿饭从下午六点,一直吃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沈乐揉着肚子回了老宅,在东西两院之间的巷子里走了两个小时,好容易消食消到能够睡觉。
第二天早上十点,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点不饿,根本不想爬起来去吃早饭。还在犹豫要不要起床,老板娘的微信已经发了过来:
“沈先生,我这里又到了一批东西,都是各地妖怪的收藏,很多老物件都有些破损。
您要不要过来挑挑,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
什么?
有新的待修复物件?
沈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在秘境待了那么长时间,他是真的有点想再修个什么东西,换换心情也好:
前提是不要超过他的实力太多!
最好是靠查资料,靠自己查论文,能够搞定的!
现在学校已经开学了,再请一位老师来贴身指导,就要耽误学弟学妹们的课业了。
呃,除非把学校的项目,那些待修复的东西一起搬过来,老师两头跑,一边指导他,一边指导其他学生……
“老板娘您的手笔真是太大了!”沈乐跟着老板娘穿过饭馆后厨,踏进那扇山水画做成的大门,微微一惊。
从库房门口开始,一连十几排架子,各种不曾见过的东西琳琅满目。大的像是瓷瓶,佛像,一人多高,两人多高的都有;
小的如盘子,碟子,各种文玩,卷成一卷的书画卷轴,一层架子上,足足能摆几十件。
所有东西加起来,至少也有一两千件,用灵眼看去,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散发着幽幽的光华:
“这些东西,您了多少钱收的?还是多少特事局积分?我转给你?”“啊,不用不用。”老板娘双手乱摇:
“这些不是我买的,是别人存在我这儿的,我最多就提供个库房。如果你想修复,能修复,我再帮你找原主去谈!”
“谁这么大方?”
沈乐斜睨老板娘,得到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他便也不再追问,沿着架子慢慢行走,一样一样仔细看过去。
以前他挑选待修复物品,都是依靠物品本身的灵光,灵光强的就有灵性,灵光弱甚至没有灵光的,就算修好了,铜片估计也没啥反馈。
然而这一批东西,灵性都强得快要肉眼可见,挑选可以修复的东西,就考验他的眼力了……
沈乐拿起一件,放下,再拿起一件,再放下。这些东西五八门品类极其丰富,上到青铜器,下到民国时期的报纸、小人书,什么都有;
然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一样共同特征:
它们都像是泡过水的,甚至,像是在淤泥里埋了不知多久的……
“啧……别的也就算了,这本民国时期的书,是怎么从水里捞出来,还能完好无损的?”
沈乐用精神力裹住书页,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页,啧啧称奇。
书页上有明显的水痕,淤泥痕迹,甚至水草、水藻的痕迹。
然后,书页基本平整,没有太大的褶皱,没有粘连,显然被捞出来以后,得到了良好的修护……
除了脏污之外,这本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破损,灵性也没有触动。沈乐放下书本,往前迈了一步:
“这瓶子也太神奇了……”
巨大的,一人多高的,厚重的瓷瓶。上面的颜色里胡哨,让沈乐立刻联想到那个著名的,“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
虽然不至于像那个瓶子一样,86厘米高的瓶子,集中了十几种施釉方法,集高低温釉、彩于一身,但是,色彩的繁杂,也很可观了……
而且,这瓶子上的灵性,简直亮得让沈乐有点眼瞎的感觉。都不用走到旁边,距离三步远,就感觉能听到它在嗷嗷直叫:
【救一救……救一救……救救孩子……】
沈乐很感兴趣地绕着那瓶子兜了一圈,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只差找个自拍杆,伸进瓶口里面去照一圈。
看完以后,还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哎……搞不定啊……”
瓶口磕掉了巨大的一块,瓶身上两个大洞,上面的釉彩,东一块、西一块,不是磕损就是剥落。
至于到处粘附的贝壳螺蛳,那都不是个事儿了——沈乐顺着瓶身上的裂缝左看右看,总觉得如果不是这些小生命,瓶子早就变成碎片了……
这要把它修复,那层层叠叠的凸起釉彩,就不是用石膏倒模糊上去,然后再往上涂颜色的事儿了。
沈乐估计,自己怎么着都得重新烧一个,再把相应的部分切下来,贴到瓶子上面去:
可是,这么高难度的多种釉彩,烧造?
这是要他死吗?
沈乐绕着瓷瓶转了三圈,叹了无数口气,终于继续向前。他的目光一次次被吸引,又一次次遗憾挪开:
这缂丝屏风非常美丽——不修!不修!再修纺织品我就是狗!
这红漆盒子也很漂亮——不修!不修!我修过妆奁盒了,不想再修个漆器!
这把扇子也非常漂亮——不修!不修!这玩意是镶玳瑁的!
现在这年代了,我上哪儿去找玳瑁给它补缺啊?去找老海龟,让他从背甲上划一块?
走着走着,沈乐忽然一个激灵,感觉背后起了一阵阴风。
他猛然回头,死死盯住背后,就看到一个无头鬼缩在阴影里,哀哀戚戚:
“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这淹死鬼还是个断头鬼啊?
沈乐好奇上前一步。就这一步,耳朵里响起的声音,已经瞬间变了台词: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无头……”
“且莫走……”
沈乐龇牙咧嘴,摸摸自己脖子。我还就不信了!
大好头颅在此,有谁能取了去!
他上前第二步。黯淡光芒下,无头鬼的全身映入眼帘:
它端端正正坐在一座佛龛当中,被一小群各种各样的小佛像包围着。身上颜色黯淡,斑驳碎裂——
却是一座没有了头,胳膊也少了一半的千手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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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2章 沈乐,你修这佛像需要几个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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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的兴趣一下子被提起来了。
这座佛像,虽然没了头,还断了一半的胳膊,它的美学价值,仍然毋庸置疑。
它盘膝坐在莲台之上,结跏趺坐式,胸佩珠宝璎珞,衣带款款下垂,线条流畅,颇有“曹衣出水”的美感。
姿态生动自然,手势优美,璎珞、天衣、臂环、腕镯等饰物,异常细腻,却又不见繁琐。
哪怕身上的装饰斑驳脱落了一大半,也能看出,当初一定出自高手匠人之手,才能有这样柔软纤细,又生动柔和的造型。
如果能把它修复完整,这尊造像,应该会非常非常的美丽吧……
沈乐干脆靠近细看。他没带手电,略略动念,一枚符篆飘飞而起,白光把佛像照耀得通明。
沈乐再仔细看了一遍,越发想要叹气:
这佛像身上,黯淡斑驳,多处脱落,一眼看上去麻麻赖赖。膝盖上结印的那两只手,一边完全褪色,露出本质,一边还残留着一些装饰——
那装饰在照明下反射着黯淡的光华,仔细观察,应该是贴了金箔——金箔!
(斑驳脱落以后差不多是这个效果——并不是说文中的佛像有头)
金箔当中,还能看见用朱砂调和不知什么画的指甲,能看见手心睁开的眼睛,眼白,瞳孔,连睫毛都是历历分明,能看见手中握持的各种法器:
除了轮、螺、伞、盖、、冠、鱼、长,八种佛教常用法器之外,沈乐还看见了经卷,金刚杵,净瓶,数珠,这些常见刀具;
宝剑、戟、锏、斧钺、弓箭等兵器;
笔砚、宝盒、食盒、铜镜、蒲扇、绣球、提篮等民间器物;
拍板、腰鼓、铎、铙等乐器;
狮子、大象、鲤鱼等动物;
葡萄、莲、葫芦、石榴等植物……
佛像腰间,那一嘟噜倒垂的葡萄,颗颗分明,即便上面颜色已经斑驳,仍然给人以晶莹剔透的感觉,似乎刚刚从枝头摘下,上面还挂着水珠;
另外一边对称的地方,石榴居然还是开了口的,里面绽出一颗颗石榴籽,半红半白,能看得见外面晶莹的石榴肉,和里面淡白色的籽实……
简直了!
这么漂亮的艺术品,是谁能狠下心,把它的脑袋弄掉,把它的手凿掉一半啊!
脖子上,手臂和/或手腕上,那些断口,是再明显不过的凿砍痕迹!
沈乐一边百爪挠心,一边咬牙切齿。那个偷佛像的贼——
你倒是把整座佛像带回去也好啊!带回去也算你对得起它!
整个儿带回去,至少它还是完整的!
像现在这个样子,断了头,没了一半的手和胳膊,要把它补齐,你知道这有多难嘛?!
那些把佛头凿下来偷走的人,简直死有余辜!
我支持佛祖菩萨亲自降下诅咒给你,或者,亲自出马干掉你啊!
沈乐愤怒挠墙挠了半天,这才平静下来,稍微后退两步。这一后退,才发现装佛像的佛龛,也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佛龛用的材质极其精良,如果他没有看错,边框应该是紫檀木——哪怕历经岁月,哪怕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紫檀木特有的光泽,还是让人一望而知。
七珍八宝,盘云飞龙,雕刻异常精美。木框中心的木板上贴着绘绢本重彩画,色泽明艳,上方的天宫、云朵,下方的宫殿、人物、山水都栩栩如生。
绢本画上挖了无数个小洞,里面是一个一个极小的佛龛,每个小龛都放置了一尊小小的佛像。
这些小佛像和当中的主像不能相比,一个一个也是形态各异,眉目生动,看上去,像是每个都有自己的故事。
“再修纺织品我就是狗……再修纺织品我就是狗……”
沈乐小声嘟囔着,看看佛像,看看佛龛,再看看佛龛上开裂、磨损、脱落和缺失颜色的绢本彩绘,很想看出“这佛像和佛龛并不是一套”的证据。
奈何看来看去,千手佛像那些胳膊伸展开来,正好安安稳稳放进佛龛当中的主座,边缘只差了不到五厘米;
主座底下,还有再明显不过的一圈印痕,连同灰尘痕迹在内,证明这佛像在佛龛里面,少说也坐了好几十年。
没办法,一起捡回去修吧,哎!
用老师的话来说,“干我们这行,总不能光想着吃肉,不想着啃骨头!肉都吃完了,骨头给谁啃呢?”
老板娘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看沈乐围绕着佛像转了一圈又一圈,知道他是看上了这件东西。等沈乐微微退后,她笑吟吟问:
“怎么样?要不要我叫人来帮你抬走?”
“先等等吧。”沈乐又绕着佛像转了一圈,满脸向往,满脸舍不得。终于,狠一狠心,往库房里迈开步子:
虽然希望渺茫,虽然一般来说,佛头、佛手被砍下来,都是另外装箱,另外带走,可万一这佛头、佛手,也一起被扔进水里了呢?
万一能找到呢?万一呢!
只要能找到一部分,一小部分,他的修复工作,就省了老大的事了!
他从东找到西,从南找到北,把老板娘库房里新增的这批收藏全部看了一遍。
这些收藏,都是泡过水的,都带了点淤泥,甚至上面的灵光都有点相似之处,显然来源都是同一个地方——和他修罗盘那次,在沉船博物馆里看到的有点像。
沈乐觉得,如果自己有幸去观看“江口沉银秘藏”,应该也能看到差不多的灵性特征。
简单地说,就是在同一条江、同一条河,甚至同一河段里泡过,沾染了那片水体的特性。
奈何看来看去,无论如何,找不到佛像的其余组件。
他还怕漏过了什么,连老板娘旧有的收藏,也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万般无奈,回到佛像面前,长叹一声:
“就这件吧!——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原主人,这佛像转让给我,要什么条件?”
一边问,一边心里暗暗打鼓。单纯是金钱的话,他倒是不怕,像这种残损佛像,一般来说也卖不了几个钱——五万十万,哪怕对方要价五十万,他都不在意。
然而,看这些物件上的淡淡灵气,估计主人和修行者这边,得是强相关。万一主人提出什么他搞不定的任务呢?
比如,去帮主人修个宅子,甚至修个仙器啥的?
“佛像五万,”老板娘早有准备,点开手机上的文件表格,找出对应条目,抿嘴一笑:
“佛龛也是五万。主要是佛龛上面的紫檀木贵重,这样大小,雕刻这样精美的紫檀木,单独拆了出去卖,也是这个价了——”
十万!
太好了!
白捡一样!
能用钱搞定最好了!
沈乐大大松了口气,立刻转账。就算物件的原主人,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只要不是现在立刻提条件,就有转圜的余地——
他大可以把这佛像请回家,先修缮起来!
老板娘叫出两个小妖,帮他把佛像和佛龛运回工作室。这边人一退走,工作室里,小家伙们瞬间就炸了:
【家里要来新伙伴了吗?】
【沈乐,你找到新的,要修的东西了吗?】
【沈乐你会修佛像?】
【它脾气好像不怎么好……一直在哭……】
【废话,是你被砍了脑袋砍了手,你也哭啊!】
【谁说的!我的脸坏掉这么多年,五脏六腑都掏空了,我哭了吗?我哭了吗?!】
是谁说这么惊悚的话?
我家这些小家伙们,谁五脏六腑掏空了?
沈乐大吃一惊,扭头去看。妆奁盒彩光熠熠,正在和红嫁衣争吵:
【倒是你,天天闹天天闹,还舞刀弄枪的,也就是沈乐脾气好,他要是不修你了,把你丢出去,你要怎么办!】
沈乐:“……”
好吧,妆奁盒到手的时候,外表的大漆、描金、螺钿、百宝镶嵌,坏的坏,丢的丢,里面的各种瓷盒瓷碟、铜镜梳子,也消失得七七八八。
它说一句“五脏六腑掏空了”,还真没毛病,半点毛病都没有……
“你们不要吵了……”沈乐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兰妆,你心细,多安慰安慰它……青灯,你不要老是在屋子里闪来闪去,刚刚搬过来的东西比较脆弱,当心一个静电吸附,把金箔和颜料都吸走了……”
他挨个儿和小家伙们聊天,许诺、保证、安慰,折腾了好半天,这才坐倒下来。
屁股刚沾上椅子,工作室外,一片脚步声腾腾腾腾,地动山摇:
“沈乐!沈乐你又弄了东西来修了?要我帮忙吗?”
“金先生……”
沈乐叹着气去开门,把他迎接进来,赶紧关门。合金大佬一进门眼睛就亮了,紧跟着,就扑了佛像而去:
“贴金的!贴金箔的!这么多金子!沈乐,要我帮你重新整一遍吗?”
“这就真不用了……”
沈乐赶紧把他推离佛像。开玩笑,佛像上的贴金,要重新修复,难度简直高出天际。
给你用能力一整,贴金变成鎏金,鎏金变成镀金,全完了!
“不用啊……那你修这个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能修完么?”
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啦!
喵喵求月票……求月票就给你们看美丽的佛像……
(本章完)
第313章 沈乐:人手不足,工期太长,找谁来打下手?(求最后的月票)
第313章 沈乐:人手不足,工期太长,找谁来打下手?(求最后的月票)
“三个月?”
沈乐呵呵。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合金大佬,做了一个“给你个眼神让你体会”的表情。
合金大佬愕然片刻,后退半步,仔细看了一遍佛像,再扭头看了看摊平在边上柜子里的画卷,思考了一下他们修复画卷,折腾掉了多少时间。
画卷已经嚷嚷了起来:
【三个月?三个月哪够!你看修好我用了几个月!你看看我!】
“呃……”
“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啊,是我不对,是我之前把你保管得太差了,让你受损太厉害……”
合金大佬叹了口气,过去哄画卷,安抚,说好话。折腾半天,再蹲到佛像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新的估计:
“一年总够了吧?”
“一年真未必够。”沈乐叹了口气。他打开电脑,刷刷登陆知网,下载了一篇论文给合金大佬看:
“你看,08年那次川蜀地震以后,对那片地方的文物进行摸排,确定了大足石刻千手观音像需要抢救性修复。
——然后,前期勘探,就从08年干到了09年,然后各种修复试验从09年干到13年,光是上面的金箔怎么贴就试验了三轮。
等到修复完成,那已经是2015年6月了,前后足足干了七年!”
顺便提一句,拍板把大足石刻修复,列为国家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的那位大佬,正是当时的国家文物局局长,后来《我在故宫修文物》里的故宫博物馆馆长。
沈乐他们院里的老师,师兄师姐,颇有人参与了那个工程,回来以后,非常羡慕:
“那个工程好肥啊!真的好肥啊!养活了好几篇硕士论文呢!真的,能参加这样的大工程,论文就不愁了!”
可惜,拿这个工程发硕士论文的,都是西南大学、重庆大学那样的本地院校,哦,还有中国科技大也发了,是关于贴金的软化与回贴修复研究。
他们学校没人用这个写论文,主要是无论师生,都奔着发影响因子高的刊物去了。能发国外核心期刊,就发国外的,能发影响因子10的,就不发一点几的……
“呃……”
合金大佬匆匆看了一遍论文内容,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只要几个月就能修完,他大可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顺便旁观沈乐修复:
别的不说,贴金箔是一件多么治愈的事情啊!
但是,如果需要一年的话,他可能就待不住了……
一是秘境那里,探索工作刚刚展开,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去帮忙——主要是肉身趟雷;
二是材料所那边,三天两头,就要来收一次货,顺便送各种合金过来给他打牙祭。
虽说送金属锭的车子不进老街,可是,那车子轰隆轰隆过来的时候,地面都有点发抖,也让合金大佬有点过意不去……
他开口想要告辞,又有点舍不得。探头把论文摘要再看了一遍,眼睛一亮:
“这工程没这么大啊!你看,大足千手观音,造像龛高7.7米,宽12.5米,整个佛龛里,都被千手千眼塞满了……
你这个佛像的工作量,最多只有他的百分之一!”
“……谢谢,其实工作量一点也不少。”沈乐无奈地调出另外一段资料,给合金大佬看:
“而且修这个造像,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联合了数十个科研单位和数百名专家一起干的。
包括我们学校,隔壁q大,敦煌研究院、大足石刻研究院、中科大、地质大、西南大学、重庆大学等等。打下手干活的学生,那就更加不知多少了……”
他们几百个人干,我一个人干。就算工程量只有百分之一,我这里干活的人数,还不到人家的百分之一啊!
合金大佬一下子泄气了。想了想,试探着提出建议:
“……要不然,你也找些人帮忙打下手?比如隔壁工作室里的那些学生?”
沈乐狠狠心动了一下。给师弟师妹们找点活干干,让他们有发论文的题目,顺便让老师能够有理由来指导他,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儿啊!
然而,想想佛像里的低吟浅唱,以及到现在都没停的凄凄哀歌,他还是叹了口气:
“再说吧……这佛像搬到隔壁去,疯掉几个师弟师妹就不好了……”
像画像这样比较弱的器灵,张老师每次过来的时候,他都陪在一边,他还能确保不会出事。一群师弟师妹和佛像朝夕相处?
万一哪天,有个师弟师妹,半夜惊醒,大叫一声“我的头在哪里——”然后连续十天做这种噩梦……
学校不把他活活撕成碎片,带队老师,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他一边为自己未来的工作量哀叹,一边照着论文里列出的书单,先下单了一堆工具书。
比如至关重要的,《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前期研究》,巨大,巨厚,巨贵,上下两本,640元——
他要是还在学校就好了,这本书,学校图书馆里是有的啊!
能不能找哪位师兄师弟,帮忙借出来扫描一下……
不但学校图书馆里有,滨海市图书馆里也有。但是沈乐想了想拜托师兄弟扫描,和自己驱车60公里去滨海,借出来扫描的麻烦,他就宁可钱买算了……
反正,能用钱搞定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对了,还有《大足石刻保护工程举要》;《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保护修复工程报告》……
下单完毕,他小心翼翼把佛像搬出来,按照之前学过的,保护佛像的方法,单独放在一个恒温恒湿的柜子里。然后,看了一眼外面那个紫檀木佛龛,一脸痛苦,开始动手修复佛龛:
“你可要给力一点啊……可别折腾到最后,发现你和佛像根本不是原配的,灵性根本不能联系到一起……那我可就白修了啊……”
首先第一件事,当然是拍照,文字记录。沈乐财大气粗,很是奢侈了一把:
拍照归拍照,扫描归扫描!高精度扫描仪架起来!
反正那个扫描仪【只要】八十万,反正他上次去了大漩涡回来,特事局已经照着单子,把他要的仪器设备配齐了!
都没他的钱!
当然,扫描归扫描,表格还是要填,记录也还是要做。合金大佬惊讶地发现,沈乐甚至抱着个画板,一脸痛苦,刷刷地在做素描:
“你画画干什么?这不是都有照片了吗?”
【就是!就是!】
兰妆在旁边光芒闪烁,一片一片投在白墙上,把佛龛正面的绢本佛画勾勒出来,一丝不差。
小木偶在一边跑来跑去,从桌上跳到地上,再从地上跳到柜子顶上,兰妆身边:
【姐姐你太厉害了!】
【有颜料的话,你是不是就能直接画出来了!】
【要不要我帮你调颜料?】
【我帮你铺纸?】
沈乐:“……”
小伶你等等啊!
你才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兰妆叫姐姐了!
难道是兰妆年龄比较大,心智也比较成熟,又温柔又靠谱的原因吗?
“……兰妆啊,你想要画画没问题,我让小伶帮你,想画多少张都行。”他微笑着揉揉小伶的脑袋,把它抱起来,为它擦了擦脚上的尘土。
一天又一天奔走巡演,从珠溪镇演到滨海市,小伶的行动越发灵敏,连木质都慢慢起了变化。
它的本体只是杉木,而且还不是质量特别好的杉木,沈乐修复它的时候,用来填补它身体的木料,也就是中等材料;
然而,这一年多的巡演下来,随着灵性上升,可能也随着功德的积攒,它的木质越发紧密,越发坚硬,每一块木头,都现出了类似玉石的光泽。
沈乐曾经问它,现在有钱了,要不要给它换点儿好木头,比如换成黄梨甚至紫檀之类,小木偶拼命摇头:
【不要!不要!】
【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自己会变好的!】
【换根木头,我还要重新开始!再说了,都换完了,我还是我吗?】
啊这……
最后一个问题还真是著名的哲学问题,所谓“忒修斯之船”的小木偶版本。
既然小木偶不愿意换,沈乐也就听之任之。
他把小伶放到另外一张桌子上,为它铺开画纸,打开颜料盒,看小家伙开心地在桌子上跑来跑去,扯平宣纸,倒水调颜料,这才转身面对合金大佬:
“没办法,画还是要画的。画一遍是不一样的——”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亲手画一遍,哪怕是用素描的方式打一遍稿子,就能对整个文物的情况,有个概括性的了解。
就像他的导师,老头子明明有高精度扫描仪了,还喜欢抱着个笔记本,走到哪里,草图画到哪里,甚至高精度的描摹图。
最可怕的是,还要在图旁边写一大堆公式,现场计算……
他刷刷刷刷,飞快画图。一边画,一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说,这佛龛的式样,和佛像还真不像是同一个系列的……就这正面的画,怎么有点雪域高原的风格啊?”
画完草图,再把佛龛抱去x光机那边,直接拍了个片子。屏幕上图像出现,沈乐当场惨叫一声: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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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要修复古画,我要先学会做面条?(求保底月票)
第314章 要修复古画,我要先学会做面条?(求保底月票)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佛龛的厚度不对,里面肯定有奇怪的东西。”
“我为什么还要把它拖回来呢……”
沈乐盯着x光机显示出来的佛龛照片,满脸不开心,碎碎念。
这佛龛中间的主座,深度绝对超过了30厘米,如此才能让佛像安稳地摆放进去。
然而,周围那些小佛像,容纳它们的佛龛,深度最多也只有5厘米——
那么问题就来了,30-5=25,剩下的25厘米,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还是说,其他地方,就只是空心的,浪费了?
沈乐原本没有去想过。但是现在,x光一扫之下,答案就很明显了:
除了主座之外,佛龛当中,那些小佛像背后,还放了不少东西。
x光照出来的画面重重叠叠,完全没有规律,沈乐把正面、侧面,两个方向的图全部打印出来,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都是些什么……
“总之,就希望它们不要毁得太厉害吧……”
沈乐小声嘟囔,并没有太多信心。
他虽然是古建筑方向,不是那些木器、漆器之类的方向,也看到过从老房子里扒拉出来的东西,经历岁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举个例子,故宫养心殿的殿顶正脊下方,就放着一个彩绘龙纹的宝匣。
虽然宝匣用铅锡合金封口,打开的时候,里面物品的保存情况,还是一言难尽:
按照记载,这个匣子里,应该放着经卷、金钱、五种元宝、五色宝石、五色缎、五色丝线、五香、五药和五谷。
但是,所有的有机物,五香、五药和五谷都已烂成了一团,经卷、五色缎和五色丝线也已经糟朽,只是仍然依稀可见。
无机物的情况就好得多了,金、银、铜、铁、锡五种元宝,除铁质的锈蚀严重外,另外4个元宝都还可以明显分辨材质;
24枚金币,用满汉两种文字刻着“天下太平”,仍然金光灿灿地晃眼,5颗彩色的小宝石,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佛龛里面,藏的如果是佛像,或者各种金属用的供佛器具,那就阿弥陀佛,修复难度应该不大;
但是,万一还藏了一部分经卷、画像、绣制的佛像……
泡过水,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然后又捞出来在干燥地方放了不知道多久,并没有经过科学的清洁处理,也并没有经过科学的保存。
所谓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这佛龛本身没有烂掉,沈乐都觉得,一是靠紫檀木的材质确实坚固,第二,是靠收藏这些东西的那位大妖,相当强的妖气浸染……
即便如此,佛龛里面的藏品万一是有机物,那个修复难度,沈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脑子发炸。
他并没有打开佛龛,而是小心翼翼,把它运回工作室,放在工作台上。然后,根据佛龛的损坏情况,小心制定修复计划:
这座佛龛,因为年久失修,整体受灰尘严重污染。正面绢本重彩绘部分,有多处开裂、磨损,还缺了一部分,个别地方颜色脱落——
话说只有个别地方脱色,真的要感谢两点,一是那位大妖的妖气加固水平太好,二是矿物颜料重彩,附着真的很牢固。
佛龛中部,每个小小的佛像前方,都嵌着圆形玻璃片,把佛像挡在里面。玻璃片大面积污损,部分缺失。
此外,有五个小佛像已经松动,经过搬运、摇晃,可以明显看到与主体脱节,还有的佛像,干脆滑进了后面的木格当中……
沈乐来回思考半天,还是觉得直接拆开佛龛,震动实在太大。
还是先要把画绢搞定,让画绢能够撑住震动,然后,再拆佛龛,损伤会比较小?
他摩拳擦掌,开始小心翼翼,对佛龛整体,特别是对画绢进行除尘工作。
专用的吸尘器一拿出来,工作室里就是一阵兴奋。要开始干活了!
终于要开干了!
之前那些拍照、填表格、画图什么的,实在太麻烦了,还是干活开心!
小木偶噔噔蹬蹬,快速跑了过来。丝线一甩,缠住沈乐腰带,刷刷刷地往上爬:
【沈乐!要开始干活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帮忙?我来帮你拿吸尘器?或者,我拿块抹布,佛龛周围帮你擦一圈?】
【我也来!我也来!】小油灯的灯芯上,飘出几个小小的银色光球,上上下下,浮动不止:
【除尘什么的我最擅长的!静电抹一遍,绝对干干净净!看我的!】
【还有我!还有我!】红嫁衣也跟着嚷嚷。短刀鸣动,挣出鞘外半寸,铮铮直响:【一天天的站在这里没事干,我都要发霉了!】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沈乐叹着气把小木偶抱起来,放回墙边画案上:
“乖,陪你兰妆姐姐去画画,好不好?或者,如果有空的话,就去拿个电吹风,把红嫁衣里里外外全给吹一遍,省得她嚷嚷着发霉?”
伤脑筋,这几个小家伙,精力也未免太旺盛了。
小木偶一天表演四场,一场一节课,回到家里还能天天翻跟头、跳舞、招惹这个招惹那个。
红嫁衣就更别提了,明明家里的卫生工作已经都交给了她,屋顶上已经被她拔得一根草叶子都不见了,还在天天嚷嚷着没事干。
是不是都要像玩偶柜那样,一天24小时高强度工作,才不会觉得无聊?
明明器灵里面也有性格好的……就看兰妆和罗盘,一个耐心沉稳,一个沉默寡言,从来不给他找麻烦……
他安抚了小木偶,又强力打发了小油灯,终于可以开始集中注意力干活儿。
佛龛的画框,侧面,背面,顶上,除尘都不难,用吸尘器吸一遍,再用软布擦一遍,针对性去除顽固污渍就好了。
只有那幅重彩绢画,让沈乐犯了难:
难道要直接从佛龛上拆下来洗吗?
这么大的一幅绢画,上面还掏了这么多个洞,光是拆下来的过程,就很容易让它折裂、变形了!
而不拆下来,直接用修复古画的通行方式,往上浇开水……
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开水渗透到佛龛里,会对背后的木头、木头里面的藏品,造成很大伤害的!
沈乐查资料,查资料,拼命查资料。查了半天资料,才在犄角旮旯里面,发现了一个方法:
可以用干面团在画面上滚过去,“干洗”画面,吸附灰尘啊!
他还怕自己查到的资料不靠谱,或者说,应对的不是他要的这种情况。把整幅绢画拍了照片,传给张老师,请教他清洁方式。
张老师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你找到新的老物件了?这佛龛上的画需要修,不知道能不能用干面团?”
“嗯,能用。我也查到过相关资料,有专家用这种方式。另外,这些佛画的绘制方式,非常近似于唐卡,你可以查查唐卡修复——”
沈乐千恩万谢。然后,他又提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那老师,干面团要多干?”
“……”
微信里跳出了长长的一大串省略号。好半天,张老师的回复,才又一次飘了过来:
“你会做面食吗?”
“不会!”
沈乐理直气壮的回复。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为什么要会做面食啊?
不但不会做面食,我连日常吃饭,主食都是米,很少吃面!
就算需要吃面,直接出去下馆子就完了,实在不行,街边小店买一包挂面,或者买一包饺子皮、馄饨皮,怎样都行。
做面食这种技能,我根本没有点开过啊!
“……”
当然,没有做面食的基础,没有揉面粉的基础,张老师想教他,大概都很难教了。对面又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一口气扔了七八个视频过来:
“来,你照着这几个视频的教学,先学会揉面。揉到不沾手,不沾盆,盆里面干干净净一点面粉都没有,基本上就可以了。
——然后,你再找几张同类型的古画,用你揉好的面团在上面滚,多滚几次、多揉几次,差不多就能掌握了!”
感谢b站上面,那些孜孜不倦,发视频教人做菜的大厨,总有一款适合您!
特别是那些“新手入门”、“看了视频有手就能会”的!
沈乐诚恳道谢。一个个打开视频,翻到最后:
“张老师,你也玩小红书啊?”
“哦,小红书上面找攻略很好用,有时候比b站都好用……那里互动性强,答疑的人多,而且答疑非常细致……”
沈乐无话可说。他点开一看,还真是,从面粉要用哪一种,到水要用什么温度的水,各种新手小白才会问的问题,都有人解答。
于是,沈乐把佛龛推到一边,卷起袖子,开始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痛苦生活:
水又倒多了!
又倒少了!
面粉飞出去了!
明明水都是量杯量好的,面粉也是天平称好的,照着攻略做,为啥还能做出来不对劲啊?!
对了,我为什么要自己这样苦苦探索?
我找人指导就可以了啊!
“老板娘,你这里有谁擅长揉面的,能不能支援一个?我要求不高,能教会我揉干面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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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要票——
(本章完)
第315章 青灯好棒棒!可为什么到头来还得靠我?
第315章 青灯好棒棒!可为什么到头来还得靠我?
“倒水。”
“别急,转着圈慢慢往下倒,尽量倒匀一点。”
“好了,可以开始和面了——哎,慢点,顺时针一遍一遍搅,不要着急!”
和面。
揉面。
加面粉。
再倒水。
再揉面……
哪怕有笑颜如,吐气芬芳,连续指导一个小时,半点也没有不耐烦的小姐姐贴身纠正,沈乐也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有被铜片加强过n次的体魄也没用,有足够强的精神力也没用,引动符篆,极限加强自己的控制力也没用。
手底下的面团,还是要么湿得黏手,要么干得掉落一地面粉。
折腾来,折腾去,沈乐靠自己能力折腾出的干面团,甚至比不上一个经验丰富的主妇。
“……要不然,我先帮您揉些面团?”
日头一分一分移动,终于,到了天香楼开始上工,为营业备菜的时候。小玉看了看外面天色,有点着急:
“揉几个不同干湿度的,您先尝试用着?回头,如果还需要的话,我再来帮忙?”
沈乐无奈放她离去,自己翻出上次买的破烂古画,揪了几个面团,挨个儿滚过去。
滚一圈,拿起来仔细看看,再把清洁过的画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再换个面团,滚一圈,再观察……
“好像,不怎么好用的样子……”
一是力度非常难把握,滚得轻了,粘不走灰尘,滚得重了,脆弱的画纸、画绢,当场就能裂给你看;
二是面团再怎么和,再怎么干湿适中,再怎么柔软而有黏性,仍然没办法确保不掉渣——或者是,掉渣的程度,没法和工业品相比。
肉眼看不出来,但是显微镜下,一看就非常清楚:
清洁表面,有明显的面粉残留;
面团表面,也有明显的织物纤维残留。
比起沈乐用过的超细纤维抹布,残留量还要大一些,完全没办法用。
沈乐唉声叹气,打开电脑,按照张老师的指引,用“唐卡”、“修复”作为关键词,重新检索资料。
刚刚下载了几篇论文,张老师的消息,再一次飞了过来:
“和面和得怎么样了?”
沈乐发了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过去。
张老师回了一排哈哈大笑的表情。笑完了,停了好一会儿,认认真真发了一大段话:
“唐卡用面团清洁,是从雪域那边传来的,他们用的是‘巴其’,就是把糌粑用清水揉成干湿适度的糌粑团,用来擦干净灰尘和脏物。
搞不定面团的话,不用也可以,不用要死要活去练和面。反正你也没有糌粑……”
沈乐:“……”
所以我之前那顿折腾,到底图啥?
虽然如此,他也暂时不能放弃面团方案。沈乐平心静气,选出一张和佛龛最接近的重彩绢画,开始做实验:
在画面上选取20x20厘米的六个试验块,分成六个区域。
其中,三个区域,分别用三种不同含水量的面团,沿着经纬线小心揉动,缓缓沾去脏污;
第四个区域,用博物馆级吸尘器,与软毛刷配合使用;
五号区域,用化学海绵按照经纬走势,轻巧按压。接触部分用脏后,可把脏污部分裁掉,继续使用新的部分。
这个清洁方法,据说不容易有残留物,欧洲的文物清洁工作多用此法。
六号区域,用近年专利发明的一种除尘布,超细纤维毛巾,直接轻轻擦拭织物表面。
试验结束,显微镜下挨个儿观察。果然,传统技术,还是不能和现代科技相比,面团留下的残留物,在各个方案当中最多;
然后是超细纤维毛巾,用手持式紫外灯照射画绢表面,可发现明显的残留,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一路擦,一路掉渣;
化学海绵的清洁效果也不错,但是,用显微镜检测使用过的海绵,发现有一定量的织物纤维黏在海绵上……
“所以,最后还是要用吸尘器吗……”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话说用吸尘器配合软毛刷特别麻烦,要一只手拿着软毛刷,沿着织物经纬线慢慢扫过;
另一只手拿着博物馆级的特殊吸尘器,最小号的吸头,风量开到最小,微微悬在织物上面。
双手平行,一起移动,软毛刷扫起来的灰尘,正好被吸尘器吸走。距离近一点,连刷毛一起吸走,距离远一点,吸不完那些灰尘……
总之,就特别心累。更不用说博物馆级的吸尘器,最小号吸头特别小,比一个指甲佛龛上的图画清理一遍,基本上,一天就过去了……
【还是我来嘛!】
小油灯再次迫不及待地插话。不但插话,它还凝聚出一个樱桃大的光球,虚虚悬在画绢上,飞快滚了一遍。
光球滚过,一片灰尘虚虚地飞了起来,粘附在光球周围。沈乐几乎是喊了出来:
“等等!”他飞快伸了一张白纸过去,垫在光球底下。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指示:
“放下来……把灰尘放下来……放到纸上……”
光球转动了一圈,灰尘簌簌而落,露出一枚干干净净、明洁晶莹的好光球。沈乐顾不上夸奖小油灯,赶紧跳去了显微镜前:
“我先看看这些灰尘!你别动啊!——别动了啊!!!”
高倍显微镜下,他仔仔细细观察这些灰尘,又用手持式显微镜观察绢画表面。看完一轮,招手把小油灯喊了过来:
“青灯,你肯帮忙,我真的非常感谢。但是你看啊,你用静电吸起来的灰尘,还没有你吸起来的颜料粉末多……这个……”
【我想想啊……】
光球在空中闪烁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是在思索。好半天,它一跃而起:
【我知道了!磁场不能太强!这些颜料粉末,很多都是矿物,容易被磁场吸起来!】
沈乐:“……”
不是,小油灯,你什么时候掌握了电磁转换的相互关系?
你还能一边控制静电,一边控制自己不产生磁场?
你在这方面的能力,比我强多了啊!
银白光球在画绢上又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这一次,沈乐在显微镜下继续观察,发现小油灯的控制能力,有了很明显的进步:
颜料粉末吸起来的比例,从上一次的50%以上,下降到了不超过20%;
而去污能力,则有明显上升,手持式显微镜观察过去,纤维之间的灰尘颗粒,消失了至少60%!
“如果还能再干净点就更好了……”
沈乐小声叹气。银白光球闪烁几下,忽然开始分裂,从樱桃大,分裂成七八枚黄豆大的光球,再从黄豆大,分裂成绿豆大。
然后,光球组成均匀的网格阵列,缓缓下沉到画绢上方,距离画绢只有不到半厘米,平行推动过去……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沈乐给小家伙竖了个大拇指。银色光球开心地上蹿下跳,在工作室里很是表演了一阵“叔丁基锂的布朗运动”,终于开始干活。
它们沿着画绢的经纬线,向前推进,移动,释放灰尘;再向前推进、移动,释放灰尘……
反反复复,来回七八次,沈乐需要足足一天才能搞定的工作,小家伙只了半个小时,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青灯,干得很棒!”
沈乐在显微镜下验证完了清洁效果,狠狠地夸了他一顿:
“你太厉害了!帮了大忙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刷一笔积分,带你去人工引雷试验场吃闪电!”
【好耶~~~】
小油灯开心飞舞起来。整个房间里,除了那些仪器的指示灯,所有灯光都随着它的动作,忽明忽灭,忽明忽灭。
头顶上的摄像头,专门用来记录修复过程的那几个,甚至“嗡嗡”地转动起来,闪光灯打出一道一道的闪光……
“好了,青灯,你帮忙除尘吧。”沈乐微笑着仰面观看,等小油灯发泄完兴奋喜悦,才笑着拍了拍它的本体:
“别急啊,慢慢来!”
【好嘞!!!】
房间里灯光一下子大亮。然后,银色光球又转成光珠,落到佛龛表面,开始慢慢移动起来……
【疼!】
【疼啊!】
【疼啊疼啊疼啊——】
尖锐的呼痛声立刻刺破耳膜。沈乐愣了一愣,赶紧喊停:
“青灯,你先等等!它好像受不住——”
【没事的,你忍一忍就好了!很快的!】银色光团稍稍向后撤了一撤,却不曾离开,反复劝说:
【你看,用吸尘器,用海绵,也要弄疼你的!我动作最轻了!】
【疼!疼啊!疼疼疼——】
佛龛并不搭理它,也可能是灵性刚刚升腾起来,没办法理解它的意思,只是不停大叫。
沈乐心中一动,上前半步,激发了代表“治疗”、“生长”的那枚符篆:
灵性力量如细雨一样落入佛龛表面,很快,佛龛的呼痛声就弱了下来,渐渐消失。
然而佛龛上的灵光,还是畏缩地蜷成一团,根本不肯张开。沈乐无奈,只好拍拍小油灯本体:
“青灯,你先退开。你的电力当中,有很强的雷劫力量,新生的器灵可能受不住。来,让我再想想办法……”
唉,铜片新给的四个符篆当中,好像有一个带有清洁功能。可是,这符篆到手没几天,他也用得不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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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6章 一天清洁整座大宅,谁做家政比我沈乐强!
第316章 一天清洁整座大宅,谁做家政比我沈乐强!
沈乐凝神,调息,开始调动符篆。
铜片反馈巨大力量,把符篆直接刻录在金色圆珠上的好处在于,沈乐不用像上次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画符。
画一遍,失败一遍,再画一遍,再失败一遍。画到最后,连兰妆都看会了、能画了、能够施法了,他还在要死要活地折腾……
而现在,他就只需要把心神沉入金色圆珠,直接激发圆珠上刻印的符篆就行了。
为了保险,为了不要伤到工作室里的宝贝,他还特地走到外面,在空旷院子里练习:
铜片这次,一口气给了四枚符篆,大概是为了弥补上次啥都没给的损失。
从秘境回来,沈乐一直没抽空练习,也就仓促尝试了一下:
第一枚,果然是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的飞行符篆。
激发以后,全身变得格外轻盈,一股清风从腋下徐徐升起,托举着他飞到天空,还可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上下移动;
第二枚,果然也是他想要的攻击符篆。不过,不是火球术,而是……或许能叫它风刃术?
总之,可以凝聚一股强风,用于把东西推远也好,用于把强风压缩成利刃,把东西割裂也好,都可以做到。
第三枚就比较神奇了,居然是潜水符篆,或者辟水符篆。
用于分开水流,让他能够在水底自由行动,哪怕进入深水也不用怕。最差的情况,也能保住他在水底自由呼吸,不至于窒息而死。
沈乐就奇怪了,铜片给他这个符篆干嘛?
让他去龙宫吗?
还不如给他个辟火符篆呢,至少辟火符篆,还能保护他不至于被烧伤烫伤……
奈何铜片出品,概不退换,想要他物,请等下次。还好第四枚符篆,铜片也顺应了他的心意,给了他想要的:
清洁术!
清洁符!
这玩意,沈乐第一次尝试,使用对象是工作室地板。清洁术掠过,地板干干净净,洒在上面的肉汤消失不见;
第二次尝试,使用对象,是院子里的一块地砖。清洁术掠过,地砖焕然一新,连砖缝里的野草,都像是被洗了一遍,叶子碧绿油亮。
沈乐:“……”
这清洁术不太智能啊!
我要你清洁,肯定是把地砖清理干净,野草全部拔掉,最好能够直接搅碎啊!
你把野草弄那么干净作甚?
第三次……没有第三次了。海鲜宴即将开始,合金大佬火急火燎地来锤门,把沈乐给拖走了……
而现在,沈乐就要试试这些符篆的威力,并且勤加练习,以便能够得心应手。
飞行符是不敢练的,哪怕是大宅,也是在都市里,人流密集。他今天敢飞上去,不到明天,今天半夜,视频就能在网上爆炸;
风刃术也不是很想练,把自己家里搞得一塌糊涂,并不是他想要的;去外面练,他又太宅,不想出家门;
辟水符就更别提了,大宅出了门倒是就有河道,难道他天天三更半夜跳河么?
万一惊动了哪位好心人,跳河救他,这是多大的罪过!
算来算去,也只有清洁符可以练。沈乐在院子台阶上蹲下来,凝神静气,看定面前一块地砖:
“去!”
金色圆珠微微一亮,清洁符映出一片光华,卷向面前的地砖。这一次,沈乐特别想过了,要把砖缝里的杂草全部干掉:
光华卷过,杂草确实如他的心意,全都拔出来了,甚至整整齐齐地归置在一边。
然而,地砖也被带得半翻了过来,草根上的泥土,洒满了周围4*4的地砖……
沈乐:“……”
这控制力还得练啊!
他又扔了一个清洁术,泥土收集、回填、地砖回位、表面清洁干净。沈乐松了口气,对准旁边那块地砖,再扔了一个——
咔嚓一声,地砖上面爬着的蜗牛,壳子直接被绞碎了,汁水四溅……
这还不如不清洁呢!
单单一个清洁术,只是对准单块地砖使用,就闹出了无数无数的幺蛾子。样翻新,绝不重复,每次都能给你惊喜……
沈乐从工作室面前的地砖,清理到西路三进院的地砖,然后二进院、一进院,一路清理过去。
也就是铜片反馈的力量足够,金色圆珠不停转动,他的蓝条够长,才撑得住他这么折腾:
从清理一块地砖不出错,到清理两块地砖,再到四块,再到一挥手半个院子。
清理完整座大宅的地砖,然后,把目标转向了房屋的墙壁,房顶的瓦片,这些比较坚固、不容易折腾坏掉的地方。
一个清洁术卷出,咔,墙皮掉了一块……
沈乐:“……”
玩我是吧?
这个法术,就是在玩我是吧?!
据说清洁术这种东西,在西方奇幻系统里,也算是0级的戏法,控制力强的魔法师,甚至可以用它来做伤口清创。
一个法术卷过,伤口上的灰尘、泥土、蜘蛛网灶膛灰牙膏酱油云南白药,乃至扎进伤口里面的木刺、玻璃碎片甚至玻璃纤维,干干净净!
比医生用球擦,用生理盐水冲,用镊子夹,方便多了!
可我呢?我呢?一个清洁术卷过,墙上的灰没干掉多少,墙皮薅下来一块!
这施法水平,要是贸贸然拿来清洁画绢,得把画绢撕碎吧?!
沈乐叹口气,紧紧盯住墙面,开始构想自己需要的效果。首先,对墙壁的本体结构不能有损伤;其次……
【沈乐你在干什么!要我帮你吗?】
小木偶啪嗒啪嗒,拎着一个高度到它胸口的水桶,一歪一倒地走了过来。水桶里,还飘了块抹布:
【你在擦墙吗?要不要抹布?要不要水?】
“……乖,我自己来就好。”沈乐心里暖呼呼的一片发软,很有一种你在干活,你家三岁的娃一摇一摆,过来试图帮忙的感觉。
哪怕他帮不上忙,哪怕他完全在添乱,只要有这份心,就让人感觉孩子没白养!
“我在练本事,等练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宅子清洁干净!你看,所有的地砖,我都弄干净了!”
【哇!沈乐你好厉害!】小伶扒着水桶,努力踮起脚往远处看。看着看着,个子太矮看不清楚,索性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桶边沿——
“哗啦!”
水桶翻倒,小伶跟着摔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被沈乐眼疾手快,伸手捞起来,抱在怀里。
就看着那半桶水直接泼在沈乐腿上,连裤管带鞋子,全都泼了个透湿……
【???】
【对不起沈乐,我不是故意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儿,我正好要练练清洁术,看我的!”
沈乐把小伶在臂弯里颠了颠,微微凝神,指向自己裤腿。金色圆珠微微旋动,符篆一亮,一道细微的力量卷过——
“哎哟!”
裤管瞬间干透,沈乐也抱着小腿,单脚乱跳,跳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痛!
痛痛痛!
他就是扔个清洁术,把裤子上的水清理一下,为什么会这么痛啊!
卷起裤管一看,小腿胫骨正面红了一大片,腿毛都薅下来不少……
“……”
“……”
【嘻嘻……】
【嘻嘻嘻嘻……】
【菜就多练……】
耳边响起了一片忍俊不禁的笑声。沈乐猛然扭头,望向工作室内部:
……不是,我辛辛苦苦修好你们这些家伙,是图你们来嘲讽我吗?!
然而,菜就多练,真的是一句至理名言。
沈乐绕着圈子,慢慢练习。幸好宅子够大,施法对象够多,他有足够的材料刷熟练度:
从一出手薅一块墙皮,到能平稳施法、不伤墙壁本体,再到站在地面上,一抬手能清理到五六米高的墙体;
再从一出手掀翻两三片瓦片,不得不人工重新铺瓦,到一出手清理掉所有杂草、苔藓,瓦片光洁如新;
再从一出手油漆剥落,只能拎着油漆桶,重新努力给柱子刷漆,到站在地面上出手,房梁、柱子、房子上的雕彩绘干干净净;
这些室外的部分全部处理完了,再从地板开始,清洁室内的部分,逐步过渡到家具、摆设、屏风……
“唉……这么大一栋宅子,要把它弄得干干净净,可真难啊……”
沈乐施法施得头晕目眩,忍不住直起腰杆,锤锤自己的老腰。
话说怪不得古代的大户人家,要雇这么多丫鬟仆人,光是一天天的打扫,揩抹,一个院子,至少配三个人吧?
【你才知道啊!没有我,你这宅子早就成鬼宅了!】
一枚绿叶砸在他脑门上。东路三进院,一直关注整座宅院的大樟树阿绿,没好气地插嘴:
【冬天下雪春天下雨,夏天打雷秋天掉叶子,没我一直罩着,你这宅子里,早就脏得一塌糊涂,灰尘都能积两寸厚!
——你还不给我多上贡一点!上次那些海鲜,你哪怕不请我吃顿好的,鱼肠鱼肚子埋些在我树根下面呢!】
啊这……
沈乐赶紧过去赔笑脸,说好话,往大樟树上扔清洁术,帮它清理叶片上的灰尘。
阿绿怒道:
【拍马屁就拍马屁,别薅我叶子!】
无论如何,经过长期的高强度训练,沈乐终于把清洁术掌握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一天,只要一天,就能把整个大宅清洁一遍!
论到做家政,谁能比我沈乐更强!
嘤嘤嘤嘤嘤嘤……
猫咪被爸爸鄙视了……
猫咪:爸爸你会和面吗?
爸爸:废话!我初中就会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站在点心店门口看人家干活,看一看就会了!
猫咪:包包子,包饺子,面条,都会?发面加多少酵母,多少时间,都行?
爸爸:废话!这么简单!
猫咪:据说和面要做到面盆不粘面粉,手上不粘面粉……
爸爸:太简单了!也就你们这些人不会!你们都吃现成的了!
猫咪抱头鼠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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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7章 我的钛合金狗眼佛龛里为啥会放这些东西啊!
第317章 我的钛合金狗眼——佛龛里为啥会放这些东西啊!
“从今往后,我沈乐修复文物,再也不用为去污发愁了!”
“再脆弱的文物,再深入底层的污渍,我也不怕了!一个清洁术卷过去,干干净净!”
一轮高强度训练,连大宅各个房间的旧窗纱都清理干净之后,沈乐终于信心满满,把手伸向了老物件。
之前为了修复画卷,用剩下的那些古画,一张一张在桌面上铺开。清洁术扔一发,用手持式显微镜观察一下:
“……力度过大,纤维有点撕裂,下次需要注意……”
再扔一发,再观察一下:
“力度太小,没清理干净……还有大约50%的污渍黏附在画纸上……”
再扔一发,再观察一下:
“清理不够深入,纤维内部,还是有污渍存在……”
再扔一发,再观察:
“灰尘应该是去掉了,另外一种黄色的污渍,怀疑是油脂之类的,还没去掉。这个法术需要再优化调整……”
他在显微镜的帮助下,努力调整自己的法术,从大开大阖,调整到轻柔细腻。
一发清洁术,哪怕只能清理1平方厘米,也能确保不伤织物,还能清理到纤维内部的深层污渍。
熟练之后,再渐渐扩大到4平方厘米,10平方厘米,10*10厘米,20*20厘米——
最后,一发清洁术卷过,整张古画,干干净净。除了画纸、画绢经历长久岁月,被氧化造成的黯淡,所有的灰尘、蛛网、各种脏污,全都消失不见。
“行了!可以开始搞定佛龛了!”
沈乐拍拍手,直起腰,脸上笑容灿烂。他晃到佛龛侧面,先是静气凝神,连续三发清洁术,卷过它左侧、右侧、背后的木板;
再一发清洁术,卷过它顶板;
转到正面,刚抄起手持式显微镜,准备挑战佛龛上的绢画,工作室里的小家伙们已经嚷嚷了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
……小油灯,你那个闪电球转成静电模式,全身上下转一圈儿,早就能把你自己弄干净了好吗?
这样大吵大嚷的,根本没必要啊!
【我好久没清理了!】
兰妆,有没有可能,你是一直罩在玻璃罩里的,根本不需要任何清洁工作?
【就是!我天天进进出出,羊肉馆子里,熏了一身的羊肉味儿!】
啊这,小木偶的要求,倒是真的有道理。但是,沈乐耸动鼻子,嗅了一嗅,立刻就想叹气:
哪里有什么羊肉味儿?
你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点异味都没有!老板娘和妖们带着你进进出出,应该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吧!
他还想和小木偶掰扯两句,隔壁房间里嗡嗡几声轻响,又是一个声音嚷嚷了起来。语调又清又脆,又急又快:
【我身上一天到晚都是刨木屑!还有我身边的其他朋友们,他们身上,也都是木屑!】
啊……小墨斗……小墨斗真的辛苦了。
家里缺钱的时候,他勤勤恳恳,努力干活,家里不缺钱了,他还是每天带着木工工具们,勤勤恳恳,努力干活。
别的器灵本体,都是舒舒服服地罩在玻璃罩子里,恒温恒湿,各种舒服,只有小墨斗,工作从来没有停过……
沈乐本想努力弹压这些小家伙,然而小墨斗开口了,他还是心中一软。刚要移步过去,一个清亮的女声,已经跟着嚷嚷:
【还有我!我这身衣服,也好久没洗了!】
红嫁衣……有没有可能,你并不是“这身衣服没洗”,你的本体,就是一身衣服,以及凤冠和三把武器……
还有,你自从修复完成以后,你也是一直罩在恒温恒湿箱里的,你有什么清洁的需求?
你们其实就是在争宠吧!
争宠吧!
【我!】
【我!】
【我我我!】
沈乐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定了定神,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别吵了!大家都有!”
【我先来!】
【不,应该我先来!我身上最脏!】
【我需要清洁的地方最少!】
……果然,宠孩子是没有止境的。沈乐干脆利落,下达决定:
“都不许吵!按照来到这个家的顺序,一个一个排队!小伶,你先来!”
小木偶开开心心奔了过来。跳到沈乐面前,拎起裙子旋转了一圈,还比了一个兰指。
就这都不满意,拉长声音,悠悠地、长长地“哼——”了一声……
“好啦,不要炫耀了。”沈乐揉揉她的脑袋,仔细检查一遍她全身,确保自己找到了每一个污渍的位置,抬手一个清洁术拍下。光华漫卷,小伶高举双手,快速旋转:
【耶!我干干净净了!滑溜溜,好显瘦!】
“……”
小木偶你一天天的到底看的都是怎么东西?
滑溜溜,好享受,是多少年之前的广告了?还有,好显瘦是什么意思?你还需要显瘦么?我总不能把你的木偶身体再削掉几刀吧!
他挨个儿给小墨斗、小油灯清洁完毕,不顾小家伙们的哭喊挽留,果断奔去东路,给玩偶柜扔清洁术。
小玩偶们特别开心,涌过来围成一团,绕着他跳舞。几乎是立刻,摄像头里,焦灼的喊声就响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沈先生?请您不要干扰工作!”
“……有没有可能,小家伙们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好好,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总行了吧!”
他蹲在门口,挨个儿给小玩偶们拍清洁术。从老人,到成年男女,到拉着裙摆转圈跳舞的小女孩,再到那只不屈不挠、一直试图跳上自己膝盖的小猫。
一圈拍完,摄像头里,再次传来了警告声:
“沈先生,请您不要进入房间!请您不要踩坏电子地图!!!”
呃……好吧。
虽然这间房间常年门窗紧闭,依靠空调通风,基本上没有什么灰尘,但是,玩偶柜还是需要清洁一下的。
至于铺满房间的电子地图,这个,你们不让我碰,我就不碰好了,反正落了灰影响工作效率,也是你们负责清理……
他扒着门框,探进去半个身子,先把精神力尽量延伸过去。描摹一遍整个柜子,确定了所有细节,一发清洁术卷出——
很好!
漂亮!
之前修复玩偶柜的时候,用鱼鳔胶一点一点粘上的,那些起翘脱落的漆皮,半片也没有被折腾下来!
沈乐给自己点了个赞,挨个揉揉小玩偶们的脑袋,抱抱他们,好好夸赞了一通。
返回工作室,给其他几个小家伙们依次拍完清洁术,才开始对付佛龛正面的画像:
这一次,他的工作效率,立刻就直线下降。给小家伙们拍清洁术的时候,基本上一记法术,对应一个器灵,能拍一个,绝不拍两个;
而对付画像的时候,沈乐左手放大镜,右手手持式显微镜,每一发清洁术,绝不超过10平方厘米。
拍一发,下面垫着的白纸就换掉一张,还要在纸上写好编号,标记是哪一块地方落下的,以便收集可能落下的颜料粉末……
整个佛龛,高160厘米,宽90厘米。一发清洁术10平方厘米,耗时一分钟,就要1440分钟,合计24小时。
沈乐一天工作8小时,整整干了三天,才把这幅画表面,外带渗入丝绢内部的灰尘、泥土、水藻残片之类,全部清理干净。
然后,小心撬开画绢的裂口处,用精神力挪动浆糊,填进开裂处。
部分缺损的地方,用补绢加固,再滴下丝素蛋白溶液,用生长法术让经纬线重新长合,融为一体。
“好了!可以开始全色了!”
沈乐摩拳擦掌。矿物颜料为主的重彩画,经过岁月的风化,颜色脱胶,成颗粒状。沈乐首先在上面薄薄涂一层黄明胶,为残存部分进行固色;
然后,把矿物颜料碾压成细粉,和黄明胶混合,在上面细细补笔、细细填上脱落的颜色。
幸好佛画这种东西,规律性相当强,左右十分对称,缺损的部分,沈乐看看画图对面,就能根据经验补上……
“好啦……现在可以拆开这柜子了……”
沈乐放下笔墨,双手合十,小声嘟囔着向佛龛拜了拜。倒不是为了拜佛,而是——
“菩萨保佑,佛龛里的东西不要太难修……千万不要太难修……千万千万……”
这个佛龛,很神奇地并不是个柜子,有柜门可以打开,有锁锁住的那种。佛龛装配完成的那一刻,似乎就没想被打开:
整体用榫卯结构扣合,严丝合缝,甚至还上了胶。这要换了个生手,从哪里拆都不知道!
幸好沈乐有万能作弊器。开始拆柜子之前,他已经拍过x光片,柜子里面的榫卯结构,看得清清楚楚。
他手持橡胶锤,砰砰一顿轻敲,耐心地抽去一根木条、再一根木条、又一根木条,然后是一块木板……
佛龛内部的结构,终于完完整整,呈现在沈乐面前。沈乐一眼扫过去,就捂住双眼,惨叫了一声:
“天啊——要命了——”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救命,这真不是我想修复的!
为什么有人在佛龛里放这些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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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8章 有鬼啊!沈乐,我来保护你了!!!
第318章 有鬼啊!——沈乐,我来保护你了!!!
恐怖片必不可少的元素是什么?
头发。
不管是一丝一缕的头发,还是大团大团的头发;
不管是轻轻一根,细细飘来,缠绕住你的手指,还是千丝万缕,缠绕住你的脚踝;
不管是从湖底飘起来、从浴缸里飘起来、从洗手池里飘起来,还是倒拖在地上,“嘎吱嘎吱”擦过地面,头发里渗了满地的血……
都能让人一个激灵,寒气爬上脊梁,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
而当头发大量涌出,疯狂乱舞,黑压压占满你视线的时候,一般来说,你拔腿就跑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而沈乐现在看到的,就是大团、大束、乌油油、黑压压,佛龛一拆开,就占满了视线的乌发。
而且,一见光明,这大股大股的头发,就蟒蛇一样,迅速昂起了头……
“救命!!!”
沈乐反射性地往后一跳,几乎撞到了放着妆奁盒的柜子。
背后一声尖叫,不知道兰妆是害怕被撞下地面,还是和他一样吓到了……
沈乐来不及分辨,也不等站稳,立刻又往侧边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奔向门口。工作室里,一片大哗:
【鬼!鬼!】
【有鬼啊!】
【头发鬼!】
【站住!不许伤害沈乐!】
【沈乐你别怕!我来保护你了!!!】
沈乐慢慢地停住脚步。头顶上,银光急坠,张开一道银网,拦在佛龛之前,不许头发离开佛龛一步;
玻璃柜里,红嫁衣双刀出鞘,一片铮铮声响,刀光射出玻璃柜三尺之远——
当然,喀拉一声,恒温恒湿、防弹防爆的玻璃柜,也跟着裂了两道大缝;
小墨斗嗡嗡两下,长长的墨线已经拖着本体冲了过来,奋起墨线就要往佛龛上弹,不幸被电网挡住;
兰妆飞出两道符篆在头顶盘旋;
罗盘射出一道奇光,罩住佛龛;
画卷一个仰卧起坐,投射出大片图画,特地圈出了佛像和佛龛的所在……
甚至沈乐的电话也跟着响了。沈乐手忙脚乱接起来,就听见顾玉林急声问:
“沈先生,你这里有没有危险?我们收到玩偶柜的消息,你这边有异常情况发生……”
“啊……没事。”
沈乐慢慢松了口气,看着满工作室里剑拔弩张、如临大敌的小家伙们,心里前所未有地温暖。
我没事的,我只是吓了一跳,再说了,小家伙们,都在保护我呢!
“放心,我没事,刚才只是在拆箱,看到了点意外的东西。”他反复向顾玉林解释、保证,安抚他挂断电话。
然后,双手高举,拍拍这个,拍拍那个:
“好了好了,我没事,真的没事。画卷,你躺好别动,你本体很脆弱的;
红嫁衣,兰妆,罗盘把你们的力量都收回来,不用为我担心;
郑墨,你往后退,你的墨线都快要被青灯烧焦了!”
好说歹说,好说歹说,才安抚下小家伙们——顺便还要替红嫁衣重新订一个柜子。
对,现在用的这个柜子,是去大漩涡的时候,官方给配的,所以才有这么强的防爆、防弹、抗打击功能。
沈乐自己去配,他就算出得起钱,他也没这个渠道,少不得要劳烦特殊事务部门……
安抚完小家伙们,当然,玩偶柜也要雨露均沾,小玩偶们需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沈乐这才返回工作室,站到佛龛背后。
佛龛里的头发们似乎也被吓到了,乖乖地盘缩在柜子里面,一动不动。任凭沈乐亮起符篆去照,也只能照到一团黑魆魆的影子。
“你别动啊!你乖乖的别动啊!”
沈乐指着它认真警告:
“你再乱动,我就让青灯烧你了!青灯的电网,会直接把你烧焦的!你乖乖躺着,对大家都好!”
头发卷缩着不动。沈乐似乎听到了极小极小的,一片嘤嘤哭泣声,像是一群女子在吞声饮泣。
他等待了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确定这些头发不会再闹幺蛾子,才放心大胆,慢慢拆下佛龛的第二块背板。
一片光华映入眼帘,他第一百、一千、一万次开始后悔,为什么在拆开佛龛之前,不把它放进大型的保护装置里。
比如,充满氮气的手套箱……
这些气体,能够很好地保护文物内部密闭的部件,在打开后不和空气接触,不会快速氧化。
虽然这佛龛绝不可能完全密闭,绝不可能不透空气,但是,大流量通氧气,和小流量通氧气,氧化速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沈乐只能暗暗祈祷,里面的东西氧化得不太厉害,或者属于不太容易氧化的东西。至少至少,也得是他救得过来的东西吧……
嗯,应该有希望吧?
毕竟x光片拍摄的时候,显示出来的影像,里面还有不少金属物品的……
沈乐祈祷着往里看。兰妆及时点亮一枚符篆,飘飞进去,照出里面金丝银线,光华灿烂,织锦、妆、缂丝、绮罗纹绣。
沈乐痛苦地闭了闭眼:
有机物,又是有机物,大量有机物。泡过水,浸过淤泥,在可能是大妖巢穴的地方收藏过几百年,保存情况不明……
只能希望救得回来吧……
他叹着气打开一排保管柜,捧出托盘,挨个儿挪动这些织物。头发又有点骚动,沈乐耐心跟它们解释:
“不动你们,听话,不动你们。只是暂时放到旁边去,放到更适合保管的地方去,避免你们染脏的地方,会进一步损坏。
你们看,保管的柜子就在旁边,如非必要,一步也不挪出这个房间,这样放心了吧?”
头发安稳地倒伏下去。沈乐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头发这种东西,就真的很可怕啊。
小日子的寺庙里面,据说有信徒头发编成的巨大绳索,蟒蛇一样从房梁上垂下来,巨蟒一样挂满了一整面墙……
供奉这样的头发,真的不怕做噩梦吗?
他戴着手套,尽量忽略发丝缠绕在手上的触感,先把一束一束头发捧出来,放进托盘。
挪动到外面的日光灯下,才能看见这些头发最长的将及地面,最短的大概也有长发及腰,有的发质粗黑,极有光泽,也有的细软枯黄。
最令人惊心的是,所有的发辫、发卷、发束当中,都夹杂着或多或少的银丝,少的星星点点,多的甚至及半。
很明显,它们的主人,是不止一个人,大概率,是不止一个女人……
所有头发挪动完毕,放进一个柜子里,关门,落锁,注入保护气体。
沈乐再把注意力转向那些织物,一件一件挪出来,又是无限叹息:
所有的衣服都是女装。都是光鲜亮丽,每一件都价值千金。
俏丽的襦裙,端庄的大袖衫,绮丽的舞衣,紧身的箭袖骑马装。
从衣服式样上看,应该是明制,再从质地上看,大概是晚明时分,才能做出这么漂亮的锦缎。
但是,全都是常服,没有一件是嫁衣,也没有一件,是端庄隆重的礼服。
大概,这些衣服,都是这些女性,少女时期最珍贵、最明丽的回忆吧?
他一件一件翻检着。翻检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整理这些衣服,保管这些衣服,把它们放进佛龛的人,对衣服非常珍惜,放得非常仔细:
每套衣服都占据一个专门的木格,上衣下裳,各个成套。每一套衣服下面,都压着一双绣鞋——
尖尖的,小小的,不盈一握的,只有裹小脚的女性才能穿得上的绣鞋,端端正正压在下面。
更有好几套衣服当中,包裹着成套的衣服,轻盈柔软的婴童衣服。
历时太久,从衣服的质地和老化情况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婴童衣服的主人到底是谁。
是那些女性曾经穿过,还是,她们留下了自己孩子的衣服,或者,留下了自己无缘的孩子的,从未穿过的衣服……
“唉……”
沈乐一件一件经手着这些衣服,展开、观察、再折叠、再放进保管箱,终于付诸一声长叹。
是什么样的心情,让这些女性,把自己曾经珍视的衣服,和自己的一头长发,锁进佛龛当中?
她们是自愿出家吗,又或者被迫出家?
她们之前的经历,都是什么样的?
一件一件,一套一套衣服挪动出去,佛龛背面已经空了大半。
沈乐惊讶地发现,这座佛龛里,居然没有首饰,或者是,没有特别贵重的首饰:
没有凤冠,没有金簪,没有金钗,没有珍珠宝石美玉,没有任何,能够代表自己身份的首饰,任何黄金质地的首饰。
最贵重的,也只有几件银簪、银扁方、银镯,在岁月流逝当中,都已经一片灰黑,几乎看不出纹;
与此同时,却还有一支笛子,一支箫,一套绣针,一套文房四宝,甚至一对并在一起的长短剑,剑柄上丝带宛然。
没有经卷,没有佛像,没有绣佛,没有任何供佛的器皿。
这个佛龛当中,像是封印了这些女子的前半生,她们的过往,她们所有的爱恨悲欢。
三千青丝一落,佛龛闭合,从此,世上再无曾经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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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19章 要我把你们放回去吗?你们说句话啊!
第319章 要我把你们放回去吗?你们说句话啊!
沈乐好奇心爆棚。
他简直恨不得把这些衣服,一件一件摇活了,摇出它们主人的故事来。
奈何摇是不能摇的,老物件脆弱,摇坏了救不回来;更不用说,这些衣服的灵性相当脆弱,也没法形成清楚的集体意识。
沈乐努力感应了好几次,听到的,也只有“嘤嘤嘤嘤”,非常细微,非常模糊的饮泣声。
他只有耸耸肩,继续去清理佛龛:
头发移出,衣服移出,饰品移出,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一个,规律排列的木头格子。
大号的格子环绕着主座佛像,组成一个又一个隔断,放置着所有的头发、衣物和首饰;
而大号格子内部,那些小号佛像的背面,则糊了厚厚的一层红绫。
红绫基本保存完整,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难免有些黯淡,符篆光芒下,能看到零星的破损和裂痕。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交握,揉动了一下指节。这就麻烦了,他想,要修复后面的佛像,就要把内衬的红绫全部拆下来;
把内衬的红绫拆下来,就要把外面的这些隔板全部拆掉;
麻烦的是,外面的隔板,和内衬的红绫,已经粘在一起了,要拆掉,必然会牵动,要牵动,就很可能撕裂……
“算了,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沈乐叹了口气,按照文物修复的原则,先拍照,拍照,努力拍照扫描。拍完照,捧着白纸,挨个往格子里扔清洁术:
“清洁!”
“1-1格子,所有灰尘,清理完毕!”
“1-2格子!”
“1-3……”
“1-4……”
每一份灰尘都要单独收集起来,回头要放到显微镜下观察,要分析,要测成分,要和格子里取出来的那些物品对比。
全部清洁完毕,沈乐拿了一个喷雾瓶,伸到最里面,贴着隔板与红绫的缝隙,刷刷地喷起来:
全部喷一遍,再喷一遍,喷到红绫上面全部浸湿、又不至于有水珠往下流的地步。
然后,再展开精神力,沿着缝隙,一点点分离:
“呼……有精神力真好……要不然,万一红绫上面有糨糊,沾染到隔板上,要把它们分开就很难了……”
那得用直角形的针刀,插进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拨挑。哪怕是熟手,要完成这样一份工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特别是,稍微用力大一点,或者稍微用力歪一点,就可能撕破,或者刮破红绫。
精神力就好得多了,细致入微,可以做到把红绫和隔板完善分离。
分离之后,再拆隔板,露出后面的红绫。小心湿水,化开红绫背后的浆糊,揭取红绫,尽可能保持其完整……
“我去!后面还贴着一层纸啊!”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烦得要死。幸好那层纸已经糟朽得不行不行了,完全失去了修复的价值。
他尝试着选了一块1平方厘米的范围,扔了个清洁术,想要把原先的托纸揭下来。
第一发,失败,托纸粘得太结实;
湿水后第二发,仍然失败,托纸倒是揭下来了,红绫上面,却拽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缝……
沈乐没办法,只好把他清洗红嫁衣的时候,用过的清洗槽再拖出来。下面一层电力纺,放上红绫,上面再盖一层电力纺。
四边压上磁铁,固定红绫,往上缓缓浇水,缓缓推动……
清洗,刷平,趁湿揭去原托纸。为了增强绫子的拉力和强度,在绫子上面,再托一层桑皮纸作为托纸,待晾干后回贴到原位。
到了这一步,才能对付佛龛背后的那些小佛像。沈乐长长舒一口气,招呼小家伙们:
“谁来帮我搭把手?把佛龛面朝下放平,我好拆后面的木头格子!”
【我来!】
【我来!】
【我来我来我来!】
一片应答声。小墨斗用铅坠引领着墨斗,迫不及待地奔了出来,甩出墨线:
【我最稳!交给我!】
【我来!我的手最多!】
小木偶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嚷嚷。二三十根丝线向上飘飞,赫然突破了原本的半米限制,延伸到了足足五米长。
沈乐惊喜道:
“小伶!你长进了呀!上次看你控制这些丝线,只能伸到1米长!”
【哼,哼哼哼哼……那当然啦!我很勤快的!之前家里那么多地方,都是我打扫的,屋顶我都上去过好多次!】
小木偶高高昂起脑袋,眼角上挑,眼角那滴朱砂泪痣红得嚣张跋扈。沈乐扶额:
所以你的工作效率也一般啊?
屋顶一直在打扫的话,我前几天练习清洁术,怎么从上面薅下那么多杂草?不等它上前,一颗银色光球已经从空中降下,化为电网,电网又生出磁力,吸起桌面一把小刀:
【我来!我最棒了!我连沈乐这么大个人都能托住!】
沈乐:“……”
谢谢,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么大个人”这种描述……
“郑墨你后退!”他开始挨个儿安排小家伙们:
“你的墨线上全都是墨,我好容易把那画修好,别给你一勒,又勒出几道墨迹!”
“小伶你也往后退!你的丝线太细了,这画绢过于脆弱,你往上一勒,别再给我勒出几十条裂缝!”
【呜呜呜呜……我小心点嘛……】
小木偶扭动着撒娇,不肯退后。沈乐不得不把它抱了回去,又转向小油灯:
“嗯……”
【我来!我来!】
“……你还是算了。”沈乐叹了口气,伸手在电网附近一掠。
哪怕距离电网还有10厘米,手背上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斥力,像是手背上的汗毛都被抚摸了一下,微微压平。
汗毛都有这种感觉了,就能想象到这个电磁场,产生的静电有多强……
靠这电磁场扶着柜子放平,回头沾染上的静电,得吸附多少灰尘!
【还是我来吧!】
背后咔嚓一声,紧接着就是吱呀作响。沈乐回头瞟了一眼,瞬间头皮发炸:
“红嫁衣!你出来干嘛!不是,你要出来你说一声,你别撬锁啊!”
事实上他已经说晚了……红嫁衣手中短刀出鞘,不知怎么一动,就把保管柜的锁给撬开。
它袅袅婷婷,步出玻璃柜,头顶上的盖头都不带波动的。论步态之淑女,只怕它的主人,那位杀猪、走镖的姑娘都赶不上它!
【我来吧!】
红嫁衣短刀归鞘,双袖一拂。紧跟着,就看见佛龛向前缓缓倾倒,与地面呈75度角。
沈乐赶紧冲上去扶,他这边刚扶稳,红嫁衣的右边衣袖又是一拂,佛龛两个柜脚当场升起,整个悬空起来:
它双袖展开,平平托在佛龛底下,把它托至水平。左看,右望:
【横着放还是竖着放?】
“横着放!放在工作台上,尽可能贴近台边!”
沈乐甚至不用出力气,只需要开口指挥,示意红嫁衣帮忙。红嫁衣轻移莲步,把佛龛托到工作台上,轻轻放下,悄然无声。
它微微敛衽,行了一礼:
【还有什么需要,请您尽管吩咐我。我先回去了?】
沈乐点头不迭。正常身材的红嫁衣,比起60厘米高的小伶,能做的事情可就多得多了——
话虽如此,他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打发她干活。
比如揩揩抹抹,比如给院里的草草浇水,再比如一天三次,到宅门口去接饭盒,甚至去天香楼取饭盒……
南华街上到底还是有人来往的,万一吓倒一个半个,岂不是他的罪过?
红嫁衣显然也不想让沈乐精神紧张,盈盈一礼,返回保管柜里,甚至还给自己拉上了柜门——
天晓得这柜门被她折腾出两道裂缝,恒温恒湿的功能,已经不靠谱了……
放平佛龛,沈乐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
他仔细检查,发现因为绢画有了细缝,多年来尘土侵蚀,顺着挂屏缝隙钻入,佛龛内部被灰尘污染严重。
这要是在博物馆里,为了清除这些灰垢,得先用小型吸尘器,开到弱风,顺着木格走向吸取尘土颗粒物。但是他现在——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啧,面对木头格子,而不是面对脆弱珍贵的画卷,清洁术就好用多了。哪怕一个格子扔一发清洁术,不到十分钟,也能全部搞定!
一边清洁,一边检查。所有的小佛像,都是用火漆蜡封在木格子里面。
沈乐叹着气请出电吹风——现在有钱了,他终于舍得买了戴森吹风机——用热熔的方法,挨个融化佛像后面的封蜡。
然后,取出一个个小佛像,包括那些倒霉掉到内衬里的移位的玩意,挨个进行清理……
佛龛整体共有96尊佛像,每尊佛像的封蜡上,都写清了佛像的名字和位置。
沈乐拍照,记录,用粘结剂把它们固定回原位,再热熔把蜡封住,忙了个不亦乐乎。
待封蜡冷却之后,把背后的木格加固板回位,木工手段调整、粘接、加固,最后回贴红绫做背衬,再装好后面的所有木格。
所有工序全部完成,他已经忙出了一身细汗,扭头望向保管柜里的东西,长长叹一口气:
“喂,要我把你们都装回去吗?还是在外面放着?——要还是不要,你们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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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师弟师妹们,帮我干活!有大餐哦!
第320章 师弟师妹们,帮我干活!有大餐哦!
头发不说话,衣服不说话,首饰也不说话。
很显然,没有经过整理、修复,它们的灵性指数,还是太低了。又被分开放在几个保管柜里,相互距离一拉远,更加不说话。
至于佛龛,佛龛现在的想法,如果它灵性强到足以有想法的话,大概可以参考兰妆的发言:
“我五脏六腑都掏空了,我哭了吗?”
那大概是要哭的……
要想让它不哭,就得把它的内容物修复完毕,原样重新放进去。
然而,沈乐想了想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绫罗绸缎,实在不想短期内再“汪汪”一次。
他叹着气,打电话从隔壁叫了师弟师妹们过来,两人抬一个保管箱,把所有头发、衣物、首饰运去隔壁,放进环氧乙烷熏蒸箱,熏蒸灭菌:
“就交给你们了啊!轻拿轻放,不要搞坏!——搞坏了,当心这些头发,大半夜把你们缠死!!!”
“师兄你放心吧!”
三个师弟,一个师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这几个师弟师妹,一个是做青铜器修复的,一个是做漆器修复的,一个是做瓷器修复的,还有一个做杂项修复。
b大这样的学校,想要直博/出国去好的大学交流博士,想要进好的研究所/博物馆,就要发高等级的论文,要发高等级的论文,就要有大量数据支持。
与其缩在学校里面,和隔壁物院/化院/生院/不知什么学院抢仪器,白天黑夜连轴转,抢到哪个时段,就要哪个时段去守着。
那还不如来沈乐这里呢!
有仪器,有足够的仪器,大家稍微分一分,每个人都能轻轻松松,不用起早贪黑,连续一个月,每天看凌晨3点钟的校园。
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更不用说,沈乐还包吃包住!
实验室空余的几间屋子,每间屋子放一张床,不收钱;三顿在天香楼吃,出门300米就是,不收钱!
“师兄你对我们太好了!”
“不愧是本专业出来的亲师兄!”
“师兄,你有什么要做的实验,有什么要我们打下手的,尽管吩咐!”
“师兄,等我毕业了,能来给你打工吗?”
对于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的师弟师妹们,沈乐一概报以微笑。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就算某个师弟师妹有充足的,处理特殊事务的经验和能力,他这儿也不太会收人:
他要保证小家伙们的绝对安全。
但是,对师弟师妹们多加照顾一点,那是可以的:
“最近怎么样?吃得还可以吗?”
“吃得太棒了!”
“天香楼的手艺真太好了!”
“老板娘真的不能到我们学校去开店吗……不承包食堂,去开个店也好啊!”
沈乐报以微笑。开个店是不可能的,老板娘是妖,她觉得在这里最舒服,几百年扎根在这里了,不会为了赚钱这种事情轻易移动;
至于天香楼的手艺太好了这种事……
咳,沈乐之前,转了老板娘一笔款项,让她给师弟师妹们供餐的时候,每一餐加微量的灵气材料……
当然,微量,只是微量,能够强身健体,让人身体更好的那种。
加太多了,怕他们吃了,引发某种变异,那不是他害了师弟师妹们吗?
对了,他这次搞到的灵气海鲜,也拜托特殊事务部门,送了一小部分给学校。
每天一小块,加进食堂大桶的免费汤里,煮烂。灵气稀薄,就是借个味儿。
那些每天吃食堂、每天从大桶里打免费汤的师弟师妹,一天喝一碗/两碗,能够提振精神,些微增强抵抗力……
“老板娘恐怕不可能去开店的……不过,以后你们如果在滨海工作,一周来吃一次,还是容易的吧?”
“六十公里啊师兄!六十公里啊!!!地铁过来都要两个小时啊!!!”
沈乐笑着冲他们摇摇手。看着他们把所有东西放进熏蒸箱,调整好参数,打开开关,冲他们摇摇手:
“你们加油!回头我有些实验,真要你们帮忙做的!”
“没问题!师兄你尽管开口!”
沈乐返回工作室,把修整完毕的佛龛挪到一边,罩上罩子,尽量让它不被伤害。
然后,开始琢磨那个最初吸引了他的无头佛像:
“这应该是个观音像吧……但是,它的头和手,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时不得要领。沈乐知道,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情:
就算前辈老师,修复大足石刻那个千手观音的时候,也是考证了全国所有千手观音的塑像、绘画,一点一点研究,一点一点揣摩。最后,才在无数方案里面,选择、确定最合适的那个方案,一点一点往上补。
沈乐既不是做宗教考古方向的专家,也不是做佛像、佛画修复的专家,就连佛像,他也只看过几十个——还是跟着修复古寺的时候顺便看的。
要他修复这个佛头和佛手,恐怕,他还得请教本校的教授,甚至那些外校专家了……
“不,我还有个法子。”沈乐用力握了握拳头:
“我先把能修的修好,把能搞定的搞定。没准,这佛像,就能给我传输一点它的记忆呢?”
不管是传输记忆,告诉我它最初长什么样子,让我去雕刻佛头、佛手,帮它粘上;
还是发出呼唤,加以定位,告诉我它的其他部位在什么地方,让我去捡回来;
这都是修复的可行路径啊!
而且,这个佛像,它有待修复的部分这么多,能够让我给它增加很多灵性呢!
说干就干。沈乐摩拳擦掌,开始上手修复——不,架起一个高精度扫描仪,开始对它进行细致扫描。
这种扫描,和他们扫描建筑物用的扫描仪又不同,体积更小,扫描的速度也更慢,使用的扫描软件也不同。
当然,达到的效果,差异也是极大的:
举个例子,它连佛像身上贴着的每一块金箔,翘起了多少毫米,都能够细致扫描,加以存档!
沈乐绕着佛像团团打转。
当年修复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的时候,沈乐的前辈老师们,专家团队,对造像进行了细致的记录:
共填写调查表1032张,约35000个数据,手绘病害图297张,病害矢量图335幅。
照了现状照片1300余张,其中经过近景摄影测量的高清晰照片40余张。
沈乐面对的这个佛像,高仅一米,宽度不到60厘米,体量不到千手观音的百分之一。
但是,并不代表沈乐需要记录的资料,就只有前辈专家的百分之一了:
“所以这石头到底是什么石头啊……”
沈乐纠结。做古建筑修复这一行,他对石头的种类,大致也有辨别,但是肯定到不了地质学老师那种程度;
甚至,他连导师都不如,导师看一看,摸一摸,就能说个大概,而他,基本上就只能依靠仪器……
沈乐嘟囔着开始找资料,翻资料。等扫描工作完成,他导出扫描文件,立刻传输给隔壁的师弟师妹们:
“帮我数数看,这上面有几只手!——做完了,我请你们吃大餐!比老板娘日常送餐更好吃的!”
千手观音虽然号称“千手”,一般来说,真的没有人非常实诚,真的塑造一千只手——材料不支持,真的弄这么多手出来,美感也非常成问题。
一般来说,有十只手以上,就可以称为“千手观音”;
常见的千手观音多数是造三十二只手或四十八只手,以示观音的三十二变相和四十八大愿,其他的手皆用背光的形式来表现。
以这个佛像的手臂密度,沈乐估计,它完整的时候,大概是32只手臂,后面都是背光。
但是,残损以后,连现有的,带背光的,那就很难数了……
有大餐诱惑在前,所有的师弟师妹,只要能暂时放下手里工作的,都一头扎进数数当中。每人一台电脑,一支笔,数一个,记录一下:
“1……2……3……32……47……59只手臂!”
“我这里是57个!”
“乱讲,我这里数到了61个!”
“你肯定数错了!”
“你才数错了!”
六个学生面面相觑。停顿一会儿,最年长的博士生,沈乐的师兄,学校特别派过来的实验室主持者咳嗽一声,拍拍手掌:
“都别吵了。我们把图片打印出来,每人一张,每个手臂上都标一个数字!重新来一遍!”
重新来一遍的结果,是把手臂数量,从四个答案,统一到了两个。两位师兄头碰头地核对,对完了,面面相觑:
“这还是不行啊!感觉你数出来的手臂,和我数出来的,还是有差异!”
何以解忧,唯有论文。一群学生分开来登陆知网,狂查了一通论文。
最后,学习大足石刻千手观音的研究手法,在画面上打了格子,把整个画面分成16份:
“每个格子挨个数!挨个涂色!就不信了!!!”
涂来涂去,大家终于达成了一致,整个佛像,那些齐根砍掉的不算,现有的手臂,包括残桩,应该有63根。
之所以会差距这么大,是在手臂丛中,在法器隐蔽的缝隙当中,又找出来两根……
(本章完)
第321章 笨蛋师弟!吃大餐的注意事项你都忘了?!
第321章 笨蛋师弟!吃大餐的注意事项你都忘了?!
这边数完手臂,沈乐果然带师弟师妹们去吃了一顿大餐。
还是在天香楼,还是老板娘的手艺。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和之前那样,有固定的菜单,照着单子点,更不是大伙儿忙起来的时候,老板娘送盒饭上门;
而是沈乐带他们进去,单开一间包厢,召唤服务员小玉:
“上菜!上好菜!拜托老板娘显一显手艺!——今天我请客!”
当然,私下里,沈乐还是发了长长的微信消息过去。
微信里面千叮咛万嘱咐,这次是请师弟师妹们吃饭,拜托、一定、千万要上正常人能吃的饭菜!
至于含有灵气的食物,少少地上一点,温和地上一点就行了!
对了,蟹黄还有吗?在蟹黄面里,或者蟹黄拌饭里,少少地加一点点他带来的灵气版蟹黄!
沈乐既然要请客,老板娘当然要给他争面子。这一桌,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样样都有。
当然,猴头燕窝沙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这些就算了,临时请客,干货来不及发……
“嚯!这是什么?虾球?外面包的白白的是什么?”
“荔枝百虾球,请慢用。”小玉笑容甜美,动作轻巧,把一盘虾球放到转盘上,挨个儿给每个客人都舀了一枚:
“整只大虾做成的虾球,包裹在新鲜的荔枝肉当中,外面撒一层虾籽,是为百。”
沈乐对面的师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荔枝的甜美芬芳,和虾仁的鲜美,同时在口腔中迸发,交相辉映,满口鲜甜。
外面撒的那层虾籽,散布均匀,咬下去的时候有一种微微的抵抗感觉,更增添了口感的丰富程度:
“我还要!”
“我也是!我也是!”
五六只勺子飞快伸了出去,各自又舀了一枚。面对空荡荡的盘子,唯一没抢到二茬的师兄无奈苦笑:
“沈乐,能再来一份么?”
“可以是可以,但还是先等等——啊,新菜上来了。”沈乐微微一让,包间门开启,小紫又托着一个长盘子进来:
“樱桃肉,请慢用——”
“这次是肉里加了樱桃吗?”
“不是哟~~~是整块的五肉,上半部分切开,切成樱桃大小,下半部分连在一起,整体烹饪,其色嫣红,如同樱桃。”
小紫手执餐刀,快速把樱桃肉分割成小块,给每人碗里放上一块:
“请品尝——”
樱桃肉入口,嘴唇和舌尖微微一抿,就化在了嘴里。这肉细嫩得只能用勺子舀,用筷子都夹不起来。
转盘转了一圈,大伙儿再抢一轮,空盘。
“大煮干丝,请慢用——”
那干丝切得极薄极细,在碗里攒成一朵儿,微微摇晃碗壁,鲜就悄然绽开。至于那汤之清、之鲜,就更加不必提了。
“爆双脆,请慢用——”
爆双脆并不是一道特别珍贵的菜,却特别考验火候。
鸡胗和猪肚尖同炒,火候欠一分则鸡胗不熟,过一分则猪肚太老,对厨师的手艺要求非常高。
再加上原料并不太贵,也不容易卖得上价钱,大馆子不肯做,小馆子做不好,渐渐地,就有种式微的意思……
这道菜端上来,几个师弟师妹们还没太大感觉,只知道埋头苦吃。
跟着导师赴过最多宴席,见过最多世面的博士师兄尝了一口,挑拇指大赞:
“沈乐,你推荐的这家店太强了!我之前跟导师在外面吃,人均两千的私房菜馆子,都没这水准!”
沈乐笑而不语。有没有可能,老板娘炒了几百年的菜,这火候的把握早就登峰造极?
当年鲁菜在京城称雄,被梁实秋等文坛名家大赞、写文章推荐的时候,老板娘的手艺,可以和那些大师傅争锋?
连续七八道菜上来,一群学生平时都是吃盒饭、吃快餐的主,偶尔才能跟导师打一次牙祭,哪里吃过这种炫耀手艺的菜肴,一个个吃得头都不抬。
等他们吃得七七八八,一个个摸着肚子挺在椅子上打嗝的时候,一股摄魂夺魄的香气,蓦然卷进了包厢:
“蟹粉拌饭,请慢用——”
“啊,好香!”
“太香了!”
“我还能吃一碗!”
“让我来!我能吃两碗!!!”
沈乐只舀了浅浅一碗,就微笑坐在旁边,把那一大盆蟹粉都让给了师弟师妹们。
可怜这一大盆,全都是大闸蟹里拆出来的蟹肉,蟹膏蟹黄不到10%;
而蟹膏蟹黄里面,他闻得出来,灵气指数赶得上他带来那批螃蟹的,大概最多加了10%……
可惜啊,太可惜了。不修道,就不能接受高灵气值的食物,特别温和、不会伤人的除外;
他这些师兄师弟师妹,包括学校里的教授们,这辈子是没有口福了……
“师兄你放心!有什么事情,嗝,只管交给我们干!”
一顿饭吃完,喝着老板娘特别提供,用来解腻的菊茶,小师弟们拍着肚皮,争相对沈乐保证:
“工作再难也没有关系……嗝!工作量再大,嗝,也没有关系!”
“只要请我们吃饭!嗝——”
“今天这样的就行!一个礼拜,不,一个月一顿,嗝——”“……你们还是拍胸口吧。”沈乐怜悯地望着他们:
“拍肚皮,我怕你们把吃下去的东西拍出来……”
“不会的!嗝——”
看,捂嘴了吧。真拍出来了?
有他们的保证垫底,沈乐回去以后,立刻飞快地发了任务过来。这一次,是要师弟师妹们帮忙,确定整座佛像的损害情况:
造像表面的金箔,哪些地方开裂?哪些地方卷曲?哪些地方黯淡?哪些地方剥落?
造像身上的彩绘层,哪些地方起甲,哪些地方粉化?哪些地方又受到污染?
至于下面的石刻岩体,又有哪些地方缺失?哪些地方断裂?哪些地方表层脱落?
“……师兄,这些研究,我们应该对着佛像本体做的啊。”接到任务的师弟,把问题清单看了一遍,茫然给他发消息:
“光对着扫描图,虽然这扫描精度很高,但还是很难确定啊!有些细微的地方,不看原物,真的很难判断的!”
“抱歉,原物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你们看。”沈乐无奈微笑:
“你们来之前,导师也警告过你们,有些地方不能进,有些事情不要问,对吧?”
“好吧……”
师弟师妹们埋头开始干活。而沈乐这边,也开始做各种各样的详细检测。合金大佬围在他身边,左转右转:
“你这是在干什么?给佛像照x光?”
“哦,这是借助x光探伤技术,针对佛像雕刻的结构稳定性分析,防止哪里哪里有裂痕、有暗伤……”
“我觉得还好啊。”合金大佬绕着佛像往左转了一圈,又往右转了一圈:
“感觉这佛像挺结实的……”
“你肯定?”沈乐斜睨他。这座佛像,且不说它掉进水里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多少伤损,就它的佛头被砸、佛手被砍——
这么多砍凿痕迹,不伤到内里,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伤损轻还是重,伤损纹路往哪里走的问题罢了!
“我……”合金大佬迟疑了一下。他往佛像伸手,被沈乐及时抬手挡开,只好距离佛像半尺,虚虚抚摸了一圈:
“嗯……是有一点小的裂伤,不过不严重。你放心,弄点胶水进去,随便就能粘上!”
沈乐耸耸肩,继续照x光。一遍完成以后,他顺手在记录簿上,龙飞凤舞:
x光表示有裂纹,但是看不清楚。记得和对面实验室预约时间,把人清走,带佛像去做ct!
做完x光,再做红外热成像,做完红外热成像,他又拿起了回弹仪、电导仪、一样一样奇怪的仪器。
合金大佬好奇地在旁边转悠,看完仪器看读数,看完读数看实验手册,一边看,一边还要飞快百度。
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道沈乐在干什么,不得不继续询问:
“这又是在干什么?”
“看佛像本体岩石情况。”沈乐头也不抬地回答:
“看它的硬度怎么样,有没有粉化,有没有被盐类物质腐蚀,要不要做脱盐处理……”
“这些你问我不就行了吗?”合金大佬砰砰拍胸脯:
“这石头,我都不用敲,闻一闻就知道它硬度怎么样!我在山里挖矿吃,碰到的石头可多了!”
“哦,那这玩意,由哪几种石头组成?各占比多少?”
“这是砂岩!”
“然后呢?”
“啊这……还有然后吗?”
沈乐摸起另一个宝贝仪器,在佛像表面,脖颈、胳膊的断裂处,照来照去,照来照去。
照完了,连通电脑,输出结果:
“sio占40.7%到68.2%……”
“aio占9.95%到22.6%……”
“feo占2.12%到9.23%……”
“cao占0.067%到27.6%……”
“mgo占2.18%到5.08%……”
不但给出图片,还能自动生成数据,甚至还能输出表格。合金大佬看得目瞪口呆:
“啊这,需要这么详细嘛?”
“那肯定需要啊!虽然都是砂岩,但是,不同的含量,意味着不同的性质啊!等等,我还要看一下微观结构对比……”
这边研究、研究、再研究。昏天黑地研究了一整天,等到去接那些做完灭菌的织物回家的时候,师弟师妹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沈师兄!你看我们做出什么来了!”
“你们能做出什么……你们还能把佛像补好了不成?”
猫咪爸爸今天心脏不舒服,猫咪陪他去医院,立刻就被医生扣下住院了……
好在检查的结果还可以,不太紧急,不太危险,但是也要住院完善一系列检查……
猫咪给爸爸送东西去了,未来几天,要很多时间陪爸爸
猫咪尽量争取每天四千字,如果实在撑不住,也就只好请假了
亲亲大家!
(本章完)
第322章 合金大佬,你要抢我的金子做什么?!
第322章 合金大佬,你要抢我的金子做什么?!
难道你们还能把佛像修好了不成?
就算佛像修好了——不对,不可能,佛像摆在我的工作室里,就你们这群人,绝不可能有本事把佛像偷出来修好!
沈乐满心狐疑,跟着师弟师妹们往里走。转过一个弯,再转过一个弯,连进两扇门,两位师弟一左一右站在落地垂帘前方,见他过来,同声大喊:
“当当当当——”
一个伸左手,一个伸右手,挽住垂帘,向后飞退。垂帘拉开,一尊佛像堂堂出现在面前,然后又是一尊、又是一尊、又是一尊——
五尊一模一样的佛像,整齐划一,列在面前!
沈乐:“……”
你们怎么不索性一人弄根钩子,左右拉开垂帘?
怎么不索性一人弄根长杆子,像拉开舞台大幕一样拉开垂帘,或者说,弄得像《大闹天宫》里面,小猴子推开水帘洞的水帘那样?
怎么不索性再配个《小刀会主题曲》的音乐!
五尊佛像,粗看一模一样,细看颇有区别。
当中一尊,还原度最高,可以说完全是照着原版翻了个模子下来的,只除了那些斑驳陆离的地方,不是贴的金箔,而是做成了类似的颜色;
左边一尊,全身金灿灿的,粗看全都贴满了金箔,细看,是整体就弄成金箔包满的颜色;
右边一尊,在金箔的基础上,大概齐上了遍彩色。
鲜红的指甲,掌心漆黑的眼珠,深蓝色的飘带和法器,基本上,该上的都上齐了,只差脑袋和胳膊仍然缺失,看着效果格外惊悚。
“你们这是……”
沈乐捂住脑门呻吟了一声,大概也明白,这些师弟师妹们在折腾什么了。果然,负责拉开帘子的两位师弟,一人一边,昂首挺胸:
“我们觉得,把这佛像用3d打印呈现出来,能够帮助修复工作!”
“我们查了资料!前辈老师们修复大足石刻千手观音,也通过3d打印方式,为修复实践提供了科技支撑!”
“所以我们就把它打印出来了!”
“还做了很多种效果!”
“做效果非常方便!只要在扫描图上选!”
“我们打印了三个,呈现各种不同风格!”
“还打印了另外两个,用来尝试往上接手臂和脑袋!”
“反正你也会把活儿交给我们做,我们索性先预研起来!”
“师兄们已经开始给它接脑袋了!”
“3d打印的费用,你可得报销!”
沈乐:“……”
不是,咱就说,咱就说,你们两个仿佛不是同一届的,甚至也不是同一个方向的,当然,就更加不是双胞胎兄弟了。
你们有什么必要,在这里cos一把《哈利波特》里的弗雷德和乔治?
这幸亏是只有两个人,要是还能再拉到四个,你们是不是要cos桃谷六仙?
他勉强笑了笑,再往两边看。
最左边一尊,金箔完全扯了个干干净净,整体呈现灰色,或者说,呈现还没上金箔和颜料之前,原初的石质感觉;
而最右边一尊,两个师妹围着那尊佛像,不停地在讨论:
“我觉得这菩萨应该是戴着法冠!”“法冠的话,这高度不够,填充不了佛龛!法冠上面,应该顶着几个小佛像!”
“小佛像就没必要了吧!三层高髻就可以了!”
“我觉得……”
“我觉得……”
她们一边争论,一边比比划划,不断地点出电脑屏幕里的虚拟图像,往佛像三维扫描图上粘合。
沈乐感觉,如果不是别家的3d扫描数据太少,他们敢弄出一堆3d打印的佛头和佛手,直接往佛像上安!
“咳……我就是说……你们之前的实验都做完了吗?论文都写完了吗?下一篇论文开题了吗?开始预研了吗?”
哗啦一声,师弟师妹们做鸟兽散。
“你别怪他们。”博士师兄袖手旁观了好半天,才笑着走过来解围:
“你那顿大餐味道太好了,他们总想多做点儿什么——事实上,我也想。说起来,这个佛像的修复,真的不需要我们帮你预研吗?”
“其实真的需要……”
沈乐那张脸瞬间就苦了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臂横着一挥,指向那一排五个佛像:
“我对佛像什么的真的一点都不懂。话说,难道不需要收集我国所有的千手观音造像资料,然后再对比吗?”
“……其实,应该有收集过的吧……只是我们拿不到……”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片刻,博士师兄用力一拍桌子:
“交给我!我去问问导师,怎么样能弄到相关资料!我就不信修千手观音的时候,导师他们没有收集过!”
他扭头就走。沈乐赶紧喊住他:
“等等!如果没有详细的扫描记录,能弄到列表也可以!能弄到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寺庙,我自己去扫也行!”
“放心!我尽量给你弄到!!!”
博士师兄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电话去了。
沈乐指挥几个师兄师弟,把熏蒸灭菌完成的织物、头发和首饰运回工作室,一个个保管箱里放好。
他自己安安心心,开始继续研究佛像:
抱着那些x光衍射仪、x光荧光仪,等等等等的仪器,轮流往佛像身上照。
砂岩部分照过了,还有颜料部分,还有可能有彩绘的部分,全都要研究、记录过来;
根据每个部分的原子成分和分子成分,倒推这些彩绘,曾经是什么颜色,曾经用的是什么颜料。
然后,小心地揭下一点金箔,在金箔和金箔之间,先扫描,再取样……
“你这金箔揭得也太累了!”合金大佬在旁边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几乎要把地面磨出个洞来:
“一手放大镜,一手镊子,半天揭掉一张——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来来来,你闪开,我来替你干活!”
“决不!!!”
沈乐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拦在合金大佬和他的宝贝佛像之间:
“你要把这些金箔放到哪里去?直接吞下去吗?!”
“啊……”合金大佬被说中了心思,脸色微微尴尬,强笑一声。沈乐死死盯着他:
“绝不可能!这些金箔,一张一张,要重新贴回去的!!!”
(本章完)
第323章 合金大佬愿意给我黄金!天上下红雨了!
第323章 合金大佬愿意给我黄金!天上下红雨了!
“啥?”
“重新贴回去?!”
合金大佬不可置信地盯着沈乐。盯了一会儿,又指向那座残损的佛像,声音颤抖,手指一起颤抖:
“你知道这上面有多少片金箔吗?你知道重新贴回去,是多大的一个工程吗?我,我——”
“我知道啊。”沈乐认真点头。合金大佬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沈乐慢慢道:
“我知道这上面的金箔,大多数都贴了五六层。按照它的面积计算,至少也有……”
他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人体表面积公式,无果,又回忆了一下手臂占人体表面积的比例,仍然无果。
没办法,只好飞快打开电脑,百度了一下,快速计算:
“……六平方米?七平方米?八平方米?乘以五或者六?然后这些金箔,一般是9.3厘米*9.3厘米,那么大概就是五六千张?”
“五六千张还不够啊!!!”
合金大佬暴躁。沈乐反而还以微笑:
“没事,没事。刚才那个算法,是按照人体表面积算的。你看斑驳脱落了这么多,估计揭下来的部分,撑死了也就千把张。
这当中,有一半能用,那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你要揭一千张金箔上去?”
合金大佬一晕。他赖在这里不动,一是图老板娘的美食,吃完之前不想走,二就是想看沈乐还能变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想想要看着他趴在佛像面前,一手放大镜,一手镊子,把“揭取金箔”这个举动,重复一千遍……
合金大佬就觉得,自己宝贵的时间——虽然他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很多很多——就这样随着金箔,悄然流走了……
他他狠狠心,忍无可忍地嚷嚷:
“我送你一块金子,顺便帮你贴上去,你让我把这些金箔都薅走了吧!”
“哟嚯?”
沈乐挑起一边眉毛,斜看着他。天上下红雨了,地上长烤全羊了,合金大佬居然会主动送他金子了!
这位的风格,不是一向见多少贵金属、吃多少贵金属,只有往里吞的,从来没有往外吐的吗?
“……你居然肯?”
“我……我这有什么不肯的!”合金大佬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
“我就是看不得你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揭这些金箔!大好年华,多少时间耗在这些无用功上面了!”
不等沈乐反驳,他深吸气,深呼气,如是再三,猛然张嘴,吐出一根灿灿的金条:
“我跟你换!”
“……这个真不能换。”沈乐认真看着合金大佬,遗憾摇头:
“文物修复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修旧如旧。
这些揭取下来的旧金箔,它们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它们的褪色,变形,特殊的颜色,本来就是文物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他用力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很麻烦,虽然新旧金箔斑驳陆离,看着很不好看,但是,这些旧金箔,能回贴,就一定要回贴!”
【没错!没错!】画卷在后面嚷嚷:【就像我身上的纸和绫子!能用原来的,就用原来的,不然,会伤到我的灵性的!】
合金大佬长长叹一口气,终于不再说话。沈乐埋头工作,传输了大批大批的数据过去,让师弟师妹们干活:
佛像石质本体的各种检测数据,以及根据各种波形,推断石质本体的准确硬度,含盐量,等等等等各种细节;
在石质本体上面,小心取下来的一点点样品,再次做各种检测;
石质本体上面,刮下来的各种疑似颜料的部分,干脆把样品送过去让他们测:
测原子,测光谱,测各种成分。总之,最后是要得出结论,
这个点位上用的是什么颜料,原材料是什么,如果用的是不同种颜料的话,比例是多少?
以及,沈乐轻轻地揭下金箔,在合金大佬异常可惜的目光里,把它们装袋、做记号、送去隔壁。
要求非常明确:
这些金箔,有些是一层叠一层粘在一起的,也有些,是粘在石头表面,涂覆的地仗层上的。
地仗层用的是什么材料?
金箔之间互相粘接,用的是什么粘结剂?
金箔贴在地仗层上,用的粘结剂又是什么?
老化的情况怎么样?
要怎么做,才能去除掉老化的粘结剂,现有的软化回贴方案,用在这批金箔上,哪个方案比较靠谱?
他一声令下,师兄师弟,以及小师妹们,起早贪黑,拼命干活。
那个努力的劲儿,让过来查看学生情况的,青铜器皿修复专业的黄教授,不由得过来敲他的门,半真半假,笑着兴师问罪:
“沈乐啊,你给他们发的任务,也太密集了吧?——本来就要每天干十个小时了,再给你干两个小时,一天就只剩下吃饭睡觉了!”
“老师,我给他们报酬了啊。”沈乐理直气壮地一摊手。
“项目经费,经费我给了;实验室资源,仪器设备,连试剂我都报销了;要拿修复这个佛像的成果写论文,版面费我都给他们报销;
我还包吃包住!包吃包住!他们都是自愿的!自愿的!!!”
至于奖金什么的……
谈钱太俗,太伤感情。沈乐只是悄悄地项目经费加了两成,就当是替他工作的奖金;
除此之外,沈乐还拜托老板娘,弄一些含有细微灵气的鲜果,每人每天,供应一份,用他的海鲜份额等额兑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哦,勇妇也有。
就那鲜果的排毒养颜功能,每天吃一口,一天不便秘,每天吃一个,皮肤光洁水嫩,不长痘痘,就能让师弟师妹们,每天心甘情愿地加班两小时。
黄教授吃了一顿沈乐请客的大餐,若有所悟,也只能无奈摇头。至于沈乐需要的,所有千手观音造像的详细资料:
“好消息是,之前修复大足石刻千手观音的时候,确实做过资料的统计工作,我能帮你借出来。
坏消息是,当时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条件所限,绝大多数资料都是绘图和照片,有些虽然是扫描件,但是精度也不够。
——是我带你去拜访那位前辈,从他手里拿资料,还是你自己想办法重新扫描?”
不管怎样,最难的关口应该是过去了……
但是还要几天才能出院这样子……
出院之前,都只能维持四千字了……
猫咪好累,猫咪要一个抱抱……
(本章完)
第324章 天南地北单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第324章 天南地北单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黄教授微笑看着沈乐,眼神里有赞许,也有期待。
沈乐这个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学生,之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有多出类拔萃,走出校门以后,发展却实在是让人惊喜。
而且,和许多没有进文博系统,就在专业上摆烂了的孩子不同,沈乐在文物修复方向,一直是在孜孜求进——虽然进的方向有点奇怪。
黄教授看过沈乐修复的东西,那个妆奁盒修得确实不错,画卷虽然不是他亲眼所见,张老师回来以后,也对沈乐多有赞誉。
至于这个佛像——
这个佛像,虽然修复难度挺大,可谁说修复雕塑、佛像这种东西,只有央美、国美什么的,总之,那些美术专业才能做?
他们本校的文物修复方向,就只能做一些材料学方向的东西,讲到实操,特别是讲到一些美学方面的东西,他们就只能给人打下手?
只要沈乐有这个心思,他们这些当老师的,托他一把,绝对没问题!
“我……”
沈乐张嘴,闭嘴,再张嘴,再闭嘴。
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他也查到了诸如《中国佛教中千手观音造型之演变》这样的论文。
他深知,如果直接去请教论文作者,肯定会有极大的收获,甚至,如果老师肯担保的话,或许能从对方专家那里,得到第一手的详细资料。
但是沈乐总觉得,第一口就咀嚼对方消化完了、然后吐出来的东西,就算特别好用,也无助于拓宽他的知识深度和广度。
他想要搞这些,应该有其他的法子……
“谢谢老师。”他认认真真地道谢:
“我还是想先自己做点儿资料搜集工作。等搜集完了,心里有个数了,如果还需要有人提纲挈领讲解的话,再来麻烦您,请您带我拜访那位前辈。”
“那可是个大工程。——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沈乐胸有成竹。送走黄教授,他扭头就给老游打了电话:
“老游,有空过来一下。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老游这段时间,一直有点儿蔫巴。
他本来是沈乐的最佳代理人,拿着沈乐给的产能表,从天山飞到长白山,从漠河飞到腾冲,到处去帮沈乐代销产品、顺便购进各种宝玉美石。
但是,随着沈乐的收入越来越高,特别是,置办起了大实验室以后,老游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挑战——
他好像对沈乐没用了!
沈乐现在不缺钱了!也不缺灵性物品了!他这个最佳代理人,给沈乐带来的利益,占沈乐总资产的比重越来越少了!
这样子下去,他还怎么提升自己的地位,真的碰到事儿了,比如需要渡劫,他还怎么求沈乐帮忙?
所以,接到沈乐的电话,老游激动异常。他甚至不顾自己还在和人谈生意,刷地回复原形,展翅就飞。
一个小时不到,已经一头扎进了沈乐的院子,不及变成人形,就开始大叫:
“老板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来,你先学会这个……”
沈乐微笑着推出了一个三脚架。徕卡rtc360激光扫描仪,速度快,精准度高,使用范围广。
主要用于高密度三维点云和高分辨率全景照片的现实捕捉,可以为不同大小项目提供解决方案。
价格80万一台,沈乐曾经望洋兴叹,对着这美丽的价格流口水,现在有钱了,买一台,再买一台!
“啥……啥!”老游扎煞着翅膀往后一跳:
“老板,不带这样的!你知道我是赛博文盲!”
“……能说得出赛博文盲这种词,你就不可能是赛博文盲!来,是我亲自教你,还是让我找个师兄师弟教你?”“可以找一位美丽的小师妹教我吗?”
“……滚!”
在老板丧心病狂的压迫下,老游含泪学会了扫描仪的一切操作。
并且,拿沈乐的大宅练手,扫描了左右两路六个院子、所有的房子、房子内外的一切精细装饰,包括屏风、瓶、雕梁画栋、脊兽门楣。
沈乐验收合格以后,给了他一张单子,以及一个特事局的联系方式:
“按照这张单子上的地址,寺庙名称,把所有的千手观音全部扫一遍——然后,这张单子上的观音,不是千手的也扫一遍。
扫之前先和特事局沟通,以我的名义挂任务,由他们出面让各个寺庙配合。需要多少积分,你去谈!”
这张单子上,沈乐的师弟师妹们,抱着《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雕塑编,足足忙了三天:
他们从这套大合集里,挑出了所有的千手观音,和所有艺术价值较高的观音塑像……
老游:“……”
老板,你这张单子上,罗列了至少五百尊观音,分布在我国几乎所有的省份……至于多少个市,我已经不想去数了……
你是想累死我吗?
就算我是游隼,著名飞得快,你也不能这样练我啊!!!
“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绝对没有!”老游一个激灵,抱着扫描仪蹦了起来:
“老板你放心,我尽快给您搞定!只要特事局配合,我一天能给你扫十个!!!”
“嗯,辛苦你啦!——等你忙完,我在老板娘那里请你吃大餐!”
沈乐笑吟吟地冲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跪安了,去找特事局干活去吧。”下一刻,游隼摇身一变,冲天而起——
替老板干活!
贡献值,信任度,我来了!!!
至于特事局肯不肯帮忙?
“游先生,您放心!不就开放扫描的事儿吗,交给我们,全都搞定!”
哎,有修行者镇场子的寺庙,就没有特事局打不了交道的;
没有修行者镇场子的寺庙,一般来说……找那些有本地修行者的寺庙,出头打声招呼,也能分分钟搞定。
报酬?
什么报酬?
在特事局看来,终于有帮沈乐干点活的机会了,好吗?!
大漩涡那个任务,用一整个实验室还债了;
东北那个秘境,也是沈乐打开的,沈乐至今还没跟他们谈报酬的事儿!
问他也没用,问就是,沉迷修佛像,不可自拔,没空思考这个……
(本章完)
第325章 老板,我是游隼,不要把我当猫头鹰使唤!
第325章 老板,我是游隼,不要把我当猫头鹰使唤!
敦煌莫高窟第三二一窟,十一面六臂观音,初唐。
“不许用闪光灯啊!不许用闪光灯!”
管理人员寸步不离地盯着老游。哪怕有特事局工作人员跟着,帮忙赔笑脸、说好话,他的态度,也没有软化半点:
“这壁画都非常脆弱的!别说强光,进来参观的人多一点,呼出的二氧化碳和水蒸气多一点,都会伤到壁画的!”
乱讲!
不许用闪光灯,论文里的照片,《中国美术全集》图册上的图片,是怎么拍出来的!
还有你们摆在景区门口卖的那些图册,里面的图,又是怎么拍出来的!
专业人员可以开口子让他们去拍,我这种代表专业人员来的,怎么就要受歧视啦!
虽然如此,他也不能把管理人员直接赶走,或者变成游隼,半夜进来拍照。
他顶着管理人员杀人似的目光,努力拍了几张照,看看效果,还是一片模糊。无奈打给沈乐,得到了如下指示:
“那就别拍了,反正也是壁画。嗯,相关图册你帮我买一本,有高清的电子照片更好。”
“对了,敦煌研究院统计过,莫高窟492个洞窟中,历代绘制的千手千眼观音达40多幅,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图册——
不管有没有,拜托他们多带你拍几幅代表性的!”
老游忠实执行。一口气拍40多幅照片是不可能的,他扛得住,敦煌的工作人员也陪不住。
白天要开放参观,晚上不开闪光灯不能拍照,那他不是白来了吗?
老游匆匆拍了两幅最有代表性的,三二一窟的初唐观音,第三窟的元代千手观音。
然后,买下了几本巨大、巨厚、巨贵的图册,以及一大盒子光盘。走到背人处,展开双翼,冲天而起:
下一个目标,榆林窟第三窟西夏千手千眼观音!
“喂?你在哪儿呢?我到了!”
“什么?你已经到了?到榆林窟门口了?!半小时前不是还在敦煌吗?!”
接到电话的特事局工作人员气急败坏。敦煌莫高窟,到瓜州榆林窟,直线距离100公里,开车的话,驾驶距离153公里……
他算好了在瓜州等的,等对方从莫高窟到了瓜州,再开车一起过去。怎么,他还没出发,对方已经赶到榆林窟了?
“你难道是飞过去的吗?”
“那肯定是啊……”
老游轻飘飘的,很无辜的表示。工作人员手忙脚乱跳起来往门外冲,冲到车上,才收到了敦煌那边同事的短信:
“我刚知道,这位游先生,是一位游隼成妖……”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啊!!!
甘肃完毕是宁夏,宁夏完毕是陕西,陕西再过去是山西。陕西、山西两省,寺庙多,古迹多,文物多,佛像尤其多。这些佛像的规模还特别大,扫描一个,就要很长时间:
比如说,山西太原崇善寺大悲殿内,须弥座上的泥塑千手观音菩萨立像,造像身高8.5米,44只手臂展开。
老游光是扫描这一座佛像,就了足足一天时间。站在地上扫,飞到半空中扫,飞到最高处贴着佛像扫——
可怜他一只游隼,飞在半空中也是要拍翅膀的,不能靠着架筋斗云悬空。就这样,还要保持扫描仪镜头稳定,他太难了!
更麻烦的是,山西最近,正好进入了旅游旺季,每一个寺庙都是人头涌动,越是雕塑精美的地方,人流量越大。
很多寺庙,据说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最大接待数量上限,不得不实行限流措施。
就这样,人潮涌进去之后,还是会集中到某个特别精彩的大殿,某个特别精彩的塑像,在这里形成局部堆叠……
老游没办法,只好将白班变成夜班,在夜深人静寺院闭门、游客全部退出之后,再经由特事局的协调,进去扫描。
可怜他是一只游隼啊!
游隼啊!
不是猫头鹰!
天天昼夜颠倒地干活,他也很难受啊!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似乎终于有了尽头。老游在山西一路飞行,一路打卡,来到平遥的时候,眼睛一亮,急急给沈乐发消息:
“老板!这尊千手观音,和你准备修复的那尊长得好像!”
沈乐精神一振。他正愁找不到参考物,如果有个长得差不多的佛像可以copy,很多事情,就不用愁了!
“发过来发过来!”
他迅速催促。不等他打电话询问,老游已经发过来一张照片,美丽得让他双眼一亮:
这尊彩塑千手观音,富丽堂皇,更难得是温柔生动。
头戴龛形额子宝冠,额正中一朱记,胸佩珠宝璎珞,衣带款款下垂,下身围着一幅红裙;
26只手臂手腕各戴宝钏,作出不同的手势,手持各种各样的法器。
人物面貌丰腴秀气,姿态生动自然,手势优美,表情端庄矜持,神韵高雅含蓄。
腰肢纤细,手臂洁白丰腴,手指塑造纤细柔软。沈乐怔怔地看了它半天,长叹一声:
“唉……”
这雕塑水平,他再练十年,也是拍马都赶不上啊!
“加油,好好干,回头给你发奖金。”他发了个巨大的点赞手势过去,继续低头干活。
合金大佬在旁边转来转去:
“喂,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这尊佛像,看着和你这尊很像了呀,直接复制就可以了呀!”
“真不能……”
沈乐头疼地停下工作,放大图片,数给他看:
“你看,这尊的彩塑千手观音,只有26条手臂;
我现在要修复的佛像,手臂总数保守估计,也超过了32条,没准有48条之多——这还不算组成背光的那些……”
“不就多几条胳膊吗?”
“多一条差距就很大啊!多插一条手臂进去,难度就高一分,多插十条手臂进去,难度能指数形式上升啊大佬!”
这尊位于平遥县双林寺大雄宝殿西庑的千手观音,美学风格有所近似,能让他当做参考,但是,也只能当参考罢了……
合金大佬郁闷地长叹一声。搞这修复工作,实在太难了,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
唉,沈乐修的佛像,为什么不是个金佛啊?
再熬几天,爸爸应该就能出院了……
猫咪好累,猫咪要抱……
(本章完)
第326章 沈乐:我为学校送财富!巨大财富!
第326章 沈乐:我为学校送财富!巨大财富!
老游在外面足足飞了十天,才回了一次大宅。飞下来的时候,毛羽凌乱,整个儿看着都蔫巴了:
“老、老板!我先送一批资料回来!把资料倒完了我再走啊……”
“辛苦辛苦!!!”
沈乐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冰箱里拎出一盒点心放在他面前,这才回头去看资料。
好家伙,满满当当的一盒储存卡!
“你扫了多少佛像了?”
“五六十个吧?”老游很惭愧地送上名单。甘肃,宁夏,陕西,山西,四个省的佛像,在列表上的他都扫过了——
“最近山西旅游大热,工作效率有点低。老板你先把这些资料拿好,我歇一天,再继续干活!”
“没事,你慢慢来,不着急……”沈乐指指桌面上的点心。随手抽出一张储存卡,导入电脑,很快,双眼睁大:
老游这活干得太漂亮了!
多方位,多角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大量数据经过软件的计算和整合,出来的效果,几乎完美还原了千里之外的文物!
——当然,这么多佛像,让沈乐一个一个去还原,他肯定是不干的。
他的时间和精力,要尽量放在佛像本体上。普通人能搞定的活儿,没必要占用他的时间精力!
所以,沈乐果断地把这些储存卡,全部送到隔壁。交给师弟师妹们,给他们下达了新的一批任务:
“来,把这些扫描文档,全部整理一下。修佛像的时候要拿来参考,这是最直观的参考了!——加油干,十天做完,后面还有好几批!”
“啊!”
“不是吧!”
“嗷!——师兄,我们已经忙不完了!”
“师兄这不是我们忙不完的事情了!电脑扛不住的啊!——师兄,你闻到显卡的香气了嘛!你闻到了嘛!!!”
沈乐才不管这些。他只要下达任务就行了,做不做,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
他笑着挥挥手,把一群鬼哭狼嚎扔在后面,自顾自去吃饭。才吃个半饱,手机就响了起来,黄教授气势汹汹的声音追杀过来:
“沈乐!听说你扫描了一批佛像?!”
“是啊!”
“需要人帮你处理这些扫描件?做成可以导出的佛像?”
“没错,黄老师!你的意思是?”
“唔,你看,这些资料,能不能……留在学校一份?作为教学和科研的资料使用?”
黄教授说得有点儿急切,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国内有些文博机构,怎么说呢……
有点儿学阀的意思,守着这堆原始资料,就当是他的私产了。谁来都不给看,谁来都不给研究,只有他自己,才能拿来拍照、记录、发表论文。
做得最恶心的,甚至用这些资料来勒索手下的女研究生:
你不让我那啥啥是吧?
行,你等着延毕吧!
沈乐的母校是国内的顶级学府,学风师风还是有讲究的,不至于如此。
但是,哪怕是他们,也要受制于圈内的一些潜规则:
有些珍贵的基础资料,不是你想拿,想拿就能拿……难得沈乐都把关节打通了!原始数据都拿到手了,只要帮忙干点活,就能弄到一大批好东西,这时候不抢着扑上来,他是傻瓜吗?
“沈乐啊,你看,你帮学校这个忙,学校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购买资料的经费估计给不了你太多,你也不见得看得上这点钱……”
说到这里,老教授哪怕隔着电话,老脸都有点红。厚厚脸皮,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但是,你以后有什么要指导的,要帮忙的,我们一定随叫随到!比如我,你要我过来指导两个月,我就想办法把课题组带过来!”
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原始数据相当珍贵,他当然知道,但是,确实,他完全不在乎金钱上的收益。
虽然,这些扫描数据哪怕卖给游戏公司,都是巨大的一笔财富,比如巴黎圣母院的全景扫描建模,育碧公司当年,成本就不知道了多少……
唯一的一点:
“老师,给母校用当然没问题。不过,扫描这些东西,我是以自己研究的名义,特事局给我开了口子。所以……最好不要拿出去卖?”
“那肯定!!!”
“对了,这批资料后面,大概还有好几百个佛像,还在陆续扫描。所以,使用归使用,暂时不要泄露消息哦……”
“明白!”
哎呀,这样的学生,打起交道来真是舒服!
回头要找机会,给他弄个“我院优秀毕业生”之类的称号,让他回校发表演讲什么的,资源互换总是不嫌多的……
学校里有了额外的资源,沈乐有了额外干活的人手,双方皆大欢喜。
甚至,连大宅隔壁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们,都陷入了狂欢当中:
“这个头放着挺合适的!”
“不不不,这头放上去不好看!不协调!换个头!”
“我还是觉得这个头更衬一些!”
“你考虑过手臂没有?你这个头放上去,手臂没地方搁了!”
“手臂呢?我们收集的手臂呢?把手臂全都筛选出来,一个一个往上粘,明天每人拿一套方案出来!”
“等等,我电脑死机了……”
“显卡,显卡的香气……”
沈乐再次过去实验室的时候,就看见实验室里一堆一堆,效果堪称惊悚。
光是佛头,他就看到了二三十个,堆在桌子上的,椅子上的,地上的,总之哪里有地方往哪里堆。
至于手臂,那就更加不得了了,横一段竖一段,在所有不算特别碍事的地方纵横交错。
知道的,晓得这是在寻找佛像复原的方案,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妖怪的洞窟呢!
哦,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形态的佛像……
如果换个场景,大概可以摆到博物馆里,然后和国宝帮的那些假国宝们交相辉映,再吸引一些猎奇博主赶来吐槽……
看那个样子,他们是把所有扫描出来的佛像,全都等比例缩小,然后,挨个打印了出来,放在工作室里当装饰品?
……所以,我批给你们的3d打印经费,你们就是用到这些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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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27章 沈乐:小师弟给我发狗粮,可以开除他吗?
第327章 沈乐:小师弟给我发狗粮,可以开除他吗?
学弟学妹们整出来的效果确实惊悚了点儿,不过有一说一,相当形象直观。
哪个脑袋安在上面更配、哪个胳膊安在上面更配,往佛像上一放,一望而知。
不像用虚拟修复技术,点击选中了佛头/佛手,往佛像的扫描件上复制粘贴,再调整一下角度和方向,得出结果。
三维到二维总有信息损失,到时候哪个方案更好,那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沈乐反正也不缺这点3d打印的材料费,甚至不缺一两台3d打印机的钱,也就由着他们去造了。
他自己闲庭信步,穿过这个既像是巴黎地下大墓场,又像是白骨洞一样的场景,走到旁边更加正常一点的区域。
刚刚停步,一位小师妹举起蒸汽熨斗,向他招呼:
“师兄你来看,我们复现了论文上的方法!效果很好!”
沈乐:!!!
你不要对我挥舞熨斗好嘛!
要不是我停步停得及时,这个蒸汽熨斗,差一点就拍我脸上了!
他警惕的眼神让小师妹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熨斗。沈乐这才小心走上去: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给我看看?”
“没问题,师兄!我们这里刚刚开了个头,你在边上看就行了!”
沈乐站到操作台一侧,飞快低头,先看了一下边上的实验记录:嗯,标题是“旧金箔的清洗”。
再扭头看,师妹微微皱着眉头,正在对付面前操作台上,特别小、特别脏,一碰就掉碎屑,长得一言难尽的一滩不明物体:
也就是沈乐自己动过手,才能看出那是一叠金箔。而且,已经算是他从佛像上揭取下的金箔当中,品相较好的那一类了!
师妹凝神屏息,手上的蒸汽熨斗慢慢压下。一边压,一边念:
“动作要轻,要慢,要匀……一定要匀……蒸汽熨斗稍微歪一歪,这玩意儿就敢粘在熨斗上,到时候就不好弄了……”
几乎一触即碎的金箔,在她轻巧而又敏捷的动作之下,居然缓缓贴服下来,一点一点回软。
沈乐展开精神力,细细密密地笼罩住她的手臂、手指,以及电熨斗和电熨斗下的金箔,不得不佩服:
这如果是他自己来的话,恐怕要用精神力、用法术配合,把自己的专注力和精细控制能力拉到极限,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唉,他们系的小师妹,是真的心灵手巧!
用蒸汽熨斗熨烫,把金箔烫平整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在金箔和金箔之间粘附的金胶漆,也跟着软化,到了可以分离的地步。
接下来,小师妹放下蒸汽熨斗,再用手术刀、修复刀,一点一点,对金箔进行分层:
这个活儿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要耐心,细心。
她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干活干得头也不抬。好半天,忽然抬头看到沈乐在边上,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师兄,这就是个体力活,你要是不耐烦看,去旁边坐坐好了……”
沈乐正在集中精力,感应这些金箔上面的灵性。嗯,单独几张金箔,问题还是不大的,应该不会对小师妹造成精神污染。
至于把所有揭取下来的旧金箔,全部打包到这边的实验室,让师弟师妹们一张张分离、展平、清洗……
还是算了吧,师弟师妹们趟出一条路来就行了,大量的工作,还是他自己来做吧。
毕竟,只有他亲手修复,佛像才能拥有最好的灵性,不是吗?
“师兄你看,揭取下来的金箔,用签蘸20%乙醇+80%纯净水混合溶液,一点点擦洗就可以了。”
小师妹终于把薄薄一叠金箔,揭成了几乎完整的六张,长长舒了口气。
她再拿起签,对金箔表面的尘土,进行正反面滚动清洗。一边清洗,还一边讲解:
“重要的是,正面清洗的时候,要使用轻轻滚拭的方法,这样才能防止金颗粒被签带下来……”
沈乐:“……”
所以我还要确定这么薄一片金箔,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嘛?或者,我回去以后,应该再去做个实验,直接用清洁术扫过去,是不是效果更高一些?
小师妹一点一点,耐心清洗金箔。清洗后的金箔,全部用玻璃片压平,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啊……接下来就等着干燥装袋了……”
干燥以后,还要把这些金箔,装进对应位置的自封袋。简单说,从哪只手、哪只胳膊、哪块身体上揭下来,就要装到对应为止的袋子里去。
后期回贴的时候,头归头,手归手,身体归身体,尽量贴回原位,这才是修旧如旧的原则!
沈乐看完这全套工作,只觉得自己肩上沉甸甸的,任重而道远。
小师妹只要试出技术路径和要点就可以了,那么大的佛像,那么多那么多的金箔,全都要他来揭取、分离、清洗、回贴啊!
“对了,金胶漆的成分,你们研究出来了没有?”
“研究出来了师兄!”
听最大金主呼唤,并且提到自己做的课题,正在大闹天宫的师兄师弟们,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一个正在拿着佛像手臂,和同学用其他佛像手臂斗剑的师弟,快速奔了过来:
“我们在金箔上取样,做了红外光谱分析,x射线衍射分析,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还用扫描电镜拍摄了样品——”
他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在沈乐面前哗哗翻开。
各种不同的红外光谱图,x光衍射谱图,x射线能谱图,以及让人眼缭乱的计算、分析过程,厚厚一叠,看得沈乐眼缭乱。
他随手把文件夹推了回去:
“告诉我结论!”
“没问题!——结论就是,金胶漆是以生漆为主,调入桐油,再掺入硫化汞做成的!桐油和硫化汞的比例分别是……”
沈乐越听越是满意。师弟师妹们玩归玩,闹归闹,好歹没有耽误他给的任务。
他开心地拍拍师弟肩膀:
“干得漂亮!——这些研究结果,你要发论文的话,版面费我报销!”
“呃,师兄,能不能换一样奖励?”
“什么?”
“换一份你上次请我们吃的,那种很好吃的果子……”
师弟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猛眨眼睛,指尖缩在胸前戳啊戳的。
沈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去看,就看见那位手持蒸汽熨斗的师妹,再一次埋头工作台前,看也不看他们……
滚!
我只发奖金,不发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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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28章 蝴蝶飞,金箔蝴蝶翩翩飞
第328章 蝴蝶飞,金箔蝴蝶翩翩飞
师弟师妹们做出了技术方案,接下来的工作,就都是沈乐的了。
他捧回来一份师妹揭取、分离、清洁完的样品,放在工作台最前端,当做参照物。
然后,移出一份自己揭取下来的金箔,打开蒸汽熨斗,按照师妹给出的工作流程,往下按——
“你在干什么!!!”
嗷的一嗓子。沈乐吓得手一抖,蒸汽熨斗差点竖了起来,尾巴直接戳在金箔上。
他眼疾手快,把蒸汽熨斗往旁边一扔,扭头怒视合金大佬:
“你又在干什么!”
“你在熨烫金子啊!这金箔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拿熨斗去烤它!”
……有一说一,这种操作,确实有一点点违反常识……沈乐勉强原谅了合金大佬的干扰,和颜悦色,向他解释一遍。
合金大佬恍然大悟,哼了一声:
“你要把它们一张张分开啊!——这个简单,我来就行!”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面前那一坨金箔,忽然就飘了起来。
紧接着,那坨金箔当中,一张一张,一片一片,连续飞起六七片金色的薄片。
有灿金色,有暗金色,甚至还有金红色,像是蝴蝶一般,飞满了整个房间。旋绕一圈,又翩翩回到工作台前,安安静静,平平落下不动……
沈乐佩服地向合金大佬竖起大拇指。合金大佬昂首一笑,满脸得意:
“怎么样?——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你交给我就好了嘛!!!”
这个恐怕……还是不行的。沈乐微闭双眼,仔细感受一下合金大佬揭取的金箔,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上面你的气息太重了。不行,不能让你来动手,会影响到它灵性成长的。”
“啥……这也不行?!”
合金大佬气得快要跳脚了。他逼近桌面上的金箔,用力嗅了嗅,再嗅了嗅,还是嗅不出来,索性猛力一摇头,把脑袋变成了原形模样:
“没有啊!——你真的不是针对我?!”
沈乐无奈地望着他。这是灵性感应,又不是仪器测量,要他怎么证明?
等等……
“要不然,我现在去给顾玉林他们打电话,借一台高精度的灵气测量仪过来,测量一下你分离之前、分离之后,金箔的灵性指数变化?”
合金大佬胖乎乎的脸瞬间扭曲纠结了。
他倒不是不相信沈乐,而是修复金制品的参与程度太低,让他感觉很不幸福,很想提升一点参与感。
至于气息什么的,虽然闻不出来,可是用膝盖想也知道——
动用自己的力量处理过的东西,想要不沾上自己的气息,怎么可能?
“……你房间里的本底指数太高,测不准吧?”
“……你把我房间当核废土呢?”还本底指数,本底你个头啊!
“那……那我回去了?”
合金大佬蔫哒哒的,垂头丧气低往外走。那个样子,沈乐光是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虽然说人家最初动机是想多吃两口金子,可这不是也没吃上嘛……
再说了,如果真能去除他的气息,有个人能帮忙分离金箔,工作效率,那还不得打着滚的往上翻?“你等等!”
他出声喊人。合金大佬耳朵一竖,以和他胖胖身子完全相反的敏捷程度,一阵风地转了回来:
“怎么?”
“让我先试试看……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也许,还真要拜托你帮忙?”
合金大佬立刻搬了个凳子,一屁股坐在工作室角落里,动也不肯动了。
沈乐看了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只看到他坚定的眼神:
“你只管试!不管尝试多久,我都等着!”
沈乐又不能把他搬走,只好自己坐在工作台前,调息,安神。状态调整到最佳,开始面对那些被分离开来的金箔:
“清洁术!”
呃,金箔撕破了……幸好只是选了一块卷曲碎裂的小金箔,大概一个指甲盖大小,撕破就撕破,不心疼……
还是有点心疼的。金箔碎掉一块,就意味着可以完整贴上去的金箔少了一块;
而少贴一块原有的金箔,就意味着佛像修复以后,会得到的灵性,少了……少了……
唔,千分之一?
唔,不管了。清洁术会撕开金箔,说明清洁术的指向还不够精准,需要更加明确地锁定对象;
不过,操作难度再高,总不会超过他在放大镜下,清理那些织物缝隙的灰尘!
再来!
清理金箔上无形无质的妖怪气息,比起清理织物缝隙里的灰尘,需要的控制力,完全是两个方向。
灰尘这种东西,那是肉眼可见的,而合金大佬的气息,是只能用精神力感知的。
沈乐闭着眼睛,努力感知半天,这才感知到了上面的“气息”,一挥手——
“好像是没了啊!”
合金大佬眼前一亮。沈乐睁开眼睛,回头苦笑:
“你的气息是没了,可是,它本身的灵气,也给清理掉了……”
这发清洁术,放到特事局去,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净化法术,一记挥过,所有妖气、怨气、死气、灵气,干干净净。
特事局地下仓库,储存的那么多各种缴获物品,瞬间净化完毕,可以拿出去卖给普通人,大量回笼资金……
但是沈乐不想要这样啊!
把佛像本身的气息也清理掉了,他损失太大了!
“没办法,慢慢来吧……”
要把两种,甚至更多种不同的灵气分开,需要的感知力和控制力,那就是指数级往上翻。
沈乐先是动用清洁术符篆,无果,再加上增强感知的符篆,还是差了一点,再加上精细控制的符篆……
三枚符篆同时亮起,绕着他无声旋转,交织出一片迷离的彩光。沈乐坐在彩光中间,伸手一点,一点,再一点……
“成了!哎哟……”
“怎么啦!”
合金大佬从工作室角落里跳了过来。粗短的手指快速伸到沈乐脑袋边上,意图给他揉太阳穴。沈乐满脸痛苦:
“精神力消耗太厉害了……让我缓缓……这活儿太精细了,刚刚不熟练,累到了……”
“所以你是能搞定了?”合金大佬一脸兴奋:
“那就没问题了,你搞定最难的,分离金箔什么的,我来做!”
(本章完)
第329章 合金大佬,你接受折磨的时候到了!
第329章 合金大佬,你接受折磨的时候到了!
把清洁术用于清理异种气息,对沈乐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
不过好在,在找到窍门以后,接下来就是熟练度的问题了。沈乐奋力练习了一天,合金大佬就蹲在旁边,眼巴巴望了一天:
“怎么样?”
“可以了吗?”
“还要继续练吗?”
“我再帮你拆几张金箔?”
沈乐:“……”
可恶,看合金大佬这样施法,随手一挥,粘在一起的一坨金箔就拆成单张,满天飞舞,实在是太羡慕了!
为什么他不行啊!
为什么哪怕是铜片提供了符篆,他也要竭尽全力,用精神力去控制,去触及到每个边边角角,合金大佬这里,就只要随随便便一动念,一挥手!
种族优势太强了!
沈乐闷不吭声,合金大佬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小袋金箔,一挥手,金箔一片片自动分开、飞舞、落在玻璃面板上。
然后,紧紧盯着沈乐,看他干活。啊,虽然这些金箔不能吃,但是能玩,能玩也很好了啊!
更重要的是——
“你这个清洁术,到底是怎么弄的?能不能教教我?”
他羡慕得口水直流。这法术看起来真好用啊!
如果能学会,他以后吃各种金属的时候,就不用再费精力去除锈了!
“啊……”
沈乐耸耸肩。他随手打个响指,把清洁术的符篆具现出来,悬浮在空中:
“符篆就是这个。至于引发它的力量以后,要怎么控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看,我现在也在摸索当中呢。”
他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转身要去干活。合金大佬一把拽住他:
“等等!你让我把这个先画下来!”
你去干活了,还有额外的精神力维持住符篆吗?
到时候歪了斜了怎么办?
“兰妆!”
沈乐扬声喊。妆奁盒微微一亮,投射出一片光影,恰是一模一样的清洁术符篆。
和沈乐放出的那个悬立在一处,像是光线透过彩纸,直接投影在另一张白纸上,笔画分毫不差。
“兰妆你干得漂亮!这复制的准确度,简直百分之一百啊!”沈乐惊喜。妆奁盒飞过一片彩霞,满满都是得意:
【那当然!天天看着你刷清洁术,从屋顶刷到地板,我看都看会了!】
“那,你就跟着她学吧。”沈乐展颜而笑。他拍拍妆奁盒外面的玻璃罩子,昂首挺胸:
“兰妆可厉害了!最早一批符篆,我都还没学会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是她教我的!”
合金大佬长长舒一口气,冲着沈乐挑了挑大拇指,一头扎进了学习当中。
他先拿了张白纸,兰妆很善解人意地将符篆横过来,落在纸上,让他随便描绘。
这个工作不难,合金大佬虽然磕磕绊绊,握笔如握房梁,了足足半天的时间,好歹也把符篆描绘成功。
然后,他就开始了和沈乐一样的,要死要活的过程:
“画错了!”
“画错了!”
“又画错了!”
“这符篆也太难画了!”
“沈乐你之前到底怎么学会的啊?”沈乐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直接把符篆印在丹田的金色圆球上,直接激发的。好在他之前也学过一波,也有经验可以分享:
“就硬学呗……要死要活,一遍一遍地练,练到完成为止……不然还能怎么样?像兰妆这样看一遍就会?我也做不到啊!”
妆奁盒闪出了一条骄傲的彩带,犹如给自己披上彩虹。
合金大佬满是无奈,果然要死要活地练习去了。沈乐头也不回,继续他的练习:
第一天,一发清洁术下去,能够定向清除合金大佬的气息,并且不伤及单张金箔;
第二天,一发清洁术下去,能够同时清理五六张、七八张金箔上的异种气息;
第三天,清洁术落下,一整个袋子里,属于同一个区域的所有金箔,全部干干净净!
“所以你可以开始贴金了吧?可以开始了吧?”
合金大佬练习了三天,练得奄奄一息,不得不放下工作,过来看沈乐干活解压。
沈乐可以开始贴金=他可以大量分开金箔=他可以操纵金箔往佛像身上贴=快乐!
非常大的快乐!
他以前只玩过金条,金块,金币,没怎么玩过金箔!
操纵金箔满天乱飞,那种快乐,你完全想不到!
“……还早呢,我还得把这些金箔上的胶弄干净。”沈乐头也不回。
合金大佬大佬干的活,是把金箔和金箔分开了,却没让金箔从金胶漆当中“脱身而出”。
要像那位师妹一样,用签蘸着酒精溶液慢慢擦,把原本至少一千多片,碎裂以后可能有上万片的金箔,一片一片擦干净——
他宁可去死!
谁也别拦他,他绝对要去死一死!
但是,用法术清理金箔上的金胶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灰尘和织物的粘附力并不那么牢固,而金胶漆,哪怕是已经经过了蒸汽熨斗软化,它和金箔,仍然是牢牢地粘在一起。
沈乐不得不把清洁术的法术,想象成一泓清水,柔柔地没过金箔,浸润那些生漆、桐油、硫化汞的混合物。
溶解,溶解,把它们全部溶解,再带着它们离开金箔,飞落到旁边的空盒子里……
“唉,我太难了……”
沈乐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工作之多艰。幸好,用法术清理金胶漆,比起用签蘸酒精,工作效率高了不止一筹。
施法熟练之后,他只了两天时间,就清理完了所有的金箔。然后,摩拳擦掌,终于可以开始修复佛像本体:
“这石头也折腾得太厉害了……”
佛像本体,经过凿去佛头和佛手,泡水,不知道泡了多久,捞起来放在不明地点,保存情况不明……
一系列一言难尽的经历,已经出现了相当多的石质粉化、裂隙、盐析等问题。
沈乐先用纯净水浸湿多层绵纸,敷贴裸露的石质基层,让它渐渐脱盐,然后,托腮蹲在它面前,眉头紧皱:
“这些粉化的石质,到底要怎么救?感觉完全没思路啊!”
嗡的一声轻响,佛像展开一道无形无质的轻浪,把沈乐整个儿裹了进去。
沈乐:???
怎么这次进步了?
还没修,只是把金箔扒光清理了个干净,你就开始跟我交流了?
(本章完)
第330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330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一片清光,照耀九州。
沈乐怔怔地抬起头来。耳边一片喧嚷嘈杂,每个人都在奔跑,都在喊叫,都在惊呼:
“打过来了……”
“打过来了……”
“打过来……”
沈乐明明身在局外,心头却猛然一拎,一股恐惧冲上心头,冲得他动也动不了。
下一刻,一个尖利的哭喊声,穿透迷雾,撕裂帷幕:
“娘——娘——娘我怕——”
沈乐身体一震,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他快步向前,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一个幼童,抱着自己膝盖蜷成一团,满脸鼻涕眼泪,正在大哭:
“娘——”
“没事,没事了,娘在这儿。”混乱当中,一个素衣妇人快步走来,把幼童从地上抱起。一边轻轻拍抚,轻轻摇晃,一边穿过人群:
“大伙儿加把劲,今天要做完一千份绷带,全部送到前线!
——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儿子,他们在前线受了伤,有没有干净的绷带包扎,就全看我们了!”
说着又拍拍幼童,把他放落在身边,继续刷刷地裁剪、撕裂布匹。她没空再管孩子,然而,幼童靠着母亲温暖的身体,很快安静下来。
脸上还挂着眼泪,已经甜甜笑了起来,大拇指塞在嘴里,蜷成一只小小的团子,慢慢睡着。
沈乐舒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左右张望。这个院子占地颇广,正房五间,左右厢房,不停地又妇人们来来去去,脚步匆忙。
有人抱着布匹运送进来,有人裁切,有人缝纫;
有的在补衣服,有的在奋力纳鞋底,也有的,抱着一张单子,不停地在汇总数字。
这其中,安慰孩子的素衣妇人,不是最年长的一个,不是容貌最美的一个,也不是衣着最华贵的一个。
她只穿着一袭半旧布衣,衣服不当眼处甚至有补丁,头上用木钗随意挽了个发髻。
甚至,她并没有高居正座,只是随便找了把椅子,靠墙坐着,手脚不停。然而,沈乐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她的神情是最镇定的,也是最从容的。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抬头扫视四周,起身和这个说两句,再抚慰那个两句。
时不时有侍女、妇人快步进来,哪怕不过来和她说话,也会第一时间看向她,见到她唇边的微笑,脸上就会多一点点安心。
沈乐看着她的笑容,也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点点松懈下来。
有些女性就像大地,承载一切,包容一切。
只要有她在,她的丈夫、兄弟、儿女,回头望见她,就知道自己哪怕离家再远,也有归处。
沈乐看了素衣妇人好半天,一个比她年轻十来岁的妇人东张西望,小步快跑过来。看见孩子在她身边安睡,脸色一白,急急屈膝下去:
“妾……”
“嘘……”
素衣妇人笑着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她弯腰拍了拍幼童,把她抱起来,交到年轻妇人怀里:
“带他去睡吧。这里人多,小孩子别乱跑。”
年轻妇人低身一礼,抱起孩子。一个颠簸,幼童恰在这时候醒来,看见自己被抱走,当即哭闹起来,挣扎着向素衣妇人伸出手去:
“不嘛……我要娘——我要娘——”“刚儿!”年轻妇人脸色难看,用力拍了一下孩子。这一拍,孩子越发不依不饶,大哭起来。反而是素衣妇人笑着伸手阻止:
“唉,没事儿,就让他在这里待着好了。反正他也挺乖的,不吵不闹——是不是,刚儿?”
幼童立刻破涕为笑。素衣妇人把他接抱到怀里,轻轻拍抚,放落在身边。年轻妇人有些不安:
“这样太烦扰夫人了……妾本该看好他的……”
“刚儿难道不是我的孩子?”素衣妇人微微笑起来。她举手抚摸了一下年轻妇人的肩膀:
“就连你们,我看着都和孩子一样。你们能伺候好大帅,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你们的功劳了,在我面前,不必那么拘束。”
啊咧,所以这个年轻妇人,是妾室吗?
大妇对妾室这么好,对孩子也这么疼爱,喂,这到底是真的吗……
沈乐微微愣了一下。素衣妇人的态度,却像只是随口说了件十分正常的小事,又低下头来干活儿。
干了不知多久,外面猛然天崩地裂般一声爆炸,一个侍女苍白着脸跑进来:
“夫人,夫人!汉王的人攻上城楼了!大都督请您带人上船,随时准备离城!”
这个消息在房间里炸起一片惊呼。东西两侧,左右厢房,都有妇人拎着裙子奔出来。
就连那个年轻妇人,也狂奔出来。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提剑,甚至没有抱上自己的孩子:
“夫人,您快走吧!这里我们顶着!”
“走什么走!”素衣妇人忽然站起,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也并不高亢,却奇迹般地镇住了这一地慌乱:
“大帅在外面打仗!大都督在守城!我跑了,我带着孩子们跑了,这城里的人心就散了!城守不住,大伙儿就没有家了!”
“可是,可是夫人,您身份尊贵——”
“我有什么可尊贵的!我一介妇人,只要能帮大帅守住城,死也不亏!来,为我披甲!”
“披甲!”
“披甲——”
一声声传呼。一声声喝令。年长的,年轻的妇人们,自然而然地列成了队列。
有甲胄的披甲胄,有软甲的披软甲,什么都没有的,努力穿上一件厚衣,也不顾自己热得满脸通红。
她们随着素衣妇人走出府邸,走向城头。一路上,不停地有妇女,有老人,有少年,汇入她们的人流。
那位年轻妇人把自己的孩子抱到角落,满脸警惕,走在素衣妇人身边,看神情,像是随时愿意用身体为她挡刀。
另外两个侍女,抬着一只木箱子跟在她们身后,一路跟到校场:
“诸位将士!”
素衣妇人卓立台上,神情温婉之中,别有一股坚毅。她招手让侍女把箱盖打开,一片金灿灿、银闪闪,耀眼生:
“我在这里,我的儿子在这里,守城的大都督,是大帅的亲侄子!大帅是一定会回来的!
顶过这一战,这些金银,我会分给你们每一个人,决不食言!”
爸爸今天下午能出院了!
猫咪高兴!
(本章完)
第331章 怎么办,我忘了我母亲的样子了
第331章 怎么办,我忘了我母亲的样子了
鼓声隆隆,杀声震天。
素衣妇人平静的话语传遍全场。
那些士卒们,那些老人和少年们,那些拎着擀面杖、菜板、捣衣槌的壮妇们,仰着头,目光闪亮地看着她。
箱子掀开在面前,黄金白银亮闪闪地反射着阳光,却没有多少人看。所有的目光,都凝视着那温婉而坚定的素衣妇人——
那是他们主帅的妻子,是他们主帅长子的生母,是整座城池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但是,她也是将军、校尉们的大嫂,也是士卒们的婶婶、嬢嬢。
她曾经走入军营,抚慰受伤的士卒,亲手为他们包扎,也曾经带着城里的将领妻子、校尉妻子,为士卒做军衣,做军鞋,做绷带……
她本可以在精兵的保护下快速撤退,去和主帅汇合,但是,她的选择,是和大家站在一起,坚守城池!
“夫人,我们立刻去城头!”
几个轮休的士卒扭头就走。身边,没有上城的老人们,少年们,熙熙攘攘,跟着向前:
“夫人,我们也去!”
“我们也去!就算不能上阵杀人,我们至少能帮着抬抬伤兵,包扎止血!”
“我们去做饭!”
城上苦战的士兵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多了一批援军……
他们终于赢下了这场苦战,等到了主帅回援。面对丈夫的感谢,素衣妇人只是淡淡轻笑:
“我是你的妻子,同荣共辱,同生共死,岂不是我应该做的?”
从这一天起,沈乐发现,他的视角好像变了。
确切地说,他的视角,好像是黏附到了那个幼童身上。
那个孩子,挨在素衣妇人身边,亲近着她,仰望着她,抓着她的裙摆,听她教自己念书识字;
为她的每一个笑容而欢喜,为她的每一句夸赞而雀跃;
反而是他的生母,他虽然恭敬,虽然孝顺,虽然也依恋,却没有那种敬慕仰望的感觉……
“话说真的会有女人,把庶子当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吗?真的会有孩子,对嫡母比对生母更加亲近仰慕吗?”
沈乐有点看不懂,但是看来看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真的。幼童一天一天长大,习文练武,被人称为“聪明英锐”;
他对父亲的称呼,由“父帅”变成“父王”,终于变成了“父皇”。
小小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十三岁受封,二十岁踏上前往边塞的道路,统御一方,为国家抵御草原上的敌人。
离去时,千般不舍,万般牵挂:
“母后,您要好好保重玉体……等我去了晋地,我猎了最好的毛皮过来,为您做抹额,做围脖,做大氅!”
“去了那里,好好干。”已经不再年轻的素衣妇人坐在殿中,关切地倾了倾身,想要抚摸孩子的肩膀。
青年赶紧膝行两步,把肩膀递到母亲手下。
素衣妇人的衣着,比先前城中的时候华贵了一些,却也是粗糙厚重的素色单衣,洗得半旧,有些地方甚至都快要有了破洞。
她缓缓抚着儿子的肩膀,柔声道:
“你是你父皇的孩子,是大明的皇子。于忠,为国守边,于孝,为你父皇分忧,你能做到,母亲就很高兴了。——毛皮什么的,都不重要,你的心思,不要放在这上面……”
她絮絮叮嘱,青年有点儿失望,却也老老实实点头。沈乐在她身边长长叹了口气: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刚满二十岁的孩子,在现代大学还没毕业,这时候就要出去主持一方,面对草原上时时掳掠的敌人。
当母亲的,再怎么担忧,也只能把这份担忧埋在心底,笑脸送孩子离开……
青年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终于离开江南,远赴晋地。此后,果然时时写信请安,年年捎了最好的毛皮回来。
然而,他再也没能回京,也再也没能,见到疼爱他的母后一面。
四年后,那位慈爱的妇人,病逝京城。天下哀恸,二十四岁的青年南望恸哭,写奏折上禀,请求建寺庙为母后祈祷冥福——
他甚至不顾一切,按着腰刀对工匠怒吼:
“把观音菩萨的面容,照着我母后的样子来塑!我要进寺里上香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我母后的样子!差一点点,我扒了你的皮!!!”
“小的遵命!遵命!!!”年迈的老工匠连连叩头。承诺完,他哆哆嗦嗦,仰望上方的青年王爵:
“还请殿下赐下娘娘的圣容,好让小的照着塑造……娘娘恩德,泽被万民,塑造圣像稍微差了一点点,小的万死莫赎……”
“没问题!我这就画给你!”青年信心满满。他从小习文练武,跟从的都是最好的老师,一手画技也颇为自得。
画一张母后的画像,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执笔磨墨,摊开各种颜料。青年站在空白的画卷面前,手里画笔举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良久,笔一扔,掩面恸哭:
“怎么办……我忘了母后长什么样了……我居然忘了……”
以为自己心心念念记得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的,以为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历历在目的。
明明梦里还看得很清晰,然而,拿起笔的时候,脸是圆脸还是鹅蛋脸,眼睛是杏眼还是丹凤眼……
每一个特征,好像都模糊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办法信心满满地下笔……
沈乐长叹一声,也跟着闭上眼睛。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爷爷养大的,对父母的印象仅限于照片;
但是,爷爷过世那么多年,他此刻闭眼,也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准确地描摹出爷爷的面容……
青年伏案哭了许久,擦擦眼泪,开始写给朝廷,给父皇的奏折。
一字一句,泪水和墨而落:
请求父皇赐下母后的圣像,让他能睹画思人,让他能交给工匠,按照母后的样子塑造佛像,把母后的仁德广布天下……
历时八年,寺庙终于建成。一尊巨大的,将近十丈高的千手观音,立在大悲殿中,俯瞰世人。
而青年王府里的佛堂,也多了一尊半人多高,婉约秀美的佛像:
“母后……儿臣以前没有好好孝敬您,从今往后,儿臣每天来看您,每天来给您上香……”
(本章完)
第332章 合金大佬:沈乐,要我给你介绍石矶娘娘吗?
第332章 合金大佬:沈乐,要我给你介绍石矶娘娘吗?
沈乐泪眼朦胧,跟在青年身后,冲着那尊千手观音的塑像合十拜了一拜。
王府佛堂里的这尊塑像,比起寺庙里那尊接近十丈高的佛像,少了些神性,多了些人性。
寺庙里的佛像,面容丰满,躯体福泰,整座佛像雍容华贵,充满了浓烈的神性气息;
这尊在寺内让百姓敬拜的佛像,表现的是已经成神、成佛以后,俯瞰人间,慈悲温婉的国母。
而在王府佛堂内的佛像,面貌秀雅,腰肢纤细,神情姿态生动自然。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在凝视着自己的孩子。
沈乐甚至没有心情仔细观察塑像,记忆这尊塑像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细节。
他只是低垂着头,双手合在胸前,默默追忆:
“爷爷……你在天上还好吗……菩萨,如果您看得见的话,如果您听得见的话,请您保佑他……保佑他……”
眼前光影飞动。青年王爵统军、筑城、出塞、屯牧,扫荡草原,为国守边,从二十几岁的青年,长成了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的壮年。
然而每次回府,他都要到佛堂上香,在观音像前参拜。
在蒲团上跪一会儿,被佛堂里的檀香气息浸透周身,仰望着母亲慈祥和蔼的面孔,心就能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仿佛,自己还是母后膝下,那个被疼爱、被照顾的孩子……
佛堂内,日日香烟不绝。他在的时候,每天不管多忙,都会到佛堂里上香;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王妃,侧妃,也会忠实地履行维护佛堂的职责。
只是,人无千日好,无百日红。在他41岁,壮年薨逝之后,他的儿子们开始了漫长的攻讦和争斗:
互相上奏朝廷,说对方的坏话,互相引诱对方的属官犯错。最后,他的嫡长子被夺爵、幽禁,次子继立。
嫡长子一家被以守墓的名义,关在先王的墓园当中,一关就关了十年。
清灯冷灶,蔬食不给,只有那尊被移出来供奉的佛像,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到了最后,连佛像身上的金箔,都被一片一片剥取下来,悄悄地拿去贿赂看守,求一口果腹的食物。
到了嫡长子一家被救出来,得到安置的时候,那具美丽的千手观音,身上的金箔,早已剥取殆尽,石质完全裸露在外……
光影流动,转回工作室。沈乐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佛像,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从被妙手匠人雕成,全身贴满金箔,被九大边王之一的强力王爵供奉,到冷落斗室,到金箔全部被人剥光,再到重新贴金,认真供奉。
一下一上,也不过三四十年的时间。一个人只要稍微活得长一点,甚至不用活到古稀那么久,也能看到它的起落……
这还是在王府当中流转,都能有这样的经历,后面断头、断手、坠入水府,就不那么奇怪了。
当然,想要了解它之后的经历,就要再进一步,完善它的修复工作了。只是……
沈乐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揭下佛像身上贴着的绵纸,露出下方石质。
盐析的问题,用纯净水浸湿绵纸,贴附在佛像上一点点浸润,已经解决了不少,用仪器测量导电率,能够测出明显变化。
但是,粉化的问题,这个就比较难解决……
沈乐努力查过资料,师弟师妹们也用相似的砂岩做过实验,结论是,用zb-wb-s材料,也就是纤维素酯类聚合物,加固砂岩的效果最好。
至于这玩意到底是哪种聚合物,沈乐并不需要确切了解。论文里甚至写了生产厂家,是兰州知本化工科技有限公司——
让老游跑一趟,指名去买几升,都不存在难度。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人工材料,用来修复带灵性的东西,会损伤它的灵性吗?
沈乐完全没有答案。他只能打电话给老游,让他去想办法:
“多转几个寺庙,或者野地里也行,有那种带点灵气,但是不太多的,能够搬动的佛像或者其他东西,砂岩材质的,给我弄一批来?”
“我来尝试尝试修复,看看这种材料,到底好用不好用!——对了,可以的话,尽量在山西选,那边的砂岩应该成分比较接近?”
老游:“……”
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是游隼,不是金雕?
我不是那种,没有成妖之前翼展就超过两米,能轻轻松松抓起几十斤的小羊,成妖之后翼展随便就有五六米,抓几百公斤不成问题的大型鸟妖?
而且还是从山西运到滨海!
上千公里路,客机都要两个小时才能到的,你让我抓着几百公斤的佛像,一路飞过来……
“老板,你不能把我当运20使唤啊!!!”
“没事,你慢慢运过来,不着急。”沈乐思考了一下砂岩佛像的重量,也并不觉得这种东西适合让游隼肉身空运:
“打包好,找辆车运过来就可以,我不赶时间。嗯,倒是那个材料快一点,我等着用呢!”
家里的石板,柱础,栏杆边上的小石像,也可以拿来修一修,感受一下修复效果嘛!
“那个……sb材料?”
“不是……zb-wb-s材料……算了,我微信发给你,顺便连论文、连地址一起发你……”苦命的老游张开翅膀,努力飞行。一边飞,一边嘀嘀咕咕:
“做研究的人真麻烦……这么多英文字母缩写,一不小心就堆一块儿……完全看不出哪个是哪个,也完全背不下来……”
沈乐对缩写的问题也没有办法。事实上,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缩写,也是深恶痛绝,感觉隔行如隔山,每次都要浪费他大量的查资料时间;
但是,如果不用缩写的话,看看那些材料名称吧——
甲基三甲氧基硅烷、甲基三乙氧基硅烷、四甲氧基硅烷、四乙氧基硅烷、聚甲基丙烯酸酯、高模数硅酸钾溶液、氟硅酸镁……
感觉也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特别是在浪费工作现场,大家的交流时间。
而且,这些用来修复石雕的材料,感觉也不比zb-wb-s好到哪儿去,也可能损伤它的灵性流通?
没办法,只能先尝试了看。
沈乐在材料到来之前,先用清洁术给佛像狠狠地清理了一遍,把佛像上的油污、香灰,以及不稳定的修补材料,全部弄干净:
为了在上面妥帖地贴附金箔,前辈匠人们先在佛像上大量涂抹石膏,作为地仗层,再往地仗层上涂大漆,大漆上面贴金箔。
历经岁月,历经泡水、青苔、各种各样的折腾,佛像上的石膏已经劣化得一塌糊涂,对佛像本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沈乐不得不用清洁术,小心清理,把这些外来污垢全部清理干净,露出完整的石像本体:
“轻一点!”
“轻一点!”
“再轻一点!”
“唉,手稍微重一点,砂岩的石粉就掉下来了……”
合金大佬跟在他旁边团团乱转。奋力练习了这么多天,他对清洁术的掌握,还是只能用来打扫卫生,不能用来清理文物;
至于沈乐期盼的,能够控制石头什么的……
“这个真不行啊!我能刨矿坑,能把石头刨开,那是我够硬,够结实!
但是控制石头什么的,我只能控制金属矿石,像这种石头,要我控制它们自己长好,我完全不行的!最多——”
他伸出手掌,用力一捏。掌心里,一块不知哪里捡来的小石头,变成石粉,簌簌而落。
沈乐无奈叹气。
看来,合金大佬的作用,只能体现在把砂岩加工成石粉上面了……
问题是,砂岩石粉这种东西,我完全能买到,不用你表演猛男大力攥啊!
“……要不然,我给你介绍石矶娘娘认识?”
“啥?!”
沈乐声音都裂了。石矶娘娘?什么石矶娘娘?
那位不是被哪吒,啊不,被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打死了吗?
她还活着?
所以太乙真人也是曾经出现过的仙人吗?!
“哦不,不是封神榜里那位。”合金大佬适时摇手:
“是一位山中青石成妖,大伙儿开玩笑叫她石矶娘娘,然后就成了圈子里的绰号……我不认识她,但是听说过,你需要的话,我托人介绍?”
“那还是先等等吧……”
沈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吓死了,真的吓死了,就算他的世界里已经出现过妖怪,封神榜里的人活生生站出来,也不是很能接受的啊!
“我先做几轮实验看看啊,万一我能搞定呢?”
合金大佬倒也无可无不可。沈乐耐心等了一天,等他需要的材料到位,就认真开始干活:
大宅里的石板,特别是大宅东路一进院,被合金大佬压裂的石板。用10%zb-wb-s溶液,加石粉砂浆,填充石板裂隙;
大宅柱子的石质基础,表面风化、粉化、磨了的,用10%zb-wb-s溶液,加石粉砂浆,对残缺石质进行补形;
大宅房子最下方的石础,表面空鼓的,用5%zb-wb-s溶液,加石粉砂浆灌注;
有摇摇欲坠,快要断掉的部分,索性凿断,然后10%zb-wb-s溶液,加石粉砂浆,进行复位黏贴……
“你们帮帮忙啊……气息尽量通畅!尽量通畅!我真不想请石矶娘娘过来……”
(晋恭王)三十一年三月薨,子定王济熺嗣。……济熿追憾父,并憾济熺不为解,嗾其弟庆成王济炫等日诉济熺过于朝,又诱府中官校,文致其罪,历年不已。十二年,帝夺济熺爵,及世子美圭皆为庶人,俾守恭王园,而立济熿为晋王。
济熿既立,益横暴,至进毒弑嫡母谢氏,逼烝恭王侍儿吉祥,幽济熺父子,蔬食不给。父兄故侍从宫人多为所害,莫敢言。恭王宫中老媪走诉成祖,乃即狱中召晋府故承奉左微问之,尽得济熿构济熺状。立命微驰召济熺父子,济熺幽空室已十年矣。
(本章完)
第333章 带小家伙们出去玩!这样的居住条件你们行吗?
第333章 带小家伙们出去玩!这样的居住条件你们行吗?
沈乐在大宅里团团乱转,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让石制品上的气息,自然地流淌过砂浆补上的部分:
用意念引导……
用意念强行裹住气息,然后向前推过去……
用意念在石头缝里“打洞”,然后引导石头上的气息流动过去……
他从东蹿到西,从南蹿到北,从屋顶上蹿到墙根地下,感觉自己用尽了洪荒之力。
折腾足足两天,各种观察、研究、对比,简直恨不得自己和石头融为一体,让这些气息顺着自己的血管,自然而然,流淌到补上的那些部分。
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有点不确定:
“感觉……似乎能够透过去一点,但是不太给力的样子……是不是它本来的气息太弱了,渗透到一半,就剩不下什么了?”
合金大佬在旁边看来看去,很想帮上忙,却完全没有着力处。他唯一能提供的帮助,就只有询问:
“石矶娘娘的联系方式我找到了……要吗?”
“还是等等吧。”沈乐纠结了一下,决定要先穷尽自己的努力,再向外求助。
就像修复红嫁衣那次,老板娘不是也要帮他邀请蚕妖吗?最后,还是他自己找到了方法,把那些织物,干干净净、天衣无缝地修复了呀!
家里是没什么东西可修了,幸好,老游在山西寻找到的各种佛像,很快运到。
一辆巨大的厢式货车在后门口停下,沈乐、合金大佬和老游脚步不停,拎着、抱着、扛着大大小小的佛像,快步送进大宅。
沈乐细看一遍所有佛像,相当喜悦:
“老游你太棒了!这些佛像,石灯,石狮子……它们的气息,正好符合我要求!”
重要的是,它们的气息,比大宅里的东西强了不止一筹。
如果说大宅里的各种石板,石础,气息强度大概在30~40之间,那么,老游搜罗过来的东西,气息强度,差不多能有两三百:
还不到成妖的地步,但是,已经是大宅里这些东西的五六倍,七八倍。“压强”足够高,气息渗透过来的成功率,就大很多了……
沈乐卷起袖子,奋力干活。照例还是那一套,填充,补形,灌注,黏贴。然后,疏导气息,等待渗透。
来来回回,把所有的进货全部搞定,满头是汗,往台阶上一坐:
“我真的尽力了啊……你们最好能够乖乖融为一体,乖乖通畅,不要逼我……”
他耐心疏导,耐心等待,满怀希望地去看。
看来看去,这批佛像什么的,气息通畅的程度,确实比大宅里那批好一些,却也没有到达他期望的程度;
那些补缀过的地方,总是薄弱,总是黯淡,总是不通畅。你要说没有灵性吧,也不至于,你要说和没补过的地方一样,那也不可能——
总之,就像是人身上做过了手术,加了补片,打了钢板。
要说能用还是能用,甚至能恢复功能,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有粘连,有些地方还是有不适,有些地方,没有之前这么灵活……
“这石头,为什么就不能像木头一样,能够自己长起来呢?”
沈乐苦恼地喃喃。身边,合金大佬茫然:
“石头怎么可能长起来呢?石头从来没有听说长起来的啊!
它只会碎裂,只会磨成粉末,就算是金属,也要你把它焊起来了,它才能并在一起啊!”
沈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石头这种东西,除非是岩浆流动凝固,否则,它是不会自己长的——咦,这样说起来,能不能把砂岩石粉烧化成岩浆,然后直接浇到石缝里面去?
想到就做。沈乐一边动手查资料,一边发消息询问做石雕、碑刻修复方面的师兄。几乎是一眨眼,师兄那边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想什么呢!岩浆岩是岗岩、玄武岩那些,砂岩是沉积岩,那就不是一个家族的!你把岩浆浇进去,那也没用!”
啊咧……
之前学的东西,全都还给老师了……
沈乐为难地挠了挠头发,盯着面前的佛像,很想用眼睛把它盯出个洞来。想了半天,重重叹口气:
“拜托,能帮我联系石矶娘娘吗?”
合金大佬果断拨通手机。聊了几句,得意一笑:
“她答应了,让我们直接过去。嗯,这里到晋地有点远,要包一辆好点的车……”
“等等,我们不坐飞机吗?”
沈乐惊悚。滨海到晋地,飞机两个小时就到,开车的话,弯弯绕绕,一天也不见得能开到。
这耽误的时间,可就海了去了!
“啊这……”
合金大佬不太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沈乐上下打量打量他,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的体重太高,上不了飞机!——等等,这样的话,你要包什么样的车?拉钢卷的八轮重卡吗?”
“这倒不必……”
很明显,合金大佬这样的妖怪,变成人形和原形,体重还是有区别的。
他不乘飞机,很神奇的,是因为晕机,恐高,并不是因为体重问题,更不是因为压强太大,会把飞机的框架压垮了……
多方了解之下,他们终于决定,租一辆六座的越野车。等到要开车的时候,沈乐与合金大佬面面相觑:
“你会开车吗?”
“我不会啊!我从进大学到毕业,从来没学过!你会吗?”
“我也不会啊!我去哪里,都有公交,地铁,火车。实在不行,找个特事局成员帮忙开车,不就行了吗?”
“行吧……我去挂需求……”
有足够的特事局积分,想要雇个靠谱的司机,那还是容易的。更不容易的,是面对家里的小家伙们:
【我要去!】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每次都是青灯出去玩,每次都不带我!我从来没出去玩过!】
【还有我!我都多久没有旅游了!】
沈乐左看右看,十分为难。小油灯、小木偶和小墨斗,三个小家伙,一个背包就能装下,甚至还能再塞进去一个罗盘;
兰妆就麻烦一些,需要一个单独的行李箱,还不能小了——20寸的行李箱太窄,装不下她老人家。
至于红嫁衣,衣服只好全部叠起来,凤冠单独放一个箱子。最重要的是——
“出去玩的话,暂时不住恒温箱,你们能不能接受啊?红嫁衣你不能挂起来啊!画卷,你也不能到哪里都摊开,得卷起来的!”
感谢@书友20220119083640305打赏的100起点币
很累……很累很累……今天只能写五千字,写不动了……
(本章完)
第334章 东风吹,战鼓擂,人和妖怪谁怕谁!
第334章 东风吹,战鼓擂,人和妖怪谁怕谁!
能出去玩的兴奋压过了一切。
小木偶爬到沈乐背上,用丝线缠住他短得可怜的头发,不停蹦跶:
“我要去玩!我要去玩!我要去玩!我在家里待了那么多天了!我一定要去玩!”
“去玩去玩!”沈乐双手托住它的身子,努力把它从背上摘下来:
“放开啊!别拔我头发!你要不要去看看,出去玩要带什么衣服?”
背上一轻,小木偶飘然而下,噔噔蹬蹬跑到一边。它熟练地点开电脑,趴了上去:
【我要买新衣服!】
沈乐:“……”
“之前那些衣服不够好看吗?我看你的衣柜里,已经有好几十套了!”
【那些都是唱戏用的衣服呀!是演出服!我要买出去玩儿穿的!我要买白衬衫!要买马裤!要买猎装!要买军服!】
幸好60cm高的bjd娃娃,能穿的衣服网上满坑满谷,到处都有卖。
沈乐自从财务自由以后,就不再从小伶的收入里分一半当成家用,它日常表演的收入,全都归它。
不用付房租,不用付水电煤网络费用,不用吃饭,表演收入只用来买衣服的话,还是很宽裕的。
至于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看到喜欢的衣服永远想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乐勉强安抚好了小木偶,小墨斗又跟着竖起墨线,铅坠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小小的,有点害羞的样子:
【我也要出去玩……我可以带工具们一起出去吗?我们可以住后备箱!】
啊,小墨斗真是太乖了。沈乐心疼地抱起它:
“当然可以,等我弄些气泡膜来,把你们好好地裹上。不用住后备箱,我们租大车子,大家都能有座位!”
【好耶!】
红嫁衣高高举起两只袖子:
【我也要有座位!我也要买新衣服!——我可以住恒温恒湿保管箱吗?】
“不行!”
沈乐回手拍了一下保管箱的玻璃门:
“你要买什么新衣服?你自己就是衣服!你要新衣服有什么用?车子装不下保管箱,我们这次不会租房车,也不租货拉拉!”
一番拉扯,红嫁衣终于同意照着之前说好的方案,被叠起来放置。只要凤冠单独放一个箱子,不会被压扁就行——
至于短刀和腰刀,那属于管制刀具。幸好,沈乐与合金大佬,都是特事局的外聘专家,不难拿到相关证书。
全家人(?)喜气洋洋,各自整顿行装。
所有的小家伙当中,只有玩偶柜兢兢业业干活,不想离开一步,其他的,哪怕劳动模范小墨斗,都开开心心规划好了位置:
【谁说劳动模范就不需要休息啦?】它还理直气壮:
【以前老主人他们,得了劳动模范,单位奖励休假,是到庐山去玩的!!!】
好好好,是我孤陋寡闻了……沈乐拍拍这个,再拍拍那个:
“所以你需要带什么东西吗?你呢?”
他把小家伙们一个一个打包好,送小油灯去吃电,弄一张巨大的晋地地图平铺在画卷上,让它努力吸收……
一切安顿完毕,已经有一辆巨大的越野车停在门口。
至少是七座的车,方头方脑,六个轮子,一看就是身强体壮,彪形大汉的模样。排气管甚至是竖起来的,高高翘在车顶上方。
沈乐见过这种设计,排气管抬高,通常意味着极强的涉水能力,抬这么高的话,河水没过车顶,照样也能走吧?
“沈先生!金先生!”车上跳下来一个小伙子,利落的平头,满脸阳光灿烂:
“我姓郭,单名一个怀字,这次晋地之行,由我竭诚为二位服务!
二位在旅途当中有任何需求,不管是食宿、游玩、导览还是任何方面,都可以直接和我说!”
“辛苦辛苦。”沈乐上来和他握手:
“到达目的地前,我们没有特别的要求——唯一一点,您看到、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请不要太过惊讶?”
万一后面小家伙们说话被他听到了,惊讶之下猛打一把方向盘,车子翻了……那可就大糟而特糟了!
“您放心,我好歹也是特事局出来的人。”小伙子笑得非常自信:
“之前几次行动的时候我在晋地,没有被抽调过去参加,可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在特事局挂任务,没有在社会上租车,不就是担心这个吗?”
那可不是。沈乐耸耸肩:
为了这次晋地之行,他在特事局网站上砸出去的任务,积分就足足五万分——相当于五十万rmb,考虑到兑换比例,可能还要高些。
这年头,一万块钱,足够两个人在晋地来个精品深度游了,十万块钱,可以随便住高档豪华酒店。
他砸出去五十万图什么?
不就是指望特事局保驾护航,路上遇到妖怪什么的,不要一惊一乍么!
“对了,这车真不错。”沈乐忙着安置小家伙们,把它们一个个搬上车,一个个固定好的时候,合金大佬绕着车身转了两圈,两眼发光:
“这车是什么牌子?雷克萨斯?巡洋舰?悍马?路虎?”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推了推——没有推动。他“咦”了一声,又加了把力气,还是没有推动。索性转到车身正面,攥紧拳头,给保险杠上来了一拳:
“嘿!——这车真结实啊!杠杠的!”
“瞧您说的,咱们自己人出去,怎么能开这种外国车。”小伙子一脸自豪,胸脯都要挺得翻过来了:
“我悄悄跟您说,您可别到处去嚷嚷——这是猛士!最新的东风猛士,军用版!防弹车身!就算碰到火箭筒,它都能扛两发!
后备箱里还装了武器,真到了需要行动的时候,直接装到车顶架子上!”
“哇哦……”
沈乐轻轻赞叹了一声。小伙子看他感兴趣,立刻趁热打铁:
“怎么样?想不想来一辆?特事局工作人员都能买,只要15万积分就行,原厂进货,我们一个子儿都不赚的!”
“……编外人员呢?”
“编外的话,就只能买民用版了……”
沈乐一脸遗憾,果断闭嘴。为了一辆军用版猛士,出卖自己的自由,那还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他连民用版都不想买——租车不香吗?租车还带司机,还带全套证件,管制刀具可以到处带着走,不香吗?
他为什么要自己钱去买车,去愁停车的事儿,还要钱去考驾照?
驾照这种东西,就算考出来了,本本族上路,他对自己的水准也没信心……
小伙子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帮着沈乐把所有的小家伙们,连同装着他们的箱子、盒子、背包,全部在后座固定好。
小木偶晃来晃去,小墨斗的铅坠探头探脑,他很有职业精神地并不大惊小怪,甚至拍拍铅坠,笑着赞许一声:
“哎呀,真有精神——”
巨大的越野车风驰电掣,一路吸引无数目光。沈乐只管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有司机在,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操心。
越过黄河,踏入晋地,一路北上。年轻司机嘀嘀咕咕,不断指点:
“往这边去是平遥……古城其实不怎么好玩,全是人造的,特别是那个窑洞旅馆不要去住,很难受,没意思……”
“往那边去是皇城相府,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管是不是相府吧,它至少和皇城没关系吧!就这还要一百多的门票……”
“云冈石窟一定要去看!一定一定要去看!悬空寺也很值得看,虽然爬上去爬下来,就这么一条路,一个小时就转完了,但是它非常特殊!”
“晋祠也很值得看!雕塑太美了,我这种没文化的粗人,都能感觉到的美!”
“唉,咱们晋地,可以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就是太分散,过于分散。
一天只能玩一个点,两个景点之间,至少要坐四小时、六小时的车……如果能飞就好了,就太节省时间了……”
“没错!”车顶上忽然有个尖锐的声音插嘴。小伙子手一抖,差点把方向盘拧歪。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一只手牢牢握住方向盘,一只手啪啪啪啪,在仪表盘上按下几个按钮。
仪表盘前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道灰影,冲天而起,又飞速一头扎下——
“哎呀!”
嗖的一声,灰影扎进车内,稳稳停在座位头枕上。灰羽的鸟儿拍打翅膀稳住自己,满口抱怨:
“你减速干什么啊!我差点撞到柱子上!把我撞死了有什么好处……”
“老游,你下次要进车里,先打个招呼。”沈乐忍笑出声阻止。游隼的速度,要是一头撞到窗框柱子上,或者撞到防弹玻璃上……
嗯,比起飞机的撞鸟,防弹车身或许能挺住,游隼妖估计要吃个大亏啊!
“对了,你急着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我按照金先生给的地址,去和石矶娘娘见了一面。”游隼立刻拍拍翅膀,抓着头枕挪动方向,面向沈乐:
“石矶娘娘说,她愿意见您,也愿意帮忙。不过,她有点儿小小的要求,希望能和您先沟通一下……”
(本章完)
第335章 沈乐,你要给贾宝玉找绛珠仙子当女朋友吗?
第335章 沈乐,你要给贾宝玉找绛珠仙子当女朋友吗?
有要求?
沈乐一喜。
不怕你有要求,就怕你没要求——这年头,还钱容易,还人情债难,还别人不开口要的人情债,那是难上加难。
石矶娘娘肯开口,肯提要求,那简直太好了,求之不得!
“她有什么要我做的?”
沈乐好奇问。一块石头,嗯,一块石头成精……
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它的?
【是要帮她清洁身体吗?】小木偶在后座探头:
【这个我能做啊!扯掉野草,拔掉小树,抹去青苔,赶走蛇虫,我都能做啊!】”
“……乖,小伶,这些不用你做。”沈乐无奈地把它按下去。
小伶和小油灯、小墨斗,三个小家伙堆叠成一团,就坐在合金大佬身边。小伶一边说,一边蹿来蹿去,几乎就要爬到了合金大佬肩膀上:
你稍微乖一点啊!
合金大佬跟你计较,是他脾气好,不代表你可以蹬鼻子上脸啊!
【是要帮它搬家吗?】
小油灯也跟着噼啪一响:
【它住在原来的地方,住腻了吗?它原来住哪里的?山顶?河边?哪个石窟?我可以帮它搬家的!】
“青灯你悠着点啊……你这么强的电力,一般的妖怪都受不起的……”
沈乐摸摸小油灯,把它的提手按下去,又拎着它转了个方向,方便它看外面的风景。
不管是从那高处山巅,清风明月,搬到河边听浪涛翻滚,搬到路边听人潮车流,都有现代科技干活。
让吊车出马,不比小油灯织就电磁网络,把对方吓得要死要活强吧?
【那……它想雕吗?我可以帮忙雕的!】
小墨斗昂起铅坠,急切地左右摇摆。沈乐笑着摸摸它:
“不必不必。这次出来,你们好好玩就行了,想玩什么,想到哪里玩,只管跟我说,我带你们去——”
特别是小墨斗这样的特级劳模。出来玩儿了,还想着帮忙干活,实在太乖了啊!
完全不用这么乖的!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玩……】
【我不知道哪里好玩儿……】
【我也不知道……】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沈乐微笑着听它们聊天,给它们出主意:
“不知道的话,去问问画卷,我给它吃了好几张当地的地图,还有旅游地图什么的。
对了,红嫁衣,你是不是也来过附近?能不能给它们说一下?”
【我不知道啊……】红嫁衣莫名被cue,茫然回答:
【我的主人生前走镖,东奔西走,都是在大道上行走,哪里有空去看风景啊!】
沈乐安抚了它们一通,自顾自地揣测。小家伙们猜测的这些要求,还在他能够搞定的范围,就怕有他搞不定的——
它总不会希望自己帮它补洞吧?
那就糟了啊,千里迢迢过来,就是希望它帮忙给佛像补洞的。如果它自己补不了自己,需要外力帮忙补,这个……
还不如指望自己给它剖一刀,帮着它生个吗喽出来呢!
幸好老游立刻揭晓了谜底。他早就想说了,奈何小家伙们一人一句,生生打断。现在眼看沈乐眉宇间漫上担忧,赶紧报告……
“哦,石矶娘娘的意思是,她想让你帮她找个朋友——”
【朋友?】
【什么朋友?!】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小家伙们轰的一声炸了,叽叽喳喳,各说各话。最有想象力的,还要数红嫁衣,双袖舞起,凤冠上的饰片哗啦啦飞扬:
【给贾宝玉找林黛玉吗?】
沈乐:“……有没有一种可能,石矶娘娘,它既然叫这个名字,它的自我认知性别就是女的……就算是找朋友,也不需要找林黛玉……”
【这样啊……】
【没劲……】
【不好玩……】
小家伙们无奈地安静下来。沈乐叹口气,向老游摊了摊手:
“坐下说?你这个样子,我看着也有点怕,总觉得一个刹车你就能飞出去……”
老游拍拍翅膀,左看右看,也很想找个位置坐下来。
奈何七座的猛士车,司机和沈乐坐在正副驾驶座上,合金大佬坐在司机背后,其他四个位置,满满当当地挤着小家伙们:
红嫁衣独个儿就要占一个座位,头顶的凤冠,几乎抵住了车顶;
兰妆也是独个儿占一个座位,恒温恒湿保管箱的宽度,差点侵占到隔壁位置;
小油灯、小木偶和小墨斗倒是比较省地盘,奈何三个小家伙堆叠在一起,那个座位上,也没有别的空位。罗盘和画卷,一个长,一个扁,凑在一起,倒是还有点儿空位置,奈何画卷特别爱洁。
稍微靠近一点,它就光芒闪闪,投射出一片光影,像是在框定自己的位置,排拒其他人……
老板又让它坐下,老游没办法,只好拍打翅膀,落在车门旁边的空地上。光芒一闪,变成人形,随手掏了个包裹当成座位:
“是这样的,石矶娘娘当初有个朋友,也是一块石头。它天生地养,一直是一块大石头,那个朋友,却被运走,雕成石像……”
“当初它们都只是生出初步灵智,没有办法干预,也没有办法阻止……”
“所以要我们帮它找那个石像吗?”
沈乐松了口气,微微有点放心。一块有了灵性的石头,被雕成石像,哪怕被运出去几百里,应该还是不难找的……吧?
“并不是。”老游神情凝重:
“开始的时候,石矶娘娘还是能感觉到它的朋友,距离并不远,大概就在百里之内。但是,最近百年,它感觉不到了,那个朋友的气息消失了……”
啊,头疼。消失了就很麻烦,万一被打碎了呢?
万一被打成石子,拌上水泥砂浆,拿来砌墙、砌水渠、砌大坝了呢?
难道我们还能把它刨出来不成?
“石矶娘娘说,它和那个朋友,是从一块大石头上分裂出来的,彼此都有感应。”老游郑重道:
“那个朋友应该还活着,但是气息很微弱了,而且越来越微弱。它希望,我们能帮它找到那个朋友,能够拯救它。”
行……吧……
对方指定方向求助,沈乐也没什么话可说。
越野车一路飞奔,笔直向北,终于离开高速,上了国道,再从国道至省道,省道至景区道路:
“行了,下来走吧!这里没有公路了,只能靠两条腿爬了!”
沈乐跳下越野车,环顾四周,深深吸一口气。眼前山峦巍峨,城墙盘旋如龙,一面面旗帜在风中烈烈,一直延伸到山峦最高处——
当然,这些旗帜什么的,包括山脚下放着的兵器架子,架着的铁炮,全都是景区布置,当不得真。
唯一能当真的,就是这山川本身凝聚的气势:
分隔中原与塞外,两千年兵家形胜之地,一代代将领反复争夺,一代代士卒埋骨沙场。
普通游客,或许要相当深厚的历史军事功底,才能在这里发思古之幽情,看到这座关城的险要之处;
而沈乐站在这里,仅仅凭着灵性的感应,就恍惚能看到一片片血肉磨盘,一处处铁血狼烟。
【哎呀!】
【到雁门关了!】
【这里真的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小家伙们连声赞叹。小木偶尤其人来疯,已经“锵,锵,锵咚咚锵”地唱了起来: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激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呃,虽然说穆桂英挂帅,只是演义当中的故事,但是,雁门关周边,确实是杨家将多年驻守、拼死战斗过的地方,杨业也是在雁门附近身死……
只不过,小木偶,你在这里自顾自唱起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周边游客的精神状态?
幸好猛士车停的地方,并不是景区的游客中心,而是工作人员专用的地区,周围没什么人流。
沈乐先背起登山包,按住小木偶的脑袋,把它塞进包里,跟着将小油灯、罗盘什么的小件,噼里啪啦,全都往包里扔进去。
然后,从红嫁衣里摸出短刀,从妆奁盒里摸出木梳,从工具箱里掏出墨斗,一样一样,往登山包当中放:
“大家都乖一点啊!现在周边人多,大家待在包里不要动!等到了野地里,周围没人了,我再放大家出来活动!”
他一边警戒,一边调整小家伙们的位置,务必让每个孩子都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待着。
最后,把画卷捆在登山包侧面,迈开大步:
“老游,麻烦你带路了!走!”
石矶娘娘所在的位置,距离雁门关景区的边缘,还有足足两个山头。
游隼张开双翼,在前面领路,沈乐默默运起五禽戏,鹿伏、鹿奔、鹤行、猿跃,在山林当中快速穿行,竟然没有半点窒碍。
只苦了司机小郭同志,拼死拼活跟在后面跑了半天,跑得气喘吁吁,快要倒地:
“沈……沈先生……您要不要稍微慢一点……要不然……我放个无人机……然后慢慢过来……”
“吼——”
一声怒吼,山鸣谷应。却是合金大佬实在看不下去,变成原形往前一冲,直接叼住他的领子,扭头往背上一甩:
“别折腾了,我带着你走!指望你自己,天黑了都赶不到!!!”
(本章完)
第336章 石矶娘娘:你们不要过来啊!!!(淡月璃歌万赏加更)
第336章 石矶娘娘:你们不要过来啊!!!(淡月璃歌万赏加更)
他们上山,下山,再上山,再下山。
出乎沈乐的意料,石矶娘娘所在的位置,既不是高高的山巅,易受日月照射,雨露滋润;
也不是壁立千丈的山崖,迎朔风,傲冰雪,战天斗地;
更不是巨树下,河道旁,有青苔爬满,有虫蛇筑巢,有鸟兽依傍,有行人驻足。
它的位置,卡在山坡半当中,一条下垂的山道上。那山道远望如同一条银带,上达山脊隘口,下至山脚;
近看基本上没有路,全是山坡、野地、乔木灌木。老游拍着翅膀,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不停地叫:
“慢点!慢点!当心脚下!别摔了!”
其实这种时候,越是慢,越是容易摔。沈乐索性放开胆子,抓住一棵树的树干,探头下望,看准下面一棵树,奋力猛冲;
冲到下一棵树边上,抱住树干,喘口气,挪个方位,看定再下面一棵树,再冲。
如此转转折折,冲出一条折线,倒是飞快就冲到目的地。扶住路边那块一人多高,方方正正的大石头,打了个招呼:
“石矶娘娘,您好!”
没声音。
没反应。
沈乐扭头看一眼树上的老游,再看看手下扶住的巨大岩石,疑惑。
没错啊,周边百步范围,就只有这块石头,灵性最足,已经达到了成妖的地步。
老游事先来打过样的,现在就停在这儿,整片山坡上,只有它可能是石矶娘娘啊!
还是……
嫌弃他的礼数不够到位?
沈乐倒退三步,整顿一下衣服,稍微拍拍灰。咳嗽一声,抱拳作揖:
“石矶娘娘,您好!”
还是没有反应。一阵清风吹过,石头毫无变化,连灰尘都没有吹走一粒——当然,石头上也并没有灰尘。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位置的石头上,干干净净,半点灰尘都没有,本来也不太正常……
【她怎么不说话啊?】
【她怎么不理你啊?】
【是不是睡着了?】
【不能吧?之前还提出要求来的?】
背上叽叽喳喳,一片嘀咕声。沈乐反手一拍:
“不要吵!人家听得见!——礼貌一点,都过来打招呼!”
【石矶娘娘,您好,我是小伶!】刷啦一声,登山包拉链拉开,小木偶第一个跳了出来,行动力满满。
她用丝线缠着沈乐的肩膀,顺着他的大腿滑下地面,跑到大石头面前,拉着衣裙,敛衽行礼:
【我是跟着沈乐一起过来的!很高兴认识你!】
一句话说完,她又快速爬上沈乐肩膀,翻到他背后,跳进登山包。很快,一手一把短刀,一手一把梳子,纵身而出:
【这是兰妆!这是红嫁衣!嗯……这些不是他们的本体,只是本体的一部分,本体太大,带上来太累……】
【石矶娘娘您好……】
【石矶娘娘好……】
短刀出鞘半截,梳子上闪动光亮,挨个儿和大石头打招呼。紧接着,罗盘也被捧了出来,针尖转动,射出一道光芒;
画卷虽然在盒子里没有展开,却毫不妨碍它投射出光影;
小墨斗从登山包里伸出墨线,铅坠在大石头面前舞动……
都是一群很乖的孩子呀!
很有礼貌!
沈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须臾,合金大佬也背着司机小郭到了,几个人围着石矶娘娘,各自行礼,各自打招呼。
石矶娘娘一动不动,躺在山道边缘,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普通石头,连合金大佬伸手去推它都没反应。直到一团银光从登山包里袅袅升起,向石头落下:
【石矶娘娘您好,我是青灯……】
【你不要过来啊——】
一声尖叫。
沈乐就看着面前的巨大岩石,奋力翻了一个身,侧向山坡。
石头底下,满满的青苔、泥土翻了出来,各种蜈蚣,百脚,乱七八糟的虫子,惊慌失措,哗啦啦满石头乱爬……
就这样,岩石还觉得不太够,又是一个用力翻身。骨碌骨碌,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压断灌木,压折野草,压裂小树……
沈乐:“……”
破案了,是青灯的威慑力太大,把石矶娘娘吓得不敢动了……
“那啥……小油灯,下次你还是别一起跟着来吧?”合金大佬僵立原地,尴尬满满:
“大家一起住的时间长了,我都忘了,你对普通妖怪是多大威慑……那简直是悬在头顶上的雷劫啊!”
银光在空中悬浮了一圈,缩回登山包里,看那动线轨迹,居然有些垂头丧气的意思。沈乐安慰地拍拍背包:
“青灯乖啊,不是你不好,你真的是很好很乖的孩子。只是别人不认识你,暂时有点害怕……等大家相处时间长了,他们一定都会喜欢你的!”
小油灯的提手在背包里响了两下,闷闷的,很是不开心的样子。沈乐一边拍抚它,一边拼命给老游使眼色,打手势:
去跟石矶娘娘沟通沟通啊!
去给我打个前站!
别再这里发呆!
可怜游隼又被老板当成了中间人,飞下山坡,叽叽咕咕,又是用爪子刨,又是用喙啄,又是用翅膀拍打。
好一阵超越正常人类理解的交流之后,展翅飞上半山腰,停在沈乐旁边的树上躬身行礼:
“老板,搞定了。石矶娘娘说愿意和你聊天,但是,那个恐怖的雷劫力量,拜托离她越远越好——别靠近她一公里内!”
啊这,那就还需要再租一辆车了……沈乐在心里盘算着,从背包里拽出小油灯,好好安慰一番,交给老游送回车里。
这才高一脚,低一脚,沿着石块滚下去的路线,从山坡上艰难向下攀援。终于,在山涧当中,找到了斜搁在大片碎石上的巨岩:
“石矶娘娘,您好,我是沈乐。我们远道而来,是为了麻烦您帮忙,修复一座石像——当然,如果您有任何需求,我们也乐意竭诚帮忙!”
【我已经知道了……】
石头内部,传达出一个沉稳的,厚重的波动,一直触达沈乐心底:
【我说过了,希望你们替我找到我的朋友……找到它,我就帮你们这个忙……】
“当然,我们会尽力的。”沈乐再次低头行礼:
“在我们开始找之前,能不能拜托您,尽量提供一下它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沉厚的波动缓缓漾开。虽然不像铜片那样,能够直接传达物件的记忆,把沈乐带回时光之中,听着石矶娘娘的叙述,沈乐也仿佛看见了那段铁血岁月:
雁门关,雁门关,北雁南飞,穿越其门之关。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大败林胡、楼烦开始,这里就是汉人抵御游牧民族的重要据点;
此后,李牧大破匈奴十余万骑,汉代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名将,都曾驰骋雁门内外。
唐、宋、元、明,一代一代,在此修筑关城,在此争夺……
【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那一次,一小股人,从这个山坡爬上来,隘口几乎失守……然后,他们把我推了下去……】
推下去,砸中敌人,沿着山坡滚下,压出一片血肉骨骼的烂泥。
然后,巨大的石头,停在山道边上:
【那股人败退了,我也被砸成两半……一半是我,一半是它……他们把我和它往两边挪了挪,当中空出一条小路,靠在我们旁边,正好能够守住……】
人类的鲜血,人类的痛苦,人类的凄惨怒号,以及被砸成两半的震动,终于让它觉醒了灵性。
另一半也是同时觉醒,它们就隔着一条不到一人宽的小路,两两相望。
一起接受日脚移动,一起被雨水浇淋,一起被那些人类当成守御的依托,感受他们的欣喜和悲伤:
从细微的,刚刚萌发的灵性,到变成石妖,这当中,过了五百年?六百年?
石矶娘娘不知道,小路对面的另一半也不知道。它们只知道,有坚硬的铠甲压在自己身上,有炽热的鲜血流淌在自己身上,有真诚的祈祷响在自己身边:
“不要死!不要死!再忍一忍啊!忍一忍,敌人退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它们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山间,任凭时光流逝。终于,小路对面的另一块石头,被人看中,搬走:
“有个人说,它挺好的,正好可以雕一座……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后来跟我说,那些……人类?把他雕成了一座石像,很多人来磕头……”
那就是雕成佛像了。沈乐微微松了口气。能找到佛像长期安放的地点,按图索骥,那就不难了。
他伸手按在石头上,轻轻拍了拍:
“你大概知道,它被搬到哪里去了吗?有范围吗?大概几座山头,或者几十里?给个范围,我好找……”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的范围,对我没有意义……】
啊这……
“这样。你能感受到我吗?”
【能。】
“我呢?”
老游探头。石头发出一阵沉厚的波动:
【也能。远了不行。】
“那我飞远一点你试试?感受不到了,你和你旁边这个人说?”
【你们带来的那个雷电……我还是能感觉到……你要飞得比它更远才行!】
尴尬了……
原来人家还是能感受到青灯的,只是距离远了,暂时忍受一下而已……
小油灯现在已经回停车场了,距离这边,至少两座山头了啊!
(本章完)
第337章 沈乐:你要我cos癞头和尚,还是cos跛子道士?
第337章 沈乐:你要我cos癞头和尚,还是cos跛子道士?
要在直径超过三个山头的范围内,找到一尊石妖几十年前,或者一百年前的痕迹……
这个难度还是高了一点。老游展开翅膀,以石矶娘娘的位置为中心的,螺旋形向外飞了三圈,落下来摇头、摊翅膀:
“没有石佛!没有寺庙!连看着曾经像是寺庙的东西都没有!石矶娘娘,您能不能提供准确一点的信息?”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石矶娘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它缓慢地晃动了一下身体,调整角度,那个姿态,沈乐怀疑它是在仰头望天:
【你们到我对面去找找……它之前一直在那里,应该,能找到它的痕迹……】
把石矶娘娘留在枯水的山涧当中,一行人轰轰烈烈,再次爬上山坡。
这一次,沈乐拿出了考古老师一层层挖土的本事,终于在石矶娘娘原本存身处的对面,挖出了不一样的土层。问题是……
“石矶娘娘,这里留存的气息也太弱了,完全找不到啊!您能再多提供一点信息么?”
沈乐再一次爬下去,蹲在石妖面前,愁眉苦脸。虽然石妖的视力可能和常人不同,不见得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自我表情管理,还是要做到位的……
石矶娘娘再次艰难地晃动了一下身体。骨碌碌碌,骨碌碌碌,小石子在它身下不停滚动,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它连续晃了几次,奈何体型太大、太笨重,实在没法挪动,只能慢悠悠道:
【带我上去……带我走一圈,我来找……】
啊这……
真的要调起重机过来吗……
这儿连路都没有,调起重机还得先修路,很麻烦的,对周边植被的破坏也很大……
沈乐犹豫着望了望司机小郭,只见小郭也是一脸难色,沉吟不语。合金大佬左看看,右看看,慨然“嘿”了一声:
“我来!”
他伸开双手,“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大步向前。弯腰,屈膝,两手抄起巨石底部,奋力往上一抬:
“起——”
巨石晃了两晃,居然真的被他扛上了肩头,只是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样子。吓得石矶娘娘尖叫:
【把我放下来!放下来!别砸碎了!砸碎了我要重伤的!】
合金大佬身形又是一晃,双臂暴长,长度居然翻了个倍,稳稳托住一人多高的巨石。微微躬身,迈开脚步,往山坡上走去……
“吱——”
一脚踩下,深深陷进山坡;再一脚踩下,山坡塌了一小片。
很明显,合金大佬为了承载石头的重量,就算没有现出原形,也调用了部分原形的力量。和力量一起被调用的,是部分的体重……
合金大佬尴尬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
“沈乐,你有什么法子,把地面加固一下?或者,砍倒几棵树,用树干垫一下?”
加固地面的本事沈乐真的没有。他但凡有这本事,能控制泥土,就能尝试控制石块,就不必千里迢迢跑过来,求石矶娘娘帮忙了;
至于砍倒几棵树什么的,沈乐也觉得那不是个好主意。万一被盯上了呢?万一被罚了呢?
退一万步说,这里的树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个,石矶娘娘,您能变小一点吗?”他往上跑了几步,跑到与石妖齐平的位置,扬声询问。
如果是普通石头,这要求就太过分了,过于强石所难。但是石妖嘛——
你能控制别的石头,应该,也能控制你自己?
然而,石矶娘娘立刻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像是在拼命摇头:
【不行!不行!我试过很多次了!没办法缩小!扩大倒是可以,可以吸收别的石头,但那也不是我自己……你能帮我吗?】
“我?帮你缩小?”
沈乐纠结。边上,老游拍拍翅膀,停到最近的一棵树上,迟疑道:
“老板,您不能帮它缩小一点吗?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到,有什么石妖是能够变大变小的……”
“我也听说过啊。”沈乐挠挠头,无奈道:
“我就是想不起来了……郭怀,你听说过吗?哪里的石妖是能够变化大小的,请他过来指导一下?”
高一脚低一脚,不停冲刺下来的小郭司机,伸着脖子听了半天,完全帮不上忙。听沈乐询问,他迟疑道:
“好像……是红楼梦里听过的?贾宝玉那块玉就是变小的……”
啪的一响,沈乐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瞬时无语。
行吧,青埂峰下那块石头,确实是由僧人施法,“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甚至还能让婴儿衔玉而生。
可现在问题是,石矶娘娘您想让我帮你变大变小……
您是想让我cos癞头和尚啊,还是想让我cos跛子道士啊?
“想出法子来了没有?”合金大佬嚷嚷。沈乐纠结一下,拜托他放下巨石,自己蹲到巨石旁边:
“先说明一下啊,我是真的没本事,帮你变小。现在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我输入一点力量,让你尝试一下自己变形……你愿意吗?”
【你……你可轻一点啊……】
石矶娘娘迟迟疑疑地回答。沈乐得了允许,右手伸开,贴在石头上,慢慢调动体内热流,渗入石头表面。
渐渐地,手底下的触感,稍稍开始变得平整,变得光滑,有一点点发热。石矶娘娘激动的反馈传来:
【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多!】
喂,再多你撑得住吗?
沈乐盯着手掌旁边的石面,看着力量到处,石面像是接触到热量的冰层一样,一点点变得晶莹,甚至有了些微的透明感觉。
透明部分随着沈乐倾吐的力量,一圈一圈变大,一圈一圈向外扩展,感知当中,似乎也开始渐渐变深。
终于,手掌按住的地方,开始反馈出了丰腴的弹性,手掌有种陷入石头当中、又有种被石头吸入的感觉……
“行了吗?”
【我试试……】
手掌下的石头开始波动,伸缩,变形。沈乐屏住呼吸,看着它发光,蠕动,变小,变小,再变小……
从一人多高,缩小到一人高,变成一个非常扭曲的凹坑形状,尴尬地卡在那里:
【力量不够了……能再给点儿吗?】
沈乐:“……”
丹田当中的金色圆珠,虽然已经努力转动了,但是,单位时间内能够输出的力量,还是有限的。
沈乐努力输出了一会儿,石矶娘娘还是没办法继续变化。非但如此,它还“噗”的一声,涨了回去:
【这力量完全不够啊!有办法快点吗?你带了丹药吗?我估计,再多两倍的力量,我应该就能缩小了!】
沈乐头上冒汗,摆摆手,坐到一边调息回气。老游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喂,你不要光是索取力量啊!我们拜托你的事儿,你能不能演示一下?证明你能完美石制品,老板也好给你输出力量啊!”
【这容易!你捡两块石头过来,看我的!】
山涧里的石头要多少有多少。老游随便捡了两块石头过来,一块咔咔砸断,放在石矶娘娘身边;
另外一块砸断一半,交给合金大佬,合金大佬双掌一搓,把石头搓成石粉,也放在旁边。
石矶娘娘微微摇摆一下身体:
【放到我身上!放到我身上!】
石头往它身上一放,奇迹立刻发生。砸断的那块石头,像沉入水面一样沉入巨石当中,消失不见;稍微过了一会儿,变成一整块石头,被巨石“吐”了出来;
被搓了一半石粉的那块石头,连石头带石粉,也沉入巨石当中。再次吐出来的时候,石粉在石头的断口处,凝聚成一朵漂亮的莲,整个儿浑然一体……
“看着非常完美啊。”沈乐收功起身,过来捧住两块修复过的石头,左看右看:
“就是沾染上了石矶娘娘的气息……我来试试看,把这些气息消除掉,石头是不是还能维持原状……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清洁术掠过,效果极其完美。能够修复石头,就能修复石质佛像。所以,现在的难题,又到了沈乐这里:
他要帮助石矶娘娘变小,变到方便携带,才能陪着它到处去找它的朋友……
没办法了,上作弊器吧!
沈乐狠狠心,放弃了自己搞定的方法,摸出铜片含在手心,一把按在石面上。
热流透过,经由铜片改性、凝聚、放大,流入石头当中,几乎是立刻,手下的巨石,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小:
变小、变得通透、变得晶莹、由石质变成玉质……
最后,化成鹅卵大小的一块美玉,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
沈乐:???
这是达到了把青埂峰顽石变成通灵宝玉的程度了啊!
所以,我真的成了茫茫大士,喵喵真人了?
“石矶娘娘,你还好吗?”
石矶娘娘显然也被惊到了,半晌没有声音。沈乐把它攥在手里晃了好几下,几乎要抛起来,它才慢慢出声:
【我挺好的……我需要缓一下……你先带着我走一圈儿,翻过山头,往人多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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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38章 这佛像炸断了,还能找到吗?
第338章 这佛像炸断了,还能找到吗?
沈乐拎着——握着——揣着——举着石矶娘娘,翻山越岭。在太阳底下,足足绕了四五个钟头,从下午一直绕到傍晚。
如果不是山里天黑得早,太阳才西斜,山谷里面就已经完全黑了,他还能继续绕下去:
【这里不是……】
【这里也不是……】
【很近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记得它就在这附近的……】
【带我回原来位置,我再感受一下……】
也就是石矶娘娘已经变小了,沈乐又通过五禽戏得到了相当强的行动能力,才能这样翻山越岭,跑来跑去。
然而,即便如此,跑到下午六点钟,司机小郭还是拼死拦住了他:
“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找!您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吧?
天晚了,上山下山很危险的,万一踩空一脚……您也不希望您的器灵摔个好歹的吧?”
天可怜见,他陪着的两位,一个是妖怪,一个虽然是人类,那身体素质简直不像人类。只有他,虽然经受过严格训练,也被累得够呛。
就算合金大佬愿意背着他,他也不好一直享受别人的照顾……再说,合金大佬实在太粗暴了!
从林子里穿过去的时候,就不考虑一下,他这样可怜的普通人类,会不会被树枝刮成肉丝吗?
沈乐看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也真是由衷同情。他在山脊上停住脚步,低下头,征求了一下石矶娘娘的意见:
“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找?”
【能继续找一找吗?能加把劲,今天就能找到吗?】
手心里,鹅卵大的晶莹美玉滴溜溜旋转着,发出万道光华:
【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感觉到它了……我真怕它出事……】
虽然但是,你们已经断联了几十年、一百年了,应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沈乐叹了口气,征询地看向游隼:
“老游,要不然你带着它找找?反正你能飞,移动快……”
“老板,我重申一次,我是游隼,不是猫头鹰!夜里飞行找东西,真的不是我的专长啊!”
老游不肯加夜班,给1.5倍工资也不加,沈乐也拿他没办法。
一群人(?)浩浩荡荡,返回停车场,再开车三十公里去代县住宿——雁门关景区连靠谱的旅馆都没有,总不见得直接住在村里。
如此来回往返,第三天中午,终于在一个小村子边缘的山沟里,找到了半截佛像身体。
它斜插在土里,身上已经长满了青苔,甚至还有一窝蚂蚁在上面做窝。
莲座部分上面长了一丛兰,草叶披拂,一直垂到土里,虽然现在不是开的季节,那白绿相间的草叶,看着却也鲜润可爱。
石矶娘娘半点也不觉得那草可爱。它被沈乐放下来,落在佛像身体上滴溜溜地打转,很是伤心:
【你怎么这样了?】
【你这块身体完全死掉了啊!】
【一点灵性都没有了……】
玉石摩擦在粗粝的砂岩上,一条一条白色痕迹立刻出现,如同被石头粗暴划过的美玉。沈乐看着都有点心疼,过去捡起它:
“别伤心了,找到了下半截,上半截应该就在附近。我再带你找找?也许就能找到了呢?”
【我找不到它了……我感觉不到了……也许,它是真的死了吧……】
石矶娘娘十分懊丧,几乎想要掉头就走——虽然它根本走不了,只能滚动。
身边,蹲下来检查那半截佛像的小郭司机,拂开青苔,扯掉杂草,却有了别样的发现:
“这个石像……应该是被炸断的?”
“啥?”
“啥?”
沈乐与合金大佬,两颗脑袋一起凑过去看。小郭司机指着石像的断面给他们解释:
“你们看,就是这样,不会错的。这里应该是挨了一发炮弹,只有炮弹才有这么强的毁伤能力——所以,这座石像,是应该被当成工事了?”
沈乐与合金大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掏出手机开始查资料。
没错,这里确实发生过战斗,不止一次。最大规模的战斗,是雁门关伏击战,两次战斗共毙伤鬼子500余人,击毁汽车30余辆;
其余零零星星的战斗,那就不好说了,就算军史上有记载,大概,也许,可能,也要到专门的研究室才能查到?
【炸断就更加糟糕了……我们这样的小妖,挨这种高温、爆炸的东西,对灵性伤害太大了……它肯定已经死了……】
石矶娘娘异常难过。沈乐却不放弃,右手掌心含住铜片,搭在半截石佛上,左手按住画卷外面的纸筒:
“帮我感应一下……感应一下石佛的上半截在哪里……画卷你帮个忙,周围的地图我都给你吃了,你记得标注一下走法?”
【没问题!】
画卷欣欣然回答。沈乐微微闭目,把心神沉入冥想当中,去感应石佛身上存在的微弱气息。
那天生地长的石头的灵性,那经受香火叩拜凝聚的人类情感,那一次一次被冷落、再被祭拜、再被冷落、再被祭拜……
战斗中凝聚的决绝与牺牲……
这炸断半截的佛像,被冷落在山沟当中数十年,气息已经非常微弱。
但是,仍然能感觉到,特别是那战斗中的信念,极其微弱,却极其凝练,哪怕在佛像深处埋藏了几十年,仍然有一缕未曾消磨!
凝练到,沈乐找过来的时候,还能从它身上能够引起一点点共鸣,微弱,却还存在的共鸣……“我找到它了!”
他蓦然睁开眼睛。身边,画卷投射出一片地图,山峦起伏,道路勾连如网,一道红线从沈乐他们所站的地方,笔直通向远方!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在哪里?”
“走走走!”
沈乐摸出手机,拍照,打开高德地图、搜索、对照、定位。
身边,合金大佬也做了同样的工作,只不过用的是百度地图。两人背靠着背,折腾半天,毫无效果……
很明显,画卷投射出的地图,距离映照出现实,还有那么一点点遥远。
它虽然能标定目标,却不能像高德地图一样,贴心地给出开车、公交、骑车、步行的通行方式……
“要不然……我先飞过去?”
老游试探地问道。一只爪子抓着石矶娘娘,一只爪子抓着画卷,他大概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老板是否放心他这样做,是否愿意让他带着脆弱的画卷飞几十公里,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找到了!”
小郭司机也在拍地图、传信息、搜索走法。
他背后的信息团队,显然比沈乐与合金大佬单纯依靠高德地图要靠谱得多,一会儿就找到了标定点:
“我们回停车场,我开车带你们过去!”
感谢大基建,感谢村村通,只要有村子的地方,就是车子能够开到的地方。
至于石矶娘娘害怕小油灯的问题,沈乐临时找了个金属饼干盒,当成法拉第笼把它放进去,很好地安抚了它的恐惧……
车辆下山,转弯,出景区、上省道、省道转下级公路、一路转到村级公路。
兜兜转转,终于开进了一座小小的村落。猛士车开到村口大槐树下,就再也开不进去,他们只能下车步行,一边走,一边看:
砖瓦房子一座挨着一座,外面的院子,大半是石块垒成,也有不少是夯土砖垒的,歪歪斜斜,时常可见缺口。
整个村子里,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绝大部分都是老人,零星几个孩童跑来跑去。
倒是也有养狗,远远地看见他们人影,就夹着尾巴逃开,叫也不敢叫一声。
“就在这里了吗?”
小郭司机左看右看,很有点不祥之感:
“那个佛像上半截,不会被砸碎了,当成建筑材料了吧?那样的话,可就找不回来了……”
沈乐也不敢保证一定就没有。传来的共鸣相当微弱,估计佛像的情况不是太好——
最起码,留个佛头吧?
别一路找到最后,佛头还被出口到海外去了,他们还得出国跑一程?
他循着画卷和罗盘指出的路径,歪歪扭扭,穿村而过。村里的路有宽有窄,宽的可以通过牛车,窄的只容一人通行,大概是两座房子之间的夹道。
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村尾上山,走着走着,众人忽然停步——
“坟地?”
“好像是的……这里的村民,过世以后,好像都葬在这一片……”
“那我们要当心点了,最好不要冒犯他们……走路小心,不要踩坟头上……”
山头上的坟地也不像公墓那样规整,而是东一座,西一座,左边一簇,右边一簇,大概是依据着什么“风水”之类的原理。
沈乐却根本没有在里面找路的想法,来到这里,他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就在前面!
就在前面了!
背山面水,最好的一片地方,最舒服的那个位置!
就在那里!
他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这会儿不是清明前后,坟地里杂草丛生,几乎湮没了一座座坟头。
然而,最好的那个位置,却显得异常清洁,一圈松柏环绕,坟上野草拔得干干净净,青石墓碑巍然矗立——
“烈士墓……”
沈乐远远站住脚步,凝视着那座墓碑,和墓碑上传来的灵性感应。口袋里,石矶娘娘奋力一跃,跳到他手中:
“就是这儿!就在这儿!我感觉到它了!虽然不一样了……虽然睡过去了又醒来……可是它还在!还在……”
(本章完)
第339章 石矶娘娘,你想长在佛像头上吗?
第339章 石矶娘娘,你想长在佛像头上吗?
一块受日精月华,渐渐有了灵性的石头。
被雕成佛像,被香火供奉,灵性渐渐强盛,又在战争中被炮弹打成两截,灵性几乎湮灭。
然后,打飞出去的上半截佛像,又被凿成墓碑,放在烈士墓前。从此,十年,二十年,好几十年,跟随烈士一起,接受世人的尊敬和纪念……
“我能感觉到墓碑里面的灵性……”
也许,是弱到快要没有的灵性,在这样的尊敬和纪念之下,又渐渐凝聚了起来?
虽然和之前的那个灵性,可能不太一样,算是一个懵懂的新生命。但是,无论怎样,毕竟也算是活了?
沈乐绕着烈士墓走了两圈。没有带香烛,只能撮土为香,在墓前拜了几拜,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放在墓前:
“虽然很弱,虽然和下半截佛像不太一样了,但是确实有……”
他满脸为难地把石矶娘娘捧起来,双手托着,再对着墓碑拜了两拜:
“怎么样?要带它走吗?把烈士墓碑挪走可能不太好……”
鹅卵大小的玉石在沈乐掌心里滚了两滚。沈乐按照它的指示,把它放到墓碑前方,紧紧挨着墓碑。
这位石妖安静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骨碌碌往回滚动,返回沈乐脚下。蹭蹭他鞋尖,没精打采:
【算了,不要了。就让它在这里吧……这里挺好,安安静静的……】
有人在,有人照顾,有人敬拜,方便灵性增长;
没人在,没人照顾,这地方的位置也不错,方便凝聚日精月华,也方便灵性增长……
反正一块大石头嘛,在哪里蹲着不是蹲着?就这个地儿挺好,记住位置,以后偶尔来看看它就行了!
“那……我们回家?”
【回家!】
【回家!】
【等等,我还没玩够呢!】
【我根本就没玩!说好出来旅游的呢!】
小家伙们大吵大闹。司机小郭趁着他们没确定方向,赶紧绕了过来,给墓碑做了一个检测,上传资料:
提醒本地的特事局人员,这里有情况,需要注意,需要巡视!
沈乐不得不带着小家伙们,在雁门关景区上下玩了一圈,又赶到附近的五台山、悬空寺和云冈石窟玩了一圈——
顺便,自己也接受一下佛像的美术熏陶,不要到了修复佛像的时候,脑子里还没任何概念,只能照着图片和塑像死磕。
然后,乘车赶回珠溪镇,恭恭敬敬,把石矶娘娘捧到佛像面前:
“那……就是这个。这石头上,有很多粉化的,开裂的部分,能不能拜托您修一下?”
【没问题!你把我放上去!】
石矶娘娘信心满满。沈乐小心翼翼,把它放到莲座上,佛像合拢的双手之间。
鹅卵大的晶莹玉石先是定住不动,渐渐往下沉去,整个儿“浸”入佛像当中。沈乐赶紧抓起石粉,哗哗往上倒:
“拜托你了啊!先把这些酥松的,粉化的,开裂的地方修好,回头我们搞定了佛头和佛手,再拜托你装上去!”
专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石矶娘娘沉在佛像内部,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些石粉就一片又一片地沉入佛像,消失不见。
而整个佛像,肉眼可见地焕然一新,整个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了!
“哇哦……”
沈乐小小声地赞叹了一声。果然术业有专攻,石矶娘娘这一手,约等于阿绿修补的纸张——
天衣无缝啊!
“怎么样?”
晶莹的玉石慢慢从佛像上浮出。这一次,却不是从莲台上出现,而是从佛像的断颈处升起。
升起之后,也没有立刻凝聚、滚动,而是慢慢拉长,慢慢伸展,一点点出现佛头的形状,像是佛像被砍掉的头,重新长出来了一样……
而且还是在砂岩质地的佛像上面,长了一个玉质的头!
视觉效果,特别惊悚!
“停停停停停!”
沈乐一脑门子的汗,赶紧喊停。您这是修开心了玩cos啊,还是鸠占鹊巢啊?
不管哪一样,我都不需要,真的不需要,真的谢谢您呐!
【咦,你不需要补好这佛像的头和手吗?我顺便帮你补了啊!】
石矶娘娘在佛像断颈上凝聚回玉卵,很是疑惑地滚了一滚。沈乐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双手把它请下来:
“谢谢您了啊,不过这个真的不用。文物修补不是这个样子的——回头,等我找到它的缺损部件,或者雕出新的部件,再请您把它连上去。这段时间……”
他托起玉珠,带着它走出门外,沿着两边院子之间的夹道走了一个来回:
“您是在我这休息休息,等全部修好了再返回,还是我先送您回去,回头需要了,再来接你?”石矶娘娘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草窝,什么地方都不如自家好——哪怕自己那儿真的是一片荒山野岭。
但是,沈乐这边的宅子,就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光是停在这里不动,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进入体内,比什么日月精华,比自己待了几百年、改造了几百年的地方,还要舒服!
【那……我就先在这里待几天?你什么时候能修完?】
这个问题,沈乐还真不知道。一半要取决于他给佛像贴金箔、画彩画的时间,另一半,要取决于什么时候,才能定下佛头、佛手的样子——
对了,之前在记忆中看过一次,那佛头、佛手的模样他画下来了,出发之前发给师弟师妹们,让他们2d转3d,现在要看他们搞得怎么样了!
可以的话,让他们赶紧精修!
沈乐摇摇晃晃,走到隔壁工作室。师弟师妹们用极大的热情欢迎了他:
“师兄,去山西旅游回来啦!”
“师兄,玩得怎么样?”
“师兄,有没有礼物?”
礼物倒是有的,陪小家伙们玩儿的时候,沈乐扫货了一大堆各种明信片、画册、旅游周边,连带各种山西特产食物,哗啦啦分了下去。
师兄弟们欢呼着冲了上去,把那些驴肉啊、火烧啊、石子饼啊、核桃馍啊瓜分殆尽,只有一点不满意:
“师兄,最近网红的那个大圣雪糕呢?你没买?”
……有没有可能,我就算买了,也没法带回来?
没有合适的冰柜,这玩意到了也化了,就算没化,它的双色成型,也糊成了一团?
沈乐按下吐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位师弟:
“我要是买来的话,你打算先吃大圣脑袋呢,还是大圣胳膊?”
感觉都很像妖怪的样子……
周围嘻嘻哈哈一片笑声。被询问的师弟毫不犹豫:
“猴头留着下酒,其他的献给师兄!”
……谢谢,并不是很想要……
无论如何,有了他素描的图片,师弟师妹们在把2d转3d方面,确实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沈乐被一路迎到那间放满佛像的房间,满意地看到了一溜五个佛像,佛头、手臂、手掌手指、手里拿的各种法器,一一完满。
五个师弟师妹站成一排,每人占据一个佛像:
“师兄,你看一眼,哪个方案更靠谱一些?这是我们修改出来的最终版,给老师看过了,老师觉得都行!”
沈乐眯着眼睛,绕着五个佛像各转了一圈,默默和自己记忆当中的样子做对比。好半天,摇摇头:
“先搬到我工作室去,我研究研究。嗯……你们忙你们的,回头给你们答复啊!”
五个方案都挺像的,又都有点区别。当然,最好的方案,还是把佛像尽量修好,然后,看看能不能引发佛像的共鸣,找到它的头和手?
鉴于自己修复妆奁盒的时候,引发共鸣的距离,已经可以在珠溪镇指向帝都,沈乐觉得,但凡佛像的部件在国内,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当然,这就要基于佛像的修复进度了。沈乐返回工作室,摩拳擦掌,开始着手修复佛像:
有石矶娘娘的帮忙,第一步,修复石质胎体,已经基本完成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铺设地仗层,为涂抹金胶漆、往上贴金箔做准备。
砂岩经过雕凿和打磨的过程,已经有点光滑的意思,但是,距离能够直接贴金,还粗糙了太多。
此外,砂岩内部孔洞较多,随着岩体的呼吸,在不同的环境条件下,岩体的含水状况会呈现出差异,从而让上面的金胶漆、金箔开裂。
为此,铺设地仗层,是万万不可缺少的一步:
“唉,往石头上涂漆,好麻烦啊,比给木头刷漆麻烦多了……”
沈乐一边抱怨一边干活。首先用松节油与生漆加以稀释,调合成40%比例的生漆,髹涂生漆到胎体表面。
涂完一层,等它即将晾干,再涂一层。连涂3遍,关键是要随型髹涂,不管是手指、手掌、璎珞还是莲,都要涂得均匀。
尤其是新塑的胎体和原始本体面的结合部位,髹涂漆液时还不能积累,要保留原始流平形态!
“就好麻烦啊……这玩意儿涂上去,生漆能渗入石头表面1毫米,你敢信?”
而且还是千手观音!
那么多只手,那么多根手指的缝隙,全要涂到,全要打磨到!
简直不是人做的活儿啊!
(本章完)
第340章 佛像要修它自己,我只要看着就行了?!
第340章 佛像要修它自己,我只要看着就行了?!
如果说往佛像身上涂大漆,让沈乐要死要活的话,那么,涂完大漆以后的打磨,那就真让他想死了。
打磨!
打磨!
还不能无脑用打磨机刷刷地推过去!
这比之前他打磨妆奁盒的时候,难度高了一百倍!
妆奁盒基本上是平面,佛像这里,全都是曲面,圆雕,线条,甚至坑坑洼洼,孔孔洞洞……
很多地方,比如指缝和指缝之间,比如璎珞的底部,最小的打磨头都伸不进去。
沈乐只好含着眼泪,用小木签裹了羊毛卷,羊毛卷上蘸了漆灰,一点一点,对整体进行找平并打磨……
辛辛苦苦干一天,一看效果,只干完了两只手。还有十七八只手,还有整个身体,这工作量,想想就沮丧……
沈乐无力地躺在床上,翘着脚,捧着手机吐槽。很快,同学群里,就跳出了接二连三的回复:
“谁不是这样啊。”
“大家都这么累的。”
“我今天在瓷窑里忙了一天,整理了几万片瓷片,我说什么了吗?”
“能直接上手就不错了,我刚调了组,还在刷木板练基本功呢。”
“至少你是在给自己干活不是吗?”
“就是!财务自由的家伙,也来这里凡尔赛!”
“打倒富哥!”
“打倒!”
啊,这群里真是没法待了。沈乐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撂,闭上眼睛,决定让自己静一静:
其实这个工作量真不算大了,对比大足石刻的千手观音。88平方米的岩壁,主尊,六个附属人像,830只手臂!
全都是前辈专家们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采样,研究,修复石质本体,贴金、彩绘……
相比之下,也就一米来高的佛像,工作量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帮手的……
【沈乐!你让一让!我来帮你忙!】
【我也来!我也来!】
十七八根丝线飞快伸出,尝试接过木签,替沈乐干活。
绝大多数属于小木偶,其中一根属于小墨斗,就连小油灯,银色光团也上上下下,试着吸附漆灰,粘一团弄到佛像上去:
【你这样太辛苦了!让我帮忙吧!】
“没事,没事,放着我自己来。”沈乐跳起来,拍开它们,自己冲到佛像面前。
用漆灰打磨,不是磨平了就完事儿了,干这活儿,是为了加强新、老胎体的结合性,实现手臂整体胎体表面平整和协调统一。
小家伙们很热情,很愿意帮忙,但是,这些微妙之处的掌握,还是要靠他自己的手和眼睛,一点一点慢慢来的!
他抱着竹签,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小心打磨。折腾几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小腿上有点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
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悚然。把他小腿缠住的东西,是千丝万缕的头发,从被他修好、放在一边的佛龛柜子缝隙里涌出来,伸长了无数倍……
“佛像你干什么!我在修你!别给我捣乱啊!你伸出那么多头发来,是要把我捆起来吗?”
【那个……】
一个柔柔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迟迟疑疑,小声回答:
【我可以帮忙吗?打磨什么的,我可以做得很好的!】沈乐:“……”
很好,这算是解锁了新姿势?
佛像:我修我自己?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自己什么情况,哪里舒服、哪里难受,只有自己最清楚。
当然,前提条件是,佛龛柜子和佛像本体,必须是一体的,不能佛龛是佛龛,佛像是佛像。
甚至,万一佛龛和佛像还是对立的,佛像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佛龛里面的那些东西,那让头发参与维修,就是在帮倒忙了……
这个问题,就没有人能给沈乐答案了。沈乐只好自己盘膝坐下,微微闭眼,感应佛龛和佛像的气息:
嗯,左边的佛像,虽然残损程度较高,却有一种平和安宁、厚重慈悲的感觉,光是放在那里,就让人心情宁静;
右边的佛龛,主要是佛龛里的那堆衣服、头发、首饰,即便已经被削弱、压制过无数次,仍然有数不尽的悲伤痛苦,隐隐传来。
都不用刻意去接触,只要放在那里,心神稍微安静一点,就能听到嘤嘤的饮泣声,意志力稍微弱一点的,怕是要大叫一声:
“鬼啊!!!”
一个待修物品有几个意志这种事情,沈乐倒是不奇怪。参考玩偶柜,到现在为止,里面的那些小玩偶们,还是没有形成统一意志;
沈乐过一段时间,总要去问一声,你们想好名字了没有。然而,小玩偶们,至今还在为名字的事情吵吵嚷嚷……
但是,佛龛和佛像之间的关系,就值得仔细观察了。
沈乐瞑目凝神,细细体味,能感觉到佛龛里的那些收藏品,凝成的意志,对佛像并没有恶意;
非但没有恶意,它的心念延伸到佛像上面,转一圈回来,总是会变得平和一些,安宁一些。
给沈乐的感觉,就像是一群受尽苦难的女子,遁入空门,在诵经拜佛当中,找到了余生的安慰和平静……
“那……打磨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了?”
沈乐试探地询问。他把佛像往佛龛边上挪了挪,又把漆灰、各种打磨工具,推到佛龛边上。
发丝们的力量也不太强,能省点儿就省点儿,只要把漆面打磨好了就行!
“我先给你们讲一下打磨的要点啊……”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佛龛旁边,也不管发丝们听得懂听不懂,总之细细指导。
一边示范,一边触摸打磨好的胎体,一边讲课。发丝们“听”得很专注,时不时升起一团绿云,去“触摸”打磨好的部分,和没打磨好的部分。
好半天,试探着卷起一点漆灰,按到佛像上面:
漆灰纷纷落下。发丝们干得十分卖力,整个佛像上的生漆层,肉眼可见地变得光滑平整起来。
只有沈乐看着有点心惊胆战:
“你们千万注意,不要用自己本体去打磨啊!用漆灰!用漆灰!本体受损了跟我讲,我这里还有一瓶丝素蛋白,应该能给你们补补……”
发丝升腾、缭绕,凝聚成一个约略的女子形状,向沈乐敛衽施礼。
沈乐老怀大慰:
还好还好,佛龛的性子比较柔和,没有受过污染。
这要是换成高强度网络冲浪的小家伙,怕不是要给他比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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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41章 合金大佬:我就不信,我控制金属还不如人类了!!!
第341章 合金大佬:我就不信,我控制金属还不如人类了!!!
万缕青丝一起打磨,那个效率,比沈乐一个人吭哧吭哧干,高了何止一万倍。
沈乐估摸着,自己把这个佛像打磨,找平,怎么着也得个十几二十天时间。运气不好要返工,没准就一两个月。
结果千丝万缕一起开工,只一天时间,就完成了所有工作。
最重要的是,很多曲里拐弯,犄角旮旯的地方,沈乐根本伸不进去手,用木签子也很麻烦。
但是,这对发丝来说,是事儿么?根本不是!只要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超过一根头发丝粗细,发丝就能把它打磨到位!
而沈乐,只需要沏一杯茶,闲闲坐在旁边指挥:
“你们不要死命往里勒,不要用单根的头发丝啊!会把漆面勒出印子来的!哎,这样就很好,一把头发攥着漆灰一起打磨,效果完美!”
“等等!等等!这边是彩绘区域!不要这样打磨!彩绘区域的修复原则和修复手法,那是不一样的!”
“慢点慢点,你,对,就是你,过来给我检查一下,有没有损伤。展开!展开!行,自己挪到显微镜底下,停住……”
整个工作室里,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在不停地响着。而发丝们则按照他的指示,前进,后退,用力打磨,松开……
包括把自己送到显微镜下,让沈乐观察,再把自己浸到丝素蛋白溶液里面去。
然后,那个代表“治疗”的符篆无声转动,丝素蛋白溶液沁入发丝当中,把它们因为打磨,自己损耗掉的那些部分,悄然补回来……
嗯,反正蚕丝和头发,其成分都是蛋白质。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差别,理论上“死掉”的头发,本来也不应该能够补回来,但是,法术这种东西,本来也不讲道理?
安静的指导声中,那万缕青丝的气息,也逐渐宁和下来。沈乐之前感觉到的,那种悲伤、痛苦的情绪,似乎有点消退的样子?
果然,还是要干活儿,才能有自身的价值体现,有了价值体现,才能够找到方向。
光靠拜佛念经来治疗心理创伤,不是说不行吧,效率总是低了不少?
仅仅一天时间,打磨工作就已经全部搞定,大大超过了沈乐的预估。
那些青丝还有点不满足似的,在佛像周围盘旋舞动,很想再做点儿什么。
沈乐不得不拖了个大水槽过来,勒令它们全都躺进去:
“行了姑娘们,辛苦了,过来休息休息,修补一下自己吧!回头新的工作开始了,还要请你们帮忙……”
好说歹说,连哄劝带强制,才把它们全部按了进去,享受丝素蛋白溶液泡澡和自身修复工作。
工作室角落里,小油灯和小木偶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沈乐就没有这么关心过我……】
【就是,我天天出去表演,他也不说帮我修补一下木头和丝线!连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
【把我带回来以后,他也没说再给我补补漆、除除锈什么的……我那玻璃还是用胶水粘上的呢!他也不说用玻璃溶液再粘一次!】
沈乐:“……”
他不得不走到角落里,抱起小木偶,搂在臂弯里向上颠了颠。摸摸它脸颊,摸摸它手指,再掀起裙摆看了看脚丫子:
“小伶啊,你身上的那些木头,已经全都玉化了,我一时找不到类似的材料。如果你想要修补的话,我回头找些好木头,你试着吃吃看?”
【呜……不用啦……】小木偶在他的臂弯里扭动:
【你多陪陪我就好了……有空的话,给我做点首饰好不好?像凤冠那样的?】
这个难度还是有点高的,特别是,沈乐根本不会做首饰这门手艺。他只好摸摸小木偶,含糊答应:
“等我有空的话,有空就学。嗯,等我先修好佛像,再看看能不能弄个首饰来修,好不好?”
小伶嘤嘤地蜷缩成一小团。沈乐放下它,又过去拍拍青灯:
“你呢?要我弄点儿钢铁,甚至高等合金来给你吃吗?吃不动的话,让金先生教教你?”
小油灯快速震动了一下提手。一团银光从灯头上升起,上下浮动,快速绕着沈乐飞行:
【不要钢铁!不要合金!要电!要电!要电!!!】
它通体熠熠发亮。
经过无数次电流,特别是雷劫与闪电的洗礼之后,它的材质,也从之前生锈的钢铁,变成了银白色的,亮闪闪,甚至有点轻盈的奇异金属。
沈乐甚至怀疑,如果哪天他找到某种炼剑的仙法,小油灯的提手,甚至可以拆下来炼成剑丸?
“好的好的,家里的电你随便吃。回头干完活了,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吃电,吃各种各样的电!”
虽然他也不知道“各种各样的电”有什么区别……
水电的味道,难道能比核电柔顺一点吗?
其实,也许,小家伙们要的不是材料,要的是他时不时的关心和照顾?
他拍拍这个,看看那个,再和那个聊了几句,连缩在角落当中、一贯沉默寡言的罗盘也没有略过。
雨露匀沾了一圈,再回到工作台前,打开手机,给老游发消息:
“老游啊,你去看一看,这新金箔什么时候才能到货?”
现代金箔的规格,有98%含量,与74%含量之分,前者又名库金,后者又名大赤金。
库金质量最好,色泽经久不变,适用于外檐彩画用金。大赤金质量较次,易于变色。
沈乐从佛像上揭取下来的金箔,有色泽经久不变的,也有色泽黯淡的,甚至还有颜色发绿的——
经过材质检测才发现,这些发绿的金箔当中,含金量并不高,其中还含有部分白银和少量的铜。天长日久,铜质氧化,然后就,嗯……
无论变绿不变绿,这些旧金箔,总之是不够的。要修复完成,总得采购一批新金箔。
之前修复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那些金箔,都是特殊定制的。
非但定制,还经过了国家金银制品质量检验中心检验合格,含金量为98%,规格为93.3mmx93.3mm的库金。
沈乐就没那么好的渠道。他又不想用机制金箔,怕机器压制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影响了佛像的灵性成长。
没办法,只能大价钱,去找那种非遗传承的私人公司,定制金箔:
一张金箔,要先把黄金打成薄片,然后包进乌金纸里,用八斤重的打金椎竭力挥打。
整个生产过程,得经历配比,化条,拍叶,然后做捻子,落开子,沾捻子,打开子,然后要装开子,炕炕,打了细,然后出具到切箔,总共12道工艺。
《天工开物》记载:“每金七厘造方寸金一千片,粘铺物面,可盖纵横三尺。”
500张金箔叠在一起,才有一根头发丝的厚度,一两黄金,可以锤成万分之一毫米厚、面积为16平方米的金箔。
为了确保自己拿到的是手工金箔,而不是机制金箔,沈乐不得不麻烦老游,亲自过去看着……
“老板,哪有那么快啊?”
手机对面,老游很懊丧地回答:
“你之前定的交货时间是10天后!10天后!
两个工人每天只能锤打完一包乌金纸包,锻制1984张金箔,现在还没排到我们!你说时间足够,不用催,怎么今天就来问了?”
“呃……有点小小的变化,总之,这边的完工时间提前了……”沈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你这里能不能提前一点?插个队什么的,至少拿点货过来?”
“我想想办法吧……老板,下次有需求,咱们早点说行吗?”
每一道工序都很麻烦的!
打好的金箔,吹弹可破,软如绸缎。从乌金纸当中拿出来,到达可以交货的状态,用手拿根本拿不了,一碰就碎。
需要有经验的老工人用鹅毛配合吹气,把金箔吹走,才能移动它!
沈乐也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好死了命的催。问题是,唉,没有金箔,就没办法开始下一步工序。
揭取下来的旧金箔,和买来的新金箔,不是简单贴上去就可以的,要进行协色、全色处理,才能让视觉的斑驳感达到最小。
提前涂金胶漆也没用,贴金箔,得在金胶漆将干未干的时候往上贴,才能稳稳贴上去……
“唉,麻烦……”
“什么麻烦?”
合金大佬忽然探出脑袋:
“沈乐,你需要金箔?需要我帮忙吗?”
“……你行?”
沈乐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盯着他。合金大佬嘿嘿一笑,反手拿出一根小黄鱼:
“要不要我试试看?我行的话,打一两金箔,你额外再给我一两金子?”
那没问题啊!一两黄金能打16平方米,给整个佛像贴金,毫无压力。
额外再给他一两黄金,沈乐也并不是给不起。哪怕现在黄金涨到700块一克了,一两黄金,也就35000元?
这还不到他在特事局的存款,一个月的利息呢!
哦,特事局积分没有利息啊,那没事了……
“你试试看?”
沈乐露出了好奇的眼神。合金大佬也不多说话,伸开两只大巴掌,把那根小黄鱼哗哗一顿搓。
50克黄金,被他搓成极长极长的一根金线,再揪成二三十根小小的金段。
然后,双手猛揉,像揉面一样,把那些小小的金段揉成金球,拍成金饼:
“给我开——”
众目睽睽之下,那小小的,不到巴掌大的金饼,开始向外延展。拉开,拉开,拉开,拉开……
“干得漂亮!”
“加把劲!”
“再铺平一点!”
沈乐在旁边不停给他鼓劲。50克黄金打16平米,揪25个金段,一个金段2克黄金,理论上应该拉出0.64平方米的金箔。
然而,合金大佬握拳头、鼓腮帮子、两眼几乎鼓成了青蛙样子,额头上一根一根青筋暴起,面前的金片,延伸到20*20厘米左右,都不动了……
“呃……好像还需要再薄一点?”
沈乐都不用额外提出要求,只需要把自封袋里,清洁完毕的金箔往前一举,合金大佬那张脸就由红变青,由青变紫。
他伸手虚划几下,金片自然而然,从中裂成四片。手一招,一片黄金飘起,落下,挪到他面前。
合金大佬举起拳头,砂钵大的拳头在空中变色、变形,直接变作方形的铁椎模样,往下砸去——
“等等!我工作台禁不起你这样砸!!!”
一片混乱之后,他们好容易找到一个铁砧,把金片放在上面,用力捶打:
“砰!”
“砰!”
“砰砰砰!”
“咦,锤破了……”
“哎呀,锤歪了……”
“啧,为什么这金箔锤了半天,还是厚的厚,薄的薄,一张金箔拎起来,厚度能差好几倍的?”
沈乐都不用检查他的工作质量,光看那面积,就知道肯定不行。
可怜合金大佬拼尽全力,连敲带锤,再加上自己控制黄金的能力,也只把金片的面积提升了五倍左右,也就是0.2平方米。
距离标准金箔,0.64平方米的面积,还有很远,很远……
“所以你以前没吃过金箔?”
沈乐好奇看他。想吃黄金,手头的现货又不够,把黄金打成金箔慢慢吃,不是能吃很久吗?
怎么看合金大佬的样子,像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
“谁吃那种东西啊!”
合金大佬满脸通红,又是恼怒,又是羞窘:
“折腾半天,还不够一口的,感觉吃到了,最后全都粘在牙齿上,不漱口根本下不去!
里面还都是沙子,都是灰,胶比金子还多,有刮金箔的时间,我不如痛痛快快吃金器了!”
所以你还是吃过的对吗?
以及,咱就是说,吃金箔的感觉既然这么麻烦,您当时为什么还想吃佛像上的金箔?
“算了,还是等那边交货吧,反正也就十天了。”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合金大佬双眉一立,十分不服:
“不行!你等着!我非得把金箔打出来不可!——就不信我控制金属的能力,居然不如人类了!”
砰砰——
砰砰——
砰砰砰砰——
一天,两天,三五天。合金大佬就蹲在他那个院子里,寸步不离,把那坨黄金反复锤打:
赌上他们这一族的荣誉!
打出来的金箔,一定要超过人类制造的!
(本章完)
第342章 合金大佬的全新餐饮习惯!特事局要哭死了吧?
第342章 合金大佬的全新餐饮习惯!特事局要哭死了吧?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合金大佬一头扎在院子里,不停锤打。
也就是沈乐这个宅子的面积够大,西面、南面都是自己住宅,东面是隔音良好的实验室,北面是马路,才不至于有人投诉噪音扰民。
即便如此,大樟树阿绿还是表示了不快:
【他太吵了啦!什么时候能搞定?我都要被吵得结不了果子了!】
……不是,阿绿,咱们身为一棵已经成妖的樟树,结不结果子有那么重要吗?
虽然如此,沈乐也还是只能安抚大樟树,承诺在合金大佬的院子周围临时加装隔音板,降低噪音。
顺便,去看看合金大佬搞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就这样算了?
反正,嗯,他订购的金箔也快到了,没准金箔到货,合金大佬这边还没搞定?
“绝不!”
合金大佬举着变成长方形锤头的胳膊,叉开双腿坐在地上,不停锤打。
左腿屈起,支撑着自己上半身,右腿整个儿变成了长方体铁砧,等待锤打的金片端端正正放在铁砧上,不停挪来挪去。
面前还架起一个平板,平板上循环播放着网上锤打金箔的视频,有步骤,有讲解,有喝令。
合金大佬打一圈,抬头看看视频,再打几下,再抬头看看,不停地调整自己的落点和用力幅度……
不管怎么调整都很凶啊!
那砂钵大的拳头,捏起来变化成正方形,比起视频上的八斤重打金椎,大了何止一倍!
一拳头砸下去,直接覆盖满了金箔,根本不用调整的样子!那一下一下的锤打,看得沈乐心惊胆战:
“老金,你稍微留点手啊!别把腿给打断了!”
看你这铁砧的长度,你这金片放的位置,正好在膝盖上啊!这地方最脆弱了!别赌着一口气,最后把自己膝盖打碎了,不值当!
“放心,没事儿!”合金大佬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哦,挥了挥大方锤。停一停,又是连续几锤子下去: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变形成这样,根本不怕砸的,你看着像是条腿,它就是根铁柱子!”
呃,您自己有把握就好……
沈乐灰溜溜地转回工作室,继续研究论文、研究视频、研究文献。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就在老游那边打来电话,表示定制金箔明天就可以交付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大笑,从窗外横冲直撞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搞定了!我就说我不能连人类都不如——沈乐!你看!”
合金大佬托着一个半尺高的纸包,耀武扬威,高高昂着头进来。
那气势,偌大的工作室都有点装不下他,门框的高度哪怕超过了两米,他这一米九的个子,都能直接撞上脑袋。
“搞定了?”
“当然!”
合金大佬那下巴都快戳到天板了。他抬手把纸包往沈乐面前一扔:
“看看!看看我打的金箔!比你买的那些,强了多少!”
沈乐小心翼翼揭开纸包。第一层白纸下面,是柔韧的黑色薄纸,托着薄如蝉翼、软如绸缎的金箔——
打金箔打到后来,绝对不可能直接用锤子砸在金箔上,必须得把金箔夹在纸里,隔着纸一下一下地砸。
否则,柔软的金箔,能够直接被砸到粘连在一起,前面的所有工作白费……
甚至那薄纸都不是随便找的,不是说你弄一叠a4纸来,就可以把金箔夹进去打。
这种黑色的纸,名为乌金纸,也是有专门的配方,有专门的工艺。
甚至,把金箔夹到纸里,一片一片摆好之后,还要细细把纸烘干,把纸里的湿气全部烘走,这样才能让金箔打起来不容易粘纸,延展性才能更好……
乌金纸当然是卖金箔的那家公司进的货,可怎么把它烘干,烘到多干,就有另外的窍门。
沈乐就看着合金大佬手忙脚乱,点着了两次乌金纸。最后还是他看不下去,隆重介绍了烘干箱大法。
合金大佬来来回回,调节七八次,才找到那个合适的参数,当中的麻烦简直一言难尽。无论如何,终于搞定了?
他拎起一张乌金纸,金箔随手而起,贴附在乌金纸上。
嗯,目测确实很好,柔软程度,菲薄程度,像是超过了他从佛像上揭下来的金箔。
延展性方面,这金箔看着方方正正,整整齐齐,达到了10*10厘米的大小,比金箔公司那边9.3*9.3的,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看起来很不错呀!”他惊讶侧头,给合金大佬竖了个大拇指:
“特别厉害!才上手几天,就能打到这样!”
“那当然!控制金属,是我的本能嘛!”合金大佬胸膛都快要挺翻过来了,脸上每根寒毛都金灿灿的,放射着“得意”两个字。
沈乐努力拍了他几句,托着金箔挪到仪器旁边,去仔细检查:
肉眼归肉眼,不上仪器,金箔的平整度什么的,他还是不放心……
一圈抽查下来,合金大佬手打出来的金箔,确实超过了打金工人的水平。
沈乐努力扔了一堆清洁术,把金箔上的异种气息去掉,向他扬起一个笑脸:
“你太棒了!嗯,说好的,打一两黄金,我付你一两黄金报酬。——你要金条还是金箔?要金箔的话,回头那个公司的金箔到了,直接给你?”
一瞬间,合金大佬胖胖的大脸上,浮现出纠结、扭曲、挣扎的神色。
很显然,金条很好,金箔也很好,只要不是自己劳心费力打出来的金箔,拿来当零食吃,别有风味……
“金箔吧!”他还是下了决心:
“我要拿金箔包着银条、合金钢什么的,当零食吃!肯定别有风味!”
沈乐:“……”
希望你不要养成这个餐饮习惯……
否则的话,,那些一天几千锤,拼命打出金箔的工匠,怕是要哭了……
就算可以用机器锤打,很多工作,比如把金片夹进乌金纸里,比如调整锤子的落点,也都需要人力来做,省不了的……
还有,如果合金大佬以后提出要求,让特事局供给他的所有合金条,全都预先包上金箔,特事局岂不是要哭得很大声?
好在无论如何,那也是别人需要操心的问题。沈乐现在的任务,还是要搞定这个佛像:
涂地仗层,找平,这些工作已经搞定了。下一步,是往上涂金胶漆,以便贴金箔……
“等等,你不是要涂金胶漆吗?你不去调漆,你在干什么?”
合金大佬眼巴巴地等在旁边,就等着沈乐往佛像上贴金箔的时候,他可以大展身手。
嘿,这些金箔要裁剪吧?
要移动吧?
要压平吧?
每一道工序都要控制金箔的,这么薄,这么软的金箔,用的力气稍微大一点就能破给你看,你自己要多大力气才能搞定它?
还不是要来拜托我!
谁料想,沈乐没有折腾金箔,甚至没有折腾金胶漆,而是扭头从工作室旁边的柜子里,捧出一个不大的盒子。
盒子里,零零碎碎,一片一片,全都是开裂、起翘、脱落的半透明暗金色碎块……
然后,他抱着盒子,挪到锅里,加水,盖锅盖……
上·锅·蒸!
“你这是要干什么?给我弄吃的吗?”合金大佬凑近蒸锅,抽动鼻子,努力嗅了嗅:
“里面确实有些水银……但是我不喜欢吃水银啊!你有空蒸这个,不如给我弄点黄金白银!”
“哦,我在蒸金胶漆。”沈乐淡定地推开他的大脸:
从佛像上面剥离的金胶漆,很多还是能用的,只要软化了就能回贴。
整旧如旧嘛,能用原本的材料,就用原本的材料,尽量少用新材料。
更重要的是,这些金胶漆上,也沾染了佛像的气息,对它的灵性很有好处……用原本材料,在修复灵性物品上面,效果拔群!
他按照论文里的方法,先上锅蒸,利用水蒸气软化,使得水分子渗入金胶层内部,与金胶层中酚羟基中的羟基形成分子内氢键;
再利用乙醇、丁醇、水的混合剂,进一步对金胶层软化。软化完成后,本来干硬的金胶层,完全恢复柔软,甚至可以用镊子夹着,自由对折:
“好了!搞定!开始往上贴!”
沈乐一跃而起。现在的工作,就是调制大漆,把这些金胶漆贴到佛像上去——
“……所以这是在玩极限拼图吗?这么多碎裂的金胶层,要一片一片,均匀地贴到佛像上面,不能多,不能少,不能让它叠压?”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金箔碎裂、剥落的部分相当多,金胶层剥落消失的部分却不多。
这一片一片的金胶层,但凡拼图过程中有个不妥当,它就能在佛像表面堆积起来,形成难看的褶皱……
【没事,我来帮你忙!】
【我也来!】
【我来!】
小伶和青灯跃跃欲试。兰妆一声不吭,却投射出大片大片的光影,在佛像上勾勒出细密网格:
大小不同,形状各异。仔细看,每个网格,都和金胶碎片有些相似,还标注出了不同的颜色……
“兰妆你太棒了!你这水平,简直逆天啊!”
(本章完)
第343章 佛像,你觉得你自己这样修复可以吗?
第343章 佛像,你觉得你自己这样修复可以吗?
哪怕有了兰妆的帮助,沈乐的拼图贴图工作,难度也并没有降低到随手就能完成的地步。
最多最多,就是把一个一万片的,乱七八糟毫无提示的拼图,变成了一个一万片的,稍微有了那么些提示的拼图。
之前要100个小时才能完成的,现在么,打个对折,50个小时?
总之,整个工作的过程,就是合金大佬从兴致勃勃,指指点点;
到焦躁不安,转来转去;
再到不停跺脚,不停嚷嚷:
“你这也太麻烦了!”
“什么时候才能搞定啊!”
“为什么要拼这些东西啊!”
“……你有空的话,帮我个忙?”沈乐不得不给他点事情干干,省得他闲着没事,一天到晚干扰自己。
他挑出一小袋从佛像上揭下的金箔,再挑出两片合金大佬自己打造的金箔,双手捧着,送到对方面前:
“帮我尝试一下,新旧金箔要怎么拼——或者怎么贴在一起,才能显得比较和谐,不会很刺眼?”
“没问题!交给我!”合金大佬几乎是用抢的抓过两个自封袋,掉头就走。
拼金箔!
玩儿金箔!
这活儿他是专业的!
和黄金相关的一切,他都是专业的!
他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只剩下沈乐一个人笑上一笑,耐着性子,一个人慢慢干活:
“青灯,你不要靠近!当心把大漆点着了!”
“郑墨,你也闪远一点,沾金胶漆的大漆粘性强得很,别把你给粘在上面!”
“还有你们——”
万缕青丝被沈乐伸手挡开。搞什么鬼,这些头发万一粘在大漆上,那是拽都拽不下来,撕都撕不下来,要撕下来,肯定会拽断的!
不要增加他的工作量了!
他一个人埋头苦干,其间无数次运功,用功法强制带来的清醒和专注,帮助自己干下去。
这活儿也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而是先选了一只佛手,贴上卷曲脱落、重新回软的金胶漆。
然后,缺损的部分,用生漆、熟漆、桐油、银朱,调配成金胶漆,小心往上髹涂。
等漆液渐干,用手摸上去不粘手,却还带点粘性的时候,开始一片一片,往上贴金箔:
贴金箔也不是个容易事儿。因为每只手的形态不一、缺失部位不同、面积大小不匀,因此在回贴旧金箔之前,要先做好规划:
定点、定位、定尺寸、定工序。几项操作相互配合,心里要有数,贴起来手上才有准。
沈乐着手干活之前,光是笔记,就写了足足十几页,其间无数次参考合金大佬的工作成果。
整个规划都完成了,才开始上手,一小片、一小片往上贴:
回贴手法要轻,要非常柔和,一小片1毫米*1毫米的旧金箔,力量稍微大一点,它就能飞得不见了;
贴上去以后,金箔要压实,否则极易再次起翘脱落;
新贴上去的金箔,和原有金箔的边缘部位要尽量结合,但是,也要视实际操作情况进行调整……
沈乐感觉自己贴得整个人都麻了。贴金箔这事儿,还不是贴上去就完了,在回贴旧金箔以后,还需要对回贴旧金箔层与胎体之间,做局部找平处理:
大漆在干燥的时候,可能会有局部收缩,一收缩,就不平,一不平,贴出来就不好看。
沈乐得沿着它们的连接线,一点一点检査结合部位、旧金箔的压实情况,以及它们的边缘线,有不稳定的要及时处理,用漆灰补平。
上了漆灰以后,还要用180目到1000目不等的水砂纸,陆续进行打磨……
幸好有那万缕青丝替他搞定打磨工作,要不然,他真的要死了!
打磨完毕,再往整只佛手上面,薄薄地髹涂一层金胶漆,多余部分用宣纸擦掉。
涂完金胶漆,再用新金箔往上贴,补全旧金箔贴不够的缺失部位。沈乐托着金箔和夹持金箔的乌金纸,龇牙咧嘴:
“这协色、全色到底要怎么做啊……”
理论他都懂,就是远观看着和谐统一,近看能够辨识历史信息,还要能够保证金箔稳稳贴在上面,能够保证材料的稳定性……
老实说,材料的稳定性倒是容易,但是,这个远观和近观之间的分寸把握,难度就太高了。
沈乐看着合金大佬搞过n次,看着似乎有点儿概念了。但是,等到自己上手的时候,又麻爪了:
“感觉还是不太行啊!”
“所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为难?”
合金大佬看着他放下拿起,拿起放下,手里的金箔排列来、排列去,就是不往上贴,忍不住吐槽:
“你是在修器灵,又不是在修普通文物!你决定不了,你问它不就行了嘛!”
啊……啊咧……还可以这样的吗?
沈乐恍然大悟。对哦,我的器灵是会说话的,有意识的,最起码,它是有情绪的!
我就算不能确定它的想法,我还能让佛龛里的青丝当翻译嘛!
他手握铜片,安静坐定下来,去感受佛像里的情绪。断头、断臂的佛像与他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沉厚而宁和。
沈乐试探着分出一缕精神力,叩问佛像,与它的意识接触。好半天,一点反馈都没有:
感觉整个佛像的意识,空灵寂静,对外界的刺激基本上没有反应。不,也不是没有反应,沈乐感觉,它是根本不在乎:
贴旧金箔?
可以。
贴新金箔?
也没关系。
那不贴了?保持原样?
可以啊!
沈乐:“……”
您这佛法也太精深了,身外之物,您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啊!
不在意也得在意。沈乐只好调转方向,去触动佛龛。
精神力流水一般从佛龛上抹过,佛画,几十座小佛像,佛龛里的衣服、首饰和青丝,齐齐有了反应。
沈乐默默存想几种不同的画面,努力传达给它们,让它们看见,让它们选择:
你们觉得哪个方案更好?
你们觉得,哪个方案,让佛像更舒服,也让你们更舒服?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深沉的、汹涌的情感,就席卷了过来。
佛龛缝隙里,万缕青丝潮水一般涌出,在佛像周围凝聚成巨大的一团,一根根头发昂起,对准佛像:
就这样贴!
就这样贴!
让我来贴!
我也来!
我来!
宁静的,虔诚的,渴盼的心神,凝聚在佛像上面。沈乐一个恍惚,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影:
她们拔下金簪银簪,交给住持,然后,由住持手执戒刀,为她们落下万缕青丝。
而那些曾经贵重的金银饰物,则被交付出去,换回一筐筐米粮,一副副香烛,乃至一叠一叠柔软的金箔,由工匠巧手贴到佛像上……
而这些女子,则跪在佛像面前,上香,跪拜,念经。敲木鱼,捡佛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们得到内心的安宁,才能不至于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
“是这样吗……这些金箔,是你们的捐献,也是你们的虔诚吗……”
沈乐微微闭目。既然是这样,既然有这样的渊源和心念,那就,随你们的意思吧……
他不再干涉,而是抬起一只手按在佛龛上,平稳地输出力量。
佛龛当中,仿佛响起一声欢悦的轻笑,又仿佛响起一声黯然的哭泣。随后,万缕青丝,一根一根昂起,争先恐后地沾取金箔——
有的七八根一组,小心翼翼地捧着整片的大金箔,敷贴在佛像上;
有的两三根一组,捧着细碎的小金箔,在那些剥落的、不平整的地方,仔细平贴;
有的绷直,弯曲,绕着手指丈量,然后在金箔上切出合适的大小,捧到佛像上去,小心贴平;
还有的,缠起一个个小小的球,顺着金箔小心轻抚,务必要让金箔平顺服帖,不能有半点褶皱、翘起……
“啧,这活儿比我干得好多了啊。”
沈乐默默感叹。一个正常人头上,能有5万到15万根头发,这佛龛里积存的发丝,显然来源不止一个人,弄不好百万青丝都有;
百万青丝就是百万只手,一拥而上,那工作效率,比他何止翻倍!
更重要的是,在贴金的过程中,佛龛、青丝和佛像的气息,悄然有所交流。
青丝的气息更加浑厚,而佛像的气息,也微微活泼了一些,不再是原来那种要死不活的微弱样子……
“所以这个方案,你也满意的是吗?你觉得挺好?不会嫌弃?”
沈乐悄然用心念询问。佛像的气息稍稍动荡一下,并没有传达出任何不满意的感觉,反而有点舒服、有点惬意。
一只佛手贴完,青丝不甘心地盘旋了一阵,发现其他地方都还没有涂金胶漆,才悄然缩了回来。
沈乐这才睁开双眼,仔细观察:
“唉,这个金光灿烂的样子啊……”
如果给某些学者看到,难免又要写几篇论文,评论“用力过猛”、“历史痕迹不明显”、“不符合最小干预原则”之类。
但是,我修复这个佛像,最重要的是恢复它的灵性,它觉得好,那就是最好的!
就是可惜师弟师妹们了,这样一个佛像,拍了照去写论文,难免要给老师批评……
(本章完)
第344章 沈乐:我把我自己化作了雷达?
第344章 沈乐:我把我自己化作了雷达?
有万缕青丝帮忙,沈乐的修复工作,速度简直一日千里。
他只要负责检查、找平、涂胶,这样必须人类完成的工作就可以了,工作量何止减少了九成!
打磨有青丝,贴金箔有青丝,贴完以后,用球一点点抚平,这些琐碎的工作,全部可以交给青丝来做。
至于贴成什么样子——反正青丝们也乐在其中,佛像也觉得挺不错的,那不就行了吗?
他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把整个佛像上该贴金的部分,全部贴上了三五层金箔,包裹得一片金光灿烂。
然后,他就开始琢磨,这玩意儿缺损的头部和手臂,到底要怎么补。当然,如果能够找回来,那无疑是最好的……
沈乐先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多方位、多角度拍了一堆照片,发给天香楼的老板娘。
随着照片过去的,还有一个“合十拜拜”的表情:
“你这里有消息吗?关于佛头和佛手,把佛像托付给你的人,他那里有线索吗?”
消息快速返回。老板娘回复的速度,快得让沈乐以为是早就设定好的,就等他询问:
“没有。我问过了,他那边发动人找过,没有看着像是佛头、佛手的东西。恐怕……只能麻烦你补配了。”
补配是最后一步,如果能够找回佛头和佛手,那是最好的。既然原主那里没有消息,沈乐就只好用自己的办法了:
他在佛像面前坐定,一手搭着佛像,一手搭着佛龛,开始凝神打坐。与此同时,画卷、罗盘,齐齐一震,接入网络:
搜寻!
搜寻!
画卷投射出地图,罗盘指引方向。沈乐把精神力延伸出去,和佛像连接,和佛像共鸣:
你想要找回你躯体的一部分吗?
想要找回你的头颅和手臂吗?
那就,努力拓展你的力量边界,努力引发共鸣,来寻找你残损的躯体吧!
冥想世界中,佛像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沈乐能够感知到,铜片悄然跃出,在心念中大放光芒,重新舒展为一张巨大的地图;
而佛像就在地图上面,亮成了一个小点。
仔细观察地图的形状,观察河流与海岸线的边界,能够看到,亮点的位置和沈乐所在的位置,基本是重合的:
差不多,就在长江出海口附近,整个儿泡在海里……
海里?
我现在泡在海里?
哦,滨海市在上古时期,还是一片汪洋,要到很后面才沉积出陆地啊,那没事了……
沈乐默默吐槽了一下铜片地图的古老程度,把心念重新收回,凝聚在佛像上。给它供能,让它展开自己的能量场,去搜寻,去呼唤:
我的头呢!
我的头呢!!!
还——我——头——来!!!
一股柔和的,微弱的,然而凝聚的力量,以佛像为中心,向外散开。
就像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一圈涟漪,向外扩散。遇到山,遇到海,遇到河流,遇到湖泊……
最后,慢慢消减,慢慢弥散,直到彻底衰竭无力。但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信号返回。
“是太远了够不着吗……还是那些佛头和佛手,已经被毁掉了,灵性消散了,找不到……”
沈乐有种感觉,这次的波动,大概已经笼罩了半个国家,北到漠河,南到珠江口,应该都有感应。
这都找不到,要么,就是佛头、佛手被带到了西北疆,超出了他扫描的范围,要么,就是干脆被带出国了……
一台主动雷达,想要找到东西,有三个办法。方法一,加大功率;方法二,把环形输出的波,变成直线输出;方法三,雷达挪个地方……
“理论上,中国的地图中心点应该在……”
他想了想,依靠直觉不太能够确定,索性停止入定,打开手机搜索。
嗯,理论上的地图中点,在陕地泾阳县,下属的永乐镇北流村,基本上,可以说是泾河老龙的管辖范围。
过去一趟倒不是太难,但是,能够在家里先穷尽一切可能性,又何必出门一趟?
沈乐定定神,再次入定。加大功率,受他自己的功力、佛像的能力和铜片的力量限制,暂时是不太可能了;
至于修改雷达发射方式,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罗盘你过来一下……”
沈乐下意识地开口。停顿一下,不由得失笑:
罗盘又没有脚,怎么走过来?还不是得他过去抱过来!
他刚从垫子上站起,万缕青丝涌动,卷向罗盘,很明显,是想要替他跑这个腿。
还没挨上,“啪”的一声挥鞭声,直接甩在青丝上,把它们打得往下沉了一沉。
紧接着,一根墨线狂飙突进,后发先至,缠住罗盘外的玻璃盒子,殷勤举起,送到沈乐面前:
【过来了!】
“嗯嗯,郑墨,谢谢你啦!”
沈乐抱住玻璃盒,摸了摸铅坠,给了小墨斗一个夸奖。稍微停停,又把铅坠后面的墨线缠绕在手上,微微拎了一拎:
“有话好好沟通,不要打架。你打伤了青丝,青丝打伤了你,我都不高兴的——别急,就算你不干活,你也是我喜欢的小墨斗,不会忽略你的!”
墨线轻巧蹭了蹭他的手指,力量非常收敛,甚至没有蹭脏他的皮肤。沈乐笑着放开它,顺便回手摸了摸青丝:
“没事儿,你们好好待着就行。这还没完全修好,灵性弱,不要急着干活……”
看,被小墨斗打了吧?
青丝蔫蔫垂下,缩回佛龛里。沈乐抱着罗盘,重新落座,抚摸着它轻声叮嘱:
“接下来就靠你指引方向了。你上面有360度的标注对吧?从正西开始,一度一度顺时针偏斜,你指个方向,我带着佛像往那边扫,能明白吗?”【明白!】
罗盘指针轻轻颤动,发出深沉的轻鸣声。不见任何磁场变化,它的指针已经自动转向了正西,射出一缕细细的红光,保持不变。
沈乐一手抱着它,一手按住佛像,再次进入冥想当中:
“好了,来吧!”
没反应……
没半点反应……
冥想世界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线条的东西,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呃……
“罗盘你动一下啊!你稍微动一下啊!”
他睁开双眼,红光仍然笔直向着西方,毫无变化。
很明显,罗盘兢兢业业,干好了自己的事情,至于不能把它的指引映照入冥想世界,那是沈乐自己的问题,不是罗盘的问题……
沈乐出定、入定、再出定、再入定,反复七八次,终于把罗盘的红光引入冥想当中。
然后,沟通佛像,让它不要扩散力量,而是沿着红光的方向集中,能提多高提多高,能射多远射多远……
“加把劲!嘿!!!”
这次效果确实拔群。波动汹涌而出,顺着红光向西而去,势如破竹。
冥想中,沈乐恍惚看到一束红光,在铜片上划过、划过、划过,一直向西……
“呃……似乎,好像,已经出了铜片地图的范围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当初铸造铜片,不,铸造铜鼎的先贤,他们也许真的踏遍了千山万水。
但是,千山万水也有尽头,特别是几千年前的先贤,他们就算走得再远,估计都没法踏遍七大洲、四大洋。
事实上,现在看来,连欧洲都没有走到的样子?
没关系,就算出了铜片地图范围,扫描波还是能够延伸的。
沈乐主打一个“大力出奇迹”,让佛像的扫描波一鼓作气,推到尽可能远的地方。
铜片地图虽然有尽头,但是,画卷却立刻接上。在铜片地图外面,亮起了一片彩光,勾勒出先前给它吃过的世界地图……
“没有……”
“没有……”
“这一路上,都没有回波响应,佛头应该不在这个位置……”
“没事儿,顺时针挪动一度,再来!”
“再来!”
“再来!!!”
这种超远距离的扫描,消耗还是相当大的。沈乐只扫了十来次,就感觉头昏眼,头痛欲裂,脑门突突跳动。
他离开定境,一头栽倒在地上:
“啊……感觉精神力耗竭了……这个样子还是不太行,效率太低了,我得想想别的办法……”
沈乐连吃了几颗老板娘送的灵果,又倒在床上,狠狠睡了一觉,终于弥补了消耗掉的精神力。
他坐在电脑前,用鼠标拨弄着屏幕上虚拟的地球仪,眉头紧皱:
“理论上,精神力投送的扫描波动,应该是直线传播,传出一定距离以后,就会冲出地球,走向宇宙。
但是,在铜片的约束范围内传播,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个限制,哪怕传得再远,都能激起共鸣。离开铜片地图之后就不行了,力量浪费了太多……”
所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是研究铜片的约束机制,让扫描波动变成弧形,贴着地球的球面扫过去?
还是研究长波、短波的原理,让扫描波动被大气层反射,不停地落到地面上?
又或者……干脆出一趟国?
这个代价好像太大了,而且,没有明确目标,直接出国的话,嘶,自由行的签证不好办啊!
台风好大……好大……巨大的风把大量的水横着吹起来,在窗外形成了水帘一样的雾气……
猫咪阳台上的东窗震动得非常厉害……猫咪有点害怕……
猫咪需要一个抱抱!
(本章完)
第345章 佛像,你居然会跟我握手了?
第345章 佛像,你居然会跟我握手了?
沈乐了足足一天时间,努力打坐、回复、调整,不断尝试各种各样的搜索方式……无果。
铜片的约束机制太过高深,对沈乐基本上属于一个黑箱,不是他现在能够搞得定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莫名获得了铜片的认可,沈乐感觉,他就算再升个七八十级,都不用想动铜片一指头。
至于让扫描波动被大气层反射,沈乐尝试过七八次,只能说,精神力发出的这种波,大概并不像电磁波那样,撞上大气层可以反射?
约束佛像发出的扫描波,让它呈弧形,贴着地球表面行进?
很遗憾,太难了,实在太难了。沈乐怀疑,不光他做不到,地球上就没有人能做到——
你见过什么波,在没有强干涉的情况下,是弧形传播的?
你让它弯过来,得给它加个干涉力对吧?
引力波的话,要加个巨大的天体,电磁波的话,得加个巨大的磁场什么的?
很遗憾,沈乐啥都没有。他甚至怀疑,如果他有这么大的干涉力,估计,连地球都能拆掉了……
不过,沈乐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往西方搜索一圈下来,他也捕捉到了隐隐约约的反馈:
大概,也许,可能,佛头或者佛手,也许是佛头和佛手,在那个方向?
沈乐在“出发去国家的中心,再搜索一次”和“出国去别的大洲,再搜索一次”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加强一下自己。
至少,把这个佛像,能修的部分全都修好,推测出佛头和佛手可能的样子,雕刻出来,用什么胶水粘贴一下?
师弟师妹们的工作,也是要显得有价值的嘛……
当然,这些工作,还可以排在后面慢慢做。沈乐首先恭恭敬敬,再次请来了石矶娘娘:
“能再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晶莹的玉卵在他手里滚了一滚。石矶娘娘被供奉在西路二进院的正堂,天天晒太阳,晒月亮,吸收灵气,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舒服似神仙。
被沈乐叫醒的时候,它还有点迷迷糊糊:
【那个佛像你修好了吗?要我帮你粘上吗?是佛头,还是佛手?要我帮你用石粉弄个佛头,也是可以商量的哟……】
当然,得加钱。这个宅子的灵气很舒服,主人据说擅长设置聚灵阵什么的,等它回去,能不能帮忙给它布置一套?
“暂时还不用做这个。”沈乐捧着石矶娘娘快步走回工作室,把它放在佛像旁边。举起来,绕一圈,让它“看”清每一个细节:
“就是这上面的彩绘,你看到了吧?”
天可怜见,他也不知道一个石妖,没有眼睛,是怎么拥有视力的。但是无论如何,让它凑近一点,总是没问题的:
“这上面的彩绘,起甲、起泡、龟裂、尘土和烟熏等等,各种各样的毛病。其他问题我来解决,就是这些起甲起泡的……”
【我知道了,是让我把它们压实,对吧?】
石矶娘娘很熟稔地回答。沈乐笑了一笑,捧着它放到佛像颈部的断口上:
“没错,拜托你啦!对了,尽量不要把这些脏东西,污染物什么的,和彩绘颜料一起压实,可以吗?”
【那个要慢慢来……你不要催啊!】
石卵缓缓沉入佛像当中,消失不见。
沈乐紧张地盯着佛像,看着佛像的指甲上、飘带上、法器上,那些蓝色、红色、青色,各种颜色的彩绘,慢慢向里塌落。
之前起甲、起泡、龟裂,各种各样病害的部分,和佛像分离,摇摇欲坠、快要掉下来的部分,一点一点,压紧在佛像上,密密实实——
就像它刚刚被雕凿成型,被画工用毛笔蘸着颜料,一笔一笔,涂上彩绘的时候一样。
“石矶娘娘这水平真厉害。”
沈乐忍不住啧啧赞叹。如果没有这位大佬,他就要用那个zb-wb-s,也就是纤维素酯类聚合物,注入颜料粉末当中,一点一点渗透加固。
麻烦不说,还可能影响佛像的灵性!现在要让佛像自己发出搜索波,全球搜索,每一点灵性都是珍贵的!
【这颜料都是矿物粉末,不然我也没法子。】晶莹的玉卵从佛像脖子上慢慢浮起,淡定回答:
【回头,你要把颜料往上涂,还可以来找我,没问题的!】
沈乐捧着它用力唱了一顿赞歌。拍得玉卵表面光华流动,五颜六色,不停变化。好一会儿,才把它放回西路二进院,自己回来干活:
第一步当然还是去污。
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大概是拿起吸耳球,就是那种带着一根长长杆子的空心皮球,一捏一捏,从里面吹出气体,沿着污渍表面吹过去;
但是,有了清洁术,就不必那么麻烦。沈乐盯着一处污渍,调匀气息,轻轻一挥手:
“清洁术!”
漂亮,只去除了灰尘,颜料一点儿也没有损伤。这个法术,效果控制得特别好!他绕着整个佛像,上上下下,先清了一遍灰尘。然后,一手签蘸去污溶液,另一手凝聚起清洁术,指向污渍部位:
“清洁术!”
需要用签蘸着去污溶液,慢慢揉动清洗的污渍,通常比较顽固——更顽固的,甚至需要用手术刀和竹签剔除干净。
而眼下,沈乐手持签,自我感觉,更像是一种威胁:
你不想被清洁术去污吗?
不想挨清洁术,那接下来,就是签按头了哟!
识相一点,最好乖乖配合!
虽然佛像未必有这个意识,佛像上面的污渍,香灰,熏黑的部分,甚至油污,更加未必有这个意识……
无论如何,沈乐自我感觉,这种方法能让他的施法更顺畅,效果更好。
果然,一发清洁术卷过去,那些香灰和黑渍悄然消失,留下干干净净的彩绘区域。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调制颜料,把缺损的部分补绘完毕,让佛像重新焕发光彩了……
沈乐轻车熟路地整备了大量颜料。之前师弟师妹们的工作,已经还原了颜料的材质:
这个佛像上的彩绘,使用的全都是矿物颜料。
蓝色颜料为群青,黑色颜料为碳黑,部分红色颜料为朱砂,有些多层彩绘和暗红色颜料中,还分别存在铅丹和铁红。
感谢拉曼光谱仪,感谢辛辛苦苦比对光谱的师弟师妹们,没有他们,这么相似的颜色,真的没法完全分清楚……
至于绿色,有些是孔雀石,有些是硫酸铜,白色颜料的主要成分,大概率是石膏。
沈乐打开电脑,拉出巨大的三维复原图。在复原图上,师弟师妹们根据他的样本和数据,甚至还原了佛像设色的过程:
这座佛像,可以看到的彩绘层数大多数为两层,且两层色彩有着巨大的色相差别。
有蓝色叠压红色,蓝色叠压绿色,绿色叠压蓝色,红色叠压蓝色。很明显,补色的时候,也要这样一层层补绘上去,才能还原它的效果:
沈乐叹着气,开始碾磨朱砂,碾磨铅丹和铁红。佛像下面内层的色相,是以大量的红色为主,配以相对少量的青绿色及少量的黑、白色。
朱砂和铅丹都有毒性,铁红虽然没毒,最好也不要没事儿往嘴里吸。
以前他是弄个巨大的风机抽风,现在么,通风橱走起!
总之,绝对不让自己承受一丝一毫的风险!
碾磨,加工。然后,先在白纸上勾勒出彩绘区的线条,涂抹颜料,涂覆2%胶矾水;
确定颜色无误以后,搬来砂岩块——这点要感谢老游勤勤恳恳的努力,从山里搬了很多砂岩佛像和雕刻——往上涂颜料,涂覆胶矾水试色。
这一步确认无误以后,再用纯净水调和颜料,在佛像上开始涂覆,补色。
上上下下,内层涂完,再涂青绿色为主,配以少量红色、白色和黑色的外层。
有些地方,比如云纹,还是红黑相间、蓝灰相间、红灰相间,必须耐心调色、耐心尝试,才能调出和原有彩绘最相似、看着最和谐的颜色……
内外两层全部画完,沈乐再次请来了石矶娘娘,让它帮忙稳固矿物颜料。
然后,给彩绘层表面涂上一层2%胶矾水,用于固色和表面封护。一切完成,最后来一遍清洁术:
这一次,他的清洁术非常小心,也非常深入。一层一层,一片一片,仔仔细细地扫过去,从彩绘表面,一直深入佛像内里:
把石矶娘娘的气息全部抹除,只留下佛像本身原有的气息,好让它的性灵不受干扰!
一切忙完,退后几步细看,只见彩绘与黄金,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佛像手中托着的宝塔光辉万丈,法螺庄严神圣,一串葡萄甚至有点晶莹欲滴的意思。
沈乐微笑起来,伸手搭在佛像中间,交叠的两只手上,轻轻按了一按:
“再给你把头和手接上,你就彻底修好了啊!”
手指碰触到的地方,本该光滑坚硬,然而这时按下去,却有一点点柔软的感觉。
沈乐还来不及惊讶,就感觉眼前光影交错,仿佛有一只温软的玉手,拉着他,直接走进了时光之中——
台风过去了!
猫咪复活!
(本章完)
第346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第346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沈乐第一反应是用力甩手!
谁!
谁拉着他的手!
佛像也不行!
佛像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那也是鬼故事啊——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那个佛像,正被人恭恭敬敬捧起,装箱。前后左右,一片紧张的低语声:
“听说闯贼要打过来了。”
“听说秦王那边,和闯贼打得很辛苦……”
“听说已经把女眷和孩子送走了……”
“听说新堞……就是恭王那一支的,在外面当知县的……全家都死了……把小女儿勒死,妻妾上吊,新堞自己力战身亡……”
沈乐左右环顾。除了千手观音像之外,还有一尊尊小佛像,佛画,帷幔,全都在快速地打包装箱。
正殿两侧,一群缁衣女尼避在厢房里,紧张地观望着:
“会带我们走吗?”
“会连我们一起送走吗?”
“还是会把我们扔在这里?”
“应该会送走的吧……我们不管怎样,也曾经是王府女眷吧?”
沈乐耐心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发生了什么。从第一代晋王分封,到这时候已经走过了两三百年,而曾经如日初升的王朝也走到了末期——
闯王起义,大军已经打到就封于陕地的秦王,那是已经轰轰烈烈,席卷天下。
沈乐记不得秦王后裔最后怎么样了,只记得在豫地的福王后裔,死守着王府的财宝不放,最后被捉住杀了,和鹿肉一起炖,做成了“福禄宴”……
那大概,秦王,晋王,以及其他诸王,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反正最后,明朝诸王,算是一锅端了。就连跑到滇省去的那谁谁,最后也是被弓弦勒死——
对了,特事局的仓库里,还放着一把弓,上面怨气深深缠绕。到底勒死的是不是那位小皇帝,现在还不知道呢。
至于他们的后人,世子大概是不能随便乱跑的,大概率跟着一勺烩了。女眷和其他年幼的孩子,或许还能钻点儿空子,提前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唉,大厦将倾啊。
至于这座佛像,一直供在家庙里面。有明一代,号称仁政,只对妃嫔特别苛刻,从太祖一朝开始,皇帝驾崩,妃嫔几乎全数殉葬,非特旨不得免。
晋王这一系好一些,但是除了正妃以外,其余的妾室,基本上全都塞进家庙里,一茬一茬,青灯古佛……
直到现在,眼看守不下去了,女眷和孩子,都被打包送走。沈乐跟着佛像,也跟着家庙里的女眷,摇摇晃晃,由车换船,由黄河到长江……
“所以打包送到南京了?”
沈乐跟着他们晃了一路,最后,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安顿下来。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哪怕是王府家庙里出家的女子,也没法像在晋地一样,享受安逸而平静的生活。
事实上,没有了庄子里日常送来的米面菜蔬,没有了王府送来的香烛灯火和日常开销,女尼们的生活越发窘迫起来。
她们不得不费更多的时间养活自己,从早上一睁眼,就要开始飞针走线。绣佛像,绣佛经,绣各种各样的活儿,来养活自己……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哪怕加上王府时不时给过来的用度,还仍然不够。终于,有了新的生意上门:
“是这样的,兵部尚书大人家里的老太太,虔诚信佛……下面人想要求一尊灵验的佛像……”
“开什么玩笑!”主持第一反应就是痛斥:“这是晋王府家庙里供奉的佛像!怎么可能转手!兵部尚书什么的,再强也是臣子,怎么敢把手伸到晋王府里来?!”
上门关说的婆子碰了个钉子,讪讪而去。然而没多久,各种各样的压力和抱怨,便接踵而至:
“白面只剩下两天的份了……米又吃不饱……”
“柴炭快用完了……最差的黑炭也涨到了一百个大钱一车,再不买,等天冷了,还要贵……”
“世子妃明天要来礼佛,得准备精细素斋,还请主持批一笔款子,去买些口蘑和松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不用说一辈子不事生产,只知道受王府供养的主持。反反复复,一次一次为难,她终于松了口:
“我佛慈悲,广泽万民。能广布佛祖恩泽,总是一件好事……但是,无论如何,总是要虔诚的好人家……”
有她这句话,庙里的东西,也开始被一尊一尊转卖:
那些精美的幔帐,精美的飘带,佛像身上的袍子,以及佛像本身。
总会有人看在“王府家庙出品”、“供奉了几百年”的份上,给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让庙里的女尼能够喘一口气,不用每天从清早刺绣到半夜,在飘摇的烛火下辛苦做活;
也可以稍微吃点好的,不用每天黑面搀着菜叶,连半点油都见不到……
然而,这种转卖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来。最开头,是卖给有头有脸的人家,达官贵人;
渐渐地,开始卖给官宦子弟,卖给书生;
再过一段时日,哪怕是商人,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也能从庙里求到一尊,前王府女眷亲手绣制的佛像……
“卖吧,卖吧……都卖吧……”
主持无言以对,掩面长叹:
“总比你们绣那些东西好……”
王府的供给越来越少,为了能养活自己,女尼们接的活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是不挑剔。
甚至,连秦淮河那边的订单,她们也肯接——时局越是动荡波折,秦淮河那边,生意越是丰富。
各种各样美貌、擅书、擅文、擅画、才艺无双、豪侠秀媚的女子,传闻不断。
女尼们只要不堕落到这种地步,区区绣活,没理由不能忍,至于贩卖几尊佛像什么的,就更加不用提了……
哪怕闭门不出,跟着佛像蹲在庵里,沈乐也能感觉到时局日坏,一天比一天风雨飘摇。
终于,一个天崩地裂的噩耗,从京城传到秦淮河畔:
“闯贼进京了!陛下,陛下……”
一片恸哭,满城缟素。哪怕留都的官员们,很快拥立了新帝,也架不住人心惶惶。
至于小院家庙中的女眷——
“晋王府?什么晋王府?晋王都殉难了,王妃和世子妃都殉节了,谁还管得了这些?”
没有人保护,没有人供养的女尼们只好依靠自己。女工针指,刺绣纺织,外加变卖庙产。
终于,连庙里的主尊,那座沈乐修复了许久的千手千眼观音,都被人带走,贩卖出去:
“那个……浣楼主人,求购一尊观音像供奉……”
“去吧……去吧……”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本章完)
第347章 教曲伎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
第347章 教曲伎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
沈乐一脸懵逼地跟着佛像移动。从凄凉冷落、青灯古佛的农家小院,移动至灯红酒绿、丝竹笙歌的秦淮河畔:
不是,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崇祯皇帝刚刚上吊没几天啊!
李自成刚刚占了京城啊!
野猪皮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呀!
退一万步说,你们就算不知道野猪皮的事儿,那也该知道皇帝死了,京城陷落了,现在大家应该万众一心,励精图治,以恢复河山为目标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好好一条秦淮河,一边是贡院,四方才子,络绎不绝,诗书史政,吟咏谈论。隔着一条河,就是各种河房,船,丝竹笙歌……
基本上,来贡院的才子,要么一头扎在贡院里不要出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凡出门一步,或者往河对岸看一看?
好家伙,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主客游揖。
到了晚上更不得了,一条一条的船,全部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就像一条火龙蜿蜒,光耀天地,从聚宝门水关,一直照亮到至通济门水关。
佛像一路从后门抬进去,沈乐一路就听见莺声燕语,不停招呼:
“姐夫来啦!姐夫来啦!”
“小红,快上茶!”
声音有点奇怪。沈乐探头一看,却是檐下一只雪色鹦鹉,在不停地嚷嚷。
最神奇的是,它也不是看到谁都嚷嚷,丫鬟路过它不喊,艳妆女子路过它不喊。
甚至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少年,在房间里插,焚香,拂拭琴几,调整衣架位置,它也不喊。
唯有真正的客人过来,那鹦鹉才开口嚷嚷。没喊两句,就被路过的丫鬟轻轻打起,又在它的食器里加了一勺小米:
“好啦!雪衣奴,就你精乖!已经上茶了,不要叫了哟!”
这边在轻声说笑,那边,佛像兜兜转转,已经被送进了河房当中,最文雅、最精洁的一间闺房。
一床一榻,雕镂精致,一帷一帘,绣工典雅。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设左右,香烟缭绕,檐马丁当。
从闺房向外望去,左侧一树老梅,形态遒劲,可以入画;右侧两株梧桐,如巨伞笼罩小楼,巨竹十数竿,萧萧肃肃。
沈乐走在里面,左顾右盼,完全是目不暇接:
“不是吧……古人生活奢靡起来,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啊?”
没有暖气?
没有暖气算什么,巨大的铜炉?铜鼎?里面贮满银霜碳,再撒一把天晓得是什么香,点起来,上面罩一个熏笼。
又能取暖,又能倚靠,客人没来的时候,侍儿把衣裙放到熏笼上面,一会儿就满裙芳香。
没有冰箱?
谁稀罕冰箱了,锦绣华宴,高朋满座,谁家不是现做现上的。
流水般上来的各种珍肴,沈乐别说吃过,连看都没看过,老板娘这边的手艺,主打一个材质绝伦,可以说是走力大砖飞路线。
至于什么精巧,什么秀雅,甚至什么典故,对不起,做梦去吧……
至于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没有各种娱乐?
拜托,那时候的秦淮河畔,本来就是娱乐天下第一!
座中开宴,红妆朱紫杂坐,莺声燕语,欢笑不绝。各种各样的表演流水般呈上,沈乐就听到座中客人,小声议论:
“张卯的笛子还是那么清雅……”
“张魁的箫,今天未免悲切了一些……“
“吴章甫的弦索,和钱仲文的十番鼓,那简直是绝配……”
“柳敬亭的说书……”
等等?
《柳敬亭传》是上了课本的!我见到真人了?!
整整一晚上的欢宴,沈乐目迷五色,耳充五声,只恨铜片给的记忆不够详细,没办法连各种菜肴的味道都尝一尝。
等到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再等到客人拥美而眠,次日兴尽辞去。
整座河房归于寂寥,沈乐才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素衣女子,悄步入内,在佛像前盈盈下拜: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在上,信女敬谨拜告:
儿身不幸,流落风尘。此身不求荣华富贵,亦不敢求嫁与良人,只求有朝一日,平安终老。
儿愿夏舍药,冬舍粥,布衣蔬食,积福积德……”
她喃喃求告了许久,垂下头跪在蒲团上,低声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许久许久,一个三十来岁的艳妆妇人悄步进来,伸手按到她肩上:
“女儿,怎么在这里念经?昨夜辛苦,今天正要好好休息。再过两个时辰,客人又要上门了……”
“妈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素衣女子并不回头,低声苦笑:
“先帝驾崩,京城沦于贼手。这正是英雄奋气之时,可是你看,姐妹们这里,往来的这些男人……”
有达官贵人,有朱紫名流,有号称要力挽天倾的将军,有自称能恢复河山的才子。
但是,天天在秦淮河畔交游,宴饮,指斥时弊,号称多么多么有气节……待在秦淮河畔,又怎么能恢复河山呢?
你至少去练兵,去打仗啊!
艳妆妇人微微叹息。沈乐站在一边,也是跟着叹气:
说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连一介教坊女子,都看出了当前的局势。然而,那些将军,那些大臣,那些才子,那些肉食者……
“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艳妆妇人轻轻揉着女儿的肩头,声音低沉:
“我们是在籍的教坊女子,我们不能私逃,也不能拒绝接客。什么气节,什么贞烈,在我们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除了求菩萨保佑,我们这样的人,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也取了一支香点上,跪倒在女儿身边,默默诵经。很久很久,素衣女子轻声道:
“妈妈,菩萨会保佑我们吗?”
“会吧……菩萨最是慈悲……千手千眼,闻声救苦……哪怕是我们这样的女子,菩萨也不会看不见的……”供台上,香烟缭绕。千手千眼的观音菩萨,眉睫低垂,容色慈悲。
是王府的姬妾,还是风尘中的女子,它仿佛半点也不在意,只是一视同仁地俯瞰着世间,俯瞰着这些受苦受难的人……
日月交替,时光流淌。秦淮河畔的纸醉金迷,终于被铁蹄踏碎:
先是扬州路上,春风十里,化作废池乔木,再是大军横扫一切,多少繁华,风流云散。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大军到处,众人仓皇逃奔。那座精雕细琢,贴金彩画的佛像,历经颠沛流离,最终,在深山中的一座破旧庵堂留下。
身上的所有金箔,再一次被刮取殆尽,去换取一点点微薄的米粮,去让人暂时果腹……
沈乐一脸茫然地蹲在庵堂里,和佛像默默相对。话说这是第几次了?身上的金箔被人剥光,是第几次了?
至少是第二次了吧?
为什么我在修复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痕迹?
金箔让人剥走,地仗层上面的刮擦痕迹,我至少应该看见的吧?
我太没经验了……
让人扒光了金箔,蹭坏了彩绘,磕磕碰碰的佛像,深居庵堂,埋没人间。
山居清苦,要走出一两个山头,才有几个老者樵采,才有几个青壮开荒。
至于进庵拜佛,上一炷清香,那就抱歉了,连人都养不活了,哪有拜佛的心思?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最后,终于有一位素衣女子风尘憔悴,莲步轻移,走入庵堂:
“就到这里吧,不劳再送了。”她反手关上庵门,微微仰着脸,对门外的人轻声道:
“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面了……张师说的是,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这点月情根,也该割断了……”
她跪倒在莲台之前,默默拜祷,自行挽起万缕青丝。摸出一把剪子,一狠心,用力剪了下去:
“感谢菩萨保佑,让信女得以在此终老……信女从此落发,舍身空门,从此,再不入风尘,再不入人世……”
她用一双纤弱的玉手,曾经弹琴画画的手,奋力摇动辘轳,拎桶打水。擦拭佛像,擦拭庵堂,拔除野草,生火做饭……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一个弱女子,安安静静地住在庵堂里,虽然清苦,却也自力更生。
一两年后,又有一位盛妆女子,前呼后拥,来到庵堂。姐妹相见,执手无言。许久,盛妆女子长叹一声:
“你这样住着,也太过清苦……至少,也收几个孩子,有人帮手也好……”
“我这样的,还收什么人?”缁衣女尼苦笑: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一个人下地干活,知道我的,也能相信我此身再不入风尘。再收几个孩子,我这里是庵堂呢,还是……”
盛妆女子轻叹。她挽着女尼的手,在庵堂里缓缓走了一圈,只见三间小房,阴暗潮湿,房角霉味扑鼻。
她一边看一边摇头,终于低声道:
“你原来住的那个地方,还在吗?”
“据说,已经被拆成菜圃了。”
“那棵老梅,还有梧桐,竹子,都还好么?”
“已经被砍了当柴烧了……”
“那……你的妈妈……”
“死了啊。”女尼一双眼睛清如秋水,只在这双眼睛里,能看到一点点昔日的风流秀媚。
她定定抬头,望着慈悲垂目的观音大士,无悲无喜:
“碰到乱兵,一刀……也还好,去得很快,没有多受苦……”
盛妆女子再也说不出话。良久,她褪下两个金镯子,放在佛前:
“替我在佛前供一炷香。回头,我送一些米粮过来,再派人帮你修修房子……你自己这样住着,总不是个事儿……”
米粮很快就到了。盛妆女子似乎嫁了一个好夫婿,很快,又有人过来为庵堂翻修了房子,添造几间小房。
甚至还有一座佛龛,彩画辉煌,被专人送到。两个力夫抬起观音像,送进佛龛当中,端端正正,大小恰好合适。
女尼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不用自己下田,也不用再为生计烦心。几个月后,又有两个女子,一长一幼,相携来到:
“顾姐姐说,你在这里出家……我们也想出家,可以收留我们吗?”
“可以啊……你们如果下定决心,愿意落发修行,就在这里留下吧……一入此门,再也不能回头……”
她们在小房里陆续住下。落发,换上缁衣,剃下的万缕青丝,和曾经穿过的锦绣华服,锁进佛龛后面的柜子里,再不打开,犹如和旧日割舍。
日常拜佛,念经,除了虔诚供佛,就是写了一个个牌位,供在侧室:
“葛嫩……落贼手,嚼舌碎,含血喷其面,抗贼而死……”
“董白……为冒氏侧室……劳瘁死,年二十七……”
“敏敏,归颍川氏……变起,颍川氏手刃群妾,闻敏敏亦在积尸中……”
“娇娇……归贵竹杨龙友,殉难闽峤……”
“朱小大……归昭阳李太仆。太仆遇祸,家灭……”
“王月……为张献忠所得,留营中,宠压一寨。偶以事忤献忠,断其头,蒸置于盘,以享群贼……”
“湄湄……为所欢韩生负心,医药罔效,病死……”
昔日浣纱女伴,有流落江湖,有不知所踪,有于归巨室,有长斋绣佛。
昔日交游的文人,嗟叹着她们的遭遇,记录着她们的消逝,但是,只有当年的姐妹,真诚地怀念她们,供奉她们,替她们祈福……
渐渐地,有年迈流落的老伎,得到消息,投奔来此。也有正当年的歌姬,捐出金帛,为佛像妆金绘彩:
“等我们年纪衰迈,若是幸脱风尘,希望能够归于此处,平安终老……
设若不幸,也希望这里,能够供奉我们的牌位,能够安葬我们的骨灰……或者,至少为我们念一卷经……”
一年一年,一代又一代。盛妆女子,女尼们口中的“顾姐姐”,嫁与高官,庇护了这个小小的庵堂第一代;
之后,不断有幸运的风尘女子,走进庵堂,脱下华服,在佛前落发。
佛像上的金箔,一层一层,越来越厚,而她们,也在佛像的注视下寻得了安宁……
上一章有人质疑明晋王的子孙都被养猪了怎么会抵抗的事情,是猫咪不对,猫咪没有贴史料:
《明史·列传第四·诸王》:
新堞,恭王七世孙,家汾州。崇祯十四年由宗贡生为中部知县。有事他邑,土寇乘间陷其城,坐免官。已而复任。署事者闻贼且至,亟欲解印去,新堞毅然曰:“此我致命之秋也。”即受之。得贼所传伪檄,怒而碎之,议拒守。邑新遭寇,无应者,乃属父老速去,而己誓必死。妻卢氏,妾薛氏、冯氏,请先死。许之。有女数岁,拊其背而勉之缢。左右皆泣下。乃书表封印,使人驰送京师,冠带望阙拜,又望拜其母,遂自经。士民葬之社坛侧,以妻女祔。先是,土寇薄城,县丞光先与战不胜,自焚死。新堞哭之恸,为之诔曰:“杀身成仁,虽死犹生。”至是,新堞亦死难。
(本章完)
第348章 拯救沈乐大作战!四面八方摇人啊!
第348章 拯救沈乐大作战!四面八方摇人啊!
沈乐慢慢睁开双眼,良久无语。
这些记忆承接到最后,他已经不再觉得痛苦,不再觉得伤心,甚至,连悲哀的感觉都是淡淡的,带了七八成的茫然与怅惘。
在那个时代,在那个岁月,能够遁入空门,平安终老,对于风尘女子来说,应该还算是幸运的吧……
他起身绕到佛龛背后,一件一件,捧出里面的藏品。
这一刻,他有点想把这些属于她们的纪念品,全部修复。至少,给她们一个纪念,让她们的眷念和悲哀,有所依归?
那万缕青丝不用再修复了,人家可以自己修复自己。再说,能泡丝素蛋白溶液的,已经泡过了,能用治疗符篆让它们自己长的,也都自己长了。
眼下,需要修复的,大概就是里面藏着的那些衣物了……
他戴上手套,穿上围裙,一套一套,小心地把这些衣物捧出来。
第一套是明制襦裙,石榴红的上襦,银白下裙,裙角绣一对翩翩彩蝶,上下飞舞。
裙子并不长,想来衣服的主人也是身量娇小,但绣工精致,彩蝶莹莹欲活。唯一的遗憾就是:
“石榴红这种颜色,禁不起泡水的啊……”
沈乐紧皱眉头,为难地叹了口气。古代染色水平很是有限,特别是石榴红这样的轻盈的颜色,更是禁不起糟蹋。
染在丝帛上,一杯酒倒下去,直接废掉,衣服完全不能穿了。更不用说,这次还不是浸水,而是整个泡进了水里……
上襦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从明净匀洁的衣衫,活生生变成了大脸。银白色的下裙就更别提了,干脆被染出一团一团的深红浅红……
配合着水渍,霉菌的尸体,零星的水藻,整个儿变成了一团大脸。
“这就真的特别麻烦了,谁告诉我,这种染色掉的,要怎么修啊……”
沈乐嘀嘀咕咕,先是拍了一堆清洁术下去。霉菌,去掉,水藻,去掉,灰尘,去掉,各种脏污,去掉。
至于染色,那就没办法了,他查了一遍资料文献,再问了几个老师,仍然不得要领。
一位搞织物修复的老师直接回答:
“只是染色?那就别折腾了,维持历史痕迹,也是文物修复的一部分!”
好……好吧。沈乐给这套衣服喷一遍丝素蛋白溶液,扔个治疗术,铺平到一边慢慢阴干。
接下来是一套大袖衫,用料就要辉煌得多了:
披帛用的是葱白织金纱,大袖罗衫用的是银红织金璎珞绸,下面的长裙,直接上了大红遍地金的罗裙。
这些料子,直接送到金陵云锦所去,估计都能供起来,也不知道那些官宦子弟是怎么从织造所掏出来,又是怎么送给秦淮河畔的歌姬……
因为料子实在太好,褪色、发霉都没有多少,沈乐只需要拍一大堆清洁术,再喷丝素蛋白溶液,给这些衣服加固就完了。
一件一件,一套一套,各个清洁、加固、等待阴干,全部做完,他动了动脖子,抻了抻胳膊,往后一仰——
“嗷!”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沈乐龇牙咧嘴,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只差满地打滚。他这一折腾,全家同时惊动:
【沈乐你怎么了!】
【有人害你吗?】
【谁打你?】
【要叫医生吗?】
整个工作室里,小家伙们全部惊起。喊的喊,叫的叫,警戒的警戒。墨斗抛下木工工具们,游到沈乐边上,墨线盘旋,尝试把他扶起;
红嫁衣干脆直接跳出保管柜,冲到他身边蹲下。双袖展开,一只袖子盖在他身上,另一只袖子尝试扶他;
妆奁盒直接扔了七八个治疗术符篆出来,全部砸在他身上,也不管他是不是虚不受补……
行动力最强的小油灯,银光闪了闪就消失不见。须臾,沈乐桌面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先生!您怎么样?需不需要打120?”
顾玉林在另一头很紧张地喊。
就在刚才,玩偶柜那边,警戒信息突然被触发,几个小玩偶一涌而出,在大宅的位置上疯狂跌倒爬起、爬起跌倒。
相连的监控设备立刻报警,他们看了一眼,脑袋就炸了:
闹成这样,别是沈先生出事情了吧!
“我……我没事……”
沈乐扭曲着脸庞,断断续续地回答。顾玉林眉头紧皱,看他这幅脸色惨白,不停冒汗,说话声音都不稳的样子,怎么也没法相信:
“你真没事?别硬撑啊!心脑血管疾病,觉得不行要立刻上医院的!
——或者你觉得,你现在这情况,普通医生搞不定?我去找老板娘?或者找秦医生给你看看?”
“我真的没事……你别吵我,让我休息休息……”
不等对面继续追问,沈乐干脆利落,挂断电话。这边刚刚躺倒,那边轰隆轰隆,地动山摇,合金大佬冲了过来:
“沈乐!沈乐你没事吧?!小家伙说你忽然头痛!”
不等沈乐开口,小墨斗跳起来去开了门,合金大佬冲进工作室,一伸手就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沈乐被他这么一晃,天旋地转,越发想吐:
“你别动我……让我躺一会儿……把我放到那个带聚灵阵的床上去,那里舒服……”
他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合金大佬也不敢乱来,照他说的捧着他去安置。这边刚安置完,那边枝叶簌簌响动,大樟树阿绿飘了一片树叶过来:
【秦医生来拜访了!要放他进来吗?】
……话说你们到底摇了多少人过来……你们是怎么做到,快速摇了这么多人过来的啊。
沈乐抱着脑袋,无力挥手。来就来吧,秦医生也不是什么坏人,让他进来看一眼也好——
没个专业医生下保证书,再过十分钟,你们是不是要从滨海市摇人过来了?
他点头许可,卧室里的灯一亮一暗,小油灯表示了一个“收到”,立刻把消息传了过去。
须臾,一只黑色大鸟展开双翼,直扑下来,在卧室门口一个盘旋,化为人形,礼貌地敲了敲门:
“沈先生,您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可不可以的你也进来了。沈乐无奈示意许可,秦医生快步入内,双手翻飞,一片又一片的光影兜头罩了过去:
“心率……有点快,还不到危险地步。血压……也有点高,但是也还好。
脑电波活动得非常剧烈,你到底干什么了?运转元神出了岔子?你现在的修为,不适合运炼神识的!”
沈乐笑而不答。秦医生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从基础生命体征,到内息的流动,全数检查过,摸出手机发消息:
“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实在不放心的话,回头去做个核磁,看看有没有脑血管的病变也行。
没事,我守在这里,不到他恢复我不走,可以放心了吧?”
电话对面,顾玉林似乎确实放心了,努力拜托几句就不再过问。秦医生微微弯腰,盯着沈乐,满脸好奇: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这个样子的?不练功,也不被攻击的话,按说不会啊?”
“……我说是有人在大量给我传输记忆你信吗……”
沈乐气若游丝,半是实话、半是吐槽地回答。秦医生眯起眼睛,仔细盯了沈乐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要是别人的话我就真不信了,你的话,没准还真有可能。行了,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等没事了再让我检查一下!”
沈乐趁势闭上眼睛,专心体会大量记忆塞进来,那种恨不得把大脑皮层撑爆的感觉。
话说,以前都是整个老物件修复好了,有点什么记忆、什么技能塞进来,这次怎么变了?
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塞东西了!
闭了一会儿眼睛,指尖忽然一热,又是一热,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秦医生锐利的眼睛立刻看了过来:
“肌肉抽搐?你怎么回事?没缺钙吧?还是缺其他离子了?”
沈乐摇头不答。一会儿,小腿又是一抽,直接离开床面,又重新砸回床上。秦医生皱皱眉,双手翻飞,重新打出一串法诀:
“你这问题大了……感觉要特别仔细检查一遍才行……”
沈乐额头微微冒汗,已经没有空搭理对方了。这铜片还升级了啊!
以前传输的技能,都是到脑子里就完了,经常出现“脑子:行了,手:不行”这样的反应;
这一次,传输过来的技能,显然是想要给他形成肌肉记忆!
这有点过分了啊!
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接受程度?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半天,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也幸好经过几次升级,相当于从机械硬盘升到了固态硬盘,接受力大大增加。
就在秦医生有点不耐烦,想要直接拖他去医院的时候,沈乐淡定坐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我好了!我没事了!”
“你真没事了?”秦医生怀疑地绕着他打转:
“所以,你脑子里多了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人要夺舍你?”
“应该不是……事实上,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瑶琴姑娘,我或许能修她了?”
(本章完)
第349章 合金大佬:能给我也灌点记忆吗?我点单?
第349章 合金大佬:能给我也灌点记忆吗?我点单?
“你?!”
秦医生皱着眉头,绕着沈乐顺时针转半圈,再逆时针转半圈。
手势翻飞,探查法术在沈乐脑门一扫而过,又伸手摸摸他额头:
“脑电波平稳了呀?——这也不烧啊?”
“怎么我还得烧糊涂了才能会修琴啊?”沈乐气鼓鼓地跳下床,抓起枕巾,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秦医生看着他摇头:
“之前你听个弹琴都要睡着来着,怎么,现在就突然会弹了?你是想说,有人给你传输了弹琴的记忆?”
“那何止啊!”
沈乐平伸双手,虚空轻按,勾、剔、抹、挑。秦医生“嘎”的一声,猛然顿住,双眼凸出,死死盯住了沈乐:
“你、你……”
沈乐这几下动作,哪怕外行人也看得出章法韵律,绝不可能是随便划拉。
秦医生不知看了多少遍瑶瑶姑娘弹琴,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阳关三叠》的起手——
“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里宅着,也没请老师上门啊!”
“所以我说,有人给我传输了弹琴的记忆,你还不信……”
沈乐慢悠悠吐槽。何止弹琴,秦淮河畔那些女子,论起艺术水平,在那个时代完全是出类拔萃。
而且,人人有绝活傍身,个个一专多能:
有人擅长唱戏,专工戏剧排场,兼擅生、旦;
有人能鼓琴清歌,有人能作掌上舞;
有人通文史,善画兰,“时人推为南曲第一”;
有人能咏诗,能鼓琴,“针神曲圣,食谱茶经,莫不精晓”;
有人善弈棋、吹箫、度曲……
琴瑟琵琶,箫笛笙管,以至于打双陆、打马吊、行酒令、主持宴席,各种各样的娱乐,只要你能想得到,必然有人会。
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哗哗灌进来,
沈乐现在自我感觉,自己回到学校里,上个晚会啥的,要弹琴就弹琴,要吹笛子就吹笛子,实在要扮上唱个戏,那也不难——前提是只能唱昆曲;
下次再修补某张古画,提起笔来,也不至于千斤之重,特别是画个兰、梅,基本上闭着眼睛随便挥洒;
上那种中华古诗词之类的节目,来个诗词接龙、飞令啥的,根本不带怕的!
当然,主持宴会,炒热气氛,让宾主尽欢什么的,那还是不行的。
那个和情商高度相关,沈乐这种社恐到直接宅家,有钱了根本不想出去工作的,还是算了……
总之,他慢悠悠表演了虚空弹琴,虚空吹笛子,虚空弹琵琶。秦医生盯着他的动作,眼睛越来越亮,终于大喊一声:
“你等一等!”
转身奔出房间,推开门的瞬间化作飞鸟,一飞冲天。最多一刻钟,爪子上抓着一个巨大的盒子,一头扎下地面:
“沈先生!麻烦您!麻烦您稍微弹一下,如果效果ok的话,我就去找瑶瑶,说服她让你修!”
沈乐:???
等等,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我并没有答应要帮你修那位瑶琴小姐,你说的那位瑶瑶姑娘啊!
自古医不叩门,文物修复者对于被修复的文物来说,那也就是个医生。
患者自己不要求看病,旁边人上蹿下跳,使再多的劲有什么用?
他还没开口推辞,秦医生已经飞快打开盒子,抱出那具瑶琴。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差背后伸出个尾巴来摇:
醒醒啊!
你是禽类啊!
你不是走兽!
你那个尾羽不能摇的,摇出来,当心折了!
双方拉锯好一会儿,沈乐到底撑不住秦医生的狗狗眼光波攻击,勉为其难弹了一曲。
秦医生在旁边举起个手机,一丝不苟地录完视频,大声赞叹:
“弹得真好!弹得太棒了!这么高的水准,距离瑶瑶姑娘,也就差一丝了!”
……谢谢,这个夸赞,我一点也没有感到荣幸。沈乐翻了他一个白眼:
甚至,一个去年听演奏会还会差点睡着的人,今年忽然就显示出这么高的弹奏水准,你真觉得你的瑶瑶姑娘会高兴吗?
不等沈乐吐槽,秦医生手指轻点,已经把视频发了过去。他满脸笑容,盯着手机,只差一头钻进屏幕里去,好亲眼看到瑶瑶姑娘的微笑:
怎么样!
我给你找的修复者靠谱吧!
弹琴的技艺已经这么高了,可想而知,修复瑶琴,音准之类肯定不能问题!
他这一脸蜜汁微笑,沈乐完全看不下去,翻翻白眼,扭头去打理自己。擦汗,擦头发,转到隔壁房间,快速换了身衣服。
再返回的时候,就看见秦医生一脸微笑僵在那里,半张脸像哭,半张脸像笑。
看到沈乐进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拼命想要做好表情管理,却遗憾失败。抖了抖,一急之下,直接变成了黑鸟:
“那个……”
小小的银色光球,忽然从头顶日光灯上落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手机上的回复,被小油灯大声朗读出来:
【这弹琴的风格,怎么有一股古典风尘味儿?】
“……”“……”
沈乐默默扭头。这个评价,他只能说非常精准,瑶瑶姑娘不愧是个行家。
当然,也可能她在明末时期,真的和那些秦淮佳人们交流过,甚至斗过琴?
“好像目前,修琴这种事儿,暂时还不是时机?”
沈乐勉强挤出一句。桌沿上,黑色大鸟点头不迭,连身子都一并前倾。
不知道的,还以为桌上是一只啄木鸟,正在“当当当当”叨桌面玩儿……
叨了十几下,秦医生才觉得歉意已经表达到位,展开翅膀,刷地就飞了出去。
一道黑线,直上青天,须臾,又一头扎了回来,叼起手机,扭头再次飞出……
唔,所以这琴就不要了是吗?
沈乐摇头叹气,把古琴塞进琴盒,左看右看,找了个像琴几的家具放好。然后,冲着合金大佬摊了摊手:
“多谢啦……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是短时间多了一些技艺,反应有点大。行了,我继续干活去了?”
“等等!——你这记忆传输怎么做到的?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下?比如灌几本专业书?”
合金大佬满脸羡慕。不要998,不要98,只要脑袋稍微疼一下子,就能拥有大量现成的技能!
如果能给他一下,比如把某个冶金专家的本事,灌到他脑子里,那他在合成各种金属的时候,不就能够有的放矢了!
有一说一,这些冶金方面的书实在太难读了,他每次看不了三行就想睡觉,如果能直接灌到脑子里,那多舒服啊!
沈乐礼貌的笑容僵在脸上。呃,这个可能真没法子,别说铜片不认你,就算认,那也不是你想灌什么记忆,就灌什么记忆的……
他胡乱应付几句,拔脚就逃。逃回工作室,继续干活:
衣服都修复好了,其他的东西,还是要稍微修复一下的。
佛龛里,和衣服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首饰。几件银簪、银扁方、银镯,经过了数百年岁月,已经氧化得一塌糊涂。
沈乐小心拿起一根银簪,来回翻转,左看右看。还行,虽然看不出纹,本质还比较坚挺,不至于一碰就烂成一团。
他先扔了几个清洁术上去,清除银簪上的污垢。灰黑颜色仍然没有褪去,沈乐拿起那个大号吹风机似的,x射线衍射仪,往上照了照:
嗯,甚好,基本上都是氧化,没有氯化银之类的玩意儿,也没有铜,不用上硫代硫酸钠、甲酸、醋酸之类的东西。
沈乐干脆地弄了点碳酸钙粉末,10克粉末,加10克酒精,调成糊状去污剂,用绒布擦拭银簪表面。
细腻的绒布一下下擦过,银簪上面,很快恢复了光彩,能清晰地看出凤凰昂首飞鸣的模样:
凤头银簪;
竹节银簪;
如意纹银扁方;
龙凤呈祥银镯……
甚至还有杯口大小,带着铃铛的细细银镯,分明是小儿、甚至婴儿用的东西。
这些首饰都相当简素,和衣物的锦绣华彩比起来,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却凝聚了那些女子最朴素的心念,对幸福的向往。
沈乐一件一件清理,一件一件让它们恢复光彩,再放进专门的保管箱里,准备下单一点药剂,给它们做缓蚀封护。
全部清理完,他望着眼前剩下的物件,茫然发呆:
和衣物、首饰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套绣针,一套文房四宝,一对并在一起的长短剑。
剑柄上,丝带宛然,让人能想象它被舞动时候的秀美灿烂。公孙大娘舞剑器,大概,也是类似的风采吧?
这些物件都没有太大损坏,就连剑柄上的丝带,都轻盈绚丽,一如当年。让沈乐为难的,是剩下的两样乐器:
一支湘妃竹笛,笛身泪痕宛然,微有绽裂。沈乐举起来看了一看,总觉得和他记忆中的笛子不太一样,笛膜有点损坏;
一支竹箫,箫身上的漆层有些剥落,吹口像是被人踩了一脚。
沈乐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修?
我真的能修吗?
(本章完)
第350章 沈乐:我尝试修竹笛,把它修发芽了!!!
第350章 沈乐:我尝试修竹笛,把它修发芽了!!!
沈乐尝试着吹了一下笛子……
笛子给面子,还是出声了,只是出的声音非常喑哑、非常怪异,完全不在调上。
再吹了一下那根箫,更糟了,完全吹不出声音来。而且,吹口的裂痕,差点把他的嘴唇给划了!
他的皮肤,虽然经过铜片的几次加强,必要时可以做到抵抗一定程度的打击,但是,那不包括嘴唇内部黏膜好吗?!
没办法,看来只能修了。至于怎么修,沈乐看了七八个视频,异口同声,都是一个修理方案:
往裂缝里灌502胶水!
嗯,胶水灌进去,大概,也许,可能,可以完美地糊住裂缝。
但是,502和竹纤维,它不是一个东西,它的密度不一样,它修出来的竹笛,共鸣腔肯定不可能和原来一模一样啊!
更不用说,502胶水这种东西,属于现代化工产品,根据经验,肯定会影响竹子的灵性恢复的……
幸好沈乐在看视频的时候,发现了一样很有用的东西:竹粉。
这年头,竹子有竹粉,木头有木粉,红木有红木粉,石头有石粉,石粉还能分大理石粉、砂岩粉、滑石粉、石英粉……
他果断下单了一瓶竹粉,十支最便宜的新手用竹笛,十支最便宜的新手竹箫,外带一批笛膜。
竹笛压出裂缝,按照视频里的方法,滴502胶水,趁着胶水没干,往里注入竹粉,等它干透,打磨光滑,贴上笛膜:
“嗯,音调还是有点改变,共鸣不是很完整……”
沈乐摇摇头。这要换成以前,他还真听不出来,别说听不出来,唱歌走调偏离半个音阶,他都能完全没感觉。
但是,经过秦淮歌女们的高强度灌输,笛子吹第一声,他就能听出不同。
音调偏离了一点点,甚至不到四分之一个音阶,发出的声音也不够圆润,有一点点阴沉,有一点点杂乱。
没办法,那时候的秦淮歌女,要是没有这实力,早就被人嘲笑到面壁了,根本进不了顶尖行列。而进不了顶尖的歌女们……
她们的结局,极其悲惨,很快就会一步步向下沦落,直至最底层。想要进入庵堂,平安终老,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不但音调有所改变,灵性的流淌也不顺畅,总是会被胶水堵住。沈乐凝视半天,摇摇头:
“看来502是彻底不能用了……上鱼鳔胶,不知道能不能好一点儿……”
【我来熬胶水!】
小墨斗精神抖擞地跳了出来,熟练倒水,取胶,打开水浴锅……
比起502,鱼鳔胶在引导灵性弥散方面,确实要强得多,然而还是不能弥补音阶的修正。沈乐连续碰两次壁,只能接受现实:
“所以,还是要让竹子自己长合,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吗?这个我搞不来啊……”
他只好捧着竹笛去见大樟树阿绿。樟树垂下一根枝条,叶尖点在竹笛上,摩挲了一下:
【修补竹纤维,让它自己长好吗……我倒是能做到,这不难。但是,你确定要我来?我引导它长出来的,总是不那么一样……】
“拜托您出手!求求您了!”
沈乐一只手托着竹笛,单掌立起,努力拜了拜。樟树悠悠然叹一口气:
【行吧……我来试试看……】
沈乐迅速拧开瓶盖,倒了一小撮竹粉在手心。叶尖往他手心沾了一沾,悄然拂过竹笛。
一道蒙蒙的绿意卷过,竹笛上,肉眼可见的缝隙,悄然消失。“太棒了!真的谢谢您!”
沈乐小小鞠了一躬,捧着竹笛,掉头就走。返回工作室,贴膜,试吹,一个音吹出,微微皱眉:
还是有点儿不太对劲的样子……是我贴膜的手艺不到位,贴得不好吗?
拆了重贴,再拆了重贴,再再拆了重贴。贴到第三遍,佛龛里的万缕青丝看不下去了,一涌而出,把他拦在外面:
然后,分出小小一缕,涌入竹笛内部。分散,张开,温柔地绕着竹笛内部,划了一圈;
最后,所有的青丝聚集成一只手,“拿起”竹笛,直接送到沈乐面前。
沈乐:“……”
虽然说这么多纤细的头发,在贴膜的平整度方面,肯定远远超过我一只手,但是,你们能事先稍微说一声吗?
你们这个鄙视的样子,让我感觉我的自尊有点受伤啊!
他捧起竹笛,再次吹了一遍。不得不说,重新贴过膜以后,效果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但是,总还是有点差别,微妙的差别……
沈乐拿起放大镜,对准裂缝观察了一遍,又把竹笛放到显微镜下再观察一遍。
破案了,阿绿虽然引导竹笛自己生长、弥合裂缝,但是,生长的过程总有点儿不如意,裂缝里面的竹丝纤维,有点乱乱的。
如果能让竹子长得柔顺流畅,一根根竹纤维,能和原版完美融合,那么,裂了的竹笛,竹箫,应该就能恢复完美音质?
沈乐纠结许久,只能再度求助于治疗术。一个法术扔下去,竹子动也不动;
再一个法术扔下去,竹子毫无反应;
再再一个法术扔下去……
一片树叶飘飘荡荡,糊到他脑门上:
【你倒是给它原料啊!】
给它水!
给它肥料!
给它生长的动力!
光是扔法术有什么用?
让竹子饿着肚子长啊?
竹子也要罢工的!
沈乐:“……我不都往裂缝里面填了竹粉了吗?怎么它还不长?”
很显然,把丝绸浸在丝素蛋白溶液里,让丝绸自己长好的原理,和把竹子裂缝里填上竹粉,让竹子自己生长的原理是不一样的。
沈乐没办法,只能弄了瓶水,想一想,掺了些水培植物营养液,往竹笛裂缝里细细地喷了。
稍微停一停,让它充分吸收营养,一个治疗术扔下去——
“喂喂喂!你长过头了啊!!!”
夭寿,我需要的是一支竹笛,不是一根竹笋,更不是一棵竹子!
你怎么开始拔节了!!!
沈乐手忙脚乱,把竹笛上面长过头的部分锯下来,修整,重新贴膜,重新试吹。
很遗憾,音色大变,竹子长得有点过头,里面似乎变形了……
“所以接下来,是要练习治疗术的准确度了吗?”
沈乐:这治疗术的控制,比隔壁小格雷特还难啊!
(本章完)
第351章 沈乐:修竹笛的尽头,是吃竹笋炒肉?
第351章 沈乐:修竹笛的尽头,是吃竹笋炒肉?
“长!”
“长!”
“长长长!”
“唉,又长歪了……”
沈乐一头扎进了和笛子较劲的深坑当中。在修坏了两只竹笛之后,他一狠二狠,索性出门去了趟商业街,拖来一把竹椅,和一座竹制书架:
这两件竹制家具,都是用普通青竹,锯断,破开定型,上一层清漆,简单钉好。
一把竹椅,少说也有二三十根竹条,一座竹书架,四五十根竹条是往少里说。
只要随便拆下来一条,或者随便破开一点,就可以拿来练习法术。
如果练对了,竹条自然能柔顺生长,竹椅和书架能够横平竖直,坐着、靠着、放东西都很舒服;
如果练错了,四只脚各有长短,自然摇摇晃晃,当中的竹条有长有短,椅面、靠背、架子上就会凹凸不平。
如此,一眼就能看出法术的效果,可以针对性地修改控制,比起在竹笛上一点点磨要好多了……
沈乐拆下一根竹条,当中劈裂一条细缝,淋了掺营养液的水,让它稍微吸收一下,就是一个法术扔上去。
绿光到处,竹条抖了一抖,簌簌生长——
“停!停!停啊!!!”
哪怕立刻停止法术,竹条还是在不停生长。它甚至不用长成竹筒形状,不用恢复成圆形,就一股劲地不断生长,生长:
一口气拉长半尺有余。一边拉长,一边向左右延伸,从一片两指宽的平坦竹片,瞬间变成了半个圆形,竹节处甚至长出了一片平平的隔膜。
虽然不完整,虽然也只是个半圆形,但是,已经有点儿具体而微的样子了……
沈乐看着那拉长了一倍的竹条,看着当中的隔膜,再看看竹节边上跃跃欲试、长出来的一小根竹枝,简直哭笑不得。
用“治愈”“生长”的法术修复笛子,和修复丝绸,需要的控制力,完全是两个档次啊!
他用这个法术修复丝绸,已经可以做到手拿把掐,要接续一根丝线,就不带接续第二根的。
结果,同样的法术落到宣纸上,宣纸能长出青芽;落到竹子上,竹子能刷刷地长出一大截……
所以,这就是完全没有细胞,只是凝固蛋白质的蚕丝,和有细胞,只是细胞死掉了的竹子的区别吗?
这个法术,有逆死还生之效,能够让死掉了的细胞重新恢复活性。
竹子长得最快,新发的竹笋,往往一夜就能长几尺高,一个法术下去,可不就哗哗地长?
看来,这个法术的输出幅度,还是需要多多加以控制……
他拆下第二根竹条,照样处理,照样施法。这一次,预先调匀气息,正心诚意,慢慢吐纳。
把一缕法力运到指尖,再一分为二,一分为二,一分为二……
分到实在不能分了,才指向竹条,轻轻一触:
“治疗术!”
“停!”
这次好了一些,手里的竹条,只拉长了三寸多点儿,也没有长成半圆形,而是拉出了三分之一个圆。
竹节处的隔膜并没有长出来,外面也没有竹枝冒头。很显然,这次施法,是有了些进步的,然而不多……
再来!
“治疗术!”
“停!”
又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窜出来两寸。距离沈乐需要的,竹条裂缝弥合、但长度不增长,不变宽,不改变结构,还有不知多远的距离……
沈乐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尝试。试完竹椅上破开的竹条,再把竹椅的四脚、靠背、椅面四边,一根根竹筒劈开,继续试演法术。
从早晨试到夜晚,眼看着法术的熟练度飞快上涨,最后一点仍然过不去。
不管他怎么收束力量,竹条上面,总要多长出来点什么。沈乐尝试了无数次,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把一个治疗术的力量对半开,再对半开,再对半开;
分成十份,十份里的一份再分成十份,提出只能让两根蚕丝接上的那一丁点儿,扔进竹条的缝隙当中……
然而,不管怎么折腾,要么竹条就根本没反应,要么,就给他哗哗地长!
“唉,休息,休息一下……”
沈乐唉声叹气,双手举过头顶,用食指在脑门左右画了七八个圈子,才起身收拾残局:
他把所有的竹条全部归拢起来,抓根竹皮捆成一捆,扔到外面院子里,准备明天送走。
天香楼需要这竹子烧火,就送给她们,不需要,就扔到垃圾筒。
左右这些竹子也已经劈得小了,可以扔进装有机物的那个筒,不用担心扎伤保洁工人。其实,如果不是自家不用生火,烧点儿爆竹,还是挺好玩的……
他盘膝坐下,缓缓调息,渐渐睡了过去。睡梦中,耳边劈啪作响,一缕新绿快速萌发,向上、向上,向上……
风吹竹叶,簌簌清吟。沈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听着大自然恩赐的白噪音,睡得越发深沉酣甜。
一觉睡醒,微微睁眼,就看见外面一片昏暗。沈乐咕哝了一声“天气预报没说下雨啊”,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据说天气阴雨,不适合吹笛吹箫,因为乐器受潮,声音会喑哑难听,所谓“犹恐春阴咽管弦”是也。
不适合吹笛子,那自然也不适合修笛子,今天……还是偷偷懒吧……
他舒舒服服,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直接睡得人事不知。一直睡到房间里光明大放,照在他眼皮子上,他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
“吵什么啊……睡个懒觉都不行……”
【小姐姐来送早饭啦!来送早饭啦!!!】
小油灯欢腾地飘上飘下。沈乐痛苦地爬起来:
“来送早饭了,放在客厅里不行吗……放在工作室也行啊……非要吵我起来……吃早饭,真没这么重要啊……”
吃早饭不重要,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很重要。沈乐要死要活地爬起来,往窗外一扫,顿时明白了为啥小油灯非要吵他起来:
“这……这是什么?”
他不顾自己顶着个鸡窝头,穿一身皱巴巴的睡衣,快步开门出去。
院子边缘,泥土地上,碧绿竹林随风摇曳,已经高过了院墙,把卧室的光照挡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小院四边都是抄手游廊,这些竹子能长到走道上来,彻底堵死他离开小院的道路!
“这……我这院子里啥时候长竹林了?!”
他不敢相信地走下台阶,来到竹林边缘。伸手摇一摇,晃一晃,碗口粗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层白白的霜衣,碧色新鲜欲滴;
再上下抚摸一遍,淡淡的灵气触碰指尖,和他昨天扔治疗术的时候,调动的灵气性质非常相似。
破案了,就是他作的孽,这一堆竹片扔在外面,让它见了土,没有用光的灵气,又开始推动它生长了……
沈乐一脸难受,抬脚跺了一跺。脚底下咔嚓作响,一根竹笋顶开砖石,慢慢地、慢慢地,向上生长,一会儿就长到了他的膝盖……
沈乐忍不住弯下腰,捏紧竹笋。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奋力晃了几下,终于如愿以偿:
“咔嚓!”
细细的断裂声传来。沈乐继续加力,力拔山兮气盖世,把那根还在继续生长的竹笋拔起来,拎在手里。
须臾,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沈先生,您想吃笋吗?这么大的笋不能吃的!”
沈乐飞快回头。小玉一身白裙飘飘,亭亭玉立,拎着个食盒站在游廊拐角。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惊讶,快步过来,蹲身往地下比了比:
“笋子刚长出来的时候,才露出地面一个尖尖,那才是最嫩、最好吃的时候。最多最多,也只能高出地面半尺——您这都长多高了……”
沈乐:“……”
我现在说我不是想吃这笋还来得及吗?
“这……法术出了点意外,这竹子昨天还没有,今天就长这样了……”
他厚着脸皮,向牡丹妖求救:
“你看有没有法子,把这些竹子,连根都弄出来,尽量不要伤到地面……”
小玉眨眨眼睛,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好半天,她轻移莲步,素手贴在竹竿上,微微凝神:
“起——”
喀拉喀拉一阵裂响,一根巨大的毛竹应手而起,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拔出地面。
毛竹下面,带出大片大片的竹根,牵牵拉拉,拖翻泥土,洒得满院子都是。毛竹倒下,哗啦一声,直接卡在了旁边的屋檐上……
“这……”
小玉脸颊微微一红,羞涩低头:
“我要做的话,也能做到,但是难免会弄得乱七八糟。您稍微等等,我去请老板娘过来?”
“快去快去!”
沈乐盯着脚下又顶起来的一根竹笋,快速挥手:
“再不搞定,这竹笋要长到房子里了!”
小玉莞尔一笑,仰头、挥袖。也不见她怎么施法,没两分钟,老板娘就快步走了过来:
“我来看看啊……”
老板娘的功力,显然比小玉要深厚许多。她甚至不用按在竹竿上,只是袖手站在竹林边缘,连续掐出几个法诀,随手一挥。
咔咔连声,一根根毛竹就自然拔地而起,自己收起竹根,甚至抖干净了竹根上的泥土。
咔嚓咔嚓几声轻响,七八个胖胖的竹笋,自行从竹根上断裂下来,滚了一地……
竹子越缩越小,缩成一把小小的竹管,飞进老板娘手里。老板娘随手一拂,竹笋消失不见,她微微轻笑:
“沈先生,这些竹子,好歹有了点灵性,直接弄死怪可怜的。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把它带走移栽了?”
“走吧走吧……”
沈乐无力挥手。老板娘一笑而去,当天中午,食盒里就出现了新鲜菜肴:
“沈先生,老板娘说,这些竹笋的灵气不是很足,难得新鲜,拿来做素炒笋片,正好不负它原有的鲜味。”
小玉一边取出食盒里的菜肴,一边清声解说。白玉一般的笋片,衬着上面碧绿的葱,鲜灵灵的,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只是沈乐看向那些笋子,总觉得每一根笋片上的纹理,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如果沈先生感兴趣的话,还有一道腌笃鲜,要多炖几个小时,晚上才会送过来。或者,您想吃竹笋炖排骨?”
“随便吧……不要请我吃竹笋炒肉就好了……”
他泄愤似的撕咬了一遍竹笋,终于觉得一口气平复下来,重新投入治疗术的练习当中。
合金大佬听说了这个八卦,也过来看热闹,蹲在旁边看他一根根拆竹片、一根根折腾竹筒。
眼看那竹片裂缝弥合,然后飞快生长,他抬手一按,在竹片顶端一抹:
“停!”
一道薄薄的金气卷过,竹片乖乖停顿下来,不再生长。沈乐有点惊讶地扭头看他,合金大佬无所谓地耸耸肩:
“金克木啊。要阻止它生长,用金气是最好了!”
沈乐若有所思。像合金大佬一样指挥金气,他暂时是做不到;
但是,他也有他的力量可以使用……
比如说,那个新到手的辟水咒,可以定点吸收掉水气,没了水,竹子总不会长了;
再比如说,他用得最得心应手的清洁术,可以把他输入进去的法术力量抹消。没了灵气,我看你拿什么长!
他尝试,尝试,反复尝试,终于找到了正确方法。
一个法术扔下去,竹片上的裂缝自行弥合,然后乖乖停下,不再生长;
再一个法术扔下去,竹筒上劈出来的裂缝长好,然后安静停止;
最后,一个法术扔下去,竹笛上面,细如毫发,不注意甚至看不出来的裂缝,一点点消失。
举起竹笛,轻轻吹了一支曲子,音色饱满圆润,每个音都在原来的曲调上。
完美!
漂亮!
沈乐给自己点了个赞,努力折腾了一遍他买来的所有竹笛,练手练到熟稔,再回头去修那一笛一箫。
竹笛容易,一个生长术扔过去,再贴好笛膜,直接搞定;
竹箫就比较麻烦,让裂缝缓慢长好,还要一点点软化漆膜,让漆膜恢复平整,补漆,打磨……
沈乐忙得团团乱转,一次次打磨,一次次吹奏,终于,把竹箫的音色调整到完美。
佛龛的所有内容物全部修完,放下竹箫的一瞬间,一道莫名的波动,倏然席卷——
那佛像!
那佛像,能力史诗级增强,它醒了!
猫咪喜欢吃油焖笋!
猫咪还喜欢吃腌笃鲜!
猫咪还喜欢吃水笋烧肉!
(本章完)
第352章 趁沈乐睡着,偷偷让他女装!拍照留念!
第352章 趁沈乐睡着,偷偷让他女装!拍照留念!
被修复完毕的佛龛内容物,涌现出了澎湃的生命力。
以那两样乐器为中心,所有的收藏品,都快速行动了起来:
竹笛与竹箫在工作台上盘旋一圈,无风自动,发出了优美的乐声——它们甚至还组成了高低声部,开始合奏;
文房四宝自行展开,虽然没有到处去找水,把水倒进砚台里,墨条也装模作样地在砚台上空磨两下,然后毛笔虚空蘸墨,在纸面上绘出不存在的图画;
那套绣针更是上下翻飞,虚空绣。看得沈乐默默打个冷颤,觉得自己这时候把手伸过去,少不得变成容嬷嬷针下的那谁谁……
须臾,佛龛里的女衣,也一套一套,自行展开。像是有人穿上一样,它们拂袖、理裙,整顿仪容。
每一个动作,姿态都优雅轻盈,举手投足,韵律满满。沈乐侧耳细听,她们的动作,分明合上了箫笛奏出的节拍……
乐声中,万缕青丝从佛龛当中涌出,在地面上盘旋了好一会儿,头部微微昂起,像是在寻觅着、确认着一些什么。
片刻,它们一束一束分开,各自游上了不同的女衣顶端。女衣挽袖、举手、绾起青丝,取了那些银簪、银扁方之类固定发髻。
而后,她们轻移莲步,款款向前。先不急着干活儿,而是在佛像周围站成了一个半圆形,齐齐下拜,如在祝祷。
低头祝祷片刻,她们起身散开,各干各的活儿。弄笛的弄笛,吹箫的吹箫,飞针走线的飞针走线。
所有女衣默契地面向中央,那套舞衣双手“握”住长短剑,一个翻身,剑影如雪,彩带如霞。
最为端庄郑重的那套大袖衫拂开素纸,“磨墨”、“蘸笔”,毫不迟疑地开始落笔。
看它时不时抬头,看向舞衣的方向,大概,是在描绘同伴起舞的姿态?
沈乐:“……”
沈乐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房间角落,靠到门板上。手机倒是一直举得稳稳当当,录下这难得一见的画面:
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痛苦、侮辱和损害之后,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颠沛流离之后,在把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也当作幸福之后……
她们,或者说,她们残留在衣服上的少量灵性,终于可以得到些许安宁,终于可以享受安宁和快乐,在更温暖、更幸福的时代,起舞作歌。
就是……嗯,有点难养……
这些姑娘们,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出,他这工作室,少说也要单独给她们腾一间屋子……
或者,和她们商量商量,不住工作室,大宅里单独腾一间屋子给她们,随便她们唱歌跳舞,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荷池旁边的那间水榭,或者大樟树那个院子的小楼,都挺好嘛!
他一边摄录,一边微笑。眼前这演奏、舞蹈的水准,都是难得一见,至少也有春晚名家的水平。
可惜只能自己欣赏,不能放到网上去博流量,怕吓死一个半个的。嗯,也说不准,这年头技术大发展,真放到网上去了,没准会被人点评:
“ai调教得不错,特效也做得不错!”
嗯,虽然不能放到网上,但是,也许能给特事局的朋友,还有妖怪朋友们一起看一看,一起享受一下艺术的乐趣?
笑着笑着,沈乐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他把手机找个地方架好,微微垂目,凝神调息:
精神力散开,这个房间的面貌,便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随着女衣的演奏、舞蹈、绘画、刺绣,整个房间里的灵性,开始潮水一般上涨。从稀薄到浓厚,从安静到波动,从黯淡到明亮。
属于灵性的世界里,那座没了头颅,缺少手臂的佛像,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对着这个天地,对着这个世界,发出了第一声呼唤:
“——”
无影无形的波动弥散开去。没有语言,严格的来说,是没有文字。但是,沈乐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异之色:
这一声呼唤,比他在铜片的帮助下,激发佛像的灵性,向外共鸣,寻找佛像的头颅,要强得多了!
果然,自主灵性苏醒,就是不一样吗?
他立刻集中精神,感受着波动的反馈。冥想世界里,铜片无风自动,又展开成了地图模样。
一枚光点莹莹发亮,在长江出海口的位置,向外不停散发光彩。
光辉横扫四面八方,这一次,似乎不仅是平面的散布,而是呈现一个球形,在河床、在海底,都激起了无限涟漪……
“不会真有箱子掉到海里去了吧?”
沈乐小声嘀咕。佛像光彩莹莹,不停地散发波动,终于得到了一点反馈。
在东边,在海里,似乎……在海底的某个位置?
有没有过东海大陆架?
沈乐不太确定。但是,那个反馈非常小,非常弱,感觉灵性已经快没有了,奄奄一息的样子。
佛像似乎不太满意,还在不停地发出波动,呼唤着、寻找着。沈乐眉头一皱,跨步上前,在佛像边上盘膝坐倒。
手里含着铜片,一把按在佛像上,精神力毫不吝啬地注入进去——
我来祝你一臂之力!
上!
人肉放大器出手,效果拔群。佛像微微一震,铜片上的光点,陡然光芒大放。
沈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昏昏沉沉,脑门差点过载。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快速转动起来,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吐出能量。
身边,女衣们载歌载舞,就连刺绣的、绘画的、其他空手的衣服也一起下场。
喀拉一声响,红嫁衣跃出保管箱,双刀出鞘,与使用长短剑的那套舞衣相对而舞;画卷刷刷展开,投射出一张世界地图,很快又卷曲成一个地球仪。
地球仪与铜片部分重叠,代表佛像的光芒,在滨海市的位置上不停闪亮。
一道道温润的淡金色光华射向四面八方,然后,在东海激起一个亮点,又在遥远的地球背面,激起一个相似的亮点……
“还真找到了?”
沈乐嘀咕。他用尽全力,想要把那个地球仪“转过来”,尝试看一眼到底在哪儿,奈何实在看不到。
煎熬半天,直到精神力耗竭,也啥都没看到。只能在冥想中沟通画卷:
“你看见那个位置了吗?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画卷精神抖擞地回答。沈乐放开手,咕咚一声,大字型躺在地面上:
记住了就好。回头要下海也好,要出国也好,且等他睡饱了再说!
他不顾地板上又冷又硬,一个蒲团垫在屁股底下,让他整个人中间高,两头低,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红嫁衣整个盖在他身上,上面大袖衫、襦裙、舞衣,一层一层盖了个严实。
沈乐讪笑一声,抬手掀了掀衣服:
“谢谢你们啊……”
其实这个工作室空调一直开着,地板上睡一觉,不至于就着凉的。他的小家伙们,也太过殷勤了些……
【嘿嘿!我拍下来了!】
小油灯忽然冒出来,银光悬在空中,欢快跳舞。沈乐一扭头,一根墨线卷着他的手机,直接送到他面前,一张张照片快速划过:
他身上盖着红嫁衣的照片……
盖着大袖衫的照片……
盖着襦裙的照片……
盖着舞衣的照片……
因为盖得非常妥当,基本上从脖子到腿脚都盖住了,只露出脑袋和手脚,看上去,就像是他穿着这些女装睡觉一样。
而且,一个男生,一个没有梳古代发髻,也没有留胡子的男生,穿这样的衣服,怎么看怎么扭曲……
这还不如穿男装汉服呢!
至少穿男装汉服,最多看起来像个阉党,不至于像个变态!
【青灯!!!】
沈乐怒吼。
刷的一下,身上的各种女装,如同蝴蝶一样翩翩惊散。
佛龛里的衣服们,直接卷起乐器、文房、绣针、长短剑,头也不回,一头扎了回去,甚至飞快关上了门;
红嫁衣底气很足,悠然前行,淡定返回保管柜,在关上柜门之前,还拔出短刀舞了个刀。
小墨斗轻轻放下手机,头也不回,消失在工作室门后,只有小油灯还在开开心心飞舞:
【放心吧,没事的!我就拍个照!我没发到班级群里,也没传到云端!】
发出去可还行……这种照片发到班级群里,他以后不要做人了,也不要和学校的任何人来往了!
沈乐被这小家伙气得脑门子疼。他一把抓过手机,刷刷刷删光照片,再进入垃圾箱,彻底删除。
这才有时间和画卷沟通,让它投射出之前定位的地图来:
“让我看看,佛像的其他部位是在哪里……”
一个光点在东海大陆架上,已经快要到琉球了,不过还好,应该还是我们的专属经济区;
另外一个光点,呃……
“这是在法国?是巴黎么?能不能放大一点,看看是不是在卢浮宫里?”
【不知道……】
画卷照着他的命令放大,放大,再放大。放大到尽头,还是一片模糊:
【精度太低了……可能要到当地再搜索一下,才能确定位置……】
沈乐无奈。他抓起手机,给顾玉林发了条信息:
“问个事儿,我想带尊佛像去一趟欧洲,需要什么手续吗?”
今天雨好大啊……好大好大……
猫咪与爸爸不出门!
跑步机上走一万步!
(本章完)
第353章 沈乐:坏了,我成不可出境文物了?!
第353章 沈乐:坏了,我成不可出境文物了?!
“您怎么来了?”
“您怎么忽然想去欧洲?”
沈乐和滨海市特事局的局长隔桌对坐,面面相觑。你问我一句,我问你一句,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中,彼此都在想怎么措辞……
沈乐实在是有点懵。他对自己的地位,还是有那么一点猜测的,不然也不会先联系特事局:
事先沟通,事先报备,无论如何,总好过在国外忽然撞上一辆泥头车,或者身中八枪死于自杀。
但是,他以为总归是顾玉林,或者顾玉林的上级,过来和他说明出境的注意事项。怎么,是这位大局长亲自出马?
上次见面,还是红嫁衣指引了那个大漩涡的方位,多个组织联合行动呢!
局长大人看着他茫然的脸,真是满腹老槽梗在肚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沈乐动动嘴,他跑断腿了好嘛!
从接到消息开始,他就推掉了两个会议,一个活动,一门心思往这里赶。一边赶路,一边在车上,电话就没有停过:
“沈乐最近在忙什么?”
“让各个边境口岸注意,发现他要离境,立刻拦阻,报告我部门!”
“他找哪个旅行社办的签证?”
“什么,连护照都还没办?那没事了……”
除非沈乐忽然脑子抽了,打算偷渡出去,再偷渡回来,否则总有商量的余地。
嗯,看他先咨询顾玉林的样子,应该也不至于走非法途径的……
即便如此,看着沈乐一脸茫然的样子,局长大人还是有种“为谁辛苦为谁忙”的怨念。
心里拼命腹诽着,他端出对专家、专业人士、情商全部挪给智商的那部分群体专用的亲和笑脸,淡定道:
“沈先生,您去欧洲,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去看古建筑?去参加展会?还是参加学术论坛?——我们视情况帮您安排一下?”
但愿不是去和某些欧洲超能力者开片……话说,最近特事局,也没有检测到欧洲的超能力者来到珠溪镇啊……
“哦,都不是。”沈乐起身引他到工作室内间,给他看修了一半的佛像:
“这个佛像,我有理由认为,它的佛头或者佛手,流落到了欧洲,我想把它找回来。所以,不得不出去一趟。”
局长大人看着佛像沉默了。
就,和特殊能力人士打交道就这点麻烦,他们往往会给你一个很离谱的理由,你再追问下去,会得到一个更加离谱的过程……
比如说,“我是魂游千里,梦里找到的……”
“我是扶乩得到的结果……”
“我是开坛询问祖师,祖师告诉我的……”
一个一个还都不好验证!
局长大人碰壁到现在,已经放弃去研究这种说法靠谱不靠谱了,索性问都不问。
他绕着佛像转了半个圈子,征求沈乐允许,拍了几张照片、一段视频。
有一说一,他也不是什么文物大拿,在他眼里,这佛像长得还行,但也就是还行,没有让人眼睛一亮、为之倾倒的美学价值。
佛像上贴的金箔倒是挺灿烂的,不过,贴金用了多少,有没有到达“可以自由携带黄金出境”的警戒线,那是海关的问题,不是他们特事局的。
他定了定神,确定了一下照片和视频的拍摄效果,自己认真询问:
“寻找佛头,是一定要带这佛像出去吗?”
“真的。”
“然后再原样带回来?”
“没错。”
“您可以不去吗?有什么事儿,让我们的人帮您办?”
“恐怕不行,只有我亲自出去,才能定得了位,才能找到佛头。”
“那……能晚几个月出发吗?我们想办法组一支团队,把你送到岸边,你快速定位完毕,我们派人上岸拿走佛头?”
“……我怎么听着,你们这么不想我出国啊?”
沈乐情不自禁地龇了龇牙。局长摇头苦笑:
“您说笑了,怎么会限制您行动呢。——只不过,您这个等级的专家,我们总希望能尽量确保您安全……”
“我?这个等级?专家?!”
沈乐接连发出灵魂三问。什么等级?啥时候评的?我怎么不知道?
评定过程没有,答辩没有,证书没有,最重要的,专家津贴也没有——
啥时候上调了我的安全等级,你们倒是通知我一声啊!“啊这,这是我们局的内部评定,有关安全等级的。”局长继续保持微笑:
“主要就是,您出两次任务,就为我们开疆拓土,增加了大片领土……”
开疆拓土啊!
这是多大的功劳!
族谱都能单开一页的那种!
这也就是沈乐这个人比较宅,看着都是随手折腾一下,折腾完就缩回他自己宅子里。
换成汉使,那是可以冲进人家宫廷,斩杀重臣,斩杀外国使节,斩杀国君,可着劲折腾,把自己折腾死了都没关系——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我被杀掉了不要紧,国家替我报仇,把你们国家灭掉了,我就上史书了啊!
而且,沈乐开拓的领土,还不是丁点儿大的那种。海上那一个面积小,战略位置重要;
关外那一个面积大,灵气充沛,而且,潜力巨大!
这样的专家,怎么不得保护好啊!
“不通知您也是有考虑的。毕竟,您不太想参加会议,领导接见,接受采访,各种活动之类的吧?”
沈乐当场挂起了痛苦面具。谢谢了,真是谢谢了,我一个考公都考不过,申论都写不出来的学生,让我经历官场上的这一切……
那种领导讲话,只要听一分钟,我全身上下就像蚂蚁在爬啊!
缺少曝光度也是有好处的。那么,需要担心的就是——
“你们没把我身份泄露出去吧?!”
沈乐关切地询问。局长微微摇头:
“我们局内部,当然是会尽量保密的。但是,关外那次行动,见过你的人不少,知道你能力和重要性的人,难保也有一些。人多嘴杂……”
“所以,我变成禁止出境文物了?!”
沈乐急叫。局长哑然:
什,什么文物?
怎么就扯到文物的问题了?
沈专家你悠着点啊,你是人,你不是东西!你是文物修复专家,不要把你自己修成文物啊!
他克制住自己用力甩头的冲动,赶紧安抚:
“那当然不可能了。但是,尽量注意点安全,还是需要的——对了,这佛像是哪里来的?”
“……”
我说是有位不愿露面的,我怀疑是龙君的大佬,假手他人托付给我修理,让我练手刷熟练度的,您信吗?
见沈乐闭嘴不说话,局长大人也不好逼问。他沉吟了一下,慢慢道:
“首先,我得找几个靠谱的专家验证一下,确定你这佛像的价值,够不上禁止出境展览的文物那个序列。
如果禁止了,佛像肯定不能带出去的,这点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的。考古与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这点基本观念都没有,可以直接被学校开革出去了!
沈乐认真点头,心里却是笃定。禁止出境展览的文物,全国加起来一共几百件,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
他手里这座佛像,根本够不上那个档次,就算够,被他这么一修,估计老师看了都会摇头……
“然后,就算不在那个序列,文物出境,也需要办证的。最好,是找个博物馆的交换展览之类,夹在一堆文物当中,组团出去?”
沈乐点头又摇头。交换展览这种事情,谁家不是提前几个月,提前半年就开始谈啊!
要是没有现成的展览,从开始谈到他出国,那得要多久?
“要么,就找个拍卖会什么的,以上拍为名义,大不了临时找理由撤下来。”局长认真给他想办法:
“再不行,就找个其他的展会,一起出去?总之,最好是从正规途径出去,一群人组团,可以大大提高安全系数……”
沈乐听得头都大了。他揉揉脑门,认真拜托:
“总之,这些事情,可以交给特事局办吗?我只有两个原则:第一,要快,第二,要安全。
平安出去,平安把佛头带回来就行,钱不是问题……”
钱的事儿,特事局还真不用考虑。关外那个秘境,结算的奖励,甚至都不是钱的问题——
那代表着巨量的贡献,巨量的资源,以及大大提高的权限。真以为那辆猛士车,特事局的专业人员,高精度地图,是想调就能调到的啊?
局长只是认真建议他:
“你要不要兑换一点钱出来?好歹再办张中行卡之类的,到了国外,积分不能直接当钱……”
沈乐一一记下,打算挨个去办。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他们:
“对了,最近有没有船,方便带我去趟东海的?这个佛像的一部分在附近,我要去捞起来……”
他一挥手,画卷心领神会,应声投影出地图。局长踮着脚看了片刻,微微皱眉:
“这水有点深啊……你能等等的话,我安排人问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潜水作业组在附近……”
“等等,我先问问老海龟?它能潜下去,就不用找潜水员了!”
局长:“……”
今天雨好大啊,猫咪一步都没有出门……
明天不能不出门了,要买好多菜!
(本章完)
第354章 沈先生,咱们合作打捞,顺便发财?
第354章 沈先生,咱们合作打捞,顺便发财?
一艘渔船乘风破浪,开向指定海域。
是的,渔船。
至少,它的布局是渔船的布局,它的甲板上有渔网,它的舷号还是“**渔****号”……
沈乐趴在船舷上,懒洋洋地握着一个海钓轮,不停往海里扔鱼饵。扔两三把鱼饵,摇起鱼线来看看,没有上钩,再放下去;
再扔三四把,再摇起来看看,钩子上的鱼饵好像被泡坏了,换个鱼饵,再放下去……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顾玉林实在忍不住了,从船舱里冒出个脑袋,指指点点。哪怕是海钓,也要讲点儿基本法,你至少要给鱼试探、试探、再上钩的时间啊!
你这隔三差五拎起来看是几个意思!
至于你用的饵可能不对,打窝的饵料和钩子上的鱼饵不匹配,放钓钩的深度不对,用的钓钩尺寸型号和鱼饵不匹配……
这我都不稀得说你!
“我又不是真的想钓鱼。”沈乐耸肩。钓鱼什么的,海钓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
这活儿门道很多的!
之前有个师姐,假期出去玩,有一个行程是游艇出海。一艘游艇上十七八号人,拿着游艇老板给的海钓轮哐哐钓鱼,连手指头长的小鱼都没钓上来……
最后,还是游艇老板嘿嘿一笑,从海里拉上来一条金红色的,一尺多长的大鱼。
整个团的游客蜂拥而上,轮流拿着那条鱼拍照,假装是自己钓到的。从此以后,大家就对海钓死心了……
再说了,他真想钓鱼,他有太多法子,弄一块带灵气的鱼肉挂在鱼钩上,再散开精神力在海里找找,保证一钓一个准!
“你……”
顾玉林忍不住翻个白眼。不钓鱼,你一把一把往海里撒鱼饵,你就图一乐子是吧?
这要在陆地上,湖边河岸边,还能说一声“先天打窝圣体”,你这在海里,撒一把鱼饵,一分钟就飘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裤腿忽然被重重扯了一把,扯得他差点站立不稳。
一回头,老海龟慢悠悠地抬起头,小声道:
“没事儿,随便他玩。回头我下海去捞东西,给他鱼钩上挂条鱼得了……”
沈乐:“……”
我听见了啊!
喂,这么点距离,我听得见的啊!!!
沈乐想要先捞起东海的部分,再出国干活,特事局简直求之不得——正好给他们多一点准备时间。
为了伺候好这位专家,他们特地租了一条渔船,船上的渔网都没有收,就直接送沈乐出海。
当然,渔船后面,远远跟着一艘科考船,带潜水设施的那种,科考船后面,远远地跟着武力保障船只……
海风悠悠,浪轻拍船舷。渔船晃晃悠悠,不停前进。沈乐玩了一会儿钓轮,又返回船舱,展开精神力,同时碰触佛像和画卷:
“来,把周围地图显示一下,定个位,看看还有多远!”
画卷盒子里放出万道毫光,在空中翻卷,凝聚,勾勒出一片碧蓝的大海。大陆,岛屿,船只,一一呈现,然后放大,放大——
“再放大就全是海了……”
沈乐小声嘀咕。面前的蓝光轻轻一抖,在碧蓝色的海面下,又勾勒出大片大片的海底。
凹凸不平、高低起伏,有褶皱,有裂缝,有珊瑚礁,有一堆一堆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沉船的存在……
“干得漂亮!”沈乐惊喜。他拍拍画卷,一转身,又握住了顾玉林的手,用力晃了两晃:
“你们协调到的海底地图,高精度这么高啊!太谢谢你们了!”
顾玉林一脸僵硬的笑容,右手跟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就只能说,那张地图您也是看过的,为啥之前没反应,现在来感谢?
哦,光看地图,完全看不懂精度有多高是吧?
无论如何,地图虚空展开,佛像的定位就有了依据。
它在沈乐的精神力激发下,轻轻嗡鸣了一声,展开的十七八只佛手,以及佛手中握着的各种法器,瞬间射出光芒。
光芒掠过海面,掠过画卷,在海底如轮旋转,不停扫射。终于,一道道光芒,尽数凝聚在某个固定点位:
“找到了!”
“离我们很近了!”
“往左偏,再走一段!”
他只管指出地图上的定点,自有专业人士调整房间正上方的摄像头,把图像投射到驾驶舱。
船长根据图像位置,调转航向,曲曲折折,不断移动。
直到地图上的光点,与代表佛像位置的光点上下重合,老海龟扑通一声,顺着船舷,笔直下海:
“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区区两百米,完全不成问题!”
普通玳瑁,通常在10到20米深的水中生活,捕食,嬉戏,正好适合潜水者观察。
老海龟已经成妖,只要下面没有龙宫什么的,潜水两千米或许有点吃力,两百米,那是手拿把掐!
它四肢划动,快速下潜,一晃眼就到了海底。张开嘴,吐出一颗明珠,照亮方圆十余米的海底:
“我找找看……”
海床上,厚重的淤泥,海沙,层层叠叠,把一切都覆盖在内,看不清哪里有箱子,或者有类似佛头、佛手之类的玩意儿。
老海龟慢悠悠地划动着四肢,咬起一只贝壳,咔嚓咔嚓吞下;再咬断一块珊瑚,把整株珊瑚推翻,惬意地咬着吃;
再从珊瑚礁下面,找到几枚海胆,眯起眼睛,吃得十分畅快……
一边吃,一边翻,一边翻,一边吃。沈乐在船舱里,看着它甲壳上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忍不住着急:
“这要翻到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下去找东西了,还是下去加餐了?”
“沈先生,沈先生,您别急,我也下去看看。”船舱后面,又爬出一只老海龟,连连点头,正是归天然的老婆:
“在海底找东西反正也要翻来翻去的,您稍微等等,我和他一起找,能快一些!”
它一头跳进海里,快速下潜。两只老海龟肩并着肩,以船只正下方为中心,划出一个螺旋,不停拨弄海床上的石块,珊瑚礁,各种贝壳:
“没有……”
“没有……”
“这里也没有……”
“这里……”
“好难找啊……”
它们的甲壳上,一个戴着摄像头,一个戴着超声探测仪。一边翻找,一边就有信号传输上来,交给船舱里的工作人员检测、分析。
此外,船舷上还有长长的缆绳放下去,拖着海底观测设备,在海床上来回晃动,来回扫描。
这种走特事局的账,确切说,是走沈乐的账,扫描附近海底地形、各种特征的机会,果断要抓住啊!
能扫出多少,就扫出多少来!
而沈乐自己,则是在船舱里盘膝端坐。他倒是也想跟着潜水设备,直接下一趟海,无奈并不被允许。
至于用辟水法诀下海……开玩笑,他都没怎么练过,两米深的水都未必能搞定的法诀,靠这玩意下200米深的水?
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
没奈何,沈乐只能凝神激发佛像的力量,在下方一圈圈扫描:
加把劲!
再加把劲!
激发那个,不知道是佛头还是佛手,总之是自己部件的力量!
让它亮起来,让它给出反馈!
有了指引,老海龟都不用折腾,就能把它从泥里薅起来!
“有了!”
灵性蓦然震动。沈乐腾地站起,走到船边,握住一根向下的缆绳。
精神力顺着缆绳飞快延伸,激荡,把缆绳往左一甩,再往前一推——
“我的仪器!!!”
船舱里响起一声惨叫。同时,老海龟喜悦的声音,跟着传来:
“找到了!”
时光荏苒,从他们寻找的物品坠入海底,到有人找来,已经过了上百年的时光。
海床上,一层层覆盖着船只的甲板,桅杆,龙骨,船舱残片;
各种各样的家具,货物,甚至人类骨骼的残片;
有大大小小的鱼类,在船舱当中进进出出,有各种各样的贝壳,海藻,珊瑚,在上面肆意生长……
“稍等,我这就把它拿上来!”
它一头扎了下去,顺着微弱的灵气感应,破开各种阻碍,直线向下。
周围咔啦咔啦一片声响,鱼群惊散,海草飞舞,尘土腾起,摄像头的视野被完全遮蔽,雷达回波上一片杂音……
好半天,老海龟哗啦一声,冒出水面。背上驮着一个巨大的囊袋,用海藻横七竖八捆成的,里面滴滴答答,不停流动海水。
它从特意留出的坡道爬上甲板,一群人蜂拥上前,七手八脚,卸下海藻:
“是个箱子!”
“一口快要烂掉的箱子……”
“快要烂掉也是箱子啊!有箱子总比没有好,里面的东西,好歹还能有点保护!”
“看看是什么,是不是你想要的!”
“别!别开箱!”
沈乐大喊。他指挥众人推出一口大水箱,把箱子连海藻一起塞进去,往里灌满海水。
老海龟得意洋洋,摇头摆尾:
“沈先生,我刚刚下去的时候看见了,下面好东西不少!难得来一趟,要我帮你一起捞上来吗?”
“别了吧……这地方记录一下,回头报给老师们?”
万一都是文物,粗暴捞取,把文物毁了,老师们不得打死我啊!
(本章完)
第355章 教授杀到!我该怎么回答,才不气晕教授?
第355章 教授杀到!我该怎么回答,才不气晕教授?
沈乐诚惶诚恐地将保管箱连着海水捧到佛像旁边。精神力透入,快速一扫,立刻大喜:
是佛手!
都是佛手!
这里面,一根根长条状的,枝枝叉叉,纵横交错的,不用问,全是佛手!
他终于找到佛像的部件了!
身边,佛像也悄然表达了喜悦。每一只佛手的断裂之处,都在灿灿发光,那属于灵性的光辉甚至外溢到肉眼可见。
以顾玉林为首,几个特事局的人员大为惊讶,绕着佛像转了一圈,又转一圈,拍了照又用仪器测量。
便携式的灵性测量仪贴上去,就看见那数字哗啦哗啦,不停上涨。速度虽然不快,却涨得很稳,一秒钟涨几个数字,再一秒钟涨几个数字……
“还真给你找着了?”
“都在这里了吗?”
“有没有在下面的?要再下去捞一次吗?”
几个特事局人员,连同老海龟、老海龟的夫人,七嘴八舌,不停询问。沈乐微微摇头:
“不知道,我问问它……”
“问谁?”
沈乐已经盘膝坐定,微微闭眼。精神力勾动佛像,和旁边箱子里的佛手共鸣,在心底默默想着:
“你们自己配对一下啊……佛手断裂处,和旁边的佛手,自己来个连连看……少了谁赶紧说,不要返航了才发现,又要跑过来捞!”
佛像和佛手上的鸣动都安静了一下。须臾,亮光灭去,归于幽暗。然后,一个断口亮起,一只佛手亮起;
再一个断口亮起,再一只佛手亮起……
“停停停停停!”
沈乐赶紧喊停它们。你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像跑马灯一样的,我怎么记得哪个断口有佛手了,哪个断口没有!
“重新来!从左到右,从下到上,按照顺时针方向,一个一个来!”他在冥想中沟通着佛像,精神力一个一个,点过那些断口:
“次序不许乱!不许跳!我喊停的时候,一定要停下来!”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沈乐面庞,打了个旋,又重归寂静。
那风厚重又清爽,带着崇山峻岭的巍峨,又带着草木的清香,甚至还有一点来自关外的风沙味道。
掠过沈乐面庞的时候却是轻柔的,好像是碰了碰,又好像是在肩上按了一下,伴随一声无奈的叹息:
“真拿你没办法……”
然后,在沈乐精神力的扫描范围中,佛像上的那些断口,终于一个一个地亮了起来。
每亮一个,箱子里面,必定有一支佛手跟着亮起。沈乐微闭双眼,用精神力扫描着佛手的形状、长度,努力和佛像对照:
这根差不多匹配……
这根也差不多……
这根也是……
很好,完美!
佛像上面,每一个断口,都有一支佛手和它对应,每个都不重复,而那些佛手,甚至基本上算是完整。
当然,也确实有裂开的,有砸断的,有佛手和法器分离、手指和手掌分离的。
好在肉烂在锅里,分离的部分,目测都掉在箱子里,回去慢慢拼就是了……
“怎么样?”
“怎么样?”
几个人,两只海龟,眼睁睁地看着佛像上的断口亮了一圈,而后归于安静。沈乐睁开眼睛,带着满意的微笑站起身:
“没问题,搞定了。嗯……算了,不用再捞别的了,这个箱子差不多就够用,返航吧!”
他回了工作室,然后一头扎进去,继续闭关,表示除非有专家、老师过来鉴定佛像,否则谁都别来打扰他。
特事局局长松了口气,终于有比较多的时间,可以帮这位专家安排一切:
天老爷,要在短短三五天内,搞定护照+申根签证+出国参展+文物鉴定,哪怕他们是强力部门,也真的做不到。
国内的事儿他们能催,申根签什么的,别的国家又不可能配合他们!
走公务签证、外交签证之类的通道,反而容易打草惊蛇的好嘛?
现在好了,沈乐一头扎进工作室,他们终于可以放慢速度,追求质量了。
希望他多点儿时间,最好上三个月半年的,然后再想起来找我们。要不然,仓促给他找个理由出国,实在太难了!
沈乐还真没空去想出国的事儿。他全副精神,都放到了海底打捞出来的物件身上:
解开海藻和海带,排空海水,充满氮气。拍照,拍照,死命拍照,在旁边架录像设备……
从海里打捞出来的东西,最好不要第一时间见空气。
浸在海水里,埋在淤泥里的时候,这些物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各式各样的厌氧菌在努力工作。万一直接拆箱,厌氧菌还没死干净,好氧的细菌又哐哐工作起来,给东西再添一波腐蚀,那就万死莫赎了……
君不见,沉船博物馆里,那些从海里捞起来的沉船部件,都是连船带海水,在外面直接打包装箱,整体吊起来,整体送进博物馆的!
进了博物馆以后,绝大部分部件,还是沉在水里,沉在海水里。需要研究,需要养护,再从海水里捞起来……
所以沈乐兢兢业业,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刚把箱子拆开,还没把佛手们请出来,老师已经杀到。
特事局左右也要请专家给文物定级,一事不烦二主,索性就从沈乐母校请人。
本校做宗教考古、博物馆学、文化遗产保护方向的几位教授,联袂赶了过来,直冲沈乐的工作室:
“这是你最新修复完的佛像?这是你捞出来的佛手?你觉得这些是一套的,要把它们拼到一起?”
“是的,李教授。”沈乐站得规规矩矩,毕恭毕敬。
三位教授,一位给他上过课,一位参加过他的毕业论文评审。第三位年纪最大的,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上课用的教材,就是这位大佬写的……
“你的论据是什么?”
年纪最大的李教授扫了一遍佛像,微微皱眉,劈头就问。沈乐张了张嘴,一时不好回答:
我要是直说“这是佛像自己指引方向、自己告诉我的,”教授会不会气晕过去?
我挨一顿骂没什么,左右也习惯了,我也不是主攻宗教考古和造像修复这一块的。
但是,李教授年纪大了,已经退休返聘了。这要是一生气,来个心脑血管疾病什么的,就……就只能依靠治疗法术了……
他期期艾艾,左看右看。边上,韦教授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遍佛像上的贴金,又观察了一遍彩绘。
越看越严肃,越看脸色越难看,终于直起身来,直接问沈乐:
“你贴金箔的时候,新旧金箔拼接的原则是什么?协色、全色的思路是什么?”
“呃……”
我说不是我贴的,是佛龛里的头发们贴的,按照她们的心意和佛像的喜好贴的您信吗?
算了,韦教授虽然只有四十几岁,但是前两年仿佛听说,他进过一次医院?
还是不要作死了,再作死下去,治疗量不够了……
连续两个问题执戟沉沙,轮到张教授,就干脆不向他发问了。看一遍佛像的形制,再扭头看看箱子里的佛手们,转身向后。
目光到处,工作台尽头,挤挤挨挨站着的学生们,刷的紧张立正。张教授略过了那些其他方向的学生,直接点出他的直系学生:
“戴寿军,这个佛像缺损手臂的补全设计,你做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收集完了资料!”戴寿军上前一步,飞快递出一个u盘。资料在电脑上打开,他熟练地拖动着鼠标,滔滔不绝:
“根据这尊佛像身上,彩绘、金箔部分的年代鉴定,以及它的造型特征,我们判断,它的成型时间应该在明代中期……”
“明代中期,造像的主要艺术特征是,仪轨开始淡化,走向人间化、生活化的造像之路,展示艺术家的个人才华……”
“这尊佛像,根据残存断面判断,总共应该有32只手。我们收集了各种佛手的造型……”
张教授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张张图片,听着自家学生的汇报。
收集这么多资料,整理出几千只佛手,不同的姿态和形制,也算他下了苦功。虽然,最吃重的工作,其实是沈乐完成的:
他派(人)扫描了全国的千手观音像……
“温汝梅,你的设计呢?”
另一个女学生快步上前,递出u盘。文件一点开,五个不同的三维立体佛像,虚空旋转:
“我们在所有的佛手当中,筛选造型、功能、法器,圈定了大约一百种可能的形制。
再根据佛手的位置,以及断裂的长短,构建了五个可能的方案,正在继续打磨……”
她挨个放大这些佛像,让它们360度旋转,迎接导师的检阅。张教授一边看,一边点头:
“这个方案做得不错,但是手臂的分布不太均匀,有点不和谐……
这个方案,左下方这条手臂,和原有的这条手臂,功能上有些重复……
这个方案……”
挨个儿点评过,张教授无声叹了口气。这个学生,于造像设计方面很有灵气,也下足了苦功。奈何,碰上了一个不讲理的项目:
“沈乐,你怎么看?”
沈乐:“……”
教授您这个问题,好似一群专家补全断臂维纳斯,你们做了一堆方案、写了一堆论文,我拿出了原配的手臂……
说起来,那个在游艇上面用钓轮海钓,死也钓不起来,最后拿着船老大钓起来的鱼拍照,假装是自己钓到的人,就是猫咪本咪……
(本章完)
第356章 终于出国了铜片你别给我作妖啊!
第356章 终于出国了——铜片你别给我作妖啊!
面对教授们的追问,沈乐只好嘿嘿笑笑,耸耸肩,不回答。教授们互相看看,也拿他没啥办法:
这尊佛像但凡是哪个博物馆的藏品,沈乐要修好它,怎样也得写一篇论文,论述自己的修复方案。
极偷懒极偷懒,也得在师弟师妹们的方案里挑一个,并且说出为啥挑这个方案。
不写论文,不写报告,直接上手?
歇歇吧,文物是国家的,又不是你自己的。毛手毛脚弄坏了,你付得起那个责任吗?
但是现在,这佛像,偏偏是沈乐自己的收藏……
他爱怎么修,就怎么修,别说贴满金箔,就算涂满红漆,也是他自己高兴。
身为教过他的老师,最多吐槽一句“你以后出去开学术会议,莫要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制约能力的……
即便如此,教授们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沈乐修复完毕的佛像残体。为了防止他太飘,狠狠吐槽了他的修复工艺:
“这金箔你是怎么贴的?完全不考虑留存旧金箔的痕迹!
一片金灿灿的,看着除了金碧辉煌,完全没有历史痕迹,你是在修复文物,不是给庙里修佛像!”
“这彩绘的设色也过于饱满了!过往留存的痕迹,你是一点都没留啊!”
“这石质酥松的部分,你怎么修复的?往上打孔,往里打锚杆的痕迹,我一点也没看到!”
“缺损部分你是怎么粘接的?用的什么材料?我没有看到你的实验记录!”
沈乐:“……”
我现在说,是往上倒石粉,然后让石矶娘娘帮忙固化的,还来得及吗……
最后,教授们对这个半残体的佛像,给出了一个总结性的价值评估。简而言之就是:
“它本来能定到三级文物的,给你这么毛手毛脚的一修,最多最多,也就是一般文物了!降级了!”
沈乐老老实实低头。还好还好,只是“原本可以定三级文物”。
如果老师们知道这是明朝初代晋王让人造的、佛像面容根据马皇后塑造、在王府供奉了几百年、之后又沦落秦淮,被秦淮名妓们供奉了几百年……
那就不是三级文物的问题了,无论如何,至少也得是二级文物吧?
好在他没向老师报告,佛像本身残留的痕迹,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经历。
沈乐淡定笑纳教授们的评价,开始把佛手倒腾出来,准备往佛像上拼:
“李教授您看,这只佛手的断面,和佛像上的这个断面,基本上吻合。佛手的形态,放到里面也很和谐。”
“您看,这只佛手虽然从手掌处断裂了,但是弯曲的姿态,放在这里正正好好……”
“您看这个……”
三位教授把沈乐瞪了又瞪。以他们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佛手,和佛像确实是配套的,清理好、粘上去就行。
但是,这种跑到几百里之外的海域,捞起来一个箱子,里面恰巧就是佛像缺失的部件,这种天马行空的考古式修复……
都能这样修复了,还要他们这些专家做什么!
面对教授的杀人目光,沈乐讪讪赔笑,淡定送他们离开。但是,面对师弟师妹们的哀怨,他就有点淡定不能了:
“师兄,所以这个佛像,没办法按照我们的计划修了吗?”
“师兄,我们之前做了这么多的功课呢!”
“师兄,佛像不用我们的法子补全,论文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我们打印了那么多佛手,那么多佛头,那么多3d打印的佛像,难道都白干了吗?
那些佛头,就真的只剩下扔保龄球的价值了,那些佛手,也真的只有拿来击剑的价值了……
每天至少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完全打水漂了啊!
不图论文,我们图啥?虽然师兄给的特供菜肴和特供水果很好吃,但是,正常人,也是需要一点工作成就感的啊!
沈乐:“……”
就,挺对不起这些师弟师妹的……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搜集了这么多资料、做了这么多方案,全泡汤了……
“要不然,你们弄个3d打印的佛像,然后照着佛像写论文?”他试探着给出补救措施:
“或者,等我把这个佛像修复完成,你们从结果倒推过程,就当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方案,再写一篇论文?”
“师兄有你这样的嘛!!!”
从结果倒推过程,固然能写得理直气壮,可那也有个前提,就是折腾出来的结果,具有一望而知的压倒性正确度。
通常,如果是理科、工科,可以这样做。文科,艺术类这样做的话,往往会出现喜闻乐见的结果:
“卓别林在‘卓别林模仿大赛’上喜获第二名……”
“周星驰在‘周星驰模仿大赛’上没有入围……”
面对师弟师妹们的抗议,沈乐也只能无奈摊手,表示他尽力了。
反正这佛像也不至于上高等级博物馆展出,甚至,这辈子大概就没有展出的机会。修成什么样子,随便他们写就是,毫无压力!
师弟师妹们抗议无效,敲诈了一顿大餐,黯然撤退。沈乐把自己关进工作室,开始慢慢悠悠,修复这些珍贵的佛手:
先是隔着充满氮气的保管箱,咔咔扔清洁术,去掉上面的海藻、海草、灰尘淤泥。
那些黏附在上面的贝壳,就不是清洁术可以搞定了,只好拿起手术刀,小心谨慎,顺着佛手边缘切削过去。
切,削,剔,割,一顿疯狂操作,勉强清理完毕。接下来,就是用干净的绵纸罩在佛手上面,淋湿纯净水,慢慢让它脱盐……
清洁,脱盐,疯狂往上倒石粉,请出石矶娘娘,把这些碎断的佛手,一块一块粘到佛像上去。
所有前期工作完成,再涂抹地仗层,贴金箔,描彩绘……
“好消息,佛手修补完毕,佛像的灵性更强了一些。
坏消息,灵性还是不够强,至少没法隔着半个地球,定位到佛头的位置。看来还是得我亲自跑一趟……
所以特事局帮我搞定了没有?”
特事局还真搞定了。三五天时间太紧,一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相当宽裕了。
展览是没找到,主要是未来三个月内,没有位于目标城市、甚至目标国家的展览,但是,特事局成功找到了白手套——
他们联络了一个做跨境文物拍卖的商人,组织了一场小规模的拍卖会,顺理成章地把沈乐的佛像、画卷一起塞了进去。
文物出境,运到指定目的地,一路都是有牌有证的,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不上拍就是了。
找到了佛头以后,也可以通过拍卖会,或者私下的交易洗白,原路带出来就行了。
至于小油灯,这孩子不用办证,直接背出去就行。海关人员不会拦阻,最多觉得沈乐脑子有病……
一切都很周到,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周到、不完美的只有:
“……所以,我就这样一个人去吗?”
他是拿到了签证和行程单,拿到了机票和酒店的订单,拿到了当地那个文物贩子的联系方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导游,没有翻译,没有地陪,什么都没有。
从出机场到入住酒店,从在异邦的城市里自由行动,再到发现佛头以后想办法弄到手,现在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扑腾,没有人帮忙……
“我是说,就没有人能跟我搭个伴吗?”
“呃……像我们这样的特事局成员,不太方便无缘无故,跑到国外去……”
过来给他送文件的顾玉林,不太好意思地解释:
“首先我们护照都要上交的,其次,我们出国,都得向当地报备,否则可能被视为入侵。非特事局的成员,恐怕不太方便与您合作?”
“老板!我陪您出国!我给您打下手!”
老游精神抖擞地插嘴。沈乐勉强向他笑了笑:
“你的法文怎么样?”
“呃……英文我还勉强会几句……不行的话,我用翻译器?”
沈乐就这样远赴重洋,奔向异国他乡的土地。他抱着小油灯,昏昏沉沉地缩在头等舱宽大的隔间里,似睡非睡:
飞机起飞的时候,铜片还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状。
飞行图上一路向北,飞出国境,飞到贝加尔湖上空,铜片都没什么特别反应,然后,半夜三更,突然就闹起来了!
沈乐睡梦当中猛的一抽,直跳起来,脑门子差点撞在机舱顶上。空姐闻声来看,就看到他缩成一团,脸色惨白:
“先生?……先生?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给我点热水……热的水……”
沈乐声音断断续续。刚才他睡得好好的,铜片忽然开始抽取他的精神力,大量抽取,完全不讲人情——
简直把他当成了干电池,甚至蓄电池!
他是人啊,经不住这么抽,再抽要抽成白痴了!
趁着空姐转身去端水,沈乐摸出两个老板娘给的药丸子,捏开蜡衣,一口闷下肚。再咕咚咕咚喝了杯水,赶紧闭目冥想。
丹田里金色圆珠飞快转动,滋生的精神力,终于勉强供应上了铜片的抽取。
冥想世界中光芒大放,铜片无风自动,舒展开来,地图飞快向外延伸,出现了一座座山峦、一条条河流……
我去!
铜片你悠着点啊!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我的精神力,支持不了你全球卫星扫描!!!
感谢@我在氪金啊打赏的100起点币
今天终于凉下来了,好幸福……
(本章完)
第357章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铜片你胃口太大了!
第357章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铜片你胃口太大了!
沈乐缩在沙发床上,冷汗涔涔,拼命运功。
铜片对他,到底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是人,不是卫星精,也不是有源相控阵雷达!
充其量,他的丹田里有一颗金色圆珠,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转化出力量供铜片吸收。
就算这样,他撑死了是个金丹期,没准还是个小金丹,伪金丹。要撑住这么强的功率输出,他至少得是个元婴,说不定要化神?
他为什么要图方便乘飞机过来……
为什么不乘游轮,为什么不乘那种多少天环游世界的游轮,至不济,为什么不乘火车……
从滨海市到巴黎,可以先到京城,再乘k3次火车到大毛首都,到了那里,就有火车通向欧洲腹地了啊!
他可以跟着车慢慢走,慢慢摇晃,让铜片一寸一寸扫过去,不用这么心急火燎的!每小时800公里的速度,这是要输出多少能量,才能跟得上?!
幸好,就在沈乐气虚力竭、快要被累死的时候,有增援及时赶到。
先是背包里的小油灯轻轻一震,一根细细的银丝飘然而出,搭在沈乐手心里。温暖的力量输入经脉,沈乐缓过一口气,精神大振:
好!
小油灯,你太棒了!
小油灯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家里饱饱的吃电流,一个月十来万的电费,储存了不知多少能量。稍微分出来一点,就够给铜片供能了!
小油灯之后,画卷也跟着加入进来。
画卷本来放在行李舱里,密密包裹,距离沈乐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沈乐不用精神力搜索,都没办法找到它。
但是这会儿,仿佛是感受到了沈乐的危机,画卷无风自动,投射出一片光影,整张世界地图悄然展开,接入铜片上的地图。
虽然地图不大,虽然精度不高,但,那好歹也是一张地图,承载了极其丰富的信息……
地图输入,铜片又安静了一些,抽取沈乐精神力的强度越发小了。沈乐趁势奋力和它沟通:
“悠着点,稍微悠着点。扫描精度不用那么大——你真要收集信息,等回头落地了,我们慢慢来?这么高精度我真的撑不住……”
铜片动弹了两下,缓缓安静下来。
对沈乐精神力的压力,也从原来直径一米的泵站级大水泵,变成了直径不到半米的河边小水泵。
沈乐松了口气,眉头终于舒开:
谢天谢地,这个铜片是肯和他商量的,不至于出国未半,而中道崩殂于飞机上了……
他努力、奋力、极力坚持了一路。11个小时的航程,离开铜片地图范围后大概七八个小时,他就坚持冥想了七八个小时。
什么头等舱的特供餐食,什么头等舱提供的红酒、饮料、小点心,只管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为身体供应足够的热量。
什么龙虾沙拉配芒果,什么烤鳕鱼佐香槟酱、婆罗门参与野生蘑菇,什么鱼子酱,什么和牛牛排……
对不起,他都是狼吞虎咽塞下去的,完全没有注意!
这样折腾下来,等到飞机落地,他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像是被榨取了一路,或者在飞机上忍受了11个小时的肾结石发作。
以至下了飞机,和国内视频通话,顾玉林看到他这样子,直接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了?——刚出国门,就被外国的吸血鬼缠上了?!”
沈乐苦笑一声,摇头不语。顾玉林身后,一张娃娃脸忽然冒出来,嘻嘻一笑:
“沈哥,你不会是在飞机上和空姐……”
顾玉林面无表情地把师弟按了回去。
沈乐淡定出机场,淡定到酒店,一路恍恍惚惚。等到在酒店房间里安顿下来,他往床上一倒,才无奈地呻吟了一声:
“铜片你好了没有……再抽我要死了,让我歇一歇吧……”
铜片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事实上,沈乐怀疑这家伙,多少是有点儿灵智的,知道他现在已经安全了,可以躺平了,就拼命加力抽水。
一边抽,虚空中,一边缓缓地展开了地图。
这次的地图,可就不是飞机上那种糊得一塌糊涂,一个小屏幕就能笼罩半个大洲的玩意儿,而是精确到一街一巷,一房一楼:
先是沈乐居住的这座酒店,然后是酒店所在的大街,大街两侧高高低低的各种楼房。
很快,地图就推进到了沈乐熟悉的那些地标。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巴士底狱——
很好,都是他在电视上、游戏里看见过,或者最近的开幕式刚刚看见过的。而且,谢天谢地,推进到这些地标的时候,地图的扩展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似乎是铜片也觉得,这些地方值得一次精细的扫描,而不是囫囵吞枣的推过去。
事实上,铜片抽取他精神力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只是它把扫描力量,用在了某些特殊的地方。
沈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腾跃的光影地图上,几个地方,显出了不一样的颜色。湛湛灵光,几乎冲天而起,耀亮了他的眼睛:
几乎每一个地标,每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都有极其浓郁的灵光。有的明锐,有的深沉,有的,光是看一眼,心底就涌起无限的悲哀。
更浓烈的是卢浮宫,铜片的力量在上面反复扫描,反复回荡。每扫描一次,就有一股力量,轻轻鸣动,轻轻应和:
“不是吧……里面这么多文物,不会都有自己的灵性吧?”
沈乐有点不敢想这个问题。
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每一个地标,都承载了无数的回忆,承载了上百万、上千万人、上亿人的心念。
这些心念聚集起来,让地标建筑拥有灵性,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情况,对吧?
“所以你消停消停好嘛?申根签有28天,你想去哪里,我慢慢带你转啊,卢浮宫我可以带你转十天!今天能放过我吗?”
好说歹说,好说歹说,铜片终于不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卢浮宫。
地图如水一样蔓延了出去,蔓过街道,蔓过老城区,蔓过博物馆、商店、教堂、公园和大学。
沈乐终于忍无可忍,再一次阻止:
“你到底要扫描到多远?——你都快要出城区环线了!”
绕着城市精华部分,最核心的那个环线,从东到西大约11公里,从南到北约莫10公里。
虽然整个环线凹凸不平,形状不规整,但是,基本上可以估计,整个环线内的面积大概在100公里左右——
100公里全部扫出来,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工程啊!
你是想把我抽干啊!
铜片顿了一顿,传达过来一股极其复杂的意念。既宏大,又渺小,既仁慈,又愤怒:
沈乐稍微愣了一愣,就感觉自己的精神随着铜片,飞越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身上裹着麻布,裹着兽皮的先民,一步一步,向遥远的地方走去。
有的踏着深到大腿的积雪,走向遥远的北方,实在走不动了,就挖个地窝子住下来,度过一个冬天,再拼命往北走;
有的顶着各种各样的瘴疠、毒虫,不停向南。生病,受伤,在当地找到各种香草焚烧,绞出各种草汁涂抹,仍然继续南下;
有的顺着大江大河,奋力上溯源头。向西,向西,走到荒凉的河源,再继续向西,去探索天地的尽头;
也有的用木头扎成木筏,在巨木当中抠出凹槽,做成小小的独木舟。几个人,十几个人,扬帆出海,去看大海之中,太阳到底从哪里升起……
走一段,停下来,在骨头上、龟甲上奋力刻下文字;再走一段,停下来,把厚厚一叠文字装进玉匣,埋在醒目的地方。
有的人最终回来,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永远都没有回来……
但是,终于,有足够多的人返回了大地的中央,把那些蛮荒之地的信息带了回来。
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山上有什么矿物,水边有什么仙草。
哪里有仙禽,哪里有妖兽,哪里的什么妖怪有什么能力,哪里的什么妖怪,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终于,所有的信息,以一种沈乐还不能理解的方式,被凝缩起来,铸造在铜鼎当中。
面对那光耀万方,无数人敬仰伏拜的铜鼎,铸鼎者却没有任何自得,而是非常遗憾地叹息:
“我们的力量,就只能到这里了。日后,日后如果能够走出去更远,能够走遍更广阔的土地……
希望后人能重铸这座铜鼎,把太阳和月亮能照到的土地,江河能流淌到的土地,都刻印在鼎身上,都为我子民所统治!!!”
沈乐默然无语。现在的科技发展,日月所照的土地,他应该都可以去走一走,就算踏上南极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肯钱,有商业性质的南极游,至少可以走到南极大陆上面;通过特事局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去一下科考站。
但是,这么大范围的土地,要都在我们的统治之下……
只能说,铜鼎你太看得起我了,先搞定你记录的范围,就已经是件难事了啊!
原来拉雪兹神父公墓和巴黎地下墓场是两个不同的公墓啊!
(本章完)
第358章 老板,本地的异能大佬杀过来了!
第358章 老板,本地的异能大佬杀过来了!
铜片轻轻鸣动,那个意思,十分不满。沈乐实在身单力薄,满足不了它的要求,只好闭起眼睛,默默回忆近代史:
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半殖民地……半殖民地……半殖民地……
我们能够重新爬起来,能够重新站到上三强的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啊老大!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的!
您要的“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咱们也不是说一定就不能成,但是,至少在给个几十几百年吧!
【废物!】
铜片嗡嗡震动。沈乐苦笑:
是,废物,相对您老人家习惯的、中国一直是全世界top 1的历史来说,把中国折腾到低谷的统治者都是废物。
但是大佬,您稍微有一点耐心好不好?
咱们也不是所有时代都是top 1的,每隔几百年,总有一个低谷,总有一个混乱、黑暗、被外族踩在头上的时代。
那个时代,你去评价我们的国力,别说top 1了,连前十都拿不到的好吧?
以及,拜托您老人家悠着点,别继续扫描了,至少,咱们偷偷的、小规模的扫。
在国内没人管您,或许您也是上位神器,大家都给您面子,这都出了国境线了,万一惊动了其他东西,打上门来,我这小身板可兜不住!
劝了又劝,哄了又哄,铜片终于消停。沈乐松了口气,开始鼓捣手机:
先联系一下当地的那位文物商人?
不管东西要不要送拍——肯定不送拍的——至少,先建立起联系,有事儿才好找他?
然后,接下来干什么呢?
是先沟通佛像,全市扫描,找到那个佛头的位置?
还是先逛一逛,各个博物馆,各个值得去看的点位,都打个卡?
……话说这里有没有地陪可以雇?会中法双语的地陪?如果熟悉当地的历史人文,能够娓娓讲解,那就更好了……
正在想着,外面窗户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剥啄声。
沈乐快步来到窗前,就看见一只游隼扒在窗框上,努力啄窗玻璃,翅膀几乎拍打出了残影:
天可怜见,这种定点悬停,实在不是游隼擅长的,它是猛禽又不是攀禽,搞不定这种高难度动作……
沈乐赶紧打开窗子放它进来。游隼一头扎进房间,飞到房间深处、外面监控照不到的地方,终于落地变成人形:
“老、老板!终于找到你了!可累死我了,这地方实在太大了,我差点把翅膀都累折了!”
游隼虽然是快速飞行选手,却不是长途飞行选手。就算是游隼妖,也不代表可以用300公里/小时的速度,一口气从欧亚大陆的最东端,飞到最西端……
最后,它还是找了架客机,趴在客机顶上,让它一路带自己过来。
从离开飞机开始,它整个人就心惊胆战,恨不得所有的羽毛都炸起来。这座城市的气息,好强!
好强!
灵光的强度,远远掠过,肉眼就能看见!
简直像是他掠过京城的时候,看到的此起彼伏,纵横交错的灵光——重要的是,京城里的灵光,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不会伤害他啊!
只要他跑远一点,不要一头撞进去,京城里的灵感,是可以直接无视他的……
大概就是“自家孩子,只要别乱跑,别往禁区里蹿,随便走走无所谓”的节奏。
但是,到了异国他乡,那就不一样了。感觉他这一路掠过去,到处都在警觉:
有东西!
有东西!
有奇怪的东西!
看一下那是什么!
嘿,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能乱闯的地方——
老游感觉自己快要被锁定了。接下来,没准就是升空拦截,迫降,或者干脆击落。那可就糟糕了!
他不要死在异国他乡!
幸好幸好,河面上的压力还不大。他顺着河流一直飞,很快就找到了老板住的酒店。顺利锁定房间,一头扎进去,呼,活了——
在他周围盘旋,即将锁定他的灵性,并没有追进来!
也许这玩意判断是私人领地,就不往里闯,也许只是单纯地不会进入楼里?总之,越追越近,几乎压到他身上的灵性,很神奇地松开了!
“老板,这个地方要非常当心啊!国内有特事局,有妖怪,我估计这儿也有差不多的!随便使用特殊能力,感觉有点危险——”
沈乐认认真真听取他的哭诉,越听越是皱眉。全部听完,轻叹一声:
“迟了。”
“啊?!”
“我一到这里,它就飞快扫描了一遍城区……”
沈乐反手拍了拍画卷外面的匣子,不顾它疯狂抗议【不是我!】【不是我!】,一脸沉重地说下去:
“该惊动的,大概已经惊动了,惊动不了的,应该也不至于现在就杀上门来。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我们不做违法的事儿,也不会有人对我们不利?”
“行、行吧……”
老游哭丧着脸。老板,您是没做违法的事情,至少您是正常办签证,正常入境的。
至于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以及器灵,入境是不是需要报备,这个,既然特事局没有提醒,大概问题不是很大。
我可是非法入境的!
我没办任何证件,展开翅膀,直接就飞进来了!
“那……”
沈乐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要不然,有人来查的时候,你变成游隼?”
人类非法入境,是要被逮捕、被驱逐出境的,但是,应该没有一条法律会说,游隼非法入境也要被逮捕……?
老游狠狠翻了个白眼,半点都没有感觉到安慰。沈乐笑呵呵地把东西收拢一下,向他招招手:
“你说,这个画卷和佛像,是要找个银行,租个保险箱放进去,还是直接放在酒店里?虽然是五星级酒店,但是它们提供的保险箱太小……”
“这……别人真要对付你,酒店里也能拿走,银行里也能拿走啊。”
老游凑近看了看,也没什么好办法:
“要不然,您找找那个文物商,问问他有什么靠谱的保管方法?实在不行就买个保险柜搬进房间?”
左右你也不缺钱,对吧。沈乐凝神思考片刻,无奈叹息。铜片给的法术还是太少了,没有给他各种阵法,禁制,在周围布一圈,谁都靠近不了;
也没有给他一根金箍棒,拿着画个圈子,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别想进圈子一步。为今之计,就只有:
“老游啊,要不然你就待在酒店里,替我看着它们?没人碰最好,有人碰,就直接打出去?”
“……老板,我千里迢迢跟您到这里来,就是帮您看东西的吗?!”
老游膝盖一软,差点哭了。不带这样的啊老板!
我还指望着沾你的光,到处走走,各个地方玩一圈呢!
您一句话,就把我关在酒店里,真人看守物品了?!
“呃……我想想其他办法吧。”
沈乐也有点不好意思。画卷也就罢了,大不了随身背着,佛像那是真的背不动。
他摸摸装着佛像的箱子,左右观察一圈,叹口气:
“青灯啊,我们在市内游览,你能不能分出点精力注意这边?有人要偷东西,就把他打出去,然后及时通知我们?”
【没问题!交给我!】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回答。终于想到我了!终于点将点到我头上了!
我,青灯,是最佳保安!谁也越不过我的防线!
“房间里没电也可以吗?不插卡取电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么近,到处都是电!】
小油灯不等沈乐说话,已经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大闹一通。电灯自动亮起、灭掉、再亮起、再灭掉;
冰箱发出嗡鸣,启动、停歇、再启动;
房间里的空调,洗手间里的烘干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沈乐赶紧安抚它,让它停下。
既然安全没问题,佛像和画卷,就能安全地放在酒店房间里了——大不了买个保险箱装起来,表示“我很重视,你们最好不要碰”。
他展开画卷,往上铺一张市区旅游地图,安静地坐了下来:
“再搜一遍!佛像,到了这里了,应该能感知到你的脑袋了吧!赶紧定位,我们找到它,然后慢慢在这里玩儿!”
画卷光芒大放,像是有红光在一格一格扫描旅游地图,约莫四五分钟过去,地图悄然消失,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半点。
随后,一张地图被投射出来,占满了整个房间,桥是桥,路是路,房子是房子。除了没有三维立体投影之外,已经纤毫毕现:
“佛像,开始定位!”
冥想视野中,佛像微微一亮,32只手臂各执法器,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以佛像身体为中心,涟漪悄然而出,一圈一圈,向远方扩展:
“第一象限没有反应……第二象限没有反应……第三象限……第四……找到了!”
地图上,一栋不算太高,也不算太古老,标注为私人博物馆的房子,亮起了烁烁的金光。
“找到目标了!接下来,就看怎么把它弄回来……”
沈乐仔细记下目标。收起画卷,刚要出去,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三下,伴以不太标准的中文询问:
“您好,是沈先生吗?”
py一本新书
《不妙,她们都在觊觎我》
穿越游戏世界,克洛伊发现自己成了游戏一周目的反派魔王。
不过好在,他觉醒了多子多福系统,面对即将被欲望母树污染,被主角一行人击败的危局,他看向了拥有模拟系统的勇者少女,灵机一动:
“多子多福系统,绑定勇者蕾菲娅!”
现实里多子多福?不,看我在模拟里赛博生崽!
但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太对。
……
《勇者日记》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魔王?】
【他竟然连欲望母树都不放过!】
【他救了我,也许是欲望母树在引诱他】
【要好的结社学姐谈了一场甜甜的恋爱,高洁的晨曦圣女羞涩的说恋人很厉害,连亡国的公主也想向心上人告白?这世界怎么那么多恋爱脑?】
【她们说又有坏女人插足了,可为什么是又?】
【……我在模拟里与魔王恋爱了,幸好现实里他不记得】
【这次模拟,他说想和我生个孩子】
【咦,现实里也问了?】
【等会,那个坏女人……是我?】
(本章完)
第359章 沈乐:会有吸血鬼妹子来找我吗?
第359章 沈乐:会有吸血鬼妹子来找我吗?
我去!
被堵上门了?
不会是当地的特事局人员,或者类似组织的人员吧?
来得这么快?
沈乐和老游对望一眼,飞快扑上去,把画卷轻柔而迅速地卷起,塞进画筒里。
老游扑扇翅膀,迅速变成游隼,左顾右盼,飞到旁边的柜子上站好。一道灰光掠过,整个鸟呈现僵硬化,假装自己是房间里的摆件……
房间里安静下来。沈乐快速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什么破绽,才快步去开门。门一开,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不是,什么情况?
过来敲门的不是酒店工作人员,不是穿着行动制服、干练魁梧的警察或者类似人员,甚至不是任何一个看上去很能打的人。
相反,门口站着的这位,笑眯眯,胖墩墩,身穿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长袍。
除了胸前巴掌大的十字架,就是领口正中的白色方块,在黑领子当中白得耀眼……
是个神父……或者牧师?法国应该是天主教的地盘,天主教是怎么称呼神职人员来着?
沈乐飞快地在他背过的《宗教史》里搜索了一下,确定应该是叫神父。
对方已经微笑起来,向他伸出手去:
“倪号~~~”
“你好你好,nice to meet you.”沈乐赶紧伸手回握。一边握手,一边为难:
法语我也不懂啊!这位神父先生,英文怎么样?能凑合听吗?用英文是不是不太礼貌?还是应该把翻译器拿出来?
他还在纠结,对方已经不再为难自己,笑着掏出了手机。点几点,对准手机说了一长串法语,立刻有流畅的中文从手机里传出来:
“沈先生您好,我是巴黎总教区的米歇尔·德·坎贝尔神父。很高兴见到您,我代表教区欢迎您入境,希望您在我国愉快游览——”
德!
德·坎贝尔!
坎贝尔好像是法国某个大贵族的姓氏,前面加上“德”这个中间名,更是毫无疑问,肯定是贵族出身。
这位神父,能力什么的且不论,背景大概十分深厚?
他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一个呼吸,瞬间开了灵性视觉。
属于另一个范畴的视野里,这位神父胸前的十字架、身上的长袍,放在脚边的手提包,之前隐在袖口里的念珠,都跳跃着湛湛的灵光。
当然,灵光最盛的,还是神父本人。
仅仅是站在那里,他整个人身上的灵性气息,比小玉、小紫她们都强。
要论修为,估计和沈乐在画卷打开的那个秘境里见到的,那些各门各派打发过来的,扛事儿的领头人,也差不多了……
所以,这位神父,是代表当地特事局来的?
又或者,当地本来就没啥特事局,就是教会代行其事的?
其实想想也有道理,如果说这里有什么组织掌握超凡力量,最可能的,就是教会了……
沈乐大脑飞快转了七八圈,终于大概理顺了神父、教区和欢迎入境之间的关系。
他转身向内一引,邀请神父进屋落座。神父弯腰拎起手提包,缓缓往前走,路过佛像边上,若有意若无意地靠近了一步——
“哎!别!!!”
一圈银光若有若无,悄然腾起。沈乐一身冷汗,赶紧伸手把银光挡住。
神父不着痕迹退开半步,脚下差点儿一软:
我去!
电网!
那是一层电网!
那是主的权能,是主惩罚罪人的权柄!
隔着半步远,他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再上去一步直接被电死——
最可怕的是,那位沈先生伸手过去的时候,银色光网柔顺地向内凹了一凹,避开他的手掌……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而且,那位沈先生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属于“力量”的特质……
沈乐把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只当没有看见。他邀请神父落座,也飞快打开了翻译软件:
“神父您好。我这次以私人身份入境,一是来游玩,二是有点私事要办。
我无意触犯当地的法律,也无意使用超凡力量,做一些有害于组织、有害于个人的事情,请您放心!”
“啊,当然,当然。”神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张请柬:
“我们得到的消息,您是b大文物修复专业的毕业生,古建筑修复方向?贵国的文物修复人员,在圣母院的修复方面,给了我们许多帮助——”
这个消息沈乐倒是知道的。事实上,他非常遗憾,自己没有被选中去法国。但是没办法,这个项目,是兵马俑、秦始皇陵那边的团队搞的,轮不到他们学校的师生插手。
那群专家,甚至还联合开展了巴黎圣母院火烧木材及秦始皇帝陵火烧木材遗迹(木炭)保护修复以及价值认知研究……
就可惜阿房宫遗址没有保存到现在,否则的话,阿房宫对巴黎圣母院,火烧木材堆火烧木材,那才是锣对锣,鼓对鼓呢!
听到这句话,沈乐眼睛立刻就亮了。坎贝尔神父见从这个点切入有效,笑容越发亲切:
“最近修复工作已经验收完毕,我们正在做最后的装潢,打算在12月进行圣坛祝圣仪式,以及重开后的第一场弥撒。沈先生……”
沈乐不等他说完就已经遗憾摇头。
申根签证只有28天,他留不到那时候,而且,为了巴黎圣母院的重开弥撒,千里迢迢再跑来一趟,他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他又不是教徒。
坎贝尔神父显然早有准备,悠悠道:
“现在圣母院还没有对公众开放,但是,为了感谢中国团队给予我们的帮助,沈先生如果想来参观,我们非常欢迎。
甚至,如果您想看看整个修复过程,包括修复当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只要事先预约,我们可以找到人为您讲解。”
沈乐只听了一半,身体就开始前倾,前倾,恨不得连着沙发一起往前蹭。
作为一个古建筑修复方面的研究生,他完全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哪怕把时间都耗在巴黎圣母院,他这次出来也值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询问:
“我什么时候能去参观?我能去几天?”
“您感兴趣的话,现在去也可以。”坎贝尔神父笑得满脸皱纹舒展。
太好了,他们发现有异常灵力波动,联系中方特事局的时候,还担心来的是个没有报备、擅自入境、带着恶意又非常能打的家伙。
虽然从特事局得到消息,这位就是个文物修复工作者,过去的行为方式,也非常遵纪守法。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派人来看——
能把他忽悠住,整个入境期间都待在圣母院参观,不要动别的心思,那就太好了!
至不济,他去别的地方的话,教会能派人跟随,贴身陪伴,紧迫盯人,那也是极好的。
中国人,哪怕是特别遵纪守法的中国人,谁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以后,会不会想从卢浮宫“请”几件文物回家……
沈乐微微沉吟了一下,在“甩掉特事局人员干自己的活儿”,和“索性让他们帮忙”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淡定往后一仰,指了指边上的佛像:
“不瞒您说,我这次过来,是想要为我修复的这尊佛像,找到它的佛头。目前已经有了点线索,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坎贝尔神父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糟糕了,怕什么来什么,文物修复者找寻本国文物,找寻文物组件,基本上是免不了的。
找寻没关系,您千万不要使用暴力啊!
“这个,有什么我们能帮您的?”
他由衷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沈乐沉吟一下:
“目前就我所知,这个佛头,大概在某个私人博物馆里。如果教会能帮忙牵个线,让我联系佛头的主人,买下它,那就太好了——
嗯,我愿意付钱,也愿意提供某些帮助作为交换,比如帮忙修复文物,或者,一些术语特殊能力的帮助……”
坎贝尔神父微微松一口气。不怕对方开口提要求,就怕对方啥都不说,自己独走,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大包大揽地指了指自己:
“您放心。只要是信徒,我们上门去说服,多半都能有个好的结果。就算不是信徒,我们至少也能牵个线——
对了,沈先生,您有没有参观卢浮宫的计划?”
沈乐用膝盖想也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不用对方试探,他索性大方地给出台阶:
“有!你们能帮忙推荐导游吗?”
“容易得很!交给我们!”坎贝尔神父的神色越发放松。他和沈乐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约定找到导游以后,立刻给他打电话,这才起身告辞。
从沙发上站起,目光在佛像上、画筒上、装小油灯的背包上各停留一下,又抬头看向游隼,意味深长:
“沈先生,如果您有哪位朋友,想要办理临时性的证件,也可以通过我们。
对了,回头可能有一些奇怪的人来找您,请您保持警惕,尽量不要和他们交谈,以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沈乐:???
所以会有吸血鬼妹子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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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60章 你们这个样子是打不死人的!
第360章 你们这个样子是打不死人的!
吸血鬼妹子并没有半夜来敲门,沈乐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夜访吸血鬼。
他舒舒服服地睡足一觉,舒舒服服地起床,吃早饭,稍微打坐,整理自己的精神和身体状态。
然后,与教会派过来,名义上是给他做地陪的人员汇合,以逛街散步的方式,悠悠然走向目的地,那个佛头所在的位置……
还没进博物馆就被拦了个正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健美,灰发浓密的姑娘,笑吟吟站在门口。
小背心,短短的热裤,双臂、双腿,连同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一片健康的小麦色,看着像是有阳光和汗水在上面滚动。
见到沈乐一行人过来,她跨出厚重的玻璃门,向沈乐伸出手去:
“先生您好,欢迎您参观我们博物馆——”
“退后!!!”
一声爆喝。沈乐眼前一,一道旋风从身侧刮过,身边那位地陪先生直冲过来,挡在他和妹子中间。
不知从哪里一摸,一本大书已经举到胸口,盾牌状挡在妹子面前。
另一只手往腰后一抹,一根短棍握在右手。向前、向左、向右,不断弹开,一眨眼,就变成了亮光灿灿,至少三尺长的十字架。
沈乐:“……”
不是,等等,什么情况?
怎么立刻就剑拔弩张了?
这妹子是什么出身,需要你摆出这副战斗姿态?
沈乐往后、往左,退开一步,不妨碍那两位战斗,顺便也让自己拥有良好视野。
地陪先生前方,妹子也变了态度,微微弓腰,双手抬起,指甲似乎有点儿变长的意思。
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变,秋波流转,侧首向沈乐微笑一下:
“这位远道而来的先生,您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吗?还是单纯的游客?如果是游客的话,请您再退后几步,我不想伤了您——”
她的中文比昨天那位牧师流利得多,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着一点老bj的儿化音。
沈乐微微讶异,照着她说的又退后两步,把自己掩在一根柱子后面。
妹子笑容更大了些,向他点点头,立刻转向地陪,杀气腾腾:
“教廷的狗!哪儿都有你们!我好好的在这里开博物馆,没招谁没惹谁,你们怎么又杀上门来?”
翻译软件忠实地翻出了她的话。沈乐缩在柱子后面,有点尴尬: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人家不是无缘无故杀上门来的,人家是陪我来参观的……只是应激反应强了一些……
他咳嗽了一声,想出头解释,却也不知道这时候大喊一声“你们不要打了”,是不是能有效果。正在犹豫,地陪先生已经怒喝:
“你才是狗!你们这种黑暗中的生物,还有脸说别人是狗?我们不盯着你,等你们咬伤贵客就晚了!”
“灰雾氏族的獠牙利爪,只朝向敌人!谁像你们教廷,打着你们那个主的旗号,那才是见谁咬谁,咬了还要说你们是正义的!”
双方的斗嘴很快发展到动手。地陪先生左手硬皮圣经,右手超大号十字架,挥舞之中,白光耀眼;
妹子双臂挥舞,光洁的双臂双腿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浓密的汗毛,指尖出现长长利爪。和十字架硬撼的时候,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十字架一划,博物馆大门上多一道口子,钢化玻璃做的大门,直接呈现鱼鳞状纹路;
爪子一挥,地陪先生被连人带圣经,推得向后砸去。脊背砸在墙上,天板上簌簌掉下灰尘。
幸好双方都有默契,不伤及无辜人士,即便如此,沈乐已经是一退再退,从博物馆门口,已经退到了楼梯口,眼看就要往楼下退去……
“你们别打了!”他终于忍不住大喊:
“我是来看展览的!这位小姐没有对我不利!在她出手之前,就擅自指责她是恶意的,这太不礼貌了!停下!停下!!!”
灰发妹子侧头看了他一眼,攻势微微一缓。只是这么一缓,十字架划过,一道白光落在她右臂上,立刻灼起了一道焦黑!
“嗷——”
妹子当场被激怒,再也不顾沈乐的喊话,整个人朝地上一伏。
四肢躯干,瞬间长出密密麻麻的灰色长毛,身体拉长,头颅变形,长长的獠牙透出双唇之外。
一眨眼的工夫,已经从人形变为一只巨大的灰狼,微微蹲身,纵身跃起——
“主——”
地陪先生高声念诵。一道白光从圣经上涌出,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然而这仓促发动的圣术显然效果有限,灰狼一跃,扑到白光上面,利齿、獠牙齐上,差点把圣经咬了个对穿。
地陪先生咬紧牙关,一张脸几乎绷得变形,狠命把十字架挡在面前,也挡不住利齿一寸寸压了下去。
他一狠二狠,手臂肌肉猛然贲起,左手不知在哪里一按,轰然巨响,圣经厚重的书皮直接炸开!
这一炸,沈乐哪怕及时趴到了地上,都感觉一缕劲风从他身边飞过,撞在墙上,笃的一声。回头一看,一块破片深深嵌进墙里,前端整个儿扭曲变形。
好家伙,你这到底是圣经,还是反应装甲啊?还是预制了破片的,一旦炸开来,“此面向敌”?
灰狼妹子挨了这一炸,哀鸣一声,当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博物馆大门上。
轰然一响,厚重的钢化玻璃门整个砸碎,化作无数淡绿色的玻璃片,哗啦啦落了一地。从走廊上到玻璃门,滴滴答答,鲜血溅落一片……
妹子四爪落地,就地打了个滚,居然生生站住了,还想继续往上冲。
再看地陪先生,挨了这一下也绝对不好受,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缓过气来,左手臂已经软软垂下,挣扎着单膝跪倒,还在祈祷:
“我主……”
“你们别打了!!!”
沈乐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撑着地面爬起来,反手一拍背包:
“青灯,把他们隔开!”
【好嘞!!!】
小油灯精神抖擞地回了一句。噼啪一响,一道电网陡然张开,顶天立地,把整条走廊拦成两半。
灰狼妹子嘶吼一声,全身长毛根根炸起,四爪抠地,喉咙里咆哮低沉,不停滚动;
地陪先生瞳孔一缩,用力握紧了十字架。闪电!这是闪电!
这是天主的权柄!
就算不提这个,他能用的所有攻击、防御手段,对于这道电网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
沈乐大步上前,电网柔顺地左右分开,把他保护在里面。一边向左,一边向右,越推越远:
“教廷的这位先生!我重申一遍!这位女士对我没有任何恶意!”
沈乐板着脸用力大喊。喊一句,停一停,让翻译软件替他翻译。翻译完了,继续喊:
“您是应教廷指派前来,为我担任导游和讲解的人员!如果您无缘无故,要替我得罪人,我只能联系主教,请他换一位工作人员!”
这边喊完,转了个方向,再面对灰狼妹子。电网稍微张开一个观察孔,露出视野:
“这位女士?您还好吗?刚才很抱歉,不过导游先生的态度,并不代表我的态度。我们可以谈谈吗?”
灰狼妹子已经站了起来,四肢上的长毛开始缩回,吻部收缩、獠牙消失,变成一张秀美的人脸。
只有手背上汗毛犹自浓密,十个指尖寒光凛冽,尖尖长长的指甲,一看就非常有杀伤力:
“这位先生,我要怎么相信你?”
“呃……您稍微等一等。”沈乐微微凝神,丹田里金色圆珠一转,一张符篆悄然凝成,光芒大放。
温暖的光芒落到灰狼妹子身上,妹子立刻觉得身体一轻,撕裂般的痛苦迅速淡了不少。
低头看去,右臂上,腿上,一条条细碎的伤口,都在快速消失。至于被圣经碎片嵌进去的伤口,几乎要长好了……
她来不及回答,双手翻飞,赶紧拔出一块块碎片。沈乐暗自道了声糟糕,一个清洁术扔出,碎片当场卷走,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再一个治疗术下去,体表的所有伤口,皮肉长合,只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疤痕……
“呃,我的治疗术练得不是很好,搞不定这些疤。”沈乐硬着头皮抱歉道。妹子微微一笑,忽然仰起头,纵声长啸:
“嗷呜~~~”
声音回荡在楼道当中。一时间,楼梯里,博物馆深处,乃至很遥远的地方,一声声应和的狼嚎声传来:
“嗷呜~~~”
“嗷呜~~~”
“嗷呜呜……”
这博物馆是狼人开的?
不是吧???
沈乐嘶了一声。背后,地陪先生艰难地爬起:
“沈先生,小心!它们人多,你一个人再强,也要小心啊!!!”
“我们才不会恩将仇报!!!”妹子冷着脸吼了一句。一转头,又是笑颜如,双手上的爪子都缩了回去,纤纤玉手,向沈乐伸出:
“沈先生,您想来参观我们博物馆吗?请进——至于教廷的那一位,您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一定要等他的话,请在门口等着!”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沈乐回头冲地陪先生轻轻点头。电网倏然收缩,笼罩在他身体表面,然后悄然消失。
沈乐整整背包,大踏步地进了博物院——
然后,整个人顿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本章完)
第361章 佛头,委屈你了,我尽量带你回家!
第361章 佛头,委屈你了,我尽量带你回家!
沉郁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乐瞬间恍惚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换了天地,站在一片茫茫大漠之中。
黄沙万里,风尘扑面,火辣辣的太阳照在皮肤上,差点儿把他从鲜灵灵的葡萄晒成葡萄干。
极目远望,大河涛涛奔流,两岸点缀着连绵的绿意,有大群大群光着膀子的人,蚂蚁一样在黄沙上蠕动。
他们牵着,几乎是扛着巨石,一块一块运到沙漠边缘,建起巍峨的金字塔,建起宏伟的神庙。
然后,世易时移,那些金字塔和神庙,埋没在风沙之中,等待着千年之后被再一次发现……
“沈乐!!!”
一声尖锐的啸叫直冲脑门。沈乐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高高矗立着一根石柱:
无数年的风沙,已经打磨掉了它原本的模样,上面的装饰都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可能有点纹。
但是,石像里面的灵性,依然明锐而澎湃,稍微一触动,就能把他带进当年的情境当中。
“……你们从埃及拖过来的?”
沈乐恍恍惚惚地轻声问道。身边,狼人妹子高高举起一根大拇指,直接戳到沈乐面前:
“你太厉害了!我们这边,好多游客来看过,专家都来过不少,就没有人一眼认出来的!”
沈乐勉强笑笑,左顾右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郁的气息,没有见过这么多灵光闪耀的物件:
哪怕在特事局的地下仓库,哪怕在老板娘的仓库,都没有看见过。
特事局的地下仓库,东西杂乱,总体质量不高,带灵光的东西挺多,灵性强到可以成妖的很少。
老板娘的仓库,精品挺多,但是,量却有点儿小,要不然,他也不会找来找去,只找了一座无头佛像了……
“你们这里放的都是法器吧……”
他喃喃道。一眼望去,每一样收藏品上面,都闪耀着或明或暗的灵光;
每一样收藏品上面,都鸣响着各种曲调的歌谣。
沈乐随意走近几步,将手掌虚虚悬在一把铁剑上。铁剑非常急切地挣动了一下,从鞘里挣出半寸,直接撞在他掌心。
沈乐吓了一跳,唯恐手上的汗水、油脂污染了铁剑,赶紧让开。然而,一声悠长的苏格兰风笛,已经响在他心底:
“呜……”
“这把铁剑,不会是那个《勇敢的心》的主人公,那个谁用的吧……”
沈乐下意识地嘀咕出一句。身边,狼人妹子清脆地笑了一笑:
“这倒不是,不过,是把他杀掉的武器之一。也算是沾染了他的鲜血……”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低声骂了一句。沈乐一时没听明白,想了想,才大概理解:
她好像是在骂“见了女人就不要命”……
他一时无语,只能缓步前行,一件一件看那些藏品。每件都缠绕着浓厚的灵性,每件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
看着看着,忍不住扭头:
“你们收集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
“用途当然有。”狼人妹子脸色郑重。
她从展柜里拿起那把铁剑,从剑柄抚摸到剑尖,再从剑尖抚摸到剑柄,那抚摸的动作,看得沈乐一个文物修复工作者提心吊胆。
而铁剑在她的抚摸之下,发出了轻轻的剑鸣,仿佛在与她的心情呼应:
“他们说我们是异教徒,说我们是魔鬼,说我们是邪恶的、该下火狱的黑暗生物。它、它、它、它……”
她一件一件指过博物馆里的藏品:
“它们也是一样,也是被指为异教徒、指为异端、打成魔鬼的存在。所以,它们愿意把力量借给我们,和我们一起战斗……”
沈乐心里一拎。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那个佛头,未必能带得走……
别人还要靠它战斗呢!
他忽然失去了一件一件浏览的兴致,快步从藏品当中走过。
绕了一个房间,再绕了一个房间,终于看见一只端庄慈悲的佛头,安安静静落在展柜当中。
也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颠沛流离,佛头上的金箔、彩绘几乎殆尽,幸好五官还算完整,能看得到佛像唇边慈悲的微笑。
他伸出手去,虚虚抚摸着佛头的面庞,在心底呼唤着远在酒店、被小油灯保护着的佛像身体。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你还记得你的身体,你想和它合为一体吗?
佛头绽放出无形的灵光,在他手下微微荡漾起来。沈乐熟练地进入了冥想境界,铜片轻轻嗡鸣,悄然在他面前展开地图。
佛像身体的灵光,和佛头的灵光同时冲起,在地图上形成两个亮点,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很快,两环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推出,终于交融在一起。沈乐扬起一个满意的微笑:
很好,对上了!
就是它!
它想回家!他扭过头,狼人妹子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看,呼吸都放轻了,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尖尖的竖耳,上面灰毛一根根竖立。
沈乐深吸口气,向她点了点头,微微欠身:
“方便找个地方谈谈吗?”
狼人妹子巴不得这一声,赶紧带着他弯弯绕绕,来到会客室坐下。沈乐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开门见山:
“说实话,我就是为尊佛头来的。我在国内,发现了它的躯干和身体,付出了很大努力,把它一点一点修好——”
他一下一下划动着相册,亮出佛像前前后后的照片。刚刚发现的时候,金箔零落、彩绘斑驳的;
被揭去金箔、清洗完毕,虽然没有了金灿灿的样子,却看着更加朴素舒服的;
修复了残损、开裂、粉化的部位,看起来光滑坚硬,更完整了一些的;
贴上金箔的,画完彩绘的,找到手臂重新安装的,为手臂贴上金箔的……
“现在,就差这尊佛头,还流落在外,没有和它的身体回归一体。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想要让佛像重新完整,带它回家。
我不想追究佛头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也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把这尊佛头转让给我?”
狼人妹子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手机上的图片,一眨不眨。好半天,她伸手划走图片,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沈先生,您不歧视我们这些狼人,没有站在教廷一边对付我们,还治好了我的伤——您就是我们的朋友。
照理说,朋友开口,我哪怕一分钱不要,也应该把它送给你……”
但是……
沈乐在心底默默替她补充。开头说得这么漂亮,后面肯定有个但是。果然,狼人妹子接下去就是一句:
“但是,这尊佛头对于我们,有很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呢?”
沈乐盯着她深褐色的眸子,尽量把语调放稳,放缓,轻声询问。狼人妹子满脸无奈:
“我们是黑暗中的生物……这种说法,虽然是教廷骂我们的,可我们确实也受黑暗困扰。
月圆之夜,狼人总是要经历变身的过程,这尊佛头可以保护我们的神智,安抚我们的痛苦;
而我们的朋友,血族,虽然不必遭受这样的折磨,也会困扰于对鲜血的饥渴。这尊佛头,也可以缓解他们的困扰。”
她目光莹莹,望着沈乐,眼里几乎漾起泪痕:
“远方来的朋友,您能理解我们的遭遇,帮助我们,至少,不要夺走我们重要的宝物吗?”
这……
沈乐尴尬了。
如果狼人妹子上来就大吼大叫,大打出手,他绝对不会客气,果断抢了佛头就走;
但是,她这样柔声细语,小心商量……
沈乐还真没法翻脸。他总不能说,这佛头是中国的,我一定要带走,至于你们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他垂下眼帘,飞快思索。狼人妹子紧张地看着他,看他低头沉吟,看他起身转圈,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有了!”
沈乐蓦然转身,险些和狼人妹子撞了个满怀。妹子吓得往后一跳,耳朵上的长毛又多立起来几根,尾巴耷拉下来,又高高地立了起来:
“沈先生?!”
“除了这尊佛头之外,能够安抚你们的东西,应该还有吧?能不能带我看一看?”
“……”
“应该肯定有的吧!这佛像最晚是清末流失出去的,在这之前,你们总不能不过日子吧!!!”
狼人妹子赧然一笑,转身带他出去。沈乐跟在她身后,连转几个弯,看到了一堆奇葩的物件:
一座大理石像,塑造的是一只母狼张嘴露牙,警惕凝视前方,两个男婴坐在母狼腹下,正在吮吸;
一座粗糙的石像,缺了一个耳朵、也缺了一些配饰,只能勉强看出大概是个站着的狼头人;
一个木头柜子,上面浮雕明显有所残损,只能勉强看得出一只上下颚张到最大,顶天立地的……狗头?
狼头?
嗯,应该是狼头,这浮雕的内容,应该是芬里尔的故事。
沈乐转到柜子另外一边,一头狼四爪踏空,正在追逐金灿灿的太阳;另一头狼踏在云里,正在追逐缺了半边的月亮……
所以,你们狼人维持神智的方法,就是敬拜狼神?
那佛头还真是委屈了啊,和这一堆狼待在一起……
猫咪快要疯掉了……猫咪的鼠标,光标今天一直在到处乱窜……
(本章完)
第362章 如果狼人出一批文物,买你出手,你要怎样?
第362章 如果狼人出一批文物,买你出手,你要怎样?
狼人妹子凝视面前的柜子,纠结,纠结,再纠结。好半天,苦笑一声: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
月圆之夜,整个巴黎的狼人氏族——虽然总共也没有多少人——都会聚集过来,依靠这几件雕像维持神智,避免造成破坏。
如果遇到特别的日子,比如月食,比如那种超级大月亮,就连周边一片的狼人,也会聚集过来。
某些更加特殊的日子就别提了,当狼人和血族都需要的时候,这几件雕像,笼罩所有人是根本不够的……
“那能拜托你,和你们能做主的人商量一下吗?”
沈乐认真地拜托她。狼人妹子为难道: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我拿的是申根签证,在这里可以留28天。”沈乐淡定道:
“所以,三天时间,能够至少联系到可以做主的人,让他们和我谈谈吗?”
话说到这一步,狼人妹子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勉强点头。沈乐微微一笑,和她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告辞离去。
一脚踏出博物馆大门,坎贝尔神父已经等在外面,火急火燎迎上两步:
“沈先生,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乐摊手:
“人家妹子很有礼貌,心平气和地请我参观了博物馆,佛头虽然不肯立刻给我,也还有得谈。倒是这位……”
他扭头看看衣服破碎、圣经炸成一片一片,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地陪先生:
“您还好吗?需不需要立刻去治伤?”
地陪先生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微微欠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或许是在道歉,只是音量实在太低,翻译软件并没有工作。
坎贝尔神父一脸抱歉的微笑,替他开口:
“真的很对不起,负责下任务的人员有点疏忽,没有做好背调。他的父母死在狼人手里,自己也差点被狼人咬伤,所以有些过激……”
他有什么悲惨身世是他的事儿,你们明知道我可能遇到当地黑暗势力,就非要派这样的人出来吗?
沈乐默默腹诽,脸上笑容却是诚恳,抬手亮起一个治疗符篆。刚要扔出去,又扭头看看神父:
“我可以为他治疗吗?异教徒的治疗,你们可以接受吗?”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还没来得及修的博物馆大门里,传来扑哧一声轻笑。
坎贝尔神父脸色不变,瞟也不往里面瞟一眼,淡定道:
“感谢您的关心,我已经为他治过了,暂时不需要重复治疗。您方便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地陪先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坎贝尔神父亲自开车,把沈乐接到圣母院,上上下下带着他参观了一圈,歉然道:
“沈先生,今天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现代社会,人的信仰越来越淡薄,教会的力量越来越弱,我们还是要坚持和黑暗势力作斗争……
您是游客,我们并不想把您牵扯进我们的战斗,也希望您不要帮助我们的敌人,可以吗?”
说得好像我愿意牵扯进去一样。沈乐脸色微微一沉,淡定回答:
“我们的一贯态度,就是不干涉别国的事儿。但是,我可以问一问,为什么教会这么警觉吗?你们在担心什么?”总不会,你们习惯了一天到晚干涉别人,所以看到一个有点力量的存在,就觉得别人会来干涉你们吧?
所以说,人怀疑别人会做的事情,其实都是自己做过的,这句话一点没错……
坎贝尔神父低头苦笑。好半天,他起身在书柜里翻一翻,捧出一本巨大的图书。摊开,推向沈乐:
“您看——”
沈乐目光一掠,呼吸瞬间抽紧。图书上一页一页,彩色照片纤毫毕现,历历分明:
良渚文化玉琮,西汉错金青铜装饰牌,隋汉白玉阿难像,唐彩绘宫女陶俑,元青霁蓝釉梅瓶,明金书妙法莲华经抄本……】
全是中国的!
全都是来自中国的文物!
“光是卢浮宫的藏品,就有太多来自你们国家的文物。就这,还不包括其他大大小小的博物馆,私人收藏,拍卖会……”
坎贝尔神父无奈的声音幽幽荡漾:
“您说了,无意触犯当地法律,我们也相信您的信用。但是,如果那些黑暗种族用这些文物为报酬,拜托您出手……
说实话,哪怕您只是为他们治疗,也可能打破双方的势力平衡啊!”
想想那些黑暗种族,一窝蜂地冲进卢浮宫,砸开库藏,把文物拖走……
又或者,到各个博物馆里抢一通,去抢各个收藏家,去抢拍卖会……
神父光是脑补就觉得眼前一黑。巴黎已经很乱了,各种非法移民,各种黑黑绿绿,架不住黑暗种族再折腾了!
到时候,沈乐抽身一走,压力还不是在他们身上?
沈乐紧紧盯着图册,半晌不语。这些文物,一件一件都是精品,那个元青梅瓶,扬州博物馆有一件比它好一些的,被列为不可出境文物。
有一说一,如果能把它们拖回来,自己是真的想啊,太想太想……
“您放心。”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图册,沈乐抬起头,认真看住对方:
“我和他们的交易,仅仅限于交换佛头,不会再多。其他的文物,尤其是卢浮宫里的馆藏文物,经常展出、为世人所知的那些……”
一边说,一边心中滴血。这些文物,他是真的想拿回来啊!
如果有袖里乾坤就好了,如果他身上有空间装备就好了,隔着展柜一伸手,全部卷走,淡定回国……
那是多么幸福啊!
可惜并没有。沈乐勉强调匀了一下气息,郑重道:
“这些文物,要回来,也要堂堂正正地回来,决不能是偷回来的,抢回来的。在那之前……我们能等!”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
如果有一天,铜片的力量蔓延到这里,我们的实力触达到这里,怕这些远方的游子回不来吗?
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沈乐返回酒店,都还没等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狼人妹子的电话:
“沈先生,您什么时候方便会面?我来接您可以吗?”
感谢@云涧飞虹打赏的100起点币
(本章完)
第363章 两位美女,别当着我表演修罗场啊!
第363章 两位美女,别当着我表演修罗场啊!
沈乐勉勉强强,不情不愿,背着双肩包出门。谁家大晚上的请客啊!
谁家晚上九点以后请人见面啊!
懂不懂社交礼仪啊!
当然,现代脆皮大学生,包括现代社畜,也是经常凌晨一二点钟入睡,早上八点钟不情不愿起床。
如果公司碰巧实行弹性工作制,比如允许十一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住的又近什么的,没准十点半才爬起来也不一定……
沈乐之前读研究生的时候,也曾经是这个样子,特别是不出现场、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捧着手机躺在被窝里,可以直接刷到三四点钟。
但是,自从有了铜片以后,特别是自从毕业以后,他的作息就越来越好了!
除非赶工,否则每晚入睡的时间,绝不会晚于十点半!
他还要打坐练功呢!
今天晚上的话,他昨天刚落地,时差还没倒完,还要补眠呢!
但是,狼人妹子,简直是在哀求了:
“沈先生,我们这一族的作息,还算比较贴近人类。但是血族那边不行啊!他们昼夜颠倒的!
拜托您来一下吧,我用狼神的荣誉保证,您这次过来,绝对能看到值得一见的,外人无论如何看不到的奇景!”
“什么奇景?”
“文物!古建筑!你在别的地方,绝不可能看得到的!”
是血族的城堡吗?
私有的,不对外开放的,从中世纪传承到现在的城堡?
沈乐承认自己心动了。虽说教廷的重压之下,中世纪不太可能有血族城堡传承,但是,第一共和国、第二共和国、第三共和国……时期呢?
来都来了,不看点儿特殊的东西,岂不是太亏了!
他摸摸背包里的小油灯,再摸摸胸口的铜片,胆气大壮,果断跟着狼人妹子出发。车子曲曲弯弯,穿小巷,过大街,越过塞纳河,不停向南……
“这是带我去哪儿?”
“去墓地~~~”狼人妹子在驾驶座上微微侧头,冲着后视镜一笑,笑容正好反射进沈乐眼里,几分狡黠,几分俏皮。
沈乐哑然,背包侧面,画卷轻轻一动,小声蛐蛐:
【要把你埋掉哎!】
【要把你埋了哎!】小油灯唯恐天下不乱,跟着嚷嚷。沈乐无奈,抬手拍了一下背包,在心里轻声道:
“别闹!人家也是有修行的,你们说这种话,被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车子在老城区的道路上曲折前行。有时候走大道,宽敞平坦,两边路灯明亮;
有时候走小路,狭窄昏暗,仅容一车经过,往远处看,墙角、房檐下,似乎有不止一个流浪汉蜷缩,又看不清面目,疑似是他看错;
还有的时候,车子轻轻震动,连绵不绝。沈乐探头细看,地面凹凸不平,不是水泥路,而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块铺成……
还真是……有够古老的……
开着开着,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车辆便停在一条窄窄的,几乎没有灯光的路上。
面前的建筑倒是颇有些规模,看着应该是个景点的样子,只是没看到中文指示牌,沈乐一时想不起来是到了哪里。
他还在东张西望地找标牌,狼人妹子已经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建筑物侧面,一扇吱呀乱响的锈蚀铁门蓦然打开,门口,一位金发女郎袅袅婷婷立着,冲他们招手:
“这里!”
“就是这里……主人来接我们了。”狼人妹子快走两步,驻足回头,向沈乐招手。
沈乐跟着她向前,越过铁门之前快速一瞥,脚步突然顿住:
“巴黎大墓场?——等等,请我见面的血族,不会平时就住这儿吧?!”
“当然!这里是我们的主场!”金发女郎骄傲仰头。
她长发一甩,昏暗的走廊里面,一道小小的金色瀑布扬起又泄落,衬得她原本淡如冰雪的容颜,一瞬间有了惊心动魄的媚意:
“这里平时对外开放,早上7:30到晚上8:30,允许游客进入。关闭之后,就完全是我们的地盘了……”
她娓娓而谈,金发,玉雪一般的脸颊,鲜红的丰唇,看着都在发光一般。
狼人妹子脚步倏然顿住,警惕地盯着金发女郎,呼吸抽紧,指尖悄悄弹出了指甲:
喂!
这是我族的贵客!
你不要用魅惑法术对付他啊!再这样下去,我呼叫长老了!
她死死盯着金发女郎,几乎要进入战斗状态。
停一停,回头看去,沈乐却似乎对她们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半转过身子,盯着浅灰色的墙壁,仿佛看得入了迷:
大墓穴……血族主场……
细想还真是!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适合血族居住?
埋葬了几百万人的巨大墓穴啊!
到现在都没人数清楚过,这里有多少头骨,有多少胫骨、手臂、骨盆……
那些骨头,密密麻麻堆叠,甚至被垒成了墙壁,那些人当中,很大一批,完全不能说是“入土为安”……
他们是在大瘟疫期间,被成批成批扔进土里,又被成批成批挖出来,转移到废旧的采石场当中。
骨头散碎零落,东一块西一块,还被人拿来搞行为艺术,砌出各种各样的样。
沈乐估计,如果他是这些死者的一员,大概也会死不瞑目,很想折腾折腾,如果居然不折腾,大概率就是没力气了……
“这里的气息,真的特别,异常啊……”
他一边观察,一边已经展开精神力,感受这座世界最大墓穴的气息。几乎不用深入,已经能够感觉到浓郁深沉的气息,笼罩这片巨大的地下世界。
这样的气息是他不熟悉的,偏向阴寒,偏向沉重,似乎,对活人不太友好的样子,反正小油灯已经跃跃欲试了……
“那当然啊。”金发女郎昂然一笑。她向沈乐招了招手,淡定转弯,又推开另外一扇小门:
“当心点,这里的地下墓穴,有300多公里长,对外开放的只有不到2公里。跟紧我,要是走散了,可能一辈子迷路在地下哟!”
沈乐:“……”
“你这是在威胁还是开玩笑?”
他微微含笑,状若无意地询问。金发女郎脸色稍稍僵硬,目光流转,似乎在思考是认真解释,还是释放魅力撒个娇。不等她开口,狼人妹子已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开玩笑啊!我的鼻子可灵了!你要是走丢了,我根本不用变成狼形,就能靠闻的把你找回来!”
“那可……真的谢谢你了。”沈乐强忍着不冲她翻白眼。两位,两位姑娘,可以不要当着我的面,这样唇枪舌剑的吗?
我和你们俩都是第一天见面,不想看修罗场!
打铁还要自身硬。沈乐微微低头,沟通两个小家伙:
“怎么样?找得到路吗?能标记我一路过来的路径,能标记周围路径吗?”
【没问题!】
【简单!】
画卷和小油灯同声回答。画卷被沈乐卷在画筒里,没法当场展开,便投射出一片五色流离的光华。
光华先是半尺方圆的一块,显示出周围几条路径,下去的楼梯、狭窄的走道、稍微宽阔一点的空场,然后,就开始一圈一圈,向外推开。
每推开一圈,周围的路径就往外伸长一截,再推开一圈,再伸长长一截——
俨然是已经开了小地图。沈乐看了眼地图,顺着金发女郎走去的方向迈开脚步,立刻,一道雪白的亮光跳进地图,蜿蜒曲折。
不用细细核对,只要稍微扫一眼就能看出,这道亮光标记的,是沈乐走过来的路径!
金发女郎脸色立刻凝重。那道白光虽然只有一寸长短,头发丝粗细,却给她一种格外恐怖的感觉:
更恐怖的是,来的这位客人身上,也能感受到这样恐怖的气息。极淡,极浅,却只是引而不发,不用靠近,就有一种让人魂飞魄散的感觉:
会死的!
一定会死的!
被这种气息挨上,就会死的!
她不敢再说什么让客人不快的话,低头行了个屈膝礼,快步在前面带路。
狼人妹子本来也往旁边闪了几步,避开白光,这时候扑哧一笑,回头顾盼,深棕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莹莹的,看着几乎带点绿光:
“沈先生,慢慢走吧,不着急。这座地下墓场,有非常多的地方可以看,正好现在没人,您可以慢慢参观……”
“所以,就要晚上把我折腾到这儿来吗?”
沈乐小声吐槽,随她沿着狭窄的楼梯,一直向下,向下。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有六七层楼的深度,才从楼梯改为平路,穿过长长的、石灰石筑成的隧道:
他们走的是游客参观通道,头顶上的天板上,一道浓黑的痕迹蜿蜒前进,如同给人指路。狼人妹子指着那道痕迹轻声道:
“早些年,从这里下来的人,都是拿着蜡烛照明,把天板熏成这样。现在有电灯、手电筒了,但是万一迷路,还是能沿着这里走……”
“哼!”
远远的,一个娇哼声悄然传来。沈乐只是笑了一笑,小油灯却已经不高兴了,噼啪一响。
一道细细的闪电从金发女郎头顶爆出,在两盏电灯之间拉出长丝,只差一厘米,就触碰到了她的头发。
“青灯!”
沈乐在心里低喝。闪电悄然消失,重新埋伏在电路当中。金发女郎微微低头,快步引路:
“您这里来,族长们在大墓穴中心,专程等待您的到来——”
到了这里,沈乐反而不急了。他脚步不疾不徐,慢慢前行,一路走,一路看:
巴黎大墓穴,是由一座废弃采石场改建而成,这段隧道也别具特色。一方面,可以看得出采石场留下的痕迹,那些开凿、雕刻、运输的遗存;
另一方面,隧道两侧,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人类的骸骨,当中供人行走的路径,只有两三米宽。
仔细看,这些骸骨堆放得极其规律,最粗、最有支撑力的大腿骨,被堆成了骨墙,小一些的骨头嵌在当中作为填充;
而最具有标志性的头骨,则被排布成各种各样的纹:
有十字架形状,有心形,有一层一层的隔断,有骨墙的镶边。甚至,还有一批头骨,在墙上被嵌套成骷髅头的形状,可谓“我cos我自己……”
沈乐开始觉得有点恐怖,渐渐又有些好笑,再走一段,又有些笑不出来。
当年维护这座墓地的人,当年把这些骨骼砌成墙壁的人,把头骨嵌成纹的人……
他们是经历了多少死亡,捡拾了多少骨骼,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他们的心态,是怎样的从悲哀到恐怖,从恐怖到麻木,再从麻木到苦中作乐?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镶嵌出这样的墙壁,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维持精神稳定,以便继续直面死亡……
他走得十分不舒服,小油灯就更加难受。噼啪声响,电流涌动在一路上的电线当中,时不时地冒一下银白色的电火;
罩在沈乐身上的薄薄电衣,更是张开了又收缩,收缩了再张开。如果不是沈乐严厉喝止,小油灯几乎要现形出来,直接把沈乐罩在电网里面!
“乖,不要出来,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沈乐只好不停安抚它:
“我知道你的力量,和这里的死气冲突很厉害,但是别人并没有表现出恶意……他们没有恶意,我们不能先挑衅……”
有一说一,小油灯用电衣笼罩住他,对他还是很有好处的。
墓地里的空气非常干燥,显然作为一个展览馆,它一直在得到维护,凝神听去,甚至能够听到新风设施工作的嗡嗡声;
但是,就算这样大力抽气、换气,地下墓穴里的淡淡腐臭气息,还是萦绕不去。
沈乐的灵觉,更加能够直接感受到,这墓穴里的浓厚死气。有电衣在外面一罩,臭气过滤干净,他闻到的,就是清新的空气:
“所以我们还有多远?要多久才能到?”
“快了,就在前面。我们不会让贵客走太久,走过隧道,走过参观的精华部分——‘骨堆’,再走一小段就到。”
金发女郎微微放慢速度,柔声道。沈乐刚一点头,对面忽然亮起一排荧光:
“我们已经到了!——贵客,欢迎光临!!!”
希望有一天能去看看巴黎大墓场……
(本章完)
第364章 老古董们,你们可以不要这么辣眼睛吗?
第364章 老古董们,你们可以不要这么辣眼睛吗?
骨墙环绕的空场中,四个人……四个人形生物,并肩而立。
左边一对男女,女性穿着巴洛克时代标志性的金色蓬蓬裙,腰线勒到可能只有一尺五。
沈乐怀疑,这已经不是拼死减肥、再拼死勒束腰能达成的视觉效果,面前这位女士,或许拆了两根肋骨?
腰线往下,裙摆猛然膨大,占地面积至少也有四平方米以上,金线刺绣的巨大朵层层叠叠绽放。
朵中央,丛中飞舞的蝴蝶,蜻蜓,各种鸟雀身上,沈乐看到了不止一百颗宝石,还有不计其数的珍珠在闪闪发光。
就这珍珠宝石的使用量,现代的什么普拉达高定,什么香奈儿高定,什么华伦天奴高定……
那些穿去走奥斯卡红毯的礼服,扛得住这种珍珠宝石的用量吗?
就那位女性向前略走半步,裙摆上闪出的火彩,沈乐非常肯定,这些宝石当中,至少有十几颗很不错的钻石……
至于穿着这么雄伟的裙子,是怎么走得动的,沈乐倒是不奇怪。
事实上,就这裙摆的高度和占地面积,在裙摆里面蹲上四个人,扛着架子托举女主人走路,真是一点也不难,不是吗?
沈乐眼角跳了一下,努力保持着友好的微笑,视线微微一转,打算看向旁边的男士洗洗眼睛。这一看……
更是恨不得自戳双目算了!
这位男士,那身高饱和度的橙红色也就算了,毕竟没有人规定男士不能穿橙红色。
但是,橙红色的,短到肋下的上衣当中,露出来的洁白丝绸衬衣,那就过于夸张了。
衣领,前襟,下摆,还有高高翻起的袖口,那缎带蕾丝,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都不能说是缎带装饰了衣服,只能说,这衣服的本体可能就是缎带,衣服只是给缎带提供一个载体而已……
上衣繁复华丽到这种程度,下装也完全不逊色。橙红色的低腰灯笼裤,裤腿高高蓬起,而后在膝盖蓦然收束。
灯笼裤外面露着宽松柔软的衬裤,裤腰的蕾丝装饰,和衬衣上的蕾丝融为一体,完全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灯笼裤的裤腰前腹部、裤腿两侧和裤脚边缘,丝绸做的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每个结都只有小指头大,却至少包裹了二三十层。
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大量装饰的,大概就是灯笼裤下面洁白的紧身长袜……
紧身长袜……
有一说一,男性穿这种紧身长袜,视觉效果真是有点让人不舒服。更不用说,紧身长袜下面,是一双至少能有八厘米高跟的皮鞋!
虽然知道高跟鞋最早发明出来,是为男性贵族服务,沈乐还是有点儿生理性的不适。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继续往下落,还是看到那双方头皮鞋上,装饰着缎带缠绕成的巨大朵,朵中心,宝石闪耀……
现在这世道,舞台装都没这么华丽了吧?!
怎么还能穿这一身出来的?
您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啊!
沈乐真的感觉,自己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才维持住脸上表情正常,没有当场脸皮抽搐。再望向另外两位的时候,居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另外两位还算比较正常。
虽然个头超过了两米五,说不定奔着三米去了,旁边那一男一女,只到他们胸口;
虽然身体上面顶着个狼头,四肢都是狼爪,背后还拖着一根毛茸茸的狼尾巴;
但是,人家毕竟穿的衣服正常啊!
一个穿着全套的金属板甲,巨大的胸甲上面,不知道是镶嵌还是錾刻着一头啸月银狼,线条流畅,形态栩栩如生;
另外一个,穿着一套正经的黑西装……虽然比正常人的衣服大了七八码,但是,那也是黑西装不是?
一眼看过去,甚至比左边那一男一女还要正常些个,没那么辣眼睛!
沈乐再看看自己,很好,网购的杂牌夹克衫,网购的杂牌运动裤,安踏的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两百块。
相比盛装而来的这几位,也许,或许,大概,他才是那个不太重视会面,没有精心捯饬自己的人?
“您好,我是来自中国的沈乐,应邀来和你们见面。”
为了表示他也是守规矩、懂礼貌的,沈乐快走两步,扬声道。前方,两个妹子早已一左一右分开,站到自己人这边:
“这位是我们灰雾氏族的族长,乔格斯·灰雾。这位,是银鬃氏族的族长,梅森·银鬃。”
两只巨大的狼人各自低吼一声,向沈乐点头致意。沈乐微微欠身回礼,左侧,金发女郎也轻声道:
“这位是梵卓氏族本地的亲王,路易斯安娜·德·萨伏伊。”
身穿金色蓬蓬裙的女性血族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沈乐情不自禁地扬了一下眉:
啥?亲王?
“您有什么问题吗?”金发女郎柔声问。沈乐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对血族了解不够——之前并不知道,在血族,女性也可以成为亲王,失礼了。”
“当然可以啊。”女性血族安然微笑,对沈乐的问题,似乎完全不以为忤。她甚至柔声解释:
“如果您了解我们的历史,就会知道,我们这一族的始祖,是夜之魔女莉莉丝。女性成为亲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
沈乐恍然点头。他把目光转向男性血族,金发女郎立刻在旁边介绍:
“这位是妥芮朵族的亲王,艾伦·德·波伏尔。本地血族,以他们两位为首,任何事情,他们都能够做主。”
一身橙红色的男性血族微微一笑,色泽浅淡的唇边,獠牙白光一闪而逝。笑起来的时候,眉梢微微上挑,一双桃眼波光闪动:
“嘿,沈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欢迎来到巴黎,您在巴黎,有美丽的女郎陪伴同游吗?
要不要我给您介绍几位?都是又漂亮又可爱,是我们族有名的甜妞儿——”
您对文物很感兴趣是吗?也许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聊聊,让你看看我的收藏——”
“艾伦!”
梵卓部族的亲王轻声喝止。她侧目一扫,艾伦立刻闭嘴,往边上小小退了一步。
路易斯安娜微微侧首,做个手势,双方中间的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六芒星。
六芒星里面,复杂的符号层层叠叠,反复嵌套,看得人颇有些头晕。
沈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路易斯安娜轻笑:
“啊,您不用担心。这只是个魔法阵,我们用它传送一些小件物品——它没有攻击力,不会对您不利,请放心。”
就算是小件物品,万一传送过了一个“此面向敌”的那啥啥,也会对我不利的啊……
沈乐把这句话吞了下去。他抬眼注视对方,努力开了个玩笑:
“没事儿。我只是对蓝色六芒星有点过敏——您知道,最近……”
“啊,我理解。”梵卓亲王微笑起来:
“那些家伙,自以为得到了神的恩典,谁都看不起。其实谁不知道谁呢?他们那个所谓神明,谁不知道底细?”
啊咧?
有内幕?
求八卦!
沈乐精神一振。还想追问,六芒星已经黯淡下去,中间端端正正,摆放着三件东西:
一座青铜雕像,雕着一个身穿短衣的女性,身背箭囊,左手抚着一只幼鹿的犄角;
一枚奇形怪状的护符,用薄薄的金片镶边,里面嵌着绿松石、玉石、各种各样的石头,沈乐看了半天,才确定可能是圣甲虫;
一座乌木人像,这个沈乐就真的看不出是什么了,只能看出它是个女性,蹲坐在地,身材具有明显的原始生殖崇拜特征……
“沈先生,您曾经说过,愿意为我们修复一些圣器,提升它们的功能,来换取那尊佛头。”梵卓部族的亲王悠然道:
“您看到的那几件圣器,对我们都很重要,没办法直接拿出来让您修复。所以——”
她微微抬起手,丰满如玉的手臂挥过一个小小弧形:
“这三件器具,或者其中一件,您能够修复吗?如果能够的话,我们接下来,或许可以深入谈一谈?”
“这个,我需要看一下。”
沈乐向她微微欠身致意,快步走近。仔细看,三件东西,都有各式各样的问题:
青铜雕像锈蚀得不轻,箭囊缺损,女性身上似乎背着长弓,弓稍已经整个断裂消失。
幼鹿只剩下一边犄角,另外一边消失不见,女性的衣摆、秀发,甚至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缺损;
圣甲虫护符上面,宝石缺损了能有一半,金片扭曲变形,还有些发绿——很明显,含金量不怎么高。
当中的圣甲虫上,刻着的那些文字模糊黯淡,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乌木人像就更糟糕了,被水泡过,被火烧过,焦痕和腐烂痕迹同时存在,还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至于它们的灵光——沈乐凝神感觉了半天,微微摇头:
“都非常弱了啊……”
“您可以修吗?”
妥芮朵族的那位亲王急声问。沈乐沉吟:
“不一定能修得好……首先,我需要一个实验室……”
“交给我!本地的文物修复工作者,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本章完)
第365章 沈乐:同去同去!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第365章 沈乐:同去同去!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本地?
没有不认识的?
您?
沈乐将信将疑地看向这位穿得里胡哨、身上蕾丝加起来能有一百米的老兄。
您是怎么和本地文物修复人士搭上关系的?
不会是“这件文物我看路易十四/路易十六/拿破仑用过,当时是长这个这个样子的”这种沟通方式吧?
“啊,妥芮朵族个个都是艺术家,您可以放心他们的艺术修养——”梵卓亲王察言观色,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说到最后,语音略一拉长,淡定拖了个尾音。顿了顿,悠悠然加了一句:
“……和人脉。”
懂了,主要是人脉对吧?
艺术修养什么的暂且不论,就这身焊死在身上的18世纪巴洛克式装束,很难想象,他们的艺术修养能跟上现代潮流……
“那,我想在卢浮宫的文物修复中心干活,可以吗?”
沈乐索性狮子大开口。有枣子没枣子的,先打一杆子,万一能成功呢?
卢浮宫的文物修复中心,仪器肯定是齐全的,材料也肯定是齐全的。
没准儿,还能看看那些在库房里修复、没有拿出来对外展出的文物呢!里面或许还有中国文物!就算不能上手,看到也是赚到啊!
他也就随口一问。不料艾伦呵呵一笑,大包大揽:
“没问题!你要什么时候过去?现在吗?我带你过去?”
“你?现在?”
沈乐用看勇士的敬仰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现在啊!
穿这一身啊!
十八世纪巴洛克男装啊!
就这样往卢浮宫跑?
话说卢浮宫这个点儿下班了没有啊!还是说,你就是趁着没人,把我带进去了事?
他疑惑的目光可能太过炽烈,那位妥芮朵族的亲王呵呵一笑,忽然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光影变幻,他身上极其复杂的巴洛克式男装,倏然开始变色、变形、变幻质地。
从橙红色变成黑色,从繁复的缎带、蕾丝、结,变成干净利落的光面,从短上衣、灯笼裤、高跟鞋,变成正常的黑西装、白衬衫、深蓝色领带。
就连那头一直垂过肩膀的羊毛卷发,也飕飕地往上缩回去,缩到正常商务男士的范畴。
至于他头上歪戴着的,宽度已经超过两肩的巨大帽子,以及帽子上不知是孔雀毛还是鸵鸟毛的装饰,就,完全消失了……
您这是光学上的幻影啊,还是衣服自己能变幻形态啊?
或许是被他惊讶的目光拍得十分舒服,艾伦哈哈笑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沈乐面前。微微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请——”
你敢请我就敢去!
沈乐紧一紧背上的双肩包,跟着他迈开步子。
梵卓亲王垂眸一笑,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变化,从夸张繁杂的洛可可裙装,变成线条柔软利落的及膝连衣裙。
两位狼人族长对望一眼,身上的长毛开始缩回、脸部结构开始变形、身材开始缩小……
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两头将近三米高的两人,变成两条彪形大汉。
虽然身高还是能有一米九,身材也足够魁梧,但是,好歹是正常人形状了……
“同去?”
沈乐试探着问。艾伦族长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同去同去!——于是便同去!”
沈乐:→_→
说你对中国文化不熟吧,你中文说得流利,而且居然还懂《阿q正传》的梗;
说你对中国文化很熟悉吧,“于是便同去”这句话,不应该是和前面那句一起说的,您至少该找个捧哏的……
无论如何,这一群人于是浩浩荡荡,同去卢浮宫。沈乐特地往梵卓亲王身边走了两步,走到她两米之内,一米半之内——
啥也没碰到!
那身巨大的蓬蓬裙,在物理意义上收缩了?
他多看了一眼,又多看了一眼,试探着再靠近半步。梵卓亲王瞥了他一眼,不动神色地退开一步,身上连衣裙微微亮起一层光芒。
这家伙什么意思?
示威吗?
他身上那股力量,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是血族的克星啊!
沈乐的背包里,小油灯幸灾乐祸地嚷嚷:
【她怕了!哦哦哦哦,她怕了!】“好啦,别闹。”沈乐耸耸肩膀,颠了颠双肩包里的小家伙:
“人家也没有露出敌意,我们要礼貌,礼貌,懂不懂?”
小油灯嘿嘿笑了笑,电衣微微收缩,浮在沈乐体外一尺。
沈乐装作啥都没有发生,跟着这些黑暗生物七兜八转,在地下前进。
走过一段骨墙,又走过一段隧道,眼看着前方道路漫漫无尽,似乎要从地下直接走到卢浮宫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询问:
“巴黎所有的墓场,都是血族的地盘吗?”
“那倒不是。至少,拉雪兹神父公墓,还是在教会手里的。”
艾伦先生扭头回答。说到这个话题,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
“害得我只好偷偷去看他们……巴尔扎克啊……肖邦啊……王尔德啊……莫里哀啊……
唉,可惜他们不肯接受初拥,宁可死都不肯……”
沈乐对拉雪兹神父公墓的全部印象,仅限于《神奇动物在哪里》第二部:
格林德沃放的那把煤气灶蓝火,以及那个乐队指挥似的,挥舞魔杖,微微躬身的手势。
那一幕真是格调拉满,第一步那个糟蹋颜值的胖老头形象,完全被颠覆了!
此刻听到这一串名字,他不禁悠然神往,很想去实地看一看。瞥了艾伦先生一眼,又把话收了回去:
想去看这些名人墓葬,回头自己去就完了,或者找坎贝尔神父带路也行。把一位血族亲王带去教会地盘,真可能打起来的!
隧道越走越长,越走越宽。走着走着,前方水声潺潺,居然出现了一艘小船。
船的体量不大,和公园里供游客玩乐的小船没差多少,只是出现在这地下河道里,颇有冥河摆渡的感觉。
两位血族亲王毫不犹豫地上船,狼人族长随后跟上。
沈乐想也不想,一脚踏进去,那船无帆无桨,随水漂流,只有船头挂着一盏马灯,晃晃悠悠,在河里倒映一点星光:
“所以我们坐船过去?”
“是啊!如果您感兴趣,还可以继续往前坐一段。”狼人亲王拍拍船舷:
“这船可以一直坐到巴黎歌剧院,顺便听一段《剧院魅影》。嗯,这时候过去,高潮曲目还没开始,您可以看到大吊灯掉下来!”
……谢谢,不用了,我还是自己买票自己去看吧。
沈乐脑补一下乘船到达巴黎歌剧院,再看着歌剧里的小船在地底水道滑行,那种无限套娃的场景,就觉得有点牙疼。
他即刻礼貌拒绝:
“还是直接去卢浮宫吧。诸位不是想看我修复文物吗?我尽量加个班,先修复一点点?”
几位黑暗世界的大佬就等他这句话。水声哗哗,直奔卢浮宫,上岸转了两个圈子便进入工作室。
卢浮宫里的修复工作者,显然也没有加班的习惯,整个工作室一片漆黑寂静,只有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脸色苍白的男子远远迎上来:
“沈先生,欢迎光临!您可以使用我的工作台,需要用哪一样仪器,尽管告诉我!”
这位显然也是个血族,打过招呼以后,就站在妥芮朵亲王身边,一言不发。沈乐笑着向他点点头,跟随他来到工作台前,却没有开仪器:
两位狼人族长,两位血族亲王,在大墓场见他,又是盛装、又是发动魔法阵,很显然,有种显示肌肉的意思。
那么,他自然也要对等显示一下肌肉,后面的事情才好谈——
他一个手势,金发女郎早已快步过来,捧着三样待修复物品,一字排开,安置在工作台上。
沈乐对青铜雕像和圣甲虫护符看也不看,微闭双目,两手虚虚笼住了乌木雕像:
你还有灵性的对吧?
你还有生机的对吧?
你——还想变得完整吗?
你的灵性,还想增长吗?
告诉我你的故事,对我展开你的灵性,让我帮助你——
一阵湿热的风吹过他面庞。沉沉的鼓点在耳边响起,把他带到了遥远的、蛮荒的大陆。
在那里,在热带雨林当中,一棵小树破土而出,生长、生长、生长。
经过风吹雨打,经过野兽拱蹭,经过虫蚁咬啮,它终于生长成一棵两人高的小乔木。树身也还算直,然而上面树瘤满布,整个儿呈现波浪形。
后来,它被人砍倒,被就着树瘤的形状雕刻出人形,又因为那饱满的、颇具女性生殖崇拜意味的身材,被大巫师供起来顶礼膜拜……
日月交替,时光流转。一个个部族兴盛了又消失,它历经战乱,被焚烧,被救出,被泡水,被捞起。
被血族收藏起来,并没有虔诚供奉,而是无限压榨它的力量,来安抚对鲜血的焦渴……
“让我来帮助你吧……”
沈乐喃喃。他起身在工作室里找了一圈,寻了个大烧杯,倒进半杯纯净水。
然后,从不知哪个研究员的桌面上,摸了一瓶养水培植物的营养液,全部倒进水里,抬手把乌木雕像扔了进去——
“噼啪!!!”
在后面围成半圆,屏息观看的血族和狼人,集体往后跳出,几乎撞倒了工作台的隔断。
话说《剧院魅影》的歌剧大家看过咩?
(本章完)
第366章 谈价钱?要不然,你们和教会谈一谈?
第366章 谈价钱?要不然,你们和教会谈一谈?
沈乐头也不回,嘿嘿一笑。
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不,也不知道我们的大炮仗,射程到底能打多少公里……
他本来是想用治疗术慢慢来的。治疗术催生,让乌木自行生长,补上被腐蚀、被烧焦的那一块,补上当中的缝隙。
但是,这几位血族、狼人族的强者,就真的给到了他一些压力。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畏威而不怀德,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基于实力”进行谈判——
所以,沈乐悄悄沟通小油灯,分出极微小、极微小的一缕电光,输入乌木当中。
瞬间,那块乌木雕像的灵性,就活跃了起来,贪婪地吞吸着电光,显得既畏惧、又渴望:
再来一点!
再来一点!
多一点,但是不能太多……
还要,还要,还要……
沈乐又让小油灯分出极小极小的一缕劫雷力量,输入乌木雕像。这一次,乌木雕像的灵性,更加活跃起来:
这个好!
这个好!
这个非常好……这个是我想要的……
但是不能太多,太多了,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沈乐耐心和它沟通了很久,才确定了它能承受的劫雷力量。然后,沟通小油灯,直接调动劫雷,当空劈落——
噼啪!
在场的所有血族和狼人,毛骨悚然,同时倒跳。乒,乓,轰隆,哗啦……
工作台之间的隔断晃了一晃,差点倒下,工作台吱呀一声,往边上挪出去半尺,台上的各种仪器,设备,烧杯烧瓶试管,滚倒一地……
“沈先生!”妥芮朵族的亲王大声喊:
“您在干什么!!!”
“哦,我在给这块雕像提供生机,让它自己长好。”沈乐专注地盯着雕像,全力感受它的每一点变化,努力不让自己输出过度。
艾伦亲王哑然,愣了一愣,忍不住又喊起来:
“可那是雷霆!毁灭一切的雷霆!沈先生,您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不满,您可以直说,不必采用这种方式!”
啧……我真的是在修复文物,不是在针对任何一个……那啥,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沈乐无奈地叹口气:
“可是,雷电确实能提供生机的啊。惊蛰雷鸣,万物出乎震,乃生发之象——不是吧,你们不知道?!”
谁知道啊!!!
从上古的希腊众神,到北欧的奥丁,再到基督教的上帝,雷电一直是惩罚、毁灭的力量,是上帝握在手里的长矛!
这种玩意为什么能提供生机——中国人为什么用雷电来提供生机,难道你们种田要先打个雷吗?!
虽然说,对中国文化比较了解的长生者,比如梵卓亲王,确实能从记忆中搜出这种知识点,但是,知识就是知识,并不是本能。
血族的本能告诉她,这是极其危险的东西,是能够直接伤害到他们,能够直接毁灭他们的东西!
之前的见面,他们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这位文物修复工作者,让他开始炫耀武力了?
沈乐感觉自己提供了合理的解释,听背后没人再抗议,就开始淡定干活。
一道劫雷,再一道劫雷,再一道劫雷。
虽然是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量级,但是,仍然需要他小心沟通,谨慎控制:
“你怎么样?”
“还要更多闪电吗?”
“需要加水,加营养液吗?”
“要换一盆新的水,再加营养液?没问题!”
“说好了,这次是帮你长好,长成雕像原来的模样,不是帮你长成一棵树!你不要乱长啊!”
他凝神与乌木雕像沟通,不停劝说,不停诱哄,甚至尝试用雷劫力量威胁。
软硬兼施,终于让雕像长成了被损毁之前的样子:
全身乌黑油润,木质坚实,树瘤组成的胸部和腹部巨大丰硕,完全符合当地部族的想象:
“行了!我修好了啊!——你们来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谈条件了!”
为了表示友善,表示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用雷劈他们,沈乐干脆远远站开,到工作区深处去观察那些待修复物品。
啧,这一团黑乎乎的,揉成一团,上面全是泥土的,莫非曾经是一张金面具?
太可怜了啊,曾经戴在帝王脸上的面具,遭到这样粗暴的对待,要非常小心展开才能恢复原样……
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块,又是什么?看材质是大理石的,莫非是哪个神像?
可惜上面感觉不到什么灵性,没法直接和神像沟通,不能去问“喂,你原来是个什么神啊……”
这边……这边应该是一张油画……沈乐感兴趣地蹲过去看。看油画上面的修复痕迹,看工作台上的各种修复工具,看旁边的各种试剂、材料。
油画和国内的纸本国画,绢本国画,唐卡,使用的材料都不一样,修复思路和修复工具也有很大差异。这方面他基本上一窍不通,能看看国外专家的思路,那是极好的……
他东游西逛,一个一个工作台挨着看过去,有的扫一眼就走,有的蹲在那里看半天。
看了十几个工作台,狼人和血族的大佬们才请他过去,脸色凝重,摆开了谈判的架势:
“沈先生,您的修复工作,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雕像表面的损伤修复得很好,非常完美,出乎我们的预料。”
但是?
沈乐微微侧头,等他们的转折。果然,梵卓亲王郑重道:
“但是,这座雕像的作用,似乎被您修改过了,我们没法像原来一样使用它——”
“那可不是我的错。”沈乐干脆利落地一摊手。他扭头看看雕像,淡定道:
“这座雕像经过长期的供奉,本来就是有灵性的。我只是增强了它的灵性,让它补回损耗,生长到它曾经的样子。”
至于它是否肯让你们用,那就是它的意愿,以及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我能把它修好,我又不能按头让它干活!
梵卓亲王身后,几位血族和狼人相互看一眼,都不说话。梵卓亲王胸口微微起伏一下,勉强笑道:
“所以您感觉,它原来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让人生孩子啊!”沈乐想也不想。这么明显的生殖崇拜特征了,你们都看不出来的?
“让妇女能生孩子,多生孩子,平安生孩子。让部落里养的家畜——如果有的话——多生孩子。
让周围的野牛,野驴,野羊,生很多很多孩子……”
总之,生!努力生!可劲生!
万物生长繁荣!
至于这样一个“生生生”的雕像,为什么不肯帮你们忙,不肯安抚你们的痛苦,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谁知道你们趁人之危,不,趁雕像之危,对它做了什么!
几位大佬沉吟不语。居然猜对了,看来这位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能蒙他。
梵卓亲王快速回头,和自家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蓦然笑颜如:
“沈先生,我们已经确认了您的修复能力。这样,您为我们修复三件圣物,修复到能够替代佛头的地步,我们就把佛头赠送给您,可以吗?”
一换三吗?
白捡一个佛头,对他来说挺不错的,省了老大一笔。但是,对巴黎的秩序来说,可能有点问题——
最差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偏向光明的秩序,对于正常人来说,应该好过偏向黑暗的秩序。
沈乐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想没有超能力的同胞行走在巴黎街头,除了提防那些小偷,强盗,黑黑绿绿什么的,还要提防吸血鬼和狼人……
“三件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他淡定回答。不等对方追问,他认真道:
“三件圣物,加起来的能力提升,只能和佛头相当,增幅不能高于10%。为了保证数据准确,我们可以引入第三方,进行灵性测量——”
“不行!”
“那不行!”
“那我们太吃亏了!”
两个狼人族长先急了。三件加起来提升这么多,和一件这么多,差别太大了!
举个例子,三门90炮加起来,就能和一门155炮比吗?!
虽然口径面积说起来是一样的,可是,威力差别太大了,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好吗?
“我们都愿意把佛头送给你了!”
“那我买回来?——参考近三年来,同类艺术品拍卖均价?”
沈乐试探道。两位狼人族长默默扭头。艾伦亲王在一边嘴角抽搐:
之前有一尊佛头,在苏富比上拍,叫到了120万欧元的高价,结果证明是来自龙门石窟,迅速撤拍……
现在东方大国崛起,给到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越来越不敢造次。
而这尊佛头,单论艺术价值和拍卖价格,还真不怎么样。估计,十万欧元到顶了,不值得拿它当一个人情……
什么?
你说它的价值在于,是一件灵性法器?
人家不是答应帮你修法器了嘛!
“我是中国人,我不能干涉你们双方的矛盾,不能主动去打破你们的平衡。”沈乐诚恳道:
“要不然……你们和教会坐下来谈一谈,谈出一个方案,我照着方案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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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67章 铜片,这里是卢浮宫,你别抢博物馆啊!
第367章 铜片,这里是卢浮宫,你别抢博物馆啊!
和……和教会谈?!
几位黑暗世界的大佬,脸上都露出了被雷劈了似的表情。
尤其是两位狼人族长,尾巴下意识地高高竖起,一根一根毛绷直,炸开。让我们去和教会谈?
这和让我们把脖子伸到刀下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至少血族、狼人族联手,还是能和当地教会抗衡。
但是,这种不爽的程度,就好像掏宝面对一个不太会砍价的新手交易者,本来以为可以狠狠斩他一刀,然后他忽然说:
“不答应我这价钱的话,我把并夕夕找来,你们谈出来什么价,我就付什么价……”
这种砍价方式,不致命,但是真的恶心。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他真的能把并夕夕找来,并夕夕也真的肯帮他砍价……
并夕夕还是站在他那边的!
两位狼人族长喉咙里咕噜咕噜,低沉地滚动着,手指末端已经弹出了一寸长的寒芒。
伸出,缩回,伸出,再缩回,再伸出,再缩回……
冷静,冷静,这位目前不是敌人,不要把他逼到敌人那边去……
虽然要价苛刻一点,对方好歹也释放出了善意,可以谈,都可以谈……
血族那两位,你们稍微给力一点啊!
“血族那两位”对望一眼,也是有点无奈。
梵卓亲王出身高贵,常年和各种上流社会人士打交道,对人心的方方面面见识得足够多,这时候还能撑得住些,笑吟吟的,面不改色。
妥芮朵族那位艾伦亲王脸庞已经扭曲了,上前一步,唉声叹气:
“沈先生,别这样……请您出手一次,我们需要付出的东西也很多啊!
就说这个卢浮宫里的工作室,它的自由使用权,也不是随随便便,开个口就能拿到,我们要很多心力去协调的……”
这点沈乐倒是相信。故宫博物院的工作室,也不是任何一个外人进来,想用就能随便用。
协调这个使用权,需要付出的甚至不是金钱,而是许多更加微妙的,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出来的资源……
甚至是无法量化的资源,比如名声,比如人脉,比如某些参加某某学术会议、荣获某某奖项的机会。
而且,这些资源,它甚至不对外人开放,圈外人士拿着敲门砖都找不到门口……
“那……我也不一定非要用卢浮宫的工作室。”沈乐略一沉吟,继续镇定砍价:
“我让国内特事局给我介绍个人,随便找个小工作室就可以了。
如果是修木器的话,你们看,我甚至不用仪器设备,当场拿过来,当场就能修!”
和这家伙做交易怎么这么难啊……
他真的有诚意做这个交易吗?
还是说,根本只想把事情弄砸?
艾伦亲王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继续微笑,继续输出诚意。对方不介意金钱,不想介入我们和教会之间的冲突,他总有在意的东西吧?
“您看,我的手里,也有一些来自中国的收藏品。”他一边娓娓而谈,一边摸出手机,塞到工作室门口迎候的那位血族手中。
那位血族小步快走,迅速离开。片刻,整个大厅灯光大亮,大厅尽头,一幅巨大的投影亮起。
艾伦亲王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快步走在前面,带沈乐过去看。
投影仪上,佛头,佛像,国画,漆器木器玉器瓷器,琳琅满目,不停滚动:
“您看,这投影上面,都是我拥有的收藏品。我的朋友,如果您愿意帮我们多修复几件圣器,这些收藏,您可以随便挑!”
沈乐凝视着投影屏幕上的巨大图像,很是心动。就那个佛像,他在龙门石窟看到过差不多的,线条还没它完整;
那幅国画,线条、设色、图案,种种特征,看起来像是宋徽宗的手笔,
那个瓷碗的颜色,只看那么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九州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如果能把它们搬回去!
如果能把它们都搬回去!
他呼吸急促了一下,慢慢平复。转身,看向艾伦亲王,眼神清澈,视线平稳:
“我说过了,我不会干预贵方和教会一方的平衡。
帮你们多修复几件圣器,我本人是受益了,但是,为我担保,为我联络教会的我国特事局,就会很为难,很不好做。”
“……”
懂了,重点是贵国特事局对吧?
只要沟通好贵国特事局,后面的事情就好做了对吧?
艾伦亲王笑了起来。这一次,笑意真正达到了眼底:
“我明白了。沈先生请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您为难,也不会让贵国为难——
这样,可否请您先使用这里的工作室,慢慢修复圣器?具体修复几件,修复到什么程度,咱们慢慢谈,我们来和贵国特事局对接?”沈乐高兴地点了点头。这就好了嘛,这样做,他的责任就甩出去了……
至于最后帮血族修几件,帮狼人修几件,可能还要帮教会修几件,那就是特事局的事儿了。
他们谈判专家多,让他们操心,左右搬几件国内文物回家,特事局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成交!”
艾伦亲王不愧是深耕艺术界,拥有丰富人脉的血族亲王。
沈乐第二天来到卢浮宫的时候,一到门口,就有专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带他走工作人员通道,直达修复部门——
这还不算,还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作为工作室,有专人协调,需要什么仪器、什么试剂都有人跑腿。
想修复也可以,想在卢浮宫多逛逛、多看看展品也可以,有人引导,有专家讲解,想避开游客,在闭馆时间慢慢爽玩,照样可以……
“不会连卢浮宫也是你们势力范围吧?”
沈乐忍不住斜眼看给他当导游的血族。血族先生微笑一下: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样关注度特别高的地方,我们不会直接占领,当然,教会也是。
只不过,我们氏族在艺术领域,多少有些人脉,有些事情比较好办……”
希望这个“多少有些人脉”的意思,不是“资历深厚的专家都是血族”……
沈乐默默腹诽了一下,也不急着动手修复,淡定逛过去,也好给国内特事局足够的谈判时间。
这座博物馆占地198公顷,拥有的艺术收藏达40万件以上,分别在三大展馆的上下五层展厅展出。
想要一件一件认真看,哪怕不钻进库房、看那些没有被拿出来陈列的展品,那也不是三五天能看完的。
反正申根签证有28天,到时候万一修不完,自有人帮忙延长签证,管这么多干啥,逛!
好在,只要不去挤《蒙娜丽莎》、《胜利女神》、《米洛斯的维纳斯》三件顶级镇馆之宝,不去挤那些高热度展品,观展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沈乐背着个双肩包,带一瓶水,慢慢悠悠逛过去。
嗯,绘画馆的展品质量,据说是全球最高的,就从这里看起好了,要说卢浮宫的家底还真厚,这么厚的家底,作甚要一天到晚想着去抢呢……
光是绘画馆,就分了35个展厅,2000多件展品。
沈乐哪怕不是一幅一幅挨个画过来,也是一幅一幅,挨个贴着看过去,只差用鼻尖去擦拭玻璃。
别人看绘画,看笔法,看设色,看上面的宗教故事和艺术流派沿革,他看到的东西还更多一些,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的灵气:
“要说果然是传世精品么……那么多人看,那么多人敬慕、学习、思索,聚集起来的心念,都够它们拥有灵性了吧?”
艺术水平越高,人气越旺的作品,那灵性就越强。沈乐走到《蒙娜丽莎》的展厅,才到门口,就能看见灵光灼灼,直冲屋顶:
这样饱满的灵性,是怎么还能被人偷走的?
莫非,只有灵性强,并没有生出灵智,也不能自觉运用力量?
他一幅一幅凝神观看,小油灯都难得乖巧起来,缩在背包里一言不发。倒是画卷吵吵嚷嚷,不停发声:
“啊!”
“哦!”
“原来是这样!”
“好美!”
“呸,外国佬真不要脸,怎么画这么多不穿衣服的……”
呃,那叫艺术,艺术。
虽然说,艺术由谁定义是个问题,歪果仁画这些题材就叫艺术,中国人画同样题材,可能就不叫艺术,这或许不太公平;
但是,沈乐永远记得,他上初中的时候,美术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古希腊、古罗马时代,是人类的童年时代,也是人类唯一一个能够用孩童般的清澈目光,去欣赏人的身体之美的时代……”
要看的展品实在太多,沈乐没空去给画卷上课,教导它西方艺术的一些常识。更重要的是,一直安静的铜片,也不停躁动起来:
灼烫,灼烫,不停地灼烫。铜片像是在催促着沈乐,不要偷懒,赶紧去做什么事情——
沈乐还是坚持着看完了今天的展品,返回地下的修复工作室,把自己关进独享的工作间。按住铜片,立刻进入冥想:
残破铜鼎虚空凝立,地图浩然展开,立刻就把沈乐拖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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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凡是抢了我们东西的,都会变成我们的形状
第368章 凡是抢了我们东西的,都会变成我们的形状
整个卢浮宫在沈乐面前展开。
中央的方形主座,东西两翼,广场上的玻璃大金字塔。
地下二层,地上三层,屋顶上方,那些凸起的拱顶、钟楼等等建筑,纤毫毕现。
然而,展开在冥想视野里的卢浮宫,并不是他用肉眼看到的,那恢弘庄严的建筑。相反,有点像是他们用cad软件画的结构图——
那些恢弘的,庄严的,艳丽的,所有的结构和装饰,在这样的视角之下全然隐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虚线,勾勒出一个个房间,一面面墙壁,一层层楼板。
而房间中,墙壁上,甚至建筑物本身,都漫溢着点点灵光,明明灭灭,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回应着观察它,揣摩它,保护它,热爱它的那些人。
光亮有明有暗,五颜六色。有的明亮闪烁,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在夸耀自己经历过的各种胜利;
还有些,光华黯淡低落,哪怕再凝实,再厚重,也没有办法闪亮起来。沈乐微微探出精神力,和这样的光点接触,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悲哀: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家乡没有了,国家没有了,种族也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现在居住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不是它曾经的子民,看不懂它身上的文字,也记不得它的历史……
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光点汇成洪流,组成漩涡。而在漩涡当中,沈乐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和小油灯,和画卷,和佛像,和留在家里的罗盘、红嫁衣、玩偶柜,所有所有的小家伙们,身上都存在的气息——
区别在于,这股气息更深沉,更厚重,也更悲哀。那是背井离乡,一百年,两百年的游子们,发出的呼唤:
我想回家!
请带我回家!
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回家?
铜片忽然嗡嗡鸣动,光芒大放。光芒扫过漩涡,扫过每一个光点,须臾,很大一批光点,将近十分之一的光点,争先恐后地亮了起来:
商代三羊纹青铜鬲鼎!
商周玉猪龙!
唐三彩骑骆驼俑!
南宋《雪景山水图》!
清代青人物笔筒……
它们嗡鸣着,闪烁着,不停地发着光,应和着铜片的召唤。像是一群游子,争先恐后地奔向自己的母亲;
又像是忠实的臣民们,对自己的君王低下了头……
不用一个个走到展柜面前,不用深入库房,一个个去看那些没有陈列在外的展品,这些珍贵的文物,自然而然,出现在沈乐的冥想世界当中。
每一件文物都贡献出一份灵性,而每一份灵性,都成为了一个支点——
那些亮光,闪耀在冥想世界当中,也烙印在铜片上。每一个光点亮起,就像是铜片对一件文物张开双臂,温柔地拥抱了它:
我见到你了。
我记住你了。
我的孩子,再忍耐一下,再坚持一下,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沈乐紧紧抿着嘴唇,用力睁大眼睛。哪怕是在冥想当中,并不会有流泪这样的生理反应,他也很怕泪水涌出眼眶。
铜片现在做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依靠他的精神力供给。他的精神力不能紊乱,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紊乱……
一个个光点亮起,一个个光点闪耀在铜片上。开头很慢,渐渐地越来越快,化作一股旋风,直接汇入铜片当中。
而这些光点一旦旋转起来,就开始不停地向外扩张,不断地呼唤着同胞。
很快,铜片上纵横交错,呈现出巴黎的地图,而以卢浮宫为中心,更多的光点开始闪烁,开始吞吐:
枫丹白露宫里,用来装饰天板的,三幅巨大的缂丝佛像!
两米高的青铜鎏金佛塔!
佛塔左右的青铜雕龙!
金佛塔前的一对鎏金编钟!
景泰蓝大香炉!
法国军事博物馆内,郎士宁绘制的《乾隆大阅图》!
乾隆大阅甲胄,御用的刀、火枪、戟、玉如意!
法国国家图书馆里的北魏绢写本!
隋朝金写本!
唐代丝绣本!
唐代金书!
明万历刻本!
大清万年地图、《圆明园四十景图》!
巴黎东方博物馆里的两方圆明园玉印!
吉美博物馆里的青铜器象尊!
汉代弹筝陶俑!
东汉陶立马!
元代绘画!
《阿弥陀西方净土变图》!
《普贤菩萨骑象》!
还有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中国文物。
枫丹白露宫里,英法联军从圆明园抢来的中国历代名画、金银首饰、瓷器、香炉、编钟、宝石和金银器,足足3万多件;
法国国立图书馆里,足足一万多件敦煌文物……
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公立博物馆,私立博物馆,私人手里的藏品,加起来,何止十万件?
沈乐端坐在卢浮宫地下的工作室里,看着铜片上面,争先恐后亮起来的光点,心头酸酸涩涩。
每亮起一枚光点,铜片上的巴黎地图就清晰一分;
每多一枚光点,铜片上面,对巴黎全境的描绘,就厚重一分,深沉一分。蓦然间,整座残破铜鼎向下一沉,仿佛深入大地之中,也仿佛展开在这片天地之间,笼罩了整个城市,甚至城市周边的巨大圆环: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沈乐大惊。这是异国他乡啊!
距离我们国家将近一万公里啊!
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小小的身板,你别折腾出我收拾不了的场面——
虽然大炮仗也能打到这里,但是,这并不代表随便折腾出什么场面,都有大炮仗给我们撑腰的!
铜片默然,甚至完全不搭理他,半点也不和他沟通。房门外,脚步声急骤响起,那位替他安排工作间的血族工作人员,已经轻轻敲门,提高声音:
“沈先生?您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沈乐勉强从深沉的冥想当中回醒一点点。周围安安静静,寂无人声,白天在工作间干活的修复师们,大概早就下班去享受他们的夜生活。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回应:
“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儿!您忙您的事儿去吧,等我休息好了,我自己回酒店!”
血族先生忧心忡忡,安静退开几步。刚才,就刚才,他得到本族亲王的消息:
卢浮宫爆发了强能量反应,让他立刻过来看看。
他直觉就是怀疑沈乐,可是,他自己一直在卢浮宫待着,没有感到任何异状,跑到工作室门口,也觉得风平浪静。
所以,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正在纠结,心脏忽然猛地一揪,针扎似的痛了起来。
他反射性地往外狂奔,一路奔到入口处,正看见一辆黑沉沉的suv开得快要飞了起来,冲进卢浮宫广场,紧急刹住。
三位身穿祭袍的神父,和四位拿着枪的行动人员,鱼贯跳下车,快步往入口处奔过来——
“站住!”
他举手一划,一道正常人看不见、在超能力者眼里却十分鲜明的黑线,倏然横亘在入口:
“按照协议,晚上下班以后,这里归我们维护,教会不得无故入内!”
“没时间和你们讨论权限了!”坎贝尔神父扒拉开两位行动人员,大踏步上前:
“我们监测到卢浮宫爆发强能量反应!放着不管,有可能出大事的!——你就在这里守着,你没发现?!”
呃……真没发现。虽然本族两位亲王都发出了警告,但是,他身为一线人员,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能量波动。
哪怕他也怀疑是沈乐干的,可是,他值班的地方,距离沈乐不到一百米,硬是什么异状都没感觉到……
“不管有没有事,都不是你们的管辖范畴。”血族先生站着不动:
“我已经得到消息,我族会有人员过来,彻查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在卢浮宫开放、双方交接之前,请你们不要干涉!”
“你们——”
坎贝尔神父眉头紧皱。正要再交涉几句,眉头忽然一跳,微微低头,盯紧了地下某处。愣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左看、右看、四周乱看: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是那东西太大,太大,他一时没法判断,甚至没法感知变化的界限。
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脚底下也空落落的,整个人都无所着力,像是踏在一片悬浮的土地上……
“你稍微悠着点啊!”
地下的工作室内,沈乐捏着铜片,满头大汗。刚才,铜片把力量扩张到极限,上面刻印的光点也凝聚到了极限。
然后,猛然往下一沉,所有的灵性,都与脚下这片土地合为一体——
沈乐不知为何,忽然就有种感觉,这片土地的灵性,已经在铜片的控制之下。
甚至可以说,如果用“是否被铜片刻印”当成国土的标准,这片土地,已经被划进我国的国土——
“这是别的国家!是别的国家的首都!不带你这样子的!”
铜片完全不以为然。它轻轻震动,传达出一段信息,直入沈乐脑海:
【这里有我们的子民!】
【很多,很多,很多的华夏子民!比我刚造出来的时候,一个国家还要多的子民!】
【这里还有我们的社稷重器!我们的文物!我们的灵性!】
【凭什么就不是我们的土地了!!!】
这,这叫什么……凡是抢了我们东西的,都会变成我们的样子吗……
今天写这段情节写得猫咪血压都高了!!!
猫咪要票票安慰……
双倍月票了,都把票票给猫咪呀……
(本章完)
第369章 这里是我们的主场!国内援军,不要大意地上吧!
第369章 这里是我们的主场!国内援军,不要大意地上吧!
沈乐在卢浮宫地下室里打坐,冥想,就是不出门,也不回应外面关于“刚才能量爆发是不是我做的”这样的询问。
我?
我做什么了?
我全程都在摄像头下面,这些监控能证明修复者的工作正常,没有偷盗文物、毁坏文物,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们打开监控,就能看到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回应,外面的血族、狼人和教会人士,就只好漫无目的地找,急得团团转。与此同时,另外一伙人,也急得团团转:
“这飞机什么时候才能降落!”
“怎么忽然不给降落了!”
“难道要去别的城市?”
“那样又要耽误六七个小时!这么长时间耽误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是啊!沈乐这……”
发话的人硬生生把“小子”两个字吞了下去。
沈乐这家伙,说是自己去巴黎办点私事儿,不用专人陪着,也不用这边出个人做地陪。没过两天,就紧急把他们折腾过来……
虽然折腾过来是好事儿吧……保守估计,也能拖几件中国文物回去……但是,这折腾的劲儿,也够够的了!
从组团,到请文物鉴定专家和特事局专家,到加急办理签证再到赶最近的班机过来……
一天之内,忙完这么多事情,简直把他们所有人都忙得四脚朝天!
好容易眼看着要到了,飞机在巴黎上空开始盘旋了,就是不落地,不落地,无论如何不肯落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总不至于还要备降里昂机场吧!
两位特事局行动人员,年长的那个负责谈判,年轻的那个负责保护专家,都急得额头冒汗,几乎要把客机座椅掰下来一块。
谈判这事儿,一小时过去,情况就有可能有变化!
迟到五六个小时、七八个小时,谁知道情势会变得怎样,谁知道沈乐会不会擅自答应他们什么,或者提前开始合作?
谁知道那两方会不会打起来?
然而也就他们两个比较着急。他们前方,两位专家肩膀挨着肩膀,脑袋顶着脑袋,一人膝盖上一个平板,正在拼命翻资料:
“这次过去,到底优先哪些文物?商周的?秦汉的?唐代?宋代?青铜器优先还是书画优先,或者经卷优先?”
“保底几件?最多几件?几件一级?几件二级?”
“流失在国外的文物实在太多了……”
“可恶!高等级文物实在太多了!真想全都带回来!”
“冷静,冷静……现在条件还不支持,咱们选几件最重要的就好了!”
“是的,最重要的几件敦煌经卷,一定要请回来!”
“我觉得还是青铜象尊更重要……”
“青铜!青铜!你就知道青铜!——青铜器我们有很多了,那些敦煌经卷,国内没有比得上它们的!”
他们两个交头接耳,虽然已经极力控制自己,还是忍不住从低声辩论到中度音量,再压低,再提高,再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吵到后来,坐在他们背后的特事局人员,不得不敲敲他们椅背:
“两位老师,咱们轻声一点……”
他们烦躁得不得了,差点儿上蹿下跳,旁边同行的一位白胡子老道却是镇定自若。
他半闭双眼,手指搭在拂尘柄上,呼吸轻细均匀,如在入定。
好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
“奇怪……”
“道长,怎么了?”
两位特事局人员飞快地看过来。老道皱了皱眉,微微摇头,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入定当中。飞机又盘飞了一圈,他睁开眼睛,眉头皱得更深:
“天地元气好像有点动荡……就,怎么说呢……”
他举起手,双手向上,十指交叉。然后,十指眼缭乱地翻动起来:
左手食指扳住右手中指,右手食指扳住左手中指,左手大指压住右手小指,右手大指压住左手小指,两个无名指竖起。
十指交错成一个复杂的印记,青、红、黄、白、黑,五色幽光,一闪而逝……
“就感觉,我们门派,调动五行灵气方便了一些,天地更乐意响应我们……不像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调动法术总有一点不舒服……”
两位特事局人员瞬间惊了!
这什么情况?
国人在国外施法,总是有点儿不适应,不合适,别别扭扭。
特别是龙虎山那一派,茅山那一派,等等等等请神请鬼的流派,到了地球对面,几乎能够啥也请不出来——
当然,他们到我国境内来,情况也没有好多少,都是对等的。然而现在,道长表示,至少在这里,调动五行灵气方便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法找到确切的原因,但是,总感觉,这种改变,和他们飞机一直在盘旋,迟迟落不下来,有那么一点关系……
幸好天地元气的动荡很快平息下来,而半个小时以后,飞机也开始缓缓降落。
一行人出了机场,死了命地往沈乐这里跑:
要快一点!
要赶紧接上头!
天地元气都动荡了,再不跟沈乐接上头,万一那伙血族、狼人和教会打起来怎么办?
等他们拼死跑到,谢天谢地,卢浮宫外面虽然有点儿对峙的意思,却总算没有动手。看到中方人员过来,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谈判的人员来了,就能开始谈了!
再不谈,两边擦枪走火,搞得直接打起来,那可就大家都麻烦了……
双方默契对视一眼。鉴于谁也没法独占中方,索性给他们自己交流时间,到时候直接三方会谈。
而沈乐开门出来,懵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满脸的清白无辜:
“哎呀你们可来了!都交给你们了!——我一件东西都没开始修,你们先去谈,啥时候谈完,我啥时候动手!”
特事局的谈判人员:“……”
老道长:“……”
“那沈乐你接下来干什么?”文物专家之一,故宫博物院过来的大佬,微笑询问。沈乐理直气壮:
“我继续逛展啊!今天才逛了绘画馆,卢浮宫那么大,还有那么多其他博物馆没逛呢!”
“美得你!过来一起干活!跟我们一起评估文物!”故宫大佬冷笑。沈乐的脸渐渐垮了下来:
“不是吧……我不是干这个的啊……”
“干不干?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导师?”
“……”
行吧,这些都是大佬,随便一个电话,不但能让导师来电骂他,还能让学院里的各个老师、包括各位已经退休的师祖师爷们,一起打电话来骂他。
我干活,我老老实实干活还不行嘛!
跟着两位专家干活也有好处。比如说那个青铜象尊,沈乐自己看,只能看个热闹,最多看到“它的线条是真的流畅,象尊上的纹路真的繁密”;
跟着专家走,就能听到评论“hun省博那座象尊怎么怎么样”、“hun省博另一座象尊是什么风格”、“陕西出土的那个象尊很像一头猪”……
毫不费力,从年代到铸造工艺,再到修复工艺,再到艺术风格,如数家珍。
沈乐等于蹭了一波免费的导游,他只要竖起耳朵听,就能听到许多课堂上老师没空讲的知识……
专家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直奔重点,拿着单子挨个奔各种文物而去。转了一圈,才转到沈乐的住处,聚众观察那个佛像:
“你……你要接回来的,就是这个佛像的佛头?”
故宫大佬盯着佛像身上金光灿烂,贴得整整齐齐的金箔,手指颤抖:
“就这个佛像?给你修简直糟蹋了啊!”
别骂了,别骂了,学校老师已经骂过我了……我的修复工作,重点和需求都不一样的啊!
不能以纯粹文物修复为标准的啊!
沈乐抱头:
“老师,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们能请回来几件文物……你们先讨论文物可以吗?”
“那你呢?”
“我去和其他专家讨论讨论……”
沈乐打个马虎眼,快速溜走。这边溜出房门,那边,已经被老道士一把抓住:
“天地元气的变化你发现了吗?和你有没有关系?”
“嘘……”
沈乐立刻举起手指,竖在嘴唇上。
他在心中沟通了一下小油灯,让小油灯周围扫一圈,确保没有窃听设备、没有奇怪的电子设备。
对了,也没有一缕激光照在窗户上,就可以听到室内谈话声音什么的设置……
一圈搞定,他才压低声音,小声道:
“我只能说一件事……就是巴黎周边这一圈……”
特事局人员飞快摊开了地图。沈乐回忆着冥想中看到的景象,手指掠过图面,大略了一个圈子:
“基本上,从灵性的角度定义,可以视为我们华夏的国土……”
几个特事局人员面面相觑,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只剩谈判人员还在纠结:
“老外知道吗?他们知道是你干的吗?他们会抓着这一点索赔吗?”
“绝不可能!他们最多怀疑,不可能抓住证据!”沈乐砰砰拍胸脯:
“靠你们了!反正,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主场了,要和他们动手,要碰一碰显示一下力量,随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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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0章 你们担心教会和黑暗势力打起来,我们无法自保吗?
第370章 你们担心教会和黑暗势力打起来,我们无法自保吗?
“我不知道啊!”
“这事情我又不懂的!”
“专业人士来了,你们和专业人士谈!”
三方会谈开始,沈乐淡定地坐在谈判桌角落里,和那位年轻特事局成员遥遥相对,一看就是被边缘化的样子。
偏偏他还很自得其乐,手里翻着一本文物册子,一页页慢慢看着,时不时竖起耳朵听文物专家讲课,努力抄笔记。
那副摆烂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才是这场谈判的发起者,以及,理论上是最终拍板者,和承担最大合同义务的人。
这鬼样子,看得坎贝尔神父和艾伦族长都着急上火,几次试图单独cue他。沈乐要么不理,要么,就是一键三连:
“我不知道,我不懂,我不管……”
不是,你敢更不负责任一点吗?
你什么东西都交给专业人士去谈,我们……我们就不好占便宜了呀!!!
沈乐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歪果仁占到便宜,那不就等于我们吃亏了?
在场的专业人士,显然也不想国家吃亏。
特别是那位特事局的中年男子,副局长——或者可能是享受副局级待遇的干部——职责在身,更是火力全开:
“修复一件圣器,归还一件一级文物!没得商量!”
“什么,你觉得一件一级文物,不值一件圣器?那你可以不修啊!按照沈乐之前说的,补偿佛头的差价,修完我们就走!”
“这些文物都是你们从我国抢来的!抢来的!以你们的寿命,没准就是你们自己亲自去抢的!”
“我没有!”x4。两位血族亲王,两位狼人亲王,异口同声。
他们真没有!
那个时代,那片古老土地上的神灵还是很强的,像他们这样的黑暗生物,跑去那边抢劫,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反而是一些比较弱的后裔,可以去那边发一把财!他们收藏的东西,都是后裔贡献的,或者买的,或者黑吃黑的……
真不是自己抢的!
副局长给了他们一个“呵呵,你们自己体会”的眼神。然后,继续喷洒口水:
“哪怕是你们自己,这些文物,你们也越来越少展出了,你们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搞清楚,我们要换回的,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没有把《蒙娜丽莎的微笑》,把拿破仑的佩剑和王冠,加入交换列表!”
他理直气壮,怼完血族亲王,又怼坎贝尔神父。嗓门越来越大,气势越来越足:
“你们的上帝,曾经教导过你们,到别人家去抢劫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吗?对了您还是一个坎贝尔——
我记得坎贝尔是法国贵族姓氏?你们拿出来交换的东西,不会有你祖上抢来的吧?”
“先生,我记得贵国并没有正式提出交涉,要求我国交还这些文物。”坎贝尔神父镇定自若。
上帝没有允许我们抢劫自己的兄弟,抢劫信徒和同胞。但是对异教徒么,呵呵……
他双掌交叠,端正地坐在谈判桌另一边,仪态格调拉满:
“贵方提出这个要求,我们是否能够认为,贵国在这方面的立场有所改变,开始主张境外文物的所有权了?”就知道你们会挖这个坑!副局长淡定一笑。出国之前的紧急会议,以及智囊团的紧急磋商,已经对这些说辞有了充分准备。
他胸有成竹,语调不疾不徐:
“我国的基础立场当然是没有变化,不然,我们今天过来,就是直接索取了,而不是用修复圣器作为交换。
或者,贵方希望我们点名索要?”
“但是一级文物,这个价钱太高了!”坎贝尔神父有点恼火。他不像血族,血族手里藏着很多好东西,那都是在私人手里的;
教会手里的好东西,要么得巴黎总教区的总主教拍板,要么,必须去那些大型博物馆协调。
不管什么方案,都有够折腾的!
特别是一级文物,在教会手里的一级文物,数量约等于没有……
“那些圣器,它们的文物价值,最多最多三级,有些连三级都不到。哪怕加上灵性的价值,最多最多也就二级了!”
“我明白了。贵方是不希望达成交易对吧?”副局长淡定地点点头。他转向艾伦亲王,脸色热情了一点:
“那么,我们来谈谈吧?越早谈成,越早可以开始修复——”
“等等!!!”坎贝尔神父,他一左一右的两个神职人员,同时出声:
“你们说过,不干预本地矛盾的!”
“那我们也不好强迫你们交易啊……这边谈不拢,就优先谈那边喽……”
局长无辜摊手。沈乐飞快扭过头去,努力忍笑:
嗯,要说脸皮厚,还是大佬脸皮比较厚。这副理直气壮、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反正是装不出来的……
局长不但理直气壮,他还添一把火。这边怼完坎贝尔神父,那边一按桌面,已经起身:
“几位,我们换个地方谈?之前三方会谈,是为了增强诸位之间的互信,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冲突。现在,教会既然不想谈了——”
最方便抬价的方式,难道是拉三方会谈吗?
肯定不是啊!
要方便抬价,就应该把两个买家,放在走廊两头的会议室里,彼此能看见,又不知道对方提了什么条件……
这种猜疑链下面,双方才好哐哐地把价钱往上抬啊!
“等等!我们没有不想谈!”坎贝尔神父果然伸手一拦:
“我们只是觉得,一级文物太过分了!每修复一件圣器,我们愿意付出一件二级文物!”
说得好像你们有资格砍价的样子。局长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外,才被坎贝尔神父拦住:
“别急!别急!这些都可以谈!可以谈的啊!!!”
可以谈也不搞三方会谈了。副局长转身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走,一群血族、狼人鱼贯跟上。
坎贝尔神父脸色沉沉,低头不语,飞快发送消息。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一亮,沈乐脚步立刻顿住:
“怎么?”
他举起手机扬了扬:
“你们担心巴黎局势失去平衡,我们保护不了我们自己——和自己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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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1章 沈乐,来给教廷一点压力吧?
第371章 沈乐,来给教廷一点压力吧?
脚步声急促。
特事局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快步越过队伍,挡在沈乐面前。
老道士慢悠悠的,看似脚步都没有抬起,却一下子闪身站到了沈乐前方。
至于那位副局长先生,他快速向两位文物专家靠拢。随随便便侧身一站,把他们掩到墙角,挡在自己身后:
“怎么?贵方的意思,我们可以认为是威胁吗?!”
沈乐眉毛已经竖起来了,听到副局长发声,又安安静静地平伏下去。他伸手轻轻一拨,将小伙子扒拉到身后,直视坎贝尔神父: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双方力量失衡,你们就会向另一方发起进攻,并且,在进攻的过程中,会顺带伤害到我们?”
坎贝尔神父脸色一暗。不是吧,不是吧,中国人不是一直礼貌、含蓄、温文尔雅的吗?
怎么一句话都忍不得,当场就开喷了?
“我不是——”
他试图挽回。沈乐并不给他解释的余地,顺口往下说:
“或者,您的意思是,血族和狼人族的这几位,在修好他们的圣器以后,会向你们发起进攻,顺便反手把我们也干掉?”
“我们不会!”
“我们当然不会!”
来自黑暗世界的几位大佬异口同声。沈乐轻哼一声,扭头就走。他身后,老道士悠悠挥动了一下拂尘,声音镇定:
“就算有什么变故,我们也有保护自己、保护文物、保护同胞的能力。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道彩光倏然从他的拂尘上亮起。五色光华轮转,泰山、衡山、华山、恒山、嵩山,五岳虚影悄然浮现。
仅仅是露出一个影子,拂尘挥动的方向,几位神父就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好重!
好重好重!
五座山峰出现的瞬间,他们整个人像是背上了一座大山——
不,甚至都不是背上大山,而是从肌肉到骨骼到内脏,再到心跳呼吸,瞬间承受了翻倍以上的压力。
用科学语言描述,是承受了一个g的过载!
而这,甚至是在主的力量,一直保护着他们的情况下!
中国的施法者,什么时候,可以在我们的土地上,施展出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沈乐很满意地微微一笑。刚才拂尘挥动的时候,他很明确地感觉到,铜片呼应了老道士的施法——
脚下站立的这片土地,与华夏的核心领土,在冥冥中联为一体。所以,当老道士呼唤五岳的力量,五岳神峰,自然而然,就回应了他!
所以你们看到了?
所以你们满意了?
一个人的施法强度能够上去,那就意味着,很多人的施法强度都能够上去!
只要确认可以建立主场环境,大不了,我们从国内摇人!
坎贝尔神父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几位黑暗势力的强者神色若忧若喜,把来自中国的朋友请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恭请他们落座。
然后,推出两本硬皮、金属包角、至少两寸厚的八开大书,送到沈乐面前:
“您看看,这些是我们的圣器,有哪些是您有把握修复的?”
沈乐边上,两位文物专家同时站起,快步过来。翻了几页,就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些青铜器,石雕,木雕,画像,挂毯,修复都不难啊!
国内的专家,对于这些器物的修复,拥有很丰富的经验了!
甚至可以让国内专家负责绝大部分修复工作,沈乐只负责那个什么——嗯,灵性方面——的修复!
多修几件,多赚几件!
这可是一级文物啊!
然而,沈乐把那两本大书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却是一直没有给出结论。
两位文物专家紧紧盯着他,恨不得替他开口回答。故宫那位大佬甚至推了一下沈乐的胳膊肘:
“哪一件有问题?哪一件你觉得没把握的?有问题直接问,我们不懂的,还可以从国内喊专家过来!”
沈乐勉强冲他们笑一笑。两位老师,你们不会希望我突然成为文物修复多面手吧?
我到现在,也就对木器比较有心得,石器主要靠石矶娘娘,青铜器根本连糊弄都没法糊弄。
西方油画根本不懂,挂毯那是什么?用修补丝绸的方法修就可以了吗?
最重要的是……
“这个我得看过实物。主要是,我要和这些圣器里的灵性沟通,确定灵性还在,能养回来,我才能修。
不能沟通,养不回来,修了也没用——你们要的是圣器,不是文物对吧?”
两位文物专家:“……”
“……”
这个就到了我们的知识盲区了……
啥叫圣器啊,灵性啊,算了算了,我们闭嘴……
“总之,有问题就问啊,全国的专家站在你背后!”
沈乐向他们感激地点点头,跟着几位黑暗世界的大佬走出酒店,直接往地下扎。
两位专家好奇地跟在后面,左一弯、右一绕、乘小船、过隧道,再次走进了巴黎大墓场。
这一次,转过两个弯,沈乐一下子站住,满脸无语:
“怎么,你们要我修的,是这些棺材吗?”
图册上没有啊!
图册上,你们给出的,都是一些看着挺正常的东西啊!
现在这地上,一排十几二十个棺材是什么意思,你们把自己的床都拖出来了吗?!
“其实……棺材是用来装圣器的,不过,您愿意修一修的话,也可以……我们另外算报酬?”
艾伦亲王有些不好意思地觑着沈乐的神色。
这些棺材,都沉积了大量死气,在他们疲倦、受伤、或者单纯想要沉睡的时候,是很好的恢复装置;平时用不着的时候,或者失去主人以后,这些棺材,用来养护他们的圣器,就是很好的容器……
沈乐摇摇头,不想说什么。
他快步走上前,黑暗中无声无息冒出十几个血族,四个一组移开棺盖,四个一组推过工作台,其余人带着手套,把里面的东西移到工作台上:
“木乃伊?这是木乃伊吧?——这木乃伊对你们有用?”
“对我们确实有用啊。”艾伦亲王陪在沈乐身边,看他半弯下腰盯着桌面看,再围着那座小小的木乃伊转,面无表情接了一句:
“虽然是猫的木乃伊,但是,聚集死气,抚慰我们躁动的力量,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比拿去当壮阳药有用多了!”
沈乐:→_→
看不出你还会说冷笑话啊!
他转了几个圈子,精神力散开,努力感受了一下那只猫型的木乃伊——和木乃伊身边的小小陶罐。
有一说一,那只木乃伊的灵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虽然很淡薄,几乎只剩下残留,他在沟通的时候,也能“看”到一轮明月之下,一只仰头望月的黑猫映入脑海。
沈乐努力和黑猫沟通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有一说一,木乃伊外面的裹尸布,我还能凑合修一修。木乃伊本体,饶了我吧——”
他不是怕修不好,他是怕动手修一修,来个逆死还生,修出什么怪胎来。
万一那猫活了呢?
万一那猫突然蹦起来,给我挠了个满脸,然后满地找它的五脏六腑,找到了又长不上去,长不上去再疯狂伤人呢?
“光是裹尸布没用。”艾伦亲王遗憾地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很快,又是一个棺材打开,一具尸体被从中捧出来:
沈乐:“……等等,你们还是要让我修尸体吗?!”
“重点不是尸体!不是尸体!”艾伦亲王赶紧拦住他:
“你看这尸骨上的镶嵌!”
不用他说,沈乐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具白骨身上,用金丝编织成衣服,用金子铸就宝冠;
最纤细轻薄的蕾丝做成朵,中间镶嵌大颗宝石,旁边缀满一圈小珍珠,塞在骷髅头的眼眶里、鼻骨空隙里、口腔里;
每一根手指上,都笼罩着细细蕾丝做成的手套,蕾丝上再缀满珠宝;
甚至,脊骨上,每一根肋骨上,腿脚上,全都包裹满了金银珠宝……
世易时移,珠宝有些黯淡,金丝有些变色,蕾丝边更是变得极其脆弱,一触即碎。艾伦亲王指着尸骨上的装饰:
“它刚刚接回来还是好好的,用了几百年,就成这样子了……这些镶嵌你能修吗?”
沈乐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倒是身后的专家教授见多识广,上前一步:
“等等,我记得这些尸骨,应该是天主教圣徒的遗骨啊!他们流行这样装饰的!
——咱们先不说所有权的问题,你们把这些遗骨拖回来用,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可能有问题!”艾伦亲王恨恨地翻了个白眼。他在尸骨旁边弯下腰,翻了翻,从骷髅头里取出一枚宝石,高高举起:
“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圣徒!他是一位魔法师!魔法师!死了以后,遗骨还带着力量,被教廷的人做成这样,当圣器使用……
你看这枚宝石,上面凝聚了他的所有力量和心念!一看就知道不是教廷的东西!”
啧。
又是几百年的烂账。
你们从中世纪到现代的恩怨情仇,我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是,看在这镶金嵌宝的尸骨从没见过份上,我或许能尝试一下?
沈乐咧了咧嘴,探出精神力,试着和宝石接触。宝石里面的力量幽暗深沉,确实和神父们的力量性质有所区别。
但是,那些宝石、珍珠、蕾丝,给他的感觉,确实有点儿圣力的性质……
“这些镶嵌修好不要紧吗?修好了,它的圣力万一涨了怎么办?”
“……有一说一,有点儿刺激,对这件圣器是好事。”他惊愕地听到了艾伦亲王的回答:
“我们怀疑,就是因为上面的圣力没有了,里面的力量,也激发不出来了——所以你能试试看吗?”
尝试一下是可以的,但是我不擅长金银首饰修复,可能手艺有点问题。沈乐思忖片刻:
“算了,再看看别的吧……这个先放一放,如果挑不出特别合适的,我也能试试看……”
他话音未落,第三个棺材盖又被揭开。沈乐跨步上前,只看了一眼,瞬间掩鼻后退:
“青灯!青灯!”他在心底狂喊:
“给我清理一下周围的空气!臭死我了!!!”
这些血族,能不能搞点儿和死人无关的东西出来!
要是在狼人妹子的博物馆里,看到的都是尸体,木乃伊,裹尸布啥的,他说什么也不会尝试这个方案啊!
或者,诸位带我到地下来之前,能先提供人手一份防毒面具吗?
无影无形的电网应声扩张。以沈乐为中心,向外推出一尺,两尺,三尺,忽而一转,又把两位教授笼罩在内。
两位文物专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上一暖,之前阴冷、潮湿、让人难受的气息一扫而光,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啊,早这样就好了,话说沈乐是发动了什么法术,还带空气清新剂的?
沈乐站在棺材外面连吸了七八口气,才缓过来一点。小步上前,探头一看,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又是裹尸布啊……你们离了裹尸布就没别的可用了吗?——对了,这裹尸布上面还有血,血迹要保留吗?”
“……要的。”艾伦亲王认真点头:
“这是英雄的血迹,是觉醒者的血迹。希望您能够尽量保留,尽量唤醒它的力量——”
沈乐叹了口气,凝神探查。好半天,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才出现在他脑海中,身上一圈一圈裹满白布,残余的血迹,从双手、双脚和胸口沁出:
“……这怎么还是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你们拿到的,不会是基督耶稣的裹尸布吧?”
那我可不修!
这因果我担不起!
“放心,不是。”艾伦亲王忍不住笑了:
“我虽然不知道它属于谁,但肯定不是基督耶稣。那种圣物我们拿不到,也拿不动——”
“真是的,到底有没有点靠谱的啊……”沈乐嘟嘟囔囔。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划开,特事局副局长的消息,立刻跳了出来:
“沈先生,您忙完这里,记得上来一下。我和教廷谈完了,他们让步,同意支付十件一级文物。但是,细节还要你给点压力……”
那个里胡哨的圣徒遗骨,真的是震惊猫咪一整年……
双倍月票期间,快点把月票投给猫咪啦!
(本章完)
第372章 教会如果做不到,那就让血族去做?
第372章 教会如果做不到,那就让血族去做?
教廷让步了?
沈乐有一点儿小开心。
虽然他扭头就走,跟着血族看他们的圣器去了,但是,他依然牵挂着教廷那边。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齐放春满园。只和一家做生意做不了多少,卖军火,就得今天卖给这家,明天卖给那家,生意才能做得大啊!
哦,对了,还有给弱势方稍微多卖一点,强势方稍微少卖一点。
如果双方情势颠倒过来了,就要相应修改军火销售指标,才能更好地平衡局势。
更重要的一点是,千万记住,卖给双方的军火要有差异,无论如何不能通用。一个螺丝口往左拧,一个就要往右拧;
一个子弹口径是12.7毫米,一个口径就要做成13毫米;
一个拉起战斗机,方向杆要往前推,一个拉起战斗机,方向杆要往后拉……
总之,让他们缴获了对方的装备,也没法直接用,只能乖乖地当旧货卖给我方,再由我方翻新后二次出售!
卖给谁,卖多少,那是谈判人员操心的事儿,沈乐反正也不懂这个,绝不插手折腾。最后一个,军火差异化,他倒是有办法做到:
不就是教廷的圣器要努力培养圣力,狼人、血族的圣器,要努力培养阴气、死气,以及他们需要的其他力量吗?
简单!
交给我!
虽然很开心教廷让步了,但是,沈乐并没有立刻响应召唤,前往地上。反正教廷已经让步了,能让步第一次,就能让步第二次;
他这边,先安心把血族的事情搞定,再去和副局长汇合吧!
沈乐安安心心,把所有的棺材都看了一遍。扒拉出一只干枯的人手;
一把用白骨锻造的竖琴,沈乐仔细观察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用哪一部分骨头塑造的,大概经过了复杂的变形;
一根看着普普通通的木杖,上面死气缭绕,让人看一眼就全身难受;
一个看上去像是黏土做成的人偶,人偶的头发,很明显是用真人头发粘上去的,嘴唇上点染着陈旧的血液;
还有一个干枯的环,沈乐观察的时候不但不敢上手,甚至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口鼻。
这环枯得也太厉害了!
稍微吹一口气,上面的瓣和树叶,会直接碎在盘子里吧?
其他林林总总还有一大堆东西,比如某座雕像,比如某块带着凹坑、可以盛水的石头,比如某条挂毯,又比如某块作用不明的木头。
沈乐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木杖、环、裹尸布,一条挂毯。其他东西,实在选不出来,只能苦着脸和艾伦亲王商量:
“要不然先等一等吧,我去跟大队人马汇合,聊完了再来——”
理论上,狼人这边五件圣器,血族这边五件圣器,教廷十件,一件圣器换一件一级文物,正好对等。
但是实际上,每件圣器的性质都是不一样的,修好以后,力量的增长幅度也是不一样的。
具体要怎么计算,怎么交换,总之,沈乐这里只能给个初步选项,还要靠谈判人员出场,根据测灵仪提供的灵气指数,进行详细计算……
这些事情沈乐就管不了了。他护着老师们钻出地下,直奔先前租下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分明已经换了一拨人,一位身穿白底金边长袍,看着比坎贝尔神父年长许多,级别也高了不少的教会人员,笑眯眯上来握手:
“沈先生吗?您好,我是马绍尔主教,幸会幸会,”
哎哟,居然来了一位主教,取代那位坎贝尔神父,看来确实升格了。要知道,坎贝尔神父虽然只是个神父,但人家一则出身古老贵族,二则有很不错的圣力,在教会当中等级应该不低的。
现在他说错了话,搞僵了关系,对方换了一个人过来,那就是“之前说的都抹掉了,我们重新谈”的意思了?
他也笑吟吟地和对方握手,说了两句“幸会幸会”之类的套话。马绍尔主教跟着就道:
“想不到您这么年轻,文物修复的经验就这么丰富,真是少年英雄……”
沈乐:“……”
看得出,这位确实会一些中文,但是不太多。您说我少年英才也就罢了,少年英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他当然不可能这时候挑对方的礼。沈乐笑眯眯和他握了握手,一转身,让出身后的两位专家:
“这位是章老师,这位是秦老师。他们都是国内德高望重的专家,是文物领域的老前辈——”
你别盯着我一个人夸啊!
这儿有老师们在场呢!
那位神职人员自然也懂沈乐的意思,笑着过去和专家们握手。一轮礼仪走完,双方分宾主落座,沈乐飞快地往副局长那边甩过来一个眼色:
刚才谈到哪儿了?
要我怎么配合?
局长冲他微微点头,从容一笑。然后,面向马绍尔主教,悠然道:
“刚才我们谈到文物的交付方式。我们的要求是,通过正式的赠与程序,把贵方准备交换的文物,赠与我国,贵方有什么难处吗?”
“这个真不行!”马绍尔主教脸瞬间黑了:
“我们愿意交付十件一级文物,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这些文物怎么送回去,怎么解释它们的出现,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沈乐听懂了。所以对方的意思是,暗地里交付可以,决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不能代表国家丢这个脸?
那不行!
“我们国家的文物,要回来,那就得堂堂正正回来。”他双手交叠,轻轻往后一靠:
“要有正当的名义,要让所有人知道,它们是被送回来的,不是被偷回来、抢回来的。不管是博物馆之间的赠送,还是私人购买然后赠送,总之必须是正当理由
你们如果能做到,名义上,国家会念你们的情,会念巴黎教会的情,会把你们当成老朋友。如果你们做不到——”
沈乐划开手机,快速翻出聊天工具界面,笑得一脸诚恳:
“那,我和血族的朋友商量商量,让他们去走这个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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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3章 沈乐:修复巴黎圣母院?我?!
第373章 沈乐:修复巴黎圣母院?我?!
让公立博物馆出面捐赠,让私立博物馆出面捐赠,让人买下文物然后捐赠回国。
沈乐孤陋寡闻,想要让文物堂堂正正回国,他也就知道这几条路。
嗯,理论上,让对方政府出面赠送,大概也可以?但是那样就搞大了,沈乐印象中,仿佛还没出过这种事——
都是赠送一两件工业品或者手工艺品,号称“国礼”的那种,精度因国家而异。
像我们国家送出去的国礼瓷器、国礼刺绣,那都是当代工艺中的顶尖,和博物馆里的那些国宝比起来,也就是差了历史底蕴;
但是,有些国家,像是阿联酋送的黄金孔雀,虽然一眼看上去金碧辉煌,富丽灿烂,但是,仔细看看那孔雀羽毛的线条,就只有一个感觉:
就是仗着钱多黄金多吧……
这工艺水平,也就比没有好一点啊……
反正,让自家的文物,自家的一级文物,不明不白地回来,讲不清楚怎么回来的,不能自豪地抬头挺胸到处展览……
沈乐决不能容许的!
他答应了铜片,答应了这些文物们,要把它们堂堂正正地接回来!
“您知道,不管是博物馆捐赠还是从博物馆里买出来,难度都非常高。”马绍尔主教眉头紧皱:
“这关系到国体、国格问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操作的。要不然,我们安排一次借展,把这些文物送到贵国,然后不提返回的事儿?”
那怎么可能!
那样的话,这些文物的所有权,永远不是属于中国的!
沈乐想也不想,板着脸摇头。摇两下,直接打开聊天框,语音输入,让系统自动转成文字:
“艾伦亲王,这次作为报酬的文物,能不能麻烦您帮忙运作一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赠送给国内博物馆?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等等!”
马绍尔主教忍不住喊出声。沈乐松开发送键,让文字留在对话框里,仰头看他。马绍尔主教胸口起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神闪烁:
中国人在这方面还是厚道的,对他们的老朋友一向友好,过几十年近百年都记得。
就那位写《拉贝日记》的拉贝,80多年后在疫情中紧急求助,当时中国自己也是缺医缺药的时候,都能紧急赠送一批医疗物资过去……
出头帮忙操作文物回归,哪怕实际上是交易,都能赚一笔大人情。对景用上的话,能帮大忙!
但是,但是……操作这种事情,要教廷出面和政府商量,要打通很多关节,操纵很多舆论……
真的很麻烦的啊,想想就麻烦事情一大堆……还要承受各方面的很大压力……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手指在胸口划来划去,划来划去,不断划着十字。和中国官方的交往,教会可以走明面上的通道,血族、狼人他们只能走台面下的路子;
如果,如果让他们得到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这个称号……
他飞快地掂量来,掂量去,一时没法拍板。副局长也不急,笑吟吟地问沈乐:
“和血族那边谈得怎么样?有把握修吗?”
“挑了四五件东西,还算比较有把握。”沈乐把手机切到相册界面,竖起来递给副局长看,一页一页划过他拍下来的照片:
“这个,这个,这个……我觉得都还行。如果数量还是不够,就得看他们还能拿得出什么东西了。或者,帮他们修几口棺材?”
马绍尔主教听得脑门上青筋突突乱跳。副局长还不满意,继续问:
“那狼人那边呢?”
“那边还没去看。不过,之前博物馆里的东西,有两样我有把握修的。再说,之前已经帮他们修好了一个……”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局长已经满意地笑了起来:
“那挺好。在挑选圣器的时候,可以多挑一些适合他们能力的,你辛苦点就辛苦点……如果不是灵性层面,是现实层面没把握,随时呼叫国内?”
沈乐用力点头。其实,如果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给他一些材料,那些油画、挂毯什么的,他都能修;
允许他摇人的话,把合金大佬摇过来,一切青铜器、铁器、金银器都能平推;
再把石矶娘娘请过来,一切石雕、石器,也都能顺顺当当修过去。这几个品类搞定,别说五件圣器,就算十件、二十件,也难不倒他!
马绍尔主教越听越觉得压力山大。店大欺客,客大欺店,现在是对方的主场,他也没有什么翻盘的办法。
想了想,他只能努力为自家争取一点权益。主教大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期待地看向沈乐:
“那……贵国能不能给出一些明面上的善意?要不然,我们也不太好操作?”
这个沈乐就不懂了。他扭头看向副局长,副局长看看他,再看看边上两位文物专家,再看看他:
“那个,除了巴黎圣母院,你们还要什么需要修复的文物?”
“……你们还指望别的地方烧掉啊!!!”
马绍尔主教直接跳了起来。巴黎圣母院着火这件事,整个巴黎教区灰头土脸,整个法国教区灰头土脸,被世界各地的其他教区笑了好几年……
要不是为了奥运会,赶工修好了圣母院,他们还能继续笑下去!
“哎,别急啊,别急啊。”沈乐笑眯眯摇手:
“又不是要现点了哪个屋子,像卢浮宫啊、枫丹白露宫啊、凡尔赛宫啊,这些都是人类文明的瑰宝,肯定要好好保护的。
但是,文物那么多,总有修不过来的对吧?我们搭手帮忙修复几件,然后你们拿这个当借口?”
“这个……这个也不是不可以操作……”
主教大人犹犹豫豫地盘算着:
“但是,能否先请沈先生先展示一下修复能力?能亲眼看到圣器被修好,比较有利于教会整合思想……”
总之需要验货就是了。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之前和血族、狼人谈判,也是先验了货的。沈乐大方摊手:
“没问题啊。是在这里修,还是去你们那边修?”
站在教会的立场,当然是希望在他们的地盘上修的。
一是可以让更多的教会同仁亲眼目睹,当然,如果能亲手试一下,确认圣器的力量就更好了;
第二,还可以顺便把血族、狼人,那些黑暗生物,全部隔绝在外。你们总不好意思跟到教堂来吧!
就算你们想跟来,教堂里浓厚的圣力,也能把你们隔绝在外面!
“那……去圣母院?”
“行啊!”一行人浩浩荡荡,果然去了巴黎圣母院。马绍尔主教还是比较有风度的,没有立刻急吼吼地让沈乐干活,而是先邀请他们走了一圈:
圣母院的外立面,大厅,看台,小教堂,那座著名的钟楼;
美丽的马赛克窗,木雕贴面,彩绘,镂空的蔷薇瓣小圆窗;
各种不对外开放的边边角角,修复过程中搭设起来、还没拆完的木架,各种设计方案,修复工作中制作的草图和模拟构件;
当然,还有那些几乎在大火中焚为灰烬,只剩下残桩的屋顶木架——有些木头,甚至已经有了八百年的历史……
两位文物专家非常兴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停地询问修复工作者各式各样问题:
“所以,你们想过直接打造一个金属屋顶,亮晶晶的、老远就能反光的金属屋顶?”
“呃,这个扭曲变形的火焰式尖顶……我不是说它不漂亮,但是,让巴黎圣母院顶着这么个屋顶……”
“是的,被火烧过的石头,再支撑起这么高的尖顶,确实……重新测它的受力,一块一块石头测,那简直是个噩梦……”
“抗风能力也下降了,这真是个噩梦……”
“其实它已经被修复过几次了……是的,要保留历次修复的痕迹,那就更加难……”
沈乐像个喽啰一样跟在后面,完全插不上嘴。建筑结构,建筑力学,他也就懂个大概,像导师那样现场拿张纸画、现场列公式算数据,他完全做不到;
材料结构的变化,力学的变化,他也没法像导师那样信手拈来;
至于艺术风格,各个时期、各个流派的建筑、雕塑什么的,对不起,中式建筑他还能凑合几句,西方建筑史就,学完还给老师了……
幸好转了一大圈以后,终于还是到了沈乐的主场。他们从那个在奥运开幕式上亮过相,其实只是急就章初步修复的大屋顶上下来,进入宏伟的大殿。
马绍尔主教亲自为沈乐引路,向前,转弯,再向前,在一座黑幽幽的巨型物体前站定:
“这个你能修吗?”
沈乐抬头,抬头,再抬头。左顾右盼,看清楚那玩意儿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一台管风琴!
五个键盘,天知道多少根按键,无数根管子深深埋在墙里,直指苍穹,好几层楼高的管风琴!
“你让我修这个?!”
你不想达成交易就直说啊!
不想我留在巴黎也可以直说!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难为我!
“那个,沈先生,您冷静,冷静。”马绍尔主教微笑着安抚沈乐:
“其实这架管风琴并没有受什么损害,您看,它的键盘,音管,音箱都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你们喊我修什么?
外表毫发无损,那就肯定除了更大的损伤,你们自己搞不定的棘手损伤!
沈乐气哼哼盯着主教大人看。主教大人被他看得后背有点发凉,赶紧解释:
“……就是在火灾当中,受到了烟熏和湿气的影响。我们已经尽量做了除尘修复处理,但是,它仍然恢复不了原先的优美音色,无法像原来一样歌颂上帝……”
懂了,就是如此巨大的管风琴,造的时候就是先造管风琴,再围绕着管风琴砌教堂的石头。
等到它出了问题,又不能把墙拆了,把管风琴直接请出来,再拆成零件维修。
虽然它的有些部件,比如一些特别粗大的音管,甚至可以让人爬进去擦拭,但是,绝大部分地方,都得依靠科技进行处理,无法达到每一个边边角角……
“修这个有点过分了吧?”
沈乐还没抗议,他身边,来自故宫博物院的那位文物专家,就已经皱起眉头:
“沈乐又不是音乐方面的专家,怎么修?再说了,这么大的管风琴,也不是一个人能够修复的——我们故宫里面,修一架三米高的座钟,都需要一支五个人的团队修半年!”
“是啊!到时候修走音了,修得出问题了,又怪我们!——沈乐,你别折腾这个,让他们换一样!”
沈乐已经走上前去,伸手按在琴键上,按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闭上双眼,默默展开精神力,和管风琴沟通:
你还好吗?
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你想要被修复吗?
火灾之前,或者,你最早最早,最美丽、音色最完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一个模模糊糊的意念传来。很微弱,很疲倦,有些不知所措。
接触到沈乐之后,它并没有抗拒,而是传来了有点痛苦的、有点像是求助的意见:
这里不舒服……这里也不舒服……这里很难受……这里……
沈乐的精神力在管风琴引导下铺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又细致入微。每一根音管,每一个键盘,琴箱里的每一个音栓,组成共鸣腔的每一块木板……
全都在引导着他,指引着他:
这里附着了灰尘!没有被弄掉,可难受了!
这里堆积了灰尘!他们除尘的时候,把灰尘吹到这里,就吹不走了!
这里的音栓差点被卡住……
这里的风箱吸多了湿气,除湿之后有点变形,有点开裂……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这个管风琴,还真要他来修,别人来修恐怕不行——没法和管风琴这么亲切交流。
丹田里的金色圆珠蓦然转动,符篆光芒大放,清洁术温柔地扫过管风琴的每个角落,带走边边角角、每一粒灰尘。
然后,生长术上场,引导着管风琴的木头自己长好,自己回位——
“可以了吧?来弹一首歌让我听听?”
管风琴传来欢喜的、雀跃的意念。须臾,音乐响起,马绍尔主教扑通一声,整个人五体投地,跪了下来:
“主啊……”
是您显示了神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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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4章 你叫你家十字架一声,他肯答应吗?(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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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白光从琴键上亮起。
巨大的管风琴上,五个键盘此起彼伏,不知多少琴键自行按下,又自行弹起。庄严的音乐声响彻教堂:
“平安夜,圣善夜……”
马绍尔主教泪流满面。五年了,五年了,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宏大、如此圆润的乐声。
甚至,音色比五年之前,比那场大火之前更加饱满。整座管风琴像是彻底焕发了新生,把一首庄严而美丽的曲子弹得精神抖擞。
更重要的是,琴键上,音管上,琴身所有露在墙体外面的部分,甚至里面埋着琴身的那一段墙体,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是圣光,那是圣迹,那是天主垂下的注视!
“主啊,主啊……”
他喃喃念叨了两句,压低声音,开始跟着乐声唱响颂歌。
与此同时,从教堂各个地方,走出身穿不同等级衣服的神职人员,远远望着管风琴上荡漾的白光,面带激动,加入合唱——
就连沈乐也在跟着唱。这首歌曲的名气太过响亮,传唱度太广,哪怕是中国人也耳熟能详,人人能唱几句。
马绍尔主教唱的可能是拉丁文,也可能是法文,沈乐和两位文物专家跟着唱中文,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牧羊人,在旷野。忽然看见了天上光华,听见天军唱哈利路亚……”
只有特事局来的那几位并没有跟着唱。老道士跟着节奏摇头晃脑,仿佛在哼哼,唱是不能唱的——
身为在籍的道士,身为道家的信徒,下山跟着老百姓同乐、观摩一下圣诞节,那没什么。在教堂里,和教士们同唱《平安夜》,那不行!
另外两位,那就纯粹是忙了。特事局副局长和年轻行动人员,各自站在管风琴的一个方向,盯着面前的仪器。
一边订数据,一边还要录像存证:
刚才沈乐开始修复之前,他们就已经摆开了测灵仪,架起了手机下面的三脚架。
奈何沈乐看着啥都没做,只是垂头站在管风琴前面,害得他们差点儿没来得及开始测量。
然后,站着,站着,他身边忽然就发光了,没多久,灰尘哗啦啦地扫出来,管风琴自己开始唱歌……
这要是他们动作稍微慢一点,或者反应不灵敏一点,“管风琴是沈乐修好的”这件事情,就来不及取证了!
一支曲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没多久,乐声便停了下来,神职人员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神色激动:
“圣迹!”
“圣迹!”
“吾主降临神恩了!”
沈乐:“咳……”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显示神迹的是我,不是你们的主?
刚刚我在这里修管风琴的你们都没看见吗?
请我修,修完了,管风琴响了,就是圣迹了?
他气鼓鼓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也知道,和这些虔诚信徒讲不得道理。哪怕你把事实真相戳到他鼻子上,甚至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他也会说:
“指引你来修复管风琴,就是吾主的旨意……”
算了算了,只要拿到好处就行。沈乐飞快地看了副局长一眼,副局长点点头,缓步上前。
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马绍尔主教面前,眉头一挑:
怎样?
沈乐的能力,算是证明了吗?
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了吗?
马绍尔主教吸一口气,沉沉点头,引他们往会议室去。这一次分宾主落座以后,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几乎急切:
“沈先生,这样的修复工作,您一天能进行几次?能让圣器上的圣力提升多少?”
这个要怎么回答?
要怎么回答,才能在我们的谈判当中,为国家取得最大的利益?
沈乐下意识地看向副局长。副局长也完全不了解情况,冲他摊了摊手,示意他自便:
这个事情弹性太大了,实在没法找到统一的答案。
特事局里面修复各种法器,折腾一天的有,折腾一个月的有,折腾一年的也有;
勉强修好,只是能用的有,修好以后焕然一新的有,修复等于重铸,重铸之后,法器能级大幅度上升的也有……
当然,像沈乐这样轻轻松松入个定,仿佛什么都没干,看上去也没多少消耗,就把这么大个管风琴修好了的,副局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既然不懂,那最好是不要发表意见,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决定好了!
沈乐求援未果,只好自己开动脑筋。想了半天,一件曾经听过的、仿佛是笑话的事儿,忽然跃入脑海:
“开锁师傅给人家开锁的时候,哪怕五分钟能开的,也一定要鼓捣两个小时,才能让房主觉得这钱付得值得。
你要是五分钟就开完了,碰上那吝啬一些的房主,高低得把钱要回来……”
……你别说,这话还真有道理。沈乐仔细思忖了一下,看着马绍尔主教的眼睛,诚恳道:
“这我还真说不好。要看被修复的对象,它的材质是什么,它受损情况如何,它的灵性还剩多少,它能不能响应我的呼唤。
一切顺利的话,就像刚才那个管风琴,很快就能修好,不顺利的话,我那尊佛像,修了好几个月,现在还没修完?”这个答案实在是模棱两可。马绍尔主教有点失望,想起教廷那茫茫多的圣物,还是试探着道:
“平均呢?”
“你们让我挑?让我挑容易修的,修复起来就快啊!”
沈乐理所当然地回答。想了想,又忍不住跟上一句:
“对了,那个管风琴,算我修好一件了吧?”
能不算吗?
马绍尔主教很想这样问。试用装,赠品,验货……
这些,不都是在交易之外的吗?
可他还没回答,副局长已经快速插话。语气坚定,信心满满:
“当然算。这座管风琴,在你着手修复之前,它的灵力读数在75~79之间,属于有点异常反应,但是,不能独立造成影响的范围;
修复完成之后,灵力读数跃升到1385~1437,全体齐唱的时候,更跃升到将近两千,已经属于法器的范畴。这不算,什么才能算?”
沈乐向主教大人歪一歪头,摊摊手。你看,我家谈判人员都记录数据了,这个……你不能赖账了吧?
马绍尔主教苦笑不语。他飞快查看一下手机,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么,请您移步,去看一看我们待修复的圣器?圈定一个范围,再沟通修复时间和圣力提升的事情?”
沈乐无可无不可。一行人浩浩荡荡,移驾卢浮宫——旁边的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
这座教堂就座落在卢浮宫对面,曾经是法国国王的堂区,俗称卢浮宫大教堂。
圣母院着火之后,巴黎的圣诞弥撒,就是在这座大教堂举行,巴黎教区的许多圣器,包括受损圣器,也都堆在这里。
沈乐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满坑满谷的十字架,十字架,圣经,圣经,圣经,念珠,念珠,雕像,雕像,雕像……
就,怎么说呢……
看到第一件觉得新奇,看到第十件觉得有趣,看到第一百件……就觉得想吐……
沈乐快速走了一遍,感觉脑门子突突地跳。他干脆转向马绍尔神父:
“首先,圣经全都去掉——”
“为什么?”
“我不擅长修纸质文物,更不擅长复原上面的字。拉丁文我又不懂!去掉去掉!”
“还有,青铜器也去掉,金属器皿都去掉,石雕也去掉。算了,先把十字架,和念珠之类的木质小件归拢一下吧,我看看有什么我能修的——”
教士们照着他的话开始动作。念珠,圣器盒,之类的小件放在中间,十字架从小到大,依次由中心向外面排列。
收藏室里烟雾腾腾,灰尘四起,好半天,才折腾出个地摊似的布置,邀请沈乐去看。
沈乐干脆走到中间,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散开精神力,和周围这些东西共鸣:
我不管它们谁是谁,反正我一个都不认识。哪个能喊得应,哪个能响应我,哪个想要被修好,哪个就有救: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一道一道白光落下,在物件上做好标记。沈乐睁开眼睛,拍拍手:
“行了,我挑好了。你们在里面挑九件,我来修,修好完事儿!”
哎,还是教廷这边工作轻松,修复的东西正常。我可再也不想在一堆死人骨头、木乃伊当中,勉强挑选自己能修的东西了!
他把问题扔给教廷的人,自己轻轻松松走掉,去卢浮宫里看展览。
留下一群教士,在那里翻记录册,核对这些圣器的编号,核对历史价值,测量圣器的灵力值,努力排序。
对了,还要再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塞几件其他圣器进去,尝试让沈乐修复一下……
看了一天展览回来,四座十字架,三盘念珠,两个镶金嵌宝的圣器盒,在沈乐面前一字排开。
沈乐快速扫了一遍,摇摇头,指向最小、最旧,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件:
“这座十字架不是我挑出来的。——你们从哪里搬来的?”
“……您就说您能不能修吧!”
……能修,不想修。这座十字架上,怨念深重,让他很不舒服。沈乐淡定背着手往外走:
“这就不是你们的东西。下次请我修复,拿点你们自己的东西来?”
“这怎么不是教廷的圣器了!”
沈乐脚步顿住,微微凝神,渡过一点精神力。瞬间,十字架上腾起一缕黑雾,弥漫半个房间,凄厉的尖啸声震碎一大片玻璃:
“你说这是你们家的?你叫它一声,它肯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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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5章 沈乐:我有独特的文物鉴定技巧!(求保底月票)
第375章 沈乐:我有独特的文物鉴定技巧!(求保底月票)
马绍尔神父脸色发黑。他很想跳出来和沈乐对喷,又实在心虚:
这座十字架,你要说属于教廷,那确实属于教廷。它属于教廷的财产,在教廷收藏的法器列表里面,也在教廷的库房里面;
但是,要说它不属于教廷嘛……
那黑雾,那凄厉的尖啸,尖啸声里透出的痛苦和仇恨,哪怕是毫无灵性感知的人都没法否认。
马绍尔神父能看到的记录册里,只登记着“橡木十字架一件,高一英尺二英寸,宽八英寸,厚一英寸,1460年收入。”
其他的记录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把它交到教廷的那位神父的名字,收录它的人的名字,他都没见过,仿佛也不是什么著名的人物。
这座橡木十字架——或者说,是两根草草绑在一起,上面还蒙了层黑灰的木棍,确实能透出圣光,对黑暗生物也确实好用;
然而,在沈乐引发上面的怨恨之后,十字架上环绕的力量,已经赫然改变了性质。
黑雾缭绕,尖啸声一波一波往外推,推得在场的神职人员连滚带爬,向外面逃窜。太可怕了!
这力量太可怕了!
这痛苦,这怨恨,都是对着教廷来的,对着教廷的圣职者来的!
反而是沈乐一行,无论是挽着拂尘的老道士,还是根本没有灵性力量的两位文物专家,都安安静静站着,对那十字架的尖啸毫无感觉。
黑雾升腾,掠过场地,掠过几位中国的来客,直接卷向马绍尔主教。眼看就要到达,沈乐叹息一声,抬手搭在十字架上:
“乖,乖,不要生气了,也不要痛苦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尖啸声高高拔起,盘旋着缓缓落下,再拔起,再落下。好半天,终于一点一点收敛,安静,回到原来平平无奇的木棍状态。
沈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摩挲它几下,扭头看向马绍尔主教:
“这个十字架,好像很讨厌你们?”
马绍尔主教远远站在库房角落里,双手紧握十字架,高高举在胸前。
右腿踏前半步,微微下弯,左腿在后面蹬得笔直,神色专注,额头上汗渍隐隐,显然是用尽全力才顶住了那一波尖啸。
等到沈乐扭头看他,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双臂,慢慢走过来。还不敢走近,在十步外远远看了看那座木棍捆成的十字架,摇摇头:
“十五世纪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您稍微等一等?我喊人送个匣子来,把它放进去,妥善收藏好?”
沈乐无可无不可,随便这帮人去折腾。他只管袖手站在旁边,看着副局长带着那位小职员,挨个儿扫描,记录。然后,去和主教谈判:
沈乐为教廷修复圣器,修复地点在哪里?
作为报酬的一级文物,什么时候移交我方?
什么时候办理正式移交手续?
修复圣器,灵性力量提升多少,折算一件一级文物,如果沈乐修复圣器之后,灵性力量提升不足怎么办,提升太高又怎么办?
——对了,那座管风琴已经修好了,第一件一级文物,是不是已经能移交了?
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条款,都需要他去喷吐唾沫。沈乐是不管的,也管不了,只管快乐地陪着两位文物专家,去收取他们的第一件文物:
“这经卷是真的吧?”
两位老师拿着放大镜,显微镜,各种仪器,上上下下,翻来覆去,仔细观察。
一边观察,一边还要把沈乐揪过来,给他讲课:
“你看,这经卷的材质,看它的宣纸……显微镜下,你能看到它的结构,这是唐代宣纸独有的特点……”
“你再看这上面的褶皱痕迹,还有细细的裂痕……这是非常漫长的时间,一直储存在极其干燥地方,才能出现的特征……”
“你再看这笔迹,把欧体的丰富变化和险绝,展现得淋漓尽致……”
极大量的知识,浩浩荡荡灌进沈乐的脑袋里,好似用一个直径1米的巨大水管,轰隆隆往浴缸里灌,完全不管浴缸会不会漫水。
沈乐努力听了五分钟,就听得头晕眼,耳朵嗡嗡作响,完全扛不住这等暴力灌输。
两位老师,你们能辨别这宣纸的结构是唐代独有,那是你们看过了唐代、宋代、明代、清代的无数各种宣纸;
你们能看出这特征是长期储存在干燥地方造成,是因为你们看过各种储存条件的经卷、书画,亲手做过不知多少实验;
你们能看出这笔迹的特征,是你们自己也研究过、临摹过,在书法上有不浅的造诣……
但是,这些知识储备我都没有啊!
你们现在这样往我脑子里灌,我就算记下了现在这些知识,让我换件文物辨别,我还是搞不定……
“老师,老师,你们稍微等等。”他高举双手,行了一个法国军礼:
“让我缓一缓,让我先记忆一下知识点。然后,我尝试一下我的鉴别方法?”
“你有什么法子?”
两位专家异口同声地问。沈乐长长吸一口气,微闭双眼,缓缓吐出。然后,双手平伸,虚悬在经卷上方,精神力弥散开来:
“告诉我你的故事……”“告诉我你的经历……”
“告诉我,你走过了怎样的路,才来到这里,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铜片微微一震,悄然放射光芒,在他的冥想世界当中展开。
残破的铜鼎,或者说,铜鼎的残片越扩越大,越扩越大,现出整个巴黎的轮廓,然后是道路,然后是街景,然后是博物馆。
最后,一枚光点在博物馆里闪烁起来,现出经卷的形状,轻轻卷起,又缓缓散开:
经卷上的,裂缝消失,修补的痕迹消失,完整的、洁白的、字迹流畅的经卷重新出现。
它漂洋过海,从遥远的大西洋返回太平洋,登上陆地,再一路西行。
从荒凉贫瘠的北方,走进黄沙漫天的沙漠,进入岩洞。被一双手从箱子里拿出,来回翻检,来回选择,最后,捧回岩洞当中。
岩洞合拢,把惊讶的、贪婪的、觊觎的目光挡在外面,风沙千年,湮没了这一片藏经洞。
过了很久很久,藏经洞二次开启,经卷被人供奉,被人诵读,被人膜拜。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经卷离开洞窟,远去关内,又变成一张洁白的宣纸,有人泼墨挥毫……
沈乐看不见写经者的脸,又或者,就算看见了,他也不认识。
记忆的流动全程都是安静的,他听不见声音,听不见写经者的名字,也听不见旁人对他的称呼。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周围的房屋结构,家具式样,写经者的衣服式样,似乎、也许、可能是初唐?
他慢慢睁开眼睛。左右两边,两位专家皱眉盯着他,有担忧,也有疑惑:
你这是在干什么?
眼睛都不睁开,双手悬在卷轴上方,这就是你的鉴定方式?
你是用气功鉴定啊,还是用超能力鉴定啊?
“呃,两位老师,我大概知道了这个经卷的经历。”沈乐被他们看得有点发麻,硬着头皮陈述。
唉,以前一直担心,修复佛像的时候跟老师说,“不是我要这样修,是佛像自己要这样修”,会被老师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没敢开口;
现在这场合,那是不能不开口了……
“我问过它了,它向我展示了它的经历……
它确实是被人从沙漠的藏经洞里运到法国的,在此之前,它在藏经洞里已经待了很久,也被人供奉了很久……”
他仔仔细细地描述自己冥想中看到的一切,两位专家像听天书一样地听。听完,来自故宫的文物专家摇摇头:
“这个没证据啊……”
“确实没证据。”另一位来自陕地的专家跟着摇头。有点遗憾,也有点兴奋:
“不过,如果沈乐看到的情景是真的,它至少能证明,这经卷是敦煌经卷的一部分,写于初唐?不是后人伪造出来的?”
“也只能这样了……”
两位专家相对叹息。叹息完了,又开始夸赞沈乐:
“你的鉴定能力如果准确的话,非常有用!可以复原很多文物的来历和流转沿革!
——这样,等回了国,你和我们到博物馆里走一圈,我们找些文物给你盲鉴一下,看看着能力是不是准确!”
沈乐张大了嘴。不是吧,老师,照你们这安排,我要在外面耽搁多久啊?
我一个月不回去,家里的小家伙们,能倒反天罡啊!
“但是光有这能力还不行。”故宫的大佬给完了甜枣,陕地的大佬,立刻板着脸开始挥棒子:
“你看,你只能猜测‘这是初唐敦煌经卷的一部分’,至于它是欧阳询写的,还是其他人临摹的,你就完全看不出来。
——这还是知识积累不够!光靠你的能力,根本完成不了鉴定!这样,回头你报我的博士,我亲自带你!”
“等等!他凭什么报你的博士啊!”故宫那位大佬立刻急了:
“要报也是报我的啊!要论文物数量,京城认第二,谁也不敢认第一!小沈这个能力,在京城才是最有用的!”
沈乐:“……”
两位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有导师的,我想考博的话,母校有一大群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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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6章 我还要独特的文物修复方法专家:不许你碰文物!!!
第376章 我还要独特的文物修复方法……专家:不许你碰文物!!!
接下来的时间,沈乐就在逛展览——修圣器——观看鉴定一级文物的循环中度过。
狼人倒是做事很大气,没等沈乐上手,就把佛头打包过来,恭恭敬敬送到沈乐手里,没有要求任何抵押。
投桃报李,沈乐为他们修复圣器,也是最上心,在他们提供的珍宝当中一件件挑:
“这件我不是很有把握……”
“这件弱了点……”
“这件是不是用狼毛和狼牙编织的?你们能找到足够多的替补材料吗?能找到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这件……不是吧,又是用骨头做的?这件在你们的圣器当中排名很高吗?”
两位专家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乐后面,有点头晕目眩的意思。就,教廷给出的待修复对象,还算是比较正常,基本上都在人类理解的范围;
血族给出的那些待修复对象,虽然扭曲黑暗了点,比如木乃伊啥的,比如圣徒的骨架啥的,也没有超出他们的见识;
但是,狼人们捧出来的,这都是啥东西?
这一串项链,疑似是用某种动物肌腱,串起各种动物牙齿、爪子制造的?动物肌腱快要磨断了,有些牙齿、爪子也断裂碎裂了?
这一团黑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幼雏尸体,还是什么动物的蛋晒干了,还是什么动物的内脏?
还有,这面盾牌……应该是盾牌吧?上面破了个拳头大小的洞,看着像被人一拳砸破的那种……
怎么看起来像是把头骨按平了做成的,上面还有颅骨的缝隙?
但是颅骨是不可能这样软化的吧?……应该吧?
反正,总体而言,狼人捧出来的这些东西,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像是进了某个巨兽的住处。
那只巨兽把吃剩的东西挑挑拣拣,扔一些出来,人类就拿它们加工成各种武器?
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沈乐,沈乐一脸淡定,就好像这些情况都是理所当然的。
两位专家不由得感叹:
果然术业有专攻,为非人种族修复文物?圣器?这种事,看似赚得盆满钵满,却也不是谁想赚都能赚的……
沈乐对这些情况倒是见怪不怪。狼人么,主要靠肌肉能力吃饭的部族,哪天他们如果搞出血族那样灿烂的施法文明,那他才要感到惊讶。
他挑出五件保底的圣器,以及三件用来抵消佛头效果的、具有安抚平和效果的法器。
然后,围绕着那具被供奉在正中央,众星拱月围着的骨盾转来转去:
“这要怎么修啊?”
“这……您能修吗?”
看守博物馆的那位灰发狼人妹子,亦步亦趋,眼巴巴地跟着他,无数次想要开口说话又憋了回去。
这件骨盾,是上古一位强者的随身武器,据说是他斩杀了山岭巨人,用巨人的头骨做成的。
又能抵御重击,又能抵御毒雾,又能凝聚月光、辅助狼人成长。
可惜,在一次面对强敌的战斗中,被人一拳打穿,从此就减损了八九成的威力,再也没办法在战场上纵横无敌……
无数代狼人尝试了各种方法,用鲜血浸润,用生命献祭,晒太阳,晒月亮,用金属修补,用骨头修补……
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把它修好。最后,也只能供在秘库里,指给一代一代的后辈看,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族长,曾经有过这样的英雄……
这会儿,眼看沈乐绕着骨盾打转,很有跃跃欲试的感觉,妹子才敢开口恳求。沈乐还没回答,两位专家已经忍不住出主意了:
“骨器修复?沈乐,你有经验吗?”
“这种骨器很难修的!你要修到什么程度,才算修好?”
“国内都是用蜂蜡、乳香胶、松香混合,加上石膏和颜料调和补配的,你……行吗?”
“肯定不行的啊!”不等沈乐回答,狼人妹子急急回答:
“这修好的话,得是能用的!用石膏、蜂蜡什么的,补上去了也不能用啊!”
“我知道,我知道。”沈乐连连点头安抚。他对两位老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就好像‘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缺了个角用黄金补上,也不代表能回到当时的效果。用石膏糊,那就更不行了。”
两位专家脑补了一下玉玺的修补方式。嗯,单纯把它看成一块印章,怎么修都是修;
把它看成能够镇压国运的气运之宝,嘶……
“这样,”沈乐思索了一下,和狼人妹子商量:
“我不能保证肯定修好。你们找几件同类、但是优先度低的,修坏了不心疼的,给我一点材料,我尝试着修一下看看?——修坏我不负责啊!”
狼人妹子感激涕零。修坏了当然不能让沈乐负责,人家肯尝试,已经非常好了。
她按照沈乐的要求,奔跑着找来各种各样的材料:
磷酸钙骨水泥,3d打印个性化定制仿生骨小梁多孔钽金属支架,各种可溶性的钙、镁、蛋白质……
“等等,这些不是修复骨器的方法啊!——你确定要这样修吗?”
故宫那位专家看得目瞪口呆。沈乐冲他笑笑,把钽金属支架固定在一件件骨器上,磷酸钙骨水泥往上一抹,浸在可溶性营养液里。闭目,端坐,施法:
“失败了……”骨笛的破损处没有好好地长起来,只长出了一两毫米,就停止了,不肯沿着金属支架攀爬……
“失败了……”
骨匕的断裂处倒是长起来了,但是,匕身归匕身,匕尖归匕尖,长出了两根骨头,并不打算拼接到一起……
“又失败了……”
大骨头棒子倒是好好地长了,但是,长出来的部分,完全是歪掉的……
两位专家:
“……”
你这不是在修复骨器,你这是在逆转生死,让骨头重新长出来啊!
这修复方法也太,也太……
他们满肚子老槽吐不出来。沈乐仔细观察半天,遗憾地承认:
很可能,问题出在他的操作上?
“不然你们找个骨科医生过来帮忙?这种固定金属支架的活儿,我怕我手残……”
必须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往骨头上固定金属支架,这种事情,骨科专家大概能搞得定,他是真的搞不定啊!
当然,狼人族对族人的教育如何,能不能找出靠谱的骨科医生,或者他们能不能从外部找到靠谱的骨科医生……
沈乐就不管了。他绝不会插手这种事儿,除非——除非狼人当着他的面,把骨科医生啃了!
有一说一,靠谱的骨科医生,果然大大提高了沈乐干活的成功率。
3d打印支架以非常流畅顺滑的方式支撑在骨头的破损处;
骨水泥抹得又薄又均匀,正正好好;
浸没骨头的营养溶液,浸在一个专门的培养皿里,连接着沈乐完全看不懂的仪器,不停地循环、循环、循环……
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这段骨骼修复得非常妥帖,如果它是长在人的身体里面,有生命活动,有血液供给,那么,是肯定能长好的!
至于现在,已经死了几百年、上千年,生命反应完全消失,骨膜、血管完全不见的骨头,它要重新长好,就要依靠沈乐了……
符篆点亮,治疗术不要钱地往上丢。丢一个没反应,丢两个没反应,那就丢三个五个,八个十个……
终于,骨骼开始吮吸着血液,吮吸着营养液,一点一点地长了起来。骨科医生激动地吹了声口哨:
“哇哦!真的搞定了!真的开始生长了!用力!用力!好小子,用力!”
沈乐:“……”
谢谢,我不是在生孩子,不需要你在旁边喊“用力用力”……
一个扔治疗术,一个调整仪器,终于,帮助残损的骨器顺利成长起来,恢复原先的模样。
沈乐微微做个手势,示意骨科医生停下仪器,不必再让骨器继续“呼吸”,继续“生长”,集中精力,引导它的灵性:
修复骨器的本体之后,开始打通它的灵气通路,让灵性能够在骨器的所有位置自由流动。
全部打通,再去接触从原来器身破损断裂后,蜷缩在残器当中的小小一团灵性,引导它慢慢舒展,慢慢占据整个骨器。
然后,和天地交流,和万物交互,慢慢吞吐天地元气,让灵性自发生长壮大,慢慢恢复曾经的模样……
“好像……基本上,就没啥问题了……接下来让它自己长长,长好就可以了?”
他拍拍手,十分满足地站起身,发表宣言。狼人妹子,不知道是不是狼人的骨科医生,一起用激动的眼神盯着他看:
太厉害了!
居然连这个都能修好!
这等重器,修好了,是直接增加我们的战斗力,我们的对外威慑能力的!
两位专家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沈乐嘿嘿一笑,微微弯腰:
“那……两位老师,等回国以后,让我看看家里的那些待修复文物?”
“你别碰它们啊!!!”
两位专家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文物修复,最小干预原则是什么!
保留修复痕迹的原则是什么!
给你一修,全都长好了,什么修复痕迹都没有了——弄不好,连甲骨残片上的刻字和灼烧痕迹,都能给你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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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7章 这些文物不能带回去?沈乐你在说啥?
第377章 这些文物不能带回去?沈乐你在说啥?
两位专家跟在沈乐后面,见识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修复方法。
把木头扔进营养液里,催生木头,让它自己长回来。
无论是十字架,是念珠,是棺材,还是别的什么,它都是木头,让它长就好了——至于长好的木头会不会失水变形?
“拜托,他们要的是圣器,又不是文物。”沈乐非常理直气壮地一耸肩:
“力量能贯通,灵性能增长,这就行了。至于会不会变形,圣器的灵性点亮以后,失水速度什么的,它自己会控制的!”
两位专家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荒谬表情。修文物,修文物不是修复工作者控制一切,是让文物自己去控制?
哦,你修的不是文物,是圣器啊,那没事了……
然后,修各种挂毯,经历太久时间,变黄变脆的羊毛,丝绸,一个清洁术扔下去,去除灰尘污垢。
一瓶丝素蛋白溶液倒下去,让这些羊毛、丝绸吸收溶液,从劣化、脆弱的形态,变得饱满而光润。
一块乌漆抹黑、皱皱巴巴的裹尸布,用注射器吸取丝素蛋白溶液,一小滴一小滴悬浮在丝绸的断裂处,让一根根丝绸彻底长好……
除了这些他们看得懂的修复动作,就是往那儿一坐,发呆,发呆,持续发呆,或者说,持续冥想。
有时候,面前的圣器会发光,会变形,会发出轻微的声音。更多的时候,圣器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就像顽石朽木一样,和沈乐面对面发呆……
只有看到那一位位血族,狼人,教士,鱼贯入内,盯着圣器满脸狂喜的时候,他们才能猜测:
大概,沈乐这种冥想,也是文物修复的一部分,也是有效的?
对了,沈乐这种文物修复的方式,还是不要从国内摇人过来了。
就算摇人,名义上参与中法交流的文物修复项目,也绝对不能参与这边的工作——
他们一天天的,看着沈乐这样修复,已经头晕目眩,血压升高了。再从国内多摇几个过来,陪着他们一起高血压么?
或许是为了配合他们对文物的研究,也或许只是单纯为了偷懒、为了省出更多的时间去玩,沈乐修复圣器的速度并不快。
基本上,木制圣器一天一件,挂毯、丝绸什么的两天一件,骨器这些,因为要做比较多的实验,足足折腾了七天。
当然,28天的申根签证有效期,那是早就过了。换签证,让他合法多留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去办,甚至不需要沈乐到场;
沈乐的主要精力,就是在专家们观察、鉴定过的那些一级文物当中,协助圈定一个范围:
“这个象尊最好不要带回去。”
“这个玉猪龙……最好也不要带回去。”
“经卷……经卷无所谓……多带几件回去好了……”
“三羊青铜鼎和象尊,最多只能选一样,绝对不能都带回去!”
“乾隆大阅甲胄,这个无所谓,但是,大清万年地图和圆明园玉印,最好能带一样回去,也只能带一样回去……”
他在单子上勾勾画画,打几个勾,又划掉几件。
小会议室里,两位专家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怪物:
“沈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些文物有多珍贵吗?你知道,把它们带回去,这个机会多珍贵吗?
——象尊,三羊鼎,玉猪龙,这些都是必选名单的前几位,必须要带回去的!
大清万年地图和圆明园玉印,最多最多也就是二级文物,它们根本就不在名单上!”
为了在这海量的文物当中,选出20件一级文物,国内的文物专家们,各个博物馆,几乎打破了头!
青铜器不珍贵,还是玉器不珍贵,还是书画,还是敦煌经卷不珍贵?
每个博物馆,每个研究方向的专家,都想尽量选几件和自己方向、和本馆相关的文物,都想尽量加强自己这一方的实力!
他们的职责只是鉴定真假,具体请哪些文物回来,都是要国内决定的!
这些天,国内的专家们天天开会,各种唇枪舌剑,利益交换。最后圈定下来的单子,差不多是所有人呕心沥血的结果,你一张嘴就要换掉一小半?
“我知道啊……但是……”
沈乐目光怅惘地看着单子上的文物。如果有可能,如果能做得到,他当然想要每一件都带回去;
但是,专家们只要考虑文物价值,他沈乐,作为文物和灵力两方面的专家,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我这么说吧,这块地方,在灵性意义上,可以视作我国的领土,和这些文物是密切相关的。”
沈乐扭头看向特事局副局长,伸手轻轻拍了拍桌上的单子。副局长眨眨眼睛,有点茫然,听天书一样看着他:
“啊?”
领土啊!
领土是最重要的!
哪怕是灵性意义上的领土,那也比区区一件文物,重要多了!
而且,虽然说起来难过,但是中国流失在这里的文物有那么多,一级文物也有那么多……
选这件和选那件,区别在他看来,并没有那么大。能维持灵性意义上的领土,那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文物的灵性,性质比较特殊,是可以作为灵力领土的节点,基石,最好暂时不要挪走。”沈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有些文物,和灵力领土关系不大,随便带走没关系。所以,我们优先选择那些关系不大的?”副局长皱眉思索。两位专家倒是有点听懂了:
“所以,那些传统意义上的社稷重器,会更容易成为节点,最好不要挪动?就像青铜鼎,青铜器这样的?”
沈乐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青铜器,在任何意义上,都是“社稷重器”的一部分,特别是青铜鼎;
玉猪龙,是祭祀器物的一种,和天地,和领土的灵力联系,也非常紧密;
经卷倒是没什么关系,特别是这些经卷,被供奉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在洞里又封闭了太久。
它们的考古价值、学术价值可能确实不小,但是,和国土的灵力联系,那就比较小了,怎么挪动都无所谓……
至于大清万年地图,圆明园玉印,它们本来是一套的,都是曾经那个王朝统治权的一部分。
一件放在巴黎,一件带回家,能够非常好地建立国内和这里的联系,把这里和国内的领土紧密联系在一起。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如果真的能够让中国在海外多一块灵力上的领土,区区一件文物的得失,那重要么?
“我去给国内打个电话!”
他一按桌面,拔身站起。事关重大,光靠某为手机什么的,已经不够靠谱,不能确保百分百不泄密——
去使馆,借保密线路!
既然牵涉到灵力领土,那就不能只听文物部门的,特事局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电话打回去,国内不出所料地炸开了。
约好的会议时间,视频另一头,一群沈乐看着有些眼熟、又叫不出名字的老师,争先恐后质疑:
“你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
“谁说的?沈乐?——他一个小年轻,他空口白牙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乐缩在会议室一角,不想说话。这些都是学术界的前辈,前辈的前辈,一个不好,直接就能打电话给他导师,再让导师轰炸他。
好在,只要他做出成绩来,自有大儒为他辨经。视频里面,一个白胡子老道冒了出来,挥舞拂尘,一个人就占了整个视频的一半:
“我说的!”
“我在这里,施展道法确实流畅了,威力确实大了,我还能不知道?”
“不相信的话,再从国内找几个修道者过来!过来试试看!一路过来,一路施法,这区别就很明显了!”
两个原来毫不相干的部门,要吵架起来,就只有更高层才能主持决断。
这来来回回,磋商,验证,又折腾了七八天。终于,一场盛大的文物赠送仪式,在巴黎举行:
以两国友好、合作交流的名义,二十件从中国流失的珍贵文物,被几个博物馆归还中国。
中方对法方的态度表示赞赏,对几个博物馆表示感谢,希望能够继续加深合作……
沈乐缩在赠送仪式的角落里,左脚倒右脚,右脚倒左脚。领导讲话怎么这么长啊……
怎么这么啰嗦啊……
记者采访这么这么多问题啊……
幸好不用我出面,幸好不用我回答问题,话说我啥时候能溜出去看展览?
谁想起来把我拖在这里的啊!
仪式现场,马绍尔主教站在另外一边的角落里,远远地、哀怨地望着沈乐。
年纪轻轻的,下手真够狠,为了搞定几个博物馆,让他们出面,教会动用了多少资源!
那些祝福仪式,那些洗礼,都是要圣力的!
要信仰之力的!
给那几个老男人祝圣,让他们能够恢复青春活力,有多麻烦你知道嘛?!
您以后别来了,再也别来了……
算了,来还是要来的,圣力还是有恢复的可能性,最多大家辛苦一点,多做几场弥撒;
家里还有那么多圣器等着修呢!
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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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8章 沈乐:放开我!你们这样子太惊悚了!
第378章 沈乐:放开我!你们这样子太惊悚了!
教廷的神职人员虽然对沈乐恨得牙痒痒的,但是,真到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两眼泪汪汪,尔康手挽留。
您什么时候再来啊!
什么时候再来帮我们修圣器啊!
对了,能够不要索取文物当报酬,或者少索取几件,或者把目标放在等级比较低的文物上面,那就更好了……
和他们这种泪汪汪、尔康手、心里打小算盘的组织不同,血族,狼人族,已经开始行动了。
两位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在业内颇有声名的文物工作者,拉着过来接收文物的中方人员,在角落里依依不舍。
谈你家的文物保护现状,谈我家的现状,一起吐槽拿到的预算少,羡慕一下对方的历史悠久和文物众多,表达一下交换展览的意向……
然后:
“你们那位沈乐先生,什么时候能再到我国来参与文物修复啊?或者,我们把东西送过去,请他修也可以啊!我们可以单独支付报酬!”
这种事情,血族能做到,狼人族就做不到。
血族在政商两界和文艺界根基深厚,特别是妥芮朵族,他们是美的爱好者,族群里有许多画家、雕塑家、音乐家、作家、诗人等等等等。
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族群的传统,后裔大批奔着艺术方向去了;
还是因为对美的热爱,发展了大批艺术家作为后裔……
不管哪一种原因,都是狼人这种力量型种族效仿不来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拉着来做安全保障的特事局成员们,同样依依不舍:
“沈先生什么时候再来?或者,我们可以把需要修复的物件,送到贵国来,请他出手吗?”
副局长大人:呵呵……
你们问他啊!
问他啊!
拽着我干什么!
这是在他那里碰了多少壁了,跑来问我!
沈乐缩在墙角,被几位文物界的专家围在当中,冲都冲不出去。这个拉着他的手:
“小沈啊,回了国,记得申请我的博士。跟着我,国自然随便申请!”
“你那里有什么好申请的!全靠抢各个地方博物馆的精华展品,抢到手的文物都是修好的!根本没有上手的机会!——来我们这里!”
“你们?你们穷也就算了,工作条件差也就算了,你们连宿舍都没有!——小沈来我们这里,我们能提供人才公寓,租房费用能报销!”
“还是来我们这边吧!住宿条件,工资,什么都不缺,最重要的是能出成绩啊!
到现在挖开的坑不到1/10,满坑满谷都是待修复的文物残片,你能拼出一件抓眼球的,就是大新闻!”
“去你们那儿?号称在省会,其实到省会还要坐一小时旅游专线的那种?晚上七点以后就没车了?
再说,小沈是江南孩子,到你们那里天天吃辣,怎么吃得惯!”
沈乐:“……”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暂时根本不想申请谁的博士,我不想再回校园读书?
我只想缩回去宅着,有问题再来请教诸位老师?
他站在人群中央,陪着笑,默默让小油灯张开电网。看在非人种族的眼里,这个态度就非常明确了:
别来烦我!
也别来打扰我的师长们!
走远点!
在双方高级官员的见证下,中法两国代表,交换关于20件套中国流失文物艺术品返还的证书。
三天后,流失文物从戴高乐机场启程,海外漂泊多年的中国文物终于踏上“回家之路”。
而沈乐也蹭了这趟客机,带着他的宝贝佛像和宝贝佛头,千里迢迢归国。
幸好,飞行轨迹和过来的时候差不多,铜片才没有死命扫描,死命抽他的精神力,让他松了一口气……
在京城落地,沈乐婉拒了一切会议,研讨,庆功,各种各样的流程,就地转机,狂奔回家。
返回老宅,整个人才算彻底松弛下来,摊手摊脚,往工作室里的沙发上一躺:
“可把我累死了……哎,你以后要好好报答我,知道不知道?为了把你接回来,我修了二十多件文物!
二十多件!”
佛头寂然,佛像无声。只有佛龛里面的万缕青丝,悄然从缝隙当中流出,攥成几十个拳头,给他全身上下敲敲打打,捏捏拿拿:
“喂!这个就真的不必了!——你们这个样子,很惊悚的知不知道!”
沈乐整个人从沙发上蹿了起来。这个视觉效果,比贞子还要贞子好不好!
太可怕了!
宁可万缕青丝无限伸长,把我包裹成一个黑蚕茧,都比现在这样子看着好点儿!
青丝顿了一顿,悄然缩回。停一停,佛龛后门无风自开,一套套女装从中飘出,自行组合起来。
上衣是上衣,罗裙是罗裙,绣鞋是绣鞋。银簪银钗银扁方,挽起发髻,盈盈凑到沈乐身边……
沈乐抱头鼠窜。现在这场景,比之前更可怕了好嘛?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一群秦淮河畔的著名歌姬,凑到我身边,帮我捏腿捏脚……我享受不起这个艳福!
什么?
你说没有人,只有衣服?
那就更可怕了啊!
这个场景,摄像头拍下来放到网上,是可以分在“灵异惊悚”这个类型,运气不好,还要被审核卡掉的!
女装们跟了几步,最快的那套舞衣,差点儿跟着冲出工作室,被沈乐反手甩上门板,差点儿把它的裙摆夹在门里。
沈乐惊魂未定,扒着窗户往里喊:
“你们够了啊!——有空给我按摩,不如考虑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好容易在这个时代安定下来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女装们渐渐安静下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仿佛有点儿茫然。片刻,一声轻笑,隔着窗户传来:
“您这样说,她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呀。之前她们还想打扫宅子、做饭来着……”
“别!”
沈乐寒毛都竖起来了。打扫宅子?
抱着扫帚扫来扫去,拖来拖去?
拿着抹布到处擦来擦去?
动锅动铲,动火动油?
且不说你们的工作效率,这么多人(?)加起来也赶不上我一个,烧饭的水准也赶不上老板娘。
就说你们的衣服弄脏了,弄破了,是你们自己跳进洗衣机去洗自己呢,还是我给你们洗、给你们补?
这不是想要为我出力,这是想要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那她们能干什么?”
“这样,你先给她们采购一批文房四宝、绣绷绣针绣线、各种乐器?”
兰妆试探着为沈乐出主意:
“化妆品就算了,主要是暂时也没法化妆。或者,您再给她们订购一批等身人偶?”
沈乐:“……”
有一说一,前面这些都没啥,无非就是钱的问题,我也不缺这几个钱。
等身人偶什么的,等身可动关节人偶什么的,我就怕我被当成变态啊!
为了不让她们过于无聊,沈乐到底还是照着兰妆的建议,给下单了一批。
文房四宝,各种宣纸、各种颜料、各种文玩小物,这些也就罢了,随便下单,买点品质中上的,基本就能满足。
至少,沈乐从小知道的沪上朵云轩,他们家的货色挑价格中上的,应该总不会有错。
绣绷、绣针、绣线、各种丝绸,随便下单,问题也不大。
想玩点儿茶艺也没什么,各种紫砂壶,各种茶杯,茶桌,茶宠,随随便便来一批。
但是,各种乐器,实在是难倒了他:
敦煌牌演奏古琴、古筝,随便买个稍微好一点的,大几万出去了。
那些笛子,箫,琵琶,二胡,稍微买个好一点的,也是大几万出去了。
沈乐恭恭敬敬把古琴捧到琴几上,一套襦裙“飘”到琴几前方,熟练地调整丝弦、调整琴轸位置,罗袖轻拂,随意一拨——
扭头就走。
其他的罗裙们,各取笛,箫,琵琶,二胡。试演一下,也是放下就走。留下沈乐站在房间当中,不知所措:
“喂,到底怎么回事?好评差评,你们倒是给个评价啊!!!”
【她们说,这些乐器质量太差了,不行。】关键时刻,又是兰妆及时充当了中转翻译:
【这些乐器,在她们那时候,是刚进楼里,刚开始学艺的小丫头才会用的。出去见人的姑娘,用这些乐器根本就不行,太掉分了!】
沈乐:“……”
他垂头丧气,认命将这些乐器全部打包起来,一一退货。幸好有七天无理由退货,否则这一笔损失惨重!
以及,这些已经是网购能买到的,相对比较好的乐器了,这还不满意,你们要我怎样?
要我去店里现场拍下银行卡,要他们“把你们最好的乐器拿出来,让我试一试”吗?
或者,要我托关系,直接找圈内大师订购?
万一订购了你们还是不满意怎么办?
我虽然被灌输了大量音乐知识,可不代表我的耳力,我的欣赏能力,就迅速达到你们的水平了啊!
再说,这还有你们的个人爱好呢!
话说……有没有哪位大佬,家里收藏了大量珍贵乐器的,能够互通有无,让这些罗裙们可以交流一下,挑点儿自己喜欢的?
我可以付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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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9章 小家伙们,想接触世界吗?只要不去吓人,随便折腾!
第379章 小家伙们,想接触世界吗?只要不去吓人,随便折腾!
“啥?你想弄点儿高等级乐器?”
“为你的器灵?”
“找瑶瑶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
视频通话另一头,秦医生发出了极其嘶哑,极其尖锐的大笑。
一边笑,一边前仰后合,几乎要就地打滚。前俯后仰几遍,还觉得笑得不够爽,刷地变成一只黑鸟。
拍打翅膀,满空飞舞,黑色羽毛一片一片掉下来,飘飘荡荡,几乎遮蔽了整个屏幕。
沈乐黑着脸瞪向屏幕,瞪了好半天,黑鸟才凌空一抖,收回所有羽毛,又变成了穿着白大褂,斯文俊秀的医生。
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大喘几口气,勉强板起了脸。还没开口,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努力调整情绪。好半天,断断续续道:
“找瑶瑶姑娘……你找瑶瑶姑娘要琴……你为什么会想起来找瑶瑶姑娘要琴……”
沈乐瞪,怒瞪,用力瞪,举起右手食指,在颈动脉附近横划了一下。见他真的生气了,秦医生才停下笑声,认真道:
“瑶瑶姑娘手里怎么会有琴?她要收藏古琴做什么?别说琴了,筝,笛,箫,箜篌,琵琶,任何乐器,她都不收藏的!”
“……不是吧?”
“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就是乐器了,她收藏竞品,图什么呢!”
图照顾后辈?就像天香楼的老板娘,收留了一群牡丹妖,带在身边照顾这样?
或者图组个乐团?有什么表演项目,或者有什么演奏会,大家一起去?
又或者,单纯图好看?
沈乐一条一条提出来,秦医生一次一次摇头。最后,干脆道:
“得了吧,她可不是那种性子,照顾后辈,组乐团,不存在的,其他乐器都别想指望她照顾!”
“呃……那个……”
沈乐举起右手,握拳,做了一个用力下砸的动作。他之前修过一座非常漂亮的琴几,据说就是一位琴妖和人斗琴,输了,一怒把琴几砸了……
秦医生有点尴尬地点头:
“没错,她脾气是有点急。唉,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精致剔透,举手投足都是仙气……
现在……呃,可能是磨损有点大,人不舒服,脾气就变得急了……”
现在变成“脾气有点急”了?
这个,秦医生,您可能是因为喜欢她,所以看她的时候,自动加了八十八层滤镜。
但是,因为斗琴输了就砸掉琴几,身边不收藏任何古琴,甚至不照顾任何乐器后辈……
这可不单纯是“脾气有点急”的范畴啊!
不过,瑶瑶姑娘的脾气急不急,沈乐并不在意。让他主动去为瑶瑶姑娘修复琴身,那是不可能的,哪怕秦医生拜托也不可能;
如果真有一天要动手修复,那肯定是瑶瑶姑娘亲自请求,同时,沈乐能从修复当中得到极大益处。
现在,他比较关切的是:
“所以,我要怎样才能得到足够好的乐器?呃,其他东西,比如文房四宝什么的,有好的也要……”
“乐器倒是不难,我可以帮你问问。”秦医生大包大揽。
身为医生,他在妖怪当中的人脉,呃,妖脉,足够广泛,找到一些上品乐器,根本不存在难度。问题是……
“你怎么确认买到的乐器,是她们喜欢的,想要的?是你带她们上门求购,还是我和卖家联系,让卖家带东西上门?”
沈乐纠结,纠结,再纠结。他和卖家没有联系,直接让卖家带东西上门,感觉有些托大。
而且,万一罗裙们看不中,再让卖家回去,这个,挺对不起人家,也挺消耗秦医生的面子的……
至于带她们上门求购,沈乐脑补了一下那场面,也觉得有些牙酸。
好么,卖家把乐器摆开,他这里开启佛龛柜门,一套套衣服自己飘出来,自己搭配好,长长的青丝自己飘出来,自己挽发髻……
就,如果对方事先没有心理准备,光是这一出,就能让对方毛发倒竖,一把一把往外扔各种防御法术,或者干脆动手进攻。
在此之前,还是先想个法子,沟通沟通比较好?
以及,沈乐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之前家里的小家伙们,都属于比较宅的,让它们在家里扑腾,就可以过得很舒服。
兰妆也好,罗盘也罢,都可以宅在柜子顶上,一年都不挪动。
玩偶柜更加了,兢兢业业站在房间里,只要触动警报的时候,对面有人和他互动,他就很开心。
小伶倒是个社交高需求的孩子,但是,有天香楼里的服务员们,轮流带着她到处巡回演出,她就非常开心。
问题是,这些罗裙,她们没法去巡演啊……
小木偶可以假装是木偶戏,罗裙她们,哪怕“穿”上了等身人偶,要让她们假装是真人,或者假装大型机器人去果然,和朋友聊天是有好处的。听他倾吐了自己的烦恼,秦医生思忖片刻,认真询问:
“所以你是担心她们吓到别人是吧?”
“没错!”
“不吓到人就可以了吧?把她们暴露在修行者,和妖类的视线中,你在意吗?”
沈乐想了想,还真的不在意。只要在自家老宅里,他有信心控制住一切,有信心保护所有的小家伙们;
至于他外出的时候,真有谁要硬闯,首先阿绿和老板娘都不是吃素的,其次,只要稍微顶住片刻,小油灯就能回援了……
“所以呢?有什么渠道吗?”
“有啊!我给你几个网址,你让她们注册一下——或者,你替她们注册也可以。
注册完了,就可以浏览,可以发帖,最重要的,可以开直播!”
直播!
沈乐激动了。这些姑娘,曾经被侮辱、被损害,被强制取悦他人的时候,表演对她们来说,或许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但是现在,残留着她们灵性的罗裙,有了自由,在这个全新的时代重生。
也许,她们愿意有一扇窗口,可以了解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面对面?
“多谢你啦!我去问问她们!如果她们愿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飞奔回工作室,点开网址,先自己看一遍,再把罗裙们叫出来。
秦医生给的那些网址,果然是适用于修行者和异能人士的交流。
沈乐随便看了一眼,就有各种会说话的狐狸,会说话的黄鼠狼,会说话的乌鸦;
有电脑键盘安安静静放在那里,键盘自己哒哒哒哒,快速跳动。电脑屏幕上,一个王者荣耀的不知道什么角色,在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飞快冲杀;
还有老人盘膝坐在摄像头前,肘弯里搭着拂尘,清清嗓子:
“诸位善信,今日我们开讲《道法会元》中的雷法篇……七曜者,在天北斗也,在人眼耳鼻口七窍。若能关闭七窍,则七曜光芒交射……”
一边说,一边就有细细的电光从他口鼻七窍冒出,绕身游走。噼啪一声,屏幕一下子黑掉,停了片刻,老道高声大喊:
“清和!清和!你过来看看!怎么黑掉了!”
啪嗒啪嗒,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是噼里啪啦一阵鼓捣。好半天,有个清脆的声音无奈嚷嚷:
“师祖,你下次别讲雷法了啊!就算要讲也别演示啊!你看,摄像头又让你打坏了……”
沈乐捂着嘴笑得全身发颤。一回头,身后香风拂动,五颜六色的罗裙靠在一起,挨在他脑袋上,正看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感兴趣吗?”
他索性一踹脚下地板,滚轮载着椅子骨碌碌让开,把电脑屏幕让给这些罗裙。远远退到长桌边上,撑着脑袋问她们:
“感兴趣的话,我给你们一人置一台电脑,让你们自己玩儿?想看啥看啥,想发帖发帖,想直播的话,我弄些直播设备,你们也可以直播?”
【我也要!】
【我也要!】
【就是,我也要直播!为什么不带我!我可以直播做家具!】
【我也可以直播舞剑啊!!!】
小家伙们轰的一声闹了起来。沈乐不胜头大,只好一个个安抚:
“都有,都有。反正家里房子多,给你们一人一间房,一人一台电脑,一套直播设备,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但是要乖哦!浏览随意,发帖也随意,拍视频、直播的话,只能在我圈定的网站,不能惊吓普通人哦!”
他打了个电话,一天以后,顾玉林就带着工作人员上门,一间一间给他装电脑、安放直播设备。
最重要的,是给小家伙们一个一个注册,一个一个提供账号:
什么?
器灵没有身份证?
没有银行卡?
也没有手机,没有手机号?
这就是特事局的职责啊!
电脑一安置好,沈乐的工作室,瞬间空了大半。
第二天,瑶瑶姑娘早起梳妆,随意点开网站,就看到了一个直播间被推到首页,观看人数正在不断增长:
【史上最强民乐队!胆小者勿进!】
“唔……”
她随手点开直播间。一缕幽幽的乐声瞬间流出,笛箫合奏,有美女手执剑器,翩翩而舞。
除了起舞的只有衣服,衣服里面根本没有人之外,这场表演的水准,完全在水准之上……
“这水平不错啊!下次开演奏会,能让她们伴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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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0章 小家伙们,你们要上学吗?
第380章 小家伙们,你们要上学吗?
瑶瑶姑娘纤细洁白的手指按在桌面上,情不自禁,做出勾、剔、挑、抹、按种种动作,心底深处,乐音流淌。
这场乐舞的水准还真是不错……
不过,隔着网线,总是看不出真实水准来。如果能够现场看一看就好了……
现场看一看,和她们聊一聊,应该,就能有个准确的判断,来决定要不要请她们伴奏伴舞?
她打定了主意,扭头去找自己的经纪人。没多久,罗裙们的直播间里,就接二连三,弹出来几条私信:
“小姐姐演奏得真棒!”
“有参加商演的想法吗?”
“介不介意谈一谈?”
没有回音。半点回音都没有。经纪人眼巴巴地等到她们下播,再等到明天上播,再等到明天下播,还是没有等到回音。
第三天,第三天她们不播了……
“所以只是玩票的吗?”
经纪人纠结,失望:
“玩票的话,属实有点可惜了啊……”
事实上,他失望得属实有点儿早。罗裙们并不是不想商演,也并不是不想沟通,而是第一天玩过了,开开心心下播,根本就没看到;
第二天下播,咦,这旁边怎么有个红点?
这红点是做什么的?
折腾着打开,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啥,手滑又关闭了。再打开,看一眼,是夸赞的,又关闭了。
关闭完了一看,旁边还有个红点,再戳开……
如是再三,才搞明白有人问她们要不要参加商演。所以,商演是什么?
沈乐忙着干活,小木偶、小墨斗、小油灯他们一拥而上,给罗裙们科普“商演到底是个啥”。
小木偶还特别自豪地转圈圈:
“我现在的商演费用,已经涨到了每天五百!沈乐说,这些钱,他一分都不要,全都给我做衣服!可以用特别好的料子,可以高端定制!”
当然,高端定制的价钱还是贵的,比如说,沈乐之前去南京所,弄到的手工云锦,一米几千块钱起步,纹更复杂的更贵……
想要用这样的料子,量身定做一套戏服,光是面料的钱就很可怕。小木偶,小木偶还要努力攒钱……
【我们也想商演!】
【我们也想赚钱!】
【我们可以自己赚钱,买我们喜欢的衣服和乐器!】
【还可以买首饰!】
【所以要怎么参加商演?】
【对了,要怎么回答他?】
罗裙们戳开私信框,关闭,再戳开私信框,再关闭。
键盘摆在面前,电脑上预装了好多种输入法,但是,她们不会拼音,不会打字,任何一种输入法都不会;
别的主播都可以直接说话,但是,她们没有修炼出说话的能力,只能和沈乐沟通,和家里的小家伙们沟通,完全不能发声……
【沈乐!沈乐!】
啪的一声,工作室房门撞开。小木偶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列飘飘荡荡的罗裙,蜂拥而入;
小油灯跑得更快,已经从天板上降下了银色光团,大喊大叫:
【有人问她们要不要去商演!要怎么回答!你去回复!】
“这个,看你们啊……你们想去就去,你们不想去就不去。在我这里,你们是自由的,我不会限制你们啊!”
沈乐自认为,他为罗裙们的考虑非常周到了。
她们多多少少,都带着昔日秦淮歌姬身上凝结的旧精魂,出去表演对她们可能是乐趣,也可能会激起她们痛苦的回忆;
让她们直播,那是一种保护,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下播。至于养家糊口,买衣服买乐器买首饰,姑娘们,不用你们操心啊!
然而……
【谁说你限制她们了!快去帮她们回复!她们不会打字!】
沈乐:“……”
合着我就是一个无情的打字机器人啊?
“等等,她们不会打字,你也不会吗?”
他一把抓住小木偶,把她转过来,和自己脸对脸。小木偶哇哇大叫,四肢挥舞,几十根丝线不停抖动:
【放开我!放开我!我为什么要会打字!我为什么要会!反正有小姐姐帮我打字的!】
……破案了,小伶只要外出表演,肯定有某个服务员带着,装作是在表演木偶戏,一切沟通,都有妖们出面;
至于在家,反正从他到家里的小家伙们,谁都能和她沟通,通讯基本靠吼。
打字什么的,根本用不上的,完全没有动力去学。
沈乐眯起眼睛:
“……所以你到现在连拼音都不会?你该读点书了吧!”【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上学!】小木偶拼命挣扎:
【我从被你修好到现在,才一岁多点儿,我连进托儿所都还没到年龄,我不要去上学!!!】
沈乐:“……”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从略微开了灵智,可以陪之前的小主人玩开始,已经五六岁,七八岁,十几岁了?
早就到了该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了,甚至早就过了义务教育的年龄了!
连拼音都不认识,那是不对的!
“不行,你还真得读书。”沈乐眉头紧皱。之前对小家伙们都是放养,这些孩子们也乖,好好待在家里,没有给他惹麻烦。
但是,小家伙们如果要走上社会,要和更多的人交往,那还真要接受教育:
最起码,除了认识字,还要会拼音,会打字吧!
“让我想想,该怎么给你们安排上课……送出去上学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义务教育学校,没谁教得了你们这样的学生,请家教……嗯……”
从哪儿请?
还是薅特事局的羊毛?
话说特事局有给妖怪们补课,引导他们社会化的专门服务吗?
或者比较大一点的妖怪组织有这种服务?
回头还得问一问……
他首先把小家伙们集中起来,进行了一个学习意愿和当前学力的摸底。
出乎意料,又不怎么出乎意料的,所有的小家伙们当中,现代文化水平最高的是玩偶柜:
不愧是跟了一位刑侦学老师,现代知识,那是一点儿也没落下。拼音也好,输入法也好,一点也难不倒它;
其次是小油灯。小油灯确实有点偏科,文科一塌糊涂,也就是认识字的水平,然而理科,特别是电磁学方向,连沈乐都自愧不如:
就,人家麦克斯韦建立方程组,是依靠实验、依靠计算、依靠测量;
小油灯,小油灯它自己就是电磁,他完全可以先自我感知,再往里面套公式……
兰妆的水平也不错,虽然年代久远,然而它跟着的主人,好歹是大家闺秀。
比较捉急的,要数罗盘、红嫁衣、画卷这一批,当然,罗裙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字是认识的,写毛笔字可以写得很不错,甚至还能吟诗作对。至于行酒令什么的,那是本职工作,完全碾压沈乐。
但是,拼音什么的,现代知识什么的,那就一窍不通了,要狠狠地补:
“所以你们想学吗?”
沈乐严肃地望向它们。小家伙们在面前一字排开,小伶扭来扭去,屁股下面像是长了尖刺似的,就没有半点消停;
小墨斗举起铅坠,一上一下,用力“点头”。不但点头,还在空中快速划线,表达自己的想法:
【学!学!】
【不但要学拼音,学文字,我还要学数学,学材料力学,学机械制图!学设计学!可不可以都学?】
这个有点难啊……主要是,送你上大学有点麻烦……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你先自习一下?
反正,不管是b站也好,还是学习强国也好,都有大量高校名师课程,咱们先自学,有自学不懂的,我再想办法找老师教你?
罗盘仍然闷不吭声,上面的指针都不转一下。红嫁衣在原地晃了几晃,缩成一团:
【我是很想读书啊……如果早早就读过书,她那时候,那时候就不至于……但是,我现在读书,还有用吗?】
“读书有没有用另说,不读书肯定没用。”沈乐安慰地拍拍它的肩膀。停了停,转向罗裙们:
“你们呢?”
一片安静。罗裙们低头敛衽,默默站着,谁也不回答。好半天,那身襦裙上前一步,轻轻福下身去:
【会不会太打扰?做直播什么的,已经为您添太多麻烦了……】
唉……
这一直受宠爱、受呵护的孩子,和一直被侮辱、被损害的孩子,心态果然不一样。沈乐瞬间心疼了:
“没什么,没什么,既然把你们修好了,给你们提供教育条件,就是应该的。再说我也不差这点钱……”
感觉对面传来的担忧,畏缩,羞涩的情绪,沈乐深吸口气,大包大揽:
“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建议你们学习,也是为了让你们在这个世界过得更好。——如果一定要帮忙,不如帮我继续修佛头?”
这佛头还没修完,还有好多好多琐碎的工作呢!
有罗裙们帮忙,最重要的是,有万缕青丝帮忙,省了他太多事情了!
【没问题!】
【交给我们!】
【是要揭金箔还是贴金箔?我们都行!】
罗裙们一下子沸腾了。青丝飘动,高高涌起:
【先把佛头修好,再说别的,直播什么的,可做可不做的,不急!】
瑶瑶姑娘的经纪人:……喂,人呢?人呢?
怎么失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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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1章 佛头!你和佛像不要打了!真要打死人的!
第381章 佛头!你和佛像不要打了!真要打死人的!
直播什么的当然就暂停了。
对于罗裙们来说,或者,对于受佛门庇护的那些秦淮歌姬,心念残留凝结成的器灵来说,修复这尊佛像,比什么表演、娱乐都重要。
在沈乐指挥下,青丝汹涌,缠绕佛头。极其轻柔,极其迅速,把一张张残留的金箔从佛头上揭起。
比起沈乐拿着镊子,一小张、一小张地揭,揭碗口大的面积要一个小时,这些青丝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把佛头上的金箔揭得干干净净。
然后,按照沈乐事先划分好的区域,将金箔一一送到指定区域。
等着沈乐扔下十七八个清洁术,把金箔上残存的金胶漆全部清理干净,再装袋,贴标签。
这些全部做完,罗裙们围成一团,眼巴巴地看着沈乐请了石矶娘娘过来,加固佛头,修复佛头上的残损。
石粉刷刷落下,凝聚在佛头上,自然流动。很快,鼻梁,耳垂,发髻,各种发饰……
那些在时光流逝当中,磕磕碰碰,掉落、开裂、磨损的地方,很快就被石粉修补完全。
整座佛头,焕然一新,回到了它最初被雕刻出来的时候,最精致、最完美的模样:
“好了!石矶娘娘,再麻烦您一趟,把佛头和佛像身体连接起来!”
沈乐大喜。一趟晋地,一趟出海,再一趟出国,来来回回的折腾,这座佛像的修复工作,终于看到了完成的曙光:
把佛头和佛像连上,后面就都是些细活儿了。接下来,就是修复佛像的流程再走一遍:
再涂地仗层,涂金胶漆,贴金箔,涂彩绘颜料……
沈乐一头扎在佛像边上,闭关修复,罗裙们就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不停地打下手。
沈乐涂地仗层,她们就为他捧大漆,捧瓦灰,捧烧瓶,捧搅拌棒,捧天平;
沈乐涂金胶漆,她们就凑在水浴锅旁边看着,看到大漆融化了,就翩翩地过来通知沈乐——小墨斗大为不满,觉得她们抢了自己的活儿;
沈乐贴金箔,那就更加是她们的工作了,一声令下,万缕青丝一起上阵。
各自沾取一张金箔,按照事先划分好的位置,按照兰妆打在佛头上的光影分隔线,一,二,三,一起上!
至少一个星期才能完成的工作量,被她们硬生生干到了半天。
要不是贴第二层金箔的时候,还要再涂金胶漆,再等金胶漆干燥到八九成,她们能用一天时间,把整个佛头的修复工作全部搞定!
有这样的助手,沈乐工作进度,飞一样地往上涨。回国不到一个月,他放下手里的颜料笔,长长地、由衷地吁了口气:
“啊……”
终于搞定了……
这座美丽的,生动的,柔和的佛像,终于回复了曾经全盛时的容颜。
日光灯下,它低眉垂目,神色慈悲,唇边一缕笑意温润而柔和。像是慈母在望着自己的孩子,又像是观音菩萨,在凝视着世间的悲苦。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现在,你的头终于回来了,手也终于回来了,你可以安稳休息,不用再天天嚷嚷,问自己的头在哪里了……”
讲真,第一次看到那座佛像的时候,无头佛像凄凄哀哀,气若游丝,不停地喊“还我头来”,还是很惊悚的……
虽然那个“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无头”,唱得十分雄浑苍凉,很有味道,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想听!
听到那唱腔以后,他足足做了两晚上的噩梦!
沈乐弯下腰,抱起佛像,把它送回佛龛里原有的位置。罗裙们在旁边转来转去,青丝伸长,似乎要助他一臂之力,却被他拦开:
“你们都回去。眼看就到最后一步了,你们返回原处,我才好完工!”
罗裙们柔顺地向他敛衽行礼,排成队伍,返回佛龛背后的柜子里,听话得让沈乐简直感动。
这也就是她们,换成小木偶,非得在他胳膊上打十七八个滚、让他陪玩半小时才行。
至于小油灯,陪玩是陪不起的,但是,大概要他许诺去吃一顿大餐,也就是说,带去引雷场,让它吃一顿天上的闪电……
所有罗裙自行入内,拆散,衣服归衣服、首饰归首饰、乐器归乐器。全数返回原位,佛龛自动关门、闭锁。
沈乐这才深深吸一口气,在佛龛正面盘膝坐下,慢慢调息,慢慢镇定心神。
心神安定到极限,慢慢向佛龛探了过去,连佛像带佛龛笼罩在内,再慢慢沉淀下来。
和修复其他的老物件不一样,这尊佛像,并不是修好了就万事大吉。
佛像身体里的灵性,佛头里的灵性,佛龛上的几十尊小佛像,佛龛里的罗裙们……
它们各有各的灵性,各有各的发展方向。哪怕是佛像和佛头,经过百年的分隔,重新粘合以后,也有点儿冲突:
一个天天唱“再走怕你也无头”,一个被血族和狼人利用了一百年,不断用来安抚心神,多少沾上了一点外族的气息。
沈乐把它们接到一起以后,双方就一直在磨合,磨合……
所谓磨合,就是像两扇石磨一样,要贴在一起不断地磨,磨得两扇石磨上都哗哗掉石屑,最后才能合到一起。
至于磨合的过程中疼不疼,损失大不大,反正,让双方磨合的人,是不会管这些的。他们只会跳脚喊:“你们倒是磨合啊!任何关系都是需要磨合的!磨合完了就好了!”
佛头和佛像身体从结合开始,就在一直轻度冲突。沈乐先前放着没管,由得它们自己折腾,现在终于腾出手来。
入定,冥想,精神力分开无限丝缕,笼罩住双方的灵性,慢慢引导:
“不要打……不要吵……你们本来是一体的,你们应该融为一体才对……”
丹田里金色圆珠快速转动,沈乐竭尽全力,把自己的精神力输入佛像当中。与精神力一起输入的,还有厚重的土系力量:
“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已经回家了,已经完整了……佛像,不用再找你的头了,佛头,你也别嫌弃……”
佛像身体和佛头当中的力量,被沈乐隔开,慢慢融入精神力和土系力量当中。
就像一锅热油,和一锅冷水。如果直接倒在一起,那肯定是要噼里啪啦,炸得满厨房都是;
但是,如果把它们倒进一大缸冷油里,和另外一大缸冷油里,温度调匀了,再慢慢流淌到一起。
那肯定就不会炸,最多最多,也就会得到含水量比较高的油……
佛像身体和佛头当中,灵性里的力量,就这样被沈乐慢慢包容,慢慢梳理。
那些悲哀,那些愤怒,那些被沾染的外族气息,就在巨大能量的包裹之下,被一点一点稀释。
稀释到足够安全、不至于直接碰起来的地步,再放任它们互相接触,渐渐均匀……
沈乐在佛像面前盘膝端坐,全力以赴,完全不知时光流逝。
先是调匀佛像本身的灵性,再引导着佛像的灵性,和佛龛、和佛龛里的罗裙们形成环流。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轻轻一声嗡鸣,铜片忽然飞出,光芒大放。残破铜鼎展开,地图展开,代表滨海市周边的区域,又跳动起了一颗光点:
这光点既柔和,又欢悦,又深沉厚重。沈乐心底,一个长长的叹息声响了起来:
“啊……”
终于……
终于……
终于回来了,终于到家了……
太久,太久了……
光影漫卷。沈乐眼前一明一灭,又被卷离了工作室,卷到曾经的故事当中:
哭喊。
尖叫。
炮声隆隆。
硝烟弥漫。
杂乱的人影中,一声巨大的轰鸣,跟着就是惊慌叫喊:
“城破了——”
“城破了——”
高大的,厚重的,站在城墙下面,脖子仰断了都看不到顶,站在城门洞口往里看,只能看到一条黑幽幽隧道的城墙,轰然炸开。
巨大的石头城墙崩飞数丈,碎石飞出一二里远,士兵在豁口处浴血争杀,反复夺取豁口。
终于,这座名城陷落,外城被彻底攻陷。士兵被巨大的伤亡震住,竟然不敢进入内城,只是在外城大肆淫杀劫掠,死者至十万余人。
秩序稍稍恢复以后,才有人二次进城搜刮,看到这尊佛像,十分喜爱,很想把它拖走——
然而城市秩序仍然没有恢复,要拖走的珍宝又实在太多。没办法,那人狠狠心,砍下佛头,打包带走。
佛头跟着小偷漂洋过海,几经转手,终于落到狼人族的博物馆里,好歹过了一段清净日子。
失去头颅的佛像被弃置在破庵堂里,又被人捡了回来,加以供奉。
很久很久以后,兵灾再次来到,这一次,趁乱抢夺的人看不上破损的佛像,只砍下了几条手臂,打包装箱,准备运走。
奈何大海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随人心意,一场剧烈的风暴,吞没了整艘船,把那些手臂卷进海底,静静沉睡,直到沈乐把它捞上来……
“哼,侵略者,侵略者……”
沈乐眼里寒光冷冷。第一拨只能算是小偷,破城的,杀人的,都不是他们,而且他已经从狼人那里拿到了好处;
第二拨……那些强盗!
杀人犯!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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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2章 沈乐得道,鸡犬升天:为什么得好处的不是我?
第382章 沈乐得道,鸡犬升天:为什么得好处的不是我?
颠沛流离的佛像,一部分漂洋过海,一部分随着转运的船只,坠入东海。
至于佛像的身体,也被人打包,装箱,逆流而上。上到半路,炮火中船只倾覆,佛像连着佛龛一起入水,又被一只巨大的螃蟹捡起……
再然后,沈乐就看不到了,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屏蔽了一样。
再考虑到佛像和佛龛身上,萦绕的浓厚异种气息,沈乐有理由怀疑,佛像和佛龛是被虾兵蟹将发现,送进龙宫,被龙君保存了?
反正兜兜转转,又到了他的手里,被他努力修好了——就算是那位龙君现在站到他面前,沈乐也能说一声,幸不辱命!
佛像整体气息贯通之后,又开始与佛龛交流,沟通,与罗裙们融为一体。
终于,铜片轻轻嗡鸣一声,自行飞出,落入他手中:
它再一次现出了原形。不是一直挂在胸前的小小一片,也不是冥想世界中悬立的残破铜鼎,而是一片带着鼎耳的鼎身:
鼎身的面积,可喜可贺,比之前大了一圈。原形的实体部分,初步出现了山川河流:
不,没有山川,只有河流,以及格外漫长的,一条横着的海岸线,以及海里巨大的漩涡印记。
那些河流一条一条,竖直往上,如果沈乐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在描绘北冰洋,和流入北冰洋的那些著名大河?
……所以当初,铸造这座鼎的先民,真的把足迹推进到了北冰洋沿岸了啊……
不,不仅是推到了北冰洋沿岸,他们一定还做了什么。
参考铜片在巴黎做的,有土斯有民,有民斯有疆,一定是有领土,有人民,有文明的印记。
这样,铸造铜鼎的时候,这个地方才会响应,才会在铜鼎上留下永久的标记!
沈乐心醉神迷地看着。铜片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扩大,这次“长”出来的面积尤其大,上下赫然长了两寸有余,左右也各增加了一寸。
地图上,除了河流,漩涡,还有一个一个的乳钉纹小点,用精神力去触动,里面似乎极其深邃,有深沉的回响。
最让沈乐心惊的是,他用精神力去触碰北冰洋里的那个大漩涡时,仿佛听到了一声怒吼。
极其遥远,因为遥远而异常微弱,但是,即便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了一把:
这样隐隐约约听到,都有如此可怕的压迫力,如果站到它面前去,到底会是怎样?
这尊铜鼎,到底把什么东西封印在了里面——或者,记载了到达什么东西的道路?
沈乐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调匀再翻过来看看内壁,内壁还是那样粗糙,凹凸不平。
但是,原来看着不像文字、也不像图画,只像是制作手艺粗糙留下来的印记,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它变得更紧密了,光泽也更鲜明了。凹凸不平的地方,似乎看到了一点规律性的东西,很模糊,但也隐隐能感受到些什么——
如果还不能从上面读出东西,大概,是铜片的面积延展得不够,或者修复得不够,这些东西还浮现不出来?
又或者,是我太菜了,铜片为了保护我,不让我接触这些信息?
沈乐很想把铜片拎起来摇两下,摇出答案来。
奈何,在他能够动手动脚之前,铜片微微一亮,一股热流猛然涌了进来:
救命!
救救救救救!
这次的热流,比上次坠入大瀑布底下,帮那个鲲鹏修好天地裂隙的时候,幅度还猛啊!!!
话说……这就是开疆拓土的……待遇吗……把外面的疆土圈回来一块儿,铜片就给这么多反馈吗?
但是慢一点啊!
铜片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你感觉我的力量,已经增长到这一步,可以接受这么汹涌的灌输了嘛!!!
沈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晕过去。这热流的狂暴程度,像是有人拿个洗车用的高压喷气管塞到他肚子里,然后按下了开关;
又像是有人给他输血,然后输血的速度不是一分钟10-15滴,在细细的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往下落;
也不是四肢开了四根静脉通路,脖子上再开了深静脉通路,五六个七八个医生护士一人拿个血袋,拼命把血袋里的血往管子里挤;
根本就是拿了一根自来水管,不,一根直径比他脖子还粗的水泵,粗暴地插进他身体里,直接往里灌血!
救命啊!
慢一点可以吗?!
他一边努力接收,一边努力震荡精神力,沟通那个铜片。很遗憾,兴奋状态的铜片,完全不搭理他,只是一门心思地猛灌;
没办法,沈乐只好收敛精神,全心全意运功。
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再一次拼命转动起来,把铜片送过来的热流搅成漩涡,然后长鲸吸水一般,抽入圆珠之内。
沈乐所能做到的,就是在圆珠把热流吸收完之前,死命地维护经脉的稳定性,不要让它先炸了……
速度!
速度一点!
金色圆珠,或者可能是金丹——加油!加油啊!
把这些能量压缩压缩再压缩!
据说气体压缩成液体,能有1000倍的体积差,那么,热流压缩到金丹里面应该也能有体积差的,肯定能腾出体积,肯定能放得下!
金丹贪婪地吞吸着力量,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沈乐终于感觉压力稍微轻了一点,可以分出一点精神,来感受这次的变化:金丹旋转、吞吸、过滤的压力,再一次吐出来,弥漫到四肢百骸。
沈乐恍惚有种感觉,经过这一次洗礼,他的力量更大了,身体耐受力也更强了,各方面身体素质都有提高。
估计这会儿,和奥运冠军比一比短跑、长跑,夺冠肯定不成问题,挨拳王一拳也不会立刻倒下——前提是不要打在要害。
如果哪天和老海龟一起潜水,无保护潜个一百米,应该也不会有事?
当然,跳水不行,滑也不行,这些技巧性的项目统统不行,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表演出来肯定荒腔走板。
飞行还有点困难……说起来,铜片给的飞行符篆,他还没好好练过呢……
除此之外,精神力也增强了,有种耳聪目明,头脑转得更快的感觉。记忆力应该是增强了,回头,拿一本书快速过一遍?
刚刚这样感受了一下,丹田里面,就又出现了饱胀的感觉。很明显,金丹的容纳量也是有限的,渐渐吸不动了——
“你慢点啊!要不然,你再给我几个符篆,让我刻印在金丹上,给金丹增加一点容量?”
沈乐努力和铜片沟通。铜片完全不理睬,还是在拼命灌热流。沈乐无奈,只好继续压榨金丹:
之前有一条丹纹,这会儿,能不能再增加一条?
也许再增加一条,就能够再增加容量了呢!
金丹被他推动着、催促着,拼命转动。奈何它的力量终究有限,想要完成这种跃升,依靠它自己做不到,依靠啥功法都没有的沈乐,更加做不到。
眼看着沈乐就要被灌到爆炸,一声浑厚的钟鸣,忽然在神魂当中响起:
“当——”
如晨钟,如暮鼓,涤荡身心,摒弃凡尘。沈乐整个人都安静了一下,连蜂拥而来的热流,都似乎挤得他不那么痛苦了: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力量来救他了?
冥想世界当中亮起一个光点。深沉的暗金色,柔和,厚重,岿然不动。那声钟鸣,正是从光点的方向传过来,停一停,又是一声:
“当——”
找到了!
找到它了!
是佛像,是佛像出手救我了!
果然这佛像是有大用的,是能够安抚身心、避免走火入魔的,血族和狼人把它供了一百多年,果然没有供错——
我没白修它啊!
沈乐急不暇择,引导着热流往佛像涌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您都出手了,就帮我分担一点吧!
就一点点,把我承受不了的部分,分担掉就行!
热流涌动,暗金色的光点仿佛一盏油灯添足了灯油,骤然光芒大放,回馈过来更多平和的、安抚的力量。
沈乐松一口气,立刻又闷哼一声:
见鬼!
这铜片没完没了了!
你反馈给我的力量,不但来源于巴黎那边的土地,难道,还来源于重新联系上的,那么多珍贵文物吗?
好在他已经找到了开闸泄洪的渠道。精神力展开,所有的小家伙们,在冥想世界中一一呈现:
小木偶,小墨斗,小油灯,玩偶柜,妆奁盒……
一颗一颗光点,如丝如缕,都和他有微弱的、然而稳定的连接。
之前,这些连接只能保证他能和它们沟通,能保证他不受伤害,能保证他紧急情况下强制它们听话;
但是现在,他能通过连接,把力量传输给他们,让他们分担自己的压力了!
来吧!
见者有份!
有多少吃多少,大家一起分享,一起成长!
不能只有我一个得到好处啊!
工作室里,隔壁小玩偶待着的房间里,宅子的每一条电路当中,瞬间光芒大放。
阿绿,合金大佬,西路二进院里晒太阳的石矶娘娘,连同宅子外面扑扇翅膀的老游,同时扭过头,看向沈乐方向: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是?
为什么得好处的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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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大家觉得,沈乐的下个能力,或者铜片要给他的下面几个符篆,选什么比较好?
(本章完)
第383章 沈乐:新能力有风险,试验需谨慎救命!!!
第383章 沈乐:新能力有风险,试验需谨慎——救命!!!
莫名的力量汹涌激荡。
合金大佬眯眼回望,石矶娘娘滚来滚去,老游在枝头上蹿下跳。
就连特事局那边,都受到了莫名的干扰:
“全镇预警装置连不上了!”
“出什么问题了?”
“沈乐大宅方向有能量异动——”
“赶紧上报!然后我们速度过去看一眼!”
顾玉林和章秉信两个年轻人对望一眼,飞快冲出工作室。从有玩偶柜帮忙预警开始,他们的工作量就大大减轻:
只要玩偶柜没有报警,大概率属于居民误判,需要《走近科学》这样的节目组来一趟。
相反,如果玩偶柜报警了,特别是做出了有关的提示,此次警讯和异常力量有关,他们再带上相关装备,横推过去就完了。
工作量大幅度下降,原来一个月跑得苦哈哈,舌头都要吐出来,现在一天能有半天泡办公室喝茶……
就冲这一点,一天一个小时,在沈乐的大宅门口伺候着,两人都心甘情愿。
这会儿大宅出事,两个人奔出办公室,冲向沈乐大宅,把电瓶车脚踏板都快要踩成风火轮了——什么?
开车?
别开玩笑了,就珠溪镇那路,开车未必有电瓶车快。至于开车能带的那些装备……
沈乐搞不定的事情,他们扛着全套装备冲进去,一样搞不定的好吗?
一口气冲到大宅附近,就看见一只很眼熟的小型猛禽,绕着宅子一圈一圈,不停地飞行。两人停下电瓶车,还没开口,那只游隼一头扎了下来:
【gia gia gia gia——】
叫声尖利异常。顾玉林赶紧伸开胳膊,让它停稳。老游在他胳膊上蹦来蹦去,叫声化成意念,刺进他脑海: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为老板立过功!我为老板流过血!我也要进步!我也要!】
顾玉林一个头两个大,只恨没有开车过来,好让老游钻进车里化成人形,双方用人类的语言沟通。
这会儿在大街上,他直接问一只游隼,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太过怪异?
他左右看看,架着游隼,一头扎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往下一蹲,让师弟站着挡住外面的视线,声音急促:
“所以,沈先生有危险吗?”
“危险?哪里有危险!”没人看到,游隼就干脆口吐人言了:
“一点危险都没有!好好的呢!那个宅子里的力量真强啊……真强啊……简直成了灵地……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为什么!!!”
呃……
我们也想进灵地去打坐啊……
两位特事局小哥互看一眼,很遗憾地放松了身体。唉,不管怎样,没事就好。至于能不能蹭到好处,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们快速向上级汇报了一下,一个在沈宅前门,一个在沈宅后门,默默守护起来。
这一安静下来,果然感觉到了里面的能量波动:
都不能用风起云涌来形容了,完全是有一口灵泉,在咕嘟咕嘟地冒水。
冒出来,散开,冒出来,散开,光是站在后门口,这么深吸一口气,就觉得全身如被洗礼了一遍,整个人神清气爽,内力流动都加快了几分。
屋瓦上探出头来的树枝,绿叶抖动,簌簌发芽,眼看着就从嫩芽长成了新叶,再从新叶长成了墨绿色的老叶……
就这,都只是在大宅门外,稍稍逸散的力量而已。大宅内部,沈乐身上,到底是在发生什么变化?
顾玉林两人暗暗心惊,只可惜没法进门,甚至没法就地打坐,只好一边警戒,一边调匀呼吸,努力吸收灵力。
而大宅中心,沈乐盘膝而坐,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几乎满头大汗:
小家伙们也是有极限的!
它们的强化,短期内,都是有极限的!
小伶的每一块木头都已经强化到了玉质,身体上流光隐隐,甚至带出了一点点柔软的感觉;
小墨斗的墨线环绕了一个大圈,把所有木工工具都环绕在内,墨线均匀搭在每一件工具上。
这会儿,所有工具的木质,都开始变得坚硬、沉厚,刀锋开始锐利,上面灵性升腾,肉眼可见地,距离产生独立的灵性,只差了最后一步;
小油灯身上光芒大放,那个用胶补起来的玻璃灯罩,胶水已经变成液体,一滴一滴流下,被排斥在外。
而玻璃也开始蠕动,变形,自行补全,而后光影流离,很显然,内部的结构开始变化,向钢化玻璃、防弹玻璃,甚至更强的结构发展……每一个小家伙都在奋力吞吸着沈乐传递过来的力量,奋力成长。
即便如此,暮色四合时,小家伙们还是陆陆续续,传来了“吃饱了”、“吃撑了”、“实在塞不下了”的反馈:
这时候就看出底蕴差别了。小木偶,红嫁衣,罗盘它们几个,是最早一批表示吃撑不行,退出吸收的;
郑墨,还有玩偶柜,虽然获得灵性的时间不长,但一直在兢兢业业干活,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第二批吃撑;
画卷底蕴足够深,大范围扫描地图也足够给力。兰妆大概是得益于对各种符篆的操纵,灵性够强,一直撑到了第三批;
最后,只有佛像和小油灯,跟无底洞一样,死了命的吞吸。
佛像一边吞吸能量,一边散出铜钟似的浑厚波动,不断调和周围的元气,安抚沈乐的心神;
至于小油灯,那就纯粹是吸吸吸吸吸……沈乐精神力散开,甚至有种感觉,这孩子不但提升自己,还无限加强了整个宅子,特别是宅子里的电线配置。
“你稍微悠着点啊!——宅子里的电路,也不能无限加强的!各个房间的电路,统统加到100安培,想想就吓人啊!”
【放心,我知道!】小油灯在他的冥想世界里打出一道电光。电光纵横勾勒,展开整座大宅的电路形状:
【我一直在学习的!电路配置这一行,没有人比我更懂!】
好……好吧。沈乐老老实实闭嘴。然而,绝大多数的小家伙都没办法吸收能量以后,能量供应速度,再一次超过了吸收的速度。
沈乐不得不再次和铜片沟通:
“咱们慢一点可以吗?或者,分期分批,下一次再塞给我?——也不行?那至少给我几个符篆啊!”
这一次,铜片终于被触动了。一枚格外复杂,层层叠叠,整个儿不知多少层的三维立体符篆,被投射出来,悬立在冥想世界当中,慢慢旋转。
沈乐只是看了一眼,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玩意儿到底干嘛的?
这玩意儿我要多久才能搞定?
这玩意儿,现在就让我学,是不是早了一点?
和之前的符篆们相比,铜片投射出来的符篆,很有一种肆无忌惮的工业美感:
好了,现在牛顿三定律已经教会你了,e=mc^2你也懂了。去手搓原子弹吧,少年!
这种跳级的方式,是不是太看得起我啊……
想要直接学会,沈乐感觉已经不可能了。只有让金色圆球好好记录它——问题是,这玩意儿,直接牵引到金色圆球上面,它能印上去吗?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沈乐战战兢兢,用精神力凝聚热流,从符篆的角落里——可能是丝线线头的地方——开始描绘。
走一段,错了,崩盘;
再走一段,又错了,热流再次崩盘;
再从头走一次,这次甚至比上次还要不如,只走了上次2/3的距离,就直接崩盘……
沈乐耐着性子,奋力折腾。如果失败是成功之母,那么,这位母亲大概已经流产了几千次,都没有生到她要的孩子。
幸好佛像一直在努力反哺他,每当他精神力耗散,感觉快要不行的时候,就有一声悠悠的钟鸣响起,抚平他的焦躁与懊恼。
也幸好,这种牵引工作,对热流也确实是一种消耗,勾勒符篆的过程中,汹涌的热流,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强了。
沈乐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符篆的凝聚进度,终于从1%,提升到50%,再到80%,最后,谢天谢地,终于到了100%。
整个符篆勾勒完成的那一刻,金色圆球陡然光芒大放,牵引着符篆向下落去,轻飘飘落入圆球。
而后,金色圆球超速旋转,长鲸吸水一般,将铜片给出来、暂时吸收不了的所有能量,全部卷了进去,一层层往符篆上堆叠:
刻印!
刻印!
再刻印!
这枚符篆的位格显然极高,把它刻印在金色圆珠上,需要的能量也是极大。
铜片一时之间,甚至有点供不上能量,金色圆珠忽而倒转,将自己储存起来,尚未凝聚消化的能量,快速吐出。
终于,符篆悄然沉入圆珠当中,又浮起在圆珠表面,凝聚成一道暗金色的玄奥纹路。
铜片安静下来,沈乐四肢摊开,整个人往后一躺:
“呼……终于搞定了……”
他闭着眼睛躺在地板上,动也不想动一下。空调嗡嗡吹拂,红嫁衣跳出柜子,取了空调被过来给他盖好。
沈乐躺了不知多久,感觉精神的疲累终于缓解了一些,慢慢凝神,触动符篆:
“这玩意是干什么的?——等等!”
天旋地转。巨大的压力骤然而来,几乎把他压成肉泥。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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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4章 通令全国,寻找沈乐我总感觉我们会白忙啊!
第384章 通令全国,寻找沈乐——我总感觉我们会白忙啊!
黑暗!
重压!
剧痛!
沈乐甚至来不及反应,巨大的压力就猛然降下,四面八方挤了过来。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装在了一根又粗又硬的橡皮管里,连在某个巨大的机械上,要把他从管子里挤出去。
至于挤到哪里?那他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通过某个细孔,从一团挤成一缕一缕,也可能,是挤进某个类似火腿肠的袋子里,再封口,切断?
但是那移动的感觉又不明显,而且,重压的感觉,又实在太强了。
黑暗中,压力不止是来自上方,而是全方位的挤压过来,压得沈乐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格格作响,甚至有股要窒息的感觉——
肺部!
肺部没有办法扩张了!
胸骨被挤压到一定程度,每一口呼出去的气,都让他的胸腔压缩一点,让他肺部扩张的余地,变得更小一点!
我这是到了那里……
一千米深海之下吗……还是一万米……
感觉……我已经……快死了啊……
沈乐只有运功这一条路可走。运功,死命运功,调动热流在全身上下快速旋转,帮助他顶过那股压力——
顶住啊!
一定要顶住啊!
虽然不知道要顶多久才能撑过这一关,但是,如果不顶的话,那就完了!!!
他闭目凝神,抱元守一,把所有的专注,所有的精神力和内力,全部投入运功当中去,甚至刻意屏蔽了肉体带来的痛苦。
疼?
疼就疼了,骨折也不怕,只要撑过这一关,撑到安全地方,总能腾出手来救自己的,治疗术又不是吃素的;
窒息?
窒息也不用去管,功力高到一定程度,据说外呼吸是可以转为内呼吸的,就是在水底、在棺材里、在没有氧气的地方,都能生存;
黑暗?
移动?
管他呢!
热流在经脉中一圈圈转动。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被金色圆珠吞吸了再吐出,吐出了再吞吸。
物我两忘之中,好像原先的痛苦真的淡化了,消解了,感受不到了。沈乐运功了不知多久,猛然间,全身一轻,眼皮前方一亮。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被强光刺得眼泪长流,赶紧闭眼。停一停,再试探着睁开一条细缝——
“哇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到了这里!
救命啊!!!
沈乐四肢乱划,拼命喊救命。而大宅里,小家伙们早就乱了起来:
玩偶柜两扇柜门打开,所有玩偶全部涌了出来,在地图上一通乱跑。跌到,爬起,爬起,跌到,满地打滚,各种式表演死亡;
小伶甩出丝线,飞一样地蹿上房顶,从这个屋檐跳到那个屋檐,甩动长长的水袖,飘动得和鬼一样;
兰妆让红嫁衣把它抱到外面院子里,所有盒盖、柜门、抽屉一层层打开。对准天空,开始投射七彩光影,把自己整成了一个探照灯;
最狂暴的还要数小油灯。噼啪一响,一发闪电打在顾玉林脚前,打得他当场跳了起来:
“怎么了!漏电了吗?哪里挖断电缆了?!”
又是噼啪一响。这一次,闪电的落点,离他更近了一些,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都不用什么预知能力,他就感觉鼻尖一阵臭味,头发,眉毛,睫毛,手臂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立了起来。
他拼命转动脑筋,快速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面前噼噼啪啪落闪电。连续排除三五个可能,忽然一凛,大喊:
“沈乐出事了?是不是沈乐出事了?要我帮忙吗?谁给我开个门?!”
没有人理他。
或者说,没有人用开口说话的方式回答他。
只有一阵风吹过,绿叶飘飘荡荡地落了他满头,抓一把,还有些刺手。
顾玉林猜测,大概是沈乐大宅里的那棵大樟树想说些什么,但是,看树叶子来解读树妖的语言,原谅他实在无能……
正在焦急,长街尽头,老板娘快步走了过来,脸色凝重,略带焦急。一走到近前,就直接发问:
“沈乐失踪了?你有什么线索吗?”
“什么?失踪?!”
顾玉林大惊:
“刚才老游还说好好的呢!我们得到报告,说这里的灵气有异常变化,我们才赶过来看的——老游!老游!!!”
老游飞快地扎了下来。老板娘素手轻挥,一道无影无形的屏障蓦然飞出,遮挡了他们的存在感。
老游擦着屏障落地,来不及变成人形,已经叭叭叭叭地说了起来:
“没错!刚才还好好的!之前这里的灵气指数很高,简直像一个喷泉一样,往外喷灵气——我就在旁边我不晓得?我不晓得,阿绿也晓得!”
可惜高速喷吐的灵气忽然断掉了。然后,小家伙们就吵吵闹闹,几乎暴动起来。
老板娘眉头紧皱,向内挥了挥手,一股香风隔墙卷入,直奔阿绿:
发生什么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不能让谁来开个门?需要我们帮忙吗?
吱呀一声,门真的开了条细缝,小木偶站在门后,用力向他们招手。
老板娘略松口气,快步走过去,弯腰抱起它:
“怎么了?跟我说说,怎么了?”
【沈乐忽然不见了……】
小木偶哭唧唧地回答。老板娘轻轻倒抽一口气,抱着它颠了颠,往里走:
“沈乐忽然不见了?忽然不见是什么意思?他之前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见的?”
【之前在打坐……每次修好一样东西,他都打坐……然后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我们都找不到他……】
老板娘一边问,一边翻译,一边往工作室方向走。很快,所有的小家伙们,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围了上来,连玩偶柜都派了一只玩偶到场;
然后,画卷飞出一片光影,摊开在他们面前,化为地图。
地图各种扭曲变形,不停扩张、不停收缩,顾玉林看了半天,才能看出那是中国地图:
不能怪他,毕竟越靠近本地、比例尺越大,离得越远,比例尺越小,这种别出心裁的地图,他还真没看过……
“这是你们找过的范围?”
他俯身在地图上,轻声询问。小墨斗一荡一荡,跑到桌子上,伸出墨线用力一卷,把罗盘卷到它身边放下。
罗盘指针飞转,闪出一道光芒,落在地图上。然后,光点一圈一圈、一圈一圈,螺旋形向外旋转……
【我们找不到他……】
小木偶哭唧唧。
【找不到他……】
兰妆打出一片光幕,光幕扭曲凝成文字,代现场所有人倾诉。
【找不到他!!!】
所有在场的小家伙,一起大合唱。灵性中的声音无限拔高,无限尖利,震得能听见的人鼓膜摇摇欲破,听不见的人头痛欲裂:
“等等!等等!你们把找过的地方显示出来!我们立刻上报,立刻动员特事局力量,全国去找!”
顾玉林就属于听不见小家伙们说话的那种,然而,就算听不见,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内息差一点儿就要逆流。
他不敢怠慢,立刻点开视频通话,把摄像头对准画卷投射出的地图:
“师叔,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这确实很难相信……”
坏消息:沈乐失踪了。
好消息:小家伙们自行搜索过一片区域,特事局需要搜索的范围缩小了。
坏消息:虽然缩小了,但也有非常大的一片。事实上,没有铜片的支持和中转,画卷与罗盘自行配合,搜索半径,还不到一百公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在整个国家的范围内,搜索一个刚才还在,几秒钟内突然消失,可能出现在半径百公里外的人?”
师叔满脸不可思议。顾玉林也僵着一张脸:
“师叔,我说了我不是在开玩笑——您就说帮不帮吧!”
“我还能不帮吗?!”
沈乐的重要性,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别说他,魔都特事局的局长,重要性都不如沈乐,国家特事局的总长都得让位——
这样一个人忽然失踪了,难道特事局可以开心“哦耶,债主终于消失了,可以不用考虑怎么还债了”吗?!
“等着,我立刻上报!”
几个电话打出去,整个特事局都动了起来。一批专门人士从魔都特事局疾驰而来,准备进入沈乐的大宅,实地勘测;
一个个电话打到各个修行门派,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人修行中突然失踪;
一个个节点、一座座名山大川、一个个秘境,纷纷收到了寻人的通知……
“可我总觉得能找到的概率不大。”
“真的,中国太大了,落在哪里都有可能。别的不说,就算他掉进黄山,我们找三天也未必找得到啊!”
“靠卫星找人能行吗?”
“你在开玩笑……”
“我总觉得,可能我们累个半死,啥也没找到,然后沈乐‘刷’一下又出现在自己家了……”
沈乐并没有出现在自己家,至少目前没有。全国特事局纷纷扰扰,拼命找人的时候,他正遥望着那棵撑天立地的巨树,一脸懵逼: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没想到这里来啊!”
“等等,我要掉下去了!救救救救救!”
那头巨鸟,那头巨鲸,或者随便谁,赶紧来救我啊!
飞——行——术!
不好,怎么飞行术开了,往下飞得越来越快了!!!
求双倍月票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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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5章 人体传送技术?大佬,请务必和我们分享!
第385章 人体传送技术?大佬,请务必和我们分享!
“飞行术……”
“飞行术……”
“飞行术!!!”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曾经逃过的课,坐过的轮椅,总是要补回来的——
此处不包含风灵月影()。
沈乐无限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练一练飞行术。
这个法术,都不用说有多好玩,有多有趣,有多能圆人类与生俱来的梦想……
这个法术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救命的啊!
万一掉下高楼,掉下悬崖,飞机在空中爆炸把人摔出去……
有这个法术撑一撑,就可以吊住一条小命了,多好啊!
再说了,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飞,对别人是个问题,对我又不是个问题。我是可以联系特事局的人啊!
刷一笔积分,让特事局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练习飞行,不至于被人发现,这种事儿,我是做得到的呀!
怎么可以因为偷懒就不练呢!
符篆的光芒在沈乐身边不停地闪耀。一发,两发,连续三五发扔出去,终于稳住了飞行姿态,或者说,托住了他的身体,没有再往下掉;
然后,沈乐小心翼翼地引动符篆力量,调整方向,让自己向前平飞。刷,向前,刷,再向前,刷,再再向前……
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炮仗,炸一发往前窜一段,再炸一发,再往前窜一段的样子……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远远的,从那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上,传来了极其响亮、极其刺耳难听的鸟叫声,仿佛在笑。
沈乐脸色一黑,仰头望去。奈何望山跑死马,那棵树实在太大、太宏伟,距离他也太遥远。
哪怕他把精神力扩展到极限,还是看不出笑的到底是谁。没办法,只好埋下头,勤勤恳恳地练习飞行:
能不能把悬浮的力量练得更加柔顺一些?就像鸟类,张开翅膀,可以顺着风滑翔?
能不能把向上飞行的力量,练得更加均衡一些?比如说,拍打“翅膀”向上,收拢“翅膀”向下,两边翅膀用力不均匀,以便左转右转?
又或者……
奈何沈乐是人类,不是鸟类,并非生来就会飞,这飞行符篆练得磕磕绊绊。
他把五禽戏的“鸟伸”、“鸟飞”两式,配合着符篆,翻来覆去练了不知多少遍,也掉了不知多少遍。
也就是仗着距离地面实在太高,掉下去十丈八丈的,还有白云在下面悠悠流动,才没摔个好歹的。
远处那棵大树上,鸟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断断续续,简直像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了好半天,突然一停,一道金红色的辉光自上而下,快速扫出:
“嘎——”
那鸟叫声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叫声中,一道黑光从金红辉光的落点直射而出,斜斜向下,往沈乐的方向冲过来——
一边冲,一边不停地变大,不停地掉毛。
漫天羽毛洒落,纷纷扬扬。那羽毛掉落时明明只是个小黑点,离开黑光之后,就不停变大。一片鸟羽由巴掌大,到胳膊大,到凉席大……
不知多少片羽毛漫空散开,在天上拉出一片黑幕,几乎遮住了半边天。
而黑鸟,就架着这漫天黑光,高速斜冲,直直撞向沈乐。沈乐整个人都麻了:
“等等——”
让我闪开啊!
让我挪个位置!
你这是想要创死我么,你那鸟喙好长,阳光下面反射出一片金属色,感觉像是一把体积比我还大的利刃——
“唳——”
一声清亮,婉转,高亢的鸟鸣声,从巨树顶端传来。听到这鸟鸣,黑鸟仿佛打了个哆嗦,用力拍打了一下翅膀。
漫空黑羽忽然快速收回,一片片插到它身上,消失不见。黑鸟很显著地放慢了速度,慢慢下降,和沈乐飞到平行高度;
相伴平飞一段,似乎是给沈乐时间,看清楚它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再一点点接近,一点点飞到沈乐下方,然后慢慢上升:
沈乐只觉得身下一暖,整个人已经坐在黑鸟背上。
伸手一摸,鸟背上的羽毛细细密密,又柔又软,被太阳晒得暖暖和和的,感觉现在躺下去,直接就能在鸟背上睡一觉……
黑鸟载着他快速上升,直奔树顶。沈乐很想和它商量一下,让自己尝试飞行,奈何稍微一动,黑鸟立刻加速,把他紧紧压在鸟背上:
所以这是大人物,不,大鸟要见我?
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黑鸟穿空而上,速度之快,何止是沈乐的十倍。沈乐只觉得耳畔飕飕风响,高空的寒风刮面如刀,不得不往下一沉,整个人埋在黑鸟的绒羽当中。
感觉似乎只过了一小会儿,身下一空,整个人已经掉了下来,再抬起头,落在一个巨大的,少说也是270平方大平层的鸟巢边缘:
一只金红色的,艳丽华贵,还有点儿眼熟的大鸟,正低头打量着他,好似惊讶。
“尊贵的客人,您怎么又过来了?您是从哪儿过来的?”
“我不知道啊……”沈乐安下心来。破案了,就是上次化为巨鲸,从瀑布顶端接他下来的那只大鸟:
“我练习符篆,不知道怎么就触动力量,把我扔到这儿来了……打扰您了真对不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金红大鸟拍了一下翅膀,一股暖呼呼的气流悄然卷来,驱走沈乐周身的寒意:
“这片天地,还是有赖您修好的,您想来看看,我们无上欢迎——
上次您走的时候,只给您带了一点鱼虾什么的,真是太简慢了,太不好意思……”
咦?
这位巨鲸,或者鲲鹏,社会化程度很高啊,连“简慢”这样的客套话都会说。
沈乐本想请他帮忙送自己回家,闻言倒是改了主意:
“没有没有,这些鱼虾非常好吃,是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美味。
——对了,既然来都来了,您这里可有我帮得上忙的?比如说,有哪些灵禽异兽需要治疗,又比如说,有什么法器需要修补?”
鲲鹏低头沉吟。好一会儿,它仰首长鸣一声,那只黑鸟拍打翅膀,飞快出现:
“确实有一些孩子年幼体弱,或者受了伤,需要治疗。能劳烦您给他们看看吗?正好给我点时间,为您收集一些礼物……”
沈乐求之不得。他大踏步走向黑鸟,在鸟巢最边缘站定,试探着、比划着,准备跳到黑鸟背上:
“吃的就可以!吃的就可以了啊!!!”
纵身一跃,黑鸟稳稳接住他,向下飞去。一边绕着树身盘旋,一边“嘎嘎嘎”地大叫,引出无数飞禽来看。
地面上,小兽奔跑,猿猴纵跃。就连海里也有波涛翻滚,时不时有大鱼跳出水面,巨鲸喷吐水柱,拉出一片片绚丽的彩虹……
沈乐:这地方好!
这地方不错!
如果下次能够找到方法,可以稳定进入这里,定期薅一笔羊毛回去就好了!
当然,如果传送的时候,可以更平滑一些,更舒服一些,不要差点把他压扁,那就更好了……
他喜滋滋地打着主意,在鸟背上调匀气息,做好了为这片天地的鸟兽们治疗的准备。
反正不会有人逼他连轴转,对吧?
治累了,还可以休息,还可以向他们索要美味灵果,方便自己恢复精神,对吧?
干活!
赚钱,不,赚吃的!
对了,他忽然失踪,家里的小家伙们,怕是要急死了……得给他们捎一封信!
“等等,麻烦给我片木板,我写封信,你们帮忙寄回去可以吗?送到上面的瀑布顶上,随便交给谁都可以,他们会帮我传递的!”
沈乐在瀑布下方,疑似玉璧当中的这片天地折腾时,特事局已经快要找人找疯了。
一个个门派打电话打过去,回复都是没有,没有,没看见沈乐在哪里;
我派的法术,跨空而行倒是可以,拉出一座云海长桥,一小时之内由长安到玉门关,这个可以,几百年前有祖师做到过——但是现在已经失传了;
我派的法术,可以在墙上画一轮明月,纵身跳进明月当中,过段时间再出来——早几百年前可以,两百年来都没人会了;
我派的法术……
什么?
目标人物就在自家宅院里待着,一群人不错眼珠子地盯着,都没有看到他怎么消失的,突然就没了?
这个……他是不是出事了啊……
这点特事局的几位也不敢保证。顾玉林满脸忐忑,扭头看看小木偶,再看看红嫁衣,再看看佛龛里庄严端坐的佛像,不知道该问谁:
“那个……你们能确定沈乐没出事吧?我是说,沈乐如果出事的话,你们能感觉到的吧?”
一声钟鸣悠悠响起,涤荡身心。兰妆在旁边打出字幕:
【沈乐没事】
【我们都能感觉到】
【他就是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拜托你们帮忙找】
我们,我们也要知道他去哪里了呀!
顾玉林非常想哭。他背后,魔都特事局,坐镇局里的大佬们,同样想哭:
他们都把电话打到高能物理所,天体物理所,以及能想到的各种研究机构去了!
结果呢?
结果,给他们的答案是:
“传送?中国现在有传送技术了吗?”
“请务必和我们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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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本章完)
第386章 沈乐:我进秘境是来补课来的吗?
第386章 沈乐:我进秘境是来补课来的吗?
治疗!
治疗!
加把劲,努力治疗!
沈乐忙忙碌碌,拼命干活。黑鸟在头顶上一遍一遍盘旋,不停地发出叫声,时不时冲下去叨一口,或者用翅膀拍打两下。
所到之处,必定有一只豹子,或者灰狼,或者狐狸,夹着尾巴,叼着幼崽被赶出兽群。蔫蔫地,溜到队伍末尾,重新排队——
不许插队!
不许扰乱秩序!
尤其不许扑其他的小兽!惊吓也不许!
上面的恩赐,决不许一些有私心的家伙弄坏了!
黑鸟在上面维持秩序,沈乐身边一左一右,两只金丝猴站得稳稳当当。
一只负责引导受伤生病的小兽过来,和它对着叫一会儿,然后比比划划,指给沈乐看患处在哪儿;
另一只负责从小兽那里接过各种各样的礼物:碧绿绿嫩生生的灵草,枝条刚刚折断、断口还新鲜着的灵果,晶莹透亮的美丽石头……
分门别类,一堆一堆码好。该放箱子的放箱子里,该放盒子的放盒子里,有些适合立刻吃的,看着沈乐疲倦了,就往他嘴里塞……
“嗷!”
酸死了!
咱们下次能选个好点儿的果子吗?
食草动物,食肉动物,禽鸟,一批一批,挨个儿到他面前。
沈乐开始还想仔细看一看是哪里生病,哪里受伤,针对性地研究一下,再给生病受伤的小动物摸摸头,安慰一下……
然而,看到后面越拉越长的队伍,看到大树顶端,源源不断飞下来的禽鸟,海边上喷起的水柱;
再看到金丝猴拼命打手势,示意海里也有很多小动物,昂首期盼,等待治疗……
他就只能化成无情的扔治疗术机器,来一个,扔一发,来一个,扔一发。扔完,确定痊愈,赶紧走开,下一个!
这一轮治疗天晓得用了多久。沈乐只知道自己被榨干了七轮,也许八轮?
每次都是边吃果子边干活已经撑不住了,必须靠打坐,冥想,然后嘴里含着果汁,让果汁一点点滑进喉咙,滋润身体。
等到精力完全恢复,再冲着小家伙们招招手,来,第二轮!
“真是不好意思啊,太劳烦你了。”岸上的小家伙们全部走完以后,一个柔柔的声音被清风吹落下来,萦绕在沈乐身边:
“之前天地有缺,小家伙们都不好过……那一次,你修补天地,实在是太累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请您帮忙……
幸好您又过来了,这一次,务必要请您多留一段时间,小家伙们太苦了……”
是请我多打一段时间的工吧?
沈乐很想这么吐槽。然而,金丝猴已经比比划划,请他前行,来到海岸边上。
一道凸入海里的堤道旁边,早有一串一串小鱼排队等待,不断浮起:
不是鱼鳍少了一截,就是鱼尾巴断了一块,或者脑袋上凹下去一块。
要么,就是鱼肚子上破了个洞,不知道什么东西堆积在上面,凹凸不平,黏糊糊的,看着就让人难受。
“这也太惨了吧……不过话说,这要治到什么时候去啊……”
沈乐叹了口气,一半是为了海里的这些小家伙们,一半是为了自己。
气还没叹完,已经有一只大蚌远远浮起,张开蚌壳,吐出一枚圆润的珍珠。
其时月上中天,蚌珠冉冉升腾而起,一时间漫天月华垂落,都凝聚在它身上。
蚌珠徐徐旋转,无限月华在它周围凝成一道冰轮,反射出去,又照亮了周围的悠悠流云。夜空中,如有两轮明月,交相辉映。
沈乐仰头望着那颗蚌珠,一时间,几乎看得呆了:
“……这是蚌精的内丹了吧?不是内丹,不可能这么大,不可能吸收这么多月华了吧?”
蚌珠旋转许久,缓缓沉落。却没有沉进蚌壳当中,而是向外飘出,落向海岸方向。
沈乐身边的金丝猴奋力一跃,将蚌珠摘了下来,恭恭敬敬,捧给沈乐……
沈乐:“……”
喂,需要下这么大本钱嘛?
说好了给吃的就可以了啊!
这样交出内丹,对老蚌很伤的吧?
他连连摆手,示意不要。金丝猴狂打手势,要将蚌珠塞给他,几次失败,干脆捧着蚌珠,纵身往海里一跳——
“喂!”
你别啊!
完成不了任务就跳海?
怎么气性这么大啊!
咱们还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
沈乐汗都下来了。再定睛一看,金丝猴抱着蚌珠,在海里游得好好的,蚌珠上发出一圈冷光,自然而然,为它排开海水:
好吧,这是辟水珠?
给我这个,是回头还有什么小家伙,自己上不来,要我下到深海去给它医治?这个,我难得来一趟,您可真是把我用到彻底啊……
既然是干活的工具,沈乐就理直气壮收下了。
他治完岸边这一批,正在考虑体型更大、没法过来的鱼蚌鲸豚们这么办,就听见远处海里,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鲸鸣——
然后,海就亮了。
不,不是亮了,而是升起了一条银色的道路。
沈乐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一条条鱼儿浮起在海面上,脊背挤挤挨挨,在海面上头尾相连;
道路每延伸一段,还有一只大蚌,或者海龟,镶嵌在当中。也不知道是作为基石,还是觉得踩着鱼走有点不靠谱,让他在稳定的平台上歇歇脚?
沈乐:“……”
咱就是说,不能找一只海龟来驮我过去吗?
一定要用鱼组成道路是几个意思?
或者说,没有足够大的海龟?我看这也不像啊……
他还没想明白,金丝猴已经连蹦带蹿,跳到鱼儿组成的道路上,转身向他招手。
沈乐哭笑不得,一手攥紧了蚌珠,一手掐了个手诀,点亮飞行术符篆,召唤一股清风托住自己。提心吊胆,往那条鱼路上走:
之前听说,某些地方的渔场鱼获丰富的时候,可以“踩着鳕鱼的脊背走到岸上”,原来是真的!
他一路前行,鱼路便一直向前延伸,通向海面中央,那头最为巨大的鲸鱼脊背。
沈乐在鲸鱼展开的鱼鳍上坐下,先给鲸鱼扔了七八个治疗术,再低头看着围拢过来的各种鲸鱼、海豚、鲨鱼、诸多大鱼,挨个给它们治疗。
一直治疗到圆月西沉,太阳又一次升起,巨鲸喷了一次水柱,缓缓下沉。
沈乐坐在它身上,手捧蚌珠,看着身边排开一片滴水全无的空间,让他可以安坐在内。
碧色水波竖起水晶宫的墙壁,有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鱼儿好奇游近,轻啄墙壁,又被水波轻柔推开……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铜片给他的符篆,那个用途为“辟水”的符篆。
所以,如果不是给了我这颗蚌珠,我等于到这儿补课来了?
飞行术,潜水术,全都要练到精通,才能从这里出去?
幸好幸好,这片天地的主人给了他一颗蚌珠,可以逃课……
他随着巨鲸潜入水底,继续给一拨深海鱼,粘在海底动不了的蚌类,奇怪的虾蟹,甚至密密麻麻森林一样的海带啥的扔治疗术。
而海面上,或者说,这片天地顶端的瀑布顶上,人类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巨鲸!巨鲸!”
“上次那头巨鲸又浮上来了!”
画卷指引的那片秘境,得到了上面的极大注意,倾力支持。
如此广阔的面积,如此丰沛的灵气,哪怕不在里面修炼,多种点儿灵草灵药都是好的——
特事局,各个修行门派,开了不知多少次会,一家在里面圈了巨大一块地盘,从第一层圈到最顶上那一层。
除此之外,还有特事局的研究人员,物理所的研究人员,各种不同来源的科学家,围绕着那几个阵法,死命研究:
空间拓展的原理是什么?
阵法可以传送人的原理又是什么?
我们有没有办法,把这个阵法推广化,普及化,运用到其他地方?
秘境当中,常年有成千上万号人在修炼,在生产,再进行研究。
至于秘境的尽头,那条瀑布顶端,虽然下不去,也日常有人在看着:
万一呢?
万一有其他的变化呢?
哪怕一年到头都没变化,只要错过一次,那就吃大亏了啊!
看守的人终于没有白等。巨鲸冉冉浮起,仰天长鸣,然后,一团流水裹着一张木板,直接送到岸上。
看守者只扫了一眼,就大吃一惊:
“沈乐的消息!沈乐什么时候到秘境里去了?没看到他过来啊!——上报,赶快上报!”
大宅里,顾玉林他们俩陪着一群小家伙们,焦头烂额,一个个团团转。
兰妆、佛像他们几个,还算比较明事理,不大吵闹;
小墨斗焦虑了一阵以后,索性扭头去做木工活儿去了,把木板刨得吱呀吱呀,一块块全都刨成了刨,用以缓解心情;
问题是……光小木偶和小油灯两个,折腾起来就够了啊!
“小油灯你别担心啊!你不是说沈乐没事儿吗?——等等,别!别跑出宅子!珠溪镇经不起再断一次电了!”
它都不用刻意搞破坏,光是一个伤心,一个焦虑,整个珠溪镇的电压都跟着不稳。
从沈乐失踪到今天,变压器跳了两次了!
“来了来了!沈乐有下落了啊!——嗷!别抢我手机!别电我!开手机要我指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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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7章 治疗仙人放治疗术了!我们需要祭祀鱼!六斤三两以上,出列!
第387章 治疗仙人放治疗术了!我们需要祭祀鱼!六斤三两以上,出列!
“这是沈乐亲笔写的!”
“这真是沈乐亲笔写的!你看,这是他的笔迹!”
“他的笔迹你还不认识啊!乖,不要闹了!”
顾玉林举着一个平板,满头大汗,怼在小油灯面前。身边,灯光忽明忽灭,摇晃不停,显然,小家伙还在闹脾气……
见鬼,这孩子怎么这么难哄啊!
难哄也就算了,杀伤力还那么强……
寻常两三岁的熊孩子,一只手就能抱住,小油灯闹起脾气来,整个魔都特事局全部搭上,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
【你拿给我看,他又不认识笔迹。】
一片彩光及时闪出,拦在他面前。顾玉林长长松了口气:
“兰妆,你真是太好了……”
千防万防,没防到沟通的难点在这里啊!
【他才多大,识字就挺好了,你还指望他认识笔迹。】兰妆理所当然地吐槽:
【而且,沈乐平时又不写字……】
现代人谁还写字啊?
早先可能还要寄个快递啥的,现在,发快递都自动打单了,寄快递的人,只要把寄件码给快递小哥,一切就ok了!
顾玉林自然知道这一点。事实上,能确定这是沈乐传来的消息,一是让巨鲸送信这件事,先前只有沈乐做到过;
第二,也是笔迹鉴定专家们,紧急调来了沈乐以前的考试卷,加以比对的结果。
有一说一,在刨平的木板上,用不知道什么材料写的文字,和用圆珠笔在考卷上写的文字,那笔迹的差别真是太大。
要不是专家实在强悍,基本上,也搞不定这种难度的笔迹鉴定。不过,对于兰妆,她根本不用看这些:
有些名字,是沈乐给他们起的,有些事情,是只有沈乐和他们知道的。光这一条,就能保证这木板上的信件,真是沈乐写给他们的:
沈乐没事,确实没事!
【放心吧,沈乐一切安全!】
它展开光影,通知每个小伙伴:
【我们耐心等一等,再过几天,沈乐就能回来了!嗯……大家可以想一想,等他回来,我们要什么礼物!】
【礼物!】
【礼物!】
【要礼物!】
小家伙们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灯光不再闪烁,电压趋于稳定,整个大宅里的灵压全都趋于稳定——
顾玉林擦了一把汗,慢慢坐下来。谢天谢地,总算搞定了。话说他是不是可以撤退了?
还是说,他必须负起责任,护送小家伙们——个别或者全部,去那个秘境走一趟?
【要去!】
【要去!】
【我也要去!】
【沈乐忽然就走了,把我们丢下了!我们要过去!】
光影飞快闪动,打出一段又一段的文字,看上去兰妆是成了所有小家伙们的嘴替。顾玉林目瞪口呆:
“等等……你们有多少人要去?要我带你们过去?我一个人看不住你们所有人的!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帮一把?”
关键时刻,幸好有人伸出了援手。合金大佬快步过来,抬手一按他肩膀:
“交给我!想过去的都跟我走!统计好,我来租辆车!”
等等,你租辆车容易,到时候这么多小家伙背的背,抬的抬,扛的扛,你确定你搞得定?
反正我是搞不定的,我长八只手都搞不定,得长十六只手……
“交给我吧,我一起来帮忙。”老板娘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接过这群沸反盈天的小家伙。
小伶立刻跳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蹭来蹭去,又拽着她的裙子滑了下来,噔噔噔去抱小墨斗。
老板娘袖手而立,望着它活力无限的背影笑了笑,又抬眼望向顾玉林:
“一直承蒙他照顾,就连上次从秘境拖回来的食材,都替我拉了太多人脉。他不在家,我帮他照顾一下这些小家伙,那也是应该的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奔往秘境。瀑布顶上,老板娘居中,肩上坐着小木偶,一只手抱着妆奁盒,一只手抱着装画卷的匣子;
合金大佬大马金刀站在一边,左手拎着小油灯,右手拎着装小墨斗的工具箱,胸口双肩包反背,罗盘在背包里支棱出一线;
顾玉林战战兢兢地站在另一边,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拿着装红嫁衣的大包。
谢天谢地,他不用把玩偶柜搬来,也不用把佛像连同佛龛搬来,那两位好静不好动……要不然简直了!
瀑布顶上就这点儿地方,这些全搬来,他都快没地方站了!
他们在瀑布顶上连等了三天。第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西线无战事;
第三天傍晚时分,瀑布下面,雷霆震动,轰然鸣响。整条瀑布倒卷而上,托着山一样的巨鲸升起到半空,张开大口——
“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
小木偶在老板娘怀里蹿蹿跳跳,几乎要跳起来冲到瀑布里,被老板娘一把拽住丝线,用力扯回来。
巨鲸张开大口,一个蓝盈盈的水球包裹住沈乐,缓慢飞到岸边。
跟在沈乐之后吐出的,是三个高度超过沈乐肩膀,面积能躺下至少三个沈乐的巨大蚌壳。
蚌壳落地之后,又跟着一串水球包裹的活鱼,一串用海带捆绑着的巨大螃蟹,一串用海藻捆绑着的虾子。
停一停,其他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水产品,陆陆续续出现,陆陆续续掉在沈乐身边……
“这……你又带了一大堆东西来了?”
合金大佬双眼闪亮,看看这些海产,再看看老板娘,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老板娘微微一笑,缓步让开,转向山崖顶上,天天等着看沈乐下落的那群值守者:
“你们傻站着看什么啊!——赶紧叫吊车啊!叫叉车啊!这些东西,难道让我一个人徒手搬吗?!”
山崖上的值守者们如梦初醒,匆匆忙忙打电话,打视频。就这些东西,普通的吊车和叉车,也是搞不定的,需要一些专业设备才行。
比如说,能够展开四只脚,像蜘蛛一样,一步一步爬上高山的吊车,又比如说,特殊改装过,不怕妖气侵蚀的载重卡车……
当然,这些事情,就不必一样一样跟沈乐沟通了,只管去做就行。
沈乐处事一向大方,搬完以后,特事局肯定能分到一份,而且是一大份!
和专业车辆们一起匆匆赶到的,是魔都特事局的局长。看着这些灵气四溢,连捆螃蟹的海带上都散发着灵气的海鲜,口水都要滴落下来:
“小心搬运!小心搬运!”
“这些海产千万不要弄死了!”
“海水也不要漏掉!这些海水的灵气非常足,价值很高!”
沈乐默默扭头。就,作孽啊,家大业大,养这一大帮子人真不容易,一点点蝇头小利都要省下来——
不像他,别说海水了,就这些海带和海藻,都不会当成空间里那只大鸟,送给他的治疗报酬。
这不就是捆鱼虾用的绳子吗?
再一扭头,老板娘掌心碧光盈盈,正牵引着一大团海水,缓缓收敛,没入她腰间的一个皮袋。沈乐瞬间大汗:
“呃,老板娘,你也稍微悠着点……这些是海水!不是淡水!不能浇的啊!”
“放心,我知道,会做好提炼的。”老板娘向他抬头一笑:
“话说,你在这下面,是钓了七八天的鱼吗?”
“呃……我说这些鱼虾螃蟹是自己游过来,自己把自己捆好的你相信吗?”
事实上,不但是自己游过来的,沈乐甚至怀疑,可能是响应某些号召,舍身而来的。嗯,大概类似:
“治疗仙人放治疗术了!现在我们需要几条祭祀鱼,不然治疗仙人生起气来,那就是焚海灭族的大祸!
现在,听我号令,6斤3两以上,出列!”
大概,也许,可能,就是这样?禽鸟供灵果,走兽供灵草灵矿,海里的那帮,就供各种鱼了?
“嗯,我相信……”老板娘掩口而笑。她款步走近,打量了一下各种各类的鱼虾螃蟹,啧啧:
“这海带质量也很好啊!我要回去问一圈,找些品质上好的灵猪来,猪肉炖海带那味道是一绝!”
沈乐笑着点头。论到做菜,他是完全不行的,自从靠上了老板娘,仅有的一点烹饪功力都退化了——
老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所有的食材她先挑,留一份供我吃的就行!
“等等!等等!”魔都特事局的局长狂奔过来。高举手机,厚着脸皮道:
“这海带能不能分我们一份?或者至少,等我们晒干处理过了,你们再带走!——我们要实验一下,富含灵气的甘露醇,对人类的治疗效果!”
呃,甘露醇是良好的利尿剂,用于治疗脑水肿、颅内高压和青光眼,预防急性肾小管坏死,治疗药物中毒,都有很好的效果。
这么多海带——沈乐环顾了一圈正在往车上吊的巨大螃蟹——能提炼出的甘露醇,分量也是惊人的,估计怎样能救一批人。
他笑着挥了挥手:
“你们先拿去!不够我还能想办法!无非就是一口吃的,不差这一口!”
特事局的工作人员忙上忙下,一件一件起吊。等搬运到蚌壳的时候,蚌壳略开一线,光华射出,立刻引起一片惊呼:
“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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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8章 沈乐:要我再传送一次吗?我受不了了啊!
第388章 沈乐:要我再传送一次吗?我受不了了啊!
蚌壳一开,现场所有人都蚌不住了。
那光辉莹润柔和,又辉煌灿烂。莹润柔和的是珍珠,黄豆大,指顶大,鸽蛋大的明珠。
再小的一眼扫过去根本看不到,感觉送珍珠的那人,完全不屑于拿出这等次品一般——
就这样,这些在外面完全够得上珍宝级别的珍珠,一颗颗就像是箱子里的减震泡沫一样,随意堆在那里。
每一颗珍珠的光都不强,仅仅泛出了一层莹莹的冷光,距离珍珠表面,看起来最多只有1厘米,甚至五毫米这么点儿。
然而,这满满一巨型蚌壳的珍珠堆在一起,光华烁烁,直接照亮了整个蚌壳,起吊蚌壳的大卡车,和吊车周围,抬头仰望的人群。
光芒照彻四周,照得周围所有人须眉毕现。
然而,这么强烈的光芒,却是一点也不刺眼,而是氤氲着一团银色光晕,现实地告诉你什么叫做“珠光宝气”……
现场除了沈乐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合金大佬,都开始忍不住咽口水。这么多珍珠,要是变现出去,那得多少钱啊!
能买多少黄金啊!
够他吃多久啊!
老板娘也站定了脚步,呼吸急促。用作垫子的珍珠都这么贵重了,被珍珠们围拥的,真正的宝贝,可想而知——
事实上,她都不用靠近,就闻到了让她心动的芬芳味道。
珍珠堆最上层,一根简单掏空的树干横在那里,树干当中,草幽香隐隐约约,却是连海腥味和海带的味道,都遮掩不住那股香味。
“沈乐?你这次带了什么来?”
她眼睛大睁,猛然转向沈乐。声音激动,抱着小木偶的右臂衣袖垂落,衣袖边缘微微颤抖:
“有什么灵药?有什么灵草?有什么天材地宝?”
能够随便拿出点鱼虾,就有这么强灵气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灵药灵草的!
弄点灵药,弄点灵草,给她多炼些丹药换成资源,她和她身边的小妖们,就能再往上冲一冲!
唉,就不知道能从沈乐那里换来多少……她要求不高,炼成灵丹之后,留四分之一给她?
五分之一也行啊!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沈乐干脆利落地一摊手。他转向魔都特事局的局长,迟疑了一下,又看看老板娘:
“你们帮我分拣辨认一下?一半给老板娘,食材您先挑,留着给我做吃的;
一半给特事局,换成特事局积分,各种不能吃的天材地宝,特事局先挑?嗯,反正我也不怎么用得到,用得上了我再来支取……”
那两位巴不得这一声,立刻指挥身边的人,吊装的吊装,转运的转运,分拣的分拣,列表的列表。
就连那些海带上滴下来的海水,沈乐一眼都看不上,根本不许它们进大宅的门,怕污染环境的,在特事局眼里都是宝贝!
多丰厚的灵气啊!
光是提取出来,就能加到灵米、灵草、灵丹里面,多培养一些特事局的人才,让他们顶上去干活!
沈乐把事情甩手给专业人士,自己走向小家伙们。张开双臂,抱一抱这个,再抱一抱那个:
“我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放心,我没事,你看我真的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次是我不好,没想到突然触动符篆,会突然把我挪移走……下次我一定当心一点,再也不搞突然袭击了……”
小木偶整个儿跳了起来,从老板娘怀里一跃到沈乐怀里,两条小胳膊紧紧抱住他。
沈乐由它挂在自己身上,只是扒拉了一下它身上的丝线:
“乖,丝线不要勒脖子,勒破动脉我就完了……嗯,放到肩膀上了,这就很好,当心别勒破衣服!”
抱完小木偶,又从老板娘怀里接过画卷。画卷迫不及待地投射出一片地图,亮起,暗下,亮起,暗下,亮起,暗下: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这里也没有!都没有!】
“呃,这次是我跑得比较远……”
沈乐尴尬。画卷不和铜片连接,只能搜索半径100公里内的地方,他这次消失的地方足足超过一千公里……
秘境和现实世界的距离还没考虑。
想要画卷扩大搜索范围,就得为它史诗级加强。话说,让画卷增强,该怎么做?
给它贴一张灵力够强的宣纸作背衬么?
沈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下,将画卷塞进登山包侧袋,又过来接妆奁盒。
兰妆挥舞出一片彩光,上面不断滚动字幕,诉说着沈乐消失期间,它为这个家作的一切。
安抚一个个小家伙,充当翻译和老板娘他们对话,拍板决定到这里来接人……
“啊,你辛苦了,这次多亏你了。”沈乐抱着它往上颠了颠,又轻轻为它拂去上面的灰尘。
唉,小家伙们的教育工作,这次不得不提上日程了啊!
不管怎样,至少要确保它们能写字,能够打字,能够和外人沟通。
罗盘这样日常躺着的闷葫芦也就算了,能动起来的小家伙们,那是果断要确保它们的社会化的!
这次回去,就和特事局沟通一下,刷一笔积分,请个靠谱的家教过来?
沈乐安抚完所有的小家伙,把它们塞进登山包,牢牢背在肩上,启程下山。
半年左右不过来,山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镇,专家和修行者们人来人往,忙得不可开交:
“09号地块需要除虫!急需虫妖,或者蛊术修行者,或者有除虫经验的灵农指导!——什么?你说撒敌敌畏?你家种灵米撒敌敌畏?!”“13号地块发现疑似阵法痕迹!急需阵法专家前往勘探!”
“71号地块跳闸了!通知电工,赶紧去修!”
“电工堵在路上了!有大车经过,压坏了路面,正在抢修中……”
占据灵地打坐的,种灵米的,种灵药的,占据池塘养灵鱼的,考古秘境里原有的修行者住所,意图发现一些阵法痕迹的……
长期驻扎的,短期出差的……
人来人往,沸反盈天。旅馆是没有的,但是沈乐略走了几步,居然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个招待所:
凭特事局编外专家的身份,随便开房,随便住,不要钱!
他倒头就睡。一觉睡醒,老板娘已经熬好了热腾腾的灵米粥,灵米熬到粒粒开,半透明的米汤粘稠不化,正是最顺口的时候。
沈乐端起来三口两口扒完,舒服地往后一仰:
“怎么样?清点出多少了?”
一叠清单默不作声地放到他面前。沈乐翻开来看,当先一页是朱果五枝,共37颗;
紫芝三朵,一朵重128克,一朵重165克,一朵重94克;
灵石乳两管,每管400毫升……
林林总总,全都是特事局兑换单子最后几页,甚至小说上才有的天材地宝,吃一个不说能成仙,至少能成个半仙的那种。
沈乐一口气翻了两页,才翻到灵草这一栏。全都是带着根挖出来,富有生机,赶紧移植还能种活的灵草。
老板娘在一边解释:
“这些灵草,我们来不及分,赶紧先种下去了——这个秘境灵气充沛,希望能多种活一些……”
沈乐“嗯嗯”点头。让他种是不可能的,他手残,基本上就是埋下去靠天收。
大宅里那些木,到现在还没死掉,估计是阿绿在照顾,在调节生机什么的。
老板娘肯出手,特事局肯出手,太好了,让他种就是糟蹋!
翻过灵草,再看灵石。这些晶莹剔透、看着就很美观的小石头,沈乐一个都不认识,幸好特事局辨认出来大半:
赤焰铁两块,一块596克,一块1756克;
紫金石三块……
天星石两块……
不知名水蓝色灵石两块……
不知名红色高温灵石三块……
不知名……
作孽啊,他们也不晓得。所以这些灵石,回头找谁二次鉴定,要怎么利用,难道还要他来想办法吗?
再翻一页,是各种鱼虾螃蟹,种种海产品。沈乐还没看完,外面脚步匆匆,魔都特事局的局长已经快步进来:
“沈先生!沈乐同志!——有一件事情,请您务必要帮我们的忙!”
“什么?”
“就是这个……传送阵的事情……”特事局局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那么多专家,解析秘境的传送阵,到现在都没多少成果。
现在又找沈乐帮忙,特事局给不出太多回报——或者说,沈乐账上趴着太多积分,他又用不掉,等于可着沈乐一个人欺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您是怎么忽然传送出去的?能不能给点提示?”
沈乐一张脸瞬间苦了下来。特事局局长心里一沉,硬着头皮问:
“怎么?有困难吗?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
“不是……就是这个符篆,我自己还没掌握,要把它复原出来太麻烦了……”
沈乐纠结。左看看,右望望,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旁边的登山包:
“有了!——你们帮忙找个教师,给小家伙们上课,我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它们画出来!”
如果能沟通兰妆,让兰妆投影出符篆,那就不会把他忽然传送走了啊!
猫咪警告所有读者:
股票有风险!
投资需谨慎!
不要拿出你【全额损失了也不会影响生活】以外的钱去炒股!
绝对不要融资融券!绝对不要融资融券!绝对不要融资融券!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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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9章 沈先生,求求您花我们一点钱吧!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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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事局七手八脚搭起了输出环境。沈乐坐在房间中央,愁眉苦脸:
“让我想想这个符篆的结构到底是怎样的……”
闭目,打坐,观察符篆。睁眼,握着绘图笔,在三维立体的绘图软件上画下几笔。
再闭目,再打坐,核对自己画下来的内容,再重新画……
如此磕磕绊绊,来回折腾,整整半天下来,只画了符篆的三分之一。
就这三分之一,沈乐还感觉有不少地方可能是错的,或者长度有问题,或者角度有问题,或者天晓得哪里有问题。
要想依靠他手画下来的符篆,搞出现实世界里可行、能用的传送设备来,沈乐总觉得,可能性有点低,完全是在缘木求鱼……
“算了,尝试plan b好了。”
他无奈地一蹬地板,电脑椅的滑轮带着他骨碌碌往后一滑,让出地方。
立刻有人大步赶过来,把各种各样沈乐完全看不懂,不知道该怎么用的仪器重新调试了一遍。
开启仪器,退出,关门,沈乐拉下窗帘,退到角落里,默默打坐。一只手按住铜片,一只手按住妆奁盒:
“铜片,靠你了——把最新的那个符篆,和兰妆沟通一下,让兰妆投影出来!”
他低眉垂目,慢慢吸气,慢慢吐气。呼——吸——呼——吸,一点一点收束心神,把整个心神放空。
好半天,才进入无思无想,无虑无觉,宁静空明的境地。又过了不知多久,心底深处仿佛一动,有什么东西流过——
可能是铜片在和兰妆传递消息,拿他的冥想世界当通路?
沈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看。他保持着之前的心境,就当自己是一条没有感情的高速公路,由得百吨王拉着货物轰隆隆狂奔;
又当自己是一条没有感情的光纤,由着光线携带着信息疯狂奔跑,从这一头跑到另外一头。
至于这些货物到底是钢卷还是原木,这些信息到底是文字还是视频,沈乐是不知道的,也并不想去看一看。
现在他的状态,正好方便信息流动。他总觉得,如果他伸手到这里面捞一捞,信息就被扰乱了,兰妆就搞不定那个符篆了……
他不知道入定了多久,打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好半天,心头忽然一动,像是一滴露水落入心湖,激起圈圈涟漪,直达岸边。
沈乐蓦然睁眼,惊喜地看着一片黑暗当中,七彩流离的符篆悬空而立——
成了!
兰妆搞定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盯着那符篆看。那符篆约莫是个不规则的正方形,长宽高都有三尺有余,层层叠叠,大概分了七八十层?
总之,靠他自己画,再画一个礼拜,也未必能准确地画下来。
至于现在,特事局能不能准确复制这枚符篆,就要看仪器的了……
十分钟够吗?
或者半小时?
一小时?
黑暗当中,没法看书、没法玩手机、也不能走动,着实无聊。沈乐观察了一阵符篆,只好再次闭目,开始运功。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悬立的符篆已经消失,房间各处,仪器运作的嗡嗡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沈乐下意识地摸起手机,按亮屏幕,就看到微信上跳出一条消息:
【扫描完成,可以出来了!感谢!】
发信时间赫然是一个多小时前。沈乐走出房间,顾玉林正在左脚倒右脚,右脚倒左脚,很是不耐烦地等在门口。见他推门出来,眼前一亮:
“哎呀你可出来了!——快走快走,就等你了!”
等我什么?
开饭吗?
那些从海里刚刚送出来的海鲜,趁新鲜下锅了,就等着吃了吗?
你们先吃啊,别等我!这玩意儿,煮老了就不好吃了!
沈乐快步跟着他走。开饭果然是已经开了,三口直径超过一米五的大锅架在火上,烧得翻沸滚。
三位大厨拿着铁铲——真的是挖地的那种铁铲——站在锅边,奋起全身力量在锅里翻搅。那个费力的样子,让沈乐很想呼叫外骨骼——
或者,直接让老板娘过来,操纵着枝、藤蔓、树根什么的,在锅里翻炒?
罪过罪过,这么大的火,老板娘的枝、藤蔓能不能顶得住啊……
正在想着,一股风吹来,卷着锅里的蒙蒙雾气吹到沈乐脸上。沈乐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气:
香!
实在是香透了!
他从掉进秘境到现在,就没正经吃一顿饭,一直有各种灵果顶着,也并不觉得饿;现在这股香气一卷,肚子立刻就咕咕叫!
“给我一碗!”
他大踏步上前。三口大锅里面堆得冒尖,透过雾气,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大块一大块的食料:
雪白的鱼肉,卷曲的八爪鱼脚,颤颤抖抖的蟹肉,已经在锅里滚到鲜红的虾肉。最小的肉块也有巴掌大,大些的能有胳膊粗细,胳膊长短——
三位大厨忙得满头是汗。大锅另一边摆起三条长桌,三条人流排着长长的队伍,端着碗,咽着口水,眼巴巴等待:
“我要金枪鱼!”
“我要螃蟹!”“我要皮皮虾!”
大厨用力往锅里一铲,铲子一抬,就有一大块鱼肉飞到桌上的小锅里。
桌边站着另外一位厨师,捞起一块鱼肉,切成半个巴掌大小的肉块,哗哗往碗里倒。倒上大半碗,返身舀一大勺汤,浓浓地浇在碗里:
“下一个!”
沈乐用力探头。三口大锅,一口白汤,一口红汤,一口酸汤,排队的人按照自己口味,各排各的队。
每一支队伍,一眼都看不到头,感觉整个秘境的人不说全来,至少也来了一半……
呃,咱就说,咱作为食材的提供者,能不能享受一点特权啊?
“沈乐,这边来!”
远远地,老板娘探出一个脑袋,向沈乐招手。沈乐松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果然房间里单独开了一桌,闻起来还更香一些。
他一进屋,老板娘就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鱼肉汤,墩到他面前:
“吃!先吃!吃饱了再说话!”
“啊……老板娘,有你真好……唔唔唔唔唔唔……”
沈乐只喝了第一口,就不顾那鱼肉能烫破口腔,一边拼命扔治疗术,一边埋头大吃。
鱼肉既柔嫩又有点弹牙,颤巍巍的,饱含汤汁,一口吃下去,从上颚到舌头到喉咙,仿佛完全被抚慰了一遍。
至于那鱼肉当中的灵气,从咽下去的那一刻,就往四肢百骸散布,这点实力增强的快感,根本就不做数了!
他大吃大喝,大吃大喝。干掉一碗可能是金枪鱼腩为主料的鱼肉汤,顺便干下去一盘蟹肉饼,再啃掉两只比胳膊还长的虾子。
终于往后一仰,拍拍肚皮:
“啊,爽了……老板娘,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确实越来越好,都可以去做国宴了。”魔都特事局的局长端着一只半空的海碗,笑嘻嘻蹭过来。
伸出一只刚擦干净的手,用力和沈乐握了一握:
“沈先生,这次多亏你了!我们研究秘境里的传送阵,一直研究了半年,进展很少。
得到您这个符篆以后,我们解析出了三个很有用的构型,把研究进度推进了一大步!”
啊……啊咧?
沈乐迷茫地和他握手。我从传输完符篆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三天?
还是五天?
总不会十天了吧?
怎么你们忽然就有研究进度了!
他反射性地想去看手机。局长大人抓着他的手,又用力晃荡两下:
“对了,这个符篆,你对它的了解,能给大家开个课吗?哪一部分是做什么的,哪一部分有什么作用?”
沈乐奋力摇头。开课?
我?
我但凡对它了解一点,也不会一点都不了解,刚刚触动,就把我传秘境去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对了,有一点特别重要!特别重要!它传送的时候,对身体压力特别大,我差点被压碎了!”
他伸出胳膊,试图表现出“被压碎了”的样子。
奈何已经好几天过去,他在秘境里吃灵果、喝灵泉,不断扔治疗术,早就把自己治好了,胳膊上别说伤处,连半点皮下出血都无。
局长却十分重视,掏出个小本子,刷刷刷记:
“还有呢?怎么确定传送地点?怎么确定传送方向?需要多少能量?”
“不知道……”
啧,这些都不知道,头疼。局长忍住叹息,极其诚恳地询问沈乐:
“对了,沈先生,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您,把这些灵食、灵草、灵材,多换给我们一些?我们可以出报酬的!”
“报酬……”
沈乐茫然。我现在账上有多少积分来着?
上次去国外,弄了那么多文物回来,上上次,给开了那么大一个秘境,给了我多少积分来着?
对了,特事局好像要派人来和我商量,我的回答是“没空……”
“我现在,好像不怎么缺钱的样子啊……”
“那沈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吗?请您尽管提!——求求您我们一点钱吧!”
猫咪没有炒股票……温柔微笑
猫咪只是担心大家炒炸了
猫咪不想看读者上天台……
答应猫咪,一定不要借债炒股,不要融资融券,好不好?
(本章完)
第390章 沈先生,您是要给我们特事局出难题吗?
第390章 沈先生,您是要给我们特事局出难题吗?
特事局苦沈乐久矣。
别误会,这倒不是因为沈乐做了什么。事实上,恰恰是因为沈乐什么都没做,甚至他该要的报酬都没要——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公平的交换,公平的赏罚,都是维持一个组织活力的重要因素。
一个成员,特别是,一个做出了重大贡献的编外成员,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得到足够报酬?
在外,会有人怀疑特事局的信誉,在内,会让人担心沈乐和特事局的关系!
大恩成仇不是开玩笑的啊!
问题是,给他多少报酬?什么报酬?
二十件一级文物值多少钱?每件一百万够不够?或者一千万?
沈乐如果在体制内,那倒好了,体制内对于做出重大贡献的人,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奖励方式。
可能没多少钱,一位航母总师,一位航空航天总师,一位勤勤恳恳埋头山乡二十年、研发菌草带村民致富的学者,得到的金钱奖励并没有多少。
但是,其他各种荣誉,什么领导人接见啊,什么勋章啊,什么等级提拔啊,什么各种明面上暗地里的便利啊。
什么央媒报道啊,甚至什么纪录片电影电视剧啊……
时机合适的时候,都不会少。
当然,以当今文娱界的现状,是好好地拍,拍好片,还是把你拍得扭曲变形。
把行动的支柱从崇高的理想和信念,硬是扭曲成,比如死去丈夫的心愿,还弄个男明星来演你死去的丈夫,蹭你热度啥的,那就啥都不好说了……
可问题是沈乐不是体制内啊!
他妥妥的体制外啊!他和特事局的来往,一直明码标价啊!
他还宅,他还不想出门,什么接见、采访之类的,最好别来烦他!
他连拖回来的那些文物,都没拖到自己宅子里,先玩够了再说……
现在好了,难得沈乐从他的大宅里爬出来了,赶紧跟他沟通。要钱,要地,要仪器,哪怕他想弄台核磁,放在实验室里天天转着玩呢!
单独给他拉根电线,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乐低头思忖。想了一会儿,伸出巴掌,屈下一根手指:
“我还真有事情要特事局帮忙。嗯,从简单的开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情……”
小事情也能交给我们啊!
小事情最好了,简单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能快速完成,快速回收积分,最方便了!
“……比如,我想整一些高品质的乐器,给我刚修好的器灵用。如果能送上门让她们试用,不合意再退回去,那就更好了。”
这容易!
特事局的库房里先翻一遍,那些带着强大灵力,甚至强烈怨念的乐器,都能刨出来!
局长大包大揽地拍胸脯。沈乐很开心地又屈下一根手指:
“再比如,我想给那些器灵,定制一些身体——我是说,等身可动关节人偶。当然,如果能够适应灵力,能方便她们操控,那就更好了。”
“这个要点钱……找傀儡师,用灵材定制的话,需要一些时间,费用也有些高……”
能搞到就行,时间和钱都不重要。沈乐财大气粗地挥手。两件小事合作愉快,他正了正色,开始叹正事儿:
“然后,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我想找个老师,给我家的小家伙们,普及一下基础教育……”
局长大人耐心地听着,刷刷记笔记,为了确保记忆准确,甚至开了执法记录仪()。
沈乐的要求简单也不简单,首先,必须是一位修行者,能够进出大宅,不会因为强烈的灵气而伤身的,这是基础;
其次,最好能够和小家伙们直接沟通,直接听到它们的声音,免得沈乐天天做翻译,或者麻烦兰妆他们做翻译;
再其次,他必须是一位耐心的、富有经验的教师,最好还得是全科教师,能够从小学一年级,一直教到初中三年级的那种。
当然,能教到高三更好!
至于这个老师的报酬么……
“我记得我不缺钱的对吧?——从我的特事局积分里扣,具体多少,大差不差就行了……”
局长大人飞快地估算了一下。这样一位老师,要说难找,以沈乐的人脉和接触面,那是真难找;
要说好找,在特事局看来,简直太好找了——甚至还可以发动海选。
特事局里,有一支专业编制,就是为了给妖怪们上课,帮助它们融入人类社会,补充各种常识用的。
毕竟,你不能把一个小妖,插进人类的义务教育校园吧?
课上着上着,某个孩子突然挂下一根大尾巴,或者干脆“噗”的一声,变成一只狐狸……
求他同桌的心理阴影面积……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们。”他非常肯定地回答:
“三天之内,或者,你方便的任何时候,有至少三名教师到你的大宅面试,不满意还可以再换。
——你对教师有什么要求?男性?女性?人类或者妖类,哪一类的妖怪?资历上,性格上,有什么要求吗?收入区间呢?”
“呃……”
你们特事局的人才储备这么丰厚的吗?
居然还可以挑?
沈乐惊讶了。他努力想了一想,整理一下思路: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温柔耐心就可以了,孩子们都比较小。收入区间……”沈乐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又估算了一下自己要求的人才,出来干活的市场价。
呃,理论上,纯市场价的话,出手一次,就像他上次为那个古董店老板驱除怪异,十万到百万都有?
他就算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算了算了,还是走特事局的渠道吧。沈乐思考一下,果断摆烂:
“在特事局给的工资基础上,包吃包住,再加20%奖金够不够?或者50%?”
“够了够了!”
局长一个头两个大。
包吃包住,说得容易,你那包吃包住是什么水准啊?
你那包住,顾玉林他们在门外,都能检测到灵气明显上升,门口吸一口气,瞬间感觉到运功效率加快20%。
这是上品灵地的水准啊!就连这里的秘境,最靠近瀑布的这一层,都没有如此之高的档次!
吃就更不用说了,就今天,我们享用的大锅饭,那是你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肉,最差的一些边角料。
包吃包住,跟你一起吃的话,相当于日常灵米、灵肉、灵蔬、灵果,妙手烹调,三顿有人送饭……
以特事局雇员的日常生活水准衡量,这已经相当于工资翻倍,可能都不止翻倍了!!!
“加20%奖金绝对够了!不能再加了!”他非常坚决地回答:
“再加,他们就要打破头抢,就要拼命走后门了!”
沈乐果断闭嘴。局长暗自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位还算听劝,没有尝试用钱砸人。不然,想象各种修二代、修三代、修n代,为了一份优渥的工作,想方设法来他这里打招呼……
他也受不了啊!
“嗯,除了师资力量,您还需要什么?”
他赶紧带开话题。沈乐想了想:
“其次,这个传送符篆,对身体强度的要求非常高,我现在的身体还不够强……”
“懂了,炼体功法和炼体资源对吧?”局长心领神会:
“这个容易,我让人整理一份清单出来,您可以试用,用得妥当了再买。需要指导老师吗?需要身体强度测试吗?”
炼体功法,炼体资源,指导老师,这些东西丰俭由人,完全没有上限。
节省着点用,一个月一两万,也就是一两千积分,那也是;
大手大脚,用最好的灵丹、灵药、灵膏,最好的老师,一个月一百万,那也不是不能砸下去。
比如说,找金刚不坏体的大和尚,上门施教,手把手亲自教导?
“再说吧……”
沈乐对特事局的测试还是有点疑虑,主要担心测试结果太离谱,直接泄露出去。
“我是说,能不能整一套设备过来?我自己测试?”
反正南华街这里空房子还有很多,让特事局再拆迁一片儿,全都整旧如旧,里面再做成他需要的结构。
不管是实验室,是训练室,还是别的东西,都可以整出来,毫无压力!
“没问题啊!就是这些设备有点贵……好吧,反正你也不缺钱,我们可以先租给你,你确定要了再买……”
“反正,先试用一下看看。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请特事局帮忙——”
局长松了第三口气。有事干好啊,有事干,就能消耗掉沈乐手里的特事局积分。最好来点儿难度比较高的任务,越高越好……
“这个符篆实在太难了,我对它的了解太少,完全不敢用。
希望能开个项目,请特事局的专家帮我研究、探索,弄明白它的机制,至少,弄明白它是怎么定位的?”
局长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僵硬,一点点石化,一点点崩解。这么大个题目?
这么大个题目,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去?
我们现在,连把它拆解成子项目的能力,都没有啊!
“那个……我先请教一下专家……”
他笑得十分僵硬:
“这个我真的不敢保证……”
嗯……
今天股市暴跌了……
大家都还好吧?
(本章完)
第391章 沈乐,你升级了啊?原来喜欢的,现在看不上了?
第391章 沈乐,你升级了啊?原来喜欢的,现在看不上了?
“……所以,你已经把佛像全部修好了?”
一片兵荒马乱之后,沈乐终于得以平安撤退,带着小家伙们返回大宅。
回到自己家,他终于觉得一切都进入正轨了,想瘫着就瘫着,想倒着就倒着,想老头汗衫、大裤衩往哪里一歪,就往哪里一歪。
哪怕到天香楼去吃饭,也不用刻意更换正装,反正在这里吃饭的食客,多半也是街坊邻居,怎么随意怎么来……
老板娘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增援了这批食材之后,那更是好上加好。沈乐吃了个肚圆,挺在圈椅上,敲着肚皮和老板娘聊天:
“是啊,终于修好了。现在就在愁怎么安顿她们……好在特事局接手了,等我订购的乐器到了,应该能让她们玩得开心一点?”
老板娘微笑点头。事实上,她很想请这些器灵们,或者这些姑娘们,到天香楼来表演——
给普通人表演可能不合适,但是,那些只招待妖怪的专场,应该可以?
就是不知道这些姑娘,历尽风霜之后,是否还愿意出来歌舞娱人……
她把这个想法按回心底,决定在以后的交流当中,慢慢了解,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出。至于现在,更重要的是:
“上次聚餐的时候,那位彭先生托您修的一艘小木船,您还记得吗?”
沈乐刷地挺直了腰杆,连吃饱肚子以后,鼓鼓胀胀的腹部都不去在乎了。
佛像的来路,他大概心里有数,人家为什么要把佛像送到他手里,他也大概心里有数:
所以,这是来验收成果来了?
“我……不太确定。”沈乐迟疑着回忆。那艘小木船,一眼看上去非常简单,只有巴掌大,上面没有任何部件、任何装饰;
但是,精神力触碰上去,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根本碰触不到。
唯一的一个破口处,撕裂的感觉惊心动魄,比他这次跨越式传送还危险……
“不过,修完佛像以后,我确实感觉比之前有了些长进。也许,再去看一看那艘木船,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段消息。很快,手机屏幕微微一亮,消息反馈过来:
“沈先生如果没有把握,不用急着尝试,可以多修复几件东西练手。需要任何物品,我这里可以提供。”
老板娘微微一笑,向沈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起身,引路,再次带着他往后厨方向走:
“那位说,佛像和佛龛,就送给沈先生了,希望您能够照顾好它们。仓库里还有很多东西,由着你挑,不够还有。
等你练到手熟,有万全把握,他再请您修复那艘木船。”
好吧,这是装都不装了吗?
沈乐默默吐槽。然而,这等好意,他也确实没法拒绝:
首先,经过自己亲手修复的佛像和佛龛,确实和自己建立起了非常坚固的联系,他完全舍不得随便送人——特别舍不得送回幽深的水府;
其次,修复佛像和佛龛,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精神力、内力几乎是跨越式进步;
最后,上次去老板娘的库房,看到的各种待修复物品,实在是非常吸引他。
如果可以,如果能够,他可以在库房里面住一年!
十年也可以啊!
那么强烈的灵光!
那么美丽的艺术品!
那么多的残损,好想,把它们全部修好,让它们焕发新的光彩……
在老板娘的库房里淘宝,比他自己全世界去搜寻,比他去特事局的收藏品里翻找,要方便多了!
最主要的是,近啊!
“走走走!这就走!”
沈乐满心期待,大踏步跟着老板娘前进。走过一架子瓷器,走过一架子书画,走过一架子各种残损的疑似佛像。
沈乐左看看,右看看,左摸摸,右摸摸,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
“怎么了?挑不中吗?”
老板娘一直凝神盯着他看。沈乐挑东西的标准,她大概也了解,基本上就是找灵性比较强的,红嫁衣、佛像都是这个原则;
但是现在,这一库房的东西,基本上灵性都很不错,全都是放在普通人家里,会被怀疑已经成妖的那种。
沈乐看来看去,居然没有一件挑得中的,这眼光抬高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吧?
“我得挑一些比较强的东西……”
沈乐愁眉不展。那艘小木船,他现在想起来,大概、可能、也许是一件法器:
能大能小,能飞能潜,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九洋捉鳖。别看没有船舱也没有船篷,连船桨都没有,一副划船全靠浪的样子;
等你坐上去,估计它就呼的一声,无形光篷直接展开,然后冲破水面,直入水府了……
“有没有残损法器什么的?哪怕是比较弱一点的残损法器?我需要积累一点经验,回头,修复小木船的时候,才能有的放矢……”
啊,这是真的上心了啊。
老板娘默默地给沈乐竖了一个大拇指。和他交往是真的舒服,你给他一分善意,他就会努力回馈你一分善意,甚至三五分、七八分善意;
就像现在,彭先生还没开口,沈乐已经开始自己想办法了……
但是法器,这就比较麻烦了。
老板娘身为妖类,她在人类当中算是比较富的,但是,在修行者当中,其实比较穷。
修真四艺,丹符器阵,老板娘自己擅长炼丹,然而炼器什么的,她到现在,也只有两件随身法器:
一件是用自己结的籽炼成的护心丹,平时吞在肚里,绝不现于人前。
只有和人动手到紧要关头,渡劫到气虚力尽的时候,才会吐出来,补益一口元气;
另外一件,是她用早年杀掉的一只荆棘藤妖,取下的原身炼就的藤鞭。很好用,是她最得用的武器,若有残损,直接种到地里,就可以引木气慢慢修复……
据她所知,其他的妖怪,基本上也都是这样。千难万难弄到一件法器,多半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爪牙蹄角,努力炼成;
就算残损了,也是自己慢慢修复,绝不交到别人手里。
而那位彭先生给出的收藏品么,她也仔细看过一遍,基本上都是收藏品,就没有任何法器。
要么,是那位大人将法器另外收藏了,并没有放出来,担心被人误触了会有问题;
要么,是那位大人并不觉得,沈乐有修复残损法器的能力,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出来?
“……你等一等?我再去寻摸一圈?”
她小心询问。沈乐摇了摇头:
“那太麻烦你了。我先找一遍,看看有没有可以拿来修的,实在没有……实在没有就随便挑一件吧……”
比如那个大瓷瓶?
那个和“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一人多高的大瓷瓶,实在不行,也可以拖出来修一修啊!
那个瓷瓶实在是很漂亮,他很心动!
沈乐放慢脚步,在库房里一格一格,慢慢行走,仔仔细细观察所有的藏品。
精神力展开,一件一件拂过,时时驻足,偶尔拿起一件细看。看了半天,忽然一愣:
“这艘船……”
库房角落里,贴墙放着一艘小小的船。不到30公分长,两头尖翘,甲板上三层船舱,描金绘彩,龙腾虎跃。
甲板两边,悬着两排指甲盖大小的灯笼,里面似乎有莹莹火光,精神力触动一下,几乎要腾跃而出。
船舱外,船舷两边,竖着两排不到手指高的小人,衣着精致华美,须眉戟张,如在怒吼。
小人身边,旗帜烈烈飞舞,甲板前方,具体而微的红漆大鼓端正矗立,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用力敲响。
三根桅杆高高竖起,桅杆上风帆张满,似乎随时都可以劈波斩浪。
但是……
排除船头上的一片焦痕,排除船舷上触目惊心的裂口,沈乐总觉得,这艘船还有哪里不对。
就好像,就好像……
他伸手去拿。30公分的小木船,撑死了也就一两斤重,抬手一抓,居然没有抓起来。
沈乐暗暗惊讶,深吸口气,低眉垂目,悄然运功,丹田里金色圆珠转动,热流在全身经脉转了一圈,集中到右手,再次抓住木船:
“起——”
这一次,木船摇晃了一下,底部稍稍离开木架。沈乐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继续把它往外拿,船头刚越出木架,猛然膨胀——
“等等!”
沈乐猝不及防,倒退几步。那一瞬间,这艘30公分长的小木船,仿佛要在他手里急剧膨胀,变成3米长,30米长!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啊!
话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器吗?
沈乐再也不敢轻视它,端正站在木架前方,闭上眼睛,慢慢用精神力探查。
这一次,精神力伸过去,果然遇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船身外,桅杆上,甲板上,连同船舷的灯笼上,都密布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另外一股力量从缺口处侵入船身,和整艘船纠缠在一起,仿佛在争执,在厮杀一般。
精神力探入船身,里面极其广阔,还有一股晦暗深沉的力量盘踞——
“就是它了!”沈乐拍板:
“下一个修复对象,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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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92章 小家伙们!你们别想着给我找女朋友啊!
第392章 小家伙们!你们别想着给我找女朋友啊!
沈乐挑选了这只破船作为修复对象,老板娘自然没有不赞同的道理。
然而,要把破船移走,带去沈乐的工作室修复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
“所以这船你挪得动吗?”
沈乐盯着架子上的彩船,满脸纠结。这船哪怕增长到三米长,全金属材质,他努努力也能撑一把;
问题是,就刚才那一下挪动,彩船突然变大时给他的感觉,已经不是三米能够搞定的了!
要是彩船最后能增加到三十米长,他,他就不是能不能扛得住的问题了,就算能扛住,站在船头位置,他也没有办法发力啊!
“我恐怕也挪不动。”老板娘苦笑。
这艘船,以及其他一些东西,送进来的时候,并不是她亲手摆放的。
那天晚上,天香楼门口的小河里,河水忽然开了锅似的,翻沸滚。
忽然高高涌起,拉开一个巨大的环形,里面一对一对,走出十七八对七分像人,三分像鱼、虾、螃蟹的存在来。
每一对抬着一口大箱子,穿店而过,直到后厨外面。
库房打开,那位大人站在门口,随手一挥,一道金光卷过,架子上就满满当当,各种摆设自动归位。至于这艘小小的彩船,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看见……
“那怎么办?”
沈乐悄声问。找吊车?
吊车能开进库房么?
找叉车?
什么叉车那么大?
或者……
找合金大佬?
“还是我来吧。”老板娘思忖片刻,果断下了决心。她在库房角落里找了找,翻出一叠大大小小、内贴彩缎的盒子,选了一个大小合适的。
跟着,拖过来一条长案,把香炉、烛台、供果之类,一样一样放上去。净手焚香,恭谨下拜,默默祝祷。
沈乐:“……”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艘彩船,是那位龙君大人放在这里的。
那样的话,正确的通讯姿势应该不是焚香拜祷,而是掏手机发微信?
而且刚才还看见你给那谁发微信来的……
不管怎样,老板娘的祷告还真是有用的。一会儿工夫,那彩船上忽然亮起一道光芒,微微涨了一涨,又整个儿向内凝缩。
老板娘紧紧盯着那彩船,等到光芒完全敛入船身,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双手捧起彩船,放进盒子里。
盖上盒盖,双手端端正正捧起,扭头看向沈乐:
“送到哪里?”
沈乐:“……”
我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
“这彩船能持续多久?我是说,这样放在盒子里的话,能持续多久,不解放原始形态?还有,原始形态多长?”
“你不拿出来的话,放半年一年都没问题。”老板娘显然通过某种莫名的方式接收到了信息,很是有把握地回答:
“原始形态……大概这里,到这里?”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地方,架子,和墙壁之间的距离。沈乐目测了一下,嘴角抽动:
行吧,果然二三十米是有的。这么长的彩船,家里没有任何一间房子放得下,哪怕是西路二进院的正厅都够呛——高度估计不够。
看来,要拖回去修的话,他还真得联系特事局,帮忙再腾一块地方出来了?
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的话,南华街这块地方,除了原有居民居住的所在,全都要腾给他了啊……
但是,彩船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要修的。沈乐摸摸特事局账户上的积分,感觉把整条街买下来都没问题,再次挺起胸膛:
没事,光是画卷打开的那个秘境,他哪怕占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股份,也至少够他随便造这条街了。
至于二十件一级文物的价值,那还没算在内!
造,可劲造!
沈乐飞快地打电话给特事局。铃响两声,魔都特事局的局长就接了起来,很爽快地回答:
“沈先生吗?——候选老师已经找好了,今天就能到您这儿!”
啊,我目前急需的不是候选老师——算了,候选老师也是急需的……
沈乐捧着彩船,小心翼翼回家,把它供到卧室的博古架上,暂时和小家伙们隔开。
吃过午饭,顾玉林果然上门,为沈乐带来了三位候选老师。沈乐邀请他们进来,左右一望,就忍不住乐了:
好家伙,这个选项,兼顾人类多样性,物种多样性,和政治正确了吧?
“来来来,三位随便坐。”
他把三位候选老师请到工作室的待客间坐下。这边一落座,小伶立刻噔噔噔地跑过来,倒茶、端茶,七八根丝线卷着一杯茶,热气腾腾放到桌上;
紧跟着,隔壁房间探出一根墨线,墨线顶端的铅坠按动饮水机,泡了第二杯茶放到桌上;
红嫁衣一把推开柜门,从恒温恒湿的保管柜里步出,双袖飞舞,奉上第三杯茶;
佛龛敞开,一套襦裙飘然飞出,青丝万缕,在衣领上自然盘成发髻。襦裙端端正正坐到工作室一角,洗茶,浴壶,投茶,注汤,涤盏,酾茶……
身姿优雅,动作轻灵,哪怕只是一套衣服在动作,美感也看得人眼前一亮,与红嫁衣那种把茶泡开就不管了的方式大相径庭。
第四杯茶奉上,襦裙万福一礼,袅袅婷婷,安静回了佛龛,消失不见。
整个工作室里,鸦雀无声,连被上了茶的那三位老师,一时都忘了端杯子,只望着佛龛的方向发呆……
沈乐微笑着端起他那个1000毫升装,上面印着“早日退休”字样的大玻璃杯,很开心地打量诸位候选老师。
嗯,虽然他现在已经财务自由,无所谓退休不退休了,但是看到“早日退休”还是很高兴的。
更高兴的是,这几位老师都还算得上镇定,并没有谁脸色苍白,摇摇晃晃,更没有人惨叫一声,两股战战,夺门而出……
不错不错,特事局为他推荐的候选老师,素质还是挺好的,并没有对家里有妖怪、有器灵的状况表现出不适应。
第一关面试都通过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关了:
“感谢三位来我这里应聘家庭教师,我叫沈乐,需要家教的,是我家里的器灵们。”
他伸手比划了一圈儿,小油灯操纵灯光亮了一亮,兰妆投射出一片彩色字幕,画卷飞出一片彩光。
“那么,能请诸位自我介绍一下吗?”
三位候选老师互相对视了一圈。也许是事先已经沟通过,他们并没有你争我抢,也并没有互相退让。
年纪最轻的那位女性微微欠身。一扬眉,端正的鹅蛋脸上飞起明朗笑意,第一个发言:
“沈先生您好,我叫凌文萱,人类,今年25岁。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双学位,另一个学位是汉语国际教学。
自幼修行,有二十年修行经历,三年特事局异类执教经验,语、数、英、理、化、生、史、地、政全科执教。”
唔……
沈乐肃然起敬。九门课?
全科执教?
这个教学压力是不是大了一点?
您莫非是传说中的乡村教师,几十年扎根农村,小学六个班,初中三个班,加起来只有二三十个孩子,就只有你一个人教的那种?
他勉强把一肚子老槽吞了回去。转头看向第二位,坐在中间的老年男子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
“老夫龙柏公,乃是汉光武帝陵一棵柏树成精,于今五百年矣。近三十年来,入俗世教导学子,妖狐鬼怪,无所不教。”
“失敬失敬。”
沈乐忍不住拱拱手。话说汉光武帝刘秀,大概是公元初的人物,到现在也将近两千年了。
您成妖才五百多年……这个,后来补种的?
这话现在问就有点伤感情了。左右特事局也会提供简历,并且保证简历的真实性,沈乐就算想质疑,也不用当面开大。
他扭头望向第三位,说实话,这一位他打眼一看,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说是女性吧,人家个子高挑,身材瘦削,女性哪怕再怎么平胸,也平不到这个样子;
你说是男性吧,那五官又忒柔和了一些。更让沈乐把握不住的是,这位还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
传说中只有少女和猛男才能hold住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那是半点也不违和……
“你好,我是陆子成,昆仑山上一块羊脂暖玉,雕成的玉杯成精。”第三位老师微笑着来和他握手:
“之前一直在宫里被人供奉,解放以后才和特事局合作开始任教,主要擅长历史、地理,以及人文和社会常识方面。”
姓陆,玉杯成精,您莫非是传说中的子冈玉?
沈乐感觉和他握手,触手温润柔和,略带暖意,果然是羊脂暖玉的样子。他微笑点头,环顾一圈:
“诸位稍等,我征求一下小家伙们的意见?毕竟是为他们请老师,还要合他们眼缘?”
他快步走进内间,关上房门。门一关,小家伙们迫不及待,叽叽喳喳起来:
“选那个女的!那个女的!”
“就是,选那个女的!”
“我们给沈乐找个女朋友吧!”
“是的,沈乐也该有女朋友了!”
“但是她好弱啊……”
沈乐:“……”
搞清楚,是我在给你们找老师,不是你们在给我搞拉郎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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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93章 家教三选一,阿绿的意见?
第393章 家教三选一,阿绿的意见?
“闭嘴!”
“闭嘴!”
“你们都闭嘴!”
沈乐在房间里四处游走,压低声音恐吓小家伙们。
这些熊孩子,仗着家里平时只有自己人在,口无遮拦惯了。这会儿还有外人呢!
那三位候选老师,尤其是那位女老师,还坐在外间呢!
她听见你们说什么了怎么办?
“他们能听见你们的话的!这次我请老师,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能直接和你们交流!”
沈乐严肃警告:
“你们这样随便乱说,被老师听到了,给你们加作业啊!”
“……”
“……”
佛龛边缘,万缕青丝飕飕地缩了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兰妆和画卷悄然收敛光影,罗盘停下乱转的指针,玩偶柜里的小玩偶吧嗒往桌上一躺,四肢摊开,直接睡倒。
只有小木偶和小油灯还在叽叽喳喳,压低了声音嚷嚷:
“可是沈乐,你也该有女朋友了呀!”
“就是,白娘子都有男朋友了!我们又没法给你找个白娘子过来!”
“隔壁的师妹你看不上!”
“天香楼里那么多美女!你一个也看不上!”
“上次去巴黎,那么漂亮的血族妹子,狼人妹子,你也看不上!”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们只能猜你喜欢人类,不喜欢异族,还是要在人类里面找妹子!”
“难得特事局有漂亮妹子派过来,还不赶紧把她拿下!”
“拿下!”小油灯嚷嚷。
“拿下!”
兰妆投射出一片光影,七彩镶边,粉红底色,还不停地闪啊闪。
“拿下!”
红嫁衣一步踏出,扯下盖头,拽在手里挥舞。沈乐看了一眼,血压都高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盖头面积很大的!给你这样挥,边缘要拖地了!要在地上擦来擦去了!
这是我辛辛苦苦洗干净,辛辛苦苦补好的,你就这样给我糟蹋啊!
不,等等,你居然还顶着红盖头中心,把整个红盖头放在手上旋转——你这是要搞什么,二人转吗?!
他扑上去东拍一把,西打一下,终于成功勒令小家伙们安静下来。气哼哼地离开房间,开门那一瞬间,脸上又变成了温暖的笑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难得见到外人,小家伙们有点激动——”
一边寒暄,一边快速观察在场诸人,甚至悄悄动用了探查法术,增强自己感知能力。
坏了,凌文萱女士,就是那位25岁的人类女性,笑容有点僵硬,有点勉强,像是硬挤出来的;
龙柏公脸色严肃沉郁,感觉有点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味道;
陆子成,那位羊脂暖玉杯子成精的先生,则是唇边蕴着一缕缥缈的微笑,看他一眼,再看凌女士一眼,很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味道。
至于顾玉林,这家伙脸色茫然,看上去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乐几乎可以读出他的头脑风暴:
怎么了?
怎么这群人突然就变脸了?
有什么我错过的事情吗?有什么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但是我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吗?
察言观色可知,三位预备老师都听到了小家伙们的嚷嚷,而且很可能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乐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他进去的时候关上了门,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装作老师们啥都没听到。
他快步走近,给每一位客人杯子里都添了杯水,微笑道:
“三位老师都是特事局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教师,刚才小家伙们和我说,诸位的气场非常温暖,它们都很喜欢。
——但是,我这里空间有限,暂时只需要一位老师,这样,三位各自陈述一下,你们的教学方案和教学思路?”
嗯,不是空间有限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
家里那么多房间,一个小家伙一间房,一个小家伙配一个老师,沈乐都扛得住,付得起钱。
问题是,每个老师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那是千差万别。
整九个老师,给九个小家伙教不一样的东西,沈乐又没空盯住他们,由得他们一天天的随便讲课。
这要是时间长了,把小家伙们往各种不同的方向教,教到最后,小家伙们吵成一片,沸反盈天的,那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就是面试的下一阶段了。三位候选人互看一眼,脸色都微微正了一正。稍静片刻,还是凌女士第一个发言:
“未成年,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社会化程度比较低的非人生物,特事局有完善的教育方案。
——首先,是智商评估和学力评估,以及沟通能力评估。然后,在能力评估的基础上,根据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框架,相应增减……”
沈乐面带微笑,认真听她发言,心里已经默默打了个叉。
这群小家伙,有的只需要补数理化,有的需要从头梳理,有的要带它们认识这个全新的世界。
完全以九年制义务教育为基础,死填硬塞,没有自己的想法,那是不行的,肯定会有问题的!
他认真地、礼貌地听完了发言,再把视线转向龙柏公。龙柏公沉吟道:
“器灵的话,九年制义务教育倒是不着急,主要是梳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冒昧请问一下,这些器灵们,它们有接触社会的渠道吗?”
“上网……”沈乐有点尴尬地回答。自从分享了他的电脑,小家伙们就一天到晚在网上冲浪。
到现在,可能有尝试着注册,发言,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大概还是以看为主吧……
“上网?”
龙柏公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沉吟片刻,认真道:
“那还是好好给它们上课吧……特事局有一套专门用于妖类认知社会的教程,可以先过一遍,然后再考虑其他教育问题……”
“那么,您的教育计划呢?”
龙柏公淡定地拉开公文包,在一叠文件里翻了翻,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里。简单说,我计划每天用四小时给它们上课,四小时陪伴它们上网,并且解答各种问题。
计划在三个月内,初步过一遍社会常识,再进行通识教育……”
这个计划比上面那个感觉靠谱了一些,特别是,沈乐感觉,每天四小时上课,四小时上网陪伴,小家伙们的学习压力也不大。
他粗粗过了一下这个框架,感觉也还行,只是要给这些进度不同的小家伙们普及世界常识,未免有点儿考验教师的水平。
但是,现在就做出结论还为时过早。他转向陆子成,微笑点头:
“陆先生呢?”
“唔,我可能比较随意一些。”陆子成笑得十分轻松:
“在我看来,沈先生家里的这些器灵,学习强度倒是不用多大,主要是要建立起它们和社会的连接。
反正它们也不用高考,也不用出去赚钱买房买车,就算是小孩子,三岁不到的孩子,也没有按头学习的,对吧?”
沈乐要拼命压住嘴角,才能维持自己不笑起来。隔壁房间里,小家伙们已经吵成一片:
【就是!】
【就是!】
【不要上学!】
【我也不想上学!】
【谁说我不赚钱啦!】
【我赚很多钱!我在特事局有工资的!】
【我出去表演也有工资的!】
【其实,我也想出去表演……至少赚几件衣服穿……】
好吧,小家伙们对自己的未来规划,还都不怎么清晰。沈乐微微向前倾身,好奇道:
“那么,您的教学规划呢?”
“我觉得,做个摸底测试,搞清楚他们的能力和知识范围再说。不急着讲课,慢慢陪它们玩,给它们讲故事。
如果只是基本的读书识字,一年肯定能教会了,然后,再根据它们的愿望,慢慢教他们?”
他也捧出厚厚一本册子。沈乐看了一眼,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一说一,那本教学规划,跟哄小孩子似的,上面彩图多于文字,卡通图多于照片。
嗯,拿来教小油灯、小木偶什么的,估计是正好,拿来教兰妆她们,可能显得太幼稚了?
教师这活儿真不好干啊……
他告罪一声,捧着两本册子,返身再次进了房间。不等小家伙们开口,清清嗓子,大声道:
“不许说话!不许嚷嚷!安静看,安静翻,翻完以后,直接举手表决!我会参考你们的想法,为你们选择老师——”
说着开始一页一页,挨个翻动两本计划书。翻完之后,就地打坐冥想,用精神力联通小家伙们,由得他们在自己的冥想世界里吵吵:
【第三个!第三个!】
【我也喜欢第三个!】
【我觉得还是第二个比较可靠……】
【我觉得还是第一个好……只有第一个是女的……】
【等等,沈乐的女朋友,你们确定就是她了吗?】
【我觉得还是先退回去,让特事局找更好的来……这个太弱了啊!】
【而且是个老师!她和沈乐在一起的话,我们要天天上课,天天写作业,早上六点钟开始写,一直写到晚上十二点!】
眼看着话题奔着奇怪的方向去了,沈乐头痛欲裂,不得不再三喝止。
好半天,小家伙们终于得出了一致结论。
沈乐起身出外,刚要通知入选者,门外,一阵猎猎长风猛然刮来,刮得窗棂瑟瑟作响:
“阿绿?你又有什么意见?”
(本章完)
第394章 沈乐:神马?要我花两个亿买地?认真的?!
第394章 沈乐:神马?要我两个亿买地?认真的?!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大樟树的树叶哗啦啦乱响。一片又一片叶子随风飘来,砸在窗户上、墙上、沈乐身上,发出砰砰砰砰,如同斩击一样的声音。
那叶子甚至是绿的!
沈乐印象中,只有遇到很重大的危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表达,大樟树才会飞出几片老叶子来给他传信。至于绿叶子……
它几乎舍不得绿叶子!
现在,大片大片绿叶飞来,毫无疑问,阿绿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沈乐告罪一声,匆匆忙忙往东路二进院走,去当面领教阿绿的指示。刚踏进院子,就听大樟树哗哗哗哗,把树叶摇得一片山响:
【我不要家里有别的树!】
【不要别的树扎根!】
【听见了吗,我不要!!!】
呃……
就,有点尴尬……
其实沈乐是相对倾向于龙柏公的。凌小姐的教学方案,在他看来过于僵硬,没有考虑到小家伙们的个体需求,只会照本宣科;
而陆子成,也就是那位昆仑暖玉杯成精的方案,在他看来,又太过宽松了一些——
沈乐确实不提倡快乐教育!
他也不觉得,小家伙们需要像衡水中学的学生们一样,死命肝学习!
但是,他依然认同,应该给小家伙们一点约束,为它们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不然何必请老师?
日常放它们自学,爱学不学,憨吃憨玩不就好了?
而请老师的话,一位年长的,相对威严的老师,应该能更好地约束住小家伙们?
但是现在,阿绿大吵大闹,坚决反对邀请龙柏公。呃……沈乐许诺了包吃包住,对于树妖来说,就等于扎根在家里,吸收家里的灵气。
原本由阿绿独享的灵气,现在要分一半给别的树妖,可能还是一棵比它老、比它强大、比它能吃的树妖,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行!
决不行!
这个家,明明是他先来的!!!
沈乐无奈,只好百般安慰阿绿,百般承诺,保证它是家里唯一的树。
唉,雌雄同体就是这点不好,但凡是棵单一性别的树,比如银杏啥的,他还可以请一棵其他性别的树妖……
当然,其他性别的树妖,是否正好是合适的家庭教师,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阿绿这样大吵大闹,很大概率,龙柏公已经听到了,再邀请他留下也很尴尬。
沈乐返回工作室,只好向客人们堆起一脸微笑:
“不好意思,家里的小家伙们多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同意见。
这一次,真的非常感谢诸位特地过来面试,我为诸位准备了一份小小的心意……”
说着起身拉开柜门,从里面捧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盒。每盒两枚灵果,一枚灵丹,一小份老板娘用不知什么食材制成,灵力和颜值兼具的小点心。
一盒推到凌小姐面前,一盒推到龙柏公面前:
“陆先生,能否请您先和小家伙们聊聊,试讲几节课?彼此投缘的话,就请您长期留下来了?”
三位预备老师起身和沈乐握手。沈乐送走两人,又和羊脂玉杯陆子成敲定了教学地点和老师的住所,找人来安设教学设施。
一切搞定,单独把顾玉林请到西路三进院的起居室,分宾主落座,长长叹了口气:
“唉……”
“怎么了怎么了?”
顾玉林瞬间紧张起来。这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要这样愁眉苦脸了吗?
咱就是说,有什么需要特事局帮忙的事情,你倒是说啊,不用唉声叹气的!
“是这样的,有人拜托我修理一样东西。”沈乐起身转到侧间,把那艘30厘米长的彩船,连盒子捧了过来:
“就是这艘船——不过这是缩小的版本,原版足足有30米长。”
他求助地看着顾玉林:
“所以,我能在哪里找到一个干船坞,或者,最好是一整栋房子,里面是干船坞,外面是车间和各种分析设备的那种,让我来修船吗?”
一边说着,一边就扭头望向隔壁。顾玉林随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过去,忽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旁边这一排房子,全部拆了,做成你的工作室,或者干船坞什么的,方便你不出门就能干活?”
“不可以吗?”
沈乐眼巴巴地望着他。南华街这条老街,从入口处到尽头的河岸,一共也就300多米长,他这座大宅——南华街18号——大概座落于三分之一的位置。
这条街上住户稀疏,所有的老房子里,有人住的不到三分之一,就这还是算上了租户的存在。
所以,之前把大宅一侧的房子全部腾空,做成实验室,一声令下,做也就做了。等他从海岛基地回来,已经完全改造好了——
那时候可以,现在应该也可以的吧?
他的要求不高,做一个干船坞,上面造一个厂房一样的房子,旁边一圈设备——龙门吊,水池之类的大型设备就行,至于检验,可以放到实验室里去做。
这么一个工作室,别说他现在修船,就算以后发展到修古建筑,应该也足够用了!
“……你知道这些房子都在谁手里吗?”
顾玉林嘶嘶吸气。沈乐思索,茫然,摇头:
“……在私人业主手里?在单位手里?在国家手里?”
“你知道,这么大一块地皮,要多少钱吗?”
“很大?”沈乐反问。顾玉林瞪他:
“你以为呢!!!”
“我这个房子,从南华街到对面那条街,一共70米。从老宅旁边,延伸出去100米,应该足够了,也就是7000平米——不大啊?”
7000平方米还不大?
7000平方米等于10.5亩地,市区的学校都能造一座了!
一栋教学楼、一栋办公楼、一座食堂,再加一个小小的操场,可以容纳一整个初中部,24个班级!
如果造住宅小区,可以盖4栋高层,总共170户,每户建筑面积141平方米的大房子!
到了你嘴里,就是“不大啊”、“应该够了”?
“你知道……这么大一块地,就光地皮,值多少钱吗?”
顾玉林颤抖着问。沈乐干脆摇头:
“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表露出要在大宅旁边,再弄个实验室的意思,从海上秘境回来,实验室就弄好了……
现在我又给国家弄了个秘境,超大号的,至少一千平方公里的,要一块7000平方米的地做工作室,很难吗?
“我就这么说吧……”
顾玉林其实对于地价这种东西,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他摸起手机,一顿搜,展示给沈乐看:
“那,最近的新闻,两年前的拿地公示。”
两年前某次集中土拍中,某房地产公司通过一次性报价91470万元,竞得珠溪镇某路西侧d01-09地块,地块出让面积37185.9㎡。
容积率1.25,成交楼板价19678元/㎡,溢价率8.72%,房地联动价42000元/㎡。
“简单说,就是每平方米单价2.45万元。都在珠溪镇,咱们就算无缝平移过去吧,当中那些拆迁,补偿,三通一平啥的,我反正都不懂。
据说土地转让价格和土地性质,容积率啥的,也有关系,我也不懂——7000平米要多少钱,你自己算!”
“……什么?要一亿七千万?!”
沈乐飞快算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很有钱,知道自己在特事局的账户上,趴着老大一笔积分;
但是,要拿出1.7个亿去买一块地?
然后还要设法改造,重建,让这块地适合他的工作要求?
这样零零碎碎,怕不是要出去两个亿了!
抱歉,小市民沈乐脑子里,对于上了亿的金钱,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也不觉得这样一笔钱,应该从他手里出去……
感觉,出去了,财务自由立刻就没有了……
“那之前的实验室怎么弄到的?怎么我说一声就到手了?”
他不死心地挣扎了一下。顾玉林挠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上次你弄到的基地,你懂的,所以大概,也许,可能,是军方出的钱吧。
现在卖地太难了,地方政府都缺钱,你让他们无偿划拨,那肯定不可能的,特事局账上,还真不见得趴着这么多现金……”
沈乐嘴角也抽搐了起来。你早说啊!
你早说啊!
早说这块地方这么贵,我就拜托特事局弄块便宜点的地方,比如哪个活不下去的厂子的旧仓库改造……
反正就多走几步路的事儿,他的师弟师妹们,包括他自己,不在乎这个的!
“那就……你们帮我找个船厂?有哪个小型船厂的船坞可以租下来的?”
他试探着询问。顾玉林整张脸皱成一团:
租船坞不难,租船坞又要保密,又要防止不相干的人进入,又要防止灵性物品对常人的伤害,那可太难了——
一艘能从30厘米变成30米的木船啊!
合适的船坞,上哪儿去找?
“这个,我帮你问问吧……反正,地方近一些,最好在珠溪镇,实在不行在滨海也可以,对吧?”
大不了,就去拜托江南造船厂!
顾玉林狠狠地想。他们都承担了一部分军工生产任务了,让他们腾个船坞,绝对没问题!
那个土地交易记录是猫咪查到的,猫咪设定的珠溪镇在现实中的地方,2022年7月的交易记录……
(本章完)
第395章 不就两个亿吗?买买买!不心疼!!!
第395章 不就两个亿吗?买买买!不心疼!!!
顾玉林狼狈滚出大宅,狼狈滚回办公室,给特事局的局长打电话。然后,他就被局长大肆嘲笑了一通:
“1.7个亿?钱买?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啊!”
“啥……”
顾玉林茫然。局长笑了半天,一抹眼泪:
“算了,有些事情,跟你详细讲也讲不明白。总之,这种地块,国家都是有政策的,不用直接出钱,特事局也不会1.7亿买地……”
顾玉林还要再问,局长已经不详细解释了。他沉吟一下,断然道:
“沈乐想要边上那块做工作室,没问题。但是,设计、拆迁、造干船坞、运送设备、外表整旧如旧,这需要至少几个月时间。
——这样,我们先帮他找一个合适的船厂,回头我亲自和他谈!”
船厂这种东西,真要下力气找,还是能找到的——
事实上,就算找不到,在附近圈一块地,让江南造船厂出人手,现给沈乐造一座,都用不了多少时间!
还能要造多大造多大,要什么设备造什么设备,包教包会,留下专人操作也没问题……什么?你问成本?人员工资?
特事局给国企下单,等于国家的左口袋转到国家的右口袋,能要几个钱?
国家队出手,效率还是足够高的。只了三天时间,就做完了考察、设计、大致谈判的工作。
特事局局长亲自赶到珠溪镇,来和沈乐沟通:
“首先,您要的这块地方,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按照您的说法,30米的船,桅杆一般在10米到20米。
再算上船身原本的高度,至少也要25到30米,这个高度,外面修旧如旧,假装成民居……”
不等他说完,沈乐已经开始摇头。开玩笑,30米高的中国古建筑,那除非是宝塔,连大殿都没这等高度——
太和殿才26米多一点儿!
为了把船厂伪装成民居,在隔壁造个太和殿?
沈乐绝不会那么疯狂的!
“那,隔壁我就不要了……”
“拿下来也没关系。”局长笑眯眯地摊开了一叠文件:
“这样,您之前的贡献,我们经过很复杂的计算,大致得出了应该给您的积分。首先是白山黑水秘境,这座秘境经过勘测,可开发面积大概在一千平方公里左右……”
沈乐迷茫地听他报了一大堆数字。多少多少平地,多少多少丘陵,多少多少湖泊,多少多少山岭。
开发的方案大概是怎样,开发所需资金多少,人力多少,预计多久能回本,投资收益率大概是多少……
从第三个数字开始就听晕掉了。好容易等局长喘了一口气,举起杯子喝水,他赶紧打断:
“这些您就别说了。您直接告诉我结论——开启这个秘境,我得到的积分有多少?”
“这个积分有两种算法。”局长完全不以为忤,微笑着,又翻开了一页文件:
“第一种是长期计算,简单说,按照开发这个秘境,国家获得的收益,每年给您1%……”
他一边说,一遍察言观色。很好很好,沈乐脸色没有变化,看起来对1%这个比例并没有多少异议。
其实也确实如此,秘境虽然大、虽然好,要把它开发出来,所需的人力物力都非常惊人。
别的不说,就开启秘境的时候,茫茫多的各地修行者,茫茫多的特事局人员,还有外面镇场子的军队,哪个不要钱?
就算是把沈乐弄到手的那些海货,从山崖顶上拖下来,特别改装过、可以顶住灵气干扰的装卸车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变出来的……
对分成比例没有异议,就有谈话的基础。局长慢慢试探道:
“今年的还没计算出来,主要是还在投资阶段,没那么快开始有收益。但是,我们可以先预支给您——大概一千万左右?”
一千万对于两个亿来说,基本上就是杯水车薪啊。如果我想把隔壁那块地拿下来,大概要动用我现在的本金——
话说我现在手里有两个亿没有?
似乎是没有的……
“另一种呢?”
他忍不住问。局长脸色微微肃然:
“第二种,一次性计算的话,你可能比较吃亏。简单说,一千平方公里,按照1%的股份,算其中10平方公里是你的,国家从你手里买下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察言观色。沈乐眨眨眼睛,对这段话终于有了实际的感觉:
10平方公里?
10平方公里很大了啊!
他做古建筑的,10平方公里有多大,恰好在他的知识范围!
大理古城,只有3平方公里,丽江的大研古镇,3.8平方公里,大研、白沙和束河三座古镇加在一起,7.27平方公里。
凤凰古城,10平方公里。
北京一环内面积,18平方公里。
也就是说,那个秘境,算到他名下的土地,大概有云南的大理、丽江古城加起来那么多,或者整整一个凤凰古城,或者北京一环内面积的一半多点儿——“所以,地价多少?”
“地价恐怕不能按照珠溪镇这边的价格算。”
局长从从容容,继续往下推进谈话:
“你看,那块地方位置相当偏远,当地的房价本来也不高。而且,目前对它的开发,也只能用来种灵米灵药,供人打坐修行……”
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沈乐的脸色。唉,利用双方的信息不对称,这样压价,真有点儿对不起沈乐。
奈何特事局的预算终究不是无限的,省钱也是他的职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初步讨论了一下,按照当地的征地综合地价标准,3万元一亩。一平方公里等于1500亩,就是4500万,十平方公里就是4.5亿……”
“会不会多了一点?”沈乐“嘶”了一声。4.5亿啊!
隔壁他想要的那块地拿下来,只要1.7个亿,按照他的要求改造房子,加起来最多两个亿。
他还能落一半在手里,话说2.5个亿该怎么?
想不出,完全想不出,根本想不出。光是扔进银行存定期,每年的利息,都够他随手乱了!
“不多,不多。”局长笑得十分慈祥。
事实上,这个征地标准,征的是农民集体一般农用地,不包括法律规定,为征地农民缴纳的社会保险费,也不包括地上附着物(比如房子)和青苗费。
就这,还是取了下限,最低值,没算系数……
“这是基本的,我们还没算上灵气的增值。只不过,现在确实拿不出钱来,您看……暂时按照翻倍计算,等到出收益了,回头再补可以吗?”
翻倍?
那就是9亿!
有一说一,9亿这个数字,已经完全在沈乐的想象力之外了。
这么大一笔钱,让他写个古镇修缮的预算申请,他倒是真的会写,他之前也帮导师写过——至少是写过部分标书。
但是,让他自己,怎么?
去佘山买栋别墅吗?还是去魔都市中心,巨鹿路那种地方,买栋民国时期就存在的别墅?
别开玩笑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这座大宅住的舒服!
买一架私人飞机……呃,这个就算了,这个真的买不起,买得起也用不起,用得起也保养不起……
咱到底还不是那种顶级富豪啊……
“没问题啊!翻倍就翻倍!”沈乐飞快地回答。局长非常隐蔽地松了口气,笑吟吟道:
“然后就是第二项贡献计算了:你从巴黎请回来的那些一级文物。照理说,这些文物,是由你的劳动交换来的,它们理所应当应该属于你——”
沈乐激烈摇头。开玩笑,那是一级文物!
一级文物!
国宝!
归我?
谢谢,免了,这么大的责任,我扛不起!
它们理所应当归属于国家,应当被放在博物馆里,由专业人员研究、保护,让我们的人民自由参观!
“……但是这不符合国家的文物政策,我们只能选择经济补偿。我想,每件文物发500块奖金,加一张证书,你肯定是不同意的?”
他刻意开了个玩笑,很高兴地看到沈乐笑着摇头,明显也把这当成笑话。两人笑了一遍,他才慢慢道:
“……一级文物不能买卖,无价无市,很难估价。我们目前的想法是,按照每件一千万人民币的标准,给予你奖励。别推辞,”
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阻止沈乐辩驳:
“这已经算是比较低的补偿了。你如果觉得太高了,下次找个别的机会,再帮我们弄些文物回来?”
“下次一定!”
沈乐用力点头承诺。局长笑道:
“那就好,我们就等着了。好啦,现在来确定一下,大宅边上这块区域,你还打算要吗?”
“……要!”
沈乐坚定地点了下头。不就两亿吗,两亿掉,他还剩9个亿!
还处在“财务自由得不能更自由”的范围内!
买买买!
甚好,为特事局减少了两个亿的债务。局长笑得越发真心了一些:
“好的,那后续的手续,就由我们特事局去办了——包括您想把这块区域改成什么样,我们先出设计,回头征求您的意见。
现在,我们来看一看船厂?”
猫咪也想有九个亿……
呜呜呜呜……
没有九个亿,有九千万也好啊,不然九百万也行……
(本章完)
第396章 沈乐:我连夜去江南造船厂进修,还来得及么?
第396章 沈乐:我连夜去江南造船厂进修,还来得及么?
特事局的工作效率非常之高。
仅仅三天时间,他们就为沈乐带来了三个备选方案:
方案一,在老宅附近,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租下一家效益不良、濒临倒闭的小厂,把厂房改成干船坞和修复车间。
好处是便宜,一年一百万,随便他怎么折腾。而且快,最多十天就能搞定。
坏处么,旧厂房这种东西,比较破,比较脏,玻璃都消失了不少,想要有全厂房空调,那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租来的东西么,用完了就得退租。沈乐为修复这艘古船,或者这件法器,弄来的各种仪器设备,大概率,要再折腾一次,换个地方放了。
方案二,也是在老宅附近,确切地说,是在天香楼后面的那块荒地上,平地起厂房。
好处也是便宜,虽然用租的而不是买的,但是可以算成工业用地,地价可以压到地板价,那点儿造厂房的成本没多少钱。
而且近,沈乐天天“上班”、“下班”,还可以路过天香楼,顺便到天香楼去吃饭。
至于坏处,在荒地上起厂房,需要的工期相对比较长一些?
至少得打地基……
当然,如果沈乐看不上这两个方案,特事局还准备了plan c。简单来说,珠溪镇附近,河网纵横,湖泊众多。
最近的船舶修造厂就在五公里外,虽然规模不大,要腾出一个30米的干船坞来,难度还是很小的……
沈乐来来回回翻着厚厚一叠资料。每套方案都做得很扎实,计划书,预算表,船坞的设计图,厂房的设计图和所需设备,整体效果图,样样都有。
包括方案一需要聘用的保安数量,为了隔绝普通人和灵能物品,需要特别增加的装修;
方案二可能对天香楼造成的影响,特事局的补偿;
以及方案三当中,沈乐的通勤方式——反正方案三也需要单独的保安,特事局可以专门指派一个保安,顺便载沈乐上下班……
三天时间,搞定这么多资料,要么就是特事局的人掉头发,要么,就是对外招标了,然后设计部门的人掉了无数头发……
沈乐猜测,如果这些方案他都不满意,特事局还能再给出三个方案,甚至六个、九个方案。
当然,最先的三个方案,应该是最好的。沈乐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颇有点心动:
“那个……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就几天时间,想好了,我给你们答案?”
他直接抱着资料去找了老板娘。老板娘只看一眼,就笑了起来:
“要把厂房造在天香楼后门?没问题啊。反正他们也会给补偿,那片空地挺大的,正好方便我没事过去看。”
“不会太打扰您吗?”
“当然不会。”老板娘笑得十分开心:
“这艘木船,里面玄机不少,我真怕你应付不过来。造在后门,我时时过去看着,也能安心一些——要不然,万一它跑了呢?”
“跑、跑了?!”
“不然你以为呢?法器哎,你以为那么容易降服?”
行吧,老板娘允许,那是最好。沈乐给特事局去了消息,当天下午,机器就轰隆隆地开进了场。
整地,夯实地基,搭建房屋,搭建脚手架,各种设备入场。
七天以后,整片荒地焕然一新,一座轻盈洁净,银光灿灿,跨度50米、宽30米,尖顶处最高30米的工业篷房,悄然展开。
沈乐拖着行李箱站在篷房外面,慢慢仰头,嘴张成一个“o”字形:
“这也行?!这样会不会吹倒?”
滨海市这边可是会来台风的!
今年,就今年,连续两个台风,从他们这里经过,风眼几乎是从他们头顶上碾过!
钢筋水泥的房子都感觉摇摇欲坠,玻璃吹得哐哐直响,这种铝合金骨架、外面遮着篷布的移动式房子,真的能行?!
“放心吧。”老板娘陪他走进去,闻言微笑起来,抬手一挥。
一道绿光飞出,沈乐都没看清楚她扔出了什么,就看见四面八方,藤蔓沿着铝合金骨架爬了上去,牢牢缠住架子。
与此同时,整座篷房全都阴暗下来,篷房外面吹过来的风,赫然带上了一点点温柔的清新气息。
沈乐倒退几步,快走到篷房外,只见那银闪闪的篷房外立面,赫然爬上了一大片藤蔓。
细藤盘旋,绿叶伸展,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整座篷房,赫然把它埋在一片绿意当中。
嗯,有老板娘这一出手,至少,房子已经足够坚固,不怕被吹倒了?
沈乐这才放下心来,大踏步走到篷房中间。因为修的只是木船,地面仅仅夯实了一下,甚至都没有做水泥平台;地面中央,隆起几十个大半人高的船台,当中一排最长,左右两排略短,正好让船的龙骨和左右船舷,能够平稳地落在上面。
沈乐在船台旁边来回比量,左看看,右看看,终于选定了当中一排,最中央的那个船台。
打开行李箱,露出装着彩船的木盒,扭头望望老板娘:
“这样拿出来就可以了吗?”
“应该……可以了吧。”
老板娘的口气也不太确定,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往后退,一口气退到门口。沈乐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跟着心虚起来: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拿出来,总归没法修——老板娘你记得救我啊!”
唉,铜片给的符篆里,为什么没有金钟罩铁布衫!
他战战兢兢,打开木盒。还好还好,彩船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30厘米大小——
伸出双手,捧起彩船。一厘米,两厘米,很好,大小没有变化,超出木盒边缘,没有变化。
再捧起来一些,放到船台上,松手……
彩光猛然膨胀。沈乐倒退一步,又倒退一步,看着30厘米长、7厘米高的船身,以惊人的速度蓦然展开:
只是一个眨眼,船头船尾便从正中船台,延伸到前后两个船台;
再一个眨眼,又延伸出两个船台的距离;
一两个呼吸的工夫,它就向前后延伸,延伸,一直占满了当中一排;
而船体的左右两侧,也从正中船台,延伸到旁边的两排船台,稳稳地架在上面。
沈乐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要是跑得慢一些,难免会被快速膨胀的船体直接砸倒。
压扁倒是不可能,毕竟船底是架在船台上,距离地面还有大半个人的高度;
然而,类似正面挨上一拳,直接扑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巨大阴影漫过头顶,把自己笼罩在内,不得不蹲着甚至爬着出去……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只不过,那个装彩船的木盒子,以及装木盒的行李箱,看来需要他蹲着、或者爬着进去,再捡一次了……
“所以,我要修复的,就是这个大家伙吗……”
沈乐仰头喃喃。站在完全解放的彩船旁边,而不是把它端在手里赏玩,更能感受到它的美:
它应该是一艘平底船,也就是说,在河里行动的船。船身左右两舷,都被金、红、蓝三条彩漆,分为上下两部分;
下面一半,大概是浸在水里的部分,涂满浅黄底色的油漆,又在其上画出双龙戏珠,云朵层层围拥。
双龙张牙舞爪,龙睛怒瞪,五色祥云团团围绕,当中的火球飞舞出片片彩霞,感觉那两条龙随时能飞出船身;
而上面一半,吃水线以上,画得就更加精致。整片船身被朱红漆柱分成一段一段,每一段船板,都画着一个故事:
有虾兵巡逻,有蟹将挥钳,有蚌女起舞,有龟相朝拜,有众多鲤鱼跳出水面,金鳞闪耀,婆娑起舞。
宝座上龙王威严端坐,龙子龙女陪坐两旁,绽开如朵的珊瑚树下,金银珠宝耀眼生……
赫然便是人们想象中的龙宫景象。至于为什么双龙戏珠在下,龙宫美景却在上面,沈乐就不知道了,大概要去问当初的工匠?
他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彩船的船舷,又转到正面。正面船头处,也是一对神龙,却显得异常威严:
满满朱红的底色之上,金鳞神龙相对昂首,身边云雾缭绕,如同铺出到天宫的台阶。
再抬起头,船头上方彩画辉煌,福禄寿三星并立,麻姑献寿,童子捧桃,仙鹤飞舞,赫然便是天上景致。
更上方他就看不清楚了,要架起梯子,或者顺着脚手架爬到上面,才能看清楚这艘船的全貌;
然而船舷边上,一排朱红的棍子高高支出船外,棍子顶端黑漆凛凛生光,半是威严,半是肃杀。
如果沈乐没有猜错的话,这大概是古代官员出行的仪仗,水火棍是用来打人的,里面可能还有“回避”、“肃静”之类的牌子……
“所以……我要修这么大一条船?”
沈乐绕着船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船底能够看到明显的破损,左舷、右舷,都有半人高的大洞;
洞口的木头有明显残损腐烂,尾舵缺失了一大块,船身上的彩画,细看有大量斑驳;
船桅杆断了一截,船尾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从顶上直裂到底……
“这玩意儿不靠机械怕是不能修了……所以,我现在去江南造船厂进修,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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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97章 远程指导!远程师兄泪流满面
第397章 远程指导!远程师兄泪流满面……
“想去进修的话,特事局可以帮你安排。但是,我至少不建议你把普通人弄过来,不管是专家还是工人都不建议……”
顾玉林推着长得像防疫消杀喷雾器的灵能探测仪,举着像喷头的探测杆、探测头,环绕木船慢慢行走。
都不用看探测仪上的数字,光凭直觉,他就知道这是个了不得的玩意儿——靠近这木船一米,他就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胸口像被压住了一样;
转到木船的破口处,他更是心惊肉跳,感觉那破口里面黑洞洞的,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能把他撕咬吞掉。
他好歹有修行在身,都能这样了,普通人根本禁不起这等压力!
会出事的,一定会出事的!
“我肯定不会弄他们过来……”
沈乐苦笑一声。要说修船,修古代木船,按照修文物的标准修古代木船,他不如去请教古船博物馆的那群老师——
上次博物馆那里出事,他还去帮忙来的,积下了极其深厚的人情。
但是,那群老师,他们带的博士,硕士,在灵气造成的异变面前,就没有一个能扛住的!
一个都没有!
他进去的时候,整个博物馆里黑雾漫卷,所有普通人都撤出来了,就连修行者都顶得很艰难!
那群老师,别说近距离指导他修复了,只要走进厂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扑街……
“所以,我现在架起摄像头,找人远程指导可以吗?”
“前提是摄像头要能拍清楚灵能装置,不能被奇怪的东西干扰。”顾玉林淡定打开手机,拉出一张清单,向沈乐竭诚推荐:
“特事局有相关装置,你要吗?”
“要!——多少钱?”
沈乐想也不想就掏手机、打开积分界面、准备转账。彩船从盒子里捧出、放到船台上的时候,老板娘捧着个手机在录视频,他的手机架在一边,也在录视频;
但是,老板娘的手机,录下来清清楚楚,一点细节也没有错过;
他的手机,录下来扭曲变形,特别是木船解放、膨胀的过程,几乎半点也没录到,全都成了一片马赛克!
这手机要换了,绝对要换了!或者,买个新手机,特事局定制款的?
顾玉林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要钱,你打个申请报告,借用就行。反正对于辖区内灵能物品的监控,也是我们的职责,装摄像头是我们该做的,这都不算假公济私——”
当然啦,普通人想要申请这个,都不是钱的问题了,那是能不能申请到、或者干脆有没有门路申请的问题。
然而,对于沈乐,特事局早就指示了: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地给予最大方便!
能开绿灯就开绿灯,能给好处就给好处。
沈乐如果要跟特事局一分一厘算清楚,锱铢必较,特事局当然也要和他算明白账;
但是,沈乐既然大方,不计较金钱,特事局就绝对不能小气了。
那些普通人搞不定、行政层面开绿灯很方便的事情,尽量帮他做好,不要让他觉得干活儿麻烦!
既然不用钱买,沈乐也乐得轻松。
顾玉林不但提供了大批摄像头,还带专业人士来安装,还把连接摄像头的硬盘等等设备,全部放到了工厂内部。
顺便,教会沈乐怎么开监控权限,让人远程看到屏幕,能够远程指导他干活。一通设置完毕,笑问:
“怎样,要帮你找人指导吗?”
“最好还是请你们帮个忙——”
沈乐对自己的斤两,有充分的、正确的认知。没有人指导是肯定不行的,绝对要出问题;
有人指导的话,他自己去找人,古船修复的老师们肯定愿意帮他,但一些粗活儿,总不见得天天请教老师;
请教造船厂的专家,想要找到对异常现象见怪不怪、不乱问、不乱说,还能适当提供设备出借的专家,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反正,靠沈乐的人脉,那肯定是搞不定的……
“放心!交给我们!”
古船博物馆的指导人员很快就上线了。还是之前合作过的对象,那位在师弟师妹当中,起到领头作用,规划整个工程的博士师兄。
透过摄像头看了一眼,他就开始指导沈乐:
“你先别急着修复,更别急着拆船,你先搭架子。——搭架子会吧?在船体两侧,一层一层搭出肋状支架,把船体撑住,免得它受到应力影响,扭曲变形!”
“师兄,我好歹也是古建方向的……”
沈乐抱怨着开始干活儿。修船的需要搭架子,修古建筑的难道就不需要了?
搭脚手架什么的,那是他们的本行好吧,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工人来干啊!
不过,有了特殊能力以后,搭架子就不用扛毛竹、立竹竿、捆竹竿那么麻烦了。
地面甚至是夯实的,铺了煤渣土又铺了沙子,没有做水泥地面,更是给了沈乐极大的方便。沈乐出去菜场转一圈,提了一根笋回来——感谢物流发达,秋冬季节的菜场还有鲜笋——比了比位置,直接刨了个小坑往地下一插。
一只手搭在笋尖上,微微调匀呼吸,那枚代表“治疗”、“生长”的符篆跃出丹田,在笋子上一转:
“长!给我长!”
竹笋抖擞精神,迎风就长。刷刷刷,长到船壳边上,被沈乐伸手按住:
“行了!停!”
竹子并没有停。它只是柔顺地弯曲了身体,沿着船舷的角度斜着长了上去,托住船壳;
脚下深深扎入沙子,扎入煤渣土,扎入最下方的泥地。竹根横向铺开,再铺开,吸收着灵气,在沈乐指定的位置破土而出。
由嫩笋变成竹子,由出土一尺变成出土一米,再变成出土一米半。然后,碰触到上面那根竹子,就地停住,向两侧探出竹枝;
一根根竹竿纵向生长,托住整个船身,一根根竹枝横向连接,织成网络,加固船体。
船舷最外缘,甚至有竹子斜向生长,枝叶铺垫成了结结实实的路径。
有供人走上去的台阶,有供小车推上去的斜坡,有上层的平台,方便修复者站在最上面俯瞰全船……
“喂?喂!”
博士师兄看得目瞪口呆。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痛哭流涕:
“这样搭脚手架也太方便了!我们要是有这本事,当初就不用要死要活,搭个架子搭好几天了!”
还要被老师骂!
还要被老师吐槽“笨手笨脚,连工人都不如,雇几个打灰的都比雇你们靠谱!”
不是,老师,雇几个打灰的,搭架子是比我们靠谱了,问题是实验室里不该碰的不碰、不该走的地方不走,他们能有我们靠谱吗?
和我们一样靠谱的,那也是我们的同学,各个大学建筑系的学生(痛哭)……
沈乐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心有戚戚焉。也就是他现在长本事了,换成以前,建筑工地上,他也要一样扛竹子,立竹子,扎竹子的。
哦,现在修复古建其实也要手动搭脚手架,毕竟古建下面的土也是基础,总不能催生一大堆竹根,把地基戳得乱七八糟?
沈乐耐心地等着他哭完。博士师兄哭了几声,把脸一抹:
“对了,你这竹子,会不会乱长啊?别哪天把木船戳个洞!竹子长起来最快,一天就能长一两米的!”
“啊,不会。”
沈乐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竹竿,又轻轻跺了一脚地面。咔嚓一响,竹竿自然断裂,断口处整齐平滑,像是被锯子锯断,又特地打磨过;
跺脚处,一根竹笋刚刚冒出地面,咔嚓断掉。沈乐俯身捡起白生生的竹笋,笑着拍拍竹竿:
“不要乱长哦,就维持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我的命令,一根也不要长了。你好好的,我修完了木船,给你找个地方,让你自由生长;
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干掉,重新换一棵竹子过来!”
竹林摇曳,竹叶刷刷作响,如同瑟瑟发抖一般。
师兄死死盯着屏幕,眼睁睁看着距离他最近的竹竿上,一根竹枝刚冒了个头,又忙不迭地缩了回去;
地下一根竹笋悄然缩回土里,沙土在地面上打了个旋,又悄然流淌平整。
这也太智能了吧……如果沈乐不在的时候,竹子也能维持乖巧听话,那就太好了……
“对了,房子里的温度湿度,最好也控制住。这竹子……它会呼吸吗?”
“听到了吧,叶片都收起来!”沈乐又拍了一下竹竿:
“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就行了,这儿散逸的灵力够你吸的,不用靠阳光雨露干活!”
竹枝竹叶剧烈摇晃了一阵,像是在抗议,又是在哀求。
然而,被沈乐又拍了一巴掌之后,那些枝叶终于像是镜头倒退一样,刷刷往回收起,只剩下矗立的竹竿,和交叉成网、托住船身的竹枝。
沈乐开心地绕着脚手架,背着手转了一圈。嗯,很好,除了架子的部位,其他地方无遮无挡,能清晰看见木船:
“上扫描仪!全方位扫描!”
“等等,扫描仪怎么扫不清楚……特事局有灵力版扫描仪么?或者,让他们专门研发?”
话说沈乐有叉车证么?
猫咪思考……
(本章完)
第398章 这船上有鬼啊啊啊啊!救命!!!
第398章 这船上有鬼啊啊啊啊!救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尝试过三维扫描仪往那儿一站,直接自动扫描,自动出数据,自动出三维构图。再让沈乐爬上爬下,拿着尺子、铅坠测量……
但凡有一点点偷懒的可能性,沈乐都不想吃那个苦,受那个罪。
问题是,他80万重金买的徕卡全站扫描仪,往那儿一戳,扫,扫,扫不出来……
大概就是和他的手机拍视频一样,被灵气干扰了,扫描就出现误差?
话说,特事局的扫描仪,能抵抗干扰吗?这种抵抗是全面改造,还是增加某个配件,比如在镜头前面加一个偏光镜之类的东西?
沈乐不知道,沈乐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只管打电话给顾玉林:
“这玩意儿特事局有吗?”
“徕卡的……没有。”电话另一头,传来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急促声音,很明显顾玉林在拼命查资料,或许还在询问别人:
“不过,国产的有。你要国产的吗?”
“啊?有国产的?”
沈乐几乎要从手机屏幕里钻进去,再从另外一边爬出来。全站三维扫描仪有国产的了?
什么时候?
好用吗?
毕竟,从他进学校到他毕业,大家用的就都是进口设备。徕卡全站仪,80万一台,德国产的;
trimble全站仪,美国产的;
拓普康全站仪,日本产的……
啥?
国货?
那个,有一点点抱歉啊,老师用的,学生用的,就没有国货,他们的采购清单……
哦,预算有限,扫描仪已经有了,几年内不会再次采购了……
“当然有了啊!这种仪器,不可能一直用外国货的!”顾玉林应该是得到了确切消息,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
“用进口的扫描仪,用进口的分析软件,最后分析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软件里装个后门,你的数据就变成别人的了。
——这还算好的,给你改数据呢?正好要用的时候,给你把数据服务关了呢?
或者不关服务,只给你改个参数,人站在贝鲁特,gps显示你站在约旦呢?”
“呃……”
所以,我们就自己研发,自己生产——当然,也自己拼命改装,改装出了能扫描灵力设备的全站扫描仪?
也是,沈乐恍惚记得,在开发画卷秘境的时候,自己确实看见过扫描仪出场,和罗盘、金钵、桃木剑什么的一起,对准秘境里的道观来回鼓捣。
只不过,那时候没仔细观察,没注意那些扫描仪,是不是能搞定灵气充沛的道观阵法,更没注意它们是不是国产的……
“国产也行,只要能效果好,我不在乎是不是国产的。拜托,帮我下个订单呗~~~”
“是要借吗?”
“能借就借,需要租就付租金押金,实在要买,应该也买得起?”沈乐财大气粗地回答:
“重要的是技术参数,靠谱,好用。然后,最好尽快送到……”
他给出要求就不管了,继续爬上爬下,仔细观察那艘彩船。就辛苦了顾玉林给他做中转站,一个一个电话拼命打过去。
询问有没有,询问技术参数,询问什么时候能送到,询问可以用多久……
最后,把特事局专门改装过的,不知道什么型号、什么牌子,总之挺好用的全站扫描仪,送到“船厂”,给沈乐干活儿:
“哎,有扫描仪真好……”
沈乐扛着扫描仪,绕着木船,一个点位一个点位地转。转完一圈,再爬上脚手架,把扫描仪架得高高的,自上而下俯拍。
只了半天时间,扫描工作就全部完成,软件开始自动计算、给出数据,甚至还智能地排除掉了周围脚手架的干扰:
这艘木船,总长27.8米,底长18.8米,宽6.5米,深2.36米。
主桅前长11米,头桅前长6.05米,采用肋骨框架结构,肋骨间距500毫米左右,肋骨厚度在160~180毫米。
全船由12道舱壁,将船体分隔成13个船舱,从船舱密封的方式来看,似乎应该是水密舱?
首部尖,尾部宽,底尖上阔,两头上翘,首尾高昂。两舷向外拱,两侧有护板。从整体形制来看,像是战船的式样……
“而且是海船?”沈乐用鼠标点着木船的建模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想了想,直接把文件保存下来,发给网络对面的博士师兄。很快,博士师兄的消息,就在屏幕上闪烁起来:
“没错,是福船。”博士师兄非常肯定地回答:
“而且是很标准的400料战船。看那标准的大圆弧船底,我几乎可以确定,是龙江船厂出品。”
龙江船厂……沈乐飞快地百度了一下,才发现那是明朝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大型船厂,位于南京,在洪武初年就开始运作。
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就是在龙江船厂造的,那也是它最辉煌的时期。嘉靖年间,督造主事李昭祥著《龙江船厂志》,记载了这座船厂的风风雨雨……
“等等,所以它居然是海船吗?”
“那肯定啊!内陆船哪有这种尖底的?”师兄理所当然地回答:
“内陆船一般都是平底船,所以吃水浅,装的东西多,不容易触底。海船一般是尖底船,能减少水的阻力,更好抗风浪——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是……”
沈乐分明记得,那位龙君带过来的食材,全都是内陆的产品:
螃蟹,青鱼,鲈鱼,黑鱼。还有橘子啊,樱桃啊,总之,全都来自陆地和内河,而不是来自海洋。
所以,那位龙君到底是统治地区广大,同时占据了海洋和内河内湖,还是只占据了某一块内湖,这艘船是意外得到的?
啧,从佛龛的经历中,他大概可以判断,龙君的水府应该是在内湖。所以,这艘船又是怎么过去的呢……
这个答案,可能只好去船上寻找了。沈乐爬出工厂角落里的电脑房,顺着竹子长成的脚手架走到甲板上,绕向甲板后方。
一边走,一边就听得耳边簌簌声响。这声音和之前竹叶的摇摆不同,光是听着,就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渗透上来,一直灌进脖子里。
沈乐打了个冷战,左右观望。甲板中央起了一排舱房,大约五六间,长窗全部打开,里面乌泱泱坐了一堆人——
哦,其实是一堆人偶。有看着像是大官的,有看着像是属官的,有看着像是师爷的,有看着像是衙役的。
后舱那里,还有一排女性的人偶,衣着从华贵到简单,大概是大官夫人、侍妾、丫鬟这样的存在。哦,可能还有几个歌姬?
骨架不知道是木偶,还是干脆用竹篾扎的,反正裹着绫罗绸缎,一点都看不出来。
人偶脸上,细细的白绸做出皮肤,再勾勒出眉眼口鼻。乍一看,英俊美艳还是其次,最起码威严神圣是拉满了。
但是,威严神圣只是表面的。沈乐一眼扫过去,里面那些人偶齐刷刷转头,齐刷刷对着他看。
那一双双眼睛,一双双彩墨画出来、黑漆点出来的眼睛,在死白死白涂了两团腮红的脸庞上,死死盯住了他!
沈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光这场景已经够惊悚了,而更惊悚的是,船舱里面,不知何时吹出来一股冷风,把人偶身上的寒气吹到他身上。
冷风透骨!
沈乐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奋力旋转了起来,把浸到骨子里的阴风赶开。
然而这也只能保证阴风不侵入人体,不能保证它不散播影响。阴风盘旋,船舱外面、船舷两侧的人偶,都哗啦啦响了起来——
那些人偶比船舱里的要简陋许多,全都是竹篾为胎,外面糊上彩纸,风一吹刷刷作响。
一边响,一边就自发开始旋转,向左90度,向左60度,向左45度,向左30度……
向右30度,向右45度,向右60度……
所有彩纸组成的人偶,全部面向沈乐,阴森森盯着他看。
沈乐心里一慌,快步向前,纸人们就跟着慢慢旋转,所有的目光,全部盯紧了他!
“你们不要过来啊!!!”
沈乐在心里大喊。这一慌,情况就更糟了,纸人身上影影绰绰,飘出无数黑影。
有断头的,有断手的,有骨瘦如柴的,有腹部极度隆起的,有呻吟不止的;
有四肢躯干都膨胀到极限,像是一碰就能炸开的,有全身上下腐烂流水的……
不但纸人身上飘出黑影,船舱里面,更有大批大批的黑影,不断飘出。船舷两侧,高高挂着的纸灯笼,里面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莹莹绿火……
鬼啊!
这船上有鬼啊!
这船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鬼,这到底是一艘什么船,龙君为什么会把这艘船扔出来让他修!
沈乐下意识地一摸衣兜,完了,天香楼距离大宅太近,他下意识地觉得安全,没把小灯泡带出门。
这下糟了,没法第一时间联系上小油灯……
无奈,只好尽量展开精神力,触摸到头顶上的灯管,大喊:
“青灯——”
【我在!】
银光大放,十几个银色光团晃晃悠悠,缓慢下行。沈乐稍微松一口气,赶紧招手:
“青灯,过来过来!绕着我身体开一张电网!别撑开太远,把我笼罩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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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99章 拆开船体:还有你这样干活的?
第399章 拆开船体:还有你这样干活的?
沈乐勇气大增!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能突破小油灯的电网。
那什么野猪妖,什么山君,什么在海洋博物馆里闹腾的黑气,什么秘境里的妖怪……
包括巴黎那儿的资深血族、资深狼人,只要他稍微张开一点护身电网,那些家伙立刻就知道好歹,立刻就往后退。
区区一艘彩船,上面的区区一些……呃,可能是病死鬼、淹死鬼、砍头鬼、不知道什么鬼,也能冲破电网,伤害到他?
笑话!
他高高昂起头,吸了一口被电网分解以后,微带臭味的空气,引导热流在全身上下转了三圈。
感觉全身舒爽,再也没有半点压抑,发冷,手脚酸软的感觉。再回过头去,看看彩船上的人偶们……
咦,怎么一个个都扭回头去了?
板板正正,该面向前方的面向前方,该面向船外的面向船外,就是不阴森森盯着他看。
至于彩船两侧的白纸灯笼,一个个也全部熄灭,只剩下白纸反射着篷房里的灯光,一片简单干净的白。
之前那绿幽幽的,漂浮不定的,鬼火一样的灯光,仿佛是一段梦境,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哼,原来你也欺软怕硬吗?”
沈乐越发抖擞精神,大步向前,在甲板上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甲板尽头,转弯,下楼梯,下楼梯……
梯……
楼梯没有了……
下去的楼梯断了好大一截,距离应该是船舱地板的地方,大概悬空了能有半个人高。
之所以说“应该”、“大概”,是因为船舱也少了好大一块,损坏,断裂,整个儿消失。
舱室里面,幽深深,黑洞洞,一眼望不到底。沈乐眯着眼睛望了一下,摸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功能——
小油灯已经很殷勤地飞出一枚银色光团,去照亮他视线前方。
银光到处,就看见黑雾翻翻滚滚,飞快后退,一副唯恐逃得慢了点,就被闪电烧得灰飞烟灭的样子。沈乐咳嗽一声:
“青灯啊……”
【哎!】
“稍微悠着点啊,回头等我和它们谈谈。毕竟咱也不是什么魔鬼不是?万一人家不是恶鬼,只是倒霉呢?”
【好嘛……】
银光慢慢收回,落到沈乐脚下。沈乐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摇摇头: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手,跳下去也不会受伤,但还是不要跳了。冲击比较大不说,万一把船板砸穿了呢?
这种本来就破洞了的木头船体,天晓得在水里泡了多少年的,腐烂程度未知,强度也未知。
一跳下去,咔吧一声,船板折了一块,在文物修复当中,那是重大事故!
他老老实实绕下来,再老老实实从破洞里面,爬进船舱。
甲板下的船舱被分隔成上下两层,每一层又分隔成不同的舱室,宽窄不同,用途各异。
最靠近船头的几间舱室,被隔板分成左右两间,而后面的舱室,都分成左、中、右三个小间。
每一间舱室里,都扎着各种各样的纸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乡绅,有农夫,有贵妇。
纸扎的桌椅,纸扎的箱笼,纸扎的刀枪,纸扎的牛羊猪狗,甚至还有盘旋在贵妇脚边,纸扎的波斯猫儿。
那猫身上的长毛一绺一绺,雪白可爱,左眼淡黄,右眼碧蓝,一爪按在地面,一爪微微抬起,似乎在和女主人讨吃的……
“所以这艘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
沈乐抱着扫描仪,一间一间,耐心细致地扫过去。
在船上摆纸人这种事儿,只有一种情况可能出现,除此之外,不管是战船,还是货船,还是画舫,都没理由这么折腾。
但是,沈乐知道的这种情况,仅限于沿海,没理由内陆的船也折腾这一出——那位龙君的水府,可明显是内陆的!
他认认真真,耐心扫了一遍船舱,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首先,是搬进来一大批恒温恒湿的保管箱,把整艘船上的纸人,纸马,纸箱,纸柜,一件一件搬下去,分门别类塞进保管箱。
其次,是把船上可以移动的东西,比如纸灯笼,比如旗帜,比如那面大鼓,也全部拆下去,塞保管箱。
最后,面对船只本体,终于纠结了起来:
“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拆啊……”从哪里开始拆?
拆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这艘木船的结构到底是怎样的,哪块板和哪块板咬合在一起,把它拆开的时候,要用什么种类的机械设备,操作过程中怎样才能不损坏船体?
我真的不知道……
沈乐绕着木船,地面上转了一圈,踩着脚手架在顶上转了一圈,仍然毫无概念。
没办法,只能把木船的详细扫描结构发出去,场外求助:
“师兄求指教……专家求指教……这拆船从哪里开始啊?”
两封邮件发出去,一封发给沉船博物馆,一封发给江南造船厂。江南造船厂那边的专家,飞快地回复了一张单子:
一张巨长巨长的工具清单。首先是防护设备,防护眼镜,防护手套,工作服,甚至头盔;
然后是拔钉钳、撬棍、冲击钻、垫木等等,用于拔取船上钉子的工具;
再然后,是各种切割设备,切割机、锯子之类的;
再然后,是各种大型设备,比如吊车,比如叉车……
最后,那位专家干脆发过来一份施工方案表格,帮助沈乐建立施工计划,包括拆解的顺序、阶段和时间表。
关于拆船的书籍,操作手册,设备操作说明书,视频……
沈乐手机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等他回过神来,邮箱里已经整整齐齐,排列了一屏的邮件,每个邮件都带着大大的附件。
沈乐捂住脑门,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这要我学到什么时候去啊……”
光是那些大型设备,就每一样都要单独学,每一样都要单独考证的!
对了,起重机这玩意儿,到底开得进来么?
沉船博物馆那位师兄,足足沉默了三天,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等沈乐拼死拼活,把那本《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绿色拆解回收:法规、技术及实践》肝了大半,感觉自己越肝问题越多的时候,回复来了:
一个一米五长,一米高,包在木箱子里,用物流公司而不是快递公司运送的包裹,送到了大宅门口。
沈乐拆开包裹一看,整个人都呆了:
“师兄,你上哪儿找来的船模啊!这也太大了!”
“怎么样?有个船模拆一拆,大概就有数了吧?”师兄得意洋洋地给他打电话:
“这是根据我们博物馆的考古成果,30:1比例复原的船模!你这个,和它稍微有点区别,但是大致的结构都一样。
你把它拆开,装起来,再拆,再装,来回几次——等能够完整装起来,不会少掉什么零件了,你就知道怎么动手了!”
沈乐:“……”
他在包裹里翻了一遍,翻到一本厚厚的说明书,里面夹的图纸,摊开来能有全开纸那么大。
说明书里,列明了船模上所有的零件,一个一个编了号,还带拆解顺序、安装顺序;
封底不起眼的角落里,印了一行小字:
儿童益智玩具,适合8-12岁少儿……
沈乐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也得干活。江南造船厂那边给出的方案,更适合现代船舶拆解,直接上切割机,把船体切成一片片的那种;
师兄给的方案,不得不说更适合他。
沈乐在篷房角落的地板上铺开一张地毯,把船模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按照说明书的指示,细细拆开。
拆完,装上,再拆一遍,再装一遍,拆第三遍,装第三遍。
全部搞定之后,他赫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师兄,这么大的船,博物馆里是怎么拆的啊?”
30:1的船模,他靠两只手,就能把一块块船板拆开,把桅杆拔出来、再装上去,把龙骨拆开然后重新摆正。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原版大小的船,桅杆也好,船板也好,他要怎么弄?
那主桅一根就有20多米长,周长超过两米啊!
那船板,一片就有两丈九尺长,三尺宽,一尺五寸厚!
他就算有足够的力气,能像《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一样扛着旗杆走路,他也得能搞得定那平衡性吧?
“当然是靠机械了!吊车啊,叉车啊,各种设备……话说你会不会开啊?要不要弄个人来帮你开?”
师兄理所当然地回答:
“或者,你问一下有没有远程控制吊车的设备,让他们给你弄一个,我们这里帮你操作?反正现在5g时代了,远程操作也可以有……”
沈乐沉吟了一下。远程设备,大概还是有的,他现在去问一下江南造船厂,或者问一下特事局,没准能够弄到。
但是沈乐总觉得,自己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搞定这件事情。他想了想,跑到篷房边缘,把手搭在缠绕铝合金骨架的藤蔓上:
“来,试试看,你能不能长得更大一些,更粗一些,更结实一些?”
“帮我个忙吧!”
师兄:@-@
生物起重机?
还有这样子的?!
(本章完)
第400章 沈乐你要用童工?不行!我的学生要上学!
第400章 沈乐你要用童工?不行!我的学生要上学!
密密麻麻的藤蔓从天空垂落。
极远极远的沉船博物馆里,博士师兄趴在电脑屏幕前,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卧槽!沈乐你在干什么!”
下一刻,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浓密如垂帘的绿色植物遮挡了所有视野,让他的屏幕变成一片绿墙。
耳边,除了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就只有一片吱嘎吱嘎,极其难听的异响,让人头皮发麻,每一根骨头都下意识收紧。
如果不是没有听到沈乐的惨叫,博士师兄几乎要摸出手机,原地报警:
这藤蔓怕不是在捕食吧?
什么东西禁得住它这样绞杀?
车子都能给压瘪了,人的骨头直接能给绞碎了!大象都不见得扛得住——
没错,大象的体积确实够大,体格也确实够强,但是架不住无限数量的藤蔓,从它身上的每一个孔洞穿进去,彻底堵塞它气道吧?
“沈乐!——沈乐!!!”
他放声大喊,同时暗暗祈祷,期待扩音器的喇叭够响,沈乐能听得见。
喊了几声,没把沈乐喊过来,反而把同实验室的师弟师妹招惹了过来:
“师兄你在干什么?看电影吗?——狂蟒之灾出第二季了?”
“……滚!”
师弟满脸不信,趴在他肩膀上,胳膊肘撑着桌沿向屏幕上看去。
吱嘎声愈演愈烈,很快,整个视野都疯狂晃动起来,像是被放在了某辆全功率发动的拖拉机引擎盖上,而拖拉机正在土路上狂奔不止。
博士师兄大惊:
“沈乐!停下来!停下来!——棚子要塌了!!!”
这摄像头是居高临下,安在篷房顶上的!镜头晃成这样,那是篷顶的铝合金支架,整个要塌了啊!!!
话音未落,吱嘎声果然一停,而后很快轻微下来,像是扭曲变形的铝合金支架缓缓回弹,返归原位。
又片刻,绿幕向上倒卷,飕飕飕飕,返回原位。沈乐的脑袋出现在屏幕当中:
“师兄,好像不行啊!这样拆船拆不动!”
“谁让你这样拆了!!!”博士师兄气急败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知道不知道?
你把这船板吊起来,你吊车上面给到的力,也要足够强知道不知道?
你这天棚根本就不够结实,这天棚也就是遮风挡雨用的,你想靠它把船板吊起来,它能先塌给你看!
再说了,你好歹也先把船拆开啊!
“你这么急干嘛?船缝里的粘接部分不弄掉?船板和船板之间,填塞的那些艌料,不把它们弄出来?钉子不拔掉?
——这些东西部清理干净,你上手拆船是想怎样!”
“……我只是想稍微尝试一下……”
沈乐声音越说越小。好吧好吧,先清理缝隙,再一点一点把它拆开——
话说清理出来的那些艌料,还要一样一样,做成分分析。船用艌料分两种,一种是黄麻,桐油,石灰混合而成,主要用来填塞木板之间的缝隙;
另一种直接用桐油混合石灰,用来填塞细小的钉孔和其他细缝,同时可以防止铁钉锈蚀。
当然,这些艌料,不同地区的配方不同,比如福建工匠就会用贝壳烧灰来代替石灰……
行吧,努力干活吧!
锤子,凿子,刮刀,各种各样的工具,努力齐上,顺便还用精神力和法术一起干活。比如说,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沈乐绕着船体干得满头大汗。这艘船经历了不止多少年月,上面的艌料和船体几乎融为一体,无论是用工具,还是用法术,都很难抠下来;
他一口气忙活到傍晚,也只抠掉了一米多点儿的船缝。
看着整体三十米长的大船,加起来不知道多少米长的船板缝隙,再想想资料里提到的原料数量——
“黄麻,一千二百斤。桐油,一千二百斤。灰,八十石。铁钉,三千斤……”
沈乐悲从中来。也许我真的应该对外招聘,招一批能禁得起灵力侵蚀、又能听话干活儿的工人来打下手?
又或者,问问特事局,有什么能够短期防止灵力侵蚀的装备,普通人能用的,然后招聘一批师兄师弟来干活?
沈乐把这两个想法列入短期计划,决定回头找个合适的时间去问。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吃过晚饭,爬回大宅,小家伙们立刻一拥而上。倒水的倒水,拿拖鞋的拿拖鞋,捶背的捶背,捶腿的捶腿:
【沈乐你辛苦了啊!】
【今天很累吗?】
【修那个船是不是很麻烦?】
【不行就别干了,我们养你!】
呃,这个还是不行的……虽然我现在已经财务自由了,并不需要靠你们养,但是,人类的价值,并不只在于钱,更在于他创造了多少价值……
更何况,我都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东西都拿到手了,可以修得慢一点,可以时间进修、时间请教老师,但决不能不修的!“不说这个了。”他笑眯眯地摸摸小木偶的脑袋,盘一盘小墨斗侧面的狮子前爪,再从红嫁衣手中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你们今天怎么样?上课上得顺利吗?今天老师讲些什么?有没有表扬你们?”
这句话一出来,现场跟炸了锅似的。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各个嚷嚷不停:
【老师教我拼音了!沈乐,拼音好难啊!可不可以不学?】
不可以。沈乐板着脸拍拍小木偶:
拼音要学,写字也要学,无论如何,九年制义务教育一定要补完——最好是读到高中毕业。
反正我有钱,请得起老师,也不指望你们养家,乖乖念书吧!
【老师给我讲立体几何了!很好玩的,感觉学会这门课,我以后做各种家具就方便多了,不用照着老规矩套了!】
啊这,以后要不要让小墨斗补习机械制图呢?
还有cad绘图?
陆老师会不会这门课?
或者另外请人来讲?
【老师讲了历史……我才知道,原来当时遇到了王朝末期的乱世,就算不死于反贼,也会死于贪官污吏,也会死于鞑子,唉……】
沈乐同情地摸摸红嫁衣。时也命也,没有办法,幸好现在是太平盛世,不用担心这些了……
【老师讲了地球的经纬线,讲了大圆航线……沈乐,下次能不能带我去天上看看?】
飞机不能满足你吗?
要去更高的地方?
啊这,难度有点高啊画卷!
现在国家还没有开放私人航天,让我把画卷加塞去空间站,你主人我目前真没这面子……
【老师讲了法律与道德……现在这个世道真好啊……真好啊……呜呜呜呜呜……】
沈乐同情地挨个儿拍拍罗裙们。不哭,不哭啊,等把拼音,打字什么的都学会,你们就可以尽情开直播,和大家聊天了?
老师真的太辛苦了,听起来,像是给每个小家伙,都量身定制了一份课程。沈乐有点汗颜:
给那位陆先生的报酬是不是太少了?
要不要多加一点?
毕竟之前说好的是“包吃包住”,一只暖玉杯成精,它既不需要吃,对于住宿条件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
事实上,大宅里的灵气强度,他都没有感觉下降。很明显,陆先生吸收的那点儿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乐善尽一个家长的责任,和陆老师聊了一聊,得到了一片对小家伙们的夸赞。
小木偶开朗灵活,小墨斗勤勤恳恳,兰妆成熟稳重,佛龛里的罗裙们“论起艺术,她们能当我的老师……”
总之,每个小家伙,他都能夸出样来,就没有半个字的批评。
沈乐被夸得浑身舒坦,返回工作室,给小家伙们许愿:
“你们干得都非常好!老师都表扬你们了!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们买!”
一片欢呼。小木偶几乎是立刻就爬上了他肩膀:
【我要裙子!我要漂亮裙子!我还要首饰!——给漂亮姐姐们买些首饰好不好?】
【不必,真的不必……】罗裙们齐声推辞:
【等回头开了直播,我们自己能赚的……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看先生今天回来,很累很累,工作上面,有我们能帮忙的吗?】
【是啊!我可以帮忙的!】小墨斗立刻跳了起来:
【修船是吧?拆船是吧?我能帮上忙!明天带我去!】
【还有我!】兰妆投射出一个清洁术的符篆:
【我也行!】
【还有我!】沉默寡言的罗盘罕见插嘴:
【不就是修船吗?这些船长什么样子,没有谁比我更熟了!我来指挥!】
【还有我——】红嫁衣和罗裙同时起哄:
【我们也能帮忙!】
沈乐思考了一下,索性把它们统统塞进登山包,带到工地现场。一样一样掏出来,小墨斗立刻指挥着木工工具们,撒着欢奔木船去了:
【掏木头缝?简单!凿子,上!锤子,上!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船体!】
【这里,这里,从这里拆——】罗盘应声指挥:
【从上往下拆,一点点拆,注意不要伤到桅座……】
现场沸反盈天。沈乐站在工地中央,忍不住微笑起来:
“啊,有人帮忙真好啊……”
且不说工作进度,这样干活,一点儿也不枯燥了!
他开开心心干了一个小时,卷起小家伙们,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还要出门,却被陆老师拦在门口:
“沈乐你要用童工啊?不行!我的学生们都要上学!”
(本章完)
第401章 小家伙们,干活比读书还开心啊!
第401章 小家伙们,干活比读书还开心啊!
沈乐有点尴尬地盯着陆老师。
这位陆老师自从应聘上岗以后,一直温润柔和,爱说爱笑。
和他聊天也好,给小家伙们讲课也好,一直都是春风拂面,沈乐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疾言厉色——
可以说是,把“羊脂暖玉”这个人设,不,器设,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现在,陆老师整个气质都变了。玉还是玉,却已经不是羊脂暖玉,而是一把新切削出来、还没有经过耐心打磨的青玉宝剑。
就,虽然不像钢剑那样,有显而易见的杀伤力,但是,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以很明确地知道,他的意志坚如钢铁,不可更改,不可扭曲。
“呃……这个……我没有不让他们上学……”
沈乐努力尝试为自己辩白:
“我只是这段时间需要他们帮忙……”
“可他们现在应该上学!”陆老师眉头紧皱:
“你把他们拉去干活了,他们读书不就中断了?你请我来是为什么呢?”
话音未落,沈乐背后的登山包里,飕的冒出一枚铅坠。昂起来,牵引着墨线,左晃,右晃:
【可是我喜欢干活!我想帮沈乐干活!】
【我也是!我也是!】
【沈乐辛辛苦苦把我修好,我都没法报答他什么——我想帮他干点活!】
【干活好!干活使我快乐!】
“……”
沈乐更加尴尬了。你们这不是在帮我说话,你们这是在当面给老师难看啊!
老师抓你们回去读书,是为你们好!
“安静!”
他反手拍了一拍登山包,扭头低喝。停一停,卸下登山包,向陆老师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地赔笑:
“陆老师,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们的教育问题。这样,今天的课程照常,上完课以后,如果他们还有多余的精力,我再来接他们去干活?”
【不要啊……】
【不用啊……】
【我想干活!呜呜呜呜,我不想上课!我想干活!】
【不想让沈乐一个人撑着……】
小家伙们嘀嘀咕咕。也就是被沈乐喝止过一次,声音才小了许多,没有当面跟老师顶撞。
陆子成静默片刻,忽然一笑:
“不用了,您带它们去干活吧。——干完活再上课也可以,反正我不是人类,昼夜颠倒,对我没什么影响。”
他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昼夜对他的区别,不过是白天吸收日精,晚上吸收月华——
白天上课,晚上上课,对小家伙们也是一样,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必须白天休息,晚上干活,会很困扰吧?
沈乐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陆子成索性缓步上前,拎起登山包:
“介意我一起去看看你工作吗?工作状态和上学的状态,人会呈现出不同的精神面貌,看看它们工作的表现,有利于我更了解他们……”
沈乐还能说什么?
他从陆老师手里接过登山包,重新上肩,侧身邀他前行。
一路穿过天香楼,走到后面篷房里,拉链一开,小家伙们就撒着欢地蹦了出来:
【干活!干活!】
【拆船!拆船!】
【今天至少要拆一块板!】
【不要着急,关键是活儿要干得细,不要伤到船板!这以后也是我们的伙伴!】
【我来指挥!】
罗盘被小墨斗用墨线卷着,高高举起,一路送到脚手架顶端。红嫁衣捧着画卷快步跟上,和罗盘并肩而立。
罗盘微微向下倾斜,射出一道光芒,落在船体上,轻轻荡漾开来。
陆老师微微眯眼,感觉自己像是看到光芒像水一样流动,柔顺地流到了船板的缝隙当中,可能还渗入船舱。
他微微垂一下眼帘,展开精神力,打算探查一下那艘船。刚刚探到一半,脚手架顶端,画卷悄然展开,卷面冲起一道光芒:
先是整艘船的轮廓,甲板,艏楼,艉楼,桅杆,船舵;
再是一层一层的船舱,船舱里的一块块隔板,水密舱上的水流孔,连船体上的破洞都勾勒得相当准确;
再停一停,一块块木板之间的缝隙,一块块各种形状、榫卯拼合的桅座、船舵,一根根粗大的钉子,深深埋在船体内部的龙骨和肋骨……
全都被画卷投射出来,展开在虚空。沈乐仰头望着那一片光影,整个人都傻了:
“我去……”
早知道你们有这本事,我何苦爬上爬下,又是扛全站扫描仪,又是拎着探伤仪,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地拼命扫!
我直接让你们扫一下,然后我记录你们的扫描结果不就完了!“卧槽……”
房顶上的摄像头里,也传来了大声的惊叹。
声音高高低低,杂乱无章,夹杂着倒吸气的声音和“哎哟”、“哎哟”、“你踩我脚了”的轻微抱怨声。
很显然,博士师兄身边,围了一大群人在看,全都被这个科幻?灵异?总之超自然的场景给惊到了……
“师兄,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
沈乐皱了皱眉,仰头大声道。摄像头里“咳咳”几声,喊了声“抱歉”,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沈乐合理怀疑,是他们那边关了屏幕,甚至把电脑都关了,停止窥屏……
这才对嘛。沈乐记得,他曾经和博士师兄说过,尽量保密,尽量不要搞太多人来看——
虽然博士师兄也知道他是特事局的专家,有点儿特殊能力啥的,博物馆里的师兄师弟多半也心里有数,但最好还是不要扩散。
特事局对普通人的隔绝规定,能遵守一点儿,还是遵守一点儿的好……
他把注意力收回到现场。这一波工作,最让他高兴的,就是小家伙们可以自发联动了:
罗盘扫描,画卷显示,其他的小家伙们跟着罗盘的指示,一拥而上。
小墨斗和兰妆各据一边,一个用物理,一个用法术,从木板缝里咔咔地折腾出艌料;
红嫁衣和罗裙们捧着盘子,流水般在甲板上穿梭,把搞出来的那些黄麻、桐油和石灰的混合物一盘一盘接好,一盘一盘收回篷房边缘。
沈乐只管根据画卷投影出的图像,编号,做记认,在艌料上贴标签,塞进盒子里。
回头每一盒取一点样,送到实验室里检验,确认成分。把木船拼回去的时候,好按图索骥,往船缝里填一样的东西……
“它们干得很开心啊。”
陆老师缓步走到沈乐身边,声音有些感慨。这些小家伙,在他的课堂上念书的时候,一个个虽然勤奋努力,却都有点学渣的通病:
学是努力学了,学习过程中有多么快乐,那还真不好说。
虽然他已经竭力提高学习的趣味性,让小家伙们连学带玩,一堂课结束的时候,都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身上的灵光都黯淡了……
但是现在,一个个身上的灵光,蓬蓬勃勃,七彩流离,此起彼伏地闪耀着。
那样子,不像是在工作,倒像是在玩,或者,像是在团建——
而且是找了经验丰富的团建师,把场子炒热了,大家都很快乐的那种团建。
果然,跟过来看看是对的,以后给小家伙们上课,要更加的寓教于乐才对,比如说,根据它们自身的禀赋,教一些它们用得上的技能?
“是啊。”沈乐笑起来。小家伙们都是些好孩子,都是勤快的孩子,喜欢给他帮忙:
“大家别急!慢慢来!注意安全!拆艌料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别把自己伤到了——”
嗯,虽然兰妆是远程操作,小墨斗自己也不怎么怕压,但是,还是能小心一点,就小心一点!
小家伙们干得非常勤快。小墨斗自己一个,就能指挥十几个凿子,外加十几把锤子、扳手、各种敲砸用的器械,乒乒乓乓,在船板缝里撬;
兰妆身上彩光不停闪烁,闪一下,飞下来一片碎屑,再闪一下,再飞下来一片碎屑。
每一个的工作效率都能顶上十个沈乐,两个加起来,只半天时间,就把甲板上的艏楼、艉楼,缝隙里的材料清理了个干净:
“可以拆了!”
【可以拆了!】
小家伙们齐声应和。沈乐还没来得及上前,身边香风转动,罗裙们飘飘扬扬,排队上了甲板;
然后,万缕青丝暴涨,涌进艏楼,缠住一片木板:
【起——】
吱嘎吱嘎吱嘎!
一片令人牙酸的声响。罗裙们身上,衣领、襟袖、裙摆无风自动,剧烈摇摆。青丝绷紧,放松,再绷紧,再放松——
“等等等等!你们放开!”
沈乐眉头紧皱,快步冲了上去。拍这个一下,再拍那个一下:
“拆船不能硬拆的!看钉子拔出来了没有!看木榫拔出来了没有!你们后退,让我来!”
罗裙们有些蔫哒哒的,收回青丝,悄然后退。沈乐抬眼一瞥,只见木头缝里留下了几根头发,心疼得不得了:
“下次这活儿你们可千万别干了!放着我来啊!看,把头发挣断了,疼吧?”
回头还要弄些丝素蛋白溶液……给她们把头发接上……唉,一根头发能有多大力量,在木头上磨断,实在太可惜了!
他绕着艏楼走了一圈,敲敲打打,拔钉子,拔木榫。
前置工作全部干完,退到脚手架上,一手按住身边的竹竿:
“起——”
(本章完)
第402章 为了小墨斗,难道我还要去学打铁吗?
第402章 为了小墨斗,难道我还要去学打铁吗?
“起——”
一声轻喝,绿意澎湃。
从船头,至船尾,数十根巨竹拔地而起。每一根都二三十米高,有碗口粗,间距两米,整齐划一。
竹身光滑笔直,几乎没有旁逸斜出的竹枝,长到靠近篷房顶部,忽然一顿,同时停住。
少顷,天板上有绿藤垂落,一边搭住一根竹竿,嘎吱嘎吱,向内用力收紧。
竹竿很是顺从地向中央弯曲,两两相对,搭成一个拱形。船头,船尾,四根格外粗壮的竹子弯曲过来,顺着左右竹竿搭成的拱顶,一路往中间生长——
到了这时候,竹子终于被允许长出竹枝竹叶。
拱形顶端,枝枝交错,叶叶相缠,把弯曲的竹竿牢牢捆扎在一起,不让它们顺着天性弹开;
纵向的四根竹子,搭成横梁,又与横向的竹子捆绑在一起。
陆老师微微睁大眼睛,感觉自己视力可能出了点问题:
那些竹竿顶端,生长出来的竹枝竹叶,是不是融合在了一起,一头扎在这根竹子里,一头扎在那根竹子里?
竹枝相交,给顶棚定型,藤蔓终于放松了开来,不再牢牢地捆紧竹竿。
它们在竹竿上绕了几圈借力,千丝万缕垂下,靠近船体。然后,搭住一块艏楼上的木板,奋力向外一拉——
吱嘎吱嘎,翠竹的摩擦声、抖动声响成一片。沈乐紧紧盯着翠竹棚顶,手搭在竹竿上,随时准备输送灵气。
然而,这些被催长出来的竹子,很坚强地挺住了!
没有断裂,没有崩塌,没有歪斜,甚至没有不受控制,在船底下、在泥地上多长出几个竹笋!
它稳稳地承担起了龙门吊架子的任务,让藤蔓在它身上借力,拆下了一块木板!
“好!”
沈乐欣喜:
“拆下来了!——来,把它送到旁边架子上,编号!郑墨,你在上面取一块样品,不用太大,5*5厘米就可以,我拿去做实验!”
藤蔓随着他的心意卷动,将拆下来的木板送出竹棚,送到靠墙的架子上。
小墨斗立刻指挥着下属的锯子,冲过去嘎吱嘎吱,努力干活。
如此配合默契,把艏楼全部拆掉,小家伙们再一拥而上,去对付艉楼。
沈乐把手掌从藤蔓上挪开,回去写标签,贴标签,噼噼啪啪敲打电脑,努力安排后续工作:
这些样品要测什么?
木头种类?
年代?
含水量?
干缩率?
含盐量?
腐蚀程度?
对了,博士师兄给的那张表格,有关保存情况评估的,还没有填完呢,还要继续填……
他低着头奋力工作。小家伙们都很勤奋,工作效率很高,在拆船这件事上,干活的本领远远超过了他;
但是,像这种统筹规划,安排实验计划之类的工作,目前还是只能他自己来做,没有谁可以帮忙。
嗯,好在不用亲自做实验了,把任务发下去就行。
隔壁实验室里,来这儿实习(x)蹭仪器(√)的师弟师妹又换了一批,只要谈好报酬,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帮忙做出结果……
当然,沈乐自己,也是要下场做一部分实验的。一是为了和师弟师妹们混个脸熟,二是要保持自己手熟。
第三么,有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也不一定非要压榨别人的劳动力。比如说,鉴定这块木头到底是什么种类:
“松木、松木、这块我看着也像松木,这块应该是樟木,樟木,杉木,咦?”
沈乐对木头,特别是对常见的木头,还是有辨认心得的。
松木,樟木,杉木,甚至包括楠木和常见红木,看看木料颜色、纹理,测一下密度,差不多都能认出来。
实在不行,做个切片,显微镜下看一眼细胞,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
没办法,做古建筑修复的,总要尽量搞明白这些梁柱椽桁,到底是什么材料,尽量用同种材料补配。
每一样都送到实验室去检测,这效率也太低了,老板不会允许的!
所以,这彩船上的大部分木头,沈乐扫一眼都认得。做艏楼和艉楼用的是杉木,做甲板用的是松木,大概率还是福建的马尾松;
做桅座、做舵杆,用的是樟木,这也并不意外,樟木材质硬实,不易腐烂,能够承重;
但是,有几块木头,他怎么感觉不太认识?
不但不认识,而且切都切不动。小墨斗指挥着锯子上去切了一轮,回来很是抱怨:
【沈乐,这木头也太重了,我的锯子都要切卷边了。回头给我弄块铁打打?加固一下?】
呃……
难道我还要去学打铁?
或者干脆请教合金大佬,让他帮忙给锯子们加固?
沈乐一时无措。他只好摸摸小墨斗:
“好的好的,回头我想办法。那现在呢?是换根新锯条,还是买一把全新的电锯,你对付着用一用,看看能不能控制电锯?”【电锯吧。】小墨斗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地转了个圈:
【我以前不行,控制不了它们。可我现在强多了!我想尝试一下!没准,没准就能做到呢!】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沈乐点开淘宝,飞快下单,买了一套最好的木工工具。
德国货,一把电钻就好好几千,一整套工具超过六位数,号称一个木工可以从入行用到退休,然后一套传三代,人死工具还在的那种。
然后,硬锯下来的木头,要做成标本放到显微镜下,就还有别的办法:
先丢水里煮,排除木料里面的空气。
甘油和70%乙醇混合液,按1:1配比,把切下来的木头样品放进去浸泡。
然后,放进烘箱,在60~70°c条件下软化,软化一段时间,捞出来,用刀片尝试切削;
感觉还不够软,继续软化,再捞出来切……
来回折腾,反复折腾。沈乐折腾得满头是汗,才把所有认不出的木头,全部切出横切、径切和弦切三个面的薄片。
5%酒精染色,脱水处理,用二甲苯进行透明处理,置于载玻片上,加中性树胶封固,制作成永久切片……
然后,显微镜下观察,拍照,做好标记,打成文件包——
“师兄!靠你们了!”
专业的事情果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文件包发过去,没几天,反馈就过来了:
“挺多都是南洋的硬木,你这艘船哪里来的?经历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对了,这些都是什么木头?”
“一句话讲不清楚,我发表格给你吧!”
整个鉴定结果,确实很快就发到了邮箱。沈乐点开一看,眉头紧紧皱起:
整艘船上用的木头,他不认识的那些木头,种类多而且杂。
从植物种属来看,门纲目科属种,光是“科”一级,就分了龙脑香科、马鞭草科、山榄科;
龙脑香科下面,出现了龙脑香、婆罗双、冰片香、硬坡垒、软坡垒五个属;
马鞭草科出现了佩龙木、石梓两个属;
山榄科还好,只有一个铁线子属。
更麻烦的石,这里面有很多树,它还是纯纯的境外货色,国内根本就不长的!
“所以这艘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大部分木料都是国产,偏偏有很大一部分,是南洋的木头?”
没有人回答他。彩船——不,彩船拆散的木板、木柱们,分门别类,躺在高高低低的架子上,安安静静。
彩船上取下来的纸人,木制人偶,纸灯笼,纸箱笼,大鼓,各种旗帜,一件一件安静躺在保管箱里,别说开口回答了,连簌簌作响都做不到。
“看来,只能慢慢把它修好,一边修,一边了解它的过往了……”
沈乐卷起袖子开始干活。谢天谢地,这艘彩船的保存状况比较完好,没有在海里、湖里浸泡过几百年,含水量还看得过去;
大概是被做成了法器,一直储藏在专门的地方,已经完成了自然脱水,木材色泽自然,各向收缩极微。
不过,可能是主人对它不甚爱惜,并没有按照文物的标准保护它。
船只表面颇有些脏污,船底上,破损的船舱里,甚至附着了不少贝壳、螺蛳、水草、水藻之类。
沈乐不得不从头开始,一件一件清理:
这要是普通的文物木船,就要用扫、吸、吹、剔、洗等多种手段,局部采取干、湿交替的方法进行清理。
吸尘器、强力吹风机、毛刷、竹签等工具齐上,特殊部位,还要采用自制专用清理工具,蒸馏水、复合清洗剂一样都少不了。
但是沈乐出手,就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绕着木船的零件慢慢走过去,一个一个拍法术: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中龙骨长四丈五尺,前龙骨三丈六尺,后龙骨二丈。
含檀梁,长二丈九尺,阔三尺,厚一尺五寸。
大桅杆,长九丈,围大七尺。
小头桅,长六丈,围大四尺。
这些巨大的木材,沈乐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感叹:
幸亏竹子龙门吊给力,幸好藤蔓起重机给力。
这要是换成现代工具,哪怕让人远程操控,我也得忙个半死——起重机可以远程操作,捆扎、固定,总得我自己来啊!
感谢@慕湮大人打赏的100起点币
(本章完)
第403章 小木船,告诉我你曾经的样子吧!
第403章 小木船,告诉我你曾经的样子吧!
清理污垢对沈乐来说,毫无难度。
他现在的精神力,现在的控制能力,已经能够在一天之内,清理完整座大宅,把什么灰尘、泥土、杂草、苔藓全弄得干干净净。
有这个本事,清理一艘30米长的船,那根本就不在话下——什么?贝壳螺蛳黏附得太结实?
清洁术!
什么,铁钉锈蚀过度,整个儿咬死在里面了?
清洁术!
什么,不知道是石灰还是桐油,黏结在木板上面,铲不下来了?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陆老师亦步亦趋,跟在沈乐身后,看得发怔。
一缕一缕细小的风从沈乐手里卷出,拂过厚重的木板,或是轻柔细腻,只擦掉上面的浮灰,连龟裂的漆皮都没有碰落;
或是凌厉锋锐,贴着木板边缘削过去,把那些分泌出不知多少黏液,把自己粘在木板上,粘到死都不下来的贝壳,精准地切削下去;
又或者,快速地旋转、推进,把铁钉从木板里削出来、再卷出木板深处,安稳妥帖地放下……
“唉……”
“怎么?”
沈乐回头。这位家庭教师日常笑得和蔼可亲,对哪个小家伙,都是一副耐心细致的样子,从来没看见过他有负面情绪。
这会儿,整个人看着有点呆呆的,情绪很有点儿低落。
沈乐觉得,自己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陆老师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痛苦的事情?
“啊……没事……”
陆子成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沈乐仔细盯了他两眼,确定他暂时没有交流的欲望,也就把注意力收回工作上: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绕着厂房走了一圈,甩了不计其数的清洁术,终于清理完毕。小家伙们跑来跑去,把那些螺蛳、贝壳啥的扫进垃圾桶,哐哐地推出去;
把船板缝隙里倒腾出来的艌料分门别类,挨个儿塞进盒子里,贴上标签。
等待沈乐研究完,来决定是原样填进去,还是彻底扔掉……
而沈乐自己,则要面对一个难题。这艘古船,大体还算比较完好,但船外板、隔舱板都有损坏缺失;
桅座、桅杆,甚至龙骨,似乎也有点儿扭曲变形。
要修复,要补配,还要矫形——所以,你被造好的时候,曾经是什么模样的?
沈乐皱着眉头点开电脑里的文件。拆船之前,他对整艘船已经进行了详细的扫描,能够根据完整的部分,推算出残损部分的轮廓线条;
但是,要把这完整的线条,拆散到一块一块木板上,给出每块木板原本的样子,给出它们的修补和矫形方案——
好大的工作量啊!
好在沈乐并不需要样样亲力亲为。他干脆利落地把文件打包,保存,连同每块木板的扫描文件,全部扔到隔壁:
给我算!
给我画!
师弟师妹们,靠你们了!
必须承认,沈乐母校的学子,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是古建筑方向的,不是古沉船修复方向的,他们的工作效率,仍然值得赞美:
沈乐只等了三天时间,这些师弟师妹们,就参考着他的扫描文件,给出了每块木板原有的样子。
至于要怎么矫形,这个,因为数据不足,他们只给出了一堆需要测的数据:
“师兄,这木头的种类啊!抗拉强度!抗压强度!还有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这些都没测过,要怎么矫形,我们没法算的!”
沈乐打了一个笑脸表情,直接忽略掉师弟师妹的要求。他缓步走到主龙骨旁边,侧头去看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红嫁衣双袖捧着手提电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将屏幕捧高一点、降低一点,或者转个方向,让沈乐看得毫不费力。
沈乐盯了一会儿数据,抬手招了招:
“郑墨!过来看一下这数据,然后量一量这块木头,和上面的一样么?”
小墨斗飕地窜了过来,那铅坠飞射的速度,就算赶不上子弹出膛,也没差太多了。
沈乐微微侧身,让过它爆冲的速度。铅坠倏然一停,安稳地悬浮在他面前,被他稳稳地接在手里,颠了颠:
“辛苦你啦,加把劲~~~”
【交给我!】
小墨斗精神抖擞地去量数据了,墨线弹在木头上,“铮”、“铮”,一声一声清脆的鸣响。沈乐微笑起来,抬手按在龙骨上,微微闭眼:
“来,让我看一看,你曾经的样子——”时光悠悠倒转。到现在,沈乐已经不用把物件修复到一定程度,也可以模模糊糊地窥见它曾经的模样:
先是一棵树,被砍倒,被锯开,被运送到船厂。堆栈里堆着,缓慢地经受风吹日晒,暑往寒来。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树干上长了层层叠叠的蘑菇,蘑菇又被一次一次铲掉,才被选材的老工人指指点点,敲敲打打,点头认可。
然后,又是锯,又是刨,又是凿,又是削……
造成一根笔挺挺,沉甸甸的大龙骨,一看就是风里雨里,能够扛住大浪的!
沈乐紧闭双眼,在冥想世界里,细细观察那龙骨的模样。长,宽,高,微微的弧度,向两侧展开的样子。
古船的营造工艺,是从船底中心龙骨板开始,逐渐钉连两侧船底板、船外板等,这块中心龙骨板格外重要。
冥想中,沈乐甚至能够看到,当初一根墨线弹在龙骨板上,定下中心线的场景。
那根中心线,在无数道工艺之下,在船只多少年出入风浪之后,在无数船员的踩踏之后,早已经消失在时光中,再也看不见。
但是,古船自己记得,龙骨记得,甚至,船舱当中那片阴森森的,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的存在,也记得。
沈乐睁开眼,伸出手。指尖落在龙骨前端,侧转,指甲抠在上面,往左挪一挪,再往右挪一挪——
“郑墨!”
他喊:
“在这里落一下,我对面再给你一个位置,弹一条线出来!”
【好嘞!】
小墨斗欢欣鼓舞地飞了过来,按照沈乐的要求,在龙骨上弹出一条墨线。
沈乐搬过激光水平仪,和龙骨对准,开启设备:
“嗯……看上去,确实有点歪了……”
龙骨记忆中的那条中心线,和激光水平仪给出的,龙骨现实中的中心线,很明显,已经有些不重合了。
哪怕只是轻微的不重合,这根龙骨,也需要矫形。
“没错,是要矫形。”屏幕对面,博士师兄哗哗地发了一堆资料过来。
什么《中国古船外板端接同口结构的力学分析》,什么《菏泽古船保护修复》,什么《蓬莱四艘古船保护技术解析》……
沈乐真是谢谢他,没把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建筑力学这些玩意全发过来。
说起来,他们搞古建筑修复的,这些课也都要学,并不需要从头再来一遍……
“你知道该怎么矫形吗?说起来比较简单,就是要先把需要矫形的部位,进行回潮处理——”
他停住话语,左看右看,很明显,是在透过摄像头,看工厂里的所有设备:
“你连处理这些木料的地方都没有!你要不然再扩一块地吧!这些木料,全都要让它吸收水分,然后再脱水的过程中,慢慢矫正,才能不掰断的!”
沈乐只好看着他笑。他确实没地方处理这些玩意,真的要处理,怕是得去租个木材厂——
关键是,他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折腾这么大。
“回潮以后,用钢管、木砖、木楔子、g形夹这些东西,要么顶,要么压,把变形的船板给矫回原始位置,再用不锈钢螺杆将外板固定。
这可是个大活儿,你真不要人帮忙?我们当初修复这艘船的时候,至少七八个人一起上的!”
沈乐微笑起来。他冲着屏幕挥挥手:
“没问题,我先想想怎么做。真要帮忙,肯定不会和你客气的!”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了一堆,挂掉视频,却在厂房里绕了一圈,选择了最小的一块船板。
这是一块薄薄的垫板,不到十厘米厚,在船板里面已经算得薄了;
应该是垫在隔舱板和船肋之间,经受了巨大的暴力,大幅度扭曲变形,幸好还没有彻底断成两截。
沈乐指挥小家伙们,在厂区角落里挖了一个池子,灌满水,再指挥藤蔓把垫板放进去;
倒了巨大的一瓶营养液,看着那绿莹莹的液体在水里散开,把整个水池染成浅绿。
然后,他趴在池边,一只胳膊探进水里,指尖按到垫板上:
“来,你还记得你曾经的模样吗……试试看,试试看能不能吸收这些营养,能不能长回原来的样子……”
水池里,盈盈的绿波轻轻动了一下。整块木头先是染上一层薄薄绿意,然后湿润、湿润、一点点湿润。
沈乐小心地控制着它变化的速度,务必不能让它长出根茎,长出枝叶,就地变成一棵大树:
这玩意儿,和他在巴黎修的那些“圣器”不一样!
它的力量还很薄弱,又拆开了,只是一块木板,它的灵性很微弱,需要我好好引导!
“啊……什么时候能长好啊,我都快趴僵掉了!”
(本章完)
第404章 老板让我下南洋?老板,救命啊!!!
第404章 老板让我下南洋?老板,救命啊!!!
沈乐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趴一分钟不是问题,趴十分钟也不难受,趴半小时试试看?
哪怕是瘫痪病人,两小时也要翻身的,不然会得痔疮——不对,会得褥疮的!
更不用说,还是身子歪着,一只胳膊伸在水里,这种扭曲变形的姿势……
感觉水里那只胳膊已经麻了,肩膀也麻了,压住地面的那一块,整个都不太对劲。
沈乐没办法,只能一边和木板沟通,操控它往曾经的方向长,一边努力调动起丹田里的热流。一转,两转……
转了七八转,这才感觉全身舒畅。他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更加专注一些,手指屈起,离开木板一点点:
很好,还能沟通!
再离开一点!
手掌整个握成拳头,距离水里的木板十公分左右……
这样一点一点拉开距离,一点一点,从直接接触,变成用精神力接触。
好半天,才脱离接触,从水里抽回手臂,端正在边上坐好:
挺好,这样如果能搞定,以后就不用一直趴在水里了,可以远程操控了!
他在水边打坐了足足一个小时。水里的木板,由干燥而润泽,由润泽而回复生机,再由回复生机而舒展开来。
终于,冥想世界中,传来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回应:
【好了……】
好了吗?
目测确实变好了,看上去比原来平整了,不扭曲了。但是考虑到水体的折射,到底好了没有,目测实在不怎么准。
沈乐抬手一挥,七八条藤蔓当空垂下,把木板从水池里捞起,放到旁边架子上:
“郑墨,你量一量,它的尺寸对了没有!”
沈乐呼唤一声,起身去扛扫描仪。双管齐下,两边各自报出数据:
【没有好!还差一点!】
“没有完全好……还需要带点儿弧度,需要矫形一下……”
这木板舒展开来以后的样子,是它当初被解开、被锯完的样子,不是它被矫出形状以后的样子啊!
行……吧。沈乐卷起袖子,先查书,查论文,计算,然后抄起那些钢管、木砖、木楔子、g形夹什么的,开始针对性地干活。
又是顶,又是压,又是夹,折腾半天,忙得一头是汗。
也就是有藤蔓和竹子帮忙借力,才能单挑这么麻烦的工作,要不然,他高低得去租个工厂!
沈乐忙的要死要活,好半天,才整好这一块木板。他坐倒在木架子上,给自己锤肩膀,锤胳膊,捶腿,锤了半天,才爬起来列表格:
如果所有带弧形的木头都要矫形,他这里的矫形工具,数量肯定不够。
还得买一批,或者租一批,他得把工具数量算出来,提前下单……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沈乐列表格,列公式,翻书核对,忙了足足半天,才把工具数量算完。
停一停,又开始一轮新的计算:
这些破损的木板,要用和原来一样的材料补齐。那些龙脑香,冰片,硬坡垒,软坡垒,一个一个,都要提前算好,提前买齐:
事到临头再买,耽搁工期不说,紧急采购是买不到好东西的!
他查《龙江船厂志》,查俞大猷的《洗海近事》,查《南船纪》,查各种论文,查博士师兄扔给他的资料。
一边查,一边对照着罗盘投影出来,被他输入电脑的船体、零件扫描图像,一个个算,一个个估计。
对了,还要从零件倒推原材料,估计木料的尺寸,直径、长度什么的。这些硬木,现在都很贵了吧?
也就是现在有钱了,特事局账上躺着几个亿,要不然,还买不下手……
他奋力算了一轮,又校对了一轮,长长吐一口气。算材料才知道造船有多费木头,光是他补配这些破洞,至少要砍二三十棵树下来——
话说有些树,国内是不是保护树种啊?
给不给进口?
不管了,先把任务扔出去吧……
“老游啊!”沈乐开始打电话:
“是这样的,我现在修船,需要这些木料,你帮我找一找啊!
不管是特事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帮我问一圈,国内有就在国内买,国内没有,就要辛苦你出国了……”
“没问题,老板!我尽快办好!”
老游精神抖擞。哎,又来活儿了,老板又支使他干活了。
再帮忙跑几次腿,他是不是就能蹭到老板的大宅里搭窝了?
就算不能,老板大宅隔壁,特事局已经把那块地皮买下来了,正在动工,打算整旧如旧,在不改变房屋外观的前提下,做成实验室区域。
他至少能在那块实验室搭个窝吧!
也算是老板地盘!
老游飞快地将表格传去特事局。没多久,一个个电话,陆续打了过来:
“沈先生要的东西有点难啊!——这些木料,绝大多数都是国内不产的,我们这里没有存货!”
“我问过了,几个分局的仓库都没有货!这要求也太偏了,你但凡要根金丝楠木,我们还能想想办法!”
“有几样是保护树种,比如这个坡垒,林业局专门圈了块地,种了几十年,才长成两米高的小树!胸径还不到0.2!”
行……吧。
老游本来就在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去问特事局,倒不是指望他们能弄到货,主要是为了他们给进口开绿灯:
到时候他在国外买到木头了,被海关卡住了,那算谁的?
反正象牙、玳瑁、犀角这些,海关百分百会卡,珍贵木材会不会卡,老游心里没数。
事先找过特事局,你们没货,总要让我自己想办法买吧?再卡我就过分了啊!
一轮沟通完毕,老游展开双翼,飞向南方。他在外面也颇有几个朋友,那些雨燕啊、大雁啊,各种长途迁徙的鸟妖,总能找到说得上话的。
一个介绍一个,一个联系一个,从鸟妖联系树妖,联系当地本地妖怪,弄些木头,简单!
只了七八天,老游就把东南亚那些国家转了一圈,亲眼看过了木头,下了订单。
沈乐接到信息,也十分欣慰,只等着货物入关。
等来等去,没等到收货通知,却等到了老游的呼救:
“老板,救命!!!”
(本章完)
第405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我的土地上打我的人?
第405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我的土地上打我的人?
出事了?!
沈乐腾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手一滑,手机飞出。他及时扭头,手机在枕头上弹了两弹,屏幕朝下趴在枕头上。含糊不清的话从里面传来:
“老板,你喊别人过来救我……你自己千万别来……咳咳咳咳咳……”
时间!
地点!
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谁在对付你,是人还是妖怪?
你倒是说啊!!!
实在不行发个定位过来!
沈乐在安全的工作室里挠屏幕。然而对面的声音一下子嘈杂起来,有大喊,有啸叫,还有砰砰砰的声音,好像乱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沈乐拼命划动手机,想要录下那边的声音,好提供给特事局当线索,奈何没等他找到开关键,对面“啪”的一声,电话已经断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乐叹了口气,只好给顾玉林打电话。半小时后,顾玉林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叹气:
“那位游先生,是不是直接飞出去的?没有通过海关,没有走正常出境渠道?”
“大……大概吧?”
沈乐完全没有把握。将心比心,如果他有一双翅膀,他可能也展翅就飞出去了——
飞出去多快啊!
多方便啊!
办护照,办签证,排队过关,明明是一只飞禽,还要憋屈在机舱里,颠簸好几个小时。
等落了地,没准还要被对面的海关敲诈勒索,比如不付多少小费就不让你过关什么的……
还是直接飞出去算了!
“现在连他去哪个国家了都不知道……沈先生您有线索吗?”
沈乐只好把那张木料表格发了过去。顾玉林扫了一眼,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好么,越南,缅甸,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孟加拉,老挝,柬埔寨,印度……
合着你这是把整个东南亚一网打尽了啊!
哦,还不止,印度那旮旯是南亚,不是东南亚。希望老游不要跑到那里去,那地方比较奇葩,我们也不太好找人……
“算了,我们找找看有什么线索吧。你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啊!保持联络!”
沈乐诺诺连声。挂断电话,他第一时间握住铜片,左手搭住罗盘,右手搭住画卷,进入冥想:
有没有可能性,开一波搜索,借助铜片的力量,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老游?
或者,找到一个灵性活动比较激烈的,相对异常的地点也行啊!
精神力慢慢沉入铜片。残破铜鼎一跃而出,悬立半空,崇山峻岭,江河湖泊,一一毕现。
沈乐奋力运功,把精神力注入铜片当中。往南推,往南推,再往南推——
东海边亮起一个小点,按照位置推算,应该是红嫁衣给他指出来的那个大漩涡,现在似乎,也许,仿佛,被官方拿去用了?
希望某个时候,能看到里面跃出一艘大驱,一艘核潜艇,甚至一支航母编队来……
再沿着海岸线一直南下,在沉船博物馆的南面,又亮起了一个小点。
沈乐印象中,那是沉船里不肯安息的那些存在,撑起来的一小片空间。他以为已经安抚完了,那个空间消散了,怎么还存在?
继续南下,铜片上的标注,就模模糊糊了。只有歪歪扭扭的海岸线,向南一直延伸,上面的力量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黯淡。唯一能引起沈乐注意的,是海里一个巨大的亮点。
明亮,汹涌,蓬蓬勃勃,不停地旋转。如果不是位置在海里,沈乐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座火山,随时随地会喷发出来,直上云霄:
话说那边确实有火山的吧?
印象中,印尼还是菲律宾,有过很大规模的火山喷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民航飞机都要避让,不能往那一片飞的……
铸造铜鼎的先民,足迹曾经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吗?
沈乐不知道。他凝注精神,沿着铜片远远地推过去,尝试把精神力延伸到国境之外:
老游在哪里?
他能够感知到这家伙,能够定位吗?
很神奇,精神力的延伸非常顺利。铜片似乎有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气势,把精神力延伸过去的时候,它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那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是我们的国土!
本来就是我们的,天然应该属于我们的!
沈乐短暂无语。不过想想也是,我们能够铸造铜鼎的时候,那边有没有走出石器时代,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建立起巨大王朝的时候,那些地方,不是我们的领土,就是我们的藩属:
交趾!
真腊!
爪哇!
蒲甘!
吕宋!
对我们纳贡称臣,需要我们册封的地方,理所当然都是我们的,不对吗?
可惜,铜片给力,沈乐却不够给力。他浮光掠影地扫了一下,还没找到老游可能在的位置,就感觉头晕目眩,脑门上青筋突突乱跳。
他不敢勉强自己,一头倒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忽然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老游?!”
沈乐一喜,飞快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的却不是老游的声音,而是一个非常粗豪的声音,机关枪一样嚷嚷:
“@#$%……”
“你说什么?”
沈乐眉头紧皱。你要打给我的话,好歹说汉语啊!
不管你是要勒索赎金也好,是要敲诈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好,你好歹要和我沟通吧?
我都听不懂你的话,你有一万个要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啊!
他越过说话那人的大脸,努力去看周围环境。第一眼,看到板板正正的墙壁,至少是在城区,不是在荒郊野外;
第二眼,那墙壁连石灰都没刷,裸露着光秃秃的水泥墙面。层高极高,间架极大,竖着高高的水泥柱子,远处一眼能看到天空……
这不会是某个废弃厂房吧?
那种造了一半,或者直接拆掉了,剩个烂尾楼的房子?
被押到这种地方,老游的安危,很值得担忧啊……
对面那声音嚷嚷了几声,忽然回头大喊了句什么。沈乐就看见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押着老游过来。
老游似乎挨了不止一顿狠的,右眼睛高高肿起,眯成一条小缝,鼻孔挂下两条血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快要看不出人形。
他一条胳膊软软耷拉着,一条胳膊被人拎住,一到镜头面前,就大喊出声:
“老板!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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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06章 察打一体,我负责察,你们负责打!
第406章 察打一体,我负责察,你们负责打!
叫我不要过来?!
沈乐悚然。上一次,在山君的地界,老游求救的时候,可是求他一定要过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老游才会喊出“不要来”这样的话?
——你叫我过来,我可能还要想一想,评估一下风险。你叫我不要来?
这地方,我来定了,这人,我救定了!
他脸颊绷紧,微微前倾,距离屏幕更近了一些,几乎想让精神力钻进屏幕——然后再顺着网络钻到对面去。
奈何不能,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游喊了这一句,旁边飞过来砂钵大的一个拳头,一拳砸在他脸上。
老游一声惨叫,飞出镜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沈乐呼吸一凝。他竖着耳朵听,没有听到剧烈的碰撞声,大概没有被打到墙上镶着。但是,那一拳绝对不轻:
“你们需要什么?要什么直接说,不要打我的人!”他沉下脸,向对面喊过去。
那个一脸凶相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骂了两句,再扭头喊了几声。很快,一个瘦骨嶙峋,看着像根竹条成精的家伙,出现在屏幕当中:
“你就是那家伙的老板?那家伙偷进我们的地盘,砍我们的圣树,你怎么说?”
“你先给他治伤。”沈乐脸色肃然,盯着屏幕,偷偷打了一个手势。身边,一团银光飞快上下浮动,快速隐没。
很快,沈乐就看见他的旧手机亮了起来,拨通了顾玉林的电话。小油灯,好样的!
“如果真是他的错,给你们造成经济损失,该赔的,我会赔。”
沈乐深吸一口气,对屏幕那边的人提出要求:
“但是,你们不许再打他了!再造成任何伤害,我都会用我的方法,替他讨回来!”
对面一阵哈哈大笑,隔了一会儿,远远地,又响起一声老游的惨叫。沈乐压着怒火,沉声问道:
“你们到底要什么?要钱?要东西?直接提要求!只要你们把他放回来,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谈!”
小墨斗悄然跳了过来,把旧手机举到沈乐面前。手机上,一行一行,飞快滚动着字迹,都是顾玉林在提示他:
【多和他聊聊,给我们争取时间】
【能套出位置就套出位置来】
【挪个地方,挪到监控探头下面,或者把电脑摄像头打开,让我们分析对面的情况】
【不要再放狠话,不要再刺激他们】
这……特事局的人,已经在用某些技术手段,找到对面的位置了吗?
那可一定要配合好啊!
沈乐默默握了握拳头。他缓缓挪动脚步,坐到房间里面,用于监控小家伙们胡闹的摄像头下面,深吸口气,盯住屏幕:
“我看到他在你们手里了!看到他还活着!他情况越好,我愿意为他付的钱越多!”
啊,小油灯,拜托拜托,把摄像头打开,给对面发权限过去。
我现在腾不出手,拜托你了!
“你愿意付多少钱?”
竹条精冷冷一笑,脸颊凹陷,两边颧骨下方向内收缩,几乎顶成了一条。沈乐看着他这幅凶相,都想给他把脸抻直了:
“你们要多少钱?”
“一个亿你也付?”
一个亿……我还真付得起。等等,人民币付得起,不代表美刀也付得起……我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来着?
沈乐飞快地算着钱,用力摇了摇头:
“你凭什么开一个亿?你之前说,老游潜入你们的地盘,砍你们的圣树——他给你们造成多少损失了?能有一个亿?”
“那是我们的圣树!圣树!”竹条精冷笑:
“圣树是无价的!你家的圣树被砍了,你按照木料的价格,照价赔偿吗?”
倒也不是,我们一般来说,会努力治好“圣树”——参考被推倒的人参果树。
沈乐思忖着,用力板起脸:
“你先让我看看那树再说!你既然找我索要赔偿,就意味着那树在你心里可以估价!给我看那树!”
“你先付款!——我给你个账号,你先打一千万过来,我给你看树!”
叮咚一声,手机聊天界面,弹出了一个反诈提醒……
沈乐:“……”
我记得我这手机没装反诈app啊!
他飞快地截了个图,发给对面——那家伙不知怎么想的,和他打电话,用的还是老游的微信账号。
旧手机里,顾玉林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对,就是这样!】
【和他拖时间!】
【我们正在解析微信的登陆地址,很快就要抓到人了!】
【让他给你看树,看了树,我们根据视频里的环境,能够分析出大概位置!】
官方能用的手段真多。沈乐暗暗给顾玉林点了个赞,继续和对面软磨硬泡:
“我卡里没那么多钱!”“我根本没有国外的卡!钱打不过去!”
“你以为往国外打钱那么容易啊?!”
“你先给我看树!给我看树!看了树,我对损失心里有数了,再和你们谈赔款的事情!”
双方连续拉扯了十几分钟。可怜沈乐本来就有点社恐,这样磨嘴皮子,几乎要裂开了。
幸好特事局那边,不停地给沈乐发消息,指点他应该怎么说,怎么和对方沟通/谈判。
重点是,既不能过于激怒对方,让对方决裂,又不能答应得太痛快。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至少不可能立刻给钱的,老游的命是要保住的,还不能让他受太多痛苦。
对了,还要尽量拖时间,方便后台技术人员……
拉拉扯扯,竹条精占不到便宜,也没有从沈乐手里敲出现金来,终于气哼哼地挂断电话。
这边一断联,特事局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沈先生,我们锁定对方大概位置了!呃,位置有点麻烦……”
“在哪里?”
“金三角……”
沈乐脑门子嗡嗡的。大名鼎鼎的金三角,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的地方,乱得一塌糊涂的三不管地带。
沈乐哪怕有小油灯护体,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去那儿一趟,再平安走出来……
“所以你们现在的规划是?”他飞快打开特事局界面,看一眼账上的余额:
“有办法把老游救出来吗?或者,能不能联系靠谱的雇佣兵?要多少钱?一个亿够不够?”
宁可砸钱给雇佣兵,把人救出来,也绝不砸钱给强盗!
话说,军事行动到底要多少钱来着?
之前修罗盘那次,海里出现异常情况,军方好像就砸了一波物理超度来着。
沈乐记得当时百度过,红旗9b,一发150万美刀,鹰击12,一发200万美元,一波就是几千万下去了。
之后还刷了一波火箭弹,总共了多少钱,一个亿不知道够不够。
那还只是一片海域!
如果换成金三角,把那一片林子推平,把老游救出来,大概,也许,可能,一个亿真的不够?
“呃……一个亿,可能太多了……”特事局那边,接电话的不知道是谁,应该不是魔都局长,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脑门子的汗:
“关键是,要在那边动用武力,需要沟通的势力比较多……不是我们想动武,就可以动武的……”
“那需要什么?”
“需要进一步明确他们的位置!这么说吧,我们目前圈定的范围,大概1000平方公里左右——您也知道这么大的丛林里找人的难度。”
特事局那边回答得相当诚恳:
“如果能锁定到100平方公里,我们就能派小队伍过去,如果锁定到10平方公里,我们就能直接上门。”
如果干脆锁定到1平方公里?
落到他顶上去轰!
沈乐嘶了一声。金三角地区的面积,大概在15万到20万平方公里,在这里面锁定1000平方公里的区域,特事局已经很努力了。
问题是,这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啊!
“要怎样才能提高锁定效率?”
“这,可能要您和他多通几次话……您之前说的,让他给您看看被损伤的树,这是很好的想法,可惜没有办法落实……”
沈乐思索着打开地图。一眼扫过去,在地图上量了一量,忽然笑了出来:
“滇省边境离金三角很近啊!这样,我飞到边境,再感受一次——在国内,你们能保得住我安全吧?”
“那没问题!”
对面那位恨不得拍胸脯。国境线以内,都保不住自家人,我们可以去死了!
就算我们人少,还能住到火力强劲的地方去呢!
沈乐收拾收拾,带上家里几个小家伙,直飞边境。从滨海市到版纳市,居然有直飞的航班,中途甚至不用转机。
一落地,那边立刻就有人接,把他直接打包送进营地。沈乐左手罗盘,右手画卷,胸口铜片微微震动。
头顶上,几个摄像头多角度盯着,隔壁就是特事局的行动人员:
“察打一体,察打一体。人家给了‘察’,我们看看能不能‘打’——话说和那边谈好了吗?”
“您在开玩笑!县公安局的通缉令都拟好了,马上就能发出去了!现在,我们就等沈先生的情报,看看能不能锁定对方准确位置——”
“来了!”
“来了来了!”
(本章完)
第407章 小油灯:我找到了!你们来打吧!
第407章 小油灯:我找到了!你们来打吧!
距离从将近3000公里拉到200公里,输出效果确实拔群。
沈乐几乎是才开始入定,巨大的地图,就在他面前展开。完整度,清晰度,细节呈现的翔实程度,都有了极大提高:
“看,推过去了!”
“推过边境了!”
“到大其力了!”
“再往前推一点!”
“这里能放大么……”
沈乐隔壁,占据一面墙的巨大屏幕前,特事局的行动人员,以及来自其他几个部门的行动人员,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这一波,特事局也下了血本,专门申调的高精度的地图,包括普通地图,等高线地图,卫星地图,给画卷“吃掉”。
在旁边开着执法记录仪,眼睁睁看着这些地图在画卷上化为灰烬,再看着它投射出来,从北向南,一点一点亮起:
“这山显示得真详细啊!”
“是啊,连山上的小路,都一条一条显示出来了!还有悬崖,山涧!简直像是有个无人机在上面飞一样!”
“照着这地图走,都用不着另外侦查了!”
“全息三维投影啊!我们行动的时候,弄个全息三维投影,多难弄的!要级别特别高才能弄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三维地图弄来?”
“醒醒,人家是有主的,要说‘请’,不能说‘弄来’!回头我们和沈先生商量试试……”
“等等,这地图上的光点是什么?我们地图上没有啊!”
噼里啪啦,一阵飞快敲打键盘的声音,显然不止一位行动人员在拼命搜索。
三分钟后,各个部门纷纷无奈停手,只有特事局的情报人员迟迟疑疑,把电脑屏幕转过来:
“似乎……好像……也许……是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存在,或者有特殊力量的地区?这些光点,和我们掌握的情报,有一部分重合……”
事实上,是重合了一半左右。另外一半,有三分之一左右,特事局掌握了些许情报,但并不确定;
还有三分之二,也就是总体的三分之一,完全在特事局的信息库之外……
“记下来了没有?记下来了没有?”
“放心,视频一直在录!投影的位置摆得很好,摄像头正好能完美摄录,连形变都没有——”
“对了,这些亮光的推进方式,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它是沿着什么通路走的?”
忽然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场上蓦然一静,然后,低低的议论声,一下子弥漫开来: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跟着山脉、不是跟着水系,也不是跟着阳光走。随便用哪一条理论,都合不上?”
“公路呢?你看这一条、这一条和这一条,”有人掏出激光笔,在大显示屏上扫来扫去:
“像是跟着公路走的……”
“但是旁边的山脉你又要怎么解释?”
“可以去问问沈先生吗?”
沈先生……沈先生也不知道。他在深沉的定境当中,放任精神力不断注入,不断顺着某种引领向前突进。
冥想世界里,既安静,又活跃。安静的是他自己的精神,如同宁静的湖水,倒映天光,倒映流云;
活跃的是他的小家伙们。特别是小油灯,那是噼啪乱响,一眨眼一个报告,一眨眼一个报告:
【推进!】
【推进!】
【又推进了!】
【诶嘿我推到一个大地方了!沈乐!你看到了没有!】
去年,追踪山君那次,小油灯就顺着电网,追出去好几十公里。
这一年下来,小油灯护持妖们的雷劫n次,吃雷电研究所引下的天雷n次,日常在家里吃电,那是奔着一个月十万电费去的。
就这,还不算跟着特事局出任务的时候,特事局专门协调了变电站,让他敞开吃!
史诗级加强之下,顺着电网奔跑一两百公里,那简直不是个事儿,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话说沈乐也是才知道,那边和云南电网是互通的,小油灯通过跨国输电线,直接就杀出去了……
……所以还有什么东西,我们这里和国外是不通的?
目前已知,公路是通的,水路是通的,对,就是湄公河,这条河甚至就从他们身边过,流经金三角,现在输电线也是通的。
据说之前缅北反诈的时候,我国一个不开心,可以直接给那条老街拉闸,拉闸了他们就乖了……
总之,小油灯一马当先,顺着电网就杀了出去。不但出去,它还不停地回来,不停地和其他的小家伙沟通,把侦查到的情况更新在地图上:
【这里有一个!】
【这里有一个!】
【这里也有一个!】
【这里有……好多,好强啊!等我多转转!】
感谢现代社会,感谢科技发展。基本上,稍微社会化一点的妖类,都愿意享受现代科技,享受人类文明给他们带来的方便和娱乐;
而且,沈乐之前和绑匪沟通,基本上也能确定,对方生活在有人类科技到达的地方。
既然能打电话,你就算没有拉输电线过去,你至少得有台柴油发电机对吧?
他和小油灯沟通过了,小油灯表示,就算当中没有输电线,只要不太远,它就能跳过去!
呃,“不太远”的意思,他问过几次,小油灯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大概,一两公里肯定没问题?
它不停地探索,不停地标点。沈乐的冥想世界一点点亮起来,铜片上的地形,一点点变得详细,变得确定起来;
终于,小油灯欢呼一声:
【找到了!】找到了吗?
沈乐心头一震,猛然睁开眼睛。
失去了冥想的沟通支持,画卷勾勒出的地图,蓦然开始动摇不定,如同遭到了强大的电磁干扰。
隔壁房间里一片惊呼:
“怎么?”
“怎么?”
“怎么了!”
“沈先生,你没事吧?”
沉重的脚步声砰砰砰砰,一路砸向门口,又在门边及时刹住。大屏幕分出一小块,显示出沈乐的动静:
他站起身,用力甩一甩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深吸气,长呼气,片刻一个激灵,扑到画卷旁边:
“记下来了吗?记下来了嘛!刚刚那个地点是哪里?”
画卷投射出的光影被他一碰,支离破碎。片刻,一下子回到最初,刚刚展开地图的时刻。
然后,扩大、扩大,向前、向前,亮起,亮起……
一个特别明显、闪烁不止的光点,在精度拉到相当高的地图上,奋力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地点已经锁定!”
“在大其力附近的山里!”
“在……国家森林公园里……”
“那块地方……山高林密,特别不好走。而且,里面有很多洞穴,难保人藏在洞穴里……”
“当地的治安水平怎么样?”
“别提了,治安水平好,那也不是金三角了……”
“我们派人过去呢?”
“已经在沟通了,但是……”
沈乐再次闭上了眼睛。银色光点在他身边轻轻飞舞,他默默和小油灯沟通:
“青灯,你找到老游了?”
【找到了!还活着!】
小油灯兴奋地跳动。这次他立大功了!
谁,都没有他,这么强!
“周围有多少人?强么?”
【还是有点强的……主要是奇怪……很奇怪……】
银光拉出一条曲折离奇的线条。沈乐皱着眉头,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奇怪了?”
【就是,他们好像在,又好像不在……很奇怪……】
难道在某个秘境当中?
看铜片显示的画面,那地方有个很大的光点,代表着天地元气异常充沛。
远程观察,还是不太能确定啊。沈乐叹了口气,专注于现在的问题:
“你能干掉那些人吗?”
【不太能……周围没什么电……他们那边电不稳,是靠发电机的……而且我离得太远……】
小油灯很是苦恼地上下飞舞。他的原身在沈乐身边,哪怕没有电网,靠原身吸纳的电量,也能一个打十个、打二十个都不是问题;
原身不在,电力比较充沛的地方,他也能随便一挑三、一挑四。
现在的问题是,两个条件都不满足,光靠发电机里那点儿电?
开玩笑,他最多能做到让周围断电!
沈乐皱皱眉头,起身出外。立刻,一群人哗哗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我通过器灵看到的是……”
沈乐努力把小油灯的话转述了一遍。包括那块地方多大,什么地形,老游被押在哪里,周围有多少妖怪——
小油灯在那块地方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只大妖,大概和山君差不多大的,三五只小妖,大概和他劈过的野猪差不多大的。
此外,还有一群小妖,一群他感觉很奇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那……能拜托你们帮忙救人吗?小油灯可以给引路……”
“没问题!”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特事局果断大包大揽:
“能在山头上给个信号就行!有个标点,我们就能打!——对了,你们能不能保护一下游先生,让他不至于被撕票?”
【没问题!】
小油灯欢欢喜喜地蹦了出来:
【交给我!——做电网我还是行的!】
当天晚上,一道白光从园区飞起,直向崇山峻岭奔去。
(本章完)
第408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第408章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多久?”
“大概多久能到?”
“老游多久能回来?”
“会不会死人?会不会有人受伤?”
“能不能送我到边境去,等行动结束了,直接和他们汇合,我可以为他们治伤……”
沈乐在指挥大厅最后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鞋跟几乎要磨穿了地板。
侦查工作做完了,人找到了,小油灯都派出去了。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边旁观了——
话说,特事局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
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要多久才能赶到?
奈何他都不敢再往前了。前方,一排一排的座位,每个位置上都端坐着一位战士。神情严肃,举动专注,每个人,都在操作着什么东西:
是无人机?
还是无人艇?
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更前方,有人小声讨论,指指点点,有人压低声音发布指令。整个指挥大厅,气氛既肃穆,又压抑,俨然已经在战时状态。
沈乐生怕他往前一步,或者声音大点儿,就会吵到这些操作中的战士。没办法,他只能远远看着,远远焦急:
要多久?
到底要多久?
可惜,他的铜片,没法远距离控制那片地方,没法在那里掀起力量的狂潮,给小油灯实时支援。
现在,只能旁观,只能等待了……
“别急,别急。”身边,一个特事局小哥亦步亦趋地陪着,一边记录他的要求,一边安慰他:
“我们这次过去,要尽量隐蔽,不能一开始就惊动对方。我们派过去的,是小型无人机,时速200公里的那种……”
“这么慢吗?!”
沈乐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倒也不指望来个大炮仗啥的——金三角不配,而且会误伤老游——但是,中等炮仗呢?
据说,火箭弹都能打300公里了!
直接给周边来一发,让那些扣押老游的家伙懂点事儿,应该不难吧!
或者,扔个温压弹什么的呢?
“已经不慢了,一个小时就能到了。”特事局小哥笑眯眯的:
“主要是,还得和无人艇配合,还得和我们派过去的人员配合。
而且,时速200公里的无人机,在雷达上的信号和鸟类差不多,可以鱼目混珠,最好用。换成大型的无人机,反而容易被人抓住……”
“这样吗……”
沈乐对军用无人机什么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基本上人家说什么只能信什么。他茫然地点点头,忽然一个激灵,又抓住那位小哥:
“我们的人,派了多少过去?有危险吗?我能帮上什么忙?还是送我去边境吧……”
“不用,不用。”小哥继续笑眯眯地摇手:
“我们只派了一个人,啊不,其实都不是人类。说起来,去那里的人,还跟你很熟,你看看手机?”
沈乐顿住脚步,飞快划开手机。微信一亮,合金大佬的消息,立刻显示在屏幕上:
“哇哈哈哈哈,想不到我会过去吧?你小子不地道,碰到难处都不找我!
别担心,那边的家伙,擅长的不是降头就是蛊术,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你等好消息吧!”
一瞬间,沈乐死死捏紧了手机。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然后,睁开眼,飞快打字:
“多谢多谢!平安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请你吃黄金!”
合金大佬这种存在,现出原身,全力冲锋,至少能赶上一辆坦克吧?
哦,不,他不能发射炮弹,攻击力可能比不上坦克。但他是实心的啊!防御力比坦克还强!还能巷战!
在近战当中,就是一个顶尖mt啊!
他瞬间放心下来。想了想,切出特事局的app界面,调出积分栏目:
“给我兑5千万人民币的金条!先准备好,金先生回来,我请他吃个饱!”
嗯,价值五千万的金条给合金大佬,再刷五千万的积分给特事局,这一波行动的成本,应该回来了吧?
据说那种小型无人机不贵的,大疆的量产货,好像一架一万的样子?
特事局这次出动了多少架?
他耐心等待了半个小时,被特事局小哥死劝活劝,劝回去打坐:
“你再试试看,能不能沟通前方,远程开地图。你的视角,和无人机的视角,可能有点不一样,万一那边的妖怪来个幻境什么的……”
沈乐拗不过他,只好努力打坐。精神力展开,顺着铜片给出的方向延伸过去,果然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金三角方向,星星点点,多了不少亮光。绝大多数都是从北边过来,展开一个大圈子,环绕、包围住小油灯的位置;
而很少、但很亮的一批,是顺着水脉的方向,悄然潜入。应该,就是特事局说的,湄公河上过来的无人艇?
看着很强啊!
比无人机要强得多了!
对了,从南边,还有一个亮点,正在快速赶过来。波动很强,汹涌澎湃,虽然刻意收敛,但并没能逃过沈乐的感应:
这是什么?
或者,是谁?
感觉有点熟悉?
沈乐闭着眼睛,精神力微微转动,和小油灯沟通了一下。很快,小油灯就开开心心,传来了消息:
【是老金!老金正在赶过来!等他过来,应该就能动手了!】
“好,你保护好老游,别暴露自己。”沈乐微微勾起唇角:
“需要出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在这之前,你安安稳稳待着,慢慢吸收电力,不要急!”
小油灯应了一声,在冥想世界里沉寂下去。沈乐安静打坐,让自己的思绪慢慢放空,承接着铜片传来的消息。而他显示出来的信息,也不断被画卷反馈出来,又传输给指挥中心:
“沈乐这里扫描到的信息,和我们有些差别。”
“是的,a区34号,和c区59号,都有未知存在。”
“a区和b区之间,有一条奇怪的线,会不会是阵法?”
“调一台专门的探测用无人机去看看……我记得这次过去的无人机,有专门针对阵法的探测,对吧?”
这些议论,沈乐都不知道,也没人过来询问他——定境一旦退出,实时更新的消息,就立刻不存在了。
他默默打坐,不知过了多久,冥想世界当中,忽然起了波动:
这是什么?
好亮!
好强!
好快!
明亮的,锋锐的,带着无边寒意的,一线白光,从北方直射而来。顷刻间,就穿透了两百里国土,直扑金三角上空!
到了!
要动手了!
沈乐悚然。精神力一晃,冥想世界里的地图陡然动摇,差点儿溃散。忽然间,小油灯兴奋的叫声,一下子响了起来:
【来了!】
【我上了!】
冥想世界内,亮光陡然大盛。河道里,一点一点亮光陡然冲起,划出明亮的弧线,向四面八方坠落下来。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坠落,炸开,只是一闪,沈乐冥想世界当中,标定的那些亮点——那些疑似本地妖怪的存在,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如果把这块地方描述成妖洞,那么,妖洞外围,巡山的小妖、小妖队长什么的,一下子全灭!
“1号目标攻击有效!”
“2号目标攻击有效!”
“3号目标攻击有效!”
指挥大厅里,报告声此起彼伏。声音凝重,肃杀,并没有半点欣喜:
外围扫干净了,还有内圈呢!
最重要的是内圈!
该干的人干掉,该救的人救出来,这次行动,才算完美!
“敌袭!!!”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妖洞的核心区域,那栋在沈乐看来,像是废弃工厂一样的旧楼里,就响起了一声大喝。
喝声中,地动山摇,一头巨妖猛然站起,抖一抖身体,大踏步冲了出去:
“老二!你看好那个家伙!老三,跟我冲!”
他大踏步往外冲去,所到之处,地皮震颤,树木倒伏,被他生生挤出一条路来。
走出大楼,才能看出它是一头巨象,身高五米有余,一对亮闪闪的长牙高高翘起在身前,鼻子一甩,就有一棵小树飞起:
“去!”
指挥中心,一片屏幕上,监控视野剧烈震颤。无人机快速机动,左躲右闪,好容易才闪开了那展开的树冠。
操纵无人机的战士还没松口气,接二连三,又是几个树冠飞来:
“我闪!我闪!我再闪!不行了,得升高了……”
“呼叫攻击型无人机!呼叫——”
密林边缘,冲过来一头巨兽。身高只有巨象的一半,体重却是扎扎实实,一头撞在巨象腿上。
轰然一响,双方都是一个趔趄。合金大佬抬起头,冷冷一笑:
“欺负那些会飞的家伙算什么!你的对手,是我!”
侧面一声咆哮,一头斑斓猛虎从巨象身后扑出,直奔合金大佬。
与此同时,一条黑白相间的眼镜蛇悄然游动,快速前往俘虏的所在:
这些进攻,肯定是冲着那个新俘虏来的!
控制住他,不怕进攻的人不投降!
他吐着信子,肚腹贴地无声,悄然前行。过一个房间,再过一个房间,很好,老游就在前面,气味还在笼子里,并没有跑掉——
“噼啪!”
一声轻响,炫白的光圈猛然炸开,把他狠狠弹了出去。
(本章完)
第409章 老游:接我的人来了,可战斗形式怎么有点怪?
第409章 老游:接我的人来了,可战斗形式怎么有点怪?
有内鬼!
有敌人潜伏进来了!
蛇妖一惊,吞吐的蛇信猛然缩回,一片片蛇鳞倏然立起,再紧紧地收拢起来。尾巴一抽,盘成圆阵,盯紧铁笼方向:
是谁?
是谁!
这气息,太凌厉,太惊人了!而且,蕴含着一种异常可怕的气息,光是靠近,就让他心惊肉跳……
是电力?
不,普通的闪电,普通的发电机发出来的电力,甚至输电线上面流过的电力,他都已经不怕了!
但是,面前这气息,他有种感觉,如果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会死的!
一定会死的!
【哼哼,你敢!】
小油灯得意地闪烁了一下。他本体在沈乐身边,只有一点灵性在外,吸收的电力也不够——
这破地方太穷了!就那么一台发电机,够谁用的!
越是这样,越是要装出一副“我很强”的样子。小油灯默默回忆着雷劫的力量,用自己吸收来的电力转换,模拟了一下。
凡是妖怪,就没有不怕雷劫的!
面前这条蛇妖,撑死了也就七八百年的功力,绝对不到千年。
如果能吓住它最好,等到外面援军进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吓不住,大不了拼一把,周围所有的电力全都吸收过来,一下子轰出去!
轰他个外焦里嫩!
电网面前,蛇妖已经开始绕着电网,快速游走盘旋。身上黑气氤氲,不断凝实,时不时地分出一团,向电网撞去。
电网一明一灭,噼啪作响。那种让他心惊肉跳的气息,却没有衰减多少。要拼吗?要拼一下吗?
外面怒吼声惊天动地。他听得出,那是老大和老三的吼声,愤怒当中夹杂着痛苦,伴着沉重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响得他肝颤。
更重要的是,混在老大和老三吼声中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宏大,昂扬,气势十足,听起来完全不落下风!
来了高手!
我该怎么办?
对方不但有高手来到,爆炸声更是轰鸣不断,由远而近。有火器,有很强的火器,配合着高手过来——
该死!
不是说那边的大国,很守规矩,不会无缘无故派军队过来的吗?
怎么这次来得这么凶?
早知道那个大国会派大股力量南下,他们绝对不敢动对方的人!不,连鸟也不敢动啊!
蛇妖再次快速游走了一圈。外面巨大的震动一下一下,沿着地面传达到他贴地的肚腹,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轰上天空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想保命,是逃,还是抓人质?
如果聚集妖气,吐出妖丹,用尽全力轰一把,确实能够把电网撕开。
问题,这么大的力量,里面那只鸟妖也要死,达不到抓人质,不,鸟质的目的。要抓住那只鸟妖,就得亲身冲进电网……
它舌头飞速吞吐,品尝着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电流,飞快思索着。绕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奋力向电网吐出一口乌黑的妖气。
黑气漫卷,四面八方,瞬间盖住电网。不等小油灯鼓荡力量,把那些黑气炸开,蛇妖身躯一缩,卷起一阵妖风,悄然游向密林深处——
唰!
一道白光,倏然穿入。光芒暴涨三尺,在蛇妖头上一旋,一颗硕大的头颅顿时掉了下来。
白光微微掣动,忽然落下,沿着黑气外围扫荡一圈。黑气如滚汤泼雪,悄然消失,露出闪闪发光的电网。
电网里,老游昂起脑袋,又惊又喜:
“gia——gia——”
援兵!
援兵到了!
对面三个大妖,已经被斩了一个!
得救啦!!!
白光又旋转了一圈,稍稍靠近,如同在打量他们一般。停一停,嗡嗡声大作,一架四旋翼无人机飞了进来,摄像头立刻对准了现场:
“击杀确认!人质安全!”
无人机上,欣喜的声音昂扬传来:
“击杀确认!人质安全!请原地等待,稍后战场扫清,会有人来带您回去!”
“gia——gia——”
老游拍拍翅膀,用力高叫起来。几百里外的边境上,一位白胡子老道微笑着睁开眼睛,掏出手机,笨拙地戳着屏幕发消息:
“御剑千里,击杀妖物,不亦快哉!可否返回?”
只一瞬间,他等的回复就到了。手机微微一震,先是无人机的拍摄画面传来,跟着,就是指挥中心的回复:
“同意返回!一切小心!”
白光再次落下,在蛇妖身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挑起妖丹,千里远去。
老游张着嘴望向天板。左看看,右看看,拍打着翅膀,又高声叫了起来:
“gia——”
这飞剑千里取人头,无人机航拍确认,通报情况,我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呢!
合金大佬也觉得很怪异。一头巨象,一头猛虎,他一挑二,本来打得十分兴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但是,没打多久,就有人干扰他了!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至少围过来20架无人机,上面挂载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砰砰砰,砰砰砰……能让我爽爽打一架吗?!
能不能不要在旁边折腾,啊?!
很显然是不能的。非但不能,这些无人机,还在不停地下蛋:
有些是扔下来砸在象妖和虎妖身上,直接炸开;
有些是扔在地面上,他走过去没事儿,象妖和虎妖一脚踩上去,或者哪怕一脚踩在附近,就会“砰”地炸开,在对方身上撕一条血口子;
还有些,是大无人机释放出来的小无人机,嗡嗡嗡地飞着,一头就撞在妖怪身上炸开……
这战斗力,他看着都有点胆战心惊!
要不是需要他这样一个mt,堵住对方前进道路,以免对方直接撕票,他怀疑无人机可以独立完成清扫……
这战斗力如果砸在他身上呢?
他虽然是钢筋铁骨,吸纳了无数高等级合金,也顶不住啊!
“金先生,请您再缠住他们一会儿!”
似乎看出他有些走神,头顶上,一台无人机传来了高喊:
“给我们争取时间!再争取十五分钟,您就可以撤了!”
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能干啥?
合金大佬默默腹诽着,也拿出了八九分的精力,来努力和两头巨妖缠斗。
头顶上,嗡嗡声响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无人机从各个方向,观察战场,为战场照明,远程攻击,抵近轰炸……
现树影摇曳,现场乱得一塌糊涂,自然,合金大佬也不可能看到,有两架无人机悄然飞进后面的大楼,飞到游隼身边。
一架无人机下面,挂着个三尺长、两尺宽、两尺深的盒子,轻飘飘落在电网左边;
另外一架无人机,没有悬挂任何东西,倒是无人机顶上焊了一排架子,做成一个类似鸟巢似的存在。
第三台无人机,也就是之前旋转了一圈,拍下飞剑斩首照片的那一台,飞旋在空中,大声和老游沟通:
“游先生,您现在方便移动吗?能稍微挪动一下吗?能动的话,请跳进这个盒子里,或者跳进鸟巢里,我们送您回国?”
老游:“……”
小油灯:“……”
电网忽地膨胀开来。掠过装老游的轮子,掠过无人机,掠过整个房间。
很快,小油灯开开心心地闪烁了一下:
【没问题!附近没危险!可以走!】
老游:“……”
可是我现在没力气!我连打开笼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强撑着蹦向前方,努力啄了一下笼门,又啄了一下。奈何伤得太重,气虚体弱,连上了锁的笼门都打不开。
摄像、沟通用无人机快速靠近,观察了一下,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游先生,请您稍微等一会儿!笼子很快就开!”
指挥中心,一双双眼睛都看到了当前的窘境。很快,又一架小型无人机飞了过来,机腹下扔出一只机械蜘蛛,咔哒咔哒,爬上锁头。
沟通无人机大声提醒:
“游先生,请您稍微向后退一些,注意安全。自爆蜘蛛即将爆炸——”
不用他提醒,老游已经噗噗地跳了回去,在铁笼角落里尽量缩成一团。
电网笼罩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闪亮的屏障,显然,小油灯已经开始调动电磁力,尽量帮他挡一挡。
所有准备做完,机械蜘蛛“啪”的一声,自行炸开!
碎片向笼外飞溅,很显然,这只装药量精确控制,专门用来开锁、开箱子的机械蜘蛛,在爆炸方向控制方面,也做到了“此面向敌”。
随着爆炸声,铁笼上的锁头、锁钮,同时坠地。小油灯欢呼一声,电网暴涨,磁力一转,迅速荡开了笼门:
【出去!出去!】
老游努力跳出笼子,跳进“鸟巢”。无人机嗡嗡作响,迅速升起。沟通用无人机安静地在旁边伴飞,一边飞,一边叮嘱:
“游先生,请安静跟着无人机回家。它的飞行速度,赶不上你的全速,但是也不会太慢,最多一小时,您就可以返回国境了——”
说完这一句,关声音、关灯光,悄然没入夜空。
老游趴在无人机顶上,感受着夜风吹过羽毛的闷热,低头俯瞰。下方丛林里,一团一团炸开,合金大佬的吼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金先生!请您撤退!”
另一台沟通用无人机大声喊。合金大佬怒吼一声,突破两妖纠缠,扭头就走。
只把敌人甩出一百米,后面的爆炸声,惊天动地!
(本章完)
第410章 老游:不要救我!求求你不要救我了!
第410章 老游:不要救我!求求你不要救我了!
老游趴在无人机上晃悠了一个小时,晃得都快要睡着了,好容易到达边境。
无人机快速下降,周围灯光大亮,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眼看着一群穿制服的人四面八方围过来,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设备,他急得拍打翅膀,拼命大叫:
“gia——gia——”
他们在我身上下了蛊!
下了降头!
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他损耗太过,连人类语言都说不出了,只能拼命大叫。幸好小油灯及时把消息传了回去,在沈乐的手机上一字字打出来,通报回去。
消息到达指挥中心,又迅速反馈过来,有人拿着大喇叭指挥众人:
“散开!散开!”
“防化队伍上前!”
“驱邪队伍跟上!”
“其他人做好防备!”
“防爆盾架起来!架起来!”
“消杀喷雾准备好!”
老游趴在圈子中心瑟瑟发抖。我是被下了蛊,下了降头,我不是被人喷了一身传染病菌……
我已经很难受了,你们不要喷我一身消毒水!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一声佛号和一声道宣,从圈子的两个方向同时响起。紧跟着,视野一黑,一个极其沉重的东西轰然作响,把他扣在里面:
什么?
出啥事了?
老游勉强抬起头,看到周围已经从灯光闪亮的夜空,变成了铜墙铁壁。
再仔细看看,围绕着他的“墙壁”居然是圆形,还有个圆顶,顶部略微平坦,又带着点儿弧度。
“墙壁”上面坑坑洼洼,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砸出来似的,又放大了千百倍。
圆顶边缘,还沾着一个巨大的,白白的长圆形物体,有半透明的液体在边缘往下流,散发出他有点儿熟悉的香气……
等等这是什么?
是个钵盂?
放大了千百倍的钵盂?
吃过晚饭,还没洗碗,就这样倒扣过来了的钵盂?
我被罩到钵盂里去了?
救命,我是鸟,我不是白蛇!我不要被关进钵盂里!不要被压在雷峰塔下!
我是有后台的鸟!
老板救我——
老游拍打翅膀,又要求救,前方视野忽然一亮。
他哆哆嗦嗦地扭过头,一位白须白发的道长,手捻拂尘,缓步走近。不是,钵盂里怎么会有道士?
这什么三教大串烧啊!
“无量天尊,善信不必惊慌。”道长挥一挥拂尘,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这只是一个防备,以免善信身上的蛊毒和降头飞出去,伤害无辜群众。善信少待,我来为您看一看,到底要怎么去除您身上的问题……”
不是,所谓的“防化队伍上前”、“驱邪队伍跟上”,就是这么上的吗?
一个和尚,一个钵盂,就是防化队伍,一个老道,就是驱邪队伍?
你们一人成军也成得太离谱了点!
老游还没吐槽,道长已经一挥手,背后宝剑出鞘,一道白光整个兜住他,散发出熟悉的锋锐气息。
老游一个激灵,羽毛竖起:
这气息!
这剑气!
之前他在敌巢的时候,数百里外飞来一剑,斩去蛇妖的,就是您吧!
您斩蛊毒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斩我啊!
道长挥动拂尘,一片清光当头罩在老游身上,凉得他哆嗦了一下。
道长皱起眉头,念念有词,一片又一片光影绕着老游旋转,好半天都没有凝结成型。终于,一声佛号,在钵盂里来回震动,嗡嗡作响:
“清月道长,您看,这蛊毒您能清除吗?”
钵盂的主人大踏步走了过来,禅杖点在地上,咚咚出声。他斜披着一件金丝绣成的红袍袈裟,哪怕站在钵盂里面,也是亮光闪闪:
“您要是有困难的话,我来试试?”
“单纯清除蛊毒倒是不难,难的是,怎样不伤到这位善信。”
道长眉头打结,绕着老游转了一圈,又蹲下去,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拉开他的翅膀,看看羽毛根部:
“这力量,太过阴邪诡异,我这一脉擅长杀伐,却不擅长驱邪……要不然,您来看看?”
“阿弥陀佛,降头之类,老衲还能勉力一试,蛊毒就不好措手。或者,我们先……谁?!”
他猛然变色,直起身体,四下观望。有什么力量——有什么力量,在撼动他的钵盂!
并不强,也并不阴邪诡异,但是,他的钵盂挡不住,完全挡不住!毫无抵抗地,就让这股力量渗透进来了!
钵盂上白光流转,隐隐约约的臭气,从边缘升腾起来。清月道长伸手一指,飞剑化作一道光幕,把老游紧紧罩在里面。然而这光幕也是什么都没挡住,只片刻,光幕内部,传来一个开心的笑声:
【嘻嘻~~~是我!我回来啦!老游,我给你治!】
【gia——gia——】刚才你去哪里了呀!
游隼再次高叫两声,听在一僧一道耳朵里,声音居然平和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
须臾,一道轻微的,却是异常坚定的力量,从光幕中心升腾,一点一点扩散开来:
【老游,你哪里不舒服要说啊!嗯,能忍住的话,就忍一忍!】
老游趴在无人机上,整个人暖洋洋的,舒舒服服,一点也不害怕。小油灯!
小油灯终于赶到了!
【我去吃电了啊!】小油灯理直气壮。之前在妖怪巢穴里,方圆几十里只有个破柴油发动机,供不上多少电,害得他只能发挥那么一点点力量。
现在好了,终于回国了,国家电网四通八达,把电力一直输送到了边境——
有了电力供应,有了电网,他就能和本体密切联系上,能和大口大口吃电了!
要不是周围挤了一大群人,用电量也大,他怕一下子吃多了周围全部黑掉,他早就吃够了!
吃了一肚子电的小油灯精神抖擞,回到老游身边。蛊毒?降头?那是什么东西?
他只感觉到,老游身上,确实有些东西,黑黑的、脏脏的东西。
之前离得远,控制不好,力量也弱,他不敢动手。现在好了,吃饱,开工!
老游安心地趴了下来。微弱的电流在他身上拂过,渗入肌理,带进来一股暖流。
暖流涌到胃部,肚子里就是一痛,情不自禁地张开嘴:
【gia——】
一股黑气涌出!随着黑气涌动,胃里翻滚,吐出一个有点眼熟的毛团。
没等他看清楚,一道细细的闪电已经劈了下去,把毛团劈得烧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黑气里面,死命翻滚挣扎!
这就是蛊毒?
蛊虫排出来了吗?
电光丝毫不停,由外而内,继续扫荡。老游全身作痒,忍不住一头撞在铁笼子上,蹭来蹭去,蹭来蹭去。
他挥动翅膀,羽毛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沙沙出声。
很快,一片片绒羽从飞羽的缝隙当中落地,绒羽当中,无数小虫子惊慌失措地爬出来。
刚爬了几步,全身焦黑,直接死了个干净,堆在绒羽上,像是团里的无数蚕卵一般。
【好啦!清干净啦!】
小油灯喜滋滋地邀功。他扫荡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所有黑黑的东西,脏脏的东西,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东西,全部赶出来了!
【老游你等一等!我把它们全都烧掉!】
他嘱咐了一声,电光猛然暴涨,以老游身体为中心向四面爆发。
那些被赶出老游身体的黑气、黑雾,被电光灼烧着,排荡着,惊慌失措,向外乱窜。窜着窜着,一头装上了飞剑组成的光幕——
两种至阳至刚,驱邪驱鬼毫不留情的力量,里应外合,直接绞杀!
“无量天尊——”
清月道长凝神感受着剑光的掣动,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
剑光里爆发的这股力量,极其强盛,又极其细微,涤荡阴邪的同时,居然能完全不伤到那个妖怪!
那可是妖怪啊!很多道门正宗的法术,对它们来说,都会造成直接伤害的!
他感知着飞剑震动由剧烈而缓慢,由缓慢而平息,终于撤回飞剑。
这一撤回来,嘴角抽搐了再抽搐,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往旁边疾走两步:
“噗——”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啊这是!
那只游隼,那只游隼身上的羽毛,全部完蛋了!
先是绒羽,再是绒羽之外,刚硬油亮的飞羽。一根一根,全都脱落了下来,被电光笼成一团,不停劈落,不停焚烧——
就这样,还有另外一团电光,正在它身上游走,誓要把它皮肤上爬着的小虫全部电死烧干净。
太惨了,命虽然保住了,可还怎么见人?
【青灯你稍微悠着点啊!你下手轻点啊!你不要拔我的毛!】
【你的毛全都脏了!全都脏了!哭什么!毛还会长的,又不是这段时间就不喂你了!】
道长扭头蹲到一边,拼命忍笑去了。老和尚快步上前,试图接手,一眼看过去,也忍不住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这这这,佛门虽然有白骨骷髅一说,虽然应该无视皮相,可是,老衲还没修炼到这份上啊!
“那个,施主……”
老游垂头丧气地蹲成一团,把脑袋插到光秃秃的翅膀底下,不想见人。倒是小油灯开开心心,腾起电网,织成文字:
“怎么?”
(本章完)
第411章 沈乐:所以归根到底,还要我再出国吗?
第411章 沈乐:……所以归根到底,还要我再出国吗?
“他们逼着我吃奇怪的东西啊!”
“他们逼着我吃虫子做成的团子!”
“我是游隼!是游隼!不是鸡!也不是啄木鸟!我不吃虫子的!”
“不吃他们就要杀我……”
沈乐在特事局人员的引导下,去接老游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粗粝难听的嗓子在不停嚷嚷,字字泣血。
唉,作孽,老游也太惨了。为了帮他完成任务,一条命差点送掉,好歹救回来了……
沈乐叹着气伸手推门。整理一下表情,扬起笑脸,迈步入内:
“老游你辛k……”
咦?
这是啥?
所以我辛辛苦苦,千里支援,砸下去价值一个亿的积分,得到了一只……
光鸡?
他小心走过去两步,就看见一只虫吃鼠咬,光板没毛……
错了,是一只和超市里卖的,已经拔光了毛的冷鲜鸡差不多的禽鸟,趴在垫了毛巾的纸盒子里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要说和死鸡有什么区别,一是还有口气,二是右边翅膀上打着夹板,缠着纱布。
很显然,受伤严重,消耗过度,连羽毛都长不出来的游隼,已经没有力量去治愈自己翅膀了……
沈乐走近两步,他立刻窸窸窣窣,拼命钻进毛巾里,大叫:
“走开!”
“不要碰我!”
“离我远点!”
“gia——gia——gia——”
沈乐:“……”
这是元气养回来一点了,能说人话了?
不然,只会鸟叫的话,我又听不懂,只能拜托小家伙们翻译了……
他叹了口气,从特事局小哥手里接过一盒特供血牙猪肉,拈起一条,递到老游嘴边。
老游几乎是用抢的从他手里叼过去,一仰脖子甩起,狼吞虎咽,塞进肚里。
因为羽毛褪了个干干净净,食道部位的隆起看得清清楚楚,让人分外心惊肉跳:
“老游你慢点吃!别噎着!”
“gia——”
我要吃!
我要吃!
我要拼命吃!
我要吃足够的食物!灵气够强的食物!
只有足够的食物,足够的灵气,才能让我的羽毛长回来——快速长回来!
“好的好的,我这就通知老板娘。”沈乐无奈地隔着毛巾摸摸他脊背。摸出手机,当着老游,给老板娘发消息:
“老板娘,麻烦你一下,我存在你那里的肉类,挑灵气强烈的,快递一批过来。
鱼肉吃不吃?虾肉呢,贝类?做成丹药的要不要?”
“是肉就行!都行!”老游急促地拍打翅膀:
“要快!越快越好!”
“行行行,给你叫顺丰空运。”
沈乐松开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戳戳,把转为文字的语音输入修饰了一下。然后,拉个凳子坐在旁边,叹口气:
“……好吧,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你撞进他们老巢了吗?”
“没有啊!”老游血泪控诉:
“我根本没找他们!我找的是个穿山甲,距离他们还有一百公里!木头我都看过了,树我都圈好了……”
沈乐耐心地听他控诉。身边,三个工作人员举着不同的仪器,绕着老游团团打转,做各种测试。
又量体温,又用沈乐不知道是什么的光去照,又要给他抽血。被老游一翅膀打了回去:
“我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青灯给我驱过邪了,把降头和蛊毒都赶出来了!别碰我!gia——”
就,说着说着,鸟语又急出来了……
“游先生,您别急,别急。您的翅膀骨头断了,我们要为您做接骨手术,惯例要先抽血。”
工作人员满脸赔笑:
“您看,您现在伤着,不赶紧治好,您也难受不是?”
“我不要你们做手术!给我正骨就行了!”老游嘀嘀咕咕:
“抽什么血?有什么好查的?你们是能找到人给我输血,还是要给我查传染病四项?我是隼妖!是隼妖!”
沈乐无奈摇头,就着工作人员的平板,看了一下新拍出来的x光片,又隔着夹板摸了摸老游的右翅膀。
精神力渗出,沿着骨头探查了一遍,治疗符篆随即升起:“你现在能自己正骨吗?能正骨的话,我帮你愈合?”
“我不太行……找个人来……”
等正骨医生的当口,沈乐坐在边上,耐心听老游控诉。原来,老游和那个穿山甲谈的生意,是一贯的以物易物:
用小墨斗做的镶嵌版聚灵阵,换这些珍贵木材。老游给穿山甲试过了他日常携带的聚灵阵,穿山甲给出了材料:
“这穿山甲是住在矿里的……附近最大的翡翠矿,他挖了好几百年,手头有很多上品灵矿……”
老游在里面精心挑选了十几块灵矿,准备送回去,拜托小墨斗做个样子出来。
谁知道,还没做好,消息就泄漏了……
“那条蛇妖一口就把它咬死了!一口!我都不知道,蛇妖能咬透穿山甲的鳞片!”
我也不知道……沈乐默默扭头。自然界里,穿山甲应该不在蛇类的食谱上?
所以果然,成了妖,就不能用正常情况判断了吗……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把我抓走了啊!抓走了我才知道,穿山甲身边,有小妖泄露了消息。
那几只大妖,和穿山甲斗了很多年,现在知道它有可能长大本事,就先下手为强了……”
然后就连老游一起绑了回来。绑架,勒索,想要让沈乐,或者让沈乐那边的小墨斗,给他们挨个做聚灵阵:
当然,有钱更好,钱什么时候都是好的。能大价钱买这些名木的人,应该也不差钱!
结果,惹到了沈乐,沈乐飞快地摇了人过来。特事局不惜代价,投送武力,泰山压顶似的一顿轰轰轰轰,几个妖怪当场扑街……
“对了老板,为了救我,你了多少钱?”
老游忽然拍打起翅膀来。沈乐赶紧伸手按住他:
“别想这个。你叫我一声老板,我救你就是应该的。何况,你也……”
也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才被妖怪抓住。这句话还没说完,老游“gia”的一声大叫,打断他的安慰:
“老板我没说这个!我是说钱!钱!那个穿山甲死了!他的窝里有很多灵矿,都给那几个妖怪抢回来了,可以抵账!”
高品质翡翠,现在还是很值钱的!
他被拎着走的时候,看到那头巨象鼻子一卷,就是一块几吨重的石头,再一卷,又是一块几吨重的石头。
满水满绿的冰种帝王绿,一吨重的,保底几个亿吧?
哪怕算老板一半,这次行动,成本就回来了!
沈乐赶紧向边上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特事局人员过来询问:
“那几个妖怪的宝库在哪里?”
“除了灵矿,还有什么其他的宝物?”
“穿山甲的巢穴又在哪里?方便告诉我们一下吗?”
消息经过分析,研判,快速转向前方。前方的合金大佬:
“什么,说好可以回来了,怎么又要掉头?还能不能好了?——翡翠矿?我不要吃翡翠!”
他按照老游的地址,奔向穿山甲巢穴不提。
沈乐好好安慰了老游一通,许诺等快递的鱼肉到了,一定给他敞开来吃,立刻扭头去找人。
先找到那位御剑千里,斩杀蛇妖的老道,和用钵盂罩住老游,预防蛊毒的高僧,好一阵子道谢。完了才询问:
“两位仗义出手,救了老游,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啊,不必,不必。”清月道长笑着摇摇手:
“我们也是特事局的成员,有任务下来,过来出手,那是应该的。沈先生如果有心……请我吃顿好的?”
秘境里的聚餐他没赶上,听师侄说了,那灵气充沛的食物,实在太好吃了!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发食材!”沈乐大包大揽。想想还不太好意思,切出聚灵阵的画面,给他们看:
“我也没啥能感谢的,回头做一张打坐用的云床,禅床,送到你们这里,方便吗?——灵矿是这次行动缴获的,木工是自家的,反正也不费事……”
双方你来我往,推让了好一阵,终于敲定。沈乐又找到特事局负责人员,握完手,道完谢,转到小房间里,开门见山:
“这次行动了多少钱?只要在我财产范围内的,我尽力承担!”
“您在开玩笑。”当地的行动负责人,早就和魔都特事局长通过消息,这会儿笑得既文雅,又谦和:
“为国家拯救公民,什么时候让私人掏钱了?”
比如救援,比如撤侨,又比如在海外组织力量,保护那些在国外做工程的企业和员工。
当中扔下去的钱,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什么时候会向私人要了?
就算是在国内,公安机关破案,也没有破案经费让私人承担的事情!
“可是……”
“可是,您为国家开拓秘境,开拓领土,取回文物的时候,也没有向国家索取报酬啊。”负责人微微而笑:
“您是想说,这是中华儿女应该做的?那么,保护本国的公民,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乐还是有些不安。想了想,左看右看:
“那……那我……”
“如果您方便的话,那个妖怪占据的地盘,回头帮我们探查一下?
那边可能有个秘境,您帮忙标出地盘,我们想办法去租下来,里外里,这次行动的成本就回来了!”
“啊这……要我去现场吗?”
(本章完)
第412章 沈乐:缺的课又砸到了我头上?
第412章 沈乐:缺的课又砸到了我头上?
沈乐龇牙咧嘴,“抗拒”,“害怕”,“不想去”,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脸上走马灯似的闪。
负责人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之前紧急拿到的沈乐资料、心理侧写、行为方式研判,在脑海中不停地转动。呃,该怎么劝呢……
从过往记录看来,沈乐这个人,在风险偏好方面,属于极度厌恶型风险的类型。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他那个大宅,出了大宅,安全工作能做到多扎实,就做到多扎实。
恨不得扣个四级头,再套一身四级甲,然后钻在防弹车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实在要出来,身边一定带足保镖:
比如那层电网?
干掉山君的那个器灵,在资料上重点标注,大都印象深刻得很!
不等他转完念头,沈乐已经收敛了神色,微微一笑。笑容绽开,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坚定:
“那就出去一趟吧。总不能让成本打水漂!对了,能在国境线上,先定个位吗?”
为了救回老游,特事局这次出力极大。光是小油灯看到的无人机,就不下二三十架,外面响起的轰鸣声,也至少有这个数目。
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够在那里动武,各种斡旋、施压,消耗掉的资源,估计比行动本身的成本还高!
能回一口血,就回一口血吧!
特事局求之不得。先定位好啊,先定位,大家确定好地形,再有目的向前推进,比一窝蜂地冲进金三角——
至少,一窝蜂地冲进妖怪巢穴,要强得多了。
虽然武力已经动用过了,但是,作为负责任的地区核平支柱,非紧急情况下,还是要讲点儿道义,不能想对哪里开刀,就对哪里开刀。
可以的话,大家披一层商人的皮……
“没问题!您掌握节奏就可以!”
他把胸膛拍得砰砰响:
“如果在国境线上能够定位,就不一定非要您去一趟!我们派人过去,顺便,把圈定好的那些木材,全都给您带回来!”
从版纳机场,到边境口岸,车程拢共不到三个小时。所以,半天之后,沈乐就端坐在口岸边上的帐篷里,一手罗盘,一手画卷,开始打坐。
特事局工作人员们对着摄像头传来的地图影像,不断分析,仔细研判:
“地图上的光点少了很多。”
“是的,特别是我们行动过的地方,光点几乎消失了。”
“能准确地定位到金先生——但是,不能显示我们的仪器设备。”
“特事局的灵力探测设备,不够强,没法被观察到吗?”
“别纠结这些了,想知道,回头可以请沈先生再试一次。重点不是秘境吗?秘境位置在哪里,定位成功了没有?”
“还没有……”
对比沈乐扫描出的影像,控制无人机抵近探查,对比详细地图,对比卫星云图。
然后,不断与合金大佬沟通,让他跟着无人机去这里那里,现场查看……
汇总情报,交给计算机深入计算,圈定可疑地点……
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嗓子都要喊哑了,恨不得十根脚趾一起加入打字。干了不知多久,终于确定了可疑地点:
“在那三个犯事妖怪居住的山区……从灵力指数来说,这几个地方最可疑,具体位置有待进一步确认……”
确认到这个地步,沈乐也尽了全力,再要寻找秘境,就得亲身前往了。
为了他的安全,特事局也下足了血本:
四级头,四级甲,精干的贴身护卫,防弹车辆。
什么?
嫌防弹衣太重了不想穿?
来来来,符纸了解一下,佛法加持的手串、刻着八卦的玉佩了解一下……
沈乐摸着手串感慨万千。想当初,那个山君的下属,铁背狼妖某某,在珠溪镇上流窜,疑似要到他家抢东西。
为了加强安全,他跑到天香楼对面的禅寺,想找点防御性法器,结果一条手串就要几百万……
那手串上面的灵光,还不到手里这串的百分之一!
“真的不用贫道陪你去?”老和尚身边,清月道长笑眯眯的挥动了一下拂尘,万缕银丝闪出一片光芒,把沈乐包裹在里面。
沈乐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必。大师过去——”
他扭头看了看给他手串的老和尚,老头儿笑眯眯的托着钵盂,身上的袈裟随风轻动,反射出一片金光:
“是和当地佛教协会交流佛法。您过去,用什么名义呢?”
金三角那边,好歹还是有大量信佛的人,或者装作信佛的人!
交流一下佛法,造个庙,办个法事,大家好歹都有个说法。道士过去,这画风不对啊!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啦。对了,有上品灵玉,记得给我留点儿?”
“放心,肯定的!”
沈乐冲他笑了笑,挥挥手,跨上防弹车。身边,一个小平头抱着纸箱子,跟进车内。纸箱子里,老游在凄惨地叫: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啊!——我的羽毛还没长好!我不会飞!我不要出门!”
“……乖,抓你的那几只妖怪都打死了。”沈乐同情地拍拍纸箱:
“咱们赶到那里,它们的肉,优先给你吃。你不是缺灵气吗?大妖的肉吃饱了,照样有用的!”
老游垂头丧气地趴进箱子里。东大到金三角那几个国家,不是免签,就是落地签,从边境口岸过,签证都不用沈乐操心。
防弹越野车一路疾驰,一路颠簸。颠了不知几个小时,车外的风景从田野变成丘陵,再从丘陵变成茂密的山峦。
沈乐即将睡着的时候,车辆猛然一个急刹:
“gia——”
老游在车里急叫。别人有安全带,他没有啊!
他在纸盒子里啊!
这一刹车,他连着垫盒子的毛巾,直接撞破纸盒,撞到前排座椅靠背上了!
脑袋都差点撞歪了!
“唉哟,来啦!”
车门外面,一个爽朗的,带笑的声音响起。沈乐瞬间醒转,精神一振:
“老金!你怎么接到这里来啦!”
“我来带你进去啊!——到这里就没有路了,我不接你,你自己走得进来?”
沈乐:“……”
他讪讪闭嘴。没有坐骑,靠他高一脚低一脚,在这种山里走,走一年都未必走得出山:
金三角的山脉,虽然没有野人山这么可怕,但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挑战的。
如果不是事先说好了,让老金载他进去,他就打算给东北那旮旯打电话,摇老陆过来了——
那头在对付山君过程中合作愉快的陆妖,虽然不见得适应热带雨林气候,但是,好歹是个靠谱坐骑?
“那就谢谢你啦。对了,给你带了点好吃的!回国还有!”
沈乐扭头从座位底下拖出一盒金条。不多,50克一条的大黄鱼,一共十条,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
“这次多亏你了!没有你帮忙,老游肯定栽这儿了!”
合金大佬哈哈一笑,也不跟沈乐客气,接过盒子,扔辣条似的把金条扔进嘴里。夸夸一顿嚼,转身一抖,现了原型:
“上来!”
沈乐小心翼翼坐到上面。没有鞍,没有镫,好在合金大佬格外体贴,在背部两侧升起了挡板,让他不至于掉下去:
沈乐背着登山包,抱着装老游的纸盒子,盘膝坐在挡板里面,压低脑袋,听着风声在外面呼呼作响。
枝叶抽打着金属挡板,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折断声,合金大佬埋下脑袋,全速奔跑。
上上下下,爬坡下坡,跑了好一阵子,终于停步:
“到了!接下来是你的事了!”
挡板不知何时已经收回。沈乐小心翼翼抬起头,左右张望:
周围一片黑暗。石柱上,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勾勒出身边的轮廓。
仔细看,却是那些电量不足,已经无法返航的无人机在尽最后的努力,为探索区域达成照明。
他们所在的区域,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地面崎岖湿滑,结构复杂,侧耳倾听,水声在溶洞里交织回响,越发显得扑朔迷离。
合金大佬在旁边说明:
“之前国内传来的消息,秘境应该就在这附近,但是不确定在什么地方。我们穷尽所有手段,找不到,只能请你过来……”
沈乐向他摆了摆手,自己找块地方坐下,开始冥想。
代表“探查”、“精细控制”的符篆同时大亮,勾连着罗盘、画卷和铜片,快速向外铺开。
须臾,整个溶洞以他为中心,展开了三维立体影像:
石壁,石柱,石洞……地面上的河流,地下暗流……第一层石洞,第二层石洞,第三层石洞……
老游被工作人员抱在怀里,一边拼命吞咽蛇肉,一边探头看着影响。啧啧赞叹,不停评论:
“这地方好大啊!分好多层!这要是我来探索,三天都飞不完!”
“亮点好多!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三个,下层石洞里……这是什么?灵矿?灵药?感觉这笔发了啊!”
“河里也有!地下暗流里都有!——老金,这种地方你能下去吗?里面好多亮点!”
沈乐猛然睁眼。
冥想世界中,一个巨大的光环,在地下暗流中升了起来。
……考验我辟水诀了是吧?
缺的课程,就一定要补是吧?
(本章完)
第413章 糟了!沈先生怎么这么莽啊!
第413章 糟了!沈先生怎么这么莽啊!
“找到了。”
“找到目标了!”
“疑似入口处已经确认!”
画卷投射出来的地图,被几台仪器全方位扫描,传输到后方的通讯无人机上,再由无人机接力发回指挥中心。
整合,分析,运算,呈现。很快指挥中心里一片欢腾:
“就在溶洞内部!”
“呃,在水下……”
“在水底暗流下面……”
“距离最近的无人潜水器,能不能适应这种情况吗?”
“或者,调开矿器材过去?”
针对秘境的开发,指挥中心已经做了好几套方案,其中当然也有关于入口在水下的。
奈何,对溶洞的探索是个大工程,他们飞了七八架无人机进去,到现在也只探索了第一层的一半。
然后,沈乐到达那里,坐在门口,入定了一会儿,就给开了全图,全图!
这图开得猝不及防,他们之前的准备,现在看来,完全不够啊!
一群人正在讨论,研究,打电话摇专家,面前显示的地图已经消失了。
沈乐睁开眼睛,站起身,画卷失去了信息支撑,瞬间收起立体地图。沈乐回忆了一下光圈涌动的位置,扭头看向合金大佬:
“要我去看一下吗?”
“不用了,我去吧。”合金大佬一直盯着画卷上显示出来的地图,默默揣测,默默记忆。
听他询问,昂起头,高声一笑:
“你就在这儿待着!可别乱动!你磕着碰着一点,我可赔不起!”
撂下这一句,身子一抖,瞬间变回原形。缩小,缩小,缩到正常东北虎大小,轻轻一跃,向前跑去。沈乐下意识地踏前一步:
“哎——”
那不是地面!
不是你擅长掘进的岩石!
那是地下暗流!
你行吗?
你真的行吗?
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合金大佬已经连续拐了两个弯,消失在黑暗当中。沈乐叹一口气,很想跟上,想想自己的运动能力,又就地坐下:
虽然练了很多遍五禽戏,虽然已经能一跳两丈远,但是,看看脚底下这湿滑崎岖的地面,他还是没有信心平安走过去。
万一崴脚怎么办?
万一掉到下一层怎么办?
万一摔伤了怎么吧?
一纵身能跳两丈远,和能够在陌生的奇怪地方如履平地,那是两回事……
他老老实实坐着,再次入定,再次延展开精神力,尝试搜寻合金大佬的踪迹。
冥想世界中,溶洞地图再一次展开,石壁,石柱,石洞,河流,历历毕现。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一个显著而稳定的光点,左弯右转,不断向前行进:
“老板,金先生走得挺稳啊!已经快走完这一层了,要到下面一层了!”
老游吃完了足足两斤蛇肉,瞑目调息一轮,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他暂时有点儿吃不下了,趴在盒子边缘,慢慢喘气。一边努力消化,努力引导灵气在体内旋转,一边仔细记忆地图:
“金先生跳下去了!哦,好重啊!下面的石柱都断了一根……”
没人理他。沈乐全力打坐,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陪着沈乐进来的两个特事局小哥,一人手里一架无人机,全神贯注操纵,唯恐飞得歪了一点,跟丢了合金大佬。
代表合金大佬的光点在地图上左转右转,蓦然往下一沉:
“进去了!”
“进那个大光点了!”
两个小哥大吐一口气。无人机弯弯绕绕,飞到地下暗流前方的水面上,来回盘旋:
“下不去了怎么办?”
“我们这次,没带无人艇过来啊……”
“声呐也没带。暗流里的情况,根本没法确认……”
“所以我们就只能等了吗?”
“万一金先生出点问题怎么办?”
两个人面面相觑。沈乐是特事局编外成员,他们节制不了,幸好沈乐自己比较厌恶风险,蹲在门口不打算进去一步;
合金大佬也是编外专家,他们也管不了。奈何这位实在太莽,一头撞了进去,就没有回音了……
两人在溶洞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除了打电话给后方请示,一时也没有任何对策。
这边还没想到对策,地下暗流里,忽然巨浪翻滚,一直冲到了洞顶。
洞穴被震得轰轰作响,两位小哥一个飞快操作,及时把无人机后撤,才避开了这一波巨浪。另一个反应不及,屏幕上瞬间一片漆黑:
“擦!炸机了!”
炸机也是常事,无人机飞手,就没有谁不碰上几次炸机的。小哥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便也恢复过来。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
“下面出什么事情了?金先生在和人搏斗吗?有没有危险?”
无人机给不出答案。画卷投影出的地图上,地下暗流里白光大盛,几乎淹没了代表合金大佬的光点。
炸机小哥下意识地一回头,盯住沈乐:
“感觉好像不太行……”
沈乐眉头紧皱。就在刚才,地下暗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灵光涌起,瞬间增长到之前的几十倍。而铜片似乎也和那个地方共鸣,在冥想世界中忽然飞出,化作残破铜鼎,剧烈震动:
一点白光,印在铜片上面,慢慢透出。铜片似乎想要吸收那白光,白光却挣扎掣动,很是抗拒,几次想要逃开的样子……
撕扯好半天,一道奇异的光芒,忽然从白光当中冲出。白光里,代表合金大佬的光点,同时冲起,和那道光芒纠缠在一起,翻翻滚滚……
“好像打起来了。”
“好像真的打起来了。”
两个无人机小哥,一个操纵着无人机,不断调整位置,盯着那小小的一块屏幕;
一个眉头紧皱,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儿,不太有把握,索性往地下一扑,耳朵贴住地面:
“好像打得越来越厉害了……对方是不是秘境守关的怪兽啊?是不是打倒它,就能拿到这个秘境了?”
两人扭头看看沈乐。沈乐端坐了好一会儿,忽然跳起,一把抓过罗盘,纵身而起:
快走!
快走!
合金大佬不太行了!
在水底下和对方打,他很吃亏啊!
罗盘,赶紧给我带路!
他精神力展开,触摸着周围的石壁、石柱,触摸着湿滑的道路。内力在经脉中疯狂流转,飞行符篆点亮,气流旋转,微微托起身体:
一半纵跃,一半漂浮,不用担心崴脚,也不用担心摔跤!
向前就是!
罗盘轻轻一转,针尖射出一道白光,为沈乐指引前路。沈乐一跃两丈,再一跃两丈,狂奔不止,一闪就到了下层岩洞的入口。
两个无人机小哥一把没抓住,都还没来得及跟上,就看见沈乐身形一闪,消失在溶洞当中。
再一闪,再一闪,没几下,已经出现在无人机屏幕上:
“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再往前一步,就要下水了!”
“所以我们要下水吗?”
“指挥中心,这里是前方!沈先生脱离我们保护,靠近前线,请指示!”
指挥中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要说让两个小哥跟上,两个小哥肉体凡胎,明显不是能介入这种强力对决的,很可能没救到人,反而把自己搭上;
要说不让他们跟上,沈乐是重点保护对象!
他出点问题,特事局的损失,国家的损失就太大了!
“你们靠前看看,尽量注意安全。”到最后,他们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指示:
“后方支援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尽快赶到!”
“明白!——等等!沈乐下水了!”
沈乐已经赶到了水边。伸手摸一摸,水里恶浪翻腾,涌动不止,那灵气甚至在排拒着他的力量,排拒着铜片的力量——
你怎么敢?
抗拒我也就算了,你怎么连铜片的力量都抗拒了?
一股怒气蓦然升起,沈乐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进入水中。辟水符篆自然而然升起,在他身边排荡出一圈空场,为他撑开安全的防御:
他踩着脚下的石壁,一步步向前。铜片嗡鸣,辟水符篆撑起的空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外面水浪翻滚,被排开的水浪倒涌而出,渐渐填满整个石洞。
无人机向后飞旋,一步一步被逼出洞穴,失去了整个视野,而沈乐则是快步向前,向下,深入暗流底部,走向合金大佬的方向:
越是向前,翻涌的浪,越是沉重地拍在他的防御罩上。
沈乐不得不全力调动热流,才能撑住防御,不至于被拍得东倒西歪,或者直接被暗流卷进岔道。
走着走着,前面渐渐透出亮光:
看到了!
看到目的地了!
合金大佬身上金光灿灿,正在拼命划水,用力蹬一下地面,窜起,撞向顶上;
顶上那只妖怪,有点像蛇,又比蛇粗了几倍,有点像鱼,又比鱼多了一对翅膀。翻翻滚滚,指挥水浪,与合金大佬斗个不休:
幸好合金大佬不是很需要呼吸,才不至于在水底憋死。
然而,他身体沉重,真的不怎么擅长游泳,在水底下想要打赢对方,难度还是很高……
“老金!”
沈乐高喊:
“我来了!往我这边退!”
声音有没有传出水波,沈乐并不知道。然而轰然一响,合金大佬掉头冲来,钻进他撑起的防御圈。
还没来得及站定,那头妖怪全身一转,卷起漩涡:
“当心!它冲过来了!”
(本章完)
第414章 找到了!吞噬了!新的领土,确认!!!
第414章 找到了!吞噬了!新的领土,确认!!!
沈乐定定地看着冲来的鱼怪,伸手一捞。
没有盾牌。
没有长棍。
没有ak47,没有五六半,没有巴雷特大狙,没有火箭筒……
只有一个冰冰凉凉、扎扎实实、沉甸甸一把拎不起来的……
的……
合金大佬的腿?
总之,沈乐这会儿,就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让他在一头全力冲过来的鱼怪面前,保护自己,或者打败敌人。
这次进溶洞,他根本也没有想亲自打架,就没做好带武器的准备……
“你也太重了!”
他反射性地小声吐槽。合金大佬这身子骨!
这分量!
如果换成一头真的牛,哪怕是真的犀牛,他估计都已经抡起来了,已经冲着鱼怪挥过去了!
一头犀牛,砸在鱼怪身上,把鱼怪砸个趔趄,毫无压力!
奈何,实心的铁块和实心的肉身,重量比例绝不是翻倍,至少要翻个七八倍。
人体,或者差不多能勉强游泳的野兽身体,比重基本上是1,铁的比重是7.8,各种合金钢的比重视掺入金属的不同,从7到19都有——
对,说的就是贫铀钢,密度能够高达19.1。
至于合金大佬,他现在的体型经过了法术缩小,并不是原型状态。
所以,他到底有多重,沈乐完全没有概念,总之一把拎不动是肯定的了……
合金大佬扭头看了沈乐一眼,身躯一抖,甩开沈乐手掌,冲向鱼怪。我自己能动!
我自己能和那个家伙对拼!
谁想被你拎在手里,你一个搞文物修复工作的小家伙,老老实实待在我后面,用我的身体当屏障就好了!
他半个身体冲出辟水障壁之外,奋力低头,向鱼怪撞了上去。轰然巨响,身后障壁剧烈抖动,水幕哗哗地塌了下来,流过他身体:
沈乐!
沈乐还在后面!
沈乐会不会被冲倒!
合金大佬心头一惊,想要回头去看,脚下却是一滑。他砰然砸落地面,幸好被水层托举,摔得不算很重。
前方,鱼怪也被他撞得后退了七八尺。然而鱼怪在水里远远比他灵活,鱼尾一摆,两翼左右一划,立刻蓄足了势,从他头顶上直冲过来:
刷!
冲过敌人头顶尖角,冲过脊背,冲过水幕——
冲进那片没有水的空地!
它感觉,那里有个家伙,比跟他打了好久的这个还麻烦!
要快点干掉!
一过水幕,下面瞬间空空荡荡。鱼怪身下一空,啪嗒掉落地面。鱼身弯曲,用力一弹,再次跃起,冲向沈乐。
沈乐赶紧纵身一跃,闪到合金大佬身侧,用他的后半截身体挡住自己,蹲在合金大佬脊背后面,指向鱼怪:
“去!”
辟水咒!
再现!
这一次,一个新的辟水咒全力发出,直接围绕住鱼怪!
抽干你鳞片上的水,抽干你鱼鳍里的水,抽干你鱼鳃里的水——
我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一道微光悄然飞出,笼罩鱼怪。鱼怪全身一紧,果然觉得不太舒服,哪里哪里都不舒服。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战斗力!
它落地,甩尾,再次弹起。一瞬间,巨大的躯体,像钢铁一样撞向沈乐,锋利的鳞片边缘光华闪闪。
沈乐及时往合金大佬肚子底下一缩,一个翻滚,钻到另一边。还没爬起,一声震响,差点把他放倒:
“duang!”
好凶!
这一撞,合金大佬的身躯都平移了半寸,要是撞在他身上,怕是能把他撞散架了!
合金大佬铜皮铁骨,都被撞得不轻,鱼怪更加没捞到好处。它被反震回去,坚硬的头骨都瘪了一块,落在地上啪嗒两下,几乎没跳起来。
鳞片四溅,坚硬的,锋锐的,半透明的鳞片,擦过合金大佬身体,落了一地。
然后,就看见合金大佬用力抖一抖身体,转身,低头:
“吼——”
向前,冲锋!
千钧一发之际,鱼怪奋力弹了一下尾巴,高高跳起。合金大佬从它身下冲过,带着巨大的惯性一头扎进水幕,赶紧扭头。
鱼怪双翼展开,快速拍打,向上空升去:
在空地上和对手作战,太吃亏了!
它要进水里!
进了水里,它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
“别让他入水——”
合金大佬急吼。沈乐深吸气,急吐气,丹田内金色圆珠飞快转动,热流涌入符篆:
扩大!
扩大!
把辟水符篆的范围,再扩大一倍!
至少,在那个鱼怪上升的方向,赶紧扩大!
符篆刚刚发力,鱼怪已经扭头看来。也不见它如何作势,之前落在地上的鳞片蓦然飞起,呜呜旋转着,切向沈乐方向:
叫你折腾!
叫你插手我和那个怪物的战斗!
这么小,这么软,动作这么慢的一个东西,区区几片鳞片,就能把你切成几段了!
沈乐脸色瞬间白了。这鳞片,直径能有半尺,飞速旋转,边缘肉眼可见的锋利。
撞在合金大佬身上都能撞出白痕,撞在他身上,真的切手断手,切腿断腿!他赶紧纵身一跃,闪到合金大佬身边。鳞片继续飞旋,四面八方,围向他的方向。沈乐左躲,右闪,连续几次,闪避空间越来越小——
“飞行术!”
我飞!
我飞起来!
身周,一股气流承托着他,快速升向空中。一片鱼鳞飞旋着过来,被气流一卷,正好从他脚下擦过。
沈乐眼前一亮:
有门!
飞行术!
飞行术!
飞行术!
符篆连续闪动。不是对准他,而是对准那些鳞片。气流不停涌出,不停地击打在鱼鳞上,把鳞片甩得东倒西歪。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
“清洁术!”
鳞片已经离开了那条鱼,那就是垃圾,只要是垃圾,清洁术就能卷走!
“清洁术!”
“清洁术——”
喀拉喀拉喀拉,无形的力量卷起鱼鳞,一片片扔到合金大佬脚下。合金大佬瞬间会意,运起全身力气,奋力一踩:
“嘿!!!”
一片嘁哩喀喳的碎裂声。鱼鳞全部踩碎,铺平在石头地上,干脆碾成粉末,飘飘荡荡,到处都是。
危机解除,沈乐再次转向那条鱼怪,瞳孔猛然一缩:
那鱼怪冲过来了!
冲过来了!!!
他对付鱼鳞的这会儿,鱼怪已经冲进了外面的水流,兜了一个圈子,笔直对准了他!蓄势,游动,猛冲——
冲进水流,一头撞来!
“闪开!”
合金大佬半侧过身体,奋力一撞,把沈乐撞得飞了出去,砸在水幕边缘。
他自己却没有闪避成功,被鱼怪直接撞在身上,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
合金大佬向外踉跄一步,还没站稳身体,鱼怪已经就势弹起,双翼展开,寒光凛冽,直扑沈乐:
“我去!!!”
沈乐右手在水幕边缘一撑,就要着地滚开。然而,掌心一热,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出,竟把他定在当地:
怎么了?
什么情况?
这鱼怪,有定身的法术?还是我被水幕吸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又挣扎了一下,整个人纹丝不动。
眼看着面前的阴影越来越大,鱼怪头骨上的凹陷、鳞甲上的纹路、拍动的双翼越来越近,浓烈的鱼腥味铺天盖地,涌入鼻端——
“嗡!!!”
一声震响。强大的热流涌到胸前,铜片轻轻一跃,自行飞出。
仿佛是在现实世界,又仿佛是回到了冥想世界,那尊残破铜鼎凝立虚空,挡在眼前:
而全速撞来的鱼怪,就一头撞上了……
撞上了……
撞进了铜鼎里面?
消失不见了?
沈乐怔怔站在原地,连自己已经能动了都没有发现。鱼怪越来越近,越来越小,不像是没入鼎腹,而像是没入鼎身表面:
确切地说,是没入鼎身上,一个小小的乳钉纹里。
用精神力细细观察,恍惚能听到愤怒的兽吼,正在那个凸起的乳钉纹里翻翻滚滚,不停挣扎;
能感觉到整座残破铜鼎立,有许许多多的兽吼,此起彼伏,随着它一起轰鸣;
能感觉到狂暴凶厉的气息,从每个乳钉纹内部,从铜鼎的纹路当中弥漫开来,冲向那只新到的鱼怪。威慑,压制,撕裂……
最后,铜鼎整个儿一抖,仿佛是镇压,又仿佛是吞噬。
鱼怪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用精神力可以看到,乳钉纹内部多了些许粗拙的纹路,就像是鱼怪被拍扁了,直接印在上面一样。
然后,铜鼎上的地图部分,特别是南边国境外面,一点点亮起的那个光点,陡然光芒大放!
光芒从冥想世界透到现世,从残破铜鼎上,从沈乐抓在手里的铜片上,一点点透出。
所到之处,地下暗流里旋转的水波,柔顺地退了开去,为沈乐拓宽一片空间,直接通向暗河的尽头。
在那里,一座石洞的中央,两扇大门紧紧关闭,门口滴水不沾,琪瑶草,竞相绽放——
“秘境找到了?”
合金大佬声音颤抖地询问。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看向嗡嗡鸣动着,快速飞进来的无人机:
“就是这里对吧?”
“找到了!”
沈乐肯定地回答。他心脏砰砰乱跳,面对另外一个事实:
“标记了!”
“吞噬了!”
“就在这里,就是这块地方,已经为我所用了,已经是铜片确认的领土一部分了!”
(本章完)
第415章 沈乐:让一让,我是友军!别打我!
第415章 沈乐:让一让,我是友军!别打我!
“前方疑似战斗已经结束……”
“前方通路已经打开,疑似看到秘境入口……”
“敌人?呃,没有……”
两个特事局小哥,一个守着无人机,守着装老游的纸盒子不敢动,另一个跋山涉水,拼命往里跑。
跑到合金大佬与沈乐站着的地方,满头大汗,左看右看:
“你们……呼……你们……没事吧?刚刚什么情况?敌人在哪里?”
“啥?敌人?”
沈乐与合金大佬对望一眼,两个人的脸上,一模一样地浮起了惊讶和茫然。
当然,在沈乐看来,合金大佬那张胖脸上,惊讶得实在浮夸,完全瞒不过经验丰富的特事局官员;
由此推断,他的演技,估计也不怎么样……
但是,我赌你们反正也不会拆穿我,也不好意思拆穿我。沈乐心一横,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知道啊!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老金在水里滚,我用符篆排开水流以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是的没错!”合金大佬用力点头:
“我才到前面那块空地,就被水流卷住了,根本没法站住脚!幸好沈乐下来了……”
无人机把他们的表情拍得清清楚楚,从岩洞里一站一站,一直传到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里,一群人精把屏幕上的人像调大、调大,仔细观察,然后,面面相觑:
“他们在编故事。”
“肯定隐瞒了什么。”
“没错,下面肯定有个很强的敌人,被他们打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打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藏起来……”
“话说,确定是打败了吗?不会是他们两个,被下面的某个存在控制了?”
“应该不会吧……如果被控制了,我们的人不可能这样安全地站在下面,还能不受阻碍地到处拍拍拍!”
“所以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是打败那个敌人的方式?”
“或者从敌人那里拿到的收获?”
“……所以,我们应该追问吗?”
“别了吧……他们不承认,我们还能怎么样?”
“貌似也不能怎么样……那两位都是我们的团结对象,又不能讯问,连套话都最好不要套话。
算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难得糊涂……”
特别是沈乐。以这位厌恶风险的程度,肯去一趟金三角、甚至冒险冲进了岩洞深处的战团,特事局绝对要记这份情!
哎,只要不对以后进入秘境探索,进入秘境开发的人造成危害,他们想怎么说,那就怎么说吧……
沈乐忐忑地等了5秒,10秒,半分钟,都没有等到刨根问底。特事局小哥低头看了会儿手机,举起仪器,对准前方的石门:
“二位进去过吗?想要进去看看吗?”
“好啊!”
“……不去了吧……”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沈乐摇摇头,向后退出去两三米,停一停,又退出去两三米,拐了个弯,在无法看到石门的位置坐倒:
“我打个坐就可以了。老金,你稍微等一等,我探查一下里面的情况,你再进去啊!”
合金大佬用力点头。和沈乐合作过不止一次了,他完全相信,沈乐不会害他,也不会不打招呼,把最大份的好处贪掉:
“你小心一点啊!不要太勉强自己!这个石门,咱们宁可不打开,也不要出事儿!”
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继续探索什么的,他只是为了自己好奇,不是想要弄点好处;
要是把沈乐折了,那就亏大了!
守门的就是这么强的鱼妖,里面天晓得是什么!
他答应了,特事局小哥更没话说。沈乐身边那个小哥,听着耳机里的消息,小心翼翼靠近,拍照,摄像;
外面那个小哥,拼命打电话,拼命发消息:
叫建筑队来!
筑牢堤坝,把暗流隔断,挡在外面!
咱们开发秘境,不能总是靠沈乐的法术啊!
“——对了,谁把我的画卷送下来?”
没有那个东西,我探查到的信息,没有办法呈现出来啊!
石洞前,石洞后,两位特事局小哥同时默然。大佬,你不想爬进爬出,我们也不想……
“稍等一下,无人机马上下来!”
沈乐耐心等了一刻钟,一只全新的四旋翼无人机,上面捆着画卷,嗡嗡嗡地飞了下来。刚刚落地,画卷就滔滔不绝地抱怨:
【他们捆我的手好重啊!差点把我的盒子捆坏了!】
【他们操纵无人机一点都不仔细!看,我盒盖上,盒子角上,撞了好几下,如果不是盒子结实,就要撞到我本体了!】
【一路上都有滴水……把盒盖浸湿了啊!】
“好的,好的,下次我亲自带你出去,不交给任何人了。”沈乐赶紧摸摸它,又是哄劝,又是安慰。
好半天,终于把它哄好,端坐在崎岖不平的空地上,轻轻闭起双眼:
这里面……
这两扇石门里面……
是什么样子的呢……精神力渗入铜片,再经由铜片和世界的共鸣,触摸上前方的秘境。很快,一股汹涌的,狂暴的力量,接入他的感知当中: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力量?
旋转,呼啸,冲击,排荡。几十股力量互相激荡,不断撞碎、又不断在其他地方汇合起来。
给沈乐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浴缸里,七八十个龙头同时出水,同时向中心飞射,还在不停地旋转、水柱不断地相互撞击。
至于这水柱里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一起喷出来,一起在浴缸当中折腾?
抱歉,沈乐现在的精神力,还有点不够强,没法隔着老远,感受得这么详细……
“所以到底是哪里漏了?哪里出问题了?”
沈乐眉头渐渐皱起。里面乱成这样,门根本没法开了!
开了,进去,除了被浇一头水,就是被所有的水柱卷成一团,甚至撕成碎片!
你们——安静下来啊!
他奋力把精神力灌进铜片当中。铜片嗡嗡作响,在冥想世界里发出万道光华。
须臾,铜片上的地图,地图上的一个个光点,甚至那些乳钉纹,齐齐震荡起来。
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起共鸣,向附近的石门,石门代表的光点,努力灌入力量。
乳钉纹里,虎啸,凤鸣,各种高高低低、不同音色的鸣叫,合成了一声大合唱。鱼妖所在的那个小点只叫了一声,就被压了下去:
你闭嘴!
你安分一点!
这个秘境,已经不属于你了,它应该安静下来,让人能够随便进来!
这种强大力量的共鸣之下,铜片上,代表秘境的光点,激烈闪烁了几闪,很快平静下来。
在沈乐精神力的感应中,那些胡乱飚水的龙头,一个个停止了出水,或者只是滴滴答答,漏一两滴水。
秘境中,疯狂旋转的力量也安静下来,让沈乐可以慢慢延伸精神力,触摸它们背后的存在:
向上,向下,无限向外,无限远去。在秘境之外,极远极远的地方,他触摸到了一个屏障,或者说,一个带着裂口的屏障:
那屏障原来应该是完整的,然而现在,在沈乐的感知当中,却撕裂了极大的一块。
边缘绽开,翘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撞了进去,又像是被一只巨大的爪子,当场抓碎,裂开巨大的一角。
屏障里面,有强力的“风”呼呼向内吹出,吹到秘境,凝结成“水流”一样的东西,再渗出石门,养活了门口的琪瑶草……
“所以,又轮到我补锅的时候了吗……”
沈乐哀叹一声。他睁开眼睛,揉揉额头,先敲了一下画卷的纸盒:
“切断显示,暂时什么也不要给他们看了,等我联系你的时候再说。现在,为我警戒,我要全力干活了!”
修补!
修补!
一条一条,一丝一丝,一缕一缕修补!
沈乐在红嫁衣指引的大漩涡那里,补过一次天,在画卷指引的秘境下方,也补过一次玉璧里的“天”。
然而这次,修补屏障的过程,和之前都不一样:
“这个屏障,好像有人补过啊……”
屏障破口处,有极其鲜明的力量。有八卦,有各种熟悉的、陌生的,或者部分组件熟悉的符篆;
有上上下下,升腾浮沉的万字符号;
有祥光,有佛号,有经咒,甚至,有一柄长剑,镇压在最大的一个裂口处,不断震动,不断鸣啸:
不许过来!
不许过来!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谁想越过这道屏障,我就斩谁!
“唉……太惨了……”
沈乐龇牙咧嘴。这还不如啥都没补过,全是他自己上手呢!
都说受伤的地方,别用云南白药糊上去,医生清创很麻烦,要多许多不必要的工序。
现在,沈乐看到这些乱七八糟,来源不同的力量,心情和医生看到伤口上的云南白药,没有任何区别!
他耐下性子,从最偏远、最不容易引动其他力量的地方,一点一点触摸,一点一点牵引。
引动一点,再引动一点,拉到对面,糊上,让它们融为一体;
再引动一点,再牵引,再糊上……
喂,我是友军,你们能不能让一下?
能不能不要打我!
py一本同组作者新书:
《我真没想下围棋啊!》
围棋国手俞邵穿越到了平行世界,成为了一个高一学生,重活一世,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一段放肆张扬的青春,别让青春再次从指缝溜走。
但是……为什么我又拿起棋子了啊喂!
虽然在这个还没有被ai严加拷打过的围棋界下棋,一不小心就镇压一个时代,确实有那么亿点点爽就是了。
…………
一众职业棋手:“围棋还能这么下?”
俞邵点了点头:“围棋就是这么下的!”
(不会下围棋也能看得懂,欢迎点进。)
(本章完)
第416章 警告!警告!低空高速飞行器落入东大境内要打仗了吗?
第416章 警告!警告!低空高速飞行器落入东大境内——要打仗了吗?
沈乐汗流浃背。
沈乐头晕脑胀。
沈乐眼缭乱。
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印背后,修补好碎裂的屏障,难度也太高了!
他要在距离那些封印很远的地方,就把精神力渗透过去,一点一点编织屏障。
编织过程中,还要尽可能距离封印远一些,以免触动那些封印:
别管是法术,还是法器,还是飞剑,如果把他识别为入侵者,掉转头给他来一下,他估计都扛不住……
这样干活的效率可想而知。沈乐在石门外打坐了三天三夜,才干完了一半的工作。
他头晕目眩,不得不倒头大睡一觉,用来恢复精神力。好容易揉着嗡嗡的脑袋睁开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们在干吗?”
石门前方,挖掘机,冲击钻,电线电缆,各种他认识不认识的仪器设备,已经摆了一地。
一群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不停调整着仪器,还有大箱小包的东西不停运进来:就这,居然还没把他吵醒……
“老板,我的隔音法术强吧!”
老游拍打着翅膀,环绕着他,连飞七八个圈子:
“上面的施工已经完成了!地下暗河已经改道了!对石门的探查已经完成了,取样都已经分析过了,有相当大的开发价值!”
所以你们现在就准备开门了吗?
“我跟他们说了,等你探查完再开……”
合金大佬有点尴尬地凑在旁边:
“但是他们说,希望能尽快取得初步成果,以便确定开发这个秘境,到底需要多少力量……”
沈乐耸耸肩。他伸出胳膊,让老游停在前臂上,一把抓住合金大佬:
“别人我拦不住,你们可千万别去啊。里面还没搞定,你前脚踩进去,后脚哪里爆了,我救都救不了你!”
一人一鸟奋力点头。沈乐狼吞虎咽,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立刻全力打坐。
精神力渗出,落到之前修补好的部分,开始继续穿针引线、穿针引线……
“防御阵法确认有效!”
“防御工事检查完毕!”
“探查设备确认完毕!”
“开!”
一轮一轮的呼喊、汇报、确认,流水一般划过。整个探查队伍,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一般运动起来。
如果沈乐在边上旁观,大概会吐个槽:
“开?开什么开?开boss吗?”
可他这时候,已经进入无思无想、无忆无觉的定境,对身边的变化,若有知,若无觉。
终于,大型机械前进,贴上石门,开始砰砰砰地干活——
两扇石门,左右分开一线。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咦?”
“啥事都没有啊?”
“怎么就说没搞定了?”
微型蜘蛛机器人迈着八条腿,沙沙沙沙,钻进门缝。好一会儿,悄然退出,把拍到的消息发给后方探索者。
计算、分析、研判,又一群机械蜘蛛爬进去,出来,再爬进去,再出来……
石门开大一线,蜂群无人机一拥而入,四下探索。得到消息以后,再开大一线,大一号的四旋翼无人机涌进去……
“里面很安静啊。”
“是的,非常有秩序。”
“大概分了五六个部分的样子……有房屋,有种植的痕迹,有火焰焚烧的痕迹……
从残留痕迹初步判定,这里应该有一群修行者居住,修行方式……大约偏向道家?”
“是主动撤走还是被人杀光,暂且不能判定,需要更多证据……”
“灵气指数非常高……相比白山黑水秘境的前两层,高出2倍以上,比第三层高出20%……”
“具有相当高的开发价值……”
“面积暂且不能确定……很多地方干扰极强,无人机难以抵达,需要更大型的探测设备,或者人员进入探测……”
一条条信息汇总到前方探查人员,再反馈到后方指挥中心。终于,有人来请合金大佬:
“金先生,能请您进去看一眼吗?只要您进去,在里面发现的特殊灵性金属,分您20%的份额!”
“这……”
合金大佬扭头看看沈乐,犹豫不决。沈乐已经又打坐一天了,仍然没有醒转,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身边的画卷,安安分分地躺在盒子里,没有投射光影,没有投射地图……
还是保护沈乐比较重要吧?
灵性金属什么的,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会有的!
工作人员劝不动他,只得遗憾闪人。石门渐渐大畅,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甚至人员,一拥而入。
拍照的拍照,架测量仪的架测量仪,取样的取样,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沈乐依然端坐在岩洞角落里,不言不动,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座石像:
“快好了!快好了!”
“就剩那把剑镇住的地方了!——嘿,你稍微让一让,不要冲着我来啊!”
那宝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什么高手的配兵,更不知道是被留在这里多久。
只知道多年以后,灵性犹存,不停散发着丝丝寒气。屏障裂口周围的灵性,不断为这柄宝剑吸取,环绕着它,轻轻震荡:
“……当年留下这柄剑的是谁啊?怎么感觉,把剑放在这里,还有用这块灵地祭炼飞剑的意思?”
沈乐暗暗纳罕。他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飞剑控制区域之外,一点一点地织补屏障。
飞剑动静稍微大一点,他就停下来,耐心等待,小心观察;
飞剑安静下来,又赶紧干活。
如此一轮,两轮,三轮,七八轮干下来,飞剑蓦然长鸣,剑气吞吐,沿着整片区域扫荡了一圈!
“……你还跟我抢灵气啊!!!”
沈乐头上冒汗。这柄飞剑霸道绝伦,所到之处,不管是万字、梵音、符篆还是法器,一个不剩,全部斩碎,绞成粉末。
然后,长鲸吸水一般,把这些残存的力量,摄取殆尽,全都化为己有。
要不是它的主人,之前可能给它设定好了规则,不允许它去扩大屏障裂口,从对面摄取力量,可能,这飞剑狂暴起来,能把沈乐的工作成果全都废掉?
沈乐默默念了一声“谢天谢地”,赶紧加快速度干活儿。
丹田内圆珠快速转动,精神力压榨到极致,和整个屏障快速交互。一丝,一缕,一来,一回……
“好了好了!终于好了!”
铜片猛然一震,大放光明。远处的整片屏障,像是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应和着铜片的震动,放出万丈光华。
而屏障上面,那柄一直镇压裂口的宝剑,缓缓浮起,逡巡几圈。
像是再也找不到缝隙,它再一次长鸣,陡然调转方向,向秘境深处飞来:
“喂!你要干什么!!!”
沈乐大吃一惊。这里面有人啊!
有很多人啊!
那些特事局的工作人员,身手虽然比常人好一些,和高阶修行者比起来——那完全没法比的!
挨着就死,擦着就伤!
他极力运用精神力,想要包裹住——或者拦住飞剑。
奈何那柄飞剑的力量实在太强,剑芒如彗尾一般,在剑身后方拖出几丈远。
沈乐的精神力只是远远挨到一些,就觉得痛如刀割,差点被它斩成两截:
你是哪一柄剑!
你的主人曾经是谁!
怎么这么凶暴啊,你现在还没主人运使,就能有这么恐怖的威势了!要是落在哪位剑仙手里,岂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沈乐头痛欲裂,不敢再拦,赶紧收回精神力。睁开眼,一手拽住老游,一手拽住满脸紧张,挡在他身前的合金大佬:
“防御——”
说完就往地下一扑,连续滚了几滚,紧紧贴在墙角!
我已经缩起来了,我尽量不挡路了,你该不会来找我了吧?
别找我,也别找别人,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最好找你的主人去!!!
“防御!!!”
合金大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大叫一声,极力向洞穴内部发出示警。
跟着全身一抖,变回原型,俯下身体,用自己把沈乐全身罩住:
要伤他,先伤我——等等,这是什么!
秘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送进去的大型探测仪器,无人机,后面拖着的光缆,电线,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切开、斩碎:
“敌袭!”
“敌袭!”
“做好防御!”
“防御阵法无效——”
“正门口阻拦工事无效!”
“那是什么!太快了!太快了!”
“完全没办法看清——”
幸好那东西并不伤人,只是一心一意,想要飞出秘境,飞出地下洞穴。
不在它路径上的东西,它看也不看一眼。至于人类,哪怕挡在它的路径上,它也会稍稍升起,主动避开。
只有所过之处,那一道直接被切开的深深凹槽,强调着它的破坏力:
毁灭你,与你何干?
一路上所有人类,闪避的闪避,扑倒的扑倒,往后方发警报的,拼命发警报。
奈何发警报的速度,都赶不上它飞出去的速度,在岩洞外面,在周围山区布防的人,只能看见一道明亮的光芒,从岩洞了升起:
“这是什么东西?”
“太快了!这速度赶上战斗机了吧?还是火箭?”
“警告!警告!”
“有低空高速飞行器,正在向北飞行!速度两马赫——三马赫——四马赫——”
“即将进入我国领土!”
“防空设施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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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17章 冲向不明物体!牺牲我一个,保护万万人!
第417章 冲向不明物体!牺牲我一个,保护万万人!
“警告!警告!”
“低空高速飞行物入境!速度四马赫——”
“反导系统启动!”
警报长鸣。四马赫的飞行物,从金三角低空突入,到达国境,只要两分多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留给国内的反应时间,最多只有两分钟。超过这个时间,随时可能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万一它攻击重要目标呢?
万一它攻击居民区呢?
万一它……
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就在各单位一片忙乱的时候,特事局的电话,还见缝插针地打了进来:
“金三角,古代道家秘境有不明物体脱出!”
什么玩意?
道家秘境是什么玩意?
你想说飞出来的是条龙,还是个什么能飞行的大妖?
这里忙得一塌糊涂,你还添乱呢!
激光,导弹,百般手段齐出,务必要拒敌于国门之外。负责拦截的战士盯着屏幕,心口砰砰直跳,血压眼看着就飚过了一百八:
“太快了!雷达锁不住!”
“等等!这玩意儿到底多大!雷达的反射面显示只有一米!”
“高射机枪!高射机枪有没有在飞行路线上的!”
“弹道计算出来了没有!”
“低空飞行器,为什么能飞这么快!——就算是高超音速导弹,飞这么远也烧光了啊!”
那低空飞行物笔直向北,拉出一道长长的辉光,地面上肉眼都能看见。一架架高射机枪抬起,对准它喷吐子弹,那辉光闪都不闪一下,笔直过去;
导弹飞出,那道辉光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一侧。空中炸出一团雷鸣,导弹当场爆炸,辉光顿了一顿,继续向前;
战斗机紧急升空,导弹轰过去,远远地擦过辉光,根本没能打中;
火箭弹轰过去,同样无功而返;
驾驶战斗机的飞行员一咬牙,眼看着那道巨大的辉光已经到了面前,驾驶飞机,笔直撞了过去!
机炮全力开火,之后是飞机机身,是我的血肉之躯——在我死之前,你别想入侵国境,别想伤到人民一丝一毫!
双方全速对撞。那青色的辉光,前端、周围、尾部都没有烈焰,应该不是导弹,也不是火箭弹;
然而防御极其强悍,机炮子弹笔直倾泻,完全没能干扰到一毫——甚至,没能在它的表面,激起哪怕一点涟漪!
只能撞了!
飞行员咬紧牙关,把操纵杆死死推到了底,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退缩。
那辉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由目视能看到的一个小点,变成橘子大小,芒果大小,篮球大小——
近了,越来越近了,已经占满了整个视野,已经照亮了机舱前方,整片透明的座舱盖!
这一刻,飞行员心底,若有万千思绪流过,又什么都没有去想。他只是死死睁大眼睛,盯紧前方的辉光,任凭双眼泪流不止也没有闭眼:
拦住!
一定要拦住!
三秒,两秒,一秒!
辉光忽然消失。它极其轻盈、极其灵巧地一闪,直接从飞机身边闪过,扬长而去。
飞行员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战斗机已经一冲而过——
丝毫没有颠簸,丝毫没有打转,极其平顺地冲了过去,感觉,整个气动布局,完全没有被干扰!
这不可能!
别说是导弹或者火箭弹,哪怕是飞机,在这么近的距离冲过去,翼尖涡流也要让飞机颠簸几下,运气不好,甚至会直接晃下去!
这一刻,飞行员脑海中一片空白。死里逃生的紧张、压抑和喜悦,没能拦住目标的遗憾,混杂在一起,让他短暂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机械地拉平战斗机,冲出一段距离,才想起了向后方报告:
“拦截未成功!目标闪过去了——”
他已经尽力,他能做的都做到了。之后的事情,只能交给战友了!
战友很快就来了。青色辉光将将飞过滇池,彩光闪过,一只金翅大鸟从白塔顶上飞起,笔直冲天。
刚刚靠近,它又扑地蹿了下去:
“你们害我!你们要害死我啊!——那是飞剑!顶级的飞剑!不是峨眉派的,就是青城派的!我这样冲上去,一剑就能切成两半!”
他抓着通讯器,哆哆嗦嗦地骂,骂得口沫横飞。艾玛,刚才差点死了!
三丈长的纯青剑光,没主人驾驭就有这威势,这是最强的剑仙长老,才能使用的上古名剑!
对于人类或者还有点好脸色,还不至于动手就砍,像他这样的妖怪,上去一个死一个,上去两个死一双!
“什么?飞剑?!”从南到北,一个个指挥中心,所有人都沉默了。这道理从哪里说起啊!金三角的秘境里,飞出来一柄道家飞剑……
几句话的工夫,飞剑笔直向北,一头扎进川藏边缘,连绵的大雪山里。须臾,几个指挥中心里,同时响起惊呼:
“目标消失!”
“雷达目标消失——”
这也能消失?
问题是,一柄飞剑,且不说它剑光拖多长,它的本体也就三尺。剑光一收敛,往哪个洞府里一扎,或者直接摆烂,在哪块石头上一躺。
雷达?
开玩笑,别说雷达,你拿着金属探测器,手拉着手拉网去找,找到下个世纪都找不到!
“让特事局去问问吧……”
信息兜了一遍,几个指挥中心,全都无语。跟古代修行者讲理都讲不清楚,跟古代飞剑讲理?
你想讲理,也要它听得懂啊!
“对了,问问他们,怎么搞成这样的!周边各国,包括海对面的国家,都打电话过来问了!”
低空高速飞行器啊!
那玩意一旦动起来,全世界的监测系统,都要被惊动的!
是什么情况?
是谁进攻?
东大有没有反击的计划?
会不会从陆地上,从海里,从各个地方飞出大炮仗来,飞向全球的各个地方?
不是我们干的,您看真不是,各个大国之间,应该加强战略沟通和战略互信,避免意外的摩擦和误判……
当然,金三角那三个国家,反而干脆躺平了。导弹?
能在大气层里,能在低空飞4马赫的导弹?
就我们这种国家,像是能有这种武器的样子吗?
再说了,东大那边,一个团驻扎到边境上,可能是要对付我们,一个集团军动了,大家安稳睡觉就是,肯定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最后,被来回询问的,反而是金三角那边,特事局的行动组。就连沈乐,也被恭恭敬敬,询问了一下:
“您之前冥想过程中,有没有看到什么?”
“您之前忽然躲避、警戒,是看到了什么吗?或者感觉到什么?”
沈乐:……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感觉到!
反正我的画卷又没有展开地图,你们现在只探索到秘境外围,最深的地方还没人进去。
更不用说,我补屏障的地方,是在秘境的最深处,还要再往里许多的位置——
假设秘境是一个汤圆,在锅里沉沉浮浮,那么,要从汤圆表面出来,再越过沸腾的汤水,那锅壁才是屏障呢!
他不可能说,特事局也不能死命问他。询问过一遍,由着他在合金大佬的陪伴下,进秘境里面去逛:
“啊……这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秘境被打开,后面又来了一批工作人员,在每个灵力指数偏高的地方又是测量,又是取样,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一眼看上去,和仙侠小说里,那些进入废弃仙府探秘的修真者差不多,只是有秩序了许多……
什么药圃,什么锻造室,什么丹房,沈乐是不会去逛的,请他去他都懒得去。
他又不种草药,又不炼器,又不炼丹,给他丹药他也不吃——有铜片灌给他的灵气,比什么都好,他根本不用别的。
甚至藏经阁之类的地方,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只拽着合金大佬,悠悠走到塌了一半的楼阁前,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这楼造得和外面的古建区别很大啊……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结构力学都死了,要么就是材料学死了……”
他摸出纸笔,绕着楼阁,写写画画,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描下来。
中国的古建筑,几间几进,都有一定之规,什么样的房子间架多少,高度多少,屋顶能做多高,大殿当中需要几根柱子,他已经看得不能更熟。
这会儿一眼扫过去,楼阁单层的高度,超过他看惯的那些建筑两倍以上,两根柱子之间的距离,至少也是两倍以上——
要么有仙法护持,要么,这梁柱的强度,超过了常见木料的好几倍,要么就是两者皆有!
沈乐上前摸了摸柱子,掏出放大镜观察了一下断裂的部分,再用精神力观察了一下,喜笑颜开。
这柱子!
这木料!
和他家里待修的那艘古船,和他送去实验室切片的木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芳香软坡垒属的!
这么大的柱子,拆走两根,足够他修船了!
“这秘境我别的啥都不要了啊!”他扯住老游,让他去寻秘境开发部门的负责人:
“跟他们说,这柱子给我两根,帮我运回去就行了!”
(本章完)
第418章 沈乐:把我填进去就好了嘛?
第418章 沈乐:把我填进去就好了嘛?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沈乐甩着两条胳膊,开开心心,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身后,合金大佬扛着一根梁木,高一脚低一脚走着,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你就要两根木头啊?”
“出了这么大力气,开了这么大一个秘境,你就要两根木头?!”
这么大的秘境啊!
光是种田,种灵米,种灵果,一年到头,那就是不完的收益了!
你辛辛苦苦,探明了进溶洞的全部路径,打败了鱼妖,拦住了地下暗流,扫平了秘境里的障碍。
最后,拖两根木头回去,你就满足了?
“你哪怕多要一点呢!要1%的所有权也好啊!”
“要那么多干什么呢?”沈乐甩甩手,理直气壮,扭头看他:
“日食三顿餐,夜眠七尺地。我现在账户里躺着几个亿,已经吃不完用不完了……”
你吃不完用不完,给我啊!
给我买黄金吃啊!
我对黄金的需求,那是永无止境的,有多少都吃得下!
哦,还有各种硅钢,锰钢,钨钢,贫铀钢……来多少我吃多少啊!钱这种东西,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合金大佬在肚里咆哮。沈乐摊摊手:
“到我这个地步,真心想要的东西,都是钱买不到的东西了。比如我大宅旁边那片地,纯靠钱砸,多少钱?你想买,也要人家肯卖给你啊。
再比如这次救老游,出动多少武器只是最基本的,周边的斡旋呢?施压呢?但凡人家不肯真心帮忙,稍微拖延一下,结果我都不敢想!”
“……好吧。”合金大佬耸耸肩。
沈乐跟他不一样,他的力量全部来源于自身,身体强了,什么都不怕——左右他也不可能跳炼钢炉;
沈乐怎样都是肉体凡胎,还要在人类社会里混。他自己觉得好,觉得没吃亏,那就随他去吧,还能怎样呢?
沈乐自己确实觉得挺不错。人救回来了,东西到手了。
老游和那只穿山甲做交易,圈下来的那些树木,除了两棵芳香软坡垒,一一都砍伐下来,借着特事局的东风拖了回去。
至于新砍下来的木材,需要放个一两年,慢慢阴干才能用来做船板——
“老游!”
沈乐理所当然地支使人: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靠谱的木材干燥厂,能折腾大料子的。”
没有张屠户,还真要吃带毛猪了?
现代工业如此发达,时间就是生命,现金流就是生命。家具厂进了大木料,还要摆放两年才能解开来做家具,大家都别做生意了!
“好的,老板!交给我!”
老游砰砰拍了两下胸脯,一头扎到房间里,噼噼啪啪开始敲打键盘、寻找厂家的联系方式。
唉,本来想为老板多多跑腿,多多干活,寻找一个蹭到大宅子里住的机会。结果事情没办成,自己陷进去了,还是老板搭了大人情救人……
他距离混进老板的心腹圈,越来越远了……
老游满心凄凉,到处去请教人、去实地考察、去洽谈生意。
沈乐把事情丢出去,就扔到了脑后,开开心心返回大宅,继续干活:
那么多块木板,要一块一块地仔细测量、一块一块地矫正。难度不高,工作量极大!
幸好这么多天折腾下来,所有的矫形用工具全都送到了,不至于空着俩爪子无从下手。撸起袖子,加油干!
他一块一块把卸开的木板吊装入水,一块一块和木头沟通,提供生机,让木头自己长好。
测量,计算,上木砖,上木楔子,上g形夹,上钢管。
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早就把这一波行动,该给特事局多少钱、或者特事局该给他多少钱忘在了脑后。
直到魔都特事局长上门拜访,他才摇了摇满脑袋的灰尘,把自己从工作当中拔出来:
“这次多谢你们了,要不是特事局果断出手,老游恐怕要糟。这次行动,我方有没有伤亡?我能做些什么吗?”
局长大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在沈乐知理懂事,愿意记这份人情;
忧在沈乐帮了一次大忙,又替国家开疆拓土,特事局又欠了他一份大的——
当然,秘境这东西,尤其是在国境外面的秘境,你发现和你占下来,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没有国家做后盾,没有特事局派人出去,套个壳子买地,套个壳子开发,你就算知道这里有秘境,你也拿不到好处。
从这一面说,大人情也不是特别大,然而比起发起一次行动、帮沈乐救个把人,还是要大很多的……
里外里越欠越多了!局长大人一边愁苦,一边还要把脸笑现成了。没办法,有求于人,只得如此:
“是这样的,上次那个传送阵的事儿……”
沈乐一张脸瞬间僵掉了。那玩意儿他试过一次,再也不敢去试。
上次是把他折腾到了他认识的秘境,运气好,捞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这一次,万一把他折腾到他不认识的地方呢?
折腾到危险地带,比如火山口里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折腾到秘境里——比如说,这次开放的这个秘境,折腾到秘境外围和屏障中间,那茫茫的虚空当中呢?
“那个传送阵怎样了?”
“传送阵开发不顺利……”特事局纠结了道家的各个阵法专家,物理学家,化学家,材料学家,想方设法,用各种方式来搭建传送阵。
什么直接用电线,用光纤,用磁约束,用玉石篆刻,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甚至连光刻机都用上了——
在硅晶片里面一层一层蚀刻,刻出立体的符篆形状。什么法子都想过了,折腾出来的传送阵,就是不能用!
它根本不启动!
它什么都传送不了!
它连能量的流动都没有!
这还不如白山黑水秘境里,道观的那个传送阵呢!
那玩意儿,虽然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把它复制了搬到别的地方,最起码,它在原来的位置,还是能动的!
“这个……”
沈乐脸色僵硬: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比如说,需要我来帮忙,试试看那个符篆?”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局长大人猛力摇手。开玩笑,您亲身上阵?
您就算愿意,我们也不可能愿意的!您的价值,比起区区一个传送阵,可要强多了,而且还在不断增强!
这么危险的东西,上次你说“差点把你压死了”的,你再尝试一次,万一把你给弄伤了怎么办?
“就想请您看一看!去看一看!这个符篆,我们还原出来的东西,到底缺了什么,我们好针对性操作!”
沈乐正干活干得十分头疼,全身酸痛,对于换换脑子无可无不可。
他晃晃悠悠,跟着局长乘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一个他不太认识的实验室。一脚踩进去,就轻轻“哇”了一声:
新一代头差校正透射电镜!
单分子显微镜!
高能激光器!
那边还有一扇门紧紧关着,看门上的标牌,应该是核磁共振仪?到底是多少t的?
你们要不要干脆摆一台强子对撞机在这里啊?
更离谱的是,摆在这些仪器当中的,是一堆上个世纪,上上个世纪起步的老古董。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玉砖,上面篆刻着有点眼熟的图案;
一把木剑,剑身颜色隐隐发紫,沈乐不用靠近,都能感觉到上面跳跃的雷光,大概是雷击木剑;
一个紫金色的钵盂,上面满满篆刻着经文,灵光冲出去半尺有余;
一柄晶莹剔透,呈半透明状的柳叶飞剑,被扣在钢化玻璃当中,时不时飞起来“铮铮”两下,砸在玻璃上……
每次飞起,钢化玻璃外面的巨大仪器,就飞快亮一下,那柄飞剑又“啪嗒”一声摔下去。
沈乐强烈怀疑,那仪器其实是一块巨大的电磁铁,把柳叶飞剑吸在上面……
“符篆呢?你们搞出来的符篆呢?”
局长带着他一间一间走过实验室。走到地下二层,一座极为宽敞的大厅,厅堂角落的钢化玻璃房边上:
“你看,这是我们迄今为止,还原度最高的符篆。”
局长指着玻璃房中间,悬立空中,闪闪发光的那玩意儿:
“但是我们现在,驱动不了。”
沈乐眯起眼睛,凝神观察符篆,与自己冥想世界里的那一枚反复对比。左看,右看,从正上方看,绕着圈子看,怎么也看不出区别:
“奇怪了……明明一模一样,怎么感觉像是少了啥的样子?”
他低头思索。丹田里,金色圆珠急转,那么代表传送的符篆一点一点浮出,一点一点展开,环绕在他身边。
沈乐小心地控制着输出的力度,务必不让符篆“醒”过来,带着他挪移出去:
“到底少了什么呢?”
定位?
传送指向?
总不可能是能源吧——
“所以,这符篆当中空心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局长小心翼翼询问:
“我们猜测,问题可能就在这里了……”
空心……
空心的那是我啊!
把我摆进去,是不是就能传送了?
(本章完)
第419章 沈乐,你能不能脱衣服?快脱!
第419章 沈乐,你能不能脱衣服?快脱!
“把你填进去?”
局长大人绕着沈乐,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眉头紧皱。
玻璃房子里那枚符篆,是特事局研究所忙了这么长时间,做出来的最好一件成果。
这符篆太过复杂,他们找来的所有修行者,往玉符里面刻,刻一次失败一次,刻一次失败一次,完全没有这么强的道行
最后,是动用了强力科技手段:
用纯净度最高的晶圆,切成一层一层做芯片用的薄片,放在灵玉当中,尽量提高灵压,慢慢浸染。
等浸染到完全塞不进去了,再塞进光刻机里,细细篆刻。刻完了,好歹拼到一起,再往周围堆满灵玉,尽量让它能够运转起来:
折腾到现在,里面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灵力反应了,奈何没法运转,没法产生任何反应!
现在,沈乐说,要把他自己填进去?
“这里面是实心的啊!”
他脱口而出。玻璃房子边缘,大厅门口,墙外,冒出来几个脑袋。
有戴道冠的,有梳着高高发髻的,有脑袋上光光溜溜的,还有架着副酒瓶底眼镜的,死死盯着沈乐看:
“要怎么把人塞进去?要把它再做大几倍吗?”
沈乐沉吟了一下。看看那些和尚道士,再看看那些求知若渴的学者,无奈叹气:
“你们有没有仪器?我把符篆具现出来,你们能够扫描记录吗?——有?那就走吧!”
研究人员们捧凤凰蛋似的把他捧去了一间专门的研究室。沈乐盘膝坐在蒲团上,微微闭目,调动符篆:
让它升起,升起,投射到身外,投射到人类肉眼可以看到,仪器也能够扫描到的地方。
弯弯曲曲的线条四面八方环绕住他,虚虚浮动,若明若暗。周围一片嗡嗡鸣响,仿佛有光线垂落,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沈乐耐着性子等待,既要维持符篆稳定具现,又要按捺住它不要起作用,千万千万不要把自己传送到哪里去,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起了薄汗。
大约折腾了能有半个小时,四下里蓦然安静,之前见过的一个研究者飞一样地奔了进来,眼镜都差点被甩掉:
“沈先生!沈先生!——今天多谢你了!能不能再请您帮个忙?”
“怎么?”
沈乐从蒲团上站起来,动动胳膊,动动腿脚,很有点儿发麻。眼镜男一把抓住他,死死紧盯,双眼在酒瓶底镜片后面冒着火:
“你能不能把衣服脱掉?把衣服脱掉!”
啥……?
干嘛啊这!
我怎么你了,上来就要扒我衣服!
我跟你说,我性向很正常的啊!
“沈先生,不好意思。”眼镜男后面,另一个年纪较长,头发半百的研究者,抱着手提电脑走了进来。
他步子也极快,鞋底砸在地板上,踏出噼噼啪啪的一片密集声响,只是好歹抱着东西,没有放开来狂奔:
“我们在扫描符篆的时候,发现符篆的有些线条,可能和您的身体——准确地说,是和您身上的经脉穴道连接。
为了完善研究工作,能不能请您脱一下衣服,方便我们确认符篆连接的位置?”
沈乐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看三维立体影像,果然有点像。像归像,让他彻底配合研究,还是不能的:
“脱归脱,不能脱光啊!”他警惕地盯着对方:
“至少留条短裤!”
“拜托拜托,能脱光尽量脱光啊!这种连接位置什么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您今天多穿条裤子,我们要多几千万去做实验——
这里反正都是男人,也没有人会泄露图片的!”
“绝不!”
“……短裤能换成透明的吗?……或者丝袜材质?”
“绝不!”
“那……换成丁字裤?”
“……有多远滚多远啊!”
一群研究人员团团围绕着沈乐,七嘴八舌。有解释说明的,有讨价还价的,还有恨不得跪下来哀求的。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主意一个个被提出来,又一个个被沈乐黑着脸否定了去。
我肯配合研究,已经很好了,已经是我自己觉得这个符篆危险性太高,自己不想练,想要你们替我趟出一条路来——
但是,练不出来就练不出来了,让我卖身,休想!
各种讨论,各种讨价还价,各种乱七八糟的主意。折腾了能有一刻钟,沈乐才和研究者们各退一步,达成妥协:
“行,就穿条泳裤!你们先拿去,在泳裤上面标定各个穴位的点,我再穿上,随便你们扫描!”
这个研究所级别极高,保密性也极高,不是特事局局长带着,沈乐等闲真进不来。
既然保密性高,不能由得人没事出去玩,研究所里就得什么都有——包括尺寸合适的泳裤。一时拿来,沈乐勉强试了一试,就丢给道士们,让他们去折腾。往上画穴位也行,贴电极也行,哪怕贴小小的磁石贴也行:
反正,这条泳裤不是丁字裤,不是透明的,不是肉色的,也不是丝袜材质,勉强可以了!
他换上特殊动过的泳裤,调匀呼吸,再次调出符篆。这一次却不是盘膝端坐,而是站在房间当中,方便扫描。
绝大多数已经扫完,这次只需要确认符篆与穴位的连接点,仪器干得飞快。沈乐感觉自己只入定了几分钟,就听外面大喊:
“好了!”
沈乐蹦起来就往更衣室冲。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外面哗哗哗哗,又冲进来一堆研究员:
“等等等等!”
沈乐砰的一下甩上门,关门落锁,把他们所有人都拦在外面。一而再,再而三,还没完了都!
扒衣服不够,还要扒我皮了不成?
他换好衣服,悠悠闲闲开门。研究员们堆在门外,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他,如大旱之望云霓。见他出来,赶紧喊:
“沈先生,只差最后一个问题了!真的只差最后一个了!——你的行功路线,方不方便告知一下!”
沈乐:“……”
这也就是我,换成有独门秘法的呢?
“沈先生,为了研究,能否拜托您尽量配合一下?”见他迟疑,研究人员当中,立刻走出来一个老道士。
鹤发童颜,头顶上的玉冠清净明洁,面容虽然清瘦,笑起来却是一团和气:
“贫道楼观派玄安,忝为派中长老,在研究所配合特事局工作。我派绝大部分的行功法门,都已经贡献给国家,帮助国家研发普适性功法。
——沈先生如果有那些不是特别秘密的,能够分享的功法,方便分享一下吗?您放心,国家绝不亏待您,绝对会有相应报酬!”
沈乐愣了一愣,忽然苦笑。笑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没啥不能说的,就怕你们不信。——其实,就是最基础的十二正经子午流注,再加上与奇经八脉之间的勾连……”
对面一片苦笑。沈乐摊开手:
“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要不要我再配合研究?比如说,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够测出内息流动?”
有倒是有的,比如在各个穴位贴满电极,让被研究者运功,测出细微的电流变化。
想要更详细一点,甚至还可以在穴位插入细细的电极针,能测得更加准确一些。
这些都是医学上面的手段,研究神经是这样做,研究经络和现代医学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做。
如果是哪个门派的年轻弟子,或者特事局培养出来的行动人员,拿来研究就拿来研究了,横竖他们发言权不大。
奈何沈乐是身价太高,话语权太强,看着又有些恼了。老道士只好笑笑:
“沈先生说了,我们当然没有不信的。只不过十二正经流注有好几个版本,能耽误您一会儿,和我们确认一下版本么?”
仅仅是看一眼文本,倒是没多麻烦。沈乐就着屏幕拉了拉鼠标,拍拍手,表示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魔都特事局的局长立刻从角落里冒出来:
“沈先生,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您提供的信息,至少可以省掉我们几年的摸索!——您最近的工作,有什么方面,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沈乐揉揉脑袋,动了动肩膀。他最近也是修船修得有些烦躁,才答应出来走走。问题是,你们能帮我修船吗?
那种奇奇怪怪的法器,似乎还有阴晦力量的,你们能帮得上忙?
“对了,大宅附近,有两个木材加工厂。”局长已经很贴心地送上了名片:
“我们已经沟通过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干活,费用全都算在特事局的账上。
另外,有什么符篆要做的,找这个研究所,也可以让他们帮忙!”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沈乐回到大宅,就打电话找了加工厂,连秘境里拖来的两根巨木,带自己算好的木板尺寸,一起发了过去。
他在工厂里埋头干活,又是调整木板,又是矫正形状。忙了快半个月,终于忙完,新切好的木板也都送了过来。
沈乐一块块把它们拼在一起,沿着龙骨中线,拼成了一艘木船的形状:
严丝合缝!
等残缺的木板长上,等艌料填进去,这艘船的本体,就修好了——
一道炫光闪过。沈乐睁大眼睛,眼里流光万千:
这艘船里,深深埋藏的秘密,向他敞开了一角!
(本章完)
第420章 沈乐:姑娘们,别把水喷我一脸啊!
第420章 沈乐:姑娘们,别把水喷我一脸啊!
沈乐知道这艘木船拥有极大的秘密,甚至知道,这艘船应该是一件法器。
——如果不是法器,绝不可能缩小一百倍,也绝不可能放大一百倍;
如果不是法器,上面也绝不可能容纳黑暗阴晦,类似亡魂之类的力量!
可是,法器和普通物件,它们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除了浸染了足够强的灵力之外,决定它们的能力、让它们能够展现力量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沈乐以前找不到答案,当然,以前他也没有什么渠道,接触到真正的法器。但是现在,法器的真相,在他面前敞开了一角:
当木船的船板,一块一块被清理好、被矫正、被大略拼合起来的时候,所有部件,产生了轻微的共鸣。
而共鸣过程中,一些残缺不全的纹理,从木板上浮现出来,隐隐约约地展现在沈乐面前!
“这些纹理在什么地方?”
“木板外侧表面,还是内侧表面,还是木板内部?”
“如果是内部的话,我是怎么‘看’到它们的?之前的人,又是怎么把这些纹路,印到木板里面去的?”
他只是一晃神,浮现出来的纹路,就瞬间消失不见。沈乐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细看这些纹路,周遭忽而山摇地动——
【当心!!!】
【快跑!!!】
小油灯,罗盘,画卷,甚至佛龛里的罗裙们,争先恐后,向他发出尖锐的警告。
沈乐来不及观察发生了什么事,尽力往后一跃,穿过竹子搭成的脚手架拱门,落在厂房门口。
再定睛去看,脚手架里轰隆隆隆……砰砰砰砰,烟尘四起,一片重物坠地的声音。
听那音量,沈乐如果撤退不及时,就算不被砸死砸伤,也要被拍平在地上,好半天才能顶开木板爬出来。里面怎么了?
里面这是怎么了?!
他抓耳挠腮地在外面踱步,一等到里面安静下来,顶着烟尘就往里冲。
一头撞进去,面前丝丝缕缕,断裂的黑头发四处飘扬,差点就糊到了他脸上。
沈乐咳嗽两声,挥开那些长发,赫然发现一排罗裙软软倒在一边,“头顶”上青丝有气无力地披散着,末端飘飘扬扬,无数断裂痕迹。
看起来,是之前悬吊木板,出力太过,沈乐又没有及时供给灵力。这些罗裙为了让沈乐有时间逃出去,拼命吊住木板,把自己挣断了……
沈乐心痛得抖了一下。这么多断发!这么多断发!
头发长在人身上,掉了还能重新长出来,长在器灵身上,掉了到底要怎么长出来?
就算他能一瓶一瓶地倒丝素蛋白溶液,让这些断发自己接好,也得他把这些头发捡回来啊!
哪一根对哪一根他都不知道!
没办法,沈乐只好把小家伙们全部拢到身边,盘膝打坐。默默运功,丹田里的力量运转起来,渡入佛龛。
温厚醇和的力量慢慢扩散,眼看着这些罗裙由瘫倒而直立,由直立而精神抖擞,衣袂、袖口、发丝无风自动。
渐渐地,它们自行踏入废墟,一根根断发从四面八方飞起,落到发髻上,和断裂的残发盘结在一起:
“好好,还要我替你们接是吧?没问题,接就接!你们把断发找回来,帮了我大忙了!”
沈乐直接开了个大塑料箱,500毫升装的丝素蛋白溶液,一口气倒了十七八瓶,让青丝能够全部浸没在里面,一点也不会伸出液面之外。
他伸手搅了搅,确保这些发丝已经完全浸润,才开始一发一发,往里扔治疗法术:
“你们自己两边长齐啊!这个我帮不上你们!仔仔细细长好了,一根都不要接错,也不要两根断发接在一个端口,接成分叉的!”
液面上白浪轻轻翻腾。青丝在透明的液体中微微摆荡,吸收物质,也吸收能量,一根根显得越发莹润光泽。
沈乐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人肉干电池,供能了将近一天,才听见“哗”的一声,面前水珠飞扬:
那万缕青丝,从溶液当中一跃而出,齐齐垂下。至少有七尺长,色泽纯黑,毫无干枯分叉,整整齐齐,光可鉴人——
然后,伸展,张开,奋力向外甩了一甩,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四下飞溅!
“啊呸!”
沈乐擦脸不迭。你们悠着点啊!悠着点啊!
蛋白质溶液甩我一脸?!
哪怕这是我亲手倒进去的,以蚕丝为原料,经过脱胶、溶解、纯化、透析等步骤,做成的丝素蛋白溶液,我也有一点不好的联想!
青丝一下子顿住了。它们瞬间笔直垂落,抖了一抖,飞到罗裙上面,自动飕飕地盘成发髻。
然后,一排罗裙袅袅婷婷,来到沈乐面前,齐齐福身行礼,似在赔罪……
“行了行了……”沈乐无奈地挥挥手:
“没事没事。我还能真的和你们生气么?休息,休息一下……”
罗裙们并不肯休息。见沈乐没有怪她们,她们飘然滑行,绕到船体两边,青丝扬起,跃跃欲试。
一边做出“准备干活”的样子,另一边,青丝顶上编成一个半球形,像是半张不存在的脸一样,转过来“看”着沈乐:
接下来做什么?
要拆哪一块木板,还是装哪一块木板?
沈乐头大如斗。说起来,他已经拜托特事局,为罗裙们定了好几具“身体”了。
奈何不管是塑料、硅胶做的bjd娃娃,还是木头、甚至灵木做成的人偶,罗裙们总是不如意。
衣服穿上去不舒服,身体太重,不好操控,觉得太累赘,力量没法贯通……
到最后,居然还是只能让青丝自己编成一个凹进去的“脸”,转来转去,示意“我在看你了!”
这……
你还不如头发直接垂在前方,假装盖住脸呢!
就像《人民的贞子》里面那样,贞子的脸全都是被头发盖住的,我可以假装里面有个人……
“你们现在不累了吗?能干活了吗?”
罗裙们积极主动,沈乐也不能拂她们的意,只能卷起袖子,继续和她们一起干活。
他在电脑上翻翻找找,寻出一块断裂缺损的木板,指给罗裙们看:
“大概在这个位置,帮我把它吊出来……刚刚配型完毕,还要把它接好呢……”
青丝起动机全力出动!
罗盘轻轻发光,画卷投射出整艘船的形状,再分解成一块一块木板,最后挨个儿标红标亮。
小墨斗来回奔忙,带着罗裙和青丝们,把木板分门别类,放到架子上。
一样一样摆好,青丝再缠住沈乐指定的那块木板,“扭头”,看沈乐: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啊……接下来,帮我把它们用钢管、g形夹什么的固定好,再吊到水坑里……”
普通的木头,普通的木匠活,那大抵是开榫,拼装,上胶,上艌料,上钉子。落到沈乐手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两块木板,固定成一块,扔进水坑。往水坑里哗哗倒营养液,浸泡一段时间,让木头,特别是木头缝里自然吸收。
然后,生长法术,发动!
你们给我长成一块啊!
幸好沈乐之前没有偷懒,每一块木板都做了鉴定,每块缺损木板拿来补缺的,都是同一树种的木头。
大樟树阿绿的生长法术,连樟木的木质,都能填到榆木里面去;沈乐的生长法术并不想这么霸道,让两块长成一块,还是绰绰有余:
“长!长!再长!长到一起!很好,强度加强——等等,你们不要长出树疙瘩!更不要长出树皮来啊!”
他收力收得有点晚,或者说,之前输入的生长能量有点多,哪怕及时停手,还是没能止住木头的生长。
两块木头的接缝处,赫然隆起了一块扭曲的木疙瘩,上面甚至蒙了一层树皮。
沈乐垂头丧气,指挥青丝将木板捞出来,交给小墨斗:
“靠你了,不该存在的部分,能刨就刨,能铲就铲,总之给我搞掉……”
【你下次悠着点啊!】
小墨斗抱怨了一句,带着它的小弟们嗡嗡嗡嗡,上前干活。一边干活,一边吐槽:
【一次失误,两次失误,三次还是失误……存心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啊!我说让你帮忙修修刀口,你到现在也不去学打铁……】
沈乐:“……”
完了,小墨斗也学坏了,学会偷懒抱怨了!
小墨斗的工作效率极高。一群铲子刨子,凿子刀子,乒乒乓乓齐上,直干得木屑横飞,刨乱溅,很快就把木板刨平。
随便它去吸收刨木屑和刨增加力量,沈乐闭上双眼,两手按在木板接缝左右:
“让我看看,新添上去的部分,那些纹路还有没有……”
精神力一边渗入木板,另一边悄然张开,笼罩住整个厂房,引导整个船体和这块木板共鸣。
连续尝试几次,木板上面,确实有纹路悄然浮现,亮起在冥想视野当中:
旧的部分,纹路盘旋,极其分明,好像是绘制在木板上,又好像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木板内部蓬勃生长;
而新补上去的木板……
“所以要怎么把它补完呢?不补完,这船等于没修好啊!”
(本章完)
第421章 笨法子干活?绝不!薅特事局羊毛的时候到了!
第421章 笨法子干活?绝不!薅特事局羊毛的时候到了!
修文物碰见新问题了!
沈乐为难地转着圈。鞋子踩在刚刚溅起一地的灰尘上,踩出一圈又一圈清清楚楚的鞋印。
让他给木头表面雕,他是熟手,实在不行,小墨斗也能带着它的小弟们一拥而上;
让他引导木头生长,他也能做得到。引导木头内部“长”出符篆一样的能量通路,这个可能难一些,然而多尝试几遍,沈乐也有信心能试出来;
但是,在现成的木板里面,雕刻出符篆?
天爷,他真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符文曲曲弯弯,枝枝蔓蔓,延伸到木板的每一个角落。把木板锯成两半都不管用!得像刻芯片似的,锯成一层一层,再往上刻!
更不用说,他还不知道这些符篆,呃,可能是符篆吧,缺损的部位是什么样的……
沈乐叹了口气,只好从水磨工夫开始弄起。一块块木板,挨个激发,挨个描摹,挨个在电脑上作图。
连续画了三天,脑子嗡嗡作响,鼠标一扔:
“这活儿没法干了!”
一个人干这么大的工作量,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就算从木板里“读”出符篆纹路,只有他自己能干得了,把符篆纹路画出来呢?
录入电脑呢?
总得有个偷懒的法子!
他咬咬牙,直接打给魔都特事局局长。让我干活,你们也得给我点儿好处!
“上次那个,能够把投影符篆扫描出来,落入电脑的仪器,能不能借我一套用用?”
那必须得可以啊!
特事局欠了沈乐多少人情了都!
别说借一套,就算沈乐开口要一套,特事局都只会飞奔送过来——如果不是立刻送过来,那肯定是仪器暂时不够用,现造都来不及造。
即便如此,他上午开口,下午就有专业人员过来,确认他这里的基础设施。
厂房是肯定不行的,地面都是煤渣地,连水泥都没有铺一层,把那些恨不得造个无菌室,把仪器供起来的专业人员气了个死。
供电也不行,沈乐这个厂房,也就搭了个框子,支撑靠藤蔓,起重靠青丝,那根电线拉进来的电,也就供给电脑和摄像头。
想要供给这么大的仪器,想多了!
“仪器室要另造!一定要另造!或者就在大宅隔壁,单独隔一间仪器室出来!”
单独隔一间仪器室,沈乐是没有问题的,左右这玩意儿真的好用。
他以后要接手的法器还不知道有多少,弄个能够扫描符篆的仪器过来,真是谢天谢地,帮了大忙——左右他也有钱。
但是,把仪器放到大宅隔壁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些木板,最大的能有五六丈长!仪器放那么远,我还得把一块块木板拖过来拖回去?你们帮帮忙,在厂房角落做一块仪器室!”
甲方任性又有权,乙方哪怕想死,也得给他弄好了再去死。
煤渣地不好做地平,就打桩,桩子上面架木板,木板上面再铺板;
仪器室周围的墙面,纸面石膏板架起来;
电线就更简单了,贴着厂房外墙走,哪里拉不来一根电线。
几班工作人员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只了三天时间,就把仪器室调试完毕,再把沈乐指定要的仪器塞进去、安设好。
还想留个人帮忙操控仪器,被沈乐直接推了出去,远远安置到天香楼里,还给他点了一碗羊肉面:
“你先在这里吃着,远程看我调试设备,有问题再跟我说。能不靠近,就别靠近——没看我这里都不让人进么?”
这些仪器专业性太高,不是阿猫阿狗,任何人都能玩得转,必须得有人看着。
特事局有专门的符篆,能护着人不受特殊力量影响,那也是暂时的。能离远一点好一点,能少沾染一点好一点。
把人按在天香楼里,他抱着画卷的盒子,快步往仪器室走,一边走一边叮嘱:
“你不要太勉强,能具现就具现,具现不了就跟我说,咱们再调整。——把你累坏了,纸累散了,我还得修补你!”
修复古画和修复青丝可不一样,不能一瓶丝素蛋白溶液倒下去,让它们自己去长。
之前修复画卷的时候,他真给累了个臭死!
把画卷摆到仪器室中央,打开仪器,沈乐麻溜地滚到木板旁边。
双手按住木板,慢慢输入力量,慢慢点亮木板里面的符篆。由冥想世界勾连铜片,再由铜片勾连画卷——
画卷投射出符篆,让仪器努力扫描,努力录入。调试仪器的专业人员趴在天香楼里,通过远程登录,调取文件:
“做得挺好啊!开始感觉荒腔走板的,做着做着,投射出来的光影就开始清晰了,扫描也快起来了。
嗯,很好,投射的光影稳定了,扫描很顺利——好了!扫描完成!”
他飞快发消息过去。沈乐手机屏幕一亮,两行字跳出来。
他在冥想当中,不可能分神去看,倒是小油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通知了他:“扫描完成!好了!搞定!”
搞定最好。沈乐把文件拷出来,与仪器调试人员沟通一下,确定扫描没问题,不需要重新调整。
欢欢喜喜送走了专业人士,继续干活:
几百块木板,一块一块冥想,一块一块点亮符篆,一块一块自动扫描。这不比手画方便?
手画要三天才能搞定一块,自动扫描,半小时一块,搞熟练了一刻钟一块!
不消几天,整艘船的符篆纹路,全部扫描完成。
沈乐松一口气,对着一批大小各异、形状不同的图像文件,索性打了个包,扔出去找人拼合:
整个船体的扫描图有了,各个木结构件的图像也有了。
怎么调整大小、调整方向,怎么把它们顺着纹路拼合成一体,这水磨活儿,根本不用他做——
找个机械制图的,或者随便什么图像处理的人去,点时间就能做出来,何必他自己勤勤恳恳干活!
沈乐自己,就一头扎进了符篆补全当中。这一干活,才发现自己啥都不懂:
符篆?
什么符篆?
他手头有的,就只有铜片给他的那么点儿东西,和船上木板里的线条,上下左右都合不上。
想要对称复制,奈何这艘船左舷右舷,左边船底板右边船地板,里面的能量线条都不一样,明显不是能够直接翻过来抄的;
想要找点参考,上网搜索一遍,十分无奈:
这年头,诸如“道家符篆图解”、“龙虎山符篆大全”之类的东西,在网上满坑满谷,到处都能找到,淘宝上都有卖的;
然而只是随便一拉,就感觉牛头不对马嘴,同样功效的一个符篆,能有三五种不同的长相。
至于符头,符胆,符尾,各个是什么作用,代表什么意思,众说纷纭,完全找不着北。
沈乐掏出手机,在特事局网站的交易列表上找了半天,找到三五本符篆讲解,看得一头雾水:
“算了,给他们打电话吧。有没有靠谱的符篆大全来一本,我可以用积分买——
他们不是说,绝大部分的行功法门,都已经贡献给国家,帮助国家完善功法了。现在我要本符篆大全,不至于不给我吧?我又不是不买!”
果然,他的要求,没有遇到任何留难。这边电话打过去,那边,符篆大全的电子版,就发到了他邮箱:
纸质版还在路上,跟着顺丰快递飞奔,电子版先凑合用用。至于用积分买?什么积分?
“沈先生您放心,您配合符篆研究,就有这个权限,调用现有的研究成果。这个符篆大全,根本不用钱买的!”
emmm……果然好人有好报。沈乐开开心心,把电子版拷贝出来,改了个名字,也扔给图像处理人员:
帮帮忙,在符篆里面找相似的,往船板里面拼拼贴贴,看看能不能补全符篆!
扔给图像处理人员干活,他自己也没闲着。抱着符篆大全,挨个儿学习,挨个儿勾勒:
镇一切邪祟符!
镇宅安家符!
禳家宅灾患符!
召值时神将符!
符纸,符笔,符墨,在纸上描绘,在木头上描绘,用精神力虚空勾勒。
也不知道是他的力量不够强,还是他的力量性质不太对劲,总之,绝大多数的符篆,都画不出来,画出来了也没法引动力量——
“所以这符篆好像哪里不对啊!”
“这个符篆也不太对劲……”
“这一笔有点意思,这一笔毫无反应……”
磕磕绊绊,来回纠结。沈乐简直恨不得租用超级计算机,帮他计算船板上空缺的符篆。
折腾了半个月,毫无进展,只好一边耐着性子慢慢学,一边练习刻符篆。
左右从秘境里拖回来的梁柱够大,除了按照他的要求削出木板,削下来的小木片还有许多。
沈乐抓着一片方方正正,3*3厘米的木片,双眼微闭,精神力渗入木片当中:
刻印一个小点——往左横拉,弧线,往右……
哎呀!
又刻错了!
赶紧的,扔个清洁术,把他刻印进去的力量清理干净,再扔进水里养一养!
养好了,重新刻!
(本章完)
第422章 这法器修复,还放出鬼来了啊!
第422章 这法器修复,还放出鬼来了啊!
丹符器阵,修真四艺。
沈乐经常看到这句话……呃,沈乐在网上的仙侠小说里,经常看到这句话,说的是修真者用来赚钱,养活自己的四种主流手艺:
炼丹、制符、炼器、阵法。
当然,也有其他很多手艺,比如种植灵米、灵药,比如养殖灵兽灵鱼,比如开酒楼制作灵食,比如做生意……
但是,这四种手艺之所以被称为主流,就是因为需求量大,市场广阔,从低端到高端,都有丰富的产出和销售,而且利润还算不错。
这其中,制符据说是入门成本最低,入门最简单,稍微学一学就能上手,很容易达到盈亏平衡点,开始能够养活自己。
但是,沈乐努力研究了半个月制符,毫无进展。
把铜片给他的符文刻在木头表面,勉强可以;
把铜片给他的符文刻在木头里面,做十次要失败七八次;
把特事局给的《符篆大全》里的符文,画在符纸上,或者刻在木头上……
他用毛笔,用专门的符笔符墨,用专门的刻刀,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就没有成功过。
“还好我没有穿越到修真界去。”沈乐由衷感叹:
“真的穿过去了,我恐怕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那是你努力错了方向。】厂房角落里,兰妆幽幽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的能力,和这种符篆不太匹配?】
比如说召遣神将符,人家天天在神像面前上香,祷告,刷够了好感度。你从来没干过,突然画个符,神将睬你就有鬼了!”
沈乐:“……”
兰妆啊,咱开嘲讽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悠着点?
唉,忍住,忍住,和自己家的小家伙,不能吵嘴……
【算了,你先放下,别学了。我来学,我学会了教你!】
沈乐:“……”
完了,被自家的小家伙鄙视了……
“行吧,你学会了教我……需要安排谁帮你翻书吗?需要谁帮你画符吗?或者,要不要谁帮你开电脑,在键盘上打字?”
【哎呀这些我都能搞定!小伶,青灯他们都能帮我!你忙你的去吧!】
……家里的小家伙太能干了,也不太好,身为主人总是会怀疑人生……
“那你先学着啊!对了,你方便的话,可以研究一下船体上的符篆要怎么补全,或者跟外面的团队沟通一下……”
毕竟大家都是通过电脑联系,只要能打字,能发消息,能发邮件,人家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同理可证,器灵也是一样,兰妆想要自己上网,特事局已经帮它们都注册了账号;兰妆想要用沈乐的账号,也没问题!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沈乐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别说,兰妆在这方面,还真的比他强。
最起码,在他还没能搞定符篆的时候,兰妆已经可以用光影,勾勒出船身现有符篆的完整了……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索性换了一个努力方向:
符篆暂且搞不定,那就先试试别的东西,换换心情。
比如说,从船上卸下来的那些装饰品,那些旗帜,灯笼,人偶,家具,也是需要修复的嘛!
沈乐摩拳擦掌,开始干活。首先是旗帜,从船头到船尾,两侧船舷,每隔一米插着一面三角形旗帜;
然后是甲板二层的楼上,每隔三米,插着一面方形旗帜。
三角形旗帜分成青、红、黄、白、黑五色,每一种颜色的旗帜,都以五行相生的规律绘制了龙纹,镶了狼牙边:
比如说,青色为木,木生火,里面绘制了一条红龙,外面镶上一排狼牙形的红边;
黄色为土,土生金,里面绘制白龙,外面镶白边……
而甲板三层的方形旗帜,上面则写满了字迹。沈乐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他不认得的神灵:
神霄真王大帝……
洞渊三昧太一天尊……
法府上圣高真祖师……
香火司命六神……
话说你们这都是谁啊?
总之,感谢这艘木船,对外联络不用旗语,沈乐修复旗帜的工作量,只有七八十面彩旗。
从船只造好,到破旧,再到变成法器被收藏,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保存环境到底是怎样。
总之,现在落到沈乐手里的旗帜,全都是朽坏、碎裂、僵硬,沾满灰尘,糊满蜘蛛网。
沈乐嘀咕着“再修织物我就是狗……再修织物我就是狗……”拖了一辆小车,把这些彩旗全部带回工作室,一面一面铺开: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挨个儿扔一遍清洁术,把肉眼可见的脏污,包括渗入丝织品经纬线缝隙里的脏污,能卷的全部卷出来。
再按照修复丝织品的操作方式,在清洗槽里铺一层电力纺,彩旗铺上去,上面再一层电力纺,四角固定,慢慢倒水。
让含有洗涤剂的水流过织物表面,带走脏污,缓缓阴干。泡丝素蛋白溶液,让它略微恢复柔软和光泽,再补全破洞:
生长!
生长!
生长!
精神力引导经纬线生长,把剪下来补洞的绸缎,和原有的织物,长在一起!
这一套工序,沈乐已经做得熟极而流,完全是机械式的重复劳动。做着做着,他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旗子上的力量很奇怪啊!感觉有一层特别阴冷,特别诡异的东西,一直贴在上面!——难道我的清洁术清理不掉?”
他凝神感知一下那种东西,盯着一面红底黄龙旗,再次扔了个清洁术上去。
旗帜微微一动,沈乐仿佛听到一声哀泣,有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飞了出来,在工作室里来回滚动:
“喂你别跑啊!你停一停!——你,你别死啊!!!”
迟了。那团东西“啵”的一声,气泡一般破裂开来,消失不见。
紧跟着,沈乐面前的红底黄龙旗,肉眼可见地变灰,变脆,变得黯淡,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化为灰烬的样子……
沈乐:“……”
所以说,这旗帜上附着的力量,还有保护旗帜本身的效果?
就像画卷,就像罗裙,如果上面的灵力不存,它们可能早就消失了,朽坏在历史当中。
也就是有灵力在,才能维持现在的材质,等到沈乐来修复它们的那一天。
“行吧……那就暂时不碰这种力量了……就这面旗帜,我还要重新修一遍,唉,累死……”
沈乐嘟嘟囔囔,只好卷起袖子,努力干活。重新浸泡,重新倒丝素蛋白溶液,重新丢治疗法术,重新阴干。
来来回回,折腾三遍,终于把黄龙旗修复到可以见人的地步。
所有三角旗修好,再对付方旗:
方形旗帜比三角旗难修多了。一是面积大,遇到的风吹日晒、被风吹动时承受的牵拉力也更大,撕裂处更多;
二是旗帜上面有许多绣,磨断的、朽坏崩裂的,需要修复的地方也更多;
三是上面写了许多神灵的名号,因为旗帜有破洞,少了很多字,必须把它们填补上去。
而这些名号,沈乐一个都不认得,还得从头开始查资料!
“这破船到底是干嘛用的?这船上的神灵,到底是什么仪式上用的?”
“唉,算了,先把字记下来,扔给隔壁同学去查吧……单纯查资料,应该安全?”
沈乐打字,拍照,把所有文件打了个包,扔到隔壁实验室里。
又是新来的一批同学,占据了这个实验室,开始为刷论文做准备。
沈乐直接挂了个十万元的项目奖金包,打算把“查资料、复原旗帜上字体”的工作,扔给他们做,想了想,又改成了一万元:
想当年,他自己当研究生的时候,项目奖金也没那么高过。
需要出差,需要查资料,需要做实验,都可以提出方案,另外申请预算。项目奖金什么的,那是纯报酬,不必太高了!
这种纯粹靠查资料就能完成的工作,沈乐的师弟师妹们接得飞快。
沈乐了三天时间,修好六面方形旗帜的材质,那边就已经发来了长长一份文件:
按照论文的结构,标题,摘要,关键词,正文,结论,参考文献,一个都没少。
如果说有偷懒的地方,那也就是摘要和关键词,没有翻译成英文……
总之,接项目的师弟表示,这些旗帜上的神名,在《榕城纪闻》、《绘图三教源流搜神大全》、《道藏》、《太上洞渊神咒经》里都有出现。
以这些书籍上的内容考证,缺失的部分,可能是雷霆三省真君的“三省”两个字;
三元得道真君的“道真”两字;
还有“三洞四辅经篆神仙真师”的“辅”、“篆”两个字。
这位师弟不但考证出了神名,还找出了相应的图片,附在论文当中,供沈乐参考:
缺损部分,照着画上去就行!
那就……简单了。沈乐磨墨执笔——用的墨汁,也是用x光谱荧光分析仪扫过,确认了成分,找到的最接近的墨汁——挨个往上写字。
所有旗帜上的缺损补全,字迹填满,猛然间,一阵阴风,就地而起!
沈乐:这法器修复还折腾出鬼了啊!
(本章完)
第423章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袭击我们的人!
第423章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袭击我们的人!
阴风呼啸。
黑雾翻卷。
沈乐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运功抵御。气沉丹田,舌抵上颚,调动热流……咦?
没有?
这鬼雾还把我的功法压制住了?又或者,把我的肉身,和我的灵魂分开了?
他冷静下来,快速观察四周。这一看,才发现整个人前俯后仰,摇摇晃晃,完全站不住脚;
狂风卷着咸腥的水浪打在脸上、身上,一下一下,砸得生疼,砸得脚底下滑溜溜的,随时就能从这一头滑到那一头;
身边,惨叫声,呐喊声,呼喝声,沸腾不止:
“收帆!收帆!”
“左满舵!”
“不能向左!迎着浪冲!冲过去才能活!”
“船底漏水了——”
“快!快下去堵漏!你!你!还有你!立刻下去!”
“桅杆要断了——”
“救命——”
凄厉,绵长,惨烈的呼救声从头顶上划过。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没入黑暗当中,消失不见。
沈乐奋力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然而既看不见飞出去的人,也听不见落水的声音。
身边一片奔忙,人人脚不沾地,个个拼死挣命:
冲出风浪,就活,冲不出,就死!
沈乐反而放松了下来。情况很明显了,他是又被卷进了这艘木船的记忆当中。
既然这艘船后来能落到龙君手里,辗转由他修复,那么,船应该还没沉,这艘船上的人,绝大多数还能回去……
他安静下来,在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到船头,仔细观察。
乘风破浪在海里航行的船,和落到他手里的时候不同,船上没有插一排旗帜。
事实上,整艘船上,只挂了两面旗帜:一面高高挂在主桅上,至少也有六尺长、六尺宽。
黑暗里看不清颜色旗号,只有闪电偶尔一亮的时候,能看到旗帜中央一个大字,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字;
另一面飘在前桅上,比主桅上那面要小一些,旗帜边缘也没有飘带。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字一小,更加看不出来。
船上的汉子都光着膀子,有些急起来,只腰间缠了一根布,拉帆的拉帆,扳舵的扳舵,舀水的舀水。
沈乐左躲右闪,跟着他们下到船舱里,抚摸着壁上挂的武器怔怔出神:
火器!
居然是火器!
除了长刀短刀,除了钩镰枪、藤牌,居然还有火器!
虽然他分不清步枪和狙击枪,更加分不清前膛枪和后膛枪,但是,火器和冷兵器还是分得出的。
再往里走,一个个箱子密密裹着油纸,看上面的标记,鸟铳硝,硫磺,大铳药硝,硫磺,铅子,分得清清楚楚……
这个年代,已经有火器,已经带着火器出海了啊!
沈乐又是惊讶,又是震动,心中百般滋味激荡。
话说你们都把硝和硫磺带出来了,为啥不干脆做成定装弹药,一份一份,往枪里填好了就能放?这样分开来屯着,图啥呢!
再往下走,船舱里一箱一箱,装粮食的,装调料的,装各种吃食的,装药材的。
下层船舱已经撞出了破洞,正有军士半身浸在水里,死了命地按住木板,旁边的工匠举起大锤子,砰砰砰砰,一锤一锤往上敲。
旁边一个船舱,舱壁给砸了三尺多高的大洞,舱里养的羊已经飘出去了一半,还有一只卡在破洞处,有士兵死命拽着羊腿,正在往里拉……
“幸亏是水密舱。”沈乐只是在记忆中行走,帮不上忙,只好叹了口气。
这船破了两个大洞,还有两三个船舱,木板缝隙里不停渗水。有水密舱还能顶住,没有水密舱,整条船都要沉!
就算是有水密舱的船,也经不住太大的风浪。整整一晚上,满船的人叫喊不停,奔忙不止。
直到次日白天,风平浪静,沈乐在甲板上抬起头,让阳光直接照在脸上,恍如隔世!
左右看看,整条船上的人,都是一脸“艾玛,逃出命来了”的劫后余生表情。只有船长还不能放松,呵斥水手:
“赶紧爬上去看一眼!船队呢!”
船队……船队不见了。海上行船,船只不会舷挨着舷,也不会离得太远,相距总在几百米内。那么大的船,抬眼一看就能看见。
然而这会儿,沈乐绕船一周,都没看见第二艘船;眼看着一个瘦得跟小猴子似的水手,飕飕爬到主桅上去,努力张望一遍:
“刘百户,没有看到船队!”
百户?
……这是明代还是清代?
这么大的船队,这么大的官方船队,应该,是郑和下西洋的队伍吧?
只是不知道哪一次……
“没有看到……”刘百户眉头皱得死紧。他左右看了一眼,立刻吆喝人去拿指南针,去拿水罗盘,去测量位置。测量一遍,脸色更加难看:
“偏离航道了。——这样,最近的港口是苏门答剌,我们先去那里修整,修船,等待大队人马!”
苏门答腊?
到东南亚了!
这一路上,各地藩属顺服么?
会不会闹幺蛾子?
有没有打过?
沈乐恍惚记得,郑和下西洋,也不是一路太太平平,还是很打了几仗的。但是,这回下西洋是哪一次,到底有没有打,他就完全没概念了……
他转了一圈,不得要领。只听得刘百户扬声吆喝起来:
“干活!干活!把破洞都堵上,把帆拉起来!都别睡了,张满帆,我们要赶在队伍前头才行!”
这艘船上,一小半是水手,一大半是战兵。这时候也不分战兵和水手了,所有人忙忙碌碌,尽可能把船调整好。
一艘船在海面上难活,只有跟上大队,才能撑下去。
更不用说,他们是战船,不是粮船,船上统共只有七天存粮,过了七天,要么大家挨饿,要么上岸抢!
仓促调整一下,放帆向前。沈乐在船上走来走去,看海天一色都快看吐了,才见到船舷左侧,出现了一片碧绿的影子。
到了!
快到港了!
沈乐扒在船舷上伸着脖子看。四百料的船,在现代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特别是在052、055跟前,和小舢板没啥区别;
但是,真的开到那个年代的土著港口,才是降维碾压。
沈乐左看右看,周围能看到的船只,一大半都是渔船,船舷距离水面最多一尺,船舷上面就是顶篷;
还有些船只稍微好点儿,飘在四百料战船边上,也要扒着船舷,伸出头去垂直往下看,才能看到对方的甲板。
到现在,他担心的倒不是土著顺服不顺服,会不会打仗,而是——
这破港口能修船吗?
怎么看都不像有这种技术力量的啊!
大明龙旗在桅杆上猎猎飘扬。主桅上金灿灿的大旗,中央一个“明”字,耀武扬威;
前桅上密密麻麻,一大串官衔什么的,沈乐也不太耐烦去看。
战船一到港口,还有老远,就有小艇划了过来,有人扯着脖子大喊。
沈乐不懂外语,何况是明代的东南亚外语,那是一个字都听不出在说啥,只看到小艇上有人爬下来磕头,有人划着船引路,有人撒腿往港口深处跑。
没多久,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的小艇围了过来。
又黑又瘦的土著载着一筐一筐米粮,一筐一筐鱼获、水果甚至鲜,叽里呱啦,不停地嚷嚷。
船上也乐得修整,乐得和土人做生意。一通忙乱,船上士兵、水手人人开颜,只等着找地方修船。
看看入夜,劳累了一晚上的战兵们东倒西歪,鼾声四起,忽然,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敌袭!
沈乐翻身而起。不等他往船舷外伸脑袋,刘百户已经跳了起来,大声呼喝,指挥作战。
战兵们拿火器的拿火器,拿藤牌的拿藤牌,进退有序,反击极是凌厉。
凭高视下,打得对方惨叫连连,那些又矮、又黑、又瘦的土著,下饺子似的往水里掉!
“守住!守住!”
刘百户高声喝令:
“大队人马还在后面,最多一天就能赶到!这帮獠狗,我们打退了,明天大队人马到来,就能直接把他们碾平!
我们有火器,我们训练精良,我们占优势!”
再有火器,也顶不住对方人多,源源不断,蚂蚁一样从港口往船上涌。
死了一群,又涌出来一群,眼看天色渐渐沉下,没多久,对面砰砰砰砰,赫然响起了火器的声音!
“他们怎么也会有火器……”
刘百户脸上变色。然而这时候要撤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深夜时分,在别人的港口,水路不熟,万一触礁了才是找死。
弓箭,火器,如雨而下,很快,战船上就开始出现了伤亡。
天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渐渐地,已经有小艇划到船舷,扔上挠钩,土著像猴子似的攀爬而上!
接舷战!
被拖进接舷战了!
沈乐大惊。明军战兵固然精锐,一艘船上的人手终究有限;
被源源不断的人爬上船舷,哪怕一个士兵换五个敌人、换十个敌人,也有守不住的时候。
大队人马呢?
大队人马在哪里?
这里的土著,生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对明军动手!
他急得团团乱转。正在焦急,晨曦当中,喇叭、螺号凄厉鸣动,小山一样的船队从波涛中涌出!
(本章完)
第424章 沈乐:郑和长这样?骗我的吧?!
第424章 沈乐:郑和长这样?骗我的吧?!
大队人马来了。
然而,却不是像沈乐期望的那样,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满人手满装备满状态地来的。
大大小小,好几十艘——也许是近百艘?巍峨的战船从海面上冲过来,冒着烟,燃着火,喊杀声不断。
除了挂着金黄“明”字旗的船队,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和明制战船长得明显不一样的船只,贴靠上去,杀声阵阵。
绝大部分都是小舢板,狼群一样贴在大象似的巨舰身边,骚扰,射箭,扔挠钩,放火;
但是,也有一些船,和明军船队里较小的战船,规模也差不多了。贴在战船身边,跳帮,砍杀,用拍杆砸,用什么器械扔石头……
总之,以单对单来说,双方还算打得有来有回。
但是,当巨大的宝船乘风破浪,碾压过来的时候,那些冲上来的小型战船,像是碰到了巨石的鸡蛋一样,纷纷碎裂!
“这就是大船对小船的碾压啊!”
沈乐看得热血沸腾。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代表明朝巅峰生产力的宝船,对于东南亚、中东甚至东非一代,完全是降维碾压;
奈何,煞笔文官脑子进了一万吨水,不但推动禁海,还焚毁了宝船的建造资料和海图。
搞到最后,整个传承都断了,外国的军舰浩浩荡荡开过来的时候,我们闭关锁国,造不出大船,只能挨打!
船队冲开攻击、骚扰的敌船,张开风帆,直奔港口。绕着刘百户那艘船的攻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那些小舢板仓仓皇皇,往岸上逃去。
沈乐松了一口气,看着船队慢慢减速,停在港口;
看着刘百户指挥船上所有人救治伤员、统计战损,看着他派人挥舞旗帜,吹动喇叭,和主船通讯;
看着他乘着小船前往居中宝船,报告情况、请求指示……
我要见到郑和了吗?!
沈乐兴奋。郑和!郑和!历史书上的名人!
修了那么多老物件,亲眼见证了那么多历史,终于,看到一个名人了!
他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动了,或者说,终于可以离开这艘船,在整个船队到处乱窜了。
亦步亦趋,跟在刘百户后面,大船换舢板,舢板上宝船。越划越近,沈乐的脑袋越昂越高:
看资料不觉得,实地观察,特别是坐在小舢板上,往宝船划过去,真心觉得它太大了!
从小舢板上昂头上望,感觉至少有三五层楼高,左右望过去,延伸在海面上的船体,巍峨如城墙!
这样的大船,想要上去也并不容易。船舷上垂下软梯,刘百户整整腰带,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奋力往上爬。
沈乐尝试了几次催动飞行符篆,没有一次成功,也只好跟在后面。
爬上船舷,跟着进入船舱,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地图前面,一个正在挥动手臂的男子:
他比边上的文官高出半个头,身穿一件金色蟒袍,外罩大红披风,气宇轩昂,不怒而威。
满船舱文官武将,毕恭毕敬,听他指点江山。刘百户一脚踏进船舱,整个人缩了一缩,赶紧站到队尾,等着点名询问。
沈乐为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想找找郑和在哪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这位红袍男子,似乎,好像,确实,是没有胡须的……
郑和长这样?
骗我吧?!他是太监!太监哎!
一个从小净身入宫的太监,第二性征发育期间,睾酮供给量严重不足,他能长得这么高大,气势能这么足?
去内娱随便揪一排当红小鲜肉,男子气概都比不上他啊!
沈乐揉了揉眼睛,再拍了拍耳朵,竖起耳朵听对方说话。好一会儿,他才悲哀地确认:
没错,这位确实是郑和。唉,果然我们这些底层普通民众,和大佬不好比,光是气势,就被人压到不知哪里去了……
他耐心听了片刻,就听刘百户上前禀报,船只遇风暴吹散,到港避风修理,被当地人袭击等事。郑和点头道:
“我知道了。——我们上岸颁赐当地国王彩币,正好碰到伪王苏干剌弑君篡位,赐物就没有给他。
伪王胆大包天,恼怒朝廷不给赏赐,胆敢率领大军,截杀船队。”
啊……啊咧?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还有这一出?
沈乐扭头看看船舱外灰扑扑一片,与其说是平房,不如说是茅草篷的港口,再看看气势宏伟的宝船船队,完全不理解那种土王哪里来的胆子。
给你面子,朝廷给你册封,叫你一声土王;
不给你面子,没有正式册封,就你占据的地盘,就你治下的人口,够一个县吗?
咱们都不用统计国民生产总值,把生产力再算上,连县都够不上了,没准就是一个乡!
就这样,招惹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船队?
真觉得船队都是老好人,不会把你直接碾碎啊?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冒犯朝廷威严,当然只有一个下场!”郑和毫不犹豫,一挥手,指向舱外:
“犁庭扫穴,执其酋首,为苏门答剌重立新君,拨乱反正!”
一声令下,大军轰然而动。登陆,攻击,号召心向当地先王的国兵,一起征讨伪王。
一场大战,酣畅淋漓,从苏门答剌一直追到喃渤利国,生擒了伪王苏干剌。
打完仗,再觅地修整、修船,当地的各种珍贵木料,毫不吝啬地全部用上,补船底板的补船底板,补船舱隔板的补隔板。
沈乐看得热血沸腾,大开眼界:
“就该这样!就该这样!这么个小破土著国家,敢跳,就该灭了它!”
修整完毕,船队继续前行,一直绕过阿拉伯半岛,行至东非,再返航回国。
被抓住的伪王,被船队献俘bj。然后……
然后就扔给刑部,判了大逆不道之罪,按律诛杀……
对于一位小国的篡位弑君伪王,这样的下场,就颇有“派出所出通缉令,边境移交,检察院起诉,法院判决”的美感了。
至于船只,所有的船只,全部扔在南京的龙江船厂,以及旁边的几个小船厂。
修的修,补的补,拆的拆——
“喂,别拆我这艘船啊!”
《大明太宗孝文皇帝实录》卷一百六十八:(永乐十三年九月)壬寅○蘇门荅剌国王宰奴里阿必丁遣王子剌查加那因等贡方物太监郑和献所获蘇门荅剌贼首蘇干剌【蘇干刺:抱本干作斡,下同。】明史蘇门答剌传作干。等初和奉使至蘇门荅剌赐其王宰奴里阿必丁彩币等物蘇干剌乃前伪王弟方谋弑宰奴阿必丁【宰奴阿必丁:旧校奴下补里字。】以夺其位且怒使臣赐不及己领兵数万邀杀官军和率众及其国兵与战蘇干剌败走追至喃(氵享力)利国【追至喃(氵享力)利国:广本抱本(氵享力)作渤,是也。】并其妻子俘以归至是献於行在兵部尚书方宾言蘇干剌大逆不道宜付法司正其罪遂命刑部按法诛之命兵部录官军战功於是水军右卫流官指挥使唐敬流官指挥佥事王衡金吾左卫【校勘记:金吾左衞:广本左作右。】流官指挥使林子宣龙江左卫流官指挥佥事胡後【校勘记:胡後:广本抱本後作俊,是也。】宽河卫流官指挥同知哈只皆命世袭锦衣卫正千户陆通马贵张通刘海俱陞流官指挥佥事其馀千百户旗军王复亨【校勘记:王复亨:抱本亨作享,疑误。】等百四十馀人陞用有差
(本章完)
第425章 沈乐:兰妆手把手指导,不信我搞不定木船!
第425章 沈乐:兰妆手把手指导,不信我搞不定木船!
沈乐到底还是没有等到船舶的后续。
黑雾翻滚,渐渐收敛。沈乐回过神,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工作室里,面前是一面又一面,被修补完毕,被阴干,被补完自己的旗帜:
好吧,所以这一次,船舶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它到底是被拆掉了?
或者没有被拆掉?
抱歉,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沈乐只能根据他对船体的探查,初步猜测:
这艘船应该没有被拆掉,最多最多,也就更换了几块船板。
然后,它可能就被……就被……挪作他用?
然后,经过一系列过程,变成了龙君水府里的收藏品,又变成了他工作室里的待修复物品。
至于这“一系列过程”,以及船舶里面为何会凝聚大量的阴晦气息,沈乐还是不得而知。
所以,他还是得继续修复这艘船?
“好吧,至少我知道为什么,这艘船上既有马尾松、樟木之类的中国本地木材,又有裟罗树、坡垒之类的东南亚硬木了……”
沈乐努力给自己找了点儿成就感。至于继续修复么,他还得回头去询问小家伙们:
“兰妆,船身的符篆,你复原得怎么样了?”
【复原一部分了!】兰妆应声回答。
厂房里光影一闪,木船的虚影投射出来,紧接着,一块块木板被划分开来,微微移动,微微拉开一点距离;
一条一条盘旋环绕的粗细线条,在木板当中蔓延,生长。
沈乐凝神细看,木船原有的构件上,符篆一一分明,被兰妆复原得非常完美,而缺失的、后面补上去的木板,被兰妆用另外一种颜色描摹。
那些新加上去的线条,沈乐不太看得懂。但是,那种美感,那种完整、充实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复原得不错啊!需要我验证吗?”
【当然需要!】
兰妆兴奋地闪动了几下。不等沈乐细问,她已经滔滔不绝,扔出大堆大堆的想法:
【我感觉这些符篆是有力量的!但是我力量不够!你可以用力量把它们搭建出来,看看效果吗?】
沈乐:“……”
讲真,我要是有这么强的精神力,我大概直接能飞升了吧?
“我试试看,把力量传输给你,你来搭建?”
他试探着询问。面前的光影闪了几闪,兰妆似乎在犹豫,也似乎在思索。好半天,她干干脆脆,一口答应:
【行啊!你来!】
沈乐调息一会儿,盘膝坐倒,把妆奁盒抱在怀里。双手按在盒面上,闭目凝神,精神力和内力一起涌动,缓缓输入妆奁盒里:
“可以吗?”
【可以!再来一点!】
沈乐慢慢输入力量。空气当中,莫名的力量荡漾起来,五色光芒照在沈乐眼皮上,不停变幻。
他有点紧张地感知着力量变幻,只恨自己没有足够强的精神力,看不到符篆延展的进度:
输入的力量够吗?
要多一点吗?
要更强一些吗?
要不要调整力量的性质——他不会啊!
【再来一点!】
【再来!】
【再来!】
兰妆不停地催促。沈乐凝聚精神,努力输出力量。
厂房里的光芒越来越强,力量的波动也越来越明显,沈乐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哀哭声,和啾啾的鸣声:
“兰妆你行吗?要不要力量放缓一点?我感觉震动已经很大了……”
【停!停!】
妆奁盒忽然尖叫。沈乐赶紧停住输入力量,睁开眼睛。
虚空中,光影勾勒成的木船悄然悬立,半明半暗。明亮的那一半,所有的符篆线条,都被莫名的力量填充了起来,辉光闪动;
而较暗的那一半,符篆线条干瘪而黯淡。沈乐可以看到,有微弱的力量从另一边流动过来,然而还没填充完毕,就泄露得一干二净……
“所以是力量不够吗?需要我多提供一点吗?”
沈乐低头拍拍妆奁盒的盒盖。盒盖一动不动,倒是下面的两扇小门,啪嗒一下开启,再啪嗒一下关上,如同猛力摇头:
【不要!不要!我撑不住了!而且你看——】
微弱的哀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沈乐扭头,就看见靠着厂房墙壁的一排排架子上,有黑风从木板当中卷起,笔直扑向虚体的木船;
它一次次扑进去,再一次次穿出,盘旋不止,仿佛茫然,又仿佛失落。
沈乐吃了一惊,赶紧收回力量:
“这符篆干什么的!它能容纳这些奇怪的能量吗?”
【好像是……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现在问题是,我撑不住了,没法把所有的符篆具现出来……】
沈乐闭上眼睛,精神力深入妆奁盒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妆奁盒的外表光鲜亮丽,和被他修复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盒盖上的漆皮和螺钿,看着甚至更加润泽了一些;
然而,精神力深入进去,却能观察到一些不协调的地方。像是四通八达的电线,有些地方绝缘皮开裂,有些地方绝缘皮冒烟: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有点过载,快要崩掉的样子……
很显然,兰妆作为一件灵器,在学习、在具现符篆上面,她的研究能力相当不错;
但是,她只是一件灵器,而且,是一件积蓄不足、觉醒没多久的灵器。
想要强力输出,她的力量就过于孱弱,哪怕沈乐持续为她输入力量,她也承受不住……
“算了,我想想其他方法,具现这些符篆吧。”沈乐叹口气,安慰地拍拍妆奁盒,抱起它放到柜子顶上。
拉开柜子,掏出几枚玉石,在妆奁盒身边摆了一圈,仔细调整了聚灵阵法的位置,让它能泡在高浓度灵气里,慢慢修养:
“你歇着,我去试试看……伤脑筋,把这些东西画出来,好难啊……”
【不难!不难!】兰妆兴奋地闪动了一下。它又刷出一片光影,勾勒出一张纸被裁剪、折叠,做成小纸船的过程:
【你弄些符纸,往上画符!画完了,裁成纸船,粘起来就可以了!】
这种简易版本的符船试用版,听起来很方便啊。沈乐搓搓手掌,开始铺纸,磨墨,画符:
“画歪了!”
“画歪了!”“唉,这一笔又画歪了!”
又要回忆符篆的画法,又要稳定地输出灵气,引导力量在符纸上行走,这难度也太高了!
要是有符篆印刷机就好了!
【没事,再来一遍!不难的!】
兰妆兴致勃勃旁观,及时伸出援手。它投射下一片光影,落在符纸上,笔走龙蛇,全方位还原符篆的图案:
【跟着我画就行!来!咱们再来一遍!】
沈乐:“……”
我家妆奁盒嫌我不会画符,手把手做技术指导……
行吧,不能辜负了小家伙的好意。他蘸饱符墨,再次开始绘制。横,竖,画圈,再一撇……
哎呀挡住了!执笔的手掌,挡住了兰妆投射下来的光影,下面一笔瞬间就被遮住了!
沈乐微微犹豫了一下,思考这一笔是要宽一些还是窄一些,是要往上一些,还是往下一些。
还没想明白,纸上“呼”的一声,腾起一股黑烟,紧跟着就自燃了起来……
沈乐默默。这画符也太难了,这种保姆级的指导下,我还是画不好吗?
菜就多练,没有第二条路。在兰妆的指导和压力下,沈乐一张又一张,一叠又一叠,消耗掉了足足两刀宣纸,才算画出了像样的符篆。
等到把符纸裁切,粘贴,拼起来的时候,又出了新问题:
“这线条怎么连不到一起啊!”
【啊,不好意思,我在投射符篆大小的时候,计算出了点失误……】
兰妆笑嘻嘻的,又有点不好意思。不同部位的符篆,要在同样大的符纸上画出来,显然需要做一定程度的缩放。
她的计算误差也没多大,只是差了20%的样子,沈乐这一批符篆,就废掉了……
何以解忧,唯有重画。沈乐卷起袖子,重新开工,努力干活。
熟能生巧,他这次画符,居然不完全需要兰妆全方位投影指导,只有大约30%的内容,需要她及时提醒一下。
刷刷刷,刷刷刷刷,画到夜深人静,居然真的画完了一大堆符篆,把符纸裁切、粘贴成了纸船:
纸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兰妆竭尽全力缩小符篆,然而受限于沈乐的水平,最后也只缩到了30:1左右。
沈乐爬上爬下,忙了半天,终于粘好了一米长的纸船,退后几步,仔细观察:
“这应该可以了吧?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往里面输入力量,确认它的有效性……”
他伸手搭在甲板上,慢慢运功,慢慢把热流输入纸船内部。力量奔流,一根根线条亮起,渐渐地,半条船都亮了起来。
光明继续向前蔓延,蔓延,须臾,整个船体上,4/5的部分都被点亮,只剩下兰妆后续补全的部分还在黯淡:
然而,木船里面的阴晦力量,已经等不及了。一声尖啸,大团大团的黑云从木板里涌出,扑向纸船。
沈乐后退一步,玩味地看着它们涌进船体。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那些黑云也不是冲着他来的,甚至,那些黑云,让他有一种异常悲哀的感觉:
就像一瓶黑墨水倒进符纸,很快,那些点亮的船体,晶亮透明的线条,一根根暗了下去。
不是被吸走了力量,也不是被污染,而是,一种新的力量入驻其中,它们原本的存在太过厚重,把船体映衬得黑暗了……
不管怎样,这些力量能够无碍地走遍纸船,就意味着兰妆补全的符篆没问题。
沈乐盯着船体,刚刚蘸饱了墨汁,准备继续补绘符篆,忽然听到“刺啦”一声:
整个纸船,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似的,膨胀、膨胀,向外扩展。最后,整个儿炸开,变成一片片斑驳的纸屑,漫天飞舞……
沈乐无奈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得,符纸太弱,纸船太弱,能够承托的力量太少。
这些阴晦的力量,才进去不到十分之一,纸船就被撑炸了……
【换种高档符纸来画符?】
兰妆好奇地建议。沈乐无奈道:
“行吧……等我下单……”
特事局对外供应的符纸,确实有高中低档之分。然而,沈乐换了最高等级的符纸,最高等级的符笔和符墨,做出来的纸船,仍然禁不起能量填充。
没办法,他只能转向其他的材料:
“弄点木头过来?灵木?低档的灵木就行,也不用高档的,太浪费……”
往灵木里刻符篆又是另外一种能力。沈乐用精神力奋力篆刻,一次刻一块船板,失败;
一次刻半块船板,再次失败;
一次刻四分之一块船板,还是失败……
最后,把木板缩小到10*10厘米,厚度1厘米,他的精神力和专注程度,才能支撑他一次完成。
辛辛苦苦,奋力打坐了一个小时,终于刻完一块木板。沈乐睁开眼睛,就看见角落里木屑飞舞,小墨斗忙得不可开交:
【往左!往左!再往左!这里浅一点!对,跟着我投射的线条走就可以了,干得漂亮!】
兰妆负责投射线条,小墨斗负责带着它的小弟们干木工活。
沈乐活动活动筋骨,走过去一看,角落里整整齐齐,码好了三四十块篆刻完毕的木板。
小墨斗刻符篆之余,甚至还带着小弟们打了一个架子,把木板按照龙骨、船底板、船肋的次序,初步拼了起来!
沈乐:“……有一说一,你们这个样子,显得我非常无能啊……”
不管有能无能,干活总是要干的,练习也是要练的。沈乐全神贯注,继续刻他的符篆。
这边刻了一天,刻完十几块木板,睁开眼睛,就感觉有谁在拽他的裤脚管:
【沈乐!我们干完了!你来看看吧!】
沈乐快步走过去。厂房角落里,一个木头做成的微型干船坞上,稳稳当当停放着一米长的小木船。
除了没有旗帜,没有灯笼,没有人偶,没有装饰之外,所有的符篆,都干干净净地刻在表面:
【沈乐!你来试试看吧!我们准备了五种方案,看哪一种符篆,能够完美延伸过去!】
(本章完)
第426章 给大家一点小小的工业震撼吧!
第426章 给大家一点小小的工业震撼吧!
小木船比符纸做的船要强了许多。
沈乐输入热流,点亮上面的符篆,它稳稳地承受住了,晃也不晃一下。
古船上的黑气大量涌入,它承受到了一半,才有剧烈抖动、摇摇欲坠,感觉不太行了的表现。
沈乐极力输入力量,尝试贯通所有符篆,点亮整艘船体,确定兰妆还原的符篆是正确的、有效的。热流在船体上推进……推进……
推进到三分之一,砰的一声闷响,直接炸开。补上去的那块木板炸成一地木屑,旁边两块木板炸得翘起,至于其他的木板……
其他的木板……
【这些木板为什么会开?】
兰妆惊奇道。小墨斗嗖的一声蹿了过来,举起铅坠,戳一下,再戳一下:
【真的是哎!真的开了哎!还挺香!沈乐,你看呀!】
它还戳下来一朵特别微小,和桂差不多,然而远远没有桂漂亮的小小鲜,卷来给沈乐看。
沈乐摸摸铅坠下面的鬼工球,嗅了一下朵,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
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就看见桅杆顶上,一朵小倏忽开放,倏忽凋谢。朵中心,结出小小的青涩果实,渐渐膨胀,渐渐变红……
“不但开,还给我结果子了?”
沈乐满脸诧异地伸手一揪。果实应手而落,捏一捏,捻一捻,大小、形状、颜色、气味,看着都像颗枣子。
对了,这根灵木,是特事局网站上下的单,本体好像确实是棵枣树……
兰妆,画卷,小墨斗,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奋力撺掇:
“尝一尝!尝一尝!看看甜不甜!”
沈乐:“……”
不是树上结的,而是一根木头上长出来的果子,你们也让我往嘴里送?
毒死了算谁的!
更不用说,这木头在接受能量灌注的过程中,还被大量阴晦气息浸染。结出来的枣子,到底是灵气多还是鬼气重,那都天晓得呢!
无论如何,木船是不能用了。沈乐指挥小墨斗他们帮手,把木船直接铲起来,运到边上的垃圾桶里,自己继续埋头苦干,刻录符篆。
又刻了半天,手边积攒了二三十块木板,正打算开锯做成木船,小墨斗那边又喊人了:
“第二艘船造好啦!”
“沈乐,过来做试验了!”
“这是二号方案,不行的话,我们再尝试三号方案!”
行吧,我用精神力,在木板内部刻录符篆的速度,比小家伙们叮叮当当,在木板表面刻符篆的速度,要慢了不止一倍……
这还是小家伙们基本上用手工刻录呢,如果弄出机床来,估计一小时一艘船,一小时一艘船,我只要负责输入力量就行了!
沈乐默默无语,起身干活。第二艘木船,失败,木船没有开,但是所有的木板都扭曲变形,长出了无数枝枝叉叉;
第三艘木船,失败,木板变成木屑,砂砾一样塌了下去;
第四艘木船,失败,木船直接长成了小树……
“好像,在表面篆刻还是不行。”连续失败几次,沈乐也摸出了一点门道:
“必须刻在船体内部,力量才能完善勾连,才能顺畅流动。刻在表面,它会从表面泄露出去,干扰太大了……”
【可是,我们不会在里面刻啊!】
小墨斗怏怏。沈乐摸摸它,轻声安慰: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反正,最后上手修复的时候,我也要把符篆刻进木板里面的!”
他抱着一块一块灵木板,催动精神力,死命往里刻符篆。小墨斗只好替他打下手,把刻好的木板一块一块修整形状,一块一块拼合起来。
渐渐地,就开始预先处理,做出一块块船体零件,直接放到沈乐手边,让他往里填符篆:
【加油!还差20块木板就搞定了!——19块!18块!吃饭前加把劲,再做三块!】
沈乐默默。小墨斗,咱们不赶进度的啊!
快一点慢一点,咱们都无所谓的,哪怕十天八天不干活,带你们出去旅游,也没人催我的!
【怎么可以这样呢?】小墨斗十分不赞成。画卷,妆奁盒,罗裙它们,也七嘴八舌,纷纷努力催促:
【还是快点修好吧!】
【它们的家都没了,都拆散了,很可怜的!】
【你听,它们哭得好伤心!】
等等,谁哭得好伤心?
你们已经可以和船板里的黑气沟通了吗?
沈乐无奈,只好开足马力,拼命干活。从三天一艘船,到一天一艘船,做一艘,炸一艘,再做一艘,再炸一艘。
他终于忍无可忍:
“这样太浪费了!时间,精力,都是浪费!——这木船太不牢靠了,承受不了灵气灌注,如果有更强的材质就好了!”更强的材质,要么是质量更好的灵木,比如沈乐从秘境里拖回来的那两根柱子,切出船板以后削下来的碎木。
要么,就是玉石,还得是匀净细腻,质量极高的玉石,才能用来刻画玉符。
最好是玉石,灵木对生命能量的感应太强,稍微哪里泄露一点,它就自己生长,自己开,自己长成小树。
不像玉石性质稳定,不会闹幺蛾子,方便拆拆装装……
沈乐回大宅翻了翻,取出几块玉石,左看右看,自己也下不了手:
这些玉石,基本上都是老游带过来的。要么是西北那边,妖怪们用来请他做聚灵阵的报酬;
要么是西南那一块,老游帮他找木料的时候,从穿山甲那里换取的高档翡翠原石。
拿在手里,白玉温润细腻,握在手里,像是触碰美人的肌肤;
翡翠晶莹深湛,捧在掌心,如同捧了一汪碧水,又如同捧了一小块最洁净的蓝天。
这么漂亮的玉石,拿来训练刻制玉符,刻坏了可能直接炸掉,且不说用得起用不起吧,沈乐就觉得……实在很罪过啊……
他捧着玉石,去请教小家伙们的家庭教师,陆子成先生,刻玉符的玉石下限是啥样。
陆老师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这些羊脂白玉、南阳岫玉、缅甸翡翠,脸上也露出了牙疼似的表情:
“用这些东西做试验?这也太奢侈了吧!我当年——”
当年,我的本体,都没有这么好的质地!
哪怕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会进贡到皇宫,那也要人类能拿得到才行!
这些玉石,分明都是当地妖怪在产地挑过一轮,把最好的直接挑走了!
“用玉石刻玉符,最重要的是细腻,匀净,没有杂质。”他正色道:
“用人类的话说,就是晶格排列紧密,分布均匀,没有异常的聚集体和析出成分。你如果舍不得玉石的话……用玻璃?”
对啊!
我还有这条路可走!
沈乐猛拍一下脑袋。用玻璃,听起来有点搞笑,但是,用刻芯片的单晶硅,就很高大上,就很有范儿了!
而且刻芯片我又不是找不到路子!
他摸出手机,果断给研究所下单。把整艘木船,拆成一个个零件,要求研究所按照要求,用单晶硅精确地刻出符篆,拼装成船体送回来;
对了,几块原先缺损、之后补配的木板,里面缺少的符篆,按照兰妆复原出的方案,每个可能性来三块晶板。
搞错了,炸了,就把晶板取下来打扫干净,配新的上去!
沈乐一个电话过去,研究所那边相对苦笑。这位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我们这里,哪一台仪器不是满负荷工作,他老人家一拍脑袋,就要给他刻东西!
“那……答应他吗?”
“当然答应他啊!”
缠在沈乐身边,几乎是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分享运功路线的那位老道士,捋捋胡子,无奈微笑:
“他拿出来的符篆,很大一部分都不在我们的符篆体系里。要研究,要请教,都得他配合——
反正就是调试仪器设备的事儿,那些仪器与其拿来做重复劳动,生产符篆给前方人员,不如刻一些新东西!”
而且他又不是不给钱!
按照项目组刻录符篆对外的报价,他给足了价钱,还上浮了10%作为插队费用,很好的客户了!
工业,工业!
东方大国,工业力量才是傲视群雄,谁也不怕的!
能用仪器设备搞定的事儿,能用工业力量搞定的事儿,那果断就堆设备啊!
一两台设备,能从沈乐那里弄到新的知识,简直太便宜了!
沈乐把消息和文件发过去,只三天时间,就有一辆车停到了厂房门口。
像是五菱宏光,又像是依维柯,车身上还喷吐着“货拉拉”字样的车子,车门一开,两个工作人员搭手协作,直接把一个个大箱子往下搬。
七八个箱子码在厂房里,沈乐一个个箱子拆开,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面,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纯净透明的单晶硅,里面一道道细微的金色符篆线条……
所有的晶板加起来,足够拼十艘船还多!
这就是……
工业的力量吗?
可以让他来回尝试,反复尝试,尝试到死了!
(本章完)
第427章 你们安静啊!再折腾,厂房要倒了!
第427章 你们安静啊!再折腾,厂房要倒了!
“输入力量!”
“炸了……”
“换块晶板,调整,再次输入……”
“炸了……”
“再更换,再次输入……”
有了足够的物质基础,沈乐尝试起正确的符篆方案来,基本上可以闭着眼睛造。
而且,晶板不像木板,不会吸收生机,然后长出奇怪的东西来。一块晶板炸了,不至于整艘船都炸给他看。
沈乐在船里填满絮,糊满毯子,甚至连对面的晶板都不会倒霉,最多附近两块受累,换了就完了。
炸一个,换一个,再炸一个,再换一个,全部炸完了,重新下单……
别说,实际输入力量,看着明亮的线条在透明晶板当中延伸,直观地感受线条带来的力量震荡,对沈乐来说,等于把力量的本质,直接摆在他面前。
这一部分符篆用得对不对?
和周围的符篆,力量是否吻合?
是不是有冲突,或者接不上,或者线条的走向干脆是错的?
炸了第一批晶板以后,沈乐大刀阔斧,修改了兰妆给出的方案,下了第二批订单。
第二批晶板炸完,沈乐对于符篆的缺损部位,大概已经有了感觉。
他在第二批当中,最有把握的那个方案基础上,细细修改,下了第三批订单。
而第三批订单,尝试到第三个,面前的晶板小船,猛然发出万道金光。
金光射向整个厂房,照得跨度50米、宽30米,高30米的厂房一片通明。
厂房正中,翠竹长成的脚手架无风自动,竹叶簌簌作响,瞬间就长出了碧绿的一片。
四周盘绕的藤蔓迅速抽枝长叶,短短片刻,小指头粗的藤蔓,直径已经增加了一倍,嫩绿色的表皮变成了深褐色,上面发出了一倍还多的绿叶。
至于厂房四壁,木架子上摆放的木船船板,齐齐一亮。
恍如一阵清风吹过,那些几百年沉埋水府,阴湿沉暗的木板,瞬间亮了一片。
而木板内部,那些阴晦黑暗的力量,齐齐一缩,发出轻轻的哀鸣声。
沈乐快步走过去,摸摸龙骨,再摸摸桅杆。厚重坚实的木板,触手竟然有一股柔润之意,生机勃勃,应手而发。
“你们……还好吗?”
没有任何反馈。不管是木板本身,还是那些阴晦力量,都是动也不动。沈乐却微笑起来:
“感觉好些了啊!往明亮的,往生机的方向走,是好事!好好长,尽量长完整!”
他观察了一遍木板,再回头看晶板刻成的小船。符篆力量贯通,对晶板小船的影响,大得让人吃惊:
整艘小船,从无色透明的晶体,变成了青、红、黄、白、黑五色相间,历历分明。
船底为黑色属水,船舷为黄色属土,船帆为青色属木,船身之中,各种钉子、铁箍、铁器为白色属金。
船身内部,一团明亮的火光,悬停在船舱正中,不停转动,牵引整个船身的气息流转。
每转一圈,晶板小船就长大一分,再转一圈,再长大一分。
沈乐绕厂一周,再看过来的时候,这艘船已经从一米长,长到了两米长。还要再长,晶板已经有点承受不住,咔啦咔啦,发出即将碎裂的声音……
“停!停!!!”
沈乐赶紧一手按了下去。清洁术飞出,挥散自己填充到符篆里的力量。
晶板颤抖几下,开始往回缩,缩回一米长还不够,继续缩至两尺八寸,两尺六寸,两尺五寸,缓缓停止。
沈乐感觉,它不是不能继续回缩,是晶板材质所限,扛不住了。
换成灵木,特别是,换成反复祭炼过许多次的灵木,估计从三十米长缩到三十厘米,那就不是个事儿。
至于这晶板,可能需要在灵气里长久浸泡,再由沈乐不断输入力量。输入、撤回、输入、撤回,慢慢浸染,才能有这样的变化。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甚至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成就。沈乐放下晶船,绕着它转了几圈,拍拍手:
“不管怎样,正确的符篆试出来了!兰妆,你看着大家,不要乱动,我开始修木船本体了!”
【好嘞!】
兰妆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一片清光划过,厂房门口,藤蔓悄然垂落,绿叶簌簌,交织成网,封闭了整个房间。
沈乐沿着厂房边缘缓步前行,直接走到后补的木板旁边,双手按在木板上:
“起——”
精神力涛涛涌入,沿着木板表面,一横一竖,一圈一转,灵活地刻画起来。
刻了这么多木符,又画了这么多晶板,沈乐已经熟极而流,干起活来,半点迟疑也没有。刻完一块,又是一块——
不到半天,所有的木板都已经补刻完成。沈乐撤手退步,不等展开精神力,所有船板,已经自行鸣动起来,一块一块,在架子上奋力跳跃:
“你们安静!安静啊!”沈乐头大如斗。这些架子虽然是钢铁的,也只能禁得住静力,禁不住巨大的木板自己折腾。
这样一块块跳起来,架子眼看着就要歪,架子一歪,旁边的厂房,都要跟着倒了!
幸好佛龛立刻救场。一声厚重的钟鸣,远远荡开,木板像是被什么东西安抚了,整个安静下来;
紧跟着,佛龛背后无风自开,罗裙挨个步出,站成一排。
千丝万缕的青丝向外涌出,一根一根,开始吊装木板:
“等等!等等!先从龙骨开始!”沈乐扑上去喊。停一停,赶紧扭头:
“罗盘,你指挥!”
红嫁衣托着罗盘,袅袅婷婷,站上脚手架最高处。罗盘落下一缕星光,一分为二。一点射在小墨斗上,一点射在画卷上;
画卷投射出整个木船的形状,再分解成一块一块木板;
小墨斗挥舞着铅坠,像是在指挥一样。
万缕青丝按照小墨斗的指挥,先挪移中龙骨、前龙骨、后龙骨,再沿着龙骨,一块一块,拼起船底板。
沈乐只管坐在旁边看。从船底板,到船舱,再到甲板;
中间的桅座,桅杆;船舵,舵杆;甲板上的艏楼,艉楼……
全部拼完的时候,整艘船轻轻一震,狂风大作,一股黑气笼罩了全船!
(本章完)
第428章 这船快散架了!师兄救我!
第428章 这船快散架了!师兄救我!
沈乐屏息盯住木船。
被拼合起来的木船,像是一条终于从陆地上放回水里的鱼,整条船都在轻轻震动。
船板内部的符篆明了又灭,灭了又明,舵轮没有人搬动,自行旋转,船舵轰然移动起来。
沈乐向后用力一跳,才跳出船舵攻击的范围,眼看着数丈长的巨大船舵从左边摆向右边,又从右边摆向左边:
幸好我这厂房造得足够大,足够宽!
但凡稍微造矮一点,造窄一点,这船舵,能把厂房都给扫倒了!
就这样,挨了重击的脚手架,也哗啦啦啦,震动不止。
也就是这脚手架不是搭建在地面上的,而是竹根深深扎入地底,枝干密密捆扎在一块儿的,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即便如此,那船舵砸在脚手架上,也是蓄足了力气,一下一下闷响:
咚!
咚!
咚!!!
似乎,好像,也许,如果不是在地面上,如果不是没有升起船帆,这艘船敢直接跑掉?
沈乐本来想袖手旁观,看着它随便折腾,折腾完了大概就安静了。
然而这艘木船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借着脚手架的反弹力量,一下比一下抽得狠;
不但往死里抽,它还渐渐地开始左摇右闪,不停震颤。幅度一下比一下大,眼看着,桅杆尖端划过的距离,已经肉眼可见,木板也跟着格格作响:
“你给我安静下来!”
沈乐急了。他助跑,跳跃,奔到脚手架三层,再顺着脚手架跳到甲板上,冲至船头,奋力抱住了舵轮:
“停——”
给我停住!
别折腾!
这里没有水,你不能浪!
你船板里面,连艌料都还没填好呢,现在摆来摆去的,就是在干磨,当心把你自己摇散架了!
嘎吱一声,舵轮,舵杆,船舵,同时发出了难听的挣扎声。沈乐一声冷汗,赶紧放手:
他现在运功到极致,能发出多少力量他不知道,大概三五吨总有。
问题是,他能发出三五吨的力量,不代表舵轮、舵杆这一套玩意儿,能承受三五吨的力量。
这是木头的!
木头的!
出力太高,到时候嘎嘣一声,木头杆子掰断了,他还得修……
这船还没完全修好,又没有形成灵智,没法沟通,不听他的。沈乐双手紧握舵轮,闭目运功,想要把内力输入木船当中,强行控制符篆。
奈何输入了又输入,输入了再输入,除了让木船更兴奋,摇摆得更剧烈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没办法,沈乐只好掏出铜片,一把拍在舵轮上:
“给我安静!”
舵轮抖了一下,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它一安静,下面的舵杆,船舵,全部消停下来,不再折腾。
伤感,我到现在还是狐假虎威,靠我自己的本事,和修复对象沟通不了,只能依靠铜片……
沈乐怨念了一下。要和修复对象完整沟通,果然还是要把它完全修复好。
现在的问题是,木板拼好了,船只的牢固程度还有很大问题。沈乐叹了口气,开始指挥罗裙们:“来,咱们再把船拆开……”
【当!!!】
佛龛里一声钟鸣。沉厚,洪亮,却有些急迫,有些焦躁。
像是佛龛里那尊千手观音佛像,在代表罗裙们表达不满:
搞什么!搞什么啊!
我们辛辛苦苦,费尽力气,好容易把它拼起来的!
你一声令下,就要重新拆开啊?
“……乖,还是拆开吧,你们少了工序了。”沈乐叹口气,不得不亲自下场,去拍拍佛龛边缘,表示安慰:
“木板是拼上去了,但是钉子呢?铁钉都没有钉进去啊!铁钉不钉进去,整艘船不够稳固,强度不够,也顶不住风浪——重来!”
重来就重来。罗裙们垂头丧气,在脚手架竹子上借力,将各个木构件一样一样拆开。
沈乐盯着它们拆完,再去看最早拆船过程中,剩下来的那些钉子:
“感觉……好像少了很多?”
按照《龙江船厂志》,四百料的战船,光是铁钉,就需要用一千八百二十斤,此外还需要熟铁两百斤,大概是用来打铁箍和其他铁器。
沈乐最初把木船拆开的时候,发现的铁钉和其他铁器,他都一根一根,关照罗裙们拣出来收好,甚至还贴条标注,哪一根是从哪里拆出来的。
有几个专门的大箱子,用来放置这些铁器,密封,充氮,唯恐铁器进一步被腐蚀。
但是,沈乐甚至不用特地去称重,去统计,就能估计出来:
这里面拆出来的铁器,重量大大不足。别说一吨了,连半吨都没有——
但凡有半吨,他那几个箱子,也不可能放得下,那个架子,也不可能单独用来放铁器,总得多分开几个架子放!
而且,拆卸船只的过程中,在各个钉孔看到的锈迹,也告诉他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这艘船变成灵器,或者,向着灵器转变,它的灵力能够护持自身之前,已经有很多铁钉,干脆利落地锈掉了,消失了……
“伤脑筋了……”
沈乐挠头。明代战船上,光是铁钉的种类就有六七种,至少几万个钉子。
铲钉、方钉、枣核钉、爬头钉、扁头钉,不同的钉子,有不同的钉法,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疏密度。
古代船书上写的是“以一尺四寸用一钉为度,”好极了,古代的一尺四寸,是现在的多少?
有些地方用榫接加铁钉,在舱壁上预开榫槽,在外板上开孔缝,把铁钉打进外板,并且落在榫槽当中;
有些地方用垂穿铁钉搭接法,有些地方用斜穿铁钉平接法……
靠他拆船过程中,看到的这些钉子和钉孔,完全搞不定啊!
“师兄救我!”
沈乐果断给博士师兄发了消息过去。
要整体复原,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够了,果断要依靠前辈们的智慧!
师兄,你们修船修了这么久,几乎把整艘船复原完成了,你们多给点资料啊!
古船的船身上,哪里有钉子,哪里需要多大多长、什么形状的钉子,哪个钉子是从哪个位置钉进去,怎么钉进去,赶紧把资料发来啊!
(本章完)
第429章 沈乐:所以我还要去学打铁吗?
第429章 沈乐:所以我还要去学打铁吗?
“师兄救不了你。”
博士师兄特别残忍地告诉沈乐。沈乐整个儿呆了:
“什么?”
你们就是修复古船的!
你们把海底捞上来的那艘古船,拼了个大概,放在博物馆里给人看!
你们甚至在博物馆里,做了一艘仿品古船!
现在你告诉我,搞不定那些钉子,帮不了我?
“师兄你们没研究过这些钉子啊?”
“当然研究过啊!”博士师兄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我们研究哪方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研究这些铁钉是什么成分,研究怎么把锈烂的铁钉保持住、修复好——”
我们并没有去研究,这些铁钉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打进船里去的,一艘古船要打多少钉子,要怎么把它们固定住啊!
“那你们拼接古船——”
“拜托,你又不是不懂。”师兄干脆利落地翻了个大白眼:
“海底捞上来的古船,到现在为止,船板脱水脱盐还没脱完,都泡在水里呢。拼了个大概,那都是放在架子上,谁也不指望它的强度。”
至于仿品古船?
仿品古船要什么复现原有工艺!
有胶水用胶水,有螺栓用螺栓,怎么便宜怎么来!
博物馆也是有预算的好吧!
不是为了写论文,不是为了出成果,谁纠结这些东西!
“你慢慢把所有木板重新扫描一遍,仔细做好测绘吧。”师兄叹了口气,开始指导他:
“这些船上都有钉孔的,测绘做完,所有钉孔标注出来,再根据钉孔里残存的钉子,大概就能比对出来了。
——要补充船钉的话,我给你几个联系方式。现在,闽地还有用传统手艺做船的,他们那边有船钉卖。”
当然,船钉要买多少,要买什么尺寸的,要怎么钉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查资料,不做扫描,不做统计,要买都无从下手!
沈乐唉声叹气,默默去干活。手机叮咚一响,师兄给他发了大批文件过来:
《宝船厂遗址—南京明宝船厂六作塘考古报告》;
《泉州湾宋代海船发掘与研究》;
《蓬莱三号古船的测绘及复原研究》;
《蓬莱古船的结构及其建造工艺特点》……
全都是扎扎实实的大部头,除了业内人士,谁都不会去看的那种。
沈乐随手点开《蓬莱三号古船的测绘及复原研究》,只看了一分钟,就有点头昏眼:
这种测绘,真的是从总体到局部,从零件到结构形式,每一个构件的三视图,都仔仔细细测绘出来的啊!
他以前跟着导师,做古建修复,都没有精细到这个程度!
当然,那也是他们做的古建筑,等级没有高到需要一个个木构件拆下来,加强了以后再拼回去,他们不配……
没办法,沈乐只好卷起袖子,把之前没有补过的课,重新补一遍。
一块一块拖出来,一块一块,让小墨斗指挥着小家伙们,扫描,测绘,记录。
小墨斗测绘出来的结果,转给罗盘和画卷,再由画卷投影出来。
沈乐只管开了特事局研究所做出来的仪器,把投影扫描到仪器里,做成三维图。
再把三维图扔到隔壁,一笔钱,让师弟师妹们拆成各个零件的三视图,挨个儿记录钉孔,挨个儿数数:
“船板右舷2,共有8个船钉,船钉间距分别为165、160、155、165、170、140、135毫米;
船板右舷1,共有8个船钉,船钉间距分别为170、160、160、160、155、160、155毫米。
龙骨板右弦侧,船钉间距分别为170、160、160、160、155、160、155毫米;龙骨板左弦侧,船钉间距分别为155、165、165、160、155、150、140毫米。
方钉有三种不同的尺寸,钩钉也有三种不同的尺寸……”
沈乐看着这些数据就天旋地转。他挨个儿把船钉拣出来,计数,统计,拍照。
算了一下数量,他还要配至少三倍的船钉,才能把这艘木船装配起来……
“行吧,下单吧。”沈乐噼噼啪啪,编辑好要求,直接扔给老游。
让他带几个船钉,实地去一趟闽地,找那些打船钉的老手,订购一批钉子:
“能够用手工锻打,就用手工的啊!我看到论文说,有船匠反映,机打船钉不如传统手工锻造的质量好,手工的更结实、更有韧性!”
“老板,几万个钉子呢!手工要锻打到什么时候去?”
老游十分不理解。沈乐才不在乎,直接提要求:
“总之,我不差钱,让他们给我锻打!手工打!什么模具塑型,什么模具冲压,什么浇铸,能不要折腾就不要折腾,我钱给够!”
“那,老板……工期……”
“工期暂且不急……”
说到工期,沈乐一下子就萎了。他看看箱子里大堆大堆,半尺长、一尺长、一尺多长,奇形怪状的船钉,长叹一声:
“我把这些东西整好,且有得整呢……”
成千上万枚船钉,每根都有锈迹,每一根拎起来甩一甩,都哗哗地往下掉铁锈。
这样的船钉,要直接钉回去,那是作死。沈乐挑选一部分铁钉,放到仪器里面,仔细观察:
x射线衍射分析显示,铁钉表面,锈蚀物主要成分为四方纤铁矿β-feooh,很明显,是含氯腐蚀物,说明铁钉里面含盐量颇高;
用超景深三维显微系统拍摄,显示绝大部分铁钉锈蚀表面酥松多孔;
再做个ct,显示铁钉内部相对致密,质量较好,还是能用的……
“唉,这么多船钉,都要脱水脱盐,大工程啊。”沈乐看了一下这些船钉,长长叹气。
脱盐不像除锈,除锈的话,只要肯下料,直接把船钉扔进除锈液里,哗哗通电,一天一夜就能除锈完毕,绝对明光锃亮;
但是脱盐,用去离子水浸泡,至少三个月起步。用电化学脱盐法,把铁钉浸在氢氧化钠溶液里,恒定电流脱盐,又只适用于矿化文物。
沈乐唉声叹气,继续给博士师兄打电话,给老游打电话,给特事局打电话:
“帮帮忙,给我来一套亚临界水脱盐装置。用这玩意儿,十天搞定!”
亚临界水脱盐装置,就是之前沈乐给罗盘脱盐,用过的玩意儿。
当然,这次用来给铁器脱盐,需要的是不同的大小,不同的温度和压力。
无论是什么设计,压力容器这玩意儿,沈乐都搞不定,需要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出马,工程进度飞快。半个月后,定做的船钉送到,脱水、脱盐、除锈完毕的船钉,也摆在沈乐面前,照出他一张愁眉苦脸:
“这铁钉强度不够啊……要怎么加强?所以我还要去学打铁吗?”
(本章完)
第430章 沈乐你也有今天!给我打铁!用力打!(求月票)
第430章 沈乐你也有今天!给我打铁!用力打!(求月票)
“老板,打铁就不至于了吧?”
得到老板“帮忙给我弄个打铁炉子,最好再找个靠谱的打铁师傅”这样的指示,老游整个人都不好了。
啥?
打铁?
老板的爱好越来越离谱了啊!
泡泡实验室也就罢了,倒腾倒腾仪器也就罢了,至于自己动手打铁吗?
穿一身耐火的工作服,套一个围兜,在炉火前汗流浃背,抡着大锤子打铁,这和您的画风不太匹配啊!
不是,是完全不匹配啊!
“老板,那么多根铁钉呢!——需要多少,咱们直接订购不行吗?那家工作室挺不错的,全是老师傅手打,出货又快!”
“我倒是也想直接买新的啊……”
沈乐长叹。奈何并不行,从文物修复的角度,能用原始材料,就要尽量用原始材料,不能把之前的材料扔了,换新材料做——
要不然咱们造个新的不是更好?
现代材质,现代工艺,保证漂亮,保证外观百分百复原!
看,上周的!
从灵器修复的角度,那就更加不能随便换新的了。新的零件可以换,旧零件上的灵气,你换一个看看?
沈乐都不用开灵眼,就能看到那些铁钉上,沉淀着的厚重时光,凝结着的喜悦与激昂,悲哀与绝望。
这些东西,你让他一把抓起来,挪到新买的钉子上去?
抱歉,他真的没这本事啊!
“那……老板,不行的话,咱们把这些钉子送到人家工作室去,让老师傅加点铁,重新打一遍?”
老游想了想,小心翼翼,又提出一个建议。沈乐无奈摇头:
“这个真不行。——最起码,开头几根钉子,要我亲手打出来,然后我才知道能不能偷懒……”
修道的常识,火焰辟邪,辟鬼,克制一切阴晦黑暗的东西。
这些钉子重新打一遍,里面的特殊力量,谁知道会不会全部完蛋了?
他下定决心,老游也没办法,只好努力帮忙跑腿。跑完仪器,又跑装修,全部跑完,把资料送到沈乐面前:
“咦?现在不用手打啦?”
“早就不用了啊老板!”老游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也要装出一副“我最近才知道”的样子:
“现在除了一些新的,比如锻刀大赛啥的,一般人都用机器打了!比手工打方便多了!
这种小型打铁炉,烧电的,又不贵,又不占地方,比你吭哧吭哧烧煤方便多了。有机器在,谁要吃那种苦啊!”
“emmm……”
沈乐翻了翻他给的资料,确实挺心动的。反正现在要打钉子,以后说不定还要修复其他东西,比如什么铠甲啊、武器之类:
“那就,来一套?”
“好嘞!老板你放心!”
沈乐大宅边上那块价值两亿的地,已经全部拿了下来,目前正在一间一间装修,改造成工作室。
老游盯着施工队,迅速改了一间锻造室出来,把锻造炉放了进去。等到要请打铁师傅指教的时候,合金大佬兴冲冲奔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嚷:
“沈乐,你要打铁?打铁怎么不找我!”
沈乐:“……”
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消息怎么这么快啊!
还有,你怎么会打铁?
你不是都往肚里扔的吗?
“我怎么不会打铁!”合金大佬挺胸凸肚,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几乎瞪成了金鱼眼——或者,可以和甲亢病人拼那么一拼。
他随手抓起一枚铁钉,在手里抛了抛,再捻上一捻:
“哦,熟铁,不错的熟铁。咦?怎么?”
凑近鼻端,用力嗅了一嗅,再舔了一舔。沈乐提心吊胆,刚想大喊“你别啃一口啊”,就看见合金大佬嘿嘿一笑:
“有股盐味儿。海水里泡时间长了?”
沈乐不得不佩服。这船钉,经过脱盐处理,里面的盐分已经脱去了98%。只剩下最后的2%,你闻一闻,舔一舔,就能尝出来啦?
这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当然会打铁啊!现在有特事局供合金钢了,以前没有的时候,想吃口好的,都贵得要死!我不自己打,靠买能买多少!”
好……好吧。沈乐彻底服气。他往旁边一让,伸手一引,指向边上的电力锻造炉:
“来,请——”
“等,等等……”
合金大佬一下子麻爪了。不带这样的!不带突然袭击的!
我会打铁,意味着我会控制火候,我会看火的颜色和铁块的颜色,我也会控制锻打的力度和角度——
不代表我会操作这些新设备!
“说明书呢?给我看下!——老游,说你呢!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憋笑!”
他捧着厚厚的一本操作手册,来回捣鼓。好半天,终于成功启动了锻造炉,开始拿准备好的铁料试手。
扔进去,按按钮,看着铁料渐渐烧红,看着铁料被锻造炉自动吐出,再送到电动锻打机下面去锻打。
合金大佬站在旁边,只需要拿着夹具,不停地转动铁料,就可以看着金红的铁料上,不断飞溅出黯色薄片,不断落在铁砧上:
“你别光看着!”合金大佬催他:
“拿个扫帚过来!把这些铁屑清理掉!不清理掉,接下来打铁,这些铁屑又重新打回去了!”沈乐:“……”
扫,扫帚?
哪里有扫帚?
哦,旁边还真有一把,竹枝扎成的大扫帚——话说这扫帚碰到高温铁屑上,不会烧起来吗?
“快点!”
合金大佬还在继续催。沈乐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指铁砧:
“清洁术!”
无影无形的法术之风卷过。铁砧上,瞬间干干净净,一片明亮。所有的铁屑,瞬间扫进旁边的废物箱里,一片不留。
合金大佬微微扭头,向沈乐竖了个大拇指,继续控制铁料角度。
加热、锻打、退火、回火,再加热、再锻打,来回几次,打出了一根半尺长,中间略粗、两头略细,一边弯折的吊钉。
拿在手中,和边上箱子里等待重新锻打的旧钉子比了比,递给沈乐:
“看明白了吗?你也来打一遍!”
沈乐:“???”
这么快?
演示一遍,就让我上手?
大佬,不是我说,你有点儿“1+1=2,看明白了吗?来,这个二元一次方程组,你来解一下!”的味道了!
合金大佬满脸笑容灿烂,紧迫盯人,一脸“嘿嘿嘿嘿你也有今天”的开心劲儿。沈乐无奈,只能抓起一块铁料,扔进锻造炉,开始加热。
加热倒是不费什么工夫,锻打的力度也是调整好了的,只需要不断调整锻打位置。合金大佬在旁边不停指点:
“再伸进去一点!这样有些位置没打到!你不要往后缩,这个位置,铁屑溅不到你身上!”
“转动!转动!不要老是打一个地方!”
“转快一点儿!你速度这么慢,回头铁件冷掉了,还要重新打!”
“注意角度!这铁钉不是直的,是有点枣核形状的!这种直线型的钉子你都不会打,回头打弯的铁件,你要怎么控制!”
“好!拿出来!退火!——这个颜色你记住了!再暗一点就不够热了,就不能退火,要送回去重新加热重新打!”
“注意听声音!温度越低,退火油翻腾的声音越轻!下次不用我再提醒你了,你自己应该记住!”
“好的,拿出来再打一遍!”
可怜沈乐打了一根铁钉,就被合金大佬指出了七八十个错误,骂得汗流浃背。
他又打一根,再打一根,连续打了十来根,合金大佬才算大略满意,抬手放人:
“好吧,练到这程度,你算是基本上能够上手了。——还是机器方便啊!换成手工打铁的话,就你现在,还没学会抡锤子呢!”
抡锤子有没有学会不好说,不过,抡的频率不够,落点不对,打歪了打斜了,这是大概率的。
沈乐由衷地感谢了一下现代科技,在合金大佬的指点下,切了一小块铁料,和旧钉子放在一起,准备重新锻打。
旧钉子刚进锻造炉,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不太行啊!”
“怎么?”
“这钉子上的灵气……”
沈乐沉吟。钉子上的气息偏向阴晦深黯,在锻造炉里一加热,哀鸣几乎刺破了耳朵。
沈乐下意识地延伸出精神力,想要笼住这些气息,把它们重新按回去,奈何这气息碰上高温,犹如滚汤泼雪一样,直接就完蛋了!
“话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钉子重铸,同时不伤里面的气息?”
他求助地看向合金大佬。合金大佬沉吟一下,微微摇头:
“我是不行了。你问问特事局,有没有什么好的铸器师,能够做到?”
沈乐也只能接受建议,发消息去问。魔都那位特事局局长非常肯帮忙,直接派了个特事局内部的铸器师过来。
这位大佬拿起铁钉,掂了掂,嗅了嗅,又闭目感知了一下,无奈摇头:
“我做不到。——这种力量和火焰相冲,我来动手,只能把它们烧干净。或者,你问问苗疆那边的,或者湘西那边的?”
那种什么黑狗钉啊,什么僵尸钉啊,擅长制作这一类法器的,也许能搞定?
沈乐再次求助特事局。然而这一次,他也没有得到好消息:
“这气息太弱了……铁钉也是凡铁,不是灵铁。给我们动手的话,大概一百斤铁钉,能出一枚钉子?”
沈乐:“……”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月底啦!
月底最后三天啦!
求月票!
本月猫咪有没有可能拿到两千票咪?
(本章完)
第431章 沈先生,你的火焰法术也太强了吧!(求月票)
第431章 沈先生,你的火焰法术也太强了吧!(求月票)
沈乐老老实实,从特事局下单了一大堆炼器的书籍、指导、操作手册,努力学习。
学来学去,终于找到了把含有阴晦气息的材料,炼成灵器的方法。大概有几条路线,一是用更大量的阴晦材料,比如血液之类浸染:
沈乐看了看那些黑狗血、尸血、毒血之类的材料,默默把这条划掉了。
开玩笑,且不说弄到它们的过程,大概率伴随着痛苦和死亡,就算能下单买到,他的工作室,也受不了这种脏东西!
第二条路线,是放在阴气集中的地方,比如墓地,比如溶洞深处,比如地下暗河,经历长久的凝聚和冲刷。
沈乐仔细读了读这些说明,把这条也跟着划掉。这个手段,需要的时间过于漫长,动辄以十年为单位。
如果龙君的水府,都不能让这些船钉拥有足够强度,那么,去找溶洞啊,地下暗河啊,大概,要浸泡个三五十年?
沈乐摇了摇头,把注意力凝聚在第三条路线上。第三条路线,效率最高,基本上一两天就能出成果,但难度也是最高:
用火烧,对,就像打铁一样,把铁钉烧软了,再把其他材质熔炼进去,锻打成型。
区别在于,这条路线,用的火不一样,是阴火……
“磷火、尸火、鬼火、幽冥火、泉心火、海底火……”
沈乐一样一样,翻着各种阴火的种类。磷火不用说,当然是墓地当中,尸骨里面飘出来的火;
尸火,是尸体燃烧的火,尤其以陈年老尸身上沁出来的尸油,燃烧的火最好;
鬼火,是鬼物凝聚自己毕生功力,喷吐出来的火焰……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唯有用这样的火,才能在煅烧灵器的过程中,不伤害到其中的阴晦气息……
所以一定要用阴火吗?
沈乐有点不甘心。他继续翻书,继续查资料,查了五六天工夫,才确定了一点:
不一定要用阴火,但是,一定不能用阳火。如果是无属性的灵火,控制得比较好,应该也可以……应该?
所以有什么功法可以练出无属性灵火?
沈乐奋力查了一遍,不得要领。比较强的修炼法门,都是各个宗派的秘传,且不说能不能拿到,就算能拿到,也要从基础往上修炼;
威力弱的法门,特事局对外开放兑换的法门,拿来培训行动人员的法门,似乎,能灼伤皮肤,但是距离熔化钢铁还有距离……
等等!
我记得,铜片给过我一种符篆,可以打出火球的!
沈乐用力一拍脑袋。当初铜片给的符篆,他都陆续练过了,包括飞行术,包括辟水术,一个个都努力补过课。
只有那个传送符篆,压力太大,不敢练;还有那个火球术,实在用不上,懒得练!
唉,又被逼着补课了啊!
沈乐懊恼着拎了一块铁料,塞进熔炼炉。闭目,凝神,伸出右手,掌心对准铁料,距离一米左右。
慢慢调动丹田里的金色圆珠,让圆珠上刻印着的符篆升腾起来,聚集力量——
呼!
一个小小的金红色圆球,从他掌心飘出,晃晃悠悠,飘向铁料。圆球极小,目测直径不到沈乐大拇指的宽度;
飘动速度也极慢,一秒钟飘不了一尺,沈乐能够毫无压力地注视着它,视线追逐着它,跟着它慢慢飘进熔炼炉的炉膛,落在铁料上面;
热量……似乎也没有多少热量。这颗金色圆珠落到铁料上,滚了两滚,像夕阳落入地平线一样,缓缓没入铁料。
沈乐眼巴巴地盯着铁料,盯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铁料熔化,甚至没有等到它变红;
他试探着伸出手,靠近铁料。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两厘米……
他没有感觉到铁料辐射出的热度。
半点也没有!
沈乐纠结了一下,不敢再把手往前伸,扭头回大宅找出一根酒精温度计,小心翼翼按到铁块上。
嗖的一声,温度计上的红线笔直上升,瞬间就突破了90度。然后,啪——
温度计碎了……
好吧,这个金红色圆球,还是有点用的。至于没把铁料熔化,可能输出太弱?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行了,至少他召唤出的这个金红圆球,还有一点火焰的作用。
至于,它的性质到底是怎样,会不会把铁料上的阴晦气息一起烧化……
沈乐夹出铁料,又挑了一根船钉,塞进炉膛里。定息,凝神,再次触动召唤火球的符篆。
这一次,一边运功,一边暗自祈祷:
“不要烧掉那些东西!不要烧掉那些东西!这种火球,最好是无属性的,最好不要有破坏性!”
第二个火球颤颤巍巍,落向铁钉。沈乐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一厘米,五毫米,两毫米,碰触……
嗤啦一声轻响。铁钉上面,冒出一小团黑气,飘飘摇摇。沈乐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这小团黑气,被火焰逼出了铁钉,但是,并没有被烧掉!
并没有立刻爆炸,立刻与火焰对消,或者,立刻滚汤泼雪一样消失。
相反,沈乐延展出精神力,把它拢到边上,暂时塞进另一根船钉,它居然安静了下来!
这不错啊!这火焰,能够移动黑气!
沈乐一喜。他又凝聚出一个火球,扔进第二枚船钉,逼出黑气。
举起一枚外面买来的船钉,尝试把黑气引入,尝试一次,失败一次,再尝试一次,再失败一次……
所以,果然还是要老物件,才能承载这些力量吗?
沈乐沉吟了一下,开启熔炼炉,开始将逼出黑气的船钉加上铁料,奋力锻打。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一顿锻打完毕,等船钉慢慢变凉,再尝试引回黑气。尝试一次,失败,再尝试一次,再失败。
等等,怎么又不行了?
用普通火焰烧过的船钉,接受不了这种黑气吗?
沈乐沉默许久,重新开始尝试。他召唤出金色圆珠,一个接一个丢向船钉,直到把船钉烧成通红。
锻打,再锻打,反复锻打成型,完成退火,引入黑气……
这一次成功了!
所以,只有用铜片符篆召唤出的火焰,煅烧出的船钉,才能够有容纳黑气的力量吗?
这要是外面购买的船钉,能够容纳黑气吗?如果能的话,就不用往死里锻打了,挨个儿烧一遍,挨个儿挪过去就好!
沈乐一时间想了无数偷懒的点子。奈何挨个试下来,并不可能:
只有他用自己的火焰亲自煅烧,亲自看着锻打,才能打造出容纳黑气的物件来。
除此之外,外购船钉;外购船钉,并且用自己的火焰煅烧;木船上的旧船钉,移走黑气以后,扔给别人锻打……
抱歉,所有的手段,都做不出他想要的东西,只能老老实实干活!
“所以现在,制约我干活的首要因素,是我的火焰不够吗?”
沈乐拼死拼活,折腾了一天,终于承认了这个无奈的事实。他催动一次符篆,吐出的金色圆珠,只能烧透一枚船钉;
锻打船钉,需要至少三次烧透,三次回火;
而他的内力催到极致,整整一天,也只能催运出三十枚圆珠。上万枚船钉,按照他现在的速度,他要打到天荒地老去……
“是我的内力不够?还是我的熟练度不够?”
沈乐很是犹豫。他埋头苦干,一口气干了七天,也只把一天打十枚船钉,提升到了一天十五枚;
要说功力不够,似乎又不至于。他总觉得,运功的时候,自己胸口总是翻滚着什么东西,想要吐出来,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感觉是别的原因。也许,我抛开一切顾虑,竭尽全力释放一次,就能搞定了?”
沈乐看着自己写了十七八条方案,又全部划掉的表格,默默下定决心。
他站在锻造炉前,凝神,运功,双臂平举在胸前,双手向内对合,如同虚虚地抱着一个圆球。
热流在经脉中奔腾流转,丹田中,符篆渐渐亮起,终于在双掌间凝聚成实体化的金红符篆。然后,这符篆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明亮……
化作一个碗口大的圆球,被沈乐分离一掷,扔向锻造炉的炉膛!
轰!!!
一声巨响。沈乐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撞在锻造室墙壁上,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面前,锻造炉厚重的,扎实的,能承受几千度高温的炉膛,不知何时已经塌陷了下去,化作金红色的明亮液体,缓缓流下;
而整个锻造炉,也都呈现出明亮的金红色,一点点变软,一点点塌陷……
“沈先生?沈先生!!!”
外面乒乒乓乓敲门。沈乐回过神来,一跃跳出窗户,再一跃跳出院子。
落到走廊上,就看见七八个工人,头戴安全帽,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紧张地望着他:
“沈先生,您有没有事?您需不需要帮助?”
“我……”沈乐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他机械地转了个身,指向院墙:
“我没事儿,但是,这里面可能需要叫消防车……你们要不要搭个梯子看一眼?总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梯子,几个人搭个人梯,冒头看了一眼。然后,望向沈乐的目光,整个都不对了:
“……沈先生您怎么了?您怎么做到把锻造炉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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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32章 沈先生你悠着点啊!把训练场打爆了!(求月票)
第432章 沈先生你悠着点啊!把训练场打爆了!(求月票)
沈乐站在全部变红、变软,整体塌陷下来的锻造炉前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座锻造炉了他十万块钱!
到手还没半个月,钉子也就打了几十根!
就这样烧掉了……烧掉了……烧掉了……
他就算有钱,就算得起这十万块钱,也不是这样乱扔的呀!
“叫消防队倒是不用,您这个院子防火做得很好,不至于烧起来。”从墙上冒头的特事局装修队看了一会儿,认真向他建议:
“但是,您可能要好好想想怎么重新装修了……这种……”
这种铁水流满地的,要怎么收拾才能达到您的要求,我们心里没数啊!
更不用说,您如果需要装修一个练习场,来演练您的法术,就需要更加专业的装修方案和装修队伍了。
咱们这些做实验室的,不管是装修材料也好,还是法术能力也好,专业都不对口,我们并没有满足您期待的能力。您要不然,直接和上面再商量一下?
趁着现在,这块地只装修了三分之一,赶紧改方案还来得及……
沈乐并不想把自己家装修成一个演武场。他算了算时间,又快到去见老海龟夫妇,顺便喂养小海龟的时候了,索性启程去海边。
跟老海龟聊了聊,用最近到手的灵草和他交换了一些珍珠贝壳,又给小海龟喂了点儿灵气。
然后,看着老海龟夫妇带着孩子下水,他就站在沙滩边缘,面向中心宽阔处,闭目、运功、双手推出:
“轰!!!”
西瓜大小,金红色,边缘隐隐流动的火球,从双掌当中应声飞出。一边飞向前方,一边不停旋转,转一圈,大一点,再转一圈,再大一点……
“爆!爆!爆!!!”
沈乐盯着火球,从松一口气到渐渐紧张,再从渐渐紧张到几乎跳脚。这火球的射程,远远超乎他想象了!
之前他对着炉膛射的,射程只有一米。这会儿,他虽然加大了输出力度,感觉射程能有十米就很不错了?
最多30米?
但是现在,50米都不止了,感觉快要100米了!
就快到沙滩边缘,要沾上旁边的杂草了!
这样会烧起来的!
会在整个岛上造成火灾的!
虽然这岛是个荒岛吧……不是正经住人的岛,上面没有任何设施,烧了也就烧了,但是,烧掉了,瞒不住人的,上面卫星走一圈,就啥都清楚了!
一个纵火逃不掉的……
他奋力把精神力延伸出去,想要在火球点燃草丛之前,把它直接引爆。一边接触火器,另一边点亮飞行术符篆,卷起风障拦截;
顺便还点亮了辟水符篆,扔到海里,想要从海里卷起一片海水,拦在火球前方,不让它接触草丛。
手忙脚乱,折腾了老半天,才极限抢救成功,火球砰的一声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漫天落下。
沈乐吐一口气,手软脚软,往地下一坐:
还好还好,没有闯祸。唉,下次对着大海扔火球吧!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站起来重新运功,重新准备扔火球。运功到一半,身边的手机叮叮当当,全力响了起来:
“沈先生啊!”
魔都特事局局长热情的、洪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沈乐吞了口唾沫,瞬间有点紧张:
不是吧,不是吧?
这就来追究责任了?
我还没有把草丛点着呢!你们消息这么快的吗?
他硬着头皮回答。局长并没有提起差点失火的事儿,只是非常热情地推荐:
“听说您在练习攻击法术啊?要不要我给您推荐一个场地?——特事局的训练场,有固定靶,有移动靶,有测量能量性质和能量数值的仪器。
如果您想要保密,我们还可以清场,清除仪器读数,在一段时间里,保证场地和仪器只让您一个人使用!”“这,这太麻烦你们了吧?”
沈乐犹豫了一下。局长哈哈大笑: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们这里的场地,也不是每天都有人用。如果您实在不好意思的话,给靶子上打一个最高分,悬在那里鼓励小伙子们,那就最好了!”
沈乐犹豫了一下,望向海面。极远极远处,老海龟冒出一个脑袋,两根前肢并拢在一起,上下摆动,拼命点头朝拜:
求求您去训练场!
求求您了!
这片海域经不起您折腾!
一个火球,几个火球,七八个、十几个、几十个火球往海里扔,整片海域的鱼全都吓走了啊!
我们都不敢待在附近!
求求您了,专业的事情,能不能到专业的地方去做?
沈乐叹一口气,终于接受了局长的好意。来到特事局的训练场,果然,这个训练场被整体清空,只有两个工作人员迎上来,带他去看测试仪器:
“按这个按钮是升起固定靶,按这个按钮是移动靶,按这个按钮是看读数。
——这个按钮是更换靶子的种类,这个按钮是清空所有读数,这个大红按钮是出现火灾的时候报警,不到真的烧起来别按……我们走了啊!”
教了一遍,留下一份操作清单,留下一句“有啥要求就喊我们”的嘱咐,光速撤退。沈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靶场当中,对着靶子发呆:
“这个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咱就是说,在海滩上扔火球,就算扔一万个,也不了一分钱;
但是,在地下靶场扔火球,这么多靶子,这么多仪器,让我练一天,熟练掌握能力,怕是要烧掉几百万的靶子?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沈乐选了“铁质圆形靶”、“固定靶”、“5-50米依次排列”、“4级防弹”,凝神静气,开始打靶。
左边第一路,5米距离,笔直升起一块铁板。沈乐凝神运功,双手一推,一个橘子大的火球飞了出去,没入铁板。
靶场一头,立柱旁边的液晶屏上,瞬间跳出一连串数字:
10环!
18焦耳!
******焦耳!
这是啥?
沈乐努力翻找说明书。第一个十环,很好理解,打得很准,正中靶心;
第二个18焦耳,好像应该是火球撞到靶子上的……动能?
第三个数字……这个……
第三个数字还没弄明白,被烧熔的靶子悠悠地沉下去,悠悠地消失。
沈乐努力打了一排靶子,还要打第二排,训练场里,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沈先生您稍微停一停……那个靶子……”
烧熔了,再沉下去,把整个轨道都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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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这个月可以有两千票咩!
(本章完)
第433章 谁也别惹沈先生生气!他身边的治安,赶紧再梳理一遍!
第433章 谁也别惹沈先生生气!他身边的治安,赶紧再梳理一遍!
“沈先生怎么忽然想起练习攻击了?”
“是不是最近遭到了什么威胁?”
“还是有谁惹他了?”
“查,立刻去查!”
魔都特事局局长看着一块一块,熔化,半熔化,卡在轨道上,连接带割才弄下来的靶子,脸色凝重。
这些靶子,按照沈乐的要求,全都是金属防弹插片,等效于游戏里所谓的“四级甲”——原谅沈乐实在不知道专业名词怎么说。
哪怕是7.62毫米口径的步枪,一发也打不穿一个窟窿;哪怕是12.7的反器材步枪,最多也就撕一个口子,没法把它熔成铁疙瘩。
……话说,你这是燃烧弹么?凝固汽油弹还是铝热弹?
你这手搓燃烧弹的输出水准,未免也太恐怖了一点啊!
局长一声令下,压力瞬间给到了顾玉林,以及和顾玉林一样围绕在沈乐身边,注意着他和他周边人一举一动的特事局成员。
很快,各种各样的消息,就汇总到了局长那里:
“沈乐最近,没有与任何可疑人员接触。是的,珠溪镇上出现的修行者和妖怪,我们都排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人员!”
“沈乐最近,在网络交流中,也没有遇到任何不良事件……”
“他通过游先生,购买了大量船钉,以及一台熔炼炉和一台锻造炉,疑似在尝试自行锻造船钉……”
锻造船钉……
特事局局长盯着下属们给出的消息和图片,默默无语。就只能说,沈乐的爱好特别,非常,十分,特立独行……
但是好吧,以文物修复为职业,本来就非常小众了,也不在乎更小众一点。
局长耸耸肩,放弃了发表意见,看着下属们修好轨道,重新安设靶子,再看着靶子一个个升上去、一个个熔毁了被送下来。
看一个,脸颊抽搐一下,再看一下,再抽搐一下:
沈乐这战斗力上涨得很快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能打中10米远的靶子,20米靶就会打偏,一个火球扔到墙上,那声音,听得墙外关注动静的人集体抖一下;
靶子下去过一轮以后,他已经能娴熟地打中20米靶,30米靶,50米靶,再一轮,打中百米靶;
之后两轮,他很快地熟悉了移动靶,百米移动靶指哪儿打哪儿……
“这,输出效率也太可怕了……哪怕他站桩输出,不考虑防御力,也不考虑移动能力,单单这个输出效率,已经赶得上一辆坦克了……”
“局长,坦克的射程比他远多了。”身边,行动部门负责人弱弱提醒。局长翻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坦克的机动能力,也比他差多了啊!坦克能通过一米宽的道路吗?能上楼吗?哦,对了,他还能飞,坦克不能飞……”
就这样,沈乐还没有满足。打完一轮靶子,他狠狠地睡了一觉,让精力自然恢复。第二天,他就开始全力输出:
熔化10米靶,熔化20米靶,熔化50米靶;
熔一个小坑,熔掉一半,全部熔掉,熔掉叠在一起的两块铁板,三块铁板,四块铁板;
争取准确地一次熔掉移动靶,一次熔掉多块铁板……
这进度看得局长心惊肉跳。就这水平,沈乐不依靠小油灯——不背着油灯本体——也能妥妥杀穿任何一个重要设施。幸好,沈乐这个人,性情平和,没有多少负面情绪,也不是反社会人格。
只要扔给他一堆古董,他可以开开心心,在实验室里宅个几年不出来,并没有破坏社会的动机……
“对了,把珠溪镇的安全等级,再提高一等。”局长小声叮嘱:
“街面安全再梳理一下,别让奇怪的人跑到他面前去。无论如何,尽量不要让他出手!”
立刻有人小跑着去做。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特事局工作的一部分,就是为这些“侠”创造比较好的环境,让他们不至于以武犯禁:
让他们在碰上不公正、不公平、伤害他们利益,伤害他们家人朋友利益的事情,有投诉的地方,能找到帮他们解决事情的人,不至于让他们挽起袖子,亲自上:
您坐着!
您坐着!
警察马上就来!
一定办好!
谢天谢地,沈乐现在没有重要的家人,没有女朋友,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他的老师,都在京城的顶尖学府,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用他动手!
沈乐并不知道围绕他的暗流涌动,各种心惊肉跳。他在特事局训练场爽爽地打了两天的靶,熔化掉一堆靶子,满意而归。
返回大宅,开始挨个熔炼船钉:
熔炼,锻打,引回黑气。再熔炼,再锻打……
从十分钟一根到一分钟一根,再到做了专门的并排夹具,一分钟能打十根。
沈乐连续忙碌半个月,终于搞定所有船钉,送到厂房,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好了!开始装配!”
万缕青丝涌出。推上木板,一根一根钉入船钉,把所有木构件牢牢固定。
全部工作完成,一艘完整的木船,威风八面地矗立在船台上。沈乐这次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一开始就掏出了铜片,威胁性地在船舵上晃动:
“别折腾啊!别晃!别给我晃来晃去!有什么要求,咱们好好沟通,不要给我旱地行舟!”
铜片的威慑力确实不错。木船从拼好到沈乐离开,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直到沈乐慢慢走开,它才飞出一缕黑气,慢慢地,慢慢地,缠向沈乐脚踝:
“所以你想说什么?”
沈乐蹲下来,拍拍那缕黑气,把它绕到手指上缠了一缠。须臾,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黑气看着只是一缕,落到他手上的时候,却是无边无际,如同一个时代扑面而来。
沈乐只是一个恍惚,就被从安静、清洁、严整的工作室,带到了异常遥远,异常贫瘠的原野:
面前,一片肮脏,一片污秽。沈乐抬腿刚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面露难色:
极目遥望,厚厚的淤泥,覆盖了面前的每一寸土地。淤泥里面,糊着不知多少杂草,烂木,死鸡死鸭,死猪死牛:
这是,水灾过后?
这样子要有大瘟疫啊……
(本章完)
第434章 我拼死救你,你去感谢上帝保佑?
第434章 我拼死救你,你去感谢上帝保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沈乐拎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走在淤泥当中。一步一打滑,两步一溅泥,三步……
三步他就索性放下了裤腿,找了一根长树枝撑着,奋力向前。裤腿溅脏了什么的,鞋面染上淤泥什么的,不管了!
破罐子破摔!
就这鬼样子,最多十步,整双鞋都要埋到淤泥里去,一百步之内,裤子下半截,甚至整条裤子,都会裹满又脏又臭的淤泥!
反正他刚才试过了,飞行术无效,清洁术无效,所有法术都无效。老老实实,过这段剧情吧,别折腾了!
他鼓足力气,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前方冒起一缕白烟。哪里着火了?还是炊烟?
沈乐仔细观察半天,大概确认,应该是人家生火的炊烟。对准炊烟的方向继续向前,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找到一个小村子。
越是往村里走,沈乐一颗心越是往下沉:
炊烟即人烟,有炊烟的村子,怎样也应该有几十户人家,几百上千亩田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然而,他都快走到村口了,也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十几块田地,种着七歪八倒,又蔫又黄,也许是庄稼的东西。
远远望去,村里的房子塌了一半,另外一半,只有两个屋顶冒出了炊烟。鸡犬相闻?
对不起,没有鸡,也没有犬,连牛都没有,只有一地淤泥。村中道路上的稍微薄了些,路边,墙根,厚厚的淤泥,仍然散发着臭味。
沈乐皱着眉头往村里走,靠近第一间房,刚推开门,“轰”的一声,一大群绿头苍蝇黑云一样飞起,直扑他面门。
沈乐又是挥,又是打,又是赶,好不容易把这些苍蝇赶走,再把门推大一点,没来得及往里看,眼泪就哗哗淌了下来:
臭!
太臭了!
爆炸性的臭味!
这臭味,比他们跟着导师去野外出现场,捏着鼻子上乡间的旱厕,蹲到陈年老坑里还要炸裂!简直就是往脑门上锤啊!
他的清洁术……他的飞行术……他控制风的法术在哪里……
太遗憾了,他的法术不管在哪里,都不可能在记忆里。沈乐闭上眼睛,努力呼吸了七八遍,才算睁开眼睛,往里看去:
这一看,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流了下来。
屋倒着两个人。嗯,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个发绿,膨胀,类似气球的人形物体。
一个大的,怀抱着一个小的,小的埋在大的怀里,似乎是想要吃一口奶,却没有吃到,就这样在母亲怀里慢慢死去。
再仔细看看,房间里,两人衣服上,床上,满满都是污秽。如果他没猜错,死者生前最后一段时间,应该是在不停地,反复地腹泻?
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沈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子,继续往前走。连续七八座民宅,不是主人死在里面,就是空荡荡的失去了主人。
他所在的年代,距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已经很远了,每次大灾之后,抢险救援队伍,必然伴随着消杀队伍,公共卫生队伍一起入场。
消防车,消防水龙头,不惜成本地冲走淤泥,死命喷洒消毒液,大量瓶装水会发放到灾民手里。
自来水尽快恢复,煤气尽快恢复,方便灾民能够烧开水饮用,实在不行,也会有大量净水片发放……
配合着传染病报告制度,配合着医护力量的支援,不管是水灾,地震,还是其他自然灾害,基本上传染病冒个头就会被按住。
然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乐收敛了叹息,黯然前行。一座民宅,又一座民宅,一直走到有炊烟的那一座,才看到里面有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正在忙忙碌碌。
他把长衫撩起来掖在腰带里,动作麻利地抽出木柴,塞进灶膛,把灶火捅得再大一些。揭开锅盖,从里面舀出一瓢开水,倒进旁边的小锅。又揭开药箱,抓了几把药材塞进小锅,移到另一眼灶上。
很快,小锅咕嘟咕嘟,滚了起来,苦苦的药味随着蒸汽,没多久便弥漫了整个房间。
“小先生……”
房间角落里,一个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喊:
“别忙了……没用的……这就是我的命……我老婆死了,娃也死了,也该轮到我了……”
“别说这些!你有救的!”
青衫年轻人头也不回。他倒出药汁,把药汁从大碗倒进小碗,又从小碗倒回大碗,反反复复好几次,再连碗浸在凉水里。
直到药汁的温度勉强可以入口,才端到病人面前,扶他起来:
“喝药!”
“小先生……”
“喝药!!!”
男人挣扎不过,只得一口一口,喝下他灌的药汁。青衫年轻人收拾起药物,马不停蹄,又去了下一家。
切脉,加减药方,熬药,喂药,一圈轮下来,又回到最初这一家。手指按在男子脉门上,凝神切脉,感受脉搏的跳动:
“比之前好了一些……应该能好……但是……”
但是什么,沈乐并不知道。他亦步亦趋,跟在青衫年轻人后面,看着他眉头紧皱,在油灯下不停写写画画。
把厚厚一叠脉案翻出来,又是圈,又是点,又是划线,又是翻出医书,来回对照。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眉头舒展,时而又皱得更紧。
沈乐跟在他身后,看得直想叹气:
没有抗生素,没有补液,没有大范围的消杀,没有充足的开水供应,以人类对抗这种大灾后的瘟疫,太难了啊……
青衫年轻人在小村里留了七天。七天下来,该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都挣扎回来了;
挣扎不回来的,一个个也都死掉了。
他背着空了一半的药箱,背着积累的厚厚一叠脉案,高一脚,低一脚,往县城里返回。
县城里也经过了一场大疫,家家哀哭,户户挂白。然而医疗力量毕竟比村里好了许多,年轻人穿城而过的时候,已经看到一群壮丁,抬着三牲供品,浩浩荡荡前行:
“药王菩萨保佑,咱们总算熬过来了!这次,可要给药王菩萨好好上香!”
沈乐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明明是这些大夫深入疫区,冒着危险救人,结果被感谢的是药王菩萨……
嗯,怎么说呢,比“上帝保佑”稍微好一点儿?
(本章完)
第435章 你们就这样跑掉了?要出事的!
第435章 你们就这样跑掉了?要出事的!
一两个,三五个,十来个医生的努力,在这等大灾大疫面前,杯水车薪。
沈乐跟着那群抬供品的壮丁,弯弯绕绕,一直来到药王庙。
药王庙前香火鼎盛,过来烧香的,过来磕头的,过来还愿的,给药王菩萨披红挂袍的,络绎不绝;
左边偏殿前面,一群中年、老年大夫,每人一张桌子,一字排开。每张桌子前面,都排着长长长长的队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扶老携幼,等在队伍里面:
“大夫,我娘咳嗽了好些天了……”
“大夫,我爹从水里爬起来以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
“大夫,我家小六子这腿……”
沈乐绕着七八张桌子转了一圈,恍然大悟。身为大夫,身为这个时代的士绅群体,时不时地也要回馈社会。
搞义诊,搞施药——自然,当地士绅出资一部分,药商、药店捐助一部分。大灾之后,帮助受灾的病人恢复健康,从灾难中走出来……
沈乐看完一圈,暗暗点头。然而,再从左边偏殿绕到右边偏殿,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酬神!酬神!”
“要一定要好好酬神!要在城隍庙唱三天的戏!把城隍老爷,观音菩萨,药王菩萨,全都抬出来游神!”
“还有龙王老爷!”
“这么大的水,还要给龙王老爷烧香唱戏?”
“当然啊!这次大水,如果不是龙王老爷慈悲,县城的城墙都给冲倒了!”
沈乐听得脑袋嗡嗡作响。也就是他自己不用参与决策,他真的参与,真想跳起来把这群人都打一顿——
大水过去,不努力防疫,不把医药费用扎扎实实砸下去,还在想着酬神唱戏!龙王老爷难道还真会管住不发水……
等等,别的神可以不取悦,龙王老爷,说不定还得好好拜一拜。
沈乐忽然想起,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龙王的,别的不说,就他手里在修的这艘船,都是从龙君手里弄到的……
他全程旁听了讨论,又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县城的士绅凑了一大笔钱,吹吹打打,又唱又跳,把县城里有点儿名气的庙宇,所有神仙都搜罗了起来,浩浩荡荡,抬着游街;
游完了街,再全部抬到城隍庙,招了县里最好的戏班子,热热闹闹唱了三天戏。
然而,唱戏,酬神,并没能彻底遏止瘟疫。这一波可能是霍乱的瘟疫刚刚过去,老百姓刚喘过气,又是一波瘟疫席卷过去……
这一次,干干脆脆,十室九空。
沈乐都开始怀疑这儿风水不好了。非但县城瘟疫,连府城,州城,大片大片的地方,都被瘟疫横扫。
然后,当地百姓,从瘟疫里缓过来以后的应对措施,还是老一套:
“要不然,再搞一次大规模的法事,好好酬一酬神?”
沈乐对这种措施,真是有一肚子槽要吐。然而别说他隔着时空,他就算站在那个世界,也未必管得了。
眼睁睁地看着州城当地的士绅,集了超大的一笔资,从龙虎山上请了道士,开了法坛。
先专门找一块空地,为神仙设立衙门,配置随从。百姓可以像对待真的官员一样,到衙门送状纸,神像被抬到大堂,像模像样地“批示公务”;
神仙住的地方,早晚两次上堂理事,一天三次给神仙供饭,给神仙更衣,送神仙就寝,都像对待活人——不,真的下凡的神仙一样侍奉。
附近各地,土地、城隍,排队过来参谒大神。这些神祇出巡的时候,都配有仪仗车舆,携印绶文书随行。到达“神仙”衙署,要先到中军帐前递上拜贴,静候召见,并在辕门外“走轿”……
沈乐看得眼缭乱,目瞪口呆。他跟着老师做项目,到闽地旅游的时候,也看见过游神赛会,却真的没见过这样繁华的。
不但有专业道士指导,还有大批出身市井的闲人,或脸涂粉彩成鬼状,或扮作差役,跟随神轿,沿路巡行。
敲锣打鼓,迎神赛会,各种争奇斗艳,只有沈乐想不出的,没有他们折腾不出来的!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乐感觉自己眼睛都用不过来。一个个乡镇,一个个附近的小城,轮了一遍,瞬间就是十几天过去。
然后,终于到了这场大醮的重头戏:
“送船啦!送船啦!”
人群蜂拥而出。沈乐跟着他们过去凑热闹,就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
百十人一队,百十人一队,每一队各执锣鼓,不停敲打;有人扛着杀好的猪羊,猪羊身上悬红结彩,一路向前。
道路两边,民众扶老携幼,彩旗飘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路走向城外,隔着老远,沈乐就看到了一艘规模巨大、装饰精美的木船:
“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轻轻感叹。他亲手修复的木船,仅仅是补好破洞,装配起来,看着已经规模宏伟;
而现在,矗立在面前的木船,就更加引人注目。
木船上,彩漆绘制的双龙戏珠、双龙腾云,耀人眼目;
两侧旗帜猎猎,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船上扎着的偶人栩栩如生,除了民众供奉的米面油等生活用品,还堆了大堆大堆的纸钱,金色纸钱反射的阳光,刺得沈乐睁不开眼……
人群涌到木船前方,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执事道士们指挥民众,把宰好的猪羊等物安设在供桌上,敲动乐器,同声齐唱:
“启请: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六天洞渊大帝伏魔天尊,神宵启运诸大祖宗真君,雷霆三省真君,北极四圣真君……”
这是在请神了。沈乐伸长脖子,望向船上猎猎飞扬的旗帜,知道是想把这些神灵请到船上:
然后呢?
然后呢?
漫长的祭典,分为步虚、净坛、启圣、祭船、宣疏入意、请瘟登船、送船、化食咒、回向诸般流程。
所有流程走完,执事道士一挥手,参加仪式的百姓一拥而上,或用肩扛,或用手推,推着巨大的木船陆地行舟,缓缓向前。
眼看着就要到岸边,引火的柴薪油料都准备好了,蓦地,远处响起一声大喊:
“打过来啦!”
“打过来了!”
“快跑——”
“快跑啊——”
哗啦啦啦,现场连民众带道士,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艘大船孤零零待在岸上。
沈乐喊都喊不回来,只好看着船发呆:
喂,你们就这样跑掉了?
各路瘟神疫鬼都请过来了,这船就这样扔在岸上,要出事的!
(本章完)
第436章 沈乐你这手艺,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吧?(求保底月票)
第436章 沈乐你这手艺,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吧?(求保底月票)
彩船孤零零地被抛弃在岸上。人群浩浩荡荡地离开,没过多久,又浩浩荡荡地回来。
这次回来的,是一群盔明甲亮,如狼似虎的兵丁:
“这船看着不错!让船工仔细检视,没问题的话,就编入军中!”
“这……这,军爷,这是办了大醮,请了神的船……”
船工一脸惊惧,两条腿抖得站都站不住。诸天大帝,五方神将,三十六路瘟神,七十二方疫鬼,全都请上船了!
这船接下来,是只能烧掉敬神的!
编入军中,随着大军出征,这是要把整支大军害死吗?这么多兵丁驻扎在军营里,闹起了瘟疫,那可是塌天的大事!
“闭嘴!速速检视!”带队的军官全力挥动了一下皮鞭。
风声飒然,从船工身边掠过,也就是旁边一个年轻军官拉了他一下,才让鞭子失了准头,没有直接把人打死。
出手拉人的年轻军官叹了口气,声音和缓道:
“你别怕,安安分分干活就是了,不会有事的。——自古军营当中,血气最足,杀气最盛,什么神神鬼鬼的,能在军营里作耗?不可能的!”
一边说,一边掏了个银锞子出来,塞给船工,推他向前。这样又是甜枣,又是大棒,船工两股战战,也只好勉力向前。
一边喃喃着“大帝老爷,瘟神老爷,是他们逼着我来的,我没有想要冒犯您”,一边绕船一周,仔细检视:
“这里好的、这里也好的、这里也是好的……”
“怎么样!看明白了没有!”
“看、看明白了……这船都是好的……”
既然都是好的,那就果断被编入队伍。灯笼,旗帜、人偶,被粗暴地扯下来,却也没人敢直接扔掉,而是塞进一间船舱,咔嚓落锁;
然后,大堆人马整队登船;
最后,这艘年迈的,曾经下过西洋的,又不知为何被弃置多年的四百料战船,一起编入军队,浩浩荡荡,顺江而下。
沈乐跟在船上,看着队伍攻破九江,攻破南康,攻打安庆……
眼看就要打下留都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军中传开:
老家被抄了!
老家南昌被打下来了!
四百料战船随着大军,迅速返回。初战,败绩,退守,然后,火船顺风而下,烈焰遮天……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大批大批军人,或者被裹挟的壮丁,或者像那个船工一样被裹挟的民众,扑通扑通,跳进湖里:
他们奋力游泳,想要逃离已经在起火的、已经开始倾倒的大船,攀上安全的、还没有起火的船只,又或者尝试游到岸边。
然而,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桅杆倒落,船只崩解,黑云一般压到自己身上。
有些人努力想要攀上船舷,却被雪亮的钢刀砍下手指,被长枪戳进身体,在剧痛当中流干了鲜血,痛苦沉进水里。
还有些人,侥幸逃离战场,却迷失了方向,在宽阔的湖水中耗尽力气,慢慢沉底……
就连沈乐一直跟随的四百料战船也没有逃过。沈乐眼睁睁地看着,这艘曾经跟随郑和出海,扬威海外的战船,被砸了几个大洞,缓缓沉向水底。
整体倾倒没入水中的那一刻,战场上刮起了一阵虚无的黑风,大片大片黑雾带着哀嚎声,惨叫声,在战场上纵横席卷,投入战船,消失不见……
面前恢复光明。沈乐站在工作室里发呆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到电脑面前,噼噼啪啪,用力打字。
搜索,搜索,明朝的战争,从南昌出发,沿江而下,最后又在南昌附近决战的,到底是哪一次?
对了,这一仗好像还是叛乱,至少他看见的作战双方,打的都是“明”字旗号……
几个关键词输入,回车键砸下,沈乐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的是,这场战争规模不算大,破坏力也不算特别强,但是,在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
宁王叛乱,又称宸濠之乱。就是宁王朱宸濠在南昌发动的叛乱,仅过四十三天,就被平定;
该哭的是……
“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我怎么就没在战场上多转转呢!那么著名的人,我怎么就没去看一眼呢!”
是的,平定宸濠之乱的人,是赣南巡抚王守仁,又称王阳明。这位大佬真可谓能文能武,文是一代心学大家,“知行合一”就是他提出来的;
武的话,你就看他没打过一天仗,扔到赣南上手就能平定多处匪患,宁王造反,他瞬间就能拉出八万大军,四十三天勘定叛乱……
“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是宸濠之乱呢!我但凡想起来,高低也要去对面看一眼啊!”
可惜,他反应过来太晚了,太晚了。沈乐努力碰触面前的战船,又是拍,又是敲,又是上手推动,木船却完全不搭理他;
别说再给出一段记忆,把他带到当时的战斗场面,就连黑气都不冒出来一点。
沈乐努力散开精神力,去和面前的战船接触,好半天,才感受到一点点阴晦的,黑暗的,惊心动魄的气息:
“苦啊!”
“好痛——”
“救命,救命啊——”
“我不是反贼,我是被抓来的——饶命——”
“我快死了吗……”
“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几十个,上百个。
那些声音惨叫着,哀嚎着,哭喊着。沈乐努力侧耳倾听,也只能听见短短的句子,来来回回重复着,记录着他们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而这艘船里容纳的更多力量,已经根本没有了意识,只是不断地震动着,不断传达着痛苦和怨恨……
沈乐紧紧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退出一步,船里的黑色气息就像被惊醒了似的,向外扑出来一点;
他再后退一步,那黑色气息再向外蔓延出来一点。沈乐一个激灵,大喊:
“青灯!”
【来了!】
小油灯嗡的一声,劈出一道闪电,落在黑气上。整个厂房瞬间大亮,黑气如被点着了似的,发出一声凄厉哀鸣,缩回船体内;
小油灯更不饶它,一道又一道闪电,连环劈落。噼噼啪啪,木船左摇右晃,哀鸣不止。
忽然,船体上闪出一道焦痕,越来越亮,越来越红,甚至还有股焦臭味袭来。沈乐眉头一皱,赶紧提高声音:
“青灯!行了!”
【喔……】
小油灯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它撤回闪电,在木船周围织成一道电网,威胁地劈啪作响。木船停止摇晃,安安静静地缩在船台上,像是一艘完全正常普通的小船,半点儿也不见异状。沈乐叹了口气,快步过去,先摸摸小油灯:
“青灯,干得漂亮。从现在开始,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把它看住了?半点黑气也不许出来,出来一次打一次?”
这艘木船上凝聚的力量,如果他没有猜错,可能会夹杂着瘟疫?
先前办过仪式,瘟神、疫鬼、那些死在水灾瘟疫中的亡魂,全都被招引到了木船上。
跟着又是一路战死的亡魂,史书上说,宸濠之乱,光是最后决战那一场,“将士焚溺而死者3万余人……”
这股力量,如果泄露出来,首先倒霉的就是珠溪镇,就是他的师弟师妹,就是南华街上的住户,就是到天香楼里吃饭的食客……
幸好,幸好小油灯能威慑住它!
【没问题!看我的!】
青灯昂然回答。电网瞬间大亮,环绕着木船,威胁性地三松三紧。沈乐站在旁边,能毫不费力地,听到它得意的,骄傲的声音:
【你乖乖的!不许从船壳里出来啊!出来一次打一次!出来!一次!打!一次哦!】
木船缩得更紧了。沈乐盯着木船,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缓步上前,双手贴在船身上: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身上,这些阴暗的、痛苦的力量净化掉?”
木船微微摇动了一下,仍然不吭声。沈乐小心翼翼,把精神力探入其中,尝试和木船里的意识接触。
好半天,也只触摸到一点黯淡的,混乱的,几乎完全没有凝聚的意识:
【痛……】
深沉,晦暗,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他们等了太久太久,等到意识都涣散,等到灵魂都干涸。
原本,他们应该在大醮之后,跟随被焚烧殆尽的船舶,痛痛快快,全部消散净化。可是现在,凝聚了这么久,沉淀了这么久,已经不是一把火能搞定的了……
“喂?喂!”
沈乐努力探出精神力,努力沟通,来回折腾半天,都没法激起船灵本身的意识。没办法,只好卷起袖子,继续干活:
“也许……把这艘船全部修复完整,就能和它沟通了吧?”
修复完整是个大工程。沈乐绕着木船走了一圈,果断决定,先从艌料开始。
他拖出一只只大箱子,把那些从船壳缝里掏出来的,用黄麻丝、桐油和石灰搅拌凝聚成的艌料在面前摊平,皱眉思索:
“桐油这玩意儿恐怕救不回来了。桐油经过几百年的劣化,已经完全变性,而且,这种变性是不可逆的。
石灰也算了,和桐油掺杂在一起,太难分开,干脆一起清理掉……”
他轻轻挥手,罗裙飞起万缕青丝,帮着他把一箱艌料推进水里。
沈乐再往水池里倒入大量营养液,让黄麻丝暴露在外的部分,尽量接触营养液,尽量吸收:
“生长!生长!生长!!!”
七八个生长法术连续丢了进去。黄麻丝吸饱了营养液,快速膨胀起来,巨龙一样在池水里挣动。
沈乐紧紧盯着水池,看着那些被黄麻丝膨胀之后,已经开裂、露出缝隙的桐油、石灰凝固体,抓紧机会,继续往下扔法术: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无影无形的法术之风刮入池中。沿着黄麻丝快速往下捋过,开启一片裂缝,卷走一片凝固体。再开启,再卷走……
这种黏附胶结在一起的物料,想要分开,比起去除灰尘,难度要高了太多。沈乐扔法术扔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清理干净了一箱艌料。
一扭头,旁边还有一箱,两箱,三四箱,五六箱……
《龙江船厂纪》记载,四百料战座船,用的艌料,“桐油七百斤,黄麻七百斤,石灰一千四百斤”。加起来混合成1.4吨艌料,用来填塞船缝。
现在,沈乐就要从这1.4吨,哦,经过悠久岁月以后,可能变多,可能变少,但异常结实的混合物当中,尽可能抽出700斤黄麻来……
“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为了修旧如旧,为了尽可能保留你的力量,我宁可下这么大工夫……”
沈乐一边嘀咕,一边耐着性子,努力干活。干得要死要活,干得怀疑人生:
“总感觉……我和《雾都孤儿》里面,那些济贫院里的孩子,干的活差不多了……”
那些孩子也是一天到晚坐在地上,把废布头,旧渔网,旧麻绳什么的拆开,用来给造船厂做艌料来着……
无论如何,给自己干活和给别人干活,区别还是很大的。沈乐拼命干了三天,感觉清洁术用得越来越圆润,越来越熟练。
三天结束,他拍拍手,直起身子:
“很好!黄麻全部抽出来了,现在,往里搅拌上桐油和石灰,就能用来填塞船体了!”
桐油,石灰,蚌壳灰,一箱一箱往里倒。南京的龙江船厂在内陆,主要用石灰;
闽浙沿海的船厂,习惯用蚌壳灰。
这些艌料,沈乐在里面抽样,送去做过成分检测,两种用料都有,两种用量都不少。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按照检测的成果,按比例往里倒搅拌料:
“黄麻!给我生长!给我自己搅拌自己!给我——起!”
巨大的水池里,又粗又长的缆索,在桐油和石灰的混合物里翻腾。旋转,搅动,沾满混合物,让它们尽量充分地混合在一起。
兰妆高高地悬在旁边木架子上,看着沈乐操作,忍不住吐槽:
“让工具自己加工自己,自己修复自己……沈乐你这手艺,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吧?”
猫咪4号开始要陪爸爸去旅游!
所以从今天开始,猫咪每天一更,每更4000字!
到旅游结束,看看均订的情况,再决定是否更改更新方式……
嗯,就是这样!
顺便弱弱地求一下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437章 沈乐!你弄毁我的妆面是要干嘛!
第437章 沈乐!你弄毁我的妆面是要干嘛!
沈乐冲着兰妆翻了个白眼,继续努力干活。
我让黄麻自己搅拌自己怎么啦?
生长的能量,还是我提供的啊!
还是我控制它往左扭,往右扭,卷曲,放松,盘旋,翻腾的!
我无非就是没有上手而已——谁说精神力就不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了!谁说用精神力干活就不是干活了!
他认认真真,把黄麻在桐油和石灰里搅拌均匀,搅拌得几乎凝实在一起,然后提着桶过去,一绺一绺往船缝里塞。
爬上爬下,挥舞着锤子、楔子,乒乒乓乓,奋力干活。小家伙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万缕青丝涌出,想要帮忙,被沈乐赶紧挡住:
“你闪开!你别动!——别把你的头发给粘进去!”
艾玛,一片柔顺的头发,碰上桐油,那真是挨着就粘上去,碰着就搅进去。万一小油灯在旁边,一激动,弄出点儿电火,噼啪——
能顺着发丝,把她们整个儿给烧没了!
沈乐奋力挥手,卷起一片清风把她们往后推,禁止她们帮忙。罗裙们左躲右闪,不停行礼,表达自己想要帮忙的意思。沈乐看得都有点心疼:
这些小家伙们,承载了秦淮河畔那些歌姬的过往,也承载了她们的性格。
虽然有的豪迈,有的柔婉,有的狡黠,但是,她们都像刚刚脱离大难一样,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有用,想要证明自己能帮得上忙——
“乖啊,你们不用这样的。”沈乐索性放下工具,走到她们中间,挨个儿把那三千青丝理顺,挽好,捧着放到衣领上方。
最后一个动作感觉似乎有些惊悚,他也顾不得了,一个一个为罗裙们挽上青丝:
“你们是我亲手修复完毕,亲手唤醒灵性,带进家里的器灵,你们就是家里的孩子。
——孩子在家里,任何时候都是自由的,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你们帮不上忙,就欺负你们,就把你们赶出去……”
他挨个儿为罗裙们打理好,挥手推着她们,把她们塞回佛龛当中。这边刚刚转身,那边,小墨斗吱咕吱咕,指挥着他的小弟们,开始奋力干活:
做锤子,做楔子,做一种形状特别怪异、像个锅盖,又像两扇蚌壳拼起来的东西。
做完了,呼哨一声,卷起一套工具,开始帮沈乐干活:
一个套着保护壳的勺子,舀起一勺黄麻,凑到船壳缝边上;
一个套着保护壳的楔子,在勺子里蘸了一点黄麻,卷啊卷,卷啊卷,卷在楔子尖端,塞进船壳里。
然后,锤子对准楔子顶部,敲,敲,敲敲敲!
“郑墨,干得挺漂亮啊!”
沈乐笑着夸奖了一句。小墨斗埋头苦干,一口气把一勺黄麻全部敲进船壳缝隙,然后,开开心心,到他面前来跳舞:
【没沾上!没沾上!一点也没沾上!】
“哦,你的意思是,这样干活,不会沾上桐油和石灰?”
【当然啊!看我干得好不好!】
好,简直太好了。沈乐把小墨斗拎在手里,来回抚摸,狠狠地夸了一顿。一回头,一排罗裙齐刷刷地站在边上,翘首以待……
小墨斗从他手里蹦下去,立刻指挥那些锤子、凿子、刨子、刀子,努力开工。一口气做了七八份,然后,一马当先,指挥罗裙们干活:
【舀起来!舀起来!】
【不要贪多!舀起来的时候,最多八分满!】
【舀起来以后,举平!勺子微微向下,当心桐油顺着勺柄,流到你们身上!】
【楔子向下!用楔子尖卷起黄麻!不要超过整个楔子的四分之一!】
【轻轻地砸!不要太过用力!不要让桐油溅出护罩的范围!】
它一个口令,罗裙们一个动作,乖得不得了。沈乐在边上看了两个轮次,确定罗裙们不会让桐油溅到自己、更不会把自己粘在船壳上,大大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帮忙了。这1.4吨艌料,要他一个人动手,全都填进船板缝隙里去,他还真搞不定!
真的分分钟累死的节奏啊!
现在好了,小墨斗带着罗裙们与红嫁衣,勤勤恳恳,接过了这份异常繁杂的工作。
沈乐还担心桐油溅射范围太大,会把她们衣服弄脏。结果一扭头,发现兰妆在后面,盯得死紧:
有桐油沿着勺柄或者楔子表面漏了出来,明明距离罗裙她们还有两尺远,清洁术符篆已经亮了起来。一卷,一扫,把桐油扫回桶里,干干净净!
干得漂亮!
完美!
这项工作,完全不用我操心了!
沈乐长舒一口气,从这项繁杂的工作当中脱身出来。他卷起袖子,开始调油漆,准备修复船身上剥落的彩画。调着调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像是他之前修复玩偶柜,或者修复妆奁盒的时候,木器上面剥落的漆皮,他是熬了鱼鳔胶,用注射器注射到缝隙里,一点一点粘回去。
玩偶柜需要修复的表面积,加起来也不到2平方米,妆奁盒更小,不到一平方米。
这么点儿面积,他当然可以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耐着性子慢慢修复。但是,这艘大船……
这面积超过200平方米了都!
要是用原先的法子修复,一天能修复一平米,他就可以从梦中笑醒了。200平方米,他大概要修到明年去吧?
急求逃课!
急求轮椅!
急求攻略!
很遗憾,没有任何攻略,也没有任何人给他做攻略。没有主播,没有大v,没有高玩在前面趟路,当然,也没有风灵月影,“叮”的一声响过,立刻保你通关……
只有沈乐自己,和他查到的一批论文,以及他掌握的一批符篆。还有大量大量的钱,由钱保证的,无限次的试错机会……
沈乐凝神想了一会儿,先招呼小墨斗,为他随便锯了几十块木板。抄起油漆刷,一口气刷了十块木板,微微闭目:
火焰符篆,出动!
这一次,他呼唤出的,不是一个巨大的火球,而是一个小小的、只有樱桃大小的火珠。
火珠静静燃在他掌心,明明距离皮肤只有一厘米,却感受不到半点热量。
沈乐思考了一下,精神力如同流水一样铺开,火珠便也像被擀面杖擀了一下似的,平平地摊成一张薄饼。
然后,薄饼向外平移、平移,移出掌缘,垂直落下。落到刷了油漆的木板正上方,继续向外延展,变成一个漂亮的正方形,正好和木板一模一样。
停一停,薄饼继续下落,垂直落到油漆表面,下沉,浸入……
金红色蓦然一亮。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冲得沈乐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仰。
再回过神来,木板上的油漆卷曲,收缩,干裂成一块一块,每一块边缘都高高翘了起来……“这烘得太干了啊。”沈乐叹了口气,翻开笔记本,刷刷记录。
第一次试验,烘干速度过快,漆皮明显翘起。改进方向:降低火焰温度;降低火焰爆发速度;降低单次输出的强度……
他照着这三个方向,翻来覆去,每个方向折腾了十来次,除了收获一堆漆皮开裂翘起的木板之外,毫无收获。
事到如今,沈乐只能安慰自己,弄出这一堆木板也是有用的,至少还能为下一阶段的试验做准备。然后,就开始另一个方向的尝试:
首先是大量高温蒸汽,把木板上开裂的漆皮打湿,烘软。
这边做完,那边小墨斗已经熬好了鱼鳔胶,捧着一支大概是养猪场里用的巨大注射器,颠颠地跑过来:
【我来可不可以?】
“可以啊!你试试看!不要着急,一点一点来,稍微多一点也无所谓,后期能清理掉的!”
小墨斗开开心心,用墨线缠着注射器,一小粒、一小粒,往漆皮下面注入鱼鳔胶。
全部注射完毕,一件鹅黄罗裙飘到旁边,青丝飞扬,卷起无数签,仔仔细细,抚平翘起的漆皮。
全部搞定,沈乐站到木板面前,调息,凝神,飞出符篆:
“辟水——”
辟水符篆,可以用来在身边排开一个无水空间,确保他在水里行动自如,不会被淹死。
那么,换个思路,是不是也能排开鱼鳔胶里的水分,让鱼鳔胶快速干透,粘住漆皮?
沈乐事先已经用沙土、煤渣地面、木板反复尝试多次,刷够了熟练度,也基本得到了满意效果。
这一次,辟水符落到鱼鳔胶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水雾。沈乐目光所及,鱼鳔胶快速变稠、变干、变硬,承托在漆皮下方,带着漆皮一起卷曲起来。
沈乐哑然片刻,挠了挠头:
“好像辟水符用力过度了……”
这符篆,他平时随手激发,也能排开能一个直径两米的水球,足以让他自己舒舒服服站直。
现在,用来排开鱼鳔胶里的水分,一次激发,好像只排开了……十毫升?
五毫升?
呃,这块木板上注入的鱼鳔胶,里外里加起来,都不到十毫升。至于里面的含水量,别说十毫升,五毫升都不到。
“所以,还要加强控制力,把辟水符控制得更加精细一些啊……要达到让它基本干燥,但又不能干到卷曲开裂的程度?”
没说的,继续练,继续试验吧。沈乐一时舍不得用鱼鳔胶,干脆蹲到地上,努力往煤渣地面泼水,努力甩辟水符;
控制地面半干、略微变干、几乎干透,停一停,再泼一杯水,再次练习辟水符的控制……
用沙土练得比较有心得了,往木板上刷一遍油漆,控制油漆快干;
油漆能够一遍干到正确幅度了,再拿鱼鳔胶试验……
“沈乐你忙什么呢?”
他蹲在厂房里,废寝忘食,忙得不知时光流逝。没有人催促他,没有人提醒他,就连厂房里的灯光,也是从日到夜,一成不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专注终于被人打破,老板娘提着食盒,掀开重重藤蔓织成的厂房大门,快步进来:
“你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沈乐机器人似的转过头去,眼神落在老板娘脸上,定定的,愣愣的。他也不说话,也不起身,盯着老板娘看了片刻,忽然一挥手——
一道淡白色的符篆光芒,极其细微,若有若无,落到老板娘脸上。
“沈乐你干什么!”
老板娘猛然倒退一步。反手摸摸脸颊,声音瞬间高了一调:
“我的脸!——我好不容易化的裸妆,全让你折腾干了!”
“啊……啊!”沈乐被她的叫声震了一震,一个激灵,瞬间醒转。他盯着老板看了一眼,扭头看看手下木板,再看看老板娘,立刻道歉:
“抱歉抱歉!我刚刚练法术练迷糊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老板娘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到底在练什么法术?我的妖力已经算不弱了,你刚才那个法术,居然能穿透我的妖力护身,把我的粉底全都卷干了!”
幸好只是粉底,没有伤害到皮肤,只要回去重新化个妆就行。但是,那道法术的出力非常小,非常微弱——万一出力大一些呢?
万一沈乐挥洒出来的力量,是足以斗法的那一档呢?
那就不是粉底干透的问题了,是她的枝叶,她的朵,水分掠夺殆尽,她本体变成枯柴的节奏了!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辟水符,我拿来让鱼鳔胶加速变干。”沈乐有些尴尬地回答。
老板娘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一口气。递过食盒,远远冲他拱手:
“沈先生,沈大佬,我求求您,下次除非战斗,否则不要把辟水符冲着人甩行不行?要死人的啊!”
她已经是千年修行的牡丹妖,猝不及防之下,仍然被卷毁了妆容。这要是对普通人甩,全力出击,怕不是一个瞬间,就把人体内的水分抽干了!
沈乐尴尬点头。老板娘摸摸脸上发干的粉底,无心再说话,敛衽行礼,转身就走。
剩下沈乐一个,大口大口地扒着饭,神游千里:
“是啊……把火球术练好了,辟水术练好了,回头飞行术再练好……哪怕小油灯不在身边,我也谁都不怕了!”
“来什么妖怪我都不怕了!”
对了,最好还有个防御法术,瞬间在身边竖起铜墙铁壁的那种……
感谢@赤色彗星玛斯打赏的20000起点币
感谢@天天天情打赏的 1030起点币
(本章完)
第438章 长!长!长!这船要自己开起来了!!!
第438章 长!长!长!——这船要自己开起来了!!!
高强度的法术练习卓有成效。
练习了两天两夜之后,沈乐已经精准有效地控制辟水法术,一次性抽干一平方米的鱼鳔胶,让被鱼鳔胶粘住的漆皮快速附着在木板上。
练到这个程度以后,他又突发奇想:
辟水的反面,不就是注水吗?
如果把一大片空间内的水分,或者水蒸气,快速赶到边缘,那么,这片空间边缘的水蒸气密度,不就会大幅度上升,浸染到目标,比如干裂卷曲的漆皮当中?
说试就试。沈乐发动高温蒸汽挂烫机,制造了满满一盒蒸汽,快速投入漆皮卷曲的木板。
符篆一亮,蒸汽快速下沉,没入盒子,压着蒸汽向下——
“呃,这蒸汽怎么变成水了?”
高温蒸汽,变成高温水雾,在漆皮上纵横流淌。沈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恍然大悟:
高温蒸汽,给它施加一个巨大的压力,是能把蒸汽重新压成液态的。想要让漆皮被蒸汽浸润软化,要么,提高蒸汽温度,在它液化之前压进漆皮;
要么,提高压缩速度,在蒸汽液化之前,已经有一部分蒸汽,被压到漆皮当中……
蒸汽挂烫机的温度就那么高,已经限制死了,沈乐暂且没本事把它升高。提高压缩速度,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
沈乐反复施法,反复尝试,又了足足两天时间,终于搞定了漆皮的大面积蒸汽软化工艺。他松了一口气,摩拳擦掌:
“磨刀不误砍柴工!蒸汽软化搞定,漆皮复位搞定,接下来,就可以补漆了!”
他拖过水管,放了巨大的一桶水,扔进一个火球。火球在水桶里细腻而快速地爆开,蒸腾出大片水雾,又被辟水符推向船体。
重复一次,又重复一次,再重复一次,直到面前大约两平方米的一片区域,漆皮全部被蒸汽软化。
沈乐退后一步,小墨斗带着罗裙们上前,一束头发缠着注射器,一束头发缠着签,千丝万缕,扑向船体:
“干得好!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繁杂重复的工作交给墨斗和罗裙们,高端的、需要法术控制力的工作,由沈乐自己完成。
双方精诚团结,密切合作,只了两天时间,就补完了整艘船上,开裂起翘的所有彩漆绘画。
然后,甚至不用沈乐自己出马,一位擅长泼墨写兰的罗裙姑娘,和一位擅长绘制鸟的罗裙姑娘,各自拎着漆桶,在木船上修修补补:
那些经历岁月,大片剥落的漆画;
那些褪色模糊,不再鲜亮的漆画;
那些木板都已经破损消失,刚刚补上去,需要补绘的漆画……
刷桐油,抹腻子,绘彩画。虽然只是按照对称的方式,一五一十地补绘上去,还是很吃工夫,也很耗力气。
沈乐左看右看,感觉自己都甘拜下风,做不到她们画得这么精致。想了想,叹口气,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这艘船上,需要修复的,需要补配的部位,还多得很。沈乐吭哧吭哧,从收纳箱里拖出一条巨大的缆绳,慢慢将其展开。
缆绳如龙如蛇,盘旋当地。全部展开,头尾超过木船的长度,双手拇指与中指相对,才能堪堪合抱。
这深棕色的缆绳,由不知道多少股棕毛编成,里面沙土,淤泥,腐烂了一半的树叶,甚至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一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样子。
沈乐无奈,也只好卷起袖子,从清理脏污开始: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这要是博物馆里,修复这么大的缆索,不知道要倒多少桶水。
还不能先冲水,含水量超过200%,甚至超过300%的缆索相当脆弱,直接用大水管子冲,它当场就能散成一片一片、一丝一丝,碎给你看。
必须先捡走石子、土块、树叶等较大的脏污,再用大刷子刷去灰土,接着再用小刷子刷。
小心翼翼,除去绝大部分的泥沙等附着物,再用小股清水冲洗……
沈乐这里,修复起来就方便多了。只要清洁术一把一把地扔,每三个清洁术,清洁一段一米长的缆索:
第一发,清理掉表面的可见污垢和较大的固体脏污;
第二发,清理掉体积比较小的灰尘;
第三发,深入清理绳股之间,以及棕毛纤维上的附着物。
三发一米,三发一米,一根35米长的缆索,只需要100发清洁术,就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然后,罗裙们蜂拥而至,帮助沈乐托起缆索,送进水池:
这要是在博物馆里,清理完毕之后,应该先喷洒5%五氯酚钠溶液,进行消毒防腐;
再用30%丙二醇溶液反复喷涂绳索,然后逐步提高到40%,50%,乃至60%浓度的丙二醇溶液,让饱水的棕毛缆索渐渐脱水;
最后,在绳索表面,喷涂适量的yl表面封护剂稀溶液。
这一套处理下来,在海里、河里、淤泥里浸泡了几百年的巨大缆绳,才能保持原有的色泽、形体,且绳股间紧密不松散,恢复良好的纤维韧性。
但是,沈乐现在,对于这些能够自己生长的木质器物,已经不用如此麻烦了。他直接把缆索扔进水里,倒营养液,扔治疗法术:
“给我——长!”
饱水就饱水,质地糟朽就质地糟朽,内部的木质细胞被大量细菌侵蚀,细胞壁溶解消失,那就溶解消失。
只要还能点化一点生机,我让你重新再长一遍,不就什么都有了?
不该出现在缆索内部的水分,直接排斥出去就是!
绿光落入水中,像是点燃了一缕火光,从缆索头部,一直烧到缆索末尾。
那些死气沉沉的,已经快要失去原本质地的,稍微一碰就糟朽散碎的棕毛,如大旱望云霓,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长!
长!
拼命长!
我曾经牢牢包裹在树干上,我曾经经历风风雨雨,我曾经在狂风巨浪中不断裂不摧折,我曾经——指向苍天!
哗啦一声巨响,一根数十米长,碗口粗,通体红棕色,结构致密的缆索,跃出水面,落在地上。一抖全身,大片水珠飞溅,如同巨龙!
“嗯,你好好晾干自己,好好除菌,不要腐烂。”沈乐笑意舒展,抬手拍了拍缆索,顺手推出去一发辟水符篆。
淡白色的符篆沿着缆索飞向前方,一路排斥水汽,在缆索上激起茫茫的白雾。围绕着棕红缆索,如同云雾围拥神龙,只差龙腾虚空……
“沈乐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一声巨大的诧异,忽然爆了出来。沈乐仰头,扭头,准确地寻找到声音来处,挥了挥手:
“师兄?”
“沈乐……你是在干啥?烘缆索吗?这东西不能加热的!只能慢慢阴干!加热是要出事的!缆索会变形,会降低韧性!”
“哦,我不是在烘它。”沈乐又挥了挥手。手掌摊开,笔直对准摄像头,慢慢调动力量:
“你看清楚啊——”
虚空中,一枚符篆由模糊而清晰,渐渐凝聚出来。凝聚完成,在摄像头前缓缓转了一圈,落向水池边缘。
沈乐弯腰在池里舀了一勺水,随手泼到地上,符篆向下一沉,旋转一圈。
只见泼湿的那片地面,白雾升腾,像是下面支了一个炉子,有火焰烈烈升腾一样。
符篆旋转一圈,再旋转一圈,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把所有白雾吹开。再看地面上,干干净净,颜色和旁边没泼过水的地面一模一样,不见半点湿意……
“呃,你,你这是……”
博士师兄语无伦次。沈乐甚至从摄像头对面,听到了“稀里哗啦”,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吱吱嘎嘎抓挠的声音。
完了,师兄大概受刺激过度,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了。沈乐挥散符篆,耐心等待。好半天,摄像头另一边,才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就一点,以后博物馆里的东西,你别上手!你绝对不许上手!”
啪嗒一声,好像是对面关闭通话的声音。沈乐飞奔到工作台前,抓起手机,立刻发消息过去:
“师兄!我要是修博物馆的东西,我肯定用正统方法修啊!我绝对不会偷懒的!师兄!!!”
完了,师兄好像把我拉黑了。沈乐发了一会儿呆,苦笑一声:
但愿师兄不要把我修古船的方法说得到处都是,要不然,我就要被圈内所有的大学、博物馆、研究所拉黑了。
到时候,再想碰一些古董,恐怕就要靠特事局的威力了——
虽说特事局不见得帮不上忙,但是,可以和考古学界、文物修复专家们丝滑合作,无碍沟通,还是更顺畅一些。
唉,我也是文物修复科班出身,只要修复的是正统文物,不是这种留在手边自用的法器,我肯定会用科班手法,绝不会胡乱折腾的呀!
师兄,老师,你们要相信我!
师兄大概受刺激过大,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他,那个“拉黑”的状态迟迟没有解除。沈乐耸了耸肩,也只好继续努力干活:
修好缆索,修好船帆。这艘战船的船帆,是古代典型的硬帆,用青筀竹的竹篾为主材料编成,黄藤绑扎,棕毛编织帆索。
一艘四百料战船,光是制造船帆,就要用掉青筀竹四百根,黄藤五十斤,棕毛八十斤!
这么巨大的船帆,如果用普通方法修复,沈乐别的都不用做,劈竹篾、编竹篾,就能去掉他半条命。好在有法术,可以偷懒:
“长!长!给我长!”
船帆骨架是吧?
自己长起来!长长,长厚,给我撑住整个船帆,不要下坠!
藤条、帆索是吧?自己生长,加固,注意方向,给我按照你们被编织的方向,不停旋转,保持绳索强度,保持绳索捆扎紧密!
竹篾是吧?
竹篾这个东西,沈乐修复它的时候,倒是费了不少心思。第一次尝试,竹篾野蛮生长,不但往长里长,还往宽里长,拼命长回竹子的模样;
沈乐不得不叫停。让它集中精力,控制好方向,生长向前!向前!
你的竹丝都被劈开了,往宽里长是别的竹丝、竹子细胞的任务,你给我闷头向前!
再次催生,竹篾完美控制了方向,向前生长,长成一根一根细细的、长长的、厚厚的篾条。沈乐再次发现不对:
“你怎么越长越厚了!我需要的是你削下来的竹皮!你别把里面的竹心给我长出来啊!重来!”
沈乐来回折腾,来回折腾。眼看着修复船帆没法一次成功,索性不去折腾珍贵的古船。
扭头出外,去街上买了两根竹篾编织的凉席,随手挥刀,咔嚓咔嚓干成碎片。然后,浸泡营养液,扔生长法术:
“注意上下波动,注意互相穿插。自己长好的时候,就给我一上一下、一纵一横,编织成型!”
这样的生长法术,需要的控制力,远超那种扔了就不管、全靠生命体自然成长的法术。
好在沈乐最初使用生长法术,就是用来补织物,后来又用它来补天,对于这种一经一纬、一上一下、纵横穿插的形态,早已拥有了充分经验。
在竹篾凉席上练了几次手,把一根撕碎的凉席,修复成五根完整的、和原来大小完全一样的凉席,沈乐摩拳擦掌,开始对付船帆:
“长!长!长!”
竹篾飕飕往前窜动,绿色长蛇一样上下起伏,相互交织。
船帆的面积远远大于凉席,好在沈乐精神力展开,也能完美关注每一根竹篾,完美控制每个方向的生长:
“向上!向下!向上!向下!——漂亮!搞定!”
搞定主帆,搞定前帆,搞定后帆。棕毛自行生长,自行编织,化为长长的帆索。奋力一跃,缠绕到帆桁上,打成漂亮的索结:
“拉!拉!拉起来!升帆——”
哗啦啦一片声响,从厂房顶部垂下无数根碧绿藤蔓,缠绕在毛竹脚手架上借了借力,拽着帆桁,用力向上升去。
罗裙们飞出万缕青丝,帮助藤蔓理好帆索,把硬式斜桁帆理顺、张开。
船身内部卷起一阵黑风,猎猎吹开船帆。整艘木船轻轻一震,乘风破浪,游行万里之势,昂然而起!
(本章完)
第439章 青灯!我让你劈鬼,没让你劈我!
第439章 青灯!我让你劈鬼,没让你劈我!
帆篷鼓满,帆索紧绷。
舵轮旋转,船舵摆动,连船体中部两舷侧面的披水板也在不停改变方向。
整艘船格格震动,船底下方的木质船台震鸣不止,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响。双方角力片刻,吱呀声猛然变大,船台齐齐歪倒,整艘船向前一冲——
“停!”
沈乐赶紧喊停。他纵身一跃,跳到甲板上。还没掏出铜片,往舵轮上按过去,舵轮已经飞快停住,船舵静止,披水板安静停下。
只有船舱里刮出来的那股黑风,呜呜鸣啸,绕着他旋转不止——
“你是要出去开一圈吗?”
沈乐皱起眉头,拍拍船舵。黑风继续旋转,似乎有什么话想要急切表达,又碍于配置,没办法和沈乐沟通。
沈乐双手按住舵轮,努力展开精神力,努力冥想,尝试和木船共鸣。折腾半天,只有一点点模糊的感觉:
似乎,也许,好像,木船里掏出来的那些装饰品,那些灯笼、人偶、家具什么的,灵性更加充沛一些,更容易和人交流?
想想也是。沈乐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死在瘟疫中的百姓,残留的眷恋、痛苦和悲哀……
或者,他是被仪式招引过来的那些存在……
又或者,他是在宸濠之乱中,被裹挟的、被砍杀的、被烧死的、被淹死的那些士兵或民众,残存的一点点意识……
是依附在木板上?
还是依附在船帆上,缆索上,舵轮上?
又或者,依附在那些特地扎成人形的纸偶、布偶身上,依附在那些写了名字的灯笼上,依附在那些写着神名的旗帜上?
那些纸偶、布偶、灯笼、旗帜,从神秘学的角度,就是为它们提供凭依的!
可惜,巨大的痛苦,湮没了它们的理智,漫长的时间,又磨灭了它们的灵性。
沈乐反复入定冥想,反复尝试用精神力与它们对接共鸣,反复尝试梳理整艘木船的气息,让它的灵性增强一些,更趋向于理智一面。
入定来,入定去,折腾七八个来回,终于长叹一声,彻底放弃:
你没法喊醒一个装睡的人,更没法喊醒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木船现在,就属于基本上心智不全,还得继续修复,把它修完整了……
后面的修复工作,并不困难,然而十分琐碎。
那些纸灯笼,每一个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灯笼的竹篾架子大体完好,然而糊在外面的白纸,情况最好的也破了个大洞,情况最差的,只剩下半块纸饼;
灯笼上的字迹,最多只有四分之一完好。很大一部分,折叠在纸饼当中,形成黑白相间的一片;
至于那些破洞的部分,原来应该有的字迹,就随着破洞,灰飞烟灭去了……
“唉……我能不能干脆把这些纸饼,打成纸浆,再重新抄成宣纸啊……”
沈乐郁闷地抱怨着。然而抱怨也是白抱怨,不用问导师他也知道,打成纸浆是万万不可能的:
修复古代纸张自有规矩,能够展平就展平,能够复位就复位,能够拼接就拼接。想直接打成纸浆再抄成宣纸?
任何一位导师,听到他这个问题,都能抄起手边的随便什么东西,把他沈乐直接打成纸浆!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修不好灯笼,木船的灵性就要下降。
沈乐只好一手拿着手术刀,另一手拿着小毛刷,小心翼翼,先往灯笼上喷水,润湿浆糊,再把这些纸张、纸饼,从竹篾架子上刮下来。
里面的竹篾架子,喷一点营养液,让它自行复位,长成圆润饱满的样子,等待糊纸;
然后,仔细地往纸张上喷水,浸润纸饼,再用菲薄柔韧的竹刀,一点一点把它们剔开……
“唉,好麻烦啊……”
沈乐双手并用,连带精神力一起上,三管齐下,还是搞得满头大汗。时不时地,一分神,手一重:
“啊!撕破了!”
“啊!又撕破了!”
“哎呀!怎么又撕破了……”
只剔了半块纸饼,沈乐已经满头大汗,只想把竹刀狠狠砸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让自己休息一下,忽然,一阵香风拂过,一双手柔柔地落在他肩膀上:
“您休息一下?让我们来……”
那双手轻轻地按捏着他的肩膀,细心,体贴。力量不大,却有一股特殊的暖意,渗入肌骨,让他整个肩颈都舒展开来。
工作台对面,一缕缕发丝渗入纸张,沿着缝隙轻轻探索,轻轻分离。只片刻,就有一小片完整的白纸,悄然揭起,平平地飘落案上。
“这……”
沈乐呆了一呆,低头看看自己双手,再看看那片白纸。好一会儿,长长叹口气:
“行吧,你们来……感觉你们做这活儿,比我强多了……”
那一缕缕青丝,轻盈,细腻,发力轻巧。在纸缝当中移动,几乎可以达到“以无厚入有间”的效果。
再加上她们的细心耐心,果然,做这活儿的效果,超过沈乐太多了!
沈乐果断让出位置,把分离纸饼的活儿,交给罗裙们来做。至于他自己,则扭过头去,投入另外一件工作:
在灯笼上取下的白纸边缘,小心取下一片薄纸,制备纸张纤维试片,采用herzberg染色液对纸样纤维进行染色。
然后,将试片移到纸张纤维显微镜下,观察、拍照。拍完照,发给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帮忙查资料:
“拜托拜托,帮我找人问一下,这纸大概是什么纸,我好找同类型的纸补配!”
“师兄放心!交给我!”接下悬赏的师弟迅速发了个“拍胸脯”的表情包:
“这个简单得很!我去问一问,当初哪位大佬做过这方面研究,找他要一下写论文的原始资料!实在不行,让他看一眼照片!”
沈乐淡定地把任务交给师弟,自己继续研究。首先,上便携式酸度计,测试灯笼纸的酸度:很好,纸张呈现弱碱性,意味着基本上没有酸化;
其次,上色差仪,大面积扫过,测试灯笼纸色差:很好,纸张也没有多少色差,说明纸张发生光降解、发黄变脆的概率比较小;
再次,上扫描电镜,观察表面形貌,上红外光谱仪,进行无损式显微红外分析,确认纤维结晶度,上x射线能量色散谱仪,进行元素分析……
一圈研究下来,灯笼纸虽然泡水比较厉害,很意外的,酸化、劣化降解的程度,却并不算高。
所以是阴气和水府灵气的保护?
很有可能啊!
如果没有保护,就这些纸灯笼,别说泡成纸饼,估计早就泡化了……
罗裙们负责分离纸饼,沈乐负责把这些纸饼一片片浸入水里,一片片倒进纸浆,发动治疗术,让纸张纤维吸收纸浆,进行加固。然后,捞起,上墙,晾干,糊上灯笼。用师弟寻找到的,和灯笼纸最接近的那种宣纸,填补缺损,糊上灯笼……
至于灯笼上缺损的字迹,那就只好拼命查资料了。
沈乐在记忆里看了整场仪式,角度所限,有一半的灯笼,他知道是什么字,只要按照记忆,一个字一个字补上去;
剩下那一半,依靠查资料,连蒙带猜,基本上也能凑上去。
倒是修补人偶比较麻烦。那些人偶,一大半是竹篾为胎,身上糊着彩纸,沈乐要一张一张揭下彩纸,一张一张涂色,一张一张贴回去;
一小半竹篾扎出骨架,裹着绫罗绸缎。细细的白绸做出皮肤,再勾勒出眉眼口鼻。
那些衣服,是各种各样的绸布制成的,要清洗,要修补破洞,甚至还要给它染色。
晕开的五官,晕开的口鼻,要用笔墨细细勾勒,给它们重新画出来——
画出来以后,那一张张脸,都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明明都放在桌子上了,或者明明都把人偶竖起来,转向墙壁了,这边补好一个人偶,一回头,其他所有的人偶,都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他!
甚至沈乐修补好的灯笼,一盏一盏,都无火自亮。灯笼里,绿莹莹的光芒一点点亮起,鬼火一般,把大灯照明拉满的厂房,硬是衬托出了三分鬼气。
“你们有完没完啊!”
沈乐哪怕有内力在身,有足够的防御手段,不怕鬼上身,也感觉有点毛毛的。忍了忍,又忍了忍,忍了十七八次,终于忍无可忍:
“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能不能安分一点!让你们面壁,你们就面壁!”
飒飒——
纸人身上彩纸刷刷抖动,如在回应。裹着绫罗绸缎的人偶,黑墨点就的瞳孔闪出一点亮光,彩墨画出的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在笑。
就是不说话。
嗯,就是盯着他看,死死地盯着他看。眼珠都不转一转(当然,画上去的眼珠也不能转),用眼神给他压力……
沈乐烦得要死要活!
又不能把这些人偶一把火烧了,又不能把这些人偶扔下不管,破破烂烂地,就原样塞到船上去。只好扭头干活,眼不见为净,同时低喝一声:
“青灯!”
【在的!】
小油灯精神抖擞。不等沈乐进一步指示,已经亮起一片电网,在工作室里巡游来去:
【你们老实点!你们统统给我老实点!谁再敢折腾,再敢出幺蛾子,我就电谁!我真电你们啊!】
亮白色的电网贴着木架子巡游了一圈。所有的纸人,绸缎人偶,纸扎的牛羊猪狗,噤若寒蝉,瞬间变乖。
纸人转身面向墙壁墙壁,绸缎人偶身上的衣服全部垂落,不再迎着风飒飒作响。
纸扎的动物们,一个个抿耳低头,安静站立。如果不是竹篾撑住,不支持它们改变动作,几乎要直接跪倒下去……
纸扎的桌椅,纸扎的箱笼,纸扎的刀枪,全部安静。船舷边上的两排纸灯笼刷的一下,把绿光改成了暖融融的黄光,假装里面点着蜡烛……
唯一毫无改变的,就是盘旋在贵妇脚边,纸扎的波斯猫儿。那猫儿左顾右盼,忽然轻轻一跃,跳到沈乐脚边。
低头蹭蹭沈乐鞋子,又抬起一只前爪,抓着沈乐的裤腿摇来摇去,仿佛在向他讨吃的。
那可爱的样子,让沈乐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伸手去挠它下巴……
噼啪!
一道闪电横空而过。纸扎波斯猫的身上,雪白长毛立刻焦了一块,痛得大叫一声:
【喵嗷——】
“青灯!”
沈乐扬声喝止。小油灯第二发闪电已经劈下,看沈乐伸手去挡,紧急一拐,落在地面上。
小油灯立刻就不高兴了,一道亮白色的闪电满空游走,不停嚷嚷:
【你拦我干什么啊!你拦我!——你让我管住它们的,你还拦在中间,我没法管它们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沈乐抬手虚虚抚摸,同时精神力展开,在小油灯本体上轻柔地摸了几下:
“这只猫没什么杀伤力,补起来又很麻烦,我才拦着你,不让你把它劈散了。好啦好啦,下次再有不乖的,随你教训,我不管了好不好?”
哄了半天,小油灯才轻轻哼了一声,收敛电光,恢复到安静乖巧的油灯本体状态。
沈乐弯下腰,把那纸扎波斯猫捧起来,剪掉焦黑的长毛,再剪下白纸重新粘上。
仔细看,那波斯猫左眼漆黑,右眼碧绿,紧紧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恢复到最初那个左眼淡黄,右眼碧蓝,柔软可爱的样子……
“唉,你乖啊,不要闹,再闹真的要给劈死的。”沈乐着实又撸了两把猫,才弯腰把它放落地面,继续干活。
一边干,一边怨念:
我不是说过我不要修补织物了吗?
为什么又扔一堆织物给我!
为什么!!!
很遗憾,他再怨念、再想摆烂,也得好好干活。埋头苦干了半个月,终于全部搞定,把这些纸人纸马、纸兵器纸家具,乃至纸做的波斯猫,分批搬上木船。
最后一箱纸元宝安置落位,整艘船上,猛然起了一阵阴风。风声凄厉,鬼哭啾啾,整个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
一阵失重感包围了沈乐全身。木船载着他,飞快地下沉,下沉。
仰起头,天空由浅蓝而碧绿,由碧绿而深绿,由深绿而沉黑。
一片黑暗中,碧水如墙,撑起明净的、水晶般的天穹。
(本章完)
第440章 龙君大人,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第440章 龙君大人,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这是什么地方?
水府?
龙宫?
沈乐仰头,仰头,努力仰头。眼前这篇地方,和《西游记》电视剧里的不同,和他看过的所有影视剧、打过的所有游戏都不同:
没有金墙,没有玉柱,没有珊瑚舒展成为王座,也没有巨大的蚌壳含着明珠,照亮整片洞府。
只有一片通明的水墙,远看碧绿,近看无色透明,高高竖立,勾连成穹顶。
沈乐从木船上飘了出去,伸手摸了摸水墙,手掌很顺利地没入墙体内部。
再向前伸手,一条顽皮的金红色小鱼忽然窜了出来,啄一啄他的指尖。
“咦?你是?”
沈乐好奇地张开五指,向内一捞,想要把它捞进手心,细细观察。
小鱼扭身一窜,从他指缝当中窜了出去,三下两下摆尾,躲到一条半人多长的大青鱼背后,向他吐了一串泡泡。
“你这是……鱼假鱼威?”
沈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还想再向前走一步,背后却传来了一股绝大的吸力,把他吸回船上。
低头看去,掌心、指缝,干干爽爽,不见半点水渍。手掌伸进水壁的位置,竖立的水面晶莹剔透,也没有半点水滴溅落地面。
“这可真是……”
沈乐由衷地叹了口气。以人类的科技,必须高速旋转,形成漩涡,才能让水壁竖立起来;
而这样竖立的水壁,手指、手掌伸进去,必定会感受到巨大的横向推力。而且,漩涡一旦被干扰,水流必定会沿着手臂,轻则流淌,重则飞溅。
而现在,他手指、手掌伸进去,触碰到的是一泓静水,温柔平和。手掌退出,也不会带出水滴,如同退出了一掬水中的月影。
这控制水流的能力,简直如梦如幻,可惊可怖。
沈乐努力回头,回头,望向水壁。然而水壁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他被木船拖着,快速下沉,卷进一条涡流当中:
木船不停下沉,身边的压力也不断增大。整艘船都在嘎吱嘎吱,不断作响,竭尽全力对付这种压力:
船舷外,两排白纸灯笼光焰腾腾,碧绿的磷光几乎连成了一条线,把整艘船环绕在内;
船舷两侧,以诸位神祗的旗帜为中心,五色光华腾起,交织成一幢薄薄的光笼。
光笼内,所有的锦缎人偶双手高举,双眼、口鼻都喷出光焰,融入到光笼当中;
所有的纸质人偶,纸衙役握着水火棍,砰砰撞地,纸兵丁举着纸刀纸枪,直指苍天。
纸丫鬟,纸歌姬,纸牛纸羊,身上的所有扎纸都在簌簌发抖,冒出一团一团的黑气。
这些黑气投入光笼,仿佛为火焰添了一把薪柴,让它燃烧得更加炽烈。只是,黑气内部,哀鸣阵阵,连同纸人纸畜的双眼里,都连绵不绝地流下血泪来……
这样会死的吧……
它们都会死的吧……
沈乐竭尽全力地对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刚开始还能够凭栏遥望,很快就必须双手扶着船舷,才能勉强站稳;
再过了一会儿,“扑通”一声,坐倒在甲板上。
左右看看,周围的纸质人偶、绸缎人偶,一个个双眼都流下深黑暗红的液体,像血,也像是黑气的凝结。
甚至,木船的船帆上,桅杆上,甲板上,都有黑血不停地流出:
这不是江水,也不是几百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只是百姓的冤血,百姓的悲哀、愤恨和绝望……
“咦?”
一声轻轻的惊讶声,打破了四面八方涌来,压得木船几乎碎裂的千钧重压。宛如明月照入水底,整艘船都亮了起来,沈乐全身上下为之一轻。
再扭头看,身边的锦缎人偶,纸人纸马,全都瘫倒在地。
人偶身上,船身上下,冒出一团团黑气,凝结成无数残缺不全的人形,已经冲着那轮明月般的光华跪拜下来,叩首不计其数。
“唉……”
一声悠悠的的轻叹。沈乐站在甲板上,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天光,只能看见一双手向木船伸来:
那双手修长,光洁,骨节分明,莹润如玉。世界上最漂亮的明星,最完美的手模,也赶不上这样一双手:
皮肤细腻如凝脂,指掌的线条,偏偏又是饱含着力度,让人觉得这双手无论是弹琴,还是敲打键盘,抑或握住宝剑挥舞,都会有足够的灵敏和力量。
一层淡淡光华从指尖笼罩至掌心,仔细看,却分明是从肌骨当中透出,越来越近,把木船捧在手里。
明明一根手指就比沈乐整个人还高,沈乐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仿佛理所当然地知道,这双手,这双手的主人,绝不会伤害到他分毫……
“唉,可怜啊……”
那双手将木船合捧在掌心,越举越高,仿佛是要送到眼前细看。
掌心的光华流淌至木船上,纸人纸马身上的黑气呜咽一声,成群结队地扑进光华当中,被烧灼得扭曲变形,不停爆裂。
那双手的主人又叹了口气,将木船放落下来,十指交叉,打了几个法诀。一片清濛濛的光华罩在木船上,护着它慢慢下沉,沉入黑暗的深水当中……
而纸人纸马身上的黑气,也荡漾在碧波里,一丝一缕,随水向外流去。
流动得异常缓慢,水流每冲刷过一圈,只能带走极少极少的一点。
然而,那些哀鸣,那些绝望,那些被烧灼一样的痛苦,却已经被清凉的碧水安抚,如同沉入深邃的梦境,不再醒来。
“所以,是这样吗……”
沈乐站在木船前方,久久不语。记忆的最后,是一双青金色的竖瞳,一双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眼睛,在凝望着木船;
仿佛从幽深的水底仰望,又仿佛居高临下,带着怜悯和哀惜,俯瞰着木船里汇聚的苦难生灵。
也许不能拯救,不能超拔,但是,最起码能让这些受苦的生灵好过一些,让它们的痛苦在时光中慢慢消解,以便走向最终的解脱……
“感觉这木船到我手里的时候,它已经被涤荡干净了绝大部分啊……”
沈乐盯着眼前的木船,好一会儿,苦笑一声。经过这一段身临其境的记忆,他再看木船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信息:
木船船身中,奇异的力量如藤蔓一般,蜿蜒盘旋,相互勾连。
和刚刚开始修复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沈乐,凝眸注视着这些力量通路,已经能够看出它们的作用:
这一部分是为了维持木船在长久的浸泡中不会腐烂,不被侵蚀,维护木船的形体不散架;
这一部分是为了给木船提供足够强度,让它能够承受水府的重压;
这一部分是为了容纳木船里的瘟神疫鬼,让它们安静,让它们沉睡,疏导、化解它们的苦痛;
这一部分,应该是让木船变化形状,能够按照主人的命令,变成30米长的大船,或者30厘米长的玩具船形态;
这一部分……沈乐不能确定,但是,它和铜片给的传送符篆,有比较多的相似成分。
初步怀疑是让木船传送到某个地点,或者至少,是沿着某条特定的道路,航向某个特定的地点?
考虑的这个“特定的地点”,可能是龙君水府什么的,沈乐并不打算直接把船开起来。但是,对于把船只收缩、放大的符篆,他还是比较好奇:
能解析出来吗?
能在别的地方复刻吗?
如果能解析,能复刻,他以后就可以弄一只手提箱,或者弄一个钱包,把小家伙们全都装进去,到哪儿都带着走。
再也不用牵肠挂肚,自己跑出去,担心小家伙们在家里寂寞,或者在拆家什么的,也不用面对它们的控诉:
【为什么不带我!】
【上次带郑墨,再上次带兰妆,再再上次带红嫁衣——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沈乐你偏心!】
沈乐思考一下,凝神勾动那部分代表体积变化的符篆,给它输入力量。
需要的力量应该不多,事实上,这艘船吸纳的灵体,绝大多数经过沉睡和净化之后,它们拥有的力量,都凝结在船体当中,化为船体行动的能量。
沈乐要做的,只是激发这股力量,或者“按下开关”……
“咦!”
船身一亮、一暗。黑风漫卷,巨大的尖叫声和哀哭声拔地而起,几乎撕裂了厂房屋顶——
沈乐脸色一白,赶紧收回力量,呼唤出飞行术符篆,招引风墙在船外盘旋,尝试把这股黑风堵回去;
而小油灯不等他呼唤,电网猛然大亮,连续几道闪电劈在船身四周,绕着木船描了个边!
木船连续震动几轮,慢慢安静下来。沈乐缓缓走近木船,刚要探查,猛然扭过头,“阿嚏”、“阿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涕泪交流:
【沈乐你怎么啦?】
【沈乐你感冒了!】
【沈乐,那个木船对你下手了?!】
小油灯尤其殷勤,飞起一张稀薄的电网,从沈乐头顶罩到脚底,在他全身过了一遍。
一股青黑色的烟气被电网激出,不断爆炸、不断燃烧,悄然消散在空中。
沈乐终于觉得自己身上暖了一些,赶紧坐倒,连续运功几遍,又跳起来打了两套五禽戏:
“呼……好了……这木船真是,真的是……”
他提起十二万分警惕,把功力运到最强,慢慢走近。双手贴放在船头木板上,脸色凝重:
除了船只本身的灵性以外,这艘船上,还凝结了太多的痛苦和疫气。
虽然它沉睡在水府当中,已经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已经被净化得七七八八,但是,剩余的疫气,仍然不能就这样放出去。
甚至,在完全净化之前,这艘木船的超凡力量,根本不能使用。
“所以,要把这艘船完全修复,恢复成一件能用的法器,就得把它完全净化?”
可那是木船扔在水府里,沉睡了几百年,涤荡了几百年,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啊!
现在扔给我来做,龙君大人,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沈乐绕着木船走了一圈,木船安安静静,没有半点想要变大变小、或者化虹飞去的意思。
再拎出铜片看了一眼,铜片也安安静静,既不改变形状,也不喷涌热流,当然,也不给他传授任何符篆。
很明显,铜片认为,他的修复工作没有完成,铜片没法从中汲取到任何力量,也就没有办法给他反馈……
看来还是要把船修好。
“所以,这船要怎么净化呢?我不擅长这方面啊!”
沈乐是真的不擅长这方面。他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对着木船诵经念咒,大概没啥用处。
至于摸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籍,对着木船大声朗读,以求超度它们,沈乐感觉,自己的信仰比先烈差多了,绝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他但凡有这么坚定的信仰,他在校内就入党了!
所以,让沈乐来净化船里的怨念和疫气,他只有两个方案:
要么,让这艘木船,回归它原本的职责,走完大醮的最后一步。让沈乐动手,那就是无限大火球出击,一把火把木船烧掉。
问题是,他辛辛苦苦修了那么久,为此还出国一趟,最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不行!
他不甘心!
不甘心,那就只能上plan b。沈乐招呼小油灯:
“青灯,你来试试看,劈这船一下子,能不能在不伤害它灵性的前提下,净化掉它的怨念?”
【这不太行吧……】
小油灯迟迟疑疑。它一道闪电下去,要把这船打伤,没问题;
要把这船干掉,可能一次出击不行,要多来几次;
但是,要保存它的灵性,同时净化掉它的怨念?
【我不擅长这个啊!】
“你试试看,试试看,轻点儿。”沈乐鼓励它:
“试一两次,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小油灯嘟嘟囔囔,纠纠结结,憋了好半天,憋出一道细细的闪电。
刚落到木船上,船身里就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船舷边上,一盏白纸灯笼蓬地烧了起来。
沈乐赶紧纵身一跃,落到木船上,摘下灯笼扔进水里。
水中磷火幽幽,燃烧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熄灭,只剩下半个纸灯笼。
沈乐哀怨叹息,捞起灯笼重新催生竹篾骨架、重新往上糊纸,一边在心里打腹稿:
看来,这事儿非找外援不可了。
找谁呢?
(本章完)
第441章 佛家道家,能净化恶鬼就是专家谁能搞定?
第441章 佛家道家,能净化恶鬼就是专家——谁能搞定?
“净化这艘船都到力量……超过了我的能力。”
理所当然,沈乐第一个请教的,就是他的饲养员,啊不,他的御用厨师,天香楼的老板娘。
老板娘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到船头,又下到货舱里来来回回走了一圈,无奈摇头:
“草树木,拥有自然的净化力量,但是这力量起效很慢,而且存在极限。如果只是一两个冤鬼,附在树里经过一整年的生长,差不多就能净化完毕,可是……”
可是这船里的阴晦力量太强了。她和她手下的妖们就算竭尽全力,也没法净化,反而会被这木船里的疫气污染。
除非,有几百上千个像她这样修为的妖,最好还是桃树精这等天生阳属的精灵,把木船放在林中,才可能搞定。
“您比我见多识广。这种情况,您有什么建议吗?”
沈乐诚诚恳恳地询问。老板娘沉思一会儿,转身指向厂房门外:
“超度这种活儿,还是人类比较擅长。要不然,你问问对面的圆通禅寺?”
“那座庙?”
沈乐的脸颊扭曲了一下。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当他很弱小、没什么手段、而那只狼妖要来抢他的时候,他曾经想要到圆通禅寺里,求取一个预警的法门;
而那座寺庙,给唯一一个能算是法器的手串,开出了异常离谱的高价:
五百万都不算“有缘分”、“能请走”……
“这庙真的靠谱?我是说,这庙真的灵?”
“哎呀,您太久没有到庙里去逛了吧。”老板娘微微一笑,瞬间,便有温暖的芬芳弥漫开来,如同百盛开:
“去年——应该是去年吧,就是您干掉山君以后不久,圆通禅寺新来了一位禅师,在寺里挂单。那位禅师是真的有本事的,您不妨去和他聊聊?”
新来一位?
怎么忽然想到来新人了?
不会是为我来的吧?
是为了提防我,还是为了救援我?又或者,是为了在珠溪镇上,加强佛门的力量,以免话语权被别人抢了去?
沈乐脑海里连续转过七八个念头,不得要领。但是,他和老板娘一贯相处愉快,老板娘的建议,他也愿意听一听。
沈乐诚诚恳恳地询问:
“您推荐的人,那肯定靠谱。那位禅师,法号是什么?在庙里是什么身份?我现在去庙里一定能找到他吗?”
“哦,他法号能谦,不是方丈,只是在寺里挂单。日常……也不一定都在寺里吧,也经常走街串巷,在珠溪镇上到处走走。”
老板娘回忆着能谦法师的日常,仔细给出建议:
“不过,他的人缘不错,和寺里上上下下关系都挺好。你要是找不到他,和看门的小和尚说一声,约个时间,第二天肯定能找到。”
听着倒是不难找。沈乐接受老板娘意见,溜溜达达,进了天香楼对面的圆通禅寺。
左看,右看,有人的殿宇也进去看看,没人的殿宇也探头张望张望。
一路开着灵眼,转了老大一个圈子,也没看到任何一个有修行的和尚。
一直转到藏经阁背后,才看到一个小和尚蹲在地上,拎着一把小铲子,在空地上掘土。
小和尚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呜呜呜呜……小黄是不是真的死了……小哥哥,你能不能救救小黄……”
“阿弥陀佛,小妹妹,小黄不是死了,它只是到喵星去了。”
小和尚掘得一身是汗,才掘出一个半尺长、一掌深的土坑,放下铲子,摸摸旁边躺着的一只猫仔:
“你想,你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饿了有饭吃,冷了有暖和的新衣服穿,刮风下雨,有不透风、不透雨的屋子住。小黄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对不对?”
“对……”
“但是,小黄没有妈妈给它喂奶,没有爸爸给它做衣服,没有暖暖和和的、属于他的屋子,也没有小朋友和它一起玩……”
“那么,喵星上,这些都有吗?”
“是啊,喵星上什么都有。小黄不会挨饿,不会受冻,不会被大猫大狗欺负,它能安安全全、快快乐乐地长大……”
小姑娘的泪水慢慢止住。小和尚放下铲子,到边上的坛里蹲下,细细地挑选石头:
“来,我们给它做一个墓,让它能舒舒服服地睡着,舒舒服服地去喵星……你看这块石头怎么样?扁扁的,平平的,很光滑……”
小姑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跟着小和尚一块一块地挑选石头。
大的卵石铺成地面,小的石子填塞缝隙,又摘了一些柔韧的树叶,铺成柔软安宁的床垫,再把死去的小猫放进墓里。
和尚又在小猫身上盖了树叶,遮住它的头脸和身体,才一铲一铲,盖上泥土,让小猫安静地睡在泥土下方:
“好啦,小黄已经睡着了,它会在喵星快快乐乐的。这么晚了,你也回家好不好?你爸爸妈妈找不到你,着急担心的话,小猫在喵星也是会难过的……”
和尚柔声哄劝着小姑娘,送她出了寺庙,又牵着她的手走过马路,目送她离去。
沈乐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注视他们互动。小和尚一直等到女孩身影消失,才转身面向沈乐,合掌胸前,笑着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一直跟着我们身边,可有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有个疑问,想要请教大师。”沈乐微笑上前:
“您刚才,没给那小猫念往生咒啊?”
“我现在念也不迟。”小和尚笑了一笑,回头望向街尾,那个小姑娘消失的方向:
“她是未成年人,按照国家法律,不得向未成年人传教。”
“啥?”
沈乐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你是和尚哎!
是和尚啊!
这都在寺里了,你还不念经,你还顾虑着不要向未成年人传教?
“如果是在经堂,我们诵经的时候,她自己跑进来看,那我们当然不会为她停止诵经。”
小和尚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解释:
“但是现在,她喜欢的猫咪死了,她需要心理安慰……她还小,还没形成正确的三观,这时候,我就要尽量不在她面前,给小猫念经超度,以免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他学着小和尚的样子,合掌一礼:
“受教了。在下沈乐,不敢请教大师法号?”
“原来是沈施主。”小和尚笑意更深了一些,仿佛在说“啊,原来是你,我知道你”。
他合掌当胸,又行了一个佛礼:
“贫僧能谦,敢问施主来寻贫僧,是有何见教?”
半个小时以后,两人已经面对着面,坐在天香楼后面的厂房里。能谦一张嫩生生的娃娃脸上尽是严肃,右手捻着一串檀木佛珠,不停地轻宣佛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如何?”
沈乐原原本本讲完他知道的情况(仅限于纸人会转弯盯着他、纸人会冒黑气、纸人会发出惨叫,以及他在木船上考证出来的年代与沉没地点),眼巴巴地看着能谦。
能谦脸色凝重而悲悯,一会儿低头默念经文,一会儿起身走到船上,里里外外地走上一圈,一会儿又褪下佛珠,戴在一只纸人手上,在它面前低声念经。
连续念了有一刻钟经文,忽然“崩”的一声,串着佛珠的绳子寸寸断裂,佛珠散得满地都是。
沈乐赶紧弯腰去捡,捡起一颗,那佛珠已经失去光泽;再捡起一颗,入手一片黑灰,居然像是烧过了一样。
能谦叹息着伸手阻拦:
“沈施主,不必再捡了。这木船怨气深重,小僧修为浅薄,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贫僧在此为他们诵经,施主还请多方询问,再多请些高人为好。”
话音未落,能谦已经就地盘膝坐下,右手虚虚捻着佛珠,眼帘低垂,轻声念起经来。
沈乐向他微微鞠了一躬,快步走出厂房。一边走,一边已经摸出手机,给老板娘发信息:
“老板娘,麻烦做一份素斋,我要招待能谦师父!”
“不用了啊!”能谦在背后提高声音喊:
“小僧过午不食!多谢施主好意,但是素斋真的不用了!”
……这是什么顺风耳啊!
我都快走到天香楼后门口了,这都能听见?
沈乐不得不折返回去,向能谦保证了一番不会为他点晚饭,才翻着手机通讯录,努力去找认识的和尚。
找来找去,找到了之前出国救老游那次,在边境上守着,用钵盂防止蛊毒扩散的那个老和尚。
电话打过去,老和尚很爽快地表达了善意:
“能谦那个小罗汉都说他搞不定?那老衲怎样也要来看看。——你稍微等一下,老衲要和本地和尚们交接,先打发师弟过来看一眼!”
老和尚的影响力简直爆表。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有一个中年和尚,一路打听着摸到工厂门口。
沈乐还在抱着被子大睡,突然被通知客人上门,蓬头垢面,赶紧冲了出来。
冲到厂房门口一看,中年和尚在厂外,能谦小和尚在厂里,隔着一道门在那里念经,偏偏一个也不打算出去,一个也不打算进来……
沈乐恭恭敬敬请中年和尚进去。彼此通了姓名,才知道这位法号仁怀,他的师兄,钵盂老和尚法号仁轮。
两位和尚一坐船头,一坐船尾,合力念了整整一天的经文,得出结论:
“要超度这艘船里的冤魂,大概,要像我们这样修为的僧众,集合七七四十九人,诵经整整三年……”
沈乐不知道搜遍整个国家,这等修为的僧众,能不能找到七七四十九人。
但是,诵经三年是肯定不可能的,特事局到处都在用人,没法把这么多人拖在这儿。
沈乐没办法,只好再去给钵盂老和尚的搭档,飞剑千里取人头的清月道长打电话:
“能不能拜托您来看一眼?……佛家超度这个,效率不怎么高,我寻思这个请神仪式是道家的,也许道家有解法……”
“喔,那我来看一眼吧。”清月道长很大方地答应了。沈乐一喜:
“您飞剑过来?”
“飞机!——你想什么呢!!!”
“呃……”
不管是飞剑,还是飞机,总而言之,清月道长也千里迢迢,从峨眉赶到了珠溪镇。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木船的情况,立刻就摇头:
“这个……这木船上请的瘟神疫鬼,按照灯笼、旗帜上的名号,和你的叙述,应该是《神霄遣瘟送船仪》。这个仪式,很麻烦啊……”
“怎么麻烦?”
沈乐拎着一颗心问。老道捻着胡须,皱眉叹气:
“这个仪式,近年来我们已经不做了,只是浙闽沿海还有变种。一般来说,这都是每年举行一次,在周边百里内巡游,召唤‘好兄弟’们上船,把它们送回海里。这次……”
他摇摇头,不想再说。沈乐却已经明白:
这次,一是召唤的范围广,保守估计,是整个南昌府都喊到了;
二是召唤的数量大,几次大范围瘟疫的死难者,一次大规模兵灾的死者,远远超过年度送船仪式的规模。
第三,是这艘木船,沉淀了太久的时光……
一个每年喷发的活火山,和一个三百年没喷发的活火山,那力度,是能比的?
“那有什么办法解决?”
他诚恳请教。清月道长摇摇头:
“我派剑仙,对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剑斩之。算了,我帮你找几个茅山派、龙虎派的人问问吧,也许他们有法子?老道要忙去了,那柄飞剑,下落还没找到呢……”
“什么飞剑?”
沈乐心头一跳,怀着鬼胎问。清月道长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就是金三角秘境里放出来的那柄……你有兴趣?”
“没有!”
沈乐奋力摇头。停了停,又小心问道:
“这个……这飞剑我们找到就算我们的了?别的国家不会抗议?”
“他们抗议什么?”清月道长极霸气地一挥手。扭头看一眼南方,又转向西方,昂首冷笑:
“别说这飞剑落入我们境内,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就算没落入我们境内——周边诸国,能有飞剑这种仙家兵器的,除了我国,还有谁家?”
“这柄飞剑,合该与我国有缘!”
(本章完)
第442章 沈乐你闪开!学渣不要试图理解学霸的能力!
第442章 沈乐你闪开!学渣不要试图理解学霸的能力!
清月道长留下“我来帮你找人”的承诺,又和沈乐下了五件聚灵阵坐榻的订单,飘然而去。
第三天,龙虎山的两位道长联袂而来,在厂房里摆开法坛,供奉法印、旗帜、牌位等等,披发仗剑,禹步行法。
折腾老大一通,只在船帆表面散去薄薄一层黑气,和木船本身的积蓄相比,不说泰山上挑走一抔土,怎样也是九牛一毛……
“这个……等茅山派的道友们来看看再说吧……”
两位道长折腾得满身大汗,往法坛下面一倒,动都不想动一下。见鬼了,清月道长跟他们说,这里有个很难超度的物件,让他们来看一眼,没说这么难啊!!!
次日,茅山派的两位大佬也跟着赶到。这一次,厂房里就连搭法坛的地方都被占了,两位大佬和龙虎山的道友沟通几次,又爬上爬下,在船里看了几次,只好退出来,在厂房外面又起了个法坛。
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小和尚坐在船头上,三种不同的唱经声响成一片。折腾半小时后,茅山道士们很遗憾地告诉沈乐:
“这艘木船的死气和疫气都太重了,不是普通手段能超度的。为保万全……我建议你找个大号的焚化炉,或者炼钢厂,把它塞进去?”
话音未落,船上平地卷起一股黑风,呜咽声、呼号声大作。它居然还有点儿神智,绕过了凝神诵经的小和尚,直奔茅山道士而去。沈乐紧急喝了一声:
“青灯!”
一道闪电,当空劈下,把黑风直直逼了回去。老道士抹了一把冷汗,倒退几步,小声建议沈乐:
“如果这都不行的话……我是说,炼钢炉比较小,没法把木船一次性塞进去……要么跟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搞实弹演习,把它送去当靶船?”
……我但凡舍得下手把它毁掉,也不会到处请人超度了好吗。沈乐默默腹诽:
您这回答,是孙大圣来问“有啥法子救活人参果树”,您回答“救不了,没治了,砍了吧——”
我可谢谢您呐!
就算不能治,您住下来等结果,等着看接下来哪位大能有手段也是好的,别直接让砍树啊!
好在另外一位年轻的茅山道士还比较靠谱。他绕着木船转了几圈,又对着手里的罗盘,细细记录了一堆数据,来找沈乐:
“您要顺利超度它们,又要速度快的话,就只能堆人力了。弄一个三千人规模的罗天大醮,念经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九九八十一天,我估计,就能搞定了……?”
沈乐脸颊瞬间抽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和手机里的特事局app,以及app里的积分,小心翼翼询问:
“敢问,弄这么大规模的超度仪式,这费用……?”
“呃,做这活儿得拿出真功夫,像我们这个等级的修行者,一天一万积分是起步价。”
茅山道长诚恳地告诉沈乐:
“当然,时间长的话,可以打折,真做九九八十一天,说不定能打到对折……”
嗯,一天一万,三千人规模,一天就是三千万积分。
九九八十一天,24.3亿积分,打个对折,哪怕再抹个零,也要12亿……
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是这么的啊!
“那……还有别的法子吗?”
沈乐嘶嘶地吸着冷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茅山道长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主意太过凶残,脸上通红,小声辩解:
“主要是,你这个木船凝聚的死气,已经算是天灾人祸的级别。如果是当前发生的,我们这些修行者义不容辞,肯定要聚集起来超度,不会谈到钱的问题。但是——”
但是这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呀!
过去太久了!已经不在修行者们义务奉献的范围了!
而且,如果沈乐不去动它,它也不会泄露死气,不会闹出灾祸。这种情况下,修行者们没有自带干粮,为沈乐打工的义务!
除非沈乐真的把木船搞坏了,这些力量泄露出来,弄到影响普通百姓,他们必须过来收拾烂摊子。
但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沈乐也必须为此负责,承担损害赔偿义务什么的……
“我知道了。”沈乐无奈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诚恳请教:
“除了做罗天大醮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挽救它们吗?最好,是人比较少,见效比较快的?”
茅山道长一脸的“你在想桃子吃。”动用人力少,使用力量弱,见效快,这便是施法的不可能三角——
如果是有神智的恶鬼,结了它的心结,还能够以力破巧,超度它上天;
问题是,沈先生您这艘木船,时间太久了啊!
里面招引的疫鬼亡魂,基本上都已经失去神智了,只剩下一点本能,和木船凝结在一起,几乎凝结成器灵了!
您又要保存器灵,又要独个儿单干,又要快速见效,不想用水磨工夫——
“那样的话,我建议,您还是考虑用雷霆吧……”
左右沈先生养活的那只器灵,呼唤雷霆的能力,远远在他们这些修行者之上。
一发就能灭了山君,一发就能毙了大妖,多劈几发,应该也能超度木船里的亡魂?
当然,这种超度,是法术超度还是物理超度,那就不用去管他了……
“我尝试过的。”沈乐满脸忧愁,对这位道长说了实话。
他仔细描述了一下让小油灯劈木船的经过、结果,为防描述不准确,还让小油灯重新试演了一遍。
道长深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起身,原地连转几个圈子:
“我想想……你等一等,我想想啊……那个,你能再劈一遍吗?我来录个视频……”
他录了两段一分钟的视频,飞快拉了个群,把沈乐也拖进群里。
沈乐点开聊天框,就看到里面翻翻滚滚,一眨眼就是七八条消息,再一眨眼,又是七八条消息:
不是,你们都是泡泡龙成精吗?
一会儿消息就100+了?
他耐心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讨论当中,有的10%的字不认识,就算认识的字,连在一起,对他来说也约等于乱码。
只好把手机扣下来,耐心等待。大概半小时过后,茅山道长拍拍他肩膀,让他看手机:
“无论劫雷还是普通闪电,对这些亡魂都太强了。要保存器灵,建议用雷击木制作桃木剑,柔化雷霆。@清玄”
“这位小道友用的雷法,一望而知是火雷。火雷暴烈,主杀伤,对亡魂非常不友好。建议用水雷,水雷,滋养五谷,相对比较柔和,能够护住器灵的生机。”
“非也非也,这木船里面疫气太浓,水雷断不了根。我还是建议用木雷,木雷发生万物,保制劫运,荡瘟疫,疗疾苦,最是对症不过了!”
“木雷太凶了吧……虽说能涤荡瘟疫,它也是劫雷,随便劈一个下去,就不是没有修为的死灵扛得住的!
我还是觉得土雷更合适,土雷能清扫山岚瘴虐,顺便还能拔度死魂。这些沉沦已久的疫鬼亡魂,正需要来这一下!”
“不不不不,你们光想着灭亡魂了,就没想着器灵需要靠这一下成型吗?要说点化器灵,没有哪个比能诛除水怪毒蛇,又能化蛇为蛟的金雷更强了!”
“那还得有火雷看着……没有伐山破庙的威力镇着,谁知道这器灵会不能作乱?”
沈乐看他们在群里吵架,一眨眼就是一屏,一眨眼就是一屏,看得昏头昏脑。偏偏这些讨论都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外,他连问都不敢问,也无从问起。好半天,才看到群里安静下来,有个顶着猫猫头的发言者一锤定音:
“其实不用纠结于哪一种雷。五雷正法,五雷正法,总要五雷兼用,循环往复才是正理。沈乐小友?”
“我在!”
沈乐赶紧打字。对面飞快甩了一个链接过来,停一停,又是接二连三,几份文档:
沈乐赶紧扑到电脑上,登陆微信pc端,下载文档。且喜都是pdf版本,不会像word版本那样随时会被修改,随时会被删掉几个字。
沈乐屏住呼吸打开一看,非但是pdf版本,还是简体中文版,已经断好了句,配好了图:
《道法枢纽》;
《雷法议玄篇》;
《雷说》;
《清微大道秘旨》……
“你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发消息给他的那位道长很热情地建议。沈乐有点惶恐:
“这些我可以随便学吗?”
“随便学,没问题。这些其实都是网上的公开资料,我们只不过整理了一下,把影印本录入、配图,方便学习。
普通人不太容易入门,你的话,反正已经有基础了,没关系。只有一点,有疑问的话不要硬练,随时询问!”
沈乐千恩万谢,一个个文件打开,沉下心来仔细阅读——当然,主要是带着小油灯仔细阅读。看着看着,就觉得天旋地转:
“是以圣人眼不视而魂归于肝,耳不闻精在于肾,舌不味而神在于心,鼻不香而魄在于肺,四肢不动而意在于脾。故曰攒簇五雷……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也能练出五雷来?青灯,你看懂了没有?”
小油灯它是一盏油灯啊!
它没有眼耳口鼻,也没有四肢,更没有心肝五脏!
按照这种法子,要怎么才能练出五雷来?
【我懂了!我明白了!】
屏幕上飕飕翻页,飕飕往下拉,完全不顾及沈乐是否来得及阅读,一看就知道是小油灯在控制电脑。
沈乐还没看清字迹,小油灯已经欢快地嚷嚷了起来:
【沈乐,你帮我弄一把桃木剑,看我的!】
……不是,等等,你是怎么弄懂的?
你确定你弄懂了?
【哎呀告诉你你也听不懂!反正,快点给我搞桃木剑!】
这,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区别吗?
雷电方面,我是真的没有弄懂,半点都没有懂,小油灯已经全部搞明白了?
桃木剑容易。沈乐直接在特事局网站上下单,要已经削制好的、用来加工五雷桃木剑的剑胚,不限制削制方式是手工还是机器。
早上下单,晚上就有十把桃木剑送到,被沈乐往小油灯面前一送:
“来,剑胚来了,从五年的到一百年的都有,随便你怎么加工!可劲造!”
噼啪!
一道电光掠过沈乐脑门上方,带得他已经有点儿变长、耷拉在额头上的刘海根根竖起。小油灯嚷嚷:
【你发呆干什么啊!赶紧的,把这些木剑都插在地上,每把剑隔一段距离!总不成等我来插啊!我又没有手!!!】
行,行吧。自家养出来的小家伙,哭着也要宠它。
沈乐叹着气一根一根拔出桃木剑,按照年份从少到多,挨个插在地上,每把剑相隔一米。
这边插完,那一边,小油灯已经迫不及待,一道一道劈下雷去:
噼啪!
噼啪!
噼啪!
【五年份的不行,一雷就劈焦了……】
【十年份也不行……】
【二十年份就还可以了……咦!怎么只能扛两道雷啊!算了,我再试试三十年份的……】
噼啪,噼啪,噼啪。从头到尾,一直劈到百年份的桃木剑,小油灯终于满意:
【不错不错,百年桃木剑,能够连扛我五道雷,可以做成五雷桃木剑。沈乐!拜托你啦!给我弄一百把桃木剑过来,让我慢慢劈!】
你知道百年桃木剑有多贵吗……
你知道能长一百年的桃树有多难找吗……
你知道桃树的自然寿命一般在20-30年,要很精心地养护才能长过50年,百年桃树,都是得天地灵气,造化所钟吗?
你知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加速时光的手段,一株百年桃树,它必定是百年之前生根发芽的,砍了就没了吗?
沈乐内心吐槽着,还是老老实实去下单。嗯,先下单20柄,然后预定50柄,视小油灯的进度决定要不要追加。
小油灯,你可尽量争气点啊,不只是为我省钱,更是为了节省国家的资源!
小油灯确实很争气,第10次尝试,就找到了五雷循环、生生不息的节奏;
第20次循环,就能把五雷力量完美导入剑身;
第30次循环,就能做出好用的五雷桃木剑。
沈乐手持桃木剑,按照大佬们给的法诀踏罡步斗,一剑劈在木船桅杆上:
“轰——”
雷霆流动,导入船身。一道电光顺着船体不断游走,淡淡黑气散入空气中,消失不见。沈乐凝神感受了一下:
“很不错!再来……呃,千儿八百下,就能把这船净化干净了!”
咔嚓,噼里啪啦。
木剑从中断折,末端落地。从剑柄到剑刃,一片焦黑,碳灰簌簌落下,显然已经快要烧化了。
【呃,这五雷好像太弱了点……有没有加强版五雷?】
(本章完)
第443章 现代版加强五雷给我来个最大号的!
第443章 现代版加强五雷——给我来个最大号的!
加强版五雷?
五雷要怎么加强?
沈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虚心请教茅山派的道长,道长指导曰:
练功,努力练功,功力精深到一定地步,打出来的五雷自然就加强了。
这练功也不是一蹴而就啊。再说,沈乐自己练功,还知道怎么打坐,怎么运功,怎么搬运周天。小油灯练功……
小油灯要怎么练功?
沈乐耸耸肩,再请教龙虎山的道长,道长指导曰: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功力提不上去,就上丹药啊!上法器啊!上阵法啊!
沈乐:首先,小油灯自己就是器灵,他没法吃丹药,也没法利用别的法器。
至于阵法,沈乐所知的阵法,对小油灯的提升十分有限。
沈乐勤勤恳恳,扒拉出了他拥有的各种羊脂玉、翡翠、其他灵石,反复调整方位:
“不够!”
“不够!”
“还是不够!”
“十倍都不够!得要一百倍!两百倍!”
小油灯蹲在聚灵阵中心,一道一道劈雷,不停否定:
“这五雷太弱了!照这个进度,我要做出合用的桃木剑来,明年都搞不定!”
沈乐黔驴技穷。他跟老板娘吐槽,老板娘除了提供一堆丹药,帮不上什么忙;
他和顾玉林吐槽,顾玉林殷勤地抱着平板跑过来,给他看特事局提供给内部行动人员的法器装备:
“看上什么拿什么,我有权限就我去申请,我没权限就找我师叔,大不了找局长——总之,能帮上你的忙就行!”
小油灯看了一圈,十分懊恼。当着顾玉林不好说什么,沈乐前脚送了人出门,后脚就抓住沈乐,大肆吐槽:
【这还不如我呢!这些东西号称高科技法器,还不如我呢!那些电器线路细细的,小小的,功率稍微一大就过载,比我差多了!】
那是那是……沈乐满脸是汗。电阻丝的直径越大,电阻越小,通过的电流量越大;
别人一根电线,直径最多零点几毫米。你?
你全身都是铁的,算电阻丝直径,要算你的直径!
你能扛住的电流,那肯定是别人的几千几万倍啊!
喔,忘了,你的材质最开始虽然只是钢铁,但是经过灵气蕴养,经过劫雷反复锤炼,还吸收过无数次天雷闪电,材质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现在把你的铁拎手掰下来一截,送去实验室,没准能检测出常温超导来!
和顾玉林吐槽失败,估计魔都特事局局长那里,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收获。沈乐无聊地扒拉着联系人列表,忽然心里一动,点开了电工向阳的聊天框:
“唉,我好难啊……”
向阳稀里糊涂地听他抱怨了一通。其实也没怎么听明白,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其实,要不是他陪着沈乐去了一趟配变电站,看着开关柜的电闸直接拉下来,明明没有负荷,电流读数却拼命往上跳,他甚至都不被允许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情。
然而,对于怎样增强一次输出的电量,他倒有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如果劈出去的闪电不够强……那就,多充点儿电?”
“我们已经充过电了啊!但是,充过来的电不好用!”
沈乐怨念。为了提升雷法的威力,他还特意申请了一次,让小油灯去变电站吃电。
然而,狠狠充了一次电以后,小油灯的反馈是:
【不行!这电绝大部分是火电,还有点儿杂质,五行不平衡啊!】
“啊这……”
向阳也无语了。他来来回回,想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出主意:
“我有个想法……可能有点像是笑话,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尝试一下吧。需要五行雷电的话,你们分开充电,比如,需要水电,就去找个水电站?”
“这样有用吗?”
沈乐疑惑。他高中学的也是理科,中学知识还没有忘掉:
不管是火电站,还是水电站,本质都是用某一样东西推动磁铁,让磁铁在线圈当中转动,磁场切割线圈生电!
去水电站,就真的能充到水电?
“我也不知道啊……”向阳更加亚历山大。身为专业人士,他提出这样的方案,专业知识简直是完全喂了狗了。
但是,这不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算了,我试一试吧。谢谢啦!”沈乐无奈地收下了这个方案。挂断电话,扭头就打给顾玉林:
附近有没有什么小水电站,能让我尝试一下?
这点小问题,特事局自然乐于开绿灯。第二天,就有专门人员开车带着沈乐,一路飞奔。到了山下,换乘明黄色的工程车,迤逦进山:
“真不好意思,水电站这种东西,都得利用地势,平地上造不起来。只好多耽误您一些时间,进山里一趟了……”
“你们肯帮忙就很好了……”
沈乐抓着工程车前座上的扶手,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在座位上扎了个马步,勉强稳住身体。
扭头一看,不管是开车的司机,还是坐车的工程师,都面色如常,感觉像是已经坐惯了这条路似的。
车子盘旋向上,拐过一个又一个急弯,终于到了水电站。沈乐打眼一看,这水电站可真小啊:
连着一个小小的水库,面积也就比游泳比赛的标准池大这么一些,深倒是肯定比游泳池深。
从水坝这一头,走到水坝那一头,估计还不到20米。
旁边戳着一间小房子,破破烂烂,墙面剥落,若非框架结构还算完好,光看墙壁和破损的玻璃窗,几乎让人怀疑是危房了。
水坝中间,统共只有一个孔,有气无力地往下泄水,。也就是说,只有一台发电机组在发电。
“就这点水能发多少电?”
“喔,这个水电站,也就是为附近的村子供电。装机容量只有500千瓦,调节水位的功能大于供电的功能,反正现在供电也有电网了……”
陪他们上来的电站工作人员面不改色,见怪不怪。小水电站么,特别是农村小水电站,很多都是这个样子。
因为建造得早,规划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大于发电的经济效益,现在很多都在整改、拆除了……
“你要怎么尝试?”
他也不去评价,善尽一个专业人员的职责,直截了当询问。沈乐挠挠头发,从背包里拎出小油灯:
“等等啊……”【这里好小啊!不行!不行!不行!】
小油灯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沈乐拎着他掂了掂,在心里小声劝说:
“不是要你在这里吃电,是要你在这里尝试一下水电的性质。能用,我带你去找大一点的水电站;不能用,咱们另外想办法。——怎么样?你要怎么尝试?”
【给我找个距离电机最近的口子!】小油灯立刻开始指挥:
【拉一根线,把我连在上面,然后把桃木剑放在旁边!让我感觉一下,能不能用这种力量来制作桃木剑!】
沈乐硬着头皮转达了小油灯的要求。跟他们来的工程师点点头:
“这容易,跟我过来。嗯,你们记得走在我后面,不要超过我,我不让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让动的东西不要动,不管是闸门按钮还是栏杆,或者别的什么——”
沈乐唯唯答应。工程师带着众人来到机房侧面,指出一个开关柜:
“负荷设备直接连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带来了吗?——等等,这是什么?!”
沈乐默默地把小油灯和桃木剑递了过去。倒退一步,退到特事局人员身后,才放心开口:
“把油灯放到负荷设备接口旁边,把桃木剑放在油灯边上,离得近一点就行,别挨着。接下来,我们尽量退远,退到不会触电的地方就行——”
“你开玩笑吗?”
“没有!”
在特事局人员出示证件、再次出示证件、打电话给电力部门上级确认权限、确认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精神病发作之后,工程师终于按下了按钮。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整个配电房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工程师疑惑地望向沈乐: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呃……我们最好走远一点……”
远,远,再远一点,还要更远一点。
一行人退出配电房,退出水电站,一直退到水坝上。
就在沈乐以为小油灯要炸掉水电站,从水坝底下跳出来的时候,一道闪电,陡然照亮了整个配电房!
“出事了!”
工程师全身一震,拼命往配电房冲过去。沈乐纵身上前,一把拉住他:
“没事!没事!一切正常!在做试验!稍微等等就好!好了我会喊你的!”
“你怎么知道——”工程师奋力挣扎。也就是沈乐练过功,着实有一把力气,两条胳膊一环,把他勒了个动弹不得。
工程师挣扎不出来,只好怏怏站住:
“算了,真出事儿,也是电力部门找特事局结算……反正电机烧了也不会让水库崩掉……”
“不会的,不会的。”沈乐赔笑劝说。停一停,侧耳倾听片刻,忽然放手:
“搞定了!”
他拔腿就跑,居然把工程师甩到了后面。等工程师连滚带爬,冲进配电房,他正一手拎着小油灯,一手拎着桃木剑,左看右看: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跟你说过不要走到我前面,不让你动的东西不要动!!!”
工程师怒气冲冲,指着他训斥:
“你知道这是多少伏电压吗?你知道安全距离是多少吗?你知道要先切断哪里,再切断哪里吗?你就上手去抓!不要命了你!!!”
……其实我身上有电衣做成的法拉第笼,我真的不会有事的……
沈乐又不好跟他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位担忧他生命安全的工程师,只能不停道歉,不停赔笑脸。好半天,才调转头来,倾听小油灯的结论:
【水雷确实和火雷不一样哎!感觉这桃木剑活泼很多了,都快要长出来了!照这个原理,各种不同的电站走一走,还真能凑齐五雷!】
那就最好了。沈乐舒了口气,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还没笑完,小油灯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脏拎了起来: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水电站太弱了!太弱太弱太弱了!】
小油灯一口气重复了三次,大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精要:
【想要超度那艘木船,得给我找个强很多的!要强很多很多倍的!】
“强多少倍?是电压强?还是电流强?还是功率高?”
【不知道!】
小油灯回答得理直气壮。他只是一盏油灯,他连发电厂都没跑过几个,他怎么知道到底要哪个方面强?
沈乐把它拎起来摇都没有用。只好向工程师诚恳道谢,告辞离去。返回路上,又问特事局的陪同人员:
“水雷大概确认了。能不能帮我找找其他几种雷?规模小一点没关系,咱们先确认一下性质,能用的话,再去找合适的发电厂?”
这个要求简单得很,被派出来陪同沈乐的特事局人员早就做过功课,一口答应。他方向盘一转,立刻就去了最近的——
“社区绿地?这也行?!
“嗯,现在很多绿地里的居民健身设施,上面都设了一块小小的太阳能板,给led屏供电。”
特事局小哥眼底飞过一缕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
“反正你只要确认性质,又不用考虑功率,这个最近、最方便了。”
小油灯已经迫不及待地蹦了上去。感受一下,很是欢快:
【这个性质也不一样!这个很棒!……奇怪,这个为什么是土雷?】
大概是因为太阳是恒星,星辰都算是土这一类?
虽然但是,恒星和行星不一样,恒星都是气体在发生聚变啊……
沈乐默默纠结着。不等他纠结明白,特事局小哥带他往前走了一段,又走到一盏路灯下面:
“那,风力发电,你也尝试一下吧。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直奔最后一种了!”
你不指给我看,我都没发现路灯上面,居然有小小的叶片旋转。虽然这么点风力能发多少电是个问题,但是,好歹也是风力发电机啊!
【这是木电!这个很明确是木电了!】小油灯信心满满:
“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金雷,就能凑齐天打五雷轰了!”
好消息……问题是,金雷又是哪一种?
(本章完)
第444章 魔都局长:沈先生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第444章 魔都局长:沈先生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我国当前使用的发电方式,一共也就那几种。
水电,风电,太阳能,还有实验性质多过实际利用性质的潮汐发电。
再然后,就是传统的火力发电,以及核能发电了。
潮汐能归到水力发电当中,沈乐发现,自己能够尝试纳入五雷的,大概,也许,可能,只有核能?
“所以能找个核电站让我试一试吸纳电能吗?”
沈乐小心翼翼,打电话过去。这种要求,麻烦顾玉林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直接打电话给魔都特事局局长,请对方协调。
局长被问得一愣:
核电站?
你觉得核电站是什么单位,随便我要协调就协调的?
虽然都是厅局级单位,和我现在的级别算是平级,但是,核电站出事情麻烦极大,所以管理极其严格,日常都有军队驻扎。
不是随随便便,阿猫阿狗,就能来打招呼的!
诸如“我们这里有个编外人员,为了私人的事情,想要到核电站来参观一下,最好还能接点儿核电站的电尝尝味道……”
这种要求,我敢提,大概率我要先被审查一遍……
“您希望协调哪座核电站?”
他尽量压平语气,不让心底里的翻江倒海泄露半点,认真平和地询问。沈乐想了想:
“核电站我倒是没什么特别要求,反正它功率已经很高了……不过,其他的发电厂,最好是能大一点的?”
果然这要求比较麻烦。局长一边飞快地敲打电脑查资料,一边柔和地询问:
“哪方面大一点?总规模大?单台装机容量大?发电机额定输出电压高?还是别的方面?”
“呃……具体我也不清楚……”
沈乐吞吞吐吐。他也是一边讲电话,一边快速在心底询问小油灯。奈何小油灯也讲不清,只能一味地重复:
【大!大!越大越好!】
“可能,是玄学意义上的‘大’吧……翻译到物理意义上来,我不知道怎么对应……”
“……我知道了,总之就算是尽量找最大的对吧?”
局长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比如,水电的话,就找巫山水电站,或者白鹤水电站这样?巫山水电站是世界最大的水电站,白鹤水电站是世界第二,单台装机容量最大?你觉得哪个更符合要求?”
【巫山!巫山!】不等沈乐在心底商量,默默听电话的小油灯,已经迫不及待喊了起来:
【它最大!】
”那就巫山水电站吧……”
局长一口气噎在胸口,好悬没有背过气去。那就?
那就?
您这意思,还有点挑挑拣拣,还不太满意了这是?
最好有一个总体量世界第一,单台机组装机容量也世界第一的玩意儿,能完美符合您的要求?!
还有,您知道巫山水电站的级别有多高吗?
人家是副部级!副部级!
我只是个厅局级!差着一道巨大的天堑!
就这,还因为魔都的级别高,才把我的级别带上去了,换个小点儿的城市,比如地级市,我撑死了只有处级!
就这样,你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拜托我去协调?
“沈先生,这个协调难度真的很高……”
他滔滔不绝,吐了一堆的苦水。沈乐一声不吭地听完,认认真真,诚恳询问:
“……上次,我是说帮我出国救老游那次,那次协调了什么级别的单位?”
局长一口气硬是没有上来,趴在办公桌上,撕心裂肺地大咳。上次?上次那是级别的事情吗?!
上次都请了军方出动!
当然,上上次,就是白山黑水秘境那次,还有上上上次,也就是东海秘境那次,也都请了军方出动。
从这个层面上说,沈乐都替你们开疆拓土好几次了,军方回报他一次也是应该的,很容易就协调下来了……
可是,电力系统,人家又不欠我们的,还是得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去协调……
问题是,沈乐这话并不是反驳,也并不是抬杠,他只是单纯地在询问。
而要求一个局外人,理解系统内那些弯弯绕绕,这就要求太高了……
“……行吧,我去协调。”局长果断拍胸脯答应下来。沈乐松了一口气,赶忙道:
“那就拜托您了!——需要多少积分,您说个数,我直接划过去!”
……有一说一,系统内的事情,还真不是拿钱说话的。
条件足够,关系够硬,不要钱都能搞定。
比如电力系统里面,年年组织基层电工到那些大规模电厂参观,比如沈乐心心念念的巫山水电站、白鹤水电站,并不用电工们出一分钱;
条件够不上,关系不够,你搬来金山银海都没用。要多少钱才能让你进核电站玩一圈儿?
砸一笔足够造核电站的钱就够了吗?
不够的,谁知道你进去以后,会做什么手脚?万一炸了呢?那个损失,可就不是你付出来的钱能覆盖的!
当然,如果钱实在出的够多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比如付出造10个空间站的钱,求让本国人上空间站看一眼……
局长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平心静气地干活去了。写报告,打电话,亲自向上级汇报,推动上级帮忙协调……
总之,一个星期之后,沈乐惊喜地等到了消息:
“协调好了,你要先去哪个电厂?”
“按照之前的研究,动用五雷,最好是按照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的顺序。”沈乐老老实实地回答:
“所以,最先去的应该是核电站——您帮我协调了哪一家?”
“龙鹏核电站。你直接过去就好了,飞机落地,有人接你。”
龙鹏核电站,是我国第一座大型商用核电站。虽然它的规模,在当前的核电站里已经排不上号,它的技术也已经不算先进——它的主力机组是二代反应堆,现在国内已经迭代到四代反应堆了——但是,“第一”这个名头,还是很能唬人。
最起码,小油灯对于这个反应堆,就非常满意。车子远远驶向厂区,还没靠近,还在一道一道地验通行证、过关卡,它就已经激动得上蹿下跳:
【好大啊!好强啊!感觉特别厉害!什么时候我要有这么强就好了!】
醒醒,你要有这么强,我就别活了!我不想住在一个核反应堆旁边!
而且还是个堆芯,外面没有厚重的水泥壳子,没有任何保护设施的堆芯!
“这个核电站符合你要求吗?”
陪沈乐过来的特事局小哥亦步亦趋,很紧张地询问,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符合!一定要符合啊!
这个要是不符合,或者,核电要是不符合,不是什么“金雷”之类的玩意,再找个符合沈乐要求的,那可就太难了!
“可能符合吧……我不清楚。”沈乐并不敢贸然下结论。他跟着特事局小哥和来接他们的核电站员工一直往里走,左顾右盼:
“我们去哪里?”
“……堆芯?最靠近堆芯的地方?你不是要去看看那里吗?
“我没想去堆芯啊!!!”沈乐寒毛直竖。开玩笑,我只想让小油灯吃口电,吃口核电站发出来的、啥都不掺的电——
把我们塞进堆芯,万一核裂变反应太过剧烈,把小油灯的灵体打灭了怎么办?!
那是我们不可承受的损失!
“喔,不想去啊……好吧……”
特事局小哥有点失望。他还没看过堆芯呢!
普通人都没有这个机会!
他本来还想借着陪伴沈乐的机会,到距离反应堆最近的地方,开开眼界——据说可以直接看到一池子重水!
沈乐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我只需要找一条从核电站直接引电出来的线路,尝试一下看看啊!你带我直接过去就行了!”
从龙鹏核电站直接向外输送电流的线路,名为核平线,是一条220kv的高压线路。但是,当然不可能让小油灯直接吃这根线:
“突然少掉这么大一块供电,对整个电网压力很大的!需要事先沟通报备!反正你只需要先尝试一下,来来来,我带你找一根侧线……”
核电站自己发出来的电,有一部分,是直接供核电厂本身使用,作为核电站的厂用电。
电站工作人员带着沈乐他们,越走越偏,越走越偏,最后,终于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变电站,打开一个开关柜:
“这里有保护,就算过载,最多也就这一个开关柜跳闸——你们悠着点啊!别把整个厂用电全部搞跳闸了!需要更多电力,事先沟通,我再调整别的电路!”
“听见没有,悠着点!”沈乐拍拍小油灯,把它递给电站小哥,让他放到距离开关柜最近的地方,再把桃木剑放到旁边。
一连串让专业人士眼珠子凸出的操作之后,小油灯非常满意地报告: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要找的金雷!效果非常好!现在,只要吃够电,用雷电把桃木剑洗炼通透,就能搞定了!】
沈乐长长地舒了口气。谢天谢地,核电居然真的是五雷中的金雷——
他向特事局小哥点了点头,特事局小哥“啊”了一声,眼珠子凸出:
“啥?真的可以?真的行?!”
这是什么道理?
水电站发的电柔和,火电站发的雷暴躁,这不是网上当笑话说的吗?居然真的可以?
还有,核电站发的雷归属金雷,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总不见得,是核电站发的雷,基于原子裂变而来,而铀238也算是金属的一种吧……
神秘学领域的东西,真是不讲道理啊!
他内心疯狂吐槽,脸上也只能堆起笑容,努力和沈乐沟通,帮他转达要求。哪怕这要求听起来,实在离谱到极点:
“大概,需要这条线吃到的电的……五百……一千……五千倍吧?”
“那我们在这里慢慢吃可以吗?”
核电站小哥算了一下所需的电量,汗毛倒竖。这个电量,要么,在开关柜吃五千个小时;要么,把整条核平线腾出来,给他吃一个小时。
开关柜随便吃,甚至,把整个核电站里,厂用电的余量都腾出来,让他吃几百个小时也没关系。
把整个核平线腾出来一个小时,那事儿可就大了!
“恐怕……不行。”沈乐和小油灯沟通片刻,为难摇头:
“关键不是多,而是大——必须吃整台机组的电,一根副线上分出来的电,那没用啊!”
电站小哥脑门嗡嗡作响。一个开关柜,他能做主,厂用电的所有余量,核电站也能做主。
要整个核平线腾出来一小时,这就不是他的权限了,甚至不是核电站的权限,得一直上报,报到省电网,可能还要继续往上报……
“技术上能做到吗?”关键时刻,特事局小哥送出了一记有力的助攻:
“我记得,你们这条核平线,好像也有改造工程,也有出过什么什么问题的——文件和论文我都查到过……”
内行真不好糊弄,哪怕是会查论文的半内行。电站小哥脸上为难地微笑,心里mmp:
技术上当然能够做到,但是,要做到这个,付出的代价……
都不说干活过程中的压力,就说干活之后要写的文件、资料,就不是熬一两个通宵能搞定的!
“这样吧,拜托您帮忙打听打听,要沟通到哪一级——或者,您的最高权限,可以沟通到哪一级,我再去和您的上级沟通。”
特事局小哥笑容温暖而笃定,站在沈乐身前,勇敢地扛下了编外专家懒得沾、不想沾的事务性工作:
“总之,我们把流程理顺,把事情办成。尽快,好么?”
他努力push电站小哥向上管理,同时自己也奋力向上管理,鞭策着魔都特事局局长东奔西跑。
整整一天以后,沈乐终于如愿以偿,站到了一个巨大的220kv变电站前。
电站小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首先,你们要严格遵守安全操作规程……”
他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堆,终于把小油灯摆在电闸附近,一百把桃木剑依次摆开。退后,合闸——
噼啪!
噼啪!
噼啪噼啪噼啪——
一道道闪电落下,一把把桃木剑化为灰烬。电站小哥远远望着,急得跳脚:
“我就说这样不行的啊!无负荷电器,电闸空开,这木剑都被劈坏了!”
“醒醒,并没有空开——”沈乐冷静地安慰他:
“你仔细看,但凡是空开,也不会从左到右,一排一排依次点名啊!”
(本章完)
第445章 谁在折腾雷法?这破地儿没法待了!
第445章 谁在折腾雷法?这破地儿没法待了!
电光在小油灯的表面流转。小油灯原本是黑沉沉的质地,经过长期蕴养,吃了不知多少劫雷、闪电,现在表面已经银亮银亮;
而这一次,大股大股的核电吞吸进来,小油灯表面再次发生了变化。不再亮到耀眼的地步,反而略略发暗了一些,有点儿磨砂质地的意思。
沈乐远远望着,感觉它似乎有点玉化——小木偶,小墨斗它们的质地,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所以,器灵的材质,最终进化方向都是玉化吗?
然而他在巴黎修的那些所谓神器,并没有这样的变化。沈乐努力回忆着:
要么,是中国的器灵,或者东方文化圈的器灵,才有这种独特的进化路线?
回头要设法找个外国的器灵对比一下……西方的,还有东亚文化圈其他国家的器灵,最好都能找来看看……
沈乐一半心思在胡思乱想,一半心思在看那些跳跃的闪电。闪电虚空跃出,挨个在桃木剑上点名。到了这时候,看似一模一样的百年桃木剑,也显示出了区别:
有些桃木剑,一道闪电下来,立刻变成飞灰。连燃烧都不燃烧,连成为焦炭这个步骤都不走,干干脆脆,散落一地;
有些桃木剑,勉强撑了一下,保持了形状。但也就是形状而已了,看那一条漆黑的焦炭,看上面落下的碎屑,就知道它的本质已经整个完蛋了;
也有些桃木剑,勉强撑住了没有整体改变性质。但也没好多少,闪电落下,剑身上立刻窜起一道火焰,闪烁,跳跃,很快把整根木剑吞没殆尽……
“这也太浪费了……”
跟着沈乐趴在屋外,远程观察的特事局小哥心痛到发抖。这可是百年桃木剑!百年的!
上面刻画对应符篆,勤加祭炼,拿来砍那些百年修为的厉鬼,一砍一个不吱声,一砍一个灰飞烟灭!
现在,就像劈柴似的拎来一大捆,随便乱劈,已经劈坏二十五把了——啊不,又烧起来了一把,已经二十六把了!
据说还要经历四个电站,最后做成五雷桃木剑,这么一大捆五雷桃木剑,最后能有几把剩下来?
不会一把都剩不下吧!
制作雷击木剑有法门的!不是你们这样随便劈劈劈就能搞定的!
给我悠着点啊——
啊,又一把烧起来了!
他再也忍不住,捏了个手诀,遥遥向烧起来的那柄桃木剑一指。一个巨大的水球凭空出现,包裹住桃木剑,立刻把火焰压灭下去……
然后,噼啪!
一道银亮的闪电顺着水球,破空而来,直接砸在特事局小哥身上。小哥一声不吭,扑倒在地,当场睡得十分安详。
“青灯!”
沈乐大惊。你控制一点啊!你别劈人身上啊!
如果这电流是被扰动泄露的,你能收回去吗?
【让他别乱动!】
小油灯叫道。特事局小哥身上,白光闪了一闪,消失不见。沈乐来不及去看他的生命体征,立刻七八个治疗术无脑拍了下去:
拉起来!拉起来!给我快点拉起来!
不管是电到心脏骤停,还是电到肌肉神经变成焦炭,还是电到内脏破损,总之,治疗术顶上,给我快点拉起来!
好一会儿,小哥呻吟一声,慢慢醒转。睁开眼,就看见沈乐的大脸悬在他上方,一脸担心:
“刚才太危险了!你怎么就出手了?至少跟我说一声,我关照一下,也不至于引动闪电反噬!”
特事局小哥:“……我只是舍不得这些桃木剑白白烧掉……”
“没有白白烧掉,青灯只是在熟悉这股力量,控制这股力量。”沈乐劝他:
“你看,现在就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小油灯再出手的时候,被雷劈过的桃木剑,已经不会再烧起来,只是呈现一种特别奇怪的状态。
浅褐色的木头表面,已经黯淡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收敛的深褐色。而深褐色当中,又闪烁着明亮的银光:
有几柄木剑上银光星星点点,有的木剑上银光拉出长长的细线,也有的木剑上,银光一片一片,不规则地分布着。
小油灯干完活儿,沈乐进去一把一把收起桃木剑,拿起一柄银光成片的木剑,刚翻转过来,“咔啦”一声,剑身碎成了三片……
【这个我控制得不好!你找那种力量最匀的!】
小油灯急叫。沈乐叹一口气,过去摸摸它:
“你控制力已经提升到顶了吗?需要再弄一批桃木剑,让你试试看吗?或者,多弄一些,给你引入其他四种雷留出余量?”
【不用不用!我搞定了!】小油灯激烈闪烁:
【金雷能控制了,其他几种雷就没问题!看我的吧!】
边上负责操作的核电站小哥:
“……所以你们搞定了吗?可以恢复供电了吗?不要在这里聊天啊!供电停止一分钟,损失都很大的!”
小油灯说是已经磨合好了,找到了控制的方法,果然不错。从龙鹏核电站离开之后,他们第二站就奔了巫山水电站——全国最大的水电站。
站在两千多米长、十几米宽的坝顶,遥望着大坝上游,高峡之中的一泓平湖,再望望下游狂暴下泻、震耳欲聋的湖水,沈乐深深吸了口气:
这美景!
这规模!
这以人力强扭天地自然的伟力!
虽然有很多人背井离乡,虽然有很多人文景观、很多古迹墓穴永久沉入水下,虽然对当地的自然环境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但是,也有很多人,因此不必年年抗洪,年年心惊胆战准备上堤,年年担心自己的庄稼、自己的家业被大水毁掉。
更不用说,水电站发出的电力,极其巨大,满负荷状态下,理论上一天能发5.4亿度电,差不多能供应一个魔都这样的超大型城市全部需求——
当然,这些电力,都顺着特高压线路,直送东部地区,就在它边上的夷陵反而不能受惠。
单从这一点看,沈乐很有一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联想……
还没联想完,附近就轰隆隆隆,过来了一大队戴着黄色鸭舌帽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领队一手举着个挂熊猫玩具的长杆子,另一手举着喇叭大喊:
“大家看,前方就是大坝的泄洪坝。泄洪坝段长483米,设有22个溢流表孔;23个泄洪深孔;还有22个导流底孔;3个排漂孔。此外在左、右电站段设有7个排沙底孔,总共77个泄洪孔。
现在是枯水季,常规只开一个孔泄洪,上游洪峰期间,为了调节水量,会开更多泄洪孔——”
【所有的孔全开可以吗?】小油灯兴奋地询问:
【所有孔全开,是不是发电量可以特别大,我可以吃到特别多的电?】
你想多了!这是全国最大的水电站,所有孔全开,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沈乐一头冷汗,赶紧死命按住小油灯,把它的提手用力压在灯罩上:
“别闹啊!别去控制电闸!服从命令听指挥,除了让你吃电以外,多余的事情一件都不许干!”
他奋力把心情传递给铜片,让铜片嗡嗡震动起来,威慑四方。
怎么办,感觉自己像是托塔李天王一样,要有那个塔在手里,才能狐假虎威,镇住哪吒……
幸好这时候,远处的导游已经再次吼了起来。声音极大,沈乐这边隔着百八十步,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全开?不可能的!一般的小洪峰,开个三孔五孔了不起了,九孔已经是非常大的洪峰了,历史上最多才开过十一孔!
——再说了,泄洪孔和发电孔是两个不同的路径,平时水从发电孔走,只有发电孔走不掉这么多水了,才开泄洪孔!”
“听到了吧,下去的水优先发电的,泄洪孔开不开,发电机组都要工作的。”沈乐赶紧安抚小油灯:
“现在你高兴了吧!”
小油灯确实高兴了。玻璃罩里的灯芯闪啊闪的,跟着沈乐一起向里。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旅游团的导游喊:“那里不能过去——”
“可是那里不是有人在走吗?”
“他们是工作人员!不是游客!游客不能进去!”
沈乐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赶紧端端正正坐在电瓶车上,装作工作人员的样子。经过一段大坝,来到发电机组所在地,乘着电梯往下沉降、沉降、沉降。
约莫降了有好几十层楼那么久,才走出电梯,来到轰轰作响、震耳欲聋的机房:
“你们就待在这里啊!别乱动!别乱跑!——这个房间里墙壁都是绝缘的,劈闪电也务必限制在这里,千万别到处乱劈啊!”
确定沈乐(以及沈乐的器灵)完全掌握了水电站的要求,并且完全同意遵守这些要求,负责引导他们的水电站小哥才联系控制室,按下按钮。
这一次,小油灯发出了尤其舒畅的叹息:
【啊……水电真是太舒服了……】
哪里舒服了?
火电像是烤火,或者像是在岩浆里游泳,而水电像是喝茶,或者,像是在清凉的水里畅游?
沈乐试探着询问,小油灯却没办法给他解释。沉吟,迟疑,纠结了好一会儿,它只是回答:
【哎呀就是很舒服啊!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要在这里吃,多多的吃,大大的吃!】
“……你可别吃到别的机组去啊!这里的机组,单台装机容量就有70万千瓦,比龙鹏核电站的发电机也没差多少了!”
沈乐努力警告它:
“这么大的容量够你吃了!你千万别贪多,把所有机组的电都吃了!”
【我做桃木剑要吃的电,又不需要很多……主要是,要很大,非常大……】
沟通不畅。小油灯索性放弃沟通,劈出一道闪电,笔直落在最近的一柄桃木剑上。
与上次在核电站不同,这一次,桃木剑挨了一雷,并没有变得焦黑、或者直接烧起来。
相反,它看着更舒服、更灵动了,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等等,它怎么长出叶子来了!”
【啊这……我输送力量有点过头……】
小油灯传达过来的情绪有点尴尬:
【下次,下次就好了……没事,长叶子不要紧,后面调整几次,能调整回来的!】
噼啪!
一柄抽出长长枝条,长出一排浓密叶片的桃木剑。
噼啪!
一柄抽出枝条,没有长叶子,然而开了一朵桃的桃木剑。
噼啪!
一柄没有抽出枝条,只发出两个芽孢的桃木剑。
噼啪!
一柄银亮线条忽然努力生长,把芽孢切碎,吸进剑身的桃木剑……
沈乐开始担心了。他带的百年桃木剑够不够啊?
照着小油灯这种糟蹋的速度,会不会搞到最后,一柄能用的桃木剑都做不出来,他们还得从头再跑一轮?
与其如此,不如让特事局赶紧送个三百把桃木剑胚过来,他们返回龙鹏核电站,从头搞起算了……
幸好小油灯糟蹋了有十来把桃木剑之后,接下来就都没出幺蛾子。
之后被闪电劈过的剑胚,多了一股润泽灵动的味道,反而是剑身表面的银色光电收敛了几分,看着像是整个化开,融入剑身当中。
一轮劈完,小油灯久久没有喊停。沈乐等来等去,等了半个小时,小心探问:
“好了没有?”
单台装机容量70万千瓦啊!
也就是说,满功率一小时发电,70万度!
你主人我,宅子里给你满负荷吃电,一个月要吃13万度电,支付11万电费。现在,一个小时,就要吃掉我60万人民币……
哦,原来我付得起啊,那没事了。
至于特高压线路向东部城市供电,一小时忽然少了70万度电,会对电网造成什么影响,抱歉,这个在沈乐的知识范围之外。
他只要知道,电力系统能够搞定就行了……
小油灯大口吃电,油灯表面,电光流转不已。一股平常人根本没感觉、然而山精水怪胆战心惊的威压,远远发散出来。
极远极远的大雪山里,轰隆隆一声巨响,雪尘翻滚,倾泻成一条雪龙。
雪龙当中,一个黑影贴着山坳,飞快冲向北方:
这破地儿没法待了!
先是一口飞剑从天而降,再是大群的修行者冲进来找飞剑——它还不敢抓住一个,咬死吸血!
现在,远处又有一个至阳至刚的存在,开始宣示自己的存在——
走!
这就走!
走得远远的,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窝下来!!!
(本章完)
第446章 小油灯:敢抢我的东西!劈死你!!!
第446章 小油灯:敢抢我的东西!劈死你!!!
大雪山里冲出了什么东西的事儿,沈乐是半点也不知道的。
他只管按照他的节奏,挨个儿去找各个电站,去让小油灯放开吃电,放开加工桃木剑。巫山水电站之后,他从巴蜀奔了东三省,一头扎到长城入海的那个口子:
沈乐乘车一路沿着海边过去,就看到一排巨大的、洁白的风机,一根根深深扎在海里,叶片缓缓转动。
碧海蓝天,洁白的风机一直延伸到远方,人力与天工于斯交映,勾勒出一幅震撼人心的画卷。
沈乐忍不住掏出手机,靠在车窗上,啪啪啪努力拍摄。等到拍完了,拍够了,拍得审美疲劳了,才想起来问:
“所以我们要到海里去吗?要到海里的风机上面去?……有专门的船送我们去吗,还是特事局另外找快艇?”
“这些风机检修,是有专门船只的。”陪伴他的特事局小哥事先做好了功课,这时候回答异常流利:
“不过,我们不用到海里去。虽然这些风机的体量都很大,但是,我们要找的是最大的一台——全球单机容量最大的风电机组,华能18兆瓦风机。
这台机子在热电厂里,我们直接陆地上过去就好了……”
不用乘船,不用乘快艇,真是阿弥陀佛。沈乐虽然不怕干活,但是,在动摇不定的快艇上,摆开小油灯,让小油灯往桃木剑上劈雷……
水是导电的!
海水是更加导电的!
万一导电到他身上,他相信小油灯会保护他,但是,他身边的特事局小哥和快艇司机……
谢天谢地,在陆地上,就好操作多了!
沈乐放心地靠在椅背上。特事局小哥笑了一声,继续努力开车。开着开着,忽然指向左前方:
“我们快到了。你看,那里就是。”
沈乐往前一扑,以安全带允许的最大行动范围,探头去看,同时没有忘记把小油灯举起来。小油灯“咦”了一声:
【就是那个?看起来也不大啊!】
“就是那个?”沈乐指向远远的地平线上,鹤立鸡群高高戳着的一台风机。
左边一个半圆,右边一个半圆,到处都是平地,风机一眼就望得见。旁边倒是有点儿小房子,和风机比起来,像是地面上隆起的小土堆似的……
“这已经很不小了啊。”沈乐拍拍小油灯:
“你看着小,是因为距离远。到了风机下面你再看,非常庞大的!”
说是这么说,等车子进了热电厂,一直开到风电机组下面,沈乐惊讶的表情还是掩饰不住。
从进入厂门开始,他扒在车窗上,就只能看见风机高高旋起的叶片尖端;
车子开过一小半路,转过几个弯,从火电厂的厂房旁边掠过,他已经只能看到风机柱子的顶端;
等到车子最终在风机区域停稳,沈乐爬出车厢,抬头、抬头、抬头……
“这风机到底是有多大啊!!!”
他由衷地发出了惊叹。远远地站在铁丝网外面,他都要抬头抬到几乎往后下腰,才能看到风机叶片旋转的尖端;
左右伸开手臂,远远地比划一下,感觉这风机柱子别说三个人合抱,十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至于风机下面的那个平台……
连那个平台,都大得惊心动魄,比小时候学校升旗的旗杆大出去了不知多少圈!
“哦,这座风机,底部周长达到28米。”陪同他们进来的风电站小哥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平台高度,就是从地面到柱子顶端的高度,达145米,加上叶尖的最顶端,超过270米。机组叶轮扫风面积,高达5.3万平方米。”
“那是多少?”
沈乐茫然地问。一边问,一边在心里飞快计算:
居民楼一层三米,145米,等于48层楼还多一些……270米,等于90层楼。
比起那些“亚洲第一高楼”之类的地标建筑,还是低一些的,但是,它就只有一根柱子,拔地而起,就显得尤其高了……
“5.3万平方米,相当于7.5个足球场。”风电站的小哥微笑:
“满风速情况下,它转一圈,能够发44度电,单台机组每年可以输出7400万度清洁电能。”
【好少啊……】
小油灯嘟嘟囔囔地抱怨。沈乐拍了它一下,低声阻止:
“别闹!这已经是全球最大的了!再要提升发电量,电机得做多大啊?
——或者,咱们换个地方吃,去最南边的风电场吃?那里有很大很大,一大排发电机组,加起来量就非常大了……”
“不好意思,最南边的风电场倒掉了。”风电站小哥忽然回头:
“9月份来了个超强台风,17级的,那边的风电站扫倒一片,不说全灭也差不多了。你们要去大规模的风电场,要不然,去草原?”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沈乐坚定地按下了小油灯:
“就这儿。这台最大,就是这个了!”
“好!那你们跟我过来,站在风机底下就行,把东西摆开——”
【我要去上面!】小油灯忽然叫了起来:
【我要去最上面!去那个转动的地方!去距离发电部位最近的地方!那边吃的电最好!】
别闹……一共也就差了一百多米,这点距离对于电流,没差多少啊!
沈乐仰望巨大的风机柱子,默默冷汗:
这会儿你要求去转子旁边了,之前在核电站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去堆芯啊!
他苦劝,用力劝,反复劝。奈何小油灯犟起来,那是全身电芒四射,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
【我就要上去!我非要上去不可!一共就那么点儿电了,慢悠悠转一圈才44度电,还不让我离近一点儿吃!之前在巫山,吃电那么畅快!】
那是,风和水的力量能比吗?一个是液体,一个是气体,一个是平时海边慢悠悠的小风,一个是全国第一大水!
沈乐来回劝了七八轮,还是没有犟得过小油灯,只好低声道:
“那个……我想到上面去,到最靠近发电机的地方去,可以吗?”
“可以啊!”风电站的小哥很高兴地伸手一引。他带着沈乐向前,绕着那个28米周长的巨大柱子转了半圈,打开一扇小门。
沈乐跟着他走进柱子里,进门、再进门、转弯、转弯……
“啊!原来是这样上去的啊!”
他仰头惊叹。巨大的柱子中央,竖着一根长长的梯子,一直伸入天板里面。
沈乐分明看到,那梯子旁边有一扇小门,门里面有钢板,还有一套明黄色的连接装置,被一个按钮统辖着,分明是一套简易的、仅容一人站立的电梯。
小哥却没有去开那部电梯,而是从旁边拿了条保险绳,拴在身上,搓搓手,开始爬边上的梯子……
“哎!电梯!”
沈乐忍不住喊。小哥已经爬上去两步,居高临下,低头向他微笑:
“喔,一般我们都是爬的。这东西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牢靠,反正,能爬我们都爬!”沈乐:“……”
一百多米啊!
一百四十五米啊!
就这样爬上去?!
哦,我可以不用爬,我能飞!
他把小油灯塞进双肩包,紧一紧背包的带子,再把剩下来的桃木剑在背包上捆好。
左看,右看,拉开小门,一步踏了进去,顿足,飘起——
“你干什么!!!”
电站小哥吓得声音都变了。这一次,轮到沈乐居高临下,向他微笑:
“爬上去多累啊!我飞上去得了!”
“飞上去你也要拴安全绳啊!!!”
“别开玩笑了,飞上去我还拴什么安全绳?”
沈乐快快乐乐地向上飞,迅速消失在天板的孔洞里,只有声音飘落下来:
“拴着安全绳,往上飞一段,解开安全绳换一个地方拴,这也太傻了吧!这能叫飞吗?”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电站小哥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无果。
眼看着沈乐飞得越来越高,他一咬牙,快速爬下梯子,钻进电梯小门。
一按那个明黄色的按钮,电机嗡嗡作响,钢板承载着他上升、上升……
怎么越来越远了?
沈乐不停地往上飞,往上飞。最初是快快乐乐,飞着飞着就觉得无聊。一口深井样的柱子,除了旁边的铁架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看的。
再飞了一段,深深后悔:
我为什么要在里面飞呢?
一样是飞行,我好歹从外面飞,周围也宽敞得多,视野也好啊!
这到底还要飞多久……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低头往下看,下面嗡嗡嗡嗡,缆绳不停转动,应该是电梯跟上来了。
沈乐只好硬着头皮向上飞行,一直飞到最顶上,抓住梯子扶手,踏上顶层工作间的地板。
上面早就有工作人员得到了消息,虽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却也不说什么,只请他到边上站好,什么都不让他摸,什么都不让他碰。
等了好半天,才等到电站小哥吭哧吭哧乘着电梯上来,从沈乐手里接过小油灯,放到电机边上:
“这桃木剑怎么办?——这里地方太小了,经不起电闪雷鸣的,能不能放到下面去?”
下面太远了……沈乐想着辛辛苦苦飞上来这一百多米,实在不觉得小油灯的准头,能隔着这么远加工好桃木剑。
他正在组织着语言,想要和电站小哥商量,能不能就在这房间里加工。
风力发动机的柱子上细下粗,再加上各种电机,能腾出来的房间面积小的可怜。
别说三个人往这儿一挤,就算要从电机边上路过,都得侧着身子横行。啥?两个人面对面?
得有一个发扬风格,退到宽敞点的地方去,否则转身都难……
还没想好,小油灯忽然嚷嚷:
【到上面去!】
“什么?”
【到风机顶上去!那地方宽敞!】
沈乐脑门一晕。他小心翼翼地和对方商量,电站小哥也是一脸为难:
“这上面很危险……我们上去,都要拴着安全绳,严格遵守安全操作规定的。您上去,这……”
“没事,我会飞!”
好说歹说,正说反说,甚至当场表演了一把飞行,终于磨得电站小哥同意他上去。
沈乐腰上拴着安全绳,顺着风机顶部的洞口爬到柱子外面。还没放眼四望,已经直接往下一蹲:
晃啊!
这柱子顶上是真的晃啊!
一根一百多米高的巨型立柱,上面还固定着几根一百多米长的叶片。这都不用十级风、八级风,悠悠的小风一吹,就能晃给你看……
沈乐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模拟矮子功似的向前蹭。反而是风电站小哥娴熟地越过了他,向前两步,伸手来接小油灯:
“固定在哪里?”
“随便……距离上来的口子远一点……”
沈乐几乎要坐倒在地上,只恨这风机顶上没根柱子,不能让他抱着固定身体。
眼看着风电站小哥三下五除二,把小油灯固定在顶上,忍不住询问: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怕的啊?”
“这里我们日常要维护啊!”小哥朗然一笑,在顶部洞口旁边设了一个固定位,固定住一把桃木剑:
“这叶片有没有裂纹、损伤、腐蚀,轴承有没有损伤、防腐涂层有没有脱落,电机,蓄电池,一样一样,都要日常维护,定期检查。
别说爬到顶上来维护,那些拴着安全绳,在高空电缆上行走的工人,不是照样要走?”
沈乐无话可说。他等着小哥固定好桃木剑,从洞口钻下去,就眼巴巴地等着小油灯发威。
小油灯一声不吭,慢慢吸着那一圈44度的电,好半天,才劈出一道电光,落在桃木剑上——
刷!
天顶上,一道白光陡然扑落,抓起桃木剑就跑。沈乐大惊:
“老游?”
不对,不是老游!
老游的毛色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什么妖怪?
抢东西抢到我头上了?!
他纵身跳出洞口,想要抢回来,腰间被安全绳一勒,才想起自己是人,全力运用飞行术,也未必飞得过鸟妖;
往对方一指,火球术的符篆已经浮了起来,又犹豫了一下:
这一火球下去,对方直接焦炭了吧?
要不然还是抓活的?
没时间给他犹豫第三次了。一道闪电当空劈落,鸟妖变作一块鸟碳,断线风筝似的往下掉。
小油灯气哼哼地嚷嚷:
【敢抢我的东西!劈死你!劈死你!!!】
(本章完)
第447章 小油灯:有不对劲的东西?交给我!(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第447章 小油灯:有不对劲的东西?交给我!(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1)
何方妖物!
敢抢我的五雷桃木剑!
哦,现在只有三雷,考虑的小油灯只是第一次试手,没准只有两雷半。那也不能抢!
那是我的!
沈乐第一反应,就是想跨到风机平台边缘,再扔一个火球过去。第二反应,是掏出手机,赶紧给下面的特事局小哥打电话:
“喂,刚才有个妖怪,来抢我的桃木剑,被小油灯一雷劈到地上了!——在哪儿?我看看啊……
现在是下午两点,太阳在南偏西,这个家伙在……南偏东一些,落在铁丝网外面,离得很近!你快点去啊!”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鸟妖,速度快,在海边,扑下来抢长条形的东西……
不会是一只海鸥成精吧?过来整点薯条?
这眼神也太差劲了!桃木剑和薯条,它的形状虽然略微类似,它的体积差了能有一百倍啊!
沈乐只需要默默吐槽“这破妖怪到底是啥种类”就行了,特事局小哥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哪怕沈乐没有催促“你快点去啊”,他也不敢不快。一边打电话上报直属领导,上报本地特事局,上报电厂,一边撒开两条腿飞奔。
呼哧带喘奔到地方,才知道沈乐为什么让他快点儿:
这……这不是“去晚了那妖怪就逃走了”,而是“去晚了那妖怪就死了”啊!
得,再给本地特事局打电话,让他们带生命维持装置来……
话说这块焦炭到底是什么妖怪来着?
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当中一长条,旁边两大块碎碳,只能勉强看得出是只鸟妖,连品种都没法辨认。
大概要拎回特事局以后,做个dna鉴定吧……妖怪的dna测得出来吗?
和普通动物的dna能匹配吗?
他在下面苦命地忙活,苦命沟通,协调当地特事局的同事们把那块焦炭拖走,对了,还要把它治回来一点,好拷问它到底是哪里的妖怪。
顺便,还要协调当地特事局和电厂配合,搜索附近有什么不该出现的分子,人和妖怪都要搜!
他忙了个四脚朝天,沈乐却浑然不知,一门心思在风机顶上干活。
小油灯劈一道雷下去,喊声“好了”,他就把桃木剑撤下去,换一把新的上来;
再等、等、等,漫长等待,等到小油灯吃饱了风电,再劈一道雷下去,他再换一把剑……
“这效率也太低了啊!”
沈乐抚摸着桃木剑,有些懊恼。小油灯加工桃木剑的技术倒是熟能生巧,一个雷劈下去,桃木剑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润泽。
手指抚上剑身,有隐隐的酥麻感觉,似乎是雷电收敛在木剑当中,被木剑不断消化。最重要的是,这木剑的剑身平直光滑,再也不发芽孢,长枝条,长叶子,开了!
只可惜速度太慢。叶轮转一圈,只能发44度电,要将近一小时,小油灯才能聚集起足够的木雷,加工一次桃木剑。
更不用说,小油灯自己也要吃,甚至它自己吃的是大头……
“能让它发电量大一点吗?”
他无聊地等着叶片悠悠转动,低头问电站小哥。一小时劈一把桃木剑,他现在手里还有将近50把,也就是要在上面待两天两夜——
这活儿还只能他自己来做,交给普通人,哪怕交给特事局的小哥,他都不放心的!
两天两夜啊!简直了!
电站小哥纠结一下,昂头上望:
“那也只能期待风大一点。这个风机,设定风速每秒10米的时候,也就是8级风的时候,可以满负荷运转。今天天气一般,风力不是很合适……”
要风大啊。沈乐想了想,默默调遣出飞行术符篆,把它略略变了个形,化作一股大风吹向叶片:
“风来!”
嘎吱嘎吱,一根叶片受到大力推动,开始旋转,另外两根却只是被动跟上,立刻出现形变。风电站小哥大惊:
“怎么了这是!这风不匀啊!怎么还只吹一根叶片的!”
哦,要三根一起吹啊。沈乐想了想,又把符篆调整了一下,发力点拉远,大风笼罩整个风机范围:
“风来!”
狂风呼啸。风机叶片肉眼可见地加快了转速,里面的电机上,数字立刻开始往上跳。
风电站小哥扑过去看了几眼,又仰头大喊:
“不要再大了!不要再大了!——这风机设计的最大风力就是八级风!风速再快,它也没法拿来发电,还会损耗机件的!”
啊……还能这样啊?
那行吧,我再调试调试……沈乐半垂下眼帘,展开精神力,一点点催动着符篆慢慢变化。
风电站小哥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上乱跳的数字,好半天,才松了一口气:
“就这个风力!就这个风力最好!保持住就行!——话说,你能保持住的吧?”
“能,没问题……”
沈乐换了个姿势,开始打坐,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快速转动,汹涌地吐出力量。
转一会儿,换一根桃木剑,再转一会儿,再换一根桃木剑。小油灯非常欢喜地大喊:
【沈乐加油!保持住!多给我吃点儿电!这风电太可口啦!】
风电站小哥听不见沈乐和小油灯的交流,只能看到外面风力突然增大,风机输出效率忽然提高。紧张盯了片刻,忽然又接到电话:
“你们这边怎么回事?电机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发电量突然上去了?今天没有报告有大风啊!”
“今天是没有大风……”电站小哥苦哈哈地回答:
“大风是来的那位客人,自己招来,吹在电机叶片上加快发电的……”
“你骗我吧?那是人啊!又不是人形风洞!!!”
沈·人形风洞·乐苦哈哈地吹了一天,帮助小油灯迅速加工完了所有桃木剑,又在风机底下搭了个帐篷,再苦哈哈地吹了一天,让小油灯吃了个饱。
等他这边干完,那边特事局也出了结果,特事局小哥满脸苦大仇深地来找沈乐:
“你身边安保要加强了……”
“怎么?”沈乐一凛。下意识地攥紧小油灯,再摸摸身后的桃木剑:
“那妖怪……”
“dna结果出来了。”特事局小哥凝重道:
“那是只白头海雕!”
“擦!”
沈乐大骂。鹰酱怎么回事!哪儿都有它们啊!
手都伸到他这边来了!
“话说,这种妖怪擅自入境,我们有啥有效防御手段吗?”
“很难。”特事局小哥摇头叹气:
“目标小,速度快,低空飞行。如果再收敛一下妖气,混在鸟群当中,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好在……”
“好在什么?”
“好在,没有报备过,非法入境的话,打死白打。话说,这只白头海雕你要吗?”
沈乐摇头摇得飞快。我要这破玩意儿干嘛?
回家做成标本啊?
劈成一块焦炭,两边翅膀都碳化摔断了,这也不好看啊!
当然,这只白头海雕,对他而言,或许还有一点作用,比如送给老游。
老游这样的妖怪,吞噬和它同类,和它修为类似或者比它强的妖怪内丹,一般能够提升修为。
但是,沈乐总觉得,吃同类有点太过分了。老游要提升修为,他可以弄聚灵阵,可以帮老游找各种灵草灵药炼丹。
更不用说,外国的妖怪,它的修行路线是什么样的?
它有没有内丹?
嗯,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沈乐极力推辞,特事局便也笑纳了这个俘虏,只在沈乐账上又添了一笔积分。
而沈乐自己,则在多重或近或远,或明或暗的保护下,笔直向西,直奔大草原上的大唐国际脱脱电厂。
一到那里,小油灯立刻又开始精神抖擞:
【好大!好大!好好吃!好好吃!我要吃个爽!】
你当然开心啦——这座电厂,是全球最大的火电厂,总装机容量672万千瓦,包括8台60万千瓦机组、2台66万千瓦机组、2台30万千瓦机组。
嗯,没错,总装机容量全球最大,和单台装机容量最大的火力发电,都在他们厂……
虽然比起巫山水电站来说,单机容量还差了一点,但是,火电那种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划掉)蓬勃的热量,可不是水电能比。
小油灯一接上那台最大的66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瞬间吃了个爽,甚至开始高歌: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醒醒,你在火电站高歌千里黄河是几个意思!
哪怕你在巫山水电站唱这首歌也应景一点啊!
沈乐真是吐槽不能。他捏着鼻子听小油灯唱歌,看着小油灯抖擞精神,一个雷一个雷往下劈。
火雷果然比水雷、木雷都暴躁,在上一波加工当中几乎没有损毁的桃木剑,又开始了大批折损:
“碳化了!”
“碳化了!”
“烧焦了!”
“烧起来了……”
“青灯你稍微控制一点啊!我们只剩20把桃木剑了,禁不起你再糟蹋了!”
【快好了,快好了!】
小油灯有点儿烦躁、又有点儿紧张地回答。火电太难了!太难了!好在,经过之前的练手,小油灯的控制力果然在增强。
劈毁了20把桃木剑以后,接下来挨劈的桃木剑,已经不会再烧起来,反而摸着有点温温热热。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桃木剑上的气息节节推高,环环相扣。
火性炎上,不停升腾,从剑身内部透出。沈乐把桃木剑握在手里,凝神感觉了一下,却皱起眉头:
“这……这得快点儿处理了……”
用精神力感知,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在剑身当中燃烧。
当然,有金雷、水雷和木雷提供燃料,这把剑一时半会儿烧不掉,它能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不说一两个月,至少,一两周不成问题。但是,这种燃烧,烧的是它的本源,烧的是它的灵性和力量!
当然,要处理这种“燃烧”,让它的灵性不至于快速损耗,也不是没有办法。沈乐都不用查资料,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补全五行循环。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再生金。五行轮转,生生不息,只要做到这一点,随便桃木剑里怎么烧,它的灵性也不会下降:
甚至,如果把它放在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它还会不断成长,灵气不断增加。最终,把自己炼成一把……
不说无坚不摧的宝剑吧,至少,差点儿的妖魔鬼怪挨上一下,都是立刻灰飞烟灭的下场?
“青灯,加把劲,咱们加快速度!”他扬声道:
“这边搞定,赶紧去下个地方!把五雷补齐了!”
【知道啦知道啦……】小油灯有点儿不耐烦地回答。它全身电光一涨,电生磁,磁生力,就地飘起来半寸,左摇右晃。
如果不是还在全神贯注加工桃木剑,简直要在地板上打两个滚:
【催催催,不要老是催啦!我要吃电的!电吃不够,回头搞不定啊!】
66万千瓦的机组还不够你吃啊!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的电,从能量本身而言,是这一台机组的电,从灵性而言,你吃的是整个电厂的电!
8台60万千瓦机组、2台66万千瓦机组、2台30万千瓦机组,总装机容量672万千瓦,世界第一大火电厂的电!
吃吃吃,当心吃撑了!之前风电没吃多少,现在火电吃太多,你当心不平衡啊!
沈乐肚里不停地碎碎念,和小油灯说话的时候,却只能好声好气,摆事实、讲道理。
被他奋力劝了一通,小油灯终于也肯松口:
【行吧!我在这里只吃一晚上!一晚上吃完,立刻就走,这样总行了吧?】
说是一晚上,其实也就是深夜11点,吃到早上7点。
脱脱电厂是满足京城供电安全的主力电厂之一,这个时间段恰好是供电低谷,给它多吃几口,供电压力不大——
当然,沈乐也可以按照低谷电价付费,算是双赢。
吃完电,赶紧直奔西面,莫高窟光热发电站。从脱脱电厂所在的青城,到莫高窟光热发电站,开车要走20个小时,飞机……
抱歉,飞机还不止20个小时。主要是没有直达的民航航班,得从京城中转,一来一回,24小时都超过了。
也就是特事局神通广大,居然给沈乐搞到了航班。不是包机,还没有包机那么大面子,但是,从青城到莫高窟,有货运航班……
沈乐抱着双肩包,缩手缩脚坐在机舱里,和特事局小哥面面相觑。
有一说一,这货运航班里的机舱,比运输机还是强一些的,至少不必坐一个小凳子,然后自己手动拽住旁边的绿色帆布带。
但是,因为这架货运飞机,理论上驾驶舱只能容纳三个人,机长、副驾驶和装卸长。
现在,沈乐是坐在装卸长的位置上,而特事局小哥,坐在旁边的临时座位上……
“沈先生,您稍微忍一忍,两小时就到了。”特事局小哥担心他坐得不舒服,还在安慰他:
“毕竟没有紧急到派专机的份上。主要是最近也没有转场训练,不然我们还能搭个便车……”
“什么转场?”
“j20?还是j15?”
特事局小哥也拿不准。沈乐却已经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不想知道具体型号!所以你说的是战斗机转场?嗖的一下子上去,再嗖的一下子下来,赶时间还要加点油门啥的?”
据说在毛子那里,有收费旅游项目,功勋飞行员带你坐战斗机上天,如果你身体特别好,经过评估,还带你飞几个特技动作来的……
谢谢啊,我一点也不想体验那个!
货机就很好了!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让你们坐驾驶舱。”前排座位上,副机长笑了一声:
“有时候实在急,我们还把人丢过货舱呢!”
“这也行?!”
沈乐失声问道。特事局小哥耸耸肩:
“你别说,还真的行——他们这飞机有运输活体宠物功能的。你是肯定能坐驾驶舱,我要不是局里给力,差点安排到货舱去……”
沈乐干笑两声。为了排解尴尬的气氛,他不得不另外起了个话题:
“话说我们大概几点到啊?”
“十点到吧。赶一赶,还能直接赶上中午,太阳光最猛烈、发电量最大的那个时间段。”
“你们是要去光热发电站?那可就来对了!”
副机长很欢乐地接口。不等沈乐询问,他已经滔滔不绝,与有荣焉地发言:
“我们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塔式光热电站!100兆瓦的!特别漂亮!待会儿我指给你们看一下,简直像是多了个太阳!
——我表哥的儿子就在里面工作,这里工资特别高,但是工作也辛苦,一天到晚不停的!”
沈乐:“……”
这副驾驶怎么跟出租车司机似的?到处跟客人搭话,到处聊天?
只有客人表现出一点兴趣,他就能滔滔不绝,把当地的所有特色、所有传说、所有八卦全部讲一遍?
不过,和副驾驶聊天聊得热乎,也确实有好处。
负责驾驶的机长虽然没说话,靠近莫高市附近的时候,也确实把飞机航线稍微偏了一偏,机身侧了一侧。
副机长不失时机地喊沈乐:
“看!快看!就是下面!现在角度正好!”
沈乐把脸贴在驾驶室玻璃上,向下望去。第一眼看到,就忍不住“哇——”了一声:
“太漂亮了!”
确实如副机长所言,渺渺黄沙上,升起了一轮不落的太阳。
那光华炽烈至极,沈乐只是飞快看了一眼,就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热泪长流;
即使闭眼,黑暗的视野里,也有一块巨大的光斑,迟迟不能消褪,几乎和直视了太阳没有区别。
而这一轮地上悬日的周围,拱卫着一整个圆形,半边明亮,半边阴暗。
那明亮和阴暗还在不停转换,缓慢地转动着,完美地复刻了道家的阴阳鱼……
“漂亮吧?漂亮吧!也就是我们开货机的,都没有乘客跟着看,他们开民航的,到了这里,乘客都恨不得飞机多绕几圈!
——这下面全是镜子,把阳光反射到中间那个塔上,给塔加热来发电。上次党建日,他们还用镜子摆出镰刀锤子来呢!”
副机长滔滔不绝。而沈乐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地面的光热塔上:
这么大面积的镜子,聚集阳光来发电,可想而知这电量有多强。问题是,小油灯要怎么办,直接放到阳光聚集的位置?
它撑得住吗?
会不会被高温当场烧化?
还有,这么强的太阳能发电,比起他想象中的太阳能光伏板,要强得太多了。小油灯控制得住吗?
经过连续四轮加工,一百把桃木剑,已经只剩下23把。最后一轮,要完成五雷的循环与交互,这23把,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五把?
三把?
不会一把也剩不下吧!!!
货运飞机带着他绕了三个圈子,确定沈乐看饱了、也拍够照了,才落下机场。
一落地,立刻有当地特事局的人来接,开车带着沈乐直奔光电站。
见到抱着桃木剑的沈乐,他大大松了口气,紧跟着又皱起眉头:
“你们到得好快啊!今天就要用电吗?要不要晚几天,比如半个月后再过来?”
“怎么了?”
“呃,这几天附近不太安全……”
一直陪着沈乐的特事局小哥细问。地陪摇头:
“我们也说不好。总之,布在附近的一些探测器,探测到了不对劲的数值,还有一些探测器被损毁。
——你们知道,这是个小城市,我们人手不够,莫高窟那地方阴气又重……”
他们已经申调了人员支持,可是,只有一点数值的异常,并不足以让特事局加派人手。
看到沈乐,和陪着沈乐过来的同事,这位小哥先是高兴,接着又是为难:
有同事来,就有人搭手帮忙了!
可是,又有编外专家来……这位编外专家如果是个不能打的,他们还要分出人手去保护——
【没事儿!交给我!】不等沈乐开口,小油灯已经跃跃欲试:
【带我去吃饱电,然后我来个全城搜索!只要有电的地方,我就不信搜不出来,就不信劈不死它!】
“你太暴力了……”沈乐无奈地拍了下背包:
“且不说人家到底是不是坏人,就算是,这黄沙万里,也不见得都有电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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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48章 夭寿啊!有妖怪要抢小油灯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第448章 夭寿啊!有妖怪要抢小油灯了!(赤色彗星玛斯万赏加更2)
小油灯跃跃欲试,被沈乐死命按住,拎着它往发电站走。
特事局的车开到光电站门口,换成光电站自己的工程车。
进了厂门,车子还在不停地向里、向里、向里,穿过一面面能有三层楼高的镜子,笔直向前。
沈乐趴在车窗上,前俯后仰,左右扭头,看着那一面又一面看似绝对平行,细看又有点微妙角度不同的镜子,和它们在地上投下的巨大阴影:
“真的好大啊!这镜子就是用来反射太阳光的吗?”
在飞机上看的时候,只觉得明亮壮观,真心看不出这么大。
到了这里,一面镜子,比他们乘的车还要高好几倍,两面镜子之间的距离,比车子的长度要长好几倍……
“是啊!”
为他们开车的光电站司机扭头甩过一眼,笑容里透着骄傲。他用不太浓重的当地口音,流利地为沈乐介绍:
“你猜这镜子有多大?”
“十米?……十二米?”
沈乐不太有把握地问。司机呵呵一笑:
“这镜子叫定日镜,每一块镜子,都有115平方米,由35块子镜组成。整个光电站,有12000多块定日镜——”
他右手放开方向盘,用力一挥:
“占地面积,有7.8平方公里,发的电能供上整个敦煌!”
沈乐倒吸一口凉气。这数字可真够大的,怪不得他们车子开了半天,还没开到电站中心。
如果7.8平方公里是定日镜的占地面积,按照他在天上看到的那个圆形算,半径就能有1.5公里。
他们现在挨着边缘,慢悠悠地开,还没开到往中心去的路呢!
“那这些定日镜,要跟着太阳转吗?”
沈乐好奇地左看右看。车辆过去的速度,比起定日镜还是相当快的,完全看不出镜子在转动:
“这个要怎么调?你们后台有程序调吗?”
“那怎么可能!”司机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上面都是有传感器的,随时感受太阳光,随时转换角度。
靠后台程序,每天的太阳东升西降时间都不一样,每一台定日镜角度都不一样,怎么调得过来!”
高科技就很爽啊……
沈乐羡慕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扒着车窗看。有一说一,“定日镜”这个名字,就非常的玄幻,不,非常的仙侠——
如果它不是被用在光电站,而是用在某个仙侠小说里,一定是件上品法宝吧?不,这名字的格调,已经奔着仙器去了啊!
车辆长驱直入,直到定日镜簇拥的中心,260米高的吸热塔附近停下。
吸热塔周围,簇拥着一圈房子,在飞机上看来极小的一片,在定日镜大镇和吸热塔的映衬下几乎不起眼;
然而,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一圈房子规模很是不小,甚至可以说极其巨大。
沈乐他们的车子靠近时,前方人头攒动,正拥挤着一百多号人的队伍,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喊:
“中央吸热塔里储存着3万吨熔盐,液态的熔盐从热盐罐与盐水交换器交换热量,通过蒸汽发生器产生550度蒸汽,推动汽轮机发电……”
“怎么这里也有旅行团啊?”
沈乐从车厢里爬出来,忍不住嘀咕。司机很娴熟地解释: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个很重要的科研和教育基地,定期有人来这里研学的。就我们市,所有的大中小学,都会带学生过来——”
“那不是来得不想再来了?”
沈乐果断吐槽。司机哈哈一笑:
“可不是!我侄子那天就说,小学来玩,初中来玩,高中也来玩,我大学一定要考出去,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沈乐:“……”
不过,知道了这个光电站的发电机制,沈乐就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必爬吸热塔了,不必把小油灯送到塔顶去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直接奔汽轮机那边就行了,不必担心小油灯会不会被烧化这种问题……
至于把这个发电站的电,给小油灯吃一段时间,附近的城市是不是还供得上电,这不是沈乐能关心得了的。
反正,只要电力调度部门敢下这个指令,他们就肯定能保证用电平稳。
沈乐要关心的,只有让小油灯大口吃电,好好加工桃木剑,尽快把事情办完。
哦,对了,还要顺带注意一下周围,万一那个妖怪撞上来抢东西或者害人的话,记得顺手打死……
沈乐拎着桃木剑,跟着引导他的工作人员,进入汽轮机车间旁边的小屋子。摆好小油灯,摆开桃木剑,远远退到角落里。
很快,小油灯表面,就开始快乐地闪起光芒:
【好棒!】
【好棒!】
【吃到新的电好快乐!】
【我要凑够五行!我要搭建循环!】
【搭好了循环,就再也不缺电了!】
所以这个光电厂发出来的电,还真的是土行电力——沈乐默默地松了口气。
之前他们探查太阳能电力属性的时候,探查对象是光伏板,和这里用熔盐热能发电的完全是两个路线。
他还真担心这里的电力属性对不上号,需要另外再跑一个发电厂……话说,熔盐光热发电,为什么是土属性的?
难道因为盐是大地的产物,所以就是土雷?
沈乐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决定交给特事局去头疼,咳,没准有谁能就此水一篇论文啥的。
他集中注意力,盯着小油灯身上流转的光芒,看着油灯的颜色越来越温润、越来越柔和。
先前还是雾蒙蒙的、带点磨砂质地的感觉,自从吸纳了四种不同的雷霆,已经开始渐渐趋向玉质化。
至于那个玻璃的灯罩,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更是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乳白色。不知道那是玻璃的话,谁不夸一声水头好!
而开始吸纳土雷之后,随着五行循环的形成,小油灯表面,很快开始浮现不同颜色的纹路。
先是银灿灿的亮色,再是深黑而透明的水色,接下来是浅青透明的木色,只一眨眼,又亮起了明艳的红色条纹。
红色条纹蓬蓬勃勃,不断上升,眼看着就要占据整个油灯外壳,忽然,顶部出现了一片厚重的土黄,渐渐下压。
“这是……土雷?土行雷电的力量容纳进来了?”
沈乐睁大眼睛,看得一眨也不眨,双手紧握。小油灯能搞定吧?
没问题的吧?
五行循环这种操作,他自己都搞不定,不但搞不定,简直可以说是无从下手。
小油灯也就是出发之前,临时读了一些雷法方面的书,自己感觉了一下……
它真的能搞定的吧?
真的不会出岔子的吧?
到这地步,沈乐也插不上手帮忙,只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
土黄色条带出现以后,很快就和红色条带相接触,像是从红色条带吸取了力量一般,快速扩张,快速变得深沉凝实;
扩张到一定范围,眼看着就占满了整个油灯外壳之后,轻轻一震,猛然倒卷——
向下卷动的黄光,迅速扩张,很快就和最下方的灿灿亮银相接。瞬间,整个小油灯光芒大放,刺得沈乐双眼紧闭,热泪长流:
要进阶之前说一声啊!
要发光之前说一声啊!
一下子这么亮,把我眼睛照瞎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死死闭着眼睛,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厂房里惊呼声四起。脚步急促,有人飞奔而来,有人大喊:
“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电压不稳——”
“泵机转速不稳!泵机停转了!”
我去!
小油灯你悠着点啊!
说好让你吃汽轮发电机发出来的电,你从这个口子吃电就完了,你不要把整个厂子里的电都吃掉啊!
把熔盐从热盐罐运往冷盐罐的泵机,把盐水从热盐罐旁边打过去、进行热交换的泵机,这要是停转了,会出大事故的!
上面太阳能还在不停传导热量,下面熔盐没法流动,热量不断集聚,要是把吸热塔整个烧了怎么办——
沈乐不敢放声大喊,只能在心底里拼命沟通,拼命把念头传递过去。嚷嚷了好几遍,小油灯的声音,才在心底响起:
【不是我……】
心声一闪而逝。沈乐再喊、再询问,对面已经没有了回复,不知道小油灯是不想搭理他,还是正在关键时刻,腾不出手来搭理他。
沈乐没办法,只好往自己眼睛上奋力丢治疗术。一个、两个,终于,双眼可以无碍睁开,他第一时间看向小油灯:
!!!
这是怎么了!
五行五色,五种光带,在小油灯表面激烈地闪烁,滚动得和走马灯一般。
不但闪在表面,而且,有种越来越深入的味道,像是要沁入小油灯内部一样。
整个钢铁打成的灯座、灯壁,开始慢慢透明,慢慢被各种颜色席卷。
条带飞窜,相互融合,渐渐有种紊乱的感觉,像是一把扇子在倒了油漆的水里转动:
沈乐莫名感觉,这些条带,如果能够融合成有规律的形状,或者融合成某个固定的颜色,那小油灯就安全了、就成功了;
但是,如果融合失败,就会有大问题,没准会炸给他看!
而更加惊心动魄的是,此时此刻,正有一股让沈乐心惊肉跳的力量,在凝聚、凝聚——
“要下雨了!”
“怎么突然下雨!”
“天气预报没有报啊!”
“别说了,赶快把冲洗车推出来!准备洗镜子!一年就这样几次机会!”
“等等,这雨怎么感觉是雷雨……先别把车子推出去!提防雷击!”
“让人都进屋!都进屋!”
一片忙乱叫喊。沈乐昂起脑袋,透过天板仰望着上方,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剧烈:
不会吧?
不会来真的吧?小油灯要凝聚成功,不会还需要过个雷劫吧?
它自己就是吸收雷电一路成长的,这要多强大的雷电,才能帮助他冲过这一关,从量变到质变?
还有,这一发雷劫所用的雷电,是从哪里来的?除了天空中渐渐凝聚的积雨云,它不会还要吸收发电厂的电力吧?
那些用来推动泵机转动的电力,那些从电网输送过来的厂用电,既然不是小油灯吃掉的,不会是被雷劫抽干了吧?
即便如此,沈乐也做不了什么。就算知道天上的雷电是对着小油灯来的,他也没法跟厂里的人说:
你们不用把冲洗收起来,不用把人全都拢进屋,那雷不会劈你们……万一雷劫劈错了呢?
万一呢!
他一声不吭,盘膝坐在地上,默运内功,随时准备出手干预:哪怕只是把小油灯拖到一边去,或者塞进某个金属箱子,当作临时法拉第笼。
而在几十里外的地方,某个在沙子里埋了很久,贪婪吸取佛气的老家伙,猛然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天雷煌煌,宝气流转,必有至宝出世!
这附近没有什么大妖盘踞,也没有什么强大的修道者修行。如果我能抢到这件至宝,把它纳为己用,我就再也不怕那把飞剑了!
我就可以回老家去,在大雪山里舒舒服服地躺平,吸收天地之气,再也不用蹲在这儿吃沙子苦熬了!
它往地下一沉,沿着地底纵横交错的水渠网络,直奔至宝方向。一边靠近一边凝神感知:
四十里……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到这里已经没有地下水渠了。老妖从地底浮起来一点,操控土遁埋在沙土里,放开一点感知:
不能再靠近了!天雷震震,不断劈落,这种时候,它们这些异类离得越远越好,气息越收敛越好——
否则,雷劫可不管你是谁,敢闯进圈子,它随着气机感应,掉过头来就是一雷,直接把你打得灰飞烟灭!
等待,等待……
等到雷劫全部结束,那件异宝渡过雷劫,气息最虚弱的时候,冲出去一把抢了就走,那才是最合适的!
在此之前,要有耐心,不妨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看好退路,看好周围有些什么东西……
唔,这里的太阳精华,感觉特别浓郁,特别密集啊,回头要注意避开。
唔,太阳精华集中有一点好处,周围都比较阴暗。哪怕浮出地面,也不会有太阳直接照到身上,方便它这种老家伙行动。
咦?
这里面,有大量血食啊!
新鲜的,沸腾的,热辣滚烫的血食!而且,还是年轻的,生气蓬勃,阳气十分旺盛的血食!
不……不要急着动手。等拿到那件异宝,撤退的时候,方便抓一把就抓一把,方便啃两个就啃两个。
反正这里地广人稀,啃两个以后,埋头往土里一钻,埋头往野外一遁,谁也找不到他!
它耐着性子伏在地底,借着阴暗区域的掩护,躲藏身形,静待时机。
而厂房里,小油灯对靠近的危险一无所觉,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渡雷劫身上:
【劫雷!是劫雷!】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再多来一点!】
【啊,劈得好舒服……简直爽翻了啊!】
【再多来一点!再多来一点!多来几个雷,我全身上下,就都按摩均匀了!】
这样的心声,别人听不见,只有沈乐听得清清楚楚。他远远躲在厂房角落里,握着拳头,努力收敛思绪,不让自己的念头打扰到小油灯:
你稍微悠着点啊!
你这是在渡雷劫,不是在吃自助餐!
看你这样子,也就是不会飞,如果会飞的话,是不是还要直接冲进雷云里,大口大口吞吃,给雷劫来个断根啊!
不,等等,它真的飞起来了!!!
电生磁,磁生力。小油灯周围磁场环绕,居然真的飞了起来,而且飞得还相当稳健,一点也不歪歪倒倒。
换成一个经验不足的飞手,操控基础版四旋翼无人机,估计都没有它飞得好……
“油、油灯飞起来了!”
“沈先生,您的油灯飞起来了!”
“这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啊?要不要把电源关了?”
沈乐:“……”
谢谢,我知道,我看见了。飞起来就飞起来了呗,我也拿他没办法,小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
再说,我也没法把它抓下来打一顿对吧?
这周围雷光环绕的,小油灯自己飞起来没事,我哪怕穿着电工的高压绝缘服,直接扑上去,劫雷没把我打死,都是小油灯特别关照……
沈乐悄悄地向远处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不要做任何动作。
怎么处置我不知道,但是,最好让小油灯继续敞开吃电,不要把电源关了,这点我还是懂的:
人是铁,饭是钢,电就是小油灯的铁和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不用说和劫雷对抗,更要干饭干饱了才能有力气。
现在这情况,不做操作,就是最好的操作!
小油灯冉冉升起,穿出厂房窗户,变了个方向直扑雷云。沈乐拔腿就跑,迅速跑出厂房,站在外面翘首张望:
近了!
近了!
越升越高,越来越近了!
一头撞进了雷云!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啊,是,小油灯旋转,跳跃,沈乐闭着眼,挡住骤然爆发的万道光芒,努力展开精神力去观察:
小油灯长鲸吸水一般,把劫雷,雷云,周围的电流,一扫而空。然后,开开心心地转了个大圈子,光芒猛然收敛:
沈乐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吸收完劫雷之后,小油灯表面的五彩条带,看着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稀薄,搅得越来越匀;
渐渐地,五彩条带深深沁入小油灯本体,混合成一种乳白色的,或者说是羊脂美玉一般色泽的存在。
这色泽一出,沈乐一颗心脏,蓦地就落定下来:
没问题了!
绝对没问题了!
会出现这样美玉一般的质感,说明小油灯升级完成,量变形成质变,成为高一阶的法器,不,灵器,不,法宝了!
虽然沈乐并不知道这种灵器的等级应该怎么称呼……
“搞定了吗?”
沈乐远远地对着小油灯招手:
“搞定就下来!还有那么多桃木剑等着你加工呢!——五行循环构建成功的话,加工桃木剑,你就有把握了吧!”
【那当然!】
小油灯喜滋滋地在空中左扭右扭,左飘右飘,一会儿划一个s型,一会儿划一个8字型。
一边展示自己的良好身段和美丽色泽,一边慢悠悠往下落:
【交给我吧!这一波,我保证一把桃木剑都不毁掉!】
“哦?把握这么大?”
沈乐抬起一根眉毛盯着它看:
“那要是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那就是桃木剑质地太差了!】小油灯似乎想要吹牛,吹到一半,还是紧急刹车。
沈乐呵呵一笑,当先走进厂房,掏出那些桃木剑,一根一个摆在地面上:
“快点啊!——咱们已经耽搁太久了,赶紧把东西做好,赶紧收工!整整一个城市,就指着这个电厂的电呢!”
虽然这个光电站的电全都被小油灯吃了,电网照样能调电过去……
但是,远程调度,和近距离调度,成本是不一样的!对电网的压力也是不一样的!
能赶紧把这个光电站让出来,还是让出来比较好!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催啊!真是的,一天天的,都不让我休息,就知道催我干活……啊!!!!】
这一声尖叫笔直抛入云霄,不要说沈乐被震得脑门子嗡嗡响,就连两个陪伴他的特事局小哥,都震得当场跳了起来。
两人对望一眼,撒腿就往厂门口跑。身形刚刚一动,面前人影一闪,沈乐已经发挥出了极限速度,飚在他们前面,直接冲出厂房:
“何方妖物!!!”
小油灯悬在半空,周围电光纵横闪耀,如走龙蛇。它旁边,一个全身黑气缭绕的不知什么东西,卷起一团黑风,绕着小油灯不停转动:
【你打我!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小油灯愤怒到了极点。一道道青红黄白黑,各色雷霆,夹着紫巍巍的、金灿灿的雷光,横过长空。
那雷光不时打在黑风妖怪身上,炸开一团黑气,或者点燃一点不知道什么东西。也经常打空,落在旁边的地面上,厂房顶上……
“青灯!我来帮你!”
沈乐纵身上前,一团火球脱手而出,炮弹似的冲向黑风妖怪。
身后,带他们进场的司机连滚带爬,也冲出厂房,喊得撕心裂肺:
“当心热盐罐!当心汽轮机!当心吸热塔!!!”
这要打破一点,那就是大祸了啊!!!
(本章完)
第449章 沈乐:所以需要我主C,给小油灯争取时间?(万赏加更1)
第449章 沈乐:所以需要我主c,给小油灯争取时间?(万赏加更1)
沈乐被他喊得一个哆嗦。手一抖,刚刚开始凝聚的火球“噗”的一声,消散在空中……
他自己的火球术,威力多少,他自己有数啊!那是熔金销铁,一发火球砸过去,叠在一起的两块防弹装甲片,直接熔化!
这要是砸到什么要命的地方——砸到汽轮机,或者汽轮机附近的管道,管道破一个洞,550度高温蒸汽直接冲出来——
沈乐曾经听向阳说过一个事故,早些年有个电厂,蒸汽管道破了,高温蒸汽冲出来。
厂长还是书记还是总工,当时正好站在破口前面,事后整个人就直接找不到了——只剩下墙上一个人形的印子,证明这里存在过一个人……
如果不是汽轮机呢?是热盐罐,或者冷盐罐,被砸了一个口子呢?
热盐罐里,熔化状态的盐有565度,哪怕冷盐罐里的盐也有290度!
这个光热电站里的高温熔盐,足足有3万吨!都不用全部泼出来,哪怕只是泼出来这么一点儿……
那就是灭顶之灾!挨谁谁死,擦谁谁亡的节奏!都不用肉身站在旁边,哪怕躲在车子里,都未必挨得住……
至于吸热塔,吸热塔砸一个洞,那就更可怕了。260米的高塔啊!里面满满的都是高温熔盐,565度起步的!
居高临下泼出来,那后果,沈乐想都不敢想。小油灯能不能挨得住一下,他心里都没底!
“青灯!把那家伙引开!引开!!!”
沈乐在心底努力大喊。一边喊,一边在地面上狂奔,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帮小油灯打一下。
见鬼,它们移动得太快了!特别是那个黑风妖怪,那简直是在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
对于打靶苦手如沈乐来说,要准确地避过小油灯、避过周围重要设施,还要打中敌人,简直太难了,完全没法做到!
特事局的人呢?
怎么还不出来帮忙?
两个特事局小哥正躲在厂房的窗边,急得团团乱转。一个在拼命打电话,一个端着仪器对准天空,满头大汗:
“敌袭!敌袭!”
“莫高窟光电厂遭到敌袭!——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突然出现的!正在调取附近监控仪器记录!”
“强度?强度不知道……仪器对不准!沈先生的那个油灯器灵正在和它战斗……周围能量太强,能量变化幅度太高!”
“疑似两千年以上妖物……可能不止……那个油灯器灵能操控劫雷,上次那个山君都挨不了一雷,现在和它打得有来有回!”
接到报告的上级机构也是冷汗哗哗。那地方……那地方就不是能动手打架的地方!
妖怪可以毫无顾忌,特事局不行啊!打坏了光电厂,打出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他们还不如自裁算了!
“你们携带了什么武器?你们能压制住敌人吗?”
上级领导一边飞快让人查前方行动人员的姓名、履历、战斗力评估、携带武器,一边加快语速询问。两位特事局小哥快要哭出来了:
“我只带了特三号突击步枪,两个弹匣的灵力子弹,一把标准五帝金钱剑,一把桃木剑……其他都是防御装备……”
我主要是来协调的!
虽然也担负了一部分保护沈专家的职责,但是,沈先生那个器灵,比我能打多了……
我现在冲上去的话,大概率就是炮灰啊!
这些武器,给上面的黑风妖怪挠痒痒都不够!
“我带了特二号霰弹枪,标准金光符20张,标准五雷符20张,标准金刚符……标准轻身符……”
另外一个本地的特事局小哥更加紧张。我只是个地陪啊!
虽然接到报告,说是附近的监控仪器报告有异动,有损毁迹象,让我来调查调查,可我也只是前期调查人员!
打妖怪,打强大的妖怪,那不是我的任务,我只负责确定有妖怪存在,然后,召唤后面的武装力量跟上来啊!
“你们……”
领导脑门子突突直跳,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立竿见影。
他只能一边安排人去调动武装力量,调动察打一体无人机,调动附近的修行者里的高手,调动可以御剑千里的剑仙;
一边给前方的两个行动人员施压:
“沈先生怎么样了?”
“沈先生冲出去了……沈先生正在找攻击角度……”负责陪伴、协调、保护沈乐的特事局人员一个头两个大:
“他跑得好快……他这速度也太快了!我完全跟不上啊!”
“跟不上也要跟!”领导几乎咬牙切齿:
“你的任务是什么!”
“保护沈专家安全!不惜一切代价!”从魔都过来的小哥一个激灵:
“我上了!”
他紧一紧肩上的步枪,拔腿就跑。刚冲出厂房门,迎面一股劲风吹来,把他直接卷了回去。
还没站稳,沈乐回头一瞥,手指一点,又是一道旋风冲出,把他牢牢圈在当中。沈乐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们躲好!别出去!”
小哥:“……”
这,领导,这不是我无能,是我连沈先生都打不过啊!
沈乐是真的怕他们有个好歹的。不但是特事局小哥,他连冲出来大喊“当心热盐罐”的司机,都用一道旋风卷了回去。
他现在纵身一跃,能窜出去两三丈远,黑风妖怪就算扑过来,他也能快速闪开,实在不行还能飞——虽然他现在不敢飞。
那两个普通人,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高,被黑风刮一下保守估计重伤,被闪电打一下弄不好就要死,他们冲上来干什么?
把几个普通人打包安置好,沈乐三蹿两跳,冲向战场。小油灯已经在努力引开黑风妖怪了,奈何效果有点不怎样:
黑风妖似乎有点明白他们顾忌什么,也不离开,就在附近这一块转悠。
小油灯的闪电稍微发射得稀疏了一点儿,它就尝试往下冲,连续几次,都差点冲进了某间厂房,吓得里面躲藏的研学队伍一阵惊叫;
小油灯的闪电紧密一些,它就贴着厂房,贴着那根巨大的吸热柱,转来转去。
每次挨得近一点,小油灯都不得不赶紧撤回闪电,或者赶紧控制闪电转弯,以免打到厂房的重要设施。越打,越是烦躁:
【它怎么不跑掉啊!】
“也许是跑不掉?”
沈乐一直在地面上仰头观察,凝神思索。这个黑风妖怪,对于闪电相当畏惧,对于他射出的火球也很畏惧,可以说雷霆、火焰都天然克制它;
既然如此,合理推断,它也比较害怕阳光,更加害怕太阳的精华……
吸热塔周围,分布着12000枚定日镜!
根据太阳光线的角度不同,至少有一半的镜子,是在反射着太阳光线,把它集中到塔顶的熔盐吸热器上!
沈乐换位思考,他的力量性质如果和黑风妖怪一样,他肯定也不敢闯进定日镜的反射区域。
这种高强度阳光晒在身上,就算不晒化了,谁知道会不会晒成重伤!
沈乐想了想,纵身返回厂房,抓住那个司机。拎到厂房深处,在他耳边大喊:
“能不能调整定日镜!”
“什么!”
“全部放倒!全部停止转动!最好不要反射阳光!让那妖怪逃走!”
“我要去问问!”司机先生摸出手机,努力拨号。
小油灯和那个黑风妖怪在天上翻翻滚滚,打得电火四溅,现场电磁信号紊乱得一塌糊涂。
司机先生的民用机,不是特事局为了对付鬼打墙、妖风洞专门研发的机型,实在穿透不了这种场景,不得不滚到座机旁边,拎起来大喊:
“……能不能调整!”
“……需要时间……”
对面模模糊糊地喊过来。沈乐摇了摇头,又快速冲出门去:
靠光电厂自己控制定日镜,恐怕有点难度,或者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在此之前,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唉,特事局那边一点也不给力,现场人员战斗力太差也就算了,怎么无人机之类也不来一个?
无人机其实已经来了。在高空中,在正常人的肉眼视线之外,不停盘旋。
一边盘旋,一边还放出几架小型无人机,飞到附近拍摄、定位。后方,负责操纵无人机的飞手盯着大屏幕,满头大汗:
“目标离得太近了!”
“挂载武器无法避免打中吸热塔!”
“要尝试把它拉远!拉出定日镜范围!至少拉出热电厂房范围!”
“申请无人机上前冲撞纠缠——”
后方紧急给无人机卸载弹药,卸载一些特别贵的、拿去冲撞用不着的部件,加挂防御装置,忙成一团。
沈乐看不见这一切,只是焦急:
有什么办法能搞定这妖怪!
有什么办法!
至少,把它赶远远的,赶到定日镜范围之外,再全力出击也行啊!
“青灯!你能控制定日镜吗?”
他不停地打出火球,协助小油灯控制黑风妖怪的行动范围,不让它遁地逃走。
一边打,一边极力关注火球的落点,在它落到吸热塔上、或者落到厂房墙壁之前的最后一刻,赶紧挥散。
战斗之余,还要努力想办法,努力和小油灯沟通:
“能让这些镜子转向,放妖怪逃出去吗?”
【能……但是我需要时间……我现在没法分心……】
小油灯断断续续地回答。沈乐微微松一口气:
能就好。至于没法分心的问题么,要么他来主c,让小油灯腾出手来;
要么等一等看,期待特事局能捞出什么全新的武器,及时赶到战场?
特事局的武器确实来了。天边呼啸声大作,一架流线型的无人机开足马力,一头往黑风妖撞了过去。
来得好快!
前脚听到声音,后脚就已经到了,就已经往上撞了!
加油!
干掉它!
无人机双翼展开,刀子一般割过黑风妖,在它护身的黑风当中割出一道巨大裂口。惊鸿一瞥,沈乐微眯双眼,呼吸一紧:
这里面,仿佛是个人啊!
至少是个人形生物!
干巴巴的,黑漆漆的,长了老长老长的一身毛,但是,它的形状,它的大小,都符合人类的特征啊!
人形生物的体积,只占了黑风团中心极小的一部分。无人机一冲而过,切开黑风团,却没能伤到中心的妖怪,刷地就冲去了天边。
小油灯抓紧时间,向裂口当中送进一道闪电,打得它惨叫一声,绕到吸热塔背后。沈乐叹了口气,狂奔过去:
天上飞一飞,地下跑断腿。沈乐也算是跑得快了,要绕过两座厂房,再绕到塔背面。刚刚绕过去,嗖的一声,无人机又冲了过来……
黑风妖百忙中一让,闪过无人机,又绕到另外一边。一声尖啸,往下就扑:
这东西太凶了!
刚才就给了他一下,这会儿再给他一下,把他的妖气刮掉老大一片!
这不吃点好的补补,再纠缠下去,他就算不死在这里,也要重伤啊!
沈乐刚刚绕过吸热塔,就看见一大团黑风,尖啸着往下扑来。黑风漫卷,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还没扑到就压得他呼吸不畅:
奔着我来了!
这是笔直冲着我来了!
这要是被扑到身上,我就算不会被它咬一口,不会被它吸血,单单这黑风,就能让我重病、重伤!
一时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丹田里金色圆珠飞快转动,同时点亮三个符篆。第一个是火球术,攒了一个纯青色的火球,笔直向黑风轰去;
第二个是飞行术,他没敢飞起来,只是召唤风墙,快速旋转,挡在自己面前;
至于第三个……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风墙内部,前方,左右,上下,几乎被清洁术的符篆糊满。
我不管你这个黑风是阴气,还是死气,还是瘟气,总之遇到清洁术,统统给我滚开啊!
纯青色的火球直冲进黑风当中,轰然炸开。这一下贴脸开大,黑风妖猝不及防,一声怒啸:
这家伙怎么这么强!
怎么这么强!
之前都是红色火球,远远擦个边,他调集黑风吹一吹就能挡开;
这一发纯青的火球,直接轰到黑风里面,轰到他身上了!
哪怕身边缠绕着三丈黑风,也没能挡住火球,滚汤泼雪一般,直接炸开了一个大洞——
大洞中央,他贴身的一层浓厚阴气,都被火球点燃,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
要干掉这家伙!不干掉不行了!
而且,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好香好香啊……
吃掉他一个,顶下面几百个血食!
只要吃掉这么一个,他身上干枯的,完全死寂的血肉,就能再一次活过来,就能由阴还阳!
黑风妖怒号一声,张嘴吐出一股灰白色的、几乎透明的阴风。这阴风近乎无形无质,绕过火球爆炸的余威,直坠地面。
落地,弹起,散开,四面八方,围着沈乐汹涌而来……
【当心!!!】
小油灯高喊一声,一道粗大的紫金色闪电当空劈下,落到沈乐头顶,散成千丝万缕的电网。
阴风碰到电网,立刻炸开,爆出难闻的恶臭。
这恶臭绝大部分与电网对消,剩下一小半,又有一大部分被风墙卷走,只有极小极小的一部分穿过风墙,撞到清洁术上:
“嗷!好臭!”
沈乐捂住鼻子,奋力再扔了一片清洁术。也就是他,现在全力运功,已经下意识地把外呼吸转成内呼吸了,清洁术还能扫荡一切;
这要是换一个稍微差点儿的,还不当场被毒倒?
不能在地面上和他对耗了!
换个地方,换个对我们更有利的地方去打!
“青灯!你控制这些镜子,全部放平,然后一瞬间反光集火,要多久!”
他纵身一跃,斜跳出去三四丈,再一跃,又是三四丈。跳出恶臭的攻击范围,给自己补了一圈防御,这才听到小油灯紧张的回答:
【给我三分钟!……至少两分钟!】
“好!我就给你争取两分钟!”
沈乐扭头狂奔,带着黑风妖,全力表演秦王绕柱。绕着吸热塔跑了三圈,眼看着周围的镜子已经放平,祭起飞行术,全力冲天:
我飞!
我飞高一点!
我飞到吸热塔顶上,看你敢不敢过来!
他整个人像是一支窜天猴似的,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直奔塔顶。
厂房门口,仰脸望着的两个特事局小哥,全都傻了:
沈先生怎么身先士卒上去了!
您不能出事啊!
我们俩的职责,除非我们两个都死了,否则决不能让你出事啊!
“快走!”
两人相互招呼一声。地陪小哥啪啪啪啪,在身上贴了金刚符和轻身符,拔腿往外冲。一边冲,一边抖开金光符、五雷符:
快一点!再快一点!
趁着沈先生还没注意到他们,没有卷起一道旋风把他们丢回去,赶紧冲到战场,霰弹枪,金光符,五雷符,一起上!
另外一个贴身陪伴沈乐的小哥,抓着梯子,三窜两窜就上了房顶。找个地方爬下,架起半自动,压上灵能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
不图造成杀伤,只要能吸引对方注意力就很好了!
哪怕把那个黑风妖怪吸引过来,冲着我过来呢!
后方特事局里,操控无人机的飞手,飞手背后的指挥官,看着屏幕都快要炸了。
这这这,沈专家亲自上了,他们的难题又多了一个——
在杀伤妖怪的过程中,怎么保护专家!
你别飞这么高啊!
你别跳到塔顶上去啊!
那熔盐的温度有550度,塔顶上,超过一千度都不好说!
你怎么可以肉身上去!
这样,你稍微走远一点,我们派一架无人机过来,你坐在无人机上面转移好不好?
现在连挂弹的无人机都不敢随便发射了!
一发导弹过去,在妖怪身上炸开,也许弹片对吸热塔只是擦伤,不至于打穿一个洞,但是对于沈乐,呵呵……
裹进爆炸半径,那绝对就是个死啊!
“有没有谁能联系到沈先生的?”
“这个……我们也打电话了,打不通,根本没人接……大概他现在也没空接电话……”
“不打了,不要干扰他注意力!无人机操作的时候,千万注意!不要伤人!!!”
无人机翼尖激起一声音爆,疯狂冲撞过去,再一次割开黑风。沈乐趁着黑风怪闪避的间隙,已经上了塔顶,稳稳站住:
谢天谢地,定日镜转开以后,塔顶的吸热部分,已经不再热得要死了。
最多就是熔盐流动的那块区域,对外有点辐射热,他身边绕着风墙,还算能够站住:
想想也能理解,这个塔顶部位,毕竟也要有工人上来检修的。如果一直站不住人,碰到检修的时候怎么办?
“你上来啊!”
他站住脚步,冲着黑风妖大喊。一边喊,一边顺着塔顶边缘的走道狂奔,跑两步,扔一个火球,再跑两步,再扔一个火球:
“在下面打没意思!你上来!上来决一死战!”
黑风妖咆哮不止。热腾腾的血食就在眼前,偏偏那血食的力量太强,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嘴;
地上又出来两个小虫子,拿一些小东西给他挠痒痒,虽然打得不怎么疼,但是很烦!
它咆哮一声,扭头冲了下去,想抓住那两个小虫子,先把血吸干再说。
地面上,房顶上,两个特事局小哥脸色惨白,却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一个举着霰弹枪,一个举着自动步枪,哒哒哒哒,拼命射击;
一边射击,一边把身上的符篆、金钱剑、桃木剑,尽量祭起,能挡一下,就挡一下……
“轰!”
“轰!”
“轰!”
三个火球!
连续三个火球!
那火球是真的疼啊!
行!
就照你说的,决一死战!!!
我先吃了你,吃到这么美味的顶级血食,再来吃那几个小虫子!
黑风妖扭头冲上。沈乐紧张地盯着那一团黑风,手里凝聚符篆,站桩输出。
连续扔了五六个火球,眼看着黑风妖距离自己只有几十米,滚滚黑风占满视野,他一撑栏杆,纵身跳下——
“风来!”
两股清风,一股卷着他全速向下,超越自由落体的速度,尽快下落;
另一股清风,自下而上,卷着黑风妖加快速度,直奔塔顶中心!
“青灯!”
他在心底爆喝。话音未落,小油灯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
【来了!】
一瞬间,12000枚定日镜,同时转动。四面八方,炽热的阳光被镜子反射着,集射塔顶,集射在黑风妖身上!
(本章完)
第450章 木船你要干什么!你变小别拉上我啊!!!
第450章 木船你要干什么!你变小别拉上我啊!!!
“这家伙死了吗?”
【不知道……反正不动了……】
“青灯,你劈一道雷看看?”
【嗯!……还是不动,大概真的死了!】
“那你小心一点啊,控制住它,我飞上来看看。希望真的死了……”
沈乐晃晃悠悠地飞起来,飞远,从百米之外慢慢靠近,小心观察。
没等他凑到十米之内,无人机忽然“嗖”的一声,又冲了过来。百米开外,扔下一个小无人机,慢慢腾腾,晃到沈乐附近:
“沈先生,您还好吗?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谢谢,我没事。”沈乐松一口气,向无人机屏幕挥挥手。
那个四旋翼无人机往左晃一晃,再往右晃一晃,沈乐猜想它可能是在cos“摇摆机翼”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再凑近一点:
“感谢您英勇战斗,保护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那个,我们方便过去看看,那个妖怪的情况吗?”
“你们过去吧,小心一点。”沈乐毫不在意,往边上一飘,让开一米距离。无人机立刻飞了过去,抵近侦察,咔嚓咔嚓拍照:
“好像确实不动了……呃,没有胸口起伏,没有任何动静……怀疑死亡……灵气值……沈先生,您能让您的器灵撤开电网吗?”
“可是……”沈乐在黑风妖十米之外落地。一边咔咔扔清洁术,一边踮着脚往前走:
“我感觉它本来就是个僵尸啊……”
“……”
“……”
好在,两位在现场的特事局小哥,已经呼哧带喘,死命跑过来干活。
沈乐看他们的样子,深深怀疑他们不是坐检修电梯上来的,而是走楼梯爬上来的:
瞧那一身汗!不但满头满脸,前胸衣服都湿透了啊!
两个小哥分持仪器,小心翼翼接近,先是远距离测量,再近距离测量。
好一会儿,远处风声大作,青光凌冽,一柄飞剑到场,在空中来回盘旋了几圈:
敌人呢?
敌人呢?!
千里迢迢让我御剑过来,然后,告诉我这里啥都没了,敌人都已经干倒了?
所以我辛辛苦苦过来是图啥啊!
“清月道长?”
沈乐好奇地盯着那柄飞剑看。
飞剑晃了两晃,又画了一个大圈,可能是要表达什么,奈何沈乐和他缺乏默契,看图说话的本事又实在低劣。
最后,还是小无人机小心靠近,无人机的喇叭代替说话:
“这位不是清月道长,是他的师弟,清容道长……清容道长接到我们的求助,快速驰援过来……
道长,能否麻烦您控制住那个妖怪,让我们抵近研究它的情况?”
飞剑没有移动。也不知道飞剑后面,是不是有个老道士在和特事局打电话,总之,片刻之后,无人机再次出声:
“道长答应了。沈先生,劳烦您把电网撤开一个洞,让我们近距离研究可以吗?”
沈乐一个手势,小油灯收敛电网,飞剑垂落一道青色电光,流水似的包裹在黑风妖的“尸体”上,只漏了几个洞让人探查。
很好,剑气锋芒,等于全方位压制住了那个妖怪。敢动?
剑架在脖子上,架在全身各处,随时能把你碎尸万段,就问你敢动不敢动?
两位特事局人员终于得以安全靠近。扛着仪器,上前戳戳弄弄,折腾半天,终于确认:
“应该没有死透……还剩一点点活力,但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失去危险性了。至少,目前,不至于再跳起来打人了?”
“那就好。”前方人员和后方人员同时松了一口气。后方指挥官通过无人机,小心征求沈乐的意见:
“沈先生,这个妖怪你要吗?要的话,我们安排人,给您运送到您指定的地点去?”
“不要不要!”沈乐双手乱摇。这破玩意儿他要来干啥?
切碎了做肥,埋到阿绿的树根底下去么?或者,切一半送给老板娘,让她们做肥?
这玩意儿又脏,又臭,他靠近都不想靠近的,怎么能容忍放在自家园子里,或者,送给他的御用大厨,埋在他日常吃饭的地方!
“那,您介意我们收走吗?”后方指挥官继续小心征求意见:
“您放心,我们会根据它的价值,支付给您一笔报酬——
除此之外,今天您干掉这个妖怪,保护了热电厂和厂里人员,我们也会向您支付酬劳……”
【其实它是冲我来的……它是想抓走我……】
小油灯悄悄吐槽。
沈乐冷汗。
沈乐暴汗。
沈乐狂汗。
沈乐在心底悄悄问小油灯:
“这家伙还能救活一点吗?还能回答问题吗?”
【我不知道啊!】小油灯回答得轻轻快快,理直气壮:
【要不然,我再给那家伙一下,把它彻底干掉?】
汗……这就不必了吧……沈乐吓得一把将它抓在手里,死死捏住提手。
一边在心底努力阻止它,一边拎起小油灯,向无人机展示了一下:
“说实话,这个妖怪,可能是冲着我的灵器来的。它刚刚完成进阶,渡完雷劫,这个妖怪就扑上来了,怀疑是想把它据为己有……这个……”
你们不嫌弃我把热电厂打得一塌糊涂就很好了……
或者,如果要我赔的话,尽量少赔一点?
无人机背后的人似乎有点惊讶,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快地笑了起来。停一停,换了一个醇厚柔和的声音,向沈乐解释:
“沈先生,妖怪要在哪里向您发起攻击,和您无关。我们当然也不会因为它对您攻击,就要求您承担责任——
回到之前的话题,您介意我们把它收走吗?”
“收走收走!”
沈乐大踏步后退。两位特事局成员飞奔下楼,翻出一个箱子,又冲上来把黑风妖尸体撮了进去。
执行冲撞任务的大型无人机悄然飞来,平稳落地,两位特事局人员打开无人机腹部舱盖,把箱子塞进去,锁好箱门:
“走你!”
无人机带着妖怪的残骸冲天而去。
飞剑转了一圈,冲着沈乐“点点头”,也跟着扬长而去,可能是在护送押运,也可能正好走那个方向。
就剩下两位特事局小哥继续代表特事局,和沈乐深入沟通:
“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比如说,这个妖怪残骸上,有哪些部分是您需要的?
或者,您有什么指定需求的物资,又或者这一战的报酬,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沈乐根本不打算为这种东西伤脑筋。残骸,物资,他没什么需要的,至于报酬,财务自由了的人,对报酬不怎么敏感。
总之,你们还能昧了我的报酬不成?
又或者,我有什么需求,你们还能大大敲我一笔,敲到我瞬间脱离财务自由状态不成?
明显是不可能的嘛!就比如这次,全国各地到处跑,军事化管理的核电站也让我进了,全国第一大的水电站、火电站也让我进了——
而且都能单独空出一台发电机组,让小油灯吃电!这是砸钱就办得到的?明显不是啊!
他大力挥挥手,拎一拎小油灯:
“没事,这些事情你们考虑就好了。我现在比较希望继续干活——桃木剑还没加工完呢!”
【就是就是,我要吃电!吃电!】
小油灯在他手里叫。灯芯里噼噼啪啪,电蛇乱窜,看得两个特事局小哥心惊胆战。
小油灯完全不考虑他们怎么想,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沈乐:
【快点!我还没吃饱呢!刚刚打了这么长时间,吃下去的电都吐出来了!】
“吃下去的电都吐出来的话,那我是不是要带着你,从核电站开始从头吃?”
沈乐拎着它颠了一颠,低头笑问。小油灯缩了一缩:
【其实我已经搭建好五行循环了……多吃一点电进去,可以自动转换成五行神雷,不用一家一家从头吃的!但是!】
电光蓦然一亮:
【吃还是要吃的!让他们干活!立刻开工!立刻发电!让我——吃!】
不等沈乐吆喝,两位特事局小哥已经冲进厂房,全力协调。
没多久,光电站职工冲过来,恭恭敬敬请沈乐过去。小油灯欢天喜地,飘出满厂房银光,开始大口大口吃电:
吃!
吃!
大口吃!
刚才跟那个黑风怪打了一场,吐出去的电,他要加倍吃回来!
沈乐笑吟吟地看着小油灯造作。这座熔盐塔式光热发电站,机组功率100兆瓦,满负荷运转,单日发电量可以突破212千瓦时。
吃,随便吃,敞开吃!
小油灯吃得轻车熟路。吃了整整半天,终于射出一道闪电,落在距离它最近的桃木剑上。
只见桃木剑蒙上一层淡淡的黄光,而后五色条带不断循环,开始积极流动、快速相融。
沈乐瞪大眼睛盯着,只见五条光带转得越来越快,渐渐地,转到肉眼难辨的速度,视觉上仿佛融为一种颜色。
它继续快速旋转、旋转,不断加速,终于“啪”的一声,炸成了漫天木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沈乐:“……你不是说你有了搭建五行循环的经验,肯定不会出问题的吗?”
【哎呀桃木剑和我自己还是不一样的嘛!】小油灯讪讪地笑。笑完了,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去:【再来!】
【再来!】
【再来!】
二十把桃木剑,能够做出一把,就算这趟没白跑;
能够做出五把,就很惊喜,超度那艘木船怎样都够了;
能做出十把,沈乐甚至需要为多出来的桃木剑找个买家。——家里多放五六把桃木剑有什么必要呢?
是吧?
反正他已经有小油灯了,小油灯是最佳的御雷者,只要不心疼电费,五雷桃木剑这种东西,以后分分钟自家能生产……
他悠闲蹲在边上,淡定看小油灯干活儿,淡定看桃木剑炸开、炸开、一把一把炸开。
只有两个特事局小哥愁眉苦脸,蹲在一边。一边操作仪器远远地测量,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太惨了……莫名其妙就有个妖怪袭击……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这一波绩效要扣到死了……”
“谁不是呢……我负责保护沈先生的,结果碰到妖怪,沈先生自己上去打了,把我甩在后面……虽然能解释清楚吧但是……”
“唉,就算不追究我责任吧,这一波写报告都要写到疯掉。那个妖怪从哪儿来的?之前潜伏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发现?
——给电厂造成了多大损失,哪些地方被破坏,后续要进行哪些清理工作?”
地陪小哥一根根掰着手指,唉声叹气:
“这么多报告,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不可能写得完的,就电厂里的妖气我都要清理半天!”
“知足吧,至少你还能一个个地方踏勘,一个个地方实际测量。就我这里,”贴身陪伴沈乐的小哥指指远处,压低声音:
“沈先生的战斗力啥时候增强那么多了?他的行为模式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定日镜转换角度,是不是那个器灵控制的?器灵是否还能黑进其他的电子设备里?这些都要评估,都要我写报告啊……”
“唉……”
“唉……”
两个人几乎抱头痛哭。沈乐远远回头,瞥过去一眼,嘴角抽搐:
喂,你们有什么要吐槽的,微信上说好吗?
就这样在我附近嘀嘀咕咕,我听得见的好吗!
听得见,也只能假装听不见。他耐心等待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所有桃木剑加工完成:
很好,看着色泽淡褐,表面略带半透明,光滑凝实,类似包浆。摸着微微温热,没有触电感,精神力感知稳定。
这样的桃木剑足足有八柄,此外,还有两柄摸着有点刺手,精神力感知不太稳定的……
“搞定了!”他跳了起来:
“快!快回去!我家木船等了太久了,终于可以超度掉了!”
嗯,优先用这两柄不太稳定的,不心疼。超度完毕,可以挑好的自己留个两三把,剩下的丢给特事局,让他们买回去:
咱也不指望捞回来多少钱,至少至少,这一波吃掉的电费,以及各种调度、协调费用,别让我付了,可以做到吗?
幸好从莫高窟市到魔都,有直达航班。特事局小哥开车拉着沈乐一路急赶,堪堪赶上最近的航班。
晚上起飞,凌晨就到了魔都,凌晨两点就冲到了木船边上。
到了这个时候,两柄摸着有点刺手的桃木剑,已经有一柄开始噼噼啪啪,冒出肉眼可见的电火。
沈乐几乎是狂奔而上,挥舞这柄快要炸开的桃木剑,按在船头:
“……然后呢?”
这船没反应啊!
【然后你让开。】小油灯几乎叹气了:
【后退,后退,再后退——再后退!退到脚手架外面来!好,很好!】
一道电光,破空而下,落在桃木剑上。下一刻,桃木剑的剑身整个儿炸开,一蓬耀眼的雷光四下乱窜,渗入船身当中。
黑气汹涌而起。这一次,木船里尖锐的嚎哭声、绝望的惨叫声,随着黑气迎向雷光,又在雷光中渐渐消融开来。
黑气变得浅淡,变得清透,嚎哭和惨叫声渐渐微弱,沈乐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船头矗立的那些纸人,脸上现出微笑:
不是阴森森的冷笑,不是让人看了一眼就后背发凉的惨笑,而是真正舒缓的、释然的笑意:
那些绝望和痛苦,被雷光清洗干净,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理智和灵性。然后,有些残魂渐渐明净,渐渐消逝;
有些灵性渐渐发芽、生长……
很可惜,直到桃木剑上的雷光炸完,整艘木船上的黑气,也不过消弭了三分之一。
沈乐耐心等待了半天,等到这柄桃木剑彻底消失,又放上第二柄不太稳定的桃木剑。
第二柄炸完之后,他选出一把完整的,加工水平最高的桃木剑,按照小油灯的指示手持剑柄,轻轻点在木船舵轮中心:
“去!”
【去!】
丹田里,金色圆珠飞转,输出一股庞大的热流,涌进剑身。与此同时,小油灯劈出一股又粗又大的金紫色闪电,落在桃木剑中央:
两者汇成一股,涌进舵轮,再由舵轮涌到船体各处。很快,整艘船嘎吱嘎吱,轻轻摇晃起来:
船帆无风自动,卷上去,又放下来,再卷上去,再放下来,巨大的帆面上,黑气腾腾冒出,越是向上,越是浅淡;
甲板两侧,两排灯笼亮起碧幽幽的磷光,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来回变动,像是一排坏掉了的红绿灯不停乱跳;
甲板上,纸衙役用力顿着纸做的水火棍,发出砰砰闷响,纸歌姬挥舞着纸做的广袖,身段轻盈,翩然起舞;
绸缎做成的将士,冲到真正牛皮箍成的大鼓面前,奋起全力,把鼓面锤得咚咚作响……
牛鸣马嘶,兵戈交击,病人辗转床榻,苦痛呻吟。沈乐定定站在船头,握紧桃木剑,反复默念:
“雷电护体,万邪不侵……雷电护体,万邪不侵……我有小油灯的电网护体,你们根本没法拿我怎样……”
他全力运功,配合小油灯劈出电流。五行神雷在桃木剑里转了一个圈子,变得柔和醇厚,再涌入木船当中,来回扫荡。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沈乐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晓得船帆上的颜色越来越浅,灯笼亮起绿光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倾向于红光;
整艘木船给他的感觉,也越来越是轻盈,越来越是通透,那些阴晦黑暗的东西越来越少:
“青灯,加把劲!就快搞定了!今天一定要把它全部搞定!绝不留到明天!”
【没问题!】小油灯精神抖擞,又劈出一道闪电。
沈乐手中的桃木剑越来越温润,越来越明亮,渐渐的,触感竟像是树上折下来的枝条,随时可能发出新芽;
而木船里面,有个小小的、温润而坚定的东西,也开始萌发,生长,越来越强,越来越明晰:
“你醒了吗?”
沈乐下意识地展开精神力,去触碰那个小小的东西。
碰上去的感觉,有一点点柔和,有一点点芬芳,像是在热带雨林当中,走到一棵浓绿的乔木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口带着露水的,带着叶气味,带着树皮本体芳香的气味……
是很舒服的味道啊!
有这样气味的小家伙,一定是个好孩子!
沈乐微笑起来。小家伙没有一下子缩回去,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热烈地欢迎他;
它只是本能地吸收着雷霆的力量,生长、生长、生长……
很好!
如果这个小家伙,是木船的器灵,是木船的意识主体,那就太好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舵轮上,尽可能地输入热流,帮助船只成长,帮助那个小家伙成长。
雷霆越来越细,也越来越密,有粗大的、横扫一切的洪流,变成了细密的雷网,仔细扫荡木船的每一个角落。
而木船里的那个小家伙,就承接着这样的雷光,不停生长,把力量延伸到船只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瘟神,那些疫鬼,那些因为痛苦、死亡而凝结在船上的家伙,全都要净化掉!
全都要超度干净!
超度完毕的那一刻,小家伙的力量覆盖全船的那一刻,就是这艘船完全修复的那一刻!
沈乐凝神感知着木船的变化,感受着木船一点点变得干净,变得明亮。
船身内部,他修复的、他刻下的,那些符篆的纹路,也一块接一块亮起:
负责统合整个船体的……
负责容纳那些鬼魂的……
负责操纵帆樯的,负责操纵水流的,负责加固船体的,负责给船体提供动力的……
最重要的是,负责让船体放大、缩小,负责让船体移动的!
一条条纹路,一个个符篆,全部亮起来了,全部充满了能量……
蓦然间,仿佛是净化已经完成,又仿佛是到了一个临界点,整艘木船光芒大放。
碗口粗的缆索飕飕缩回,所有船帆同时升起、转向,舵轮急转,船舵摇摆——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周围,包围船只的脚手架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一片竹叶的大小,似乎都赶上他的身高……
木船你变小了?
你变小别拉上我啊!
“等等!你要干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船身轰然一震,高高跃起……
一股巨大的碧波,把他连人带船,吞没进去,沉入碧绿而幽暗的水道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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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51章 龙君:这次你行了吗?
第451章 龙君:这次你行了吗?
头顶碧波深邃。
耳畔水声哗哗。
这场景,曾经出现过一次,就在沈乐刚刚把木船初步修复,木船展现给他的记忆当中。
然而这一次,沈乐却不是在梦境当中,而是肉身出演。他向前一扑,紧紧抓住舵轮,手心冒汗:
小木船你在什么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走的是哪条水道——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带着我跳进水里了,你不会是跳到下水道里了吧?
哪怕是跳进南华街旁边那条小河,也要先飞起来,然后再潜入水里的!
还有,我现在到底是有多大……你把我缩小了几倍?不会真的是一百倍吧?
从30米长的木船,缩小到30厘米……那么,我应该也等比例缩小了,我现在的身高,只有一厘米多点儿?
可是……
他还没想明白,小油灯激烈地跳了一下,射出一道电光。沈乐吓了一跳,赶紧腾出一只手,紧紧捂住它:
“别闹!别闹!等我们到地方再说!别在半路上闹起来把船打破了——”
谁知道他们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万一在长江底下,万一在哪条大河底下……
你把木船打破了,万钧大水直接压下来,我有水系符篆倒是不会被淹死,但是,我辛辛苦苦修好的木船,就废了呀!
万一它被打破了,直接现出原型,露出水面……或者桅杆戳破上面某艘船的船底,或者桅杆被上面的船底折断……
他不就白修了吗?
【不会打破的……】
一个小小的,但是很坚韧的声音冒了出来。沈乐一愣,还在四下里寻找,就听到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
【不会打破的!】
“你是……阿船?”
沈乐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拍拍舵轮,小声问。舵轮向左转了一下,再向右转了一下,动作轻快,看着居然有点高兴的意思:
【我叫云鲲!我有名字的!】
“你有名字的啊……”沈乐的思绪悠远了一瞬。他继续轻轻抚摸舵轮:
“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白云的云!鲲鹏的鲲!】
木船的器灵清清脆脆回答。沈乐轻轻吸了一口气:
鲲鹏的鲲啊!
会起这个名字,木船的主人,对它期望很大啊!
“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起的呢?下西洋的时候?后来停在内陆的时候?送去大醮的时候?还是……”
被收入水府,向器灵转化的时候?
应该不会是在水府时候起的,龙君给一条小船起名叫鲲,就很难想象……
就好像普通人往往会说,如果我有一个亿如何如何,如果我有十个亿如何如何。但是那些富豪,反而不会随随便便这样说:
因为他们真的有一个亿,有十个亿……
【当然是刚造好的时候!】云鲲精神抖擞地回答:
【那时候,我们造了一大批,我是战船里面领头的!我后面,还有云鹏,云鲨,云鲛——】
它的声音忽然又低落下来。有点懊恼,有点难过:
【他们都没有留下来……最后,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浩浩荡荡的船队。
那巨大的,张满风帆的,以碾压之势掠过外藩舰队,停在土著港口的宝船。
那威武霸气、所向无敌的战船,那巨大的粮船,那轻捷灵巧的传令快船……
没有了,都没有了……
当它从懵懂中醒来,当它的灵性一点一点成长,当它睁开眼睛,用自己的知觉看向这个世界……
它的兄弟们,它的朋友们,一起出没洪波、迎击风暴的宝船、座船、战船、马船、粮船……
都已经没有了,都已经看不见了,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没事的,没事啊。”沈乐赶紧摸摸它:
“不哭不哭……能够拥有灵性,本来就是非常稀罕的事情,你的朋友们如果知道你留下来了,知道你还记着他们,会很高兴的……”
他又是哄劝,又是抚慰,掌心里的热流不要钱地倾泻进船体,努力想让云鲲更好过一点。
船灵也领他的情,呜呜了一会儿,又振作起来,和沈乐和小油灯说话: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把你们带走的……只不过,我那时候还没有清醒,只是感觉,我得往那个方向去一趟,一定要去一趟……】
“那个方向是哪里呢?”
【是龙宫……】云鲲迟迟疑疑:
【应该是吧?】
沈乐轻轻舒了口气。不出意外,他想,大概是木船被炼制成法器——或者船灵生长的过程中,有那位龙君的干涉。
所以,木船被修好,船灵苏醒,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往水府。
很合理,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
你怎么把我也带上了?
现在吐槽这个也没啥意思了。沈乐安安定定地在甲板上站稳,拍拍船舵,柔声道:
“那就靠你啦。”
靠你了,靠你指引方向,在幽深的水道中不至于迷失,准确地到达龙宫水府;
靠你了,靠你支撑结界,保护住我们,在水底如在海面,安全前行;
靠你了,靠你当一块敲门砖,让我们在进入水府的时候,不会被龙君踢出来……话说确实不会被踢出来的对吧?
沈乐有点儿忐忑地盯着前方。水流哗哗,像是柔顺地从船只两侧分开,又像是推送着木船不断前行。
可能是在湖里、河里、长江里潜行,也可能是顺着某条超自然的水道前进。
总之,沈乐感觉自己可能等待了一天一夜,又可能只过了五分钟、十分钟,身下忽然一空,直坠而下。
自由落体带来的失重感中,沈乐扒着船舷,努力向外望去:
浩渺的穹顶上星星点点,仿佛是满天星斗,又仿佛是一颗颗圆润的夜明珠,嵌在水幕中光彩流溢。
穹顶之下,黑暗、幽深、遥不可及。
伸出脑袋往下看,用尽目力都看不到底。
伸手让风声流过指尖,感受一下坠落的速度和时间,仿佛已经用自由落体方式,掉落了五秒钟、十秒钟、十五秒钟……
自由落体位移公式,s = 1/2gt。掉落十五秒,至少也有一千多米了。
长江下面的水绝没有这么深,哪怕下面有个洞窟,都没有这么深,这都掉进地壳里了!
所以……我现在是在龙宫水府当中?
在某一个,和主世界连接,又有所区隔的秘境当中?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现在的状况,解释我为啥现在还没到底……
那位龙君……应该不会对我有恶意的……吧……
沈乐想着那个老头汗衫、沙滩裤、大拖鞋,踢踢踏踏走过来,吐一口烟帮自己驱散阴气的年轻男子;
想着他和女朋友(?)在天香楼开心吃面,一点也看不出有异于凡人;
想着他被女朋友打电话叫过来打牙祭,大手笔地送了一堆鱼虾螃蟹过来,想着他几次暗地里给自己提供古玩练手……
“应该,不会把我当成擅闯龙宫的小贼吧?”
正在想着,极远极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龙吟。开阔,嘹亮,带着一种金属一般的质感,一直震动到骨头当中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沈乐偏偏从这龙吟当中,听出了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仿佛是主人大梦初醒,随意伸个懒腰一般。
嗯,没有危险。
也没有敌意。
到现在为止,龙宫的主人,对他还是善意的……对了,龙君在哪里?
他扒着船舷,拼命探头往下看。小油灯紧张地放出一片电网,虚虚承托在他下方,以防他一个不小心,从船舷摔落下去;
云鲲更是探出一根缆绳,直接卷在他腰间。这还不够,船舱里衣裳簌簌轻动,两名歌姬悄然而出,一左一右,站在沈乐两侧:
看那样子,万一沈乐真的失去平衡摔出去了,她们能够立刻挥出长袖,把沈乐直接拽回来。
……所以靠这两位拽得住我吗?
竹子扎的骨架,绸缎裁剪的衣裳,整个人上秤一称,都不知道有没有十斤。
两个人扑上去拽我,怕不是要被我一起带到下面去!
如果是平时,沈乐可能还回头看两眼,在心底默默吐一句槽。然而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
沈乐趴在船舷上,探出脑袋,探出半个身子,紧紧盯着下方。在广阔而清澈的湖水中,蜿蜒着一条巨大而完美的生物:
角似鹿,头似驼,项似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
每一种特征都能搭上一点,但是,所有特征加起来,都不足以描述那条龙的万一。
他躯体修长,秾纤合度,一片片洁净的青色龙鳞,像青玉一般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明明只是懒洋洋躺在那里,身边没有云雾盘旋,也没有水流卷动,却给人一种感觉,那纤细的身躯下面,隐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更不用说那双眼睛。沈乐一看到那双金青色的眼睛,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双眼睛里,仿佛只是倒映着你的身影,又仿佛是沉淀了亘古时光。如静潭,如深渊,只要一眼,就能把人的心神魂魄,全部吸了进去!
他屏息凝视着巨大的龙瞳,一时间竟然忘了身在何处,只有一颗心脏砰砰乱跳。好半天,水底之下,又响起了一声清越的龙吟:
“昂——”
仿佛是龙君下达了什么命令,整个水府,都瞬间活跃了起来。
穹顶之上,一颗颗明珠光华大放,把整个水府照得透彻通明;
水流声瞬间强盛了数倍,有巨大的洪流不知从何涌来,卷住木船,承载着它向下;
至于龙……
龙忽然消失了。不知道是去了别处,还是变小、变成人形,总之,沈乐用尽目力,也看不到巨大青龙的存在。
反而是洪流裹着木船,飞速前行,只片刻,就涌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当中,稳稳停了下来:
“贵客请下船。”
湖边,有人朗声迎接——说的还是人类的话语。沈乐探出脑袋看了看,一个青衣少年站在岸上,向他点头微笑。
这青衣少年容貌端正,不是那种英俊得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却让人看得舒舒服服。
身材修长匀称,那身汉式深衣样式极其简单,看着也不是什么织锦、缂丝之类的名贵衣料,却有一种沈乐不曾见过的内敛光华。
也不知道是用仙家法术织就的衣袍,还是这青衣少年本体的一部分,变化成人形,自然而然形成衣服?
沈乐向他笑了笑,左右张望,想要寻找一块跳板,或者别的东西帮助他下船。
还没找到,云鲲也没有来得及展开缆索,少年轻轻扬手,一道透明的水桥安安静静涌起,从岸边直搭到船舷。
哎,这么贴心的吗?
沈乐松了口气。他甚至想过一个超级大跳,直接下船,或者干脆飞下来,又感觉有点缺少格调,也不太礼貌。
这位少年卷起水桥迎接他下来,简直太好了!
他试探着踩上水桥,用脚尖轻轻压了压。
水桥微微下陷,安稳地承托住他的重量,既没有大幅度变形,也不显得过于光滑,会让他直接从侧面滑下去。
而且,两边还贴心地竖起了栏杆,方便他觉得不稳的话,可以抓着栏杆往前走……
沈乐并没有觉得不稳。他一手拎着小油灯,大踏步前进,只走了几十步就到达岸边。青衣少年微微欠身,向他轻笑:
“两位贵客,青离奉君上之命,在此迎接。请随我来。”
啊,这么贴心的吗?
连小油灯也算是一个独立个体,一起被邀请了?
沈乐有点惊讶,向他点点头,微笑一下。想要伸出手,又不知道这些“古人”有没有握手的习惯,最终只是举起小油灯:
“你好,我是沈乐,它是青灯。它是——”
他半转过身。青离的笑容已经更大了一点:
“我知道,这是云鲲。我这次过来,也是奉君上之命,把云鲲带进去,给君上看一眼。”
他向前伸出手。也不见做什么动作、捏什么手诀,更不见吟唱什么法咒,水里已经哗啦一声大响。
云鲲整个飞出水面,一边飞,一边缩小,等飞到青离手里的时候,已经变得只有巴掌大,被他轻轻松松捧在掌心:
“请——”
沈乐随着他向前走。一路上碧波清幽,竖成洞府墙壁,墙外游鱼往来。
沈乐很想伸手摸一摸水壁,甚至把手伸到水壁当中,摸一摸哪条特别漂亮、特别灵敏的大鱼。
奈何这会儿不是在梦里,不能由得他随便折腾,只能跟着青离缓步向前。
走过一段甬道,转过一个弯,就看见虾兵蟹将,蚌女鲛人,或是手执武器巡逻,或是自顾自地吟咏、舞蹈、纺织、吸取日精月华。
看到青离带着沈乐过来,无不欠身行礼,却也不赶紧跑过去排班,或者过来龙君面前伺候。
行礼之后,还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像……嗯,就像沈乐在课堂上听讲,或者实验室里干活的时候,有领导过来那样……
怎么,这水府的龙君,对里面的水族妖精,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吗?
“啊,君上不喜欢他们戳着摆样子。”青离看了沈乐一眼,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微笑起来:
“君上说过,把敬意摆在心里就可以了,日常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这龙宫水府,除了调解水脉,还是为了让水族有个能过日子的地方,不用他们一天到晚朝拜他。”
沈乐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会说出这种话,说明这位龙君,应该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不会计较他些微失礼。
他跟着青离,又转过两个弯,很快就到了一个……
园?
真的是园?
这园颇有些打破沈乐的认知。园中,玲珑湖石随意摆放,湖石上,大片大片的金色迎春如瀑布般垂下;
湖石周围,各色牡丹、芍药同时开放,大如碗,灿如锦绣;
远一点的地方,浓密的深绿树叶中,挂着一个个金黄灿烂的橘子,远远有香气飘来。
再远处,桃、梨连片开放,云霞一般,一直铺到天边……
光是陆地上的卉也就算了。问题是,丛当中,还有深红粉白,各色珊瑚树立,有多彩的小鱼在珊瑚丛中游来游去;
有海藻、海带柔软披拂,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
这……
这陆地上、水里的植物动物,长在一起的场面,到底是怎么折腾出来的?
沈乐有点发呆。青离已经带着他分拂柳,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径自向前,走向园中心的一座八角亭。
距离八角亭还有一二十米,亭下一个蹲在丛中的身影站了起来,一转身,立刻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和沈乐第一次见到的一样,老头汗衫,沙滩裤,踢踢踏踏的大拖鞋,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大概是正在给木剪枝:
“沈先生?来啦!”
他轻轻松松地笑着,伸手一拂,八角亭当中的石桌、石凳,瞬间变成了藤椅沙发。
再一拂,远处的树丛中,接二连三飞出来七八个橘子,一盘小小的砂桔,外加一盘蓝莓。新鲜水嫩,蓝莓上的白霜,都挂得完完整整:
“真不好意思,本来想要去见你的,谁知道这个小家伙刚刚修好,就直接跑到龙宫来。坐、坐!桌上的水果,想吃什么随便拿!”
他随意一引手,自己从青离手中接过小木船,捧在手中来回观看。青离欠身一礼,快步退下。
沈乐犹豫片刻,还是顺着他的手势坐在他对面,捡了一个最小的砂桔剥开塞进嘴里:
嗯,酸酸甜甜,一股鲜灵灵的香气直冲上天灵盖,再从天灵盖打个圈子,笔直冲下脊柱。
这鲜美程度,这灵气,除了他在画卷秘境里尝到的那一批,别处再也找不到了!
不愧是水府啊!
“哪里哪里,是我冒昧了。”他跟着欠身微笑:
“主要是没想到,云鲲会直接冲过来,没来得及下船,被它一起拉过来了。现在也正好,当面物归原主,不用我再想办法归还了。”
“哦?你舍得?”
那位龙君动作微微一停,抬头看他。沈乐轻轻摊手:
“有什么不舍得?这木船又不是我的,再说了,它是在水府当中吸收灵气,多年养成灵性,我把它据为己有,这就太过分了!”
“啊,不必。”
龙君摇头笑了起来。他随手把木船放在桌上,向沈乐一推:
“这艘船的灵性是你启迪的,它和你也有了很深的联系,留在我这里反而不好。
带它走吧,让它到外面见见天日,见见这个世界,也不枉它埋没几百年,终于又长成了!”
啊?
沈乐愣了一下。还想找话说,旁边脚步轻巧,青离沏了茶过来,沈乐、龙君,连小油灯也有一杯。
停一停,转身下去,又捧了一个匣子过来。龙君按住匣盖,随手推开:
“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修复,用意你应该也猜到了。——怎么样,这一次,你能修它了吗?”
沈乐顺着他的动作一望,果然,一枚小小的、有点眼熟的木船,安安静静躺在匣子里。
巴掌长,三指粗细,两头尖翘,无桨无帆、亦无船篷。
左边船舷,裂了老大一条缝隙,船底上,还破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洞。
沈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凝神,垂目,默默运功,热流在体内连转三转,才探出精神力,“看”向那艘木船:
!!!
太强了!
那艘木船太强了!
和沈乐刚刚修复的云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如果说云鲲的本体,只是一艘郑和下西洋时候的战船,这艘龙君委托沈乐修复的木船,大概……
大概是一艘空天母舰?
精神力探向破口的时候,那破口附近的乱流,还是让他有惊心动魄的感觉。沈乐奋力调息一下,让精神力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刷的一声,他伸出去的精神力触角,当场被撕裂、被粉碎。
像是大脑皮层被狠狠攥了一把,又狠狠撕出去一块,沈乐脸色惨白,头痛欲裂!
“喝茶,喝茶。”
龙君赶紧盖上匣盖。沈乐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这才觉得清凉的气息抚慰着大脑,让他感觉好了许多。
龙君遗憾地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鲁莽了。那……你在水府里转转,再挑几件东西练练手?”
(本章完)
第452章 封天绝海我补屏障会被上古大妖打吗?!
第452章 封天绝海……我补屏障会被上古大妖打吗?!
沈乐脸色一僵。
能多挑几件东西去修,他是很高兴啦,龙君水府里,应该也有足够的收藏,他薅个仨瓜俩枣的,也就是九牛一毛。
问题是,他已经从龙君手里,薅过两件东西了,接着薅,有点儿过意不去……
他不能把水府当成独家供货商啊!
再说了,这还不是帮人修,赚个手工费啥的,这是修好就揣自己兜里了……
他刚想回答,一股莫名的热流从铜片当中冲出,汹涌奔腾,灌入四肢百骸。
沈乐甚至来不及哼一声,更来不及向龙君打声招呼,告罪一下,瞬间滚落在地,摆出五心向天、全力入定的架子。
耳边水声哗哗,似乎有水幕卷起,萦绕在身旁。他无心观察,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睁一下,已经沉入了深深的定境当中。
冥想世界里,铜片已经再一次飞出,悬立空中,恢复原状。这一次,沈乐惊喜地看到,鼎耳、一侧鼎身,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完全:
整个地图,以沈乐所知的华夏地域为中心,四面八方,拓展开来:
东至东海,延及海上一片大小岛屿,可能有蓬壶、瀛洲、方丈三山,但是沈乐不知道是哪一座。
正东尽头,画着——或者凿着——某棵像是巨树的图案,巨树枝干上,挂满了太阳形状的标记,引人注目。
南至陆地尽头,再向外延伸出广袤的海洋和岛屿。
比例尺有点歪,和标准地图的南海不太一样,岛屿形状也不太对头,不知道是不是包括了马六甲海峡——
考虑到上古先民的测绘能力,沈乐觉得画得不像也可以理解。最重要的是,海域中心,悬着一个火焰形的符号。
西至连绵群山,山脉耸峙,似乎有意突出它的雄伟:
如果不是因为地图当中,有个像柱子一样高耸的存在,沈乐甚至能以为西方群山是传说中的天柱。
而群山尽头,两座高山巍峨并立,对峙如门,一轮大日,一轮新月,正相互摩荡着,向那高天之门当中坠入……
至于北面,铜片上显示的地图,一直到达了北方陆地尽头的海洋。
大水涛涛,倾泻而下,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道注入什么地方。
如果沈乐的古代神话知识没有出错,他大概会给这个漩涡下面,标注两个他很熟悉的字:
归墟!
至于铜片之上,群山、水脉当中,那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光点,沈乐展开精神力,还看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
比较可喜的是,铜鼎的一侧鼎身,开始恢复之后,它向旁边转了个弯,另外一侧鼎身开始“生长”:
这一块铜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乳钉纹。沈乐用尽目力,仔细去看,也看不出纹之外的东西;
然而,精神力触摸上去,有几个乳钉纹里,能听到凶猛的,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听得人心里发颤。
甚至,最明亮的一个乳钉纹里,有妖兽仰天呼号,几乎要扑出来一样……
如果沈乐的感觉没有出错,那只妖兽,似乎还有点儿面熟,应该曾经和他交手过。
他好奇地盯着新“长”出来的那一侧鼎身,期待它能长得更多一些,能够揭示更多的功能、更多的奥秘。
奈何天不遂人愿,铜片不听他的要求,只“生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量,就安静停住。
那些乳钉当中,能够给沈乐反馈、能让他听到妖兽咆哮的,也很少很少,少得沈乐发愁:
你们是不是死了?
或者,你们是不是当初就没有被封印进去,只是为你们留了位置?
探查无果,询问无效。
残破铜鼎安安静静地悬立在沈乐面前,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通过任何方式——文字、图像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相反,似乎是确认了后续不会再有生长,它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冲进沈乐怀里,消失不见!
到了这时候,沈乐才感觉到经脉当中,已经传来一股胀痛。
铜片吐出的热流,没有他的心神主持运功,仅仅依靠金色圆珠自主转动,吞噬热流,纳为己用,明显已经跟不上了。
沈乐不得不全力催动功法,推着、赶着金色圆珠疯狂运转。
把热流吞噬进去,填充圆珠,把圆珠扩大,把圆珠的容纳极值撑大,容纳密度提高!
当然,能够顺便再多给他一两个符篆,让他有更多办法防身,那就更好了……
金色圆珠似乎响应了他的心念,倏然一旋,速度瞬间提升。不但提升,而且,里面开始轻轻地震荡,约略分出不同性质:
青、红、黄、白、黑,五色分明,层层相间。
从外界,从铜片上,或者从不知什么地方大范围地吐出不同性质的力量,涌入这一层一层的区隔当中:
目前为止,代表木系的青色,和代表水系的黑色,最为厚重。
代表火系的红色几乎没有,而代表金相的白色和代表大地的黄色,也只有薄薄的一层。
所以,如果这金色圆珠当中,五行力量平衡了、充足了,能够自然形成稳定循环了,也许,就是他更进一步,踏上更高台阶的时候了?
正想着,铜片忽然光芒大放。从正面的地图上,从地图四面八方,从那些山川水脉,射出万道光华,射入沈乐体内:
东方悬着太阳的神树,南方海里的火焰标记,西方日月并出的天门,北方的大漩涡,还有中央矗立的天柱……
每一个标记,都喷射出一片光芒。连同山峦水脉,投射在沈乐身上。
紧接着,那些山峦、水脉,就一条一条勾连起来,像是在他体内开辟出了新的行功路线:
山峦耸峙,水脉勾连。山峦一座一座,沉雄宏伟,积蓄着大量元气;
水脉有涓滴流淌,有汹涌奔腾,有万川归海,引导着这些元气,流转到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再以沈乐不太明白的方式循环回来。
沈乐瞬间有点慌:
这是几个意思?
我练都练了那么久了,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都练了那么久了,忽然要我改功法?
这算是以人身拟天地吗?
拟天地,你也拟个正确点的天地,拟个和现代社会精确测量过的天地,比较吻合的版本啊!
就这样往我身体里冲,强行刻印、强行开拓,这是要我死还是怎样?
然而铜片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将力量送入他体内。以丹田为中枢,以胸腹、脏腑为海内、海外,以四肢为大荒四野。
眼看着所有的途径都开拓好了,就差往里面沉淀元气,金色圆珠上,忽然有一道一道的符篆大亮起来:
先是他用得最多、最顺手的清洁术符篆,大口吞吸力量,亮起一道淡淡的青光;
紧接着,游泳——或者控水——或者同类的符篆,也跟着亮起,开始从铜片涌来的热流当中吞噬力量,转化为幽深的黑水;
再停一停,火球术符篆跟着大亮,让金色圆珠当中,那一层红色的区域,不断填充。
所有符篆一起发力,金色圆珠上,三条细线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里面填充的力量也越来越多,而铜片给他的压力也渐渐变小。
谢天谢地,新的运功途径,和原先的经脉——金丹版本,还是能够吻合的,能够融为一体的。
沈乐松了口气,眼巴巴地看着,既有些高兴,又有些着急:
这就好了吗?
这就可以了吗?
能给我几个新的符篆吗?或者哪怕一个也行?现在看起来,我是真的缺乏护身法术——
给个土墙术,或者给个金甲术,或者给个冰墙术,之类之类的,什么都行啊!
奈何铜片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是这次用了太多能量来自我生长,还是因为之前那个传送法术,沈乐根本就没有掌握。
总之,它狠狠地吐了一波热流,灌输到沈乐四肢百骸之后,很快就停了……停了……停了……
再打坐下去也没有意思了。沈乐努力又运了几遍功,把散在四肢百骸、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的热流收束回来。
一睁眼,就看到身边笼罩着一片透明的水幕,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任何流动和旋转。
隔着水幕望去,整个园里的鲜像是经过了一阵龙卷风暴力拔扯,枝叶断折,朵碎裂跌落,在水幕之外,八角亭中散开片片飞红。
而水幕顶上,正有一股旋风卷着浩荡的灵气,向下垂落,好半天,才徐徐收敛,消失不见。
“啊这……”
沈乐赶紧站起,隔着水幕,向龙君微微拱手行礼。龙君随手挥开水幕,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良久,似笑似叹,轻轻开口:
“原来你是……”
他的目光轻轻垂落,望向沈乐胸口。沈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瞬间有点心慌,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
在人家的地方入定!
在人家的地方进阶!
铜片这一波生长,这一波给他灌入热流,不知道薅了龙君水府多少羊毛啊!
如果不是龙君反应快,看把人家园都毁掉了……
“没事,没事。”龙君微笑起来,摆一摆手,打断了他将出口的道歉。停一停,指向桌上的木匣:
“所以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多修复几件藏品,对你对我,都有好处——而且说真的,我也不差这几件藏品,不是么?”沈乐想了想,没有答应,也没有急着反对。而是微微欠身,认真询问:
“这艘船的修复……很急吗?对您很重要吗?”
“急倒是不急。”龙君笑了。他轻轻摩挲着木匣表面,毫无装饰的素色木匣上,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像是被他摸出了包浆:
“反正……已经好几千年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你慢慢修,修好了就行。”
沈乐:→_→
几千年?
说到“几千年”,那至少是两千年了吧?所以您这船是两千年之前坏的?
也许更多,三千年,四千年?
封神大战的时候?
或者更早?
“呃,那就再给我点时间吧。反正,五十年我有信心活,一百年就不好说——在这之前,我但凡能修,就尽量帮您修一下?”
“你。”龙君认真道。看沈乐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称呼‘你’就可以了。还有,你只要不出意外,活一百年,绝对不成问题。”
沈乐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地低头看胸口铜片,第二个反应,是默运内功,让热流循环体内一周。
铜片给他的功法等级绝对不低,但是上限多少,恕沈乐孤陋寡闻,不知道该从哪里评估起。
事实上,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连一百年后该怎么活,该怎么与自己漫长的生命相处,都完全没有概念……
“这艘船,是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曾经乘坐,到处游玩用的。后来,他重伤沉眠,这艘船也被打了一个洞,到现在都没修好……”
龙君眼里闪着回忆的光芒,慢慢述说。沈乐很想问“那个朋友”到底是谁,伤得有多重,又不敢问:
沉眠了几千年?
两千年以上?
还活着?
这伤得有多重,才需要沉睡两千年来养伤,这是有多强大,才能重伤沉眠了两千年,居然还活着……
这些他都不敢八卦。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
“我能问一下,您这艘船,可能开到哪里去吗?有没有需要添加的特殊功能?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量,需要抵抗,需要突破的?”
“唔……”
龙君沉吟起来。沈乐有点紧张地等待着,片刻,听龙君问道:
“你对这个世界的构成了解多少?”
沈乐:???
这么大的话题,我要从哪里说起?
难道我要陈述世界观?
在水底,和一位龙君陈述世界观,属实有点奇怪啊……
他想了想,把那些天体啊,恒星行星啊,质子中子原子分子啊,全都打包打包,撇到一边。
揪着自己得到铜片以后,对这个世界新增的了解,慢慢道:
“我本来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以恒星,行星,卫星等等,组成的宇宙,我们住在地球上。
但是现在,我感觉地球上,有些我不太了解的地区……”
他伸手指向桌面上的水杯,即将碰到,又缩了回去。
龙君含笑点头,一抬手,水池里“哗啦”升起一片水幕,凝成地球仪的形状,缓缓转动,甚至勾勒出中国地图:
“然后呢?”
“然后,在普通人没法接触到的地方,在卫星观察不到的地方,在任何科技方式都测量不到的地方,有一些秘境……”
他也学着龙君的样子,向水池方向一抬手。几个小小的水球应手飞起,黏附在东海区域,白山黑水之间,以及金三角地区:
“可能是这样贴在现在的世界外侧……然后,这些秘境外面,又和外面灵气特别充沛,特别凶暴的地方相接?”
他又卷起一片水幕,贴在水球外缘。想了想,把水球戳了个洞,和水幕松松地连接在一起,让它们互相流动:
“这些秘境,和外面那片地方,本来应该是有封印的。但是现在,封印有些地方破损了……”
我补了好几次……
他把最后一句话咽回肚里,期待地看着龙君。龙君微微笑了起来,带着一点怀念,随意一挥手:
无声无息间,一片七彩水幕,悄然升起,代替了沈乐贴在水球外缘的水幕。
七彩水幕向左,向右,不断延伸,蔓延成圆,把整个华夏大地,甚至现在华夏地图之外的疆域,全部包裹在内。
水幕变幻不定,游移无方。内部凝着一个又一个的圆球,外部若有飞禽走兽,展翼高飞,奔走怒吼。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而且,大体上是对的。嗯,只有一点,秘境、荒野,和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球,并不是在物理意义上延展开来……”
沈乐用力点头。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不然,绝不可能到现在,秘境都藏得严严实实:
整个地球的直径,面积,摆在那里的啊!
天上有卫星,地下有水陆空各种交通方式。忽然多出来一块地,你在地图上怎么标注?
地球忽然鼓出来一块吗?
“所以,这些秘境和荒野,是在其他维度……或者,和我们相连接的半位面,次位面?”
他试探着请教。
龙君微微一笑,那个笑容,和沈乐学校里的大佬给他们讲课,那种“你的理解其实很有问题……不过,好吧”的表情,非常相似:
“算是这样吧。总之,这些秘境,有些是天然生成,也有些是人造,就像你们说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那种……”
沈乐忽然想到了铜片上面,山川当中的点点光芒,用力点头。有些比较大的,可能是天地生成的人气聚集地,被人发现、命名;
有些比较小的,可能是上古的修行者,用阵法、用人力圈占,来作为自己的修行圣地?
当然,还可能是套娃套娃,几层套娃,就像画卷开的秘境一样,内外分了三层……
“之前,一些大的修行门派,往往会占据几个洞天福地。不过,后来灵气衰落,他们就算知道,可能也找不到、打不开。”
龙君带着微笑悠悠讲述:
“即便是分隔人间和荒野的屏障,也是人力造成的……你看……”
七彩水幕上光华流动,似乎是漩涡、是极光,又似乎凝成了不同的图案。
沈乐俯向前方,凑得越来越近,简直恨不得把眼睛贴到水幕上面,或者干脆一头钻进去。
他盯着水幕仔细观察,好半天,竟然在水幕上看出了文字:
“上古圣王绝地天通,使神人互不相扰,罔有降格。
然洪泽流溢,鸟兽食人。余哀生民,立九鼎以定九州,铸鸟兽之形于鼎上,使民识之……
复制四海八荒之图,以匡天下……”
铜片热热地一烫。沈乐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从第一句看到最后一句,嘴唇翕动,缓缓念出最后四个字:
“……封天绝海。”
“是啊,封天绝海。”龙君一直凝视着水幕上的文字,直到此时,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初……绝地天通的时候,我选择了留下来……这片天地,很有趣,也有我牵挂的人,我舍不得……
后来,又是绝天封海,把那些蛮荒怪物全都封在屏障外面……但是,天地灵气,也一样被封在了外面……”
所以这片天地当中,成仙越来越难,修成大妖也越来越难。
他们这些远古的存在,要么离去,要么蛰伏,要么,选择以另外一种,比较节能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行走……
“这艘船,是我和我的朋友,经常乘坐,去各个秘境里游玩用的——那片封天绝海的屏障,它也有可以绕过的方式……”
他怀念地笑了一笑,目光闪动,甚至有一点点狡黠:
“不过,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千年万年,一直保存下去。
这么多年下来,山川更迭,星辰流转,这屏障上面,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破洞。”
他一摊手:
“照我们的估计,这面屏障,如果没有外力,再有两三千年,就会破到不能用,外面那些怪物大批冲进来。
当然,到底是要早点把它拆了,还是要把它修补好,我们这些老家伙,讨论了很多次,一直都没有决定。”
沈乐几乎哆嗦了一下。啥,和龙君一样的老家伙,有人想要把这屏障拆了?
那得是多强的大佬啊!
上古神灵?
上古大妖?
总之,是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的存在吧?就算铜片都保不住我,铜片要是这么强,就不会到现在还没长好,还是残损版了……
坏了坏了,我以后补那些屏障,不会真的被某个大佬盯上,直接干掉吧?
龙君忽然一笑。他盯着沈乐,意味深长:
“好在,就算你去补上面的漏洞,也不会有人打你——会留在里面的老家伙,对这片地方,都是有感情的,放心吧。
当然,如果是被关在外面的那些家伙,它们想进来,又碰到你正在补洞,可能会不高兴了给你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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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53章 沈先生,您这木船能租给海军吗?!
第453章 沈先生,您这木船能租给海军吗?!
沈乐脸色越来越僵,越来越惨淡。这秘境是真的不能随便去了啊!
是真的要远离了啊!
虽然他补屏障的时候吧,是距离很远很远,隔着他都不知有多远的距离,纯靠精神力操作,但是,这距离对于大妖……
对于龙君都要认真对待,特地提一嘴的大妖……
估计,他觉得很远的距离,人家一冲就到了,或者随便打一下就打到了……他扛得住么?
或者,铜片能自动反应,能保得住他么?
真不好说啊!
龙君悠悠然坐在旁边,笑望着沈乐神色变幻,并不开口,只是把装水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沈乐下意识地抓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脸颊被酸得抽搐了一下,猛然回神。
再挪动目光,发现自己抓水果的那个盘子里,摆着一小盘桂圆大小、果皮金黄细腻,微微有点半透明的水果。
刚刚咬了一口,这水果酸得要命,一股酸味从口腔直冲上脑门,直接把他酸清醒了。
都还没来得及嚷嚷,这酸味化成一股清凌凌的气息,直接冲进脑海。
他经过一轮高强度的运功,原本精神还有点萎靡,被这股清气一冲,瞬间像是一瓶风油精直接倒进大脑,立刻精神大振:
这果子!
这果子,比老板娘曾经给他的,补充精神力的水果,酸了十倍,效果也好了何止十倍!
要是有这种果子,无限量供应,他在练习各种法术的时候,他在高强度干活的时候,尤其是,他在补天的时候……
这效率,翻个倍完全不成问题啊!
沈乐奋力盯了果盘一眼,默默收回眼神,以免龙君强力塞给他一盘:
不管是连薅带拿,还是吃下这种酸到要死的果子,都不是他愿意的啊!
“青离,把水府里的灵果打包一份,给沈先生带回去。”
不等他完全表现出“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一定也不想要”的态度,龙君已经悠悠道:
“顺便,挑几块刻着防护法术的玉符,一起放到云鲲上去,让沈先生带走。”
“啊,不必,不必!”
沈乐反射性地弹了起来,双手乱摇。龙君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事,这点东西,对水府真的九牛一毛,你以后来习惯了就知道了。
努力修行,什么时候帮我修好这艘船——哪怕不能完全修好,修好一部分,也就帮上我大忙了!”
沈乐很想说,我真不觉得我有多大把握修好这个家伙——别说二十年,五十年都悬。
但是,青离已经快步离去,又快步回来,双手托着一个托盘,轻轻放到桌上:
托盘里,先是一个湘妃竹编成的玲珑篮,云朵般向周围展开,上面琳琅满目,堆了七八样果子。
都不用拿起一颗来细细观察,光靠这些果子的颜色,形状,沈乐就能判断:这篮绝对有缩小内容物的作用。
嗯,考虑到它是用来装灵果的,大概率还有长时间保鲜、聚集灵气的功能。
至于这个竹篮是不是临时削竹子编出来的,就像观音菩萨听说池子里金鱼怪跑了,临时削个竹篮子擒它,沈乐暂时没有办法判断……
篮旁边,三上两下,五块玉符,呈梯形排列。上面三块颜色略呈浅黑,上面刻了五段波浪线,左右各两段,当中一段长线;
下面两块颜色偏向土黄,上面刻着六段直线,两段一列,均分为三列。
哪怕没有说明,沈乐也大致可以理解,三块是偏向水行的防御符篆,两块是土行符篆的样子。
青离微微抬手,把篮和玉符,往云鲲的方向一送。也不见什么法术光芒,篮和玉符越变越小,飞入木船,消失不见。
沈乐哑然:
“等等,云鲲!”
别啊!
我还没说这些东西我要了,甚至我都没说我要带你回去,你怎么就自说自话,把东西都收下了!
“云鲲认识路,可以往来水府。”龙君微微含笑:
“沈先生,您什么时候想过来,想要取一些可以修复的物件,甚至想要找一些护身符篆、应用法术,都可以来这里。
——甚至,你有什么亲戚朋友,遇到了处理不了的事情,或者有你医治不了的伤病,也可以来水府问我。”
他站起身。沈乐以为他是要送客,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不料龙君在身上一掏,不知从他那身老头汗衫、沙滩裤的哪里,摸出一个手机。划亮屏幕,递到沈乐面前:
“来,加个微信?”
沈乐:“……”
教练,我想学这个!
我想有个袖里乾坤,或者类似的随身空间装备,什么东西都可以装进去,就再也不用怕丢东西了!!!
以及,为啥水府会有信号?是移动的,还是联通的,还是电信的?
三大运营商,以及,可能是铁塔公司,把业务开展到水府来了吗?
他飞快地加上了微信,然后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一圈,想要看到一座铁塔,或者一个信号基站,或者一根光纤之类的东西。
这一次,龙君笑而不语,并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也许是觉得和他无关,也许,这个基站,是基于龙君自己的能力?
沈乐只能装作没被他发现,告辞出去。青离上前一步,捧起云鲲,不紧不慢地走在沈乐侧前方三步远,为他引路。
走出园,脚步微顿,一模一样地掏出了手机:
“来加个微信?君上事务繁忙,贵客若有什么小事,问我就可以了。”
……你们水府里是人人都有手机、都有微信吗?
沈乐腹诽着和他加上了微信。青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引导他前行,一边微笑:
“也不是人人都有……主要是让特事局下来一次,给办身份证明、给办手机号,也挺烦的。
一般来说,至少要拥有部分人形,特别是拥有双手和人脸的水族,才能办这些东西,不然,连身份验证都过不去!”
沈乐脑补了一下,现在手机都是触屏,没有手,用鱼鳍拍打,或者蚌女用贝壳边缘拍打;
需要验证指纹,对不起没有指纹;
需要开摄像头做人脸识别,摄像头扫过去,一个鱼头,或者一个蛇脑袋……
嗯,果然还是不要太难为人家了。给一个标准,画一条线,也能鼓励水族小妖们努力上进不是。
他跟着青离绕过一个弯,再绕过一个弯,很快,就到了进入水府时,云鲲停驻的水潭边。
青离半蹲下来,双手把小木船放进水里,轻轻一推,小木船就飘向远处,一边飘行,一边扩张体积。
只两个呼吸,已经重新变回三十米长的船体,两根缆绳并肩落下,绳头点在岸边地上,虚空绷直。
缆绳当中,虽然没有水幕,也没有寒冰,沈乐却觉得,他就这样一脚踩上去,也能稳稳当当走上甲板……
“我就这样上去,云鲲能直接开回家吗?”
“当然,肯定可以。”青离点头微笑:
“如果您要来水府的话,云鲲也能直接带您过来。只不过,您最好事先说一下,我们可以开放水道,让船直接开到这里——”
他指了指面前的水潭:
“否则的话,可能就要在水府外面多等一等,让我们确认您的身份了。
对了,您真的不想进库房走一圈,挑几样可以修复的物件吗?”
“还是先不用了。”沈乐果断摇头。
突然被船带到人家这里,又薅羊毛,又吃又拿,人家始终以礼相待,他感觉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
再到人家库房里去捞东西,这……实在下不了手……
“不必了,这次我收获很大,需要一点研究沉淀的时间。”沈乐努力微笑着,往岸边走了两步,转身告辞:
“如果真的找不到值得我修复的东西,再来麻烦你们?”
或者,如果水府有哪里屏障破了,需要修复,也可以来找我?
沈乐把这句话吞了下去。交浅言深,有些话最好不要急着说,等大家混熟了再提。他再次倒退了一步:
“那我就告辞了——对了,冒昧问一下,龙君大人的水府,到底在什么位置?”
问水府位置,就约等于问龙君名号,比如您是洞庭龙王,还是钱塘龙王,还是长江巫峡水路翠屏峰下百里龙王……
看这位龙君的气势,以及活的年限,知道的上古异闻,沈乐是绝对不相信,对方是某个井龙王之类的——
就算河湖龙王,也是著名的大江大河。
青离短促地笑了一下,又立刻收住。他微微仰头,望向水府顶上,碧波组成的天穹:
“未得君上允许,我不敢擅自透露。贵客直接升出水面,到上面看一看,就能知晓了。”
啊,那也行。沈乐拱手告辞,拎着小油灯上了甲板。
扭头一看,龙君送的篮、灵果,五块玉符,全都端端正正,摆在艏楼当中的桌面上,一样不少。
他向岸边的青离挥了挥手,握住舵轮,在心底轻声呼唤:
“云鲲?”
【我在呢!】
云鲲欢欣鼓舞地回答。舵轮微晃,缆绳哗啦哗啦收起,自动在甲板上盘卷完毕。风帆张开,猎猎作响:
【主人,要去哪里?】
“呃……你和他们一样叫我沈乐好了。”沈乐先纠正了一下称呼,才和木船沟通:
“你能够去哪里?”
【哪里都能去!我去过的地方都能去!】云鲲自信满满地回答。停一停,又有点为难:
【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您可能要给我指路……所以去哪里?】
指路……所以我要再修行一门船舶导航学了吗?
或者,现在的卫星全球定位,开着手机实时地图,就能搞定了?
我给罗盘配个手机,再把罗盘放到木船上,它们自己就能快乐地到处跑,到处玩儿?
最多再配个帮它们开手机的谁,比如让红嫁衣和它们组队?
又或者……其实船舱里有很多人偶的,随便哪一个,都能帮忙操作手机?
沈乐发散了一下思维,又赶紧拽了回来。他拍拍舵轮:“你能先升到顶上吗?离开水府,垂直上升,升出顶上的水面?”
【没问题!看我的!】
云鲲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下一刻,周围水声哗哗,水流奔腾,带着船体奔涌向前,不知去了哪里。
沈乐屏息等待,不知过了一分钟还是过了一小时,猛然间哗啦一声大响,天光大亮。
沈乐飞奔到船边,攀着船舷向外望去,瞬间就尴尬住了:
“呃……这船是搁浅了吗?”
说“搁浅”都算是客气了。船边水深不到半尺,透过湖水,能够清晰地看见湖底,湖水里快要憋死的青黑色水草,已经快要死完了的大小鱼类;
把目光放远一些,立刻就看到了已经彻底干涸,见了天日的湖底;
再放远一些,远处有人拎着筐子,在地面?湖底?上走来走去,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人冲着这个方向举起手机,可能是在拍照,不排除是在拍视频……
一个个巨大的铁笼,原来可能是养鱼用的,现在像巨龙一样蜿蜒在地面上,诉说着湖泊的匮乏和养殖户的绝望……
沈乐:“……”
这是哪儿?
他飞快划开手机,点开地图。地图赫然显示,当前定位在鄱阳湖……严格来说,是在鄱阳湖中心,四边不靠的所在。
好吧,这个结果还算能接受。
毕竟从云鲲的记忆来看,当初大战、沉底、落入水府,也是在nc市附近,落入鄱阳龙君手里,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沈乐都不用百度就能想起来,鄱阳湖这地儿年年干旱,基本上到了枯水季,湖底总有大片大片要见见天日。
在这里当龙王,也确实满作孽的就是了,难怪龙君不肯自我介绍,也难怪青离只让他升到水面上自己看,绝不肯多吐露一个字……
但是,咱就说,咱就是说,云鲲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这里水都没有一尺深,你是怎么从龙君水府,跑到这么浅的水当中来的?
还有……
搁浅搁成这样,咱们还能出去吗?!
至于旁边民众,忽然看到浅水里“长”出一条大船,接下来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沈乐已经不想去考虑这种事了……
他飞快地把地图截了个图,再给顾玉林发了个定位。然后,转身奔向舵轮,用力拍了两下:
“走!快走!快点回家!这么浅的水,你能回家吗?”
【当然能!看我的!】
云鲲精神抖擞地回应。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沈乐整个儿往下一沉,又进入了碧色的水流当中。
回到水府了?
还是说,这是水府和水府之前,天然勾连的水脉道路?
沈乐不想追究这些。他只是继续用力拍舵轮:
“记得变小!出去的时候,记得变小!悄悄的回家,打枪的不要!别惊动任何人!”
他可不想到家的时候,突然从南华街那条小河当中冒出来,一艘30米长的船,直接占满整个河道。
那是他家!
是他常住的地方!
一下子惊动那么多人,他以后还住不住了?
【好嘞!放心吧!】云鲲一口答应。停一停,又忍不住抱怨:
【话说你下次别拍舵轮啊!起码别这么用力拍!你正常说话,我听得见的!】
行……行吧。只要能够沟通顺畅,我也不想站在甲板上,乒乒乓乓拍舵轮。
坐在船舱里不好么?
找个舒服的椅子,甚至沙发,舒舒服服地坐着躺着刷手机不好么?
对了……外面搬进来的椅子或者沙发,能不能被云鲲流畅地缩小,流畅地跟着一起走,这我还要问一问……
万一不能,那可就误事了。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普通家具不能缩小,用灵木做成的家具,可以随意缩放?
沈乐胡乱打着主意,趴在船舷上,左右张望。没多久,周围又是哗啦一声大响,天光大亮。
沈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景象,整个人忽然向下一沉。
云鲲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轻飘飘穿过河岸、穿过小巷、穿过房舍。
船只停稳时,赫然就在修船的厂房当中,连周围的脚手架都完完整整,没有半点损伤……
沈乐:“……”
行吧,就果然没有辜负了“云鲲”这个名字。不但会在水面、水底航行,还会飞行,至少是会短距离飞行。
沈乐一只手拎着篮,一只手拎着小油灯,把五块玉符揣进兜里,走下甲板:
“云鲲你在船台上待得舒服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地方?我家里虽然小,没有足够能让你展开的池子,好歹也是有个水池的……”
【要!要!要!】
云鲲兴奋回答,竹制船帆哗哗作响。如果不是在船台上,沈乐怀疑它都能蹦起来。
他手臂穿过小油灯的提手,向木船伸出手去:
“那你变小一点。变小一点,我好带你回家!”
眼前光华明灭。几乎不见任何动静,30米长的木船,已经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它变成了一艘10厘米不到的玩具小船,安安静静停在最当中的那个木墩上。
不等沈乐上前去拿,它已经自行飞起,悬停在沈乐面前:
【回家喽!】
沈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错了,左手一个篮,右手一个木船,臂弯里还晃荡着一个小油灯,脚步轻快,向大宅走去。
刚走出三步,兜里的手机,声音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赶紧放下这一大堆东西,接起电话,立刻听到顾玉林紧张的声音:
“沈乐!你刚才在哪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给我发定位?刚才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
沈乐:“……”
坏了,把这事儿忘了。他有些尴尬地解释:
“是这样的,有点事情拜托你们帮忙……
简单说,我刚才出现在给你发定位的那个位置,是忽然出现的,带着我刚修好的大船,搁浅在那里了……”
手机里,传来了顾玉林断断续续,像是公鸡被踩住脖子的声音。
“……然,然后呢?”
挣扎了一会儿,顾玉林终于把气喘匀了一些,努力询问。沈乐越发尴尬:
“然后当时,附近,也不算附近吧,总之那个湖附近是见底了的,湖底有人在走,他们应该看见我和我的船——可能还拍了照片和视频……”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处理!”
顾玉林已经get到了沈乐的重点。反正,处理一些超自然的情况,不让这些事情引起社会恐慌,也是特事局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他甚至已经在心底列好了工作清单:
首先要转网络事务部门,控制舆论,控制这些照片和视频的传播。
然后,再找当地的特事局,去找到当地目击者,不管是劝说也好、是安抚也好,总之要尽量消除影响。
可恶,为什么我们的法术序列当中,就没有“一忘皆空”这样好用的东西?
“对了,沈先生您在哪儿?您需要救援吗?”
“这倒是不用,我已经回来了。对了,这当中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我配合哪些方面,你方便的话,咱们可以见面聊?”
顾玉林:!!!
你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稍微看一眼,你发给我那个定位,是几分钟以前?!
才隔了这几分钟,就已经到家了,飞机也没有你这么快的!
你是想说你化身导弹了,还是你终于搞定那个传送符篆了?
“行,行吧……我立刻就过来……在哪里见面?你家吗?”
“我家后门口吧……就靠近工作室那个门……”
沈乐有气无力地回答。
十分钟以后,沈乐左牵黄,右擎苍……
不,左手篮,右手木船,胳膊上吊着小油灯,在大宅前门,也就是南华街上那个门,遇到了骑着电瓶车,匆匆赶来的顾玉林。
“呃,你来得真快……那你帮我拿一下啊,我掏钥匙开门……”
顾玉林抱着一堆东西,看着沈乐还没掏出钥匙,门就自动开了。
他跟随沈乐左转,右转,转到东路第二进的荷塘边,看着沈乐从他手里接过十厘米长的小木船,放到荷塘里,木船瞬间扩展成十米长:
“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木船?”
沈乐:“……”
半小时后,沈乐在池边上的荷厅里,慢慢地,把自己为啥会落到这地步,需要特事局帮忙的来龙去脉,讲了个通透。
顾玉林越听眼睛越亮。终于,他往前一扑,双手抓住沈乐右手:
“这木船能不能借给我们用用?我们付租金!巨额租金!”
能在海面航行,能在海底潜行的木船啊!
能顺着水脉,瞬息千里!
还没动静!不会发出声音!声呐扫不到!
多好的潜水艇啊!!!
(本章完)
第454章 去博物馆还是去海军,云鲲你怎么看?
第454章 去博物馆还是去海军,云鲲你怎么看?
顾玉林哒哒哒哒,机关枪一样,喷吐了一大堆话。包括但不限于,租给海军当巡逻艇……
租给海军当潜艇……
租给海军,在紧急情况下,远距离跨越,点对点传送消息,或者拯救落水者……
沈乐整个人都傻了。
你说啥?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租给你们当潜水艇用——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但是,一艘木头风帆船?
你是真的不怕它在海底潜行,或者从海面上升起来的时候,有谁一眼看见,大喊一声:
“幽灵船!!!”
然后,两眼一翻,往后一倒,瞬间吓出个中风啥的……
这要是在工作室里聊天,说不定他就找个理由,替云鲲婉拒了。
奈何他们就是在荷塘边的厅谈的,推开窗户就能见水,而小木船极力展开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荷塘:
这也就意味着,顾玉林和沈乐谈的事情,云鲲一字一句,每一个细节,全都听在耳朵里……
【当潜水艇?当潜水艇可以帮忙打人吗?】云鲲非常兴奋,非常开心,简直跃跃欲试地询问:
【可以把那些坏家伙打一顿吗?可以把欺负我们的人,都打一顿吗?】
沈乐汗流浃背。云鲲啊,咱们且不说现在,我们要尽量维持和平,我们不会主动挑起冲突;
就说你是条木头船,在和当前主流的铁船冲撞过程中,你也占不到优势啊!
都不用导弹,不用火箭弹,一轮机关枪,就能把你打得全是窟窿了!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上,还得我想办法找材料补你!
什么?
你说你可以潜水?
……现在反潜手段多了去了,一发深水炸弹下去,你觉得你是炸不碎咋的?
沈乐额头冒汗,手扶着荷厅的窗台,苦口婆心,努力劝说。口水都说干了,云鲲哗哗抖动着船帆,就是不同意:
【我想去!】
【我真的想去!】
【我是战船!】
【是大明宝船船队的战船!】
【我能镇压海疆!能宣威异域!能怀柔远人!我想去!我要去!!!】
汗……
那个,云鲲啊,时代变了,现在不是木头风帆战船的时代了……
沈乐汗流浃背。顾玉林虽然听不见这艘船在说什么,但是察言观色,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他微微而笑,缓声相劝:
“沈先生,不着急,不着急。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您和……这位好好谈谈,我再去跟上面汇报?”
沈乐无可无不可。顾玉林赶紧告辞,撤退,第二天,魔都特事局局长的电话,就打到了沈乐的手机上:
“那艘船的事情,顾玉林向我报告过了。那个……方便见个面聊聊吗?”
之前做五雷桃木剑的时候,特事局帮了大忙,事后都没向他要钱——
用特事局的话说是“干掉那个妖怪的报酬和妖怪尸体,足以冲抵电费和协调成本了,”让他不必再想钱的事情。
人家都做到了这一步,沈乐也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比如说“不用了,你们别来,我不可能答应的”之类之类。
他和局长约了时间,放下电话没多久,博士师兄又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电话,劈头就问:
“听说你把那个船修好了?”
“是啊!”
沈乐喜滋滋地回答,恨不得给自己点七十二个赞。这么大一艘船,他自己修好的!
一个人修好的!
虽然有很多帮手吧……比如小家伙们都帮了忙,比如竹子自己长成脚手架,比如爬山虎自己长出起重吊索……
但是!
归根到底,是他一个【人】修好的!
“我能来看看吗?”博士师兄羡慕得眼珠子都绿了。一个人!
独占一艘古船!
这要是他,他能申请多大的课题,做多久的项目,写多少论文啊!
偏偏沈乐这么快就修完了……半年都没到……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他们博物馆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修复一艘古船,修复了这么多年还没修完……都像沈乐这样的修复速度,大家拿什么吃饭?
海里能捞起来的古船也是有限的!
就算找到了,能申请下项目,让他们打捞出水的古船,也是有限的……
“没问题啊!”
沈乐笑开。一直以来,修复古船的过程中,博士师兄帮了很大的忙,给资料,给指导,给建议。
重要的是,就算云鲲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幺蛾子,师兄也能接受:之前就被惊吓得够多了……
“那……我能带几个师兄弟一起过来吗?导师能过来吗?”
都是小事,沈乐答应得很痛快。至于这两拨人,会不会在门口撞到一起……
那啥,反正船只有一艘,两家抢的话,正好你们自己抬价。抬到什么程度,都是你们自愿的,我没有逼你们啊!
结果第二天,局长大人,和局长大人带的助手们,就果然在门口和博士师兄一行撞到了一起。
两组人马同时到达,面面相觑,顿了一顿,立刻端出娴熟的社交版本微笑,开始握手打招呼。
沈乐安静地看着他们微笑下面的莫名僵硬,和两组领头人背后,组员们的乱飞眼色,脸上笑容诚恳,肚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来,来来来……老师请,局长请……”
他把两组人马一起迎进厂房,迎到角落里。局长目光一掠,眼角就不由得跳了一下:
厂房边缘,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或者说,“长”着一排竹桌竹椅:
竹竿弯曲,相互搭在一起。枝枝相连接,叶叶相交通,构成了平坦的桌面,富有弹性的椅面和椅背……
他随手一拨,这竹枝长得还非常柔顺,一根一根呈经纬线状互相缠绕,插到作为边缘的大竹竿底下。
大概就是,一屁股坐下去,哪怕坐歪了,坐碎了几片竹叶,也不至于把某根细竹枝坐得翘起来,当场来个菊残……
更重要的是,这些竹桌、竹凳,四个脚都牢牢扎进地里,周围有泥土自然隆起、开裂的痕迹。
哦,对了,桌子因为太长,底下还长了一排笋子,用笋尖牢牢顶住桌面,防止它当中塌下来……
局长都不用感应气息,就能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些桌椅,都是从泥地里长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能长得这么柔顺、这么方便……
局长已经在脑海里点人头,特事局有几个善于催生植物的高手,又有几个能把植物催生到这种程度,随随便便就拿来做桌椅了。
和局长不同,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顾玉林,则是一脸震惊。这里明明是片空地的!
他前些天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什么东西的!
怎么这会儿就多了,不,长出来了这些桌椅!
“你啥时候干的!——要桌椅,你跟我说一声啊!我来帮你搬!”
他忍不住吐槽。沈乐摊手:
“找你帮忙,我也得自己搬啊!再说了,我去哪里搬?对过老板娘那边吗?”
搬她们做生意用的桌椅板凳来待客,影响她们赚钱?
绝不!
“算了,只好再苦一苦这些竹子吧……”
“骂名你来担?”
博士师兄很流利地接上。沈乐继续摊手:
“别开玩笑了,我的竹子,怎么会骂我?”
在他的指点下,竹子们在角落空地上,先长出一张长桌,再长出二十四把椅子:
桌子两条长边,每边十把。两条短边,每边两把。随便你们来多少人都够坐了!
不怕装不下!
现在看来,幸好当时没有偷懒,多安排了一些桌椅。特事局一边,博物馆一边,各自分开落座,沈乐坐在横头上,不偏不倚。
左右一望,还没开口,就看见有些人屁股底下像是扎了钉子似的——
博物馆这边,两位老师,三位学生,连同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没有一个坐端正了的。
往左扭,往右扭,频频看向古船,再努力扭回头来:
如果不是要摆出一副洽谈的样子,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爬到古船上去,拿着仪器开干了吧?
至于特事局这边,局长左手几位还算持得住,只是眼神里有些热切。
局长右手,那几个坐下来腰杆笔直,像标枪般挺拔的人员,盯着木船的眼神,就已经快拔不出来了……
沈乐索性不等他们开口,先伸手往旁边一引:
“诸位,这是云鲲,我刚刚修好的木船。云鲲,和大家打声招呼。”
哗啦啦,哗啦啦啦。没有任何人操纵的痕迹,船顶上面,船帆猛然张开,又刷刷地收了起来。
两位教授和三位博士全身一抖,但情绪还算稳定,不愧是经过沉船博物馆考验的人士。至于局长带过来的那些特事局人员——
他们的眼睛,如果本来放的是60瓦电灯泡的光,这会儿,大概已经亮到了300瓦?
“那个……你们想要去观察,去测量,就尽管去吧……”来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儿。博士师兄带头,博物馆来的五位专业人士,各自打开行李箱,拿出各种各样的测试仪器,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
局长右手边,那几个行动人员嗖的一声,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木船。
横成行,竖成列,举动如风,就差转弯的时候一个立正,再一个向右转,再一个齐步走……
我说,您带海军的人来——如果您带的真是海军——咱们明着带过来可以吗?
都是自己人,不用让他们披一张特事局的皮啊!
除了这些搞测量的,还有两位不走寻常路。
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从拉杆箱里翻出一套小工具,香案,牌位,果蔬。
在船头旁边搭起香案,焚香拜祷,仿佛是在请妈祖的神力,帮助她和古船沟通;
而另外一位老和尚,则是在船尾那边盘膝端坐,手指一粒粒捻动着念珠,闭目诵经。
至于这种诵经的方式,是在为古船开光加持,还是在提升自己的沟通能力,和古船沟通——众生平等,大概器灵在佛家眼里,也属于沟通对象?
总之,桌边就只剩下魔都特事局局长,和沉船博物馆过来的一位中年教授,与沈乐面面相觑。
教授沉默片刻,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
“沈同学,你说这艘古船……是明朝永乐年间的?是郑和下西洋船队里的船?你有证据吗?”
“有啊!”
沈乐极其流离地回答。他打开手提电脑,翻找到装检验资料的文件夹,挪过来给教授看:
“您看,这是古船船板做的检验报告……这是古船船钉的检验报告……船帆……帆索……”
“这是古船船板材质鉴定……这是艌料鉴定……以松木等为主……形制、用料符合明代龙江船厂习惯……
但是,有一批船板用了东南亚硬木,说明它大概率在东南亚受过船损,就地取材进行修补……”
这些文件,有一部分教授事先已经看过——通过博士师兄渠道拿到的文件。也有一些,教授从来没有看过,这会儿看得十分仔细。
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但是这个证据也不足。如果它没有出过海,只是用南洋带来的木料修补过呢?
还有,你说它被用来参与大醮,后来经历宸濠之乱,在鄱阳湖沉没……”
这个就更没证据了,我知道。
而且,船上那些人偶,那些家具,特别是那些纸质家具、纸灯笼、纸人偶啥的,要说是当时保留下来的,这个很难说服人啊!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沉船里面,保留过那么多的纸质文物!
这个我也说服不了你……沈乐默默想。为今之计,他只有祭出万能招式:
“是云鲲自己告诉我的!”
“啥?!”
“确实是古船自己告诉他的。”妈祖庙的守庙人结束了一轮祷告,似乎真的在妈祖帮助下,和云鲲建立了一定的沟通,这时候快步走过来。
她额上香汗点点,显然刚才那次沟通对她的压力很是不小,脸上红晕未退,胸膛起伏不定:
“我刚才和云鲲聊过了,它跟我大概说了一下它的经历……沈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它还说,它以前去过的地方,它都还记得,它能带我们去!”
“是的,这是一艘很罕见的,经历过郑和下西洋,还保存到现代的古船。”沈乐认真点头:
“虽然它的保存方式……不是那么好让学术界承认吧……但是……”
但是你们有问题,还是能问它的对不对?
你们还是能测量它,研究它,用它作为基准,来研究很多明代的造船事业对不对?
做研究,有时候也不能太挑剔的嘛!
“所以这艘古船,能在我们博物馆停靠一段时间,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吗?”
中年教授左看右看,目光在现场众人和古船上打了几遍的圈子,终于反应过来:
“让我们的专家,有针对性地仔细研究一下!研究它的结构、研究它的组成、研究它的一切细节!”
可惜还是一艘修好了的船!
被修复过以后,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很多材料都发生了结构变化,发生了成分变化,比如含盐量减少了,含水量减少了——
唉,怎么就修好了呢!
简直暴殄天物啊!
“不但可以测量,它还能下海!”
船舷上,另外一位教授,语气激动地喊了过来。
郑和下西洋,到现在只有文字记载,有一些石碑之类的文物遗存,没有特别详细的记录,具体航道是哪一条,到了哪里哪里!
现在的历史研究者们,只能靠猜,靠模糊的文字记载来推测。如果有一艘船,有一艘当年的亲历者,带着他们实地跑一遍……
那简直太幸福了!
不知道有多少被埋藏在历史风尘中的细节,重新被挖掘出来了呢!
【是的!是的是的!】
风帆哗哗作响。听在沈乐耳朵里,是云鲲非常激动,非常开心地应和:
【我要带他们去走一圈!三宝太监了那么大工夫,走了那么多地方,所有的成果,都给他们埋没了!我要带他们重新找回来!】
“咦,你和这位妈祖庙的守庙人,聊得挺好啊。”沈乐忍不住笑起来。云鲲开心地晃动着船帆:
【当然啦!他们很照顾我的!一直都很照顾!我们第一次出航之前,每一次出航之前,都要祭祀天妃娘娘,三宝太监祭祀过好几次天妃宫!】
呃……好吧,感情这还是从郑和下西洋时期结下的交情。
至于当年照顾船队、为船队祈福的守庙人,不是现在这一批了,那也不要紧。
总之,对于云鲲来说,妈祖的神力,是他熟悉的那个味道?
“不行!”
特事局局长安静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宽厚的手掌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虽然没有直接站起来,压迫感也冉冉升腾:
“这船不能给你们!这船对国家,对海军,意义非常重大!
我们需要这样一艘能潜水的木船,来不引人注目地为我们运送人员物资,为我们扫描海底,总之,为我们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云鲲第二次激动地嚷嚷:
【现在的海军也太憋气了!那什么南洋野蛮人,土著,都爬到我们头上来了,都敢跟我们斗了!带我去!我要打死他们!】
汗……云鲲啊,你还真别这么激动……
当年被郑和船队巡游册封,一个个赶过来磕头的那些土著藩王,他们的后人,也不是说就敢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偶尔有一两个,主要是有大漂亮国在后面拱火……
“云鲲!这种事情,自有我们的大船,和大船的带刀侍卫做主!你一个400石的小木船,就别掺和了吧!”
“哪怕不出去执行任务,给我们研究一下也好啊!研究它为什么能潜水!为什么能在水脉当中穿行!”
一个扑在船舷上,拿着沈乐不认识的仪器,恨不得一寸一寸扫描的特事局人员,忽然扭头大喊。
云鲲的船顶上,哗啦哗啦,船帆乱抖。老和尚高宣一声佛号,睁开眼睛:
“这位云鲲施主说,他愿意被研究,但是不许把他拆开,不许锯他的船板……”
“等等,那这还能怎么研究?给它照x光吗?这么大一艘船,拿什么仪器来照x光?”
沈乐默默扭头。你们悠着点啊!你们真心悠着点啊!
别把云鲲惹急了,惹恼了,人家扭头往龙宫水府里一钻,到时候鸡飞蛋打,谁都没好果子吃!
“或者当海军的风帆训练舰也可以啊!让大明的战船,来当海军的训练舰,我想云鲲也很愿意吧?”
【我愿意!我愿意!】
云鲲就差大喊大叫了。老和尚和妈祖庙守庙人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同时捂住耳朵。而中年教授忍无可忍地喷了回去:
“你在开玩笑嘛?海军要风帆训练舰干什么?现代海军,谁还开风帆船了?”
“海军没有风帆船了,风帆训练舰还是需要的嘛。”局长来的时候很明显做过功课,方案一套又一套的,舌灿莲,神情笃定:
“风帆训练舰,对于增强海军新兵战士的配合,非常有好处。我军现在也是有的,最近刚刚出去遛了一圈……”
“可是局长,现在的风帆训练舰,也都是钢铁船,汽轮机,只是装了桅杆和风帆让新兵训练啊!”
趴在甲板上测量的博士师兄忽然抬起头,高举手机,大声插话:
“而且我们的破浪号训练舰有1200吨了,你拿个400石的硬帆木船当训练舰,它也不对路啊!”
啊这……
局长当场被噎了一下。沈乐察言观色,微笑不语,随便双方去争吵、去辩驳、去给云鲲提各种方案设想。
好半天,局长左手边,唯一一个没有跟着上船的工作人员,忽然笑了一笑:
“哎呀,我觉得,大家也不用这样吵嘛。云鲲如果想要为国出力的话,可以既帮历史文博系统干活儿,又帮海军干活儿……”
“这怎么行?”*n
双方,不,三方,沈乐也在其中,一起惊讶。那位貌不惊人的工作人员胸有成竹道:
“很简单啊。学者上舰,海军也上舰。学者把船开起来,海军在一边护着——话说,这艘船是可以自己开的吧?”
不用海军开吧?
现在的海军,估计还真开不好这艘硬帆木船……
(本章完)
第455章 沈先生你的船呢!你那么大一艘木船呢?!
第455章 沈先生你的船呢!你那么大一艘木船呢?!
【是的!是的!】
【我能自己开!】
【不用你们帮忙的!我可以自己开自己!】
云鲲很开心地回答。长桌左右两边,老和尚和妈祖庙守庙人,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放低声音,向己方人马翻译。
沈乐在心底翻个白眼,提高声音:
“云鲲!不要乱说话!就算你能自己开自己,也要有人在船上装样子的!——不然你想把人吓死啊?”
一艘船,没人拉帆,没人收帆,没人掌舵,甲板上空荡荡的一片。
这要是现代舰船还好,反正船长室藏在里面,一般人也不一定能看得见,一艘传统风帆船来这一套……
真会把人吓个好歹的!
“没事,没事,能自己开自己就好。”领头的那位教授笑眯眯地抬手按了按,既像是在阻止沈乐,又像是在安抚云鲲:
“说起来,云鲲啊,你能不能给我们指点一下,你之前到过哪里?”
【没问题!】
教授一个手势,博士师兄熟练地打开拉杆箱,拿出一张世界地图,和师弟一起奔到船边展开。
也不知道云鲲是怎么“看”的,总之,它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守庙人代它发言:
“它说它看不懂。”
“……”
“……”
“不是,这都是你自己走过的路,你不认识啊?来,你看,这里是越南,这里是新加坡,这里是马六甲海峡……”
“你讲错地名了。”导师坐在上面淡定纠正:
“云鲲是大明战船,你要用明朝的地名啊!来,重新来一遍,马六甲在明朝叫满剌加……”
博士师兄苦兮兮地又重复了一遍。老天爷,他是主打材料学研究的,不是主打历史研究的!
跟他说光谱仪测出来的数据解析,跟他说傅里叶变换,跟他说离子溅射,他都能接得上,跟他说哪个地方在明朝的地名……
也不是接不上,就要很痛苦地搜索了一下记忆……
一个个地名重复下来,云鲲倒是听懂了这些地名,然而要他指出他走过的其他地方,还是指不出来。守庙人继续代它发言:
“它说它看不懂地图。”
博士师兄的脸颊抽搐了。老天爷,难道我还要兼职小学地理老师,教它地图怎么看吗?
我没有考过教资啊!
我对儿童心理学,儿童教育学,一窍不通的啊!
这个地图的解析,我是要从经纬度讲起,还是直接从国境线讲起?总不见得要从地球仪讲起吧!
关键时刻,又是导师发挥了关键作用。导师坐在会议桌,不,谈判桌上,继续扭头指点:
“你不要给它看现代地图,这个前置知识太多,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把《郑和航海图》给它,那个它熟。”
博士师兄:“……”
我怎么知道还需要这种东西的?
这玩意儿我根本就没带啊!
仿佛博物馆里有复制品陈列的,问题是,老长老长的一卷,谁闲的没事儿带着那个出门?
然后,他就看见一位师弟打开行李箱,掏了厚厚的一本拉页册子出来。
一手拎着封面,一手放开封底,哗啦一声,拉页展开展开再展开……
“它说这个它看得懂了。”守庙人很高兴地反馈:
“它让你们过来,它讲给你们听!”
一下子,三个博士生,都激动地涌了过去。然后,他们就听着妈祖庙的守庙人,淡定复述云鲲的话语:
“太仓港口开船用丹乙针一更船,平吴淞江用乙卯针一更船……”
“不是吧!!!”博士们齐声惨叫:
“这都4024年了,我们还要重新学明代针路图啊?!”
只有导师淡定异常。不光淡定,还甩给他们一个网页链接:
“看看,看看这篇文章。《使用 google earth实现针路图和卫星图路径的互相转化》,看人家怎么研究的——
正好有个现成的老师,你们可以和云鲲多多沟通,多多请教,可以写一篇很好的论文!”
“不是吧,导师……这还要去找罗盘啊……”
“罗盘来了。”沈乐微笑起来,从厂房边置物架上捧起罗盘,送到船上。一上甲板,罗盘的指针就飞快转动,似乎在和云鲲高频率交流:
“罗盘说,他可以帮忙显示针路图指向,你们跟着记就行了……”
“……”
“……”
这一顿鸡飞狗跳,除了几个干活的牛马博士生比较惨淡,其他人都看得很开心。
甚至,还在指指点点,完善自己的计划:
“你们看,研究这艘船的考古工作者,历史学家,都可以乘在船上,一边跟着走,一边研究。”
发言的那位中年男子笑容温文尔雅,说话不紧不慢,一边说话,一边眼神缓缓转动,在两边人马当中扫来扫去。
叫沈乐看来,他身上有点官味儿,但是不浓;也有点学者味儿,但是也不浓。
估计,是那种和上面走得比较近的,智囊类型的人物?
总之,他看向博物馆来的这群人时,教授们、博士们都眼睛发亮,频频点头。
虽然有几个面露难色,中年男子也很快笑了起来,继续补充:
“当然,400石的船——这船排水量多少吨来着?住着可能不太舒服。
可以把它拖在大船后面,大家平时住在大船上,研究的时候,或者小船靠港的时候上小船?”
这一下,两个年纪大一点的教授,脸色也舒展开了。
中年男子扭头望向特事局局长,目光从他右手边,那群脊背笔挺的行动人员身上一掠而过:
“这样的木船,让海军带着就太可惜了,太容易暴露目标了。
找个名头,比如访问交流之类,让普通船只,比如科考船啥的,护在旁边,先沿着郑和下西洋的路走一圈——”
【走一圈!走一圈!我带你们走!】
云鲲开开心心地跟着喊。沈乐忍不住一笑,在心底轻轻对它说:
“你先悠着点啊!别那么急!先听完!听完!”
【好的……】
云鲲勉强平静下来。听那位中年男子慢悠悠道:
至于执行任务,可以不用急。等云鲲把路认熟了,可以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下潜,悄悄干活儿。
比如,给我们秘境里的同事,送一批补给之类?”
【什么秘境?】
云鲲悄悄问沈乐。沈乐也在心底小声回答:
“是东海里的一个秘境……”
他努力把之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顺带加上自己的理解。云鲲恍然大悟:
【这样!我知道了!有些地方,不能经常来往,怕被人摸到位置,让我来送就很安全!早说啊!带我走一趟,以后交给我!】
“……沈先生!沈先生?”
沈乐一个激灵,被从走神状态——全神贯注和云鲲沟通,两耳不闻身边事的状态——喊了回来。
特事局局长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沈先生,我代表国家,希望能向您长期租用云鲲,参与国家的国防建设、科学研究等项目。关于租用报酬,您有什么要求吗?”
“啊?报酬?”
沈乐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木制帆船。不等局长跟他解释“你可以选金钱,也可以选地,也可以选什么什么”,他手臂一转,指向船桅:
“那不是云鲲的报酬吗?你们和他谈啊!”
“……”
“……”
厂房里,来自特事局,和来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们,无不动容。局长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勉强笑道:
“可是沈先生,云鲲是你亲手修复的,是你掌控的灵器……”
“它已经有了独立意志了,它应该有独立取得报酬的权利了。”沈乐大摇其头:
“你们给他注册个身份,开个账户——你们应该做得到吧?有多少报酬,都打到他的账户里面,归他自由支配。”
不单单是云鲲,小木偶,小墨斗,乃至后面的玩偶柜和佛龛,它们自己的劳动报酬,沈乐现在都给它们单独开了账户:
谁赚到的钱,那就一分一厘,打到谁的账户里去。小木偶想买衣服,小墨斗想买木料、买锯条、定制钢刃、买电动工具;
玩偶柜想给柜子里的小家伙们买新衣服;
佛龛想要给那些罗裙们买新的发饰,买笔墨纸砚,买琴筝箫笛,或者买质量更好的直播用具……
买买买!
自己赚到的钱,理所当然,自己想怎么就怎么,随便买!
当然,沈乐作为监护人,也还是要看一看的。一则防止它们被骗,再则,防止它们乱钱……
到了云鲲,待遇当然也一样,沈乐绝不会克扣它的收入。这句话出口,立刻有特事局人员带着仪器上前,去跟云鲲努力捣鼓。
扫描,采集气息,制作身份认证,注册身份。
至于手机卡号,银行账户,银行卡,手机银行之类,还需要特事局人员肉身去跑通许多部门,暂时没法一天就变出来……
沈乐远远看着,十分满意。倒是局长不怎么满意:“沈先生,器灵刚刚诞生,它的灵智,它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有一个慢慢完善的过程。
在这期间,你作为它的监护人,你应该保护它的利益——为它谈价,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工作!”
这倒是。沈乐被说服了。他想了想,对教授拱了拱手,又指了指旁边的木船:
“老师,请教一下,你们要修复这样一艘船,大概的预算多少?”
“唔……”
中年教授沉吟了一下。把项目的前前后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屈指道:
“就以我们博物馆的这艘沉船来说,当初打捞出水,前前后后了三个亿。为了安置它,造博物馆又了1.5个亿。
——然后,这么多年的修复、展陈,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达到30个亿……”
沈乐从牙缝里吸了口气。身边,云鲲很响亮地“哇”了一声:
【这样不会亏本吗?】
从在场众人的表情上说,其他许多人——特别是许多非业内人士也是这么想的。教授并不惊讶,耐心解释:
“亏本倒是不会亏本,事实上,捞出来的各种文物,目前估价3000亿美元——”
【哇!所以我值3000亿美元啊?】
沈乐开始觉得额角一跳一跳地疼。他举起手揉了揉脑袋,在心里吐槽:
“别闹!你不值3000亿美元!别说你了,一艘航母,或者一艘战略核潜艇,也不值3000亿美元——”
【那值多少?】
“好像也就几十亿,反正,绝对不可能到300亿?”
【那我值300亿美元吗?】
“……当然,3000亿美元,也只是一个估价。”
教授自然听不见沈乐在和云鲲说什么,但是,看看周围人眼里冒出来的金光,大概也能猜到点儿什么,淡定解释:
“事实上,这艘沉船,和沉船里打捞上来的文物,都是国宝,是不可能售卖的。
但是,通过打捞、修复、陈列文物,我们证明了我们有能力保护我们自己的文物,这是相当有历史意义的……”
沈乐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听他上了这一堂沉船打捞、文物保护的课程。等教授讲完,这才转向局长:
“当然,我不会要求特事局出30亿那么多。
但是,保证云鲲能日常保养自己,在遇到海况的时候能修复自己,还能有一点积蓄可以随便……”
当然,修复用的灵材,修复用的、能够篆刻灵器纹路的人员工资,等等等等,这些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该出多少,你们自己想吧。
局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下属使眼色,让他们努力计算去了。
夭寿啊,隔壁海军,都只需要算人员工资,算武器成本的,怎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
想一想哪天海军的大船说“我们也要工资,给我们算一下工资……”
“为什么隔壁福建舰比我工资高?”
“大家都是055,为什么我工资比他低?遵义就不如延安吗?!”
真要来这一出,估计海军也要头痛欲裂了吧……然而并没有,海军的大船们并没有伸手要工资,现在头疼的只有他一个……
然而局长的头疼还没结束。沈乐敲敲桌子:
“对了,还有罗盘,罗盘和画卷的工资,也顺便算一下。给它们分别开设独立账户,工资单独打进去——”
罗盘现在的功能,是只能指路,指方向,和画卷搭配行动,能显示三维立体地图,能实时反馈大伙儿到了哪里。
以后如果再和云鲲结伴,下去潜水的话,没准儿,能精确扫描海底地形,投射一幅详细的地形图出来?
真能做到这一步,比我们派科考船、派潜艇,去苦哈哈地一寸一寸用声呐扫描海底,速度快多了,精细程度,可能也高多了?
他掰着手指,一样一样说他的想法。越说,局长眼睛越亮,右手边那几个疑似海军出来的先生,几乎都要坐不住了:
多好!
多好啊!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简直太好了!
钱不是问题!钱绝对不是问题!海军的预算,有专门一笔开支在测绘上的,你能扫描多少,我们就敢拨付多少过来!!!
“哦对了,你们帮忙找个地方,尽量近点儿的,给云鲲回家的时候停靠。”大家谈得火热,脑洞一个接一个大开,沈乐忽然拍拍脑门:
“一直停在厂房里不行,一直停在我家荷塘里也不行——池子实在太小了。”
停在厂房里,云鲲不能接触水面,很多能力都展不开,还要被一批船台木墩戳着;
停在池塘里,云鲲要缩着身体才能停住,它觉得憋屈,池子里的荷叶、菱角和鱼雷也觉得憋屈。阿绿都跟他传过两次话了!
“没问题!”
这一点,局长不用问任何人,他自己的权限就能拍板。他干脆拿出地图,直接摊在沈乐面前:
“来来来,你看哪里合适?这里可以吗?”
指尖按在沈乐住的大宅上,沿着河一直往下游挪动,不到两公里,就进入了一段特别宽阔、约略呈方形,大概700米乘500米的河道枢纽。
沈乐盯着看了片刻,摇摇头:
“恐怕不行,这里船来船往,太嘈杂了,我怕云鲲被撞到。”
“那这里呢?”
“这里也不方便吧……这里是古镇旅游区了,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人下水往船上摸……”
“那就停在酒店外面的码头!”局长干脆拍板:
“这酒店反正也是国企的资产,大家都好沟通,就告诉他们是一艘景观船,不用他们料理,拴着就行!”
沈乐算了算,距离他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步行距离不到2公里,果然挺方便。
云鲲也挺高兴,唯一的问题就是:
“给我快点把手机办好!手机办好!我什么时候想家了,你要来接我的,我要和大家在一起!”
这些就都是特事局跑腿的活儿了。三天时间,一切工作搞定,云鲲开始了它的第一次远航:
从酒店旁边的码头顺流而下,一路弯弯曲曲,入浦江,入长江,出大海。一艘货船在旁边引路,沈乐亲自坐在船舱里,跟随第一次航行:
“这次我们去哪里?”
“嗯,先去一趟东海秘境。”老海龟照例又凑了上来,趴在甲板上,瓮声瓮气地给沈乐解释:
“那个地方距离我们太远,距离第一岛链又太近,时不时地就有船只来往——我们都已经赶走好几拨了。”
而且都是打着商船旗号,打着科考船旗号,打着“无害通过权”的旗号,在附近探头探脑!
这个秘境,要全都是我们的,才能出其不意,发挥最大效果。
万一别人知道了,有防备了,就没法从对方背后杀出来,杀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了!
【啊,这个地方我走过。】云鲲很开心地晃动船帆。船舱里,一个人偶走过来,捧着平板,在触屏上快速写字:
【这里已经到黑水洋了……再往前一点就是琉球。我们船队,有兄弟去那边册封,走过这条路的!】
老和尚默默扭头。
妈祖庙的守庙人默默扭头。
就,之前还要靠他们沟通,翻译,和云鲲说话。现在好了,他们直接说话,云鲲什么都听得懂;
云鲲想说话,船舱里那么多纸做的、布做的人偶,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可以打字,可以在触屏上写字。
再这样下去,他们要失业了啊!
“我们现在,就只能尽量减少来往,一次攒一批物资,快速送进去,然后在里面待三个月半年。”
憋在里面训练的官兵,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心理上的憋屈也很难受……
想象三个月半年不能和外界通讯,生病了受伤了只能自己扛,打个电话都不能打回家,想吃点什么外界的东西,这批吃完了就只能等下一批。
艰苦程度,让政治工作者们不得不努力开启宣传教育,用前辈守岛人的精神来激励他们……
“就在前面了!”
“快到了!”
漫漫海域,让沈乐来认哪片海是哪片海,他是认不出来的。好在船只乘风破浪前进,没多久,商船上面,还有老海龟,同时指向前方:
“前面就是大漩涡了!我们等一会儿,等法术启动,大漩涡开启……”
【要等大漩涡吗?不用啊!】
云鲲忽然插嘴。紧接着,风帆猎猎,它一头往前扎了过去——
船头埋下,船身降低,似玻璃,又似水晶的天穹,在头顶上重新合拢。
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海军将士还没惊呼出声,眼前一暗一亮,又回到朗朗晴空之下:
【是这里吗?是这里对不对?!】
好大一块地方啊!
平静的海面,高阔的天穹,远处的海岛,海面上纵横来去的船只……还有,还有飞驰而来的快艇……
【你们已进入军事区域!重复一遍,你们已经进入军事区域!请表明你们的身份,放下武器,听候登船检查!】
快艇上,两支火箭筒,七八支步枪,四面八方对准了……一艘大明四百料木制战船……
“等等!”沈乐扑到船舷上,伸出脑袋大喊:
“别开枪!自己人!我们是来测试,能不能给你们送补给的!你们派个人上船来看一下啊!还有一批物资在船上呢!!!”
“……”
“……”
好一阵沟通之后,双方终于相互确认身份,云鲲慢悠悠开到码头,慢悠悠让海军战士们卸货。
这边刚卸完货,还在聊天,那边一回头:
“!!!沈先生你的船呢!你那么大一艘木船呢?!”
(本章完)
第456章 云鲲:我要装导弹!我要装能打沉航母的导弹!
第456章 云鲲:我要装导弹!我要装能打沉航母的导弹!
那……
那……
那么大的一艘木船呢……
沈乐僵硬地扭头望向海岸。岸边上,早已不是沈乐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一片纯天然的海岸线,大船甚至靠不了泊,全靠小船摆渡。
这会儿,拜我们的工业克苏鲁能力所赐,海岸线上,早就搭起了长长的栈桥。
栈桥上,甚至还有一架龙门吊,用来从船上吊装机械设备。吊装能力未知,沈乐估计,起吊一辆坦克,大概不成问题?
栈桥两边,大大小小,停着好几艘船,大到比云鲲大了几倍的,小到并排的两艘小快艇。
最远处那段空出来的地方,就刚刚,没多久之前,还停着云鲲,从云鲲上卸下来的货物还在地面上,新鲜热辣,都没有搬走分拣。
然而,那艘四百吨的船,没了……没了……没了……
“嘟——”
警哨吹响。战舰上,小艇上,岸边哨所里,都有人疯狂冲了出来。甚至,沈乐的精神力远远扫过去,山顶上,道观里,也有人往外冲: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敌袭吗?”
“不是敌袭……是船丢了……”
吹动警哨的那位脸色僵硬。他简单解释了一句,立刻抓起电话,开始发号施令:
“出动无人机……以港口为中心,在附近海面搜索……”
“出动快艇……”
“蛙人立刻下水,以木船停靠地点为中心,向海底搜索……”
“出动反潜装备……启动声呐,搜索附近海底……”
“特事局人员自由搜索……”
以港口为中心,海陆空三个方向,像是炸开了一朵烟似的,四下忙碌起来。沈乐呆呆站在码头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上去和他们解释解释?云鲲是会潜水的,是会缩小的,你们这样搜,不一定能找到它?
或者,我现在直接飞起来找它比较好?我借个大喇叭,在空中大喊“云鲲”、“云鲲”,能把它喊出来么?
又或者,我其实跳下海去找比较对路?毕竟,云鲲再怎么说,好歹也是条船,它潜在水里的可能性,比飞在天上大多了啊!
他发了一小会儿呆,拔腿就往指挥舰上冲。冲到一半,已经被两个特事局人员拦住,满脸歉意:
“沈先生,真是抱歉,我们不是故意把您的船弄丢的……您安心坐一会儿,我们一定尽快把它找回来!”
“不用……”沈乐脸色一半像哭,一半像笑:
“是云鲲太顽皮了……你们等一等,我想办法把它找回来……”
他索性在岸边盘膝端坐,一只手按在陆地上,一只手把铜片含在掌心,伸进水里。定心凝神,展开精神力:
我找得到的!
我肯定找得到的!
这个秘境并不大,只有百里方圆,我靠铜片增幅,展开精神力,绝对能把它笼罩!
秘境地图悄然出现在脑海。沈乐紧闭双眼,以他面对的方向为起始,精神力锁定海下,顺时针扫过去: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这一块也没有……
咦?这一块很像?不对,不是!大小差不多,可姿态不一样,这是条鱼!!!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也没有……
不会是跑出去了吧!云鲲有在水脉当中穿行的能力,能嗖的一声穿进来,就能嗖的一声穿出去。
孩子小,不懂事,乱跑真不是不可能。而且,云鲲是个热心肠的孩子,说不定嗖的一声穿出去,还真的能穿回出发点,然后大喊大叫:
【那个地方我找到了,我再送一批物资!】
那就糟糕了……想象一下一艘木船哗啦一声升出水面,周围官兵如临大敌,各种武器对准船舱;
然后,一个人偶颤巍巍站到船头,手捧平板快速写字,再转为语音播放。另外一个人偶捧着大喇叭,尽可能把语音放大……
沈乐在脑海里描绘一下那个画面,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云鲲!你稍微悠着点啊!
别乱跑!
咱们是在执行任务,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你想乱跑,想在海底潜水,好歹事情做完了,打过招呼了再去啊!
“云鲲!”沈乐皱紧眉头,一边扫描,一边用精神力大喊:
“云鲲!出来!别玩了,赶紧出来!!!”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紧接着,惊呼声,大叫声,无人机旋翼的突突声,一片嘈杂。
各种叫嚷当中,夹杂着云鲲开心的大叫: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这里好好玩啊!】
“云鲲!!!”
沈乐猛然站起,回头,望向山顶。山顶道观当中,惊呼的声音最大,也是最乱。更重要的是,云鲲的动静,也是从那边传来——
“云鲲你干什么!你待在那里别动!不许动!”
沈乐一顿足,展开飞行符篆,刷的就飞了起来。
他甚至顾不上周围人惊讶的眼神,提足速度,向上快速飞行。脚下,乱七八糟的呼喊声不断响起:
“沈先生!”
“当心!”
“快闪开!”
“擦——”
还有高高低低的骂声,沈乐百忙中低头一看,两个无人机飞手满头大汗,正在紧急操作无人机转向闪避。
至于飞空探查的特事局修行者们,多半是从山顶起步,这会儿距离他还远。不管是闪开,还是降落,都有余裕,不至于搞得狼狈……
沈乐才没有多余注意力分散给他们。
他心急火燎地往上飞,飞到山顶,飞过道观院墙,飞过谢天谢地还没启动的阵法,一头扎下。
在道观墙内,那个用作传送枢纽的水池上面,飘着一艘,一艘……
“云鲲你给我起来!你快把传送阵压塌了!!!”
沈乐一边喊一边落地。好家伙,这艘木船,当前体长直接超过了两米,从水池的东头,笔直顶到水池西头,船头船尾都翘到了外面。
就这样,它还有点继续增长体型的意思,水池池壁都被压出响声了!
云鲲怏怏地“哦……”了一声,嗖的缩成一米长,再缩成一尺长,被沈乐一把捞到手里。它还有些不高兴,嘟嘟囔囔抱怨:
【你干嘛!你干嘛啊!——我在这里吸灵气,吸得好开心,你干嘛非要把我拎出来!】
沈乐一时间居然噎了一下。任何灵器,任何妖兽,它们的本能,就是尽可能地吸收大量灵气——
自家灵气不够丰沛,没法供给云鲲一天天敞开肚皮吸,它自己找到一个好地方,自己还要把它拽回来,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不人道?
但是下一刻,沈乐就抓着云鲲的前甲板,用力甩了两甩:
“没说不让你吸!我什么时候也没说不让你吸!但是你得先报备!不报备,自说自话乱跑,让所有人急吼吼找你,你还有理了你!!!”
他一路教训着小家伙,一路往山下走。走到海边,带它看了一遍为了找它,动员的人力物力,折腾出来的巨大乱子,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训完,一只手抓着船身,把它悬在海水上方三尺,这才询问:
“为什么招呼也不打,突然跑掉?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或者,在水下受到什么袭击了?”
说到这个,云鲲可就精神了。它猛力一扭,从沈乐手中挣脱出来,落在水面上。轰然展开,重新变成一艘30米长的大船:
【我找到了好东西!沈乐你看,我找到好东西了!】
它的甲板像波浪一样剧烈抖动几下……像波浪是美化的说法,如果不美化,大概就是一根足够粗的喉咙蠕动几下。
然后,呕吐出了一大堆玩意儿,全都堆积在栈桥上,沈乐脚边:
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凝结着大批贝壳,又有些地方,闪耀一点灿灿明光,在太阳下格外吸引眼球:
“云鲲!你上哪儿捞的!”
沈乐第一反应是提高声音大喊,让秘境里驻扎的官兵过来看一眼,有没有他们弄丢了的东西。
比如什么海底光缆啊、海底测量仪器啊,什么修行者们埋在海底,吸取海水精华的法器或者法器胚胎。
天老爷,云鲲千万不要不认得这些东西,就全部给他捡回来了!
他养的是一艘船,他不记得他养的是渡鸦!
【我没有拿别人的东西!】云鲲委屈抱怨:
【没主的东西,和有主的东西,我还是看得出区别的!这些都是在海里埋了好几百年,至少也埋了一百多年的东西!】
啊这……
沈乐陪着官兵们和修行者们,把云鲲捞起来的玩意儿从头到底翻了一遍,确认没有现代仪器设备,也没有修行者们弄丢的法器。
但是,里面颇有一些东西,让这些修行者呼吸急促,双眼发亮。恨不得扑倒在甲板上,用衣服擦干净每一寸甲板,来讨好云鲲:
“这块火晶!这么大的火晶!掺到琅玕铜当中,可以打造一个非常好的炼丹炉了,比我现在那个好一倍!”
“这个玉瓶……虽然里面的灵丹都变质过期了,洗洗干净,还是可以拿来装灵丹,保存灵气的效果很好!”
“这块兽骨……残留的灵气还很足,可以拿来炖炼体的汤药!沈先生,这个能卖给我吗?”
【哼哼,哼哼……我说了这不是拿别人的!他们能找到这么多好东西?他们根本到不了这些地方!你还怀疑我!还骂我!】
沈乐沉下脸,跳上甲板,用力跺了两脚。一边跺,一边重复:
“服从命令听指挥!”
“好孩子出门之前,要和家长打招呼!”“这次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才只是到处找你,万一到了一个警戒级别高的地方,深水炸弹立刻就下来了!”
教训了一遍,直到云鲲反复保证以后不乱跑,他才放软声音,蹲下来摸摸甲板:
“不过,云鲲能够到处去捞东西,还是很棒的。——来,你捞起来的这些东西,你要吗?
不想要的话,接受不接受我帮你卖掉,换点儿你喜欢的好东西?”
云鲲欢天喜地,表示赞同。沈乐先把这些东西挑拣了一圈,确定没有自己感兴趣的、想要修复的,也没有具备文物价值的。
然后,他喊了特事局人员过来,按照特事局的通用评估体系,把这些东西全都卖掉。
打入云鲲账户里的特事局积分,瞬间就个、十、百、千、万……
到达了六位数……
“怎么样?你想给船上装什么东西?”
沈乐笑眯眯地拍拍栏杆,柔声问。顺便,还打开特事局网站,给了他几个选择:
“灵蚕丝编织成的帆索?灵竹编织成的船帆?或者给船上重新刷一层漆,掺着防火灵材的那种?又或者……”
他一口气给出五六个选择。然而,云鲲一开口,那想法就把沈乐雷了一跟头:
【我要装导弹!】
什……什么……
导弹?
云鲲啊,咱是个木船,木船啊!
距离郑和下西洋已经六百年了,现代的海上战争,已经是钢铁船的天下了,咱不掺和啊!
他战战兢兢地把这想法说了一遍。云鲲却不依,船舵在海里摆来摆去,掀起大片水:
【我要装导弹!我就要装导弹!我可以变得很小很小,突然冲到大船附近,突然发射导弹!轰!】
它甚至高高跳出水面,然后重重落下,哗啦一声大响,溅起水把周围人等打了个透湿
沈乐及时用出控水法术,把海水在身边排开,侥幸逃过一劫。就看到帆索,船帆,哗哗作响,犹如云鲲在手舞足蹈:
不,不是“犹如”。木船上,大批大批的人偶,全都转过身来,面对沈乐,开始真正地手舞足蹈:
【轰的一下,就把人家的航母打沉了!有什么导弹能装?
帮我问问,有什么导弹,可以装在我身上,一下子打沉一艘航母,我能承受住它后坐力的?】
沈乐想象一下这个场景,两个航母编队在海面上交战,导弹、鱼雷飕飕飞动,舰载机火力横飞……
然后,小木船突然从战场中央冒出来,轰出去一发导弹,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抱着“孩子是要哄的,跟他讲道理好过暴力镇压”的心情,他还是请来了秘境基地的海军人员,请求他们给小木船讲解:
“拜托拜托,这方面我真的不懂,请你们给孩子讲一下……”
得到请求,踏上木船甲板的海军参谋,整个人也都不好了。
如果沈乐听到云鲲的要求,感觉脑袋被80斤大锤砸了一下,那么,受过正式军事教育的海军参谋,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万吨水压机砸了一下:
就,云鲲这个想法,就每一个方面都充满了无数槽点,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装导弹?打航母?你怎么想的?!现代战争不是你这样打的啊!”
【不是你们准备这样打吗?】云鲲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气。
船舱里,一个衣着最华美、骨架最精致,甚至做出了十根手指的人偶,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到参谋跟前,打字反驳:
【你们自己造了很多小船……小艇!装着导弹,准备发动决死冲锋,冲到别人大船前面放导弹!我至少还能逃回来呢!!!】
参谋:“……”
这个,那个,当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时我们其他攻击手段没发展起来,没有那么多导弹,也没有那么好的电子战设备,没有足够的反舰力量……
海军当时还穷……
“你说的那是022导弹艇!——就算022,人家也有42.6米长,12.2米宽,比你大多了!”
伤脑筋,这孩子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哟……
【???】
云鲲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参谋继续吐槽:
“再说了,木船怕火!导弹飞出去,虽然没有后坐力,但是它后面有很大的尾焰!022不怕烧,至于你?前脚导弹出去,后脚就把你烧残了!”
【我可以刷防火漆!】云鲲不服气地反驳:
【沈乐说了,我可以刷掺着防火灵材的,高强度防火漆,肯定不会烧到我自己!】
灵材什么的,海军参谋不太懂。好在,海战什么的,云鲲也不太懂,海军参谋可以妥妥碾压它:
“现在我们已经不用这种打法了!都是电子战当先,导弹防御,超视距作战!像你这种,冲到别人身边一击必杀,咱们早就不这么玩了!”
【不是冲过去对轰了吗?】
人偶打字的速度都慢了一些,脑袋低垂,显示主人心情低落。
“拜托你啊,早就不是了。二战时期的中途岛海战,双方都相距好几百海里了。
舰队列阵,相互对轰啥的,那是一战时候的事情,这种战法都已经落后一百多年了!!!”
边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一群海军官兵和特事局人员,都是来看稀罕的,闻言各个扭头,转身,努力绷住嘴角。
不能笑,不能笑,这是我们的战友,以后还要靠它送补给……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情况下不会笑……
只有沈乐还有点儿茫然。他向前一步,举手询问:
“双方相距几百海里吗?不是绕着中途岛打的吗?”
“绕着……”参谋一口气好悬没上来。嗯,鉴定为物似主人形,军盲主人,才能养出军盲木船:
“是以中途岛为中心的,但是双方确实相距很远。舰载机过去,寻找、投弹,有时候都能找不到,都能找迷路,你想想看!”
“这样啊……”
沈乐仰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中途岛海战》拍得不清不楚的……我看片子,还以为他们离得挺近呢……”
“啊,那个片子确实拍得不好,没有76年那个拍得好。”参谋跟着他吐槽了一句,再转向云鲲:
“总之,现代战争,特别是现代海战,已经不用近距离拼刺刀了。再说了,航母这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发导弹就能炸沉的……”
【可之前不是炸沉了好多艘吗?】
“那是特殊情况……”参谋已经开始感觉胃痛了:
“而且现代航母,和二战时候的航母不一样了,抗沉能力很强的!五万吨级的航母,你想用多大的导弹才能炸沉它?
——五吨炸药?你自己冲过去,吨吨吨吨吨,给它贴在船底?然后呢?射程一公里,爆炸范围两公里?”
【那……那我可以发射鱼雷啊!我能潜水的!你们能不能给我装个鱼雷,我在水底下直接发射?】
“水底也不行啊!你觉得声呐扫不到你是怎样?”
【我直接坐在海床上!】云鲲理直气壮:
【难道,他们还会提防一艘,坐在海床上,歪着倒着,明显是沉没了的木船?】
“拜托……你觉得这些航母,进入战场之前不会扫描海底的吗?”参谋已经无力吐槽了:
“海底突然多了一艘船,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深水炸弹肯定就下来了!都打仗了,谁缺深水炸弹啊!”
好说歹说,歹说好说,终于打消了云鲲“想要改装,想要安导弹,想要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念头。
为了安抚它,参谋绞尽脑汁,甚至还给它找了一个活儿干:
“其实……你如果想要帮上忙的话,有一个工作,特别特别适合你。你不是会潜水吗?带上测绘设备,悄悄出去走一圈……”
小木船不但会潜水,还会缩小。只要教会它怎么感知声呐信号,感觉有声呐信号的时候,突然缩小,或者突然借助水脉潜行离开……
它想扫哪儿扫哪儿,想扫多久扫多久!
更重要的是,声呐信号,铁和木头反射的信号,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艘钢铁船,要费尽心思,做各种隐身、管控,才能把自己的信号降到最低;
一艘木头船,很简单、很容易就能做到。
唯一的问题是,住在船舱里,长期干活儿的工作人员,可能比较痛苦……
唔,或许能设法教会木船,这些测绘设备,应该怎么控制,怎么保存信息?
【这个可以!这个我能做到!】
云鲲高兴了:
【给我装!我要装这个!——对了,沈乐,我出去测绘,顺便还能扫一扫海底,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捞回来给你啊!】
沈乐:“……”
所以要不要请几个师兄紧急给它补课,什么样的文物是值得捞的?
(本章完)
第457章 云鲲:沈乐你等着,我给你带海底秘境回来!
第457章 云鲲:沈乐你等着,我给你带海底秘境回来!
“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最多一个月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带好东西啊!”
“带海底捞!”
云鲲所有船帆上兜满了海风,解开缆索,缓缓离港。船舷上,一排人齐齐站定,努力挥手,却不出声;
桅杆顶上,悬着个大喇叭,非常热情地一句一句喊话,只是那喊话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怎么听怎么像ai语音……
沈乐眼角一抽一抽地跳。云鲲你好歹把人收回去吧!
也就是这附近没有普通市民,要是有市民捧着望远镜张望,看到你甲板上站的是一排纸质、布质人偶,还在努力挥手……
你猜人家是觉得你是在吓人,还是觉得你这是机器人?
以及,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之前还是只会让人偶捧着平板打字,然后戳到人面前来,让平板播放语音;
现在,已经会让人偶藏在船舱里打字,语音连在大喇叭上播放,假装是人躲在船舱里说话了……
云鲲能有这样的成长,沈乐也是了大心思的。他了足足一个月时间,陪着云鲲上课:
听常识课、听海洋测绘课、听海底文物勘探鉴定课、听航海课,甚至听许多军事课程。
嗯,不需要把云鲲培养成军人,但是至少,把令行禁止,把你胡跑乱窜,会连累到很多很多战友这一点,给云鲲刻进骨子里!
说实在的,这一点其实并不难。云鲲好歹也是大明战船,只要把“你是战士、你要遵守军法”这点讲清楚,小家伙就会乖乖听话。
当然,沈乐只需要听一小部分课程就行了,倒是云鲲,必须三班倒地听课:
特事局也是下了血本了,高薪聘请老师,24小时连轴转地给云鲲上课。
也幸好云鲲本质是器灵,才经得住这样高强度的灌输,换成人类,估计早就被灌得精神崩溃,彻底疯掉了。只有云鲲,还在开心地喊:
【我懂了!我懂了!】
【这个仪器我会玩了!】
【咦,这个好有趣啊——早点知道是这样,我在海上航行,就再也不怕迷路了!】
前半个月在岸边上补习,后半个月,干脆出海补习。
可怜那些海洋测绘专家,一边三班倒地给云鲲补习,一边缩在船舱里干活,一边,还要经受三观粉碎:
【用声呐扫海底?为什么要用声呐扫?我看得见啊!】
【你们看,海底的情况,就是这样!】
云鲲负责“看见”,罗盘负责定位,画卷负责投射光影。光影一出现,负责给云鲲上课的首席测绘专家,喉咙里“咯”了一声,几乎仰倒:
这是三维立体影像!
这是海底的三维立体影像!
还特么带颜色的!
声呐传回来的资料,需要经过计算,需要根据远近距离、信号等等各种条件,对信号做各种整理变形,最后才能得出结果。
而云鲲投射出来的,那干脆就是影像,约等于拖着个摄像机在海底拍照!
“赶快记录!”
沈乐一把托住教授,扭头大喊。众人被惊醒了似的,手忙脚乱,拼命开干:
恭恭敬敬地捧起画卷,送到隔壁专门房间;
开启房间四壁的仪器,对画卷投射的光影进行扫描,把三维立体影像录入电脑;
同时,堆起笑脸,恭恭敬敬地询问木船:
“云鲲先生,您能看多远?您能显示一下,您的最大探测范围吗?”
【我试试看啊……】
云鲲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画卷反馈的图像开始模糊、模糊,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清澈的水盆当中:
墨水漾开的画面不断摇晃。画面上层,是一张精细的海面地图,虽然只是一片蓝色,好歹有经纬格子,标识位置;
画面下层,之前的三维立体图像不断缩小,旁边的海底图像不断呈现。越往外,画质越模糊,马赛克的格子越大;
然而,再怎么模糊,也好过声呐反馈,做出来的三维立体复原图啊!
那玩意儿,基本上就是纯靠连猜带蒙,发挥想象力,比沙盘还不如。能有可以直接“看”到的图像,那简直太幸福了……
“唉,就可惜太小了……”
一群人涌上去看地图,数经纬格子。数来数去,各种叹息:
“只有两海里,实在太小了……”
“现在的声呐,主动式声呐,最大能探测30~35海里,被动式声呐,都能探测到60海里了!”
“云鲲啊,你能不能加把劲,‘看’得远一点儿?两海里实在太近了,等我们接近到两海里,对方早就跑掉了啊!”
云鲲在海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一会儿浮上海面,一会儿沉下水中。一边转,一边抱怨:
【谁让你不让我吃够灵气的!】
【只要吃够了,我肯定能看远!看得很远很远!不会被他们笑话!】
【你不让我吃,我肯定做不到啊!】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它不但抱怨,发起脾气来,还不肯干活了。一群专家只好对沈乐怒目而视,纷纷指责:
“就是!就是!”
“谁让你不许他吃够的!”
“多吃一点怎么了!又不是供不起……”
“看把孩子饿的!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啊!”
一边指责,一边各种眨眼睛,使眼色。一时间,沈乐颇有一种“爸爸不给你吃饭,爸爸坏,奶奶打爸爸给你出气——看,打了”的荒谬感。
他也只好充耳不闻,拍拍木船板壁,柔声安抚它:
“好的,好的,下次到那个秘境去,我跟他们说,让你多吃一点灵气,吃个饱饱的。至于现在——你集中注意力,往一个方向看?”
全向扫描,直径两海里的话,对准一个方向看,距离或许能达到5海里,10海里,甚至更多?
“还有,精度可以再降一点没关系的……声呐扫描需要的精度是多少?在20海里的距离上,是不是需要认出船来?认出潜艇来?”
他转向一群专家。专家当中,负责军用声呐的那位向前一步,用力摇头:
“那精度还是要更高一点的,还要能实时显示速度——比如说,鱼雷?”
这倒也是。沈乐拍拍木船板壁:
“听到了吧。只要能认出鱼雷就行了——话说,最小的鱼雷多大?”
“历史上最小的是a200,直径123.8毫米,长度883.4毫米……”
【那精度还是要好高啊……】
云鲲哭唧唧地去尝试了。专家们叹了口气,也各自开始干活:
要对云鲲收集回来的信息进行分析;
要在船上继续做实验;
还要继续给云鲲上课:
“你不但要能‘看见’,还要能够读图!比如这里的一横,和这里的一横,它们都长得很像,但是你说它们各自是啥?”
【啥?】
“这一横,很明显是锚链拖过去的痕迹,这一横,是海底光缆……不!等等!你别去碰它啊!碰坏了要出大事的!”
【我摸摸也不行吗……摸摸我就知道了啊……】
专家被扶下去揉胸口、拍背、喝水、含速效救心丸去了。另外一个方向的专家跟着上来,接力给云鲲上课:
“不,光能‘看到’不行!比如这一段海底,两座隆起的山脉之间的峡谷,我们需要测它的流速,这对潜艇很重要……
来,这台激光多普勒深海流速测量仪,你看一下应该怎么用……”
【可是为什么要学操纵这些仪器?你们不是有测流速的杆子吗?交给我,我给它插到海底,过一段时间我来回收就行了!】
专家第二次差点儿背过气。话说这些深海,海峡,急流,我们倒是想往里面插多普勒测量仪,可是潜不下去啊!
能潜下去的只有“蛟龙”等等少数几个潜水器,那玩意儿出动一次,动静极大,全世界都看着……
所以你就能下去吗?
对你来说,下去那里很简单吗?
“杆子”确实是有的。国产自容式存储海流计,精度高,续航时间长,量大管饱。
云鲲一喊,立刻有人给他拿了一堆过来:
“所以你要怎么往里插?”
【你们告诉我插哪儿啊!】
“嗯,教你一遍,以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啦——来,下面那条海沟看见没有?”专家狠狠心,索性开始狮子大开口:
“海沟入口处最左边,最右边,中间,各插一根。然后,顺着海沟往里,每隔五百米插一根,没有五百米的话,看到弯道也插一根……”
刷的一声响,云鲲头顶升起水罩,全速下压。一边往下潜水,一边迅速变小、变小、变小;
与此同时,船舱里的一群人偶,接过海流计,啪嗒啪嗒往甲板上奔跑。
甚至一只白猫也轻巧跃起,从专家手里叼过一根杆子,四爪着地,跑得轻快。
窜过人偶的头顶、肩膀,窜上楼梯扶手,甚至超过人偶,第一个跑到甲板上:
“咪!”
一条缆索从甲板边缘甩出,缠住海流计,刷地甩了出去,深深插入海底。
缆索末端倏然散开,散成七八根麻绳,章鱼触手般一阵灵活运动,把海流计固定下来:
【好了!下一个!】专家们:“……”
这,这活儿,干得也太超限了……这一根缆索,比我们潜水器上的机械臂都轻松啊!
云鲲开开心心,一会儿升到海面,一会儿沉到海底,专家们要集中全副精力、努力干活,对于云鲲来说,他只当玩儿。
不但能够一寸寸扫过去,一寸寸显示海底地形变化,还时不时地逮两条鱼,甩到甲板上来给专家们加餐。
甚至,它时不时地,还往海底下一坐:
【哎,这里有条船!你们要不要把它捞上来?是条古船哎!沈乐喜欢的!】
沈乐:“……”
你先起来,你先飘起来一点儿……你这一屁股坐下去,我们都看不到船了!
军事专家们暂时下线睡觉。以博士师兄为主,海洋文物研究专家们,被紧急摇醒,上线干活:
“你先升起来一点!给个全图!对,给个全图我们看看……啧,这样就看得很清楚了,确实是一条沉船,它分成了三段……”
“来,你能打捞吗?先针对性地打捞一点东西起来,比如完整的箱子,比如散落在外面的东西什么的……不!等等!!!”
哗啦一声水响。甲板上,一根长长的缆索破入淤泥,灵活地缠了一只箱子上来。
提升到一半,那箱子直接散成碎片,连带箱子里的内容物,天女散一样砸在甲板上,当场就砸出了一片碎块……
“你等等啊!!!”
博士师兄心痛如绞。勇猛地扑了上去,直接一个滑铲垫在甲板上,抱住了一团从天而降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云鲲!云鲲停手!东西不要乱扔!轻轻放下来……
不,算了,我们给你准备箱子,你把打捞的东西放到箱子里,然后再拎上来可以吗?”
沈乐在旁边又是忍笑,又是叹气。唉,云鲲是个小孩子啊!
你们让他干活,要好好跟他讲,每个细节都指导到位的啊!
现在这个样子,你要做的他都做到了,箱子碎了那是箱子强度问题,孩子又不懂的……
博士师兄掩面叹息。
一群搞海洋文物打捞、海洋文物修复的博士生,只好戴起手套,围到甲板上去捡文物。
一边拍照,一边捡,一边挨个儿编号贴条子做记录,一边给木船补习:
“海底沉船,在海里浸泡了几百年,它的强度会变得非常差……非常脆弱……”
“沉在海底的东西,一下子接触空气,它会迅速氧化腐朽……”
“所以,我们一般都是用专门的打捞箱,连文物带箱子,甚至带着淤泥和海水一起装好,直接带出来……
带到有文物保管条件的实验室里,再小心打开,能够最大限度避免损害……”
【嗯,嗯嗯,我知道了……啊!那个!那个灰掉了!灰掉了!!!】
“灰掉了就是氧化了啊……你看,原来多么美丽的颜色……所以记住,以后打捞海底文物,要装好了再打捞上来啊!
不然,你想要给沈乐的,漂漂亮亮的古代文物,就没有了,就变灰了……以前我们曾经派大船过去,把海底沉船整体装箱,然后带回来的……”
【嗯!嗯!】云鲲不停答应,显然是把这些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听完一段讲课,忽然开开心心地嚷了起来:
【我知道了!那我这样打捞行不行呢?】
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一股水流裹着个新的箱子,从淤泥里冉冉升起。
箱子外面水流急转,绕成圆环,箱子附近,一个晶莹透明、安安静静的水球,包裹着箱子,连箱子外表长的海草都一动不动……
水球升出海床,升到甲板边缘,在突破晶莹的水壁天穹,直接降落到甲板上。两个博士赶紧拿着箱子过去接:
“好了好了!这样就可以了!云鲲,来,把箱子放下来……”
水流如晶莹菲薄的丝带,高高悬吊着水球,把它吊进专用文物保管箱里。然后,箱子里的水面慢慢升高、慢慢升高、慢慢升高……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够了!”
水流慢慢下落,灌满整个箱子。然后,顶上还剩下一长条的水流,倏然卷起,投入水壁天穹,消失不见。
“啊,云鲲真是太能干了……太乖了……”
博士们上去盖箱子,锁箱盖,扛着箱子往船舱里走。一边走,一边还要努力拍木船的马屁:
“这个打捞方式,比我们用专业打捞船,用蛙人下去固定绳索,事先还要测量、计算、验证,效率高了太多了!”
【嘿嘿……嘿嘿!我是不是很乖!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云鲲笑得船帆无风自动,哗哗乱响。响了一阵,船上的大喇叭,忽然提高了音量,天晓得它是怎么学会调大音量来表示“提高嗓音”:
【我还有特别厉害的一招!下面这艘木船,我能整个儿带回去!起——】
水声轰然作响。画卷投射出的海底画面上,一条晶莹的水龙绕船而起,向下一扎——
水龙盘旋,整个儿裹住沉船船身,猛然向上抬起。海床上,淤泥,海草,小鱼小虾,一片奔腾弥漫。
众人隔着屏幕,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嘎吱嘎吱”的沉船断裂声响……
“等等!云鲲!停一停啊!!!”
沈乐都看不下去了。沉船木板断裂,就约等于文物毁坏,约等于给后来的工作者带来无数麻烦——
约等于在割他的肉挖他的心肝!
“这个地方标记好就完了!咱们以后再来捞啊!
等刚才捞上来的文物鉴定过了,确定这古船有价值,咱们再带大船来捞,捞上来了直接保存带走!”
【可是,以后再来捞,捞上来就不是你的了……】云鲲迟迟疑疑:
【一艘船值3000亿美金呢!3000亿!】
“不,云鲲,我真的没有缺钱到这个地步……”沈乐哭笑不得:
“倒不是我不想要这么多钱,而是我真有了3000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而且这只是纸面数字!纸面数字你忘了吗?不能卖掉换现钱的!”
好说歹说,又是讲道理,又是哄劝,又是夸奖(对,云鲲还是个孩子性格,要夸的),终于把小家伙安抚下来。
船上的文物专家们紧急开工,分拣,清洁,鉴定,最后结果是,这是一艘清代商船……
“而且装的文物也不是什么精品。很抱歉,沈先生,单靠这艘沉船,你发不了财。”
说得我好像指着捞沉船发财一样……沈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不失望,云鲲却很失望,呜呜了好久。沈乐不得不安抚他:
“没事儿,没事儿啊。以后找到好的沉船,咱们再捞——最重要的是,以后如果碰到灵气比较强的古物,你捞回来给我?”
【那绝对没问题!】云鲲终于高兴了:
【看我的!别说灵物,有海底秘境,我都给你找一个回来!】
这次出海,无论是各路专家,还是军方、特事局人员,三观都遭到了极大的洗刷。
等到终于返航,三班倒的各路专家们一上岸,就差不多瘫倒在地,无论如何要睡够了再说:
岸上多好啊!
活着多好啊!
这么多人,憋屈在一艘400料的木船里,还有一半地方要装仪器、物资、设备,它还时不时地潜到海底去……
还要一天到晚适应“一艘船会说话,一艘船会潜水,一艘船会自己开自己,一艘船会干你们人类干不了的活……”
哪怕事先都被告知过了,被告知,和亲眼看见,和亲身经历,那也是不一样的好嘛?!
军方和特事局的人员,虽然意志更坚韧,但是,在专业技能方面,需要适应的东西也更多,这会儿也是一副虚脱了的样子。
只有沈乐,不但没得休息,还要被特事局恭恭敬敬地请过来:
“沈先生,承蒙您又帮了一个大忙,我们真是无以为报。云鲲他们的报酬,我们当然不会少,您的报酬,我们也不会欠缺——”
魔都特事局的局长恭恭敬敬,亲自抱了一本大16开彩页,放到沈乐面前:
“之前您在特事局仓库里,曾经挑过几样待修复的物品。那个库只是最外围的,我们还有很多核心藏品,供您挑选……”
沈乐翻开那本彩页,第一页的目录,就是青铜器、青铜器、青铜器、青铜器。
再往后翻,玉器,瓷器,陶器,书画,纺织品,兵器,各种杂项……
总之,沈乐能想到的文物,全都在上面了。沈乐甚至还看到了两栋古建筑:
“为什么古建筑也在这上面?难道是鬼宅?凶宅?”
“鬼宅凶宅倒是不至于。但是,它会跑……”
沈乐把那本彩页翻得哗啦哗啦作响。局长在一边指点:
“这本单子是魔都的,事实上,我们和上面沟通过了,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全国特事局的总库看一看。
那里好东西多,各种各样年代久的、灵性强的东西也多,您只要承诺不转卖的话,可以在里面随意挑选……”
转卖?
怎么可能转卖!
我修好的东西,都是受我启迪成灵的,我自己的小家伙。把自己的孩子卖掉?
绝对不可能的!
“魔都的库房在哪里?先带我去看一眼!”
感谢@乾坤莫测打赏的200起点币
(本章完)
第458章 沈先生,库房里的东西,您看上什么拿什么!五对负重轮能搬吗?
第458章 沈先生,库房里的东西,您看上什么拿什么!——五对负重轮能搬吗?
魔都特事局的收藏品,并没有给沈乐什么特别的惊喜。
嗯,沈乐逛过的,那个标着“杂项”的库房,并没有添多少新东西。之前那些,他看过的,当初不想修,现在还是不想修;
当初想修的……当初打动他的就那个玩偶柜,已经捞回家了。
至于原材料、武器、防具、辅助法器、符篆、丹药……那些库房,放的都是成品,都是拿出来就能用的东西。
哪怕有些武器、防具和法器,是被打坏了、等待修理,或者干脆等待回炉重造的。这其中有一些,沈乐努努力也能修,但是并不想修;
还有一些,沈乐完全专业不对口……
“那个……你知道,我们局虽然钱比较多,但是底蕴不足……”
局长有点尴尬地陪着沈乐,亦步亦趋。没办法,论历史底蕴,魔都和帝都,和古都,和蜀地,和金陵,和哪儿都不能比:
没办法,魔都是典型的冲击平原,沈乐住的这块地方还好,三国时期还有点儿传闻;
至于浦东、崇明那边的土地,形成得更晚,要到明朝时期才完全形成。没有地,就不用谈地气,地气不厚,妖魔鬼怪都长不起来——
什么你说鱼妖?
拜托,都到长江口了,有点儿志气的鱼妖,谁不想着去海里啊!
讲真,沈乐现在经历多了,眼界高了。
魔都特事局那个库房,数量是挺大,论质量,还不如老板娘带他去的,分出了一部分龙君水府藏品的小库房。
当然,不是精品,也没有资格进龙君的库房。
但是,那位鄱阳湖(?)龙君,就沈乐的感觉,大概是个比较宅的,日常只等着东西沉下来,不会四处去主动出击。
可是,特事局这边,是日常在到处执行任务,哪里出事儿去哪里。
就这样,搜罗的东西质量还是不行,就只能感叹魔都这边地气薄,连强力妖怪都养不出来了……
幸好还有帝都总局的藏品库撑住。沈乐一脚踏进藏品库,就忍不住“哇——”了一声:
好大!
好多!
感觉……
感觉像是走进了国博,或者故宫博物院……
的地下仓库,对,就是那些存放收藏品的,不对外开放,只允许工作人员进入的仓库。
整个藏品库里,琳琅满目。光是门口指示方向的地图上,就列着石器、青铜器、陶器、瓷器、玉器、铁器等等十几个项目。
沈乐微微闭目,展开精神力,瞬间,一大片汹涌的亮光向他扑来:
有尖锐,有温和,有欢快,有铁血。有喜气洋洋,有撕心裂肺……
沈乐一时不防,被冲了一个趔趄。往后一仰,头晕目眩,心脏怦怦乱跳,险些坐倒。
他在特事局系统里也算是名人了,非但魔都特事局,连帝都特事局也挂了名号,陪同他进来的行动人员一把扶住他,满脸担心:
“沈先生,您……”
“我没事。”沈乐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缓过劲来,继续向前走。
刚才是他太过鲁莽了,一下子触动了太多东西,精神有点儿扛不住。那么,不扛就行了啊!
咱们一个一个来!
沈乐定定神,又仔细看了一遍墙上的地图。嘴唇翕动,小声轻读:
“金属、骨角、砖瓦、石刻、漆木、丝织品、印章、书画、徽章、杂项、碑帖、文献,杂项……”
他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修复能力,和过往修复经历。青铜器,感觉太厚重了,不是他扛得住的;
陶器、瓷器、玉器,乃至金属和骨角,都不是他擅长,石器修起来也很麻烦,不能老是去请石矶娘娘出山;
丝织品和书画,真是修到完全不想修了;
砖瓦、石碑与石器同理,印章与青铜、金属器同理,文献、书帖与书画同理……
算了,还是先去杂项那边看看吧,没有感兴趣的,再一个一个看过来。
沈乐打定主意,和陪伴他的特事局人员说了一声,立刻看到对方用力点头:
“没问题,请跟我来。沈先生,您只管慢慢看,我们局长说了,您看中什么搬什么回去,不用考虑积分的问题!”
“……那,东风也能搬吗?或者五对负重轮啥的?”
沈乐忍不住问。对方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很快堆出笑容:
“瞧您说的。这几个库里,放的都是我们缴获的异常物资,东风怎么会在这儿……不过,如果您真心想要的话,我们尝试申请一下?”
“开玩笑的……”
沈乐赶紧摇手。我要东风干什么?我要五对负重轮又干什么?
就我家那宅子里,放得下巨大原木车吗?……就算勉强放得下,院门的宽度,也开不进去啊!
当然,如果有机会摸摸,还是很好的……
他在工作人员的引导和陪伴下,走到杂项库门口,刷身份入内。
一进去,就是个很像防空洞的长长隧道,下绿上白,踢脚线上刷着荧光漆的标志,估计整体断电了也能指引方向。
隧道两旁,一扇扇钢铁大门紧紧关闭,门上金银交杂,錾着、刻着、镶嵌着、焊接着、电镀着无数玄奥的线条。
沈乐止住脚步,凝神观察了一下,就发现这些线条,组成了层层叠叠的符篆:
有增强坚固性,有禁止某些力量通过,有发动攻击,还有一些沈乐暂时不熟悉,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符篆。
工作人员带着他走到门前,抓起自己的胸卡晃动一下,再抓起沈乐胸前,蓝色丝带挂着的临时胸卡晃动一下。
大门上射出一道光芒,落在胸卡上,又反射回去。工作人员拉着沈乐,直接迈开腿往里走:
“咦咦咦?……进来了?这胸卡是固化了穿墙术吗?”
沈乐左看右看,颇有点惊讶。厚重的钢铁大门,像水壁似的波动了一下,他们进来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阻力。
不过,进来以后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不到4平方米的小房间,光秃秃的水泥墙壁,水泥地面——
咱就是说,既然都穿墙了,能再多穿几步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工作人员脸上微笑不变,带着沈乐继续向前。一步,两步,三步,抬手取下胸卡,按在墙上。
面前豁然开朗,什么甬道,什么水泥墙壁,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积十分宽广的大厅:
一排排货架上,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各色灵光耀眼生。工作人员微微欠身,向前引手:
“沈先生,请您慢慢看,随便看。看得中就带走,看不中,咱们就去下一间——不急,不急,一切以您满意为准。”
“……我要是在里面看一个月呢?”
沈乐好奇。就这库房的面积,收藏品数量,如果他一件一件挑过来,每一件都要仔细看的话,没准还真要一个月——
量太大了啊!
对于他们这种专业人士,看国博,看故宫博物院,特别是,能看到那些不对外开放的藏品的话,一个月根本不稀奇,随便走走就过去了!
“那我就陪您一个月。”工作人员笑容可掬。不但微笑,他还淡定地往旁边一靠,扯出把椅子来坐下:
“反正工资照发,能玩手机。还不用出外勤,多幸福的人生!”
沈乐短暂无语。他耸耸肩,沿着库房架子,一样一样地看了过去:
一把团扇。凑近一点看,是一把缂丝团扇,扇面用三种金线缂出蟾吐神宫、海屋添筹的图案。
红木扇柄,配银錾刻扣头,三股辫贴边。扇柄末端缀了一串多宝流苏,用羊脂玉、玛瑙、琥珀、水晶、珍珠等串成。
整把团扇,竖立放置在一座红木扇架上,哪怕不拿来用,直接做个摆件,也是形态古朴,却又仙气飘飘。
然而稍微凑近一点,就能看到团扇表面,扇柄上,晕开团团血渍,历时久远,血色依然鲜红。
再微微凝神,便能毫不费力地听到团扇上面,不停地传来凄厉的哀哭,无休无止——
“这把团扇,是我们在超度一个女鬼的时候,在女鬼的梳妆台抽屉里发现的。”工作人员凑上去解释:
“怀疑和她生前的经历有某种关系,她的怨气凝结在上面,久久不散。沈先生……”
沈乐拔腿就走。这把团扇并没有什么损坏,只需要清理血渍就可以了。甚至,从文物保护的角度,连清理血渍都是不必要的——
保留它上面的痕迹,也是保留它过往经历的一部分。
如果是普通的文物,可能还要放在恒温、恒湿的柜子里,抽干空气,充满氮气什么的,以免在血渍当中生长的细菌腐蚀团扇。
但是,这团扇上的灵性,或者怨气,明明可以保护好自己,那就不用人类去折腾了,直接这样放着就行。
什么?
超度?拜托,超度是和尚的事儿,我是文物修复工作者!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在一对盒子前面停了下来。盒身颜色端厚凝重,一看就是紫檀木制成,经历几百年岁月还光润如新;
两个盒子都是古琴式样,显然成双成对,装饰却各不相同。
左边那只盒子顶上,用金丝、银丝、金银薄片盘绕成如意云头,镶嵌出五福临门、瓜瓞绵绵;
而右边那只盒子,用金丝盘绕成框架托底,顶部镶了一块浓绿色的翡翠。
而琴身部分,用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旁边密密衬托着芝麻粒大小的翡翠,与顶部的翡翠相呼相应。
这两只盒子,看造型,看设计,明显是成双成对,说不定还是一对小儿女的定情信物。
然而沈乐走近细看,却见它们像是两块正极对正极的磁铁一样,拼命挣扎,死了命地要离对方远点儿……
这不,左边那个盒子,死死贴在柜子左侧底板上,右边的盒子,死死贴在右侧。
钉了丝绒镶边的展示柜边缘,都被它们压得深深陷进去了!
“这对琴盒,是我们在一座大墓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它们就打得很厉害……”
工作人员再次上前,试图解说。不但一直飞起来,在乒乒乓乓的互相砸,还不断地铮铮拨动琴弦,发出让人头晕眼,想要呕吐的琴声。
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当初去处理异常事件的工作人员,确实是很付出了一些代价,才把它们拿下的……
沈乐贴在展示柜玻璃上,仔细看了看那两只盒子,摇摇头。
紫檀木盒的盒角,盒底,有多处破损痕迹,还有大片大片的划伤。很难想象要多不珍惜,才能把它砸成这样:
当然,它们自己互砸,那大概是下得了这种手的?
左边盒子上的金丝银丝,脱落了一小半,翘起了一小半,连五只蝙蝠也少了一只,瓜瓞绵绵的叶片翘起两片,少了一只葫芦;
右边盒子上的翡翠碎裂,羊脂玉断成三截,还少掉了一截。翡翠表面,羊脂玉表面,拉拉杂杂全是划痕。
这是当初经历了什么,才会打成这样啊……
“您看,展示柜右下角有二维码,可以查看当时发现它、控制它的情况。”工作人员及时给沈乐指路。
沈乐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修金属,修玉,修翡翠,都不是他擅长的。更重要的是,这两只琴盒的气质,他不太喜欢:
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对小夫妻,从青梅竹马,到终成眷属,在到漫长的婚姻生活当中,磨成了一对怨偶……
如果是经历特别大的波折,然后天各一方也就算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磨成这样,简直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向前。天啊地啊,保佑他能选到一件有点意思、有点趣味,能让他升起修复意愿的东西吧!
到现在为止,一路看来,绝大多数物件上面,都凝着漆黑的杀意和疯狂的死气,少数物件上面,凝滞着永恒的绝望;
给他感觉舒服的,灵敏的,活泼的东西,到现在为止,还一件都没找到!
沈乐索性闭上眼睛,全靠精神力探路,一步步往前走。精神力散开,顺着两侧的展架,挨个儿点过去:
这个太悲哀了不要……
这个太痛苦了不要……
这个完全没有灵性了不要……
这个太绝望了不要……
这个疯疯癫癫的不要……
这个……这个倒是很轻灵很活泼,问题是,你是完完整整的,没有我下手的余地啊!
他走完一间库房,再走完一间库房。到了第三间库房,闭着眼睛走完一小半路,忽然停下脚步:
“咦?”
这个东西很奇怪啊!它的气息……它的气息,非常怪异!
沈乐睁开眼睛,靠近展柜。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贴着符篆的展柜里,矗立着一个半人多高,和寻常五斗橱差不多大小的柜子。
和寻常柜子不同的是,这个柜子的正面,是一块极其厚重的铁板,上面密密麻麻,焊上了几十个半圆形的抽屉把手;
铁板当中,纵横交错,挖空了三列、五行,总共15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焊着钢铁把手。
沈乐站在展柜外面,左看右看,再绕着玻璃柜看了半天,忍不住询问:
“这柜子怎么开的?”
“这就是它的特殊之处了……”
特事局那位员工笑眯眯地上前,先用胸卡对准展示柜的一个特殊位置摇了摇。
胸卡射出一道红光,落在展柜上,展柜顿时咔咔作响,下面弹出了一个小抽屉。
抽屉里面,横七竖八,放着一大把钥匙,形状各异。有些钥匙头上只有短短的一片,有些钥匙头上,连着一块弯弯曲曲,像是立体迷宫的钢板……
他直接抓起那些钥匙,塞进展柜的另外一个抽屉里。抽屉下沉、推入、飞起,一把钥匙自行升高,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
“啪——”
它一头撞到某个把手上,将半圆形的把手撞得抬起一小段,露出锁孔。然后,钥匙自行插入锁孔,奋力转了一转。
喀啦啦的机关声在铁柜子内部响起。另外两把钥匙飞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别把两只钢铁把手撞向外面。
两个迷宫形的锁眼顿时露出,两把钥匙同时插入,一个顺时针旋转,一个逆时针旋转。
各转三圈以后,又是一串机关声响起,一把钥匙飞起,撞动锁眼。每一次,撞动的方向都不一样,撞动把手的位置也不一样。
或单个挪动,或两个把手同时平移,或三个把手向不同方向移动……
沈乐直看得眼缭乱,目瞪口呆。好一番挪移之后,才听得隆隆声响,整个铁质柜门轰然打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柜子:
“这,这是个保险柜?”
“确实是个保险柜。”陪伴他的工作人员欣赏够了沈乐的惊讶神色,也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这时候,很快乐地给他解释:
“这个柜子,是我们在某个银行里找到的,应该是百多年前的老物件。
没什么伤害力,唯一的问题是,喜欢从周围拿各种各样的东西,塞进自己柜子里……”
这柜子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银行里,那可真够银行头疼的。不管是钱还是票据,又或者账本,哪一样丢了都不是小事。
对于银行来说,空白单证比起现金,甚至是更加丢不得、更加要命的东西……
见到沈乐脸上出现啼笑皆非的神色,工作人员也心有戚戚焉,用力点头。
他对准展示柜连续打了几个法诀,不知道引动了什么力量,柜门轰然关闭,开始一个一个往外吐钥匙:
“这个保险柜,其实装东西挺好用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们本来想拿它装重要物品,可是它有一个坏习惯……”
“什么?”
沈乐好奇询问。话音未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大响,一把铁制钥匙炮弹似的飞了出来,砸在展示柜玻璃上。
紧跟着,砰砰砰砰,接二连三,一把把钥匙接连飞出。工作人员叹了口气:
“开一次柜门,就要陪它玩一次——每次的解锁方式还都不一样。如果不陪它玩,就要顶着钥匙的殴打上,还不能还手……”
沈乐扭过头去,嘴角抽搐,拼命忍笑。这么复杂的开锁方式,看一遍背下来都不容易,每次还都不一样……
一只成精的保险柜,可真难伺候啊!
“沈先生您想要它吗?您和器灵们的沟通一向顺畅,把它带出去的话,也能让它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唔……”
沈乐沉吟了。他展开精神力,隔着展示柜感知那只保险柜。整个保险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是精铁打造,半点锈迹都没有;
机关转动极其灵活,时不时地趁着人不注意,还互相调换一下位置。大概,这就是“每次解锁方式不一样”的起因了?
这个保险柜,整体的灵气活泼泼的,除了有些寂寞,没啥大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它太完整了,太干净了……
根本不用修啊!
不用修,就没办法浸染上他自己的气息,没办法给它启灵,没办法让它生成完整的意识……
“先看看吧。”他耸耸肩,继续往前走。实在挑不着好货,也可以把这个保险柜带回家,让它和小家伙们慢慢相处。
总之,一个寂寞的,顽皮的孩子,是不是捞一把,就看有没有缘分吧……
走完这个库房,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物件儿。再进入下一个库房,沈乐一脚刚刚踩进去,整个人就定住了:
好大一片!
前面好大一片,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这……沈先生,前面这些东西您可要当心一点,凶得很……”
工作人员壮着胆子挡在他身前。沈乐深深吸一口气,拨开他的肩膀,踏步向前:
正前方,一排又一排玻璃柜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绝大多数玻璃柜都只有一尺高,一尺长宽,里面戳着一对抬箱子的俑人;
越往当中去,玻璃柜子越大,开始出现吹吹打打的俑人、骑马的俑人,抬着小轿的俑人。
队伍最中央,一座异常繁复、异常华贵的万工轿赫然在目,四个轿夫前后扛抬,脸色严肃,向前迈步;
万工轿内,红绸飘拂,遮挡住了沈乐的视线。但是,沈乐不必探出精神力,也能明晰地感觉到:
这里面,有点儿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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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59章 沈乐:坏了,我被俑人骗上钩了?!
第459章 沈乐:坏了,我被俑人骗上钩了?!
沈乐绕着这一批展柜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越转越是兴趣盎然。
这批婚庆俑人,很有意思啊!如果他没看错,这些俑人,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泥偶,它里面蕴含的力量非常独特。
而且,这批俑人给他的感觉,有欣喜,有欢悦,有恋恋不舍,有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唯独没有凶厉、残暴、绝望、痛恨,种种负面情绪。光是看着,就让人由衷地想要微笑起来:
去吧,去吧!
开开心心地去出嫁吧!
去嫁给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开阔的人,一个温柔的人……
去高高兴兴地,迈入全新的生活吧!
沈乐转了两圈,咔嚓咔嚓地拍照,越拍,嘴角的笑容越大。拍完一遍,划开手机屏幕看自己拍的照片,一眼瞥过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这……”
肉眼看到的样子,和手机拍到的样子,明显不一样啊!
比如说,跟在轿后面的那个侍女,他隔着玻璃看到的样子,是梳着双环髻,手里抱着一只黑猫;
然而,手机拍到的侍女,手里没有抱猫,反而是顶着一只猫头……
沈乐连翻了好几张照片,都有这种目视和拍摄结果不一的情况,也不知道是眼睛被欺骗,还是手机在照骗。
总之,这一圈看下来,他已经下了决定:
“就要这个!”
“就要这个?这批都要吗?”陪伴他的特事局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登记。
唉,沈先生看得太快了,一天时间,居然就挑好了想要的东西。一个月带薪休假,不需要出外勤的生活,没有了……
“这批婚嫁俑挺多的……您稍等一下,我帮您逐样登记啊……嗯,扛抬木箱俑人一百零八组……骑马俑24对……吹打俑24对……”
整个婚嫁队伍,浩浩荡荡,前呼后拥,规模极大。
光是抬嫁妆箱子的俑人就有一百零八组,扛抬的嫁妆,从第一抬到最后一抬,就没有重样的:
第一抬是一枚小小的印章,端端正正放在两个抬夫扛抬的木板中央,被一个罩子罩住。
看似很小,两个抬夫却抬得十分吃力,两腿颤抖不已;
第二抬是一叠土块,方方正正,呈田字形排列,一共堆了三叠十二块;
第三抬是一叠小小的瓦片,不过手指大,整整齐齐堆叠。沈乐一时间数不出到底多少块,总之,肯定在一百块以上……
这各式各样的嫁妆,大到像一座小房子,需要十六个轿夫前后扛抬的千工床;
小到一面手指肚大小的镜子,清莹莹的,哪怕是土俑,也照得人眼眉毕现;
从妆盒,到被褥,到绫罗绸缎,到扎着大红结的子孙桶,再到最后一抬的棺材。
恨不得把一个姑娘,从出嫁到入土,一饮一食、一衣一铺,全都包括在内,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对夫家说:
咱们家的姑娘,娘家养得起,一口水都不用喝你们家的!
再加上吹吹打打的鼓乐,骑着马送嫁的年轻英武男子,乘着小轿的陪嫁丫头、步行跟随的家人陪房,这支队伍浩浩荡荡,何止几百人——
哪怕就是姑苏那样的古城,送嫁的队伍第一对绕了半座城,最后一对,大概还没出家门……
他绕了一大圈,一件一件慢慢观察。仔细看,这些俑人,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经历了不知多少颠沛流离:
它们身上,东缺一块,西少一块。这个少一只鞋,那个少半只帽子,那个箱子碎了一块,那个缺了……
缺了半条尾巴?等等,怎么是半条尾巴?
至于身上、脸上的彩绘脱落,衣服上的条纹缺损,包括头顶上少了半只耳朵之类的,这些都已经是小问题了。
甚至,沈乐看到那一抬一抬嫁妆,一个个箱子里,都有不少缺损,就感觉是他未来需要修补的存在……
那位特事局员工,抱着一个长得像是平板的仪器,在每个展示柜下面挨个扫码,挨个打勾;
这边勾一排,立刻就有人进来,开柜子,取藏品,固定,装箱。往箱子上贴符篆,贴符篆,贴符篆,贴符篆……
沈乐走完一圈,确定完所有他打算带走的俑人,再扭头的时候,后面已经堆起了巨大的一摞箱子。
而藏品展示区,空出了巨大的一块地面,看着跟龙卷风过境了似的……
“沈先生,您确定挑这批物件了吗?就只挑这一批物件了吗?”
负责和沈乐接洽的工作人员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不要再看看了吗?我们这里藏品很多的,还有很多库房呢……”
“啊,不去了。”沈乐摆手。几百上千个俑人,千工床、万工轿,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修复工程量相当大。
光是这些俑人就够他折腾了,如果那些嫁妆,每一个都有很多细节,每一个都需要修复……
“这个天晓得我要修多久……没精力再看别的了……”
再说了,等我修完这批,云鲲在外面,肯定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子了。说不定,会从海里刨出什么东西,值得我修一修呢?
“那个……这批物件,可能不齐备……”工作人员眉头紧皱,一脸的小心翼翼:
“就算修好了,可能也不如您的意……我们把它收集起来的时候,有种感觉,它应该缺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但是我们找不到它……”
“找不到就再说吧。”沈乐点点头,并没有改变主意。找不到又怎样?
当初他修复兰妆的时候,还不是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把组件集齐的?
更别说修复佛龛的时候,他都跑去国外了呢!
他现在经验已经丰富了,把手边能修的都修好,然后引发修复物品和铜片的共鸣,指示方向:
缺少的那个部分,肯定能找到的!
发现劝不动,工作人员也就只能放弃了。
唉,局长,不是我吝啬,我已经努力把最好的东西塞给他,指望多还掉一点人情了,奈何人家看不上——
即便如此,还是要尽量再努力一把,多塞点东西给沈乐。能多还点儿人情,就还点儿人情,特事局欠沈乐的太多了!
“那么,那个保险柜呢?”
沈乐脚步一停,仰面想了想,还是遗憾摇头。保险柜很好,很有趣,但是人家完完整整,不需要修复:
不经过修复,就没法经由他的手和铜片的点化得到灵智,圈子不同,不太好强容。
算了,还是算了,未来看缘分吧。
他返回魔都,刚安顿下来,浩浩荡荡几百个箱子就跟着进了门。
沈乐照着特事局给的单子,挑了一个装有抬嫁妆俑人的箱子打开,把俑人一抱出来,就“嘶”了一声:
这俑人,见风就长啊!
在特事局仓库里的时候,只有20多厘米高,两个俑人前后站着,扛着嫁妆,正好能放在一个30*30*30的玻璃展柜里;
这会儿打开箱子,把它放到地面,俑人的身高,迅速增长到1米2,其他体型也相应增长。
连带他们抬着的那个箱子,也从10厘米左右的长度,增长到了50厘米长。
开启的箱盖里,碧莹莹、亮闪闪,一匹绸缎,已经露出本色来了!
不是吧?
不是吧?!
突然增大这么多,我干活要付出的劳动力,也跟着翻倍增长啊!
修一个二十几厘米高的俑人,和修一个一米二高的俑人,工作量那绝不只是翻了五倍!
沈乐皱起眉头,绕着这一组俑人转了一圈。这一圈转下来,越发看出不对劲:
这组抬嫁妆俑人,似乎,好像,仿佛,并不是人类。面貌确实是人类面貌,然而手指格外细瘦,指甲格外尖长。
后方衣襟底下,还冒出来一根细细长长的小尾巴,欢快地摆来摆去……
所以你们是什么啊?
你们难道不是人吗?
是谁塑造了这一批俑人,又是为谁塑造了这一批俑人?
沈乐盘膝坐下,散开精神力,慢慢接触、慢慢感知它们,无果。单独一组俑人拿出来,灵性相当微弱,只能感觉到欢欣、快乐的情绪。
至于这对俑人本身,好像只是简单的泥雕木塑——不,只有“泥雕”,没有“木塑”。
以他的经验,这一批俑人,应该都是彩绘泥塑,用石料、木料或者其他东西制成胎骨,再用各种纤维材料和泥制成胎泥,敷在胎骨上。
最后,往泥塑上面涂一层白色的地仗层,再往上涂彩绘。
至于胎骨用的是石头、木头还是老藤,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胎泥用的是细泥土还是黏土,纤维材料用的是麦草、麻、、丝、芦还是别的什么配方,地仗层和彩绘用的是什么颜料……
这个,就要慢慢做实验,慢慢研究了……
沈乐默默坐下,先拿出特事局给的材料开始看。特事局的资料显示,这批送嫁俑人,是在蜀地的一个山洞里找到的;
找到之前,当地经常传出怪异,说是半夜三更,有人吹吹打打,送新娘子在路上走,甚至还有人梦见参加婚礼云云。
他们在溶洞里找到这批俑人的时候,从洞口封闭的情况来看,应该已经封了好几百年了……沈乐定定神,打开电脑,开始敲字:
首先,需要给俑人拍x光,等等,不差钱的话,应该是拍ct,每个俑人都要拍,它们扛抬的每件嫁妆、每件东西都要拍。
要了解它们内部的骨架结构,了解它们木胎的腐朽情况,了解它们泥塑内部的开裂、剥落、松动、崩塌情况,没有比ct更好的了!
然后,还要对俑人的泥塑材料、地仗层材料和颜料进行研究,分析它们的成分:
这个研究需要用到光学显微镜、x射线衍射仪、显微红外光谱仪、扫描电镜-能谱仪和显微拉曼光谱仪等等仪器,也是一件麻烦事。
好在,不用每个俑人都做,分类抽样做就可以了。
再然后,还要对俑人泥塑里的纤维进行研究,确定其纤维种类。至于研究方法,还要查资料,查书,查论文,查很多东西……
“大工程啊……”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不但是大工程,还是一个只能独力完成的大工程:
这些会变大变小、会从人类外表变出动物特征、会折腾幺蛾子的俑人,沈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交给师弟师妹们动手的!
而且这次的工作,和上次修复云鲲还不一样。修复云鲲那次,可以全部在一座厂房里完成,沈乐不用干什么重活儿,可以全部交给竹子和爬山虎;
这一次,最起码把俑人们一个一个搬到隔壁,去拍ct,搬来搬去,抬上抬下,都得他自己来……
嗯,对了,顺便扔给师弟师妹们一个项目,让他们做个预研,查个资料。具体的研究步骤,研究方法,这些东西,他们还是能搞定的!
“喂?今天你们ct机要用吗?”
沈乐抓起电话打过去。对面实验室里,不知道哪个师弟接的电话:
“不用不用!师兄你要用吗?要用多久?需要我们来帮你搬吗?”
“这个不必了……”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有几百上千组物品需要拍ct的……
或者还是把ct机搬到实验室来?
沈乐最后还是没有把ct机搬过来。
他弯下腰盯着俑人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戴上手套推一推,弯下腰钻到担子里,尝试把这组俑人扛起来:
“嘿哟!——哎,不行!”
太重了!不但重,它的重心还偏斜,重心偏斜也就罢了,它的强度还不够高!
稍微往上抬一点,嫁妆担子的“竹竿”,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痕……
沈乐:“……”
这就很麻烦了。这样的话,一个人抬就肯定不够了,保守估计要两个人;
虽然罗裙们在家,但是,从西路第三进楼上传来的音乐声判断,她们开直播开得正到了关键时刻。
这些继承了秦淮歌女的技艺、才能、痛苦和悲哀的罗裙们,难得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有尊严地赚钱,享受这个世界,沈乐并不想打扰她们……
除此之外,其他的小家伙们,也都有自己的活干。罗盘、画卷和云鲲一起出去打工了,这会儿离家没有千里,也有好几百里;
郑墨嘎吱嘎吱,正在快乐地指挥着手下锯木板,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新的家具;
隔壁书声琅琅,还有一群小家伙正在努力上课……
沈乐托腮思索了一下。把俑人变小,或许是能够做到的,鉴于它之前曾经变大了,能变大,就一定能变小;
就算它不肯自己变,特事局能把它装进小箱子里,估计也有法子把它变小;
但是,这些都不解决问题。很显然,一个人直挺挺地躺进ct机,比较容易扫出东西来;
两个前后扛抬箱子的人,要连成一串儿塞进ct机,再让机器扫描,出来的图像……
咱就是说,有点难为机器……
“你们能把箱子放下来吗?”他敲敲俑人:
“或者至少,你们握住抬竿的手,能够稍微松一松,让我把箱子卸下来吗?”
两个俑人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道是非暴力不合作,还是灵性不足以对他的问题作出反应。
沈乐正在为难,一道闪电忽然劈了下来,在工作室里来回盘旋:
【把箱子放下来!——沈乐说了,让你们把箱子放下来!】
却是小油灯不知什么时候探头过来看。沈乐还没做出反应,远远的,一声怒吼就响了起来:
“青灯!你又走神!”
却是正在上课的老师发现学生跑掉了。沈乐闭了闭眼睛,在心底默念了好几声“作孽”:
这位陆子成老师,原来是一位何等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人家都不能说“如玉”,人家本体就是羊脂白玉——被小家伙们逼成这样了!
刚刚那一声怒吼,穿透力多强啊,隔着房子都传过来了!
【沈乐我走了不行你就劈它再不行就用五雷桃木剑!!!】
青灯显然也有点儿怵这位老师,丢下一句话,仓促离去。沈乐叹口气,扭头再看俑人,大吃一惊:
“停!你们别动!”
两个俑人大概是被威胁到了,居然真的开始弯腰、屈膝,把箱子往地上放。
问题是,活人弯腰也就算了,你们这一弯腰——你们身上掉渣啊!!!
“别动!千万别动!!!”
沈乐一边阻止,一边扑过去关窗,关空调,确保室内无风。
然后架起相机噼噼啪啪,对准这两个俑人仔细拍一遍,努力保证拍到它们身上每一丝变化。
再然后,才是拿起白纸,运用精神力,尽可能地把大块的残渣“捡”到白纸上,一张白纸一块残渣,编号、装袋、另外摆开;
最后再拿一张白纸,一个清洁术,把小得实在捡不起来的残渣、灰尘,全部挪到白纸上,单独编号、装袋、存放。
“你们别动啊……一动就往下掉渣渣……算了,你们重新站直,手放开竿子,我来挪动竿子……”
他在地上铺满大片白纸,一、二、三,喝令两个俑人放手。自己双手和精神力齐上,稳稳地卸下那抬嫁妆,连箱子一起放落地面。
然后,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能不能变小一点?就是变到之前在保管箱里那个大小?这样我带过去比较方便?”
俑人再一次不言,不动,不搭理,一副已经耗尽电量的死样子。沈乐想了想,转身到墙上,摘下五雷桃木剑:
“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好好配合了?不用一起,你,就你,变小,能不能做到?”
这五雷桃木剑,当初做了十柄,用掉三柄。
还剩七柄好的,沈乐留了一把在家里镇宅,留了一把备用,一把送给老板娘,一把送给导师——
导师和学校的其他老师们经常到处跑项目,难免遇到点儿不干净的东西。
有这么一把剑在,哪怕普通人不能发挥其作用,经常在下面走一走,或者胡乱挥舞一套太极剑……
云中子削剑镇宫门,都能把妲己镇得要死要活;一把五雷桃木剑,足够镇压绝大部分邪异了!
这会儿,五雷桃木剑一上,效果立竿见影。沈乐剑尖所指,被指住的那个俑人麻溜缩小,一米,0.8米,0.5米,最后缩回初始尺寸。
沈乐弯腰抱起,塞进箱子,四周填塞、仔细固定,抱了就走:
“啊,这就方便多了!一点也不麻烦!”
下次,下次就有经验了!连箱子直接抱过去,拍完ct以后,直接塞进箱子回来。
无非多走几趟,再也不用担心运输麻烦、抱不动之类的事儿了!
沈乐抱着箱子来到ct室,先往里面铺好大卷白纸,再把俑人塞进去。
让它变大、变大,变到原本的正常体型——当然,决不能太大,不能塞满ct机,然后,退出机房,发动机器。
c臂机嗡嗡作响,程序奋力计算,给出三维立体成像。沈乐盯着屏幕上面,慢慢呈现出来的图像,惊讶地张大了嘴:
“等等,这是什么?”
他是搞古建筑的,不是搞彩绘泥塑修复的,然而对于彩绘泥塑也略知一二。一方面是本科时代,什么都要来一点,什么都要上手尝试;
另一方面,搞古建筑的,经常会需要和彩绘泥塑搭班干活:我修寺庙房屋,你修房屋里面的各种佛像、神像。
修复彩绘泥塑的,等地仗层变干的时候,就会溜到古建筑这边来玩一会儿,看古建托梁换柱,帮古建给柱子刷漆啥的;
古建筑这边,等着材料到位,等着托梁换柱的时候,也会去佛像那边帮着和泥,捏泥巴,画脸画衣服……
所以,沈乐亲手扎过泥塑的木胎,也亲手和过泥巴。一般来说,泥塑的胎骨,用木胎比较多,用藤骨、竹骨的也有一些。
但是,这个俑人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ct机旋转,x光透过泥塑表面,将内部的结构展现得一览无遗。整个泥塑内部,不是木胎,不是藤胎,也不是竹骨,而是,而是——
而是真的骨头!
有骨骼,有关节,有中间细两头粗的股骨,有头骨,有骨盆,有长长的脊椎骨……
如果不是头骨的形状完全不是人形,沈乐估计要报警了!!!
(本章完)
第460章 沈乐:我现在变身女娲还来得及吗?
第460章 沈乐:我现在变身女娲还来得及吗?
沈乐用鼠标按着三维图像,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还是不得要领。
以他的知识面,只能看出里面应该是个动物,尖尖的头骨,长长的尾巴,四根爪子。至于到底是什么动物……
抱歉,活的他还能认一认,死的,光看骨骼,他真心认不出来。
再看看大小,这动物骨骼落在俑人的躯干中心,头骨最前端和锁骨部位平齐,尾巴末端伸进了骨盆。
在屏幕上看,似乎是挺大的一只,但是根据比例一算,身长也就在20~30厘米之间,实在算不上大。
沈乐对着那骨骼发了一会儿呆,又掏出手机,努力识了一下图,并没有什么结果。
没办法,他只好把图片保存下来,甩给隔壁的师弟师妹们一份,让他们去想办法查资料,想办法去问人。
学校里有生命科学学院,有医学部,如果还是问不到,还可以拜托他们的高中同学,拐弯抹角地去问。比如说,农学院动物专业……
除此之外,沈乐还把图片发给老板娘一份,发给顾玉林一份,分别求教。
老板娘还没反馈,顾玉林的消息,飞快回了过来:
“你从哪里弄的老鼠骨头?”
“啥?老鼠?!”
沈乐瞬间整个人不好了。耸耸肩膀,扭扭腰,让脊背皮肤和衣服充分摩擦,总觉得全身刺痒:
老鼠啊!
老鼠骨头!
这老鼠如果是死了的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还能感受到塑像里面的灵性!
有灵性,就说明可能生出灵智,可能生出灵智,就意味着某一天,或许会有一只老鼠精蹦出来……
我要不要把它直接丢出门外去?
要不要把这一套俑人全部丢出门去?
算了,丢出门去太残忍了,而且这种有了灵异的东西,丢出门去也不安全。或者还给特事局?
但是,那种愉快的,欢欣的,喜悦的灵性,还是真的很香啊……
沈乐犹豫了再犹豫,一时下不了决定。手机微微震动,老板娘的消息也跟了过来:
“你从哪弄到的鼠妖骨头?”
“鼠妖?”
“看尺寸是鼠妖啊。”老板娘非常有把握地点评:
“普通老鼠长不到这么大。不过你放心,这个尺寸的骨头,就算是鼠妖也只是小妖。”
啧,老板娘居然这么有经验啊——细思恐极。老板娘,您是怎么知道鼠妖的骨头长这样的……
或者说,您杀过多少鼠妖,您的树根,又吞吃过多少鼠妖的血肉?
“这鼠妖会不会活过来啊?”
沈乐颤颤抖抖地问,顺便把特事局发给他的、有关这批俑人的资料发了过去。老板娘忍不住打了一排“哈哈大笑”的表情:
“你放心,绝对不会。这种小妖,到死为止,气候绝不会超过一百年。照你说的,这批俑人已经好几百年了,它绝对活不过来!”
嗯,就算有灵智,那也不是鼠妖活过来了。
极大概率,那是鼠妖的残魂留下来的一点点碎渣,和俑人紧密结合,长期沉淀培养出来的灵性。
总之,和老鼠,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沈乐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老鼠不活过来就行,至于骨头不骨头的,嗯,反正修复泥塑,也不至于把它从里到外拆开……
他扫完一个,再扫一个。两个俑人扫完,想了想,箱子上的抬杆不拆了,一起塞进ct机里:
谢天谢地,抬杆和箱子,也是可以自动变大变小的,不用撑着两米长的抬杆,远距离往ct机里顺。
唯独可惜的是,那箱盖看着半开半阖,里面露出亮闪闪的丝绸,仿佛一用力就能掀开。沈乐伸手托住箱盖,向上、向上、向上……
一动不动。用的力量稍微大一点,箱盖和箱子的结合部,就发出咔咔的声音,感觉要直接裂开。
沈乐赶紧收手,低头一看,结合部已经震下了细细的粉屑,差点儿就要裂开了!
这……
这属于,看着像是木头箱子,本质还是泥捏的吧?
沈乐叹口气,也不敢伸手,只隔着箱盖缝隙看向里面的丝绸。一眼看过去,忍不住皱眉:
粗看像丝绸,细看就知道绝对不是。纹理,光泽,包括上面腻腻的一层水光,挂着的几粒珍珠似的水球……
总而言之,不但不像蚕丝织出来的,甚至不像人间的产物。沈乐默默后退两步,念一声上帝保佑:
这些丝绸,可千万不要有破的、烂的、碎的,需要他修复的。要不然,原料都不知道是什么,原料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就完了!
幸好这一轮ct机照出来,里面的丝绸,形态完整,没有碎裂也没有破洞。
沈乐松口气,用精神力往里探去,尝试弄一匹丝绸出来看看。沿着绸缎表面捋啊捋、捋啊捋……
等等,这是直接长在泥土里的吗?
还是这内容物,前半截是丝绸,后半截就是泥捏的了?
沈乐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把俑人和抬竿放回箱子里,一样一样摆好,再抱回工作室。
他小心翼翼,先架起高精度扫描仪,四下扫描一圈,再咔咔拍照,特别是每个细节部位,都要留下高精度相片。
电子记录完毕,再打开记录册,开始进行实体记录:
1、基本信息
(1)彩塑a:发货编号035。
彩绘抬妆奁人立像(前),高24cm,头裹网巾,后飘垂带。
身着赭红色圆领短袍,褐色长裤,双手高举,握住肩上竹竿。
足着白底黑色短靴。****年*月*日入库。
(2)彩塑b:
发货编号035
彩绘抬妆奁人立像(后)……
2、病害情况
(1)彩塑a
颜料保存状况:
网巾颜料层脱落,残存的红色颜料粉化,白粉层脱落较多,露出细泥层;
头部的颜料仅在头发的阴刻线内残存;
面部的颜料层脱落较多,未脱落处有细小龟裂纹;
衣着白粉层脱落较多,局部残存的红色颜料粉化。
泥层保存情况:
网巾上沿磨损;
左侧垂带缺损约4cm;
颈部有一横向贯通裂缝,导致头部晃动;
肩部细泥层局部脱落;
左手拇指和食指残损;
衣裙下摆横向不规则通裂,裂缝下部开裂晃动;衣摆下沿磨损……
就,想到每一个泥塑,都要这样仔仔细细地做记录,沈乐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几百个啊!
将近一千个啊!
如果妆奁箱子单独算的话,完全不止一千个啊!
看之前的论文,三四个艺术价值高的泥塑,就够写一篇论文了,我发了什么疯要修这么多泥塑啊!
我又不是女娲,随便用手捏捏泥巴,放下来都可以成为小人——哪怕是女娲,后期都偷懒摆烂了,拿藤条蘸着泥巴乱甩了……
求能甩出小人的藤条!
求能捏出小人的泥巴!
求女娲神力啊!
我现在变身女娲还来得及吗?
如果现在给自己装条假的蛇尾巴,再穿上女装,能够分分钟变身女娲的话,沈乐说不定心一横,就真的扮上了。
奈何并不能。所以,沈乐只能叹着气,继续干活儿:
拍照,拍照。俑人身上,开裂、残损部分,特别仔细地拍照,不但要拍照,还要把显微镜请过来,在破损处仔细地拍照:
“嗯,破损的地方,能看到纤维露出。可惜看不出是什么纤维,要把照片拍下来,再取一点样品,送去检验。”
他点了点之前掉落的碎屑,可惜并不够,只好在各个破损的地方,小心取样,扔去实验室。
仅仅一点碎屑,还是不怕它们造反的。即便如此,沈乐也选了一柄桃木剑,仔细装盒,放进实验室里:
“不许动它啊!这个东西,绝对不许动!嗯,实验不顺利的时候,或者出现什么怪事的时候,可以向它磕头,说不定能有帮助!”
“师兄这是什——”
最新一批过来做实验/蹭仪器/蹭饭的师弟里面,最小的那一个,嬉皮笑脸地问。
一边问,一边伸手去翻盒盖,还没碰到,就被旁边的师兄“啪”的一巴掌,把手背拍红了一遍:
“师兄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想延毕吗?”
天可怜见,做实验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是何等不容易!
搞计算机的,机器常常莫名死机,程序常常莫名出bug,有时候你踢一脚机箱就好了,有时候你找不出问题,师兄过来重启一下机器就好了;
做生物的,在外面长得强横霸道,秒天秒地的细菌,到你养的时候,“今天主人左脚先进实验室,我不开心,死了”;
哪怕是他们这些做文物修复的,也难免要面对成分分析之类的实验。
经常碰见跑个柱子,明明所有操作都按照步骤走,液体就是跑不上去。
要不然,就是找一种可以用来修复的新材料,实验做了七八十次,做不出想要的结果……
这时候,如果看到旁边仪器上有张条子,上面师兄的笔迹写着,“启动之前,先给机子磕一个头”,你磕不磕?
说来就很惨,绝大多数的实验狗,都会当真磕一个的……
沈乐把五雷桃木剑镇压在实验室,就感觉放心了很多,再也不怕他的实验品闹幺蛾子了。至于桃木剑会伤害到师弟师妹?
这个倒是不会,桃木剑的一个特性就是,不伤生人。活人,只要不是已经向活尸转化的人,都能够无碍地握着它,无碍地挥舞——最多召唤不出雷霆来。
这样安安静静地放在实验室里,师弟师妹哪怕枕着它睡觉,都不会被它伤害到的。
沈乐把任务甩给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去研究泥塑的泥料成分、纤维成分、颜料成分。
而他自己,则从实验当中抽身出来,迎接顾玉林的拜访:
“那个……就是……”
“什么?”
“你的桃木剑能卖吗?”
能卖,当然能卖,沈乐又不是仓鼠癖。但是,他拿出来的桃木剑,还是让顾玉林惨叫了一声:
“怎么就这两把啊!你当初不是弄了挺多的吗?!”
这个就很不好意思了。当初用剩七把桃木剑,沈乐自留一把,备用一把,隔壁实验室放一把。送给老板娘一把,送给老师一把。
剩下能匀出来的,只剩两把……
“你知道我们对桃木剑的需求有多大吗?你知道一把好的桃木剑,对我们的帮助有多大吗?”
顾玉林眼神幽怨,几乎要扑到桃木剑上,抱着不撒手了:
“哪怕是普通雷击木做的桃木剑,三寸长的那种小配剑,给普通职员配一把,他都不用担心妖鬼伤害,普通的异常场合,都能随便走了!”
比如说,灭了个凶鬼,灭了个小妖,接下来的扫尾工作,让他们这些修行者来干,就太过浪费人力了。
这时候,普通职员配着桃木剑进场,直接可以完成这些打扫清理的活儿,让修行者可以奔赴下一场……
“这种五雷桃木剑,我们随便佩一把,都敢直接和厉鬼扛上!
那些专修雷法的大佬就更别提了,有这么一把剑,古战场都能随便进……还有那些古墓发掘现场……”
比如邙山古墓群。背着五雷桃木剑,往那边一站,万籁俱寂,满山碧油油的磷火,瞬间就能灭个干净!
“真的不能再多匀出来一把吗?别的不说,就你们考古专业,一年到头就要有大批人手护着啊!挂一把剑,全安静了!”
我们不是考古专业,我们是文物修复专业。虽然和考古专业算是兄弟,也经常一起干活儿,但是,到底是两个不一样的专业——
一个特别明显的特征,他们日常出野外,我们日常在实验室里干活儿……
沈乐默默腹诽。双方拉锯了一会儿,沈乐还是顶不住顾玉林求救的眼神,摸出手机,打给导师:
“老板,送你那把木剑,你有在用吗?”
“别叫我老板,你已经毕业了,你现在才是我们系的老板。”导师的声音夹杂着砰砰的砸石头声传了过来,天晓得又在哪个古建工地:
“我放在家里啦,怎么了?”
沈乐简单转述了顾玉林的话。导师沉吟了一下:
“既然你这样说……我回头问问老林他们,有没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容易闹幺蛾子的,把那柄剑送过去试试看。
真有用的话,你可就帮了学校大忙了!”
那些下古墓的,下溶洞的,进林子的,去奇奇怪怪地方的,谁也不敢说不会遇到点事儿——不然为什么和特事局有来往?
“好的好的,就靠导师您了。有用的话,随时给我来电话,我这里还有备用的!”
沈乐放下手机,向顾玉林摊了摊手,意思“你看,我们业内自己也要用”。顾玉林越发急了:
“你这不是还没用到吗?给我!备用的也给我!价钱好说!——哎,说起来,这种五雷桃木剑,你自己能造吗?”
能倒是能的,只要重复之前的步骤,带着小油灯到五大电厂再转一圈儿,保证搞定——
而且出货率甚至还能上升,给一百把剑胚,保守估计能出九十把桃木剑。
沈乐诚诚恳恳地把情况一说,顾玉林立刻开始叹气了:
当时沈乐这要求,系统内折腾得多大啊!
特事局跑了多少关系啊!
为了桃木剑,再折腾一遍?
“那小油灯吸收电网的普通电力,能转化出桃木剑来吗?”
他抱着一线希望问。沈乐摇头:
“比较麻烦,那几个大电厂的电,特别‘大’,做出来的桃木剑特别强。普通电网的电,需要非常仔细地转换,事倍功半,青灯不爱做……”
简单来说,就是懒。顾玉林掂量了一下现在就拜托青灯帮忙,和托人情去各大电厂走一圈的成本,默默退缩了:
算了算了,等到真需要的时候,没有它不行的时候,再来麻烦沈乐吧,人情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沈乐交出家里两把备用的桃木剑,一头扎进研究当中。做登记,做ct,取样做检测。
除此之外,他还在努力训练,尝试用最快、最好的方式修补这些泥塑:
“揉啊揉,揉啊揉啊揉……”
制作粗泥、制作细泥的过程,和揉面也没差多少。把黏土,黄土,高岭土,等等成分按比例配好,再加进适量的纤维,然后用力搅拌。
务必要搅拌均匀,搅拌到各种成分充分混合,搅拌到整块泥起“筋”——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手感,一定要自己亲手和泥,和得多了,和得指甲缝里都是泥屑,渗进表皮里洗都洗不掉,才能有感觉。
可怜沈乐一个南方孩子,只能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我为什么要和泥啊……我连揉面都没揉过……家里吃包子都吃现成的……”
他揉来揉去,揉来揉去,揉得怀疑人生。揉到后来,索性给老游打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事情。总之,拜托你帮个忙,弄几个泥塑过来,让我练练手?”
上面一个电话,下面跑断腿。老游不得不展开翅膀,到处去飞,到处去帮他收那些时间久远的、没啥艺术价值的、弄坏了也不心疼的泥塑。
好在他之前收购石雕的时候,已经跑过一遍,对于什么地方庙比较多、什么地方泥塑比较多经验丰富,很快就弄来了一堆:
“老板,这是第一批,十个。您先用着,不行我再找!”
唉,要找到老板需要的,“不太大,年代比较老,但又不属于文物,有一点点灵光,但又没有灵性”的材料,可跑死他了!
“嗯嗯,我先尝试尝试吧。”沈乐挑出一个半尺高,圆墩墩胖乎乎,感觉像是个土地公的小泥塑,开始实验。
首先,当然是送进ct机里,扫了一遍,看看它哪里有裂缝,哪里有不为人所知的孔隙——
“唉,所以修复这个就很麻烦啊。天长日久,泥塑全都干透了,裂开了。泥里和的黄麻、草茎、芦苇什么的,也都烂了……”
沈乐低头叹气。没有了支撑物,泥塑又干掉了没有粘合力,就容易掉下来。
现在常用的做法,是往里注入加固剂,用加固剂把泥粉粘起来:
沈乐依从文物修复原则,先用1%(w/w)有机硅改性丙烯酸乳液,与 1%(w/w)改性丙烯酸乳液,“以体积比1:1混合,注入泥塑内部孔隙。
小心注入一点,趁着泥层没有干的时候进行校正,动作小心缓慢,避免产生新的裂隙;
全部搞定,耐心等待泥层干透,用精神力感知里面的灵性:
啊,这些丙烯酸啥的,作为人工材料,果然对灵性的流动有阻碍。看来,加固泥俑的时候,还是不能用它,得用天然材料……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沈乐连续丢了几个清洁术,把泥偶里面的加固剂,连同泥粉,全部刮了下来。
接着,往缝隙里小心注入清水,一点一点润泽,让清水接触到已经腐烂变质的纤维:
“生长术……”
这个可以吗?
已经烂掉了的黄麻,草茎之类,能够响应他的呼唤,能够重新生长,支撑住泥塑吗?
沈乐小心翼翼,给出一点力量,再给出一点力量。
连续几次,土地公泥像里的腐烂草茎安安静静躺着,仿佛已经死光了,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沈乐的力量。
沈乐叹一口气,拍拍手掌,过去划掉了实验单上的一条假设:
唉,实验失败。指望烂掉的纤维重新长起来是不可能了,看来,还是要调一些天然胶体,和成稀泥浆,慢慢注入进去:
用什么好呢?
猪皮胶?
还是大漆?
或者用蛋清?糯米汁?或者其他原料?
总不能用桃胶吧?
他在实验单上刷刷写着,准备挨个尝试一下。写完站起,伸个懒腰,背后忽然出现了奇怪的动静:
“咔咔——”
“咔咔咔咔——”
沈乐一扭头,整张脸顿时僵住了。他飞一般扑了过去,双手按在土地公的脑袋上,几乎把它抱住:
“停!停一下啊!!!”
晚了。接收到生长力量的草茎,在几分钟的安静之后,蓦然蓬蓬勃勃地生长了起来。
把泥人撑开,撑裂,撑成碎块,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在沈乐不敢相信的注视中,慢慢悠悠地……
开出了一朵小·白·。
沈乐:……我还是变身女娲吧!
(本章完)
第461章 云鲲:沈乐你再这样要嫁不出去的!
第461章 云鲲:沈乐你再这样要嫁不出去的!
沈乐祈愿变身女娲终究还是失败了,嗯,也不知道是种族不对,还是性别不对,也可能是两个都不对。
总而言之,他还是得老老实实,从头开始:
和泥,和泥。一大块泥巴,揉上一团枯草,努力揉匀。进烘箱,慢慢烘烤,把整块泥团烘烤到干燥开裂。
然后,抓着喷雾瓶,往泥块上面慢慢喷水,用注射器往裂缝里面注入水滴,浸润泥块,浸润里面的草茎。
最后,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感受里面的枯草,丢治疗术——
“长过头了。”
“长过头了。”
“呃,这次还是长过头了……”
连续失败几次,沈乐也发了执拗脾气。我还不信搞不定你了!
我还不信这控制力就练不出来了!
他索性抓了一大堆枯草,扔进烘箱烘干,称量、均分成小份、一小团一小团分开装盒。
取一小盒,用喷瓶喷湿,单独放在面前,盖上盒盖:
“生长术——”
目视条件下施法,果然控制力直线上升。
一个法术丢过去,很快,就看着枯黄、发脆,边缘有点呈粉末状的草茎上,泛出了一点点柔润的新绿……
“长!”
“长!”
“长!”
沈乐在心底努力给草茎加油打气。那细细的草茎果然也不辜负他期待,一点点变绿,一点点饱满。
沈乐凝神盯了一分钟,就看到这草茎拉长、拉长、再拉长……
拔节,继续生长,再拔节,抽出侧枝,再继续生长……
开了……
“呃,好像供能有点超标了?弄一团新的,再试一试……”
弄一团新的,再弄一团新的。再把新的草茎分成两份,分成四份……直到一根一根抽出来,一根一根扔生长法术。
还别说,单根控制,卓有成效:
沈乐之前修复丝织品的时候,就是一根一根扔生长法术,一根一根让它们自动生长、粘合的,这个力度,他熟啊!
从单根到两根,从两根到四根,再到十来根,再到一团。
沈乐练法术练得昏天黑地,好容易刷出点儿熟练度,能隔着泥团,控制干燥草茎重新生长的时候,师弟师妹们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
“师兄,你给的泥块,纤维成分我们测出来了!这些泥块,用了黄麻、苎麻、稻草、,还有兽毛……”
师弟师妹们做实验做得昏天黑地。沈乐只是一句“你们测一下这个泥塑用的成分,”他们想要拿到项目经费,需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首先要称取5g样品泥块于称量瓶中,放入烘箱,在105摄氏度下烘烤至质量不再减少,得到干燥样品。
然后,取出晾凉,研杵轻轻碾压样品,力度要适中,不能破坏样品当中,土和砂的粒度——
天晓得论文上就这么一句话,做起实验来,要尝试多少次才能得到这个“适中”。
写论文的这位前辈,咱们下次能写详细点儿吗?
比如压强是多少帕斯卡之类的?
很显然不能。负责这个工作的师弟,就只能一次一次,拿着研杵来回尝试。
研细的土粉,在用镊子挑出纤维,转到显微镜下去观察,剩下的土粉拿去测泥土成分。就这,还引起了两组学生的拌嘴:
“你干活也太粗糙了!还剩这么多纤维在里面!”
“这又不是我愿意的!你看论文上都写了‘只有稻草纤维能全部挑出,细小麻纤维难以挑出’,这是我的错吗?!”
“可是稻草你也没挑干净啊!我们做泥土成分研究,做来做去做不对,你看特征峰里面全是干扰项!”
“这难道是我想要的吗?纤维挑不出来,我做不出结果,我也很难啊!
——要不然,咱们换个工作,你来挑纤维,我来做泥胎成分分析!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
沈乐才不管他们怎么鸡飞狗跳。这都是实验室里的常态,自有带团队的师兄,以及管理实验室的老师操心。
他是老板,他只管下达任务,给出样品,以及,给钱——
什么?实验室里吵得太厉害,戾气太重,容易引发不好的后果?
有五雷桃木剑镇住场面,任何想要趁着人心负面情绪,潜入其中作乱的妖魔鬼怪,都没有任何机会。
一天吵下来,到老板娘那里吃一顿饭,自有美食抚平心中烦恼。
如果还是不太够,小伶下班回来,还可以去实验室给他们表演一通木偶戏,保证不至于闹到“感谢室友不杀之恩”的地步……
总之,多重保险,保证沈乐能够安心做实验,隔壁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沈乐只管坐在自己房间,淡定等待结果:
“001号样本和008号样本添加了纤维……004号样本有明显的分层,内层粗泥层添加稻草和黄麻,外层细泥层添加纤细的苎麻……”
沈乐对照着自己留下的样本列表,开始翻这些样本到底属于什么部位。
很好,001是泥塑的手指,属于比较精细的部位。
纤维较细,掺入混合的细泥当中,可以增加粘合度,同时使塑泥细细腻光滑,易于捏塑出精细的形态。
004号属于身体部位,内层粗泥层添加稻草和黄麻,较粗糙,摩擦力较大;
外部细泥层掺加麻类纤维中最纤细的苎麻纤维,塑造更光滑的表面……
每一个结论,都有详细的实验过程,从干燥泥块,到筛出纤维,再到脱胶提纤、显微镜观察,再到显微镜下的各种图片:
总之,主打一个流程清晰、步骤明确、结论可靠。沈乐直接翻了翻,确定这玩意儿确实能用,就摩拳擦掌,开始练手了。
很好,他只需要稻草,黄麻,苎麻,这四种纤维,外加兽毛。对了,是哪种兽毛?
电话打过去,师弟叫苦不迭:
“师兄,这些植物纤维,实验咱们这儿都能做,直接就能给结果。兽毛不行啊!我们送出去测dna了,还没给回复呢!”
沈乐耸耸肩,也只能扭头去干活儿。好在四种纤维不是混在一块儿加的,最多是两种纤维混合,他可以一种一种练习:
“纤维!——很好,过!”
“苎麻!——过!”
“稻草加黄麻……呃,这个力度控制有点麻烦,我再多练几次……”
他来来回回折腾了n遍,终于分门别类,把纤维催生的手艺练熟。接下来,就开始用老游搬过来的彩塑,挨个儿试手:
“生长!——很好,搞定了!”
“再生长!——很好,这一片也搞定了!”
“生长!生长!生长!”
粗糙而坚韧的稻草纤维、黄麻纤维,细腻的苎麻纤维,极其细腻的纤维。在泥土里吸水,恢复,生长,把泥团牢牢地抓在一起。
给它们提供支撑,给它们提供柔韧,给它们提供黏合的力量。感觉到它们一点一点生长,终于停下来,沈乐松一口气:
谢天谢地,把纤维补上,这些泥塑的强度,就能恢复很多了!
他安安心心地扭头过去干活,去研究怎么补泥塑的缝隙。尝试,模拟,折腾几天下来,一回头:
???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刨开土块一看,顿时无语。可能是温度的问题,也可能是湿度的问题,更可能是土块裂隙的问题……
总而言之,那些润湿了、生长了的植物纤维,它们……
发霉了,又开始腐烂了……
“所以之前做成泥塑的那些纤维,它们为什么不腐烂?”
沈乐纠结。来回研究半天,才确定了一个可能的结论:
“之前……都是揉到泥里面的,整个儿密封,没有空气。没有空气就没有细菌生长的基础,大概,就不会腐烂吧?”
但是现在,泥塑经过多年风化,细碎的缝隙到处都是。沈乐一时补不好这些缝隙,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我把这些纤维的水分抽干,是不是就可以了?”
“抽!抽!我抽!”
能控水,能够吸引水流包裹自己,能把水流在身边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孔洞,自然也就能把植物纤维里面的水抽出来——
当然,这需要练习,大量练习,极其精准的控制力。
沈乐又一头扎进了练习当中:
喷雾,抽水,测含水量;
再喷雾,再抽水,再测含水量;
一根一根纤维练习,一团一团纤维练习,一团一团纤维和了泥块,然后隔着泥块练习……
练习的过程中,兽毛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原来是老鼠毛。沈乐对这个结果大大叹了口气:
“猫毛也就算了,狐狸毛我也有办法,老鼠毛,要我怎么往里加?算了,随缘吧!”
他努力练习,昏天黑地,不知时日之过。等云鲲出了一趟海回来,自己从港口潜行到家里池塘,再飞回来看他的时候,整个大吃一惊:
【沈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沈乐茫然抬头。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实验室里干活儿,三餐按时吃,睡觉按时睡,卧哪儿也没去折腾,我还能变成什么样子?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云鲲急得变成十厘米长的小船,绕着他“嗖”的一声飞过来,又“嗖”的一声飞过去。
飞了好几遍,完全搞不定他,只好一屁股落在桌上,放声大喊:
【兰妆!兰妆!】
【来了!怎么啦?】
兰妆在工作室角落里闪出一道彩光。云鲲立刻再次飞起,气鼓鼓地绕了她一圈:
【你给他看!给他看他的样子!】
【他这样子还行啊……】兰妆探头看了一眼,到底还是飞到沈乐面前,“啪”的一声弹出镜子,杵在他脸前。
沈乐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
“我没事儿啊……兰妆,云鲲,你们看我确实一点也没事,除了头发长得长了一点……”
事实上,以沈乐现在的功力,有他丹田内那颗金色圆珠在(沈乐一直怀疑那是金丹),想胖或者想瘦都难。
至于头发,拜托,一个月不剪,发型也不会毁掉的。
云鲲却是急得乱蹦,刷地甩出一根细细缆索,点在镜子上:
【你看这里!看这里!再看这里!你皮肤都干成什么样了!跟着我出海的专家,在海上吹了一个月海风,都没你这么干燥!
——你这个样子要嫁不出去的!】
沈乐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干燥,可也没干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也就是说,努力补补水,贴几张面膜,还是能抢救回来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等等,什么叫嫁不出去?我是男的好吧!!!”
【那就是讨不到老婆!】云鲲跳得更高了一点:
【你几岁了?你说你几岁了?你到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
——周围那么多漂亮女人,老板娘,老板娘店里的姑娘们,隔壁的师妹,你怎么就讨不到老婆了?!】
“小孩子不要管这个!”沈乐恼羞成怒。他一把抓过云鲲,左右看看,大步走出工作室,把它放进池塘里:
“出去跑一趟累不累?累了就好好休息,不累就赶紧来上课,来补课!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关心!”
【我不小了!我从造出来到现在六百年了!我比你老了!】云鲲哇哇乱叫:
【我这次出去,还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你要不要?——你不要的话,帮我跑个腿,把我给大家的礼物都拿走!】
唉,现在的小孩子真难教育。沈乐叹着气,从云鲲那里抱来了一堆礼物,挨个儿发放:
给小木偶弄来了一截沉香木,浸在海底淤泥里不知多久,很神奇地已经有点儿玉化了。
照着云鲲的说法,是让小木偶可以用来制作自己的身体,替换那些原材料不太好的木头;
给小墨斗弄来了一大堆奇怪的矿物,一嘟噜一嘟噜的,如果沈乐的常识没有错,可能是锰结核之类。
小墨斗看着这些矿物直发愁:
【是要我把这些锰矿炼进身体里去吗?可是,提炼也好,重新锻打钢材也好,我都不擅长啊!】
沈乐只好努力安抚他,许诺把这些锰结核找个地方熔炼了,弄出锰钢来再给它用。
至于这些锰结核的量有多少,够不够人家单独开一炉的,这个……再说吧……
其他小家伙们,收到的也是各种各样的海底特产。最多的是瓷器,有瓷碗,有瓷盘,有瓷瓶;
金银器也有一些,比如玩偶柜收到了一个金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金耳钉,银挂坠什么的;
比较神奇的是,画卷收到了一个漂亮的木盒子。里面沉甸甸,黑乎乎的,沈乐一层一层打开,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墨啊!顶级的松烟墨!”沈乐还没认出来,一起拆礼物的家庭教师,陆子成先生已经惊呼:
“这种品质,当贡品都当得起了!只是……只是……”
只是很可惜,那盒子再紧密的包裹,也没有顶住漫长时光,以及海底的水压。
拿到手的时候,墨块里面已经吸足了水分。沈乐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一碰,立刻挪开:
指尖一层深黑墨色,沾染着奇异的香气,墨块上一个手指印。很显然,要不是有盒子约束着,这块墨已经泡化了……
【这个……能烘干吗……】
画卷整张画都不好了。这么好的一块墨,哪怕它不需要墨来画到自己身上,拿在手里也开心啊。
但是,谁告诉他,吸饱了水的墨,要怎么处理?
“还是我来吧。”关键时刻,沈乐反而镇定下来。他平平伸出手,五指悬在墨块上方,微微闭眼:
精神力幽深绵密,深入到墨块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用自己练了这么久,已经练出点心得的控水能力,发动符篆:
“起——”
一团轻盈菲薄的雾气,慢慢悠悠,慢慢悠悠,从墨块上面升起,萦绕在他指掌之间。
而那块已经泡软了的名墨,一点点坚挺了起来,现出深沉而浓烈的光泽。
【哇,沈乐你好厉害啊!】房间里,以云鲲为首,一群小家伙刮目相看:
【我也要!我也要!我收到的礼物也泡过了!我也要处理一下!】
“看看,这都是练出来的。”沈乐被夸赞得十分满意,拍拍云鲲:
“要练成这个样子,要下特别多的工夫啊!”
【所以你的脸,你的手指,都是在练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抽干了吗?】
沈乐:“……”
你怎么还考虑这个事儿!
【不管,不管!你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至少做个面膜吧!你再这个样子,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小家伙们跟着集体起哄。沈乐不得不撕开一个面膜敷在脸上,才把它们安抚下来。
一头又扎回了实验室,坐在实验台前发愁:
抽干纤维算是搞定了,要同时抽干纤维和泥块,还是差了一点儿。
以及,和粗泥,和细泥,这破事儿,他练了好久了,都没练会……
“哎呀师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啦!”这批师兄弟当中,有一个是做泥塑方向的,还有一个是做瓷器修复方向的。
和泥什么的,都是他们的专业技能,这会儿特别殷勤:
“您只要开口,需要多少粗泥、多少细泥,我们都给您做出来!”
“泥的成分和比例也能确保一样吗?”
“那肯定一样啊!”做泥塑方向的师弟“啪啪”拍着胸膛:
“您看我们的论文……哦,论文还没写,您先看我们的实验记录。土砂比例分析,粒度分析,胶结物分析都做了,红外衍射图也做出来了……”
粗泥层,细泥层,土的比例,砂的比例。
石英石,方解石,高岭土,斜长石,钾长石,石膏,等等等等。
仪器一扫,清清楚楚,只要按照粒度分析打碎到需要的颗粒大小,按照比例配好,再用搅拌机搅匀,加水,加纤维揉……
揉出来的泥团,和沈乐交过来的样品,不敢说是非常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我们负责揉泥巴,您只要负责修复就行了!需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把您要的结构做好,您直接往上贴!”
“这倒也不必……”沈乐心想。捏个泥巴,捏出需要的形状来,他还是做得到的,不然上次佛龛里的佛像,他也修复不了。
不过,有师弟们在,实在是省了他极大的事情:
沈乐终于可以开始着手修复。首先,当然是除尘,修复泥塑,除尘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需要用洗耳球,也就是一个带着长长细嘴的大橡胶球,自上而下将颜料层龟裂的背部,和泥层裂缝处的尘土吹干净。
然后,再用极细的软毛笔,将彩塑表面的尘土清除干净。
这是彩塑修复非常重要的步骤,不能在颜料层与泥层之间遗留尘土,否则会影响颜料层与泥层的粘结效果。
而且,尘土残留,也会污染彩塑表面,减损彩塑的艺术价值。
沈乐就不用这么麻烦。他只要站在泥塑面前,仔细观察,安静评估: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清洁术结束之后,本来需要填入加固剂,现在却只需要往里喷水。
用喷雾瓶细细喷水,细细润湿裂缝,再不锈钢小修复刀往裂缝四周,按照顺序填入少量的粗泥和细泥,进行校正。
最后,沈乐站在泥塑面前,精神力笼罩过去,发动法术:
“生长术!”
“抽水术!”
“很好,干得漂亮!”
生长术催动纤维生长,四下攀爬,紧固泥团;
抽水术抽干纤维当中、泥团当中、粗泥细泥当中的水分;
干完了细细一打量,缝隙当中满满当当,哪怕用精神力去扫,也扫不到一点点小缝。
接下来,沈乐剔开底层四周开裂松动的虚土,用纤维进行加固,稍干后,在四周一层层填入各种不同成分的粗泥。
填一层,抽一层水,再填一层,再抽一层水……
论文上说的是“要少量多次,以免泥层干缩,影响粘接力”,沈乐几乎做到了一毫米一层。
全部搞定,再用细泥抹平,长叹一声:
“这还是太难了,说真的,我都不指望变身女娲,只要能够控制土壤就好了……铜片到底能不能赏个法术啊?”
随着他的心念,一股奇异的力量,蓦然涌起,笼罩了他全身上下。
(本章完)
第462章 沈乐:我真的嫁出去了?等等,我是被谁嫁出去的?
第462章 沈乐:我真的嫁出去了?等等,我是被谁嫁出去的?
沈乐感觉自己被种进了土里。
不,不是种进土里,而是他自己整个人,就变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浓郁的,沉厚的,宏伟的力量包容着他,覆盖着他,向他的体内渗透,也把他接纳为自己的一员——
这就是大地吗?
这就是五行中的土之一行吗?
这就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吗?
厚重的泥土似乎包覆了他的口鼻,围拥了他的身体,把他和外界完全隔开。沈乐置身其中,却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
这是大地呀,大地怎么会害他呢?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待在这股力量的包裹当中,全身心地去接纳它,去感知它。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
修复妆奁盒的时候,在山君洞里,那个小小的黄点,那滔滔涌起的黄气,甚至激醒了铜片,让它展开了地图上的定位功能……
那时候,他饱饱地吸了一通地气,吸到身体已经塞不下、吸到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泥人了。
幸好铜片给力,一通猛吸,把他容纳不了的力量全都打包带走。至于现在,嗯,大概是评估他扛得住,还给他了吧?
沈乐沉浸在这股属于大地的力量当中,感受它的脉动,感受它的成长。
感受巨大的岩石崩解成碎石,碎石散成土壤,土壤和腐殖质交融成团,细细密密的根部扎进土壤深处,植物生长,落叶覆盖……
感受着水流冲刷,把土粒远远带走,又在下游缓缓沉淀。
感受着它隆起,纠结,一粒粒小小的泥土,聚集成山,聚集成田地,释放出大大的力量……
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记忆,也开始一点一点释放出来。大地深沉厚重,当中凝聚出了灿灿的金属;
金属遇火融化,变成液体状四下流动,渐渐地,与浩渺的大水融为一体;
水流漫卷,滋润土地,激发出生机,有植物争先恐后疯长;
郁郁葱葱的森林,遇到干旱,遇到雷电,只是一点小火星,就蔓延出了森林大火,而被大火焚烧过的森林又留下一片焦黑……
五行轮转,五行相依相生。水的力量,大地的力量,它们并不是那么难以分隔……
再睁开眼睛时,沈乐只是轻轻一抬手,面前的泥浆就悄然流动,缠绕到了他的指尖上。
沈乐:???
我升级了啊!
控制大地还不好说,最起码,控制泥土的力量,我已经有了!
有了这种力量,接下来干活就方便多了。
沈乐只需要把各种粗泥、细泥捧到泥塑旁边,微微一抬手,泥浆就随着他的心意,注入最微小的缝隙当中,把它们填塞得满满当当;
水流散开,浸润土块,浸润纤维;
然后:
“生长术!”
“抽水术!”
很好,搞定,再也不怕最深处的缝隙,没有办法修补了!
有法术干活是真的方便。几百座泥塑,沈乐动作麻利地一个个撸过去。修补缝隙,修补裂痕;
修补断裂、磨损的部位,那些一眼就看得出原本长什么样子的,比如少掉的手指头之类;
修补磨损、缺失,一眼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这些就比较麻烦了,需要查许多资料,做许多考据。
就像沈乐修复那座千手观音像的时候,他甚至让老游在全国跑了一圈儿,把所有的千手观音像全都扫描了过来……
但是这一次,沈乐非常奇异地发觉,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这些泥塑,这些俑人,只要站在面前,手摸上去,就能自然而然地感知到它原本的样子:
好像这些泥土做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在告诉他:
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刚刚被造出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沈乐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他站在泥塑们前方,随手牵引,就是一团或粗或细的泥块,自动跳到他手里。
然后,抬手往泥塑上一贴,这泥块就会随着他的心意,落在泥塑上,化开,钻进泥塑的缝隙当中:
自动自觉,蠕动一下,呈现出和整座泥塑最贴合的模样。
几乎完全不需要他操心,只要一直保持专注,供给精神力,就能够心想事成了!
一座,又一座,十座,二十座,三十座。沈乐一口气不知道干了多久,直到伸手抓了个空,才一下子醒悟过来:
“咦?我的细泥呢?”
他整个人晃了一晃,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乏力感觉涌上心头。嘎吱一声,实验室门锁打开,小家伙们一拥而入:
“沈乐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你太累了啦!”
“你这个样子不行的!这么多塑像呢,你一次搞不完的!”
“吃饭!吃饭!赶快去吃饭!”
小油灯干脆劈出一道闪电,落在沈乐头上。细细的青色闪电贯顶直入,沈乐整个人一震,感觉头发都被电得竖了起来:
他飞快抬手一摸,很好,不是感觉,这段时间偷懒没有剪头发,耷拉下来的刘海,确实笔直竖了起来。沈乐哭笑不得:
“青灯!你这是干什么?”
就算我一段时间没吃饭,把我自己给饿着了,也不值当你劈我吧?!
【我是给你补充能量!】
小油灯理直气壮。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是,震响在心底里的声音,比大声嚷嚷都还响:
【这是我新领悟出来的!你感觉一下,是不是忽然有力气了!】
有力气……能有什么力气,你把我当机器人了?充电就能有力气了?
沈乐哭笑不得。然而抬一抬手,举一举步,居然真的感觉自己多了点力气:
刚才那种空虚、乏力的感觉,少了好多啊!
所以,到底是我变成能充电的机器人了,还是小油灯领悟了新的招式?
说起来,刚刚那道青色雷电,感觉有点像五行雷当中的木雷啊……
如果是木雷的话,启发生机,补充生命力,也是有可能的……
沈乐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一时忘了出去找饭辙。只不过,这种思索,很快就被小家伙们打断了:
【沈乐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们扶你?】
关键时刻,还是罗裙们比较体贴,袅袅婷婷上前,广袖轻扬,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软软的座椅。
沈乐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
“不必了,真不必了。我自己走——让你们抱去饭馆,成什么样子!”
【还是乘我去吧!】云鲲飞速杀到。往沈乐面前一落,十厘米长的小船变成30厘米,变成1米,变成1.5米。
船舱的长度,宽度,恰好能让沈乐坐在里面,不至于掉出来:
【带你过去!一点都不费你力气!】
“你……你有空带我过去,还是你自己快点去一趟,到天香楼帮我取餐吧……”
小家伙们吵吵嚷嚷,各出奇招。沈乐在他们的关心照顾之下,终于填饱了肚子,开始继续干活儿。
师弟们又送了一批搅拌好的各种泥块过来,沈乐一边修补泥塑,一边放开感知:
修复带有灵性的物品就是这点麻烦,需要双管齐下。
又要在实体上把它们补好,又要去引导这些泥塑身上的力量,缓缓流动,触达它们的每一个角落。
对了,这些泥塑,前一个和后一个之间,一组和另一组之间,似乎存在莫名的联系?
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起来的?
阵法吗?
符篆线条在哪里?
沈乐感知着泥塑身上的力量,慢慢修补。有法术果然方便很多,原本修补一尊泥塑身上的缝隙,可能需要两个学生忙十来天;
现在沈乐一个人上手,一天时间,就能搞定二三十座泥塑。
所有的俑人,全部修补完毕,也只了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呼……终于搞定了。”沈乐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打量他的工作成果们。
工作室里,一排排扛着箱子、扛着首饰盒、扛着马桶,甚至扛着棺材的俑人们,站成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
远看像兵马俑,近看也像兵马俑——比兵马俑好歹还强了一些,毕竟上面残存的颜色比较多。
而兵马俑,因为埋在地底下的时间实在太长,发掘出来以后,上面的颜色基本上都褪干净了,变成大众看见的灰扑扑的样子:
其实,不管是兵马俑,还是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大理石像,全都是五颜六色,甚至都是深沉浓烈的颜色:
就像现在庙里的神像一模一样,有兵马俑和大理石像上面,残存颜料的检验报告为证。
那些颜料残灰,虽然已经磨损、氧化、褪色到肉眼不可见,但是,元素分析还是不会骗人的——
毕竟无论是兵马俑,还是大理石像,它们不是用于侍奉逝者,就是用于侍奉神明。古今中外,人类对神明的想象,一直都没有变过!
修复形体之后,沈乐接下来的工作,本来应该是给它们上颜色。但是现在,他盘膝坐在俑人们面前,动都不想动一下:
只有精神力流水一般延伸出去,笼罩在这些俑人身上。你们,是在什么年代,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被做出来的呢?
是怎样的匠人,把你们做出来的呢?
毕竟,在俑人里面用动物骨架代替木胎,在泥块里面掺入动物毛发,这种做法,相当少见啊!
如果是普通的匠人,一般来说,都会规行矩步,按照师傅教导的样子做,不太会做这种突破;
而如果是文人雅士,纯靠热爱来做的,又不会一口气做这么多俑人,做几百上千个……沈乐默默感知着俑人们的气息。精神力蜿蜒曲折,一个个点名过去:
工作室里到底还是地方不够,哪怕把旁边一大片都吃了下来,也没有这么大的厅堂——主要是修旧如旧,保持外观的需要。
所以,他没有把这些家伙按照送嫁队伍的顺序排列起来,排列成长长的一溜,看看它们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精神力贯串,倒是可以的。这个应该在前面,那个应该在后面,子孙桶在中间,棺材肯定在最后一抬……
不对,气息走向不是很流畅,还是要调整一下……
兜来兜去,调来调去,终于全部搞定。沈乐才松了口气,就感觉整个人往下一沉,又往上一晃:
喂喂喂!
什么情况!
我的位置!
我的视野!
这又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了!
视野里铺天盖地的红。沈乐定了好几次神,往前一扑,终于撩开了一片滑溜溜的红绸,把自己的脸压在木头框子上:
视野被分隔成一小块又一小块碎片,形状歪七扭八,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透过这些奇怪的碎块,只能看到晃晃悠悠的衣服下摆,踢踢踏踏的马蹄,还有不断移动的路面。
沈乐想要站起来,稍微一动,头顶“砰”地撞上天板;想要转动身体,稍微一扭,前后左右,全都是碎裂的阴影……
周围吹吹打打,喇叭、唢呐、锣鼓,响个不停,鞭炮声震耳欲聋。沈乐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睛贴在最近的一个洞口,努力往外看:
这是一顶轿子?
是一顶轿子对吧?
轿子倒是特别好的轿子,外面流苏垂落,雕刻重重叠叠,琳琅满目——就是这些雕刻,把他的视野切成了极小极小的碎块;
可是,这轿子也太小了吧!
人坐在里面,座位差不多就和肩膀同宽,端坐不动,背部靠在轿厢上,膝盖顶到前面轿门,头顶距离天板,也就一只手掌的高度……
等等,这轿子还没有门!
没有门啊!!!
沈乐恍惚地想起来,这就是他在俑人的队伍中央,看到的那顶豪华万工轿。豪华是足够豪华了,但是,一点都不考虑坐着的人的感受:
所以你们是怎么把人塞进来的?
之后又打算怎么让人出去?
轿子里的人万一饿了,累了,要上厕所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不要为了外观,就忽略使用者啊!
不是,为什么是我坐在轿里?
之前云鲲在喊“你这样要嫁不出去的”,喊来喊去,我真的嫁出去了?
我到底是被谁嫁出去的?!
安静,安静,不要害怕……只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只不过,这段记忆的角度,有点刁钻而已……
他用力锤了两下轿子。也许不是他锤的,而是这批送嫁俑人的记忆里,那位新嫁娘实在忍受不住,锤轿子喊人。
人倒是立刻就来了,在外面嘻嘻哈哈,拍了拍轿沿:
“妹子,饿了吗?还是累了?稍微忍一忍,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你要嫁的是个大户人家,排场要摆得足足的,婆家才高看你一眼!”
你们真的不怕我在轿子里饿死——不是,出嫁的不是我,都快给你们搞晕了——真的不怕新娘子在轿子里饿死吗?
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
还要坐在这么小、这么憋闷的地方,一路晃晃悠悠过去,到了地方,还有一大串仪式!
这不是让新娘子被婆家高看一眼,这是娘家提前折磨新娘子吧?
沈乐在心底里不断咆哮着,怒吼着。然而并没有谁注意轿子里的人,送嫁的新娘兄长马蹄的的,快速闪开,又提高了声音:
“大伙儿加把劲!快走出这段山路了!都把自己拾掇拾掇,有耳朵的耳朵整整好,有尾巴的尾巴收起来!”
“知道了!”
“您放心吧!”
“绝不会误了大小姐的事儿!”
轿前后,响起一连串嘻嘻哈哈的应和。明明每句话都听得懂,沈乐侧耳倾听,却不是每句话都是人类的语言:
有狐鸣,有猿啼,有老鼠的吱吱声,也有大野猪沉重的哼哼声。感觉,这一支送亲队伍,组成十分繁杂,人类含量十分可疑……
等等,这么多妖怪的吗?
这么多妖怪,是怎么被聚到一起的?让他们聚集起来送嫁的,又是谁家的小姐?
总不成是山君的妹子吧!!!
那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母老虎了!
以及,俑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安静地待在轿里,左顾右盼,只恨自己不能突然变小,从轿子里爬出来,把这支送嫁队伍的情况看个究竟。
奈何铜片并没有给他变大变小的功能,就算给了,他也没法在一段记忆当中使用。
轿摇摇晃晃,随行人员吹吹打打,从白昼走到黑夜,从黑夜走到月上中天。
等等,中国人通常说的婚礼,“婚者,昏也”,这个“昏”不是说你发昏了才会去结婚,而是婚礼通常是在黄昏进行——
这怎么都走到半夜了?
半夜了还怎么结婚?这不符合习俗啊!
但是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女方送嫁的队伍嘻嘻哈哈,开开心心地走,越走越平坦,越走路越宽阔;
而男方似乎也并不对这个时辰感到多么惊讶,他们照常打开了大门,照常把轿接了进来,照常——
等等这轿是卸下来的吗?!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轿停稳,看着新郎官在轿前面射了三支箭。
然后,看着一众轿夫抽开轿上的某个机关,把巨大的轿顶举起、卸了下来:
那轿顶层层叠叠,上面亭台楼阁、人物故事,雕得繁复异常,光这玩意儿就占了整个轿子的三分之一高度。
沈乐严重怀疑,这轿子是为了做这么巨大的轿顶,才必须压缩内部体积,否则的话,内部空间如果舒适了,整个轿子就抬不动了……
卸完轿顶,再卸轿门。一顶豪华的万工轿,像是小房子似的被人拆开。
新娘子这才得以头顶凤冠,身穿繁复厚重的嫁衣,蒙着盖头,跨过栏杆被人搀扶出来。
这要是轿门不是拆掉的,是向外开的,那一身嫁衣,怎么也得在轿子上勾出三五个洞啊!
谢天谢地,沈乐发现,自己是站在新娘子身边,而不是附在新娘子的身上行动——
也就是说,待会儿就算有婚礼,他也不是第一视角体验。
他快快乐乐地环顾四周,看着新娘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脚步已经不由自主,溜到了送嫁队伍身边:
咦,等等,等等!
送嫁队伍呢?
怎么消失了?
这么多抬嫁妆的人呢?
这么多吹吹打打的人呢?
轿夫呢?
轿子呢?!
沈乐找来找去,找了半天,才在院墙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狗洞。
整支送嫁队伍已经缩小了好几倍,排队通过狗洞,曲曲弯弯,向外绕去。
绕出院墙,绕进后宅,一个接一个,跳进一只厚重的嫁妆箱子,整整齐齐地排列成队伍:
然后,一道光芒闪过,那些会走路的,会说笑的,会抬轿子抬箱子吹唢呐吹喇叭的……
身上衣着鲜艳的送嫁人,瞬间变成了僵硬的泥俑。
沈乐:“……”
等等,等等!
丫鬟呢仆妇呢家丁呢陪房呢?
说好跟着一起嫁过来的仆役呢?
全都变成泥人啦?
就把新娘子一个闪在婆家,孤零零地面对后半生,不管了?
送嫁队伍全部撤退,变成泥俑?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而且——我都还没搞明白,男方到底是什么人家,女方到底是什么人家,我连朝代都没搞明白!
迟了。不等他蹿回正厅,抓个人问问,面前的场景已经如梦幻泡影般碎裂。
沈乐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排又一排的泥俑,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大到千工床,小到拇指和食指可以圈起来的印章,整齐排列……
“所以,你们好歹告诉我一下,新娘子是嫁到哪家去的可以吗?”
泥俑无言。
泥俑不动。
然而,沈乐再次努力延伸出精神力,把这些泥俑包裹住,试图在它们身上找出秘密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这些泥俑身上——不,不是它们身上,而是它们排列成队伍的时候,身上共鸣起来的力量线条,好奇怪啊!”
好奇怪,而且好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他一定看过的,他一定没记错……
沈乐努力搜索枯肠,同时尝试用精神力勾勒这些线条,引动它们的力量。
一次,两次,三次,等到他引动成功的那一刻,铜片嗡嗡一声鸣动,眼前有什么东西一亮:
“不,等等!”
“不要把我传送走啊!”
“好歹给我时间留个口信!!!”
(本章完)
第463章 沈乐: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求月票!)
第463章 沈乐: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求月票!)
沈乐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包裹着,飞快地移动。
有点像上次被那个瞬移符篆带着走。但是,压力没那么大,没有大到他快要被压死、不得不拼命撑住的地步;
速度也没那么快,不是一眨眼就到了,而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顺着某条路径移动,;
当然,也不像被云鲲承载着,沿着水脉潜行那样,耳边水声哗哗,头顶上碧水合成天幕。
感觉,嗯,像是被什么东西抬着,甚至有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沈乐紧张地捏了一个治疗符篆,随时准备抢救自己。耳边风声飒飒,脚步轻巧而急促,围绕着他快速前行。踏踏、踏踏、踏踏……
有木制靴底踏碎枯枝的咔嚓声,有马蹄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也有带着肉垫的爪子,按在地上,轻轻发力的柔软声响……
这一次,是送嫁队伍带我前行吗?
可千万不要把我装在万工轿里走啊!那玩意儿简直憋死了!
没人帮忙,我卡在里面,出都出不来的!
他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大约四五十个呼吸之后,全身忽然一轻,紧接着又是一沉,双足稳稳踏落地面。
眼前一片黑暗,不远处水声潺潺,水面上,点点荧光微弱地上下飞舞……
好消息:到地方了。
坏消息:不知道这是哪里。
沈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目吐纳。周身灵气轻轻围拥过来,比外界,严格来说比荒郊野外要强一些,但是比秘境要淡薄许多;
也就是说,他大概是在某个天然形成的灵气富集区域?
沈乐抬起手掌。治疗术的符篆亮光在指尖莹莹闪耀,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所在之处,地面崎岖不平,上方钟乳石条条悬挂,显然是一座溶洞,远处水声不绝,或许有水路通向外界,也或许只是地下暗河的一段。
沈乐微微皱眉:
溶洞就比较麻烦了。哪怕是有经验的探险家,想要探明一座溶洞的结构,也需要带足人手、做好充分准备,沿路放下绳索标记;
像他这样孤身一人,要啥没啥,在里面贸然行动,极大概率,不是摔死,就是淹死,要么,就是迷路饿死……
好在沈乐还有足够的法术可以用,心里暂时不慌。他指挥亮光从指尖飘起,在四下里盘旋一圈。
照亮整个洞穴,也照亮了……他身前、身后,蜿蜒不绝的泥塑。
这座溶洞,意外的居然是个大厅,面积宽阔,地面相对平坦,泥塑们能够排成长长的一列。
入目第一座泥塑,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再往前看,不算很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更加巨大的,小房子一样的千工床……
岩洞里,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仿佛一群幽鬼盯着他看,场面实在有些瘆人。
沈乐要不是经过云鲲船上纸人们的考验,这会儿心脏也要哆嗦两下。现在他反而镇定下来,松了口气:
很好,果然是他初步修复的这些泥塑,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了。这种在大地里穿行的力量,确实有点像泥塑们能调动的——
所以这儿是哪里?
你们还能原样带我回去吗?
或者,需要我找运输工具,再把你们运回去?
沈乐盘膝坐下,努力和泥塑们沟通,无果。
可能是刚才的传送已经耗尽了力量,也可能是他的沟通方法不对,总之,泥塑们并没有把他抬起来一次,原路返回的意思。
所以,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沈乐下意识地在身上一摸。运气不错,手机居然在身上——问题是,溶洞里面没有信号,没法给小家伙们打电话。
他思索片刻,根据从合金大佬、从特事局小哥那里听来的,有关野外生存的只言片语,飞向水边,再逆着水流的方向上行。
运气不错,上游居然有路,虽然窄了一点、低矮了一点、崎岖了一点……好歹也是路。
沈乐跌跌撞撞地飞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地方,就把手掌贴在石壁上,默想自己被大地包裹的感觉。
随着心念转动,石壁化作软泥碎石簌簌掉落,为他开出一条能走的道路……
这样转来转去,一路留下记号,终于爬到洞口。一见到天光,沈乐大大松一口气,立刻摸出手机:
坏消息,还是没有移动信号。
好消息,他这个手机,能连上卫星信号,照样可以打电话……
啊,感谢遥遥领先的新手机。
沈乐快速拨通电话。这边一接通,顾玉林焦急的声音,就连珠炮一样飚了过来: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刚刚又失踪了,小家伙们又找我报警了,急死我了!还以为又要到各个秘境里去捞你了——”
就知道,就知道。玩偶柜虽然平时缺少存在感,可他突然在家里消失的时候,玩偶柜是最先反应过来、最先报警的。
好在这次信号恢复比较快,否则的话,特事局又要联系所有分部,满天下找他了……
“我没事,刚刚练习法术出了点意外。”沈乐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
顾玉林炮轰了一通之后,已经放松下来,沉声道:
“所以你现在在哪里?安全么?要我们来接你么?”
“我现在在……”
沈乐点开高德地图。谢天谢地,卫星通讯模式下,高德地图还是能够定位自身,能够确认位置:
“我在西南的某个犄角旮旯,刚从溶洞里爬到地面……有卫星信号,没有移动信号……
你们暂时不用过来,等我研究研究,怎么带着泥塑们爬出来……”
他和顾玉林聊了几句,给他发了个定位,约定一天后再联络,又叮嘱他帮忙安抚小家伙们。
约定完,自己爬回溶洞里面,顺着标记一路返回泥塑那里。
这段路坎坷崎岖,如果不是他既能给石头塑形,又能排开水流,还能手搓亮光、给石头做标记,只怕不是困死,也要淹死。
就算他自己能进来,让特事局的工作人员们进来,一趟一趟帮忙把泥塑们搬出去,这也不太现实:
这么多泥塑呢!
千儿八百的数量,这么远、这么麻烦的路搬出去,还要注意泥塑不能浸水、不能磕碰、不能摔打,这得多麻烦?
能够不折腾别人,还是不折腾别人吧!
他顺着泥塑组成的队列先走了一圈。溶洞够大,泥塑们得以整整齐齐,按照顺序排列。吹鼓手在前,嫁妆在中,送嫁的家人陪着新人在后。
这个顺序,是它们原本的顺序对吧?
是它们发挥力量,最舒服的顺序对吧?
感觉自己之前,依靠精神力感知,给它们排的顺序,还是有点儿不太恰当,还是要照他们自己的感觉修改一下……
沈乐掏出手机,咔咔拍照,咔咔记录。记录结束,才返回队伍中央,钻进那张千工床,舒舒服服躺下来:
“呼……还是躺在床上最舒服,要带我走,躺着也能带走,不用憋屈在轿子里对吧……”
他展开四肢,在千工床上往左打一个滚,再往右打一个滚。滚完了,才躺平、闭眼,开始沟通整个泥塑队列:
“带我回去……带我回去……能带我回去吗?”
泥塑队列毫无反应。沈乐也不气馁,慢慢入定,慢慢延伸开感知。用精神力描摹泥塑们身上的线条,把它们勾连起来:
“一条,两条,三条……五条……十条……全部连起来了,怎么不动?”
你倒是动啊!
还是说,刚才挪移一次,把力量耗光了,动不了了,需要我给你充能了?
沈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延伸感知,笼罩整个溶洞。把微弱的灵气聚拢起来,尽可能在不伤害此地根基的情况下,浸润这些泥塑;
“嗯,感觉还是不够……”
相当不够。泥塑身上,那些灵动的力量,连一半都没有激发出来。
很显然,要靠着这里的灵气积累到泥塑们能够干活,怎么也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
这就是为什么特事局的记录里,这些送嫁泥人队伍总要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出来转悠一次吧?
指望溶洞里的灵气给泥塑充能,怕是做不到了。沈乐也不紧张,安心吐纳几口,又把心神沉入更深的定境:
力量不够,那就呼唤大地!呼唤整片大地的力量!
溶洞这种东西,只可能出现在山腹里面,只可能出现在群山当中,而山峦所在,地气必然厚重,我取用一点点来带我回去,绝不可能做不到!
请关注我!
请响应我!
请给予我力量,带我回家!
他安然入定,无知无觉。大宅里,小家伙们却已经吵翻了天:
【沈乐又跑掉了!又跑掉了!】小油灯大吵大闹,整个大宅的灯光,都跟着明暗不定,像是进入了鬼宅一样:
【每次都是这样,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突然就跑掉!他打也不能打,跑也跑不快,飞的那两下子,歪歪扭扭,还容易给人打下来!
——他至少跟我说一声啊!带我一起走啊!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保护他!】
其实你是抱怨他不带你走吧……顾玉林攥着手机蹲在小油灯面前,满头大汗。
小家伙们的学习能力相当强,而且一传十,十传百,一个小家伙学会了,就等于大家都学会了。
云鲲学会了让纸人帮忙在手机上写字、打字,再把文字转语音外放,小油灯瞬间也就学会了外放声音。
外放到最大一档,还不够,还要再连个音箱,这下真的是大吵大闹了……
“你别急,沈乐不会有事的。”他只好蹲在面前劝:
“他都给我们打过电话了,你耐心等一两天——”
【不等了!我要去找他!】云鲲一个野蛮冲撞,再一个急停,差点把顾玉林的手机撞掉:
【把定位分享给我!我这就过去!】
汗……云鲲啊,说好你回家休两天假,还要回去上班的呀,东海秘境那边眼巴巴等着你继续运物资呢……顾玉林心里嘀咕着,嘴上完全不敢说。沈乐对于这些小家伙们,是父亲,是兄长,是最亲的人。
亲人出事了,哪怕在边疆执勤的战士,只要不是已经打起来了,都可以特许立刻买票回家的。
何况像云鲲这样,和特事局只是雇佣关系,并不是现役的战士?
“你现在去也未必能找得到人——那边未必有水脉连通。”他只能好声好气,放软了声音劝说:
“沈乐不是说了吗,再一天他就回来了。你现在跑过去,万一他已经回来了,还要再回头去找你,那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我去一趟快得很!快点!赶紧的!】
顾玉林还想挣扎,电光噼啪作响,小油灯已经飞出一道电蛇,威胁性地游动在他身边。
红嫁衣双刀出鞘,向前踏出一步,万缕青丝蜂拥而出,堵塞了所有门窗……
就连一贯稳重的妆奁盒,也飞出几个符篆,光彩莹莹,把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
“哎,你们不至于吧!”顾玉林苦笑:
“不就是个定位嘛……咱们讲道理好不好……”
幸好这时候有人救场。悠悠一声钟鸣,如同穿越亘古时光,响在所有人、以及所有器灵的心头。
云鲲怔了一怔,船帆慢慢收起,降落在桌上;小油灯收回了噼里啪啦的电蛇;红嫁衣双袖垂落,掩住了雪亮的刀光……
【那就再等一天。】木船上,传出了罗盘为自己选择的,沉厚稳重的ai语音:
【一天之后,再和沈乐联络,如果他搞不定,或者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再去。】
“行吧……”
顾玉林长长地舒了口气,几乎瘫倒。
唉,还不能解除警戒,还要给上面打电话,给东海那边打电话,给西南那边,沈乐发定位的那个地方,所属的特事局打电话……
沈乐是说了“不用过来”,但是,万一真的需要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绝对是要以最快速度赶到!
直升机要准备好……急救资源也要准备好……唉,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
沈乐并不知道为了他的偶尔消失,特事局已经在团团转了。就算他知道,他暂时也不会考虑:
入定最重要,聚拢力量最重要。聚拢的力量越多,他回来得越快——
至于给特事局添的麻烦?
拜托,只要他能用这种方式顺利返回,就有足够的东西,来回馈特事局了!
他在深沉的定境中伸出手去。向山峦,向大地,向面前的整片天地。
请求它们共鸣,请求它们帮助——
不知不觉中,有浓厚的气息蔓延过来,裹住俑人们,向它们内部一点点渗透进去。
把它们的质地变得更加紧密,更加坚实,从一摔一碰就要碎裂的泥塑,变得坚硬光滑,渐渐趋向陶俑或者石雕。
而俑人的双眼里,那一团团幽绿色的亮光,也变得更加明亮,更加璀璨:
仿佛,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就可以奔赴战场,随时可以顺着地脉穿行千里。
“感觉……好像力量已经储存够了……”
定境中的沈乐,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精神力勾勒出的虚线,每一条都变得璀璨而凝实;
虚线构成的图案,在冥想世界中烁烁发光,轻轻摆荡,感觉像是微微触动,就可以带着他一起瞬移;
现在,唯一需要的……唯一还缺乏的就是……
是方位!
是那个传送的目的地,是那准确无误的路途!
“所以,谁来给我指路?”
他在心中喃喃。精神力触动铜片,冥想世界当中,残破铜鼎瞬间光芒大作。
那熟悉的,简洁的,虽然不符合现代地图绘制标准,却能够一眼认出的地图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许多小点,轻轻闪亮:
“这是我在的地方……”
沈乐一个一个辨认。他沿着水脉,沿着山峦,沿着那些山峦上的小点,一个一个摸索过去:
“这是三峡……这是巫山十二峰……这是衡山,这是庐山……这是黄山……这是紫金山……这是普陀山……”
出了巫山十二峰,“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所以,出三峡之后的第一个城市,得名夷陵。
越往东南,地势越平坦,知名的山脉越少。即便如此,铜片上也勤勤恳恳地标注出了大小山川,让沈乐毫不费力地辨认出来。
沈乐的心神在铜片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刻下烙印,一点一点确认,终于,贯通了一条连线,直落到他所在的珠溪镇:
“就是这里!如果你们能理解,如果你们能看到这幅地图,能够让它引领你们的方向——带我回家!”
一声嗡鸣。四面八方,地气猛然聚集过来,围拥住沈乐和沈乐周边的俑人们。
整个送嫁队伍,在这一刻,恍惚变成了一条长龙,一条与地脉勾连的长龙。身躯颀长,节节分明:
它吸取着地气,被地脉轻轻承托起来。头一摇,尾一摆,四爪一按,便能顺着地脉巡游。
虽然被特事局抓住的时候,它们只能在自己熟悉的地区游动,但是,落入沈乐手中之后,在铜片的指引下,它们仿佛开了全图一样:
“起——”
“走喽!!!”
轰然一响,所有抬妆奁的人屈膝、俯身、发出一声高喊,妆奁上肩。
不管是只有掌心大小的铜印,还是小房子那么大、需要十六个人扛抬的千工床,都在同一时刻,高高抬起,离开地面;
吹鼓手吹起喇叭、唢呐,敲打起锣鼓,送嫁队伍踏着锣鼓的节拍,整齐迈开步伐:
“走!”
它们转身,举步。与此同时,“啪”的一声,一只小小的四旋翼无人机,一头撞上了石壁:
“麻蛋!炸机了!”
山下一声惊叫。得到顾玉林的消息,当地特事局立刻飞奔而来。
没法爬山,没法钻洞,但是,好歹放出了七八只无人机,一只只接力,钻进了沈乐所在的溶洞:
“这就是之前抓走的那批送嫁俑人吗?……我怎么记得,当初抓住它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样子?”
一群行动人员凑在屏幕前面盯着看。俑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安静不动,就像在这里已经摆放了几百年,还要再摆几百年一样。
等待、等待,等到无人机的电量都快要告急,他们需要在撤回无人机,和再坚持一会儿、以免漏过情报之间抉择的时候,那些俑人,忽然动了!
它们敲锣打鼓,扛着嫁妆,抬着大轿小轿,整齐划一地……
走进了石壁当中……
飞手惊讶之下,手一抖,当场炸机。
“这下麻烦了……”
“要进去把它捡回来吗?”
“那也太危险了吧……进去的路你们也看过了,就不是人走的……”
“或者直接报损?”
“要报你报,我可不报。报一次损,要写的报告,要填的单子,简直了……”
“话说沈乐到哪里了?怎么我们只看见那队泥俑,没看见人啊?”
“要不要再派无人机进去找找?”
“不要了吧……”
当地行动人员议论纷纷,聊天的聊天,回收机器的回收机器,给魔都那边打电话、发视频的,各个忙着干活。
至于石壁上完整如初,没有半点被撞碎了的迹象,沈乐和泥俑们到底去哪里了,这个问题么……
咳咳,既然是特事局的人员,对于一些特殊现象,也要有点接受能力,不是吗?
沈乐躺在大床上,晃晃悠悠,舒舒服服地被抬着走。光点闪烁,在铜片上划出一条亮线,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走到庐山附近的时候,队伍忽然微微一顿,与此同时,山下极远处的水府当中,有一条龙轻轻抬了下头:
“哟,小家伙,长进得挺快嘛。”
青龙翻了个身,沉寂下去。送嫁队伍略一停顿,立刻加快速度,全速向前:
走!
走!
沿着地脉,沿着龙脉,快速前行!
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条大龙脉的末端,马上就要到入海口的那个位置!
轰隆一声响,整队泥俑升出地面,在原来消失的位置,在沈乐的工作室里整整齐齐排好。
小油灯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沈乐?沈乐!你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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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64章 沈乐你想不开也不要跳池塘啊!
第464章 沈乐你想不开也不要跳池塘啊!
特事局西南分部的局长,最近比较烦。
西南地区本来就和边境接壤,要面对降头术、蛊术、养小鬼,等等乱七八糟,样繁多的奇怪法术。
论起修身养性,固本培元,那是肯定比不上正宗修行者。
但是,论起刁钻促狭,论起害人于无影无形,特别是,论起把害人的法术打扮成增益法术,比如给人带来好运气,来忽悠富商、明星啥的……
不知为啥,它就是比正统佛家道家的修行者强,强很多倍。
正统道家,真正强力的修行者,恨不得住在深山老林里避世修行,一辈子不出山,不见人;
正统佛家,那些真正大慈悲、大功德的修行者,倒是日常在民间行走,遵守清规戒律,救苦救难。
但是,看那一身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就,想要让大众觉得这位很高大上,就很难……
所以特事局西南分部,想要抵御境外那些奇怪的修行者,奇怪的法术,不让它们对国内造成危害,任务还是相当繁杂的。
更不用说,他们还要和边防密切合作,帮助他们揭露各种障眼法,抵御各种攻击法术,查禁各种有害物品的进入。
日常工作,恨不得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错了,修行不分男女,都得当核动力驴用。
就这样,还是觉得人手不够,人手哪里都不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就这样,还有人给他们添麻烦!
对,说的就是那个沈乐!
只不过一个追随他的妖怪失陷在金三角,就让特事局忙得团团乱转,出动了不知多少人手,协调了不知多少部门,加了不知多少班!
当然结果是好的……人救回来了,还在金三角找到了一个秘境……但是,找到秘境了,不是还要打理吗?
还要安排人去开发,安排人去防守,安排人去运输吗?
原本紧张的人手,这下更加紧张了!
还有,不知被啥惊动,从金三角秘境直飞大雪山的那柄飞剑……疑似飞剑……到现在为止,还有一大批人,在大雪山里翻山越岭,各种寻找。
就这也牵扯了一大批人手,可是,你能不让他们找吗?
万一是哪个剑派的祖传仙剑呢?
万一被哪个潜伏大雪山的妖怪抢走了呢?
之前在莫高窟电厂被打死的那个妖怪,事后证明,就是从大雪山跑出去的!
“总之!您要赶紧想个办法,帮忙搞定秘境到国内的运输路线!”
局长满头大汗,热气腾腾地往上直冒,和东南局的局长视频电话。
一边喊,一边啪啪地拍桌子,拍了两下,桌子上的摄像头猛烈晃动,赶紧又停下手:
“你们那个传送阵研发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有点成果?——什么?还不知道?从西南拿过去多少奇珍灵材,然后你告诉我还不知道?!”
没办法,金三角秘境,毕竟是在国外,有些行事毕竟不像国内那么方便。
从秘境起出来的东西,小部分可以靠人力,更正,靠妖怪,偷越边境线直接送进来,大部分还是要走正常路线——
而正常路线,无论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又或者走空运,都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东西:
海关。
就,我们当前,在周边各国的行事,毕竟不能像西方某些国家在某些国家那样肆无忌惮,把别人的国土当成自己的国土。
开着卡车公然偷运麦子也没人管,大兵滥杀战俘、滥杀平民也没人管,侮辱女性也没人管……
我们的行为还是要受约束的,还是要在国际准则下行事的,某些事情,比如保护在海外干活的公民生命安全,抓捕逃犯啥的……
还是要当地配合的。但是这样一来,看到秘境里出产的东西,被人打着各种旗号索要,甚至只是被人知道了物品清单,转手卖给西方某些国家……
就,很心痛啊!
“能不能速度快一点?不能总是从我们这里拿原材料,不给我们成果啊!”
东南局也很绝望。他们也想快一点,谁不想快一点?
传送阵这种东西,战略作用有多强,不用你告诉我啊!
问题是,那么多专家,那么多修行者,他们就是解析不出来,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挨了一顿刺挠,还不能对专家们怒吼,还要好声好气,堆起笑脸抚慰人家,关心人家。
就这样,人家还不耐烦:
“有什么事情直说!你们快点说完,我们快点干活去!”
“……最近这么忙吗?有新的成果出来吗?”
“有有有!有新的,非常重要的参考材料!——我们觉得,我们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沈乐之前交过来的那个符篆,繁杂程度,简直前所未有,比他们见过的最麻烦的符篆还要难搞很多倍。
一群专家研究了无数遍,拆分、刻录、运行了无数遍,始终没有找到门路。
好几次似乎有点儿反应了,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要么就是符篆不断闪耀,就是启动不了;
要么就是启动了,但是被传送的东西还是待在原地,动也不动;
要么就是被传送的东西确实走了,但是只走了一半(有一说一,这比没有传送出去还惨);
要么就是被传送的东西确实离开了原位,但是,没有在目的地出现……至于在哪里出现,这就是个谜了,天晓得能不能找到……
毕竟,相对广袤的自然来说,人类能够掌握的世界,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块……
他们挣扎了将近一年,也没有得出勉强可以用的成果。
就在上面的耐心越来越低、研究组想要拿到经费越来越难、人心浮动的当下,有人来救他们了!
上次交过来符篆的沈先生,交来了一版新的符篆!
确切说,并不是新的符篆,而是原版符篆的一部分,从里面抠出来的一部分。
沈先生把这些符篆刻录在木板上,木板连缀成交通工具,只要一启动——
刷的一下,那艘长长的、长得有点像独木舟的木船,就从一间房间,跳跃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总而言之,这些符篆,可以单独刻录在一个物体上,也可以刻录在一排物体上,并且把它们贯串起来。”
连同木船一起交过来的视频当中,沈先生笑眯眯的,指向一排灰扑扑的泥俑:
“按照顺序贯串以后,只要一发动,它就可以带着承载对象,沿着特定的线路穿行。至于怎么定位、走哪条线……”
沈先生耸耸肩膀,无奈摊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要劳烦你们继续研究了?”
有这个成果就很好了!
有这个成果,就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研究所士气大振。他们用光刻设备,把符篆刻录在一块高透明度的人造玉石上,尽量输入灵气。
灵气指数一格一格往上跳,跳到临界值的那一刻,整个儿一个模糊,然后,“刷”地消失不见——
“去哪儿了?”
“能找到吗?”
“赶紧打开搜索设备!赶紧给它发信号!”
是的,为了确保能找到这些实验对象,这块人造玉石上面,镶嵌了一块芯片——或者说,一块人造的信号发射、接收系统。
如果传送到特别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地底深处,比如说海底,比如说地球对面,那还是找不到的。
但是,在我国的国土上,在有信号的地方,还是比较好找……
而这块人造玉石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麻烦。研究所众人一顿乱找,很容易就找到了:
它端端正正地摆在研究所大门口,神龛里供着的三清像前面,假装自己是供品的一员。
研究人员们到达的时候,都有点儿不敢动它:
“动了这玩意,会不会被诅咒啊?”
“三清不保佑的话……以后研究会不顺利吧?”
“要不然,我们换一块玉石,重新刻录?反正能刻录的玉石有很多……”
嘀嘀咕咕,吵吵嚷嚷。最后,还是一位高僧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玉石:
“反正我不是道家的,我不怕这个!快点,拿回去研究!——我们的进度已经很慢了!”
再不拿出点儿成果来,被扣奖金是小事,被扣项目经费,甚至解散项目组,那才是大事!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支援,项目组的进度不说一日千里,也有了极大的跃进。
只用了半个月,他们就得出了初步成果:
把符篆刻录在玉牌上,修行者抓着玉牌,可以进行短距离的挪移!
嗯,挪移的距离,和修行者自己的能力相关,和法术的熟练度相关,甚至,和当地的地形相关:
因为是顺着地脉挪移,所以,在魔都这样的地方,就必须特别小心。谁也不想一个挪移,从地铁的铁道里冒出来,然后被飞驰的地铁撞了;
也不想一个挪移,钻进哪座大楼的地下车库里,然后被启动的车子直接碾过去。
就算没碾过去,被摄像头拍到也不好啊!这年头,车库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一辆电动车为了辅助驾驶,四面八方,还能装五六七八个摄像头!
特事局一边广招修行者,对玉牌进行实验和改进,一边努力尝试把这种法器大型化,尝试针对性地控制它的传送方向。
到了这个阶段,东南特事局面对西南方面的催促,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
“快了快了!”
“快搞定了!”
“已经能让人移动了,再搞大型一点,再搞强力一点,就能进行跨地区瞬移了!”
“到时候,带人带货,都不是问题!”
特事局很开心。沈乐也很开心。
沈乐收到了一份礼物:一串珠链。看起来像是白水晶制成,拿起来稍微转动,却有五颜六色的彩光投下:
这透明的晶珠内部,竟是刻了密密麻麻的符篆,把整枚晶珠刻出了朦胧异彩。
再用精神力仔细探看,这些符篆,赫然就是沈乐交过去的那一批,共分一百零八节,刻在了一百零八枚晶珠上,还按照顺序贯串了起来。
很显然,只要能够引动它们,就能顺着地脉的力量,快速穿行,再也不用指望泥俑们抬轿子了!
以后从大宅到魔都特事局,再也不用共享单车转地铁、地铁转公交、公交再转共享单车了!
从大宅到京城,去看他的老师们,再也不用共享单车转地铁、地铁转高铁、高铁再转地铁了!
至于这些符篆是一次性的还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能够容纳多少力量,能够一次性穿行多远……嗯,这些还需要多多尝试……
沈乐微微闭目,用精神力笼罩这些晶珠,再展开精神力,勾连周围的灵气。
灵气微微荡漾,向他手腕上的晶珠集中。一百零八颗珠子依次亮了起来,亮到最后一颗,沈乐忽然觉得手腕被往前一拽,整个人顺势跌了出去:
“哎呀!”
他惊叫一声。视线一黑,全身往下一沉,又往上一浮:
“噗!咳咳咳咳咳咳……”
灰头土脸,脑袋上挂着一根水草,在自家大宅的水池里浮了起来……
【沈乐!沈乐你怎么了!】
第一个赶到的仍然是小油灯,银色光团一闪一闪,在水池上面发光。紧接着,小墨斗甩出长长的墨线,一荡一荡,翻过墙头,赶到水池边上:
【你怎么忽然想不开了?想不开也不要跳池塘啊!这池塘是淹不死人的!】
“我……咳咳咳咳咳咳……”
沈乐狼狈地一指水面。池水分开,排出一片空地,让他往上爬。小墨斗,你可真会安慰人……
淹不死人是几个意思啊!
他七手八脚地爬了两步,在淤泥里滑了两脚,终于启动飞行符篆,直接从水里飞了起来:
“我没事……我只是尝试一下新到手的法器……尝试一下瞬移什么的……”
【哎呀这种事儿你就别尝试了!】小墨斗一甩墨线,铅坠飞出,直接缠住他手上的珠链:
【交给我吧!交给我好了,我来帮你尝试,我们大家都来试!你忙你的去!你想瞬移,不是还有那堆泥俑吗?】
沈乐默然。他捋下珠链,果然看到手腕上已经红了一片,半球形的印子一个压着一个,显然是被珠链拖行的结果。
要不是他好歹也算是个修行者,身体强度上了一个台阶,没准,被拖得手腕脱臼了也有可能?
或者,也许,是他使用的方法不太对?这么长一串珠链,其实是应该套在脖子上,甚至,套在腰上用的?
小墨斗絮絮叨叨,还在吐槽不已。沈乐狼狈地落在水池边,奋力拽回珠链:
“给我!我不用就行了!你们不许乱用!等特事局尝试出用法手册,我再去找他们索要——
你们胡乱尝试,万一走丢了,遇险了,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想救你们都救不了!”
【那你赶紧努力干活啊!把那批泥俑修好,不就能让他们抬着走了吗?你不想出去玩,我们还想出去呢!快去!快去!】
“你们就这么想到处去玩啊?”
【当然!】
小家伙们齐声回答。不光是小油灯这样,跟着沈乐天南海北跑了许多地方,心都跑野了的;
那些日常宅在家里,没有出过宅门一步的,都想没事儿出去玩玩:
【我想去看看各地的家具博物馆!看看各地的木雕艺术!沈乐你不是说,除了我们东阳派的木雕,宣城木雕、信阳木雕、曲阜木雕都很棒吗?】
【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看看这大好河山,看看前人抛头颅洒热血,赢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我想走得更远一点……能走远一点,我就能看到各个地方的样子,就能感受到哪里有案情……靠他们开车带着我走,太慢了……】
这……每个小家伙,都有每个小家伙的理由,都有每个小家伙的向往。
沈乐瞬间有点愧疚:
他一天到晚宅在家里,修复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于已经修好、已经有了完整灵智的小家伙们,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
虽然给他们找了家庭教师,虽然给他们每一个都注册了账号,配备了电脑手机平板,让他们自由探索这个世界。
可是,在网上探索,和真实地走出去,还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的……
“回头,回头我有空的时候吧,带你们大家出去旅游。”他摸摸小墨斗,摸摸玩偶柜,又摸摸妆奁盒:
“本来想把云鲲修好以后,就可以乘着云鲲到处去玩的,现在云鲲去赚钱了……”
如果只是赚钱也就算了,家里毕竟不缺钱,用不着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在海上。
但是,云鲲不但赚钱,还在为国效力,它自己也非常开心。
这就没办法了,这就只能让云鲲和罗盘、画卷,一批小伙伴们,一起到处去玩儿了……
“等这批俑人修好了,完成了,我再也不去特事局的库房里淘金了。我带着你们到处走走,到处玩玩,找到下一个可以修的东西再回来!”
【好耶!】
【好棒!】
【去玩!去玩!出去玩!】
【每天出去玩,玩够了回家睡觉,第二天再挪移出去玩儿!】
【完美!】
沈乐摇摇头,苦笑一声,继续回去干活。
泥俑们的本体已经修复完毕,他一件一件,挨个把细泥层表面小心打磨光洁。
然后,按照师弟师妹们做的成分分析,用白色高岭土、石膏、白垩等搅拌成白色的粉层,细细涂抹在细泥层上。
整个过程中,一直严密地戴着3m防护口罩,不敢有任何漏风的地方。这工作量太大了,感觉防护稍微不到位一点,他就要弄出尘肺了!
嗯,虽然像他这样的修行者,恢复力极强,会不会得尘肺还是个问题……
沈乐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往泥俑身上抹白底。小木偶但凡下了班,就亦步亦趋跟在他旁边,帮他端颜料盘子;
兰妆虽然没有长出手,却也投射出片片光影,把颜料已经磨损、褪色消失的部分,和颜料残存的部分区分开来,标亮;
至于小油灯……
【你住手!你别添乱!你别仗着你能玩儿静电,就吸附一片粉末,扑头扑脸往人家身上弄啊!!!】
沈乐不得不喝止。这些俑人,大部分还是能看见颜色的,只是褪色、黯淡、起壳。
被小油灯这么粗暴地一弄,整个儿像是在面粉桶里滚过了一样!
【没事儿,我和他合作。】兰妆轻轻笑了起来。清洁术符篆当空亮起,沿着泥俑上下,轻巧地转了一圈。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刷子,又像是一块温柔的、蘸了清水的化妆,把颜色残存部分的白色粉末,全部清理殆尽,露出原本的颜色。
而颜色已经脱落殆尽,亟待上白底的部分,那些粉末沾在上面,动也不动……
“行,行吧……”
沈乐颓然叹了口气。这两个小家伙,一个简单粗暴,一个灵巧敏捷,联手干起活儿来,比他要强多了!
“但是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你们直接用法术插手,这些泥俑的气息就乱了,就被干扰了,就容易醒不过来!——乖,一边儿玩去……”
【那我们呢?】
罗裙们袅袅婷婷,整齐地靠了过来,盈盈施礼。行完礼,万缕青丝自动延长,各自从颜料盘里抓起一支毛笔,蘸了颜料,轻轻往上涂抹:
【我们这样可以吗?】
可以倒还是真的可以。沈乐沉吟了一下,又努力感知了一下它们身上的气息:
发丝缠住毛笔,从笔杆到笔尖有一定的距离,罗裙身上的气息并不会延伸过来。
这样的话,简单的涂抹工作,还真的能够交给它们去做?
“那就拜托你们了!”
沈乐果断下了决心。他翻翻抽屉,又抓出一大把毛笔,粗的、细的都有,往颜料桶里一摆:
“白色部分,只有白色部分,需要你们帮忙涂好。其他有颜料的部分,还是交给我——这些部分,修复方式不一样的,你们搞不来!”
【好的,交给我们!】
罗裙欢快地答应了。只有小油灯十分郁闷,十分不开心:
【你们都不理我了!我,我劈桃木剑去!】
五雷桃木剑,独家生产,冠名产品!
我也是能给家里做贡献的!
(本章完)
第465章 青灯:何方妖物!没我这个家要散啊!
第465章 青灯:何方妖物!没我这个家要散啊!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一道道细细的电光落在桃木剑上,前后相接,几乎贯串成了一线。东西二路,前后三进,小油灯独占了一个院子,对准桃木剑,劈啊劈啊劈……
反正家里桃木剑很多!
反正特事局送了一大批桃木剑来,差不多是求着他们造新的五雷桃木剑!
哪怕没有五大电厂,现场吃到的电,他用家里的电慢慢转化,慢慢造剑,也一样能造出来!
他造出来多少,特事局收多少,高价收!
哼!
小油灯气哼哼地干活儿。距离大宅不到两百步,天香楼里,从老板娘到服务员到顾客,一片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是有大妖渡劫吗?
怎么天雷的威势这么沉重?
之前送了那把五雷桃木剑过来,老板娘还能忍受,几个小妖已经感觉压力非常重了。
每天在店堂里走进走出,从桃木剑面前经过,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像是下一刻就会扑倒在地,现出原形——
这还是桃木剑并没有处在激发态,赠送桃木剑的人,对于老板娘他们又怀抱善意。
即便如此,老板娘忍受了三天以后,还是把桃木剑藏进了库房里。想要磨炼自己的,自己到库房里去,在桃木剑面前待一会儿;
至于想要轻松的,离库房远远的,离隔绝桃木剑的阵法远远的。
咱们开门做生意啊!
不能把客户往外赶啊!
没看这几天,除了人类客户一无所知,照常进店吃饭之外,常来的几只妖怪都不来了吗?
这年头,经济压力大,经营成本越来越贵,幸好房子还是自己的,不用考虑房租上涨问题。
但是……做人类顾客的生意,毕竟不如做妖怪的生意赚钱……
妖怪都不来吃饭了,饭店利润要下降的啊!
把桃木剑藏进库房,店里的客流量,终于好歹回升了一些。老板娘刚松了口气,又来了!
又来了!!!
老板娘,服务员小玉,坐在羊肉面馆里的一只狐狸精,一只猫妖,一只公鸡精,同时掏出手机,给顾玉林发消息:
“什么情况?有人渡劫吗?这雷怎么连绵不断的!”
顾玉林手机上消息乱跳。微信,手机短信,手机通话同时启动,震得他手忙脚乱:
“没有!没有啊!没有人到我这里来报备过!你们等一等,我查一下……”
现在的惯例,妖物渡劫,最好是到特事局报备一下。
一方面,特事局心里有数,可以及时设置警戒线,驱散人群,不会让无辜人群莫名挨雷劈——
别说人挨雷劈,就算电瓶车、电动汽车挨一下雷劈,那也是要命的事儿,至不济,小区供电线路一个波动,电力系统肯定也要叫苦;
另一方面,有特事局拉警戒线,在周围警戒,渡劫的妖物也会比较安全。
不会这边拼死渡劫,刚刚渡完正在虚弱的时候,那边杀出来一个谁谁谁,杀妖怪、抢妖丹,还自诩替天行道……
所以,顾玉林看到这个投诉,脑门子也是突突乱跳。哪怕当初老板娘和她的下属渡劫,都是报备过的,说是大概在沈乐的大宅园里——
所以,是不是沈乐这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拨给沈乐,想一想,先换了个方向。电的事儿,还是问专业电工比较好:
“喂,向阳吗?我是顾玉林。问个事儿,沈乐大宅里的用电量,现在有波动吗?”
“是啊!有波动!有很大波动!负荷一下子拉满了!”向阳也正忙得不可开交,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当中,双手飞舞不停:
“按说以前也经常这样没事儿拉满,但是最近好多了……今天突然又来了!我正在排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概不是问题,是他们家小油灯又在折腾什么新鲜玩意儿了。顾玉林松了口气,苦哈哈地给小油灯发消息:
“青灯先生啊,咱们要大量使用电力的话,能打个招呼,然后去比较偏僻的地方吗?周围的妖怪都要被吓死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特事局给沈乐家里的小家伙们挨个儿办了身份,挨个儿办了手机号。
否则的话,有什么事情要打给沈乐,再等着沈乐中转,赶上他沉迷手工,无暇分身的时候,那可就耽误大事儿了……
【那不行。】
果然,小油灯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哪怕拒绝,那也是回复,也代表着能沟通:
【我要看家!这个家是靠我保卫的!这么多妖怪,我不能离开这家里一步!】
那是,那是,没有您,这个家得散,是吧?
明明你们家已经有两把五雷桃木剑镇宅了……一把高悬正厅,一把高悬全宅制高点……
但凡稍微懂点事儿的妖怪,走到宅子边缘,就忍不住千里逃奔了,谁还敢进来?
大樟树阿绿也就是被这宅子视为其中一员,而且修为足够高,想要借雷劫气息磨炼自身,才能在里面待住的。
否则,它都已经连夜拔起树根,连夜跑掉了!
没看最近,连天香楼的服务员们都不来贵宅送饭了,都是老板娘亲自来了吗?!
顾玉林强忍着不翻白眼。他小心翼翼,继续询问:
“那您现在调动雷电,是在忙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可能性,我们想个什么办法,能让您顺利地搞定您的工作,还不影响外界?”
比如说,在大宅围墙上,竖一圈铁丝网,再来一圈避雷针,人工做成法拉第笼什么的?
你们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搞定去,不要干扰外界?
【哦,我在做五雷桃木剑。虽然家里电流小,但是慢慢做,问题也不大——】
五雷桃木剑!!!
顾玉林快要感动落泪了。上天开眼了,小油灯居然肯动手做五雷桃木剑了!!!
哪怕做的是猴版的,给他用用也足够了啊,他也不需要对付什么超级大妖!
“那很简单啊,你在家里插个眼,出事儿了随时能赶回来,你能赶回来的对吧?”他苦口婆心地劝说:
“然后,我带你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单独申请一个变电站,至少申请一个开关柜,让你大口吃电,一边吃,一边搓桃木剑。
搓完了,你愿意卖的话,直接卖给特事局,我们收购价不变,还给家里省点儿电费,这不好吗?”
讲真电费真的不算太贵……沈乐跑了五个电厂,让小油灯吃了那么多电,分摊到一百把桃木剑上,每把桃木剑的电费也不会超过十万。
小油灯做的猴版五雷桃木剑就更便宜了,一把桃木剑的电费少于两万的话,就算他,也能代替特事局做这个主!
只要小油灯肯卖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啊……我去问问沈乐……】
小油灯纠纠结结、扭扭曲曲的去了。没过多久,它打出一个耀武扬威的表情包:
【沈乐说没问题!你可以来接我了!】
顾玉林默默谢天谢地,赶紧上门,接了小油灯奔向郊外。一边还要给老板娘,给辖区内的一群妖怪和修行者发消息:
“没事了没事了,雷劫的事情搞定了啊。诸位,郊区某某变电站附近五百米,最好不要接近,别的没事儿了!”
群里一片感激赞叹。还好有顾先生帮忙协调,要不然,他们就得想办法搬家了!
现在的房价多贵啊!特别是对妖怪来说,能找到一个合适他们住,不会被周围人疑惑、试探甚至报警的房子,多难啊!
珠溪镇这里,灵气又渐渐聚集,有种越来越丰沛的趋势……如果不是一下子天雷滚滚,拿机关枪赶他们,他们都不肯走的!
这些台面下的暗流,沈乐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心。他一心一意,忙着修复这一大堆泥塑:
泥塑的主体修复了,打底也打完了,只剩下给它上颜料。即便如此,这份工作量,也很是不小:
沈乐基本上把所有泥塑都用仪器扫了一遍,看着有彩绘的地方,挨个儿取样,挨个儿送检,研究它们到底是用什么颜料做的。
根据过去的修复经验,不同地区,不同的时代,同样的颜色,用的矿物可能有所不同:
比如红色,有些地方用朱砂,有些地方可能就用赭石;比如蓝色,宋代可能用天然群青,明代可能出现苏麻离青;
哪怕是同一时代、同一地区,两尊不同的泥塑,用的颜料也会不一样。沈乐怀疑,大概是穷,用不起贵的……
这一批泥塑,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抬嫁妆俑人、陪嫁仆役佣人和吹鼓手俑人,大概是比较穷,用的颜料也相对便宜;
到了骑马送嫁的俑人身上,就出现了朱砂,青金石等贵价颜料,甚至出现了金粉;
至于乘着小轿的丫鬟身上,和领头送嫁的贵公子身上,金钗,金耳环,金腰带,金剑柄,全都是大片大片的金箔贴成!
“啊,这个修复起来真的麻烦啊……”
沈乐努力伸胳膊蹬腿,扭扭脖子,动动腰杆。单纯的褪色,还可以交给罗裙们,让她们调各种颜料,往上补涂;
但是,颜料的起甲,龟裂,粉化,这些情况,就只有他自己搞得定了:
沈乐翻开手提电脑屏幕,调出事先做好的研究报告。一个一个俑人,一张一张表格,依次点开:
(1)彩塑a:发货编号035。
彩绘抬妆奁人立像(前),网巾颜料层,衣着颜料层,红色颜料为赭石;
头部黑色颜料为炭黑;
脸部红色颜料为朱砂;
褐色颜料为赭石和密陀僧、铅丹、钛白粉混合;
白色颜料为钛白粉……
每一种颜料背后,都有取样时间,取样位置,取样编号,拉曼光谱图,特征峰的波数和对比图,只要点开就能看到。
可想而知,为了他修复这些俑人,师弟师妹们在实验室里,不知道肝了多少个小时,又不知道做了多少组实验:
光是对比特征峰,从大堆资料里面找出需要的那个数据,就让人想去死一死!
要知道,这些颜料并不都是纯的,相反,它们有很多杂质,需要进行制样,需要对特征峰进行解读。那些奇怪的数据,到底是混进去的杂质,可以不用考虑,还是他们需要寻找的答案的一部分,这些都需要努力解析……
这些实验,在修复佛龛和佛像的时候,很大一部分都是沈乐自己做的,也做出了心得。
现在,哪怕是丢给师弟师妹们做,他感知一下,也能大概知道没有问题:
“行了!就按照这个数据,调颜料,往上敷吧!”
【其实你根本不用让他们干活啊!】兰妆把这些繁杂的取样、实验、总结、反馈工作全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小声劝说:
【这些颜料,都交给我,我扫一眼就知道它们是什么材质了!你把颜料粉末交给我,我甚至可以替你给它们上妆!】
这倒是没错。调脂弄粉,整备颜料,是兰妆与生俱来的力量。
所有的小家伙里面,也只有她能和小木偶、红嫁衣、罗裙她们混在一起,为她们梳妆打扮——
虽然没有脸的红嫁衣和没有脸的罗裙,化妆有点奇怪,但是,兰妆最近,居然已经能够用脂粉给她们画出五官,让她们参与直播了!
那五官,开了美颜滤镜,根本看不出真假来!
“我知道,我知道兰妆在这方面顶顶能干了。”沈乐只好笑着安慰她:
“但是我的师弟师妹们,也要有个练手的机会嘛——他们练了手,做出了成果,才能发论文,我也才能给他们光明正大发补贴。
这样,兰妆你辛苦一点,看看他们的论文,有做错的地方及时告诉我,我来把他们打回去,好不好?”
【我居然还要学看论文啊……我不就是个妆奁盒嘛……】
兰妆小小声嘀咕着,一头扎进了学习当中。沈乐在旁边耸肩:
妆奁盒看论文怎么啦?
你看隔壁云鲲,它上了多少课、学了多少东西了?
要不是没有取得学历的必要,他现在别说看论文,他连写论文,估计都写了好几篇了,没准都能发顶刊了!
毕竟云鲲比较特殊,别人去不到的地方他能去,别人做不到的研究他能做,那么,别人发不了的论文,他显然也能发……
空气中荡漾着莫名的波动。很快,一袭罗裙就走了过来,在电脑面前坐下,衣袖翻飞,噼里啪啦地替兰妆敲起键盘。
屏幕切换,鼠标挪动,光标移来移去,很快,兰妆就提高声音:
【沈乐!你过来看一眼,这个拉曼光谱是什么意思?】
“啊这……你不用去纠结这个,这个从头学的话对你太难了,你真想知道,回头让陆老师单独给你上课——”
沈乐厚着脸皮把锅甩给了家教,也不管家教能不能上得了这么专业的课程:
“总而言之,你就看结论就行,把结论和你观察到的情况对比,有不对劲的,你再告诉我?”
只看结论还是很方便的。论文的研究过程,一般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看得懂,而且很可能还是细分领域的专业;
但是,论文的结果,要求具有普适性。
这种跨专业的论文,别说沈乐看得懂,就连某些一分钟高数都没学过、一件仪器都没摸过的死文科生,也能硬着头皮看懂……
所以沈乐非常放心地把核对工作甩给兰妆,自己卷起袖子干活了。
他拿起喷雾瓶,刷刷地往那些龟裂、起甲、粉化的颜料上喷。喷完了,确保颜料全部润湿了,再闭上眼睛,感应大地的力量:
“给我——凝!”
让粉末状的矿物,紧紧贴在泥塑本体上,与本体凝合,变得紧实。一遍不够,喷上水再来一遍;
再一遍不够,再喷水,再来一遍。
之前修复泥塑本体的时候,已经刷够了熟练度,现在,对于薄薄的一层颜料,只要稍加控制,这些东西就能服服帖帖:
“嗯,搞定了。”沈乐绕着自己的作品看了一圈,相当满意。颜料凝合贴服,完全看不出之前一塌糊涂的样子;
如果不是还有点湿润,说是原版,那大概也有人相信。但是,湿润的问题,那就更好解决了:
“抽水!”
辟水符篆简直太好用了!
一个符篆扔上去,只要控制力足够,完全能够把颜料里面的水分,抽到最适合的地步。
既不会太湿,湿得像是刚涂上去的,特别容易沾染灰尘;
也不会太干,干得直接裂开,直接变成细细的粉末,风一吹就往下掉……
他在前面干活,罗裙们跟在后面忙碌。
各种颜料是现成的,古法矿物颜料这种东西,虽然难找,只要出大价钱也能买到;
沈乐只管定下哪一块部位用哪一样颜料,罗裙们端起调色盘,细细地加水,细细地调出颜色。
然后,万缕青丝卷住毛笔,一笔一笔,往俑人上画。沈乐甚至还听到她们在小声交谈:
【我学过剑舞,力气最大,我来画头巾和衣服!】
【我来画头发!】
【妹妹你擅画仕女,这些俑人的眉眼你来画……】
你们悠着点啊!
你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补色,补色,按原样给它们把颜色补上!
不是看着这眉毛画得不好,涂两笔,看这嘴唇的形状不好,改一改!
咱们是需要修旧如旧,不是要修一个新的出来!
沈乐不得不来来回回,观察、指导、纠正。幸好罗裙们都很听话,纠正了一遍以后,就开始和兰妆配合,按照俑人们原来的样子补色。
沈乐修复完颜料,回来给罗裙们涂上的颜色抽干水分,凝神感知了一下:
“干得很不错!尤其是这双眼睛,描绘得非常灵动!这颜色涂好以后,整座俑人,灵性又涨了一层!”
如果说之前从大宅蹿到西南溶洞,是吸收了极大量的灵力和地气,三个月都未必缓得过来的话,经过这一轮修复,估计就只要一个月了。
当然,那样的话,头疼的就是沈乐了: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和俑人们沟通,让它们不要乱跑。最起码,不要一个招呼不打,就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当然,一个招呼不打,就把他抬起来,带着他一起跑到奇怪的地方去,那就更加不可以了!
沈乐检查了一下身上,先把手机揣进兜里,充电器揣进另外一边兜里。
一边干活,一边对俑人们碎碎念:
“你们乖乖的啊……你们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动乱跑,实在想出去了跟我说,我带你们出去……
要是跑得太野了,我管不了你们,我就只能把你们全部还给特事局了……到时候,集体装箱,集体关在库房里,你们也不高兴是不是?”
【沈乐!他眨眼睛了!】
身后,罗裙轻轻惊叫。沈乐一扭头,就看见一件柳绿色罗裙,刚刚执笔为俑人点上眼睛,那俑人的眼睛就眨了眨。
不但眨眼,还抬起一只手,似乎在扶自己头上的网巾;左手抬起,右脚举步,仿佛要向前迈出去的样子……
“不准!停下来!!!”
沈乐低喝。俑人僵住,片刻,整个人开始变形:
脸颊凹下,唇吻凸起,脑袋边上,一对圆圆的小耳朵冒了出来。整张脸上,细细密密的黄毛冒出,衣襟后面拖下一根尾巴:
“这是啥?”
沈乐皱眉。他绕着俑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踮起脚、低下头、蹲下身仔细观察。
一个一个特征对照过来,再结合ct图像当中,泥塑内部的兽骨形状判断:
“所以这是个黄鼠狼妖怪?这个抬轿子的妖怪,曾经是个黄鼠狼?”
不,黄鼠狼不重要,哪怕这送嫁队伍当中,集齐了胡、黄、白、柳、灰五仙,沈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们还能打得过我了?
你们连小油灯这一关都过不去,不,不用小油灯出手,你们连镇宅的五雷桃木剑都扛不住!
但是现在,问题在于,泥俑的形状变了,颜色也变了,脸上还有点沙沙作响,往下掉泥渣的样子……
难道我之前修了个寂寞?
难道我修到现在,泥塑的原形才出来,我要重新修一遍?
咔嚓!
闪电破空而下。沈乐瞬间一身冷汗:
“青灯!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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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66章 沈乐:变回原形!不要让我折腾第二遍!(求保底月票)
第466章 沈乐:变回原形!不要让我折腾第二遍!(求保底月票)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
“你的耳朵会欺骗你。”
“你的想象力同样会欺骗你。”
沈乐绕着那尊扛抬嫁妆,本来还像是个正常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站立版黄皮子的泥塑,来回打转,小声嘀咕。
嘀咕到第三句,还没来得及总结一下,眼角银色光团一闪,小油灯迫不及待地往下接:
【但是数学不会!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青灯!!!”
沈乐扭头。银色光团开开心心地飘过来,绕着他打转:
【沈乐你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我但凡会数学,我就去考数院了,再不济考物院也行。
数院和物院,论对口的专业虽然只能当老师,或者进研究所,但是人家出路广啊——
靠着强悍的数学功底,随随便便就能跳去计算机专业,或者金融专业,或者光华学院这样的经管方向。
毕了业,稳稳当当年薪百万,没几年就能财务自由,想去欧洲喂鸽子就去喂鸽子,想去爬珠穆朗玛峰,就雇几个夏尔巴人帮忙抬行李。
我何苦一头扎进考古文博专业,跑到荒郊野岭,一手灰一手泥的修古建筑?
当然,爱好也确实是有的,也确实是由此得到了财务自由,咳,实现过程比较怪异,这个另当别论。
但是,进数院和物院,毕竟是更加平顺的坦途,只不过这坦途不是人人都走得上去——
数院、物院,疯人院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啊!
沈乐脑门青筋跳起来又按下去,按下去又跳起来,偏偏又不能违心回答“会的”:
小油灯是真的能弄一堆数学题给他做的啊!
为了维护家长的脸面,沈乐只好另辟蹊径。他沉下脸,大喝一声:
“青灯!闲着没事就去干活!你没事看爆头神座干什么啊!”
光团往下一沉,小油灯嘟嘟囔囔,消失在电路当中。沈乐叹了口气,绕着泥塑又转了两圈,越转越是纠结:
眼睛会欺骗你,耳朵会欺骗你,想象力也会欺骗你——但是ct呢?
ct会不会?
当时为了探查每一尊泥塑的骨架,每一尊泥塑内部的裂隙情况,他可是把这些泥塑,挨个儿推过去做了ct的!
那些ct影像,由ct影像重建的三维立体图像,还在他的电脑里保存着呢!
三维立体图上,每一尊泥塑都是人形,没有翘起的尖耳,没有尾巴,外形也都是人类外形!
这些带有妖力的泥塑,还能够骗过ct不成?
他想来想去没有结果,只能摸出手机,一个个询问。首先是艾特顾玉林:
“拜托个事儿,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特事局修各种东西,有没有修到一半它变了个形状,需要从头修起的?”
顾玉林:???
我不造啊!
我不是这方面专家啊!
算了,我就是个联络员,摆正自己的位置就好。沈乐既然有问题,我就转到特事局里,让负责上传下达的同事问相关人员就好……
沈乐也没把他当成唯一渠道。发过消息以后,第二个点开的,就是和秦医生的对话框:
“秦医生,求问下,妖怪能骗过ct吗?”
秦医生:???
我只开了个小诊所啊!
虽然是面向妖怪的诊所,那也只是个诊所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诊所里装ct了?
那种高大上的东西,谁没事儿去买啊,买了ct机是不是还要买核磁,是不是还要买一系列各种仪器……
我这么个小诊所,这样也买,那样也买,啥时候才能回得了本?
好在x光和ct的原理有相似之处,这个问题他还答得出来。他果断回复:
“能模糊,能干扰,但是很难骗过。怎么了?你有妖怪朋友遇到难处了吗?介绍他到我这里来啊!”
唉,所以这就是妖怪的不易之处了。你家孩子变成人形,想要在人类学校一起上学,很好,并不难,日常做好变形就可以;
但是,一到要体检的时候,水平差的往体重秤上一站,当场露馅;
水平好的往x光机前面一站,医生大叫一声:“鬼啊!”
就算前两关都过了,抽血也扛不住。秦医生曾经有一位鸟类朋友成妖,把他的孩子送去学校念书;
结果,到了验血的环节,医生对着显微镜底下,带有细胞核的红细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那,修好的器物变回原形,还要重新修的事情,你们遇到过吗?”
沈乐诚心询问。秦医生沉默一下,无奈回答:
“抱歉,这个真没有。我这里虽然开诊所,面向的也是活的妖怪,活的,我的意思是,有血有肉的!
器灵不在我的修复范围内,或者,你找个擅长修复灵器的专家问问?”
我已经拜托顾玉林去问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答案。
沈乐谢过秦医生,继续努力翻手机,翻通讯录。
唉,这种事儿,想靠查论文得到答案,肯定是不可能了。就算真的发生了,论文上也绝不会写这种东西——
无他,过不了审。同行评议看到这种东西,只会扔回去要求修改,或者干脆退稿:
什么玩意儿?
但是,论文上不会写,不代表现实中没有发生过。沈乐问过自己在超凡圈子里的人脉,接下来,就是去询问导师:
“老板,是这样这样的……你们有没有碰到过?整个文物修复圈子,有没有碰到过?”
韩教授最近,十分意气风发。他的学生沈乐,虽然考公不成,连博物馆都进不了,但是,反哺学校,比那些进了博物馆的学生都强:
他弄了个巨大的实验室,让师弟师妹们,有地方大批量做实验,不用和其他院系的学生抢仪器!
光是这一条,就帮了本院系一个大忙。更不用说,最近送过来的,那柄看着平平无奇的木剑……
这些年来,世道越来越奇怪,特别是他们搞田野考古、搞文物修复的工作者,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太好说的事儿。
就上个月,去大西北勘探一个古墓的许教授,全身长了十几个脓包,又痛又痒,去医院看了几次都没好。
结果,到他家来坐坐,从那柄木剑前面走过一回,全身连打几个哆嗦,吐掉两口黑痰。立刻,那些脓包,剧烈痒了起来:
他飞奔回家,伸手抓挠一把,粉屑簌簌而下。再过两天,脓包收口,长平,居然好了!
好了!
韩教授就此上了心。他悄悄捧着桃木剑去找了院长,把事情一说,院长也没有公开,在学院藏品室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把桃木剑藏起来。
然后,找个理由,让老师们都到藏品室来转一圈,再让老师们带着自己的学生,分批到藏品室来转一圈……
别说,还真有用。绝大部分师生毫无感觉,但是,个别几个刚刚出过野外,下过墓,下过古窑,下过阴气较重地方的,都忍不住连打几个哆嗦:
一股热流,不知道从哪里出现,顺着脖子冲下脊柱,顺着颈椎冲上脑门。
丝丝缕缕,像是灰烟一样的东西,一闪而逝,没有集中注意力、或者感知不敏锐的人都看不见。
然而,那些被困扰的师生自己,都觉得身体轻快了,不那么阴冷了,不觉得脖子上,肩膀上,脊背上,腿上,这里疼那里疼了。
总而言之,这东西有用!
真的有用!
“这桃木剑能多来两把吗?——我们带着学生出现场,很需要啊!”
考古方向的教授多少都知道点儿,立刻就有人来问。韩教授又是得意,又是为难:
“只有这一把……是我学生送给我的……你知道,学生送礼物是学生的心意,我们当老师的,直接去要就不太好了……”
何况那学生还毕业了!
现在师德师风管得严,学生在校期间,老师伸手要什么东西,被举报了当场就是一个敲诈勒索。
运气不好直接进去,运气最好,也是一个处分的节奏,没准儿就要开除。
至于学生毕业以后,他就算肯回馈学校,当老师的好意思?
“啊,这个……这能采购吗?”
考古那边的教授十分眼馋。如果是韩教授自己的东西,借了也就借了,大家几十年的交情,厚着脸皮借一下也没关系;
但是,这东西分明捐给学校了,再借,就不太好开口了。你需要,别的教授、别的项目,就不需要了吗?
说到采购,韩教授也没把握。一则是不知道沈乐那里产量如何,再则,一个更麻烦的事儿:
“你打算用什么名义报上去?怎么做账?”
“这……”
全国顶级学府啊!
有定时审计的,出现奇怪的事情,甚至可能会惊动纪委监委来查的啊!
到时候一查,采购五雷桃木剑一把,理由,项目地点可能出现鬼魂?
且不说这个理由能不能过得了审吧——考虑到特事局的存在,没准还真过得了审——就算侥幸过了,万一事情曝光,学院不要面子的啊?
学校不要面子的啊!
“不行我就自己掏钱买!”
教授一狠二狠,也下定了决心。什么都没有人生安全重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女儿还没考上大学呢!
得他这个当爹的在后面撑着!
“那行,我帮你问一问吧。”韩教授大方地答应了下来。停一停,皱眉道:
“不过价钱我不保证啊!这些法器,价钱都不好说的,我最多保证你能买到真货!”
他发了消息过去,沈乐这边心有灵犀一样,正好也发了消息过来。
文字,照片,ct图像,修复前、修复后的对比图,打了一个大包,发到韩教授的信箱:
“老板求帮我问问!问问圈子里的其他老师!求指导!我可以出指导费用!”
瞌睡遇到枕头。指导费用什么的就不必要了,太难看;
但是,桃木剑之类的东西,能够多来几柄,那就很好了!为了学校,为了同事们,他豁出去了!
“那个……老板,我给你的五雷桃木剑,那是效果特别强,对千年妖怪都有压制力量的,不太好搞,一把造价弄不好上百万。
只是预警一下,去除一点阴气的话,小号的行不行?”
行啊!
有什么不行!
造价上百万的话,卖价怕不是要上千万!甚至,独门生意的话,上亿也不好说!
小号的,便宜点儿的,不遇到事情,放着就行,遇到事情,桃木剑变色了、损毁了,马上就撤,已经非常好了!
“没问题!我先帮你去问,问到了,你再把桃木剑给我啊!”
韩教授很上心地去帮忙询问了。考古那边的教授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很努力地帮忙询问:
“你们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你们碰到过吗?”
“贵所……”
“贵馆……”
人一多,各种各样信息就繁杂。问了一圈下来,果然有几位专家,给了沈乐期待的回答:
“我碰到过啊!之前修一个青铜灯,眼看着已经修好了,第二天再跑过来,它碎了!
不但碎了,它那个脑袋,前一天看着还是鸭型的,第二天过来一看,它变成了个鳄鱼头!还碎成了三块!”
专家想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火。那时候他刚入行不久,刚刚可以开始独立修复。出了这样的事故,他险些被逮起来!
怀疑他破坏文物,怀疑他用自己做的假文物替换真文物,怀疑他盗窃文物!
幸好他工作的时候,每一步都有记录,都有照片,没有照片的也都有素描记录;
有旁边干活的同事看见,那天锁门的时候他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当晚也有不在场记录;
最重要的是,那个碎成三块的鳄鱼头上面,很神奇的,有他修复鸭头的痕迹在……
靠着这些记录,老师保住了他,没让他被带走。即便如此,他也靠边了三年,只能给别人打下手。
“那后来呢?后来那个青铜灯修复了吗?怎么修复的?”
“还能怎么修复?——再一块块粘起来啊,不然呢?!”
韩教授道谢,反复道谢,还请求了当年的记录、照片和素描,发给沈乐看。
除了这位青铜器修复的专家,还有一位修瓷器的,一位修玉器的,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
沈乐对着这些前辈师长踩过的坑,又是感谢,又是叹息:
唉,看来这批泥塑,是真的要再修一遍了……咱就是说,咱就不能一开始就露出原形,乖乖的让我修吗?
一定要费二遍事,让我受二茬罪,这是何必呢?
“青灯!你的五雷桃木剑搞定了没有?做好的话,先给我十把,我要发给我导师!”
他大声喊。噼啪一响,一道细细的闪电落到桌面上,在a4纸上画了一个大叉:
【没有!哪有这么快!我三天才忙完一把呢!十把那要一个月!我还答应了特事局那边!】
“你能搞快点嘛?”
沈乐抓起那张纸,揉成纸团,扔进废纸篓:
“我导师那边等着要!都毕业了,我求他帮忙,总得带点儿伴手礼去——”
【快不起来的!这是五雷桃木剑哎,又不是普通的雷击木剑,劈一下子就好!
形成五雷循环有多难你知道嘛?一个开关柜这么丁点儿电力,要做出五雷桃木剑多难你知道嘛?】
沈乐大败而走。他只能给导师那边寄一把桃木剑,暂且表表心意,更多的,就只能等小油灯的工作成果了。
不过,小油灯的嘀咕,倒是给了他一点启发:
“你们能不能回复原形?能不能?回复原形,让我一次性修好,不要再折腾一遍?”
沈乐左手五雷桃木剑,右手喷雾瓶,沿着漫长的泥俑队列一步步走过去。
桃木剑像是教鞭一样,挨个儿落下,挨个儿在泥俑脑门上一寸掠过:
“不能?不能?真的不能?你也不能?”
泥俑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一个变化成兽类的形状,也没有一个闪动亮光,激发各种法术之类。
整个工作室里,小家伙们排成一排,看着沈乐教训泥俑们,电光也不闪了,锯子也不拉了,舞也不跳了,颇有点儿瑟瑟发抖的意思。
眼看着沈乐走到一半,佛龛里,悠悠一声钟鸣:
“当——”
怎么了?
你有话说?
沈乐驻足回头。钟鸣声连绵不绝,一口气响了一百零八声。
响到第十八声,泥俑上面,掠过一缕淡淡的光芒;
第三十六声,又是一缕光芒掠过;
一百零八声响完,所有的泥俑,似乎都明亮了起来,多了一片润泽的生机。
这是在超度吗?
是在超度泥俑们的怨气,还是在洗净它们身上的妖气?
看着好像很有用的样子啊!至少,泥俑们身上的力量,看着似乎纯净了一些,力量流动也顺畅了一些……
这佛龛里的佛像,平时看着不怎么干活,这一出手,还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就连沈乐,都在这悠悠钟鸣声中,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放松了很多,刚才的烦躁懊恼几乎消失殆尽。
佛龛门打开,一袭罗裙盈盈步出,在沈乐面前敛衽行礼:
【它们说,它们不是故意用障眼法瞒着主人,实在是力量微薄,没有办法回复原身。
您如果把它们直接打碎,再重塑泥身,倒是可以直接塑成妖形,但是那样的话,它们必定元气大伤,百年都未必缓得过来。求主人慈悲~~~】
【求主人慈悲~~~】
粉白轻红,鹅黄黛绿,一身身罗裙盈盈拜倒。
“唉,算了。”被她们这样恳求,沈乐也不好再发火。他收回桃木剑,绕着黄皮子的泥塑又转了一圈:
“你问问它,里面有什么暗伤,需要我修补的。有的话赶紧说,我再带它去做一轮ct!”
这一次,罗裙沉默的时间格外漫长,沈乐怀疑,是要和这些泥塑解释清楚什么叫ct——这可真是个麻烦的工程。
好半天,裙裾悠扬,转到沈乐面前:
【主人先前调动土行力量,修补泥胎,已经把它内部修复完毕。现在,只剩下外表修复,它就可以完好如初——它还可以帮主人干活!】
“免了,让他安分站好,别再给我掉渣就行。”沈乐叹一口气,抓起泥团,一点点地开始干活。
黄皮子脸上坑坑洼洼,东缺一块,西缺一块,需要先敷上细泥,再用纺绸包裹药做的球在上面滚压,让泥层变得细腻光滑;
然后,用小刀和竹签一点点做出纹路,做出黄皮子脸上的细细绒毛;
耳朵缺损的那一块,要先削出相应长度的竹签,插进泥塑里,再用木质修复刀把细泥一层一层,贴在竹签上;
衣襟后面垂下来的尾巴也少了半截,也要用缠着细麻的竹签,先和本体连接,再一层一层贴上细泥……
这修复的工作量,约等于重做了半个泥塑。
可怜沈乐的雕塑水平也就一般,勉强能做个泥模,要做得栩栩如生、做得补上去的部分和原有部分浑然一体,实在有点难为他;
手艺菜,只好慢慢做,慢慢调试,做完了觉得不好,抠掉一点泥胎,再做一遍。
那尊泥俑偏偏又只有1.2米高,修复头部的时候要微微弯腰,修复尾巴的时候要坐在地上,把他累得要死要活:
整个泥塑修好,他“哎哟”一声,往地上一躺,锤锤胳膊,捶捶腿:
“你们去给它上颜料……上颜料你们会吧?不用我教了吧?我要休息一下……”
【没问题,上颜料的工作交给我们。】两袭罗裙袅袅婷婷,捧着调色盘、毛笔,从他身前掠过,径自去干活。
另外两袭罗裙挨到沈乐边上,一个为他捏肩膀,一个为他捶腿。
忙了好一会儿,等黄皮子身上的颜色上完,沈乐唉声叹气从地上爬起来,才小小声道:
【它说它之前就是这个缺了耳朵、断了尾巴的样子……当然,主人愿意为它补齐,它非常感激,这样能增强它的力量……】
沈乐:???
这话能早点说吗?
咱就是说,能提早告诉我吗?
提早告诉我,我就省得忙那么多了啊!
【它说,之前为了打死一个鞑子,它被斩断了一条尾巴,劈断了脖子,幸好当时的主人把它救下来,放进泥俑……
主人如果能再给他捏一条尾巴,它感激不尽……】
沈乐:???
原来还是一位战士!
我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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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67章 沈乐:这送嫁队伍规格太高了!停!停!你们不要闹啊!!!
第467章 沈乐:这送嫁队伍规格太高了!停!停!你们不要闹啊!!!
这座俑人……这只黄鼠狼……这个黄大仙生前,打过鞑子?
不管是满清鞑子,还是蒙古鞑子,还是女真鞑子,总之,肯定是侵略者。
为了抗击侵略者而献出生命,那没说的,绝对是烈士,绝对应该给予最高待遇。哪怕它只是个妖怪……
妖怪怎么了?
大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就是自己人,那些侵略我们的,那些杀害我们同胞的,那些侮辱我们姐妹的……
他们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这支送嫁俑人队伍,其余的俑人,它们上面附着的精魂,也曾经是战士,是烈士吗?
沈乐努力询问,侧耳倾听。听来听去,耳朵都要塞进泥俑里面了,也听不见半个字;
罗裙在泥俑旁边飘来飘去,来回飘了几圈,也没有飘出结果来。没办法,只好愧疚满满地来给沈乐复命:
【它的灵性很弱……大概是刚刚被修好的缘故……再等一段时间,或者,再多修好几座泥俑,应该能再说几句话?】
这也正常。沈乐修过的所有小家伙,还没修好的时候,都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
好一点的,像小油灯,还能断断续续说几句话;
差一点的,比如云鲲,比如红嫁衣,不但不能说话,折腾起来的场面,还非常类似闹鬼……
比这些俑人刺激多了!
俑人只是让他体验了一下突然传送到西南地区,已经很很温柔,很友好了……
所以沈乐干劲满满地去搞修复工作了。
他深吸口气,摊手摊脚,往地上一躺——
嗯,不是躺平,而是去研究这尊黄皮子泥塑,有没有再修出一条尾巴的可能。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在地上滚来滚去看,看完一轮,盘坐在地上画草图,再把扫描仪架起来,扫描出一个轮廓来。
然后,对照着草图,对照着电脑上的轮廓,涂涂抹抹,添添改改:
“这好像没有做第二条尾巴的余地啊……”
沈乐满脸为难。连续画了五个方案,否掉了五个方案,终于把草稿纸往边上一撂:
“那个谁啊……”
这些罗裙,似乎每一个都有独立意识,她们没有来对他自我介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们:
“你拿去问问,做新尾巴什么的,能不能回头慢慢再说。等我把所有的泥塑都修好了,连原形都修好了,我再考虑给它做第二条尾巴?”
一袭罗裙飘了过来,很好,不是之前代黄皮子泥塑传话的那位,居然还是另外一位。
她们怎么安排各自的职责,怎么内部交流的,是不是有个统一的意识在上面指挥,沈乐反正已经搞不清楚了。
罗裙广袖轻拂,五张草图接连飞起,在她身边无声漂动,跟随她来到黄皮子身边。
她微微侧头,似在倾听,好一会儿,返回沈乐面前,敛衽施礼:
【它很累了,没有办法交流……您先忙别的事情?等它缓过来了,积蓄足了力量,我们再问问它?】
那也只有这样了,总不能把泥塑摇碎了问话。沈乐卷起袖子,奋力开始干活:
修补颜料!
修补颜料!
要小心,要仔细,一边修补颜料,一边要引导泥俑里的力量,慢慢渗透到颜料表面,慢慢贯通整体;
然后,等罗裙她们跟在后面,补涂完了颜料,再回去让颜料干透、让颜料凝实在表面,与整个泥塑融为一体。
一点点修补,一点点向前推进,所有泥塑全部修完,回头一看——
沈乐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原来当真以为,这支送嫁队伍全是人类来的。
真的,哪怕他看到了小姐的轿后面,那个抱猫侍女露出猫猫头,他也觉得,这支送嫁队伍,至少一大半是人类来的。
现在看起来,哪里有一大半,最多最多一小半是人类,还有一大半全是山精水怪:
抬着千工床的那批轿夫,两只角沉稳厚重,体积庞大,呈弧形向上弯曲,上面有一节一节的环状纹路,鼻子上还挂着鼻环——
很明显都是牛妖,只不过有些是黄牛,有些是水牛。这一批轿夫,不会是小姐的陪嫁,放下轿子,就去地里干活吧?
再看抬子孙桶的那两个轿夫,肥头大耳,又黑又胖,两只耳朵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是两只猪妖。
沈乐默默扭头,吐槽不能:
咱就是说,咱就是说啊——子孙桶这玩意儿,虽然它本质是马桶,可人类在上面寄予的祝愿,还是多子多福的。
您让两只猪妖来抬,您是希望您家出嫁的小姐,和母猪一样,一胎八宝吗?
至于羊妖,鹿妖,狐妖,鼠妖,乃至虾妖、蟹妖,更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吹鼓手当中,两只公鸡赫然在列,昂首挺胸,从鸡冠到长尾赫赫扬扬,洒出一片浮光。
不用扛唢呐,也不用扛喇叭,就凭这公鸡的本能,也能叫破一片黑夜,叫出一片朗朗晴天!
沈乐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一整支抬妆奁仆役、送嫁家人的队伍,倒有三分之二是山精水怪。
还有三分之一,粗看倒像人,细看全是鬼:
有脑袋歪在胸口,只剩下一层皮连着的砍头鬼;
有腹破肠流,肠子缠绕在腰间的破肚鬼;
有全身发黑碳化,手指挛缩如鸡爪的烧死鬼;
有脖子上挂着长长白布,吐着舌头的吊死鬼;
有全身肿胀的淹死鬼;
有面黄肌瘦,肚子膨胀的饿死鬼……
虽然都是鬼怪,可身上衣物整洁,喜笑颜开,半点也没有要为祸为厉的意思。
就,凑齐这么一大批鬼物,给小姐送嫁,其实也蛮难的。也不知道女方家里是什么背景,怎么镇得住这一帮妖魔鬼怪;
也不知道男方家里是什么条件,让这群妖魔鬼怪进门,他们家里居然也扛得住?
整支队伍当中,唯独骑马送嫁的那一群,看着最正常,从修复之前到修复之后,都是人形。
然而,即便是人形,也不代表它没有变化。
事实上,修复之前,那群人看着都挺正常,属于可以直接跟着轿走进去,到男方家里上座吃酒的类型;
而修复完之后,那群送嫁队伍现出原形……
“喂!你们是哪个庙的神灵啊!”
沈乐头疼。这造像身姿威武雄壮,顶盔掼甲,面色粉白、靛青、鲜红、金黄都有,身上肌肉一块一块凸起。
造像的风格,非常显然是神灵,而且有点儿三教融会贯通的意思。肌肉和身体动态,一派四大天王的风格;
衣着和人物脸型、发型,完全是本土风范,介于道家和现实武将之间。
仔细看,就连他们骑的马腿上、脖子上、躯干上,也有一层一层的鳞片,沈乐高度怀疑是龙鳞……
“所以我还得再重新修一遍是吗……”
沈乐叹着气卷起袖子,继续干活。从头到尾,一个一个,仔仔细细修补这些泥塑。
第一抬妆奁,那枚印章,被两头虎妖扛着,前面一头公老虎,后面一头母老虎。
嗯,破案了,那枚印章大概真的是什么好东西,才需要出动山君——出动一对虎妖来扛。
看那两只虎妖双臂肌肉贲起,双腿颤颤,咬牙用力的样子,大概那印章还十分不轻,要么,就是对妖怪们有特别的克制作用。
也就是一对山君,换成别的弱点儿的妖怪,还扛不动这玩意?
这印章到底是干啥的?
是新嫁娘母家给的陪嫁吗?
或者,是新娘子自己的敕封?
靠这个印章,能号令群妖,能管束这么多山精水怪、这么多各种死相的鬼物吗?
要真是这样,这份嫁妆的分量,可相当不轻啊……
沈乐伸手摸向妆奁,想要把印章拿起来看一看。奈何那担子、担子中央的印盒,全都是泥塑,完完整整地扣在一起。
沈乐指尖碰上去,光滑冰凉的一片,虽然透明,却找不到入口,也没法把印盒掀起来。算了,等整支队伍补好了,大概就能满足好奇心了吧?
他把注意力再集中到泥塑上。扛抬妆奁的两只老虎,并不是饲养在专门的囿圃里,只为了好看,而是切切实实身经百战:
两只老虎身上,皮毛斑驳,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公老虎断了半只爪子,需要沈乐给它补上;
母老虎脸上裂开了一条巨大的伤痕,深可见骨,也需要沈乐给它补上。
沈乐勤勤恳恳,绕着泥塑转来转去,努力修补。眼看着两只老虎全都修补完毕,恢复了山君威风凛凛的样子,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咆哮:
“嗷——”
咆哮声雄浑,昂扬,在工作室里滚了一圈,震得窗户格格作响。沈乐猝不及防,手一抖,左手托着的木盒跌落地面,散开一地。
他心痛地喊了一声:
“我的金箔——”
那可都是金箔!
金箔啊!
金陵那边老师傅们,一锤一锤,打出来的古法金箔!
现在黄金都涨到什么价钱了都!
这种古法金箔,工价虽然赶不上金价本身,也是一个很离谱的数字了!
这些金箔还柔软得要命,落在地上,把金箔分开的乌金纸一飘起来,金箔当场就能满场飘飞!
那只公老虎,那只母老虎,你们赔我金箔啊!!!
一声还没喊完,两只老虎抬着的妆奁上,那枚印章陡然发光。光芒只是微微一闪,前面的公老虎立刻弯腰,四脚扑地;
后面的母老虎更是不堪,干脆现出了原形,那身泥塑的衣服当场被撑开、撑裂、撑碎了一地。
印章的光华还没有止住,越涨越大,席卷了整个工作室,所有的泥俑都瑟瑟发抖,开始不同程度变形:
“停!你也给我停下!!!”沈乐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抢上前去,掀开印章外面的罩盒——这一次居然顺利掀开了——伸手进去,一把抓住印章。
小小一枚印章,明明只有他的掌心那么大,上面的印纽也只是一只乌龟形状,根本不是龙钮、虎钮这种高等级的存在。
沈乐抓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一下子竟然提不起来,像是抓住了几百斤的重物;
不但沉,而且还在发烫,不停地发烫,灼烧着他的掌心,沈乐感觉自己可能闻到了皮肤焦臭的味道——
就算没有烫焦,至少也已经烫出水泡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能这么强?
不管你多强,你都得给我停下!这批泥俑,现在是我的了,只有我才能命令得了它们,你不许在当中作乱——
我辛辛苦苦修好的,给你一折腾,又要弄坏了,又要让我重修!
沈乐咬紧牙关,握住铜印。丹田里,金色圆珠自发快速旋转,吐出热流,涌到掌心:
抚平掌心的疼痛,抚平掌心的烫热。转了一圈以后,顺着掌心向外涌出,涌到铜印上面:
铜印折腾得更加厉害。不仅发烫,发光,它还不停挣扎,左冲右突。沈乐死死攥着铜印,调动热流,入侵铜印当中:
给我覆盖!
给我侵染!
给我——停下来!
你是我的!
你必须完全属于我!
要么听话,要么滚,在我这里,不许存在第三个选择!
他发了拗劲,死死攥着铜印不放。指缝里,一道一道光芒射出,照得整个工作室忽明忽暗,照得泥俑们瑟瑟发抖;
眼看双方相持不下,蓦然间,一声钟鸣,悠然响起:
“当——”
醇厚的、柔和的,古铜色的光芒缓缓散开,覆盖在泥俑身上。光芒到处,泥俑的震动立刻停下,仿佛被安抚了下来;
而铜印似乎被激怒,挣扎得越发厉害,撞得沈乐手掌生疼,几次差点松手。
沈乐索性连左手也用了上去,攥着铜印不放,就差举到嘴边狠狠咬一口,或者按到地下去踹一脚。
角力当中,铜片忽然被惊动,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细微的,几不可察的震动掠过工作室。这震动极其轻微,铜印却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立刻乖顺下来,不再发光发热,也不再变重;
沈乐掌心的热流一涌而入,到达它的每一个角落,在它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留下烙印。
铜印安安静静,不见半点反抗,完全摊平了任沈乐所为。
沈乐指挥热流,来回冲荡几遍,终于确信已经掌握了它,把它翻转,摊到自己面前:
“……”
印章表面,一道深深的裂痕,从左上角裂到右下角,几乎把整个铜印劈掉了三分之一。
幸好没有真的掉下来,要是真的掉了,他补起来可就麻烦了啊!
传国玉玺也只是缺了一个角,用黄金补了。这枚铜章缺了三分之一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补!
这裂痕还深入铜章内部,方形的印章底座,大概有两厘米厚,这裂痕就至少有一厘米深……
至于印章上面是什么字?
“什么,什么……”
沈乐把印章横过来,竖过去,连续转了四个九十度,再逆时针转四个九十度。再翻过手掌,看看印章在自己手掌上留下的痕迹……
完了,看不懂。
这印章用的还不是普通篆字,有点鸟篆虫书的味道。
沈乐在金石一道本来就普普通通,青铜器课上考那些铭文,十个字少说也能错五个。
这鸟篆比青铜铭文还要难一些、复杂一些、非主流一些,更不用说,这印章还是反刻,还是阴刻,更加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在工作室里团团转了一圈。扭过头,罗裙们善解人意,早就帮他铺好了纸,打开了印盒。
沈乐向她们感激地拱拱手,拎着印章过来,蘸上印泥,往上一盖:
???
盖不出来?
这印章什么节奏,还能沾不上印泥,盖不出印文来了?
别告诉我,真的是哪位神明用的印章,人间的印泥搞不定的啊?
沈乐尝试了现代的人工光敏印油,现代的快干印泥,古法的朱砂印盒,古法的各种配方八宝印泥。
罗裙们殷勤伺候,在桌面上摆开一排印盒,沈乐来回尝试几个版本,都没能印出字迹来。
他甚至心一横,把宣纸铺在印章上,再用铅笔一点点划过去,用物理方式留下字迹。
折腾了一遍,好容易弄出字来,刚刚揭开宣纸,把文字反过来看……
呼的一声轻响,整张宣纸燃烧起来。沈乐缩手不迭,飞快地召来水球,想要扑灭这团火焰,宣纸已经燃烧殆尽,化为一片黑灰落地。
沈乐:“……”
好、好,就是不给我看是吧?
就是还不乖是吧?
我就不信了!!!
他摸出手机,咔嚓给印章拍一张照片,反过来再拍一张。拍完了,架起扫描仪,仔细扫描一遍。
导入电脑,截图,翻转图层……
坏消息,还是看不懂。
好消息,能拍下来,意味着能传输,能问人了!
沈乐果断把图片发给隔壁的师弟师妹们,着他们想办法查资料,核对,总之把这个印文翻译出来——不行的话还能问老师。
他自己左看看,右看看,举起印章,塞进了佛龛当中,放到那尊千手观音面前,最中间的两只手当中:
“拜托拜托!你把它看看牢啊!一定要看牢啊!我这边干活,别让它再出来捣乱了!”
母老虎的泥塑已经搞裂了这么多,这印章再折腾一次,所有泥俑裂开,他重新修复一遍,他还活不活了!
千手观音低眉微笑,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印章落到观音手里,居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不再折腾。
沈乐松了口气,摩拳擦掌,刚要去继续修复,手机连连震动,微信界面上接二连三地跳出了对话:
“师兄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地震了?”
“我们都快要吓死了!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心脏狂跳!我拿在手里的试管都砸地上了!”
“刚才实验室里照明都闪了好几下!电压都不稳了!”
不知道是虎啸,还是印章发威,总之,这威势确实有点可怕,隔空都能影响到人。
沈乐一一安抚他们,表示“没事儿,我这里一切安好,大概是你们错觉”,刚把他们忽悠完,工作室窗户上当当当当,一片震响:
抬起头,片片枯叶砸在窗玻璃上,砸得窗框乱抖。幸好阿绿还有分寸,不至于逼着他重新修玻璃;
即便如此,沈乐捧起那些枯叶,指尖一碰,也立刻感受到了阿绿的怒气:
【搞什么!搞什么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威势!这宅子不能待了!下次要折腾提前打招呼啊!不然我要搬走了!我真要搬走了!】
沈乐:“……”
虎啸山林,还有一个比虎妖更强的东西发威,果然可怕。
他去到大宅东路第三进,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又是松土,又是给阿绿树根周围摆放玉石,好好安抚了一阵,终于把这棵镇宅大樟树安抚下来。
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手机又是连连震动,老板娘,顾玉林,连同最近入驻附近圆通禅寺,疑似来看着他的能谦小和尚,各各发来问候:
沈先生您这里怎么样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
要不要帮忙?
沈乐一路回复消息,一路返回工作室。转了一圈,看看泥俑们没出什么幺蛾子,才叹了口气:
“唉,干活越来越难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在远点儿的地方找个工作室……不然,待修复物品拆起家来,那可太麻烦了……”
可是,我原来看中这个大宅,就是为了不要上下班啊!
都不用出家门,就可以直接在家里干活,多么幸福!
我不想通勤的!
找地方、通勤的事情暂且按下,现成的事情还是不能不干。
沈乐在地上铺了一大片白纸,把母老虎泥俑身上碎裂的泥块一个个捡起来,小心拼合。然后,坐在地板上抬起头,对着泥俑发呆:
这泥俑变化形状了!
从后脚站立,穿着人类的衣服,只是露出老虎头和老虎尾巴,双手举起扛着嫁妆的一对人形虎妖,变成两只四肢着地的老虎了!
所以我要怎么修?
怎么修,才能把它恢复原样?
直接把泥块全部粘回去吗?
粘回去的话,两只老虎,到底要怎么扛妆奁——它们会变回原本形状吗?
(本章完)
第468章 我,沈乐,转行入殓师了?!
第468章 我,沈乐,转行入殓师了?!
“你们能变回来吗?”
“你们可以变回来吗?”
“你们……变回来一个给我看看?”
沈乐绕着两只老虎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努力和它们沟通。
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直接说话,探出精神力尝试建立连接,伸手按在上面,向泥塑里面输入热流。
热流澎湃,冲刷四面八方,从老虎的胡子尖尖冲刷到尾巴梢的黑黄两色长毛。
沈乐奋力输出了好一会儿热流,感觉泥塑接收得非常顺畅,几乎是在贪婪地吞噬着他给出的力量——
但是,只管吞,不管吐,也不给任何反馈。热流够不够,要不要再多点儿,要不要转换性质,反正,就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修,是修好了再变形,还是变形完了再修,这一对公母老虎,反正就是不搭理。
沈乐拿它们也没办法。想了想,专门取出两只盒子,把母老虎身上掉下来的泥块,分门别类,小心装起来。
然后,认认真真,挨个儿把这些泥塑,重新修复一遍。该填补裂隙的填补裂隙,该补齐缺损的补齐缺损,该上色的上色……
对了,这些泥塑,还有一大半是动物,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沈乐补着补着,就有点儿不自信:
这头羊缺了羊角,羊角应该是什么样的?是直的还是弯的?还是螺旋的?有多长,什么颜色,上面是不是一棱一棱的?
这个感觉像是虫妖,但是,它到底有十八只脚还是二十四只脚?或者更多?
这只鸭子,嗯,应该是鸭子妖吧,衣领,衣袖,衣襟后面的尾巴,是什么颜色的?
感觉应该和它原身的种类相关。但是,哪一种鸭子,它的脖颈、胸腹、翅膀和尾巴,到底是什么颜色,沈乐就不太敢确定了……
他取样,做拉曼光谱图,做x光衍射扫描,做各种各样的检测。
奈何鸭子妖的色彩实在过于绚丽,有些地方,特别是胸腹和尾羽,扫出来的颜色太过复杂。
沈乐来回折腾半天,实在搞不定。再去翻动物图鉴,好家伙,光一个绿头鸭,就分了雄鸟、雌鸟、幼鸟、半成鸟、平时、发情期……
不是动物专业,林学专业,等等相关专业的人员,对着一张残图,光找也要找到死啊!
靠自己是不可能弄明白那么复杂的东西了,好在沈乐背后有一整个大学,这一整个大学,还能联络到整个学术界。
沈乐虽然嘟嘟囔囔,嫌弃工作量太大,还是把一个一个修复了大半的塑像努力拍照、扫描,再努力手绘,打发师弟师妹们去查资料:
“拜托帮忙查查看,这些动物,它们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唉,这些塑像,说没有灵智吧,它能带着你穿行千里;
说有灵智吧,你问它的话,它又不回答——
至少告诉我,你身上原本是啥颜色呢!如果自己看不见自己身上,告诉我一声,你旁边的伙伴是啥颜色也好啊!
沈乐唉声叹气,一边干活,一边散开精神力,梳理这些泥塑的力量线条,努力想让它们早点恢复灵智。
辛辛苦苦,修了半个月,也只修好了一半的动物塑像,剩下一半还要等着查资料,不能随便上手。
沈乐一步一挪,挪到鬼物泥塑面前,伸手才搭上去,立刻眉头大皱:
这……
这也太惨了……
他指尖触及的,是一尊断头鬼的塑像。左腿弯曲,右腿绷直,左肘弯在胸前,右臂向后荡出,似乎抡起一把大刀,正要往敌人头上砍去;
然而,他的脑袋已经歪了下来,落在胸前,只有一层皮半断不断。沈乐才一碰触,四面八方的喧嚣声,便轰然涌上:
“杀!”
“杀!”
“杀啊——”
“老子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
“啊——”
“小五子!撑住!!!”
“滚开!!!”
怒吼声,咆哮声,骨肉被砍断、被踩断、被捅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一声剧烈的咔嚓声,似乎就响在耳边,咔嚓声之后,是有点像裂帛,又有点像风声的声音,飘然而起……
一遍一遍。
一遍又一遍。
沈乐怔怔地听着。听到第三遍,才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这是,脖子被砍断,颈血喷出的声音吗?
也不知道这样的豪烈之士,和敌人奋战到最后一刻,他的颈血会喷到多高。
会不会,不见半星热血洒在红尘,全都喷在大旗之上,把那旗帜染得一片鲜红?
他摸了摸脖子,前面摸一把,后面摸一把,再摸了摸两边的颈动脉。好半天,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双手捧住那断头鬼斜挂在的头颅:
“你要我帮忙吗?我帮你一下,把这脑袋抬起来,装回去吗?”
断头鬼默然站着,一声不吭。沈乐伸手抬一抬,再抬一抬,那泥塑的头颅和泥身连接为一体,除非把它削下来,根本抬不动。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帮不上你的忙了……唉,当年的战事,得有多惨烈啊,为你们收拾遗容都收拾不了……”
但凡有一点余裕,怎么样也该把烈士的头颅和身体连接好,拿针线缝上,好好下葬啊!
这样歪着、挂着,动都动不了的,估计当年下葬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整理,或许干脆埋骨荒野了……
把那头颅削下来,或者扭下来,再安回脖子上去,这个不说能不能做到吧,至少至少,它是违反文物修复,修旧如旧原则的。
沈乐也没法擅作主张,只好从掌心透出一缕热流,在断头鬼泥塑上来回渗透一圈,聊表心意。
刚要松手,背后一声钟响,直入心底:
“当——”
佛龛又开始发力了。不知道是安抚,还是超度,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是只为断头鬼鸣响,还是普遍惠及整个队伍。
钟鸣一声,耳边的惨烈喧嚣,渐渐平静;
钟鸣两声,那声毛骨悚然的砍头声响、颈血喷出声响,再也听不见;
钟鸣三声,面前嘎吱嘎吱,一片响动。那尊断头泥塑,慢慢的,慢慢的,双手举起,捧住自己的脑袋,一点一点抬起,往脖子上按……
沈乐:???
还能这样?
还能自己把自己脑袋搞好的?
所以你还是想要把脑袋装回去的,是吧?
那么,我就帮你一把!
他微微闭目,反复吐纳。丹田里,金色圆珠越转越急,热流滔滔喷涌。
断头泥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手臂抬起,抬起,再抬起。抬起到手肘超过肩膀,眼看脑袋就要落向脖子,卡住了,不动了……
“喂,你怎么回事?”
“你没力气了?”
“还是你的灵性不够了?”
“你倒是动啊!动啊!动一动啊!!!”
沈乐急得快要跳脚。奈何皇帝不急急太监,太监就算急死了,也不能替皇帝延续后嗣。
这断头泥塑的动作就卡在了半道上,一动不动,上不上,下不下。沈乐努力运功,努力为它输入热流,无果……
“什么情况?你扛不住了?或者你满足了?或者,你到这地步,就觉得可以了?——总不至于,要我替你上一炷香吧!”
沈乐绕着泥塑团团乱转。转完三圈,又跑到佛龛面前,一手按住佛龛,一手按着千手观音的莲座,努力输入热流。
打坐了足足半天,从上午打坐到午饭时分,这佛龛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拼命吞吸着沈乐给的热流,就是不肯给点儿反馈。
什么再鸣几下钟声,什么再帮忙念一遍佛经,什么洒出一片佛光安抚这些泥塑……
不好意思,不存在的。也不知道它是累了饿了,力量不够了,还是感觉并没有这个必要,就不干活……
沈乐拿它也没有什么办法。敲打,摇晃,甚至在佛龛面前合十拜一拜,让罗裙们都过来帮忙拜一拜,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没用。
这佛龛也不自带说明书!罗裙们围在身边,七嘴八舌,忙着出主意,然而她们对佛龛也所知甚少,除了“我们帮您一起念经”之外,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专业的事情,果然要请专业的人来做。上香啥的,沈乐感觉自己水平还是差了一些,得请教专家。
他索性点开手机,呼叫能谦小和尚:
“大师,有点事儿要麻烦您一下……”
能谦小和尚来得很快。沈乐估计,他应该就在南华街尽头的圆通禅寺,有什么事儿,几步路就到。
他一手捻着佛珠,从泥塑队列头部走到尾部,再从尾部走到头部,一声声念着“阿弥陀佛”。走完一遍,叹了口气: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这数百年英魂,并不作祟人间,也谈不到超度两个字。贫僧能做到的,也就是让它们感觉好一点……”
他在断头鬼面前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喃喃念诵。沈乐措手不及,连递个蒲团过来都来不及——
话又说回来,他的工作室里也没有蒲团,只有各种各样的椅垫、抱枕和靠垫,方便他随地要坐就坐,要躺就躺。
他小心拽了一个椅垫过来,尝试给小和尚塞到屁股底下,未果。能谦小和尚捻着佛珠,念着经文,已经开始入定了……
沈乐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他念的是什么经文,是观音经还是地藏经,或者别的什么经。
别说经文,他连到底是中文还是梵文,都没听出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断头鬼大概,似乎,也许,好像,灵性活泼了一点儿。
但是,距离能够继续把头捧起来,安到脖子上去,好像还有很远?
“好吧……还是我来帮你吧……”
沈乐长长叹气。这泥塑自己会动了,会抬起胳膊了,会把脑袋移位了——也就是说,它的形态,和刚刚开始修复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换句话说,那什么修旧如旧,什么尽可能保存文物原有形态,什么保留过往痕迹,全都可以喂狗吃了。
他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沈乐摸过一叠薄纸,小心翼翼,把断头鬼的脑袋裹好,再用薄布裹一遍,然后召唤一位罗裙,让她帮忙捧住那颗脑袋。
自己摸出手术刀,屏住呼吸,沿着泥塑脑袋和手掌、身体的连接部位,一点一点切削,一点一点分离:
“你们可要拿稳了啊!千万拿稳了啊!别把这脑袋给摔了砸了!
——对了,断头鬼你泉下有知,手掌稍微松一松,让我分离得容易一点……”
从手术刀换到细细的签子,再从签子换到细针,最后,从细针换到丝线。
沈乐用精神力绷住丝线,沿着泥塑手掌和脑袋的连接部位,一下一下,仔细切割。
切得他从额头细细出汗,到脊背冒汗,到整个人一身大汗,好容易感知当中一轻,整颗泥头悄然悬起:
“好了!切下来了!!!”
切下来只是第一步。沈乐把泥头捧在手里,仔细检查:
特别是泥塑手掌和脑袋挨着的部分,有没有切破,有没有把泥塑脑袋的脸部颜料留在手掌上。
幸好这断头鬼似乎真的泉下有知,呃,也许都说不上“泉下”了,没有把脸留在手上。
沈乐捧着泥塑脑袋,放到断头鬼脖子上,略略松手。呃,放不稳,接得不平滑。看起来,还得他加把劲:
好在这种事情,沈乐已经做得熟极而流。他先调好一坨粗泥,里面用黄麻搅匀,让它具有足够的摩擦力和粘性;
在断头鬼脖子上、脑袋断口上,细细喷水,润开泥层,让泥土和里面的植物纤维都吸到水分;
在断头鬼脖子上狠狠敷一层,为它提供足够厚度,再把鬼脑袋栽上去。
松开手,果然鬼脑袋已经停稳了,不再东摇西晃。沈乐用竹签把脖颈边上溢出的粗泥刮掉,再敷上细泥,仔仔细细抹平:
“长!!!”
一声令下,精神力透入,鬼脑袋上、身体内部、新敷上去的泥层当中,植物纤维都开始飞快生长。
向上,向下,向两侧,相互交缠……
来来回回,不断生长,最后融为一体,把那颗泥制的脑袋紧紧固定在脖子上。
虽然没有肌肉,没有脊椎,没有颈椎,也没有肌腱,但是,这些植物纤维,俨然代替了骨骼肌肉的作用:
不但能固定脑袋,还提供了灵性力量的通路,贯通全身,周流上下。灵眼中,断头鬼全身的灵光,都闪耀得更加均匀了一些?
“凝!”
沈乐又是一声喝令。对大地的控制力,对水分的控制力,同时运转。
新附上去的泥块急速变干,与原有的泥块融为一体。
到这一步,除了脖子当中还有一圈泥痕,没有抹上颜料之外,整颗脑袋,基本上像是没有被砍下来过。
“这样可以了吧?等会儿上好地仗层,再上一圈颜料,就没事了吧?让我看看,颜料到底要用粉色,还是要用肉色……”
沈乐凑过去仔细研究。忽然,背后冒出来一个声音,悠悠然插嘴:
“都不要,涂一圈红色就行。”
“???”
沈乐猛然转头,差点儿扭了自己的脖子。地板上,能谦小和尚睁开眼睛,向他微笑:
“涂一圈血红色,代表这颗脑袋,曾经被人砍下来过。不用涂成从来没有被伤害过的样子——留点儿印记,对它反而好。”
沈乐紧紧盯着小和尚。小和尚唇边笑容缥缈,神色宁静而慈悲,一边说话,一边微微侧头,眼神放空,像是在听断头鬼说话……
你不会是真的在听吧?
沈乐将信将疑。但是,本着“尽量保留过往痕迹”的修复原则,他还是调了朱砂,在断头鬼脖子的接口细细涂抹一圈。
涂完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动动胳膊,动动腿,扭头一看:
咦?
咦咦咦!
你怎么把胳膊放下来了!
你把胳膊放下来,倒是先跟我说一声啊!
看这掉下来的一地泥渣,你早说了,我好早点儿拿张纸垫着,给你补回去也不至于补错地方啊!
好在修复还是有效果的。断头鬼不但放下了双臂,脸色也变得平和了,不再是横眉怒目、随时在和人拼命的模样。
看这样子,把它的头接上去,大概就算是超度好了?
看在人家是战死英魂的份上,沈乐只好卷起袖子,继续努力干活。旁边念经声阵阵,念得他都有点儿犯困,不得不把精神力集中在断头鬼身上。
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跪着,一会儿恨不得躺着,上上下下,终于把它修补完毕,大叹一口气:
“哎呀,终于好了……”
“阿弥陀佛,施主辛苦。”身后,能谦小和尚诚心诚意,宣了一声佛号。沈乐一骨碌爬起来:
“不辛苦,不辛苦,今天辛苦您了。啊——这都晚饭时间了,您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请您——”
他拽着小和尚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打电话:
“老板娘,麻烦备一份素斋,今天我请能谦小师父吃饭——”
“不用!不必!”小和尚剧烈挣扎:
“我是和尚!我守戒条的!我过午不食!!!”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低低轻笑。沈乐遗憾地放开了手。
唉,那些每天上班打卡,下班换了僧衣就出去玩儿的假和尚不提,真和尚,是真的要守戒律的。
他之前跟着老板去天台国清寺做一个项目,大家干活干到中午十二点半,肚子饿了,找到斋堂想寻口饭吃:
斋堂大门紧闭,门口贴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过午不食。
是的,和尚没得吃,外来的香客也没得吃。最后,他们一伙人,是饿着肚子爬下山,在山脚下的饭馆里填饱了肚子……
接待普通人的寺庙如此,有修行在身的和尚,自然也是如此了。沈乐放开手,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怎么好意思……那,我明天请您吃饭?”
“请客倒是不必了。”能谦小师父声音爽朗,很是高兴的样子:
“下次您有这样的超度活儿,再请我来就行。不——不用下次,您这里,这么多泥塑,你在修,让我在一边念经就行!!!”
沈乐:???
念经对你还是个好活儿吗?
给这些泥塑,不,给这些鬼物念经,对你来说,是能够增长你阅历,增长你功德,增长你法力的活儿吗?
“那行吧……”
他送走这位年轻僧人,回过头去,研究面前一排鬼物泥塑。
鬼物当中,大概有一半是战死的英魂,断了头,或者断了胳膊腿,或者胸口被戳了个大洞,或者肚子豁了个大口:
沈乐在宅子里一阵翻找,终于给他从犄角旮旯找出三股线香,插在香炉里点燃,对这些泥塑合十拜了三拜。
香烟袅袅,笔直上升,一点也没有被英魂吸取的样子,这香火到底有没有用,沈乐是完全不知道;
他只管卷起袖子,断了头的给接上头,断了胳膊腿的,给糊一层泥,把掖在咯吱窝底下、捆在腰上的胳膊腿粘回原位;
腹破肠流,肠子缠绕在腰间的破肚鬼比较麻烦,只能一点一点把肠子卸下来,一点一点喷水,软化,塞进腹腔,再把腹腔糊上:
“行了吧?这样应该行了吧?据说做腹腔手术,肠子塞进去以后会自动归位,不需要医生捋肠子的——
这应该用不着我把肠子接上吧?泥做的肚子里面,也没做出五脏六腑,我也没地方给你接肠子啊!”
他一个一个泥塑,仔仔细细,挨个儿收拾。修复完战死英魂,再修复那些其他各种死因的鬼物泥塑:
遇上脖子上挂着长长白布,吐着舌头的吊死鬼,就把舌头按回去,白布切下来叠好;
遇上全身发黑碳化,手指挛缩如鸡爪的烧死鬼,就把手指撑开,身上敷一层细粉、刷一层颜料,好歹收拾成一个人样;
遇上全身肿胀的淹死鬼,这就没啥好办法了,总不见得把土削掉——
沈乐想了想,把淹死鬼嘴里、鼻子里、指甲缝里的沙土泥藻,全都清理出来,再往上喷了点水,意思意思抽干一下水分。
面黄肌瘦,肚子膨胀的饿死鬼,给它嘴里塞几粒米,再把黄瘦的脸颊、胸脯,贴敷上一点泥土?
等等,我一个堂堂的文物修复专家,怎么转行入殓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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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69章 这些泥塑,被哪位大能带走了?
第469章 这些泥塑,被哪位大能带走了?
沈乐吭哧吭哧,上蹿下跳。一会儿站立,一会儿下蹲,一会儿坐地,一会儿躺倒……
付出了三套衣服滚成破布,烂得没法再穿的代价,终于把这一批妖魔鬼怪的泥塑修整完毕。
或者说,是给这些妖怪,这些鬼物,抚平伤痕,消弭痛苦。那些刀伤,箭伤,枪伤,锤击伤,马蹄踏伤……
那些断裂的肢体,断裂的骨骼,断裂的头颅,拖在肚腹外面的肠子……
一样一样,被他的双手抬起,整理,归拢。最后,至少在体表消失不见,把泥塑们的外形,整理到和正常人,不,正常的逝者一样。
随着他一件一件整理,从这些泥塑们身上传来的波动,也渐渐变得柔和,变得平静。
那些曾经回荡的咆哮,惨叫,哀嚎,一点一点减弱,一点一点消失。
就好像,几百年前,那些厮杀在沙场上的战士,被收敛,被安葬一样……
当然,这样的整理和宁静,也不只是沈乐一个人的功劳。
从头到尾,能谦小和尚一直安坐在旁边,手捻佛珠,念经声无休无止。沈乐修复了多久,他就念了多久:
这毅力,这恒心,让沈乐特别想要问一句:
你坐那么久,真的不会得痔疮吗?
“啊……终于搞定了……”
他放下手里的笔刷,扔过去最后一个法术,感受着颜料在泥塑身上凝实,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赶紧弯下腰,抱着一大把线香,开始一个一个给香炉里更换新香:
“没事了,你们身上的缺损,我都已经给糊好了啊。”
“战斗已经结束了,结束几百年了,不管你们要赶走的是谁,都已经结束了。”
“之前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你们可以看一看……好好看一看……”
他一边小声祝祷,一边挨着泥塑队列向前行走,在每个泥塑脚下的香炉里插下新香。
能谦小和尚念完一遍经文,睁开眼睛看看他,再扭头看看工作室墙壁上,挂着的一大排电视。
以及电视里无休无止播放的节目,也是无语:
“……你这样搞有用吗?你是想超度他们吗?他们已经不用超度了啊!”
这些泥塑,就只是泥塑而已!它们身上,已经没有完整的魂魄依附了啊!
他在工作室念了这么多天的经,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些泥塑,要说上面附着鬼,或者它们就是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回荡在这些泥塑里的,根本没有记忆、情感之类的东西,只剩下一些残念的混响,一些最深刻、最难以忘怀的瞬间。
经过长期的孕育,这些残念,和山川灵气、和荏苒时光,交织成一点点模糊的、初生的灵性。
指望这一点灵性会看电视,指望它们能理解这些节目,开玩笑呢!它们连理智都没有!它们就不是活的!
它们只是泥塑,连香火愿力都接受不了——虽说沈乐这样挨个儿给它们上香,能提供的香火愿力,也基本上等于没有……
“我不知道能不能超度啊!”沈乐理直气壮:
“但是,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万一能让它们好过一点呢?”
“你……行吧,你高兴就好。”能谦摇摇头,握着佛珠起身,双手合十:
“既然施主的修复工作已经结束,小僧就告辞了。下一次,若有什么需要超度的痛苦哀怨,请务必联系小僧。”
“等等!我还没请你吃饭!”沈乐跳过去拦他:
“至少让我请你吃顿素斋吧!现在还没到中午!饭总是要吃的吧!”
“不了,今天中午还有法会,我得回去准备。”能谦又行了一礼,转身绕行。沈乐手忙脚乱,赶紧倒了杯水过去:
“至少喝杯水吧?念了这么久的经文,当中停都没停过,你口不渴的吗?”
能谦:“……”
念了这么久的经文,我消耗了多少法力?
又耗用了多少心力,去倾听这些残魂的声音,去和它们沟通?
这些你都没有想过的吗?你就知道问我口渴不渴?
一瞬间,这位自幼出家,投身佛门,慈悲为怀的佛子,也有了“我说我杀人不眨眼,你问我眼睛干不干”的啼笑皆非感觉。
他淡定告辞离开。这种超度工作,对于佛门修行者来说,是磨炼佛力、积攒功德的极好机会。
他在沈乐这里念了几十天的经,也确实有了很大的长进,对佛法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急需回去整理消化一下。
哎,希望沈施主以后多多寻找这些,有痛苦、有血仇,需要超度的对象来修复,他也好跟着蹭一点干活的机会,阿弥陀佛……
沈乐恋恋不舍地送他出门。这位小师父在他这儿念经,确实是自带干粮、拼命干活了:
他连老板娘这边送的素斋都谢绝了!
理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靠他自己吃不起这么高标准的灵食,索性就不吃了。
而且,他念佛,消耗的主要是心念,反正也不靠灵食撑续航……
哎,这样的高僧,多来几个就好了。当然,如果佛龛能顺带吸收大量逸散的佛力,以后帮忙超度,就更好了。
“哎,说起来,你要不要去隔壁圆通禅寺供一段时间啊?”他敲敲佛龛。
靠大宅里这点儿人口,力量增长实在太慢了啊。他自己是个不拜佛的,小家伙们也没看见谁拜佛,只靠罗裙们?
罗裙和佛龛是一体的啊!内循环了属于是……
只靠内需拉动力量增长,不是说不行吧,就,没有外部力量参与,效率有点儿低?
隔壁圆通禅寺虽然香火不旺,好在比较近。想要找香火旺盛的地方也有,那就要沈乐付出人情,让特事局牵线搭桥了。
最重要的是,供到香火旺盛的地方去,佛龛没办法早上上班,晚上下班,回家过夜,周末双休……
佛龛里闷声不响,连钟鸣声都听不见了。只有一袭罗裙身姿优雅,飘然而来:
【它说不需要。它说,外面的寺庙,人心太过杂乱,对它没什么好处,还是待在家里慢慢念经好了。】
咦……
这就是信仰力量,和信仰之毒吗?
也是,中国人的信仰,出了名的“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寺庙里一万个人来拜佛,可能有八千个“今天天气不错,庙里环境好,来走一走,顺便打套太极拳”;
剩下两千个,还有一千五百个“求升职,求加薪,求放假,求转运”,等等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欲求;
能够有五百个心念纯净,可以供应正统佛力的,已经谢天谢地,非常感人了。
对于佛龛来说,他被供奉收到的力量,可能还不够他剔除杂质吧?
沈乐这样一想,也就不勉强。他盘膝坐在泥俑们面前,展开精神力,缓缓笼罩住这片泥俑:
喂,都修好了,起码是本体都修好了,应该给我整点新活儿了吧?
比如说,你们身上的力量脉络,符篆啥的,能够让我看得更清晰一点,让我看看你们是怎样吸取力量、怎样通过地脉节点传送的?
在地脉当中,是怎么辨认方向,寻找节点的?
我是可以靠铜片给你们指方向,没有我的时候,你们自己总也知道怎么走吧!
精神力如云如雾,飘飘渺渺,垂落在每一座泥俑头上,渗入泥俑体内。
渐渐地,这一批泥俑,仿佛真实地“活”了起来,真实地开始呼吸,开始抬头看这个世界,开始发出第一声啼哭,第一声畅笑。
沈乐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向它们倾身:
你们醒了吗?
你们看见这个世界了吗?
你们……喜欢这个世界吗?
整个房间里,无形无质的力量渐渐涌起。沈乐微笑着,微笑着,感觉自己整个人慢慢往下沉去,像是沉入水底,又像是沉入温暖的怀抱:
这是什么?
是泥俑又要带我离开了吗?
带我去某个地方转一圈,然后再把我带回来?
这次修好的部分比较多,是不是泥俑可以穿越得远一些,或者可以走得快一些,走得准确一些?
又或者,这一次,是泥俑曾经拥有的记忆,再传输给我?
不管是什么记忆,千万不要再让我出嫁一次了啊!
更不要让我入洞房!
求求了!
旁观出嫁还行,身临其境入洞房,这个真的遭不住……
沈乐默默地胡思乱想着。身体渐渐沉落,又渐渐浮起,然后,感觉整个人被一片,一片,又一片,用什么东西往上糊:
什么情况?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阴暗的瓦房当中。瓦房不算高大轩敞,好在也不算破旧,从天色和光线方向来看,大概是一排倒座房的样子;
整个房子左右三间,连同院子里,都有人在忙忙碌碌。院子当中,两个七八岁的小学徒光着膀子,脑门上热气腾腾,吭哧吭哧,抬了一桶水过来;
两个稍微大一些的学徒面对面站着,四只手握紧一个方盘,左右摇晃,在用力筛土。
院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学徒一边搅拌泥土,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吆喝:
“用力!用力!——叫你用力,没叫你把泥抖到外面去!
这些泥巴,都是辛辛苦苦挖过来,晒干,挑去野草石子土块,才能过筛的,全给你们抖出去了,你们自己从头做啊!!!”
喊了几句,他又低下头去,用棍子在木箱里用力搅拌。每搅拌一下,都是肌肉贲起,腰、腿连着手臂一起用劲,咬牙切齿;
沈乐顺着他用力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箱细腻的泥土当中,掺杂了许多稻草,,这少年正要把它们搅匀,搅到纤维和泥土充分混合。
只有搅匀了,搅上劲儿了,纤维混合到泥土的每一个角落,才能为泥土提供最大的结合力和支撑力;
这样做出来的细泥,表面才能细腻光滑,容易上色;
内部才能柔韧结实,捏出手指、鼻子、耳朵、衣襟飘带等种种部位,才能灵动自然,不会承受不住力量。
泥的质量高,做出来的泥塑,不说千年不坏,至少能顶个几百年;
泥的质量差,随随便便捏个泥塑,一二十年就开裂了,坏掉了——到时候,工匠还在,寺庙还在,谁再请你做活儿?
不请你,也不会请你的孩子,也不会请你的徒弟。你这一门就接不到活儿了,就要饿死,或者从大师傅变成学徒,给别人干活去!
他在这里搅拌细泥,另有一些学徒,在忙着筛土,筛沙子,捣碎小石子。
把泥土和稻草、搅拌成细泥;把泥土和一定量的细砂石搅拌在一起,加上黄麻和苎麻等等,搅拌成粗泥。
“哎,这工作可太累了。”沈乐摇摇头,很是同情。
换成他的工作室里,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样品扔过去,自有学弟学妹们测量出各种材料的比例,下订单;
原料到达以后,照着比例称量材料,扔进搅拌机,设定好时间。要粗泥有粗泥,要细泥有细泥,什么,泥料不够上劲儿?
不够上劲儿,要么是水加多了,水加少了,要么是搅拌时间不对,要么是搅拌速度不对。
反正,沈乐又没有限制他们钱,他们只管多开几组,死了命地尝试,总能尝试出需要的泥料来!
但是古代不行,一切都得依靠人工。
学徒们干得满身大汗,明明是在黄叶飘零的深秋,一个个还是光着膀子,或者穿着薄衫,身上热气腾腾;
就这样,还要被师傅催,被师傅骂:
“快点!快点!”
“没吃饭吗?”
“你看你干的这是什么活?这种泥拿来做神像,你是想天打雷劈吗?”
学徒们承担了最重的体力活,师傅们也不轻松。搅拌好的粗泥、细泥送进房里,自有房间里的师傅们干活儿:
有人照着设计出来的稿子,扎出木胎,或者竹胎,或者藤胎,或者在木胎、竹胎、藤胎上绑扎稻草;
有人在做好的胎骨上,一层层敷上粗泥,一层层修整,把整个泥塑修整出大概形状,再把泥胎表面打磨平整;
手艺更好的师傅,则在粗泥已经将干未干的表面上,一层层敷上细泥,刮平表面。
等细泥即将干透,再用白垩、方解石、石膏等等做成的泥料,上地仗层,上颜料,为这些泥塑描眉画眼,画出衣衫……
沈乐心醉神迷地看着。这些老师傅们,他们的手艺,可比自己高得多了:
自己捏一根手指,捏一只耳朵,需要反复测量,来回比对。一会儿捏歪了,一会儿又捏裂了,一会儿形状又捏得不到位;
而这些老师傅们,他们一双双手伸出来,粗得像胡萝卜,干燥开裂得比自己的脚后跟还惨,指甲里,指纹里,深深嵌满了泥渍。
但是,他们双手翻飞,只是稍微一搓、一捏、一卷、一按,就有一朵泥轻轻托在手里,落在泥塑的鬓发上;
只是用竹签轻轻一按、一划,泥塑马匹的脖子上,就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鳞片形状。
沈乐估计,自己要练到这个地步,大概,也许,可能,至少十年?
还得是满负荷、满状态的十年。十年时间,还得全部用在泥塑上面,不能时间去淘泥、筛泥、和泥什么的……
一座座泥塑,在老师傅们的手下成型。有断头鬼,有断手鬼,有破腹鬼,有穿胸鬼。
完成一座,就送到前面的房间里阴干,再完成一座,再送去阴干。
直到这些泥塑全部完成,呼啦啦来了一大批人,把它们抬到前面的殿宇,专门找了一座偏殿放下来:
每一尊泥塑前面,都有特别定制的牌位,写着“延寿司判官执事某某”、“速报司执事某某”、“城隍庙衙役某某”、“衙役某某”等字样。
那一天,整个殿宇披红挂彩,人潮涌动。
大批大批的百姓,一群又一群的涌进来,在这些泥塑面前上香,磕头:
“刘副将……多谢您救了我家娃儿……狗娃子,给刘副将磕头!磕头!”
“王参军……多谢您砍死了那个鞑子……没有您,我家婆娘,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李都头……您让补的那件袍子,今天终于补好了……您穿上,穿上……将来,我们日日烧香,月月供奉,年年来为您换袍!”
奇怪,为什么不供他们的真名呢?
为什么不用他们的真实身份铭记他们,反而要假托这些神名?
这当中,有什么忌讳吗?
沈乐好奇地转了一圈。蓦然间,外面马蹄如雷,一支骑兵队伍轰然而来,在大门口勒马。
很快,一群身披裘衣,脑后拖着金钱鼠尾,相貌粗豪的鞑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老爷,今儿是城隍庙新开了一间偏殿,大伙儿过来上香,求个吉利。”庙祝打躬作揖,亦步亦趋地跟着。
鞑子远远地望了一眼,想要进去,一脚踏进殿门,就被熏得倒退出来:
泥塑面前的香炉里,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各色香烛,烧得烟雾缭绕,整个大殿里对面看不清人脸!
高过人头、一指粗的长香,或者散发幽幽清香的檀香,或者半尺多长、走一步就有点掉渣的黄色草香……
密密麻麻,插满了所有香炉,烧得铸铁炉壁也跟着通红。
沈乐也就是一段记忆,并不是肉身到此,才不至于被熏得掩面飞逃出去。
那鞑子却遭不住这个罪,指挥人拿出几块神牌看了一眼,便哼了一声:
“最好是这样!”
他挥袖而去。一来一去,整个偏殿里安安静静,所有人低着头不看他们,却都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在偏殿里转来转去,听着百姓的祝祷,看着那一座座身带伤痕的泥塑,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这些战士,或许是本地兵卒,又或许是外地来此驻扎。他们奋战,他们牺牲,他们埋骨在此。
而此地的百姓,因为鞑子还是会过来,还是会踩在官府头上作威作福,用这种方式纪念他们,用这种方式,向他们表达感激……
然而,百姓的感激再诚挚,再绵长,总也有一个极限。一年,两年,八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这一代人走了,下一代人也走了。百姓记忆中的那些战士,那些英魂,渐渐地,只剩了一个名字,又渐渐地连名字也没有了,湮没在神像背后。
道观寥落,殿宇倾颓,泥塑歪倒。终于,深夜当中,一条黑影走了进来,向这些泥塑伸出手去:
“跟我走吧……”
影影绰绰地,仿佛有黑色的烟气从泥塑身上浮起,跟在那条黑影后面,扬长而去。
没多久,又有一批力夫到来,把这些泥塑全部抬起,扛走,扛到一座新的大房子里;
有一批新的工匠,给泥塑糊上新的泥层,涂上新的颜料,打扮成新的模样:
“睡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你们就会发现,多了许多新的伙伴……”
咦?
所以这位是谁?
是当地的神灵吗?
又或者当地的大妖?
能搞定这么多妖鬼,能把它们拢在一起,这位的力量,很是不小啊!
黑影在山中不断游走,不断收拢各种各样的妖怪。养了十年的大公鸡,主人说不吉利,应该宰了,公鸡展翅飞进山里,被他收下;
养了二十年的老牛,越养越精神,越养个子越大,占据了整个牛棚。
主人觉得怪异,又不敢杀,把它赶出村庄,老牛走进山岭,被他收下;
拜月修行,顶着个骷髅头吞吐月光,没有成功,一百多年就被狗咬死的狐狸精,鬼魂在山间团团乱转,被他收下;
咬死了狐狸精,吃了狐狸精的肉,自己也有了修为,钻进山里的老狗,被他收下;
各种各样的山精,水怪,鬼魂,在他麾下,俨然成了一个小朝廷。
这位山林的主宰,特地请了高手匠人,为它们塑造泥像,为它们建造庙宇,摆在山间接受香火;
因为庙宇灵验,来上香的,来求财的,求官的,求子的,求寿的,求病愈的,百姓络绎不绝……
“这样真的能行吗?”
沈乐好奇地转来转去。泥塑传给他的记忆并不完整,并没有看到这些泥塑成精,跟着那位神灵到处干活儿;
但是,泥塑身上的气息,确实一直在涨,一直在高举。
直到一位小姑娘,悄悄地走进庙宇,为正殿供着的神灵上了一炷香……
感谢@daviry打赏的500起点币
(本章完)
第470章 沈乐: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强行被喂狗粮
第470章 沈乐: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强行被喂狗粮
那个小姑娘刚进来的时候,沈乐并没有注意。
他还在庙宇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打量正中的那座神像:
那座神像他没有见过,送嫁泥塑群里,也没有它的存在。
而且,那神像论大小,论风格,论装饰的华美程度,和他修复的那些小型泥塑,完全不是一挂儿的:
论体积和泥土的用量,大概差了几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样子;
论装饰的复杂性,身上的璎珞,绶带,腰间的玉带和带钩,绦环,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装饰,也繁复了几十倍的样子。
一望而知,那位神祗身上,寄托了造像者和百姓的满满的崇敬,和诚挚的热爱……
“所以您到底是谁呢?”
沈乐皱着眉头,仰望神像,努力把每一个细节记在心里——以后说不定要考,不,要上手修。
神像容貌俊美,面如冠玉,是很正统、很常见的武将形象,而且,是那种形象非常正面的武将。
眉心没有竖眼,武器不是三尖两刃刀,脚边没有蹲条狗,应该不是二郎神;
不是绿袍,不是红脸,没有拿青龙偃月刀也没有手执书卷,应该不是关公;
用的武器不是枪,身边没有银甲白袍双锤小将,大概,也许,也不是岳王……
更不用说,我国人民,在为神灵造像这件事上,有时候还特别放飞自我。
一个神灵能有七八种长相不说,经常还造出闻所未闻的地方特色神灵,以及造出莫名其妙的神灵:
把大名鼎鼎的杜甫杜拾遗,讹作“杜十姨”,拆成十个女人,配给五个美髯汉子,你敢信?
对了,这五个美髯汉子,其真身还是伍子胥,被讹作“五髭须”,然后就塑造成了五个长胡子男人……
这种乱七八糟的干扰项一堆起来,以沈乐浅薄的造像知识,实在猜不出来到底是谁。
幸好他转过两圈,整个殿宇,忽然起了变化,吸引了沈乐全部的注意力。
杂沓的脚步声,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蜡烛微微的爆裂声,忽然全部消失,像是被一键清除了似的。
沈乐一惊扭头,讶然发现整个殿宇蓦然变得幽暗而深邃,面积扩大了几十倍,殿堂也升高了几十倍。
殿宇正中的巨大武将神像,两边较为矮小的神像,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低下头,盯着中央看。
而殿宇两庑,乃至后殿,不知道多少神像,也跟着凑了过来。
牛头,羊头,狗头,蛇头,乃至飞在天空中的公鸡脑袋,躲在角落里的乌龟脑袋,挤挤挨挨,伸头伸脑地向里看:
“这……”
“这是……”
“这姑娘是……”
前来上香的小姑娘并不知道她被这么多人看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尘世意义上的大殿,进入了某个类似神域的地方。
她只是努力踮起脚尖,把三支最便宜的草香插进香炉,奋力调整一下位置,让它在香炉里稳定燃烧。
这份工作,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有点艰难。
她整个人几乎挂到了香案上,破旧的裙子,在香案上擦下一条厚厚的灰尘,甚至刺啦一响,挂了一道口子——
如果她不是生在一个很温暖、很有爱的人家,光是这肮脏和裂口,估计回去就得挨一顿打。
然而,这姑娘并没有注意衣衫的破损,她倒退几步,跪倒在拜垫上,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又拜了一拜:
“神灵保佑……保佑我娘能够好起来……保佑我爹爹能够回家……保佑我今晚能不饿肚子,明天也能不饿肚子……”
念念叨叨,嘀嘀咕咕,小声祝祷。那双合在胸前的小手,又红又肿,上面少说也有四五个冻疮,大大小小的裂口纵横交错,一条压着一条。
她小声念诵了好一会儿,才又拜了一拜,转身走出去。
满殿鬼神屏声敛气,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地看着,钻到神像脚下的一只狗头,简直恨不得去嗅嗅她的裙摆,舔舔她的手指。
小姑娘一步一步往外走,整个神域就潮水般地延伸,笼在她身边。一直延伸到殿外,忽然退潮,把她一个人留在亮晃晃的太阳底下。
沈乐歪一歪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是谁在叹气?
又是谁在不舍?
所以,这个小丫头是谁,值得这么多神鬼的关注?
神殿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神像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字面意义上的如同泥雕木塑,不见半点动静。
那些刚刚还在挤挤挨挨,探头探脑的牛头、羊头、狗头、蛇头,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乐茫然地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不得要领。唉,这些神像都不理他了,大概,只能在小姑娘身上找找线索了?
他加快脚步,急急往外赶。赶出一重殿宇,又一重殿宇,赫然看见小姑娘坐在山门外面的僻静处,抱着半张饼子,很小心地一口一口咬着。
那饼子极干,极硬,颜色黄里发黑,还带着一些可疑的硬物,天晓得里面掺了多少米糠、麦麸之类。
小姑娘吃得十分艰难,咬一口,要用唾沫润个半天,才能直着脖子噎下去。
沈乐在旁边看得着实心疼,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只恨自己是一段记忆,没有办法帮忙:
如果自己真的能走到历史当中,不说递一瓶热水——或者一瓶矿泉水,至少,能够用辟水术召唤一团水过来吧?
毕竟,那个符篆能够辟水,就能够控水的……
小姑娘好容易吃完了饼子,又伸手进衣兜,珍惜万分地掏出了一个果子。并不大,只能覆盖掌心,表面半红半黄。
她小心咬了一口,被酸得龇牙咧嘴,眼里泪打转。然而就在这时,旁边摇摇摆摆,溜过来一个小男孩,拽了拽她的衣襟:
“姐姐……”那个小男孩一身锦衣,然而明显不太合身,上衣袖口露出了手腕骨节,裤脚管又长长拖地,上面溅满了泥水。
他脸颊鼓鼓的,丰润可爱,大约是好人家——至少是日常吃得饱饭的人家出来的,可是脸上大片皴红,嘴唇干裂,不知道在外面被撂了多久。
这会儿,怯生生地抓住小姑娘,小声请求:
“姐姐,我饿……”
小姑娘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她盯着男孩儿看了片刻,开始掏兜:
一两个,三四个,五六个果子,被她摆成一列,放在摊开的掌心。
这些果子,大的可以用拇指和食指圈住,小的只有指节大,甚至更小。
有的红,有的黄,有的甚至还带点儿青色,估计吃起来也不见得好吃。
她留恋地看了看这些野果,一咬牙,伸向小男孩:
“来,吃!”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从这位陌生的小姐姐手里,捡起最大、最红的那个果子,塞进嘴里。
只一咬,立刻酸得满眼是泪,呸的一声把果子吐了出来。刚刚要哭,小姑娘已经弯腰捡起果子,珍惜万分地捧在手里:
“这是能吃的!”
“这也能吃?好酸啊!!!”
“真的能吃!”
小姑娘满脸可惜地看着沾了口水的红果子,想要往自己嘴里塞,想了想,还是有点拉不下脸。
迟疑了片刻,选出另外一个稍微大些的果子,掰成——或者说抠成两半,一半递给男孩,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吃!”
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被酸得变脸,终于把半颗果子咽了下去。
对面,小男孩迟迟疑疑,小心地咬了果子一角,仍然被酸得嘶嘶吸气:
“这个真能吃吗?”
“真能吃!你不吃我吃了!”
大概是抵不过肚子咕咕作响,胃里空落落的、一绞一绞地发痛,小男孩到底咬牙把果子塞进嘴里。
然后,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分完了这些酸涩的山果,勉强安抚了一下胃袋。
最后一颗山果吃完,小男孩捂着肚子,还想再求点儿食物,忽然有妇人的声音远远而来:
“阿节!阿节——”
小男孩猛然回头,迎着妇人呼喊的方向,远远跑去。
小姑娘独个儿坐在山石上,看着他奔跑,看着他扑进妇人怀里,看着那妇人整个儿软了下来,只把他搂得死紧:
“阿节!节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那个小男孩,不管是走丢了还是怎样,总是有大人照顾,有大人保护,有大人替他遮风挡雨。
小姑娘低下头,摸摸自己还在咕咕叫的肚子,把小小的身躯又缩了一缩:
但是,她只剩下她自己,和她重病的母亲了。
母亲的病,能好吗?
低头沉吟中,一只狐狸突然跳了出来,落到她身边。蹭蹭她膝盖,用湿润的舌头舔舔她手掌,再用大尾巴扫扫她的小腿:
别难过,别难过!
你还有我们!
还有我们呢!
“是她!”
“这个味道,我闻出来了!”
沈乐背后,一群狐妖,犬妖,黄皮子,站在树上的鸟妖,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我也闻出来了!是老主人的味道!没错的,确实是老主人的血脉!”
“是小姐!是我们家的小姐!”
“哦哦哦哦!”
“小姐找到了!给她弄点好吃的!给她带点钱回去!照顾她!好好照顾她!”
沈乐:所以这就是出嫁的那位小姐吗?
把我带到这里,是强行喂我狗粮来了?
今天上推荐所以加一更……
今天努力做到一万字更新,嗯。
(本章完)
第471章 泥塑升级!远距离传送搞定啦!
第471章 泥塑升级!远距离传送搞定啦!
出身贫寒,但是有个好祖宗,而且祖宗字面意义上关注着她的小姑娘。
出身非富即贵,但是似乎被照顾得不怎么妥当,还有不小隐患的小男孩。
嗯,感觉这一对,会有点戏啊,就是不知道之后发展成什么样子……
所以那支送嫁队伍,就是送小姑娘出嫁的吗?
她是嫁给那个小男孩了吗?
沈乐好奇地跟着往下看。小姑娘目送男孩儿离开之后,跌跌撞撞,慢慢跑回家里。
一路上,草丛不断波动,先是狐狸,再是身量更低的黄皮子,探头探脑,接力跟着她跑:
“吱吱!”(她走得好慢!)
“唧唧!”(她好像还是很饿!)
“吱吱!”(我们要弄点吃的给她吗?)
“唧唧!”(别急,跟到她家里看看再说。万一家里有吃的呢?)
小妖们嘀嘀咕咕,小声议论。跑到村庄周围,狗叫声遥遥响起,狐狸不敢再靠近,黄皮子也不敢再靠近,缩在一起,低声议论:
“要不要回去找阿黄过来?或者找阿狸过来?”
“不要了吧?太远了,跑回去一趟好累的!”
“可是小姐的情况得看一看啊!就这样回去,山主要发脾气的!”
“那……等一等?等到晚上?晚上就容易溜进去了,虽然狗还是会叫,但是至少人看不见……”
幸好这会儿已经是薄暮时分,距离深夜没有多远,也幸好小姑娘住处偏远。
两只妖怪耐心地等到深夜。黄皮子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狐狸躲躲闪闪,顺着墙根奔窜。
一路嗅闻,一路飞奔,来到小姑娘家里:
“是小姐的母亲病重了……”
黄皮子在屋角绕了几圈,找到一个老鼠洞,一缩身钻了进去。高高跳起,推开门闩,放了狐妖进来。
狐妖踮着脚尖,落地无声,小心走到妇人身边,闻闻她身上的气味,再闻闻屋角的药渣气味:
“是风寒。风寒外加长期饥饿,体弱,不是什么难缠的病。我们回去找点草药,就能给她治好——”
“你去找草药,我去抓只鸡给她!”
“不要抓鸡!”狐妖在人群中生活的经验似乎更丰富,果断阻止了同伴:
“会被邻居打上门的!抓兔子!抓其他的野物!有银钱更好,但是要少少的,一次一次地给……”
“行,我们回去!”
“走!”
“走!”
两只小妖趁着夜色,飞窜而走。第二天,小姑娘的家门口,就收到了一小堆药材,和一只被咬死的肥硕兔子。
之后,隔三差五,或是出现兔子,或是出现野鸡,或是出现各种药材。什么黄连、黄精、党参、独活、山银、佛手……
林林总总,都是山里生长,应时应节可以采到的药物。
小姑娘的母亲哪怕无力种田,只能靠纺织缝补为生,这些东西,也够她们温饱有余了。
为了养家糊口,也为了得到庇佑,没多久,小姑娘的母亲就带着女儿搬到庙里,依附在庙祝下面,打扫庙宇、为神灵刺绣衣袍帷幔。
小姑娘也跟着庙祝忙前忙后,学念经念咒、学采药制药、学看病疗伤。
而那个小男孩……
“咦,怎么还有人教他武艺啊?”
“这不科学!”
“你都是神灵了,你有什么本事,你教教自家人不好吗?自家姑娘教会了不好吗?为什么要派下属去教一个外人?”
给自家后代养小女婿,也不是这么养的吧!
沈乐团团乱转。奈何这年头就是如此,男孩子最好学一身本领,以后为官也好,为将也好,怎样都有出路;
女孩儿……女孩儿还能怎么办呢?
读书当官的路,不是女孩儿能走的,冷兵器时代,上战场对女孩儿来说,也太危险了。
更何况,就算亲手打出了战功,女孩儿也没有办法由此打开上升通道。还不如,学一些更加有用的东西,同时嫁个好人家?
至于这庙里有个退下来的老兵,愿意教导小男孩武艺,需要小男孩一趟一趟跑过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乐好奇地看了好一会儿。时光飕飕飞逝,小男孩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手里一把单刀,水泼不进,等闲三四个大人都近不了身;
而女孩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娇柔可爱。
十里八乡,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小药师,人美心善,穷人生了病,来神前磕几个头,总是能得到合适的草药,好歹缓解一下病痛。
至于女孩儿的未来……
“我要走啦。”这一日,少年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去和女孩儿告辞:
“家父升任都统,调去守城。那个地方,很高很险,很难守,家父说,要把全家都带了去,家眷在那里,民心才安定……”
他紧紧腰刀,想要说几句舍不得的话,或者给出一个承诺,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纠结一会儿,忽然从腰带上解下一把小匕首,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拿着!这世道不太平,你有个东西防身,也好,也好……”
他脸颊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顿一顿,猛然扭头,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喂!”小姑娘跟在后面,扬声大喊:
“你要回来!你要平安回来——”
随着她的喊声,周围环境如水波一样荡漾,越来越模糊。沈乐再一个恍惚,已经发现自己回到了工作室,正站在泥塑面前:
啊,所以这批泥塑,就是为小姑娘送嫁的,对吧?
她和青梅竹马的少年,后来,还是走到一起了吧?
但是,守城……那个“很高很险,很难守”的城……在哪里?后来城破了吗?
后来,她和那个少年,白头到老了吗?
沈乐努力猜测着。那批泥塑刚刚被造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南宋早期到中期,金人还能在南宋土地上耀武扬威;
又过了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大概,蒙古鞑子,已经入侵了,或者快要入侵了?
那段岁月,处处烽火,要说哪里最险要、最需要守御,这个,沈乐也说不好……
“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他尝试询问泥塑,不出所料,泥塑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反馈。沈乐没办法,只好把心神沉下去,继续感受泥塑身上的力量脉络:
啊,经过从人形到原形,两次修补以后,泥塑身上的力量,显著增长了啊!
不但力量更强了,响应速度更快了,而且,那些力量脉络,也变得更明晰,更复杂了。
沈乐双目微闭,努力感受了好一会儿,开始一笔一划,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中临摹:
这一部分,和铜片给的传送符篆,有重合的地方……
这一部分,有点像,但是不太一样……难道因为铜片是虚空传送,泥塑是沿着地脉传送吗?
这一部分,完全不一样!沈乐尝试着单独描绘,单独触动这部分符篆,冥想世界当中,莫名亮起了一片光芒:
既厚重,又轻盈,既幽深,又明亮。沈乐顺着那片光芒,远远地“摸”过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铜片地图上,也跟着亮起了一个小点:
心神越靠越近,小点也越来越大,渐渐地从一个光点,变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篆。
沈乐奋力把它刻画下来,从定境中出来,再虚空投影、再让机器扫描复现。扫描完了仔细一看,总觉得有点儿眼熟:
“这符篆我像是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儿见的?干什么用的?”
遇事不决,专业人士。沈乐果断把扫描件导出、保存,疯狂转发:
给顾玉林发一份,给魔都特事局的局长发一份,给那个研究所里,他认识的研究者们,挨个儿发一份。
没多久,某位他加过微信,却没怎么聊过的道长,就飞快发来了消息:
“你这符篆哪里来的?看着有点像五岳真形图,又不太像……是哪一座山吗?你能确定是哪座山的话,应该有大用……”
“等等,这也能勾连上?”
沈乐大惊。对面,那位道长各种理直气壮:
“当然啊!五岳真形图,其实就是古代版的就,用等高线法绘制的五岳地图,你不知道?用同样的原则,其实可以画出所有名山大川的地图。
只不过,我们现在还在尝试测绘,要怎么把地图翻译成符篆,由此引动天地之力,还没完全弄明白!”
他顺手噼里啪啦,还连续发了几张图过来,正是某个版本的五岳真形图,和五岳等高线地图的对比。
沈乐定睛一看,别说,还真有点像。但是,他照着这个符篆描绘一遍,尝试引动,却没有发生什么事:
要么是泰山距离他太远,他的修为,还达不到能够召唤泰山力量的地步,更不用说一个法术,就召来整座泰山压在谁谁谁肩上;
要么,就是他画得不太对劲,哪个细节不准确,又或者绘制符篆除了照图案描,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节。
总而言之,他就只能把自己感悟到的符篆发过去,随便那边怎么折腾。
拿全国山脉的等高线对比也好,加入传送符文也好,总之,他们研究者众多,总能找到路线;
至于沈乐自己,则是摩拳擦掌,尝试再启动一次泥塑——
并不是想要再地脉穿梭一次,穿到哪里,然后再聚集力量赶回来。
只要启动,启动一下就可以,就像发动机气缸里的汽油点燃,虽然车轮还没有转动,发动机已经开始轰轰作响:
你们能做到吗?
你们能够帮我个忙,试试看这个符篆的作用,能不能帮忙定位,帮忙传送吗?
力量一点一点凝聚。冥想世界中,光芒如走龙蛇,编织出异常明亮的纹路。
沈乐细细感受着周围的力量变化,好半天,整个人忽然又有一种失重感:
“停!停下来!!!”
他在心底猛然大叫,拼命撤回力量。身周一明一灭,全身一重一轻,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坐在假山上,半截卡在山洞里,半截冒在山洞外面:
“呃……救我……救一救啊!”
他用力挥手。头顶上响起一声轻笑,大樟树阿绿伸出长长的枝条,向他倾斜过来:
【别急,我拽你出来——三!二!一!拉!!!】
沈乐垂头丧气,被大樟树拔了出来,放到地面上。大樟树额外伸出几根树枝,绕着他上上下下,不停给他拍灰: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卡在里面了?练土遁吗?下次要练的话,好歹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比如地下没有钢筋,没有水脉,没有树根……】
以及没有通信光缆、没有电线电缆、没有输水管道也污水管、没有燃气管道对吧?
现在这个社会,特别是城市环境,对法术的修炼者太不友好了……
沈乐抱头鼠窜。大樟树抖动枝叶,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喊:
【你好歹用点什么东西试验啊!不要亲自上啊!!!】
也是哦,亲自上实在太莽了。沈乐叹一口气,写写画画,做了一大堆实验计划,想了想,又发给研究所的道长:
“这些材料,你们能弄到吗?”
一块人造玉石,或者,人造高精度玻璃,或者高透明度晶圆。用光刻的方式刻上符篆。
接上外接能源,尝试启动,尝试观察效果。嗯,方便的话,可以把玉石做成盒状,里面可以放个手机,方便跟踪目的地……
“沈先生,这点儿实验,我们就替您做了吧!不用您出钱,也不用您出实验材料,也不用您守着……全都交给我们!”
伤脑筋,现在的传送实验,目的地还不太好控制,传送物品的大小,重量,也不太好控制。
沈先生这个符篆和实验计划,虽然有点来路不明,但是,怎么做不是做呢?
沈乐倒也无可无不可。他把所有的符篆,包括自己揣摩的连接方式,全部打包发过去。
第二天,研究所里,就爆发出了高声的欢呼:
“传送成功了!”
“成功了!”
“传送目标发到了——呃,西南某个地方,需要好好找一找……”
“已经找到了!传送目标完好无损!”
“我们再多尝试几次,确定这玩意能用,就可以大量传输东西了!”
(本章完)
第472章 远距离传送大发展!云鲲:你们怎么可以忘了我?!
第472章 远距离传送大发展!云鲲:你们怎么可以忘了我?!
西南考古所的郭教授,最近十分郁闷。
他是来进行抢救性发掘的。附近发生了一次泥石流,在对泥石流掩埋的村庄进行发掘的时候,挖出来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然后,他们就过来干活了。开始的工作相当顺利,挖掘出了一些寺庙遗址和墓葬遗址,年代并不非常久远,价值看着也不是很高,眼看着他们很快就能撤离了。
然而,在即将撤离的时候,他们有了奇怪的发现:
“这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完整的牛骨头……埋在地下?是随葬吗?”
“很奇怪……这种随葬方式,宋代早就不用了。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具牛骨头特别高大?”
“没错……”两个学生跪在地上拉着皮尺,仔细测量牛蹄到牛脊椎的长度:
“肩高比普通水牛高了至少30厘米,远远超过普通人身高……”
“等等,周围发现的泥土不太一样,有塑型的痕迹!感觉,感觉像是以牛骨头为基础,制作的泥像……”
“什么人会这样做?鞭春牛吗?”
“别开玩笑了,鞭春牛用的泥牛,都是一次性的,用普通的木头作为骨架,绝对不可能用牛骨头!”
“等等——这些牛骨头——这些牛骨头动起来了!”
“它们自己拼装成型了!”
“它们开始奔跑了!”
“快闪开!啊——”
学生们四散狂奔。郭教授速度慢了一点,没来得及跑掉,只能飞快地往坑里一滚,尝试用这种方式避开牛蹄子——
好消息,他避开了要害部位,没被踩到脸上,也没被踩到胸口之类的致命地方;
坏消息,他的屁股被重重地踩了一下,踩出老大一个洞,血肉模糊。站不能站,坐不能坐,躺都不能躺,只好趴着!
而且还报不了仇!现场出现异状的消息报上去,很快,就有一批自称特殊事务部门的人接管了考古现场。
他们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比如金钱剑,比如罗盘,还有一些像是探测仪,长得又不太对劲的东西,把整个现场扫了一遍。
扫完了,还在现场焚香,搭法坛,焚烧符纸,折腾出各种样:
“喂!等等!别把现场踩乱了!”郭教授好似看到了被一批盗墓贼横冲直撞的古墓,心痛不已:
“这现场的所有布置,每一样都是非常有意义的!让你们踩坏了,很多信息就都损失掉了!!!”
没有人理他。或者说,来干活的特事局成员,没有人理他。
只有他自己的亲亲硕士生,把他往后拽了一拽,小小声:
“老板,那个……考古确实重要,但是命也很重要……”
谢天谢地,这些特事局成员,干活速度很快。他们在整个现场扫了一圈,记录下许多信息,很快就宣告撤退。
撤退之前,有人拿着一把貌不惊人,看上去地摊随便能买到的桃木剑,挂到发掘现场中心的杆子上:
“你们多多注意这玩意啊!桃木剑没变化,就没事,你们可以安心干活,白天晚上都能干;
桃木剑万一变黑了,烧起来了,或者炸了,立刻走!马上走!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这个叮嘱十分诡异,然而,对于已经被牛骨头驱赶了一次、踩了一次的师生们来说,有比没有好。
哪怕是郭教授,摸着屁股上还没长好的伤口,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接下来,他们平平安安干了几天活儿,其间确实有平地刮起旋风,动物骨头蹦蹦跳跳,地面突然裂开口子等种种异状。
然而,还不等他们四散逃跑,杆子上的桃木剑就轻轻摇动一下,仿佛发出噼啪的响声……然后,一切风平浪静,啥异状都没有了。
看来这次田野考古能平安顺利?
郭教授很高兴地想。这次发掘出来的东西,形制颇有点怪异,带回去以后,应该能发一篇好论文。
嗯,目前看来,申请国自然不是问题,顺便还能保两个学生毕业——
也就是这次牛蹄子踩在他屁股上,而不是踩断了哪个学生的骨头,要不然,说不定还能多几个保研的……
这工作啊,是越干越有劲,越干心情越舒畅了。特别是昨天半夜,还在发掘区域的中心位置,疑似大殿中心的地下,挖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长方形,长30里面,宽20厘米,高15厘米。
外表澄净透明,内部有细细的金线盘绕,形状一眼看过去有点儿熟悉:
云纹,兽面纹,乳钉纹,夔龙纹……各种篆字……感觉有点像,细看又不太像,中心部位,还躺着一枚纯金色的核心……
大发现!
绝对的大发现啊!
这东西,国内考古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全世界考古界都没有出现过!
把它带回去,解析出来,那就不是一两篇国自然的事儿了!那是绝对的功成名就!
从今往后,只要说到这件文物,我的名字,肯定是稳稳和它联系在一起的!
郭教授激动了。他指挥学生,全方位地给这件奇怪东西拍照,扫描,测量,称重,填表格……
找出最好的一个箱子,仔细放进去,仔细锁好。决定了,明天一早,就派人把它直接送回学校!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明天。当天中午,一批有点脸熟的特事局成员,持枪入场,直接在他们的发掘成果当中找到了这样东西,直接带走。
不但带走,还搜查了现场所有的记录,删除了所有的照片和扫描文件,带走了所有的纸质表格;
非但删除,带走,还连他们也一并卷走了,甚至把这块地方圈了起来,设置成警戒区……
“喂!喂!你们干什么呢这是!”郭教授试图抗议:
“我们这是地区重点考古项目!不要干扰我们工作!”
“抱歉,这是特事局国家级重点项目。”一份征用文书怼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请配合我们工作!”
胳膊拧不过大腿,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郭教授嘟嘟囔囔,脸贴在中巴车后窗上,眼巴巴地看着宝贝项目离自己越来越远;
宝贝发掘成果,论文,文物,功成名就,全都离他越来越远……
“对了,郭教授,您也不必难过。”大概是他的脸色太过黯淡,奉命把他们送出这片区域的特事局小哥,罕见地发了善心:
“别的我不知道,就你们昨天挖出来的那块透明玻璃砖,它肯定不是西周的。”
“那它还能是上周的?”
“……据我们所知,它真的是上周的……”
事实上,当地特事局人员的消息,还是有了点偏差。都不是上周的,根本就是三天前的——
今天是周五,它被做出来的那天是本周二,还在本周的范围内。
特事局在东海的那个研究所,按照沈乐提供的方案,用光刻方式刻出符篆,在里面加入芯片,启动,然后满世界寻找信号。
一开始没找到,直到它被郭教授的学生们从地底下挖出来,信号变得明显,他们才顺藤摸瓜地找了过来。
然后?
然后,当然是把这块地方圈起来,圈大一点,再做重复实验啊!
重新做一遍!
重新做十遍!
重新做几十遍,一百遍!
确定传送是不是稳定的,是可以准确传到这片地方,还是传到这片山区的随便哪个地方,还是会在全国各地随机乱传?
研究所里的光刻机都快要刻冒烟了!
一口气连刻了十个盒子,传送了十个盒子。让研究所惊喜的是,这十个盒子,虽然落点不同,却都准确地传送到了这片山区!
“唉,为啥偏偏是这片山区啊……”
研究所看着山区的地图,看着那没有国道,没有省道,连县道都没有,曲里拐弯,全靠村村通扛起来的道路,心都要碎了。
沈先生,咱就是说,咱就是说啊——您都提供传送目的地符篆了,您提供个靠谱点的地儿不好吗?
不指望您把目的地放到某工业园区,某港区之类的地方了,咱们就算放在山上,也找个大点儿的山放啊!
沈乐:“……我也没办法啊!”
这符篆不是我自己画的,是我勾连泥塑群体,它们给我的啊!
你让我自己画,我是画不来的!你给我一个某地等高线地图,让我翻译成符篆,我是更加翻译不来的!
“知足吧。”手忙脚乱,要派人过去出差,要派人去搜山,寻找传送目标,要安抚下属,要给他们调班的特事局领导,头发都要愁秃了。
就这样,还要安慰手下的专家:
“至少沈先生给的符篆,是定位到偏僻山区当中。如果他给的是五岳真形符,然后成功了……你想过后果吗?”
五岳啊!
每一座都是名山啊!
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冰冻天气封山封景区,一天到晚川流不息的人流。
中岳嵩山,看着好像作为景区的名气不怎么响,但是要知道,少林寺就在嵩山主峰旁边。
北岳恒山的名气小一点,但是悬空寺的名气,也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更不用说最近刚刚吃了一波大的热度。
就算是景区当中最不热门的衡山,那也是国家五a级景区,一个中秋能接客35万人,一个国庆能接客116万人……
到时候,他们的传送目标,突然出现,还想找到?
还不被游客瞬间捡走了!
正在抱怨沈乐的专家打了个哆嗦,脑补一下他们传送的物品在南天门出现,在悬空寺佛像顶上出现的场景,默默摇头。
就,都不用被捡走了,哪个倒霉游客拍个视频,突然拍到传送物品突然出现,然后发到抖音上……
到时候,只好期望网监部门给力,或者水军给力,能把这视频及时说成p的了!
“唉,偏僻点儿就偏僻点儿吧……”
念头通达了,正好卷起袖子,继续干活。确定了传送目的,正好丰富实验方式:把这个盒子做大,做小,提供的能量增大,减少,尝试往里面放不同的东西……
往里面放100克物品,放200克物品,放一公斤……五公斤……
放普通物品,放富含灵气的原材料,放法器……
放灵灵果,放灵草灵药,放小白鼠,放大鼠,放各种活物……
“啥时候才能传人呢?”
“别想了,先把活物研究明白吧。太太平平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
“我们是用不上啊,但是,那些在危险地方执行任务的同事,能有个傍身的东西,总是好的……碰到危险情况,能逃回来,有啥不好?”
同事暂时是逃不回来的。目前为止,传送还是局限于做成盒子,然后带着盒子里的东西传送。
把盒子做成阵法,还需要极大量的研究,把阵法做成符篆、哪怕做成玉符,戴在身上,带人传送,需要更大量的研究。
光是这个题目,就够研究所折腾好几年的,可以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慢慢研究,慢慢做成项目,慢慢申请经费。
而现在,最初的成果,已经可以应用了:
“东海传送至西南秘地,第十次传送,成功!”
“帝都传送至西南秘地,第五次传送,成功!”
“雪域高原边疆传送至西南秘地……”
“西北边疆……”
“东海秘境……”
“白山黑水秘境……”
从近到远,从大城市到边境,从普通地区到各个秘境。全部传送成功以后,终于轮到了金三角秘境:
合金大佬打了个哈欠,慢慢趴下来。
他在这个秘境已经待得有点儿烦了,这里又不出产金属,周围的山区主要出产翡翠,距离金属也有十万八千里;
偏偏最近过来探查的人越来越多,明里暗里,偷着摸进来的,号称走错了路的,用各种法术偷窥的,放无人机进来的……
还有一种扑翼式的小型无人机,只有麻雀那么大,在雷达屏幕上的信号和鸟类差不多……望远镜看着,也和鸟类差不多。
普通入侵自然有特事局工作人员去应对,而他这种身如坚铁,不怕各种蛊虫、小鬼的存在,就是秘境的最后一道防线。
嗯,特事局劝他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您已经到这里了,就请您多看守一段时间,等秘境上了正轨了就好了……
啥时候才能上正轨啊?
要等这个秘境,原有的东西全都刨走了,彻底当一个生产型秘境来用的时候吗?
我想回去……我想吃高品位合金钢,我想吃金条,我想在沈乐他们家大宅的院子里,浸着暖暖的灵气睡觉……
这会儿,又有一批秘境产物被开采出来。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打包直接送走;
只有一颗晶莹剔透,指甲盖大小的木心,一枚蓝莹莹的巴掌大灵石,和一对灵光内敛,大小嵌套,自行转动的玉环,被摆在合金大佬面前:
“又要我去送一趟吗?”
合金大佬有点烦。然而这次,和他沟通的工作人员满脸堆笑,却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不是……这次是请您看护一下,感觉一下它们往哪儿走……万一启动不了,或者走偏了,再请您出手……”
合金大佬疑惑地跟到研究所里。临时搭建的房间中央,摆了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旋转着、嗡鸣着,当中的空气都在粼粼波动;
机器中央,一个尺许长、晶莹剔透的水晶盒子端端正正摆着,盒壁上金光跃动,耀人眼目。
工作人员把三件灵物放进水晶盒,盖上盖子,扣好保险扣,启动机器。
金光越来越盛,渐渐地包裹住了整个盒子,合金大佬趴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忽然一惊:
“这是?!”
“您感觉到了什么?”
工作人员赶紧问。合金大佬点点头,又摇摇头,又趴倒在地上,把脑袋深深贴住地面,整个人渐渐沉进了地底。
好一会儿,他又从地板上浮了起来,用力一抖毛,很有把握地回答:
“土遁!这玩意儿是土遁走了!——去哪儿了我不好说,刚才发动得太快,我没跟上——”
工作人员直接把手机杵到他面前。手机上,是刚才那个盒子的照片,正被一双手从土坑里捧起来:
“传送成功!”
“你们搞出来了?”合金大佬大喜:
“是不是以后不用我在这里看着了?”
“啊,还要再稍微等一等……再等一个月,这东西的产量上去,有什么要紧东西都能随时传送走,您就不用一直扎在这里了!”
好耶!
终于能回家了!
合金大佬十分高兴。同样得到了消息的云鲲一点也不高兴:
【怎么没我份儿啊?为啥没我份儿?我也有东西要传送啊!】
他在外面都晃荡了这么久了!
执行任务,出去一圈就是一个月起步,出去一圈就是一个月起步——
如果不是要给东海秘境送补给的话,估计一个月还回不来。那些家伙,敢把他打发到大洋彼岸去,一寸一寸扫人家家门口的海底!
“那个,云先生,这种传送装置,现在还不成熟。”和云鲲一起憋在海上——更正,憋在海底的工作人员,赶紧笑着安慰他。
天可怜见,云鲲自己不觉得,反正它是一艘船,它不觉得在海底潜行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他们都是人类!
是人类啊!
住在一艘木头船上,住在狭窄的舱室内,这船的设计,就完全不考虑人住得舒服不舒服的,可能古代的水手用的都是吊床。
一潜水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见天日,摆弄着一大堆仪器,日常连电都要省着点用!
是的,这船不是核动力,没有汽轮机,没有内燃机,给那些仪器供电,都要靠专门带上船的发电机,还要小心火烛,别把船给烧了!
“这传送装置,它需要的能量特别大,需要的电力特别大。目前船上的发电机,能供给仪器用都很紧张了,带不动传送设备啊!”
别说传送设备那种电老虎了,他们日常开空调都不敢开,只能委委屈屈地开个小风扇!
【那你们也不能不装啊!万一我能催动它呢!不用电力,用灵气能催动的话,不就不占电力了吗?】
云鲲还是不高兴。他在海底潜行,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捞起来,看到什么觉得珍贵的东西,都会想着给沈乐留一份。
现在,他的船底下,已经塞满了足足两个货舱了!
两个!
还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塞不下!
如果那个传送设备能装一套,他不就能随见随传了吗?
再也不用心疼地扔下一堆东西了!
【我不管!你们给我装一套!】
云鲲开始上浮,下潜,上浮,下潜,一个猛子扎下去,再哗的一下冒头抬起来:
【给我装一套,让我随时能送东西回去!不然我就亲自跑回去一趟!反正我顺着水脉潜行,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别啊!”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
云鲲顺水潜行,开高速模式的话,确实用不了太多时间,基本上两三个小时就能从南海奔到长江入海口,速度比飞机还快;
但是,云鲲自己也说过,这种高速模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它也要吸取灵气,也要积蓄很长时间!
这种力量,是用来应变,用来对付意外——比如有敌船围追堵截,有深水炸弹丢下来,或者,有什么海里的妖兽攻击之类的!
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浪费掉的!
“那个,您还是考虑一下?或者再等等,等我们这次回去,问问特事局那边,有没有小型化的、耗能不多的设备,给您安一套?
毕竟您也是在执行任务……对吧?咱们也要遵守一些军事纪律的,不能随随便便,想怎样就怎样的?”
云鲲不高兴。
云鲲不开心。
云鲲勉勉强强,忍到了这次任务结束,忍到这片海底扫描完毕。然后,突然往下一沉,水声哗哗作响——
【兜上来了!全部兜上来了!】
【我的!我的!】
【走——啦!带回去给沈乐!】
碧波天穹无声激荡。战船在水中潜行,乘着水脉的力量一日千里,奔到东海码头。
船舱一阵蠕动,把所有乘客全都“吐”了出来,扔到码头上,刷地往下一沉:
【回家!】
(本章完)
第473章 沈乐消失了!沈先生,您要传送,能先打声招呼吗?
第473章 沈乐消失了!沈先生,您要传送,能先打声招呼吗?
【我回家了!】
【我到家了!】
云鲲刷地在水池中央浮了起来。
水草摇曳,鱼群惊窜,荷荷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池沿上的假山石摇摇欲倒。
一起响起的,还有隔壁院子里大樟树的怒吼:
【云鲲!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荷池多大了!!!】
【啊……啊咧……对不起我缩小一点。】
云鲲飞速回缩,伸出池沿,架在荷塘边缘假山石上的船头、船尾,一起缩了回来,精准地留下距离岸边0.2米的空隙:
一个人能够很轻松地跨上船,哪怕不是人,是罗裙她们,也能轻盈地飘上船头。
搬东西,运东西,都非常方便。他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全都能很高效地丢给沈乐,不用他自己搬了!
【沈乐!沈乐!我回家了!给你带了东西!】他大喊大叫:
【赶紧来收礼物啊!】
叫了一遍,没有。叫了两遍,也没有。
叫到第三遍,云鲲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慌张,像是一个开开心心回家,发现家里没有人等着,爸爸妈妈都消失不见的孩子:
【沈乐……沈乐我回家了啊……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
水声哗哗。云鲲一点一点变小,一点一点往下沉,眼看就要消失在漩涡当中。
沈乐不在家,怎么办?
出去找啊!
找到他啊!
也许去东海就能找到他了呢!
也许去龙宫水府就能找到他了呢!
我最擅长找人了!去那些地方跑一圈,不了我太多时间!
【沈乐不在家!】关键时刻,还是阿绿及时发挥了信息中转作用,飞出一片叶子砸到云鲲头上。
那叶子枯黄,发脆,对于阿绿这样的常绿大樟树来说,很难想象它会有叶子枯萎变黄——
云鲲抖了一抖身体,从桅杆上抖下一枚嵌在里面的黄叶,忍不住吐槽:
【阿绿你是日常存着这些黄叶,拿来传消息用的吗?怪不得你的叶子都是绿的,原来黄叶被你自己拔掉了?】
就像船上的那些技术猿,日常拔掉所有白头发,假装自己还是满头乌发——
这种行为通常要到白头发拔不胜拔,再拔就要秃顶的时候才会停止。
而大樟树比人类强的地方在于,人类拔头发会损伤毛囊,最后会造成可以长出来的头发越来越少。
云鲲曾经听船上的技术猿们悲伤地讨论过,如果毛囊再不够,就只好搞植发了。
而且植发是按毛囊数量收费,要较好地改善秃顶,常常一辆车就再见了。
更不用说,移植的毛囊,常常是来自腋下这种地方,移植以后长出来的头发不但卷曲,而且还带着可疑的气味……
相比之下,大樟树就从来不缺叶子,摘掉多少,立刻就能长出来多少。想要用叶子当飞镖啥的,毫无压力!
【胡说!我的叶子,天生就是全绿的!】
看,破防了,破防了。会这样嚷嚷,果然长出来的叶子已经半黄半绿,颜色不怎么对劲了吧?
云鲲逗了大樟树几句,果然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沈乐身上。
这一通闹腾,留在家里的玩偶柜、兰妆、红嫁衣也都被喊了起来,小墨斗射出长长的墨线,用铅坠卷着房檐屋角,只荡了两下就来到隔壁院子:
【云鲲你回来啦!沈乐做实验去了,嗯,大概要一两天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沈乐怎么跑掉了?他还有什么实验需要在外面做啊!】云鲲颇有点儿不高兴。
从海里捞起来的那些礼物,嗯,最后沉底捞起来的那一批,都没有进保管箱,全是靠他的力量保存着的!
沈乐再不回来,消耗的全是他的力量!
他用来穿行水脉的力量!
再说了,
【那个……下次你回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小墨斗有点尴尬。
沈乐早不出门,晚不出门,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半都是宅在家里的。
非但宅家,他恨不得宅在工作室里不动弹,白瞎了这么大个宅子,日常连迎春又开了,芍药又开了,荷又开了,月季又开了……
都懒得抬腿过去赏。偌大的古宅,全都是他们收拾整理的!
哦,月季一年开十个月,这个没啥珍贵的,不看就不看了。可是芍药一年就这几天期,你好歹给个面子看一眼?
偏偏,偏偏在云鲲回来的时候,他跑掉了……
【我现在就打!】
云鲲气哼哼的。船上身影一闪,一个纸人举着手机站到甲板上,开始拨打号码。
一次,两次,三次……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啥意思?沈乐跑哪儿去了?】
【呃……这就是他这几天做的实验了……】
沈乐这几天跑得确实有点野。自从特事局研究所研究出了传送符篆,并且投入实际运用之后,沈乐就很有点儿心动:
我能用吗?
咱就是说,我能把它修改一下,做到大范围运用吗?
不说别的,我能做到自己点亮传送符篆,自己传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依靠泥塑们,那就太好了!
珠溪镇这个地方,确实太偏僻了,出趟门不容易啊!
明明是在魔都的行政区内,问题是,去一趟市中心,本地人都叫“去魔都”。步行转共享单车,共享单车转地铁,保守估计两小时起步;
如果去其他地方更不得了,无论飞机还是高铁,都要去魔都。最近的高铁站和机场在一小时外,最远的,两个半小时都到不了……
如果能顺着地脉穿行,想去哪儿直接就能到,那就太幸福了。沈乐表示,大好的时间,在干活上也就算了,不想在路上!
先前靠着他自己的力量,还是有点麻烦,那个传送符篆太难了,使用一次代价太大,他解析不了,也不敢用。
然而,自从特事局把降格版符篆搞出来,沈乐就动心了:我终于可以尝试了!
嗯,手机带好,小油灯带好,少量食物饮水带好。换上冲锋衣,换上登山鞋,带上简单换洗衣服,以免传送出岔子,一脚踩到水洼里——
工兵铲就不用带了,反正他现在有控制泥土的能力,哪怕卡在泥地里,也能把自己刨出来。
每次出门都带着泥塑大队,这也太累了!别说累,这么大一群泥塑,得要多大一片地方展开啊?
万一展开的地方不够大,把某个泥塑卡墙里了,或者一半卡墙里了,是不是还得他去刨?
定位!
传送!
手上的那串一百零八枚符篆念珠,似乎只有传送效果,定位我得自己来——没事儿,自己来就自己来!
他握紧念珠,精神力和热流一起涌出,慢慢挨个儿点亮念珠,一枚。两枚……
全部点亮之后,所有的念珠汇成一道光华,上下左右,把沈乐围绕在中间。这光华默默地蓄力、蓄力,轻轻荡漾起来,就是不发动:
沈乐大概知道,它还差一个定位。至于这定位,沈乐想了想,先把泥塑们给他的符篆祭起,塞到金光当中。
可以了吧?
可以走了吧?
熟悉的感觉再度传来。沈乐眼前一,整个人向下沉去。没入地底,快速传送,快速向前、向前、向前:
成功了!
加油!
包裹在厚重的地脉当中,比起让云鲲带着,在水脉当中传送,感觉又不一样。
上下左右,没有半点空隙,没有高高撑起的水流穹顶,没有黯淡的、然而能让人看清周围的天光。
整个环境都是黑沉沉的,没有任何视野。沈乐仗着铜片庇护,并没有失去对位置的感应,甚至有余裕在想:
如果是普通人用这个法子,估计要把传送速度再加快一些,或者,就得造出一个类似“机舱”的地方。
要不然,在地底下这样待着,幽闭恐惧症犯了,到时候疯掉一个两个,那就太可怕了……
幸好顺着地脉传送的速度相当快,沈乐还没胡思乱想完毕,整个人已经一轻,浮出地表。
他还没看清楚周围环境,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已经打破了身边的寂静,紧跟着就是高喝:
“口令!”
“什么?”
沈乐茫然。啥?口令?口令是什么东西?为啥有人找我要口令?——我传送到哪儿来了?
“口令!——别动!举起手来!”
喝令声越发严厉。沈乐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嗯,他应该是在一个军营,或者说,类似军营的地方。
周围砌着高墙,墙上拉着可能是电网之类的东西,有士兵持枪巡逻。这里的变故似乎惊动了人,有人列队跑来,有人可能是在打电话——
好吧,是我的锅,我传到了机密要地,难怪他们这么警惕……
“我举手!我不动!你们别开枪!”
啧,法术类型不够,就是这么可怜。如果他能够瞬移,一闪身就消失了,根本不怕枪口对着;
如果他能够召唤金属,瞬间升起一面金属墙,把自己护个严严实实,也不用怕谁。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传送得靠土遁,土遁发动特别慢,有这个时间,对方已经几梭子弹扫过来了;
他能升起的墙只有土墙,强度大概是不够的,子弹还是能打到他——
而且,如果他升起土墙,大概率会被视为敌对行为,到时候,对准他射击的枪,大概就不是一支两支了?
【干什么!】
小油灯已经不开心了。指着沈乐的东西是枪!
是要打死人的!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沈乐!
他为你们做了多少事情,你们不知道嘛!
噼啪一响,无形无质的电流,绕着沈乐织成了一道电网。
肉眼看不见差别,然而,举枪指着沈乐的战士,已经感觉手上一沉,像是枪口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似的。
远处墙头的电网,也开始噼噼啪啪,闪起了白色的电火……
【青灯!别!别!!!】
沈乐赶紧拦阻小油灯。他们是战士!
他们是在执行安保任务!
是我莫名其妙,闯到了他们守卫的区域,不应该伤害他们!
“我是沈乐!我在实验法术的过程中,不小心传送到这里来——”他赶紧解释:
“你们喊特事局的人过来!喊个特殊事务局的人过来,我来向他们解释——或者,我打电话给特事局的人?”
指着他的枪口并没有挪开,然而,战士的脸色已经放缓了。他们被抽调到这里来,也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至少,知道自己在和特殊事务部门合作。
降低警戒程度是不可能的,但是,打电话叫有关部门的人过来,这并不难?
“有关部门”的人很快过来了。看那跑步的速度,沈乐甚至怀疑,这位在两条腿上贴了甲马?
“哎呀,沈先生!”
特事局的成员简直满头大汗。沈先生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好吧,传送是不讲道理的,更别说这个定位符篆还是您给的——但是,事先咱们能打声招呼吗?
这里已经成了重要基地了啊!
周围好几个秘境,比如东海秘境,比如金三角秘境,比如未来可能寻找到、开发出来的其他秘境,重要物资中专,全都是靠这里的!
这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战士们训练有素,换一个毛毛糙糙的小子,开枪了怎么办?
他机关枪似的喷吐了一大段话,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沈乐的尴尬、也没有感受到沈乐身边,防御电网已经悄悄收敛了起来。
他只是满脸堆笑,拉着沈乐的手,一路往基地深处走:
“来来来,您既然来了,好歹帮我们个忙。这传送定位到底怎么定的?为什么我们定位总是不准?总是在这片地方飘来飘去?”
他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努力提高光刻精度,也就把传送定位范围从一百平方公里,压缩到了50平方公里左右。
看着挺大,本质也就是10*10公里,变成了7*7公里……
这片地方,有山坡,有平地,有峡谷,有溶洞。跋山涉水去找东西,那困难程度,真的是谁找谁知道……
沈乐:“……我不知道啊!”
“……那,能拜托您多配合我们实验几次吗?或者,能拜托您,多提供几个符篆?”
(本章完)
第474章 云鲲回来了可是沈乐又不见了救命!
第474章 云鲲回来了——可是沈乐又不见了救命!
多配合几次实验,沈乐是不太想的。
这不是他的专业!
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是个文物修复工作者,修行什么的是意外,是他方便自己的手段,他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而且,他使用的传送方式——基础符篆也就算了,传送定位,他除了用泥塑们给他的符篆,就只有靠铜片定位——
铜片既不能开放给那些研究者看,又不能从当中挖出各种符篆来。
沈乐哪怕配合他们一百次,一千次,也得不到什么成果……
“沈先生,咱们不用您亲身上阵!”出面说服他,或者说,恳求他的研究者,对于怎样和三山五岳的异能人士沟通,经验十分丰富。
一看沈乐面露迟疑,马上掏出了plan b,恳切给出替代方案:
“是这样的,我们研究所里,在绘制五岳真形符,或者类似符篆方面,已经做出了非常多的尝试。现在就差把它们付诸实践——
不不不,不用您亲自去传送!您只要感知,感知一下,看看能不能定位,能不能精准定位……”
“你们自己不能实验吗?”
沈乐斜睨他们。研究者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能当然是能的,但是……”
但是,预算啊,预算啊。能量是守恒的,物质是守恒的,金钱虽然不是守恒的——
经济学理论告诉我们,劳动创造财富,只要劳动人民在不断劳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被生产出来;
但是,短时期内能调动的财富,依然不会有太大变化。
如果有,那就一定是拿走了别人的预算,或者透支了未来的预算,比如把未来二三十年的钱,通过某种方式集中到现在……
总之,研究所能使用的经费虽然宽裕,也不是可以随便乱用的。
更不用说,就算有足够的钱,也没有足够的光刻机,无穷无尽帮他们刻玉符……
就这么一台光刻机,最近还要分出去一半产能,去帮各地秘境刻传送符……
人肉光刻机就更不行了!用神念刻玉符,偏差太大,加工误差能奔着0.5毫米走!
“沈先生,拜托您帮我们看一看吧——就只需要看一看!真的!早点尝试出来,下次你出门传送,也可以去别的地方不是吗?比如帝都——”
沈乐默默动心了一下。研究者看他脸色转变,立刻双手捧上一叠玉符:
“就这几个!就这几个!您看完这几个就可以了!太谢谢您啦!”
沈乐接到手里,盘膝而坐。手腕上,串珠悄然点亮,接下来就是研究员递上来的符篆。
沈乐的精神力随着符篆指引,远去、远去、远去……
铜片上,悄然亮起一道光芒,往东北方向延伸。延伸出周围山区,延伸出秦岭,顺着一条纵向的山脉狂奔——
“停!停下来啊!!!”
耳边恍惚有声音大喊。沈乐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就看见两只脚已经没入了泥土之中:
幸好为了随时试验土遁,这片实验室都是泥地,不是水泥地,甚至不是夯土层。
要不然,沈乐这会儿,怕是要上风镐,才能把自己的两只脚救出来?
总之,遭遇了尴尬的沈乐,若无其事地动了动脚指头。棕黄色的泥土波浪一样在他脚下荡漾、散开,给他让出位置。
很快,沈乐就轻轻跨了一步,走出了那个下陷了五公分左右,平平整整、光滑流畅的圆圈:
“我们再试一次?”
“没问题!麻烦您了!”
研究者殷勤地为他推来了人体工学椅,还展开了下面的腿搁,让他能够很舒服地仰在椅子上。
沈乐瞥过去一眼,非常怀疑他是怕自己忽然陷下去,来不及抢救:
咱就是说,如果有那种几十米高的瞭望塔,或者几百米高的烟囱,你是不是还想请我到塔顶上、或者烟囱顶上去冥想啊?
但是人体工学椅坐着确实舒服,他也就没有推辞,淡定地靠在椅子上,握住玉符。
第二次冥想开始,他引动符篆,精神力散开,沿着铜片给出的路径狂奔。奔到一半,又被拼命推醒:
“沈先生!——沈先生!”
再睁眼一看,得,整个人体工学椅陷下去一半,要从地里挖出来了……
引动传送符篆,同时定位,似乎是失败了。沈乐感受了一下,似乎这个传送符篆工作的原理,并不支持一次性定位到末端:
“咱们先走起来啊!”
“一边走一边矫正方向!”
“反正那么多节点呢!到达下一个节点,然后确定再下一个节点,也来得及!”
“又不是一次传送,直达目的地的,是要沿着地脉一路吸取力量,一路供能的!既然这样,走慢一点,正好方便定位!”
这种想法,沈乐大致能理解,嗯,也不能算错。既然如此,他就要更改一下干活的方式了:
他解下手腕上的珠串,直接握住玉符,凝神感应。这次并没有那么顺利,好在随着热流涌动,玉符还是在一层层点亮;
点亮之后,他又极力沟通铜片,想让铜片上出现目的地位置。好半天,铜片终于轻轻嗡鸣着,在冥想世界中展开:
光点从模糊到清晰,从黯淡到明亮。
沈乐在冥想世界中,盯着铜片看了好一会儿,一根一根线条数水脉、一个一个光点数名山,终于回醒过来:
“这是指向北岳恒山的?”
“是是是!!!”
研究人员大喜。这叠玉符送过去,事先并没有告知目的地,沈先生能够说出指向哪里,简直太好了!
说明他们成功了!
“您……您能确认一下,是恒山哪里吗?”
哗啦一声,一张巨大的地图摊在沈乐面前。军用地图,比例尺超精细,还勾勒了大片大片的等高线……
沈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摇摇头。开玩笑,铜片地图的精度,实在过于感人,连小学教材用的全国地图都不如;
要在这张地图上认出北岳恒山,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要加点精度,他实在是不能了!
更不用说,这张军用地图,他本来就不怎么熟。
给他看等高线地图,不如给他看卫星地图,好歹那玩意儿比较直观,一眼就能看得出山峰和山谷……
“这……沈先生,您就不能再加点精度了吗?真的不能加了吗?”
研究人员几乎是哀求了。沈乐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要是画卷和罗盘还在,我还能尝试一下,现在……”
画卷和罗盘还在海上,和云鲲三位一体,执行不知道什么任务当中。
沈乐这里的研究工作固然重要,那边的任务担子也不轻,没有为了这边,就把它们提前叫回来的道理!
他没办法,研究人员也不能逼他。一边示意助手去打电话,询问云鲲到了哪里了,啥时候能回来,一边接二连三地送上玉符:
“这个……指向嵩山?”
“这个是泰山?”
“这个……唔……让我数一数……有没有全国山脉地图?只要标注山脉、山峰就行了!”
他一个一个感知,一个一个验证。最后,五岳真形符,基本上都能指向正确的方向,只不过精度暂时不明;
剩下五枚玉符,一枚指向帝都郊外的妙峰山,一枚指向洞庭湖中心的君山。还有三枚:
“这个不行!”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精度差太多了,完全没有办法引起共鸣!你们到底是用哪个地方做定位的?完全不准啊!”
即使被他否定了三个,还有七个无法验证精度,研究人员也已经感激涕零。
天可怜见,做这个传送研究,实在太痛苦了!
没有金手指,没有人帮你验证,你根本不知道你传送的对象,是传送错误灭失了,还是传送精度不够,掉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传对了方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深埋地底,根本挖不出来——当然,信号也没有了……
要把他留下来!
能留多久留多久!
多帮忙干点儿活,多帮忙验证一些东西!
哪怕不能长长久久留着,能验证一百份,不,五十份,不,哪怕三十份符篆也是好的啊!
“沈先生太谢谢您了!”
“沈先生辛苦了!”
“沈先生您坐……您喝茶……这是洞庭碧螺春,最中心的那几棵老书上产的……晚饭吃什么?我们这里还是有很多特色菜的……”
几个人围着他团团打转,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恨不得直接上手给他按摩。
沈乐却不过人情,又不想多留,索性一伸手:
“还有什么需要验证的符篆?来都来了,索性都拿过来吧,让我一次搞定!”
一次搞定是不可能的。获得了“等高线地图=五岳真形符=传送目的地”这个思路以后,研究者们大受启发。他们描图,写程序,折腾算法,提炼关键特征,一口气搞出来了几百种可能的符篆。
就这还不满意,还在申请高精度测绘,打算把一座座山的三维立体形状全部用光刻方式塞进符篆,以便勾勒出明确的点位:
于是,送到沈乐面前的玉符,用小拖车拖着,前前后后,足足过来了七辆小车……
“你们怎么不索性开辆叉车过来算了?”
沈乐看着那些研究所内日常拉桶装水、拉a4纸、拉小型仪器和小桶试剂用的小平板车,一口气来了这么多,眼角都在抽搐。
一辆小车,上面堆了五层玉符,每层9个,总共45个,他觉得自己咬咬牙还能做完;
两辆小车,90个玉符,他感觉大不了在这儿多留一天;
三辆,四辆,一口气来了七辆……
你们这是要把我的劳动力压榨到死吗?
“哎呀,沈先生,拜托您多体谅体谅我们,真的多体谅体谅我们。”研究人员可怜兮兮地向他拱手:
“这个传送符做出来,对特事局,对国家,都有很大好处的啊!——再说了,您之前把任务交过来,也是希望我们快点做出结果的不是吗?
拜托拜托,您这边弄好了,我们申请直升机接您出山,直接送到机场。这里太偏远了,出去一趟绕来绕去好几个小时!”
这是您扔过来的任务啊!
您扔过来的!
您自己不想练,不想用肉身承受这么大的风险,才扔给特事局,让特事局出人手、出资金、出科技力量,帮您破解的!
求您帮帮忙,加快一点进度而已,您不会就不想答应了吧?
他又是赔笑,又是倒茶,又是送上一堆当地特产:
违规的东西当然没有了,但是当地最好果园里出产的最好的橙子、清澄山溪里出产的最美味的小鱼,还有麻辣兔头啥的,还是能堆一堆的。
唉,哪怕指出哪些玉符可以,哪些玉符不行,他们也可以拿结果去喂程序,再让程序继续跑。
为了出成果,为了在海外拿到的发现能够尽快带回来,为了让海外执行危险任务的同袍能够平安返回,陪点儿笑脸算什么?
沈乐看在他们殷勤的份上,叹了口气。这鬼地方他看了手机定位,确实偏远,到最近的大城市,至少要走三个小时:
就这,还是专车接送,直达机场。没办法,路太难走了,绕啊绕的。
他还没坐过直升机呢!
能坐一次也挺好的!
沈乐安下心来,继续帮忙。左手站一个人,右手站一个人,负责接玉符,递玉符,恨不得让他一直坐着不要动,上厕所都不用起身。
沈乐也就是有了修为在身,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也扛得住,才能把全副精力,都放到感应玉符位置上: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这个……有点歪,你们是不是想定位到天柱山去的?定位到旁边去了!偏出去了,嗯,我怀疑,能有一百公里?”
他感应一个,扔一个,再感应一个,再扔一个,完全不用看盒子上的标签,不用考虑这玉符原本画的是哪里,更不用对照地图。
三五个研究员围着他转,负责递接玉符的,负责记录沈乐说的话的,负责随时唤醒他的,甚至拎了把工兵铲,随时准备上手刨人的……
沈先生的工作效率太高了!
这样的专家,一定要盯好了,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不小心就土遁了啊!
他们竭尽全力,流水线一样干活。干完一天,再干一天,后面的光刻机跟着刻玉符,都快要刻冒烟了:
再坚持一天!
再拖一天!
云鲲再有七八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照着沈先生说的,把画卷和罗盘一起接到这边基地来,方便他精准定位——
只要做到这一步,他们的研究进度,可以向前跨非常大的一步!
沈乐高强度感应这些符篆,一天看百八十个,也感觉自己的熟练度飞速上涨。
精神力大幅度增加是不可能的,没那么快,但是,用精神力贯通符篆、引动铜片共鸣,再通过铜片定位的速度,那是飕飕地加快。
原本感应一枚玉符,从入定到出定,怎么也需要七八分钟,渐渐地减少到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
越熟练,感应精度越高,感应精度越高,越能感应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地气的凝结。五岳真形符,或者其他类似的符篆,看着像是在画等高线地图,其实,是在描绘这片区域的地气;
只不过,山越高、越巍峨,地气积累得越深厚,越容易在符篆当中定位。
再比如说,地气当中,掺杂的其他东西。比如,五岳之性不同,除了纯正深厚的地气,还有金,木,水,火等各种气息;
再比如说,山脉当中流过的河水,又比如,山脉之下,藏着的各种矿石……
“感觉能掌握这些,能把这些全部勾勒出来的话,我就能准确地传送到位,根本不必在一大片山脉当中碰运气了!”
沈乐很是振奋,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就像泥塑们,它们带着他传送,肯定有一些特殊的东西,方便它们定位的;
又比如,在五岳当中,或者在其他传送目标当中,提前设置信标,比如设置特定的五行排列,或者其他排列,指引传送地点?
这样说的话,他在白山黑水秘境,或者在东海秘境里看到的传送阵,应该有一部分,就是用来定位的吧?
“如果我能掌握这种定位方式就好了……比如说,在白山黑水秘境的最深一层,那个疑似玉环构成的秘境当中,摆个传送阵?”
那样的话,我啥时候想去就可以去,想摘灵果了就弄点灵果,想钓灵鱼了就弄点灵鱼。
一个礼拜去一趟也可以,一天去一趟也可以,弄最新鲜的灵果,就再也不怕灵果保存不良,只能吃果脯了!
这样想着,沈乐就未免有点走神。
这天晚上,他接过一枚玉符,在研究员“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了,帮帮忙帮帮忙”的请求声中,漫不经心地展开精神力。
咦,这枚玉符里刻录的符篆,有点意思啊!
感觉不像是光刻机刻出来的,在刻录的过程中,应该引动了一些其他的力量……
水,火,金,木,还有……还有……这种陌生的力量,它是什么……
沈乐下意识地提升力量。掌心热流涌入,精神力输入,想把这枚符篆看得更清晰一些。
铜片嗡嗡作响,于冥想世界中再一次展开,一颗光点悄然升起,烁烁发亮:
“再放大一点……再放大一点……”
沈乐在定境当中默默呢喃。冥想世界中,铜鼎无声旋转,地图一点点放大,水势山形,扑面而来。
水脉中,仿佛有鱼儿欢跃,有渔人垂钓、撒网、叉鱼,扛着鱼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
“这可是宝鱼啊……吃了大有好处……吃了以后,再也不怕生恶疮了……”
各式各样的山峦在面前掠过。有的山郁郁葱葱,有的山寸草不生,有的山上多金玉,有的山上有灵药灵果。
当然,几乎每座山上,都有各种各样的野兽,有奇兽,有珍兽,有吉兽,有凶兽;
有人踏遍山川,记录这些野兽的外形,叫声,记录它们代表的征兆,当然,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
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怎么吃,吃了有什么效果……
你们真是啥都吃啊!!!
沈乐想要定睛观看这些山水的细节,然而镜头推进得太快,他的精神力只是一掠而过,根本没法停下来。
他有点着急,在心底默默念叨:
“慢一点!慢一点!慢一点!让我看清楚!!!”
光影飞驰,终于,到了那个符篆锁定的位置。符篆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变成一幅图画,向下扑去:
越缩越小,越缩越细微,到了直接印在铜片上的时候,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
然而,沈乐用精神力仔细看去,却还是能够看清楚这小点内部,图画的每一个细节:
山势重峦叠嶂,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天一夜,几天几夜都走不出来。
山间清溪潺潺,汇成水脉,有池塘,有小小的湖泊,有垂挂的瀑布,滋养着草木,滋养着鸟兽……
还不够……
我还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些图形,那些奇异的力量性质,它们是怎么分布的,又是怎样被绘制出来的……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啊!!!
铜片猛然大亮。沈乐还没反应过来,丹田里金色圆珠飞快转动,一枚格外复杂的符篆,应和着铜片的召唤一起发力。
一瞬间,沈乐整个人往地下一沉,顺着地脉飞快前进,消失不见……
研究人员:???
怎么突然就土遁走了?
我们是哪里得罪沈先生了吗?
还是让他干的活太多,他不耐烦了,回家了?
等等!那串传送手链还在我们手里,他是怎么跑掉的?!
他们一边检讨,一边奋力打电话。给研究所领导,给特事局的领导,给沈乐,给沈乐家里——
他是不是回家了?
回家了好歹说一声,让我们放心啊!
“沈先生没回家!”
“他家里的器灵们说,他没有在家里出现!”
“云鲲刚刚回来了,云鲲正在找他的下落……带了一堆礼物回来,打算交给他,然后发现人不见了……”
“你们找到他了吗?在基地附近吗?”
“喂?喂喂?喂喂喂?”
(本章完)
第475章 云鲲大闹研究所!小祖宗,你收了神通吧!
第475章 云鲲大闹研究所!小祖宗,你收了神通吧!
沈乐失踪了。
沈乐又失踪了。
沈乐又双叒叕失踪了……
特事局研究所的研究员们苦着脸,四面八方打电话。给本系统的人打电话,各个秘境都要找一圈儿,别漏掉了哪里——
上次沈乐失踪,后来就是从白山黑水那个秘境的最深层爬出来的;
给公安系统的人打电话,请求协查失踪人员,特别是到处开摄像头扫描,以防沈乐失踪到了奇怪的地方,身上手机灭失,自己找不回来;
给其他各兄弟部门打电话……
唉,研究传送符篆,危险性还是太高了。失踪个把传送玉符,或者失踪一两只小白鼠,也就算了,权当实验损耗;
失踪个大活人,咳……
“想开点吧,这符篆是沈先生给我们的,也就是说他自己也在研究。万一研究过程中,他自己失踪了,还是要麻烦我们找……”
研究所的副主任打了一通电话,口干舌燥,还要安慰手下的研究员。那位把玉符塞给沈乐的研究员哭丧着脸:
“可是,那不是我们所的人负责找啊!”
“你想多了,研究符篆失踪,肯定还要着落到我们头上的!——唉,现在不说这个了,得赶紧把人找到,要不然云鲲闹起来……”
云鲲已经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哗啦一声水响,研究所大院的水池里溅起漫天水,一艘木船横空出世,越变越大:
三米长!
五米长!
十米长!
三十米长!
水池被塞满,撑裂,清水横流满地,船头顶到大厅正门口,船尾顶到院门口!
桅杆上,三面硬帆兜满了风,哗啦啦啦作响。甲板两边,两排人偶人手捧一个喇叭,音量放到最大,连接着内部的电脑,高声大喊:
“沈乐在哪里!”
“沈乐在哪里!”
“你们把沈乐弄到哪里去了!!!”
哨兵们哗啦啦啦奔了过来,扛着枪,举枪也不是,不举枪也不是。不举枪吧,人家已经踩到研究所头上来了——字面意义上的;
举枪吧,刚刚他们被紧急告知,这是自己人,肯定、绝对、无论如何,不能对它造成一点点伤害的!
云鲲非常生气。我在外面努力干活我容易么?
我一艘木船,一个月干活三十天,没有双休日,没有节假日,没日没夜地潜行在海下,帮你们做这个做那个,我容易么?
按说我也算是军籍了,家里也该挂一块“光荣之家”的牌子,应该有相关部门逢年过节,经常上门慰问,关心我们有啥困难的!
不求你们慰问吧,至少把家里人都给我照顾好吧,不要让他们出事吧!
现在好了,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圈活儿回来,沈乐给你们折腾不见了!
折腾不见了,他就上门找人!
别以为在深山老林里他就找不到了,小油灯说过这个研究所在什么地方——
有水脉,靠近河,到了河里找自来水厂,顺着自来水管飞奔,一下子就跑到了!
“把沈乐给我交出来!!!”
他盘踞在大院中心,耀武扬威。水池的管道被他压裂了,正在哗哗地喷着水,顺着船底到处乱淌。
一些位置比较低的房子门口,已经有水流了进去,里面的研究员正在忙忙乱乱,拖沙袋,拖挡板,拖抹布:
“快快快!把水挡住!”
“把机箱抱到上面去啊!”
“先把插排拎起来!不要放在地上了!”
“谁去关阀门啊!关阀门才是要紧事儿!”
“开玩笑,阀门在池子里,你能爬得进去啊?要不然关总闸?”
云鲲念头一动,这些乱喷乱流的水波,刷的一下归拢,倒卷,环绕在他身边。房子里,研究员们大吐一口气:
“啊,谢天谢地,终于没水了……”
“没水了……”
“没水……了……咦?!”
“快躲啊!!!”
透明的水流绕着木船环成一圈,慢慢旋转。转着转着,从水幕上面,凸现出无数各种各样的物品:
有八爪的章鱼,鱿鱼,威胁性地甩动长长的触手,一副“谁过来了就给一下”的样子;
有旗鱼,剑鱼,哪怕是透明的、水做的,那长长的、尖锐的头顶,给通一下,估计也不是好受的;
还有更多的……
“这是啥?枪?炮?机关炮?金属风暴?这管子特别粗的,头顶上越发粗起来一块的,看着像是榴弹啊……”
“这些枪不会真能发射吧……”
“能发射什么?水炮吗?威力多大?”
“唉,不管威力多大,砸到我们头上,估计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扛过去的……躲好躲好!”
“就是,躲好!让领导去交涉!”
研究员们可以躲,领导是真的不能躲。研究所主任颤颤巍巍,举着一块防爆盾,小心翼翼靠近:
“云鲲先生!您别生气!您听我们说!——沈先生应该没有危险的,他有危险的话,你们应该能感觉到的,对不对?”
一排水做的步枪,机关枪,狙击枪,枪榴弹,在水幕上威胁性地转动,向他聚拢过来。
甲板上,一个衣着格外华贵的人偶上前一步,高举喇叭:
“他有危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他有危险,我掀掉你们整个研究所!”
哇,这还不是云鲲威力全开的样子啊。也是,就不说在每一条水管里面都现形一次,把所有的水管都撑裂什么的;
哪怕用他现在聚集的这些水流,来个水刀,水剑,水枪水炮,各个房间打人,到处乱窜,那也很可怕了啊!
所长脑门子嗡了一下,不得不强自镇定,努力赔笑:
“您看,您现在把研究所打得一塌糊涂,也没法让人回来不是?大家都要躲起来,事情都没法干了——
您稍微消消气,到旁边坐坐,我们全力帮您找人,努力找人!”
“要多久才能找到?”
“我们尽力!很快的!云鲲先生,您想,沈先生也是很有行动力的,他只要传送停下,很快就能找到路出来不是吗?”
“那没找到呢?!”
“没找到……就说明他在秘境里啊!只有秘境里才不容易找到!”所长搜索枯肠,努力安抚云鲲:
“我们已经通知现在掌握的所有秘境了!通知他们提供一切援助!只要沈乐出现,我们肯定能保证他的安全!”
沈乐……沈乐在哪里?
沈乐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哪里。他被符篆包裹着,在地脉当中迅速穿行,全靠丹田吐出的热流支撑着符篆,才没有半途被甩下车;
然而,这样的穿行,终究是靠他自己的力量供给的。供给着,供给着,沈乐一个分神,忽然间,整个人就卡住了:
“咦咦?我在哪里?我到哪里了?”
他感觉自己应该差不多到目的地了。刚才他奔着感受到的那股奇异力量过去,感觉已经很近了,非常近了,近得触手可及;
他忍不住去感悟、辨析那股力量,就这分神的一瞬间,传送停下来了,整个视野都黑蒙蒙的一片……
不,不是视野黑蒙蒙的,而是他现在整个人在地下,并没有升出地面。
非但没有升起,上下左右,一股厚重的压力挤压过来,压得他呼吸困难——
不好!
他现在还埋在土里呢!
沈乐脸色一变,赶紧调动符篆,控制周围的泥土排开一个空隙,好歹给他个存身的地方。
泥土四面八方,向外推开,拓展出一个边缘坚硬、中央空虚的土洞。沈乐抱着膝盖,蜷着身子,缩在土洞里,喘了一口气:
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
小油灯轻轻颤动着,升起一个银色光团,在土洞里绕了一圈:
“好小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哪里了?”
厚重的泥土,克小油灯克得最厉害。它在空气中可以肆意奔行,雷雨天一日千里也不在话下;
顺着水脉也可以飞奔,反正水是导电的,虽说传播距离有点儿短,但是它有了灵智,就不带怕的;
但是,在地底深处,小油灯奋力向上,一米,两米……
【太深了!我上不去!】小油灯嗡嗡嗡地震荡:
【沈乐,要看你的了……】
沈乐努力镇定了一下,盘膝坐定。这个土洞不大,甚至没法让他站起来,只能坐在洞里;
但是,土洞里的空气,好歹还是有一些的,至少他暂时没有觉得憋闷。嗯,不急,应该有空让他再发动一次传送,至少能传送到地面上……
行了,接下来就是定位了。他先拿出手机,点亮——呃,糟糕了,没信号。
小油灯都穿不过去的地方,电磁波大概也到不了那么深?
能到那么深地方的,大概是某种中微子啊,暗物质啊,只有它们,才能穿透几百米深的土层,值得人类在地底下建造一个探测设备来捕捉?
咦,这么说的话,能够在地底深处发动,能够定位的力量,可能就是这种人类尚且无法掌握的粒子?
换成别人,没有信号,定不了位,大概已经慌了。沈乐却没有慌:
手机不能用,他还有别的法子!铜片,才是他最大的靠山,他最大的后台!
他握住铜片,再次入定。这一次,铜鼎在虚空当中展开,地图上,水势山形,蜿蜒曲折,一个亮点轻轻闪烁:
定位成功!
上面一条横线,下面一条横线。沈乐定睛看去,自己在下面一条横线边缘,几乎挨到了横线上:
所以我在长江边?
也是,刚才感受到了非常丰沛的水气……在长江边上,这就很合理了!
沈乐凝神细看这条横线。横线只是大略的说法,其实蜿蜒曲折,转了五个大弯,不知多少个小弯;
而沈乐所在的地方,就是长江最后一个大弯的下方:之前的线条都是斜斜向上,从西南方向,往东北方向奔流,到了这里忽然拉横,变成朝向正东;
然后,线条越来越粗,越来越宽,滔滔奔流入海。
沈乐在地图上比划、估计了一下,默默沉吟:
“所以我现在是在金陵附近吗?”
好消息,离家很近,从地底下爬出来,随便拦一辆车就到家了;
坏消息,人口密集,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时候,要仔细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不小心,在人堆里面冒出来,吓到人也就算了,被人拍了视频传上抖音,他沈乐可就出名了!
沈乐定一定神,开始激发控制大地的力量。深黄色的力量在身边涌动,包裹着他,托举着他,不断向上浮去。
小油灯紧紧挨在他身边,不断感知周围,不断小声嘀咕:
【这里好闷啊……】
【这里的力量好奇怪……】
【感觉很乱……很乱……有种很宏大,但是非常杂乱的力量,积蓄在地底……】
【沈乐,我们离得远一点好不好?下次不要来这里了!】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让我不舒服!】
沈乐凝神感知着周围,并没有说话。和小油灯差不多,他也能感受到一股非常宏大,但是非常杂乱的力量;
不但杂乱,而且有一种虚弱的感觉,像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又像是有很多呼喊哭号的声音,夹杂在雄浑铿锵的回音当中。
这力量,是什么呢?
他之前没有感受过,他在修行的过程中,在铜片给的力量中,在秘境中,都没有感受过……
带着这样的疑惑,沈乐不停地向上浮去。一米,两米,五十米,一百米……
不知浮了多久,对力量的感知越来越清晰,火行的力量、木行的力量,在感知当中的占比也越来越重。沈乐紧急刹车:
他要找个好地方!
要找个空旷的,没人的地方冒出来!
头顶上这一块,给他一种非常嘈杂的感觉,人太多了!
沈乐再次往下沉去,从地气凝聚的中心点,向地气薄弱的方向遁行。土遁的速度,远远在他能控制的力量之上;
他像是坐在一辆时速超过200公里的汽车上,只是一脚油门,就飚出去了不知多远。等到反应过来,整个人往上一冒,天光大亮:
“咦!我到哪里了?”
左看右看,周围一片黑暗,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小油灯升起一点银光,绕着周围飞了一圈,沈乐借这点光芒细看,好像是在荒郊野外……
总之,就是连田地都没有,全都是荒地、山坡、臭水沟。
附近可能有电线杆,但是,小油灯飞起来的光芒太暗了,不足以照亮这么远的距离……
不过,到了地面上,就有办法精确定位。沈乐摸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按亮屏幕,打算开地图看看定位:
“电池电量低……”
手机屏幕闪了闪,又闪了闪,在沈乐来得及抢救它之前,刷的一下,自行熄灭。沈乐:“……”
现代人,没有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了,真是寸步难行。打车要靠它,订票要靠它,支付要靠它。
现在科技大发展,什么东西都在进步,怎么这电池电量就不能进步一下呢!
沈乐摇摇头,垂下眼,微微凝神。为今之计,只有多勾连一些符篆,把周围照得更亮一些,才能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可惜,铜片的精度太低了,但凡有罗盘和画卷在身边,他也能给自己精准定位了啊!
【没电了?我来!】
小油灯一直在他身边环绕,密切关注他的情况,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眼看沈乐为难,立刻跳了出来,跃跃欲试:
【我来充电!】
“等等!”
沈乐赶紧阻止。奈何小油灯的行动力实在太强,他完全来不及拦,一道细细的电火,已经劈到了手机上:
只听“啪”的一声响,手机表面,腾起一道黑烟。紧接着,他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动、发热、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沈乐只来得及把手机远远扔出去。不等落地,那手机就“嘭”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火球,落到地面,点燃周围荒草。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沈乐嘟囔着调动火球术符篆,把周围的火力吸收到一起,让它悬在空中,慢慢熄灭。
虽然这年头选择性执法很厉害,你真的放火烧山了,只要有个身份作为护符,烧掉的植物也可能不是保护植物,牢底坐穿也可以变成行政处罚;
但是,能不烧,还是不要烧起来,对谁都好不是吗?
这些好了。本来走到有人的地方,求人帮忙给充个电,哪怕充个15%,就能打电话让人来接。
现在,连手机都没有了,身上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一分钱,就算想吃口饭,也得去小馆子讨免费饭,或者去派出所求助了吧?
【呃……我……】
小油灯麻了。沈乐叹口气,摸摸它的本体:
“青灯啊,给手机、电脑、一切电子设备充电,电流、电压,都有要求的。一个不好,真的会充炸……
你回去以后,再补补课,学学练练好不好?”
小油灯并不想上课,更不想补课。然而,沈乐连“万一下次再传送到哪里,荒郊野外,我只能靠你了”都说了出来,他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答应:
【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要靠你了。青灯啊,你跑得快,你能找到最近的电线杆吗?”
【没问题!看我的!】
青灯又开心起来了。它化作一道电光,噼啪一响,瞬间消失不见。几个呼吸,又噼啪一响,在沈乐面前化作银色光团:
【我找到了!最近的电线杆在——】
“嗯,你不用告诉我。”沈乐摇摇手:
“青灯啊,咱们这会儿在金陵,距离家里已经很近了,直线距离不到300公里。
你速度快,你看一下能不能赶回去,然后操纵家里的电脑,给特事局发个消息?”
打个电话!
报个平安!
然后,让特事局派人派车来接我——我现在身上啥都没有了,要我走几十里路去求援,这样没苦硬吃,我宁可原地不动,等人来接!
当然,不等人来接,自己想办法赶回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
这位特事局官员,您也不想看到天上有人在飞,视频在抖音上传得到处都是吧?
【没问题!交给我了!】
小油灯高兴了。三百公里?
三百公里对他来说,这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嘛!
最多最多,就是要找到输电线路,可是,有一种东西叫华东电网,到处勾连,低压线、高压线、输变电站,从这条线跳到那条线,很快的!
【沈乐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啊!我叫他们来接你!我很快的!你注意安全!有人来抢你,你就打他们——】
“行了行了,你赶快去吧。”沈乐抬手挥赶。小油灯嗯了一声,化为一道闪电,扑向远处的输电线路。
走!
走!
辨认方向麻烦一点,可也没有那么难,至于跑路,我一分钟就可以跑完!
看我的!
电光飞窜。没多久,大宅里的小家伙们,就同时收到了消息:
沈乐冒出来啦!
沈乐安全!
【你去给顾玉林打电话!】
小油灯得意洋洋,飞快支使所有人干活:
【你去给局长打电话!你去给云鲲打电话!你去给老板娘打电话!跟他们说,沈乐现在一切安全!】
西南的研究所里,从所长到研究员们,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可怜他们除了打电话,也做不了什么,云鲲又虎视眈眈,水流漫卷,不允许他们停下来:
原来在船上的那些人呢?
那些工作人员呢?那些我们特事局的自己人呢?
好歹出来劝一劝啊!
怎么都没有人!
就在气氛越来越焦灼、云鲲越来越暴躁,把整个研究所的水都抽干净,他们连冲马桶都没水了的时候,救星天降。
一通电话响起,云鲲忽然刷的一声,收起帆篷:
“沈乐找到了!我接他去!”
变小,变小,迅速变小,从三十米长变成三米长,变成一米长,变成十厘米长;
变得肉眼难辨,一头扎进池底水管,消失不见。
一瞬间,所有研究员们手软脚软,全都瘫了下来,又迅速集体蹦起来:
“小祖宗!你倒是把这些水都带走啊!!!”
研究所里又发大水了!
还要抗洪!
小祖宗,你收了神通吧!
云鲲:
哼哼,哼哼,哼哼哼!
青灯发定位过来了!
要什么附近特事局,附近派出所,开车去接——
那些人一个都不靠谱!
我速度最快!
交给我!
(本章完)
第476章 云鲲的礼物:沈乐你把它修坏掉了啊!
第476章 云鲲的礼物:沈乐你把它修坏掉了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
“我是自己试验法术出岔子走丢的,你们怎么可以上门去闹,把别人家闹得一塌糊涂呢?”
沈乐背着手,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不停训话。面前,云鲲,画卷,罗盘,三个小家伙站在一起,个个低头作忏悔状……
错了,是三个小家伙排成一排,云鲲所有的船帆都卷了起来,缆索盘成一盘,甲板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画卷从头到尾地卷起来,还自己甩起了丝绳,把自己捆得紧紧的,一副“我只是一张普通古画”的样子;
罗盘安安静静地戳在那里,指针晃都不晃一下,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罗盘……
总之,就是不说话,不动弹,不投射光影,不闹任何幺蛾子,低头挨批。沈乐批评了好一通,叹口气,放缓声音: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我去给研究所帮忙,忽然人不见了,你们很着急。”
他缓缓沿着桌边走来走去,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挨个儿摸摸云鲲的桅杆尖端、画卷的天地轴、罗盘的边缘:
“但是你们要相信,这些研究所,这些机构,对我都是没有恶意的,我失踪了,他们比我自己还急,都会尽力找我的。
——你们到研究所里去闹,除了给他们添麻烦,只会拖住他们的人力,让他们没法全心全意找我。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不知道?”
云鲲抖了一下船帆,画卷投射出一片光影,是一个简笔画的小人儿在鞠躬,罗盘甩动一下指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三个小家伙此起彼伏,小小声承认错误:
【知道了……】
【以后不会了……】
【我错了……】
“错了应该怎么样?”
【应该道歉!】
小家伙们参差不齐地回答。沈乐脸色稍霁,挨个儿摸摸它们:
“好啦,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带你们去道个歉,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好不好?”
他带着小家伙们,专程飞了一趟西南那边的研究所,给受惊的研究员们好好道了歉。
幸好云鲲生气归生气,下手还算有分寸:水弹水炮没有冲着人打,连玻璃都没有打碎一块,从头到尾只是在威胁。
这一通大闹,造成的最大损失,居然是马桶堵了,研究员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跑去研究所的围墙外面拉野屎……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没有教好小家伙们。”沈乐挨个儿和他们握手、道歉。
院门口的水池里,云鲲变成三米长的小木船,甲板上站着两排纸人,手拎喇叭,老老实实地道歉:
“对不起啦……我不应该发脾气闹事……”
这一出闹剧,以沈乐和研究所互相道歉结束。沈乐返回大宅,开始继续干活:
“唉……这泥塑的修复,好难啊……”
送嫁人群他已经基本上修复了。不管是小妖,还是小鬼,还是类似神灵的存在,哪怕是他们的坐骑,沈乐都修复完毕了。
但是,他们抬的那些妆奁,就难倒了沈乐:
“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修?——不是,它们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沈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比如说,某个装丝绸的嫁妆箱子里。箱盖半开,很明显是把嫁妆展示出来,给沿路的百姓、给新嫁娘的婆家亲戚看;
至于这批嫁妆在山林中运输的时候,除了山川树木和山里的小妖,到底有谁能看见,这个问题,就没有必要去追究了……
总之,这箱子里的嫁妆,从箱口拖出来、显示在外面的一部分,柔软轻薄,呈现出丝绸的质地和光泽;
而越往里,越靠近箱底,它就越沉重,越粗糙。到了箱底附近,那一卷丝绸,已经完全是泥土的质地,只是在上面粗略地绘出丝绸样。
其他妆奁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抬嫁妆的木杠、竹竿,靠近扛抬者的部位,形态和质地接近木质,靠近箱子的部位,接近泥质;
那些金银首饰,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然而底部却更接近石质;
就连那美丽的万工轿、千工床,整体虽然是木质,质地给人的感觉也奇怪得很……
“它制造的材料是什么?”
“它最初被做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它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沈乐绕着这些嫁妆一圈一圈地转。拍照片,扫描,拍ct,用特事局专门研发的、测量特殊灵力波动的仪器一件一件地扫。
扫来扫去,始终不得要领:
“看那些聊斋之类的故事,妖怪娶亲,嫁女,办酒席,有时候人类误入,会看到他们用的都是金银器皿。
但是,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就发现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破瓦片、黄泥捏的。所以,我看到的泥塑,也是一样吗?”
可是没理由啊!
那个小姑娘,那个庙里神灵的后裔,她如果要出嫁,应该是嫁到普通人家里去的啊!
这些家具,这些丝绸,这些金银首饰,在后来漫长的一辈子当中,都是她要用的啊!
没有理由全是泥捏的,晚上有妖怪的法术,看上去金碧辉煌,白天一看,全是烂泥破瓦——新娘子在婆家还做不做人了?
沈乐用尽了他所有的探查手段,百思不得其解,更加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修复。
也就只有那枚铜印还能修一下。但是,师弟师妹们不知道是在磨洋工,还是真的水平不够,总之,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复:
那铜印上面是什么字,什么意思,把铜印修好以后,残破的字体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们还没有复原出来……
没有复原,就不能修,或者修出来也用不了。沈乐瘫坐在工作室角落里,眉头拧成一团。见他愁闷,小家伙们各个屏声敛气,不敢打扰他;
只有云鲲,正在休假当中,无所事事。他已经从被迫道歉的沮丧当中恢复过来,见沈乐手里没活儿干,就上去缠着他,叽叽喳喳:
【我给你带了礼物哎!】
【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你都不在家!礼物都没办法给你!】
【我特地带回来的!】
哗啦一响,工作室地面上流光溢彩,金银珠宝,铺了满地……
错了,是一大片黑色、褐色、灰扑扑、沙石泥浆满地的不明物品,铺满地面。
沈乐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跟着抽搐:
“你稍微等一等啊!不要这么急着拿出来啊!等我拿保管箱!你直接丢进保管箱,然后我立刻关箱盖、充氮气!”
这样往地上一丢,知道的晓得我收了一堆海捞文物,不知道的,当我是扫垃圾的呢!
收破烂儿的都不至于把工作室搞成这样!
【啊……好的,好的。】云鲲垂头丧气地回答。
哗啦一声,他又把那些东西全都收了回来,半米长的躯体横在桌子上,不晓得那些玩意儿藏去了哪里。
沈乐微笑起来。他伸开双手,抱一抱这艘小木船,放柔声音:
“多谢云鲲啦!我很喜欢!这些海底文物,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正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才要仔细保存好,云鲲稍微等我一下啊!”
【嗯!嗯!!!】
云鲲哗啦哗啦抖着船帆,把硬帆放下来了又收上去,收上去了又放下来,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
沈乐趁着它自得其乐,赶紧推了一堆保管箱过来,让云鲲一样一样往保管箱里塞东西。
关箱子,充氮气,然后,睁开灵眼,仔细扫了一遍:
灵性非常淡薄,且有不断散逸的趋势。嗯,初步怀疑,这些灵性,是在云鲲的船舱内沾染上的,并不是它们自己内蕴的。
既然如此……
拍照,拍照,首先当然是努力拍照,努力扫描,努力做记录。反正泥塑的修复已经卡住了,不妨换点别的事情干干,换换脑子:
所有记录做完,再开始仔细探查,云鲲带回来的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堆一堆的不明物体,以奇怪的方式堆叠在一起,上面都覆盖满了泥土,里面浸满了泥浆。
泥浆,砂石,还被上面生长的螺蛳、贝壳、海藻之类粘结在一起,牢牢地覆盖住了文物,把它们拗成奇怪的形状。
一眼扫过去,这些东西是碗还是盘子,是刀剑还是舵轮,根本看不出来,必须把那层外壳去掉……
换成文物修复者来干活,当然是要用手术刀,用小木刀,小竹签,小刷子,一点一点地清理。而沈乐自有他的法子: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沈乐隔着透明的玻璃箱壁,不停地扔法术。清洁术卷过一层,泥浆砂石哗哗飞起,堆到箱子角落里;
卷过第二层,粘结的海草、海藻的尸体,被轻柔地从海捞文物上拂开;
第三发清洁术将要出手,沈乐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往前一扑,整张脸贴在玻璃箱壁上。
他用眼睛,用精神力,全方位地探查着箱子里的那堆玩意儿,探查贝壳与文物的结合部:
“嗯……好像已经有点渗进去了……不管,该切的先切掉,渗进文物内部的,回头慢慢清理——清洁术!”
法术无声回旋。贴着文物外壁,悄然去除、分解那些曾经粘连,现在已经完全胶结固化的存在。
咔嚓一声,一枚小小贝壳悄然松动,滚落在地。沈乐满意点头:
“干得漂亮!继续!”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一枚又一枚的贝壳、螺蛳滚落在地,云鲲从海里捞起来的宝贝,逐渐显露原型。
普通的文物修复工作者,发掘这些海捞文物,一半的时间要用在碎片的清洁上。就这一坨玩意儿,没三五天的时间,估计是清理不出来;
但是沈乐依靠法术,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让它们显露除了原本的样子。然后,就轮到沈乐为难了:
“长相很奇怪啊……这到底是个神马玩意儿……”
沈乐皱眉纠结。看材质是瓷器,但是,既不像是盘子,也不像是碗,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更糟糕的是,这个瓷器,或者这批瓷器?在船只破损,货物跌落入海的过程中,已经破损了,然后胡乱地堆叠在一起。
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碎瓷,叠成奇怪的形状。沈乐虽然做过文物修复工作,但是,他不是做瓷器方向的,也没有经过瓷器修复的魔鬼训练:
跟着导师去一个发掘出来的瓷窑,然后,拖出能装满至少一个房间的碎瓷,把它们分门别类,各自摆开。
再然后,根据碎瓷的材质、形状、弧度、纹、大小,寻找到它们匹配的对象,从这些碎瓷当中,拼出一些完整的瓷器:
一般来说,一个窑址,巨大的碎瓷堆当中,能淘出可复原标本几万件。
然后,报告只会展示几千件,硕博论文展示500左右,该瓷窑的发掘简报,展示100件左右……
这么巨大的工作量,通常都是一个导师带着一两个博士生,两三个、三四个硕士生,半年一年的时间完成的。
经过这种丧心病狂的拼拼乐训练,像这一坨海捞瓷到底是个神马玩意儿,专业人士扫过去一眼,基本上就能知道个大概。
然而隔行如隔山。沈乐没练过,他就真的看不出来。他一边叹气,一边将这一坨碎瓷拆开来,拆成一片一片,挨个拿出来:
自己搞定是搞不定了,但是可以丢到隔壁去,让师弟师妹们拼着玩儿。
拼出来的结果,如果不太珍贵,够不上文物档次的话,送他们一人一件当纪念品也不错……
“嗯……嗯?”
一块块瓷器打开,沈乐扔清洁术,指向保管箱内部的手指,忽然一顿。
这个瓷盒……瓷瓶……瓷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内部,居然别有玄机?
这里面是什么来着?
沈乐先不急着打开保管箱,请出里面的内容物,而是静心打坐,调整好心态,让精神力重新恢复轻柔和敏锐。
然后,再探出精神力,向那一坨瓷片的内容物伸了过去:
“奇怪……”
这内容物给他的感觉很神奇。像是泥土,像是木头,又像是石头;
有点灵性,但是不多,感觉像是已经腐朽,但是还残存一点本质;
曾经是很美丽的,很吸引人的存在,然而历经长久的岁月,历经多年的海底浸泡之后,它剩下的,只有一团像是泥灰的东西……
这种情况,沈乐还是非常熟悉的。无论是逛博物馆的时候,还是跟着老师修复古物的时候,他都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些曾经光彩照人的丝绸,变成稀烂的一坨,粘在一起,拆都拆不开,更不用说恢复原有的形状和颜色;
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器皿,颜色黯淡发黑,被踩扁,被砸坏,沉睡在泥土里多年,发掘出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团烂泥;
还有,那些黄灿灿的稻谷,那些散发着深沉香气的沉香、檀香,那些各种各样用途的药材……
黯淡,腐朽,灰化,被捧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只有靠各种各样的元素分析、光谱分析,才能略知它们的原型。
但是,眼前这内容物,又有点儿不一样。沈乐本能地感觉到,它和泥塑,和泥塑里的这些妆奁,有点相似之处:
但是,相似点在哪儿呢?
这种相似点,该怎么利用呢?
沈乐凝神思索。好半天,忽然站起来,拍了拍小木船:
“云鲲!”
【哎!】
云鲲精精神神地回应。沈乐喜欢它!
喜欢它带回来的东西!
它带回来的礼物,沈乐第一时间就仔细地保管好,第一时间就上手修复!
太棒了!
“云鲲啊,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带回来?”
【从南海带回来的!】云鲲大声回答。至于是南海哪里,它就说不清楚了,哪怕说得清楚,沈乐也听不明白;
好在罗盘和画卷及时救场,罗盘指针快速转动,画卷哗啦一声摊开,投射出大片大片的光影。
沈乐起身过去,仔细看了一下:
“……你把地图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这一片全都是海,我完全看不出是哪儿啊!”
画卷应声变动地图。那一片蔚蓝渐渐缩小,须臾,旁边出现小小的岛屿;
再过一会儿,更远处浮现稍大一些的岛屿,再大一些的岛屿,大陆边缘……
“好家伙,你捞这东西的地方,已经跑到九段线外面去了!”
【那有怎么样?这里我曾经跑到过的,这里都是大明的藩国——就是我们的地盘!】
云鲲耀武扬威,理所当然地回答。沈乐默默扭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一艘大明战船,一艘沉寂了几百年,今年刚刚拥有足够灵性,开始接受现代教育的木船船灵,掰扯国境线的问题?
这也过于吃力不讨好了。算了,它出去执行任务,总有专业人士带队,专业人士会和它对接航行区域的;
至于在海底打捞点儿东西……只要不违反当地法律,海底沉船,不都是随便捞的吗?
只要你有本事,马里亚纳海沟里的沉船,你也可以捞上来!
“那……你为什么要捞这一批?它有什么地方特别吸引你吗?”
沈乐想要问问当事人,印证一下自己的思路。
果然,云鲲被挠到了痒处,整个儿耀武扬威起来,一根帆索快速伸长,将保管箱的玻璃箱壁抽得“啪啪”直响:
【它很有趣啊!海底那么多沉船,只有它不一样!特别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感觉,感觉……】云鲲奋力组织着语言。奈何它的教育水平,特别是文科教育水平实在不咋样,完全找不到话头,描述不了自己的感觉:
【感觉它跟我有点像!】
有点像?
你是活的,它也是活的吗?
这艘船,有成为器灵的潜质?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要从海里捞起来啊!修复修复,努力修复完毕,如果能够点化成器灵,那么,国家便又多了一艘木质潜水艇!
沈乐精神大振。奈何云鲲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捞起来的这批东西,感觉和我有点像……没有那么强,它已经很弱了,弱得快没有了,但是,还是有点像……】
所以,它曾经是拥有灵气的,曾经是有一点点快要萌芽的灵性,或者曾经是个器灵?
因为破碎,因为深埋海底,因为没有人祭炼维护,所以,灵性默默地散逸,默默地消失?
沈乐拍了拍云鲲,返回保管箱边上。他一件一件,把那些碎瓷片移出保管箱,打算送到隔壁,给师弟师妹们去玩拼拼乐;
然后,在箱里、箱外各架起摄像头,伸手探进箱子里,手掌悬在那坨奇怪的东西上,虚虚碰触着,开始运功:
“调集周围的灵气……运转体内的灵气……输入灵气,看看它有没有变化……”
一开始是没有任何变化的。那一坨像石头,像木头,又像泥土的东西,似乎已经腐朽到了极点,完全接受不了灵气,任凭它逸散开来;
然而,当沈乐输入的力量到达一定程度,当箱子里的灵气浓度和灵压到了一定程度,忽然,整块东西,轻轻一动:
它的边缘,它和沈乐手掌虚虚接触的地方,开始产生变化。材质开始变得紧实,变得光滑,反射出来的光线,开始变得明亮;
然后,它开始出现了纹路,深褐、浅褐相间,粗细不等的自然纹路;
再然后,沈乐感觉,自己鼻端似乎闻到了一丝香味,一丝十分浅淡,然而醇厚缥缈的香味……
有戏!
沈乐一喜,越发努力地输入力量。掌心之下,那一坨奇怪的东西簌簌抖动,保管箱里,忽然有泥尘飞起,投向中心,投向它的本体:
这是,原来烂掉了,散开来的,现在又吸收重聚了?
挺好,挺好,它恢复得越来越快,灵光越来越璀璨了……我倒要看看,你原本是什么东西……哎呀!
快速流淌的灵气忽然一顿。然后,那一块即将恢复的东西,整个儿崩解开来,化为灰烬:
“不是吧?怎么突然坏掉了?灵气输入太多,它受不了了吗?”
【沈乐!你怎么把它修坏掉了!】
(本章完)
第477章 沈先生,您不用把自己弄成捡垃圾的!
第477章 沈先生,您不用把自己弄成捡垃圾的!
修坏掉了……也只能修坏掉了。
幸好云鲲对沈乐手潮,手滑,修坏掉了这种事儿,抱有极大的耐心,没有吵,没有闹,没有让沈乐赔。
沈乐猜测,大概是他在修复木船的过程中,做了许多实验,进行了许多失败的尝试,让小木船看在眼里了,知道修东西不是那么容易?
又或者,是这些待修复物品,反正量也足够大,修坏一点点也不心疼?
嗯,在小木船看来,可能全都修坏了也不心疼,大不了他再去海里捞一趟,反正又没有成本……
但是,沈乐却不敢随便折腾了。这些原本拥有灵气,却在漫长的时光当中散逸、朽坏的东西,他还没怎么见过;
要怎样才能拉起来,靠输入灵气拉起来的话,要输入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经验。
没办法,沈乐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挨个儿询问亲朋好友:
“老板娘,你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东西?有没有办法搞定?”
“秦医生,这种情况,你有没有碰到过?怎么把它修回来,或者救回来?”
“老金,你碰到过没有?……能不能帮我问问?”
“@顾玉林,能帮我问问特事局那边么?你们的修理部门,或者灵材发掘部门,有没有相关的经验?”
他一个一个问过去。很快,各方面都给了反馈:
“有啊!那些灵药,灵丹,储存得不好,灵气流失,就会朽烂变质。修复?——这个不可能的,进嘴的东西,变质了谁敢修回来重新炼丹啊?”
好吧,老板娘没有相关的修复经验。沈乐耸耸肩,给老板娘发了几句感谢的话,暗自记下一条:
老板娘这里有得到腐坏变质灵药、灵丹的渠道,回头缺东西练手,可以找她问问。
至于现在么,还是等待一下其他人的消息?
“碰到过那肯定啊,可我是医生,确切地说,我只治活着的妖怪。”秦医生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了回复。
而且,还是发了巨长的一段语音,也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不习惯一天到晚捧着手机:
“给妖怪们修复法器啥的,不归我管,修复器灵本体啥的,更加不归我管——话说你啥时候能把手艺练熟,帮瑶瑶姑娘修一下本体?”
呃,感觉难度有点高啊。
沈乐向他道了声谢,至于修复瑶琴啥的,直接装没看见,忽略过去了。
您那位瑶瑶姑娘,她自己不急,不想上门来请我修,我还主动上门不成?
而且还是为了帮你追女孩子——还是看起来不怎么有希望,成功率很低,完全是倒贴形式的追女孩子!
绝不!
秦医生这里,就连腐朽灵材的渠道,估计都提供不了。沈乐在心底把他划掉,开始继续记录、清理云鲲带来的其他东西。
干活干到一半,合金大佬的电话,风风火火,急不可耐地打了视频过来:
“怎么啦?要我帮忙吗?有金属材料直接交给我,一口吞进去,肚里滚一圈出来,包你铮亮!”
啊这……这倒是不必了。沈乐甩汗,堆起笑容,好言辞谢:
“多谢多谢……不过我暂时真的用不上这个。对了,你把这种腐朽的灵金吞进肚子里,到吐出来之前,是怎么弄的?”
“就吞进肚子里啊!”合金大佬想也不想地回答。看到沈乐脸上笑容一僵,他才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
“你是说怎么把它弄好啊……我想想……其实就是吞进肚子里,然后想着‘把它修好了’,然后肚子里自然就会叽里咕噜运动……”
果然是天生神兽,靠着本能干活,完全不考虑本能后面是什么样的运作机理。
——特事局也不给力啊!
合金大佬是怎么干活的,你们好歹多请教请教,把这个工作机理运用到冶金当中——
哪怕运用到冶炼法器当中,也是好的啊!
然而现在,问不出来细节,沈乐也只能靠自己脑补了。他在心底默默计算:
我假设叽里咕噜的是你的胃肠道。所以,叽里咕噜的工作,可能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物理运动,分解+组合,把那些金属揉成团,再展开,类似锻打这样;
另一部分是化学运动,比如之前的给银片鎏金,当然,往里注入灵气,大概率也在其中?
“所以你修补腐朽灵金,会往里注入灵气吗?怎么控制的?怎么让注入的量正正好好,既把它救回来,又不会注入过头,把它弄散架?”
“啊这……”
合金大佬挠挠头,再挠挠头。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脑袋,大喊一声:
“你等等啊!”
他旋风般冲了出去,消失不见。留下沈乐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上空空荡荡的房间,默默无语:
“……”
得亏合金大佬不干主播这活儿,要是干主播,到了月末,直播公司一定和他打官司:
主播都不出镜,这直播能算时长?要扣回来,一定要扣回来!
屏幕对面,传来轰隆轰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道合金大佬在干什么——可能是在翻他收藏的宝贝。
好一会儿,他又旋风般冲了回来,面对沈乐,举了举手上的半截铁条:
“终于找到了!来,这灵金是怎么救回来的,我吃给你看!”
说完往嘴里一扔,张开大口,直着脖子往下一吞。沈乐嘴角抽搐,恨不得捂眼睛:
你这样“吃给我看”有用吗?
隔着屏幕我能看到什么?看到你的小舌头?还是看到你喉结的滑动?
你肚子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也看不到啊!你还不如站到x光机下面去——
不对,合金大佬的本体,也是巨量金属,x光大概也照不出什么来……
他一肚子老槽左冲右突,就差直接喷出来,劈头盖脸打在合金大佬脸上。
合金大佬紧紧闭着双唇,脸色阵红阵白,大概肚里也有一段灵金在左冲右突,顺着一切能钻的孔试图钻出来:
合金大佬竭尽全力,要把它压回去,还要喷吐出足够的灵气,把它弄回原形。
他双手捧着肚皮,又是压,又是揉,深深吸气,两条腿微微颤抖。
沈乐甚至看到,他的双腿一会儿努力夹紧,一会儿放松,一会儿又努力夹紧:
下面也有个洞啊!
控制不好,也是会让灵金逃走的!
嗯,虽然这样逃走的灵金,可能会有些味道……
这样屏息了好半天,合金大佬忽然一张嘴,一道纯白亮光冲口而出,直奔沈乐眉睫。
沈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才看见那道白光被合金大佬抓在手里,紧紧攥住,恰好停在摄像头前面,却是半截锋利的断剑。
见沈乐脸现惊容,合金大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真·断金切玉的白牙:
“看清楚了没有?就是这样塞进肚子里,努力消化,努力给它塞灵气。塞到塞不下了,再顶住一段时间,它就好了!”
没看见,看不见,你肚子里又不能插个气压表,让我实时看见灵气指数。
沈乐内心疯狂吐槽着,虚心求教:
“那么,万一灵气太强,把它压坏了怎么办?我之前修一样东西,就是因为太强了,它突然就变成灰了……”
“啊这……”合金大佬为难了一下。他凝神回忆片刻,抓抓脑门:
“灵金没有这种事啊!灵金不会有这种事的!塌下来了,肚子里再揉一揉,它这不又变成金属锭了吗?再不行,我还能吃掉它呢!”
行……吧。吃掉它,这最后一招,也只有合金大佬敢用,种族天赋,不服不行。
沈乐朝他拱拱手,趁着新的电话打进来,借机挂断了视频:
特事局那边回电话了,希望他们有靠谱点儿的消息,嗯,至少有科学点儿的……
特事局这里,消息回得最晚,但是,确实也最靠谱。
顾玉林一上手,先是发了三篇pdf文件过来,都是特事局内部专家,对于腐朽灵材鉴定、选择、再利用方面的著作和论文;
然后,是一个论坛的网址,主要是灵材鉴定、灵器制造和修复、灵器求购方面的,让他闲着没事可以注册了上去看看;
再然后,才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回复:
“一般来说,腐朽的灵材,我们都倾向于保存、分析,而不是直接利用。
用它制器、制药,上战场出了问题,或者吃出问题来,生产者都吃不了兜着走——除非材质非常好,才会尝试加一点点……”
懂了。
再生产的时候,作为原料的一部分加入,那么,肯定会有大量其他灵材,它们携带的灵气渗透进去。
渗透得好,就可以把这些腐朽的灵材“救回来”,让它们参与反应,变成新的灵丹、灵器的一部分……
沈乐若有所思。他向顾玉林道了谢,继续努力干活,努力拆解云鲲带来的礼物。
绝大部分礼物,都是瓷器,各种各样完整的、碎裂的瓷器,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灵气反应;
有两个小盒子,一个是漆盒,另一个沈乐暂时看不出材质,都被水泡软了,里面呈现出微弱的灵气反应,似乎可以挽救一下;
还有一堆奇怪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似乎也是曾经的灵器……
沈乐想要尝试抢救一下,至少,拿它们试一试手,刷一下熟练度,再去修复那边的泥塑。
扭头看看云鲲,云鲲哗啦哗啦抖动着船帆,开心催促:
【沈乐!加油!加油!把它们都修好!我特意挑出来的!】
啊这……特意挑出来的?
那么,如果修坏了,云鲲会不会很失望?
沈乐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这批东西暂时不能用了,还得设法找点儿腐朽灵材练练手……对了,云鲲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放假放完了吗?啥时候要回去上班?在家里缩小了待着,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去你的专属泊位?”
【啊这……】
云鲲飞快地一缩。他是不开心了跑回来的!
是把所有人甩在码头,自己窜回来的!
虽然到现在还没人给沈乐告状,但是……万一告状的人过来了,他免不了要被批一顿……
事已至此,云鲲索性恶人先告状:
【我不想马上回去干活!我要晾他们一段时间!他们欺负我!】
啊,居然敢欺负云鲲?这些人胆子这么大的吗?
大家都在云鲲船上,它不开心了往下一沉,或者把人往外一甩,它自己平安无事,所有人类都要倒霉的!
沈乐的注意力直接被转移了。他关心地摸摸小木船:
“他们怎么你啦?——做得不开心就跟我说,不太过分的话,我去骂他们一顿,太过分的话,咱们不干了!我养你!”
【啊……也不是特别不好啦……】
小木船在他手下扭来扭去:
【就是不给我假期,一点都不给!出去一个月,一天的假期都没有!】
汗……
这个,那个,海员的假期是这个样子的啊,没有周休二日啥的,都是一口气出海半年,然后爽爽地放三个月假。
这你不应该不懂的啊?你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也是一口气出去几年,从来没听说过放假的吧?
沈乐摸摸小家伙,努力哄了一会儿。云鲲才扭扭捏捏,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我想在船上装一个传送装置,天天给你发礼物,他们都不让我装!】
天天发礼物倒也没有必要。沈乐继续摸摸它,哄哄它,哄了半天:
“现在的传送装置还不是特别好用,就是我在给他们符篆,在研发的那个,又耗能量,又不稳定。
等他们彻底研发成功了,我让他们给你装一个啊?”
云鲲终于被安抚下来。沈乐也忘了催它回去上班——左右需要它干活了,特事局的人会来催,思考一会儿,再次拨通顾玉林的手机:
“那个,帮我个忙行吗?我记得之前开发秘境的时候,好像找到了不少已经腐朽了,不太能用的灵材……”
比如房子,烂掉的木头是重灾区,瓦砾、石础啥的也是重灾区,至于梁上的彩绘啥的,那是重灾区当中的重灾区。
既然特事局不太用得着它们,拿来做灵器、做灵丹都用不上,那么,何妨给他一批练练手?
“啊?沈先生您确定要这些腐朽的东西吗?您想要炼器的话,我们有上好品质的灵材,可以低价提供……”
不用把自己弄成捡垃圾的啊!
真不用的!
“我确定!你按我说的拿过来就可以了!”
沈乐难得开口要点儿东西,特事局自然勤勤恳恳,努力巴结,甚至连积分都没有向沈乐要。
白山黑水秘境里的腐朽灵材并不太多,然而,金三角秘境里的房梁、房柱、各种其他东西,沈乐初次进去的时候,看到了满坑满谷。
他一开口,没两天就有一辆卡车,装了满满一车零碎,送到沈乐门口:
“沈先生,我们帮你搬进去吧?放哪儿?有专门的仓库吗?需要我们帮你装修,增加灵气捕集、隔绝装置吗?”
沈乐真的没想到还有这种装修。然而再时间让他们装修啥的,倒是没必要了:
“东西直接放在这里吧。我随便摆个聚灵阵就完了——嗯,辛苦辛苦,多谢多谢,东西摆这边,仪器摆隔壁房间……”
除了灵材,特事局还送了一批仪器过来。沈乐看着他们七手八脚装好,送了来人出门,就开始对照着说明书,努力干活:
“首先,选出一件灵材,放进专门的保管箱里……”
沈乐拿着清单,在送来的腐朽灵材当中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尊疑似神像,但是已经黯淡褪色、快要烂完了的木制雕像;
他带着手套,把木像放进专门的保管箱里,连接上仪器,开始进行最初的测量和记录。
先拍摄,再测量灵材的实时灵气含量,再测试灵材的各种性质。比如重量,比如体积,比如灵力传导比率……
等等等等,各种各样。全部测了一遍之后,再向灵材伸出手去,开始修复:
这个专门保管箱,设计思路,完全仿照了实验室里的手套箱。
人站在外面,可以通过手套伸进箱内,隔着箱体触摸灵材,同时保证灵气不会泄露;
而手套上镶嵌的独特线路,能很顺畅地传导灵力,方便沈乐这样的人向灵材输入力量,尝试修复:
“三、二、一!开始!”
他运转力量,开始输入热流。热力滔滔,涌入灵材内部。起初看不到变化,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这木像忽然轻轻一动,颜色开始改变;
变得坚硬,变得润泽,变得饱满,纹理变得清晰。沈乐微微一喜:
没错,这个路子走对了!
至少至少,对于木头雕像,这种原本有生命力的灵材来说,输入灵力,可以让它重新开始生长!
他耐着性子,继续输入。精神力展开,探到木像的每一个角落,感知它的力量波动,务必让它内部的灵力不至于失衡;
然后,用稀薄的灵力浸润它的每一个部位,让它的每一个细胞重新焕发生机,让它开始恢复原样……
渐渐地,腐朽黯淡的烂木头,变成了坚硬结实,轮廓分明的硬木,硬木上又出现了神灵微笑的脸庞。
沈乐全神贯注,继续输入灵力,忽然,感觉到木像内部,有一种极其微弱,但十分温暖的力量,轻轻应和着他: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木像原本就拥有的力量吗?
是灵力?
还是香火之力?
还是一直伴随着船只,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水手,出没洪波,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凝聚的心念之力?
他小心翼翼,激发这种力量,用自己掌心的热流给予它滋养。那股力量也很是配合,来者不拒,大口大口地吞吸着沈乐供给的灵力。
吞吸到一半,沈乐便感觉有一个光点在木像内部凝聚,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等等!”
沈乐收手不迭。这光点太亮了,亮得有点过头了,感觉要炸了!
你炸不要紧,你别把我修好的木像一起弄炸啊!
迟了。他指尖刚刚脱离木像,还没撤出手套箱,木像已经“啪”地一声炸开。
没有全部炸成粉碎,最起码身体部分还保持完整,然而,神像头部,微笑的脸庞,头顶上的冠、璎珞,全部炸成了木屑,在手套箱里洒了一地……
沈乐:“……”
又来了,又来了。
之前也是,感觉都已经修好了,马上就要修好的时候,它突然炸给你看。
所以,我到底是在哪一步失去了控制?
要在哪一步收手才能搞定?
他叹着气绕了半个圈子,从仪器里导出各种各样的数据,开始研究。
数据十分繁杂,好在仪器的设计者大概对使用者文化水平有估计,特地设置了简易模式:
沈乐按了几个键下去,仪器就吐出两张大纸。
一张是曲线图,显示灵材内部的灵力指数,可以看到曲线从舒缓上升,到几乎拉平,再到突然陡峭跌落;
另外一张是波形图,可以看到灵材独有的灵力波动,开头一直维持着一种波形,渐渐加入杂波,到了最后,杂波突然飙升。
“所以,我只要控制在最后这个杂波出来之前,及时收手就行了?”
沈乐再把录像放了一遍。可以看到,木像缓缓发生变化,变得润泽,变得清晰,变得正常;
然后,开始一点一点亮起,一点一点发光,猛然间,光芒四射,炸得四分五裂。
“能肉眼看见就最好了……青灯!兰妆!所有人有空的都过来一下!帮我盯着屏幕!”
哗啦一下,小家伙们涌过来一片。沈乐一个个给它们分配任务:
“你盯着里面的灵材——如果突然光很亮,就通知我收手!”
“你看着这个曲线……曲线基本上拉平的时候,就告诉我停下来……”
“你看着这个波形……”
他一个个嘱咐过去,然后,在灵材库里找了一段木头,怀疑是窗框的一部分,放进手套箱,再次尝试修复。
尝试,炸了;
再尝试,又炸了;
再尝试一遍,还是炸了……
沈乐表示淡定。特事局送来的灵材,足足有一卡车,二三十个大箱子。
他到现在,连一箱灵材都没用完,已经感觉自己摸到门路了……
不怕,可劲儿造!
(本章完)
第478章 这些嫁妆全都是糊弄人的假东西吗?
第478章 这些嫁妆全都是糊弄人的假东西吗?
有充足的材料练手,又有仪器在旁边指引,沈乐终于渐渐摸到了用灵气修复腐朽灵材的门路。
——本质越强的,越坚硬的,腐朽之后越是能留下本体的灵材,越好修理;
本质越弱的,越柔软、越靠近生物质地的灵材,越难把握那个填充灵气的界限。
于是,沈乐掉了个头,开始按照单子,从金属,特别是大件金属开始,一样样尝试:
造完一箱,他已经能把金属质地的灵材,比如断裂的剑尖,破损的门环碎片,扭曲的铁钉……
之类之类的玩意儿,修个七七八八,在灵材即将爆炸之前,临门一脚的关口停下来;
造完第二箱,砖石质地的灵材,比如瓦片啊,石础啊,疑似传送阵或者类似阵法的基础之类,也难不倒他;
造完第三箱,大大小小的木质灵材,不管是窗棂还是椅子扶手,又或者残破断裂的柱子,基本上都能搞定。
在云鲲被特事局的人恭恭敬敬接走,去执行下一轮任务的时候,沈乐终于把手伸向了最难的一箱:
“这些是……草?灵草?药草?或者丹药?”
大箱子套小箱子,小箱子套更小的箱子。沈乐在箱子里翻了一遍,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扁平的正方形盒子,安置在桌面上:
盒子里的东西,也就在文物工作者的眼里,还算有点意义。
换成其他任何人,包括扫垃圾的,这里面都是一坨不明物体。
经过漫长时间的腐朽,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软趴趴地堆在一起,也看不出形状。至于材质么……
沈乐用精神力小心触摸,顺着它的纹理一点点分解,拈起来一根:
“草!(一种植物)”
纵横交错,编织在一起,上上下下织了好几层,当中还填塞了很多同类物品。
特事局的人打包原材料的时候,大概也考虑到了尽量保存它的原样,是连它底下的一层石板,一起抠了带过来。
沈乐根据那石板上的痕迹,才能大概猜出来:
“……这是个蒲团?”
这件物品留下的痕迹约略呈圆形,草编,能看到一点残存的纹。直径大概在50厘米左右,差不多可以容纳一个人盘腿端坐……
如果它没有烂完了的话。
就现在这幅样子,在前面插块牌子“叩首千遍,供我驱策”,段誉来了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磕头。
“修蒲团总比修灵草要好,修烂了就修烂了,也不至于太心疼。
那些枯萎的、腐烂的灵草,万一修好了能用来炼丹,结果最后一刻灰飞烟灭,也太可惜了!”
灵草是需要时间生长的!
这年头,特事局手上的百年灵草,已经越来越少了!
至于三百年的,五百年的,甚至更久的灵草,要么被当宝贝藏着,要么,就只有在新发现的秘境里,碰运气才能找到好的……
沈乐用精神力把这一坨烂草分解开来,抽出一根,移进手套箱。照着原来的步骤,拍照、记录、测量、开启仪器——
输入灵气!
灵草变得结实,变得柔韧,变得翠绿,变得……灰飞烟灭……
“啊,果然新来一件东西,还是掌握得不怎么好……没事儿,一个蒲团,至少也有几百几千根草,慢慢练!”
沈乐毫不气馁,继续奋力干活。一根,两根,三根,糟蹋掉了百来根烂草以后,他成功地掌握了输入灵气的节奏,和刹车的节点;
然后,又是两根一修,三根一修,五根一修,十来根一修——
全部搞定的时候,沈乐对着面前减少了一半数量的草茎,默默无语:
“这也不够做蒲团了呀!”
严格来说,做还是可以做的,而且还能做一个很好的蒲团。
被沈乐从腐朽状态拉回来的草茎,大半翠绿,小半棕黄,一看就是特意染过色,用来编织纹的样子;
翠绿的草茎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光是站在旁边,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思维活跃;
棕黄的草茎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好像直接连通着大地,再有多大的干扰,上坐那人的入定也不会被打断。
但是,原来可能有直径50厘米的蒲团,去掉一半草茎以后,剩下的部分,最多编个35厘米的。
打坐是不可能打坐了,哪怕单纯坐在上面,都有点儿空落落的,不是这边少一块,就是那边悬在空中。
“算了,这玩意儿我不要了,谁要谁拿走吧。”沈乐想了想,摸出手机拍张照,发给秦医生:
“这些灵草你要吗?拿回去做个窝?我懒得编……”
“我也懒得编!我又不是斑鸠!”秦医生的回复来得飞快:
“我又不是那种随便叼几根树枝,横竖一摆,就可以下蛋的鸟!我是青耕鸟!上古灵禽!我用的鸟窝,全都是高端定制款!”
呃……好吧。人家出身高贵,看不上这些秘境里产的普通灵草,随便揪过来编的蒲团。
沈乐耸耸肩,还在思索这些玩意儿到底怎么处理,就听见窗玻璃上“笃笃笃”、“笃笃笃”,有规律地作响。
“老游?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板,这灵草我要啊!我要啊!”
游隼都急得来不及变成人形了,直接巴在窗框上,鸟喙用力啄着玻璃:
“我自己编蒲团!我自己编鸟窝!保证一根草也不浪费!——这种灵草,对我的修行很有好处的!”
可以活跃思维,可以静心凝神,这就是修行神器啊!
编个鸟窝往里面一蹲,安心打坐,吐纳天地灵气的速度都可以快好几倍!
唯一的坏处就是最好放在地上,而不是像游隼习惯的那样,找个树杈放着……但是,在老板家里做窝,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猫上来扑他,不会有黄皮子上来叼他,也不会有蛇过来咬他!
地上就地上!
“哦,你要啊。”
沈乐过去开门,顺便够了够手指,一小股旋风把所有灵草聚集起来,整齐地归拢成一堆。他大大方方地一指:
“给我留两根当样品,剩下的,你就都拿走吧。对了——既然你来了,有件事情拜托你帮个忙……”
“老板您吩咐!老游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呃……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沈乐指给他一个大箱子:
“这里面都是我修复好的灵金。你送去给老金,看他有什么喜欢的,想留着吃就留着吃。
他看不上的,丢给特事局,随便他们拿去研究也行,拿去做灵器也行,都可以。”
老游勤勤恳恳地告辞了。这么重的一个箱子,他变成原形,用爪子抓着飞过去,还是过于吃力了一些。
于是,老游果断租了辆车,开车前进,看那样子,像是打算不眠不休,一口气开到合金大佬那边……
“不错,搞定了。”沈乐拍拍手,感觉到了念头通达:
合金大佬努力帮他的忙,他也尽力回馈,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种灵金,哪怕是失去灵气以后腐朽、然后重新修复的灵金,对合金大佬,应该也值得一吃吧?
就是不知道,能够让他的力量增长多少……
无所谓,反正合金大佬现在,也不太靠力量活着,再强他也不可能强得过东风不是。
沈乐满足了自己的道德感,继续修复特事局送过来的各种垃圾。灵草,灵,灵丹(?),灵药……
还有一些破烂的丝绸幔帐,破烂的疑似法衣之类的玩意儿,被他一件一件地修起来,从类似泥土的状态,修复到基本上可以见人的状态。
全部搞定以后,沈乐看了看他的泥塑们,先不急着动手修复,而是处理他修复好的那批破烂。
灵灵草灵药灵丹,先请老板娘过来一趟,优先挑,看上什么拿什么走。
老板娘看不上的,再打电话给特事局,让他们全都拉走,就当处理垃圾了。
嗯,至于这些灵材,拉走以后能干什么用,又值多少钱——反正特事局之前把灵材拉过来,连着仪器一起奉送给他,也没有要他的钱不是吗?
爱给给,爱打进他的账户,就打进他的账户,不要跟他讨价还价,浪费他的时间!
特事局人员苦笑着把东西拖走,沈乐摩拳擦掌,把仪器里的资料全部导出来,开始整理、分析。
难得有那么多一手材料,那么多现场数据,他也要来写一篇论文!
唉,可怜他一个文物修复专业的硕士生,毕业以后,已经越来越跑偏。
到现在,论文写了,都没有办法在任何专业期刊上发表,只能发特事局的论坛——也不知道特事局有没有相关专业期刊,在上面发论文,引用积分是多少,能不能拿来评职称……
算了,评职称什么的,现在反正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他真的想要职称这种东西,只管向特事局开口就行,倒也不必折腾别的法子。
沈乐写论文,倒不是为了一个破职称,他是真心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顺便,总结一点经验给特事局分享:
毕竟,面对越来越多的特异情况,面对破损处逐渐增加的天地屏障,特事局对资源的需求,是近乎无限的啊!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沈乐飞快敲打着键盘,沉浸在分享知识的快乐当中。
各种各样的成功经验、失败遗憾,化成文字、图表列在论文里,等论文全部完成的时候,他在修复破损灵器方面,已经有了充分的心得:
“来了!终于到你们了!”
沈乐大踏步来到那批嫁妆面前。挑选了一个珠宝盒,弯下腰,小心翼翼抱进手套箱。关箱子,开启仪器,连接测试线路,设置好提醒:
开干!
这个珠宝盒,大小正好,不用变大、变小,以它原本的样子,就能塞进箱子里。
珠宝盒里的东西,隐隐约约,透着金银、珍珠、珊瑚、美玉的光芒,都是属于哪怕修坏了,也不会突然崩解成灰的那种。
由易到难,用它练手,正好!
沈乐深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转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导出热流。
热流落在泥塑的外壁上,缓缓渗透进去,明显能感到泥塑里的纤维大口吞吸着灵力,开始生长,开始把泥塑紧紧锁住。
一轮生长过后,接下来才渗透到内部。金银珠宝们一点一点亮起来,沈乐死死地盯着玻璃,瞬间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感觉,这些金银珠宝,在吸收了足够灵力之后,更不像是真货了?
就最上面那顶凤冠就绝对不是!那凤冠的胎骨是竹子扎的!
凤冠上的朵,本来应该是金银薄片打制的朵,越看越像纸糊的!
凤冠上的点翠,倒确实是鸟毛了,然而也只是鸟毛,绝对不是翠鸟那种艳丽的颜色。
而凤冠上的珍珠,倒确实是珍珠了,又大又圆润,还散发着美丽的彩虹色光泽。
只有这枚珍珠,看上去像是真货,特别贪婪地吞吸着沈乐输入的灵力,从黯淡、发黄、毫无光泽的鱼眼模样,渐渐地变成了真正的珠宝。
“这凤冠也太糊弄人了吧!”灵力输入到临界点,所有的珠宝都恢复原形以后,沈乐小心地把珠宝盒捧出来,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
“凤冠,纸糊的!”
“项圈,泥捏的!”
“手镯,竹子扎的!”
“戒指,纸糊的,草编的!”
“步摇,完全就是一根枝,上面贴了点儿鸟毛,垂了一根珠串……”
这些玩意儿是给活人穿戴的吗?
不可能吧!
给神像穿戴,弄成这样都过不了关,会被庙祝连带虔诚信众扔出去的!只有给鬼穿戴,这些东西才适用!
但是……当年被庙宇里的妖鬼们,尽心照顾着的小姑娘,应该是活着嫁过去的吧?
应该是和那个小男孩,恩恩爱爱,幸福到老的吧?
这些竹子扎的凤冠,纸糊的项圈,到底是怎么混进嫁妆当中的,它们真的有用吗?
沈乐把这些东西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照片拍过了,扫描影像记录过了,ct都做过了,还是不得要领。
所有的测试结果,都指向一件事:这就是一批妖鬼版的仿制珠宝。唯一不同的就是,ct似乎照出了一点伪影,却不明显;
特事局送过来的,专门测试灵气的仪器,能在上面扫描出来比较强烈的灵气反应,和沈乐拿一根竹子,现扎的凤冠完全不同……
泥捏纸糊的珠宝们,又被一件一件放回珠宝盒,安安静静,半点变化都没有。
沈乐尝试探出精神力,想要和它们沟通,却也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大概,要所有嫁妆全都修好,才能给点儿回馈,或者把它们的记忆传导给他看?
那可是有一百零八抬啊!
别说一百零八抬,比这更多的泥塑人偶,也已经修好了。沈乐镇定心神,也只能努力干活:
珠宝,妆奁盒,脂粉,镜匣。各种家具,从最大的万工轿、千工床到最小的炕屏、唾盒,再到子孙桶和棺材……
妆奁盒是泥捏的,脂粉哪怕输入了足够灵气,看着也都像是一坨泥饼,或者一盒尘土。
镜匣里的镜子,在吸收了足够灵力之后,终于从泥质的镜匣里独立了出来,谢天谢地终于是铜镜。
至于铜镜过于黯淡,大批氧化,需要重新修复,那是另外一回事儿,沈乐在这方面是熟手,根本不带怕的!
但是,那些家具,就让沈乐狠狠为难了一波。怎么还带返工的?
怎么一趟活儿,还需要做两次的?
所有的家具,表面看着,都像是泥塑,至少上面挂了厚厚一层泥土。然而,沈乐给够灵气以后,它们一个一个,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全是木头!
全都是木质家具!
虽然不是紫檀木,金丝楠木,黄杨木,各种各样的名贵木料,但是,它们好歹还是木头的!
而且,沈乐如果没认错的话,这些多半都是阴沉木,是埋在地底很久的木化玉——
哪怕过去了太久的时光,它们对灵力的传导和吸纳,只有更强,不会更弱!
问题是,给小姑娘送嫁的那位,您用这些木头做家具是图啥啊?
图啥图啥图啥啊!
这些家具上面,还要雕刻,还要绘画,还要涂漆,还要镶嵌螺钿……
主打一个“别人家姑娘有的,我家姑娘也要有”是吧?
现在好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这些木头算是勉强救回来了,木头上的装饰全都完蛋了。要他一个一个修!
一个一个修过来啊!
沈乐卷起袖子,老老实实干活。他这个大宅,满堂的家具,可怜他基本上没怎么修过,全都保持原样,靠大宅的灵力自然养护了。
偷懒到现在,反而开始替别人修嫁妆了……
沈乐一边叹气一边干活。说实话,千工床挺帅的,万工轿更是帅得他睁不开眼睛:
整座轿子,完全被涂成红、金二色,鲜亮的红漆上面,用金箔贴出翘角飞檐,贴出龙凤呈祥,贴出百年和合,贴出观音送子。
圆雕、透雕、浮雕等等各种工艺,完全是木雕手段的集体展示,每一个木雕,都值得他好好研究,仔细咂摸一遍;
每个需要装饰的环节,都用金箔细细粘贴,还不止粘贴了一层;
200多个人物,不计其数的鸟鱼虫,更加不计其数的云纹、万字回纹、各种装饰纹路……
各种各样的人物、神像,层层叠叠,从宝塔型的轿顶上,一直延伸到轿子底部的护栏,每一个方位、每一个细节,都是对新人的美好祝愿。
……除了这轿子本身的内部空间,对新娘实在不太友好。
沈乐估计,换成他自己的话,要盘着腿,弯着腰,蜷缩成一团,才能勉勉强强塞进去?
不过,看到了日本大都会博物馆,那种给将军、大名坐的传统轿子,顿时就觉得万工轿还是很人道的了……
沈乐爬上爬下,光是把这个万工轿,拆成几百片榫卯结构互相连接的雕木板,他就扫描了七八遍,再电脑建模,再来回模拟。
古代的玩意儿,没有防呆接口,不能大力出奇迹,只能顺着它连接的位置一点一点拆开,否则绝对要拆坏。
老天爷,这东西装上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装的?
新娘子先做进去,然后工人们再把雕木板继续往上镶,把新娘子关在里面?
沈乐光是脑补了一下,那新娘子缩在轿中央,听着有人拿木槌一下一下砸着榫卯结构,要把雕木板砸进榫头里的样子,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比坐在大钟里面,听着有人在外面敲钟的酷刑,也就差了一点儿吧!
但是他又舍不得不拆。万工轿这东西,全国都罕见的,都在博物馆里,他别说想摸一摸,想看都得隔着栏杆,老远老远地看;
而现在,终于有一座完整的万工轿,落到他手里了!
这是一定要拆开来,要仔细扫描,要仔细修复,要里里外外都摸透的!
沈乐忙里忙外。一个个部件拆开,一个个部件单独扫描,再一个个部件清洁、装饰。
给万工轿重新涂油漆,就忙了五天的时间:要涂红漆,要打磨,要再往上贴金箔。
就这,还是有罗裙们勤勤恳恳,努力帮忙,换成他自己,再翻两倍的时间都忙不完:
不愧是“万工”轿啊!
不愧是一万个工时——这是熟手工人的一万个工时,不是刚入行小工,磨磨蹭蹭的一万个工时——才能做得好的轿!
做好万工轿,沈乐躺倒在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才爬起来。终于,他可以开始着手修复,这批妆奁当中最难、最需要小心对待的东西:
那些纺织品!
四季衣服,皮的毛的夹的单的,绫罗绸缎纱的,缂丝的织锦的,各种幔帐,各种衣料……
一大半看着像是泥的,全都沉在泥箱子里;
表面一层看着像是丝织品,光华璀璨,似乎能够一把捞起来,伸手一捞,却捞不起来,完全和泥塑贴在一起……
“这些东西,不会又给我出幺蛾子吧?”
“不会修好了以后突然发现,这些东西,都是纸扎的,草编的,甚至更加奇怪的材质吧?”
(本章完)
第479章 修都修了真想把这玩意儿砸烂啊!
第479章 修都修了——真想把这玩意儿砸烂啊!
中国人有一堆通用的四字诀:
来都来了。
死都死了。
大过年的。
还是孩子……
虽然这些四字诀被无数人诟病,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挥舞着这些话,到处横行霸道,让人恨不得用同样的话来堵:
比如,对方说“大过年的”,或者“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怼上去一句“死都死了”……
沈乐自然不至于,事到如今,也没谁能这样怼到沈乐脸上。但是,事到如今,对他来说,还是那句老话:
修都修了。
进度已经过半,剩下的部分,无论如何都要肝过去。不管是纸扎的,还是泥捏的,还是各种更加匪夷所思的材质——
总之,努力肝吧!
他端坐在一座紧急定制的,特大号的手套箱面前,身体前倾,双手探入手套箱,按在泥塑的嫁妆箱子上面。
运转丹田力量,努力输入灵气,让灵气流淌到嫁妆箱子的每一个角落:
特别是那些娇贵的,脆弱的,看上去轻盈流淌的,随便碰一碰就会飞起来,或者会干脆消失的丝绸,缎子,轻纱!
沈乐几乎是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把灵气的“龙头”拧到了最小。
灵气流过箱体,泥塑的箱子,在他手下逐渐变得平坦,逐渐变得坚实。灰扑扑的,看着随时会掉粉的泥箱子,很快出现了木头的颜色和纹路;
紧接着,木箱的角落,箱盖边缘,以及锁头和锁孔的位置,都现出了黄灿灿的铜色;
再接着,仿佛时光倒流,仿佛录像被以千百倍的速度拨转、倒放。那些沉在箱子最底下的部分,在一片黯淡当中,渐渐闪出了光芒:
首先是深蓝色。蓝得像太阳落山之后,全黑之前的最后一抹深蓝,又像是深海和巨大湖泊的墨蓝;
沈乐努力向其中输入灵气,控制着灵气一点点横向蔓延开来,渐渐地,就看见那深蓝的缎子上面,闪烁起了银光。
银光似乎是一种特别的材质,能够极其顺畅地引导灵气,沈乐完全不用费力,就能让他的力量在其中奔流。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那银光的本质:
那是缎子上纵横交织的银丝,因为缎匹被叠在箱底,看不到完整团,只能看到银光星星点点,如同天幕上闪烁的星子。
“真漂亮。”沈乐小声赞叹。如果不是他还有点理智,知道这玩意儿的本质是泥塑,是几百年前不知道谁的嫁妆;
如果不是他没多少贪心,不至于看到好东西就伸出手,直接据为己有;
如果不是他的专业方向是古建筑,而不是古代纺织品,不会像某些老师那样,看到美丽的古代织物,就不要命地扑上去……
这时候,他大概会直接扑到箱底,把那匹深蓝色的织锦缎当场拽出来,尝试给自己做件袍子吧?
即便如此,沈乐也被那匹锦缎闪了一下眼睛,屏住呼吸,很是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好半天,他才转开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到深蓝锦缎上方的一匹缎子,努力输入灵力,让它复原:
深蓝上面,是一匹深绿的缎子,异常庄重的深绿,无论是用来做官袍,还是用来做大典上的祭服,都绝对不会失礼。
从露在外面的折叠处,隐约能见深沉的暗纹,可能是竹叶?也可能是松枝?
总之,无论质料还是织法,都是非常优秀出色的织物。可惜,可惜,这玩意儿露出本相的话,会不会是一堆竹叶堆成的呢?
沈乐继续努力,仔细输入灵力。越往上的织物,越是绚丽,越是轻薄。他看到了一匹几乎是纯黑色的锦缎,上面正红牡丹,富丽异常;
看到了一匹轻薄华丽的绫子,它轻轻飘起来的时候,沈乐才知道什么叫“织成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
看到了一匹轻纱,明明已经叠了七八层,仍然能够透过那轻薄的织物,看到下面缎匹上飞舞的蝴蝶……
“简直太漂亮了……把这一箱东西抬到金陵云锦所去,他们能倾家荡产,把这些锦缎买下来吧?”
沈乐喃喃。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开了七八个摄像头,全方位、多角度,摄录这些织物的每一个细节。
啧,下次应该让特事局定制一些可以移动的摄像头,最好是能够沉到箱子最底下,翻开一匹绸缎的那种——
固定在手套箱的顶上,腰间,看不清楚,也拍不清楚啊!
这样的视频,送到学校导师那里去,导师们要疯掉的,要把他打死的!
他细细琢磨着缎匹的类型、织法,名称,一直把最上面一匹轻纱恢复完毕,才松开手,从手套箱里退出来。
确认了一遍手套箱里的灵气浓度,在外面架起几个摄像头,开启手套箱,把里面的妆奁箱子拖出来——
木箱全部拖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沈乐脸上的笑容,当场冻结,僵硬,消失。
不是吧!
玩儿我吗?
刚才还这么漂亮的绸缎!
刚才还看着细腻,柔和,可以当礼服,可以当祭袍,可以当舞衣的绸缎呢!
还给我!!!
最上面那匹轻纱,那匹像是把天边彩霞整个摘下来一样,颜色不断变幻、不断流淌,明艳异常的轻纱!
那匹随便哪个姑娘披在身上,就地旋转一圈,6分美貌都能映照到10分的轻纱!
没了!
没了!
铺平在箱子最上方的,是一层轻薄的蜘蛛网,上面星星点点,粘满了细密的水珠。
沈乐几乎是屏住呼吸,用精神力小心把它托起来,倒是真的在蛛网和水珠上看到了类似彩霞的颜色,但是,但是……
这怎么穿?
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穿!
摔!!!
他抱着一线希望,努力往下翻。蛛网下面,是一块疑似藕丝织成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比手帕大点,比围巾小点;
颜色倒是非常漂亮,稍微侧转一下,就有一种如烟如雾的紫色在上面流淌,让沈乐立刻想起了霞影纱。
但是,这种藕丝织成的东西,让他碰,他都不敢拿手去碰啊!
稍微手重一点,就直接撕碎了有没有!!!
沈乐无奈,继续用精神力把它托起,放到旁边专门的置物架上。
接着往下翻,那块春水色的缎子,是一片又一片的草丝织成,里面混进了大概是野鸭毛,或者大雁毛之类的东西;
那片带着正红牡丹图案的黑色锦缎,上面确实有一朵牡丹——干,压扁了的,铺展在上面;
那匹深绿色的,非常庄重的锦缎,如他之前猜测,果然是极细极细的竹篾编成,上面缀着一片片带露珠的竹叶;
至于他最心动的,那匹深蓝色的缎子,很好,终于不是草草了——
那破玩意儿是一张鱼皮!
鱼皮!!!
所以我之前……修了个寂寞?
沈乐不甘心。沈乐不服气。沈乐把之前的所有视频都翻了出来,一个个播放,一个个仔细检查。
很遗憾,灵气欺骗了他的眼睛,却没有能够欺骗视频:
这些玩意儿在镜头下无所遁形,该是蜘蛛网就是蜘蛛网,该是草席就是草席……
沈乐:“……”
看来我真的被骗了,看来我之前,真的修了个寂寞……
沈乐咬牙切齿,真的很想把这些破玩意儿全部撕碎,全部砸烂——奈何并不能,文物修复工作者的习惯早就养成了,决不能毁坏文物。
不管你分拣、修复到的是什么,落到手下,只能好好修复,不能折腾它一点点。
考古工作,文物修复工作,碰上的一言难尽的东西多了去了!
玉琀蝉、玉塞那种东西,塞在死人的五官七窍,要多不吉利就有多不吉利;
各种墓葬,特别是各种殉葬坑,什么死相的死人都有,光看着就能一身冷汗;
倒腾墓葬的死后,还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陪葬品,有时候全是碎片,等你全部拼好了,才知道你拼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嗯,还得捏着鼻子供在博物馆里,还得捏着鼻子给它起个比较能上台面的名字,比如叫“铜祖”什么的。
至于它的本质到底是啥,给你个眼神,你自己去体会吧。
即便如此,文物修复工作者,除了多洗几遍手之外,难道能把这破玩意儿摔了?
显然并不能。所以,沈乐哪怕唠唠叨叨抱怨,也只好一个一个拍照,一个一个记录,再一个一个把它们送回箱子,仔仔细细叠好……
气死了!
简直忍无可忍!
沈乐收藏好这箱嫁妆,一扭头,气哼哼地去了天香楼,呼喊老板娘上菜。
上大菜、上好菜,多多的上菜,今天一定要大吃一顿,才能安抚受伤的心灵!
他一声呼唤,天香楼里,流水般地端上来各种各样的菜肴,声势之浩大,让饭馆一楼所有客人侧目。
也没看见哪位老板请客啊!
也没看见大批客人上楼啊!
突然送这么一大批菜上去,后厨的供应能力瞬间被占用,这是,哪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菜,这每一盘菜,都香啊!
太香了!
香得摄魂夺魄!哪怕上面都盖着盖子,泄露出来的一点香味,都让他们坐不安,站不稳。
所有的食客,都拼命耸动鼻子嗅闻,已经填饱了的肚子,都能咕噜噜再次叫起来!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饿了三天的狼群看到了野鹿,拜月吐纳了几十年的野狐狸,看到了能让它炼开横骨、瞬间化形的仙草!
整座天香楼轻轻骚动起来。那些礼貌的食客,不过交头接耳,或者举手喊服务员;
那些性子急的,已经立刻提高了声音:
“服务员!我们的菜呢!——这是什么菜,怎么不给我们上!”
牡丹妖们穿梭来去,努力安抚食客。老板娘也忙得不可开交:
沈先生脸色不好,谁都看得出来。
非但天香楼的姑娘们立刻进入功率全开模式,每人端个巨大托盘,托盘上两三碗、三四盘佳肴,赶紧送去包厢;
老板娘也立刻笑吟吟地进了包厢,亲手安排席面,亲手布菜。等到沈乐舀了一勺红烧羊肉的汤汁,拌在饭里,就着白饭干掉了半碗红烧羊肉,这才照着沈乐的习惯,为他盛上来小半碗藕汤,轻声道:
“怎么啦?谁惹您不开心了?——或者工作不顺利?”
有美食安抚,沈乐的脸色本来已经好了一些。然而看到那碗藕汤,汤里斜靠着的巴掌大的粉藕,还有上面飘动的藕丝,脸色还是一僵。
老板娘察言观色,赶紧把藕汤向后撤了一撤,又舀了半碗鱼头汤推过来:
“慢慢吃,别着急。这汤要加点胡椒粉么?要加盐么?”
“不用了。”沈乐也在努力调适心情,强迫自己不要看到鱼头汤就想到鱼皮,想到鱼皮,就想到那匹深蓝色的锦缎。
他扯过那碗浓白的鱼头汤,泄愤似的一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
汤浓味鲜,带着一缕痛快的轻柔辛辣,一直灌到胃底,把他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冲开。
沈乐舒服地叹了口气,向后一仰:
“呼……”
老板娘微微笑着,也不说话。沈乐又喝了一碗鱼头汤,才把注意力真正放到美食上,开始大快朵颐。
感觉胃里填满了,就稍稍运功,调动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等等经脉的力量,一个旋转,迅速把这些东西消化分解;
感觉灵气有点过于充足了,再稍稍运功,丹田里的金色圆珠一个旋转,那点儿灵气如百川归海,瞬间全部吸纳殆尽。
老板娘也不追问,只是陪在边上,帮他挪动餐盘、帮他换骨碟、帮他端茶倒水。
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沈乐一抹嘴,往下一瘫:
“唉……还好有你这里。老板娘,你不知道,今天我简直了!!!”
他从头到尾,把今天的修复经历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抱怨吐槽:
“你说,这些嫁妆,到底是给谁用的?给鬼用吗?给鬼用也不能这么糊弄啊!
——而且我在那个万工轿里,既没有发现灵牌,也没有发现骨灰坛。保守估计,他们送嫁的那位小姐,应该还是活人来的!”
老板娘一直微笑倾听,直到听他说所有的丝绸,全部变成奇怪东西的时候,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看见沈乐扭头盯住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她赶紧收敛了微笑:
“听起来……真的很像妖鬼的手笔。不过沈先生,您有没有在这些嫁妆上面,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每一样都奇怪!”沈乐想也不想就回答。老板娘款款摇头:
“说的不是这个。照您的说法,这些嫁妆,是给活人用的;那么,它们要让活人能看见、能碰触、能使用,就肯定要满足一个条件。
一般来说,这些嫁妆上面,需要有一种力量——”
“什么?”
“我说不好。”老板娘凝神思索。沈乐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屏息凝神,唯恐干扰了她的思路。好一会儿,老板娘迟疑道:
“可能,也许,大概,是香火之类的东西?只有这种东西,在某个条件下,能打破人和神的界限——”
最重要的是,这香火,大概也是这些山精水怪,神道妖鬼,能够给出的最珍贵的、又不会伤害它们珍视之人的东西了?
“这些嫁妆,不是给她平常时候用的,或者说,如果您猜的没错,出嫁的那个姑娘是个活人,嫁到活人家,她应该有一份正常的嫁妆。”
见沈乐没有反驳,甚至隐隐有点认可的意思,老板娘越说越有把握:
“这些嫁妆,是给她压箱底用的。遇到重大的变故,遇到需要呼唤特殊力量的时候,这份嫁妆,能给她一点底气……”
沈乐眉头纠成了一个团,双手无意识地抓着桌布揉来揉去,几乎把桌布揉成了一个球。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特别是,他在这些嫁妆上,的确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一股隐隐约约,和什么东西共鸣的力量。
最显著的,是那枚铜印,那枚他到现在还没修好的铜印。如果能激发它的力量,大概,也许,能够看到嫁妆的真面目?
“多谢你指点啊!”沈乐豁然站起,向老板娘抱了抱拳,大踏步走出包厢。越走越快,一头扎回大宅,再次盘膝坐到嫁妆箱子前面:
“香火么……真的是香火之类的东西?你们能不能显示一下存在感?能不能让我感受一下?”
嫁妆箱子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沈乐缓慢铺开精神力,浸染到这些嫁妆当中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没错,的确有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一股很特殊的力量。
相当微弱,相当不起眼,甚至有点繁杂,像是有很多很多个来源一般。沈乐更深地沉浸入内,很快,就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呼喊:
“杀!”
“杀啊——”
“杀鞑子——”
“鞑子啥时候能死光啊——”
“老天爷,您什么时候能下雨……”
“可千万别下雨了……”
“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保佑我媳妇能生个大胖小子……”
“保佑爹爹,病体痊愈……”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香火,那么,它想必就是万千生灵的祈愿,最真诚、最质朴的祈愿。
在自己尽了一切努力之后,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神明身上。这些心念,大概就是香火了?
而这神明如果能保佑他们——
那么,收取的那些感激,就是香火当中最纯粹,最干净的部分。
那些山精水怪,那些山神野鬼,他们采撷了山野之间最漂亮的东西,为心爱的小姑娘打造了一份嫁妆。
与此同时,把最纯粹的香火凝结在嫁妆上,一起送出去,跟着她送到夫家。
沈乐猜想,婚礼当晚,在世人眼中闪耀的,或许是神灵的障眼法;
然而,那姑娘收到的,其实不是物质,而是一份关键时刻,足以逢凶化吉的力量?
“真好……这样,也真的挺不错的……”
他品味着鱼皮里、竹叶里、草席里、藕丝里凝结的力量,慢慢变得心平气和。
这些缎匹,这些衣服,这些金银珠宝,虽然不太能拿来日用,但是谁知道遇到难题的时候,不能用来旋转乾坤呢?
沈乐整理好思路,一件一件,一箱一箱,挨个儿修复过去。
只是输入灵气的话,难度其实并不太高,考验的多半是专注和耐心。他从头修到尾,从缎匹修到被褥,从被褥修到幔帐,再从幔帐修到衣衫:
真不错,这些被褥幔帐上,有百蝶穿,有狮子滚绣球,有平安如意,有百福百寿,有山水有兰竹有虫草;
新嫁娘常见的石榴开百子、瓜瓞绵绵、婴戏图之类,却相当少,少得只有一两件,一看就是应付一下场面;
衣衫当中,有宽袍大袖,有紧身的猎装,有骑马装,练武用的衣服,甚至还有一看就是给姑娘穿的男装。
这一大堆纺织品,看在沈乐眼里,无疑代表着娘家人理直气壮的撑腰:
把日子过好,过得开心最重要,世俗的眼光并不怎么要紧。至于生孩子,生一堆孩子,生三五个七八个儿子……
这些都是次要的,生不出来也不要紧,大不了回家,家里养你!
“真好啊……希望这姑娘,也能好好的过,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开开心心,百年好合……”
他微笑着在妆奁队伍当中行走,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
那些山精水怪,那些送嫁神灵的泥塑,脸上都浮动着明亮的光华,仿佛集体凝视着他,仿佛在点头微笑。
终于,沈乐在队伍最前方盘膝坐下,双手前伸,捧住了那枚小印:
“所以,你是什么?”
“你上面的字是什么?你是哪位官员的印章,还是哪位神灵的敕封?”
“你能调动怎样的力量,把你陪嫁过去,那位姑娘搞得定吗?或者,她才是你原本的主人?”
“给我看一看……看一看你的本质……”
倏然间天旋地转。沈乐耳边,水声哗哗,洪涛漫卷。
我又被拖进记忆里了?!
(本章完)
第480章 沈乐:杀鼍龙?我吗?
第480章 沈乐:杀鼍龙?我吗?
沈乐以为,自己看到的记忆,会接着上次那一段接着往下放:
也就是说,他会看到那个小姑娘和小男孩定亲,出嫁,或许还有生儿育女,度过漫长而幸福的一生。
也许有吵吵闹闹,也许有风雨艰难,但是总体来说,应该还是幸福的?不然……
不然的话,这支送嫁队伍让他感觉到的,不应该是欢乐、喜悦的情绪,可能会有更多的惆怅、愤怒和悲痛。
然而,潮水掀动,光影流转。沈乐恢复视觉的时候,发现他站在一条河边,面前,是一个眉头紧皱,裤脚挽到膝盖以上的中年官员:
“堤岸溃决,冲倒房屋53间,冲毁田地6372亩,殃及百姓数千人流离失所。”
他的眉心紧紧纠结着,一道竖痕笔直隆起,几乎插到额头顶端: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此县常受水患,之前二十年内,至少有十年,出现大大小小的溃堤……”
他现在来视察的这个县,是河道拐弯处,也是上游河道汇入大江的所在。只要上游下大雨,或者大江有点儿动静,他们就肯定要倒霉。
运气好点儿,只冲毁一两丈不太要紧的堤坝,毁掉几百亩农田;
运气不好,整个县城泡在水里。
他这次碰到的,规模还不算大,然而救灾、防疫、事后的赈灾、安置百姓,也不是一个县令能够搞定,必须要府城支援。
——若非如此,县令怎么会写公文来哭天喊地,死命把他拖过来视察?
“还是要治水啊……”
中年官员感慨。身边,一个年轻武官上前一步,脸色严肃:
“使君,治水太难了!我们尝试过好几次,每一次,”
他转身指向河道上游的方向:
“眼看要合龙了,上游就有妖怪来捣乱!”
“哦?”
中年官员脸色一肃。他盯了年轻武官一眼,目光深沉,仿佛要照透他的五脏六腑: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真有妖怪?”
“真有!”年轻武官急了。他“哗”地拉开自己官袍,不顾旁边众人“不得在使君面前失礼”的呵斥,三两下扯去中衣:
“您看!这里!这里!当时我情急下水,想和它斗一斗,没有斗过,被它甩了一尾巴,挠了好大一爪子!”
他右侧大腿上,深深地凹下去了一块,疤痕虬结,犹未平复。
右边胸腹,三道长长的平行直线,从腹部中央几乎贯穿到肩头,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
这两道伤痕,任何一道重一点,人就没了,绝不可能站在这里!
中年官员也是动容。他快步上前,按住年轻武官的肩头,仔细查看他身上的伤疤。
看了好一会儿,深吸口气,用力拍拍他肩头:
“勇士!当今之世,圣天子在上,正是勇士效力之时!来来来,你跟我详细讲一下那个妖怪的情况,我们看看,能用什么法子干掉它!”
他亲自为年轻武官拉好衣服,再解下自己的官袍,披在对方肩头:
“那妖怪长什么样子?多大?它主要是在陆地上活动,还是在水里?吃什么东西?”
中年官员在这个县停留了足足十天。白天忙忙碌碌,统计损失、安排赈灾,安排重新统计田亩,划分界限,务必让百姓不至于穷困卖地;
晚上,就带领年轻武官,走访他的同袍,走访当地以勇力著称的武者,走访耆老,走访曾经在堤坝上、目睹那妖怪的灾民:
“让我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把那个妖怪干掉……不管它是干什么的,总不见得让它骚扰百姓,妨碍堤坝修筑!”
“这太难了。”他访问到的所有人,包括年轻武者的师父在内,人人摇头:
“那妖怪实在太大了……个子大,身体坚硬,我们刀剑刺上去,根本破不开它的鳞甲……”
“它有行洪弄水之能……在水里,怎么可能打得过它?打不过的!”
“还是请龙王老爷收了它吧……”
“没准人家就是龙王老爷呢?”
“打不过的,完全打不过……”
中年官员不肯放弃。他带领一批地方官,去县城隍庙,去府城的城隍庙上香祷告,请求助力;
神灵默默,不管受了多少香火,还是被中年官员指着鼻子怒叱,甚至把神像拉下神座、拉出庙宇鞭打,都毫无反应,如同泥雕木塑一般。
他又带领官员,去当地的龙王庙上香,龙王更加沉默,毫无反应。
只有一个缺了一半牙齿、断了腿的庙祝,一瘸一拐,上来给老爷磕头:
“没用的,使君别指望了。这龙王老爷——五年前不肯下雨,被当年的府君拖出去暴晒,打碎了金身,现在这个刚塑起来没两年……”
沈乐扭头向壁,嘴角抽搐。照这么说,龙王是真的没有法力了,或者真的管不了。
也许,除了他见过的那位鄱阳湖龙君,很多偏远地方的龙君要么就是没了力量,要么就是蜷缩进水府,啥都不管?
也是,你供奉香火,不代表人家就要收啊!
求神无用,只能求人。中年官员只能求拜各宫观,想要寻找高人异士,入山刺杀妖怪,未果;
写信至都城,想要从都城求一些能人,过来干掉那个妖怪,依然未果。
沈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他愁眉不展,看着他拼命翻书,看着他墨汁写干了一砚又一砚,看着他废然长叹:
“唉……太守德薄,不如韩文公……文公一篇檄文,能退鳄鱼,鄙人一篇檄文,什么都退不了……”
“不是您德薄,是朝廷威严太弱,加持不到您身上了。”蓦然间,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墙角响起。沈乐和中年官员同时吓了一跳:
“谁?”
“太守勿惊。”墙角的小洞里冒出一缕黑烟,轻轻摇曳,须臾凝结成人形。
一个穿着青色圆领官服,容貌奇古的老人摇摇摆摆,上前作揖:
“吾是本地城隍座下判官,我家府君遣我来,与使君分说。好教使君得知,我城隍威能,系于江山社稷,社稷稳固,城隍神力强盛……”
社稷不稳,或者崩碎了半壁江山,城隍的神力就衰弱。沈乐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年头,金军入侵,天子偏安,城隍能够有50%的力量就谢天谢地——
没准,还受限于某种规则,不能出手。比如,“你们打,打完了谁坐江山我听谁的,我现在谁都不保佑……”
中年官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黯淡,微微摇头苦笑。他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
“唉,世道如此,只是苦了百姓……再说,我之德行,也远远不能和韩文公相比……”
“虽然远远不能相比,可太守为百姓的心,和当年韩文公是一模一样的。”判官微笑相劝。
沈乐站在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
啥叫“虽然远远不能相比”?
你可真会劝人啊,这是瞎说大实话,一味地往对方心口里扎吧?
好在中年官员对此也没啥反应,看着像是默认了这一点——并不难,和“文起八代之首”的韩愈比文章,是个文人都能有自知之明。
他只是微微欠身,抬了抬手,请对方继续说下去。判官在桌面上泼了一点茶水,蘸着茶水,开始写写画画:
“我家府君虽然不能出手相助,却能告知大人,那妖怪的一些弱点。那妖怪原身是条鼍龙,伏处深潭,修行已近五百年。
它身长三丈,身重数千斤……短足长尾,身披鳞甲,刀剑不可入,水火不可侵。日食三牛,饱后能三月不食……”
沈乐竖起耳朵跟着一起听。听来听去,十分无语:
所以这就是个大鳄鱼吧?
是吧是吧是吧?
能趴在潭水边,张嘴吸气,把路过的飞鸟吸下去(这不是妖气的作用,就是判官在吹牛);
能伏在水里,有牛过来饮水,就突然窜出来,张开大口咬住牛脖子,直接拖进水里,慢慢咬死喝血吃肉;
尾巴抽打的力量非常狂暴,咬合力极强,能够咬碎铠甲,也能咬断刀枪;
在岸上爬动的速度不算快,但是能够乘潮行洪;
最重要的是,再过三年,就是它满五百年修行的日子,它一定会找个大风大雨天,发动大水,乘洪水入江,奔向大海——
那是他化龙的唯一契机!
“那水会有多大?”
中年官员急声询问。判官摇摇头:
“老朽受府君看重,被录为判官,也不过百年之久,见识浅薄。但是听府君说,他见到过相似的妖怪行洪,城墙摧垮,一县军民,尽为鱼鳖。”
中年官员的脸色瞬间惨白。判官拱手行了一礼: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府君有意除害,城隍府上下,或可略尽绵意;
若府君老朽言尽于此,还望大人早做打算。”
一缕黑烟,悄然收敛,出户而去。好半天,中年官员从桌上爬起,揉了揉眼睛:
“我刚才是做了个梦?”
扭头看去,烛台上的火光轻轻摇曳,还带了点绿意。面前两个茶杯,一个是他自己用的,另一个杯口微湿,似乎先前正有人和他对饮。
桌上一片水迹淋漓,尚未干透,一半是鼍龙的模样,另一半,是周围山川水势,以及鼍龙伏处的深潭……
中年官员一个激灵,赶紧拂纸磨墨,把这两幅图临摹下来。一边临摹,一边重复刚刚那个老人的讲述:
“鼍龙……体长三丈,身重数千金……三年后行洪入海……”
沈乐看着他倒背双手,绕着桌子踱来踱去,踱来踱去。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三年……我在此地为官,最多还有一年半……”
一年半之内,那头鼍龙未必还会闹事;就算闹事,规模也不会很大。
哪怕真的再拖一任,大不了事先找个理由,出巡到距离比较远的地方去;等鼍龙真的开始行洪了,到时候写一篇檄文,让人投进水里……
然后,肯定会有许多老百姓,眼睁睁地看着那鼍龙扬长而去,顺江直下。
到时候,他就是第二个韩文公,百姓感激,同僚称羡,就连天子知道了,也要高看他一眼——
沈乐几乎能推断出他的思路。有一说一,这确实是个人利益最大化的途径,只是可怜了百姓:
如果不想让百姓倒霉,也可以事先迁走居民,把檄文扔进水里。
事前事后最多差一两个月,稍微运作一下,也能得到偌大的名声?
“不,不能这样。”中年官员打了个哆嗦,奋力甩头,把这等想法甩出脑海。哪有这样干活的?
为民父母,保守子民如婴儿赤子,哪有踩着子民的性命家当,来让自己升官发财?
“还是得杀它?……所以,要怎么杀?”沈乐:……我不知道啊!
你是官员啊!
肯定要你想办法啊,不然指望谁?我吗?
他贴出布告,征求百姓主意,同时大量写信,去请求自己的熟人出主意。
从夏入秋,冬去春来,终于,那个曾经和鼍龙相斗的年轻武官,背着一把奇形大枪揭了布告:
“我有个朋友,擅长钓鱼,给我出了这样一个点子……”
简单地说,就是能钓凶猛大鱼,也就能想办法钓鼍龙。鼍龙身材巨大,所以用的饵料,也一定要大;
鼍龙性情凶猛,用的饵料,也必须是荤腥,或者活鸡、活猪、活牛,或者死去以后,微微发臭的大块肉食。
用巨大的钩子,比如三爪船锚,四爪船锚这种,把饵料穿在上面,等着鼍龙来吃……
“那鼍龙是妖物,自有灵智。万一他不来吃怎么办?或者,万一把饵料抛进水里,它扯了饵料就走,把鱼钩吐掉怎么办?”
中年官员听得十分入神,也提出了自己的反驳意见。年轻武官认真点头:
“是的,所以我那个朋友提出的,是钓凶猛大鱼的法子。饵料不入水,而是用粗绳子——
或者铁链,挂在粗大的树干上,水面上方,距离水面半尺左右……”
鼍龙想要吃饵,必然会从水里跃起。咬到东西,它下沉落水,肯定会挂在钩子上。这时候悬在水里,它没办法发力,就只能随便人去斩杀。
“我们多设一些钩子,绕着它日常潜伏的深潭,摆一圈铁钩,三十个、五十个,全都挂上饵料。然后,在很远的地方,摆上强弩?”
那什么三牛弩、五牛弩、攻城弩,多多地摆上几架。
鼍龙身上的鳞甲再强,也只是鳞甲,普通刀剑破不开,难道强弩还破不开?
只要鼍龙上钩,所有人击发机簧,一顿攒射,等把它射成一个筛子,快射死了,再靠近了干它!
“如果不行,还可以在猪肚子里,牛肚子里,塞上盘成一团的尖锐钢条。这玩意儿吃东西都是生吞,等它把猪牛吞下肚,钢条弹开……”
这是极北之地的猎人,打熊、打狼用的法子,把钢条冻在冰里,外面裹上油脂。
稍微变一变,拿来打鼍龙,或许也有用处?
“听起来确实有道理……”
中年官员一下下叩击着桌面,轻声赞叹。须臾,他轻轻拍下桌子:
“这样,你在我府里稍等一天,我把你的想法写成公文,报送城隍。城隍老爷如果肯帮忙,我们就又添了一个助力!”
城隍老爷确实肯帮忙。第二天晚上,两人再次悠然入梦,判官老人前来,大加赞许:
“府君看了您的公文,说没问题,可以帮忙。
这鼍龙一次饱食,能潜伏三月,咱们先喂饱它,然后附近派手下的妖鬼,把周围的野物全部赶走……”
趁着鼍龙吃饱了睡觉,把那些山猪山鸡、大鱼小鱼,全部远远赶开,赶到几十里外,鼍龙没法随随便便吃到的地方。
然后,估摸着它差不多醒了,就在周围放下各种诱饵,等它上钩!
“引路,驱赶,探查鼍龙的情况,帮忙遮掩动静,我们府君都能做到。只是,当真和它动手,还要太守派遣勇士当先!”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
中年官员果断拍板。他派出心腹,收购铁锚,打造绳索、铁链;
立起牌子,张贴布告,晓谕周围的山民,不得进山,以免为鼍龙所食;
寻找高手匠人,打造带有弹性的,能够弯曲的钢条;
收购猪羊鸡鸭,用绳索挂在深潭周围,让鼍龙稍微跳上来一些,就能够轻松吃到……
你快吃!
吃饱,睡觉,我们好动手!
冬春之交喂饱一次,鼍龙再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青黄不接。鸟兽潜行,鱼鳖消隐。
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一股带着腥臭的异香,不断冲击它的嗅觉:
是吃的!
是吃的!
是好吃的!!!
赶紧冲出去,赶紧填饱肚子!
潭边密林中,年轻武官带着一群同伴,磨刀霍霍。
另一个方向,中年官员站在一座强弩面前,神色严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握得手背上颜色发白:
“皇天后土,佑我生民……保佑这鼍龙真的会上钩,保佑这强弩一击建功,保佑这鼍龙能死在强弩之下,莫要伤我儿郎……”
屏息等候中,一道巨大的阴影,出现在潭水之下,悄然潜行。瞬间,人人都紧张了起来:
来了!
来了!
“它好大啊!”
年轻武官身边,一个小伙子轻轻咋舌。他伸手推了同伴一把:
“当初,你就……”
是在这玩意嘴下逃出命来?
这可太厉害了!
“嘘!”
年轻武官握紧了手里的长枪,轻嘘一声,示意同伴不要说话。
他们身边,树影摇曳,完美地遮蔽了他们的身形;
树叶,野草,散发出一阵阵清香,遮掩住了他们身上的味道,哪怕伸手闻闻自己手背,都闻不见胳膊上的汗味儿;
枝叶轻轻作响,稍微离得远一点儿,估计就听不见他们压低的说话声……
这是城隍老爷在保佑他们吗?
一定是的!
他们手里的刀枪,都在城隍老爷的庙里供了三天,刀刃枪尖上都抹了灯油,蘸了香灰——
据说,那是城隍老爷保佑他们,能够让他们一刀一枪下去,就刺破妖物的鳞甲。
但是,城隍老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不能随随便便浪费,要不然,城隍老爷为什么,不自己去和那妖物打架?
来了!
那妖怪来了!
哗啦一声水响,又是哗啦一声水响。须臾,一个身影高高跳出,咬住了挂在铁钩上的,一头已经微微发臭的死猪!
跳起,落下。然后,水潭里面波涛汹涌,巨大的水浪高高卷起,再轰然落下:
“中了!”
“勾中了!”
“快动手!!!”
压抑的惊呼声,从水潭周围,四五个方位同时响起。然后,轻轻的旋转声,轮子压碎落叶的声音,低低的催促声,连番响起:
“能瞄准吗?”
“不行,树挡住了!要挪一个方位!”
“要下去一点!下到潭边!”
“太危险了……”
以中年官员的官阶,他从当地驻军那里,借来的强弩也只有五架。一是驻军的装备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二是……
你一个太守,你又不是军方,你要那么多强力武器干嘛?
你想造反么?
什么?杀妖怪?你开玩笑?
也就是他和当地驻军的关系好,大家祖上都有交情,才能商借到五架。
这时候,五架强弩调整位置的调整位置,调整方向的调整方向,忙得不可开交;
一缕缕黑烟,一片片阴影,绕着这些强弩不停飞旋,显然是城隍也出了大力:
这时候,遮掩好它们是最重要的!
不能让强弩被发现!
对了,还要帮忙调整一下准星,确保能够射准——
好一番忙碌之后,“铮”、“铮”,清脆的机关叩击声,弦响声,暴烈的破风声,终于陆续响起。
连续五发和长枪差不多大小,剑刃三尺长短的强弩,有三发深深没入鼍龙体内,还有两发打偏,其中一发扎进潭壁,几乎直没至柄;
鼍龙悬在空中剧烈挣扎,潭水围绕着它呼啸旋转,向周围飞旋出片片水刃:
“快躲!”
“快趴下!”
“等它死了就没事了!”
深潭周围一片忙乱。然而鼍龙性子极长,哪怕身中三枪,还是连续挣扎了一刻钟,鲜红色的水刃依然未停。
轰隆巨响,一棵棵大树、一根根粗枝被伐倒,落下,深潭边上,逐渐响起呼痛声:
“闪开!”
“树要倒了!”
“大人!小心!!!”
猛然间喀拉啦一声响,那根吊着铁链、铁锚,挂住鼍龙的树干,被斩断了一半,渐渐断裂下来。
眼看鼍龙就要脱困落入深潭,年轻武官一咬牙,手握钢枪,猛然冲出!
(本章完)
第481章 小油灯你是想劈死我吗?!
第481章 小油灯你是想劈死我吗?!
热流迎面泼洒。
那一枪,带着年轻武官整个人的体重,和飞奔向前、跃起冲出的威势,深深扎入鼍龙胸腹:
它在扎入一寸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随即势如破竹,越扎越深。先是半尺长的枪刃,再是深栗色的枪杆,鲜血顺着枪杆流淌出来。
鼍龙惨厉嚎叫,那声音传进沈乐耳朵里,打得他一晕,不得不抬手捂住耳朵,奋力运功。
他这样身在记忆当中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手握长枪,正面抢攻的年轻武官。沈乐悬立在鼍龙旁边,看着那年轻人脸色刷地惨白,摇摇欲坠;
鲜血流到枪杆,再流到他握枪的手掌上,那些妖血似乎有强烈的腐蚀性,他发出一声痛呼,手上立刻起了泡;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他却大喝一声,双臂用力,整个人荡了起来,全身扑在枪杆上,用身体的重量去往下压:
扎进去!
往里扎!
把你扎个透心凉!
枪杆发出一声吱呀吱呀的难听摩擦声,继续艰难地向前挺进。鼍龙奋力嘶吼,全身晃来晃去,不停挣扎;
上面的树干发出一声爆裂的脆响,整个儿断裂下来。眼看着鼍龙就要入水,年轻武官飞扑向前,拔出腰间钢刀,顺着长枪扎入的裂口一刀捅入!
捅入,绞动。在鼍龙落入水面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奋起余力,一脚踢在鼍龙腹部。
钢刀应手而出,鲜血高高飚溅,泼满了年轻武官全身。
他仅仅来得及举起手臂,挡在脸前,然而,双臂、胸腹、双腿,全都被妖血浸透,他连喊声都发不出来,就重重地摔进了水里……
“喂,这东西不会有毒吧?”
沈乐紧张地向下看。潭底深处,不知何时涌出来大群大群的鱼儿,鳞片银闪闪的,向入水的鼍龙围过去;
它们并不敢靠近,只是围成一个圈子,贪婪地吞吸着水里弥漫开的妖血。
有一些格外弱小,挤不进内圈的,索性围在年轻武官周围,鱼鳍不停闪动,鱼嘴、鱼鳃开阖,几乎要戳到了年轻武官身上……
“别这样,别这样。”沈乐慢慢控制自己落下,蹲在水面上,向那个年轻武官伸出手去。
他沉在水里,一动不动,几乎快要没了气息,口鼻也不再冒出泡泡。
沈乐想要伸手把他捞出来,却没有办法搅动水流,没有办法影响这段记忆里的一丝一毫:
“你们别光顾着吃啊!好歹把他救上来啊!——还有旁边那些人,救人啊!他好歹是你们同袍呢!”
水潭边,已经有人扑通扑通下水,咬牙向年轻武官游去。然而,一接触到那妖血,所有人的动作都开始迟缓:
那玩意儿似乎有什么腐蚀性,好几个人都反射性地收回了手臂,停一停,咬一咬牙,再往里冲。
但是,所有人的速度,都没有快过水底那些鱼儿的速度:
鱼儿们排成长长的一支队伍,银鳞前后相接,拍打着鱼鳍,挣动着鱼尾,浮向水面。
年轻武官被它们用身体托着,一点点上升,最后,整个人都浮出水面,平躺在鱼桥上——
“出来了!出来了!”
“老大浮上来了!”
“快把他拉回来!”
“谁带了绳子!快啊!!!”
岸上的武者们大为振奋。他们七手八脚,把年轻武官拖上岸边,背起来就往水潭外跑,想要第一时间找到医者,为他治伤。
边上,还有人提高声音大喊:
“别先找大夫!先找块干净水面!把他洗干净!洗干净!!!”
好一顿天翻地覆的忙乱。总算结果是好的,鼍龙流干了血,再次浮出水面,被前来作战的小伙子们拖了上来,抬进城里展示;
年轻武官在病床上挣扎了七八天,终于睁开双眼。他用力一挥拳,居然打出了破风之声,自觉武功大进;
而中年官员,在杀灭妖怪、上香酬神之后,也终于开始了他心心念念的工作:
治水!
治水!
踏勘地形,重开旧渠引水,加高堤岸,仿造都江堰的格局,做了一个类似宝瓶口的分水堤,让水流能够自行调节……
这工程量极大,也极是繁杂。年轻武官养好伤以后,招呼一群弟兄,也全心全意地加入了这项工作:
奔走踏勘,指挥民夫,扛抬沉重的水闸,甚至驱赶小鬼小妖……
跑前跑后,出了绝大的力气。可以说,这水坝、分水堤、水渠能够建成,中年官员有一半的功劳,年轻武官,至少也有两成半。
哪怕只是一县之地的水利工程,也足足了三年时间,才大体完工。
中年官员为此上下走动,又续了一任,才主持完这项工程;
年轻武官升了两级,从部将升为正将,武艺上了一个台阶。
而且,他那柄沾染到鲜血的长枪,和捅进鼍龙胸腹的钢刀,似乎也多了一个异样的能耐:
晚上挂在墙上,偶尔会自行发光,轻轻鸣啸。插在房门口,妖鬼不敢迫近,远远地就绕开了走……
修完水利工程之后,中年官员没法继续拖延,终于升官调走。而在离开之前,他亲自设计印文,铸了一枚铜印,赠给年轻武官:
“这是什么印?”
沈乐探头探脑,努力观察。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这枚铜印,就是第一抬妆奁上的那枚;
而且,这还是完整的,中间没有被劈一刀,也没有任何磕磕碰碰的损伤……
奈何年轻武官十分珍惜。他双手捧过铜印,立刻就塞进腰间的鱼袋里,密不示人;
偶尔在没人的地方拿出来,自己轻轻摩挲,仔细观看,也很少把它翻过来,露出正面。
沈乐几次想要蹲下来,躺下来,看那正面的印文,一直都看不清楚,想把铜印抓过来,找张纸印下来看一眼,也总是没有机会……
中年官员调走,年轻武官停在当地,默默做他的守将。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国人偶尔过来耀武扬威,年轻武官恨得牙痒痒的,却也不能擅起边衅;
直到有一天,猛然一个晴天霹雳,他的上官,太尉、掌管一省钱粮的宣抚副使、一路军州的招抚使,忽然投降了金国,请求金国册封为王!
“什么,太尉投降金人了?”
“真投降了?!”
“我没听说啊……宣抚使,我是说程正使,不是来巡视了吗?”
“别提了,那就是个软骨头……太尉不去庭参,他也不敢责问,太尉撤掉他的卫兵,他像没有感觉一样!”
“据说,太尉把关外四州献给金人,求他们封王……”
年轻武官此时正在外领兵作战,和进犯的金人对垒。消息乱七八糟,一点一点传到军中,他无从询问,也没有渠道写信回去打听;
然而等他拼命打了一个胜仗,浴血而还,太尉已经派将官把金兵接了进来,割四州给金国,自行称王。
年轻武官得到消息的时候,他那个隔了几层的顶头上司,居然乘坐天子车,即王位,以治所为行宫,称该年为元年,赫然谋反!
“据说朝廷还要真的册封他为王呢……”
“是的,听说韩相在打这个主意……”
“据说那厮在到处收买人心……”
“那谁谁剃光了头发……谁谁把眼睛用毒药抹瞎了……谁谁服毒自尽……谁谁、谁谁、谁谁弃官……”
乱七八糟的消息在各处飘荡。文人只能自杀,弃官,逃走,以坚持气节,而年轻武官则纠集了一群伙伴:
“搞这些有什么用!起兵,杀逆贼!”
“杀逆贼!”
“就在二月最后一天,举兵!”
当天晚上,他安排酒肉,让聚集的武者七十四人大吃大喝,饱餐一顿,整顿队伍,各个披甲。
他自己却没法下咽,只是环顾四周,强行一口口往下塞:
七十四人,他,他的兄弟、子侄、朋友、下属,连同另外一个将领带来的心腹人马,一共只有七十四人。
而那个逆贼,日常出入,环拱的士兵足有千人……
一对十还不够,这次举兵,能成功么?
能平安回来么?
不管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被逆贼裹挟,不如拼死一搏!
眼看所有人都整顿好甲胄兵刃,他起身带着族兄弟、年长的儿子们、侄儿们入内,拜告家庙,与祖宗诀别。出了家庙,回来叮嘱妻子:
“到了天亮还没有消息,你就为自己打算吧,我估计是死在外面,回不来了。”
炷影摇曳,沈乐看着那妇人站在阴影当中,看不清神色,只是手臂垂下,手掌深深地陷入裙裾当中。
她一只手牵着最年幼的一个儿子,高高昂起头,声音决绝:
“你为朝廷杀贼,考虑家里干什么?我不会侮辱你家门户!去!去!”
沈乐站在侧边,看到她的手掌下方,有一缕金属锐光轻轻闪过。
轰然一声,房门关闭。年轻武官站在房外,胸口起伏,眼里有一瞬的水光,转头面向兄弟的时候,已经是满脸喜色:
“你们看到了么?妇人女子都念着朝廷恩德,不吝惜自己性命,我辈男儿,应当如何!”“杀!杀!杀!”
七十四名勇士各个裂取黄帛,绑上自己胳膊。杀气汹涌,神情振奋:
“为国诛贼!”
“诛贼!”
一群人沿着寂静的街道一路前行。逆贼并无防备,伪宫门居然洞开,不用攻坚就能入内。年轻武官振臂大呼:
“奉朝廷密诏,安长史为宣抚,令我诛杀反贼!有敢违抗者,诛杀九族!”
轰然一响,伪王的护卫官兵,居然各个丢下武器,逃窜而走。年轻武官带着弟兄们一拥而入,直冲逆贼寝室。
那逆贼仓皇而起,光着头,赤着脚,开门想跑,见有人来了,惊恐之间,既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跑,只有本能地用手顶着房门!
年轻武官带人冲进去,砍瓜切菜一样一顿乱杀。
逆贼格挡,翻滚,忽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一刀砍了过来——
一声清响,砍中年轻武官腰间,却没有鲜血溅出。
年轻武官趁势追击,那柄曾经斩过鼍龙的钢刀,削铁如泥,砍下逆贼的头颅,甚至没有遇到半点阻碍!
“赢了!”
“赢了!”
“逆贼已经伏诛!”
他翻身上马,高举逆贼首级,穿过街道。一时间,军民人等,无不冲出房外,仔细查看,欣喜若狂。
跪拜磕头的人又哭又笑,趴了一地,欢声震天。这一场平叛,没有伤到任何百姓,连卖炊饼的早市都照样开张!
“真不错,真棒。”沈乐开开心心地跟在马后,看着年轻武官耀武扬威,持逆贼首级抚定城中;
看着他返回家里,和妻子四目相对,妻子松开裙刀,终于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看着小儿子哇的一声,扑进父亲怀里;
看着他在灯下解开鱼袋,捧出那枚铜印:
“咦,砍坏了?”
沈乐伸头去看。铜印上,深深的一道刀痕,延伸在字迹上面。
想来,冥冥之中,就是这枚铜印,这枚治水的纪念、上官赠与的铜印,护住了他的性命,让他建功?
沈乐一时也为他高兴。年轻武官不由得更加振奋,朝廷封赏下来,他不为自己的恩荣为喜,反而请求上官:
逆贼刚刚伏诛,正好是趁机出兵,把逆贼割让给金人的关外四州,收复回来的时候!
“愿得马步千人,死士二百,赍十日粮可济!”
出兵!
出兵!
十战至山砦高堡,七日至西和,亲冒矢石,率众攻城!
这一战,金兵死者蔽路,节度使率众奔遁。年轻武官一口气升到中军统制,节制他打下来的重镇。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逆贼心腹想要为主子复仇,居然派人把他毒死!
“啊这……”
沈乐默默地看着满城缟素,军民人等恸哭一片,像是死了至亲手足一般;
默默地看着整支摧锋军满怀愤怒,几乎兵变;
默默地看着朝廷下旨褒忠,为他立庙祭祀,庙成之日,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默默看着百姓为他塑起了神像,把他斩过鼍龙的那把钢刀,刺过鼍龙的那把钢枪,甚至那枚裂了的小印,一起佩在神像上面,承受香火;
默默看着正殿侧殿,廊前屋后,百姓自发捐款,塑造了战死士卒的泥像,一起供在庙里;
默默地看着这座庙宇,一日一日香火鼎盛,甚至压过了城隍老爷的庙宇……
“好人不长命啊……就,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到这个时候,只能说,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死者一灵不昧,被大量百姓怀念祭祀,大概,也许,可能,是可以有点灵应的吧?
就像哪吒的庙一样,他死后,他的母亲为他立庙受香火,如果不是被李靖打碎了金身,哪吒本来也是能成神的?
沈乐久久无语。眼前一暗一亮,又回到工作室里。一排又一排的泥塑,扭头对着他看,眼珠子绿幽幽的,仿佛穿越了时空:
你看见了吗?
你知道了吗?
你了解了我们的来历,了解了我们的过往生平,了解了我们何以成神,了解我们守护的对象了吗?
沈乐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他再一次向这些泥塑伸出手去,同时弥散开精神力,去感知它们的力量:
这一次,一种格外明晰的感觉,映入他心头。除了组成泥塑的泥土,水泽,草木;
除了泥塑当中一粒一粒的金属,泥像上的贴金,妆奁当中的金银首饰;
除了泥塑历经千年所受的香火,熔炼这些金银的火焰;
除了金木水火土五行,除了它们对大地、对水脉的感应之外,沈乐分明感受到了另外一种,非常鲜明的力量:
那是,百姓的仰慕和崇敬,百姓的爱戴和期望,百姓的寄托和嘱咐。
那是香火,又不是香火,那是信仰之力,也不完全是信仰之力。
简单地说,那是爱着百姓,爱着这片大地,为他们奋不顾身、英勇作战、做出牺牲,才能得到的回馈,才能凝聚的力量!
“我明白了……”
沈乐默默闭着眼睛,感受这些力量环绕在自己身边,却很难被自己调动,与自己共鸣。
我到底还是一个宅家分子,没有努力去帮助别人,没有为别人做出贡献;
知名度不够,没有接受别人的感激,也没有办法凝聚人心的力量吧?
“搞不定就搞不定吧……我也不强制你们帮忙,对不对?”他喃喃着,努力展开精神力,去仔细描摹妆奁修复之后,额外多出来的线条:
“大不了,我把你们的力量吃透了,把这些符篆线条吃透,直接发给特事局,让他们去折腾?特事局的忙,你们总肯帮了……”
那是国家机构,是国家力量的一部分。
如果你们心怀忠义,如果你们能和这种力量共鸣,那么,给特事局帮帮忙,应该不难?
他正在这样想着,铜片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吐出一股热流。霎那间,沈乐就感觉自己的视野无限拉高,无限拉远,直接扑进泥塑当中:
啥?
还有?!
或粗或细、或弯或直的线条绕着沈乐周围,形成一个特别繁杂的图案。
沈乐站在图案中心,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个阵法上面,下一刻就要发动;
然而,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阵法少了点儿什么。也许是少了枢纽,也许是少了一些本源力量,也许是少了控制它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他大概能很方便地控制泥塑群,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在哪儿停下来就在哪儿停下来;
没有这些东西,他就得努力积蓄力量,靠自己的力量催动泥塑,很可能,还要靠铜片指路,才能偶尔动上一动。
这缺少的部分是什么呢?
沈乐一个泥塑一个泥塑地向前摸索。送嫁的队伍,从扛万工轿的轿夫,到骑马伴送的神将,再到热热闹闹的吹鼓手;
陪嫁的家人,从乘着小轿的侍女,到抱着猫——或者自己就是猫——在地下跟着走的侍女,再到一房一房的家丁仆妇;
一百零八抬妆奁……最后一抬是红漆棺材,那棺材已经现出了木头质地,他帮忙上过了好几遍漆……
最前面一抬是那枚小印……小印……
等等,那枚小印,还没修好啊!
那枚小印上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字来的?
沈乐扑到工作台前,抓出几张小印的照片,在上面仔细添笔描绘。描一张,摇摇头,往旁边一扔;
再描一张,摇摇头,再往旁边一扔。
连续描了七八张,才算勉强符合记忆中的样子,再打了个格子,开始从头画起:
“这字……这最后一个字,应该是‘水’……所以什么水?治水?他那个上官送给他的,很可能真的是‘治水’这两个字吧?”
就是古代版本的治水纪念章之类的玩意儿了。沈乐把小印拿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蘸一蘸印泥,往宣纸上盖一下,再往自己手上盖一下。
铜印十分抗拒,折腾半天都盖不下任何字迹,直到沈乐破罐子破摔,把铜片绑在它上面,拼命输入热流: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熔了!熔了啊!熔了重新打一个!!!”
熔了是不可能的,这枚铜印只是挨了一刀,裂了,它并没有少掉什么东西。
沈乐估摸着,他要是自己来修的话,大概会把铜印烧红,烧得软一点,再扔进某个机械里面,努力压平?
把那道裂口压实,压合在一起,然后,再一点点雕琢,一点点修复出原有的形状!
虽然这种修复方式,回到学校,一定会被老师打……
但是,熔了什么的,用来威胁这枚铜印,他还是能说得出口的。而铜印可能有点儿灵智,它居然也听进去了,有了反馈:
小印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很快,它开始奋力吸收沈乐供给的热流,像个漩涡似的,滔滔不绝地往里吸:
沈乐盘膝端坐,把丹田里金色圆珠的速度转到最快,都有点儿供不上它吸收的力量。眼看着就要吸得面青唇白,形销骨立,援军猛然到了:
【沈乐!坚持住!我来!!!】
噼啪一响,一道电光自空而落,劈在铜印上。
沈乐:“……”
小油灯你是想劈死我吗?!
(本章完)
第482章 沈乐:我是修法器,还是玩超级连连看?
第482章 沈乐:我是修法器,还是玩超级连连看?
酥麻的,尖锐的疼痛从指尖飞窜向上。扎进脊椎,扎进大脑。
沈乐脑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想要缩手,想要撤回,却没能成功。手指反射性地蜷缩,贴在铜印上,握紧,嗯,握紧……
他终于想到了向阳给他的告诫,或者说,闲聊讲起来的,给他科普的安全生产常识:
“触摸带电物品,或者可能带电的物品的时候,一定记得手心向内,用手背去碰。
——触电以后,手掌会反射性地痉挛,握紧,这时候用手背去碰,就会自然离开电源,用手心去碰就会粘在电源上离不开……”
这是老电工的经验,或者可以说,是老电工用健康、肢体和生命,蹚出来的血泪教训。
沈乐一直没有当回事儿,反正谁来修电线都轮不到他修,真的全宅断电了,还有小油灯保驾护航,谁知道……
电流窜过手臂,窜过脊柱,沿着腿脚窜进地里,缓缓消失。沈乐在原地“嘶哈嘶哈”地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怒吼:
“青灯!你是不是要劈死我!!!”
【我不是!我没有……】
小油灯声音飞快远去。第一个字还在耳边,最后一个字已经远得几乎听不见了。
沈乐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眼睛,开始运功。热流连续运转几遍,在手臂、手指上冲刷来回,沈乐又丢了七八个治疗术,才长长透了口气:
谢天谢地,他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一道闪电能让他疼痛,却不至于让他重伤。
自己运功转几圈,就基本上能够搞定,可以继续研究这枚铜印:
靠自己的力量注入热流,让它复原,似乎是不可能了。
沈乐把铜印拿到扫描仪前扫了一遍,发现铜印上的裂口,原来多大的,现在还是多大,没有任何改善。
悲剧的是,他现在用的这台扫描仪,是专门用来扫精细物品的,精确到0.01毫米……
而扫描仪上显示,铜印上的裂口,最宽的部位,甚至超过了3毫米。
也就是说,他要重复输入热流,至少300次,才能看到一点点效果。
沈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恢复速度,觉得这种修复方式不是不可以,只是消耗实在太大,必须作为最后的手段。
他摸出几块上品玉石,摆了个聚灵阵,让铜印浸泡在灵气当中慢慢恢复,自己努力去查资料:
修复铜印该怎么做?
修复破损的铜印,该怎么做?
修复可以成为法器的破损铜印,并且要保留它的法器功能,该怎么做?
这三个问题,层层递进,层层堆叠。沈乐卷起袖子,先复习本科生时代,学过的有关青铜器修复的知识:
首先,确定铜印的材质。它是纯铜?还是青铜?它的含铜量多少?含其他成分多少?
古代的铸造工艺,想要得到100%的纯铜绝不可能,它肯定有个配比。
这个简单,用仪器扫一扫就可以了,比如他那个长得像电吹风、却比电吹风大了几倍的手持式x光衍射仪……
其次,确定铜印的劣化情况。它上面有没有铜锈?有多少铜锈?铜锈到底是什么颜色?产生这种铜锈的原理是什么,这种铜锈含有哪些元素?
然后,才能通过这种分析,来确定怎样给它修旧如旧——做出一模一样的铜绿,也是铜器修复工作的一部分。
谢天谢地,这枚铜印光灿灿,明亮如新,上面没有肉眼可见的锈迹。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得用仪器仔细扫一遍。肉眼不可见,万一只是锈迹比较少,人的眼睛看不见呢?
再接下来,才是修复工作。对于变形、开裂铜器的补配,首先要进行整型——整型分为锤打法、模压法、工具法、加温法、锯解法;
整形完毕,对于缺损的部分,要重新做出来,以便给它补上。
补配的方式,有直接用铜片打制补配,有铸造补配,有用玻璃钢补配,有用铜片做芯,表层裹树脂的补配,最近还有用3d打印补配。
做出缺损部件之后,就是焊接,黏结或者机械加固,任何一种方法,都有五六七八个分支,不知多少要点……
沈乐看书看得欲仙欲死,看几页,一头磕在桌面上;再看几页,再一头磕在桌面上。
身边叽叽喳喳,小家伙们纷纷表示关心。罗裙送水打扇,兰妆扔出一个一个符篆,从窗外吹来香;
小墨斗不知道该怎么好,又不能举起铅坠给沈乐捶背,只好悄悄约束手下的木工家什,这会儿先保持安静,不要吱嘎吱嘎干活;
就连之前闯了祸逃窜的小油灯,都小心翼翼跑过来,努力给沈乐出主意:
【不行你就把它放在这里,我来劈?我劈个千儿八百下的,看它能不能吸收能量,自己长好?】
“……你还是算了……”
沈乐有气无力地挥手。不是不让小油灯干活,奈何电流太粗暴了,不是可以细水长流的样子,而且对阴魂鬼物有明显克制作用;
万一它劈个千儿八百下的,没给铜印灌够能量,把铜印的灵性劈散了怎么办?
【那……去学校摇个教授来指点?】
终于下班回家,可以休息的小木偶,摇摇晃晃爬到沈乐膝盖上,伸开胳膊要他抱:
【学校里教授肯定能搞定……而且,你上次修画卷,不也是摇教授过来的吗?】
“我倒是也想……”
沈乐苦笑。摇教授不难,学校里有青铜器修复的专家,还有老师的老师,退休的老教授。
再不行,隔壁魔都博物馆,学校附近的国博,故宫,都有大批的青铜器修复大佬。
无论走学校的路子,还是走特事局的路子,都能轻易摇到专家。
“问题是,教授来了,给你上完课,你照不照他说的做?或者教授手把手教你,跟你说,来,就这样修,你修不修?”
【那就照他说的修啊!】
“哪有这么简单。”沈乐耸肩:
“这是法器,法器好么?用修普通青铜器的法子来修法器,修坏了怎么办?”
【那就……去隔壁坑师弟师妹们?】兰妆小心翼翼,继续提议。沈乐侧目:
兰妆你学坏了啊!
怎么开口就是个“坑”字!
我出课题,出资金,让他们帮忙干活,收取他们的劳动成果,这是双赢的事情,什么叫坑啊!
你来仔细说一说,什么叫坑!
“唔……我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课题丢给他们的……”他用弯起的食指顶着下巴,拇指在下颌内部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扔个扫描件过去?还是直接下单,让人照样子铸造几个,丢给他们修?或者偷懒一点,3d打印几个?好像都不太难的样子……”
无非就是糟蹋掉一点钱。钱么,沈乐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决定了,就这么做!
他把铜印塞到机器下面,来来回回,无损扫描几遍,分析出它的金属含量。
然后,连金属含量,带扫描仪得出的外形,全部打包给师弟师妹们,发下任务:
“给我找个法子,把铜印修复完整!修复到它原来的样子,连铜印上面的字,也全部给我复原!”
项目奖金一万,研究过程中的支出不限,仪器随便用,工具随便用。任务挂出去,立刻有两个师弟兴奋地扑了上去:
“我的!我的!你不要跟我抢!——终于轮到我了!”
一万啊!
老板给的津贴,一个月只有三千,一万够三个月的津贴了!
可以买一个心仪的相机,或者出去长途旅游一圈,或者带着喜欢的女孩子,出去吃顿大餐,外带短途旅游一圈了!
“没人跟你抢。”实验室里年龄最长,负责维持秩序的,做瓷器方向的师兄往边上了一步。
顺便拦开一个做纺织品方向的师妹,和一个做书画修复方向的师妹,又把两个师弟拉开。
沈师兄这里,项目随机掉落,只要在这里干活时间长了,津贴总能蹭到一点:
“不要羡慕人家,你自己的活儿做好了没有?上次沈师兄发过来的,查铜印上面的印文,你们复原了没有?”
“还没有……”其中一个师弟愣了愣,扭头飞奔而去。
他对比了各种大篆,小篆,各种金石印文,各种青铜器上面的铭文,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明白:
“我只能确定,左边两个字应该是‘山’,‘水’,但是右边两个太难了……一直查不到……”
“那就去查!去翻书!去请教人啊!”师兄劈头盖脸地喷他:
“别到时候,他那边修复好了,问你印文,你心里还是没数!”
【所以他们就真的会为了这个吵架哎!】小油灯围观回来,叽叽喳喳,不停地把那边的情况学给沈乐听:
【不就一万块钱嘛!为了这点钱,吵吵嚷嚷,都快要推推搡搡了,何苦呢!】“青灯……一万块钱还是很多的……”沈乐叹息地摸摸它:
“不是说你自己有钱了,就可以看不起一万块钱……不要说学生了,就算是上班族,月入五千的也只有2.2亿……”
【啊这……】小油灯呆了一呆。他现在对金钱已经没有概念了,他劈死几个妖怪,做几把桃木剑,都是几十万、几百万这样的进账;
一个月吃掉十万二十万的电费,根本看也不看,闭着眼睛让账户直接联动,直接让电费账户按月扣款就完了。
原来,还会有人觉得一万块钱,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大一笔吗?
“当然是很大一笔了。”沈乐叹着气打开手机,顺手百度:
“你看,这2.2亿里面,还有60%以上,只适用3%的税率。也就是说,他们的月入……月入……”
又要查税率,又要查应税所得额,又要把年入和月入平摊,沈乐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有点手忙脚乱,不是一瞬间就能算出来。
反而是小油灯不知是连通电脑还是连通手机,总之,飞快得出了结论:
【月入不到八千!所以一万块钱,是他们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收入了!怪不得要抢啊!】
是啊,怪不得要抢。
沈乐毕业的时候,仗着老板大方,给他们发津贴发得多,也仗着他省吃俭用,不该的钱坚决不,兜里也只揣了三万块钱。
而如果他考编成功,国博这样的,月入也就10k,好一点15k。看起来不少,在京城也就够活,想要买房,开玩笑吧!
租房都租不起好点儿的!
讲个笑话,幸亏他是学硕,隔壁专硕,对,全国top1顶尖学府的专硕,学校不提供宿舍,要在外租房!
还是一年有半年在外做项目,半年在学校上课,这半年还不是整段的,是零零碎碎拆开来的半年!
这样的租房,还得租整年,不可能今天租一两个月,回头再租一两个月这样……
小油灯蔫头耷脑地缩了起来,灯芯上面,银色光团缩成小小小小的一团,不吭声了。沈乐叹一口气,继续干活:
身为师兄,他也不能给师弟师妹们发太多津贴——这样会让学校,让学院,让导师都很难做。
提供住宿,提供免费餐食,一个礼拜有一顿灵气餐,一个项目视难度给个几千一万的悬赏:
这已经是最高的待遇了,再高,就完全不合适了……
他把“怎么修复铜印”、“怎么修复破损的铜印”这两个课题,扔给师弟师妹们,自己聚精会神,去研究“怎么修复破损的法器”。
虽说他以前都是用修复文物的方式,把东西直接修好,然后这个破损的法器就变成了完整、有灵性的法器。
但是,万一呢?
万一不行呢?
沈乐埋头在论坛当中狂翻。感谢特事局,感谢特事局挂出来的各种悬赏,特事局那些法器修复专家,还是很愿意写相关论文的:
不但有很多篇论文可以查,甚至还有人上传修复视频!
对,有只露手的视频,有露脸的视频,还有一边慢慢修复,一边仔细讲解的视频,看得他以为特事局新造了一个b站——
这些发论文的,发视频的大佬,大概,也许,可能,是靠这种方式打响自己名气,方便私下接活儿的吧?
就好像在b站上面发锻刀视频的,能有七八成都是阳江的大佬,顺着视频摸过去,都能摸到一个买刀、定制刀具的网店或者公众号……
沈乐一口气下载了七八篇论文来看,看完论文,再看视频。总而言之,法器修复的论文,侧重点和文物修复完全不同:
那些修法器的工作者,文章里,视频里,来来去去,都在讲法器里面的“符篆”、“结构”、“物性”之类的玩意儿。
简单来说,就是材料本身的性质,和能量的通路啥的,坚决不能给破坏掉了。
把物件外形修好的同时,还得把能量通路给修复了,给接好了。如果有电焊,或者其他焊接手段,沈乐猜测,他们会干脆用焊的?
奈何没有。这些论文里,视频里,大段大段讲的,都是“神念……”、“法术……”、“内力……”之类之类,各种奇妙的东西。
哪怕用光刻机刻符篆呢?
没有,啥都没有!
至于修复法器外形,这些工作者们,下手可粗暴了,比文物修复工作者粗暴得多。
那锤子该抡就抡,抡起来砰砰作响,看着像是“大锤八十”、“小锤四十”那样,抡一锤子收一锤子的钱;
该加热就加热,有用电炉的,有用燃气炉的,有用地火的,有弄只不知道什么妖兽在旁边吐火的,甚至,还有文物修复师自己吐火的!
沈乐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任何靠谱的温控方式,电炉好歹还能调整一下,燃气炉也好歹还有个按钮,然而旁边并没有温度显示——
连金属温度计都没有,这样修东西,真的大丈夫?
地火和妖兽吐火就更可怕了,完全靠修复师的一双眼睛,火焰啥颜色,就大概是啥温度,可以把东西扔进去烧。
沈乐看来看去,完全百思不得其解:
咱就是说,弄个温度计在旁边很难吗?
火焰颜色跳动的范围太大了!更不用说,各种金属扔进去,它还是有焰色反应的!
他忍不住跟小家伙们吐槽。身后一片沉默,好半天,兰妆幽幽道:
【沈先生,刚才您修复铜印的时候,也是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往里面输的……】
那也没有温度计啊!
还没有能量探测仪!
啥都没有!
论起靠谱来,您真的比他们靠谱吗?
【是啊!】
【没错!】
【就是这样!】
小油灯,小墨斗,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派了个代表过来摸鱼的玩偶柜,齐声赞同。
沈乐:“???”
你们就学会气我了对吧?!
他奋力看了半天论文和视频,感觉这些修复方式,还不如他自己折腾。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把握,再打电话给合金大佬:
“老金,请教一下……”
“修破损法器?我一般不修那玩意儿……”合金大佬正守着一个有点眼熟的箱子,不断从里面捞灵金,嚼得咯吱咯吱响。
接到沈乐的视频,他努力咽下一口灵金,大大咧咧地回答:
“你知道,人心隔肚皮……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就是那个意思。
——破损法器吞到肚子里,要靠肚子把它修好,太难了,十个有七八个修不好。后来,就没人来找我了……”
沈乐:“……”
我就多余问你啊!
你来来去去就一招,直接吞下去啊!
“那个……话说,那些比较大的破损法器,比如盾牌、盔甲什么的,你吞不下去的怎么办?”
是把法器缩小,缩到能吞下去的程度,还是来一招法天象地,把体型增大一百倍?
“吞不下去就不修啊!”合金大佬理直气壮:
“怎么,你有东西要修?是多大的?要我帮忙吗?——要我帮忙就说话啊,别跟我客气,你送来的这箱灵金,很不错,很好吃!”
沈乐只好努力辞谢。辞谢完了,自己坐到铜印面前,开始奋力感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法器里的能量通路很重要。把能量通路修复了,这个法器就修好了一大半。
可惜,实在可惜,特事局并没有研发出能够扫描法器内部能量通路的仪器,或者说,没有研发出通用型的、针对所有材质法器的仪器。
尤其是金属质地,这玩意儿太抗扫描了,目前为止除了精神力,没有任何仪器靠谱……
自己扫就自己扫吧!
被小家伙们笑话就笑话了!
他端坐、入定,仔细感知。可惜画卷跟着云鲲干活去了,没法实时连通,实时投影出他扫描到的影像,实时让仪器复制;
沈乐就只能一点点感知、一点点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勾勒:
最显著的,当然是印文的四个字。特别是“山”、“水”两字,勾勒出的能量通路,几乎真的形成了河流,真的形成了山峦;
而那个他猜测是“治水”的“治”字,别有一种动感,和一种沉重的感觉:
仿佛需要极大量的劳动,才能改易水脉的形态,才能筑起堤坝,拦起平湖,才能凿穿山骨,引水奔流;
仿佛需要极强的控制力,才能了解这一片山水的形态,才能让这一片山水尽在掌握,根据人的意志前行。
沈乐屏住呼吸,努力观察着它的样子,看一会儿,扑到电脑面前,勾勒几笔三维制图;
再看一会儿,再勾勒几笔。
那个“治”字,被斜劈了一刀,当中的能量通路大片断裂,只有少部分丝丝缕缕勉强勾连,给沈乐指引着方向:
把它们连起来就行了!
对,这样连起来就行!
只要连好了,就能完整修复!
“所以哪些跟哪些连起来?我这是要玩连连看吗?”
沈乐嘟囔着,努力观察,努力勾勒。全部勾勒完毕,他盯着面前半透明的立体模型,长长舒了口气:
“有模型了,再要试着修就容易了……丢给特事局,让他们做十个八个模型!”
很快,特事局的研究所里,又接到了一个单子:
“要用光刻符篆的方式,做几个破印章给他试手?”
“算了算了,沈先生的要求,还能怎么样呢……”
(本章完)
第483章 铜印:你是阔剑地雷吗?此面向敌?
第483章 铜印:你是阔剑地雷吗?此面向敌?
“沈先生的要求越来越奇怪了。”
“光刻就光刻吧,这个歪歪扭扭的形状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个印?官印么?有点像官印啊,但是印纽制式和印文看着都不像……”
“没错,官印没这么大的,这么大如果是官印,那得多高的官阶啊!印文也不对,官印的印文,至少得是大篆小篆,鸟篆谁看得懂啊!”
研究所里,特事局的研究员、专家们摇头叹息,议论纷纷。
一边议论,一边手下却不慢,利索地设置参数,让雕刻机开始工作。
按照沈乐提供的那个歪歪扭扭、当中还裂了一条缝的印章的样子,用他们打印玉符的超细密硅晶,先刻出一个印章;
然后,再上光刻机,按照沈乐提供的内部线条,仔仔细细,刻画内部线路:
“幸好现在工业化水平已经提升上去了。”
“是啊,要不然这些印章,都靠手工刻,那简直太惨了。当中还裂了条缝——难道刻完了再换把刻刀,当中刻条缝?”
“还有里面这些能量通路,早先没有摸索出光刻机刻录方法,全靠手工刻的时候,简直了……”
沈乐给的东西,内容相当复杂,好在体量并不大。雕刻机咔咔雕刻,光刻机一行一行走动,不到一个礼拜,沈乐就收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二十个印章!太好了!我要十个,他们一口气给我二十个!”
二十个破碎印章,玩超级连连看,怎样也能玩出点儿心得来了吧!
“对了,要多少钱?”
沈乐直接打视频过去,狠狠感谢了一通,而后单刀直入,询问对方联络人。那位眼镜厚度赶上酒瓶底的联络人愣了一下,赶紧堆起满脸微笑:
“不要钱,不要钱。反正我们日常也要刻玉符,这点东西,我们随手就做了——”
幸亏沈乐愿意找他们,人嘛,就是这样互相麻烦来麻烦去、欠来欠去,关系才是越拉越近的。
否则,万一沈乐嫌他们麻烦了,直接买一套光刻设备,自己刻符篆……
啊,这种设备还是很贵的,超贵,操作超复杂,而且超大。但是,再怎么贵、复杂、大,也架不住人家有钱任性啊!
沈乐脸色微微一僵。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你们索性开个价也就算了,一分钱都不要,是想我卖身给你们吗?
对面那位联络人反应也是快。见沈乐脸色不好,迅速把笑容调整到“有求于对方”这一档:
“对了,您弄好以后,有什么可以用的符篆,顺手分享给我们一份可以吗?”
沈乐:“……”
倒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这个印章的功能,恐怕不是你们想要的……感觉会让你们失望啊……
他哼哼哈哈了几下,挂断视频,开始干活。假印章到了,终于可以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这几天,他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3d绘画完成以后,他复制了七八十个文件,不停地做连连看:
这根和这根连起来,那根和那根连起来。
连完一团乱麻,看着感觉不太对,修改一下,换一个重新连;
再连完还是一团乱麻,和他所知的符篆走向不一样,感觉很不自然,再继续重新连……
将近一个礼拜折腾下来,折腾出了七八个感觉比较自然,可能有戏的的方案,保存在边上,准备一个一个尝试。
现在,特事局发来了20个试用版印章,数量足够多,容错率足够大。哪怕连连看多错几次,也不用担心,错得起!
沈乐聚精会神,抓着铜印又入定了一轮,感受了一下里面的各种能量线条,以及不同能量类型的流动。
然后,随便抓一个特事局送来的印章,开始加工:
首先,一点点浸染里面的能量,让它的力量活跃起来——就算达不到铜印的标准,也要给它填充一定的能量;
其次,按照铜印的样式,调整各种线条的能量性质;
再然后,才是根据线条的能量性质,一条一条,拉丝,拉丝,拉丝……两头用能量糊住,越拉越长,直至勾连在一起……
“啊,失败了!”
虚空提升能量,再把它捏成线,再往前拉,是真的难啊!
别看只有一两毫米的长度,这一两毫米,在冥想世界的感知当中,居然难得有如天堑!
沈乐只是微微分神了一下,凝成的能量线条,就悄然溃散开来,散逸在虚空当中。他叹了口气,定一定神,继续干活:
提升注意力!
提升注意力!
这一次,可不能再走神了!
他默默地告诫了自己三遍,入定,放空思绪,把所有焦躁、急迫等种种情绪,全都排遣出去。
之前是拉,拉扯起来很麻烦,那么,换一种思路呢?
精神力用精神力锁定拈起一根线条,往里缓缓注入能量,让它一点一点满溢出来。然后,分心二用,来个两头堵:
一头继续注入能量,让它保持充足的供应;
另一头在断口处约束住能量,让它不至于散开,只能在一根既定的管子当中前行。
向前、向前,绕出一个弧度,微微弯转一下……
哎呀!
又失败了!
就那一弯!
沈乐不信邪,连续尝试了七八次,每次到了打弯的地方,一定扑街。
要么就是能量输入不够,冲不过去;
要么就是分心二用失败,约束不力,能量散去;
要么,就是能量在这个转弯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旋转,打圈,就是不肯过去……
沈乐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洪荒之力,奈何这能量不听他的,就是不肯连成一线。
连续高强度运用精神力的后果是,他脑袋嗡嗡作响,很想找个地方趴下来睡一觉:
“青果呢?老板娘给的青果呢?还有龙宫当中拿到的,那种用来提振精神的酸果呢?”
龙宫特产是没有了,老板娘给的青果,家里好歹还是存了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沈乐打开冰箱门,捧出一个画满了符篆的玉盒,从里面捏出一枚青果,想也不想,塞进嘴里,瞬间就被酸得五官扭曲。
扭曲归扭曲,一股清凉的、几乎称得上冰寒的气息,顺着舌尖直冲上鼻腔,再冲上脑门,冲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几乎要打喷嚏:
好……
好……
好冷啊!
冷是真的冷,效果也是真的强。沈乐被这股寒意一刺激,脑袋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定定神,继续思索:
分心二用是不可能了,还是要一心一意。那么,要引导能量线条,或者,就像修电器一样,我先接线,再通电?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开始尝试plan b。虚空接线的工作,他已经干得很熟了,补天都能补,这么区区一方小印,更是不在话下:
先理顺周围的能量,再把这些能量整合起来,虚空编织成线。
线编织成网,网编织成管子,管道套在那些断头的线上,缓缓向前延伸:
一头套住!
加长!
加长!
再套住一头!
好的,搞定了!
维持稳定,让它保持住现在的形态,不要散开!
很好,现在,开始输入能量!
淡金色的线条一点点亮了起来。能量输入,再输入,满溢出来,沿着编织好的管道前行。
从缓缓流淌,到汹涌狂奔,再到充满整条管线:
连上了!
能量密度达标!
没有散开!
很好,这条线连接成功!
沈乐摩拳擦掌,又开始连接下一根线。方寸印章当中,能量通路密密麻麻,少说也断了一两百根。
沈乐只连了一二十根,就惨叫一声:
“前面的断掉了!”
最前面,他用能量丝线编织的管子,开始逸散了!管子一破,那些能量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就弥漫成雾,流淌得哪儿都是。
而沈乐的工作,还有90%没有做完……
“唉,提高效率,加快速度吧。”
沈乐叹着气开始继续干活。首先,是提升注意力,提升编织的成功率,降低返工概率;其次,是加快速度,本来一分钟编一根管子的,尽量能提升到30秒编一根;
再……
其他的手段想不出来了。就,先干着再说吧!
他端坐在铜印面前,身边摆好聚灵阵,一边奋力吐纳,一边努力干活。前面修,后面崩;前面再修,后面再崩……
一口气练了三天,终于把崩掉的速度,从干完10%就开始崩,追到了干完50%再开始崩。
再想提速,提不上去了……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沈乐不得不另外想辙。首先,就是把容纳能量的“管子”,直接改成线条:
“不行,不够粗,很快就会崩。做得粗一点……再粗一点……”
连续尝试了七八次,终于尝试成功。沈乐大大松一口气,用线条一根一根连接,总算把破损的线条连接完毕。
很好,输入能量!
“断了……”
“也许我开始思路就不对?开始就应该做一个完整的印章,然后在里面开凿能量通路,把它连接起来?”
沈乐挠挠头。现在重新下单,感觉又太折腾人家了,总觉得会被打死。
果然还是自己备一台光刻机比较好用吗?
这光刻机多少钱来的?
沈乐随便上网搜了一搜,最高端的euv光刻机,生产3纳米以下芯片的,价格在13亿以上。
低端一些的arfi光刻机,生产14纳米至5纳米制程的芯片的,均价大概要5.65亿人民币。
哪怕是更低端的arfdry光刻机,生产90-22纳米制程的芯片的,也得2个亿人民币!
就这,还没算上晶圆,晶片,光刻胶,之类之类的各种耗材……
如果是特事局改装过的光刻机,专门用来刻玉符的,那价钱就更加不得了。
沈乐知道的任何东西,涉及超凡改装的,价钱十倍起跳就算客气,普遍都是百倍起跳……
沈乐摸摸自己的衣兜,再摸摸自己在特事局的积分,得出一个结论:买不起,没必要。
他只需要一点尝试性的玉符,为了鸡蛋买只老母鸡也就算了,为了龙蛋买条龙到家里来,这个就太过分了,太浪费了!
“算了,我另外想个办法,再尝试一次吧。”沈乐叹了口气,第三次调整方向。
这一次,他在玉符旁边设下聚灵阵,努力提升玉符本身的能量密度。
这座大宅,不知道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布置,还是因为住的小家伙们多了,能量密度相当不错。
左边新买下来的工作室、右边学弟学妹的工作室,看着都是同一片区域,可是,能量差太多了!
沈乐布下聚灵阵,工作室里,仿佛多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冥想中能看到能量不停聚集。
好一会儿,灵眼当中,破碎的玉章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整个玉章当中,那些细密繁杂的能量线条,一根一根变得鲜明:
“好了!能量足够,再拖一下线条试试看!”
这一次尝试的成绩不错。沈乐一根一根,按照最初的设计方案,把那些断裂破碎的线条连接到一起,输入热流。
玉符光泽更加明亮,隐隐约约,竟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光芒。沈乐微微一喜,又给它加了把劲:
干得漂亮!
赶紧,赶紧的!
他奋力加强输入力度。玉符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发出了轻轻的嗡鸣声。周围能量开始扭曲,眼看着,就要现出灵异……
“啪!”
一声轻轻的炸裂声。整块晶莹剔透的玉符瞬间暗了下去,不但变暗,还变得格外浑浊,裂口处冒起缕缕黑烟。
沈乐心疼地抓起玉符,往裂口当中看,只见那一片淡金色的纹路,在裂口边缘的地方,出现了许多明显的黑点:
“这是……过载了?”
再仔细看,出现黑点的地方,大概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有三分之二是好好的。
是能量通路过载,还是能量通路不对劲,造成强制报废,沈乐还不好下判断。
他把这些过载的地方记下来,在自己做的3d图像上修修改改,奋力描绘。好一会儿,摇摇头:
“感觉符篆错误的可能性也有……我再试试看……”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二十块玉符全部爆掉,沈乐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通往正确路径的可行性。
他再次给研究所发了一封邮件:
拜托,再给我做20个玉符出来。10个是现在这样有裂口的,但是裂口不要劈开,当中的晶圆仍然保留;
另外十个,是想象这块劈开的铜印,被强制捏合到一起,整个儿对上。
两种方案,我分开尝试,看看哪个更加合适?
这一次,研究所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在玩超级连连看,特事局研究所对着这破损玉印,也在玩超级连连看;
不但玩,他们还做了一批玉印,用3d打印的方式,直接把能量通路给打印在里面。
做完以后,绝大部分玉印都烧掉了,只有三枚玉印,三种不同的连接方式,能量能够顺畅通过,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们太棒了!”
沈乐隔着视频给他们比了个大拇指。视频对面,联络员满脸苦笑:
“沈先生,还是那句话,这玉印如果能找出点儿什么用途,拜托一定告诉我们……”
沈先生貌似在研究传送功能!
哪怕是土遁,哪怕是需要强大能量的传送,那也比没有好啊!可以用的手段,多一种好一种!
这枚玉印,如果能够帮忙定位,帮忙指引方向,传送到已知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就不用挤在那个犄角旮旯当中了!
沈乐向他们拱拱手,一头扎进研究当中。有了现成的物质基础,在里面搞定能量通路,就简单得多了;
沈乐用保留晶圆的玉印尝试到第五次,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式。不但玉印亮起,周围的泥塑,也一抬一抬跟着亮了起来:
“刷啦刷啦,刷啦刷啦刷啦……”
嫁妆上肩,轿上肩,吹鼓手拿起喇叭唢呐,神像翻身上马,举起马鞭。
泥塑们快速调整着自己的队形,把轿包裹在中间,整装待发——
“啪!”
这一次,玉印炸得更快,炸得更凶猛。一片一片,天女散一样飞出,把整个工作室打得像台风过境。
也就是它没有对准沈乐爆炸,要不然,沈乐当场就能废掉一只手,甚至紧急送去医院!
“你这还是阔剑地雷啊?”沈乐呆呆地坐在工作台前,看着那一片狼藉,背心冷汗涔涔:
“还给我来个‘此面向敌’不成?”
py一本朋友的新书:
《霍格沃茨:我继承了格兰芬多》
作者上一本也是hp同人,5000均,这是他新书
简介:
“系统”告诉卢卡斯,人在霍格沃茨,做任务就能变强。
卢卡斯持怀疑态度,因为他接到的任务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在决斗中击败伏地魔】
【在决斗中击败邓布利多】
【在决斗中击败格林德沃】
为了让自己能幸福美满的活着,卢卡斯选择从简单的任务开始做起,比如:
【获得一根魔杖】
不过当任务“奖励”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幻影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为格兰芬多的继承人时,卢卡斯突然觉得那些任务好像也不怎么难了。
“汤姆·里德尔,我将替萨拉查·斯莱特林清理门户!”
(本章完)
第484章 不想坐在花轿里过去,就坐在棺材里过去?!
第484章 不想坐在轿里过去,就坐在棺材里过去?!
玉印会炸,就表示总有哪里不对劲。
沈乐又尝试了两次,一次是用当中有裂缝,填了一块的玉印,另一次,是用中间完整,被强制捏合的玉印。
两次尝试下来,没有什么区别,都在线条发亮、发烫,周围泥塑开始转动之后不久,“啪”的一声……
不过这回,沈乐有备而来,在旁边架设了摄像机——而且是专门的高速摄像机。
摄像机显示,玉印一开始完全正常,然而充能到一定程度以后,线条周围,就开始出现有点模糊的影像,蜘蛛网一样向外扩散。
扩散、扩散,模糊影像大约扩散出去一毫米左右,整个玉印仿佛达到了某种极限,猛地炸开!
“所以,要么就是我修得还不太对,信号的连接,还有哪里存在点儿问题。要么,就是这玉印的承载能力不够,还是得铜印。”
沈乐很快估计出了两种可能性。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么……
“唉,要是能推算出这个铜印里面,印文和符篆的正确走向就好了……”
沈乐轻轻叹气。下一刻,背后彩光大放,越过他肩膀,照亮了整个工作室,也照亮了一片一片,形态表情各异的泥塑。
沈乐猛然回头:
“兰妆!”
兰妆一声不吭,只在半空中投射出大片大片,光芒闪耀的线条。赤黄白黑,五色俱全,相互勾连,不停地轻轻流动:
沈乐都不必仔细观察,只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这是铜印里面的能量线条。
或者说,是他努力观察过、努力解析过,在电脑里勾勒出来,发给特事局那边的能量线条范本?
他怎么忘了,在学习各种符篆方面,兰妆的天分,可以说是全家第一:完全碾压了所有小家伙们,包括他自己。
可能是被制作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用来容纳化妆品,勾勒妆容的原因,兰妆特别擅长化妆。
由化妆延伸过来的能力就是,她特别擅长绘图,特别擅长虚空绘图。
至于各种符篆,她学得比沈乐还快,唯一比沈乐差的,就是可以调用的力量不够了……
事实上幸好力量不够。沈乐怀疑,如果力量够的话,她大概可以“咻”的一下,传送到云鲲的所在地;
再“咻”的一下,带着小油灯全国乱跑,到处去找雷劈了吧?
“你把它们投射出来啦?——所以,你能复原出铜印完整时候的样子么?”
【我试试看……】
兰妆轻轻回应了一声。很快,光影开始变幻,开始蠕动,被劈开的左右两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扶正,悄然对合到一起:
【好像还差一点儿……】
兰妆低吟。沈乐仔细观察,确实差了一点点,两边断裂的细线,并没有完全合拢,差了肉眼几不可查的一点点没能接上。
而就是因为这一点点,整个符篆上的力量流动,并不流畅,甚至很多地方没能流动起来:
他沉吟思索着:
“大概是因为铜印被劈开的时候,有了形变的关系?你复原符篆的时候,没有把这个形变考虑进去?”
【有道理啊!】兰妆欣喜地闪烁了一下。很快,她就开始了第二轮,第三轮的尝试:
【好像不太对……】
【好像还是不太对……】
【哎,沈乐,你能不能帮忙复原一下,它的形变到底是怎么样的?】
沈乐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奈何徒手复原这种活儿,实在有点太考验他了,他又不是做金属方向的。
沈乐想了想,直接在万能的淘宝网上找了一圈,定制了十来个金属小印,又定了一把刀:
“据说这种生存刀能砍开金属块?什么铁板啊,铁棍啊,都能砍断?”
感谢天,感谢地,现在工业发达,网上闲人多,卖刀的也多。三天时间,他定制的小印到货,定制的刀子也顺利到货。
沈乐左手一个纸盒,右手一个纸盒,刚走到一半,背后脚步声匆匆过来:
“沈先生?真巧,拿快递啊?”
顾玉林脸上微笑,心中忐忑。他提前三天就接到了通知,沈乐定了一把刀子……
一把整体深黑色,刃长20多公分,开血槽,背部有锯齿,刀尖翘起一个流畅弧度的户外刀。
对了,还是开刃的,沈乐和卖家沟通过,确定了这玩意儿一定会开刃。
不管从长度来看,从刀尖角度来看,还是从血槽等细节来看,这把刀,都是妥妥的管制刀具——绝对凶器!
沈乐这是怎么了?
谁给他委屈受了?
受了委屈,也不一定非要买刀吧?
以前也没听说过他有收藏刀具的爱好啊?
他只负责过来看看,和沈乐沟通一下,发指令的老爷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就这会儿,已经有专门的小组,在调出沈乐最近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浏览情况,在网上和人交流的记录……
以及采购记录,工作记录,修行记录(如果有),等等等等一切信息。
努力研判,努力分析,努力确定他到底有没有遇到不对劲的事儿。
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还拥有极强的攻击力,他要是发起飚来,那可了不得!
老爷们都躲在后面,作为最低级、和沈乐最接近的特事局成员,顾玉林就只能脸探草丛了。他笑吟吟地询问,沈乐也就笑吟吟地回答:
“是啊,拿快递。这大宅的设计就一点不好,大门一锁,沿街的地方笔直一条线,就没地方放快递。”
所以每次都要他自己去拿……东西少还好,有时候买了一大堆东西,还得往返好几趟。
如果有个小门,可以让快递员直接把快递丢进来,外人没法伸手去拿,那就太完美了!
“这容易啊。”顾玉林和他并排往前走,随口道:
“反正你房子多,大门旁边弄个放货物的入口,加装一个滑道,让快递员把东西丢进滑道口,直接滑进房间里就好了。”
怕东西多,堵住滑道末端,还可以装一个小型的传送带,感应启动,直接丢到外面……
普通人家一共只有几十平方米的房子,舍不得地方搞这个,你家几千平方米了,门口倒座房一直空着,你怕啥?
“有道理哎……”沈乐站定脚步,侧头想了想,赞同点头:
“你说得真有道理。回头我考虑一下,在哪里装这个滑道,再去找建筑队?”
啧,也不知道小墨斗的原主人家,那个老郑,能不能接这个活儿?
两人这样说了几句话,已经到了门口。沈乐手里捧着个方盒子,咯吱窝底下夹着个长扁盒子,努力去掏钥匙。
顾玉林赶紧伸手:
“我来拿我来拿。你管你开门就行!”
一边伸手,一边小心打量沈乐的神色。沈乐不疑有他,坦坦荡荡地把松开胳膊,让他把长扁盒子捧到手里。
顾玉林掂了掂那有些沉手的盒子,随口笑问:
“这啥啊?”
“别提了,一把刀。”
沈乐已经开门走了进去,找到工具,把两个盒子陆续拆开。他先拿出一枚小印,左看右看,找了个石头台阶放上去。
然后再从刀盒里拆出生存刀,刚拆出来,就“嘶”了一声:
“怎么这么大啊……”
顾玉林:“……”
讲真,你突然买了一把刀的事情,我们是真的惊到了。担心你干出不理智的事情(虽然你想造成杀伤,用刀是最蠢的办法);
担心你性格大变;
担心你受了什么委屈,碰到什么事故又不好说……
结果,你对自己买的东西,自己一点数也没有吗?
“这不大啊?”他在沈乐身边蹲下身来,盯着那把刀看。
标准的大号生存刀,刀尖到护手20多厘米,刀尖到刀柄末端,35厘米的样子。
确实很锋利,确实看着很帅,但是要说大……
比起菜场里的专用的剁骨刀,视觉效果还是小一号的,比起丛林开山刀,那是扎扎实实短了一半还多。
总之,受过训练的军警人员,是绝对不会觉得这刀大的。
沈乐苦着脸,伸手握住刀柄,有些颤巍巍地把刀提起来。
一只手握住刀柄,一只手握住刀鞘,特地半转过身子,选了一个哪怕脱手,也不会伤害到顾玉林的角度,“铮”地拔出刀刃。
刀身离开卡簧,他又赶紧蹲下,把刀鞘放到盒子里,再一点点抽出刀刃。
握刀在手,想了想,又双手握住刀柄,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刀怎么这么沉啊?”
不是他想象的,可以单手握住,轻松掌控的那种刀!
是要双手握住,马步微蹲,身正颈直,全身发力,才能够妥善挥动的刀子!
光是看着,就透出一股暴力感——能够轻轻松松挥动武器,甚至,能在战场上,轻轻松松砍人的,那都是什么人啊!
顾玉林站远了一点,不动声色旁观,心里暗暗摇头。
沈乐这样子,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打过架、从来没有挥过刀子的安善良民,看到暴力武器的反应——
虽然有时候逼急了,也会给过来咬他的妖怪劈几道雷,但是本质上,还是不会去主动进攻的那种。
后方的老爷们大概可以放心了,沈乐这个样子,是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
只有他,还要苦命地继续沟通:
“那不行把它退掉?”
“不好吧……管制刀具现在能寄?”沈乐第一反应差点把顾玉林闪了个踉跄。老兄,不能寄,客户是怎么寄过来的啊?
“再说了,这把刀还是定制的。不好吧,反正我也不缺这几个钱,家里地方也大,放着就放着吧……”那行,放着就放着吧。现在做生意不容易,这样一把刀,阳江货,卖价也就300多,店家能赚个几十块已经谢天谢地。
如果退回去,店家鸡飞蛋打,货压在店里,不知道怎么哭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买这么一把刀?”
顾玉林放松下来,好奇问。沈乐苦着脸指了指地上的铜印,再跑到工作室里,拿出一枚当中裂开的古铜印:
“我想把它砍开,试一试它是怎么形变的……”
顾玉林:“……”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上手砍啊?
你就自己买了刀,定制了铜印,打算自己砍出条一样的裂痕来?
你就没想过,你可能砍不开,或者砍歪了,或者砍出来的裂痕,和你要的完全不一样吗?
顾玉林简直吐槽不能。他一口老槽还没来得及吐,沈乐已经把买来的铜印在石头台阶上摆好,调整了好几个方向。
然后,扎个马步,双手握刀,身正颈直,两臂用力——
劈!
黑色刀光直落而下。落到铜印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然后,就不出所料地卡住了……卡住了……卡住了……
沈乐手足无措。他想要一只手捏住铜印,一只手往外拉,只稍微尝试了一下,立刻放弃;
又想把脚踩在铜印上,用双手往外拽刀子,脚掌挪到铜印旁边,比划了一下,还是放弃;
又举起刀子,想要连刀带铜印往下砸,索性把铜印砍成两半,砸了一下,铜印并没有动静,刀子也没有进得更深一点;
团团乱转了一圈,终于连刀子带铜印,一起带进工作室,找了个台虎钳,把铜印固定上去。
然后,双手握住刀柄,双脚猛力蹬地,用尽全身力气——拔!
“哎呀!”
终于拔出来了……
沈乐不顾自己连退几步,差点儿撞在桌角上,赶紧举起刀刃,心痛地打量。
谢天谢地,刀刃强度足够,这一刀下去,刀刃居然没有卷口,也没有出现明显的伤痕。
但是,让沈乐再砍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赌自己的技术了。他低头、抬头、低头、抬头,终于,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顾玉林:
“你能帮我砍一刀吗?”
这又不是并夕夕我还能帮你砍一刀……
话说回来,如果是并夕夕,我帮你砍一刀,怕是也没多大用处。不是有大v开直播,邀请了六万多人帮忙砍一刀,最后还没砍下来么?
“这个……你是要把这铜印,砍到你需要的刃宽,长度,深度,来研究它会产生怎样的形变?”
他试探着问。沈乐猛力点头。顾玉林叹了口气:
“那你找我没用啊!我也砍不准啊!你直接把任务交给研究所不就好了?东西直接定在机器上,算好裂缝长度宽度,刀刃垂直落下——
要砍成什么样的,就砍成什么样的!”
沈乐耸耸肩,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接受了他的建议。
好在这种程度的研究工作,对于研究所来说简直太容易了,都不用派出专家,一个研究生闭着眼睛就能搞定;
沈乐第一天把要求发回去,第二天一大早,相关的数据,就反馈到了他的邮箱。
有尺寸,有三维立体图像,甚至还有变形过程的模拟动图。
沈乐仔细看了三遍,开开心心转过电脑,招呼兰妆:
“来!”
【知道了!我来了!】
兰妆信心满满,再一次显现出符篆图像,两边慢慢接近,慢慢贴合。
在沈乐眼里,她显现出来的符篆,外面如果加个方框,就是特事局研究所发过来的三维立体图像,变形过程的倒放版本。
一点点接近,一点点调整,终于,砍开、分裂的铜印,恢复成方方正正的形状,而符篆线条也渐渐贴合起来。
一瞬间,凌空显现的符篆,整个儿轻轻闪动起来,五色交织,从容流淌。
整个符篆,透出一股格外和谐,格外舒服的味道,让沈乐不用再研究就知道:
这下子对了!
【支援我!我不行了!】
就在这时,兰妆有点断断续续,几乎像是气喘吁吁的心声,传到沈乐心底。
沈乐一个箭步,快速奔到它身边,右手按在盒盖上,热流源源不绝地输了进去。
得到沈乐的支援,符篆的闪烁很快稳定下来,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照彻了整个工作室:
那一瞬间,沈乐有了奇怪的感觉,所有的泥塑都“亮”了起来,泥塑身上的能量通路,和铜印融为一体,相互勾连,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符号:
“这……就是传送的秘密吗?”
承载传送目标,吸收传送能量,确定方向,指挥……
感觉,把这个符号全部研究透彻,接下来,就可以用意念勾连传送位置,全国各地,到处随便传送了!
沈乐精神大振。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修复整个泥塑队伍的希望,以及——找到传送符篆奥秘的希望。
当然,前提还是,他需要先把这铜印修复——所以怎么修复呢?
沈乐打开特事局网站,把所有的法器修复论文,以及法器修复相关视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简而言之,特事局那些法器修复师,以及外聘的、散在社会上的修复者们,对于这些破碎法器的修复方法都是:
硬修。
木制法器,就锯一块木头补上去;
念珠之类,就多弄几个珠子,串在老的念珠当中;
玉质法器,就找一块新的玉石,用金镶玉或者类似的手法合并在一起;
金属法器,比如盾牌、飞剑啥的,一般来说,会直接加热,锻打,打打打打打,把它打回原样……
至于法器里面的符篆,或者能量回路?
有些残破得太严重的,会把灵金直接熔了,做成新的法器,重新锻打出纹路;
有些残破得不太严重的,就用錾刻、蚀刻,或者神念复刻能量回路,把缺少的部分补上;
还有一些,纯靠手工,比如类似大马士革刀的纹,也是做出能量回路的一种方式……
沈乐研究来,研究去,只确定了一点:
灵金加热到不太高的温度,不会对里面的回路造成影响,可以正常整型、塑形。
至于要加热多高才不会伤到回路,这个……
这是每一家的不传之秘,不同的法器,不同的材质,都不一样,并没有人在视频上说……
沈乐只好自己努力尝试。他下单了一台锻打用的加热炉,又从特事局扫货了一批金属灵器碎片。
反正特事局那边,行动人员日常出任务,折损的各种法器多了去了,只有修不过来的,没有不让他修的……
“加热至150度……”
“加热至160度……”
“加热至170度……”
沈乐根据网上查到的软化温度,一点一点给铜印升温,同时集中精神,观察它内部的能量通路。
很好,没有出问题,再升高一点温度,再升高一点!
升高至500度,果然铜印已经整体通红,可以放在机器上挤压变形。
沈乐小心地把它夹了出来,挪到另一台机器上,移动按压设备,一点点地把它往里挤压。
压平,压平,压平……
好!
塑形成功!
里面的能量通路,基本已经贴合,稍微沟通一下就能连上了!
最后一部分工作,沈乐用精神力干了三天,顺利完成。符篆回路打通的一瞬间,那枚铜印发出一声清鸣,自行浮了起来:
光芒大放!
刷啦啦,刷啦啦。所有的泥塑,如同得到号令,快速排成队列。铜印稳稳地落到第一抬嫁妆上面,光芒一暗一灭,一暗一灭。
整支送嫁队伍,只有那顶轿没有动弹,顶盖开着,轿门斜倚在一边,整个侧转了45度,对准沈乐:
那轿顶上的流苏,还在一晃一晃,一晃一晃,如同对沈乐招手……
“我不去啊!”
沈乐倒退一步:
“我不会去的!你们休想这样把我带走!你这轿子实在太小了!把我塞在里面,你们是想把我挤成肉饼吗?”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轿迎风便长,整个儿升高了一截,也加宽了一截,体积增大50%,一副“你看现在够大了你可以进来了”的样子。
沈乐再次倒退一步:
“我不会坐轿的!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嫁出去吗?!”
轿停了一停,怏怏然顿住。须臾,轿身降低、缩小,顶盖回位,轿门回位,轿归入队列。
沈乐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咔哒”一声响,扭头一看,队伍最末端,那个红木棺材的棺盖斜了一斜,露出巨大的一条缝隙……
啥意思?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想坐在轿里过去,就坐在棺材里过去?!
(本章完)
第485章 沈先生你认识路吗?那啥,我入个定就知道了
第485章 沈先生你认识路吗?那啥,我入个定就知道了……
不想坐在轿里过去,就要躺在棺材里过去?!
沈乐整个儿囧在了当地。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好歹还是修复你们的人,不说认我当主人吧,至少多尊敬我一点吧?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威胁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你们当年,对待那位乘着轿出嫁的小姐,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轿上的穗子呼啦呼啦摇动,棺材盖咔哒咔哒,一遍一遍作响。
吹鼓手们滴里搭拉,滴里搭拉,把一首欢快的送嫁乐曲吹了一遍又一遍,吹得越来越急,吹得很有了点儿凄厉的味道——
沈乐感觉自己站在深水当中。周围看似安安静静,清澈见底,却有无形的暗流缠裹着他。
先是脚踝,再到双腿,渐渐上升到腰间、到胸腹,前后左右,来回摇撼。
如果不是他站得稳,站得定,只要脚下根基稍微松一松,这暗流就能把他当场卷起来,直接卷走……
好啊,这还应是拖我走是吧。沈乐居然有点气笑了:
他的小家伙们,谁也不敢这样,连最调皮,最喜欢折腾的小油灯,被修好之前都不敢这样。
怎么着,显得你够强,显得你能做我的主了?
休想!
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一家之主!是我亲手修复你的,我就不信我控制不住你了!
他微微下蹲,先扎了一个马步,然后扭腰、蹬地、跨步,马步转弓步,左弓步再转右弓步,一步一步往前挪。
双足稳稳踏在大地上,核心收紧,房屋,大宅,乃至周围的大地,都自然而然呼应着他,帮助他锚定自身。
任凭周围无形的暗流裹着他晃来晃去,都休想让他双脚离地——
如此一步接一步,周围的暗流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却终究撼动不了他的身形。
最后,终于走到第一抬嫁妆前面,伸手一抓:
“给我——起!”
手伸过去的时候,前方的阻力越来越大,先是像伸进清水当中,很快就像伸进了泥浆当中。
距离铜印只有十厘米的时候,那无形无质的阻力,竟像是裹着一层快要干掉的胶水,又像是把手插进了水银。
沈乐完全不为所动,极力运功,手掌上热流冲荡,破开阻力,稳稳向前。
向前、向下,触到铜印表面,一把抓住:
铜印发出一声悲鸣,印文上藕断丝连,和整个送嫁队伍勾连无数线条,然而还是被沈乐抓了起来,离开妆奁架。
掌心热流吐出,冲刷铜印,摧枯拉朽一般,将铜印原本残留的一点能量,冲刷得干干净净。
瞬间,整个送嫁队伍都安静了下来,沈乐身边,无形的暗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
沈乐长长吐了口气,把铜印攥在手里,胜利地甩了甩:
哼!
让你知道谁才是主人!
有什么需求,咱们好好沟通,好好商量,真是合理的需要,我不是不能满足你们。
上来就强迫的,上来就想把我拖到不知哪里去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你不许撒泼打滚地抢!!!
铜印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发出轻轻的悲鸣,似乎在哀求,又似乎在悼念失去的同伴。
沈乐耐心和它们沟通了好一会儿,眼前景象缓缓波动,展开一幅虚幻的画卷: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心,地势平坦,几百组送嫁泥塑安安静静,按照顺序排列,组成一个奇异的阵列;
远处流水潺潺,斜上方的洞穴角落里开了一个口子,一缕天光斜斜射下。
整个溶洞里,形成一个极其庞大的生态系统,阴阳交融,宛然自洽,妥善地保存着泥塑们的灵性,甚至还能让它们能够自行增长。
而这个阵列的最中心,所有的气韵,都凝缩在一幅壁画上:
这壁画占据了整整一面洞壁,从画幅左上角的吹鼓手,到画幅右下角的最后一抬妆奁,纤毫毕现,历历分明。
送嫁人群的衣饰,容貌,妆奁当中轻轻扬起的绫罗,金银首饰闪耀的光芒;
甚至万工轿后,小轿窗帘掀起的一角,和那双滴溜溜向外探看的眸子……
每一个细节,都灵活到了极点,也生动到了极点。不考虑泥塑的灵性,光是这幅画,也值得书画院来几个教授,仔细记录,努力揣摩。
然而沈乐关心的却是另外一点。铜印,泥塑,每一点灵性,都在细细地向他述说,向他哀鸣:
要回去!
要回去!
要把这幅壁画找回来!
要和这幅壁画在一起!
这壁画快不行了……
那乱七八糟,哀哀切切的声音,把他的头都要吵大了。沈乐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它们的要求,叹了口气:
“这壁画是你们的一部分,你们想把它找回来……行啊,有话咱们好好说不行嘛。壁画在哪儿?你们给我指个方向——不许直接带我过去啊!”
又是一轮沟通、说服、镇压。终于,沈乐盘膝端坐,握紧铜片,再次进入冥想当中:
铜片飞快亮起。山峦,水脉,大大小小的光点,在地图上面闪亮,勾勒出一幅相当熟悉的地形图。
而沈乐则把全幅心神,都投入到和铜印的沟通中,再由铜印展开精神力,千丝万缕,笼罩住所有泥塑:
“共鸣!共鸣!努力共鸣,把你们的音量,传达到整片天地,传达到铜片能够笼罩的所有地方!
——让壁画听到你们的声音,让壁画在远处回应你们,能够为你们指示方位!”
铜印发出一声清鸣。身边,泥塑们齐声应和,高高低低,或宽广,或高远,或清脆,或细腻,唱出了一曲灵性意义上的交响乐。
而这鸣动通过铜片放大,一环一环,涟漪一般向外扩散,掠过山峦,掠过水脉,一个一个灵性的光点,同时发出了回应——
“哪里的灵性波动?”魔都,金陵,周围几个特事局的测量点,同时感受到了波动,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调试仪器:
“赶紧测一下,赶紧确定源头在哪里,是谁发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强的波动,到底是谁喊了一嗓子啊!是修为突然有提升,还是练了新的法术,还是突然有什么诉求……
这种情况,特事局一定要牢牢掌握!
“小家伙,还是没有学会掩饰。”龙宫水府中,龙君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对面,一个衣着轻盈、容貌秀丽的女孩儿轻笑出来:
“他还那么年轻呢,大可以慢慢学,你急什么?或者……急的话,你教他一点儿?”
“我教他做什么。”龙君抿了一口果汁,淡定微笑。他举杯向女孩儿敬了一下:
“你灵域里的鲜果,滋味越来越好了。那个小家伙……他好好待在家里,又不是到处跑、到处寻宝、到处打架的,他要掩饰这些作甚?
——等他哪天有这种需求了,没准,就突然学会了呢?”
女孩儿嘻嘻一笑,不再说话,起身到一边轻拂枝。她指尖垂落之处,所有已经枯萎的叶都落入泥土,悄然消失;
所有生机略微薄弱的叶,都掠过了一层蒙蒙的绿光,而后,绿叶滴翠,鲜吐蕊,各个鲜妍明媚起来。
他们一坐一立,微微仰头,感受着头顶上掠过的涟漪:
“你别说,这股波动,本质相当高啊……”
“他的根脚到底是什么,你看出来了没有?”
“大概有一点猜测——但是,除非他拿出来问,否则我也不会去验证。何必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那……以后天裂的时候……”
“裂了再说吧。反正,至少也要几十年才能碎完。人类的成长,比起我们这些老家伙,总是要快得多的……”
话语就此停顿,他们默然不语,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安然。而沈乐的心神,已经被铜片牵引着,投向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往西……往西……再往西……这地方有点熟啊……和之前你们冒出来的地方挺近的……不是?那到底是哪里?”
好一番沟通,铜印还是没能给出准确答案,只是百般请求“我带你去看一看”。唉,小家伙们阅读现代地图的能力,还是有待加强啊……
沈乐前所未有地期待起了传送符篆的最终完成。如果完成了,他这边要确认一下地址,打一个电话,云鲲就能把罗盘和画卷传送回来;
他这边拜托罗盘和画卷干一会儿活,半小时一小时的,再把他们传送回去。
这样两边都可以派上用场,两不耽误,多好啊!哪像现在,铜片地图上闪烁一个光点,保守估计,也是方圆几百公里……
即便如此,沈乐也严词拒绝了泥塑们直接传送过去。那边距离研究所圈起来的传送点已经很近了,他真的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他只是婉言劝说铜印,给出了替代方案:
“这样,我走公共交通过去,带你去看一眼。嗯,离开这些泥塑们,单单你一个,能找到地方吗?”
铜印轻轻鸣动。沈乐点点头:
“好的,没问题。等我打个包,准备点东西,咱们就过去啊!”
他照例给特事局报备了一声,然后地铁转飞机、飞机转汽车,一口气转到对应的那个小县城。
刚刚打算找个宾馆暂时住下来,查查资料,再包个车什么的,汽车站门口,已经有人用力挥手:
“沈先生!沈先生!这边!”
啊……又是特事局的人。也行,有他们在,至少在翻山越岭上,能够帮不少忙。沈乐开开心心走过去和他们握手:
“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特事局小哥把他往越野车边上带。见沈乐上了车,他系好安全带,就满是盼望地扭头看着:
“怎样?去哪儿?”
“等等啊……我再入个定……”
特事局小哥:???
行,吧。果然是传说中的高人,到哪儿都要入个定先……
沈乐膝盖上摊开地图,左手铜印,右手指南针,闭目入定。好一会儿,睁开眼,在地图上摸摸索索:“大概……是这里?”
“嘶……”
特事局小哥低头看了一会儿,开始龇牙咧嘴。这是野山啊!
是没有路的野山啊!
沈先生你怎么专门往野山里走,你这样,咱们带的装备不够,做的准备也不够啊!!!
没办法,舍命陪君子吧,谁叫他摊到这个任务了呢。
他给本地同事们打了个电话,嘱咐他们带户外运动装备、翻山装备过来支援,一脚油门就上了路。
幸好同事足够给力,特事局的任务当中,在野外扑腾,和妖怪打交道的经验也足够丰富,车子停下来没多久,就有另外一辆车快速赶到:
“小迟,你要的装备!”
车上跳下来一个大长腿的妹子,一头干练短发,利落的冲锋衣,随手提出一个有她半人多高的登山包,单手拎着送了过来:
“帐篷,睡袋,四支登山杖,两副头灯,够三天的电池,炉头气罐食物饮用水,绳索指南针开山刀。还要什么?你到车上去翻?”
小迟双手接过,登山包,被那重量坠得向下沉了一沉,当场龇牙咧嘴。
他嘶嘶吸着气,把登山包上肩,仔细束紧。分了两支登山杖、一副头灯给沈乐,小心问道:
“您看,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吧……”沈乐仔细想了一遍:
“反正你们也不用下去,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下去什么?!”
一男一女,两个特事局人员齐声问。沈乐摊摊手:
“溶洞……”
“你怎么不早说啊!!!”
溶洞!
溶洞的探险难度,和普通户外,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需要的装备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甚至,不是一两个人,随便就能去的……
“哎呀,反正你们不用下去嘛!”
沈乐向他们摆摆手,背起自己的包,迈开大步。两个特事局人员对望一眼,大长腿妹子一把拽住小迟,“咔”、“咔”,开始解他背包的锁扣:
“我跟上去!你回去求援……”
“可是……”
“可是什么?我户外能力比你强!”
这个不服不行。大长腿妹子三下两下,把那个巨大的登山包薅了过来,一甩,背在自己身上,咔咔地开始调整包带长度:
“沈先生,介绍一下,我是本地特事局的行动人员,颜曦佳,您叫我小颜就行了。
——您走慢一点,我们后续的支援力量很快就到!溶洞那种地方太危险了,我至少要保证您的安全!”
她固定好登山包,戴好头灯,抢过两把登山杖,快步走到沈乐身边。重型登山鞋踩着草地,扬起微笑:
“沈先生,往哪儿走?”
“啊这……让我再感知一下……”
他握着铜印,浅层冥想了一下,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聊天:
“颜小姐,您这姓是颜色的颜?还是严格的严?”
“颜色的颜。”
“颜夕佳?山气日夕佳的夕佳?”
“不是,是曦日东升的曦。”大长腿妹子双手各持一根登山杖,噔噔蹬蹬,上山下坡如履平地。她微微笑着,眼睛闪亮亮的:
“他们都叫我‘演习家’……对了,沈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大概是这个地方……”沈乐展开地图,摸索了一下给她看。颜曦佳只扫了一眼就“哎呀”一声:
“那你跟我走啊!走山路啊!这里有路的,不用硬往坡上爬!”
沈乐:“……”
所以这就是有当地人带路的好处了,外人不知道山路怎么走,要么迷失方向,要么死命爬坡。
当然,如果没有外人,确定周围没人的话,他可能已经飞起来了……
不过有山路可以走也不错。沈乐跟在颜小姐后面,默默运功,一股热流在全身转动,力量瞬间大增,背后死沉死沉的包也变得轻飘飘的。
颜小姐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很能走啊!——那我们加快点速度,今天争取到达目的地!”
她迈开长腿,噔噔蹬蹬,在最前方带路。山路蜿蜒曲折,走到后面,都只是乡民走过的野路,宽不盈尺,高低不平,经常还被树枝、倒木挡住。
沈乐跟着她翻了一座山头,渐渐就听到她开始气喘,脚步也慢了下来:
“颜小姐?要不然,我到前面开路?”
“不用……呼,呼,不用。我喝口水就好。”颜曦佳往旁边山石上一靠,让登山包倚住山壁,给自己借点儿力,叼着水袋的管子开始大口吸水。
沈乐想了想,小心地捏了个法诀,发动符篆,卷起一阵清风。
他把飞行术调到能托举住自己、又不至于让自己双脚离开地面的程度,再调轻一点,再调轻一点,大概能减轻自己一半重量;
然后,再小心地往前推了一推,让那股清风环绕在妹子身上:
“咦?”
颜曦佳全身微微一凉,紧了紧领口,回头向他看来。没看出什么,只好迈开脚步,继续向前。只迈了一步,整个人就往前扑出,差点摔跤:
“当心!——哎呀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说的……”
沈乐手忙脚乱。颜曦佳惊魂未定,赶紧站直。小心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长长吐了口气:
“沈先生,谢谢您啦!——您这是什么能力?能通用吗?”
“大概,也许,类似飞行术吧……反正是控制风的能力……”
沈乐小心地注意着她的步子,直到她步履平稳轻快,镇定前行,才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得到意外的法术支援,颜曦佳的速度大增,果然如履平地。她忍不住感慨:
“唉,能修炼的人真好……好羡慕啊……”
“那你们呢?”
“我和我男朋友,还有小迟,我们只是最低级的成员。靠着特事局发的装备,符篆,勉强能够‘看见’,勉强能够顶上去。”
她抹一把沾满汗水,软塌塌垮下来的短发: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小地方,又没什么大门派,又没什么高人。我们这些人不顶上,靠谁顶上?”
那些年纪已经大了,气血已经衰败,跑也跑不动的公安大叔吗?
有些事情,他们顶上去,最多修养几天、吃点药就能缓过来。就像她男朋友,上次挨了一下,也就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而那些公安大叔顶上去,可能就回不来了啊……
沈乐默然。好半天,他小声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能力能不能做成符篆,能不能通用……我回去,把它丢给研究所,让他们试试看?”
反正,铜片给他的符篆,很多都是外人不能用,或者不能随便用的,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特事局能找出一点用法,那,也算是造福这些行动人员吧?
翻一座山头,再翻一座山头,沈乐不断寻摸地图、调整方位,颜曦佳不断更改方向,带路前行。
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到达了一个水潭边上。颜曦佳打开一个强光手电,对准水潭对面照过去,好半天,指向一个小小的黑洞:
“那是你要找的溶洞吗?”
“……是吧。”沈乐迟疑了一下,就地盘膝坐倒,握着铜片,开始又一次入定。精神力蔓延到洞内,左一拐,又一弯,向前延伸进去。
好半天,等他转了一大圈出来。颜曦佳已经清出了一片空地,搭起两顶帐篷,甚至在潭边的石滩上用石头搭了一个圈,点燃篝火: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沈先生,您想吃什么?红烧肉?还是小鸡炖蘑菇?还是牛肉?我都带了!”
你倒是带了多少啊。毫无野外生存经验,在野外填饱肚子全靠别人,有妖怪就靠妖怪的沈乐有点惭愧。
他淡定说了声“随便”,闭着眼睛从登山包里摸出一盒自热米饭,七手八脚开始加热。
填饱肚子,看着颜曦佳过去洗餐盒,他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拿起头灯戴好:
“我先下去看看,最多半小时就回来——”
“等等!沈先生!我们装备不够,人员也不够!您先等一下!”
“不用!我赶时间!”
他纵身飞起,轻飘飘地越过水潭,向山洞入口投去。一边飞,一边挥舞胳膊:
“今天多谢你带路了啊!你放心,我会飞,不会迷路的!半小时肯定回来!”
(本章完)
第486章 是我们保护沈先生,还是沈先生保护我们?!
第486章 是我们保护沈先生,还是沈先生保护我们?!
颜曦佳脑门子“嗡”的一声,血压当场就飚上了一百八。她纵身跃起,快步向水潭边上跑去:
“沈先生,等等!沈先生,您回来!里面危险!!!”
天爷,这位沈先生,是上面千交代、万交代,对特事局有大贡献,提供了大量研究成果的人物,万万不能出事的!
迟了。沈乐飞得轻飘飘的,看似不快,比普通人奔跑的速度可要快了太多。
颜曦佳才奔到水潭边上,刚刚开始沿着水潭边缘绕行,就看见沈乐往下一沉,直接钻进了洞里……
她一时无措,只能拎起强光手电,拼命往里照,尝试给沈乐提供一点亮光。
这手电是在山林间照路用的,不是探洞专用手电,隔着几十米距离,只能勉强照清楚洞壁,根本反射不到下面。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沈乐肩膀上,飞起两个银亮的光球,一个飘在上面,一个往下沉,把整片岩洞照得上下通明……
好吧,人家也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才敢下去探洞的。颜曦佳小小松了一口气,一颗心还是拎着: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会拳的。这附近,溶洞数量极多,除了少数几个开发出来的,大量溶洞都情况不明。
像这个溶洞的位置,连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可见知者寥寥,更不用说里面的具体情况——
下面有多大?有几个洞相互勾连?有没有暗流?有没有必须潜在暗流里面,才能进得去的深洞?
有没有毒蛇?有没有猛兽?有没有瘴气?哪怕二氧化碳大量沉积也不好啊!
搞洞穴探险的人,谁不是慎之又慎,谁不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带了可靠的队伍和充分的装备,还有足够后援,这才敢来闯一闯的!
哪像沈先生,他单枪匹马就下去了!
你能飞也不能这样啊!!!
她也别无他法,只有求援。退了两步,摸出电话,开始紧急给后方打电话:
“沈先生已经下溶洞去了……拦住他?根本拦不住!他是飞下去的!他说半个小时回来,这话你们敢信?!现在溶洞情况不明,请求支援……
对,多来点人,带足装备,生命探测设备和医疗急救设备都要尽量带足……最好能请溶洞探险专家过来……”
她噼里啪啦,陈述了一大堆,这才挂断电话,无力地往下一坐。坐了一小会儿,又赶紧站起来:
先扑到洞穴边上一看,洞口安安静静地悬着一个银色光团,照得下面清清楚楚。
探头望下去,下面大约有二三十米深,几乎是垂直往下,总之,并不是她可以攀援岩壁,就能平安下去的高度。
好在洞底下干干净净,没有人,没有肢体,更没有鲜血。从这些迹象,以及现在还挂着的光团来看,沈先生大概是安全的?
她松了口气,赶紧返回水潭另一边,卷起袖子干活。
平整土地!
割开杂草!
再点两堆篝火,三个火堆组成一个品字形,好作为空中搜索的记号!
趁着后援队伍还没来,赶紧给他们整理出一片宿营区域!
她忙忙碌碌,时不时又回头看一眼洞穴。溶洞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奇怪的声音,没有惨叫,也没有打斗声响。
当然,也没有一个沈乐,忽然冒出头来,冲她挥挥手:
“嘿,我没事,我出来了哟~~~”
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颜曦佳按下担忧,手脚麻利,干活不停。
等她砍开一片灌木丛,平整出来五六个帐篷大小的宿营地,就听见头顶上哒哒哒哒,一片响声由远而近:
直升机!
居然动用了直升机?!
看来,这位沈先生的重要程度,比她估计得要强多了啊……早知如此,她哪怕拼死扑上去抱住,也不能让人单独进洞啊!
直升机在空中微一盘旋,似乎认准了品字形火堆燃烧的地方,笔直飞来。
到空地上缓缓降低高度,垂下一根绳索,就看见五六个人全副武装,顺着绳子直接降到地面,又接下来几个大背囊。
为首一人全身上下扎得紧实利落,对同伴做了个手势,直接大踏步冲她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沈先生怎么样了?”
“下去很久了。”颜曦佳按捺着砰砰的心跳,尽可能镇定地回答。她一翻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二十……七分钟了。洞里还没动静,没声音,那个光球是他进去时候放出来的,一直亮着……”
“知道了。”来人点了点头,几声喝令,跟着他过来的人背着各种各样装备,快步赶来。
颜曦佳只扫了一眼,就看到有攀岩用的岩钉,岩钩,攀岩绳;有连体的潜水衣,不知道是干式还是湿式;还有一些她不认得的仪器……
“先探测一下溶洞大致情况。”为首者发号施令。
队伍倒数第三名,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哥越众而出,打开一个手提箱,咔咔开始组装里面的仪器。
组装完,拎着仪器靠近洞壁,正在选地方,溶洞里的亮度忽然飙升,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嘿!我回来了!”
一个快快活活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寂静。
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沈乐从溶洞里冒出一个脑袋,然后是半截身子,再然后,整个人冒了出来,脚不沾地,往外飞行:
“29分钟!——咦?”
这么多人?
沈乐快速降下,贴着洞壁站稳。左看、右看,右看、左看……
不但来了很多人,还来了不少装备和仪器,更有甚者,他好像看到一架直升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正在远去……
考虑到从颜小姐打电话报告后面,到其他人赶过来,半小时怎么也不够,这些人,说不定还真是乘直升机来的?
“沈先生!”
不等他想明白,后来的那批人当中,为首一人已经快步上前,伸手来与他握手。沈乐手忙脚乱地回握,就听那人道:
“您平安出来真是太好了!您还要再进去吗?有没有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
“肯定要再进去的。”沈乐盯着他们仔细观察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还是觉得他们像是军人——
不过也未必,特事局的行动人员,有军营里出来的、军事化训练的也不奇怪。
他也不藏着掖着,伸手往里一指,坦坦荡荡道:
“里面有个东西,我得把它拿出来——到时候,可能要找你们帮忙。
除此之外,这个溶洞深处,阴气很重,要不要封起来,或者要拿来做什么用,你们可能需要评估一下,然后……你们自己看着办?”
沈先生,您这种“评估一下自己看着办”的说法,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匆匆赶来,准备探洞救人的特事局队员们,一个个都在心里默默吐槽。只有为首那个持得住些,还露出一脸笑意:
“那是当然的。今天晚了,那么……我们做一点探索工作,明天再尝试进洞?”
沈乐表示无可无不可。他自顾自去洗漱,去准备睡觉,由得那些支援者架起各种仪器,变着样捣鼓,又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睡饱一觉起来,这个溶洞的三维立体结构图,已经呈现在他面前:
“沈先生,我们根据空洞探测仪的反馈,大致做出了这个溶洞的结构。您来看看,您大概要去哪一块,我们好做足准备?”
哎哟,和官方的人组队就是这点好,仪器设备各种充足。沈乐凑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我的目的地是这里……这边需要过一段河,你们建议准备好涉水装备,或者架桥……这里路比较陡……这里要往上爬……”
他一边说,其他人一边记,一边根据他的述说整顿各种装备。等到所有注意事项说完,沈乐顿了一顿,思索片刻:
“有一面岩壁的壁画,我可能会想要把它拆下来带回去……到时候,能不能请你们帮帮忙,带点相应的工具?”
把壁画拆下来?
怎么拆?
切,割,凿?
队长一边努力点头,一边肚里暗暗叫苦,打了个手势,让队员速度去查资料,去问人,去寻找相应的工具。
他自己身先士卒,穿好攀岩鞋,戴好头顶,过去在岩壁旁边打钉子,准备放攀岩绳。
一扭头,就看到沈乐再次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沈先生!!!”
“啊,你们要从这里下去的,对吧?”沈乐很是可惜地看着岩壁。
这光滑的岩壁,喀斯特地貌几千几万年,风吹雨打水流,才长成这个样子。被人类打岩钉,手扒脚踹,那要毁了好大一片的!
“只有这里最容易下去啊。”队长耐心地理着绳子,计算着溶洞高度,以及要怎样打岩钉才能受力,并没有心思考虑环保主义者的想法。
然后,他就看见沈乐左看右看,往下降了一截,伸手在岩壁上轻轻抚摸:
“当心啊,我在这里给你们做了个踏脚的地方,你们踩着就能下来……这里是拉手,手伸进去可以扳住的……一步一步下来就行了……”
队长:“……”
怎么感觉,不像是我们在保护他,倒像是他在照顾我们?
我们这批人下去,难道是给他添乱去的吗?
他忍不住伸头往下看。沈乐掌心竖直,平平地按在岩壁上,那岩壁就如同橡皮泥似的软化,向内凹进去一块。
脚踩在岩壁上,岩壁也跟着软化,凹进去大半个脚掌的大小,差不多能让人舒舒服服踩住。
隔上三五米,还能有一个半米宽的小平台,让下去的人稍微歇一歇,借借力……
可以说是考虑得十分完善了。除了被任务对象照顾这一点,让队长觉得不太适应……
扭头看去,身边的队员们挤眉弄眼,显然也不怎么适应。眼看沈乐已经站到底下,开始对他们招手,队长赶紧呵斥一声,带头往下爬。
他捆着安全锁,面对岩壁,手握脚蹬,一步步向下,没几步,就感觉一阵清风吹过,整个人都轻了一半……“沈先生,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您的法力尽量节省一些,到了下面遇到意外,才好保护您自己!”
他赶紧低头喊。沈乐笑眯眯地向他挥手:
“没事儿,这点消耗就不是个事!你们快点下来,咱们尽量往前走!”
一行人鱼贯而下。颜曦佳也跟在队伍当中,一手一根登山杖,高一脚,低一脚,在岩洞里行走。
一边走,一边探头往前看,就看见沈乐轻飘飘地走在第一个,不停提醒他们。
看着是在地上走,其实脚尖点地,整个人一飘一飘的,根本是在飞行……
您人还怪好的嘞!
照顾我们感官,假装是在地上走!
一路走到河边,他直接扔了个辟水诀,让队长冲过去,在两岸架起简易桥梁;
走到需要攀登的地方,他轻轻飞起,拎着绳索挂到上面绑好,还怕绑得不牢靠,再带着队长飞上去,让他检查绳索;
这样跋山涉水,一路向前,原本以为至少要走一天的路,只走了两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片宽阔广大的空场当中:
“就是这里。我要先看一看这些壁画,你们自便。”
沈乐回头招呼一声,升起两个光团,就对着壁画仔细打量起来。
这壁画大概有两丈高,三丈多宽,山水树木,构图严整,用笔苍老清劲,特别是那一片斧劈皴的山石,是再显著不过的宋代山水画特征。
而画上人物,多以白描手法,意在笔先,注重人物神气更甚于形态,容貌衣袂之间,又有鲜明的“吴带当风”的风格。
算算年月,这壁画大约已经经历了七八百年岁月,在湿气深重的溶洞里面,本来早就应该被腐蚀殆尽,黯淡消失;
然而沈乐升起银光去照的时候,壁上人物如活,仿佛能够听到山风吹动树梢,流水潺潺而过的声音。
哪怕是依靠泥塑们的阴气养着,想要保持住画卷完美,大概,也得这幅画的水平足够高,才能自然成灵?
“啊……这幅壁画……”
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声。紧接着,咔哒一响,一个强光手电打开。
这是探溶洞用的专业强光手电,足足有4万流明之多,一开启,整个溶洞都被照得如同白昼。
岩壁上的壁画,哪怕只是被对面石壁反射强光,也瞬间照得纤毫毕现。
立刻有人捧起手机,架起相机,“咔嚓”、“咔嚓”去拍……
“别!!!”
沈乐惊叫一声。一挥手,附近河流里卷起一片浪,就地化成水雾。云雾弥漫,在强光手电面前织成雾墙,把光线挡了个七七八八——
迟了。壁画上的图案,如同滚汤泼雪,又像见到了太阳的厉鬼,迅速开始模糊黯淡。
沈乐心痛地惨叫一声,赶紧在壁画前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精神力毫不吝啬地涌了出去:
给我停住!
给我保护住!
给我不要见光变色,不要黯淡,不要消失啊!
他激动,有人比他更激动。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包里,只在背包带子上缀了一个小灯泡,探看外面世界的小油灯,飞快落下一道闪电。
噼啪一响,强大电流灌进强光手电当中,电池瞬间发热、膨胀,砰的一声炸开。
操作手电的人幸好闪得快,没有被炸到,也没有被烧到。只看着地面上烧成一团火的手电,心疼得直哆嗦:
“好几千呢……”
他自己掏钱买的!
自己买的!
沈乐却连小油灯都没有心思呵斥了。他全力运功,聚集整个洞穴的灵气,把它们集中在这片岩壁上。
一边用灵气细细浸润壁画,一边努力回忆:
壁画害怕强光,是因为强光里面,往往会含有红外线和紫外线,它会对文物表面的色彩会进行破坏,造成纤维断裂和结构断裂。
壁画在强光累加之后,会褪色,发黄,发脆,更严重的情况是,会造成文物表面开裂,产生老化现象。
但是,这种伤害,多半要经年累月才能产生,突然一下子就模糊黯淡,可能是阳气和阴气相冲的影响?
那又该怎么修补……
是引入水行的力量,还是引入土行……引入阴气大概是不行的,他没这个本事,要是泥塑们在就好了。
但是,溶洞的洞壁本身属土,再加上水系浸润覆盖,有利于阴气蔓延。这样,精神力在水底努力走一圈,淘点儿阴气重的水过来?
“干什么呢!古代壁画,怎么能用强光照!”
后方,有人压低声音,厉声怒叱:
“一点常识都没有!——出去守着!换小陈进来!”
沈乐不搭理他,全神运功。引动土行力量,让面前壁画依附的石壁越发凝聚,不至于开裂;
再引动水行力量,云雾升腾,一点一点覆盖。一定要修好,一定要修好,一定要修好……
他默默在心底祷告。好半天,长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到石壁面前。
银色光团滴溜溜转动,凝神细看,这壁画已经清晰了不少,只是边缘部分还有些黯淡模糊。
沈乐微微放心,攥住铜印,往里输入热流,尝试和它共鸣:
这壁画已经找到了,所以你们接下来要怎么样?
要把这块地方占下来,你们长长久久待在这里,和壁画在一起吗?
还是要把壁画拆下来带走?
前者虽然有点可惜,感觉我白干了,但是也不是不能放你们自由……后者……后者真的有点麻烦……
这一块壁画,怎样都算是文物了,而且还是不可移动文物。完整到这种程度,这壁画的等级绝对不低,把它从岩壁上卸下来带走……
这对文物的破坏性实在太大了,我下不了手啊!
铜章轻轻低鸣,仿佛在催促。见沈乐不搭理他,它奋力鸣动了一下,猛然光芒大放:
一束强光,笔直投进壁画当中,落在嫁妆第一抬,画着铜章的那个位置。
壁画上,铜章也跟着亮起,紧接着,光芒流窜,如龙如蛇,又分出无数分支。
贯通每一抬嫁妆,每一个抬嫁妆的仆役家人,贯通整个送嫁队伍,贯通每一棵树木,每一块山石: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声声轻响连绵响起。轻响中,整片石壁开始摇晃,灰尘簌簌落下,渐渐地,有小石子开始从洞顶滚落……
“沈先生!快走!——洞要塌了1”
紧张的,惊惶的声音,从几个地方接连炸响。
脚步声砰砰靠近,沈乐左肩右肩,分别被一只手抓住,直接往上一拎,眼看着就要把他架起来拖走:
“放开我!”
沈乐奋力一挣。这一挣,体内热流自行涌动,左一甩,右一靠。就听左右“哎哟”、“哎哟”两声,抓住他的那两个人踉踉跄跄,直摔了出去:
也就是沈乐最后关头收了一点力气,要不然,这两人能够直飞出去几十米,干脆撞到洞壁上。
沈乐都没有空去看他们一眼,或者表达一下歉意。他的精神力牢牢锁定石壁,热流透过掌心,涌动在铜章上,再由铜章上贯通到壁画:
“你们安静!安静下来!不要动!”——就算要走,咱们也想个好法子,不要咔咔断掉,咔咔就往下塌!
你们是想我满地捡石块还是怎样?
他极力想要控制住壁画,奈何壁画想要扑过来的心情,比他想要推拒的心情更加热切。
咔咔连响中,巨大壁画整齐地从岩壁上剥离,剥离,向前倾斜,倒下——
“停下啊!!!”
沈乐魂都要飞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这面壁画整个倒下,毁掉,那也是文物界,艺术界,不可估量的损失!
“你们回去!回去!!!”
他奋力卷起一股强风,想要稳稳托住壁画,把它拍回岩壁上;再凝聚土气,想要把壁画和岩壁凝结在一起。
奈何风力稍强,壁画附身的那一层薄岩,就开始咔咔碎裂,吓得他完全不敢下手;
而土气凝结上去,壁画却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重,倒得越来越快——
“快帮我撑住!撑住!!!”
沈乐大喊着向前跑,极力伸开双臂,想要接住壁画,让它不至于在地上砸碎。
身后脚步杂沓,五六个人飞奔上来,伸手帮他一起托接。然而,壁画触到他手掌的那一刻,迅速开始凝缩、凝缩、凝缩……
沈乐:“咦?”
这是什么节奏?!
(本章完)
第487章 云鲲:沈乐!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你要替我报仇!
第487章 云鲲:沈乐!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你要替我报仇!
沈乐呆呆地抬头看着,整个人都僵在溶洞里。左后方、右后方,一群人保持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姿势,目瞪口呆:
壁画呢?
壁画呢?!
壁画倒下,倒下,发出万道光芒,他们冲上去帮忙,努力想要接住倒下来的画作。
如果时间比较松,他们还可以拉起帐篷布,拉起防撞网,或者至少拉起睡袋、防潮垫什么的垫一垫。
但是,现在事发突然,大家就只能和沈乐一样,做出特别傻的姿势,双手尽力伸展,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去接——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偌大一片壁画越缩越小,越缩越小,缩得不见了……
这要是普通人看见,那少不得要大呼小叫,甚至扑下去到处摸一会儿,尝试摸到掉在地面上的碎片。
但是,在场众人都是特事局人员,对各种异常情况好歹有所了解。于是,片刻惊讶后,队长连打几个手势,队员们各司其职:
有人悄步上前,靠近沈乐,观察他的脸色、呼吸、动作,第一时间确定他是不是还好;
有人举起手电,满洞穴照耀,观察溶洞里有没有出现异状:当然,顺便也可以寻找一下壁画的碎片;
还有人四下分开,关注溶洞的入口、出口,溶洞边缘的河流,随时警戒,提防扑出点儿什么不该出的东西……
队长自己满洞扫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异状,队员们也都在各忙各的。他微微松了口气,放轻脚步,往沈乐的方向走。
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身影快速越至他前方,一边走,一边解下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却是当地特事局的那位女队员,快速解开一卷防潮垫,弯下腰,仔细铺在沈乐身后。这才回过头来,向他笑了笑:
嗯,女生确实细心。队长回以一笑,向她举起大拇指,点了点头:
有这么个防潮垫放着,沈先生要打个坐什么的,那可舒服多了。至于他们为什么想不到:
也许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干活都比较糙,打坐能有个平地就行了,日常不怎么需要蒲团或者垫子?
又也许,他们平时,就不怎么打坐,只靠睡眠和吃药来进行恢复?
刚转完这个念头,前面“咚”的一声,沈乐直接跌坐下来。双手合抱在身前,身正颈直,一动不动,显然真的进入了打坐状态。
啧,这要不是刚刚垫了个防潮垫,就听这一声,尾椎不骨折也得骨裂吧?
队长一边转着念头,一边连打手势,示意队员们围绕沈乐做好警戒和保护,以免他被什么东西打扰。
自己悄步上前探看,还没到达,就看见第一时间去观察沈乐的那位队员脸色满是惊讶,向他拼命使眼色、打手势,指向沈乐手中:
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奇怪?
队长加快脚步,越过沈乐头顶,伸长脑袋去看。目光一垂,就看见沈乐双手当中,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那玉石不过三寸长,两寸宽,质地菲薄,感觉稍微一碰,或者在哪里不小心磕了一下,就要崩碎。
玉石色如凝脂,细腻异常,表面纹细小如蚁,具体而微,仔细看,正是之前壁画上的图案……
然而,那么巨大的壁画,那么巨大的一片岩壁,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一小块玉石的?
队长想不通,沈乐也想不通。他双目垂帘,盘膝端坐,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玉石当中,或者说,沉浸在玉石与铜章的联系当中:
整枚铜章,飞出几百根线条,一丝一缕,和玉石上的图案相接。
玉石正面接纳铜章递过来的线条,反面展开无数根须一样的存在,向外探出。
探入空气,探入泥土,探入洞侧水流,探入整个岩洞的所有组成部分……
它贪婪地吞吸着一切力量,储存在体内,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沈乐激发符篆,吸引周边的土行之力,吸过来多少,它就吞下去多少,感觉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最神奇的是,不管吞了多少土行力量下去,它都没有要增大、变重的意思,只是表面越发细腻,越发晶莹了一些……
“所以你最初是这个样子的吗?”
沈乐小心地用大拇指侧面摩挲它一下,继续打坐。玉片不发光,不发出任何声音,假装自己只是一块寻常的玉石。
但是,沈乐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岩壁倒下来的时候,他心里一急,竭尽全力,把能聚拢过来的土气,全部灌进岩壁当中。
当时想的,只不过是让它结实一点,更结实一点,就算倒下来、砸下来,也不至于一下子摔碎,好歹还有点儿补救的机会;
然而,岩壁倒下,触碰到他手掌的那一刻,猛然开始大规模吸纳力量。
吸得又快又贪婪,如果不是一块平板,简直能在上面长出一张嘴来,把沈乐整个手都含在里面。即便如此,岩壁表面,也猛然张开了一个漩涡:
一涨一缩,一涨一缩,拼尽全力,把他调动的力量往里卷,简直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了出来。
就这样还不够,整个岩壁猛然收缩,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看上去,像是要把整个身体都贴在沈乐手上,一点能量都不放过。
等沈乐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从两丈高、三丈宽的岩板,缩成了两寸宽、三寸长,直接缩小了一百倍……
“这样也挺好的,方便带走。”沈乐朦朦胧胧地想着,开始努力冥想,调动力量,喂饱这幅壁画。
能大能小,那简直太好了,如果它能够控制泥塑队伍,让泥塑们也缩小一百倍的话——
那他找个书柜,或者一个一两米长的卧式玻璃展柜,就能把泥塑们装起来,好好地放在工作室里了!
不像现在泥塑们这么一放,整个工作室,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干完活以后,他还得在大宅里走一圈,给它们单独腾出两间房子……
他的精神力舒展开来,蔓延到洞顶,蔓延到洞底深处,再顺着水脉一路往里延伸。
前后左右,特事局的行动人员们相互打着手势,悄然退开。在沈乐身边布下一层警戒之后,就各忙各的,手脚不停:
“这里的灵气指数,明显高于外界!”
“阴气的指数显著高于参考值!”
“水体测量,阴气指数略高……”
“岩壁取样……”
“苔藓取样……”
“别局限于这里,沈先生刚刚在这里施过法,可能造成灵气指数异常偏高……走远一点,多走几个洞穴,看看周围洞穴,有没有同样情况……”
沈乐恍恍惚惚,仿佛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又仿佛没有听见。没关系,这个洞穴,本来就是提供给特事局的,随便他们拿来做什么都可以;
至于他现在,只要能把玉片带回去,那就赚到了,别的都不重要!
沈乐努力运功,恨不得把整个洞穴,以及洞穴周边十公里,所有的能量都打包带走,用来养这枚新到手的玉片。
能量注入进去,整块玉片越来越细腻,纹也越来越生动。蓦然间,沈乐感觉精神力一震,仿佛碰到了一个极其厚重的存在:
巍峨,雄浑,沉稳,凝实。仿佛千年万年,各种风吹雨打,都不会对它造成伤害,或者只伤到一点皮毛;
它一直俯瞰着人间,也一直承托着人间,既神圣雄伟,不容冒犯,又博大慈爱,哺育着完全黎民。
千年万年过去,它的灵性渐渐沉睡,然而,却也只是沉睡,并不是衰弱,更不是消失……
沈乐只是触碰一下这股力量,就被直接扔了回去。仿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搂在怀里拥抱一下,又轻轻推了出去。
那巨人的力量,只是轻轻一推,都能把他推出千里万里;
他全身一震,猛然清醒过来。睁开眼,左右环顾一圈,托着玉片站起来:
“这是……”
“沈先生,您醒了?”
一排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赶来。颜曦佳和支援队的队长,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发问。沈乐深深吸了口气,向他们扬起笑脸:
“嗯,我打坐完了。一切都正常,好得不能再好——对了,我打坐多久了?”
“12小时。”
“11小时38分钟。”
两个声音各自回答。沈乐嘶了一声:
“这么久了啊……真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们这么长时间……”
“没事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颜曦佳笑嘻嘻的摇手,立刻转身离开。
队长向沈乐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掌,努力摇了摇:
“而且,我们还要谢谢你,帮我们找到这么好一个地方。里面好东西可多了!”
特事局在这12小时当中,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仔细探索了一下这个洞穴,在洞壁上发现了一种富含阴气的苔藓,可以拿来做药;
在洞中暗流里,钓到了一种全身透明、连眼睛都退化了的小鱼,骨肉富含灵气;
至于进一步的探索,还要等更多人力过来。但是,即便是现在这点成果,也让当地特事局小发了一笔:
这年头,天上掉下来一个富含灵气,能够打坐冥想,能够提升实力,能够生产的地方,简直太幸运了!
这地方,就算赶不上一个小秘境,也算是个小型灵境了!
“对了,沈先生,这个壁画您要取走吗?——取走壁画以后,这里的环境,会有变化吗?”
颜曦佳笑吟吟地拎了一个保温桶过来,放到沈乐面前。桶盖一开,香气四溢,粥米香味、蛋香、肉香混合在一起,直接扑到沈乐脸上:
却是她早就熬好的一份蛋肉末粥,怕凉了,一直捂在保温桶里,沈乐随时结束冥想,随时都有得吃。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他感激地向这个大长腿妹子点点头,接过勺子:
“肯定要取走的,这是我在修复的物件的一部分——我也是根据它们的指引,才找到这儿。至于环境……”
环境大概会变化的吧?
失去了一件灵物,失去它不断聚拢阴气,不断吞吐阴气、为泥塑制造修养环境的功能,这里的环境,大概会逐步退化……除非……
“我把这里的环境加工一下,应该还可以维持下去,维持个几十年的样子。”沈乐沉吟道。决定了,回去就带小墨斗再来一次,让他帮忙划线。顺便带一包珍珠,在这里弄个小型的聚灵阵。
规模不用太大,只需要能够和原来持平就可以了,太大了反而不好,阴气过强,可能聚集不太好的东西……
沈乐快速干掉了一桶粥汤,舒服地拍拍肚子。他再次进入冥想,尝试触动玉片,了解它存在的意义,和它的作用。
须臾,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好像……在这里不太行……得回去,在泥塑们当中才行……”
既然如此,待在洞穴,已经没有多大用处。沈乐向特事局诸人告辞,飞出洞穴,一路返回家中。
他怀抱玉片,刚刚来到泥塑面前,前方就涌起了一阵波动:
【来了!】
【来了来了!】
【回来了!】
【要好了……终于要好了……】
泥塑们喀拉喀拉,群情汹涌,纷纷转向沈乐。沈乐还没反应过来,玉牌已经自行发光,落下一片光芒,照在每一个泥塑身上:
刹那间,所有的泥塑,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泥胎更加紧实,表面更加细腻顺滑;
泥塑的表情更加灵动,特别是眼睛,竟然有一种活起来的感觉:
有喜悦,有担忧,有盯着妆奁里的东西,有点垂涎贪婪,也有的看向队伍里的神将,有点微微的恐惧瑟缩:
这是泥塑?
这些真的是泥塑?
不会真的全活过来了吧?
非但如此,玉牌里面,之前吸收的土气、阴气,各种能量,也像甘霖一样,洒在每一座泥塑身上。沈乐恍惚有种感觉:
哪怕自己不去修它们,哪怕它们一个个缺胳膊断腿,一个个磕碰了这里那里,有玉牌在,也照样能够修好。
或许,这就是泥塑们这么多年,一直到处去浪,漫山遍野抬着轿子到处走,至今没有完蛋的缘故?
真好啊……自动修理机呢!
有这块玉牌在,感觉,都不用他出手,这些泥塑,可以自己维护自己了!
他欣喜之余,往玉牌里倾吐热流之余,指腹擦在玉牌边缘的力量,也微微加大了一分。
只这一瞬间,边缘两个泥塑,就发出了惊恐的波动:
【不要!】
咦?
什么不要?
沈乐飞快扭头。队伍边缘,两个吹鼓手泥塑,一个高举的喇叭已经有点变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
另外一个,脸上的朱砂妆容已经模糊,鼻子、下巴,全都跟着歪了。
沈乐下意识低头,就看见他握在手里的玉牌,上面画着的两个小人,被摩挲得稍微模糊了一点……
“啊这……还会这样的吗?”
所以,我如果把这玉牌上的小人擦掉了,泥塑也会完蛋?
我把这玉牌掰断了,会不会整组泥塑,一起倒霉,甚至灵性消散?
沈乐细细冥想了一下,确实感知到整个玉牌上,吐出无数细线,和每一个泥塑连接在一起。他高举玉牌,向泥塑们挥了挥:
“所以,你们以后都要乖乖的!听我的!不听我的,哼哼!!!”
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所有泥塑都集体向他低头,表示臣服,表示顺从。沈乐满意点头,这才找个地方坐下,向玉牌里面注入热流:
“好啦,把它修好吧。以后,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没事折腾的,放心啦!”
热流到处,玉牌上模糊的小人线条,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一点一点回正。再抬头去看,那两个歪了的吹鼓手,也回到原来模样:
甚好,以后就再也不怕这些泥塑,大半夜的抬我去哪里了。
甚至,好好沟通,教会它们认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对了,你们能变小吗?”沈乐冲着泥塑们扬扬玉牌,再扬扬铜印。片刻安静之后,玉牌上传来一缕细微的波动:
【不能……那是别的……】
“别的什么?”
【别的……可以把它们装起来……我不行……】
沈乐耐心沟通半天,才知道当初的妆奁当中,有一件奇物,可以把所有的泥塑变得极小,全部容纳在内。
这件奇物本体不大,哪怕放在新娘子的闺房里面也并不突兀。到了要用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用:
“所以这是什么?在哪里?”
【没有了……】
【丢了……】
【不知道……】
乱七八糟的波动一起回答他。唉,丢了几十年的东西,就要上天下地,到国外才能找回来
丢了八百年、一千年的东西,他到底要上哪儿去找?
沈乐叹了口气,正想故技重施,再发动一次共鸣,再去找一找那件奇物。还没入定,哗啦一声水响,然后,整个大宅,差点给吵炸了:
【沈乐!沈乐!沈乐!!!】
先是一个小家伙在叫,然后,是三四个一起叫,再然后,人声嘈杂,嚷嚷成一片。
沈乐侧耳听了片刻,放下玉片,快步冲出房间,奔向隔壁东路:
“怎么了?云鲲?云鲲你这是?!”
一艘大船横在荷池中央,头部翘在一边池沿上,尾部翘在另外一边池沿上。
甲板微微震动,不停地有人被“吐”出来,被抛掷到岸边。
扔到岸上的每个人,都先是往地下一趴,再是哇哇大吐,稍微好一点,就起身扑向船舱:
“仪器!我的仪器!我的数据!!!”
“等等,等等!”沈乐赶紧上去拦。他伸手一指,地面上草芽快速生长,伸出千万细丝,把他们拦在当地。
然后,他自己飞身一跃,落到甲板上:
“云鲲,怎么了?”
【你先让开!】
云鲲大叫一声,继续往外吐人。先是人,再是东西,大大小小,几百个箱子堆在岸边,把园里的所有平地占了个干净。
然后,云鲲才快速缩小,缩成30厘米长短的小船,直接飞到沈乐手上:
【沈乐!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你要替我报仇!】
沈乐眼睛一眯,瞬间盯住了云鲲身上的伤痕。刚才云鲲没有把受伤的这一面对着他,他也没有看到;
然而现在,船舷边缘,一个焦黑焦黑的破洞,几乎占据了1/3的船舷面积。
破洞虽然不深,但是表面灵气闪烁,到现在为止,还有大量灵气聚集在上面,像是在努力抵御伤害:
可想而知,在伤害发动的一瞬间,云鲲如果不把全部力量输送过去,可能就不是打破几块木板的事情。
整个船都会断成两截,至于船舱里的研究人员,行动人员,船舱里的小家伙们……
“是谁?”他伸手按在船舷的破洞处,奋力输入热流,帮助云鲲快速恢复。一边给出力量,一边慢慢地问:
“是谁欺负你?是谁打你?有多少人?”
【是倭寇!】云鲲咬牙切齿:
【都是倭寇!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旗子!我都下潜了!我都躲起来了!他们还打我!他们扔深水炸弹炸我!】
沈乐眉头一扬。他扭头望向被小木船扔出来的那批人,研究人员大概也冷静点儿了,行动人员也打完电话了,匆匆过来解释:
“沈先生,我们测绘过程中,遇到了一艘小日子那边的潜艇。真的是突然遇到的——
他们突然就发射了鱼雷,云鲲变小、下潜躲避,他们还不依不饶的,往下扔深水炸弹……”
如果云鲲立刻发动水脉潜行,本来是跑得掉的。
问题是,当时他们有两个人,正好在舱外作业,云鲲为了接回研究员,慢了一点点……
就这一点点,云鲲躲过了鱼雷,却没有躲过炸弹,被燎了这么一下。
幸好它那时候已经开始变小了,快速下潜,快速进入水脉。紧急之下,它也不考虑回军港什么的了,一头就扎了回来……
“我也不问你们是执行什么任务,是在哪里被炸的了。”沈乐脸色沉肃,轻轻抚摸着云鲲的侧舷:
“是哪艘潜艇炸的,它的母港是哪里,这个能查出来么?”
“这……沈先生,您冷静啊!!!”
(本章完)
第488章 局长大人,您也是来劝我别去报复的么?
第488章 局长大人,您也是来劝我别去报复的么?
“沈先生,您冷静啊!”
“您这是要发动战争么!”
“咱们不能擅自开战的!——半点准备都没做,直接就开战,这实在太伤了!”
“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先打谁,后打谁,上面有完整规划的,您不要为了一时之气,就直接对那边出手啊!!!”
沈乐的发言震惊了现场所有人。研究人员们还好一点,一半还在忙着吐,没吐的,忙着一台台清点自家带出来的仪器,祈祷千万不要出问题;
特事局跟船的安保人员,行动人员,以及其他负责直接暴力的人员,脸色都变了!
谁不想打啊!平白无故被打了,谁不想揍回去啊!
就说一天到晚在家门口晃荡的那什么大船,那什么飞机,那什么大黑鱼——谁不想手上按个按钮,咻的一下,就看对面放烟啊!
问题是能随便打吗?这么严肃的战略问题,能靠拍脑袋吗?
就不说别的了,我们还有那么多企业在对面投资,还有那么多国民在那边打工,还有那么多留学生在那边上学——
同一时刻,在那边跟团游的、自由行的旅客,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一拍脑袋就动手了,这些都不管了?
一群人急得头上冒汗,把沈乐围在中心,七嘴八舌地劝。关键是,沈乐他真有这个能力!
他真的能游到对面去,或者飞到对面去,说不定,还能瞬移到对面去……
然后,都用不着他动手,直接把他那个油灯器灵带过去,说一声“来,随便吃,随便折腾,”然后,你就瞧好吧……
一个机场,一个火车站,一个地铁站,一个港口,或者人流密集区域,大规模断电是什么后果?
大片电子设备,一瞬间被强电流烧到过载,又是什么后果?
沈乐甚至不用到场,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隔壁城市,喝着茶,吃着点心,从手机新闻里看着目标地点天翻地覆!
这,这就是特殊能力者,修行者的恐怖。现代法律,但凡要讲一点证据的,对他们几乎没有约束力;
而现代刑侦手段,很大概率,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要对付修行者,只有让修行者来对付……
沈乐沉着脸不说话。他一边听着特事局众人的七嘴八舌,一边听着小家伙们的沸反盈天。
云鲲喊完了,就在沈乐手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哼哼,哀哀喊痛。
而被它一起吐出来,飘在身边的红嫁衣、罗盘和画卷,正在义愤填膺,不断指责:
【沈乐你别听他们的!】
【打!一定要打!】
【打死那些家伙!】
【我们差点被干掉了!云鲲要是顶不住,我们会一起死啊!】
【是的是的!罗盘大不了沉到海里,还能等你来捞,我肯定完蛋了!】画卷惊魂未定,哗啦啦展开,再哗啦啦收起来,投射出一片光影:
【你看!你看!这就是打我们的那个家伙!无缘无故就打我们!往死里打!一定要干掉他!!!】
光影连绵,显示出惊心动魄的画面。深蓝的海水当中,一道火光直窜过来,笔直扑向面庞,巨大的恐怖几乎攫住了他的呼吸。
沈乐下意识倒退一步,整个画面一闪,火线接二连三从身边窜过,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哪怕是在虚拟的图像当中,那股热力,也看得沈乐胆战心惊。
画面左一晃,右一晃。罗盘在旁边解说:
【云鲲要把外面的人接回来!所以晃成这样!现在接回来了,我们就准备走了!】
画面开始迅速下沉,和头顶上一条大黑鱼的距离越拉越远,越拉越远。
下一秒,巨大的黑色圆筒快速落下,深蓝的海水,整个被火焰点燃。画面剧烈晃动,火焰越逼越近,破碎的木板一块一块,飞落出去……
【差点儿就给他打死了!沈乐,我们绝对不能白白挨打,一定要报仇!】
【报仇!报仇!】
小墨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墙头。它挥舞着铅坠,在墙顶上转得飕飕直响:
【我来生产聚灵阵!】
【我能舞刀!】红嫁衣刷的一声,拔出双刀,在空中舞了个刀。小油灯是最激动的一个,银色光团噼里啪啦,不停跳动:
【沈乐!你带我过去就行了!我直接去福岛!】
汗……去福岛还是算了。沈乐一头冷汗,赶紧伸手去按那个光团:
“别闹!——你把福岛炸了,人家往海里排核废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啊!”
他一急之下,没有在心底说话,而是冲口而出。一句话说出来,周围整个儿静了一静,然后,就是更大的嘈杂:
“是啊是啊!沈先生您冷静一下!”
“咱们好好筹划筹划!”
“这种事情,要充分沟通的,不能你脑子一热就去干了!”
大群人忙忙碌碌地劝。沈乐闭上眼睛,长长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发起无差别报复——但那也要你们给我明确目标,对吧?”
不给我的话,我只好把小日子的海军,或者整个军方,都当场报复目标,报复到我满意为止了。
嗯,其实也不算冤枉?
看他脸色严肃,众人也不太敢继续劝,生怕说得太多,反而把沈乐劝翻了。
一群人相互使眼色,留了两个在沈乐身边,其余人忙忙碌碌,整理物件的整理物件,给后方发消息的发消息。
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交给上面的大佬们,交给心理专家们,总之,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
特事局行动极为迅速。电话打完不到十分钟,顾玉林已经飞奔上门,安排这些突然被带回沈乐大宅,直接扔出船舱的特事局人员撤退;
二十分钟,专门的货运车辆上门,带着专家们和仪器们,嗯,特别是仪器们,撤离大宅;
半个小时,魔都特事局局长,急速杀到。考虑到魔都和珠溪镇的距离,再考虑到这个点儿的塞车程度,沈乐有理由怀疑,他是乘直升机过来的……
“您也是来劝我别去报复么?”
沈乐膝盖上放着三十厘米长的小木船,手掌按在木船上,指掌间淡淡的荧光闪烁不停。
木船焦黑破洞的表面,笔直对着局长,毫无遮掩: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些小家伙们。如果吃了这么大的亏,都不报复回来,恐怕,以后也别想让他们出去干活了……”
局长脸色凝重异常。特事局打交道的修行高手多了去了,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所谓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差一点的,公然视法律为无物;好一点的,也是快意恩仇,不愿意受拘束。
像沈乐这样,已经算是特等安善良民了,然而,别人惹到他的头上,想要让他不还手?
难!
讲难听点,约束普通公民不以牙还牙,一是畏惧法律,二是,公民已经把私力报复的权力,让渡给了公权力;
然而现在,法律对沈乐这样的人,没有办法造成太多约束,公权力代替他报复,如果一时说“对不起,做不到……”
这时候,还约束他不许出手,且不说能不能管得住吧,有脸管么?
好在局长在这方面也算是经验丰富,自己打交道的经验也多,和同事们交流来的经验也多。他从从容容,先打开公文包,推过来一个文件夹:
“我这次过来有好几件事。——首先,云鲲是为执行任务受伤的,我特地来向他表示感谢和慰问。
多亏有你,才能把这么多人平安带回来,谢谢你了!”
他肃然立正,对小木船敬了一个军礼。沈乐赶紧抱着小木船起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回礼也不是,让小木船回礼也不是——
一艘船应该怎么回礼?
我抱着它弯腰鞠躬吗?
【我……我不是……我应该的……】
小木船似乎也被惊到了,声音断断续续,船帆收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收起,船舵摆来摆去,像是在无意识地双手乱摇。
摇了两下,局长才后退落座,伸手示意沈乐也坐下。双方坐定,他才缓声道:
“不但表示慰问,云鲲受伤了,特事局肯定要有补偿。等等,我不是来谈钱!”
他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拦住沈乐的话头。然后,翻开文件夹,转到沈乐面前:
“这附近有一个小型修船厂,干船坞和湿船坞都有,我们已经紧急把它清空了,如果您需要修船,可以到这个地址——
能充分展开,云鲲也能舒服点吧?”
沈乐脸色微和。手掌下,云鲲也哼哼出声:
【嗯……最好能有水,可以飘着……飘着会舒服很多……】
沈乐轻轻摸摸它,又多输了一些热流过去,微笑着向局长点头。局长也笑了起来:
“其次,云鲲需要修补的话,大概,也许,用一些富含灵气的木质板材,会更好一些?
我们安排专人测量,然后运送木板过来方便吗?您对木板有什么要求?”
沈乐其实并不是不能用热流灌注,让云鲲吸收营养,直接长好。但是,有现成的木板,总比他劳神费力要强一些。他由衷地感谢了一声:
“多谢您想着了。——嗯,云鲲,你想要什么样的木头?松木?杉木?还是要热带的硬木?”
【硬木最好了!】云鲲大声回答。它并没有舒展开身体,然而,一个小小的喇叭,已经升到了桅杆顶上,嗷嗷大喊:
【就是你上次修我用的那个硬木!用那个最好了!】
沈乐点点头,向局长摊了摊手。局长了解地点头:
“明白了,就是上次在金三角秘境当中,找到的那些木材。最好是做大梁或者柱子用的,灵气长期浸润的木材,我让他们送一批过来——”
“先等等,我把云鲲送到船坞去,让他展开,测量完了再开单子吧。”沈乐整个人都放松了一点。
出去打人是要打的,但是,打人之前,当然还是应该先把云鲲治好。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人总比外人重要不是吗?
“那肯定。你开完单子,我们最快两天内,木板就能送到。”局长理所当然地保证。停了一停,试探道:
“对了,需要我们派几个人过来,帮你打下手吗?帮着卸一下板材、装装木板也是好的……”
“唔……”
沈乐沉吟片刻,轻轻点头。局长又放松了一点,正色道:
“还有一件事,也要请求你的帮助,或者,请求你和云鲲的帮助。就是这次被袭击,我们得弄明白,是怎么出事的——”
“怎么?”
沈乐脸色一下子严肃了。局长向前倾了倾身,诚恳道:
“我们得知道,是在哪片海域出的事情,当时船上正在做什么,发出了什么信号。最重要的是,对方是怎么发现云鲲的?”
“你是说?”
“现在我们对修行者驾驭的特殊能量,已经有了一些探测的方法——事实上各国都有。我们想知道,那边……”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面,沈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局长接着往下说:
“对我们这里的特殊能力,特别是,对云鲲,有没有特殊的探测方法,能够确保探测到,能够直接锁定?”
沈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云鲲之前在海上纵横来去,最大的倚仗,一个是木船的声呐信号,和钢铁船有极大的不同;
另一个,就是它可以下潜、可以缩小,缩成一小只往海底一钻,敌人找他的难度高到爆炸。
但是,万一对面已经有了特殊的技术,能够锁住云鲲的能量波动,那就太可怕了!
随便丢点儿什么下来,木头船,可没有钢铁船禁得住炸!
“云鲲,你要好好和他们说。”沈乐摸摸小木船的船舷。指尖裹着一团热流,摸得小木船簌簌轻响:
“好好回忆,仔仔细细回答。这是为了你自己好,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了……】
喇叭里传来的ai电子声,也带了几分低落。局长微笑起来,向小木船拱拱手:
“真不好意思,云鲲,太麻烦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不耐烦这个,但是,我们也好好回忆一下,好不好?
这样子,以后在外面的人员,也能安全很多……”
“在外面的?”
沈乐忍不住抬头问。局长认真点头:
“是的,特事局也有一些行动人员,在境外执行任务,或者保护我们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事实上,他们的工作条件,并不十分乐观……”
如果说外事人员,做的是明面上的工作,那么,特事局的行动人员,就行走在阴影当中。
到现在为止,异能人士的活动,很多都是寻常老百姓看不见、感知不到的,见不得光,也不遵守明面上的法律和规则;
但是,不遵守这些规则的同时,也就失去了这些规则对他们的保护。
各个国家,对于未报备特殊人员的入境,都视为威胁甚至侵略;如果这些人员有出手的举动,那么,常常会先下手为强,直接攻杀……
“对面也有他们特色的特殊能力人员,而且,无影无形,阴毒难防。”
局长非常诚恳地建议:
“沈先生,我不是说一定要阻止您去报复,或者说,威胁您停止报复,否则要限制您的自由什么的。只不过,有几点请你考虑一下:”
他竖起右掌,五指张开,屈下一根手指:
“首先,特殊能力者的攻击,往往很难防备。一个国家的特殊能力者,在别国大肆行动的话,别的国家,也很容易对等报复。”
他们不一定报复你啊!
他们弄几个人过来,在国内闹得一团乱,倒霉的,是国内的老百姓,和国内的特事局人员啊!
沈乐微微一噎。他确实存了“打不着大黑鱼,我就去你们那边唱《军港的夜》”的想法,就不信对面能够抓住自己。
但是,人家过来对等报复?
这个,“来一个我抓一个,来一个我杀一个”,这样的能力,好像他并没有……
“其次,您就算要去,也尽量有万全把握再去——特别是,能确保平安回来再去。比如说,练好传送术,万不得已,能传送回来?”
当然,如果能够传送过去、瞬间出手、再传送回来,来回不留下任何痕迹,不被抓住把柄,那就太好了。
都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谁说是我们的人干的?
人就没来过你们这里啊!
“那,再次呢?”
“再次,当然是一下打出最大效果了。”局长冷笑:
“胡乱报复有什么意思?要干,就来个狠的,冤有头,债有主,抓住那个家伙,或者抓住最大的一个,一把拖走!”
【说得好!就这样干!!!】
云鲲兴奋地叫嚷。他不怕出去打仗,他是战船,他就应该冲在第一线——哪怕现在已经是钢铁船的时代了,他一艘木头船,也有发挥本领的地方;
但是,他很讨厌被自己人拦着,被自己人扯后腿。那就太糟糕了!
太恶心了!
就像他曾经那样,被扔在内陆,毫无价值地飘了几十年,最后甚至被抬去做祭品,准备烧掉;
侥幸没有烧掉,却沉没在一场毫无价值的,极其愚蠢的叛乱当中……
“那,云鲲先生,请您有点耐心啊。”局长微笑着转向小木船,微微欠身:
“向您扔炸弹的那艘船,我们会查清楚,当然,也请您配合提供信息。您在这里安安静静,被维修好,需要报复的时候,我们尽量通知您!”
【好的!好的好的!】
云鲲收起船帆,放下,再收起,再放下,如同努力点头。局长极其隐蔽地松了口气:
“那么沈先生,未来一段时间,要多多麻烦您了。修复云鲲也好,收集资料也好,很多方面需要您配合。最近这段时间,请您尽量留在家里,或者修船厂,可以吗?”
他和沈乐确认了未来一段时间的行程,才起身离去。一坐到车上,就重重叹了口气,抹一把汗:
谢天谢地,好歹劝住了。这年头,怕就怕他一个上头,直接就冲到对面去了,然后就咔咔开始报复。
尤其还是一个能够瞬间传送的修行者,你就算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盯着他,他打坐着、打坐着,忽然也就能消失了……
过了最愤怒、最上头的这一段时间,后面就好说了。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可以无限期拖下去……
局长掏出手机,开始给各个有关部门打电话:
“安排人过来,现场询问,现场收集情报……一定要快!今天,就今天,我要看到人员到位!”
“出事的海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小日子的潜艇?我们事先没有收到情报!到底是哪艘潜艇,在执行什么任务,未来会去哪里,尽量查出来!”
“不然呢?要让云鲲在它的母港埋伏,一直埋伏到它出海,然后在公海把它逮住吗?我警告你们,它真做得出来的!那还要我们有什么用?!”
“安排特事局研究人员,赶紧加强研究,在海里怎么找到云鲲!三天时间,给我把研究计划写出来!”
“没有船?没有潜艇配合?去找相关部门啊!”
“我最多能拖住他半个月!我尽力了!尽力了!不早点拿到报复计划,你信不信他真的敢杀过去?!”
“他能传送到西南,就能传送到东瀛!那边距离还近一些呢!就算不传送,他是魔都户籍,你知道办签证有多容易吗?”
“最近新出的签证标准,十年多次签,只要100万存款,闭着眼睛随便办!哪天他失去耐心,不想等我们出手,他抬脚就过去了啊!”
局长乒乒乓乓,努力安排了一大堆事务,务必让沈乐在半个月内、一个月内、两个月内,都不会主动跑过去报复。
这边忙完,那边还要关心沈乐的情况:
“他现在怎么样?在忙什么?情绪怎么样?”
“他……他在打坐……一直在打坐……他身边展开了一张古画,上面投射出地图,地图上的目的地指向……指向……”
“指向哪里?!”
“指向小日子那边……光圈不停地一转一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局长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又大了三圈。
(本章完)
第489章 夭寿了,沈乐要直接传送去东瀛了!
第489章 夭寿了,沈乐要直接传送去东瀛了!
“图像上显示出东瀛地图?”
“是哪里?”
“具体是什么位置?”
“确定了吗?”
局长连珠炮一样询问。给他打电话的特事局成员,到嘴边的话都被顶了回去,好一会儿,才有点委屈地抱怨:
“局长,您稍微慢一点啊!我们又不是专职在这里监视的,我们要干活的!!!”
“啊,哦,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你们慢慢说,具体什么情况?”
“您等一下啊,我们找个好点的位置……沈乐对我们太好了,不太好意思摸鱼……”
沈乐对特事局过来的这帮人,也是相当合作了。云鲲架在船坞里,上上下下,测量,锯船板,刻录符篆,一点也不藏私,敞开了让他们看;
日常供应,灵果,灵米,灵肴,总之是沈乐吃什么,其他人也就都吃什么。
吃得大家舌头都要鲜掉下来,简直想拼命磨洋工,赖着不走:
可怜他们这些普通后勤员工,日常的修炼供应,远远不如一线行动人员,每天只能保证半斤灵米,二两灵肉。灵果?
那种又考验存储,又要保证新鲜度的贵价货,真没普及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们偷看沈乐修炼,就多少有点儿心虚。虽然知道沈乐也是让他们随便看,以便让特事局放心;
虽然也知道沈乐的所谓修炼,就是往那儿一坐,入定打坐,哪怕贴在他鼻子前面看,都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他们还是尽量离远一点儿,尽量每天稍微看一眼,就直接飘过去。要不是今天真的有大发现,他们都不会打电话过来!
“我们仔细看一下……啧,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您稍微等一等,我们先把手机架起来,开长焦模式……”
感恩现在的手机,拍照越来越给力,长焦模式拍八十米外的人脸,毫发毕现。
给局长打电话的小哥把胳膊架在栏杆上,双手搭成一个三角形,扶稳了手机,对准远处不断流淌变幻的光影。
咔嚓、咔嚓,拍了好一会儿,才导出几张图,传给局长:
“您看一眼啊……”
局长抬眼一扫,先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好歹是在内陆,不是在海上——
说明沈乐搞这个定位,大概不是想直接杀到人家军港去,然后让青灯控制住某条大黑鱼,来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烟秀。
再仔细看看,头又疼了起来。这个定位,确实不靠近军港,但是,打开地图稍微做个定位,周围密密麻麻,全都是各种古迹:
大批大批的神社,大批大批的寺院,大批大批的博物馆,层层叠叠,红点在地图上连成一片,比例尺稍微小点,把地名全都盖住。
沈乐的攻击性不强,可是,当他看到各种文物,特别是看到各种,被从中国抢走的文物,放在其他国家……
局长想起沈乐上次去法国,闹的那一波大动作,瞬间又摸了一颗降压药吃下去。
去法国,沈乐是正正经经拜访,堂堂正正交流,用交换的手段,从法国请回来一批文物;
然而去东瀛,他的手段会不会这么温柔、这么正经,就天晓得了啊!
“你们看好他,等他入定结束,让我给他打电话。”局长无奈,只能小声嘱咐一句。过了半个小时,得到内线报告,赶紧跟沈乐联系:
“沈先生啊,最近修复云鲲,进度怎么样啦?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哦,进度挺好的,暂时用不着帮忙。”沈乐抹了把汗,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起身去看云鲲。
小木船泡在一汪碧莹莹的清水里面,悠悠晃动,木板旁边咕噜咕噜,冒出一串串小小的气泡,不断生出、不断破灭。
沈乐精神力探出,能感觉到小木船在拼命吸收水里的营养液,在把缝隙长好。如果不是顾虑他修理起来麻烦,木板上面,可能要长出一片根须?
啊——那太好了,不,那不怎么好,云鲲如果修好了,就意味着沈乐的活动能力大大增强,哪天往海里走一步,云鲲就能带着他四海漫游。
别人润出去,还要先拜妈祖,取得妈祖许可,再跟着蛇头挤集装箱,翻山越岭,吃过苦头,沈乐啥都不用,舒舒服服地就出去了!
“你最近有打算去哪里吗?”
局长小心翼翼地问。沈乐思考一下:
“最近不出去吧。过段时间,过段时间可能要去趟东瀛——”
“你要去东瀛?!”
局长声音都裂了。沈先生,大佬,算我求求你了——咱们不是说好了,暂时不采取过激手段了吗?!
不是说好了稍微等一等的吗?!
“那个,你之前拜托我们查的资料,现在有了点眉目,但是还没完全查清楚啊。”局长赶紧拐弯抹角,努力相劝:
“目前为止,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我们判断应该是【苍龙】级当中的某一艘,可能是【仁龙】、【赤龙】或者【翔龙】。”
他大概飞快倾倒资料:
“都是排水量2900吨,全长84米,全宽9.1的大家伙,比云鲲要大了快10倍……”
【没错!就是这么大的家伙!】
云鲲一直竖着耳朵,身边飘飘荡荡,两个纸人飘出甲板,飘到沈乐身边,公然旁听。听着听着,举起手机,开到ai语音:
【仗着比我大,欺负我,打我!可惜我没看到它的舷号,不知道它是谁!】
“现在的潜艇,都把舷号抹掉了,从外观上完全没法辨认了。”局长赶紧解释一句,也算是为自己工作到现在,都没锁定罪魁祸首辩解:
“我们只能通过它在港、在修等等信息,排查辨别。至于打你的具体是哪一艘,现在开到了哪里,大黑鱼的行踪,向来都是最高机密……”
【所以我们揪住它,干掉它,把它拖回来的可能性,其实非常小了吗?】
云鲲有点不太高兴地问。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要等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才能报仇吗?
你们这是在忽悠我吗?
“当然不是,我们也需要时间。”局长背后冷汗一层一层地冒,赶紧解释。沈乐还算方便说服,然而,他身边的这些器灵,一个赛一个地难缠:
要说年龄,它们虽然都经历了几十几百年的岁月,觉醒为器灵却是不久,很多都只有一年两年,完全的小孩子性格;
要说知识面,它们的知识面不说狭窄吧,至少也是足够偏科。
而且,还有个无条件宠着他们的主人,一群小家伙待在一起,杀伤力还强到爆表——
“相信我们,我们绝不会看着自己人受委屈,不报复回去,只是需要找准报复的时机。有些事情,我们只是不对外宣传……”
他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噼噼啪啪打字,把几个文件包拖到附件里:
“我发几个机密文件给你看,看过就删掉,别对外说啊!我们是很有诚意,绝对会报复的!只不过,现在的策略,有些事情我们不能说……”
费尽口舌,好容易把云鲲安抚下来,局长才想起之前的话题。他快速吐了一口气,再问沈乐:
“说起来,您去东瀛,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们能为您安排什么吗?”
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啊。之前问都不问,就假定我要去那边大杀四方——
沈乐翻了一个白眼,默默吐槽。仗着对方是打电话,不是打视频,他吐完槽,继续解释:
“是这样的,我有点东西落在那边了,要把它取回来……”
你?
你有什么东西会落在那边?
你这辈子就没去过东瀛!
别当我们特殊事务部门没查过你的背景啊!你有没有出过国,通过出入境部门,一查就知道!
更别说上次你去法国,别说办签证了,办护照都是我们帮忙的!
局长内心咆哮。咆哮完了,还要努力微笑,把微笑通过电波传递过来:
“是什么东西?大概在什么地方?我们能帮到忙吗?或者,我们直接派人过去拿?您这样的专家,万一被盯上了,还是有点危险的……”
特别是您已经在巴黎闹了一次了啊!
虽然还算是比较友善的,但是,也展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了!
真的当各个国家的特殊事务部门,不会相互交流,不会互相报告一些重点人物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那些泥塑说,他们还有一个部件没有归位。”沈乐有些烦恼地纠结。
所有泥塑都修好了,用来控制、修复泥塑的壁画,或者说玉牌——也到手了,就还差一件东西。
听他们说,那件东西才是枢纽,才是特别重要的,能够统帅所有泥塑的。但是,那件东西丢了,没了,消失了……
沈乐左手铜印,右手玉牌,脖子上挂着铜片,全力冥想,全力沟通所有泥塑、引动他们的共鸣。
一圈一圈扫过去,一圈一圈扩大范围,终于,在东瀛小岛上,扫到了那件的存在:
“应该是那个方向,具体哪个城市,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沈乐也有点烦恼,好在经过了法国找佛头那一遭,他也并不紧张:
“没事,回头我办个签证,去那边慢慢找就行了。我查了下,我办签证还是挺方便的,五年多次签,一次可以待90天呢!”
局长:“……”
九十天……
你这样又不差钱,又不差攻击力,又受不了委屈的人,真的在那边待九十天,东瀛大概能被你掀翻了吧?
他拼命开动脑筋,想要找到一个法子,让沈乐安全地去,安全地回来——不但他安全,在那边的其他国人也要安全,千万不要搞出事情来。
嗯,至于那边的古迹,文物什么的,就只能期待沈乐的职业素养,期待他可怜东瀛的文物也是文物,也是世界遗产了……
“你会那边的语言吗?”
他小心问。不等沈乐回答,赶紧又加上一句:
“旅游签的话,很多地方进不去,很多东西看不到的吧?比如一些博物馆的库房什么的……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学术交流团体?”
有现成的交流团最好了,哪怕是交换做项目之类的,把沈乐塞进去,也好歹有个约束。就算没有现成的,让沈乐等一段时间,说服哪个大学,或者哪个博物馆组个团?
身边有人,有同行,有老教授们在,沈乐无论如何,下手都能轻一点儿,不至于大杀四方吧!
“不必了吧……”
沈乐迟疑了一下。铜片给他画出来的地图上面,是包括了东瀛这一块的;包括了,就意味着他把传送术练好,应该能够直接传过去。
传过去,传回来,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要是跟着交流团过去,到时候出了事传送回来,岂不是要连累别人?
“要的要的。”局长一叠声地回答。他快速思考着,已经开始替沈乐安排:
“要么,带个交流团过去,要么,你过去以后,我们给你安排个地陪——至少安排个翻译什么的。
放心,在那边的务工人员,经商人员,留学生,数量还是很多的,大批人要赚外快。你到那边,不能只靠翻译软件和人交流吧?”
沈乐微微迟疑了一下。他没有反驳,只是沟通交流:
“先不急。我得先把云鲲修好,然后,多练练传送法术。练到能打能跑,随便啥时候都能跨海传送,我再过去!”
“你……”
局长气堵咽喉。然而,要把沈乐捆起来,绑起来,关起来,那也并不可能。他只好切切叮嘱:
“你过去之前打声招呼,千万打声招呼啊。传送只是以防万一,要出国,最好还是靠正常途径——
修行者非法入境,视为攻击,对方国家能直接把你干掉的!”
他们有本事就来杀杀看。沈乐轻哼出声。身边,小油灯抱着个手机,迫不及待,做沈乐的嘴替:
【他们有本事就来杀!他们敢动沈乐一指头,我先把他们国家炸了!】
哼!
小油灯全力吞吐电流,全力开火,不说炸掉整个国家,闹个天翻地覆,绝对不成问题!
“你好歹为同胞想想!为那边的打工仔和留学生想想!”局长一叠声地劝:
“至少至少,为你自己想想,你要是给他们抓住把柄,或者哪怕确认了身份,所有国家一通报,你以后还想出国么?谁给你办签证?”
啊这……
沈乐老实了。东瀛是在铜片地图的范围之内,他想去就去了,铜片能给他定位、带着他传送;
可是,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国家,那么多他没有去过、铜片也不曾记录的国家。
到时候,如果被拒签了,他是只能待在家里,还是要靠云鲲带他偷渡?
就算偷渡也只能到海边啊!
从海边到内陆中心,那么远的路,还要他自己走进去啊!
偷渡进去的话,不管是租车,还是乘公共交通,还是乘飞机,都会特别麻烦的……
“那……行吧,我先练习练习,到时候尽量和你们沟通。”
他有点不太开心地回答。一转身,又回到船坞边上:
“云鲲!我们加把劲!先把你修好!”
【来啦!!!】
修复云鲲的进度很是不慢。有人打下手,有人帮忙测量、帮忙解木板、帮忙镶回破洞,沈乐只需要提供热流,引导木船上的能量回路生长。
只了不到十天,所有镶上去的木板,已经和原有部分完全长合,融为一体,连边缘的颜色都看不出分别。
沈乐给它涂上颜色,等着油漆干透,就开始努力练习传送符篆:
“传送!”
“啊,卡在墙里了!要命!咔嚓!咔嚓!咔嚓!”
沈乐左一扭,右一扭,努力挣扎。看来距离太短是不行的,从大宅的一个院子,传到另外一个院子,精度实在不好控制……
幸好是木墙,不是砖墙。以他现在的力气,把木墙掰一个口子,让自己拔出来,还算不难。
沈乐奋力跌坐在地上,摇头叹气,将碎木头一块一块捡起来,玩超级拼拼乐,再往上倒了营养液,奋力让墙体长好。
唉,这要是砖墙,少不得找人上门来修,还不太好跟人解释:
你是怎么把墙弄成这样的?
沈乐痛定思痛,再次练习传送。这一次,他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把目标定在魔都郊区,没人的荒岛上——对,就是小海龟经常盘踞的那个岛。
入定,凝神,调动符篆力量,铜印、玉璧和泥塑勾勒出的符篆,在识海当中莹莹发光。
符篆留出一个空隙,让沈乐的心神可以渗透进去,画出地图,再于地图上精准定位。
这一次,沈乐把铜片和符篆勾连起来,在铜片上点了一点:
“传送!”
泥塑给出的传送符篆,比铜片给的那个,要温柔许多,当然,时间也拉长了不少。
沈乐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包裹着,拉扯着,快速前进,快速在地图上移动;
拉远、拉远、拉远,往上一升……
“到了——啊噗噗噗噗!救命!”
面前一团黑暗。沈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胸部以下,卡在岩石、淤泥、海沙当中;胸部以上,淹在深深的海水里。
这传送精度有点要命啊……我定位明明是海岛中心来着……现在偏了几十米不说,还把我弄到海底去了?
幸好沈乐现在手段繁多,赶紧补救。一个辟水诀,先控制水流排开,给他留出可以呼吸的空档;
再控制岩石、沙土裂开,让他不至于被土地牢牢裹着,不能动弹;
再然后,飞空而起,慢慢飘到岸上,喘一口气:
“这水平也太差了……还得练啊……”
他发动符篆,精准返回家里。碰到的事情一说,小家伙们七嘴八舌:
【是不是地图精度太差了?】
【我也觉得地图精度太差了——沈乐,下次传送,带上我!】
【带你没用,你充其量就是个北斗导航——沈乐,带上我!我才是地图!保证精度精确到米!】
沈乐望望罗盘,再望望画卷,深觉有理。他仔细定做了两个能够防水、能够抗压的盒子,把两个小家伙分别塞进去,背到背上。
再一次传送,精度就准确了许多,准准地站在了海岸线上。唯一的问题就是:
“没考虑到涨潮退潮啊!”
这片海滩,退潮的时候是沙地,涨潮的时候,是整个儿淹没掉的!
他一条裤子全湿透了!
【没事,下次我们就知道了。】画卷鼓励他:
【再来一次?】
再来就再来。沈乐定了定神,找地方打坐冥想,锁定西南某片山区。入定,发动,传送——
“好烫!烫烫烫烫烫!!!我又传到哪里了?!”
沈乐拼命排开大地,拼命让地面托举着他,把他往上送。感觉送了能有一辈子那么长,他一头冒出地面,跌坐在地,呼呼喘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怎么这么臭……”
一股臭鸡蛋味儿扑鼻而来。沈乐捂住鼻子,卷起一阵轻风,托着自己假装飞奔,实则飞行下山。回头一看,恍然大悟:
“我传送到火山的山腹里了!”
是的,他锁定的这块地方,是个火山群,迄今为止还有很多活火山在活动。
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冒冒泡,给点热量,提供一个八九十度的热泉什么的……
但是,那是地表,不是地下啊!传到山腹当中,没有直接在岩浆当中烫死,已经算是他神功护体了!
“还好还好……女娲保佑,伏羲保佑。”沈乐合掌拜了一拜。
讲真,他本来打算传送去东瀛的话,拿富士山当落点的。
一方面,那是个著名地标,方便定位;另一方面,这座山周围,大片大片的林海,人迹罕至,是著名的“自杀迷宫”。
他拿这个当落点,可以很自然地从里面走出来,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传送过去的……
幸好事先尝试过了,要不然,他可能直接当着大群游客的面,直接从火山口地表冒出来……
“不过传送距离够了。”沈乐在地图上量一量,给自己点了个赞:
“下个目标,尝试一步到位!”
(本章完)
第490章 沈乐:我不想惹事,什么东西来惹我?
第490章 沈乐:我不想惹事,什么东西来惹我?
沈乐在一片绿海中睁开眼睛。
左边,大树。右边,大树。前面后面,全都是大树。小心飞到树梢,昂首望去,很好——
一座长得很眼熟的山峰映入眼帘。山形浑圆,孤峰耸峙,山顶皑皑白雪。没错,定位准确!
这一次传送,我到达的落点,正是我之前定位的地方,富士山脚下的绿海!
沈乐开开心心地给自己点了一大串的赞。很好,点亮了这个技能,以后自己出去旅游,就再也不用担心住宿之类的问题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草窝,什么五星级、六星级、七星级八星级酒店,其实都不如自己家大宅住得舒服。
日后出去玩,大可以白天开开心心玩,玩够了闪身回家睡觉;
第二天再闪身过来,继续开开心心地玩儿。这个技能,在东亚、东南亚地区,至少,在铜片地图笼罩的地区,都可以完美实现的!
他且不急着返回,先找个干净平坦,能照到阳光,又安静无人的地方,打算盘膝打坐,感应一下周围的地气。
最后一条非常容易达成,富士山绿海,只要避开少数几条步道,其他地方都寂静无人。但是,能照到阳光的地方,就有点难……
沈乐磕磕绊绊,走了能有将近十分钟,都没找到合心意的地点。周围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完全被遮住,更没法用太阳位置来辨别方向;
沈乐摸出手机,打开指南针模式一看,更是叹了口气:
这指南针滴溜溜乱转,就没个定准。早些年没有gps信号,想要在这密林里辨别方向,准确地走出去,这难度可太高了!
“罗盘,你能确定方位吗?”
沈乐卸下背包,将罗盘从包里掏出来,捧在膝盖上。罗盘指针四下里转了一圈,非常肯定地回答:
“没办法确定。这里干扰太强了,我感觉不到准确的方向!”
就,无奈。沈乐耸耸肩,打开手机地图。还好,地图能够定位,不至于让人迷失路径。
很好,最起码造福了要进林子搜寻,找到自杀者尸体的工作人员——
2002年一年,警方就在这绿海当中,发现了76具可能是自杀者的尸体,你敢信?
沈乐反正是不太怕周围有尸体的。他盘坐下来,散开精神力,凝神感知这附近的地气。
这一入定,很快就有点微微的惊讶:
附近的地貌特征,非常奇特啊!有厚重的土气,把炽热奔腾的土气约束在当中;
有锋锐的金气,埋藏在土气当中,引而不发;
也有生机勃勃的木气,承受着山顶降下来的水气,肆意生长,构成了这个环境中承上启下、最富有灵性的部分。
“这样的环境,感觉容易养出妖怪啊……”
沈乐喃喃。如此生机勃勃的环境,要么就是集聚灵气,凝聚成一个灵境,养出仙灵;
如果集聚的灵气稍微偏一点儿,或者掺入一点浊气,整个气脉都容易歪了,变成妖怪滋生的所在。
而这里地气的感觉……
周围树影摇曳,不知什么时候,绿海里已经起了轻纱一样的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而雾气当中,影影绰绰,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摇动着身体,蹒跚着,向沈乐走来:
“好累啊……”
“真的好累啊……”
“人生……真是没意思……”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啊……连幸福都害怕呢……”
“对讨厌的事情,没办法直接说出讨厌,对喜欢的事情,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喜欢……这样的我……”
“真羡慕樱啊……像樱一样落下就好了……”
雾气越来越浓厚,越来越灰暗。雾气中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流着泪,或者悲哀地微笑着,向沈乐伸出手去。
没多久,各种各样的话语,就凝聚成了共鸣:
“来吧,来吧……”
“一起来吧……”
“到这里来,就不会有痛苦,不会有悲伤了……”
沈乐猛然睁眼。他一翻手,双掌向外推出,快速地画了一个圈子。
随着双手划动,一抹湛湛金光从他身上爆出,射向周围。雾气里,惨叫声瞬间暴涨,此起彼伏:
“啊!”
“好痛!”
“为什么——”
沈乐冷冷地盯着雾气深处。怪不得这里会死那么多人,原来,偏斜的地气,年复一年的自杀者,已经在这片绿海形成了特殊的磁场;
而这种磁场,在当前灵气复苏、开始影响普通人生活的背景下,又格外地被放大了……
如果这是国内,沈乐大概会卷起袖子,把这儿的地气清理一遍,至少,也要把雾气里面的人影干掉一遍,确保它不会再对普通人造成影响。
大概率是召唤雷电,狠狠劈上一通,再打电话给特事局:放火烧山也好,开山凿石、引导水脉也好,总之,要把这里弄干净。
在国外就另当别论了,他并不想费那个力气。你们自己想折腾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想搭理;
但是,惹到我身上,想把我拖下水,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有多远滚多远!
有多远,给我死多远啊!
他运转热流,身上自然生光。沸腾的阳气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暴涨开来,在周围扫了一圈,清空出几十丈大小的圈子;
沈乐冷冷哼了一声,已经失去了在这里随意漫步、旅游观光的热情。他重新盘膝坐下,冥想、定位,发动传送符篆。
一片亮光闪过,再睁开眼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大宅:
甚好,传送练习成功,可以出发了!
沈乐只了一个礼拜时间,就办好了签证,直接出发。下飞机,出机场,立刻就有一个穿得干爽利落的小哥,举着牌子在外面等:
“沈先生!这里这里!”
唉,特事局也太紧张了。沈乐默默叹口气: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他这次真的是来旅游的,顺便来找找泥塑的最后一个组件;
他既然选择正常方式入境,就不打算大杀四方的好吗?!
奈何特事局神经过于紧绷,局长亲自杀上门来,大有“你不接受我们安排的地陪,我就吊死在你大门口”的意思。沈乐考虑到有个人帮忙翻译、开车、推荐饭馆也挺好,到底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安排。小哥一路开车,把他安排到酒店,扭头:
“明天去哪里?”
“环球影城!”
“???”
“干嘛,我是来旅游的啊!”沈乐理直气壮:
“来旅游,我不挑几个好玩的玩玩吗?来都来了!”
“那个……我以为你会去金阁寺……”
沈乐耸肩。金阁寺当然要去,金阁寺,银阁寺,清水寺,四天王寺……很多古建筑值得一看。
但是,他有三十天可以旅游呢,可以慢慢看呢,又不急着今天就把所有的景点看完!
“可是,金阁寺没有霍格沃兹城堡不是吗?”
“行吧……”小哥耸耸肩。你想去哪里,你做主,我就是个开车的、买票的,地陪导游,尽到我的责任就可以了。
别说你想去环球影城,你就算想住霍格沃兹城堡里面——
呃,这个难度有点高,但是,你想买快速通行券,一天玩十次霍格沃茨城堡,只要你肯砸钱,都是做得到的……
“我跟你说,那个《霍格沃茨禁忌之旅》你一定要多玩几遍,超好玩。”他只求沈乐不要闹事,不要大杀四方,就谢天谢地。
沈乐想玩儿,太好了,身负特事局的重任,小哥非常高兴地给沈乐出主意:
“我第一次去,玩了足足三遍!光排队就了我三个小时!也就是玩到后面撑不住了,晕车想吐,不然我还得再玩几遍!”
这项目确实好玩。沈乐拿着速通卡,反复入内,一轮一轮地享受身临其境、霍格沃茨城堡扑面而来的快感。
他甚至忘了自己也会飞,跟着哈利·波特一起骑着扫把,不断上升、下降,绕行球场,不断尖叫——
太爽了!
真的太爽了!
怪不得特事局小哥强烈推荐,怪不得这个项目,是app上,整个霍格沃兹区域排队时间最长的项目!
特事局小哥享受着沈乐的速通卡,跟着玩了三遍,脸色苍白,找个地方坐着去缓缓了。
沈乐抖擞精神,又玩了两遍,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看到了什么?
整个城堡,那些黑暗的、封闭的、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些人流密集的地方,那些人类到不了、然而目光集中的所在,到底有什么?
寻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他能感觉到奇异的波动,在凝聚,在荡漾……
沈乐果断跑去和特事局小哥汇合,靠着墙壁,安静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已经进入冥想当中,精神力飞快地扩散开来:
他感觉到了,整个城堡里,那些汹涌的、波动的气息。整体倾向欢快,倾向愉悦:
随着各种节目的运行,随着人们的欢呼、惊叫、欢笑,一波一波,像是浪头掀起,在空中炸开浪。
但是,这些欢快当中,也有烦杂,也有懊恼,也有细细碎碎的小麻烦:
“我要!我要买嘛!”
“宝宝这扫帚太贵了……一把要好几千啊!咱们买魔杖,魔杖好不好?”
“我要扫帚!我要扫帚!”
“啊,好棒啊……好想要……好想把所有的魔杖都带回去……可惜就这点钱……”
那些小烦恼,小懊恼,不停地跳出来。有些在空中消散了,有些和欢快的气息交融,很快化为乌有,也有一些,凝聚不散,沉入地下。
整个城堡,甚至整个影城,都有一浪一浪的气息沸腾着,凝聚着……
它们,会凝聚成什么呢?
“这里,是给人们造梦的地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沈乐的冥想环境,把他硬生生从感知当中拉出来。
沈乐睁眼,只见特事局小哥已经站了起来,有些警惕地护在自己身前,手掌按在腰间;
而自己侧前方,站着一个影城工作人员打扮的中年人,微微笑着,很是亲和的样子。他半转过身,用相当标准的普通话向沈乐介绍:
“这里的气氛,永远是愉快的,欢乐的。孩子们的梦想,成年人的梦想,凝结成可爱的力量,甚至能够铺展到整个城市——”
沈乐眉头微微一挑。这位话里有话啊!
感觉,像是知道了他在探查什么一样!
“沈乐。”他向前伸出手去。对方也伸手回握,微笑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吉田清水,住吉大社神官。沈先生,欢迎您的到来,希望您在东瀛玩得愉快。”
神社的神官?
沈乐来的时候做过功课,知道住吉大社是本城最古老的神社之一,具有1800年历史,被奉为航海的守护神社。
神社里的神官,大概,和国内各个门派的修行者一样,是真正具有特殊力量的人,也是特事局行动人员的一部分。
派他来打招呼,大概,是东瀛相关部门的一次礼貌接触,也是告知“我们知道你在,我们关注着你”?
“谢谢。这里确实很好玩,我玩得很开心。”沈乐和他握了握手,微笑着揣好名片。
环球影城确实挺好玩的,比迪士尼有趣多了,主要是排队的人比较少,不会动不动排三四个小时,而且里面的影视他基本上也看过,比较有共鸣。
至于希望他不闹事什么的嘛……
“那我就不打扰了。沈先生,您在本地有任何需求,请一定要联系我。”对方浅浅鞠躬,立刻告辞。
沈乐望着他的背影,大大伸了个懒腰:
嗯,反正我这次也是来旅游的,顺便来寻找泥塑的缺损部分,并不想惹事。
只要能让我找到那块组件,能让我用合法的手段把它带回家,我也愿意平平安安回去。
什么?
帮云鲲报复?
报复的话,当然是要传送过来、再传送走,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啊!
他痛痛快快玩了一整天,还没玩够,特地拐去心斋桥打牙祭。
美美地吃了一顿入口即化的烤和牛,走出饭馆,走到一个小巷子附近,突然站住脚步:
“咦——?”
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阴暗的东西敢惹我?!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昨天晚上两点钟才睡着,好难受呜呜呜……
(本章完)
第491章 沈乐:你想看的,是我想给你看的
第491章 沈乐:你想看的,是我想给你看的
沈乐刚刚驻足,就有一股夜风向他卷了过来。
并不算冷,沈乐过去的时候正好是春末夏初,樱刚刚落尽,翠叶还没长成浓密的树荫。
以旅游来说,这是樱季结束,夏日赏叶还没到,秋天红叶季更是遥遥无期,最最寡淡无聊的时刻。
这时候的夜风,本来应该温润柔和。但是,风吹到身上,沈乐就下意识地收紧双肩,感觉到毛发耸立:
这风里,有古怪!
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不算显著,不至于让人一闻到就皱眉,大概是买完鱼回来,洗过手、换过衣服,再坐下喝一杯茶以后,身上能够残留的那点味道。
不注意简直闻不出来,要嗅觉非常灵敏,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对异味极度敏感,才会有所反应。
至于沈乐会觉得不适,倒并非因为风中的腥味,而是因为,伴随腥味而来的,那一股浅淡的阴气,让他本能觉得不舒服。
他扭头往巷子里看。心斋桥是最繁华的旅游区,人流如织,就连小巷子里,也挂着一盏盏灯笼,光暗交错之间,意境格外迷离诱人。
此刻,小巷深处,正有一对男女刚刚分开。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模样,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下半截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潮红,仰靠在墙面上,喘息不止;
女方的年龄却和男方差了许多,一眼望去,双十未满。她穿着一身看似校服的学生装,脸上薄施脂粉,走传说中的裸妆风格;
见到沈乐望过来,也不紧张羞涩,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向他招了招手:
“嗨,英俊的客人,要过来一起享受快乐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波闪闪,笑靥如。沈乐身边的腥味越发浓厚,他神色微微迷惘,居然真的举步往小巷内走去。
那少女见他过来,笑得越发动人,快步迎上,伸出一双雪葱似的双手,就来搂抱他的手臂——
“啊——”
她猛然间滚倒在地,长声痛呼。一声比一声惨烈,滚一圈,人就缩小一圈,再滚一圈,人再缩小一圈:
每缩一圈,腰下便多长出一只脚,像是整个人缩小的体积,全都长到了脚里面去!
沈乐袖手站在旁边,冷冷地望着她。那少女连续滚了五六圈,终于停下来,趴在地上大喘气。
此时她已经只有上半身保持人形,腰间以下,八只脚撑开,一节一节的脚上满是刚毛,密密麻麻,上面冒着缕缕黑烟,却是一只蜘蛛精。
那缩水了五六倍,看似只有三岁女童大小的躯干上,却顶着一颗浓妆艳抹的妖媚头颅,仰起头,满是怨毒地盯着他看——
“我本来不想找事,是你非要来惹我。”沈乐一字一句地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汉语。
果然对方听得懂,不但听得懂,而且还能用汉语回答:
“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乐耸耸肩,并不想搭理她。你这一身腥风,一身阴气,谁不知道你是个异类啊。
是异类还对我招手,还向我用迷魂术,你安的什么心?
打死活该!
何况,你招呼我过来的时候,说的不是汉语,我却能听明白你的意思,多明显啊,肯定是你施法了!
他举起手,一枚火球开始在指尖凝聚,由小到大。还没出手,热气已经扑面而来,熏得蜘蛛精腿上的刚毛都开始卷曲。
蜘蛛精凄厉地尖叫起来:
“你不能杀我!我是合法公民!!!”
你对我出手了,我还不能杀你?沈乐充耳不闻,指尖的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片刻功夫,就从一枚龙眼大小的红色火球,变成一枚鸡蛋大小的白色火球。
这惊人的热度,连墙上昏醉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左右一望,连滚带爬就往巷子外面逃去:
“妈呀!”
有妖怪!
有鬼!
快跑啊啊啊啊!
沈乐耐心地等着那个男人跑掉,甚至还催动风旋,送了他一程。
蜘蛛精想跑,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动腿,几次吐出蛛丝,想借力蛛丝遁走,都被沈乐分出一点小火,把蛛丝直接烧断: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救命——”
这也能叫救命?
你能叫来什么样的人,或者,什么样的妖怪救命?
沈乐有点好奇,反而收住了火球,没有立刻出手。稍等一会儿,救星果然赶到,一个温温和和的声音,在巷子外面响起:
“沈先生,您在我国,还是不要动用私刑比较好。”
?
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沈乐飞快扭头,然后,微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
来的人一身洁白的古式长袍,有点像唐代的圆领袍,又不太像,带着高高的黑色帽子。整体打扮,和安倍晴明的装束颇为相似——
所以这就是乌帽子和狩衣?东瀛神官的装束?
看脸有点熟悉,应该见过,这位是——
“沈先生您好,在下吉田清水,住吉神社的神官,又见面了。”
来人显然也并没有指望他的记忆力有多好,一见面,就微笑着自报名号:
“阿萝已经受到教训了,请您放开她,让我们带回去教导可以吗?”
“阿萝?”
沈乐斜睨地上的蜘蛛精。她还有名字?
“带回去教导?她刚才意图暗害我!”
“络新妇并不会杀人,阿萝只是寻欢作乐,顺便取得一点精气。”吉田清水双手摊开在身前,做出一个表示没有敌意的动作:
“她是合法公民,也是有证照的游女,她的工作,也是在神社监管之下的。阿萝,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客人看看。”
沈乐脑子转了三圈,才想起东瀛古时候,好像是平安时代还是什么时代,“游女”就是风俗业女子的称呼。所以说,这只蜘蛛精,还是在合法从事这种职业?
也是,东瀛这边,某些职业确实是合法的……虽然刚才走掉的那个男的,看他腿软的样子,大概回去要小病一场……
“所以你们就放任她在这里……”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行为。从事风俗业?捕食?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他一时思绪混乱,只是胡乱做了几个手势,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吉田神官居然看懂了,微笑点头:
“它们也要生活的不是吗?让它们从事自己擅长的职业,人类得到了快乐,络新妇得到了精气,两全其美,这不是很好吗?”
一点也不好!
这逻辑,简直荒谬到让人吐槽不能啊!
沈乐很想痛痛快快地吐槽一顿。
然而,他在高中,在本科,都没有经过辩论社的训练,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既辛辣又深刻的俏皮话来给对方一下: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他又没地方去找嘴替。他只能停止住火球的扩张趋势,冷冷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打死她了?”
大蜘蛛飞快迈开八条腿,想要爬到神官脚下,却被一发小火球阻止在地,只能又缩小了一圈。
它全身颤抖,发出一长串吱吱的叫声,举起一只利爪指着沈乐,仿佛在控诉什么。
神官满脸堆笑:
“阿萝擅自对您使用魅惑法术,是她的不对。但是,您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您消消气,让我们把她带回去处罚——
我记得,在您的国家,也不允许私下争斗,有了矛盾,要交给公安机关处理的,对吧?”
沈乐耸耸肩,终于把火球收回掌心。神官浅浅地向他鞠了一躬,取出一个小盒子,对蜘蛛精喝令:
“进来!”
蜘蛛精划开八条长腿,飞快窜过来,越变越小,一头扎进盒子里。神官取出一张五芒星符咒,贴在盒子上,再次微笑鞠躬:
“我把她领回去教育了。沈先生,您有任何需求,或者想要玩任何不对外开放的古迹,请您务必来找我——祝您玩得愉快。”
木屐声哒哒远去。没多久,神官转回神社,掀开盒盖,把那个蜘蛛精放了出来,又取了几个褐色丸子喂它。
蜘蛛精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跳出盒子,就地一滚,涨到篮球大小。
它一时竟然不能化为人形,趴在地上,只是轻轻喘息,尖声怒骂: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老娘差点死了!说什么鲜嫩可口的小白脸,我呸!”
“这也是你自己说的啊。”吉田神官微笑:
“神社需要人选去试探他的行事风格,是你自告奋勇的,你自己说的,‘鲜嫩可口的小白脸,就算吃不到嘴,能和他寻欢作乐……’”
“我不知道他下手这么狠!”蜘蛛精阿萝厉声尖叫:
“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放给我!不给够补偿,以后别想我替你们干活了!”
神官又是安慰,又是许诺,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蜘蛛精送走。很快,他返回内室,开始噼噼啪啪地敲打报告:
“目标已接触……”
“对官方权威相对尊重,行事手段柔和……”
“对我国文化稍有了解,对我国的妖怪、鬼物,排斥并不大……”
“危险性不高……”
他向上报告的时候,沈乐也瘫在沙发上,和特事局小哥远远相对。小哥一边写报告,一边忍不住问他:
“你就这么放那只蜘蛛精走了?”
“那不然呢?人家官方势力都到场了,难道我还不依不饶的,当着他的面杀人,不,杀妖怪?我又没拿他们家薪水,凭什么帮他们扫黄打非——”
沈乐耸了耸肩,一摊手:
“就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安善良民好了——反正我这次,也打算做个安善良民来的。
嗯,被当成良民,受到的监视就少,干活就方便。一切事情,都等我把东西找回来以后再说。来都来了,你给我护个法?”
小哥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沈乐财大气粗,订的酒店也相当高档,掩映在园林深处,还是一栋独立别墅,好几个套间:
简单来说,就是他本来不配住的,连进来都不配进来的酒店,他那辆车在一群豪车当中,都有点自惭形秽。
当然,沈乐是为了自己入定、施法的时候,能够有个安全宽敞的地方,不受打扰:
这会儿,沈乐已经左手攥着铜印,右手搭着罗盘,安然入定。
罗盘前方,一幅古画摊开,正在不断投射出光影,展开一幅异常精细的地图。
地图上,清光像指针一样,一圈一圈地环绕,一圈一圈向外扩大:
特事局小哥名为护法,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架起手机,努力录屏幕,努力观察光点到底落在什么地方。
沈乐这一入定,就是半个小时过去。好半天,他终于睁眼起身,神清气爽。
画卷非常殷勤地把地图挪到沈乐鼻子底下,光点一闪一闪: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就在这个位置!”
“嗯,明天就去这里吧。”沈乐仔细看了一会儿,轻笑起来。
地图所示的位置,在某个神社当中,貌似应该对外开放。至于不开放的部分么——
这不是有某位神官,自动自觉送上门来了吗?
人家都说了,有任何需求,直接联系他,不联系岂不对不起他?
沈乐饱饱地睡了一觉,并不急着上门,先悠闲地旅游起来。金阁寺,银阁寺,一个个著名的景点,挨个儿玩过去。
不但玩,还带着纸笔、带着画架,在人家景点里一坐就是一天,仔仔细细,画出各栋楼的建筑结构:
这是他的本行,虽然画得不如老师,比起前代梁思成大佬更是差了太多,好歹也能画个具体而微的草图。
万一啥时候回学校,也好交作业,不至于让老师骂他“学点东西全都还给学校了……”
如此玩了七八天,这才悠悠闲闲,玩到画卷指示的那个神社。他溜溜达达,一路往里走,很快就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对外开放——”
可是我找的东西,就在里面了啊!
沈乐微笑着攥紧铜印,努力安抚着它,说服它不要发烫。
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吉田神官打电话,神殿内部一声怒吼,一道黑烟猛然冲出,兜头向沈乐罩了下来!
沈乐微笑起来。
哟,你看,这现成的理由不就来了吗?
“小油灯,下手轻点儿,别把我们要的东西劈坏了啊!”
(本章完)
第492章 你们供恶鬼是出于无奈?那我做好事,帮帮你们吧!
第492章 你们供恶鬼是出于无奈?那我做好事,帮帮你们吧!
小油灯不慌不忙。
从神社内部冲出来的那玩意儿,虽然裹着黑烟,裹着旋风,暂时看不出是啥玩意儿,但是,能量性质还是非常明确的:
这是个偏向阴晦、死亡、鬼魂方面的邪物。
而,只要是邪物,就没有不怕雷电的!
天雷是邪物的克星,劫雷是克星当中的克星,只要稍微出一丝力气,就能把他们扫荡干净!
小油灯闪烁了一下,先在沈乐周围,布下防御设施。笨蛋老板虽然现在有点长进,但还是笨手笨脚的——
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高,虽然能飞行吧,那飞行的水平,爬云佬看了他的样子,都要锤云大笑。
这样的笨蛋老板,不保护好了,怎么能放心出去打怪?
一层电网,两层电网,三层电网。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小油灯格外小心,足足布下了三层电网:
三层球形电网,最内一层贴身,最外一层,距离沈乐足足三米远。头顶,四周,就连脚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怕敌人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哦对了,还有那个陪着老板,给老板当司机、当翻译的,也是自己人,也给他织一层。
然后,开打!
这个编织电网的过程,也给了沈乐反应时间。
他把背包往下一卸,从侧袋里抽出魔杖——前几天在环球影城买的,忘了是老邓还是斯内普的了——舞了个杖,指向前方:
“雷公电母,速降神通!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干得漂亮!
小油灯在心底给沈乐点了个赞。这装腔作势的水平见涨啊!
老板装作他会雷法,来掩盖我调动电力,那就太方便我干活了!
老板都这么帮忙了,小油灯当然也不会拖后腿。它闪起一道电光,从魔杖杖尖出发,笔直射向对面的邪物。
只听一声哀嚎,周围树木簌簌摇动屋瓦咔嚓咔嚓,不停碎裂开来:
而那个邪物,往内缩,往外舒张,再往内缩,再往外舒张,来回几次,内部的电流不停膨胀,由亮银色渐渐变成血红色:
“别!别啊!”
神社当中,奔出来七八个神官,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古式狩衣、乌帽子和木屐三件套,还有的穿着类似武士的战斗服装。
他们紧张地围成一个圈子,有的摇铃铛,有的撒小纸片,有的念咒,还有的举起手里的太刀,紧张地指向那个魔物。
而之前出来阻拦沈乐的那一位,也不知道是神官还是神社工作人员,瞪着沈乐,鼻子都气歪了!
“你!你!你一言不合,动手就打是什么意思啊!”
特事局小哥紧张地快速翻译。一边翻译,一边盯着沈乐手里的魔杖,脸色扭曲:
你好歹弄把桃木剑啊!
哪怕被加工过的那种桃木剑算是法器,携带出境要额外的手续,你好歹随便买把普通木剑啊!
抓起魔杖你就施法了这是几个意思,你装样子也装得像一点啊,稍微尊重一点对手行不行?
简直,简直……
沈乐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无辜地摊了摊手,指向那个在神官圈子里左冲右突,不断怒吼的怪物:
“是它先来打我。”
一边回答,一边挥舞魔杖,指指戳戳,再意思意思念一句咒。拦在沈乐面前的那个中年男子听了翻译,脸色通红,血压都高了起来:
“那是我们供奉的神灵!哪怕它失控了,冲着你扑过来了,这不是还有神官们嘛!”
“神官速度太慢了,扑到我脸上你们赔啊?!”沈乐继续挥舞着魔杖,装作施法。
左戳几下,右戳几下,画个圆形,再画个五芒星,再画个北斗七星,然后向前一指:
“煌煌天雷,以剑引之——”
噼啪!
一道格外粗大的闪电凌空劈下。邪魔冲出来的那栋房子,房顶上一层一层,如同积着薄雪一样的纯黑瓦片,咔嚓连声,全部碎裂开来。
一地烟尘斗乱,邪魔哀嚎着,翻滚着,四处乱撞。几个神官拉起的红绳圈子,被它连续撞了七八下,瞬间断裂。
而那个邪魔,在巨大的哀嚎声中,身上突然窜出几十股黑烟,四面八方扑出——
“糟了!它彻底失控了!”
拦住沈乐的男子惊呼一声,拔腿就往外跑。而那些围住邪魔的家伙,神官们还好一点,武士们被黑烟一扑,当即倒地。
在地面上连翻七八个滚,眼睛暴突,四肢拗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双眼血红,冲着沈乐挥刀奔来:
啊咧?
被邪魔上身了?
沈乐脸色凝重了一点。打邪魔他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但是打普通人类,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万一他一个雷劈下去,这些家伙触电死掉了……总感觉他们罪不至死的样子……
沈乐左看右看,快速上前一步,拉住特事局小哥的手掌。身边清风环绕,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站到一棵大树的树梢上:
你们爬树啊!
有本事你们爬树啊!
我就不相信,你们这些被邪魔上身的家伙,还有足够的智商指挥行动!
而且,就算你们爬到树顶上了,我随时随地可以飞走,飞到别的树上,飞到别的屋顶、电线杆上,甚至飞在半空中!
他居高临下,先把自己保护好,再考虑怎么打败那个邪魔——主要是,不要让它造成太多破坏,方便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往树梢上一站,果然那些被邪魔上身的家伙,嗷嗷叫地就冲了他过来。特事局小哥听它们叫了几声,脸色凝重:
“这些恶鬼,以前好像是活人?”
“啥?”
“我听它们说……”
小哥咬牙切齿,实在不想把“支*人”、“劣等民族”什么的,翻译出来给自己的任务对象听。他只是谨慎地给出结论:
“它们好像是到中国,来烧杀抢掠过的……”
哦?
沈乐眉毛一挑,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他昨天心慈手软,连一个蜘蛛精都没杀掉,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给东瀛官方打工,也不想替他们教训他们家的妖怪——
说到底,你家的妖怪在你家肆虐,还是你们官方自己放纵的,那只要不伤害我们的国民,关我何事?
但是,这些邪魔——妖魔——妖鬼——不知道什么东西吧,居然曾经是在我们国土上干过坏事的?
那没说的,不打死你,我枉为中国人!
“青灯!”他在心底默默呼唤:
“加大力度!干死它们!分出来的那些妖鬼,一个也不要放走!!!”
【知道!】
青灯高声应和。他一边打,一边伸着一只耳朵,听沈乐这边的聊天。听到特事局小哥的说话,沈乐动怒,他也动怒:
【看我的!】
噼啪!
噼啪!
噼啪啪啪!
电光如雨而落。先是在邪魔外面画了一个大圈子,如戟如林,把它牢牢圈在当中;
再是一个一个点杀,落在那些挥舞太刀,双眼血红,对着沈乐冲过来的武士头上。
每一道电光,必然倒下一人,身上黑烟袅袅,不断往上冒。小油灯着实下了狠手,完全不顾什么36伏安全电压、220伏家用电压:
一道电光下去,被电的那个人手背上、脖子上甚至脸上,所有裸露出来的地方,必然出现大片的树枝状纹。发红发黑,十分恐怖……
“住手!住手!!!”
高喊声远远传来。伴着高喊声的,还有一个快速靠近的隆隆声,像是沈乐以前偶尔听过的,鬼火少年炸街的声音;
那个隆隆声由远而近,发出一声凄厉的异响。
沈乐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辆巨大的摩托车,从神社门口几乎是甩了进来,骑车人高高跳起,重重落下:
“沈先生!请您住手!!!”
哎哟,吉田神官,真是哪里都有你啊。沈乐无辜地摊了摊手,示意“也并不是我想打”,慢慢从树梢上飞下来。
吉田神官跑得乌帽子也歪了,狩衣也散了,木屐也飞掉了一只,只剩下左脚的木屐还在脚上——
难为他踩着木屐,是怎么骑摩托车过来的,这要是被交警拦下,一定把12分全部扣光,然后扣车、罚款、吊销驾照!
“沈先生!这是神社供奉的神明!”
吉田神官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边扶正乌帽子,一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沈乐跑来:
“我知道它失控了,刚才差点冒犯您——但是神官已经在处置了!请您住手,稍后我让他们向您谢罪!”
汉语倒挺流利……也省了特事局小哥的翻译工夫。小哥腾出空来,探头探脑,专门往对方脚下看:
“你说他这样跑过来……他的脚还好吗?真不怕给扎破了?”
虽然神社平时打扫得非常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更不用担心有石子、玻璃渣、铁钉之类的玩意儿,但是,刚刚那邪魔闹了一通啊!沈乐连续几道雷下来,枝叶乱落,碎瓦片乱飞。石灯笼砸倒一地,本白色的注连绳扯成一段一段,半个神社都被炸得乱七八糟的!
就神官跑过来的这段地面上,他已经看到了一大堆树枝,好几块碎玻璃,还有不计其数的砖瓦石子了!
沈乐凝神感知了一下。神官脚底,蒙着淡淡的一层白光,在那些砖瓦、玻璃上踩过去,如履平地,一点也不扎脚:
嗯,这家伙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嘛!
他能控制那个蜘蛛精,也不完全是靠嘴炮的……
他小声指给特事局小哥看。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吉田神官才跑到沈乐面前,深深地一个鞠躬:
“沈先生!非常对不起!请您住手可以吗?”
哎哟,这个鞠躬够深的啊,够九十度了,果然是小日子的躬匠精神。
所以,果然要把它们打疼了,才有好待遇吗?昨天只打了个蜘蛛精,吉田神官的鞠躬,绝对没有超过30度!
“青灯,先停一下——但是控制住它,不要让它跑出来。”沈乐在心底小声说。然后,斜睨吉田神官,微笑道:
“这种恶鬼,你们还要供着它干什么?动不动就失控,动不动就伤人的恶鬼,我做个好事,替你们超度掉算了!”
一边说,一边缓步往被劈坏的房子那里走。神官们七歪八倒,各个都在呼呼喘气,看到吉田神官过来,都用看救星的目光看着他:
“神官大人!您可来了!”
“神官大人,救救我们吧!”
“神官大人,这位客人莫名其妙闯进来,惊动了式神,又差点把式神干掉——您管管他吧!”
特事局小哥陪在沈乐身边,一直小声为沈乐翻译他们说的话。沈乐脸上带笑,手里玩转着魔杖,并不反驳,只是斜睨着吉田神官:
到底是我莫名其妙,还是他们莫名其妙?
这种会袭击人的恶鬼,还不许我干掉了?
吉田神官也是苦笑。他伸开双手,用力向下压了几压,安抚了一下本地神官里的工作人员,打发他们各自散开,戒备失控的式神。
然后才返回沈乐面前,低声劝说:
“沈先生,冒犯您是他们不对,也是他们没有看好这些式神。但是也请您理解,供奉式神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已经很辛苦了,请您看在他们为了控制式神,付出极大努力的份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好吗?”
“哦?是什么样的式神,让他们这么辛苦?”
沈乐随口问着,抬脚就往里走。看着并没有迈大步,然而左一绕,右一绕,不知何时已经把吉田神官甩在身后,进入内堂。
等到吉田神官大喊着“等一等”,咔嚓咔嚓、一脚高一脚低地跑过来,就看见沈乐站在歪倒的神台前,整张脸都黑了:
“你告诉我是式神,原来是这些东西?!”
神台上,一排又一排的木制牌位,列得密密麻麻。每一块牌位上,都写着姓名,籍贯,生卒年月,还有军衔,服役部队之类的字样——
拜东瀛大量使用汉字所赐,沈乐无需任何翻译,就能读出上面的每一个字。
而不考虑生年,那些军人的卒年,全都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
“我曾经听说,东瀛大部分的神社都是好的,供奉的都是本土的神明,比如素笺鸣尊,月夜见尊,天照大御神之类。
没想到,这个神社,供奉的却是它们——你是说,我不应该干掉这些东西吗?”
沈乐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吉田神官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按地,身体前俯,额头紧紧贴住地面:
“沈君!请您听我解释!”
哟,从躬匠精神到土下座,进化得挺快啊。沈乐把魔杖交到左手,右手向上摊开,掌心一颗火球慢慢凝结,由小到大:
“你说啊。我倒要听听你说什么!”
“沈君!我知道贵国对我们的神社,多有偏见,觉得我们供奉的是一些已经被定罪的犯人,是不肯承认罪行。”
吉田神官麻溜地爬起来,望着沈乐,声音认真又恳切:
“但是那都是误解!是误会!贵国的寺庙,供奉的都是福神,所以贵国不太能理解我们的供奉系统——我们是有苦衷的!”
“哦?”
“贵国供奉的福神,被我们称为‘和魂’,是带来平安、吉祥、幸福的神灵。”
在火球扑面而来的热量下,吉田神官的语速都快了50%,难得他还能说得字字清楚:
“神社供奉这些神灵,人民祭拜这些神灵,向他们祈求保佑,祈求福祉。但是!还有一种‘荒魂’,是死于战争、瘟疫、灾害的死者——”
他飞快转了个角度,伸开手臂,往神台上的那些牌位画了个大圈:
“这些都是荒魂!是荒魂啊!我们供奉它们,是不得已的!它们是怀着怨恨痛苦死去的灵魂,也有很大的法力,会给人间造成极大的破坏!
不供奉,不祭拜,不镇魂,它们闹起来,没有人能够受得了的!”
“哦。”沈乐慢慢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这些牌位,看向这些沾满鲜血的灵魂,看向这些曾经欠下累累血债、到现在还没还清的恶灵: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荒魂?”
“是!”
“你们搞不定?只能供奉,让它们不要闹事,不要搞破坏?”
“是啊!我们也是没有法子……”
“那行吧。”沈乐耸了耸肩。吉田神官微微一喜,刚要道谢,就听沈乐淡定道:
“既然这样,我就好人做到底好了。谁叫你们没有本事,不能伐山破庙,不能征讨三天恶鬼呢……”
话音未落,掌心里的火球,光芒陡然大盛,由红转黄,由黄转白,由白转黑,由黑转青。
五行五色火焰快速轮转一圈,又变成了一颗橘子大小的赤红色火球,在沈乐掌心轻轻跳动着,毫不出奇的样子。
沈乐微微一抬手,那枚火球呼啸而出,直入恶鬼形成的黑烟团中心:
“青灯!洗地!”
【来了!!!】
火光暴涨,吞噬黑烟的同时,银色雷电如走龙蛇,吞没了神社的每一个部分。
每一块牌位,每一个坛子,每一个被注连绳拴住,里面有阴晦气息的部分。
小油灯尽情抽吸着电力,把附近整个街区,变电站传过来的电流一扫而空,在整个神社边边角角,到处都清扫了一遍。
噼噼啪啪,一片炸开的脆响,大批大批的陶瓷坛子自行裂开,大批大批的牌位倒下、冒烟……
“沈先生!您!!!”
吉田神官又惊又怒。昨天交流的时候,沈乐还是笑嘻嘻的很好说话,很愿意退让的,今天怎么,怎么——
所有中国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是在帮助你们啊。”沈乐也笑得温柔又诚恳。一边笑,一边又凝聚火行力量,身边升起十二个火球,绕着他呼呼飞旋:
“按照中国的习惯,不会为百姓谋福祉的神,是不配得到册封的,是要被扔出庙宇的。
会闹事、会伤害百姓的恶鬼,还敢要求祭祀,就算有了神庙,那也是淫祀,必须被伐山破庙——”
他收起魔杖,把铜印攥在手里,一步步向前走。顺着铜印的共鸣感知,给他指出的地方,走向神社深处:
“我记得,东瀛不是很多文化,包括汉字,包括服装、建筑什么的,都是跟中国学的吗?
伐山破庙啥的,你们力量不够学不了,我也不怪你们,我既然来了,帮你们一个忙,总是可以做到的,不要太感谢我。”
特事局小哥亦步亦趋,跟在沈乐身边,努力压平嘴角。不能笑,不能笑,我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一般情况下不会笑……
沈乐怎么这样啊!
用最认真,最诚恳的态度,说着最气死人的话!
我把你打了一顿,把你饲养的恶鬼打死了,你还要感谢我?
呃,别人不好说,现在脚下这个国家的话,没准真的是这样……
就看他现在认的那个野爹,不也是把他打狠了,打服了么?人家叫爹叫得多爽快,多五体投地啊!
就那位著名烧烤大师,还被他们国家颁发最高等级的英雄奖章呢!这种事儿,正常人做得出来?
他死死板着脸,和沈乐保持两步距离,控制自己绝不说话。
沈乐一边缓步行走,一边控制火行力量,努力不让这个神社完全烧起来,以免烧掉他想要的东西。
同时,还要温柔微笑着,安慰吉田神官:
“您放心,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动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您怕我被冒犯,要不然,把可能冒犯我的地方,列个单子出来?”
比如那臭名昭著的什么什么神社、什么什么神社、什么什么神社……
哪天心情不好了,我就传送过去超度一番,把里面的荒魂给超度掉?
反正你们自己也说了,那是恶鬼,是没办法才供奉的——我替你们解除负担,是为你们好,不是吗?
沈乐理直气壮地想。转了三个圈子,他脚下终于一顿,笔直往一个侧殿角落里走。
推开门,就是一间巨大的仓库,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落满灰尘。背后,有本地神社的神官小声道:
“您不能进去……这些都是当地百姓供奉的,是他们的心意……”
吉田神官跟在后面,握着手机噼噼啪啪打字,屁也不敢放一个:
眼前这位,他明显打不过,打不过还嚷嚷什么?
摇人,摇更高等级的人过来处理啊!
感谢@天天天情打赏的1225起点币
(本章完)
第493章 自家神灵不好出手,就让爸爸出手啊!
第493章 自家神灵不好出手,就让爸爸出手啊!
特事局小哥和吉田神官,明显都在背着他搞什么样。
沈乐不用回头就知道。就算不知道,在快乐洗地的小油灯,也在他耳边不停告密:
【那个神官在给别人发信息……】
【他在说你的事……】
【他在请求指导……】
【小鬼子说的请求指导,是不是找更大的大佬来打你的意思?】
沈乐淡定耸肩。小油灯不懂日语,这一点和他差不多,基本上只能靠颠三倒四的汉字猜测意思;
不过,所谓“更大的大佬”,他倒也不太害怕。怎么样的大佬?
脚盆鸡还能请出怎么样的大佬来打他?
天照大神?
素笺鸣尊?
月夜见尊?
或者那条八岐大蛇?
又或者,召唤黄泉来吞噬他?
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对一个走正常途径拜访的,有特事局人员随身陪伴的东大公民下黑手吧,就算有……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沈乐了,他是全新的,能打能跑,机动力点满的沈乐!
真到万不得已,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传送回家了!
他悠悠闲闲,踏着散漫的脚步,往仓库里走。这座仓库里,确实能看得出,绝大多数都是当地居民敬奉的东西:
什么落满了灰尘的鲤鱼旗、落满了灰尘的晴天娃娃、落满了灰尘的雏人偶、落满了灰尘的招财猫……
都是极富有东瀛特色的物品。绝大部分黯淡无光,破破烂烂,整个仓库的视觉效果,和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有点像——
是说那个“用来藏东西的房间”,学生用来藏各种破烂,还藏了拉文克劳冠冕的那一间。里面的东西,确实,也绝大多数都是破烂。
但是,也有少数几件,凝聚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
沈乐在一只破旧的晴天娃娃面前驻足。晴天娃娃被挂在架子末端,微微摇曳,整体已经发黄,就连挂着它的麻绳都烂掉了一半。
但是,走近到三步之内,就能听到这只晴天娃娃用细细的声音,不停歌唱:
“晴天娃娃,晴娃娃,明天求你要放晴,就像那次梦天空,放晴就给金铃铛。
晴天娃娃,晴娃娃,明天求你要放晴,如果依我愿望做,给你甜酒喝个够。
晴天娃娃,晴娃娃,明天求你要放晴,如果雨还哭啼啼,就把你头切落地。切落地~~~切落地~~~”
这娃娃上萦绕的恶意,沈乐哪怕站在三步之外,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像是细细的小针一样往皮肤上刺。
小油灯及时催动电环,噼啪一声,把那股阴气消灭在外:
【沈乐!要不要干掉它?】
“算了,随它去。”沈乐耸耸肩,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
谁种因,谁得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个晴天娃娃再养养,说不定,就会去找切下它脑袋的家伙报仇呢?
再往前,左边架子上,一整套精致的雏人偶从上到下,摆满了足足七层架子。
最上面一层是一男一女,男性衣冠束带,女性身穿繁复精致的十二单衣;
再往下,宫女,乐师,侍从,卫士,一层一层,依次排列。
除了人偶之外,架子上还摆满了屏风、六角纸灯、车驾、坐轿、镜台等装饰器物,每一样都具体而微,精致到了极点。
然而,吸引沈乐的,却是这些人偶身上,缠绕着的巨量阴气、死气和怨气。
人偶的表情或哭,或笑,有的裂开大嘴,露出森森利齿,有的低头转身,抬手抹泪。
最可怕的是,最上面那两个人偶,明明表情端庄,却能看到两行血泪不停流下,已经在脸上刻出了深深的印痕……
“这些人偶都要妖化了!”
沈乐身后,吉田神官失声道:
“怎么还放在这里?怎么没人处置?这些人偶,应该送去寺庙超度掉啊!”
沈乐驻足回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送去寺庙?
这位先生,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你们这里是神社啊!神社不带超度的,要把工作推给寺庙的吗?
“要不要我帮你们超度一下?”
他微笑着,热情地询问。吉田神官猛力摇头:
“不必!不必!我们有自己的特事人员!不劳您费心!”
“没事的,我就帮点小忙,很快的。”沈乐含笑抬起手指,指尖上一缕电流温顺缠绕:
“就这样拍一下就行——”
“不必不必!”吉田神官伸开双手,用力虚推他向前:
“我们自己能处理!交给我们!”
开玩笑,雏人偶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最上面那两个血泪流淌的人偶,却是天皇和皇后的人形,享受着万千国民的诚心敬奉。
被您这么随手一劈,万一冥冥当中,伤到了一丁丁丁点儿他们的气运怎么办?
沈乐笑了笑,也不争辩,收回手继续往前走。铜印在他手里微微发烫,急不可耐地轻轻跳动着,像是在给指路:
这里!
这里!
就在前面了!
已经快到了!
沈乐基本上不用费心寻找方向,只管左一拐,右一绕,跟着铜印的指向往前走。绕过三个架子,他忽然弯下腰,在一堆垃圾里刨了起来:
“沈先生!沈先生您要什么?我来替您找?”
吉田神官快步赶了上来。沈乐也不理他,一件一件往外丢杂物,最后,拿起个一尺来高,落满灰尘的笔筒。
东西一入手,铜印立刻在他手里快速跳动,状极欢悦。如果不是沈乐抓得紧,它恐怕要直接跳进笔筒内部——
沈乐有种感觉,它甚至可能连着自己,一起带进笔筒里去,当场上演大变活人。咱就是说,咱并不反对上演,但别在有外人的时候啊!
“别闹!”
沈乐在心里叱喝一声,热流运转,狠狠灌进铜印,压下它的异动,随手把它揣进兜里。
紧接着,左手托着笔筒底部,右手抓着笔筒口,把里面的东西往外一倒,拎着就走:
“沈先生!这是什么?”
吉田神官快步赶上来。这个笔筒看着并不沉重,不像是什么特别高级的木材,比如紫檀木、金丝楠木之类雕成的;
顶上还裂了一个大口子,显示它并没有得到多么完善的保管,价值大大减损;
上面的雕也并不怎么高明,蛛网、灰尘糊满,透过那些脏污,能看到的雕刻水准,充其量是个地方级的工匠:
连国家级都不到,要说能在时光当中流传的国宝级,那就更加不可能。至于这玩意儿,会是多么强大的法器……
这些东西入库的时候,也都经过检验,神官们觉得不重要、没有价值的东西,才会扔这种仓库。
吉田神官要不是职责所在,问都不会问一声,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沈乐带回去就得了!
“哦,这是我朋友的一件家传宝物,我受他之托,把东西带回去。”沈乐随口回答,快步往外走。
门外,一群神官挤挤挨挨,探头探脑,都听到了沈乐的回答。里面很有几个听得懂中文的,小声翻译给同伴听了,人人都想哭:
合着您是冲着这件东西来的?
就说这么个小破神社,都没有多少名气,也不在景点列表上,只有周围居民才会过来拜拜的,你怎么一头就奔着这儿来了呢!
沈先生,咱就是说——您要是为了这东西来的,您提前通知一声,您直接进来拿走不行嘛?
现在好了,整个神社,被您闹得天翻地覆,里面供的神明、式神、荒魂,全都给您干掉了,我们损失惨重!
一群人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偏偏没有人敢拦阻,甚至没有人敢问一声。沈乐反而停下脚步,举一举手里的笔筒:
“这件东西,我可以带走吗?需要什么手续吗?或者,需要付多少钱?”
“不用,不用!”仓库门口,一个中年神官越众而出,深深鞠躬:
“这仓库里的东西,年深日久,多有怪异。沈先生愿意为我们分担,愿意带走一些,我们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向您收钱!”
“还是付点钱吧。”特事局小哥一直安静看着,这时候忽然插嘴。他顺手碰了碰沈乐的胳膊肘,认真道:
“虽然是非常破旧的东西了,而且是信徒捐献的物品,那也是你们的东西。我们总不好白拿——要不然,以纪念品的名义买下来?”
沈乐都不用他再暗示,立刻点头。他甚至掏出了手机:
“你们的收款二维码在哪里?这个纪念品怎么定价?或者,你们那些御守的标价多少?”
一群神官想要疯狂摆手,疯狂拒绝。您走吧,您赶紧走,我们不要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您别再劈一个雷下来就行了……也别放火……什么都别做,您平平安安地走出去,就是我们最大的期盼……
然而,沈乐已经拎着笔筒,悠闲步出仓库,走向神社入口。走到门口的小卖部,脚步一顿,打开手机支付界面:
扫码,支付,十倍的御守价格,购买一件纪念品。特事局小哥非常知情识趣,在旁边举起手机,全程录像:
我们付钱了的!
我们付钱了啊!
这官司哪怕打到海关去,我们也是付钱了的,我们并没有从神社抢走文物——何况这个木笔筒,也并不算文物来的……
他们扬长而去,一头扎回酒店。沈乐抱着笔筒,往上面一个一个地拍清洁术,打算尽可能恢复它的原貌;
特事局小哥便赶紧抱起电脑,向国内报告今天的情况。嘿,今天沈先生可闹了一大场!
不是咱们特事局推崇的行为模式,但是,解气啊!
“贵方人员,在我国神社,行为非常粗暴,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与此同时,本地的里世界管理系统,也向东方大国的领事馆——是的,特事局在海外的组织,是集成在领事馆下面的——提出了严正交涉。
前往交涉的神官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口沫横飞:
“我们有理由认为,这种行为,是对我国的严重挑衅和敌意!如果贵国不能加以有力约束,我们将对这种敌意行为,作出有力的回击!”
“我们得到的消息,贵方所说的那一位,只是出于自卫,才进行了有限度的还击。”
特事局负责人淡定地点开一个视频,直接放给他们看:
“他原本出于善意和好奇,随便进来玩玩,却遭到了突然袭击。如果贵方以此为理由,伤害我国公民,我们必将进行严厉报复!”
谁怕谁啊!
贵国那些法术,绝大多数,都是偏向阴晦、邪恶、鬼物一边的,我们国家,最不缺的就是驱邪灭魔的法术!
就连沈乐自己,电环往身上一绕,谁都不怕!
双方坦率、充分地交换了意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特事局负责人一头是汗,往回打报告:
“咱也不是说要约束他的行为——如果不是官方身份约束着,连我都想打两下。但是,在异国他乡,能不能稍微小心一点?”
会杀人的除了妖魔鬼怪,毕竟还有泥头车,还有喷子、大喷子、巨型喷子之类。
万一对方就是不要脸了,就是要撕破脸皮跟你干,你想怎么样?
这种会源源不断产出新的器灵,新的符篆,新的秘境的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国宝,身中28枪在境外自杀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发生了!
魔都特事局局长亲自接的电话,也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沈乐之前在国内还挺好说话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怎么出国了这么……
咳……
他挠着头发,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刷刷在本子上写大纲,打草稿,打算清理一下思路,再给沈乐打电话。
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吧,别在国外折腾了?
他这边打草稿,准备向上报告,准备一二三号方案。另外一边,吉田神官灰头土脸地回到住吉大社,立刻向上报告:
“这位过来游玩的修行者,他不太守规矩啊!别人都是暗中出手,暗中打了就跑,他明着出手!”
“这种动作,如果不能遏制,我们的权威会被动摇,我们对里世界的统治力,会被撬动,会被夺取的!”
“请求强者出手!就算不能干掉他,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他跪在神像面前,低声祈祷。叮叮当当,粗大的注连绳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铃铛响成一片。
没多久,底筒男命、中筒男命、表筒男命和神功皇后,住吉神社供奉的几个神位面前,香烟缭绕,结成模模糊糊的人形:
【吾……不能出手……】
【那个人身上……凝结着可怖的力量……】
【吾若出手,会被它反噬……吃掉……吞掉……】
“尊神?您?!”
吉田神官惊慌地抬起头。住吉神社是东瀛规模极大的神社之一,其供奉的航海之神,受了一千八百年的香火。
对于东瀛这种岛国来说,航海业可以说是一日不可或缺,航海之神的神力,在众神当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而且,此地的住吉大社,还是东瀛约2300座住吉神社的总本社,是所有香火的源流所在!
哪怕是三个神灵,和一位君主分享这些香火,它们的力量,也完全不可忽视——怎么,不敢出手,怕被吃掉?
这不可能!
这不应该!
“尊神,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深深礼拜下去:
“而且,住吉大社不出手,难道指望供奉‘学问之神’的天满宫,和供奉狐狸的稻荷神社吗?”
【去找别的神明……去找更强的神明……】
几个神位前方,香烟慢慢散开,散成一团薄薄的雾气。吉田神官抬起头来,和左右两侧,肃容端坐的神官们面面相觑:
去找更强的神明?
本地最强的神明,也就这些了,学问之神不是能打的,保佑农业和商业,供奉狐狸的伏见稻荷大社,他们的神灵也不能打。
不然呢?
去找寺庙那边?
寺庙那边,因为某些古老的原因,不怎么拉仇恨,他们也懒得出手……
“或者,还是向‘他们’报告吧……”
一个神官低声说。他的手掌掩在狩衣宽大的袖子下,往海岸方向指了一指,又做了一个“五十”的手势。
在场的神官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心知肚明:
既然驻扎在他们的国土上,既然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有些事情,就应该顶起来啊!
那个中国人,对他们有仇恨,对于西方大国,就能平平静静,一笑了之了?
真的把事情引过去了,他们就可以置身事外,看着到底是东方的法术厉害,还是西方的神术厉害了!
“报告!立刻报告!”
“就说‘那个人’是带着敌意来的!”
“他来意不善,可能会窃取相关机密,或者对大国有破坏举动!”
“请求大国出动处置!”
报告一层一层打了上去,一层一层地被批阅,被审视,被评估。很快,就有相关人员出动,想要远远观察一下沈乐,评估一下他的力量:
等等,沈乐人呢?
“对不起,请您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
酒店工作人员微笑地,然而坚定地挡住了带着工作证,以记者名义过来的有关部门人士。
开玩笑,在这种都市开酒店,开高档酒店,开以“宁静”、“隐秘”、“迷人”为卖点的度假酒店,谁没有点儿关系?
他们的客人,是谁想打扰,就能随便打扰的吗?你们过去打扰了,完了你们一走,我们酒店的牌子败光!
客人回去一吐槽,还有什么人想来我们这儿住?
“给您添麻烦了!”假冒记者的年轻女子连连鞠躬,“对不起”连说七八遍,就差当场土下座了。
然而,酒店工作人员还是坚定地挡住了她:
“我们不会透露客人的房号,行动轨迹,用餐地点,等等一切情报。您也不用指望扮成酒店服务人员,进去近距离接触——
当然,您可以在大堂等待,我们没有权限阻止任何等在大堂的客人……”
在大堂能看到什么?
你们酒店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客人出行都是靠车,甚至可以把酒店摆渡车直接开到房门口,载了客人到大堂门口,换车就走!
有关部门人士心里怒骂。偏偏这家酒店的收费高到离谱,她要在酒店开一间房间,制造偶遇,或者近距离监视,经费都燃烧不起。
史密斯专员拿了太多,顶头上司拿了太多,到他们这些底层工作人员手里,要享受这种顶级酒店,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她微笑着鞠了一躬,袅袅婷婷,走出大堂。回去一报告,上面果然没有特批经费,只是让她在酒店门口监视。
可怜她连续监视了三天,沈乐居然一步都不出酒店,仿佛打定主意躺在里面度假了……
“或者,咱们搞个中华文物展,把他钓出来?”
上面的行动人员开始准备plan b。还没选出展览清单,沈乐已经再次冒出头来,继续像个正常游客一样,一个个名胜,一个个古迹转悠。
年轻女子赶紧跟上,就看见沈乐一头扎进了清水寺,在寺里找了个不打眼的位置,支起画架,开始刷刷作画。
清水寺里复杂的柱子,大梁,屋顶,整个建筑,堂前悬空的清水舞台……
一个一个细节,被他仔仔细细地绘画、记录。年轻女子远远绕着他转了几圈,这才找了个机会,和同伴走过他身边,一头栽了过去:
“哎哟——”
沈乐赶紧一脚踹在画架上,把画架踹出去两尺,正好留出空档,让她摔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
然后,一边拖开画架,一边低头去看: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年轻女子哼哼唧唧地坐起身,苦着脸揉脚。揉了一会儿,向他伸出手:
“先生,能请您扶我一下吗?”
沈乐转了半个圈子,伸手在她肘弯一托,轻轻把她托了起来。一沾即走,快步闪开:
“您稍等,我去看看医务室在哪里!”
拎着画架飞奔远去,很快就看不见了。留下年轻女子站在原地,掏出怀里的仪器,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细看:
“能量指数并不高……能量偏向阳性,但也不是那种极端阳性……反应敏捷,但并不是受过训练,特别敏捷的样子……”
“要对他行动的话,感觉,来几个专业人士就行了?”
(本章完)
第494章 你们对沈乐动手,不顾惜我国的国宝?!
第494章 你们对沈乐动手,不顾惜我国的国宝?!
“刚才那个女的,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乐捡回画板,继续画了五分钟以后,特事局小哥才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沈乐头也不抬:
“我知道。大概就是个探子。”
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身上的异常波动……事实上,那女人在他身边绕到第二圈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如果是一个普通女性,他扶一把就扶一把了,但是,一个身怀异能,在他身边绕了好几圈,还特地往他身上摔的人,让他扶?
做梦去吧!
你自己狠狠摔一跤好了,反正也摔不坏!
更不用说,小油灯也向他发出了警告,那女人身上,有很特殊的东西,他没见过的、和顾玉林的装备有点像的东西……
这几个因素放在一起,他还会中招,那才是见鬼了呢!
沈乐淡定地收起画板,绕了一个大圈子,钻到大殿下方的土坡上,探头探脑,努力从遮挡的幕布当中,看到一点他们干活的细节:
这时候就可惜自己没有隐身术了,连缩小术都没有,不能钻进去美美地看。
飞行术?
飞行术有什么用啊!
那么大个人缩在上面,换成你,你抬头能看不到?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特事局小哥站在他后面,看着他整个人贴在幕布缝隙上面,恨不得削尖脑袋,直接钻进去的样子,越等越无聊。
他从盯着沈乐看,到戒备地观察四周,到用脚跟碾地面,再到弯下腰拔一根草叶打结,一共也就用了不到30分钟。
而沈乐,这30分钟时间,趴在幕布上就没有动过!
“嘘!”
沈乐头也不回,小声让他不要说话。停一停,才指指点点,压低声音给他解释:
“我在看他们的地基加固工程……”
“啥?”
“就是这个清水舞台啊!哦,就是这个大殿外面的悬空大平台,他们在加固地基……
据说用的方法,和国内的很不一样,很值得看一看……”
清水寺大殿外的露台,被称为“清水舞台”,从大殿外挑空而出,规模宏大,整体悬空。
因为特殊的位置和建筑方式,春日樱季,整个儿像是浮在海上,夏日如浮于林海,秋天像是被红叶团团围拥。
凭虚临空,景色异常美丽,是东瀛的国宝级建筑——当然,它要修复的话,得到的对待,也是国宝级的……
沈乐对这里的风景,也只是多看了两三眼,倒是对修复手段相当感兴趣。
东瀛的古建筑修复理念,和国内比较相似,都是以“修旧如旧”为宗旨,但在具体的细节方面就有很大区别。
比如,这个“清水舞台”,因为建在陡峭的悬崖壁上,下面的地基已经出现砂土和脆化的现象,甚至有些地方,都已露出大半部分基石。
这种情况,国内的古建筑,比如悬空寺,也遇到过。但是,地基不同,结构不同,用的加固方法也不一样。
沈乐表示,他只在课堂上听导师说过,都没有机会看到,还是很想亲眼看一看现场的!
“你这样看能看到点儿什么?”
特事局小哥比量了一下围挡和工程的距离,又踮着脚尖看了一下布缝的位置,无奈摇头。
沈乐也忍不住叹气:
“我也想进去看啊……可是……”
可是,之前在神社里闹了一通,和那位吉田神官之间,闹得有点难看,人家已经好几天不出现了。
现在想要再把他拎过来,让他履行“想看什么不开放的古迹都可以找他”的承诺,好像不太好?
沈乐脸皮有点薄……
“沈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吉田神官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头来。他穿着一身轻快的运动装,在满地游客当中一点也不显眼,对沈乐招招手:
“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在游览什么呢?”
啊咧,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贴上来啊。沈乐和特事局小哥对望一眼,也是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
“正好走到清水寺,我想看看里面的地基加固工程……”
“那容易!交给我!”
吉田神官大包大揽地表示。他稍稍走远一些,立刻开始打电话,一个一个打,一个一个征求意见。
沈乐在后面小声道:
“他搞得定吗……东瀛的神社和寺庙,好像是两个系统……”
他们又不像中国,有个特事局在上面管着,就算不考虑修行界,也还有相关的机构,能把各个教派拎到一起开会。
东瀛这边,神社管活人,寺庙管死人,神社管婚礼,寺庙管葬礼,神社供奉本土众神,寺庙管理佛教众神……
一位神官过去协调,清水寺真的能给面子吗?
“没事儿,就算他搞不定,损失的也不是你。”特事局小哥小声安慰他。不就是少看点儿工程吗?
沈乐现在又不做古建修复了,不靠这个接项目、发论文、考博士,看到看不到,有什么关系?
不过,吉田神官的权限居然不小,连打七八个电话以后,还真的搞定了这件事。
没多久,从外面主路上匆匆过来一个和尚,与吉田神官简单交谈几句,就请沈乐他们进去。
不但进去,还直接陪他们来到工地中心,一路指点,一路给他们解释:
“这次地基加固工程,是这个国宝大殿自1633年重建以来,首次施行的加固作业。
我们用的是传统的‘土间夯土’工法,就是将夯土用于铺设‘土间’的技术……”
“什么是‘土间’?是这样的,最早的古代房子,分为‘土间’和‘土座’,‘土间’就是泥土地面,用来当厨房,放东西的地方……
‘土座’就是用石头垫高的地面,然后铺上米糠、席子,用于日常起居和睡觉的地方……”
他一边说,特事局小哥一边努力翻译,对于一些专有名词,还翻译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这时候,吉田神官也会加入帮忙,甚至引导陪伴他们的和尚,都会在泥地上写下两个汉字,或者画图用来讲解:
“我们首先把脆化的土砂去除,让接下来的工程,能在坚固的基础上进行。然后,再把土混入石灰和苦汁,就是海水去盐后剩下的液体……”
他亲自带沈乐到原料加工地点,让沈乐看小工蹲在地面上,奋力搅拌灰土。
沈乐茫然地摇摇头:
国内的水泥砂浆,是水泥、沙子和水搅拌而成,用的沙子必须是河沙,决不能用海沙,就是怕盐分腐蚀。
东瀛人用的苦汁,是海水去盐剩下的,既然发苦,大概是氯化钾?
这种东西,真的能维持几十几百年吗?
“当然能啊!”
一位大工师傅过来拎走泥桶,薄薄地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然后举起工具敲打。
他一条腿伸得笔直,蹬在下方,另一条腿蜷起来踩在斜坡上,双手举着那个有点带柄木盒子的工具,一下一下,非常均匀地沿着土层砸过去:
“这样的配方,可以把土层砸得非常结实呢!不过,我们以前都是夯实平地,这种在斜面上进行敲打压实的工程,可说是前所未见……”
沈乐尝试着举起旁边闲置着的一个夯锤,想要夯一下试试,立刻被师傅阻止。
这位师傅斜睨沈乐一下,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沈乐注意到,他的双手满是老茧,粗糙皴裂,和国内任何一个土木大工毫无区别。
语气相当礼貌,却也相当的不客气:
“客人看看就行了。这种夯土的活儿,没有二十年的经验,可是干不好的!你看,夯实的地面,要非常紧密,非常平整,一点都不能有裂痕!”
沈乐仔细看去,师傅完成压实后的土层,厚约5厘米,平滑如镜,正在不停地向边上伸展。
他用精神力略微探查了一下,刚刚夯实的土层,和下面的大片土层,果然结合得十分紧密,没有任何缝隙。
再抬头看一眼,往旁边看一眼,啧!
“这块需要修复的地基,好大啊!”
“当然了!”
陪伴他们的和尚,带着骄傲的微笑,伸手画了一个圈子:
“清水舞台下方的地盘,宽约33米、深18米。这么大的地基,全是这些师傅,用手工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夯上去的!”
这可怕的地基……
沈乐飞快地心算了一下,又看看师傅干活的速度,默默打了个冷颤。
整个加固工程,从头到尾,都在不断地重叠铺上这种夯土。一层五厘米,一层五厘米,以这些师傅干活的速度……
“还得要几年?”
“现在已经干了一半了。”那个大工头也不抬,一边夯土,一边回答:
“预计整体完工,还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所以总共要四年?”
四年时间,如果是研究生,大概已经换了一茬了;如果是从研究生到博士,四年干完,一篇很漂亮的大文章也写出来了。
而如果这四年时间,都在忙着夯土、夯土、夯土……这就是为啥,除非进研究所,否则到外面根本找不到工作吧?
“四年又怎么样?”大工师傅一下一下,均匀稳定地用着力,手臂上的肌肉贲起了又放松,放松了再贲起。
他的语气平静而骄傲:
“四年时间,为后人留下一个4、5百年都不需要再次修复的坚实基础,这不是我们这代人的义务吗?”
沈乐默然闭嘴,向他微微欠身,小小地鞠了一躬。
同为古建修复人,自己逃了,没有在这个行业坚持下去,没有为祖国的古建修复事业奉献一生;
而这位人到中年的大工师傅,为了他们国家的古建筑,已经奉献了半辈子,眼看着,还要继续奉献下去,直到耗尽年富力强的岁月……
哪怕是东瀛人,这样的专注,这样平静的奉献,也值得他给予敬意。
他在工地里到处走来走去,不断写写画画。画下工人夯土用的,那个名叫“tako”的传统工具的样子;
画下他们搅拌夯土用的工具和容器;
画下清水舞台下层,那139根巨大的立柱,支撑着挑空露台的落点方位,那些立柱深深插入夯土的样子;
画下那些立柱和当中的横梁,纵横交错,相互支撑的方式……
吉田神官尽心尽责,在旁边陪了足足一天,又陪了一天。眼看着沈乐画得不亦乐乎,他悄然退去,向上面报告:
“目标最近沉迷清水寺的修复工作……”
“是的,非常专注……”
“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看上去,可能还要再待几天……”
想要试探,或者想要行动的话,最好在酒店到清水寺的路上?
反正这附近,盘山公路来回环绕,很容易出点儿小小的事故……
他虔诚地期待着。然而等来等去,沈乐照常开车出酒店,照常在寺里旁观修复工作,照常记录,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到了第五天,连陪伴保护的特事局小哥,都有点儿懈怠了,蹲在一根柱子下面,抱着手机玩游戏,偶尔才抬头看沈乐一眼:
“小心!!!”
头顶上,一个庞大的阴影直坠而下,扑向沈乐。清水寺舞台下面的立柱,高度约有12米,大概4层楼那么高。
从上面坠下来,还是很有些力量的,而且没有多少反应时间——重力加速度直坠到底,只有1.55秒……
事实上,特事局小哥喊完这一声,一秒半就已经过去了。那个黑影直扑到沈乐头顶上,砰的一声,两个人一起倒下,骨碌碌地滚成一团。
没有往山下滚,反而违反重力地往上滚,滚进了立柱当中:
这是谁?
是来对付沈乐的吗?
应该不危险吧,沈乐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特事局小哥一边拔腿往里跑,一边想着,并不是很紧张。林立的木柱之间,就看到沈乐身上电流微微一涨,又快速缩回:
没有全力爆发?
是的,这里是清水寺,是古迹修复的所在,沈乐大概投鼠忌器,下不去手……
那就麻烦了啊!
特事局小哥立刻紧张起来,加速飞奔。木柱之间,有什么东西快速晃动,体积比正常人大了两三倍,和沈乐紧紧纠缠在一起。
是什么?
是什么人?
是人吗?!
特事局小哥本能地想要喊人,想要叫救兵。侧耳倾听,头顶上,清水舞台出现了一阵小小的喧哗,仿佛听到有人在喊:
“又有人跳下去了……”
等等,什么是“又”?
你们东瀛人很习惯跳清水舞台吗?!
啊,仔细回忆一下,确实是的。
从江户时代开始,民间就流传一个绘声绘色的说法:如果从舞台上跳下去不死,就能得到神明的保佑,心愿成真。
好吧,于是他们就开始高台跳跃了,一跳就是三百年。清水寺的和尚很认真,用文字记录下每一个跳下舞台的人:
据《成纯院日记》记载,从1694年到1864年的180年间,舍命跳下舞台的总共有234人,其中有一个年轻女子跳了两次(两次都幸存)……
所以,总跳下数为235次,相当于平均每年有1.6人往下跳。
甚至到现在,都有一个谚语,叫做“跳下清水舞台”,形容豁出命、不顾一切地去做某件事情。
怪不得,上面的游客看到有人跳了,也只是喧哗,并不十分惊慌,感觉像是习惯了?
不过,这位跳清水舞台的,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寻求神明保佑。特事局小哥一边感慨自己思路清奇,这会儿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快步赶上:
跳下来的那位,距离人类身份,好像有点儿远。他,或者它,个子至少也有两米五以上,肌肉虬结,从撑破的衣服里一块一块地冒了出来;
呼哧呼哧,不停地大喘气,嘴角的白沫堆了满满一堆。俯在沈乐上方,整个人像是一块巨大的阴云,把沈乐牢牢罩定。
那家伙双眼在暗处幽幽发亮,紧紧盯着沈乐,拳头握紧,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什么人?
不像狼人,没有突出的吻部,没有尖锐的獠牙,那到底是什么?
金刚?
改造人?
山魈?
看上去甚至不是本土产的……这种家伙,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突然对沈乐动手?
“啪!”
特事局小哥一边想着,一边百忙中抄起一根搅拌棒,冲上前去,对准那家伙脊背就是一棒。
木棒砸断,半截远远飞开,那家伙动也不动,头也不扭一下,拳头毫不停顿地对准沈乐落下:
“轰!!!”
一声巨响。整个清水舞台都跟着摇了一摇,灰尘,土屑,捆扎用的绑带,甚至碎断的木屑,簌簌而下。
小哥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好悬没有一直滚下山坡:
“地震了!”
“救命啊!”
“夯土层!夯土层!”
“柱子歪了!!!”
头顶上的清水舞台,大殿,周围干活的工匠们,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到处传来。脚步声杂沓,听起来,幸好没有什么踩踏事故:
大概,这里的国民,对如何有序撤离,还是非常训练有素的……
特事局小哥却不想撤离。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手在树干上一撑,一边打电话给后方报告,一边拔腿飞奔:
沈乐!
沈乐怎么样了!!!
沈乐好得很。危急之际,他丹田内的金色圆珠全力旋转,热流滔滔而出,涌到四肢百骸:
想打我?
仗着力气比我大,想打我?
我打不死你!
他盯紧了那个巨大的拳头,握拳,收紧肌肉,向上挥出。全力以赴的一拳,自己的小拳头和怪物的大拳头相撞,当中甚至爆出一圈气浪——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个怪物的手指,指关节,手掌,腕骨,小臂,都咔咔作响,不自然地向后挤成一团。
整个人被他轰得向外倒跌出去,撞在清水舞台下面的立柱上。400年树龄的巨大榉木,制造成的网格状支撑立柱,被这么一撞,全体咔咔作响!
糟糕!
古迹!!!
沈乐甩了甩手,也不起身,反手向地上一按。精神力快速铺展出去,呼唤这座山头,呼唤山上的所有树木:
借我!
把力量借我!
帮助我加固这些立柱,加固这些地板,加固所有的斗拱!
加固下面的夯土,让大地变得足够结实,让它们不至于倾斜歪倒!
整个清水寺愉快地回应了他。似乎是这座古老的寺庙,本身也有足够的灵觉,又像是与寺庙相伴而生的树木,与它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感情。
水流猛然卷动,清水寺长廊边上的音羽瀑布,这座被誉为“天籁之音”,能够保佑人爱情、学业和健康长寿的瀑布,丝丝缕缕的水幕哗然扬起。
在游客的惊呼声中,不再柔顺地流下,让游客接水饮用,祈祷保佑,而是把它所有的水珠,全都洒在山头的树木上;
树木哗啦啦作响,一片片绿叶枯萎,一根根树枝断裂,把最充沛的木气、最充沛的生长能量,全数奉献出来,涌向沈乐按地的双手;
山头泥土轻轻涌动,刚刚夯实、还没有完全固化的泥土,在沈乐的呼唤下快速合拢,快速凝实:
加固!
加固!
涌动,加固,恒定,让这座古寺,让这世界古建筑的瑰宝,不要因为人力的破坏而失去生机!
撞裂的木柱自然弥合,颜色变得更加深沉,质地变得更加坚韧;
夯土层不但重新加固,那些刚刚涂抹上去,还没夯实的泥土,也猛地往下一沉,牢牢贴合地面;
而那个被沈乐一拳头揍出去,撞在立柱上的大怪物:
“青灯,干掉它!注意不要毁坏建筑,不要引起火灾!”
沈乐冷声叮嘱。小油灯巴不得这一声,一道电光飞窜而出,钻进大怪物的五官: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沈乐!我打死你!!!】
远处,吉田神官扭头看了眼屏幕:一把抓住了一个黑发女子,把她推在墙上:
“这就是你们找来出手的人?你们动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里是我们的国宝!!!”
“国宝又怎么样?”女子赫然是在沈乐面前摔倒的那个,此时半点可怜的神色也没有,慢慢推开吉田神官,冷笑一声:
“难道国家的利益,不比国宝重要?顾惜这个,顾惜那个,你们还要不要我们动手?!”
(本章完)
第495章 百鬼夜行!西大趁机出手?(求双倍月票)
第495章 百鬼夜行!西大趁机出手?(求双倍月票)
吉田神官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双拳松开了再握紧,握紧了又松开。
他手腕上,一根编织着十几枚五芒星的带子悄然发光,一个个五芒星印记吞吐不定。
射出最远的那枚红色印记,几乎触到了女子的脸颊。女子却是动也不动,冷笑道:
“怎么,你还敢打我吗?你别忘了,现在我已经是西方大国的外派专员,你对我动手,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美智子!别忘了你的出身!”
吉田神官终于忍不住怒喝。美智子却不为所动,继续冷笑:
“出身?什么出身?从我的祖父开始,我们全家就拥有西方大国的国籍了,我的父亲为西方大国上过战场,流过鲜血——
我早就不叫美智子了,我的名字是玛利亚,玛利亚·戴维斯。这就是我的出身,你还希望我记得什么出身?”
吉田神官死死盯着那个身穿职业套装,打扮得干净利落,半点也没有大和女子柔美的女性。
看着她轻描淡写地拨开自己手掌,从精致地小手包里拿出一支细长的薄荷烟,点燃了深深吸上一口,眼里几乎有火焰在燃烧。
三代了,已经三代了,这些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族,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和荣耀——
非但如此,他们还全心全意,学习西方大国人民的语言、衣着、行为方式,加入西方大国的各种组织,甚至舍生忘死,为他们流血牺牲。
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忠诚,比本国人民还要强的忠诚……
“你既然不在乎你的出身,你就不要用祖先传给你的力量,来为你攫取荣耀。”最后,他只能这样咬着牙说。
美智子家里,也是世代的神官家族,甚至她也是当代神社的巫女。
然而,她现在的言行,打扮,习惯,甚至立场,已经完全不站在东瀛这一边,完全不为东瀛考虑了……
“呵呵,你倒是在乎你的出身了,那又怎么样?”美智子,或者玛利亚,微微笑了起来。
精致的裸妆下面,脸颊泛起一抹潮红,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又吸了一口烟,笔直喷吐在吉田神官脸上:
“我尊敬的吉田神官,请您告诉我,您要为了东瀛的荣耀,来损害我的母国的荣耀吗?
让我母国的人,来流血,来受伤,来牺牲,去替你们试探一个东方的修行者?”
吉田神官再一次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区区一个低等巫女,他并不放在心上,甚至,他的式神都能干翻这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说得没错,他们对西方大国,是没有任何制约力量的……
不要说现在是求他们办事,就算不求他们办事,他们在东瀛的土地上横冲直撞,自己,自己的同胞们,也只能看着,忍着……
他慢慢松开拳头,垂下手臂。美智子笑了一声,赞许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我还没问,你们对那个沈乐,到底是怎么评估的?资料里面,并没有任何一句提到,他能打败我们的改造战士!”
而且是一拳打飞!
正面,硬碰硬,甚至是躺在地上、完全不方便发力的情况下,攥起拳头,以物理对抗的方式直接打飞!
那个改造战士,手指,拳头,半条胳膊,看着都粉碎性骨折了!
“我……我不知道。”吉田神官完全答不出来。之前的沟通和试探,沈乐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物理战斗能力——
身体看着不怎么强壮,肌肉也不发达,眼神、步伐、动作,完全看不出能打的样子。
走在山坡上,走在满是碎砖瓦、碎石块的道路上,走在乱七八糟的仓库里,整个人小心翼翼。
既不能打,又不能扛,之前两次动手,都是靠法术过关。整个人的战斗习惯,就和靠物理力量战斗的武僧、剑客啥的,毫无关系……
这样的人,暴起一拳,能把西方大国的改造人战士打飞?
吉田神官和美智子满腹疑惑,盯着事先安排在清水舞台下的摄像头,传送过来的图像,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来。
而现场,沈乐,不,小油灯,却打得很开心。沈乐全神贯注,保护清水舞台的结构,小油灯跳起来就往那个大家伙头上劈:
他还记着沈乐的嘱咐,不要毁坏建筑,不要弄出火灾。不毁坏建筑,就是要最大程度,快速消灭对方的战斗力;
不弄出火灾,就是不要折腾出明火,不要让那个大家伙的体表燃烧起来。
这简单!雷电的力量,最擅长干这个!
闪电横空而出,一分为五,贯入对方五官。沈乐忙着修复古董,小油灯也没有闲着,研究了很多古籍、很多道法书籍:
天地有五方,山川有五岳,道法有五行,雷法有五雷——人有五官,有五脏,人身也有五行。
那么,想要快速克制,我用五雷相生相克,分别克制五行,不好嘛?
家里都是自己人,不好无缘无故拿人做人体实验,有外人对沈乐动手,太好了!
劈他!
青红黄白黑,五色闪电,准确地,极其快速地,没入那个大块头五官。
大块头刚刚从柱子上挣扎起来,怒吼一声,还要冲击,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闪电顺着五官,飞速游走,直接贯穿五脏。木雷入脾,火雷入肺,土雷入肾,金雷入肝,水雷入心——
五脏当中,凝结不散的元气同时被破坏,大块头愣了一愣,仰天便倒。五雷轮转,猛然合为一体,再猛然爆开:
【它不动了?】
【好不耐打!我才用了一丁丁丁点儿力量!】
小油灯有点不快,又有点鄙视地嘟囔。这家伙好弱啊!
比上次在太阳能熔盐塔,那个身上卷着黑风的家伙,弱太多了!
他只用了很小很小,一丁点儿力量,那家伙就不动了——非但不动了,而且生命气息快速微弱下去,眼看着就要完蛋了!
“不动就不动了,我们走吧。”沈乐耸耸肩,背起背包,招呼小油灯走人。
这个攻击非常突兀,感觉十分怪异,恶意满满。他不走,待在这儿,被人当靶子打么?
还没走出清水舞台地基的范围,就听到远处声音嘈杂,大批工作人员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为首是一个和尚,对路途熟得很,一边狂奔,一边回头招呼。他后面,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拿着各种医疗器具,跟着飞奔:
“这里!这里!”
“他们说,这里有人跳下去了。”特事局小哥擦了擦汗,悄悄凑到沈乐边上,给他翻译:
“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你被打倒了,还是那个家伙被打倒了,要带走,都可以推到救援跳楼人士头上……”
当然,这个借口,对当地的影响是最小的。反正,当地人也很习惯,动不动就有人跳下清水舞台什么的,不会造成太大惊讶……
沈乐轻轻点了点头。他脚步快速移动,躲到一根柱子后面,拉着特事局小哥避开人群。
一边走,一边听小哥不停翻译:
“他们说,那个家伙没有心跳了……”
“没有呼吸了……”
“在上除颤仪……”
“他们在找你……”
让他们找去。沈乐加快脚步,绕了一个大圈子,从人群背后没入树林。
这些人,既然看到那么大一个巨汉也不惊讶,还能照常施救,就说明他们和巨汉背后的人是有勾结的——
这时候出去,少不得被人留下,一个“协助调查”什么的,就能请他到奇怪的地方去。
待在原地,他啥啊?
反正,对外的借口,就是有人跳下去了,你们去救跳楼的人好了,不关我事!
身边清风环绕,沈乐拽着特事局小哥脚步轻快,钻出围挡,钻进树林。
清水寺周围山峦起伏,树林茂密,整片树林都轻轻地摇曳着,很愉快地和他打招呼,给他提供遮蔽。
沈乐在树林当中飞奔,身体被清风托举,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脚不沾地。三绕两绕,很快就混进了游览的人群:
“走!”
“离开这儿!”
“先回酒店再说!”
他们坦荡荡走在大路上,走到出口,开车返回。一路上居然顺顺利利,没有人阻拦,没有人让他们协助调查:
当然,也没有什么泥头车、搅拌车、大运之类的玩意儿,失控直接撞过来。
沈乐已经想好了,要是真的撞过来,大概他就只能拉着特事局小哥,沿着地脉瞬移,快速走人了……
“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样?”返回酒店,小哥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四肢伸开,懒洋洋问沈乐:
“我个人建议,你还是直接回去比较好……”
“急什么。”沈乐轻轻笑了起来。他摩挲了一下铜印,抱着刚刚清理干净、还没来得及修补的笔筒从头摸到尾,又隔着背包摸了摸小油灯:
“难得来玩一次,当然要玩够本。说起来,今天扑过来的那个怪人,你知道是哪家的吗?”
“我怎么知道?”特事局小哥翻了个白眼。不等沈乐吐槽,他淡定道:
“不过,那个东西,不像东瀛的东西。如果我没有搞错,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
“怎么?”
“感觉,我就是感觉啊——挺像他们背后的爸爸……”沈乐瘪瘪嘴。特事局小哥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你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都得到国内的嘱咐了,你这次过来,就是奔着动手报仇来的!
我的任务,就是看好你——不是不让你报仇,是不让你做得太明显,各种大杀四方,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搞得不可收拾!
“我没想说什么。”沈乐也往另一个沙发上一倒,摊开四肢:
“我只是说,西方大国在这方面,挺没有想象力的。他们哪怕派个神父呢?那个家伙,是真的不能打啊……”
“没办法,他们国家别的国力都强,就是在这方面少了点儿底蕴。”特事局小哥轻松地笑了起来:
“谁叫他们是从外面迁过来的呢?谁叫他们把原住民都干掉了,把原住民供奉的神灵,根都掘掉了呢?”
老欧洲那边,好歹还有些底蕴,有教会,有吸血鬼,有狼人,还有一些其他各种各样的信仰。
西方大国这边,那些超凡者但凡有两下子,都能混得不错,谁想漂洋过海啊!
“——就这一点上,他们连非洲都不如,非洲都还有些神秘学的老底子呢!”
那什么巫毒教啊,那什么祖灵、兽魂啊,那什么诅咒啊,甚至古埃及的一些咒术,正经难缠的。
哪怕古埃及文字都失传了,在法老墓里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搞得不好,也是要脱一层皮的!
“所以西方大国在本地……”
“大地不喜欢他们,不配合他们。”
“嘶……”
沈乐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为全球变暖,做出了自己微薄的贡献。
被大地排斥,他太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就很惨,山川地脉,到处都不肯响应,都不肯搭理,都排斥他们的力量。沈乐自己,在东亚范围内施法,整个儿都很舒服;
跑到欧洲去,在铜片圈地成功之前,总觉得这里也不对劲,那里也不对劲。
这还是他不太依靠天地自然的力量,据那些道家修行者说,他们还要惨,在国内用一分力量,在国外要用五六分、七八分力量……
“那他们怎么干活?”
“怎么干活?依靠科技呗,依靠火器呗,依靠改造人呗。”特事局小哥轻松地摊手:
“搞各种基因改造,搞各种科技植入,把好好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天晓得,科技要是有用,我们的战斗力,早就压过传统门派了!”
以为特事局没有在科技上下功夫吗?
以为他们没有开发出各种仪器设备吗?
有啊!
有很多!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探测仪器也好,干扰仪器也好,哪怕是武器也好,终究还是要靠人来操纵的。
人被控制了,被排斥了,那些仪器就是废铁——更不用说,用于城市作战和室内作战的武器,规模总是有个上限,你不能随便搬火箭炮过来……
沈乐嗤嗤地笑了起来,十分幸灾乐祸。特事局小哥起身拍拍手:
“说真的,他们要是铆足劲对付你,还不如直接上现代重武器。今天那个,大概也就是试探,或者,想稍微给你点警告?”
也许吧。沈乐不太关心地翻了个身:
“所以你觉得,他们会直接上重武器吗?”
“应该……不太会,除非你闹得特别大。”特事局小哥迟疑道:
“我们双方也是有协议的,只要你一直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个正常游客一样行动,他们就没理由出手,嗯,否则我们会对等报复。
——当然,如果你暗中行动,暗中干大事儿,那就另当别论了……你仗着修行能力违反法规,人家也能用修行能力出手……”
沈乐若有所思地点头。想了想,起身叹口气:
“那我就一次玩个够,然后回家。嗯,只要他们不惹我,我坚决不出手了!”
“闹得特别大”什么的,等他回国以后,再传送过来打人!
特事局小哥长长舒一口气。他殷勤地拿过地图:
“那很好啊!接下来你要去哪里玩?去看天守阁?去奈良喂鹿?这附近古迹还是很多的……”
“我都要!”
沈乐快速传送回去一趟,将笔筒送回大宅,以免游玩过程中有个失手,或者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被别人找借口拿走了。
别的不说,酒店打扫的员工借口“把它当垃圾丢了,”拿走笔筒,他还能把酒店砸了不成?
然后,他就开开心心,从京都到奈良,从奈良到和歌山,一个一个地方挨着看过去。本能寺也要看,和歌山城也要看,温泉也要泡——
和猴子,和鹿一起泡温泉什么的,沈乐并不排斥,只要它们别在温泉里拉屎就可以。
玩了一大圈,又沿着海岸,一路向东瀛的首都晃过去,沿途挨个儿玩神社、玩寺庙、玩各种古迹。
嗯,不差钱就是爽,不用上班就是爽,能够一次性玩90天就是爽……
特事局小哥兢兢业业,做好司机和地陪的工作。陪着沈乐玩了足足一个月,眼看风平浪静,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天来到热海附近,据说当地有著名的温泉,乃是东瀛三大古泉之一,泉水如奔马一样腾腾涌出。沈乐又起了兴趣,非要去泡:
“三大古泉哎!我一定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不惜砸钱,定了当地一家超过三百年历史、目前由第十代经营人管理的温泉酒店。
酒店深在山中,被翠绿的山林包裹,整个环境异常幽静。每个房间都有私人温泉,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美好的泡汤生活。
甚至,酒店的庭院中央,还有古老的能剧舞台,此时暮色已经降临,舞台周边的蜡烛全部点亮。
演员们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一边舞蹈,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把环境衬托得分外清幽,宛如身在迷离的梦境当中。
“啊……真漂亮……”
沈乐躺倒在温泉里,四肢轻飘飘地在水里荡漾,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这家酒店,每间房间的浴室都直接朝向外面,以大块玻璃作为墙体。一边泡汤,一边还能直面溪水和山林,看到院内的美丽景色。
更不用说,以窗棂、竹帘分隔的窗景,勾勒出一片天然图画,和苏式园林的造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确实特别漂亮。”特事局小哥从水里站起半个身子,伸手去够他放在池边,装着武器和探测仪的背包。
沈乐的战斗力,一半在器灵们身上,现在人泡在池子里,东西都脱在岸上,真的安全吗?
虽然之前也泡过几次,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就是了……
然而这一次,手指还没碰到背包,蒙蒙的雾气,已经迅速填充了整个浴室。他还没反应过来,温泉里哗啦一响,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呜呜呀……”
什么东西?
有鬼?!
特事局小哥飞快地跳出水面。那个脑袋却并不理他,而是转向沈乐。长发漂浮在浴池当中,肌肤如玉,扬起一张如笑靥:
“@#$%……”
“她说什么?!”
沈乐也从池子里跳了出来。刚才还干干净净的,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来,哪怕是长发美女,这事儿也不对劲!
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还是在考验我的智商?!
他飞快地拽了根浴巾,把自己重点部位裹住,丹田内的金色圆珠自发运转。
刚要向小油灯靠拢,雾气越来越大,雾气里,一支长长的队伍走了出来。一个个古装美女排成长队,不停向他招手:
“先生……”
“先生……”
“来呀……”
“来快乐呀……”
她们长发委地,或者挽起高高的发髻,容貌一个比一个美艳。有的全身湿漉漉的,像是淋透了雨,好不可怜;
有的安安静静地站在水边,向沈乐微笑,招手,长发沿着地面爬过来,想要缠住他的双腿;
有的容颜绝丽,不停痛哭,一边哭,一边期待地看着他;
有的肤色如雪,神情温柔,一身洁白的和服,走过来的时候,整个浴室都下降了好几度,眼看着水面都要冻住……
沈乐:你们是谁!
你们干什么!
你们从哪里出来的!
何方妖魔,想要勾引我,你们是想找死吗?!
以及,这么多品种的妖魔……美女队伍走过去以后,沈乐飞快一瞥,又看见了河童,飞头蛮,青行灯,猫又……
你们搁这儿玩百鬼夜行呢?
对付我,需要这么多妖怪一起上吗?!
雾气已经大得伸手不见五指。沈乐努力吸一口气,扔出一个辟水咒,把水汽远远推开;再卷起旋风,把干净的空气卷进来。
只是这么一晃神,特事局小哥不见了,他放在池边的衣服、背包也不见了,背包里的青灯,当然也看不见了——
【沈乐!】
青灯的声音还在远远传来,有点紧张,有点遥远:
【外面有奇怪的人过来!感觉不像本地的,是洋鬼子!】
好、好!西方大国也要出手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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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尾巴支撑倒立求月票!
(本章完)
第496章 百鬼是你们寺放出来的?我去给个断根!(求双倍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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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狼,后有虎?
屋漏偏逢连夜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乐心底一连串弹幕闪过。坏消息是,这次挺麻烦的,两边的人一起来了,说不定他要一次打两拨;
好消息是,小油灯还能联系得上,说明还在附近。只要小油灯在附近,那就没啥好怕的!
小油灯现在的力量,全力飚起来,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哪怕过来的是正常人,不是妖鬼,身上也没有穿戴任何电子辅助设备,就不信你们能一人穿一身法拉第笼!
当然,沈乐也没有打算全靠小油灯。面前百鬼迤逦而行,鬼雾漫卷,轻笑声,娇唤声,呻吟声,磨牙吮血声,越来越近。
沈乐微微垂眼,就看见手臂上寒毛直立,肌肤上耸起一片一片的小小丘粟,分明是已经被百鬼夜行影响到,开始了应激反应——
这不科学!
我已经调动水和风的力量,推开鬼雾了!
我清理出来的圈子,至少有五米半径,远远超过这个浴池的大小,我的背包,衣服,特事局小哥,如果还在原地的话,没理由看不见!
异象频生,沈乐却不惊慌。他微微垂目,调匀呼吸,开始收敛心神。
五感被影响,说明我的精神不够集中,这时候,需要做到的是抱元守一,返照空明,不被外邪所扰——
他也不趺坐在地,只是保持站姿,快速吐纳。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热流转动,遍行四肢百骸,心神自然而然地安宁下来。
再睁开眼睛,身边仍然雾气浓厚,一个胆子最大的红衣女鬼,已经摸到了身边,正伸开一双玉藕似的臂膀,柔情万种,向他脖子搂过来。
水腥味,土腥味,血腥味,一层一层环绕,但是,不远处影影绰绰,已经能够看到特事局小哥的人影!
“大胆!”
沈乐一声冷笑。什么下三滥的鬼物,也敢摸到我面前来,你觉得你和我差了多远?
整个百鬼夜行的队伍加在一起,或许还能影响我的感知,你单个儿摸过来就想迷惑我?
他微一运功,掌心亮起一颗火球,直接按在了女鬼身上。须臾,女鬼发出一声尖啸,从火球按上去的地方,开始整个儿模糊——
像是用雪堆成的人形挨了一颗火球,着弹点当场出现一个大洞,以大洞为中心,快速向外延伸。
只一眨眼的工夫,女鬼胸膛,四肢,脖颈,全数湮灭,只剩下一颗头颅怨毒地看了沈乐一眼,拖着长长的尖啸,飞离队伍。
就这样都没能逃掉。百鬼夜行的队列当中,立刻飞起两只鬼物,一个顶着美女头颅,双臂张开,身形似巨大黑鸟;
另一个看着像是一大团头发,一边飞,一边无限伸长,转眼就伸出去了七八米。
两只鬼物一左一右,各自划了个弧形,包抄到红衣女鬼两侧,瞬间把它扑倒。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折断、吮吸声响起,等它们离开的时候,原地干干净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经过这一轮交手,百鬼夜行的阵列,终于从沈乐身边退出去七八步,畏畏缩缩,不再敢上前。
沈乐再次回头,终于看到特事局小哥狼狈地奔了过来,一只手抓住浴巾,一只手拎着个背包:
“可吓死我了!这地方为什么会突然有百鬼夜行——”
“你站住!”
沈乐指住他一声高喝。小哥紧急停步,左腿拌右腿,差点儿当场摔了下去:
“怎么……”
沈乐来不及解释,三步并作两步,先窜到他背后,右手往他后颈大椎穴上一按。热流滔滔吐出,顺着经脉快速巡行一圈。
小哥猛地打了个哆嗦,张口一吐,一股寒气从口中吐出,化作大块冰痰,直接落进刚才泡澡的水里:
“我、我怎么了……”
“你没事了。”沈乐放心地吁一口气。热流能够巡行,就说明面前是个真人,不是幻象;
是个干干净净,没有幺蛾子的人,没有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就算被影响到,刚才热流巡行一圈,该赶出去的,也赶出去了!
他这才能够放手,掐一个手诀,召唤水行和风行的力量,推开雾气,现出真实。
辟水,行风,风旋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只是片刻,整个浴室的全貌,就出现在沈乐二人面前:
沈乐放在池边的背包,背包里装着的小油灯本体,和其他一些趁手的武器;
稍远一点的拖鞋,木架,木架上搭着的浴巾,和干净厚实的浴衣;
再远一点的浴室门,以及门外的房间,房间里的衣服……
“快把衣服穿上。”沈乐头也不回,叮嘱特事局小哥一声,自己拎着装小油灯的背包走到木架旁边,快速擦干身体,穿上浴衣。
紧接着,又拎起背包,冲出浴室,开始换上方便行动的日常装束。背好背包,左手铜印,右手木剑,这才觉得有了底气:
“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特事局小哥比他换衣服还快,此时右手灵能枪,左手探测仪,胸前背后各贴一张符纸,已经全副武装,做好了战斗准备。
沈乐回头看他一眼,沉吟道:
“我先把你送出去……”
“等等!”
小哥急了。我是来保护你的!
我是给你挡枪,来参与战斗,来让你不至于折在这里的!
怎么一有事儿,你先想着把我给送走!
你让我没法履行职责,我就算安全了,我回去也要倒霉的!
“我不走!”
他后退一步,和沈乐拉远距离,举起手里的灵能枪对准远处鬼物。不防沈乐脚下划过一个弧形,又窜到他背后,伸手一拍他后颈:
“别动!”
一拍之下,热流涌动,小哥不由自主地跌坐下来。只片刻工夫,整个人往下一沉、眼前一黑,黑黑黑黑黑……
全身好像埋在异常厚重的土层当中,又好像关进了小黑屋,气都喘不上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憋死之前,全身一轻,眼前一亮:
“什么人?!”
远处有人叱喝。是熟悉的中文,是熟悉的语调,是熟悉的、铿锵有力的,本国强力机关的气质。
小哥刚想喊一声“是我”,忽然反应过来:
我跨越了多远?
沈乐呢?
把沈乐捞住,拦在这里,不能让他也走掉了!
他反射性地向后转身、伸手一抓。迟了,沈乐半个身子已经陷进了地里,就这一抓的工夫,肩膀也沉了下去,只剩一颗脑袋在地上。
小哥一急,整个人扑倒下去,伸手往土里抠——
他抠到了一把土。再想往里刨,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安保人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枪支上膛的声音“哗啦”响起:
“举起手来!”
“我不是可疑人员!我是本国驻东瀛的特事局人员……”
小哥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我给你们看证件!看护照!护照……”
护照在旅馆里,在床头柜上,不在武器包里。对了,手机也在旅馆,驾驶证也在。小哥委屈巴巴地举着手:
“快联系我的上级,我的保护对象自己跑了……”
见鬼,这是本国的领事馆……沈乐之前是怎么定的位,要瞬移的时候这么精准,把自己甩进总领事馆,他又跑回去了?!
这地方安全是安全了,但凡西大不想和东大正面对上,都不至于强攻这儿,现在已经不是99年了!
但是我怎么跟上面解释?
我怎么完成任务?
我的保护对象嫌我太不能打,太碍手碍脚,他发动千里瞬移,把我甩回领事馆,他自己去面对百鬼夜行去了?!
小哥百般委屈,和安保人员沟通,证明身份,借电话,和上级沟通。沈乐却已经沿着地脉快速巡行,返回温泉旅馆:
啊这,落点有点歪了,没有准确地落进房间。果然没有精准定位装置就是不行——
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收拾进背包里了,没有灵力够强的东西放在房间里当定位,看,果然偏了吧?
沈乐握紧背包的带子,左看右看。
这家温泉旅馆,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座非常漂亮的日式庭院,木质的房屋和廊道环绕一泓碧水,池塘边,灯烛幽幽点燃,整个场景如梦如幻;
而现在,这座有几百年历史,享有盛名的温泉旅馆,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整个旅馆都在熊熊燃烧。那唐破风式样的门楼,那精心修葺过、每一间都独具特色的客舍,那明治时代传下来的能剧舞台……
到处都吞吐着火光。骇人的火焰中,一根根梁木被火舌舔舐,一道道竹帘卷曲成火帘,一块块席子化为灰烬。
旅馆里的人哀嚎着,奔走着,有人徒劳地扑救着火焰,有人喊着亲人的名字奔向火海……
这么狠的吗?
为了杀死他,除了驱动百鬼夜行,还把整个旅馆都烧了?
沈乐眉头倒竖,一颗颗火球从掌心飞出,绕着他快速旋转成火环,整个人已经悄然升起,离开地面。
是谁?
罪魁祸首是谁?
在哪里?
现在出来,我给你个痛快,我不把你一寸一寸烤熟,再一寸一寸塞进你嘴里!!!
沈乐升起一尺高,忽然一愣,砰地砸到地上。他来不及安慰自己发麻的脚底板,收紧火环,警戒地望向四周:
不对,不对。这场景不对——房子确实是在燃烧,但是,这里的房屋,和他们进来时候看到的客舍,长得不一样!
感觉古老了很多,陈旧了很多,也残破了很多。那些精心掩盖起来的电路,电灯,空调,全都消失了,触目所及,没有一件存在于此;
来回奔走的人,也不像他们入住时候那样,有的穿西装,有的穿和服,有的穿运动装,有的穿浴衣,怎么舒服怎么穿。
相反,身穿类似大和剧里面古式装扮的人,和身穿本地高中校服的人,各自走来走去,仿佛完全看不见对方,也完全不觉得对方的装束很奇怪。甚至有一对中年男女,手拉着手步入池塘,慢慢让池水把自己淹没,也没有旁人觉得很奇怪,更没有人去拉他们一把。
着火的能剧舞台上,还有一个年轻的舞女在跳舞,在火焰中跳舞。
烈焰腾腾中,她仿佛感受不到痛苦,被火焰舔舐着头发、舞衣、身体,只管举手挥袖,只管旋舞……
舞台旁边,有个中年画手,满面痛苦绝望,在画板前快速作画。
那画板上已经涂抹了大半,全是刀山,火海,锯解,抽肠,十八层地狱模样。只剩下中间的一小块地方,被他快速地涂抹上颜色:
舞女之青春娇美,火焰之残酷决绝,一笔一笔,落在画板上。画着画着,脸上竟然透出了庄严的气息,宛如全身心投入画作当中……
芥川龙之介《地狱变》……
不知为什么,沈乐就想起订下这家温泉旅馆的时候,看到的相关的宣传。
《伊豆的舞女》、《失乐园》、《地狱变》,这几篇名作,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诞生。
是了,是了,美女被火焰焚烧,男子作画的场景,岂不正出于《地狱变》当中?
然而《地狱变》中被焚烧的女子,是被绑在车里的,是画者的亲生女儿;
而舞台上跳舞的舞女,难道出自《伊豆的舞女》?
那么,那对自投湖水的中年男女,是《失乐园》里面的吗……
名家笔下的作品,在诞生的那一刻,已经有了足够的文气。又经过几十年,近百年的阅读,传播,品评,改编成影视剧……
作品当中积累的,人类的想象和情感,终于在这百鬼夜行的晚上,引发异象了吗?
真是……
少见啊……
这片土地上,常世和里世界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分明呢……
沈乐由衷地赞叹着。发现周围全是异象,他反而不紧张了,让火环围绕着自己,缓步行进,仔细观察。
很快,他就绕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客舍附近,看到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鬼雾茫茫中的百鬼夜行队伍,正在行进;
而一批身穿现代装束的人,一批身穿旅馆服务员衣着的人,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像是梦游一样,跟在百鬼夜行的队伍里行走。
与其说是一起走,不如说是被迷惑了,被裹挟了……放着不管的话,他们,会死吗?
会死吧!
那个招来百鬼夜行的人,或者那群人,他,他们,是真的没有把本国民众的性命,放在心上啊!
沈乐深深地吸一口气。他在心底呼唤:
“青灯!”
【我在!】
小油灯应声道。应完这一声,又赶紧叮嘱:
【沈乐你不要飞起来啊!外面有人,隔着挺远的,架着望远镜,架着枪,正在看你!你飞起来,当心被打!】
架着枪……是狙击枪吗?
狙击枪的话,大概我扛不住……
沈乐深切地知道,自己的力量虽然不弱,却扛不住12.7大枪的一击。那可是连车子都能撕成碎片,连防弹车都能打个洞的玩意儿!
他的身体,还是血肉之躯!
有小油灯警告,沈乐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他轻声叮嘱:
“你过去看看他们。可以的话,把他们的战斗力废掉——身上有什么电子设备,全都给我废了!”
据说越是特种兵,身上的各种电子辅助作战设备越多。什么通讯类,战斗类,侦探类,辅助类——
而且都会分成好几个设备,以免一个设备坏了所有功能都不能用。不过,只要是电子的,小油灯给你一招电路过载,你就妥妥完蛋!
【知道了!】
小油灯兴兴头头地答应了一声。电光掣动,眼看就要飚射出去,忽然刹车:
【那你怎么办?】
“我躲起来。你放心,我不会飞起来,不会给他们攻击我的机会!”
【那你躲好啊!我留一半注意力在这里,有问题随时叫我!】
小油灯的声音消失了。沈乐深呼吸一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次终于不是装样子的魔杖了——举剑在手,划一个大圈:
“雷来!”
百鬼夜行的幻境,百鬼夜行带起的鬼雾,和周围由文人作品相互吸引,凝聚而成的幻境,它终究只是以阴气、鬼气为根基。
而以阴气、鬼气为根基,就没有雷法破不了的东西!
沈乐平举桃木剑,先绕着自己,画出一个圆圈。圆圈落在地面上,剑尖一线银光闪动,立刻在地面上排开一片圆形的空地。
地面上青草柔嫩,叶尖露珠盈盈,并没有半点被踩踏、被熏黑、被烧焦的模样——这,是世界真实的模样!
而圆圈之外,鬼雾飘拂,几次想要进入圈子,又几次被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哼,五雷桃木剑,那是真正触电给你看!
先划出一片立身之地,沈乐再低头调息,让绕着身体的火环变形,扩大。
十二枚火珠压缩、拉长,变成一道首尾相接的火环,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然后,不断向外,向外,向外——
所到之处,雾气翻滚着后退,来不及退却的,立刻就燃烧了起来,烧出一片焦臭,簌簌黑灰。
火环掠过廊道,掠过空地,掠过屋顶,掠过湖面。湖面涟漪微动,两个手挽着手,溺在水中的中年男女,化为两尾游鱼,摇头摆尾,安静吃食;
在能剧舞台上微微停了一停,变出一个“几”字形,凸入舞台内部:
刹那间,熊熊烈火,被烈火包裹的舞女,全都消失不见;
在湖边转了一圈,中年画家陡然消失。只剩下一座巨大的画架,被火焰包裹,一寸一寸开始焚烧,烧出吱呀吱呀,无限惨痛的哀嚎声……
幻境的阵眼,找到了!
“干得漂亮!”
沈乐握紧拳头,用力一挥。他还记得和小油灯的约定,弯着腰,贴着墙根,躲躲闪闪,快速前行;
一直奔到湖边画架前,双手前伸,一个格外巨大、格外明亮的火球,从双掌之间飞出,直接落在画架上!
“不要!”
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沈乐充耳不闻,一门心思,飞快焚烧画架。
那上面的地狱图景,仿佛有莫名的抵抗力,火焰焚烧起来十分艰难,一个火球上去,只能搞定一小块;
沈乐嫌弃它速度太慢,左手控制火球,右手再次拔出了桃木剑。点点戳戳,在画架上画图:
两道短横,再两道短横,再一道长横。形如仰盂,留在画卷上面,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钵盂形状,里面盛满了亮银色的水光:
钵盂向下一斜,水光倾倒,顷刻化作万丈惊雷!
震仰盂!
震惊百里!
沈乐手上不停,继续绘画。雷天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雷地豫!利建侯、行师!
雷火丰!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雷风恒!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还要再继续往下画,整个画卷轰然一声,已经烈烈燃烧起来。一边燃烧,一边有惊雷窜动,瞬间就把整个画卷变作灰烬。
沈乐收手一看,周围已经是朗朗晴空,不见半点雾气阴霾。
至于那些舞台,回廊,客舍,还有一小股一小股的闪电下落,每落下一道,就有一小团灰气涌起,被闪电扫荡干净……
“青灯?”
沈乐在心里轻轻地问。小油灯开心回答:
【稍等!我把他们的电子设备都干掉了!他们正在没头苍蝇一样!我去烧他们的车!干完就回来!】
烧他们的车……如果是油车还好,电路板烧掉,整个车趴窝了事。
电车就要命了,只要电池过载,车子瞬间就能炸成火球——沈乐一头冷汗,赶紧叮嘱:
“你别搞出森林火灾啊!”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这附近的山林还是无辜的!温泉也是很好的!
手下留情!
【知道了!】
小油灯应了一声。沈乐耸耸肩,缓步走开,去找那些被百鬼夜行裹挟的旅客和酒店服务人员。
没走几步,脚步就慢了下来:
那些人已经恢复了神智,正围绕着一个和尚,哆哆嗦嗦,惊魂未定,听和尚敲着木鱼念经,挨个儿给他们摩顶。
看到沈乐过来,和尚加快速度,打发完最后一个人,过来悄声道:
“阿弥陀佛,施主下手也太狠了!这些怨鬼,虽然有可恨之处,也有可怜之处,我寺多年超度,毁为一旦……”
哦,又是你们寺放出来的?
沈乐眉头一挑:
你们寺在哪儿?
还有没有恶鬼,我去给个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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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这个月能有两千票咪?
(本章完)
第497章 鬼在观音禅院?你们这庙是黑熊精开的?(求双倍月票)
第497章 鬼在观音禅院?你们这庙是黑熊精开的?(求双倍月票)
“这鬼是你们寺庙负责超度的?你们寺在哪儿?”
“这……施主……施主慈悲……这些鬼物也是受尽了人间苦难……”
老僧一脸悲悯,手捻念珠,低头轻宣佛号。沈乐反复问了两遍,他来来回回兜圈子,就是不肯回答。
问得急了,索性闭上眼睛,喃喃念起经文来。至于念的到底是什么经,就有点超出沈乐的知识范围了……
“嘿!”
远远地,有人大步过来,冲着沈乐指指点点,大声说话。
沈乐循声抬眼,见那说话的是一个浴衣男子,脸庞通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火烤的还是吓的。
他正是被老和尚安抚过的众人之一,身材矮壮,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他抬手指向沈乐,一边说话一边指指戳戳,手快要戳到沈乐的鼻子上:
“@#$%……”
沈乐反正一个字也听不懂,只知道里面没有“阿里嘎多”,也没有“斯米马赛”。
唉,特事局小哥扔回总领馆了,身边没有翻译了,手机也没有调到翻译模式。沟通什么的,就只能随缘了……
沈乐扭头看向老和尚。老和尚双目垂帘,低头念经,仿佛对面前的一切不闻不见。懂了,您就是置身事外是吧?
这家伙是你的信徒或者不是你的信徒,打我或者被我打,你总之就不在乎是吧?
沈乐微微点头,向老和尚冷笑一声,扭头就走。刚转身,背后男子的声音陡然高扬:
“八嘎!”
拳挂风声,擂向后脑。沈乐看也不看,身子微微一侧,让开那个拳头。紧接着,小腿勾起,在下面一拌:
“砰!”
男人直接用鼻子亲吻了地面。
沈乐抬脚跨过他,一跃、一纵,飘向池边。他还记得那个地狱图屏风的位置,烧了好一会儿才烧完的,这会儿应该还有点灰烬?
靠着灰烬的感应,不知道能不能锁定那些鬼物出来的地方,不能的话,再去周围找找……
池边架着地狱图的地方,果然颜色格外深黑,与众不同。沈乐屈膝蹲下,左手握住桃木剑,右手虚按在地表,精神力如水波一样散开。
刚刚碰触上去,惊叫声,惨呼声,哭喊声,就如火焰一样席卷上来,几乎把他的心神吞没:
惨!
极惨!
实在太惨!
那是人间最深的冤苦,也是人间最惨的痛绝。男性,女性,老人,孩子,用剖开胸腔,扯开气管的力度,竭力呼号着。
那是在母亲面前杀害幼子,在子女面前杀害老人,在丈夫面前凌辱妻子,整个家庭,整个家族一起陷入火海,才会有的惨烈的痛呼……
沈乐身体晃了一晃,勉强抱元守一,连续运了几遍功法,才把这股精神冲击压下来。
他微微倒退一步,手按地面。大地轻轻蠕动,把这块深黑色的泥土拱了起来,揉成一团,落到他手里,还格外在外面糊上一层黄泥。
沈乐握住泥团,轻轻叹息:
“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
一股无形无质的阴风呼啸卷起。绕着沈乐盘旋了一圈,两圈,三圈,哀哀切切。仿佛在怨恨,又仿佛在求救:
让我们解脱……让我们解脱……
老和尚终于结束了念经,快步冲沈乐走过来,脸上若有惊色。还没冲到沈乐面前,沈乐已经纵身跃起,跟着阴风卷动的方向,快速离开:
走!
走!
跟着那阴风走!
那里,就是袭击的来源地,是那恶鬼被镇压的所在!
“施主——”
老和尚在背后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沈乐纵身腾跃,在黑暗的树林之间快速穿行,一步几米,一步几米,转瞬就没入林中。
看那去的方向,拉一条直线,正好笔直通向他们禅寺……
老和尚脸色凝重,摸出手机,叽哩哇啦地喊了起来。靠两条腿是追不上了,只能期望寺里能够警戒,能够有效抵御——
对了,还有,还有西大那边,他们人呢?
说好自己只是配合他们工作,他们才是主攻的,人呢?!
人……人都在团团乱转。小油灯下手又隐秘,又快速,一轮扫过,那些娇贵的电子设备,全部完蛋。
什么探测设备,什么成像设备,什么定位设备,什么通讯设备,连他们戴在手腕上、监测生命体征的腕表,都没有放过。
一股青烟冒起,led屏幕当场黯淡,里面的电子设备一片焦糊,哪怕拆开来修,都没有修好的可能了……
“我们遭遇攻击!”
“遭遇攻击!”
埋伏在林间的攻击手们脸色紧张,快速打着手势,小心后退。遭遇攻击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攻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哪怕是emp炸弹,那也得有发射,有埋藏,有爆炸,有各种各样的痕迹啊!
他们紧张地在树林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就连脚印都没有发现半枚。没了电子设备的战斗者,好似老虎被切了爪子、拔了牙:
虽然还有些战斗力,却已经和之前完全没法相比。更重要的是,对方这一次只干掉了电子设备,没有伤人;
下一次呢?
他们再想深入,再想完成任务呢?
到时候,落到头上的攻击,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走吧……”
队长叹息。一群人小心翼翼,在山林中转来转去,摸向车辆所在。到达车边,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车子,烧成了一团黑色废铁,连车壳都烧没了……
“现在的emp炸弹,能引爆电池吗?”
“不知道……”
“就算能引爆电池,我们还有油车!这次开出来的车,一辆纯电,一辆混动,一辆油车!怎么可能都烧掉了……”
“不知道啊!”
车辆没了,通讯工具没了,就算想要向上级汇报,都得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找到自己人才行。
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郁闷地在黑暗的树林里穿行,靠星光辨别方向,靠跟着溪水,让自己不至于迷路。
什么?
照明?
头灯也是用电池的!小油灯把头灯的电线都干掉了!要不是沈乐嘱咐他“别伤人”,他能连头灯的电池都炸掉,当场给那些人开瓢……
就这样,小油灯还担心他们有异动,把意识依附在一颗灯珠上面,监视着他们退走。一边监视,一边喜气洋洋地来向沈乐邀功:
【我搞定了!他们跑掉了!短期内应该不敢来了!——你这边怎么样了?哎呀!你这边怎么打起来了?】
“不用。”沈乐轻轻喘一口气,站直身子。他左右观望一圈,唇角冷冷勾起:
“回来吧。我们回家!”
【哎呀你怎么不等我来打!】
小油灯急了。怎么这样啊!
怎么还带这个样子的!
沈乐居然不等他来,偷偷自己动手了!
沈乐轻轻喘息了一声,抹了把汗。对于小油灯的怨念,他也只有小心安抚:
“不好意思啊,这里太气人了,我一时没忍住……”
他跟着阴风,跟着怨魂,在山林里快速奔行。翻过山头,越过巉岩,很快,就站到了一座寺庙门口。
庙宇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座掩映在山林当中,特别小,特别幽静的寺庙。
寺门口的石板路仅容一辆车进出,双车交会就能堵在这儿;
门口的小沙弥石像、石灯上面,都爬满了青苔,用作门房的小木屋,木头也黯淡开裂,像是经费不足,很多年都没有人维护的样子……
如果不是小沙弥石像旁边倚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观音禅院”这几个字,沈乐都看不出这里有个寺庙。
然而,阴风缭绕,呼号不止,种种冤苦让人心碎。沈乐在禅院门口驻足,眯起眼睛看着一片黑暗中的寺院,眉头紧皱:
禅院?
观音禅院?
观音禅院里,鬼气这么重,怨气这么重的吗?
你们这庙,到底是金池长老开的,还是黑熊精开的啊!
他站了片刻,迈开大步,跟着阴风冤魂笔直往里走。身边光团上下飞舞,照亮房屋,照亮草丛,照亮那些小小的石像。
没走多远,沈乐猛然站住,抬头仰望:
石板路尽头,一片山石顶上,石碑、鲜和木牌的簇拥下,一座观音像默然耸立。
两人来高,全身紫铜色的观音像,璎珞庄严,容色慈悲。造像的水准,哪怕比不上国内的那些传世千年的瑰宝,也算是大师手笔。
然而,仅仅是走到这座像前,沈乐就能感觉到惨苦的悲号,无休无止——
痛!
痛!
太痛了!
救命——
救救我们——
这是观音,这是观音啊!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会这么恨……
沈乐又升起两个光球,靠近观音像,仔细观看。观音脚下竖着好几个石碑和木牌,有很正常地朝拜的,也有很正常地祈祷“国土安稳”的。
沈乐甚至掏出手机,用自带的翻译软件翻译了一下,也没找出奇怪的内容来。
木牌上面的字,在很正常地表示这是东瀛的古老传统,祝愿来参拜的人身体健康。
但是不对,这个观音像,总是有哪里不对——
他纵身跳到观音像下面,盘膝端坐,微微低头,开始冥想。精神力展开,铜片蓦然“嗡”的一声,急切地亮起。
沈乐甚至不用刻意寻找,就看到一根细细的亮线,从他自己所在的地方,一直拖向祖国的东南部,拖进内陆。
亮线很细,很衰弱,很无力,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断灭。但是,亮线系住的那一头,他太熟了——
他前些天,传送到达过那个地方,那是金陵,是我们的民众,曾经流干了鲜血的地方!!是这样吗……观音像牵系的,是那里吗……
这观音像肯定是国内偷来的,早晚要搬回去。沈乐竭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往下走,继续东寻西觅——
然后,猛然站住。
距离观音像不远,又有一簇碑文,傲然矗立。正中一块深红色的巨石上,镌刻着“七士之碑”四个大字,字迹苍古。
下面有小小的、摆放着鲜的石柱,还有几块小小的木牌。沈乐凑近木牌,只看了两眼,就觉得血液“轰”地涌到了脑袋上!
“东条……”他轻轻地读着:
“土肥……板桓……”
是你们!
原来是你们!
原来所谓的“七士”,是七个罪犯,原来这个所谓的观音禅院,供奉的,是这等货色!
难怪有怨气缭绕不去,这种地方,能没有怨气才见鬼了吧!
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这是倾尽太平洋的水都洗不清的!
沈乐整个人轻轻发抖。他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有理智,能够掏出手机,快速搜索。
七士之碑,观音像,让我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屏幕亮起,现出文字的一刹那,沈乐“咔嚓”一声,直接把手机捏成了废铁。
好、好,这所谓的观音像,原来铸造的时候,用了来自金陵的泥土,用了掺杂军民鲜血的血土——
这痛楚,这哀鸣,这惨叫,一天一天,一日一日,到现在,都没有平息啊!!!
“轰!!!”
沈乐完全不想给他们留脸了。本来还想悄悄地干一票,悄悄地走,现在?
现在,哪怕头顶上有导弹呼啸,有原子弹马上就要下来,我也要砸了这观音像,烧了这观音禅院!
他向观音像一指,一枚巨大的火球,脱手而出,直接砸在观音像上。那紫铜色的巨大佛像晃了两晃,开裂条条细缝。
沈乐还嫌不够,一招手,旋风卷动观音像,前后左右,快速晃动——
还不够!
还不够!
大地听我呼唤,土和火,听我号令!
这用紫砂和血土烧成的观音像,里面的火行之力,给我离开!里面的土行之力,给我分崩离析!
立刻!
山峦呼啸。脚下的泥土,如地龙翻身一样波动起来。沈乐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叫,有人在呼号,有人狂奔而来,甚至有飕飕的枪声炸响。
他充耳不闻,只是把土墙升高了一些,在周围厚厚地围了一圈,就一心一意,和观音像里的力量沟通——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一声声脆响,两人高的观音像倾倒下来,整个儿砸在地面,砸碎成一块一块。
先是人头大的碎块,再分裂成拳头大的小块,最后,分裂成一地泥沙。沈乐在碎块前单膝跪下,双手前伸:
“来吧……来吧……我带你们回家……带你们……回家……”
铜片清鸣一声,自行从他的衣领内飞出,悬在半空。泥沙震动,星星点点的土粒从碎陶片里面飞出,绕着沈乐转了三圈,鱼贯投向铜片。
沈乐竭尽全力,侧耳倾听,听着周围的哀嚎声越来越小,听着悲呼声渐渐低微,渐渐平息:
“走吧,跟我回家吧。”
他在心里轻轻祈祷着。好半天,泥沙当中再也没有动静,想是已经被铜片吸纳干净。他这才站起身,长长吸了口气:
该带回去的已经带回去了。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
沈乐反手拔出桃木剑。他不会作法,也不会禹步,更不会画符。但是没关系,大不了倾尽全力,把这破地儿炸个干净!
他伸手在空中点点戳戳,勾勒八卦。离上缺,巽下断,震仰盂,艮覆碗——
风乘火势,火助风威,给我烧!
烧掉这一片土地,烧掉这里面,那些罪恶的所谓荒魂!
铜片似乎也愤怒到了极处,毫不吝惜地给出力量。一股庞大的热流从沈乐胸口涌到手臂,再从手臂涌到剑尖。
明明只是虚空勾勒,剑尖所过之处,却有银白色的痕迹长长久久,留存不去。而在这痕迹的指引下,雷霆轰然降落——
一条一条,雪白的闪电,在沈乐的呼唤之下,落向他的剑尖。再被剑尖甩出,落下他目光所及的一切土地:
什么“国土安稳”的牌子!
我安稳你个头!
给我烧!
什么“七士之碑!”
七恶!
七鬼!
给我劈!
给我炸!
给我烧!
雪亮的雷光破空而下。一道又一道,落在石碑上,落在石碑后面的土丘上,落在土丘后面,所谓的“禅院”房子上。
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啸,那座规模不大的,全木质结构的寺庙主殿,竟然冒出了大团大团的黑气,比沈乐上次在神社看到的,要多得多的黑气!
“八嘎呀路!”
仿佛有人这样在喊。有人在高呼,有人奔跑,有人举枪扫射。
飕然一响,一个带着长长黑发的人头,从主殿当中冲起,扑向沈乐——
“你们,把你们供奉的这些恶鬼,全部炼成妖怪了吗?”
沈乐冷笑。若果然如此,倒也是它们合适的下场——虽然这些犯人,比起百鬼夜行的鬼物,都要邪恶千百倍,早就堕入了地狱魔道。
不管是供奉的恶鬼,还是炼成的妖怪,总之,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他身边火焰大涨。十二枚火球形成一道火环,火环快速旋转,每转一圈,体积就增大一分,每转一圈,颜色就炽亮一分。
那个人头扑向沈乐,距离他还有两丈远,就已经惊呼着刹住来势,想要仓皇逃窜。
刚刚转过方向,一枚火珠从火环当中冒出,笔直轰向人头,瞬间把它烧成了焦炭!
“@#$%……”
“&*%¥#……”
奇奇怪怪的喊声到处响起。沈乐默念着“我不懂东瀛文”、“我没听见”,缓步向前。大喊的人见没有效果,终于改成了中文:
“等一等……”
“请您手下留情……”
“请宽恕……”
“您要杀人吗?要在这里杀人吗?!”
换成别的地方,比如心斋桥,比如清水寺,我肯定不会大开杀戒的。沈乐缓步向前,一边指引风火漫卷,指引雷光劈落,一边默默在心里回答:
因为那里也有无辜的民众,也有精诚一心,奉献给古迹修复事业的工匠。
但是,这座观音禅院,半夜,里面除了僧众,肯定还都是僧众——
而会在这个地方,供奉这些恶鬼的僧众,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不会冲到我面前,我不会一个个找了来杀你,但是,卷在火焰当中的,被雷光劈到的,我不会为你们收手的!
【哎呀!沈乐你怎么不等等我!】
小油灯火急火燎地跳了过来。他留一只眼睛监视西方那些家伙逃窜,赶紧过来看沈乐在做啥。
见沈乐大开杀戒,他一边抱怨,一边急吼吼地开始动手:
【我也来!我也来!】
“不急,你从外面兜住,一个也不能放走。”沈乐放缓脚步,走向那座黑气翻卷、到现在还屹立着的正殿。
七个甲级,一千多个乙级、丙级,果然怨气深重,果然罪恶滔天……
今天,不劈死你们,不烧光了你们,我沈乐两个字倒过来写!
黑气腾腾,超过殿宇几倍之高,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俯冲而下。
沈乐在那个骷髅面前,小得仿佛只有沧海一粟,黑气还没抵达,他已经感觉身边山摇地动,仿佛整座寺院、整个山头都在反对自己。
沈乐冷哼一声,握紧铜片。同时,桃木剑点点戳戳,在前方勾勒出火球术的符篆:
银色光丝一缕一缕,互相交织。画到一半,桃木剑已经沉重异常,像是添了千斤之重;
画到三分之二,沈乐感觉自己体内热流倒卷,像是被符篆直接往外吸走;
画到最后几笔的时候,丹田空空荡荡,金色圆珠拼命旋转,才能压榨出一点热流,给到符篆当中——
但是快好了!
快好了!
符篆线条越多,周围越亮,亮得人不敢逼视,亮得沈乐眼泪长流,亮得那黑色骷髅只敢奋力咆哮,却不敢穿过火环——
它几次想走,都被小油灯引动周围的闪电,一下一下劈了回去。直到沈乐画完最后一笔,竭尽全力,双掌虚推:
“去!!!”
符篆凌空飞起。一枚人头大小的银色火球,飘飘悠悠,落入黑气当中。
沈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刚想埋怨那符篆不够给力,就看见黑气猛然炸开。
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而每一缕黑气,无论如何翻腾逃窜,都有一枚火球追着燃烧——
烈焰如雨。须臾,整座禅院发出可怕的爆裂声,梁柱椽桁,全部倾倒崩裂。
沈乐缓步前行,走到主殿前方,就看见所有的木结构都在火焰中焚灭,甚至脚下的泥土,也一寸寸烧成了琉璃之色……
和那血土烧制的观音,呈现同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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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我们烧了你家的寺庙?没有的事!(求双倍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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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哔哔啵啵,不断延烧。主殿,配殿,侧殿,僧寮……
一间一间,发出巨大的爆裂声,挨个倒下。沈乐催发出的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智,不用他指示,就一间一间去点燃,去延烧:
这块地方,每一间房舍、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罪恶,一把火烧了干净!
沈乐在火焰中缓步前行。烈焰仿佛有灵智一般,自动闪开,为他让出了道路。
非但没有点燃他的衣角、背包,甚至没有烘热他的面庞,也没有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
风旋在火环中快速盘绕,轻飘飘地托起他的衣襟,也给他输送了足够的新鲜空气,山中清凉、湿润的微风。
沈乐沿着山道一间一间查看,只见所有的房屋全部被焚烧倒地,里面的和尚或许跑光了,也或许有人没跑出来,总之,并没有尸体摆在明面上。
只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佛像,有些比较幸运,没有被梁柱砸倒,还挺立在火堆当中,有些已经歪倒了,也没有摔成几块。
那些宁静的,慈悲的,庄严的面庞,在火舌缭绕当中,或明或暗,犹如化作了厉鬼一般。
“按理说……我不应该毁灭你们。”沈乐缓步走进主殿,走到另一尊横倒在地上的观音像前,俯首凝视观音唇边的笑靥:
“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外面那尊一样,用血土烧成的……所以……”
对不起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观音菩萨,如果您在这里是无辜的,如果您恼怒我毁灭您的佛像,那么,所有的报应,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他凝视着面前的佛像,默默存想,默默感应天地自然的力量。然后,用力一跺脚——
“哗啦!”
佛像寸寸碎裂。崩解成人头大的碎块,再崩解成拳头大,龙眼大,最后,崩解成满地砂砾。
从那佛像当中,冲起一道黑气,惊惶地盘旋了一圈,想要冲着沈乐过来,却在他护身的火环上焚灭为灰烬。
沈乐凝视着那道黑气,唇边勾起一丝冷笑:
“很好,这佛像,已经变成藏污纳垢的所在了,已经变成恶灵依附的巢穴了吗?观音在上,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这大约不是您的本意——
那么,我就替您荡涤污秽,把这个禅院清理干净吧!”
他满怀怒气,挨个儿走过所有的佛像,一个个清扫,一个个毁灭。
大殿里,侧殿里,僧寮里,山道边,竹林中,所有的佛像,挨个崩碎,挨个被驱逐出里面的黑气。
最后,沈乐在观音禅院里来回搜了三圈,再也找不到一丝黑气。
算了,就到这里吧,虽然在东瀛放火不至于牢底坐穿——要坐穿早就坐穿了,不差这一点——但是,山上的树木和竹林,毕竟是无辜的……
他收回火焰,驻足禅院之外。长长吁一口气,仰望山峦: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然而山雾迷蒙,整个山头阴沉沉的,只有被火焰烧灼过的这一块稍微有些亮光。
沈乐纵身跳跃,一直奔到山顶,才在竹叶上摸到了滴下来的露水:
据说这座禅院,挨过一次泥石流还是什么的,把它毁得有点厉害。所以,要不要再来一次呢?
还是让它光天化日,就这样暴露着,给当地人一个警示?
他俯瞰山下焦土,沉吟不定。好一会儿,远处轰轰轰轰,急促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沈乐循声抬眼,就看见一架直升飞机快速飞来,机身上的标识,嗯,有点儿眼熟……
【它们打来了吗?要我去把它们干掉吗?】
小油灯很兴奋地询问。他跟着沈乐闹了一夜,开了一夜杀戒,此刻正是精神抖擞:
他干掉了好多坏家伙!
好多好多呢!
那些呜呜叫着,冒着黑烟,到处乱窜的家伙,凡是往外窜的,全都被他干掉了!
那些家伙,听沈乐说,和打伤云鲲的家伙是同伙——而且,是干了很多坏事,杀了很多人的,最坏最坏的同伙!
被他干掉那么多,他简直太棒了!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被小油灯一问,沈乐反而缓过神来。
已经有人来了,已经有人看到了,就没有必要当着他们的面发动一次泥石流啥的——底牌之类,还是藏一张好一张……
他转身没入竹林,消失在直升机上众人的视野当中。须臾,往地下一沉,顺着地脉的方向,传送回温泉旅馆。
先找个僻静地方现身出来,让小油灯四下逛一圈儿,确定还没有官方人员到来、也没有人埋伏着想要逮住他。
沈乐悠悠闲闲,收拾好行李物品,前去退房。
温泉旅馆前台吵成一片,要求立刻退房的,要求退房费的,索要赔偿的,要求旅馆人员陪着看病,索要医药费的……
沸反盈天。这家传承三百年的温泉旅馆,名声极其响亮,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来住的人非富即贵。
莫名其妙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谁也不想善罢甘休。相比之下,沈乐这种安安静静退房,除了走人啥都不要求的,简直是旅馆的救星了……
他的要求自然飞快得到了响应。办完手续,沈乐走出旅馆,找了个僻静处往地下一沉。
回总领馆!
唉,那边估计已经快要急死了,不管是乘飞机回家,还是直接传送回家,总之,要给他们一个音信……
顺便,如果不是传送回家,还得拜托他们帮忙买个手机。这年头,手机没有了,真是寸步难行啊!
总领馆里真的快要炸了。沈乐满怀怒气,大杀四方的时候,总领馆里,特事局小哥和他的同事们,正在团团乱转:
“沈乐在哪里?”
“沈乐现在在干什么?”
“沈乐……有危险吗?”
那是百鬼夜行!
是高等级的鬼物暴动!
沈乐把他们的同事丢回总领馆,自己一个人冲回去了!
“他真是太冲动了!”特事局小哥团团乱转,一下一下锤自己大腿。
既恨自己反应太慢,没有及时把沈乐抱住,又恨自己战斗力太差,没资格入场,只能被甩到安全地方:
“现在怎么样?打通了吗?”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不停地拨打电话,拨打电话。连打七八遍都是这个结果,担心被沈乐拉黑,又拜托同事去打。
私人电话,领馆的办公电话,打来打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关机了?”
“不会是被抓住了吧?”
“不应该……被抓住的话,对方应该会把手机开着,随时等我们打电话过来,以便取证……”
“或者,手机在战斗当中损毁了?——那他该打得多激烈啊!连手机都没保住!”
“希望不是……他那个随身器灵,能使用极强的电流进行攻击,也许是周围电场太强的缘故……”
“继续打!打通为止!唉,他干了啥都不要紧,就希望人不要出事……”
一群人团团乱转,还得把沈乐冒出来的这块区域,拉个围挡给封闭起来。
这儿常有人来来往往,要么办事,要么找人,万一被人看到他冒出头来的样子……
“家人们,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人从泥地里冒出来了!不是特效!不是从井里往外爬!”
这年头的自媒体,是真的让人头痛……而且,他们什么都敢拍,什么都敢播,完全不考虑有没有打扰别人,也不考虑别人的隐私……
领馆里的工作人员在外面警戒,陪伴沈乐的特事局小哥,就在围挡里面一圈一圈地转。
从深夜转到凌晨,从凌晨转到天色微明,什么消息也没有。
特事局在国外的人手并没有那么充裕,特别是这么个小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想要从别的地方调人过去吧……距离他们最近的,人手充足的地方,是驻东瀛大使馆……
领事馆比大使馆等级要低,要向上面汇报,说明情况,请求指示,低头挨骂。
等到大使馆那边安排好人手,距离最近的人员再出发、再赶路,赶往目的地……
“到了没有?”
“到了没有?”
“那边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怎么样?!”半夜被拎起来的行动人员一肚子起床气,全都倾泻到了同事头上:
“我还没开出首都圈!堵车呢!”
“啊这……凌晨也会堵车?”
“凌晨为什么不会堵车?五角大楼周边,凌晨还会堵车呢!”
特事局小哥坐立不安。就在他几乎要把围挡内的地面蹭薄一层,蹭出一个大坑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大喊:
“沈乐!沈乐回来了!!!”
小哥掀开围挡就往外冲。冲出那圈彩条布,沈乐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一大群工作人员七嘴八舌,每个人都在发问:
“你还好吗?”
“你有没有受伤?”
“你干什么了?”
“你和他们起冲突了吗?”
“杀人了没有?杀了几个?”
“呃……”
沈乐左手一个拉杆箱,右手一个拉杆箱,有点腼腆地笑着,被问得回答都来不及回答。
他在人缝当中一眼看到特事局小哥,赶紧挤过来,向他递出手里的箱子:
“那,你的行李——不好意思,那个车子太大了,我没法弄回来……”
现在是纠结车子的时候吗?!
特事局小哥很想咆哮。然而,没等他喊出来,手里一轻,箱子已经被拽了过去:
“送去检验!看看有没有沾染什么,有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啊这……沈乐的箱子你们不送检,就抢我的箱子吗……
就拿我当软柿子捏呗?
小哥敢怒而不敢言。幸好经过这一番打岔,沈乐身边聚集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开了一点。
绝大部分人该做啥的做啥去了,只有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人,邀请沈乐进入总领馆大楼内,一个装潢放松闲适的谈话室。
等沈乐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抱着一杯热茶慢慢啜饮,对方才微笑问道:
“沈先生辛苦了。感谢您第一时间,把我们的同事送出险地,保护了他的生命安全——对了,能问问您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哦……”
沈乐犹豫了一下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用最直白的沟通方式:
“我干掉了百鬼夜行,然后,把那边的观音禅院烧了……”
“噗……”
发问的中年人刚刚端起茶杯,想要做一个喝茶的动作,就差点儿当场喷了出来。烧了,烧了,烧了……
“全烧干净了?!杀人了么?”
“全烧干净了。”沈乐认真点头:
“所有的佛殿,僧房,能看到的屋子全烧光了,连佛像都砸碎了。可能有死人吧,不过我没有看到,也没有刻意去追杀。”
中年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沈乐这破坏力是真的强啊,没有武器,没有大型机械,一个人,一晚上,就烧光了那么大一个寺庙……
他甚至连汽油都没有!
对沈乐的战斗力,看起来需要重新评估了。他那个火球的攻击力,似乎远远超过了之前测试留下的数据……
他仰在座椅上,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握紧拳头,狠狠挥舞了一下:
“干得好!”
早就想这样干了!
那个被称为“小神厕”的破庙啊!
累累血债啊!
要不是官方身份,要不是还要顾忌一些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也想去把那破玩意儿烧了,砸了,全都毁掉!
唉,还是民间人士比较好,自由度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能跑得掉……
沈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很好,他就知道,官方肯定是支持他的——
就算不能明面上对鬼子说“干得好,干得漂亮,最好多来几遍”,暗地里,肯定也是倾向于他的。
那就方便了,接下来,他不管要打还是要逃,自由度都很大了!
“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中年人微笑着缓声问道。沈乐迟疑了一下:
“我买国内航司的机票回去,会不会给国内航班造成安全威胁?”
“你想走正常渠道回国?”
中年人一下子坐直了。沈乐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通知海关,直接把我扣下来……虽然说扣下来我也能跑得掉。
但是,给他们个讯息,让他们知道我回去了,他们能放松一点警惕吧?就是怕他们把飞机打下来……不然,我买国外航司的机票?”
中年人微微沉吟。现在的国际局势,一般来说,击落客机这样丧心病狂的举动,不太会有。
哪怕真的被打下来,也是误击,夹在战区的双方之间的误击。本国和东瀛之间,暂时没有到这个地步。
但是,国外的航司,能做的骚操作就太多了。最简单的,等你上了飞机,飞机拐个弯,飞到其他的国家去……
沈乐的传送能力,好像是要借用地脉力量的,不一定能在空中传送吧?
以及,现在走正常渠道回去,还是很容易被扣下的。哪怕沈乐手段比较多,也架不住对方主场作战,有很多各种操作:
比如说,事先设立结界;
又比如说,事先埋伏好一批手持麻醉枪的战士;
再比如说,埋伏狙击枪,干脆击杀……
他在沈乐的安危,和国家的立场,领事馆对外沟通受到的压力之间想了想,果断拍板:
“不行。你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你直接传送回去,入境记录我们帮你补上。至于出境,以后你到东瀛来,应该也不会走正常渠道了吧?”
沈乐忍不住向后一仰,微笑起来。行,组织给他兜底,那简直太好了。
他拍拍双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做,记得找我啊!”
他一手拽住拉杆箱,微微闭目,开始感应家的方向。
传送发动的前一秒,仿佛听到有人在喊:
“让我们解释?——解释什么?我们的人在那边遇到袭击,我们还要让他们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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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担心它会太监,现在上架了,终于可以安心看了!
(本章完)
第499章 云鲲:列强不是我们自己吗?为什么不能找他们要人?
第499章 云鲲:列强不是我们自己吗?为什么不能找他们要人?
“我们的人烧了你们家的寺庙?”
“没有的事!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证明是他烧的吗?!”
“视频?监控录像?力量波动的探测?哪怕是当地留下的指纹和脚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说是他烧的,就是他烧的?”
“我还说是你们自己人烧的呢!又不是没烧过!你们自己的左翼,把那个庙里的观音像毁掉,又不是第一次了!”
“也说不定是天雷直接劈死的!要我说,那个伤天害理的神厕,早就该被劈死了!”
吵架,努力吵架,竭尽全力吵架。
反正这是在私下的会议上,又不是在公众场合,在记者的摄像机和直播镜头底下吵。
领馆的官员也不在乎形象了,拍着桌子,狠狠吵了一个痛快:
“我们的人,当天晚上,受到了百鬼夜行的袭击,然后就失踪了!——对于我国在贵国合法旅行的公民,贵国有保护义务!”
“什么?你说他第二天早上,正常退房了?那也不能抹杀他受到袭击的事实!那可是百鬼夜行!百鬼夜行啊!!!”
“你们自己人把百鬼夜行放出来的!为了杀他,你们连自己人的命都不顾!如果不是他努力奋战,旅馆里的住客和工作人员,绝不可能平安!”
“什么?那个庙?什么庙?他人生地不熟,黑灯瞎火的,为什么要去一个奇怪的庙?”
沈乐窝在工作室里,抱着手机,看领馆官员和上门责问的东瀛人的吵架视频,笑得一抖一抖。
太给力了,自家人真是太给力了,这一顿狂喷,喷得东瀛人一点破绽都找不到啊!
身边,彩光涨落,银色光团沉沉浮浮,长长的黑色发丝轻轻旋舞,却是小家伙们都凑过来旁观。
一边旁观,还在一边点评:
“好!”
“就是这样!”
“再多喷一点!”
“沈乐为啥要烧你们家庙?你说啊!有本事你就说啊!你不敢说了吧?!”
哼,“这个寺庙供奉了很多伤害了贵国公民的人,所以贵国修行者要把它烧掉,”这种不要脸的话,有本事你就说出口!
罗盘指针转来转去,画卷不顾自己是一张古画,每一次折腾都会减损寿命,哗啦哗啦地卷起又舒开,舒开又卷起。
画面上方,投射出温泉旅馆附近的大片地图,一个红亮红亮的箭头,笔直指向被烧掉的寺庙:
【就这么点路,好像谁找不到一样!那么多鬼怪,那么明显的阴气和恶意,顺着摸,一下子就摸过去了!】
【哼!】
【别说那个庙供奉一群恶鬼,就算供的不是那些家伙,敢放百鬼夜行出来咬人,就该被拆掉!】
小家伙们挤成一团,欢呼的,喝彩的,鼓掌的,一浪高过一浪。只有云鲲不太高兴,不,是很不高兴:
【太差了!太差了太差了太差了!我们都有人失踪了,就应该主动出击,去跟他们拍桌子,去找他们要人!】
【让他们开放军营,开放秘境,一个一个去搜查啊!】
“啊这……”沈乐开始冒汗。他拍拍小木船,轻柔地抚摸着木船表面,尝试哄好这个暴躁的小家伙:
“云鲲啊,那什么,我们是负责任的东方大国,是地区的稳定力量……我们不是列强,不好直接摆出这种做派……”
【可是,网上不是经常都说,“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吗?】
“啊这……云鲲啊,这是网友说着玩玩的……我们现在还没到这一步,真的,真没到这一步……”
沈乐努力哄小家伙。然而云鲲把船帆展开了又收起,收起了又展开,哗啦啦啦,折腾出一片响声。
就连船舱里的纸人,也大批大批的跑到甲板上,分成两列。一列手拉手背对舱门,另一列推推搡搡,尝试冲到船舱里去。
沈乐总觉得,这些纸人,在表演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
【可是,这种事,他们对我们做过的呀!我们不能对他们做吗?!】
云鲲一半是认真,一半是疑惑地询问。
沈乐已经连额头都开始冒汗了,深深感觉到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小家伙,还没经历义务教育阶段,能带来多大的麻烦。
谢天谢地,这孩子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带着许多工作人员的,要不然,它真的能一头撞到某个军港去……
【所以这次出去,你没有摸去哪个军港吗?】
“呃,没有……”
【也没有确定哪条大黑鱼在港口,或者即将出去干活吗?】
“也没有……”
【没有干掉一条大黑鱼,或者,把一条大黑鱼拖回来吗?】
“这个,那个,云鲲啊,我们这次出去,主要任务,是把泥塑们的最后一个组件带回来……”沈乐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
“帮你报仇的事情,咱们再等一小段时间啊……等到他们放松警惕了,咱们玩一把大的!”
【那要等多久啊……】
“不会太久!不会太久的!我保证!我先把那个笔筒修好,修好了,测试成功了,我测试出这个套装的能力,就着手帮你报仇!”
小木船满意地沉寂下去了。剩下沈乐抱着手机,无奈发愁:
这能拖多久啊……
以自己现在的修复水准,修复一个笔筒,应该用不了太久吧?
有一说一,倒不是他不想为云鲲报仇,只是他总觉得,去别人家军港大闹一通,或者拖走一条大黑鱼什么的……
兹事体大,应该各方面好好沟通,好好筹划,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一次性达到利益最大化。
只为一时意气,拍脑袋就冲过去打架,这个,总是有点……
算了,还是先完成当前紧迫的任务吧。沈乐挨个儿安抚好小家伙们,从聚灵阵里抱出那个笔筒,放在面前:
“咦……”
这笔筒的样子变了啊!
刚刚捡回来的时候,还只有尺许高,双手合拢那点粗细,最多也就插十来根圆珠笔这样。
可现在,被他带回家里,聚灵阵里放了几天,高密度灵气里泡了几天,它居然长大了!
高度从一尺长到三尺,直径从10厘米长到30厘米,体积翻了九倍这样子。
现在的大小,已经可以摆在书案下方,用来放置各种抓笔、斗笔,那些超规格的大号毛笔了……
“原来你还会自己长大的啊……”
沈乐讶异感叹。身边风声轻轻一动,小伶纵身跳了进去,直滑到底。
沈乐“哎呀”一声,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一根丝线甩出,直接缠住他肩膀。小伶攀着丝线,冒出笔筒,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小木偶:
【没错!它还能长大的!这几天一直在长!——最开始只有它们能下去,这两天,我也能下去了!】
感情这几天,你们把它当玩具玩了?
沈乐暗暗感谢自己定制了一批玻璃柜子,把泥塑们全部放了进去。泥塑们还没有完全“活”过来,没法吸引天地元气,日常修复自己;
被小木偶他们跳来跳去,荡来荡去,丝线勒着甩来甩去,大概率会被磨损,甚至,小概率会被勒断的……
【它还越长越漂亮了!木头都变漂亮了!】
小油灯嘤嘤提示。沈乐凝神去看,果然,木头的质地,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虽然仍旧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没有显露出金丝,也没有变得深沉如紫檀,但是,木头表面莹莹生光,居然有了玉石的质感!
如果它被抢走,漂洋过海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家人大概舍不得把它供奉到神社;
而如果在神社里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子,大概就不会被随意丢在仓库里,落满灰尘,里面还塞了一堆杂物了。
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到底是神物自晦,还是长期和泥塑们分开,没有待在灵地,没有得到足够的滋养?
沈乐一手按着笔筒最高处,把它摇了摇,再摇了摇,一手托住筒底,把它整个倒过来甩了两下,又拍了两下。
确定里面没有东西,再往里扔了一个清洁术,又一个清洁术:
“干净了吧?里面没东西了吧?可千万不要再有奇怪东西了……”【要是有蟑螂的话,你现在清理也来不及了……】
小木偶幽幽吐槽。
沈乐气得拍了她一下脑袋,把她拎到旁边桌子上坐好,这才开始继续研究笔筒。
之前在神社的时候没有看清,这时候仔细观察,才能看出这座笔筒上,雕的是一幅钟馗嫁妹图。
钟馗身材魁伟,手持折扇,腰悬宝剑,亲手牵着一头毛驴。毛驴上斜坐一名少女,身形娇小,容貌娟秀,依依靠在他肩头;
一棵石榴树从少女背后拔地而起,树枝横斜,上面结着三五个石榴,榴口微绽。
哪怕只是木雕,迎着光看去,仍然有一种饱满晶莹之意,生机勃勃。树干上,还趴着几只蝙蝠,或直或横,或斜挂,或倒悬……
沈乐本着完美主义的态度,绕着笔筒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五只蝙蝠,正合五福临门之意。
除此之外,还有五个石榴,两朵绽开的榴,大概是五男二女?
钟馗脚下,小鬼提灯引路,黄狗奔跑嬉戏。再往下看,那棵石榴树,赫然是长在云端:
流云缭绕,云端之下喜鹊双飞。竹筒底部,甚至还雕了一只水牛,半身浸在水里。
浮在水面上的宽阔脊背,承托着两个小儿,一个盘膝而坐,横吹竹笛;一个趴在牛背上,双足勾起,举着个拨浪鼓摇得欢快。
两小儿旁边,水牛浸泡的溪水侧面,还特地磨平了一块,像是雕出了一块山石。
山石上,特地用青色颜料,勾勒出苍劲有力的两行大字:
“铁骨铮铮,嫁妹情深;
德耀山河,一介书生。”
山石,水牛,流云,树木,人物,整个儿融为一体,动静相宜。
看得久了,仿佛能听见山风轻拂,小儿欢笑,能听见蝙蝠的扑翼声,和小鬼在山间蹦跳的声音。
就连钟馗那凶恶的面相,似乎都多了一缕笑意和欢快。
沈乐看来看去,都觉得如果给他自己这么大一块木头,他绝对没这本事,把这么繁复的内容全部搬上去。
一半都做不到!
而雕刻者在这三尺之地,用尽各种深浮雕、浅浮雕、圆雕、透雕的方法,把一幅钟馗嫁妹图雕得活灵活现,不见半点瑕疵。
之前在神社看到的,“最多也就是省级的手艺,到不了国家级,更到不了国宝级”的评价,现在看来,要升高再升高……
就让人感觉,这只笔筒先前,真的是在努力遮掩自己,让自己不被发现,不被外人珍藏起来?
“唉,这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不,是两个……”
沈乐长长叹息。两大难题,一是这个笔筒,到底生长完成了没有,它还有没有继续扩大体积的可能;
二是,这个笔筒,上面有明显的破损,有一道巨大的刀痕,深达两尺,几乎把整个笔筒劈开。
笔筒,笔筒上的石榴树,叶,石榴,钟馗和他的妹妹,蝙蝠,小鬼……
每一个部分都被伤到。要把这些图案修补完整,沈乐感觉,难度对他有点高……
“咱就是说,我的雕工,配修补这个木雕吗?”
沈乐盯着面前活灵活现的木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的雕工,也就够修个窗框,修个木头家具什么的,补上一点破损的地方,靠着打磨和上漆,勉强让人看不出违和来;
像这种大师手笔,他真的能行?
确定不会越修越糟糕吗?
他但凡有这手艺,也不会走古建修复这条路,早就奔了雕塑那一块去了啊!
木雕,石雕,彩绘泥塑,那么多方向,古建修复是最不考验雕塑手艺的!
唉,算了,船到桥头自会直的——大不了把整个木雕扫描下来,回学校求大佬出稿子。
而且,说不定给足灵力了,它能自己长好呢?
沈乐唉声叹气,坐到笔筒前面,双手平伸,一左一右捧住笔筒,向里面细细地输入灵力:
你到底是还要继续长,还是长到这样就是你的本体了,给个消息?
笔筒安安静静,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沈乐也不着急,先拿出尺子,仔细量了它的高度,直径;再抱出扫描仪,把它上上下下扫描一遍,整体形态和数值全部记录下来。
然后,才调匀呼吸,把最柔和、最温润的灵力,仔细输入笔筒当中,遍布它周身:
至少先让你吃饱?
吃饱了,一切好说?
笔筒来者不拒。沈乐给多少,它就吸收多少,半点也不客气。
沈乐足足打坐了一个下午,睁开眼,笔筒还是那副老样子,画面、颜色、大小,一点都没有变化……
真没变化?
还是变化太细微了,我看不出来?
沈乐祭起扫描仪,又扫描了一遍,结论是至少高度和直径没有变。
至于画面,沈乐把眼珠子都瞪酸了,也没找到任何一个细节的区别,大概,也许,可能,就是没变吧……
【沈乐!你什么时候开始修它!】
云鲲在桌子上转来转去,急不可耐地催促。修个笔筒很方便的呀!
沈乐修他的时候,不是量一量,锯一块差不多的木板镶上去,然后就开始上漆了吗?
“唉,别急啊,别急啊。”
沈乐只好再伸手安抚他。摸一摸,晃一晃,揉一揉,抱起来摇一摇。
一直到撸顺毛了,木船里面的纸人一个个回到船舱,他这才柔声解释:
“等我给它喂饱灵气了再说……”
【你之前怎么没给我喂饱灵气啊……】小木船声音越来越低。它也就是撒撒娇而已,事实上,沈乐为什么不给它喂饱灵气,它自己也知道:
三十丈长的木船,和三尺长的笔筒,能比吗?
能比吗?!
长度差了一百倍,体量能差一百万倍!沈乐能给笔筒喂饱灵气,给它云鲲喂饱的话,怕不是要抽干了!
【呜呜,那我要等好久了……】
沈乐伸手给云鲲顺了顺船帆绳子,再度入定。热流涌动,精神力延展开来,直入笔筒内部。越深入,越是心惊:
外面的木雕只是表象,木雕内部,能量通路层层叠叠,节点星罗棋布。
能量通路断裂了好大一片,节点基本上都黯淡干涸,一望而知,是太久太久,没有了灵力滋润的缘故。
精神力深入到微观当中,沈乐才能看见,他供给的热流涌进笔筒,被这些节点吸收,沉淀,打个旋子就不见了。
他辛辛苦苦打坐半天,输入进去的热流,似乎还没填满百分之一的节点……
“所以我要折腾多久才能修好这玩意?”
沈乐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修复笔筒的进度,好像能拖很久,拖到官方布局完成,大家一起出力,给对面一个狠的;
忧的是,这修复进度,好像有点遥遥无期。光是给它填满,就需要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
如果这些能量通路还得修复,以免这边灌,那边漏,那就遥遥无期了……
“算了,一点一点来吧。”还是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沈乐凝神静气,反复给笔筒灌输元气,甚至连自己睡觉的时间都削减了。
然而,只持续了三天,他的工作,就被意外打断:
“沈先生,您有没有空过来看一眼?东瀛那边,出现了奇怪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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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00章 沈乐!你再拆家,我就搬家了!
第500章 沈乐!你再拆家,我就搬家了!
沈乐不太想过去。
沈乐甚至不太想出门。
东瀛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他除了烧了个厕所,也没干什么啊?
凭什么东瀛那边出事情了,就想拜托他去看一眼呢?
但是顾玉林已经勤勤恳恳上门来了。不但上了门,还给他带来了一件礼物:
“我的护照?”沈乐接过来翻了翻,大为惊讶:
“怎么……连东瀛那边的出境章也有?”
“当然有了。”顾玉林笑着在出境章上划了一道:
“特事局专门派了个人过去,以你的身份,拿着你的证件,正常出关。运气不错,没给拦住。”
“啥……”沈乐震惊了。他在东瀛闹了那么大一通,特事局居然还派人冒充他出关?
这得有多危险啊!
冒充的人又不是他,没有随时传送的本事,万一被拦住了,被抓住了,这不是白白牺牲一名同志么!
“那位同志……”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顾玉林向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沈乐似懂非懂,大概也知道特事局派出去的,可能并不是人类,或者有什么奇怪的技能傍身,并不怕被干掉。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顾玉林道:
“总之,他们没有卡你,意味着你下次还可以正常途径过去——或者至少,传送过去以后,可以用正常途径住酒店什么的?”
“你说得好像酒店看到没有入境章,会让我住一样。”
沈乐耸耸肩吐槽,却也知道特事局派人走这一遭,应该是在试探东瀛官方对他的态度。
不管是吵架没吵赢也好,还是海关和特殊事务部门没有联动也好。
又或者他出去得比较快,消息还没来得及互通,或者某些部门还在用软盘干活(……)
总之,他能下次入境,说不定还能大大方方,直接走正常渠道?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沈乐打定了主意,以后绝不自投罗网,顺口问道:
“所以,东瀛那边出什么事了?需要我来看一下?”
“别提了……”顾玉林一脸古怪。他用力抿唇,看着有点想笑,又努力克制自己的样子:
“他们那个庙好像还真有点儿本事。你别管这庙供的是什么吧——最起码,他们是真的能镇住周围一片的。
现在,那个庙被你毁掉了,周围那个乱啊,据说,妖物袭击爆发的数量,比去年同期提升了十倍以上!”
沈乐眉头一挑。这也行?
这种鬼厕,也能镇住周围的妖怪?
这算什么,妖怪怕恶鬼吗?
不过,东瀛那边闹妖物袭击,沈乐是没有任何愧疚感的——他感觉,自己没有大喊“加油,再加把劲”就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他只是淡定喝茶,悠闲询问:
“需要我看什么?”
“嗯……简单说就是,那边希望您回顾一下,您到底把那个厕所烧成啥样了,好给我们提供一个参考。
——当然,如果你方便过去看一眼,感受一下那边的灵力指数,和你动手之前有什么区别,那就更好了,他们现在不太愿意让我们看……”
沈乐倒是不排斥做个回顾。他大大方方地把那天大杀四方的过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包括怎么砸佛像、怎么烧庙;
庙里腾起的黑气有多大,怎么分成几百上千份,又怎么样被火焰烧光;
小油灯也凑在旁边,用电脑的ai语音功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补充:
【它们逃不掉的!】
【我在外面呢!】
【我在外面兜了个大圈子,什么鬼都跑不出来!】
【那块地方,别说妖魔鬼怪,连地都烧平了!烧成那个观音像的材质了!】
顾玉林忍俊不禁。他伸手摸摸小油灯本体,难得没有被静电打到。一缕亮银色的电光悄然腾起,绕着他的手指盘旋片刻,一头扎到金属扣子当中:
【这个给你!你带着!有什么脏东西敢惹你,这个闪电,可以直接把它打死!】
“哎呀,谢谢青灯,真是太感谢了。”顾玉林受宠若惊。他来来回回给小油灯顺了好几遍毛,正色看向沈乐:
“你说的情况我记下来了,会即时反馈他们的。对了,你方便过去看一眼吗?”
“最近不方便。”沈乐沉吟一下,还是摇头:
“但凡走过,都有痕迹。我还是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再过去一次性处理干净比较好。”
顾玉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处理干净?您想怎么处理干净?
“你可千万别把那个岛搞陆沉了啊!”
他脱口而出。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心,不会的。——再怎么说,我也住在珠溪镇,我不会想看到陆沉引起海啸,把我自家给淹掉的!
嗯,如果担心我们在那边的人有危险,我可以多做一些雷击桃木剑,给他们拿来护身。那边的阴邪妖鬼,应该怕这个玩意儿?”
顾玉林大喜过望。他谢了沈乐,又大大感谢了一番小油灯,约好取桃木剑的时间地点,这才起身离去。
沈乐返回工作室,坐到笔筒面前,深深吸一口气:
“看来进度得加快了。——赶紧把笔筒修好,把整个传送方案搞定,再去帮云鲲报仇,折腾一番大的!”
他摸出身边所有的玉石,来回调整,摆好一个大型的聚灵阵。双手虚虚拢住笔筒,竭尽全力,为它输入灵力:
第一天没问题,第二天也没问题,第三天仍然没问题。
除了笔筒里的灵力通道更亮了一些,那些灵力节点亮起来了大概百分之一,笔筒的外形、尺寸、颜色,毫无变化。
沈乐也不着急,耐心给它充能到第四天——
“砰!砰!砰砰砰砰砰!”
玻璃碎裂声接二连三响起。沈乐一惊回头,只见离他最近的泥塑已经自己砸开了玻璃,冲出柜门,向笔筒的方向挪了两步;
那些行动力不够强,还没砸开玻璃的,也挪动着身体,距离柜门近了十来公分。沈乐忍不住扶额:
“你们要靠近过来,倒是和我说啊!我可以帮你们开柜子的!或者你们推门也行,为啥要砸玻璃……”
他一边低声吐槽,一边挨个儿把柜门打开,为泥塑们敞开通道。
再一次入定,身边窸窸窣窣,泥塑们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等到沈乐反应过来,第一对吹喇叭的泥塑,已经高高跳起,落入笔筒——
“咦?”
你们别跳进去啊!
你们的个子,比那个笔筒还大,是要把它撑爆还是怎样?
沈乐一个念头没有转完,灵识当中,泥塑已经越变越小,变成指头大小的泥人,悄然落入笔筒。
第一对人偶刚刚进去,紧接着又是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
几百对人偶,扛着轿子,扛着嫁妆,鱼贯而入。全部展开,能占满沈乐一整间工作室的人偶,完全被笔筒收纳在内,半点都不占地方。
“咦?所以这也是一件空间法器?”
沈乐又惊又喜。想来,当初的新嫁娘,也是把这个笔筒随意放在书案上,所有的嫁妆,就可以全部塞在里面吧?
至于他现在,笔筒能把这些人偶全部装起来,就意味着他不用给人偶们腾地方,能保持室内的干净整洁;
而他自己,如果也能跳进去的话,以后出去旅游,就再也不怕没地方住了——
找个地方把笔筒放好,可以直接跳进去住!
沈乐开开心心,放开精神力,努力观察。笔筒表面毫无变化,然而灵识探进去,笔筒里的那些灵力节点,一颗一颗,全都亮了起来:
下一刻,一股小小的虚幻旋风以笔筒为中心,悄然转起,越转越快。
工作室里,纸张,圆珠笔,窗帘,全都纹丝不动,如同半点不受影响;
然而红嫁衣的衣裙、盖头轻轻舞动,罗裙们窸窸窣窣,快速退开,一头扎进佛龛当中。
兰妆彩光灭去,紧紧盖住盒盖,就连小油灯也就地飘了起来,横移三尺,一头靠在插座上。
油灯提手上伸出一根细细的铁丝,一下子捅进插座,电流滔滔,流入灯座……
【别抽了!别抽了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气急败坏,大喊大叫。沈乐回过神来,就看见七八枚绿叶噼里啪啦,砸得窗棂上一片爆响:
【这宅子的灵气都要给你抽光了!你再这样,我就搬家!!!】
啊这……
阿绿生气了……
沈乐推门出外,深深吸了口气。果然,宅子里的灵气浓度,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
沈乐有点不好意思,刚要过去安抚大樟树,手机嗡嗡一震,老板娘的消息跳了出来:
【沈先生,您这里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帮忙吗?】
看来还干扰到老板娘了……也是,这座宅子虽然以前是妖怪住的,经过了一定的设计加工,具有一定吸收灵力的能力;
但是,它毕竟身在市区,不在名山大川、地脉节点上。
以前小幅度地吸取一下灵力也就算了,想要大量抽取,这儿有点顶不住……
“看来,还是得去秘境啊……”
沈乐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秘境,而且必须是灵气浓度比较高的秘境,才能把这个笔筒完善修复。
东海秘境,已经变成了海军基地,他不太好意思和那些军人抢地盘;
金三角秘境,估计也已经被官方占了,用来培养灵草灵药,他也不太好意思过去;
那么,就剩下白山黑水秘境的最后一层,那个悬崖瀑布之下,疑似一枚玉环当中的秘境——
“走起!”
那个地方,灵气最浓厚,最丰沛,最适合养好这个笔筒!缺材料的话,还能向巨树讨要一点材料,给笔筒补上:
反正那棵巨树撑天立地,那么巨大的体量,随便掉一根小树枝都比笔筒大得多,也不在乎点材料不是?
而且,好久没去了,还能再弄一批吃的回来,补充一下食材库——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对传送符篆的掌握,已经比过去强很多了,再也不怕突然传送,被压得差点死掉了!
沈乐挨个儿安排好家里的小家伙们,和他们交待过自己的去向,才抱着笔筒,慢慢入定。
心神牵连到铜片上,和笔筒勾连,和泥俑团队呈现出的传送符篆勾连;
然后,再点亮符篆,尝试在心中描摹白山黑水秘境的位置。首先是沿着地脉传送,从东海之滨,一直传送到秘境之外;
第二步,从秘境外,传送到秘境第三层,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冒出来;
第三步,摸到瀑布顶上,再伸展开精神力,让铜片帮忙勾连那个中心秘境,发动传送术,带他入内:
“三,二,一,发动!”
沈乐在心中默数三下,猛然把灵力提升到最大。一瞬间,金光涌起,包裹住他全身上下,以及怀里紧紧抱着的笔筒,刷地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时,一股浓烈的失重感瞬间传来。
他再次身在高空,垂直下落,坠向云层。抬眼看去,距离那棵巨树,还有极远极远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他目测的能力:
到底是十几里?
还是几十里?
还是上百里?
唉,那棵巨树实在太大了,他已经完全没办法估计其大小了。相应的,根据巨树高度,估计和它的距离,也不太准了……
“唉,看来这次离开之前,要在这里定个坐标了。”沈乐悠悠感叹。
这次进来,他已经完全不慌不忙,展开飞行术,一团轻风托住自己,飘然向下:
“不能老是在空中出现,至少,至少得在地面上定个位置啊!这次算是运气好的,盲目传送,落点在半空,以后万一传送到海底怎么办?”
他晃晃悠悠,慢慢飞向巨树的方向。飞了七八分钟,巨树上冲起一团青云,一只巨鸟展开双翼,直冲他过来,一低头,用脊背托起他身躯:
“啊,坐骑来了啊!很好!”
这片天地还是认我的!
不枉我之前了那么大力气,给巨树补上窟窿——四舍五入,就是给这枚玉环法器,和里面承载的小片天地,补上窟窿!
沈乐满意地坐在巨鸟背上,任凭巨鸟盘旋向下,把他带到地面。拍拍鸟爪,再拍拍树干:
“麻烦你们啦!这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尽管说!”
(本章完)
第501章 沈乐,你好香啊!
第501章 沈乐,你好香啊!
群鸟翱翔,啼鸣不已。
树丛里,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身形俏丽的梅鹿踩着轻盈的步伐,衔着一支红果来到沈乐面前,低头放下。
远远的海面上,巨鲸发出悠长的鸣叫,水柱高高喷起,似乎竟能触及撑天巨树的第一层枝叶。
整片天地,都在欢迎他的到来。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他往后一仰,整个人四肢摊开,大字型躺倒在草地上,尽情享受青草的芳香和海风的吹拂。
这段时间的节奏好紧张啊……我现在不想干活,不想搞修复,甚至不想吸引灵气,不想运功……
我就想好好休息一会儿,谁也别来吵我,反正你们谁也找不到我……
阳光温暖,草叶柔软绵长,四周气味一片芬芳。躺着躺着,沈乐就觉得有点迷迷糊糊,似乎快要睡了过去——
“沙沙——”
“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
“刺啦刺啦,踢踢踏踏……”
一片轻微而密集的声响。沈乐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扭头张望。这一看,就忍不住“嘶”的吸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是逼我啊?”
他背过来的那个大登山包,不知什么时候,拉链已经被全部拉开,顶上那个当盖子用的小包也被掀到一边。
整个登山包大敞着口子,笔筒从里面冒出了头,而那群泥俑,正排长队,从笔筒里面鱼贯而出——
不但往外爬,出来之后,自己还自动排队,找个地方站好。
沈乐躺平的这块地方,周围全是灌木,树木,只有当中两三丈方圆的一片野草,根本不够它们展开队伍的。
于是,这些泥俑一边挪地方,一边自动缩小体积,务必让所有同伴都围绕着沈乐,达成占地面积利用的最大化……
“行吧……你们这是在催我干活是吧……”
沈乐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刚做好,几对泥俑越众而出,扛着沈乐精心修复的妆奁,在他面前排成一排:
一张大书案,一把直背书房座椅,一把圈椅,一把太师椅,一座湘妃榻……
所有的家具后面,八个泥塑扛着一座架子床,探头探脑,远远观望,好像随时要拔脚跑开。
虽然这些小家伙们不会说话,那态度,却已经摆得明明白白:
请您干活。
请您努力干活。
您看,您想站着干还是坐着干,还是躺着干,都随您。干得累了,想要睡一觉也并无不可,前提是您真干活了——
不干活,想直接偷懒的话,架子床不伺候!
这态度未免也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沈乐哀叹一声,盘膝坐下,伸手按在地面上。
心神略一沟通,身边的草叶刷刷长了起来,自相勾连,自相穿插,编织成一个又大、又厚、又软的蒲团。
沈乐拖过登山包,从夹袋里掏出一袋玉石,绕着蒲团摆好聚灵阵,抱住笔筒,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咳咳……”
树叶停止摩擦,鸟兽不再啼鸣。
沈乐周围,所有的泥俑齐齐转换方向,用沈乐亲手描绘,亲手点睛的眼珠子,幽幽盯住了他,像是学校里听老师讲课的学子:
有一说一,这场景,还真有点吓人。如果沈乐不是亲手修复了这些泥俑,知道它们绝不可能对自己不利,这时候心里真的要毛毛的。
不过现在么,他也就镇定了下来,环顾泥俑,直接对它们讲话:
“……你们帮助笔筒吸收天地灵气,需要跳到里面来吗?需要的话,赶紧排队跳进来,我要开始修复它了!”
没有回答。
没有任何一个泥俑回答——当然了,沈乐也并没有指望它们回答,泥俑并没有说话这个功能。
但是,这支送嫁队伍,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沈乐的提问:
它们排着队伍,向外走去。吹鼓手,扛嫁妆的抬夫,抬轿的轿夫,各司其职,都没有放下自己的东西;
但是,那些空手跟着走的,明显是陪嫁的家人,则排成阵法形状,各个捡起地面上的聚灵玉石。
骑马送嫁的,可能是亲戚或者兄长之类,两个人从马背上跳下,一个牵着泥马送到沈乐面前,另一个弯下腰,就去扯地面上的蒲团——
扯,扯,扯不动,根本扯不动。这蒲团不是放在地面上的,它是长在地面上的,它的根茎相互缠绕,深深抓住了几米深的泥土!
“行了,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了……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放过这个蒲团吧,到地方催生还有……”
沈乐叹息。他走到泥马身边,按一按马脖子,示意自己跟着走:
骑是不会骑的,什么时候都不会骑的。他又不是完颜构,不想骑一匹泥马到处跑!
他不肯上马,送嫁的泥俑也不勉强他。骑士们策马奔腾,迅速就四散开去,在岛屿上到处探索;
沈乐慢悠悠跟着泥俑群走,走出这一小片灌木丛,又绕过两个弯,就有骑士们回来,引领队伍去往目的地:
这是一片极大、极平坦、极宽阔的草地,举目望去,至少能有三五个足球场那么大,完全可以容纳送嫁泥俑充分展开;
草地尽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倒下来甚至能覆盖整片草地,也就在撑天巨树之下,才显得小了一些。
山石对着草地的一面,平整光滑,与镜面仿佛。沈乐刚刚走进草地,背上的登山包就动了一动,一块石片自动飞出,越长越大,与山石合为一体:
正是沈乐在地下岩洞发现的,那块描绘着整支送嫁队伍的石壁。它落到山石上,就射出万道奇光,开始调整送嫁泥俑们的方位。
前进,后退,这里排得松一点,那里紧一点。有些地方排成直线,有些地方伸展成环……
最后,一声轻响,所有泥俑集体立正,回复到初始状态。
就在这一瞬间,沈乐分明感觉到,整片天地,不,至少是整片草地上,形成了一个天地元气的涡流。
每一个泥俑都是一个阵法节点,每一个泥俑都努力吞吐着天地元气,吸收、过滤、推送,让浓厚的元气更进一步。
而涡流中心——
他举步走去。泥俑们自然而然地侧过身体,给他让出一条通道,引他前行。
涡流中心,自然而然地空出一片丈许方圆的草地,正好方便沈乐摆开聚灵阵,催生蒲团……
“你还怪智能的咧……”
沈乐只好这样吐槽。草地上安安静静,泥俑,山石,壁画,包括他背包里的笔筒,都不给他任何反馈。
沈乐默默入内,再次摆好聚灵阵,再次催生一个蒲团,抱着笔筒盘膝坐了上去。这一次,刚开始运功,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这片玉环当中的天地,灵气密度,本来就高过了外界太多太多。再经过泥俑们的吸引,聚灵阵的吞吐,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浓厚得有如实质:
不,不是“有如”实质,而是真切地现出了实质。
灵气聚集成漩涡,通天彻地,从那棵撑天巨树的枝叶下方,形成一个漏斗状的云团,末端直接连接到沈乐怀中;
而浓厚的灵气,被一程一程,不断压缩之后,已经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液。在沈乐精神力约束之下,一滴一滴,落入笔筒当中:
第一滴落下,笔筒轻轻一颤,颜色更鲜明了一分,像是正常的木头被打湿了一般;
第十滴落下,笔筒整体都变得润泽而明亮,熠熠生光,像是一块新砍伐下来的木头,还没有在风霜雨雪当中变得干硬;
第一百滴落下,笔筒发出轻轻的吱嘎声,轻轻地抖了一抖,整个儿开始生长:
“你等一等啊!”沈乐立刻沉入冥想当中。精神力展开到极致,沉入笔筒内部,开始努力沟通、牵引它内部的能量通道:
那些黯淡无光的能量节点,现在已经有一小半在发光了,赶紧的,引导能量,把剩下的都充满!
充满以后,引导它们轻轻震颤,让能量流动起来,看看哪一个节点,是对应哪一条通道的,哪半条通道,和对面的哪半条通道,共鸣最大!
那些断裂的能量通道,给我连起来!
连起来!
沈乐聚精会神,和大量倾泻的天地元气抢时间,拼命引导能量通道。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治疗师,在和人体的本能对抗:
伤口要生长,要愈合,可以,但是得听我的!
血管和血管吻合,神经和神经对接,肌肉束和肌肉束重新长到一起——
如果不听我的,胡乱生长,结果就是长出一大团乱七八糟的疙瘩,除了留下难看的疤痕,红痒肿痛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一定要听我指挥啊!
笔筒里的能量通道星罗棋布,何止千百。沈乐也就是有过修补织物、修补天地屏障的经验,才能够条分缕析,一根根把它们对接;
但是,此刻修补的能量通道,却比修补织物难了何止十倍。它是立体的!
是三维的!
它里面还有能量流动顺序,不是你看到哪一根,把对面拎过来接好就可以了!
它还会漏水——是的,漏能量,涌进能量节点的天地元气多到一定程度,就从断裂的管子里漏出来了,哗哗地往里漏……
肉眼看到的,天地元气凝成的液滴,可能只是一小滴,然而冥想状态看到的,却是巨大的水柱,至少,也是公园造景瀑布那里,水量全开的大小!
断裂的管子哗哗漏水的时候,沈乐精神力丝线挨近上去,牵引那些管子长合,甚至会被水量打得有点发痛……“这样下去不行啊……来不及的!”
沈乐额头冒汗。他居然会有“天地元气太丰沛,吸收不过来”的这一天,真是匪夷所思——
可能对笔筒也是匪夷所思吧,一个地方性的,老百姓册封的小神,经过百年岁月获得的灵性香火,也就那么一点儿;
这个小神让人做的器物,哪怕是吸收了几百年天地元气,能吸收到的力量,能拥有的灵性,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更何况,后期还四分五裂,笔筒流落东瀛,石壁孤零零待在古洞,泥俑被特事局捕获,关在仓库里好多年……
对于笔筒和泥俑们来说,大概也是“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吧!
“算了,你优先长好吧!”沈乐叹一口气,精神力展开,沟通笔筒。
笔筒轻轻摇晃,似乎是有点喜悦。然后,碎裂断开的地方就冒出了丝丝缕缕的木丝,快速向上生长、快速增厚、快速把缺少的部分糊起来……
“等等!等等!”
沈乐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你长得也太快了!你这样长不行的!
你得把被劈开来的部分合拢,并在一起,再把缺损的部分长好!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长出来一块,你钟馗的脸上就多了一块,钟馗妹妹骑的驴子也多了一截。
然后,蝙蝠左半边身子和右半边身子之间,距离遥遥无期!
这样能看吗?!
他拼命和笔筒沟通,连精神力带肉体力量全都用上了,双掌按在笔筒两边,努力向内推挤。
来回沟通了七八遍,笔筒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发出一片难听的吱嘎声,开始一点点软化:
咦,似乎能挤得动了!
太好了!
用力,用力,再用力——啊这,还是太硬,还是搞不定……
沈乐正在为难,身边脚步声杂沓,两个骑马送嫁的泥俑快步过来。一左一右,在沈乐身边站定,各自伸出一只泥掌,按在笔筒上:
“咔咔咔咔——”
不好了,笔筒没有发生形变,你们的手掌要断掉了!
你们这手掌只是泥做的啊!
沈乐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们,脚步声沙沙挪动,所有的泥俑都移动起来。
一行在左,一行在右,排成长长的两队,各自转身,站成正对的两列。然后,整齐划一地伸出双手,手掌竖起,面向前方:
它们虽然没有俯身弓腰,把手按在前面的泥俑背上,或者担子上,物理意义上地给前人加一把力,气机却连接到了一起。
天地元气构成的漩涡微微下沉,把元气均匀地注入每个泥俑当中,两股绵长的气机涌到最前方的骑马泥俑手上,奋力向前一推:
“咔咔咔咔——”
这一次,笔筒像是被放在台虎钳中间,更像是被放在几吨重的液压钳中间,被劈裂的伤口承受万斤巨力,不断合拢。
五毫米,三毫米,一毫米,拼合——
虽然发生了略微的形变,以至于筒口、筒身、筒底,都已经不是完美的圆形。但是,它毕竟合在一起了!
“很好很好!辛苦你们了!”
沈乐松了一口大气,伸手去接笔筒。泥俑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他说的是什么,这才松开手,任由笔筒落到他手里。
沈乐仔细打量,钟馗的笑脸歪歪扭扭,被劈开的石榴不再圆润,甚至多了一个波浪线。
但是,这都是小问题,可以在后续的工作当中慢慢修复,慢慢让它生长完全:
“好啦,接下来就方便了。”他翻翻登山包,摸出一支细笔,小心地在笔筒上面勾勒:
“来,再长一点点,把这一块长平,然后我就可以开始修了……”
有一说一,要睁着眼睛,一直看着笔筒的生长进度,同时要进入冥想状态,调理天地元气,梳理当中断裂扭曲的能量线路,难度还是挺高的。
话说这大概就是炼器吧……毕竟炼器,你需要一直锤打,一直加工,一直引导,单纯盘膝往器胚面前一坐,器胚是不会自动变成法器的……
沈乐安慰着自己,奋力干活。笔筒在他精神力的引导下,逐渐成长,逐渐恢复了完美的圆形。
当然,外部的雕塑没有全部修好,还要补上缺损的部分,但是这不难,待会儿抄起雕刻刀,重新搞定就可以了……
沈乐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全心全意修补这笔筒里的能量线路。
有一说一,实体部分长出来以后,要想补全能量线路,难度降低了许多——大概是虚空把水冻结成冰管,和在泥土里挖水渠的难度区别。
沈乐盘膝冥想,一根根连缀,一根根矫正能量线路的走向。
干得累了,自有泥俑抬着架子床过来,恭请他躺上去歇一歇;
干得饿了,自有鸟兽衔着鲜果前来,如果不是泥俑们竭力阻挡,让它们把吃食放在桌上、瓷碗里,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几乎要把果实塞到他嘴里;
干得疲乏了,小轿里的侍女泥俑,跟随在轿后面的陪嫁家人泥俑,甚至想要尝试为他揉肩捏背……
“别!不用你们!你们离我远点!”沈乐一溜烟地蹿了出去,找了条清澈小溪,一头扎下去游泳。
这边游完上来,一回头,一个侍女泥俑蹲在水边,抱着他的衣服,搓搓搓搓搓……
“你够了啊!放手!”沈乐大惊失色:
“你是泥俑!不是陶俑!还要干洗衣服的活儿,当心你的手直接溶在水里!”
他冲过来夺回衣服,仔细观察,这才松了口气。也许是在秘境当中,大量吞吐天地元气,泥俑也有了充分的成长:
它手上、胳膊上,虽然不断有水珠落下,泥土却没有跟着化开,甚至颜料也没有缺失,只是被水打湿,显得更加鲜艳了些。
见沈乐阻止它干活,它露出一个失望的笑容,款款行礼,走回泥俑群里。
沈乐跟在它背后仔细观察,见它的表面越发紧实,呈现类似石块或玉质的光泽:
不错不错,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吸收天地元气,整体都提升一波。如果能全体变成玉质,哪怕变成石质,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再也不用担心你们动不动跌碎,动不动散架,动不动掉个色让我修了!
毫无后顾之忧,他就聚精会神,努力干活。山中无甲子,仿佛日升月落也和外界不同,一干起活来,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仿佛是三五天,也仿佛是十天半个月,他终于把整个笔筒内部阵法修复完整。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很是满意:
“嗯……能很明确地感觉到,这个笔筒和整个送嫁队伍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者说,笔筒上面的能量节点,有一部分,就是为了泥塑们而生的……”
能量节点开启的时候,能够极大地扩展空间,或者说,把泥塑们大幅度缩小,将它们容纳在内。
同时,笔筒还能够自行吸取天地元气,辅助温养这些泥塑,让它们长期保持灵性和活力。
“只可惜,这些节点,只能容纳死物,不能容纳活物。”沈乐来回感知了七八遍,无奈叹息:
“死物,只要是泥塑能容纳得下,能扛得动,都可以放在嫁妆里面,一起带进去。活物要是带进去,瞬间就会死给你看……”
唉,他想要带着笔筒到处旅游,把它当成临时住所的打算,只好打消了。
大概,当年造这个笔筒的神灵,也没想让笔筒作为新嫁娘的藏身之所,万一有危险,人就跳进笔筒,让其他人带着跑?
沈乐耸耸肩,沈乐有点高兴,又有点不满意。
以后出去玩儿,只好早出晚归,传送回家睡觉——如果去特别远的地方,铜片地图覆盖不了的地方,也只好掏钱住旅馆?
好在作为储藏室还是很方便的,一百零八抬嫁妆,想要带多少东西都行。
光是一个架子床,能带的行李,几十个行李箱都装不下!
“好了!干活了!”
沈乐安慰了自己一下,拍拍手:
“采集灵果!采集灵草!我去海边要点儿鱼虾贝壳!你们统统帮忙打包,准备带走!”
泥塑们快速活动起来。沈乐只是在岛上走了一圈,各种各样富含灵气的吃食,就在他面前堆成了小山:
装箱子的装箱子,装抽屉的装抽屉,塞进架子床的塞进架子床。
一大包光芒璀璨的珍珠,甚至被塞进轿当中:
“搞定!大家都回笔筒里,准备传送走起!”
天旋地转,传送符篆光芒闪耀。仿佛是一呼一吸之间,又仿佛过了几百年之久,沈乐全身一轻,睁开双眼:
【沈乐!你终于回来了!】迎接他的,是阿绿迫不及待的呐喊:
【你好香啊!】
(本章完)
第502章 沈乐!我帮你抓坏人,再给我点儿好处!
第502章 沈乐!我帮你抓坏人,再给我点儿好处!
香……
你还想吃我是怎的……
沈乐抱住笔筒,迈开脚步就跑。身后嗖嗖嗖嗖,如同飞镖一样,大片大片的叶子跟着飘过来,在他周围人体描边:
【沈乐,你跑慢一点啊!】
【你身上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别走,见者有份!】
什么见者有份,你见都没见,隔着墙,就想有份了吗?沈乐紧贴墙根,埋头狂奔,一边斜眼看着身边的叶片:
“阿绿你悠着点啊!当心秃头!”
飞了这么多叶片出来了,再飞,叶子就掉光了!
【没事!我能收回去!】阿绿大喊。果然身边轻风打一个旋子,那些飞射过来的树叶飘然而起,晃晃悠悠地又往隔壁吹去。
原来是可以长回树上的啊!
怪不得拿树叶镖我,都不带心疼的!
沈乐飞奔而回,将笔筒往工作台上一放。瞬间,小家伙们哗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
【是什么?】
【沈乐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好香啊!】
【给我一点!我也要尝尝!】
最矜持的小墨斗只是飞出墨线,在他身边晃了一个圈子;最急迫的罗裙们,万缕青丝从佛龛里涌出,已经铺满了一半桌面。
发丝尖端昂起,快速抚摸着笔筒表面,一缕头发轻点一下,赶紧收回,换上另外一缕。队形严整,绝不多待……
这笔筒里面有什么?
沈乐愕然。他抱着笔筒往里看了看,再晃了晃,里面都空荡荡的,连那些泥俑都看不见;
再回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摸出几个老板娘给他装药的空药瓶,空药罐,把那些玉瓶玉罐全部打开,在桌上排成一排:
“来来来,吐出来一点,吐到这些瓶子罐子里!不要吝啬,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见者有份,大家都分点儿,下次再带你进去吃!”
笔筒在他手下甩来甩去,哪怕筒口朝下,也是一声不吭。沈乐抱着它晃了几下,又拍了几下,实在拍不出东西来,只能放弃。
他将笔筒放回桌面,眼前亮光一闪,两个指头大小的泥俑跳出筒口,啪嗒啪嗒,奔了最近的那个玉瓶去:
一个扛瓶口,一个扛瓶底,摆出俄罗斯大妈抱圆木的架势,扛起瓶子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笔筒边上,尝试扛着玉瓶往上爬,爬一次,摔一次,再爬一次,再摔一次……
甩得沈乐都没眼看了,只能从它们手中夺过玉瓶,拴上一根丝线,慢慢地放进笔筒。筒里半晌寂静无声,好半天,丝线用力晃了几晃:
拉起丝线,玉瓶里面,已经盛了满满一瓶清澄透明的液体,不断向外冒气,气味芬芳。
“啊——原来是秘境里面的灵气化液!”
沈乐恍然大悟。他赶紧塞上瓶塞,再一个一个,把所有玉瓶玉罐缒进去,拉出来。
笔筒勤勤恳恳,往里倾倒灵液,直到最后一个玉罐,才只装了半满就放出来。
放出来之后,还放出两个泥俑小人,抱着个嫁妆罐子往外作倾倒状,倒了个底朝天,再用力甩上两甩。
那个意思很明显,“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辛苦你啦。”沈乐鼓励地摸摸它,把这些玉瓶挨个收拢,找个大玉匣储藏起来。
想了想,翻出一个又大又深的盆子,拣了最小的一个玉瓶,往里倒一滴灵液:
“谁先来?”
【我!】
【我!】
【我先!】
【明明是我第一个!】
【我是第一个到这个家里的!】
【我为家里赚的钱最多!】
【我最能打!】
小家伙们像是炸开了锅似的,集体冲向沈乐,你推我挤,嚷嚷不停。沈乐一手扶额,不得不叹了口气:
“好啦,都别吵。人人有份,谁也不会多一点,谁也不会少一点,按次序来。小伶,你第一个!”
小木偶欢欢喜喜地跳了进去,立刻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四肢伸开,躺倒在盆底。
它全身用的木料,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生变化,整体莹莹生光,越发往玉石方向多进展了一些。
牵引四肢的丝线,木板,甚至衣服和假发,都看着光润了许多。沈乐伸手弹了一下丝线,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好家伙,这丝线要是拿来做琴弦,得多少古琴大师抢着买啊!”
他挨个给所有的小家伙们均分了灵液,看看玉瓶只剩了个瓶底,索性带到阿绿身边,给它塞进树根底下。
果然,阿绿沙沙晃动树枝,整棵树都更加容光焕发了起来。它垂下两根树枝,在沈乐面前圈成一个心形,晃来晃去:
【多谢!多谢啦!这滴玉液帮了我大忙了!你放心,以后你就算出门一年半载,这宅子我也给你看好了,包管半个贼都进不来!
别说宅子了,有了这滴玉液,我没多久就能再渡一次雷劫。到时候,整个镇子我都能看住!】
啊……这可多谢你啦……讲真,我这大宅子,还真不怕进贼,只要这些贼能扛住小油灯的落雷……
不过,渡一次雷劫还是好的。至少,这就意味着,小油灯可以再吃到一次雷劫的力量——
它已经抱怨过好多次了,最近只能吃到人类科技发电,那种特别好吃特别好吃,特别适合它增长力量的雷劫,好久没吃到了……
沈乐微笑道谢,再抱着笔筒去了天香楼。老板娘看着笔筒里跳出一排泥俑,落地见风就长,倒是没多大惊讶,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是,看着这些泥俑打开各种瓶子、盒子,箱子,哗哗地往外倒鱼,倒贝壳,倒灵果灵草灵药,还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这是……”
您上次去的那个秘境?
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是鲸鱼送到秘境之外,顺便吐了一大堆食材,以海鲜为主,量相当不小;
第二次是不小心传送过去,身边没什么装备,只少少拿了一点过来;
而这次,带出来的量也太多了!
量多质高!
这么多灵鱼,灵贝,灵果,灵草灵药,哪怕分给她一点边边角角,一点残次品,她和她手下的妖们,日子也很好过几倍!
“这些东西,我也收拾不来,我也没法储藏,你看着分拣,看着料理吧。”沈乐大大咧咧,甩手把支配权丢给了她:
“对了,最好能挑一些性质温和的,不伤人的,送到学校去,给我的老师他们补补身子。顺便,也可以通知特事局来挑一批买走?”
之前在东瀛闹了那么一大场,收拾善后啥的,真是麻烦他们了。
那个一直陪着他的特事局小哥,还有那个冒充他过海关的谁谁,也要打包点儿,表表心意……
他唠唠叨叨交待了一大堆,顺手送出一支小玉瓶,算是见者有份,也算是天香楼料理他这么久饮食的谢礼。老板娘惊喜无限,一口答应:
“您放心!绝对帮您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沈乐甩出大批他搞不定,也懒得一样一样分拣处理的食材,无事一身轻,事不关己返回大宅。
经常做菜的人都知道,炒菜五分钟,事先的买菜、洗菜、切菜、配菜,真能折腾上两小时。
这么多东西,让他自己一样一样弄,他真是会死的,更不用说他的大宅里,完全没有灵果灵食的储藏条件。
扔给老板娘,自己啥时候想吃就去吃,或者让她们送过来,不用加工,不用洗碗,真是太幸福了……
他哼着歌坐到工作台前。抓过笔筒,盯着筒壁描描画画,不断临摹上面的木雕,不断思索构图。
这个笔筒,里面的能量通路基本上已经修完了,还没有显示出神异,也还没有整体“活”过来,有个可以和他对话的灵智。
沈乐估摸着,应该就是表面上的雕刻还没修复。加油,就差这么最后一点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并不是说最后一步就好走了。沈乐来回转着笔筒,画了二三十张稿子,又废掉了二三十张稿子,这才大致确定了修复方案;
然后,在笔筒的立体扫描图像上,按照之前确定的扫描方案,修修改改,做出立体版的笔筒模型;
最后,扔去3d打印机,打印一个出来!
“嗯,感觉这里的线条还不太流畅……”
“蝙蝠的形态有点不太自然,还要再改一下……”
“石榴叶不够灵动……”
“钟馗的笑脸……脸最难了,脸只要稍微差一点点,看着就扭曲变形,完全不舒服!”
幸好沈乐用的3d打印机,可以选用硬质材料,也可以用软质材料。沈乐打印的时候,用的材料就比较软,方便刀子雕刻。
他刻几刀,扭头看一眼笔筒,再看几刀,再扭头看一眼画稿。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轮,终于放下刻刀,长长舒一口气:
“应该……好了吧?这样行么?喂,你自己现在也有点灵智了,给个话?”
笔筒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半点反馈都没有。沈乐偷懒失败,只得将完稿的3d打印件重新扫描,重新再打一份。推到笔筒边上,两相对比:
“还是有点线条不太对劲,需要重新修改……”也就是他有钱,的是自己的钱,爱怎么怎么。
换成以前的同班同学,或者现在博物馆里的修复者,想要动不动就折腾3d打印,怕不是要给老板指着鼻子骂:
“懒死你得了!知道打一次要多少钱吗?你就不能用泥塑?用石膏?非要扫描打印,项目经费是大风刮来的吗?”
但是沈乐可以随便折腾。笔筒还没修完,他的工作室里,已经一字排开了五个3d打印出来的未完成版,让他拿着来回对比。
画卷展开,挂在笔筒旁边,兰妆彩光波动,投射出变幻不定的光影,罗裙们围成一圈,在旁边叽叽喳喳:
【钟馗的袖子,衣褶线条应该再软一点儿。】
【钟馗脚下的小鬼舌头更长一点才对……我总觉得,这一刀劈下去,应该是把它舌头劈断了……】
【钟馗妹妹头上戴的朵,这一朵应该是五瓣的……旁边虽然是四瓣,但是这一朵是主……】
说着说着,就开始捧砚磨墨,在纸上起稿子,刷刷地动手画图。画卷和她们凑在一起讨论,兰妆把平面图形,展开成立体的光影: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这样……】
【我觉得……】
很显然,无论是画卷还是罗裙,绘画水准都比沈乐要高一个档次。搞到最后,沈乐反而没有多少发言权,被打发到旁边,由得她们叽叽喳喳。
没多久,沈乐惊讶地发现,在他到处乱跑,埋头苦干的这段时间里,罗裙们居然学会了玩电脑,学会了操作绘图软件——
她们直接在3d绘图上面修改,勾勒,画出完美的钟馗嫁妹图,连通3d打印机,再打发他去拿打印件!
“合着我变成跑腿工具人了吗……”
沈乐小声嘀咕着,还是不得不跑一趟,去隔壁捧东西回来。走出大宅,走上街道,去隔壁工作室,远远的,就感觉一缕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谁?”
沈乐猛然转身。身周一大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街对面,两个行人惊讶地看着他,大概把他当成了精神病或者ptsd患者。
沈乐仔细观察了一圈,连街对面的房子都挨个窗口观察过,仍然无果,只能摇摇头往工作室里走:
“哎,他的感应真是太灵敏了。”大宅斜对面,一个垂挂着窗帘的房间背后,黑发女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拍拍胸口:
“还好我感觉不对,立刻闪到窗帘后面,没有和他脸对脸。要不然,估计要被他抓个正着?”
“看来不能用直接观察的方式了。”棕发男子头也不抬,继续鼓捣桌上的一批零件,一个带着黑色匣子的镜头,在他手中渐渐成形:
“以后观察他,必须更加隐蔽一些,比如在街对面挂个摄像头什么的,长期观察不特定目标,应该不会引起他的警惕。
唉,可惜他那个宅子,普通人进不去,鸟兽也进不去,连电子设备到了宅子墙边,居然都会失灵!”
“东方古国的神秘力量太麻烦了……这位先生,也过于宅了一些,我们监视了快半个月,他居然只出门两次!”
自从观音禅院附近,那一队行动人员的电子设备全部遭到焚毁,当局就知道,他们又碰到了一个高手。
而之后观音禅院的大火,更让他们暗暗心惊:
那么凌厉的闪电,能焚毁几个人的电子设备,就能焚毁一个机场、一个军港的电子设备。别的不说,一个机场的电子设备突然失灵——
摔几十架飞机,死几千个人,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高手,一定要深入掌握他的情况,一定要对他的行踪采取高度戒备!
幸好最近两年,东方大国对歪果仁入境卡得很松,许多国家都享受到了入境免签,和国境几天之内免签的待遇。
他们便被派了过来,实地调查沈乐的情况:住址并不难找,东瀛入境签证办理过程中需要填报,而东瀛的资料,对他们几乎是全面开放。
但是,突入沈乐的住处,那可就太难了!
那座大宅,他们只要围着它走一圈,稍微挨近一点,就有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只要踏进去一步,就会被直接吞没,再也没法出来!
进不去,只好远观。很神奇地,用望远镜看向大宅,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屋脊层层叠叠,屋顶连着屋顶,所有的空地,都被一棵参天蔽日的巨树遮挡。带远距离感应功能的探测设备,除了一团迷雾,啥都感觉不到……
他们用尽了所有方法,望远镜,红外探测仪,灵能探测仪,微型无人机,都无法突破那个大宅。
想要驱遣魔鬼的力量,召唤出的黑云距离大宅还有五十米远,就呜呜震颤着,完全不敢向前;
想要呼唤主的目光,主的目光也只能看到,树枝树叶下面隐隐有人走动,其他啥都看不见。这里住的是谁?
防御也太森严了!
想要制造偶遇,主人居然可以宅到完全不出现,吃饭靠饭店送上门,收快递靠快递小哥往送货口里扔。
哪怕用望远镜盯得紧一点,他都能瞬间反应过来……
“要不然,回去吧?”黑发女子有点动摇:
“我们的入境许可,明天就到期了……这里的探查、监视工作,只能交给别的同事来做了……”
“等一等……等我装好监控设备再说……”
棕发男子双手翻飞,一口气制作了十五个摄像头,趁着入夜,把它们在大宅周边,既能够看到主人出入,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一一装好。
装完扭头就走,前脚走过马路,后脚就被什么东西捆住,无法再迈出一步:
“什——”
他低头看去。地砖隆起,地面绽裂,一根手腕粗的树根从地底钻出来,在他脚腕上捆了一圈。
就这还不满意,继续向上蜿蜒,捆住他双脚,双膝,腰间缠绕一圈,再往胳膊上缠绕:
“你是什么东西!魔鬼吗?放开我!放开我!!!”
棕发男子亡魂大冒。他不是战斗人员!
不是那些以战斗力著称的人!
他只是一个探子,一个技术人员,他的日常战斗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被魔鬼抓住了,该死一样要死——
他甚至还没有携带武器!这个东方大国,全面禁枪,海关的扫描非常严格,他连灵能武器都带不了——
唯一可以用作防身的,就只有脖子上的十字架。男子抱着万一的念想,扯下十字架,拼命往树根上戳。
那十字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果然射出一道白光,在树根上灼烧出了一个小洞。
然而这点伤害,距离把树根烧光还远得很,最多打掉了0.1%的血。
而且树根被灼烧以后,变得更加狂暴,不但狠狠勒住他,还从地下钻出另外一根,直接往他后门戳过去!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男人扯着嗓子大喊。奈何此时夜深人静,小镇上并无行人,哪怕听到他喊救命,也没有人过来帮忙;
更不用说,周围的窗子一扇扇关得死紧,竟然没有人愿意开窗扫一眼。抬眼看去,周围仿佛起了一团蒙蒙的雾气,不但隔绝视线,还能隔绝声音。
刺啦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让他打了一个哆嗦。眼看着他就要被树根从后门进,前门出,串个葫芦,高高挂在天空……
“阿绿阁下,感谢您的报警,请交给我们接手吧。”
一个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树根倏然停住,转弯,上窜,把男子捆扎成一根香肠模样。
然后松开一点点,抻出男子的两条胳膊,方便来人给他上手铐,上脚镣,抬起来塞进车里……
树根忽然又抓住了他。伸出十几条根须,在他的眼前,鼻孔前方,耳朵边上蹭来蹭去,最粗大的一团树根,几乎插进了他的嘴里。
一个清亮的,活泼的声音在他心底漾开:
【他不老实交代,你们就把他交给我!我正好缺少肥料!交给我,我能把他榨得干干净净!】
别啊!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还不行吗?!
“姓名?”
“年龄?”
“深夜在街道上干什么?”
“这些东西,是你安装的吗?”
一个个摄像头摆在面前。男子全身冷汗涔涔,一个字都不想隐瞒,竹筒倒豆子地说了出来:
他宁可说实话,然后以间谍罪被判刑,关到牢里去,也不要落在那个魔鬼手里!
被树根钻进全身的孔洞,吸收干净所有的血肉,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阿绿成功捕获两枚间谍,雄赳赳,气昂昂,缩回家里。沈乐给他的那滴灵液,对他帮助太大了!
大宅,大宅周围的两片工作室,甚至街对面的那排房子,河对面的另外一排房子,现在都在他监控之下,毫不费力!
【沈乐!沈乐!我帮你抓到坏人了!他们盯了你好久!你要给我奖励!奖励!】
他精神抖擞地嚷嚷。沈乐顶着个黑眼圈,游魂一样飘出来:
“什么坏人啊……抓到坏人,能帮我搞定手头工作吗……这笔筒我刻不动啊!”
(本章完)
第503章 沈乐,要不然你圈块地盘,宣布整个镇子都是你的?
第503章 沈乐,要不然你圈块地盘,宣布整个镇子都是你的?
沈乐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笔筒,之前还是正常木头的,而且不是紫檀木那种超硬的木料。
沈乐估摸着,大概跟黄杨木差不多,用正常的刻刀能够刻得动,不用费太大力气。甚至,还可以秀一手雕刻技巧,不太难的样都能搞定。
但是现在,他拿到笔筒,就知道不对了!
整个笔筒表面,呈现晶莹的玉化光泽,质地明显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
用指甲在笔筒内部掐一下,光是掐下去的感觉,就知道比之前硬了太多。沈乐还不死心,拿起刻刀,找个边边角角划一下——
刀尖划过去,一声类似指甲划过黑板的凄厉响声,听得沈乐脊背上汗毛耸立。
他赶紧放下刻刀,将笔筒捧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再用精神力触碰感应:
“这个硬度,整体都不一样了啊……用小刀完全刻不动了,得上机器了……”
比如琢玉工匠的那套工具,玉砣、玉钻、旋车、锼弓子、解玉砂,或者直接上车床什么的。
问题是,琢玉他是不会的,在车床上把工件辗转翻腾,雕刻出他想要的形状,沈乐自我感觉,自己的手艺还差一点儿……
这样犯愁的时候,大樟树过来说抓到了一个坏人,沈乐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他顶着两个黑眼圈飘出来,问的居然是:
“坏人?能帮我干活吗?……不能?那算了……”
【哎哎哎哎!你慢点儿!】
工作室门口的地面上,嗖地钻出一条树根,拽住沈乐脚踝。很温柔,并没有对外人那种喊打喊杀、一言不合就千年杀的气势;
但是,力度也很是不小,拽着沈乐,不让他挪动半步:
【那个坏人的情况你还没听我说呢!你心里得有点数啊!还有,奖励你也没给我!】
“我听!我听!——你把树根收回去!看这院子又给你刨一个洞了!!!”
不动用杀伐手段,不打断树根,沈乐真心没法挣脱束缚,只能好言安抚阿绿,老老实实听他吹嘘。
阿绿兴高采烈,把自己大大吹了一通,这才图穷匕见:
“怎样!我干得漂亮吧!没有白瞎了你给我的那滴灵液吧!
我跟你说,那玩意儿你再给我一瓶,整个镇子我都给你看好了,方圆两公里内有坏人过来,我都能给你串成葫芦!”
啊这……这还是不必了,我并不想你太过杀伐果断,我也不想把自己的住处打造成兰若寺……
你在附近到处串葫芦,我岂不是树妖姥姥?
沈乐满脸黑线,百般劝说阿绿,就是不肯再交一瓶灵液过去。一人一树嘀嘀咕咕,吵吵嚷嚷,一直吵到顾玉林打了电话过来:
“沈乐,你最近要千万小心。我们在你住处周围,抓到了西大派来的能力者,以普通旅游名义非法入境——
经过审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已经在你家附近,安装了许多监控探头。”
沈乐:“……”
“所以他们会冲我大宅发射火箭弹吗?”
他认真询问。电话那边瞬间就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顾玉林叹着气回答:
“不至于,这个真不至于,你对我们国家的安全工作,还是稍微有点信心好吧。别说火箭弹了,一支大狙都带不进来!”
小口径手枪的话,我寻思我现在也不怕了吧——小油灯瞬间就能在我身边立起电磁屏障,只要稍微给点反应时间,我自己也能立起土墙。
沈乐小心翼翼征求特事局意见:
“那我还需要怎么加强防范?一直不出去,一直缩在家里?我现在已经这样做了……”
那是,你要是不这样做,对方还不至于放摄像头呢。半个月只出门两次,对方也很崩溃的好吗?
顾玉林默默吐槽。只不过职责所在,他还是该提醒的,他还是要提醒一下。就算沈乐能打,他的同学们也不能打啊!
“还有在你的工作室工作的那些同学,你也记得和他们说一声,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及时跟你说!”
沈乐沉默了一下。有一说一,普通的修行者他是不怕的,对方敢上门来滋扰,能不能打得过他还是问题。
但是那些师弟师妹,碰到外国修行者,真的就是个团灭的下场——而且,影响一个,可以连带着干掉一串!
我现在应该遣散他们吗?
让他们暂时回家,回学校,避避风头,等歪果仁彻底死心了再说?
问题是,那些歪果仁,要多久才能死心呢……
【所以我就说,你把安全保卫问题交给我嘛!】正在为难,阿绿及时插嘴:
【交给我,我能监控整个镇子,这一片都是我的地盘!普通人没关系,修行者不报备不准进来,谁进来我打谁!】
这样不太好吧?
但是,为了师弟师妹们的安全,他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沈乐迟疑着转述了阿绿的主意。电话对面再度沉默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回答:
“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我跟上级申请一下看看……”
啊这,这样也行吗?
电话挂断。沈乐挠挠头,索性拨给老板娘,向她求教。老板娘很熟稔地回答:
“可以啊!这种情况很多的!一般都是大妖,或者强大的修行者,标记这一片作为自己的地盘……”
这也是特事局和修行者们的一种妥协,或者一种追认。
住在市井中的修行者也就罢了,已经习惯了和普通人住在一起,习惯了普通人踩进他们的领地;
特别是上世纪那段人道洪流时代,什么超能,异能,都被压得完全无法冒头,完全显示不了异象。
但是,那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住在山洞里,悬崖顶上,水底,各种奇奇怪怪顶上的修行者,对普通人没有恶意,仅仅想要免打扰的……
你不让他们圈地,反而会激化矛盾……
“我甚至听说过,早年当地官方想要开发一个景区,修行者闭关几百年出来,发现住的地方已经被圈进了工程范围。
修行者说,早几百年我的洞府就在这里了,官方说按照国家法律,这片土地都是国家的……”
沈乐好奇地往屏幕前凑了凑:
“然后呢?打起来了没有?”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当时被你赶上了,你是不是要搬个小板凳,兴致勃勃到现场去吃瓜!
老板娘努力控制自己不翻白眼。她调匀一下呼吸,正色道:
“没有。修行者说,他尊重国家的法律,这片土地就算国家的好了,但是这个山头是他的,他搬走了……”
“搬走了?!”
“是的,连洞府,带山头,炼为一体,施展大法力搬走了……”
沈乐:“……”
山都搬走了,景区还怎么建啊?
整个景致都破坏了啊!好好的峰峦叠嶂,忽然凹下来一块平地!
就这,当地官方还要向上面解释,为什么辖区里面,忽然少了一座山……
“总之,现在就默认,一个足够强的修行者,可以把他的长期居住地圈起来,作为他的领地,警告其他修行者不得入内。”
老板娘认真说明:
“你的话,和特事局沟通过,应该也可以吧?对了,最好再和周围的其他修行者沟通一下,我是不在乎,秦医生那边,建议说一声?”
沈乐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老板娘的建议。和周围修行者沟通这种事,当然也不是空口说白话,他也愿意拿出一点诚意来:
“等特事局那边沟通成功了,老板娘,拜托您整治一次宴席,我请附近各位吃一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顿上品灵食做成的宴席,就算他们有点不高兴,应该也能抚平?
这有什么不好的?又能整治灵食,又能扩大饭馆的影响力,自己人还能蹭吃点儿边角料。
老板娘巴不得这一声,果断答应。沈乐把事情全都甩给老板娘,放下心事,过去拍拍阿绿的树干:
“等我全都商量妥当了,就把镇子上的安全都交给你啊!”
【现在给我!现在就给我!】
阿绿奋力摇动着树枝。沈乐又拍了两下树干,安抚地输送了一点热流过去:
“别,全部谈完了再给。到时候,你离渡劫也很近了吧?让你众目睽睽之下渡劫,正好动静闹大一点,让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阿绿沉默下来,开始消化新得到的力量。它不嚷嚷了,沈乐也松了口气,转身返回工作室,开始干活:
直接修笔筒是不能修的,这种仅此一份的灵器,一不小心修坏了,损失太大。但是,可以用别的东西练练手,练一下琢玉的能力!
沈乐摸了一批杂七杂八的劣等玉石,一个个放到小型车床上,开始练手。
滋滋滋滋,钻出一个孔;
滋滋滋滋,换个方向,再钻出一个孔;
滋滋滋滋……咔嚓……
“你这样子是不行的。”身边,一个温润的声音悠悠响起。沈乐按停车床,扭头:
“陆先生?下课了?”
“嗯,下课了。”陆子成缓步过来,站到沈乐身边,低头看着车床上的玉石:
“学生们都很勤奋,学得挺好,常识的补充非常顺利。我估计,再上半年的课,能教的我就都教完了,可以请辞了……”
别啊!
我这里,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小家伙进来的!
就这个笔筒和这批泥塑,如果成了器灵之后,只是一个还好,如果每个泥塑都有自己的灵性,你教都要教不过来!
到时候,我还得给你加工钱呢!
沈乐强忍着没有脱口而出,以免把老师吓走。陆子成已经自行转换了话题:
“对了,沈先生,您要雕玉,要先了解玉石的结构纹理才行……”
他指着玉石上的裂痕,细细解说。沈乐老老实实,听了一堂玉石分析课,很有点儿发懵:
“陆先生,这些您都很熟悉啊?”
“当然!我最熟的就是琢玉了!”陆子成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么多年,看都看会了!”
沈乐:“……”
一个玉雕成精,最熟的就是琢玉……这什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故事啊?
又或者,是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掉?
他把一口老槽逼回肚里,耐心听陆先生讲课。讲完纹理结构,再讲不同玉石的特性,再讲基于特性的雕刻手法;
然后,指点沈乐选了一款玉料,从感应、设计到上夹具,开始雕刻,一样一样,指点沈乐亲手尝试。
看着沈乐走完一轮,满意点头:
“这样就可以了。沈先生,您是修行者,这种凡俗技艺一旦入门,绝对长进得很快。我不打扰了,您慢慢摸索就好——”
他告辞离去。留下沈乐握着手里的玉料,颠来倒去:
“有人带着走一遍,入门就方便多了。嗯,继续练手,练到能顺利干活,就可以搞定这个笔筒了!”
沈乐精神大振。他重复感应、设计、加工的过程,消耗了十七八块劣等玉石,进度非常喜人:
除了最前面两块加工失败,后面的干一块,成功一块,分别雕出了两块竹报平安无事牌,两对龙凤玉佩,三块玉佛,两块玉观音。
最后一块黑底带白点的玉石,沈乐甚至自由发挥,钻头在玉石上盘旋来去,雕出了一只抱着竹笋,一边打哈欠一边舔毛的熊猫!
“沈先生,您玉雕的水准,长进非常快啊!”就连陆子成都有些惊喜:
“这样的水平,做出传世级作品还差一点,但是,想要做出能在珠宝店当成镇店之宝的作品,已经足够了!”
沈乐自己也非常满意。他翻找库存,找出几块和笔筒材质类似的玉化木料,练了几遍手,就开始努力修复笔筒。
滋啦滋啦,钻头在笔筒上轻轻转动,飞出一片一片细腻的粉尘,又被流水轻轻冲刷下去。
而沈乐,一边聚精会神干活,一边仿佛进入了奇异的精神状态,整个人像是落入幻境,或者被什么人附体:
“沈先生?沈先生?!”
“距离开宴只差半个小时了,您大概什么时候到?”
“啊这,沈先生似乎在入定……要不然,我们先吃?”
(本章完)
第504章 沈乐大佬招租么?我能在您这儿租房子住吗?(求保底月票)
第504章 沈乐大佬招租么?我能在您这儿租房子住吗?(求保底月票)
要开席了,请客的人不来……不但不来,还入定去了,出现的时间遥遥无期。
那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笑着原谅他了……毕竟,人没到,东西已经到了。灵鱼,灵贝,灵果,灵药,满满当当地摆在席面上,香气四溢。
“诸位吃好喝好啊!”老板娘笑着举杯:
“沈先生的为人呢,诸位也是知道的,肯定不会提出什么让诸位特别为难的事儿。
大家安心吃,安心喝,等沈先生入定结束了,一定会尽快赶来的!”
“好的!”大家轰然举杯回应。不等老板娘说第二句,筷如雨下,已经冲向桌上的所有菜肴:
抢!
抢!
抢抢抢!
这一顿吃饱了,不说抵几十年的灵气吐纳,至少能够抵一两年吧!
秦医生盯着一堆灵果,眼睛放光。身为青耕鸟,他都不用仔细辨别,单凭本能,就知道里面有许多药性温和、对病人滋补效果极好的种类;
要怎样才能搞到手?
怎样才能说服沈乐,大批量供货?
这些灵果,对他的诊所,简直太重要了!
圆通禅院的能谦小和尚捻着佛珠,心里念了百八十声“阿弥陀佛”,还是觉得有点稳不下禅心,不得不垂下眼帘,默默念经。
沈先生这顿饭,未免也太豪华了!
都不说供应的食物了,就连送到他面前的那一串灵果,挂果枝条的灵气,都超过了他手中的念珠!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勿贪勿嗔……勿痴勿妄……
顾玉林和章秉信师兄弟两个,却有点儿坐立不安。沈乐要求把珠溪镇这一片儿,打造成自家领地,上面也捏着鼻子同意了:
毕竟沈乐的要求不高,只是不想他和他亲近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被打扰,他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是,同意归同意,私下里,还是嘱咐他们:
看好沈乐啊!
千万看好沈乐!
和他打好关系,日常找他聊聊,掌握好他的每一点细微动向!
有任何不对劲的,记得赶紧报告组织!
珠溪镇周边,所有的异常事件,都不用你们处理了,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好他!
这就是你们的kpi了!
顾玉林:“……”
章秉信:“……”
我们,看好沈乐?
那个奔波儿灞打齐天大圣的动图在哪里……
我们是能够每天待在他家,贴身盯着他啊,还是能每天跟他煲电话粥,一天煲两个小时?
就算这样紧迫盯人也盯不住的好嘛……沈乐是能够传送的啊!你一眼看不见,他就传送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啊!
何以解忧,唯有狂吃。他们俩左手一个巨大扇贝,右手一个圆溜溜、红彤彤的果子,化悲愤为食欲,务必要一波吃回本!
不单他们俩,饭馆里的所有客人,都在埋头狂吃。
这次宴席,除了珠溪镇上的常驻超凡者全部请到,珠溪镇下辖的村落,原生的超凡者也都到达,过来了解一下镇子的新变化。
眼看着众人都快吃饱了,老板娘坐等沈乐不来,右等沈乐不来,只好自己上场:
“咳咳……大家看我一眼……是这样的,这次请客的沈先生,希望把珠溪镇打造成他的地盘,想征求一下常住各位的意见……”
没有人停手,甚至没有人看她。所有的食客,都在恋恋不舍地舀起最后一点食物,奋力往嘴里塞。
一只猫妖喜滋滋地抱起一条清蒸鱼,埋头苦吃,吃得竖瞳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在鱼的脊骨上轻轻一舔,那些粘附在脊骨上的鱼肉就干干净净,全部分离下来。
舌头再一转,雪白的鱼肉吞咽下肚,鱼肉里的倒刺全部吐了出来,整整齐齐,在盘子上摆成一排:
“沈先生的房子对外出租吗?我听说,整条南华街都是他的,我可以在他这里租房子住吗?”
老板娘脚步微微一顿。整条南华街都是他的?姑娘,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这个饭馆也在南华街上,对面圆通禅院也在南华街上。我们的房子,产权还没有飞到沈乐名下呢!
不过,多几个超凡存在,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老板娘还没开口,章秉信往旁边歪了歪身子,好奇道:
“你想搬到这儿来?搬到这儿来做什么呀?”
“我想开个瑜伽馆!”猫妖说到自己的爱好,一对金黄色的竖瞳亮晶晶地闪耀了起来。
她尽情地伸了一下懒腰,纤细柔韧,又充满力量的身材,毫不遮掩地显示在所有人面前。章秉信看得愣了一愣,娃娃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瑜……瑜伽馆?”
“是啊!现在瑜伽馆不是很红嘛!”猫妖说得兴致勃勃:
“运动不像跑步、力量训练那么剧烈,又能健身,又能塑形,很多人喜欢的!我每天在网上发布健身视频,都有特别多的人跟着练!”
她顿了一顿,遗憾地叹口气:
“我本来想去魔都开瑜伽馆的,那边大城市,白领女性数量多,对塑形的需求旺盛,生意肯定很好。可惜那边房租实在太厉害了……”
租不起,根本租不起,她一只刚刚化形没多少年的小猫妖,全部身家砸进去,租她看好的地段、大小,也只能租三个月。
三个月够什么?
装修完,刚开始招生,三个月就过去了!
而且魔都那边管得还严,特事局三天两头上门打问。城市里人口密集,环境污浊,修行的环境非常不好。
而沈先生这里,哪怕只是在南华镇上,在墙外走一走,她都能感受到异常丰沛的灵气。
呜,为什么沈先生不养猫啊……
她可以保持原形待在宅子里,提供皮毛被撸,而且绝对不会啃咬数据线,不会挠坏家具或者窗帘布料,不会跳到桌子上,推下来各种东西!
“我回头帮你问问啊。”章秉信被她一时欣喜,一时忧愁的神情迷惑,脱口而出。
反正沈乐新造好的那批房子,除了已经放了仪器设备的之外,还空了三五十间。租出去几间,镇子上能多点人气,多好啊!
“还有我!”旁边一桌又探过来一个脑袋:
“我也可以租房子吗?我是做纸扎的!就是有一些纸人,可能会满地跑什么的,能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还有我……”
“还有我……”
一个个脑袋陆续伸过来。顾玉林茫然地左右扭头,小声道:
“哎,你们都不在乎的吗?”
一个大佬扩张自己的地盘哎!
把这个镇子划为“我的地盘”哎!
换成古代,这就相当于圈地,立下自己的门派和洞府了!修行者也就算了,周边的妖怪都不抗拒,反而拼命挤过来的吗?
“当然啦!”猫妖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一天到晚,很大一部分精力,要在躲避人群上!能住到珠溪镇来,最起码,平时我能变成猫在房子里打滚,不用担心外人目光了!”
“就是!就是!”一只犬妖和一只兔妖坐在她两边,用力点头。
躲避人群,这是他们自保的需要,也是特事局对他们的要求。
“想要平时过日子不躲着人,就得住到深山老林里去!那生活可太不方便了!”
“拿个快递都得跑几十里路!跑到镇上才有!”
“安全都可能出问题!呜呜呜,有一次我好好在家种菜,差点被过路的狐妖吃掉!”
“沈先生愿意罩着整个珠溪镇,那简直太好了!”
哪怕不会对大家的生活多作干扰,只是不允许外地修行者,在不报备的情况下擅自入内,那也很好啊!
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再说了,如果大家能够集中居住,虽然还要躲避普通人的目光,但是至少,在躲避左邻右舍方面,可以不用出力气了!
一条街上不是修行者就是妖怪,谁不知道谁啊!
“而且沈先生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连秦医生也由衷感叹。到他这里来治病的小妖怪们,忙不迭地点头:
“搬到这里好几年了,从来没听说他欺负人!”
“他连到饭店吃饭都排队付钱的!”
“而且他能打!那个野猪妖,那个狼妖,一下子就打死了!那天我都想收拾东西躲出去了!”
谁想街上跑着杀人犯啊!有人出头帮忙打死,太开心了!
小妖们隐晦地互相交换着目光。更重要的是,他甚至还能帮忙渡劫!
住在他附近唯一的坏处就是,偶尔,真的是偶尔,他这里会有很强的威压波动,大家要稍微适应一下……
一瞬间,到章秉信这里来报名的妖怪和修行者,几乎排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两个特事局人员掏出手机,啪啪记录,手指几乎在屏幕上点出了残影;
老板娘也被一只兔妖,一只鱼妖和一只锦鸡妖围住,七嘴八舌询问:
“沈先生这些灵果/灵鱼/灵药是哪里来的?——我们不是想打听他的秘密,我们是说,他招收雇员吗?”
“能不能帮我们问一下,他需不需要人帮他打理这些产出?种植/放牧/制药我们都行!”
“或者能不能帮我们问一下,我们能不能购买一些灵果、灵药种子,或者灵鱼鱼苗,用于发展种植和养殖?”
啊,这些其实不难,但也不是我的权限能够搞定的。老板娘痛苦地想:
关键问题是,这些东西,生长所需的灵气水平,她也不知道啊!万一买去了种不出来,养不活呢……
“你们等等啊,我先记录下来,回头问过沈先生再说。万一这些东西长在秘境里,秘境这东西,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的,你们明白吧?”
唉,沈先生怎么还不来呢?
他这入定到底要入多久?
沈乐自己也不知道要入定多久——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入定状态。
他整个人朦朦胧胧,处在非常奇异的状态,像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一样:
一双手,一双异常熟练的手,一只握着笔筒不停转动,一只握着刻刀,在上面剔、勒、抠、刮、削,一刀一刀,翻腾不止。
虽然现在的笔筒质地已经完全玉化,用的雕刻工具也变成了机床而非刻刀,但是,那技巧本身,还是完全贯通的。
沙沙声中,笔筒上的人物、鸟兽、树渐渐成形,而沈乐耳边,也听到了一声轻笑:
“多谢先生了。这只笔筒,是嫁妆里最重要的一件,只有交给先生雕刻,我们才能放心。”
“不敢不敢……”
雕刻师放下笔筒,拱了拱手。烟雾缭绕间,沈乐看见一尊泥塑的神像,在香烟烛火中向下微笑:
“老朽的性命都是尊神所救,为尊神做点小事,也是理所应当。——尊神请看,这只笔筒还有哪里要修改?”
“已经很好了……不过,先生不嫌麻烦的话,钟馗妹妹头上的,最好雕得更精致一些……小鬼手里的灯笼再加几个字……”
这是……这只笔筒,当初被做出来时候的情景?
沈乐恍惚地想。雕刻,打磨,抛光,一只莹洁光润、雕工精致的笔筒渐渐成型。
雕刻师将笔筒供在神案上,俯身三拜,小心退出。待到庙里彻底寂静无人,浓厚的香火如同长鲸吸水一般,灌入笔筒当中:
那只普通木头做成的笔筒内,渐渐开拓出了星罗棋布的能量通路。香火全数灌进去之后,神像左右一望,沉声开口:
“诸位的安身之所,已经打造好了。想要跟着孩子走的,想要保护她一程的,就请到里面来,跟着她陪嫁过去——”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一片声响。神殿后面,大批大批的泥塑,鱼贯走了出来。
它们抬着轿子,抬着嫁妆,以沈乐熟悉的形象来到神像面前。有些直接变小,跳进笔筒,也有些上面灵光黯淡,一点星光飞向外面:
“那您呢?”
“将主,您跟着去么?”
高高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廊道里。神像哈哈一笑:
“我怎么会跟着去!我还等着上战场,打那些鞑子呢!——把你们安顿好了,没后顾之忧了,我就上战场!”
“那我跟您去!”
“我也跟您去!”
“我……我的孩子年纪还小,我把它放到笔筒里,然后,我跟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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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05章 沈乐:啥,泥人可以和活人一起喝酒,不会穿帮的吗?
第505章 沈乐:啥,泥人可以和活人一起喝酒,不会穿帮的吗?
一尊尊泥塑向笔筒投去。那笔筒像是体积无穷无尽一样,张开幽深的筒口,不停地容纳这些泥塑。
沈乐站在旁边,看着泥塑们来了又去,庙里的神像大踏步走到笔筒前方,有光点飞出,落入泥塑当中;
又有光点从泥塑当中飞出,依依盘旋两下,落进神像。来去之间,轻轻的振动声,鸣响不停:
“交给你了!”
“小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替我多杀几个鞑子!”
“放心吧!我粉身碎骨之前,绝不让鞑子越过战线一步!”
他们豪迈地笑着,依依地道着别。有战魂,有战马,有附近的老儒生,老员外,甚至长寿的老农,生下来就夭折的婴儿,又被庙宇收容的婴儿……
一个个光点,盘旋几圈,呼啸几圈,流萤般扑入神像当中,好半天才停止。接着,又有一批光点,涌入神庙当中:
一股阴风在神案前盘旋不止。好半天,主神像面前的香烛“呼”地燃烧起来,散发出袅袅烟气。烟气中,光点不停膨胀,现出原形。
那些都是附近的妖物,没能闯过劫难,死后的魂魄被庙宇收容。此时此刻,在香烟的笼罩下,它们都显出了原本的样子:
那些被打死的黄鼠狼,被狗咬死的狐狸,被砍断脊椎的狼,全身焦黑的老虎;
跌入陷阱被戳破肚皮的山猪,被夹住腿抓走的野鹿,被套子套住勒死,脖子上还连着绳索的野兔……
“我们要去打鞑子了。”哔哔啵啵的烛爆裂声中,主神像起身从神台上走下,与那些妖物站在同一片地面上:
“鞑子势大,山河将倾。我们这次去了,未必能够回来,这里也未必能再庇佑你们……
你们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还是跟着小姐走,还是散入山林个,自寻出路?”
妖鬼们轻轻骚动了一阵。须臾,那只全身焦黑,像是被烧死的虎妖,一瘸一拐上前:
“我渡劫失败,本来应该魂飞魄散,是山主收留了我,让我苟延残喘数十年。山主分给我的香火,也来自周围百姓……
我愿意跟着山主,一起杀鞑子去!”
“我也愿意!”
那只被狗咬得皮开肉绽,咬断咽喉,鲜血似乎还在流淌的狐狸,一瘸一拐上前:
“我之前是住在大户人家的藏书楼里,那家人待我不错,每个月都供奉一只烧鸡……我想去看看他们家怎么样了!”
“我也想去。”一只黑猫越众而出:
“我是刘家聘来的,聘我的身价是一袋盐和十根小鱼干,我还没有还给他们。
一直喂我的姑娘嫁出去了,她怕我太老了被杀,放我走,我想看看她的孩子……”
他咪呜一声,在地上拗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埋下头去舔自己的蛋蛋。身边黑风卷动,一只狗妖缓步走到它身边:
“一起去!”
“我……不想去。”一头老牛缓步上前,长长地哞了一声。大团大团的泪水,从它眼里滚下,滴落地面:
“我为主家干了一辈子活……一辈子!拉犁,拉磨,拉车,什么重活都让我干!
我本来以为好好干活能够平安终老,结果,他们看我一直活着,一直活着,活过平常老牛的岁数,怕我变成妖怪,就把我杀了!”
滚滚黑气从它身上冒出,几乎冲灭了神案前的香烛。神将上前一步,伸手虚抚了好几下,才把黑气抹平:
“不想去就不去,没关系。那些人欠你的,你没必要帮他们,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去帮他们。那么,其他诸位呢?”
一片乱哄哄的声音。没多久,神将面前的妖魂,整齐分成三列:
一列投向泥塑,附在送嫁泥像上,跟着送嫁泥像一起跳进笔筒;
一列投向庙里的神像,附在神像上面,准备跟随出征;
还有一列,则屈膝伏地,向正中的神将行了最后一次礼,卷出庙门,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
所有的妖魂都做出决断之后,神将抱起笔筒,哈哈一笑:
“走吧!”
他迈开大步,直奔山下。山脚平地上,竹林、芭蕉、各种杂树之间,掩藏着小小三间茅舍。
此时,一个红衣少女端坐在床上,身边杂七杂八围了一群妇人,每个都在抢着说话:
“李姑娘,你嫁过去了,可千万不要忘了乡里乡亲!”
“李姑娘,那边是大户人家,你孤身一人嫁过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们帮忙送亲?多一点人,他们知道你有后台,才不敢欺负你!”
“李姑娘,听说那边是将门子弟……这么久了,他们还记得你,过来娶你一个孤女,后面真的没事吗?”
“听说他们守的地方非常险要……你真的要去那个寨子?不待在大城里?不怕上去了下不来?”
沈乐微微皱起眉头。这是,少女终于到了出嫁的时候,乡亲们在为她担心?
她母亲呢?
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呢?
已经过世了吗?
当年那个小男孩呢?不亲自过来迎亲的吗?说是将门子弟,战事那么激烈,都腾不出一点空的吗?
就在此时,神将微微一笑,将笔筒对准前方,轻轻一拍筒底。
笔筒内部,星星点点的亮光飞舞而出,转眼在地面上排成一列泥塑,又转眼化作活人形象。
能说能笑,能跑能走,皮肤柔软光润,呼吸之间有白雾逸出口鼻。
沈乐估计,现在去摸他们一下,触感都是正常的皮肤,绝不是走一步掉点儿渣的泥塑……
队伍在茅舍外略微规整了一下。那些骑马送嫁的武官中,领头一个纵马而出,扬声高喊:
“李小姐住在这里吗?我们是王家的家将,奉将主之命,前来迎亲!”
茅舍内,乡民农妇们一涌而出,惊讶地望着这支队伍。武官对他们的惊呼、艳羡、探问置若罔闻,只安静地看向房内。
等到李姑娘挽着一个小包裹,款款出外,他才微微侧身,让两个仆妇上前:
“李姑娘,您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携带吗?没有的话,就请上轿了,我们还要赶很远的路……”
李姑娘缓缓抬头,目光从仆妇身上扫到武将身上,再扫到后面的送嫁队列。美目轻眨,微微笑了起来:
“是你们啊!”
哎哟,认出来了?
认出来是熟人了?
认出是庙里的神将,神官,一直照顾着她的那些鬼神,还能保持镇定,还能发自内心地喜悦微笑……
这姑娘很不错啊!
沈乐也跟着笑起来。他看着姑娘侧身向内,轻轻引手;
看着那些“仆妇”、“家丁”整队进房,按照李姑娘的指引,抬了她的药箱、药柜和药案出来;
看着李姑娘坐上轿子,整个队伍原地转向,轿夫抬起轿,扬长而去……
远远的,山神庙上一点灯火,高高亮起,为他们照亮脚下的路。
等到送嫁队伍彻底看不见了,灯火熄灭,从庙里冲出一股黑风,呼啸卷动,向北而去!
沈乐踮着脚,看了一眼送嫁队伍,忍不住跟上庙里的黑风。黑风如扶摇羊角,快速卷动,一路穿山越岭。
翻过不知多少个山头,淌过不知多少条河流,极速扑下:
“来了!”
“来了!”
“鞑子兵来了!”“他们进城了!”
“废物守军!这都打不过!换老子还活着的时候……”
“上!上!”
鬼鸣啾啾,黑雾呼啸着卷了下去。下面的县城不是没有守军,然而一触即溃,此刻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鞑子兵已经开始高呼着,大笑着,冲进城池。杀人的杀人,放火的放火,一片哀嚎,惨不忍睹。惨叫声中,山神领着妖鬼,冲进这片混乱:
一个刚刚被砍断脖子,耷拉着脑袋的男人,猛然从地上弹起,抢过钢刀,一刀劈下;
一个刚刚被长枪挑在枪头,洞穿身体的婴儿,高高跳起,一口咬在鞑子兵的脖颈上;
一个少女刚被压在床上,撕裂衣裳,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家里养的肥猫冲了出来,对着鞑子兵要害一顿乱挠……
“有鬼!有鬼!”
“敌袭!”
“结阵!快结阵!”
“快叫萨满……”
鞑子兵惊呼着开始靠拢。结成队伍,枪矛寒光烁烁,杀气阵云升腾而起,才把盘旋缭绕的黑气抵挡在外。
然后,队伍里的萨满拄着骨仗,摇动着铃铛,开始又唱又跳。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队伍的力量,指向黑气:
“杀!”
黑气翻滚。城里一片哭喊声,残存的百姓连滚带爬,扶老携幼往城门口逃;
而黑气扑在一具一具尸体上,尸体陆续站了起来,挡在百姓面前:
沈乐站在旁边,能看见那些神将,那些妖鬼,虚幻的身体上流着金色的、银色的、黑色的鲜血,身形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
即便如此,它们还是一次次附上不同的尸体,一次次冲向军阵:
“杀!”
“杀鞑子!”
“拦住鞑子,让百姓先走!”
“百年香火,百年祭拜,回报百姓的时机,正在今日!”
沈乐默默地凝视着他们,直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的视角拉回送嫁队伍。走出村民的视野,送嫁队伍,就快速开始变形。
武将们也露出神灵的原貌,妖怪们也不装了,猫猫头、狗脑袋、狐狸尾巴,一个一个都露了出来;
裹着一团黑雾,飞速向前,穿山越岭。那速度,就算赶不上飞机,也有点儿类似高铁的速度,更可怕的是,完全不受地形约束: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太阳升起之前,我们要赶到男家附近,找个地方停下来,明天才能准时送嫁!”
“放心吧!没问题!——狐三,你行吗?你的腿跑得动吗?”
“跑得动!放心!我这条腿,只是看着怕人,其实早就好了,早就不怕用力了!”
“兔一,你看着兔二到兔八,抬稳轿子!把小姐颠到了,我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们平时走路蹦蹦跳跳,又不是说抬轿子也会蹦跳!——再说,我们已经往轿子里塞了香草,小姐不会颠晕的!”
“虎先锋,虎巡将,山神印你们还抬得动吗?要不要换人抬?”
“没……呼呼……没问题……呼呼……能抬……呼呼呼呼……”
黑雾卷着队伍,披荆斩棘,在山道当中前行。半夜起行,到天色将明时,居然真的走出了三四百里山路,在一个地底溶洞停留下来。
修整一个白天之后,第二天薄暮时分,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光明正大地进了男家的家门!
“啊这……还真的能进门啊……这样也不穿帮……”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然而这群神将和送嫁队伍,光明正大地把嫁妆摆在女婿的院子里,敞开让男家亲戚观看;
光明正大地上桌,和男家亲戚推杯换盏,甚至交换砍鞑子的心得;
仆妇丫鬟,光明正大地陪着李姑娘拜堂成亲,送入洞房……
“你真的嫁过来了!”
当年的小男孩,现在的年轻武将,一把拉住新娘的纤手,欣喜得整张脸都在发光:
“我还以为,你不肯过来了呢……这么远的地方,这么险的军寨,我们迁过来的将士家人都想找机会离开,我真不知道你会过来……”
“我当然会过来啊。”李姑娘反手回握过去,笑得甜蜜又憧憬:
“这些年,你一直给我写信,有时间就来看我。娘走了以后,多亏你时时派人探看,那些人才不敢吃绝户。
你放心,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会离开,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年轻武将和她卿卿我我了好一阵子,又出门拜过送嫁人等。领头的几个武官他都认识,都是他小时候,在神庙附近住着,教他武功的叔伯——
真是太好了!
这批人到来,他们守住军寨,就更加有把握了!
然而这几位叔伯并没有长久留着。婚礼之后,他们就向男方告辞,连同吹鼓手、抬妆奁的家丁,全部撤退:
“小姐,我们不能长久在外面活动,你自己小心。”为首的武官找了个机会,认真向李姑娘叮嘱:
“平时我们就在神像里沉睡,你遇到什么难处,可以随时召唤我们。这些妆奁,你不要太省,日子过得舒心才是真的!”
送嫁队伍变回泥塑,泥塑一个一个变小,鱼贯跳进笔筒当中。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嫁妆,家具,缎匹,衣裳首饰,整整齐齐垒在房中。
李姑娘对这些妆奁却不甚在意。嫁过来之后没多久,她就重操旧业,拎着一个药箱,到处行走,到处为人诊治:
她嫁过来的地方,是一座耸立在高山上的军寨,也就是娘家那边农妇们说的“非常险要的寨子”。
整个军寨,也就是山顶的一片平地,沈乐听当地议论的军人说,东西长三里,南北宽只有二里。
巴掌点大的地方,连守军带民众,挤得乌央乌央的,还要为校场、军械库、指挥所、甚至城墙留出空位。
李姑娘嫁过来第二个月,就遇到鞑子攻城,少年武将和他的父兄叔伯,和城中将领,人人都上了城头,挥刀酣战;
而李姑娘就和军医们一起,在后方不停忙碌,清洗,包扎,灌药……
“救命,救命!”
“救人啊!”
“快!快!王哥受伤了!”
“嫂子,有您在真是太好了……军医总是不够,每次大战,军医从来就没有够用过……”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一个世代将门,军寨主将,和一个医女,他们相依相扶,共度时艰,未来,会过得很好吧?
感谢@瘟揉血狼2打赏的10000起点币
(本章完)
第506章 打中啦!打死鞑子大汗啦!
第506章 打中啦!打死鞑子大汗啦!
岁月荏苒。
年轻小夫妻的日子,流水样一天天过去。
这座军寨地势险要,居高临下,控扼三江,自古为巴蜀要津。也是因此,它一年四季,就没有断了战斗: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隔上十天半个月,总有鞑子的哨探斥候前来袭扰。
哪怕后方的援助一直不断,一直有各种各样的物资、军需、人员补充上来,却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足量到位:
而年轻将军,在巡哨、接应、反杀的过程中,也屡立战功:
“嘘。”他止步举手,一下子,身后跟随的战士全数停步,静悄悄伏在丛林当中。
年轻将军伸手按了按护心镜,把护心镜里的那个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的小小泥偶,压得距离心口更近一些。
感受着皮肤上激烈跳动的阴冷感,他微微屈膝,左手小指在刀尖上一按,鲜血迸流:
一股阴风从泥偶中扑出,绕着他左手小指打了一个旋。围绕着他们的寒意随即消失不见,整片丛林,静得连鸟鸣声都听不到半点。
(哇……这是随身带着妖鬼帮忙巡逻啊……)
沈乐大开眼界,轻轻赞叹。有一说一,妖鬼在巡逻上的优势,比人可强多了,通过性、隐蔽性都好得多。
相当于随身带了一台无人机,唯一的坏处,就是它要吸血……看年轻将军刚刚手指上的出血量,百公里耗血5ml?
还是很合算的嘛!
李小姐的这份嫁妆,对军人来说,简直有用得不能更有用了!
前面去侦测,后面也没有闲着。年轻将军很熟练地扫开一小片平地,拔出随身短刀,在上面勾勒出山川河流的线条。
然后,碾碎各种各样的翠叶、枯叶,洒在地面上,屏息等待;
好一会儿,旋风轻轻飞回,落在这片方圆一尺的空地上。呜呜作响,来回卷动,须臾,翠叶和枯叶,在线条周围,落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敌人就在前面。”一群人围上来看,年轻将军屈膝俯首,一个个点数着地上的碎叶:
“一,二,三……五个人。我们吃得下。找个地方过河,从他们背后兜上去!”
这一次又是大获全胜。然而,返回的时候,一行人却是愁眉不展:
“大仗,要来了啊……”
据说,这一次是鞑子可汗,亲率主力南下,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后方再有援助,等到大军包围军寨,还得他们自己去扛!
“娘子,我把你送回老家去吧,趁着现在还能走得掉。”返回家中的年轻将军难掩忧色。
他身边,已经嫁为人妇的李姑娘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道:
“这次很难吗?”
“很难。……据说鞑子水陆并进,少说也动用了三十万大军。我们城里,我们城里……”
军民人等,江防要塞、内外山城、外面的屯垦农户,林林总总,算在一起,也只有两万人。
而这两万人,就算全部收缩回来,全部收缩在军寨里,面对鞑子的猛攻,能坚持多久呢?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年轻妇人低头摸着腹中未出生的孩子,轻轻摇头。不等丈夫发急,她举起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一则,阿爹是军寨主将,整个军寨的军民人等,都看着他,看着我们家。把我送走,军中必然人心浮动;
再则,我走了,军寨里的民人,妇女,走不走呢?走了,补得上人吗?这时候,少一分人力,你们就艰难一分……”
“可是……”
年轻将军快步上前,把妻子搂在怀里。男人的大掌和女人的纤手交叠,一起落在女人的小腹上:
“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我不想远远待在老家,只能听到你的消息,听到你打赢了,打败了,平安凯旋,或者生病受伤。”少妇缓缓摇头:
“再说,我在这里,还能为你添一分胜算。阿节,我的嫁妆,”她忽然一笑,仰起脸和丈夫对视,笑容明媚又狡黠:
“你指挥不动吧?”
“……确实指挥不动。”年轻将军苦笑。他能带一只泥偶出去,能够在路上以血气供奉,让妖鬼帮忙探查周围;
但是,那一大批妖鬼,那笔筒里的大批泥塑、大批神将,只有他的妻子亲自上香供奉,亲自祈求,他们才肯大举出动……
虽然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战场上血气沸腾,兵气如云,妖鬼之力完全没办法动用。
但是,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的,总会有的……
“所以啊,你不要赶我走。”年轻少妇伸开双臂,搂住丈夫脖颈,把他拉得弯下腰来,拉向自己:
“咱们夫妇两个,活,在一起,死,在一起。阿节,无论如何,你总是会挡在我前面的,是吧?”
“好!一起活!一起死!”
阿节用力搂住妻子。至于城破了怎么办,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怎么办——
在这兵锋汹涌的乱世,如果真的城破了,如果他真的护不住妻子——那么,这个孩子没办法生下来,也许还是件好事?
夫妻两个一心一意,在军寨当中留了下来。二月,鞑子大军已经把军寨团团围困,日夜猛攻,阿节几乎每天都待在城头。
一直打到四月,周围连降暴雨,战斗才略微减缓。他回家修整的时候,已经足足瘦了20斤,走路都有点打晃:
“让我歇一歇,歇一歇,好好睡一觉。啊……希望这雨一直下,别停……”
“别停就可以了吗?”年轻少妇过来为他脱卸铠甲,解开他的头发,放到热水盆里轻轻揉搓。
围城数月,城里什么物资都缺少,更不用说连续的暴雨天,想要有充足的干柴都不容易。
也就是阿节是城中主将的儿子,被人叫一声少将军,这会儿才能有盆热水。即便如此,这水洗了头发,还要拿来洗脚:
“是不是大雨一直不停,鞑子就攻不上来了?”
“哼,自古大雨天就没法出兵。鞑子是骑兵居多,不适应南边湿热,雨天仰攻更加没法打。最好下上十天半个月,下到酷暑来临——”
沈乐在一边用力点头。古代战争就是这个问题,受气候影响特别大,天气一糟糕,就没法出兵打仗。
能在雪夜出兵的,基本上都是神人,比如李愬雪夜入蔡州那一役。而能扛住连绵大雨的……
呃,这个比大雪还难扛,主要是大雨一直下,军营里的卫生状况会变得很糟糕。
别说瘟疫流行了,就算军人们大量得脚气,也会大幅度削弱战斗力!
别说古代军人扛不住,连灰色牲口,索姆河填线宝宝都扛不住!
“那我得多整备一些药草。”年轻少妇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眉宇间笼罩轻愁,立刻起身:
“我们虽然有房子住,天时不好,也容易生出瘟疫。而且,大雨之后酷暑,暑气熏蒸,也是会出问题的时节……”
她快步出去,整顿军寨里的药草储备。整来整去,怎么算都不够,不得不返回自己房间,点了三支草香:
“诸位叔叔伯伯……”
香烟袅袅,贯入笔筒。很快,笔筒就轻微亮了一亮,一个指头大的小泥塑跳了出来,落在案上:
“需要药草是吧?没问题,你列好单子,我让它们去采!”
哪怕附近十里被鞑子军营控制,周围的山精水怪,跑远一点也能采到!这种事情,交给它们做,最方便了!
“那倒是不用……只要能给外面传信,后方还是能买到药草的……只是,要把它们运回来,还要拜托诸位了……”
“没问题!交给我们!”
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月黑风高,大雨倾盆之夜,一群泥塑鱼贯跳出笔筒,组成了小小的送嫁队伍。
然后,队伍没入地底,消失不见。沈乐很想跟着去看一眼,奈何记忆回放不提供这种功能,只能眼巴巴地在原地等来等去。
话说,传统法术有“五鬼搬运”这一门,这批送嫁泥塑,几百个不止了吧?要改成什么名字?百鬼搬运?五百鬼搬运?
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名字来。好在队伍顺着地脉远行,只一晚上,就哗啦啦冒了出来,在仓库里排成整齐的队列。
一抬抬嫁妆上面,捆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袋子,药香扑鼻而来。“只能运这一次了……鞑子围得紧,回来的时候差点被发现……”
为首的神将向自家小姐报告:
“军气太烈,我们不太受得住,要好好休息休息……三个月之内,别叫我们……”
它们鱼贯跳回笔筒,安静休息,享受女主人的早晚三炷香火。有了这批药材,军寨平安度过了大雨季节,和之后两个月的酷暑季节。
然而,年轻将领阿节盼望的胜利,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鞑子还没退兵!”
“据说吕大人带战船千余艘,要逆江而上,增援我部……”
“吕大人打了败仗,退回去了……”
“吕大人又战败了……”
“吕大人又又战败了……”
三战三败,期待的援兵,期待的增援物资并没有来。到了七月,一个更大的噩耗传来:
“鞑子军全力猛攻!鞑子可汗亲自过来督战了!”
“如果能打死那个可汗,围城就能解了。”城头上,阿节手搭凉棚,遥遥望着城下的烈烈旌旗:
“怎么样,能冲一次吗?”
“太难了……”身边十余勇士环立,都是面露难色。论短兵相接,他们要两个人,才能顶住一个鞑子;
论地势,军寨居高临下,想要抵御鞑子不难,可一旦冲出去,几乎就没法回来。
冲到敌人军营,看似只有一里路,可这一里路,五百勇士都打不穿!
军寨当中,能够担负冲阵任务的核心勇士,又能有几个五百?
“试试看投石机吧。”想来想去,阿节只有皱眉道。投石机的射程倒是够的,然而精准度非常不够:
一发打出去,运气好,偏个一丈,运气不好,能偏出去个五丈十丈。想要校射,调整,再打,估计鞑子可汗早就缩回营里,打不到了……
“没办法,也只能碰运气了。”连续十天的厮杀,他肩背上挨了两刀,大腿上开了条口子,一瘸一拐地回来。
这还算运气好的,城上死伤枕藉,这些天来,老兵,新兵,民夫,已经死了上千人了!
阿节哪怕一条胳膊抬不起来,走路都不顺畅,养了两天伤,也只能拼命再上战场。出家门之前,终于被妻子堵住:
“阿节……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投石机!——能把石头扔到一丈之内,就能砸准那个鞑子可汗!”
她高高捧起笔筒。三尺高的笔筒,搁在她已经隆起到极限,随时可能生产的肚子上,看得人胆战心惊:
“叔伯们说……他们说,能帮我们最后一次!”
那一日,阴云密布,细雨连绵。她被士兵们团团包围着,站在城头上,遥遥看向城下。烈烈军旗下,有人抬起头来,双眼利如鹰隼,扫向城头:
“那……就是鞑子大汗吗?”
“没错!就是他!打死他就行了!”
笔筒轻轻震动。一团团小小的阴风,从筒口当中冒出,在她身边,脸侧,轻轻盘旋:
“小姐……我们不能再照顾你了。”
“从今往后,小心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也是老兵,也是这大宋的战士……鞑子大汗在前,这一波能干死他,我们族谱上都能单开一页!”
“哈哈……去休!”
阴风呼啸。这些老兵,这些军魂,已经牺牲了性命,还要为家国拼上最后一把。
城上,城下,星星点点的磷光浮起,卷进阴风当中。
恍惚中,沈乐仿佛看到一个个断头折足、肚破肠流的军人,大笑着,呐喊着,义无反顾地扑进风里: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莲娘……我为你报仇了!”
他们聚集在阴风当中,盘旋三匝,一头冲下去,附在精心雕刻的石球上。石球被抬上投石机,军士们呐喊着,调整方向,转动绞盘——
“放!”
“放——”
石球高高飞出,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沈乐屏住呼吸,盯着它飞出城头,飞向敌方军阵:
“偏了!”
“偏了!”
“我来——”
阴风汹涌。离开石球,奋力把石球往旁边推了一把,推出去一点点。
在天光之下,在沸腾的兵气之下,那阴风只用了这么一把力,就消融殆尽。然而,不等它发出惨叫,另一股阴风,又快速冒出石球:
“我来!”
“我来!”
“到我了!”
“再推一把!”
“近了!”
“近了!”
“打中鞑子大汗啦——哈哈哈,老子这辈子值了!值了!!!”
“吕大人”就是南宋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看过《神雕侠侣》的一定知道他……
(本章完)
第507章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成功了!啥,你说的是哪一次?
第507章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成功了!——啥,你说的是哪一次?
沈乐微笑着目送那些阴风席卷,飞舞,消散。
在铜片引导的记忆当中,或者是,在超凡视角之下,他甚至看到了两边军营不同的军气——
一边猛然暴涨,如火如荼,笼罩在军寨上空,然后汹涌奔腾地席卷下来;
另一边快速崩散,四分五裂,在对面军气的冲击之下摇摇欲坠。
而军寨上的军气沸滚着,翻腾着,直冲而下,冲向那块砸伤鞑子大汗的石球:
“快点!”
“再快点啊!”
“再快一点,还来得及救人——不,救鬼!总之,把他们救回来……”
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视角当中,沈乐在无可改变的历史里焦急,催促,跺脚。石球里的那些妖鬼——
虽然它们都已经是鬼物了,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虽然它们当中,有一半生前甚至是妖怪,并不是人类……
但是,谁能说它们不是战士?
是战士,就应该救回来!
既然能在本方的军气当中存在,甚至出击,就说明本方的军气,对它们能够容纳,甚至能够保护——快一点啊!你们速度快一点啊!
军气漫卷,快速扑下。
而鞑子一方,军气虽然摇摇欲坠,虽然四分五裂,但是,最中间的一点,大汗所在的那个位置,仍然努力聚成一团,抵挡着外界的侵袭。
已经停止滚动的石球,甚至被军气腐蚀着,发出小小的爆炸声。阴风呼啸,快速从石球上面冲出,前赴后继,扑向鞑子大汗:
“干掉他!”
“干掉他!”
它们在冲出石球的那一刻,就在阳光下,在敌方军气的腐蚀下,开始快速熔化。一边熔化,还在一边前扑:
那可是鞑子大汗!
哪怕咬一口也好!
咬不到,碰到一下,让他沾染一点阴气也好!
反正,它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回去,没有打算活下去——能干倒一个大汗,这辈子值了!
“你们快回来啊!!!”沈乐在记忆里攥紧了拳头。他眼睁睁地看着阴风呼啸,淡黑色的风里,现出了残缺不全的形状:
一个右臂断去半截的铠甲武士,身体在烈焰中不断燃烧。
他咬着牙,左手拽下右臂,奋起全力,扔向鞑子大汗的方向;
一个伛偻着身体的老农,双手握着草叉,狂奔而去。一边奔跑,身体一边快速变小,双足,小腿,大腿,一点一点翻滚着往上收缩——
像是构成身体的所有阴气,都收缩到了上半身,再灌注到双手当中。最后,连头颅都变得模糊了,只有草叉深深插进敌方的军气,半晌不变。
一只黑猫,疯狂地甩着尾巴,扑打着身上的烈焰,让身体被焚化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它后半截身体全部化为飞烟,还是一口咬在大汗身外的军气上,任凭自己慢慢被焚烧殆尽……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不断冲击。
他们一个个在阳光和军气中燃烧,一个个消失,但是,鞑子大汗身边包围着的奇特力场,也被一层层削薄,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身体:
沈乐团团乱转。他已经几次尝试要扑下去了,奈何记忆给他固定了视角,一步都跑不动——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鞑子大汗的脚下,从他鲜血滴落的地方,迸裂出来。
金光越来越盛,鞑子兵脚踩的泥地上,周围的土地,山坡,山峦,背后围绕的河水……
如山鸣谷应,金光汹涌而出,从沈乐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个角落。只一个卷动,便击散了鞑子兵这边的军气;
第二次卷动,那些从石球当中飞出的,快要被焚烧殆尽的阴风,被染成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粒;
第三次卷动,一团稀薄的金风,掉头没入竹筒,消失不见。而随着军气的崩裂,山脚下仰攻的鞑子兵,也发出了尖锐的呼号:
“大汗没死!大汗没死!”
“大汗受伤了!”
“撤军,撤军——”
当当当当当当——呜呜呜呜呜呜——
鸣金声和悠长的号角声同时响起,显而易见是收兵的命令。旌旗摇动,攻城的鞑子兵仓皇后撤,而城上的守军,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口气:
“鞑子撤了……”
“终于撤军了……”
“我们打赢了!”
“这一仗,我们打赢了!”
“万胜!万胜——”
欢呼声,呐喊声,甚至喜极而泣的嚎哭声,响成一片。当然,各种各样的欢乐声音当中,也免不了冒出一点杂音:
“啊,少夫人要生了!快,快抬下去——”
沈乐微微笑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大的战果啊!
这些被百姓香火供奉的,被山川包容蕴养的存在,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而这片浸透了炎黄之血的山河,也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们,给了他们回报和奖赏——
很好,就应该这样!
眼前的金光缓缓暗下。沈乐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仍然在工作室里,在机床前面,机床的夹具上,端端正正地固定着那个笔筒。
所不同的是,机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而上面的笔筒,所有雕刻的细节,都已经调整到完美的地步:
完美得,就像当年刚刚被雕出来的时候一样,又像被笔筒的女主人捧到城头,参与那惊天一击的时候一样。
哪怕是沈乐——不,哪怕是沈乐能请到的,最强的雕刻大师出手,都不可能修复得这么完美了!
“你终于修好了啊……”
沈乐轻轻伸手,抚摸着笔筒上还没挥去的薄薄灰尘,无声感慨。
指尖传来一股暖流,仿佛是笔筒活转过来,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
【杀!】
【杀鞑子!】
【杀杀杀!】
【放开我!!!】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已经玉质化的木笔筒,在夹具当中疯狂地挣动身体,左歪右扭。
也就是那夹具上垫了厚厚一层橡胶,才不至于将笔筒上面磨出难看的刮痕来。即便如此,沈乐也不敢放任,赶紧扑上去:
“我放开你!我放开你!别闹!”
他飞快关闭车床电源,往车床上一扑,用力抱住笔筒。然后,才空出一只手,慢慢松开夹具,将笔筒抱了起来:
“不用杀鞑子了!不用了!鞑子大汗已经死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我们已经成功了!”
笔筒愣了一愣,好半天,才慢慢安静下来。它传达过来一个茫然的波动,仿佛在小声询问:
【不是说驱除胡虏吗?】
“是鞑虏啊!”
沈乐也愣了一下。笔筒不太相信地又挣了一挣:
【明明是胡虏!——那你说,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后面两句是什么?】
“创立民国,平均地权!”沈乐非常流利地回答。
这是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历史再到考研,一届一届学生都要考的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背错的!
以及,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后面,还迭代了好几个版本,这才迭代到了现在的新中国。
不过,这些知识,对沉睡了几百年的笔筒来说,有点过分吧?
【你果然是在瞎说吧!】笔筒更激动了。它从沈乐怀里奋力一挣,跳到地上。一个没站稳,直接滚倒在地,一边滚,一边嚷嚷:
【明明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你在胡说什么啊!——所以到底成功了没有!!!】
啊这……听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合辙押韵,念着很舒服的样子。
总之,感觉像是大手子写出来的,所以难道是中山先生纲领的之前一版,或者细化部分?
“成功了,成功了!”他赶紧哄笔筒。
笔筒已经开始激动了,它不断地膨胀,膨胀,在地上转圈,射出一道道白光,把自己整得跟个躺地的烟似的。
而在白光的召唤下,一个个泥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排成队伍,飞向筒口。
看这气势,笔筒大有一言不合,就装了泥塑们走人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清脆的笑声从架子上荡漾开来。与笑声一起飞扬的,是柔柔的彩光,披拂在笔筒上,也披拂在所有的泥塑上。
兰妆嗒的一声开启了盒盖,再关上,再开启,再关上。沈乐猜测,她如果有个人类身体的话,可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是朱重八说的……创立民国,平均地权,是中山先生说的……怎么就能撞到一起去啊……】
笑着笑着,彩光流离,在众人面前立起了大屏幕。屏幕上,一幕一幕过去的景象,不断出现:
从崖山之战到明朝建立,从明到清,从清到民国,再从民国到天安门城楼上的宣言。
沈乐慢慢张大了嘴:
“……不是,你现在的显示水平,都这么细腻啦?”
就算赶不上200英寸的大屏幕,至少也赶得上200英寸投影仪的水平了!
最后那个镜头,绝对是《开国大典》里的,原汁原味扒下来的,就差不能播出声音了!
【那当然!】
兰妆非常愉快地回答。彩光甚至扭动了一下,像是她轻盈地转了个身:
【他们平时懒得自己啃书本,我就放片子给他们看,他们都看得很开心呢!】
感谢历史剧拍得够多,纪录片拍得够多,兰妆日常闲着无聊刷剧刷,储存了足够多的资料……
笔筒慢慢安静下来。笔筒边上,一群没来得及跳进去的泥塑排成队列,仰头观望。
甚至已经跳进去的泥塑,也从筒口冒了个脑袋,像是在专心致志,观看过去的——也许对他们来说,是未来的一段历史。
沈乐悄悄退开几步,把自己藏在佛龛后面,打开佛龛柜子的门缝:
“去,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发丝悄悄涌出,一半封住了所有门窗,另一半缠在笔筒上,和每一个泥塑上。沈乐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笔筒,和这些泥塑们,一言不合,是真的能顺着地脉走掉的啊!
他上前一步,低头细看。幸好幸好,抬嫁妆的那群泥俑还没跳进去,特别是第一抬:
他伸手一抓,把铜印攥在掌心。铜印激烈挣扎,吐出一波又一波的热流,像是要把沈乐的手掌烫秃噜皮似的:
好在被沈乐输入两波内力之后,它乖乖地安静下来。以它为中心,散出千丝万缕,通向每一个泥塑:
【好啦,放开我吧,我不会跑掉的。】
终于,一个长长的叹息声,在沈乐心底响了起来。沈乐愣了一愣:
“怎么?”
【原来已经这样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笔筒长长叹息。一个个泥塑安静地垂下头去,仿佛是在追忆,又仿佛,是在向他们逝去的先辈致敬:
【这么久了……我失去了很多力量,也忘了很多东西……终于,又醒过来了……】
它絮絮叨叨地说着。沈乐在它身边坐下,安静倾听:
那一战后,它们失去了太多的灵性,许多朋友几乎被打灭。即便得到了回馈,也只能陷入沉寂,默默休养:
而等到休养完成,重新睁开眼来看这个天地,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
乾坤旋转,王朝更迭,甚至它们自己,也分崩离析成了好几份:
容纳它们的笔筒消失不见,能让它们在山川中休憩的石壁斑驳陆离。
而它们的灵性,只能支撑它们在山川中游荡,遇到可爱的姑娘,遇到高高兴兴出嫁的姑娘,就载她一程;
遇到逃难的民众,就努力相救,裹着他们逃出去;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在溶洞里沉睡,或者浮到山顶上,吸收月华……
【但是过去太久了……太久了,没有大能炼制,没有香火供奉……
那枚【巡山治水】的印章,本来还能帮到我们,但是又被劈裂了,坏掉了……我们越来越弱,终于,什么都记不起来……】
还能记得的,只有第一次送嫁的时候,那股发自内心的欢快。
愉悦,憧憬,幸福,期待……
【真好啊……终于,又到了太平盛世了……不用打仗,不用杀鞑子,人人都能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它由衷赞叹。沈乐也跟着微笑起来。还没笑完,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谁说没有的?前几天倭寇还打我了!还没打回去呢!】
沈乐笑容猛然凝固。
(本章完)
第508章 打倭寇?不,打倭寇爸爸才有意思啊!
第508章 打倭寇?不,打倭寇爸爸才有意思啊!
小家伙们翻天覆地吵了起来。
不光是刚被打过的云鲲,也不光是刚刚苏醒、凝聚意识的笔筒。
小木偶,小墨斗,小油灯,哪怕是玩偶柜和兰妆,哪个没有经过那段,被侵略,被践踏,被侮辱损害的历史?
便是罗盘、红嫁衣和画卷,乃至佛龛里的佛像和罗裙们,它们没有经历过那段血与火的岁月,也以各种方式,和云鲲仇恨的人打过交道。
这会儿,吵嚷起来,正是同仇敌忾,一声比一声响亮:
【就是!干掉他们!】
【打回去!】
【报仇!】
【区区倭寇,敢犯我天朝上国!打死!一定要打死!!!】
一个吵,两个吵,沈乐还能安抚得住。十来个小家伙一起吵,沈乐简直头痛欲裂:
这些小家伙,它们还不是用嗓子嚷嚷,只要举起手捂住耳朵就可以堵住噪音,它们的声音,是直接传进沈乐脑海里的!
堵都堵不住!
“你们安静一点啊!”
沈乐举起双手,行了个法国军礼,气急败坏:
“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大家慢慢说!这么多人一起嚷嚷,我想跟你们说话,都听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连续喊了三遍,身边的吵嚷声,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沈乐这才注意到,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像是有什么信息要传达:
“稍等接个电话!”
谢天谢地,终于有借口让他们停一下了。沈乐暗暗感激来电话的这位,喝止了小家伙们,争分夺秒抓起手机。
听了几句,赶紧往外走:
“我跟他们约好今天请客的!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去去就来啊!——这次谈好了,以后你们的活动范围,也能大很多!”
他一边对小家伙们甩下说明,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加快脚步往外走。走出大宅,反手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艾玛,可逃出来了。
虽然待会儿还要回去面对它们,可是,晚一刻好一刻,晚一分钟好一分钟。
再不行,还能赖在外面,等特事局的说服人员上门,再等人一起进去呢!
他快步赶到天香楼。谢天谢地,人,啊不,妖怪们,还没有走,还都坐着没动。
一个个东倒西歪,腆着肚皮,不停地打着饱嗝,半数连原形都现了出来。
沈乐就看到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吃得肚子凸出来一大块,看着像是怀了七八只小猫似的。
见到他过来,奋力想要变回人形,挣扎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终于搞定,就听得“刺啦”一声……
那件贴合曲线的紧身上衣,腰间开线了,开线了,开线了……
沈乐只有装作没看见。他堆起笑脸,向老板娘和周围宾客团团抱拳作揖,先为自己迟到赔了个不是。
等所有人都说过“没关系”、“没事儿”、“修炼要紧”、“恭贺沈先生功力大进”,他才平一口气,慢慢说起这次请客的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我家附近,有不明外籍修行者前来踩点。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也为了镇子上诸位的安全,我想扩大一下警戒范围……”
他一边说,顾玉林一边点头作证,小声地补充情况。
沈乐一边说,一边就看见那些修行者们和妖怪们不停躁动,很有一点“别搞官样文章了,感觉进入下个话题”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坚持说完,顾玉林咳嗽一声,赶紧接口:
“沈先生的要求,我们向上级反应了。上级的意思是,鉴于沈先生一贯的贡献,他只是想要提升警戒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当然,出于方方面面考虑,抓到非法进入的修行者以后,最好还是移交给官方处理。当然,这也要考虑诸位邻居的意见……”
席面上微微静了一下,住得远的妖怪和修行者们,集体看向沈乐落座的那一桌。
老板娘不用问了,她肯出面邀这一席,绝对是同意的,现在就看其他人了——
“阿弥陀佛,沈先生一贯与人为善,宽以待人。”能谦小和尚作为“邻居当中”,住得离沈乐最近的一个,带头发言:
“我们相信,沈先生即便扩大警戒范围,也不会肆意杀戮。若有外人入内,还望先生审慎宽谅,牢记今日之言。”
沈乐向他微笑点头。停一停,秦医生也淡定道:
“我也没问题。不过,我这里来的客人多,来求医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也多。最好能想个法子,避免误伤?”
“那是应该的。”沈乐极其爽快地回答:
“镇子上的防御由阿绿主持,只要不是在我大宅边上鬼鬼祟祟探看,不是在镇子上为非作歹,阿绿绝不会出手。
——如果您还是担心,我给您阿绿的电话,您有空直接跟他聊?”
秦医生微笑点头。他们几个镇子上的头面人物都表示了同意,其余小妖,更加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七嘴八舌都是赞同。
一片喧嚷过后,还是那个猫妖,急急提出了请求:
“沈先生,您的房子对外出租吗?不用大宅,大宅旁边,新整好的那片房子也行!”
“我也想租!”
“我也想租!”
小妖们踊跃举手。沈乐怔了一怔,望向老板娘:
啥?
画风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换成刚到珠溪镇、刚刚入手大宅的时候,有人肯租房子,他是欢天喜地,立刻就能签约的。
开玩笑,两路三进一共六个院子,他租出去五个,留一个自己住,都能住得快活似神仙,居住质量远超城市打工族——
一个院子哪怕租金只收两万块,五个院子就是十万。月入十万,那还不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是,居移气,养移体,修复了这么多小家伙以后,沈乐身家大涨,对居住质量的要求也上了不知多少个台阶。
现在要找他租房子,他就得想一想了:
“不用大宅?”
“不用不用!大宅我们怎么敢!——就大宅左右两边,新整好的那两块就行,随便租一块给我,我想开个瑜伽馆……”
“我也是!少租点也行!楼下开作坊,楼上住人就行!我就开个纸扎坊,做点纸人什么的,我的顾客都是网购!”
“我也是!——我是做银饰的,一间小房子就行,反正我干活只要一个工作台!”
“我……我是搓药丸的,秦医生可以担保我身份无误……”
沸反盈天。沈乐左看,右看,现场一半是人,另外一半,干脆就是个大兔子的,一张人脸但是竖着狐狸耳朵的,干什么都有。
对了,那一半是人的,也保不齐全是妖怪,至少刚刚那只黑猫就变成了人形……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名下有多少空房!有多少能租出去的!”
这句话一出,现场瞬间静默了一下。沈乐就看见两个特事局的小伙子,七八个妖怪,连老板娘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不知道名下有多少房子可还行?
我们还都租房子住那!
就算买了房子的,那也是倾尽全力,掏空不知道多少个钱包,才能买一套!
您这是……房产证一叠一叠地拍出去吧?不对,您知道您家房产证在哪儿么?
“没事儿,我们等!等您整理出来!”
猫妖第一个回答。沈乐的脸颊线条僵了一僵,眼神飘向一边:
等我整理?
等到什么时候?
好不想整理啊……每一间都要整理,还要现场踏勘地方,还要做出房屋图来,还要签合同,还要缴税,还要收租金。
他现在这个样子,修个古董,几个月飞走了,打个坐,三五天飞走了。
云鲲还催着他出门打架,小油灯还催着他再出去一趟秘境,再装一些灵液回来……他哪有空?
“那个……不麻烦的话,我们替你整理吧。”
眼看沈乐差点把“好烦,不想租”挂在脸上,顾玉林叹了口气,只能出头揽下这活。
不是图钱,只是为了和沈乐拉近一点距离。以及,弄个超凡小镇什么的,把修行者和妖怪聚拢到一起,好管理……对了,帮沈乐租出去那么多套房子,那么多租客,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他们有理由和沈乐经常联络的吧?
能经常联络,能掌握沈乐的动向,就不怕他莫名其妙,突然跑出去打人了!
沈乐立刻向他露出感激的微笑。有人帮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用劳心劳力,躺着收租……要不要给他点报酬呢?比如说,按照房产中介的惯例,给个百分之几的中介费用?
这种事情可以慢慢再聊,顾玉林他们可能不肯收,到时候换成灵果啥的塞过去,也是一样。沈乐看向周围的小妖:
“你们……住在我家旁边很吵的!我家器灵,时不时就要接引点闪电下来!”
“没关系!提前近距离适应雷劫!我们巴不得呢!”一群妖怪七嘴八舌地嚷嚷,只差拍胸脯了。
只有那个做纸人的有点瑟瑟发抖:
“没事儿……最多就是提升点失败概率,增加点成本……当然,大佬接引闪电的时候,能提前预报一下就更好了……”
“我大宅旁边的工作室,住了一群师弟师妹,是来这儿做实验的。你们不准对他们出手!谈恋爱啥的,也不可以!”
“没事!放心!我做网购的,除了寄快递,平时绝不出门,肯定不去招惹他们!”
一群妖怪砰砰拍胸脯。只有那个黑猫颇为犹豫:
“那个,他们有时间来瑜伽馆吗?”
师妹们或许可能——不过也不好说,这年头读研的不容易,不拼命做实验、写论文,一个不小心就是延毕。
师弟们,没事泡瑜伽馆?
“要不然,你的瑜伽馆,稍微往里捎一点儿?不要开在路边,让他们走过路过,随便一扭头就看见你的脸?”
总而言之,沈乐原则上同意把房子租出去。至于到底有哪些房子可以租,哪一栋租给谁,租金多少,这个就要慢慢谈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食客们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渐渐散去。顾玉林特地留了下来,还没跟沈乐谈起租房的事情,就见他笑得一脸讨好:
“那个……”
“啥?!”
顾玉林瞬间坐直了!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你又要怎样?”
笑成这样,肯定有为难的事!又要甩到特事局身上了!苍天啊,大地啊,希望这次来个他们能接得住,能搞得定的,千万不要爆个大雷!
“不是我要,是云鲲要……”
沈乐才不管他能不能接得住。反正他只是个传话的,不行还有后面的魔都特事局,魔都特事局接不住,还有后面的总局。
他只管一五一十,说出小家伙们的要求:
“……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云鲲到现在还没有报仇,很不高兴。
他坚持要去把对面打一顿,拖回来一条大黑鱼,至少弄沉一条大黑鱼,才肯继续干活,青灯他们都肯帮他……”
这,这……
顾玉林汗流浃背。就,沈先生,您管不住他们吗?
“我也不可能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管着他们啊。”沈乐摊手:
“云鲲能借水脉潜行,新来的那个小家伙,能借着地脉潜行。罗盘能指路,画卷能开地图,青灯的杀伤力你们是知道的……
我要是一直不答应,哪天睡一觉,眼睛一闭一睁,他们自己就能出去报仇!”
他把为难的事情丢给特事局,拍拍手,神清气爽,起身回家。留着顾玉林头疼欲裂,赶紧给上面打电话。
来回沟通,反复沟通,特事局和其他机构紧急开了一天的会,赶紧来请沈乐:
“是这样的,我们呢,也不会强行要求云鲲吃了亏,一直忍着不报复。但是,咱们总要做到知己知彼对吧?”
云鲲被请到珠溪镇附近的专属码头,展开真身,在湖里悠悠地飘荡。
沈乐坐在船舱正中央,周围摆开一堆小家伙,家里全员到齐,人(?)手一台电脑。
小木偶,小油灯,罗裙,红嫁衣这几个,都已经学会了输入,自己动手敲键盘,就连小墨斗都用一指禅戳着键盘;
兰妆,罗盘等几个行动不便的,身边都站着一个白纸人,双手放在键盘上,努力敲打键盘,为主人代言:
【要怎么知己知彼?】
【不能先去打他们一顿吗?】
“是这样的,兄弟单位最近,有一个相关的训练活动。”顾玉林努力调整投影仪,把准备好的资料放给他们看:
“出海实弹演练,封闭一个区域,红蓝双方对抗的那种。
特事局也和他们谈好了,参加这次演练,主要目的是测试修行手段对舰艇的影响,以及舰艇对特殊存在的探测……”
他临时背了一大堆资料,又要讲明白,又不能讲得太过艰深,让小家伙们听不懂、不想听,一边讲,一边背上冒汗:
“虽然我们不知道对面是怎么探测到云鲲的,但是,很多技术手段,总有相通的地方。
我们建议,云鲲先参加一次演习,测试完了,再谈去报仇的事?”
【这要等多久啊……】
云鲲有点失望地回答。顾玉林赶紧调整文件,显示出预备的训练时间:
“不久,不久,最多十天。你答应的话,现在就南下,路上大概两三天,然后和他们磨合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是说报仇!】
云鲲左右用力晃荡了一下。船身左倾三十度角,右倾三十度角,也就这艘木船是超凡存在,才不至于直接翻倒在水里。
桌上的小家伙们各个有固定自己的方式,沈乐赶紧拿桩坐定。只有顾玉林猝不及防,砰的一声,一头撞在船舱上:
“你别急,别急。这轮测试如果通过,下个月,西大有一个联合军演……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去弄个大的!”
【大的!】
云鲲高兴了。什么倭寇啊,什么倭寇家的大黑鱼啊,这都不香了!
倭寇现在都已经成了长在西大军事基地上的殖民地了,把他打痛,有什么意思?
打痛他背后的爸爸,才有意思,才有价值!
【去演戏!快去演习!现在就去演习!】
它一叠声地叫嚷。沈乐在旁边偷偷擦汗:
艾玛,可算暂时圈住了。你们给力一点啊!
探测力量强一点!
一定要把云鲲给探测出来!
要不然,你们找不出他来,给别人找出来了,给别人扔深水炸弹砸,我要心痛到死的!
好容易安抚住了云鲲,一家人(?)浩浩荡荡,启程南下。
先开到专门港口,接受改装,主要是搬一堆仪器上去,再上去一群专业人士;
然后,在军港就地下沉,往水下一潜,刷啦啦啦,下南洋去也……
“沈先生您也要去?”
在船上与沈乐对接的特事局人员十分紧张,恨不得把沈乐用封箱带绑住,直接快递回大宅。
云鲲出事情就出事情了,沈先生只要在,云鲲这样的,再要十个八个也能有;
沈先生要是出事情了,那可就完犊子了,鸡飞蛋打!
只是训练的话,还不要紧,自家人打自家人,不会出事。万一去围观西大演习,他也要跟着去——
啧啧,那可就糟啦!
“我肯定要来啊。”沈乐端坐在驾驶舱里,左边一枚罗盘,右边一张画卷。
双手还抱着个笔筒,筒身莹莹发光,有许多小东西上上下下,不停探头。
沈乐双眼半睁半闭,大半精神,都沉在笔筒当中:
“怎么样?”
【还行……还能联系到地脉……】
笔筒上,千丝万缕的线条向外探出,构成一个复杂的符文,把整艘船笼罩在内。还有一些线条,深深下探,扎入水中:
【不过,已经有些吃力了……最好附近有岛,有大岛,有地脉延伸出来的大岛……】
沈乐微微皱眉。他双手热流涌动,滔滔注入笔筒,继续和它沟通:
“能带着船转移么?万一有危险,能带着我们,带着整艘船转移么?”
(本章完)
第509章 舰队全体,注意寻找云鲲!
第509章 舰队全体,注意寻找云鲲!
“地脉传送实验,第一次试验,开始!”
沈乐耐心地等着专家们检测完所有的能量值,记录完毕,这才开口号令。
一声令下,现场所有人入座的入座,靠墙的靠墙,尽可能地绑好安全带,固定好自己——
虽然这种安全带,在传送过程中半点用也没有,完全不能保证主人不被甩出空间,但是,在传送结束之后,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毕竟有些人不太适应这玩意儿,一个眩晕就能往下倒,被捆住了,至少不会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批豆丁大的泥塑从笔筒当中跳出,落上地板,见风便长。
一边进行豆丁大——指头大——胳膊长短——半人高——一人高的变化,一边撒开双腿,奔向船舱的各个角落。
它们以自身为能量节点,布好传送阵,配合沈乐输出力量。倒数一声声响在船舱里,仪表盘上,能量读数快速上升:
“三、二、一!”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个恍惚。好像有什么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船舱里,沈乐的声音悠悠回荡:
“试验结束!”
刷刷刷刷,所有人从座位上弹起,系好安全带,扑向自己的岗位。检查船体的检查船体——虽然云鲲能自检,研究者的检查也不能落下;
检查能量读数的检查能量读数;
核对位置的核对位置……
“确认传送成功!”
“传送距离12.5公里!”
“传送方向,东偏南41.35度!”
“能量波动……”
一群专家此起彼伏地汇总消息。沈乐身边,魔都特事局的局长扭头盯着他,长长叹了口气:
“不管多少次,都觉得实在神奇啊……”
传送物件,单人传送的符篆他们已经搞出来了,哦,也是在沈乐帮助下搞出来的。但是,这么大规模的传送,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整条船!
还有船上的好几十号人!
要不是沈乐之前,已经带着云鲲单独试验过两次,都取得了极好的成果,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答应的!
云鲲有顺着水脉急速潜行的能力……这一点,上次出海行动,已经验证过了。但是,上次的行动,也证明了一点:
云鲲这个能力的发动,需要时间,需要蓄力。蓄力的时间,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也可能将船只和人员陷于险境:
如果有个帮手,能给个plan b,就太好了。比如说沈乐,在千钧一发之际,能拖着整艘船,沿着地脉快速穿行,那就多了一个保险。
即便只能挪移几公里,也能让云鲲缓一口气,快速离开战场了!
这就是沈乐为什么一定要过来做实验的原因。多一个方案,多一分保险:
万一可以呢?
万一可以,在云鲲被干扰的情况下,他这一手,就能救命!
幸好这次实验效果很不错。局长起身,与沈乐用力握了握手:
“辛苦您了!下次实验,我就不跟着了——祝你们顺利成功!”
沈乐开开心心地和他告别。抖擞精神,继续干活:
在海岸线附近试验成果了,还要在比较远的地方试验。上浮,下潜,坐底,各个条件下,都要反复试验。
全部试完了,才能去南海,与舰队进行合练——
沈乐练得非常愉快。这种传送,基本上都是在借力,对他的力量消耗不算大,他一天能传送个十次八次,都不带喊累的。
奇怪的是,笔筒也并不喊累,泥塑们一趟一趟,跑得精神抖擞:
“你们撑得住吗?”
【放心,撑得住!】
笔筒传来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答复。沈乐还有点为它担心,就看到一批泥塑哐当哐当地跑过来,身上光彩黯淡,涂的金粉都有点儿要掉下来。
它高高跃起,跳进笔筒,一轮休息以后再跳出来,又是莹润坚实、光彩照人的样子:
沈乐耸耸鼻尖,努力闻一闻,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不是吧,玉环秘境里的灵液?
笔筒你到底偷偷藏了多少!
让你全部交出来,你抠抠搜搜地倒出来一点,再倒出来一点——现在看起来,你至少偷藏了一半!
唉,一半就一半吧。现在把笔筒倒过来晃几晃,大概也晃不出好东西来了。
沈乐叹了口气,也只能顺其自然:
“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到达合练区域以后,我们就要紧张起来了!”
【是的!】
【明白!】
【没问题!】
小家伙们精神抖擞地呐喊。耳边水声哗哗,云鲲带着大家,在海底不停潜行:
“别急啊!快到了!就快到了!一天时间,绝对能赶到!”
云鲲一边潜行,一边和船上的乘员们沟通。驾驶舱里,特事局派出的船长摸摸舵轮,轻声安慰:
“不急,不急,你慢慢来,别累到了。演习时间还有48小时,我们能按时赶到就行!”
哎,别人当船长,都是真的能够指挥一船人,上上下下,各种操作,全都听船长的。
到他这里,云鲲负责自己开自己,满帆,收帆,转舵,所有操作,全都由它拍板。
他名为船长,实际任务,就是把航行的目的地和任务讲给云鲲听,云鲲的操作太过火了的话,好歹劝一劝它……
就,感觉自己像个铲屎官似的。可以提出要求,对方听不听,怎么听,怎么达成目的,完全是对方自己做主……
“对了,能变小一点吗?尽量掩饰你的动静,不让人发现?”
这次合练,对潜艇的探测,也是其中一项。舰船、反潜机和各种设备,用多种手段探测潜艇;
而潜艇也用各种各样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控制航速、进行噪音管制、利用洋流等方式,遮掩自己的存在,让自己不被找到。
云鲲虽然不是海军入编的潜艇,没有舷号,但是,既然参与了合练,它能够不被探测到,也能在合练当中耀武扬威!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变小的话,速度就要慢了啊……】
云鲲苦恼地扭了扭腰。一阵清光闪过,众人眼前微微一,仿佛有什么变化,又仿佛什么变化都没有。
须臾,看守主动声呐的专家,已经扬声道:
“舰船长度缩小一半!速度……速度下降……”
速度也在下降,但没有降到一半这么厉害。云鲲按照船长的话,不停缩小,一直缩到它的极限。到了这时候,主动声呐的回波,已经完全测不出它的长短,只有听他自己报数:
【现在大概只有三寸长了……这是我的极限了,不能再小了……】
缩小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速度大约降到1/10左右,也就比顺着水飘稍微快一点儿。
除非利用水脉力量发动潜行,瞬息千里,否则,已经打起来了,还用这个速度在水底飘荡,基本上就是在赌对方打不中你——
鱼雷啥的直接命中,概率确实很小了,问题是,人家有范围攻击啊!
“很好,先恢复原状吧。”船长很高兴地叮嘱云鲲:
“咱们先开到五百公里内,缩到一半体积,然后继续靠近,一边靠近一边缩小。到20公里内,缩到最小值,慢慢飘过去!”
【没问题!】
云鲲精神抖擞地回答。众人耳边,蓦然水声大作,哗哗不止。画卷展开的地图上,光点闪烁,快速向南;
一群专家们扑在自己面前的仪器上,忙得不可开交:
这艘小木船的能力,有许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这也就代表,很多仪器会在它身上失效,或者失准。
比如说导航,潜艇是不太能用卫星导航的,电磁波无法穿透深水,只能在浮上水面的时候校准一下。
但是潜艇的传统导航手段,在云鲲身上经常不好用。专家们折腾了不知多久,还是头疼欲裂:
传统潜艇用来定位的陀螺仪惯性导航,小木船几个加速,减速,潜行,变大变小,陀螺仪立刻就失去准确度;
传统潜艇测海底特征来辅助定位,或者用传感器测水深、水温、水流等等。
云鲲自己两个跳转,测到的数据,就完全不匹配,或者不连续;
最头疼的是,一贯精准的无源重力导航技术,在云鲲身上都能失准。它潜水的时候,周围一直包裹一层力场,能严重干扰重力测量……
到现在为止,精度最高的,居然是画卷上显示的地图实时定位……
就,非常麻烦,云鲲出海几次了,专家们还没完成数据校准,还在拼命研究当中。
整艘船上,最闲的居然是沈乐,几次传送实验之后,他就只需要睡觉就行了……
波涛汹涌,整整一天的潜行之后,就到了演习所在海域。沈乐一觉睡醒,晃晃悠悠地返回驾驶舱,刚刚探出精神力,脸色蓦然严肃:
“云鲲!我们到哪儿了?注意隐蔽!”
【快到了!还有10公里了!】罗盘应声回答。画卷直接把投射的地图倾侧过来,光点一闪一闪的,给他看周围环境。
沈乐微微摆手,凝神感知:
周围的感觉变了。精神力扫出去,已经不像是在广袤的大海当中,而是在浓稠的泥浆当中,或者呼啸的暴风当中:
有力量,有不知一种力量,在周围扫来扫去。向上扫到天空,甚至扫到云层,收拢着、分析着云层里的水汽;
向下扫到海面,扫到浅层海水,一直往下。
到底能触达多深,沈乐并不知道,但是,这力量给他一种感觉,仿佛从海面到海底,全都在它的掌握之下……
“云鲲!隐蔽!”
沈乐提高声音喝令。小木船整个儿晃了一晃,忽然又涨大了一截。船长急道:
“喂,变小啊!”
【不行!变小我反而躲不住!】
云鲲苦恼地回答。沈乐提醒之后,它也感觉到了这种扫描的力量:
【有谁在找我!在看着我!我要再躲好一点!】
哗哗哗哗,水流翻卷,一层一层贴在它身上。每贴上去一层,它的存在感就淡了一点,然而很快,那种被扫描的感觉,更加浓烈起来:
仿佛是水流的不正常卷动,越发引来了它的注意力。沈乐皱眉:
这种扫描的力量,似乎对海水,对整片海洋,掌握得很透彻啊!
比云鲲掌握的程度高多了!
在这里,云鲲越是努力控水,越是容易被它察觉!
“云鲲!不要用力躲,不要控制周围的水脉!顺其自然!越自然越好,把你当成一块木头,一块石头!”
他悄声道。一边说,一边摸出铜片,含在掌心里,按到身边的木桌上。
铜片在掌心微微发光,无形无相的波动向外散出:
笼罩自身,笼罩木船,笼罩木船周边的水体。
我们本来就是这片天地当中的一份子,我们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员,我们的存在,本就是合理的,自然的!
“咦……”
海面上,一艘大船的特殊舱室当中,守庙人放下手中的筶杯,凝神沉思。
刚才她在妈祖像面前焚香拜祷,香烟扰动,引得她心血来潮,捧起筶杯,连掷三次,询问海下有没有他们要搜寻的潜艇。
第一次,第二次,妈祖娘娘灵应,都给了圣筊;然而第三次,掷杯之前,她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仿佛失去了一点感应——
再掷一次,两个阴面,赫然是笑筊,表示说明不清、主意未定,还需要再请示。奇怪,指引她的力量,怎么忽然消失了?
“信号模糊!信号忽然变模糊了!”
另一艘小点儿的舰艇上,几个特事局专家不停地调整仪器,反复测量。一次,两次,三次,越是测量,眉头越紧:
“刚才已经测到特殊信号了!已经测到强大的特异能量逼近,忽然又平复了!又测不出来了!”
“按照先前的安排,云鲲今天,应该会过来——对它的搜寻,也是这次演习的一部分,刚才我们侦测到的信号应该就是……”
可是,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就是自家丢脸了!
“你们这边呢?”
各种各样的信号飞旋。有经声呢喃,有法咒飞舞,当然,更多的还是电磁波,以及电磁波携带的电话和网络信号:
“特事局探测仪器丢失信号!”
“妈祖庙丢失信号!”
“茅山派丢失信号!”
“国清寺丢失信号……”
消息来回传递。几乎所有探查者都在摇头苦笑:
云鲲这是,升级了啊!这次要是没法把它找出来,它去靠近歪果仁的军港,被人发现了,麻烦就大了!
找来找去,用尽手段,折腾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将到,只听哗啦一响,海面上波涛涌起:
一艘和军演格格不入的木制战船,推开层层海浪,在舰队当中悠然现身!
(本章完)
第510章 云鲲,我们出发,远洋捕捞西大的大黑鱼去!
第510章 云鲲,我们出发,远洋捕捞西大的大黑鱼去!
“我赢了!我赢了!”
云鲲开开心心,在一群军舰、战斗机、无人机的簇拥下昂首挺胸,骄傲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好。
它所有风帆张满,所有发声喇叭集体长鸣,纸人们一排一排,爬到桅杆上,向周围的官兵们行站坡礼。
至于纸人这么轻飘飘的玩意儿,怎么能安然站在桅杆上的,这种事情,就不用去深究了。木船都能自己开自己了,何况纸人!
“云鲲阁下,请您尽快下潜。”片刻惊讶之后,立刻有电话从舰队旗舰上,直接打到云鲲的驾驶室:
“我方军演,天上一定会有外国卫星,在时时刻刻盯着。请您尽快下潜,不要暴露自己!”
当然,除了卫星,一定还会有各种侦察机、侦察船之类,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几乎是摆明了盯着你看。
这也没办法,只要它不靠近到一定距离,我们也没有办法把对方干掉。
好在风水轮流转,现在外国佬军演,我们也可以派出侦察机、侦察船,盯紧了对方看。只要保持距离,对方也不能打我们……
“啊……这么麻烦的吗……”
云鲲不开心地叹了口气,哗啦一声,沉入水底。它完全没入水下,那位妈祖庙的守庙人才长舒一口气,对着神像拜了三拜:
“多谢妈祖娘娘保佑……多谢娘娘慈悲,遮蔽同袍,保护他的消息……”
随着祷告声,拂尘挥动声,令牌敲击声,蓦然涌起,遮蔽在舰队上方的云层化为细雨,悄然落下。
瞬间,相关专家或是入定,或是施法,或是扑到自己的仪器面前,继续拼命探测:
这小木船的特有波动到底是什么?
要记录下来,一定要记录下来,下次它出现,一定要快速抓住它!
上百艘舰艇,数十架飞机,以及部分岸导发射单元,编成红蓝双方,轰轰烈烈,开始实兵实弹对抗演习。
云鲲从水里冒出来,耀武扬威,先拿一分,然后,立刻加入了演习对抗当中:
【前面有艘船!是我们的目标吗?】
画卷贴心地显示出所有舰艇的位置,并且把云鲲指定的船只圈了出来,高亮、标红。
驾驶室里,随同演习的船长看着这种不科学的探查能力,简直要扶额叹气,但也只能快速核对资料,快速回答:
“是的,是我们的目标,你可以尝试去进攻一下……测试你的进攻距离,和进攻强度……”
【青灯!拜托你啦!】
云鲲喜滋滋地嚷嚷。整个船舱里,特别加装的照明设备噼啪作响,忽明忽暗,像是所有电力都被小油灯一瞬间抽空。
众人在船舱里什么都看不见,沈乐却是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船头射出,直奔前方。
能量衰减、衰减、衰减……
不到20米,已经在海里消失殆尽,距离那个所谓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啊……怎么打不到……】
小油灯又失望又委屈的嚷嚷。沈乐扶额:
“青灯啊……电磁波在水里传导,能量衰减很厉害的……咱们另外想个法子,不要直接一道闪电打过去?”
【啊这样的吗……】
小油灯闪了闪,不开心。它沉默,蓄力,又射出一道电光。
电光在海水中刚刚散开,驾驶室里,好几个仪器滴滴滴滴,同时叫了起来:
“我们被锁定了!”
“赶快闪避!”
“赶快下沉!”
“闪!闪!闪!”
几个看守仪器的专家此起彼伏地喊。云鲲快速下潜,快速快速变小,一边变小,一边左躲右闪。
然而不管怎么闪避,仪器还是不停地喊叫。停一刻,甚至有红光从海面上照下,左右旋转,直指木船;
有长长的火线从舰船上扑出,分开海水,扑向木船;
有大大小小的弹丸从船底坠落,前后左右,笼罩木船周边……
“别慌!那是训练弹!没杀伤力的!”
船长——名义上的船长——快速安慰了云鲲一句,又扑到仪器前面,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指挥:
“下潜!下潜!快速下潜!”
“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青灯,不要攻击!你攻击的话,能量反应太明显了,太容易被锁定!”
沈乐安静坐在座位上,展开精神力观察周边的一切,并不出手。只是演习,只是演练,吃点亏不是坏事:
青灯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攻击方法,云鲲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掩盖自身存在的方法,到时候冒冒失失出手,被人家打一顿,那就太惨了!
云鲲快速变小,快速下坠。在沈乐的感知当中,它的体积几乎成了沧海一粟,在整片海洋里小得快要不存在;
然而,它的存在感——灵觉意义上的存在感——却半点都没有缩小,甚至越来越大。
沈乐皱着眉头,刚要指导两句,忽然发现云鲲快速扭动起来:
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头部翕张,尾舵变大了许多倍,来回摇摆。如果他不是先入为主的话……
看到这一幕,或许会以为底下有一条鱼,或者鱼妖?
水流很柔顺地贴在云鲲旁边。周围上上下下,青灰色的大鱼受惊避开,停一停,又好奇地游过来蹭蹭。
仪器的报警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脱离锁定了!”
“搞定!”
船舱里欢庆起来。船长和专家们人人欢呼,个个鼓掌。
沈乐高举双手,用力挥了一下拳头。刚要拍拍舱壁表示鼓励,一个纸人飘啊飘的,飘到他面前,做出了要求击掌的动作……
啊这,船不能伸一只手来和我击掌,就派个纸人当代表啊?
沈乐忍住吐槽的冲动,和那个红袍玉带的纸人击了一下掌,表达了对云鲲的表扬。
下一刻,他整个人向下一沉,云鲲快速上升,直奔先前锚定的一艘大船。
冲到船底,一个旋身,小油灯射出一道电光,直接打在了船底上——
只这么一发攻击,电光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瞬间分化出无数道,烧穿了船上的所有电子仪器。
云鲲卷起一道漩涡,裹住船只,刷地往下沉去。四面八方,嗖嗖一片枪炮声,被惊动的“敌人”全部开始集火,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一明一灭,云鲲已经带着俘获的船只,顺着水脉潜行,一口气传送出百里之外!【赢了!第二分!】
云鲲喜滋滋大喊。这是演习,如果是在对敌实战,那他就是俘获了敌人的一条大黑鱼,直接带回家了!
它这次学乖了,不再上浮。舱室里,一片滴滴答答的敲键盘声音,释放各种设备的声音,叫喊的声音——
可能是在打电话,也可能是在和别的同事沟通沟通。
沈乐耐心等了一会儿,就有飞机过来,在它拖走的船上转了两圈,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末了,扔下来一个红色的圆球,下面挂着个设备,被船员伸出长杆子捞进来。一通分析以后,向船长报告:
“确认目标无人舰艇被捕获!确认抓捕行动成功!我方加一分!”
【耶!】
云鲲开心大喊。沈乐脊背冒汗:
“云鲲……这不能算……”刚才他看得清楚:
云鲲突袭的时候,极限靠近对方,和目标船只的距离,只有几米!
个位数!
这实在太危险了!
“你和青灯好好配合,想个靠谱点的攻击方法!和对方要拉开一公里以上距离!——还有,能控制对方,就不要把电子仪器全部烧掉!”
【有点难啊……】
小油灯的灯芯噼啪爆闪了一下。沈乐拍拍它,给它滴了一滴灵液:
“乖,再努力尝试一下。电子仪器里面,有很多重要数据,重要信息的,咱们能控制就控制,能不毁掉,就不毁掉!”
【好的……】
小油灯又快速闪烁两下,黯淡下去。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闭关。
没多久,沈乐就听到隔壁房间,有专家在小声说话,听起来像自言自语:
“电磁传导容易被海水吸收,咱们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把电磁波转化成声波……
我们装个设备出来你试试看,不过到了对面,你需要自己转化?”
沈乐完全不知道把电磁波转化成声波,发射到对面船上,再转化成电流入侵整个舰体,到底需要什么操作,多高的难度。
但是,小油灯已经开始滋啦滋啦滋啦,不停闪动,不停烧灼对面装起来的奇怪设备。
而云鲲,也开始重新缩小,重新下沉,控制着周围的水流和气场,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条大鱼:
刷!
冲过去!
刷!
再冲过来!
左冲!
右突!
冲向海面!
扎进海底!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学习一下海洋鱼类的知识,再找一个比较适合你的鱼类模仿……”
沈乐忍不住吐槽。精神力展开,云鲲在他的感知里面,外表已经有点像鱼了,但是这个姿态根本不对好嘛?
【要学多少啊……好难……】
云鲲吐槽。沈乐敲敲桌面:
“那就……哪位大佬帮帮忙,给推荐一种鱼的详细资料?”
这简单得很。沈乐这边问出口,那边就有人噼噼啪啪敲打键盘。没多久,就有人扬声喊云鲲过去:
“我们建议您模仿金枪鱼……体型比较大,黄鳍金枪鱼可以长到3米长,时速80公里每小时,爆发速度可以达到20米每秒……”
“如果觉得体型不太舒服,也可以选择大眼金枪鱼……这个比较短一点,只有两米,但是相对短胖,你可以比较方便滴伪装……”
他只管指着屏幕讲,至于听没听——假设云鲲有在听。
反正,的确有个纸人晃晃悠悠过来,站在他背后,还在不停点头不是吗……
如此反复沟通,反复调整。沈乐坐了大概五六个小时,吃了两顿饭,正在考虑今晚睡哪儿的问题,强烈的推背感猛然传来:
一下失重,再一下前冲。耳边水声哗哗,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画卷投射出来的亮点,已经横越了近百公里,再次闯到战场边缘。
这一次,云鲲甚至都不减速一下,直接以金枪鱼的形态和大小,在水下百米深度快速通过。
一边冲刺,一边就锁定了目标,小油灯一下爆闪,嗡鸣声中,上方又一艘船只,所有灯光瞬间熄灭。青灯立刻大喊:
【逮住它!】
【好!】
云鲲斜向上冲。20米每秒的爆发速度,是黄鳍金枪鱼的极速,却不是云鲲的极速;
它冲上去的时候,已经引动了水脉的力量,滔滔海水,绕身环行。斜冲,拉平,从目标船只下面掠过。
身边海水张开,直接裹住目标船只,往下一拖:
【走!】
水声哗然。再次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们又已经冲出百里之外,来到了演习区域的另外一个方向。
这一次,云鲲不再上浮,而是迅速下潜,窝在海底;而小油灯安静了好一会儿,蓦然一亮:
【我搞定了!我控制住它了!我控制它给舰队发信号了!】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条信号,通知舰队他们在哪里。但是,这艘船,和之前那艘船,都是特地为云鲲准备的无人舰艇——
也就是说,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哪怕云鲲玩失手了,最多船倒霉,不会有人受伤。
能够发出信号,就意味着云鲲和青灯合力,没把上面的那艘船,电子系统全部烧掉……
很好,这就等于可以完美俘获,完美拖回来。
到时候,我方到手的,就是一条漂漂亮亮的大黑鱼了。电子设备没有弄坏的话,里面的所有数据,地形,洋流,重力……
各种各样独家消息,全都可以复制过来,归我们所有。控制系统,武器系统,乃至核反应堆本身,全都能够研究个透彻!
甚至里面的人都可以活着!
活着抓住,活着俘虏,活着让他们吐露各种各样的秘密……
有必要的话,和对方活着换人!
“云鲲干得漂亮!”
沈乐用力拍了一下舱壁:
“咱们和后方联系一下,如果确认没问题,确认能躲过对方探测,那就准备行动!”
“我们远洋捕捞去!看看能不能捞一条大黑鱼回来!”
(本章完)
第511章 你家大黑鱼,为什么要开到我家领海?
第511章 你家大黑鱼,为什么要开到我家领海?
沈乐好好地休息了一回,养精蓄锐,以待行动。
一是带着缩成三寸大小的云鲲和一尺大小的笔筒,又跑回了一趟玉环秘境,努力吸收天地灵气,储备力量;
二是等待专家们分析上次演习的数据,总结对云鲲的探测手段,帮助云鲲尽量改进;
第三,当然是等着西大那边的联合军演消息出来了……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所以,云鲲能发动水脉潜行的范围,最远到哪里?”
魔都特事局的局长坐在沈乐对面,非常认真,非常谨慎地询问。
两人当中,两个身姿笔挺如剑,留着寸头的男子摊开一张巨大地图,以供沈乐在上面勾画:
这个范围,他们一直没有极限测试过,也不敢随便测试。但是,根据云鲲的口风,好像并不能全球到处乱跑?
可惜可惜!
如果能在太平洋东岸,随便拖点什么东西回来,那就发了!
“具体我也没测试过。”沈乐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然而在局长眼里,这位的眼神总有点发虚……好像不是看着他,而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出了一会儿神,才聚焦回他脸上,摇了摇头。局长心里刚刚一凉,就听沈乐道:
“我只能大概给个范围:基本上就是,传统属于华夏的领土,我们的藩属国,云鲲应该都能到?”
“你是说?!”
局长眼睛亮了起来。左右两边,两个负责地图的小哥,呼吸也微微急促,情不自禁地向前倾身。
沈乐抬手在地图上一划,划出一条非常粗糙的曲线。哪怕是古代的针路图,画成这样,都要被船老大鄙视到死;
然而,局长却长长松了口气,由衷露出微笑来:
“冲绳周边都可以?太好了!”
“是琉球周边。”沈乐纠正他。一边纠正,一边思索:
在明代、清代的地图上,或许是叫琉球。在更早的地图上,它叫什么?
以及,在铜片勾勒出的地图上,它到底是哪里?
上面有一个很特殊的标志,他不太好描述,但是,总之,距离那棵有太阳升降的巨树,挺近的样子……
“在琉球周边就很好了!”局长十分欣慰。沈乐画出来的那条线,从东瀛,到琉球,一路向下,总之差不多是第一岛链的样子:
“他们的军演,基本上都是在琉球群岛这一块儿,不会太远。只要能在这里发动潜行,我们的余地就很大了!”
他推过来厚厚一叠报道。沈乐扫了一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最近的几次西大与东瀛的联合军演,差不多都在这附近,奄美海峡、吐噶喇海峡、大隅海峡这一片的岛屿和海空域。
这片地方,云鲲熟门熟路,可以到处乱跑,他也行啊!
铜片的笼罩范围内,只要他的力量能够达到,他也能带着大家瞬移!可能没法抢人,但是,跑总归跑得掉!
“对了,既然我们做得到,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了。”局长左边,地图小哥翻出另外一张地图,覆盖上来:
“是这样的,西大演习的时候,我们也会派船过去围观。云鲲可以先计划一个躲藏的地方,抓住机会,抢了就走!”
“我们能靠到多近?”
沈乐激动了。可以合法围观,合法靠近,那简直太好了!
比云鲲辛辛苦苦,远距离开过来,要轻松多了!
两位寸头小哥对望一眼。其中一个掏出一把舰船模型,在琉球群岛周边一二三四,随便摆开;
摆完以后,又掏出一枚小小的红五星,摆在其中一艘舰船上。沈乐趴上去左看右看,恨不得拿尺子比划:
“……这是多远?”
“……其实,我们的电子侦察船,最近一次,靠近到10公里的。”寸头小哥非常诚恳地回答。
沈乐呆了一呆,用力摇晃一下脑袋,又拍了拍耳朵:
“10公里?!”
那不是跟就贴在他们脸上看没区别了?!
对方随便来条船撞你一下,不,船只撞击太刻意了,实弹演习,随便打歪一点,或者更狠,无人机飞歪了砸下来了……
我们的电子侦察船,那不就完蛋了!而对面,最多假惺惺来道个歉:
“啊不好意思,刚刚操作的时候,手滑了下……”
“你没听错,就是10公里。”寸头小哥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
“事后我们拿到了集体——啊,这个还是军事机密,不能讲。总之,你知道我们的电子侦察船很牛,能挨得很近就可以了!”
能挨这么近啊……那到时候,挑选牺牲品,余裕就大得多了。
沈乐谨慎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果然,两个寸头小哥同时笑了起来:
“那肯定了。不过,我们下手还是要注意一点——要一次性达到利益最大化。
到时候,请您和云鲲不要急着出手,等我们信号,等我们挑选好对象!”
“没问题!”
双方敲定方案,沈乐便和云鲲待在家里,养精蓄锐,耐心等待。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西大和东瀛联合军演的那一天。
沈乐抱着云鲲,早早乘上电子侦察船,等着干活。头顶四个球,天下我最牛的侦察船上,特地给他空出一个舱室:
左边是一个巨大的水槽,云鲲缩成半米长的体型,泡在水槽里面,晃来晃去;
旁边是一座宽大的沙发,沈乐坐着也可,葛优瘫着也可,放个蒲团上去,在上面打坐也可;
右边是一座神龛,上面摆好了妈祖圣像。神龛前的供桌上,法剑、拂尘、宝玺、真经、龙旗、筶杯、牛角、银圭、符、灯整齐陈列。
供桌旁边,还另外设了一张小桌子,恭恭敬敬地摆着一只帆船。沈乐用冥想视野看去,能看见点点灵光,分明那帆船也是法器之一。
妈祖庙的守庙人带着两个后辈,一上船就开始摆供品,点香烛,祷告,起落叩拜,忙个不停。
沈乐悠闲地瘫在沙发上,一会儿走到舱门口看看船只,一会儿走到窗口看看海水。
看来看去,又刷了好一会儿手机,终于觉得无聊了,开始闭目打坐: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这一打坐,时间就过得飞快。仿佛只过去了几分钟,又仿佛过去了几年,他终于感到了异样。
睁开眼,身边有个寸头小哥半蹲着身子,正凑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呼唤:
“沈先生?沈先生?……沈先生?”
“啊可以行动了吗?”
沈乐高高兴兴地跳下来。小哥赶紧伸手拦他:
“不是,不是。我们已经快到行动海域了,初步收集了一些资料,来商量一下行动计划……”
有人拉下投影仪屏幕,有人打开投影仪。妈祖庙的守庙人快步过来,第一个宣讲:
“我在附近感觉到了针对性的探测手段。应该是对方的超凡力量,或者是水元素方向的掌控,或者是类似海神的权能……”
她接过激光笔,在投影出来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大概是这么大的一个范围。对于范围内出现的船只,出现的超凡力量,他们大概都能观察到,都能心里有数。”
“我们能压制对方吗?或者,混淆对方的观测?”
寸头小哥认真询问。守庙人立刻摇头,显然是之前已经尝试过了,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次不行。对方是一个舰队,来的人多,范围广,靠我们这点力量搞不定。混淆的话,只能在我们船底下,正下方几十米内……”
【够了。】沈乐抱着云鲲过来旁听,听到这里,云鲲甲板上立刻冒出来一个纸人,举着小旗子挥了挥:
【我从船底下水,下了水直接穿梭,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捞一把就走!】
“沈先生?”
寸头小哥还是觉得这法子有点太冒险。他看向沈乐,沈乐向他微微摇了摇头,返回沙发上,瞑目打坐,把精神力扩散开去。
铜片轻轻鸣动,托着他的精神力四下散开,很快,冥想世界当中地图飞起,而地图上星星点点,出现了一大片岛屿和舰船:
“没问题。”沈乐睁开眼睛:
“到得了。云鲲被拦住,还有我,我至少能带着他回来。”
他执意如此,寸头小哥也没有话说——他也只是个上传下达的,负责传达计划,再负责把沈乐的反馈带回去,让指挥中心研判。
他切过画面,继续宣讲:
“这次演习,西大和东瀛总共动用了4.5万人,约40艘舰艇,以及大约370架飞机和直升机。
当然,这些人员和舰艇飞机,不是堆在一个地方,而是会分散在周边海域……几个海峡……民用机场和港口等约30处地点……”
沈乐仔仔细细,凝神听着。云鲲甲板上,一口气跑出来七八个纸人,手扶栏杆,伸着脖子看——
也不知道这些纸人是不是被云鲲养出了灵性,作为它的参谋本部,帮它出谋划策,还是单纯凑热闹,抑或表达一下重视。
总之,寸头小哥不停歇地讲了十分钟,终于把西大的演习计划描述了一遍,来到了这次的重头戏:
“我方这次行动,不会在演习刚开始的时候,或者演习当中进行,要拖到演习结束再动手。”
【为啥?】
云鲲飞快打断。桅杆顶上,一个高高悬着的喇叭,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
【让他们耀武扬威这么久?】
“云鲲!军事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
沈乐立刻呵斥。寸头小哥却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现在还没到下命令的阶段,战前研判和讨论,是要把每个细节都讨论清楚,充分回答战士的疑问。
所谓民主集中制,战前民主,战时集中,这才是发挥我们最大力量的优势,对不对云鲲?”
如果不考虑最后一句话,语调颇有点儿哄孩子的意思,这意思倒是对的。
沈乐闭嘴不说话,寸头小哥继续笑着解释:
“你想,西大的联合军演,一年也就举行这一两次,我们的电子侦察船也就出来这么几次。都抵近侦察了,不看个够本就回去,那不是亏了?”
【这还差不多……】
云鲲小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渐归于无。寸头小哥微微松了口气,继续描述行动方案:
“……到演习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挑准时机,对事先看好的对象动手。动手的对象,必定不能是这次军演,对方亮在明面上的舰艇……”
这个沈乐倒是明白的,哪怕云鲲,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军事教育,基本上也能明白。
东大和西大,没有走到战争的这一步,很多事情,就必须得克制。
对方没有来打我们,只是在正常军演,甚至没有击沉我们抵近侦察的船只,那我们也不能直接搞掉他们的船。至少,不能搞掉他们在军演当中,明面上飘在海上的船……
所以云鲲小声嘀咕了几句,没有嚷嚷,没有抗议。沈乐伸手摸了摸它的桅杆和甲板,拍一拍表示安慰,听小哥继续说:
“当然,他们明面上没有出现的船,我们搞起来,就可以不用顾忌了。比如说,大黑鱼……”
【大黑鱼!】
云鲲激动地叫嚷:
【大黑鱼是不会冒出来的!它都不存在,我们搞掉它,它也说不出话来!】
“大黑鱼的位置,我们已经基本上有了点数,但还要持续锁定。然后,真到了对它动手的时候,也不用拖得特别近,不用拖进我们家船坞。”
拖进船坞,拖进军港,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只要还不打算撕破脸,就要稍微悠着点。好在,家里也给了办法:
“你看,我们家的侦察船,也不是单个儿跑出来的。他在前面顶着,后面就有大驱带着舰队蹲着。
你看,大驱就在这个地方,离我们只有这么点儿距离。你抢了大黑鱼,只要拖到大驱旁边就行了……”
【这么近?】
“对,就这么近。”小哥耐心给云鲲解释:
“当然,我们可以用点技巧,比如先让它突然掉深什么的。掉下去了,他们以为活不成了,再往回拉,让他们以为是遇到了海底潜流。”
“拖到大驱旁边,把它固定在水下一百米,你给个信号闪人。然后,就相信大驱和它带的反潜设施,能把大黑鱼找出来……”
【这容易!交给我!】
他们商量好了行动计划,就开始等。等对面耀武扬威,进行各种军演;
等对方演练登岛、夺岛、空降、导弹防御,包括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项目,比如把“受伤”的士兵送回本土医院;
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等军演结束的时间到来……
船上的日子非常无聊。沈乐既看不懂侦察船在干什么,也不能到处去走、到处去看;
想要入定,周围飞机时不时地起降,时不时地呼啸而过;
想要溜回家里休息休息,等他们快搞完了再来?
反正这个军演据说要持续将近十天?
陪伴他的寸头小哥,和妈祖庙的守庙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您可千万别乱跑了,千万别折腾了。咱们知道您能传送回去,但是能传送回去,不代表能准确传送过来啊!
就这几天,咱们抵近侦察,被对方派船驱赶,再侦察,再驱赶,这都多少次了!这艘电子侦察船,它也是不停在移动的啊!
沈乐只好老老实实,蹲在船上,把自己蹲成一只发霉的土豆。没事儿干,就展开精神力,去扫描周围:
一艘船,两艘船,三艘船……一架飞机、两架飞机、三架飞机……
大黑鱼、小黑鱼……
“我在这里找到了合适的下手对象。”
“我们也在附近找到可疑目标。”
“能确定对方身份吗?”
“不好说……还在核对更多情报……”
等一天,等两天,等三天。沈乐每找到一艘大黑鱼,就把它的位置和气息标记在铜片上,期待铜片能帮忙锁定。
来回几次,望穿秋水之后,终于等到了下手的时机:
【下水下水下水!】
【可以下水了吗?我要怎么下去?从船边丢下去吗?】
【或者你们船底下有鱼雷发射口?把我从发射口扔出去?】
云鲲激动得不行不行的,如果不是在船上,早就现出原身,来回跳舞了。沈乐站在它边上,肉眼看着寸头小哥的脸色变黑了:
“不可能丢下去的!你在开玩笑!丢下去不会砸碎你吗?”
一艘木船!
一艘一尺长(对,云鲲体型又变化了)的木头船!
从十来米高的甲板上丢下水面!
这么大的冲击,到时候船底砸裂了,船舷砸个洞算谁的!
“我们也没有鱼雷发射口!我们是电子侦察船!侦察船!我们不是055大驱!也不是反潜船!”
“我们也不可能在船底开个洞……没有这个设定的好吗?你等等啊,我们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a,在船舷甩下一根钓鱼线,绑着云鲲,直接垂到海面上;
“别的办法”b,从船舷放下一艘救生艇,让人抱着云鲲坐在救生艇上,再从救生艇上放到海面。
第一个方法动静很小,但是比较奇怪,容易引起对方注意:双方对抗呢,你闲着没事钓鱼是想干啥?
第二个方法,动静太大,而且不合理,也容易引起对方注意……
“算了,我带云鲲传送过去吧。”沈乐叹一口气,跨步上前。身形一闪,没入船中,消失不见。
只有桅杆顶部的喇叭里,传出他最后的声音:
“准备好,要传送了!三!二!一!”
一道清蒙蒙的光圈,卷起小船,投向窗外。众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睛,桌上就空荡荡的,云鲲,沈乐,沈抱着的笔筒,全都消失了……
“怎么走得这么快啊……”
“还能感觉到它么?”
“不能……我再问问妈祖去,希望妈祖能给个谕世……”
“我也让他们感觉找去……就离谱看多少次都离谱,唰的一下就不见了啊……”
沈乐已经带着云鲲,直扑西边百里之外,事先定好的目的地。早就扫描到的大黑鱼,事先收集了各种信息,监听了各种讯号。
电子侦察船甚至拜托同僚,远远地用声呐敲打过,确定了它的外形、大小,确定了这不是我们自己家的船;
船上另外一位特事局的同僚,拜托鱼群去看过,大概知道了那艘船的情况;
妈祖庙的守庙人也问过卜,确定这是能抓的鱼……
有这么多消息在,沈乐传送的时候,准确度就非常高了。第一次传送落下,距离对方的大黑鱼,已经只有一公里左右;
第二次传送,干脆逼近到了百米之内,准确地悬在对方下面。云鲲也不再变大,保持原形,在水里悠然摆动,冒充一条正常小鱼;
而小油灯则精神抖擞,扑到了为他准备好的仪器边上:
【我去了!】
“加把劲!”
沈乐拍拍油灯本体。嗡的一声轻响,无形无质的声波穿过海水,落到上方船壳上;
片刻,油灯的灯芯里,光芒大亮!
【我控住它了!拖走!】
【走啊!】
云鲲笔直上冲。一头撞到大黑鱼底下,拉平,开始搅动水流;
水流卷动,裹住船身:
“拉——”
大黑鱼的船舱里乱成一团。整艘船好好的在水下五百米潜行,机器没问题,船舱没破洞,突然急速下沉——
这是什么情况?
遇到“海底断崖”了?
这样会死的!
一定会死的!
“前进二!”
“向中组供气!”
“主机舱管路破损进水!”
“损管警报!向所有水柜供气!”
整艘潜艇里,慌慌张张地忙碌了起来。有些指令得到了执行,有些指令没有得到执行,有些指令仿佛执行了,但是没有用处;
船只深度不断变化,位置似乎也在变化……
一大串惊心动魄,天旋地转一样的经历以后,船只终于缓缓上浮。
然而,还没来得及检查所处位置,整艘潜艇的乘员,就都听到了一种沉闷骇人的声音:
“咚!”
“咚!”
“咚!”
主动声呐敲击船壳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对准了敲的!
“我们被发现了!”
“我们被警告了!”
“能上浮吗?”
“还是上浮吧……”
船员们无奈地,屈辱地,一身冷汗地上浮。浮到海面上,就看见直升机盘旋,大小舰艇虎视眈眈:
“嘿,你家大黑鱼,为什么要开到我家领海来啊?”
(本章完)
第512章 大黑鱼换的贡献点,也给我一份啊!!!
第512章 大黑鱼换的贡献点,也给我一份啊!!!
安德鲁·怀斯感觉脑门子嗡嗡的,整个人都不太好。
潜艇掉深,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或者说,在东大曾经发生一次潜艇掉深,180秒极限救回之前,潜艇掉深,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而他真是不知道,他的船,到底是怎么救回来的:感觉很多指令都错了,很多操作都没有到位……
本来应该救不回来的。东大那次,据说是三分钟,数十道口令,500多个操作无一差错,才把潜艇拉了回来。
——这不是西大的间谍给力,而是东大把这件事情当成英模事迹,宣传得满坑满谷,甚至还以这个题材拍了电视剧……
但是不管怎样,他这艘船,还是拉回来了。问题是,刚救回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一群东大的舰艇虎视眈眈……主动声呐的探测音波,甚至已经砸在舰艇上了,一下一下,砸得隆隆作响!
哪怕装载了消音瓦,这声音,也砸得舰艇里的乘员心惊肉跳……
潜艇里装载了声音收集放大设备,头顶的轰鸣声清晰可闻,东大这边,已经有反潜直升机起飞了!
他们这艘船,最高航速只能达到25节。在舰船里属于还可以的速度,但是,在反潜直升机面前,这个速度就什么都不是!
“怀斯艇长,我们应该下潜到610米,然后全力向前,尝试脱离!”
大副激动地提出建议。话音未落,航海长就立刻反驳:
“不可能!现在主机舱管路已经破损进水,610米是本舰最大下潜深度,现在承受不了!”
“我们已经被锁定了!”
“锁定了!”
梆!
梆!
梆梆梆!
另一种巨大的,有节奏的撞击声,一声声响在舰艇当中,在密闭的舰艇当中砸出阵阵回响。
怀斯舰长和身边的大副、航海长无声对望,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精彩的表情:
刚才那个,是东大“带刀护卫”舰首的超大尺寸整流罩,里面的大型主被动声呐在干活;
现在这个,是他们扔下来的低频主/被动复合拖曳声呐,专门用来探测低噪音潜艇。
两者结合,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潜艇能逃过探测,被这个东西咬住了,他们根本逃不掉,完全不可能逃出探测范围!
“我们要反击吗?”
技术军官听着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抡起大铁棍子,死命敲打舰艇外壳的声音,脸色煞白,嘴唇轻轻颤抖。
怀斯舰长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目光看着他:
“反击?!别开玩笑了!——你和东瀛人搞了几天联合军演,你就染上他们的毛病,打算‘一亿玉碎’了吗?!”
“老实说,我倒宁可他们玉碎了,把这块土地腾出来给我们……”
技术军官的声音越来越小。怀斯舰长咬肌凸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整个舰艇里,除了主动声呐敲击船壳的“梆梆”声,就只有各种机械运行的声音,不停作响。
“他们怎么还没浮上来啊?”
带着云鲲从水里传送上来,直接进入大驱的沈乐,趴在显示屏前。一会儿盯着看,一会儿站起身来回走动,一会儿又无聊地趴下去。
半小时了!
他和云鲲一起,把对面的大黑鱼拖过来,都已经半小时了!
怎么还没动静啊!
他着急,云鲲就更加着急。它在特制的水槽里不停地前进、后退、转向、转圈圈,来回扑腾,溅出一片又一片水。
就连船舱里的纸人,都大批大批地跑了出来,在桅杆上站坡,在甲板上挥手,翻跟头,竖蜻蜓,搭人体宝塔……
哪怕折腾成这个样子,大驱上,专门腾出来的房间里,作陪的特事局官员也不以为忤。
非但不觉得云鲲折腾得太过分,还小心给他加水,把水槽里的水位重新升回来,然后拿过抹布拖把清理水渍。
清理完了,弯腰凑到云鲲面前,柔声询问:
“云鲲阁下,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换个更大的水槽?你甲板上的纸人有没有被溅湿,要不要我们帮您擦干?我们这里有吹风机……”
好好一条汉子,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听得沈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鲲愤怒地甩了一下缆绳,水槽里的水溅了他一脸。
对于刚刚立功的大佬,特事局官员发挥唾面自干的精神,后退几步,自己擦脸、擦眼镜。
一边擦,一边努力给沈乐解释:
“不急不急,鱼已经进网了,再蹦跶也蹦跶不出去。——让它扑腾一会儿,等于给我们的反潜机做一会儿陪练,这不好吗?”
这好!
这好!
这个理由,沈乐很满意,连云鲲都表示满意,安静下来不闹了。
他们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特事局官员见沈乐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忍不住一笑:
“算算也快折腾完了。怎样,要到甲板边上看看去吗?”
近距离看外国大黑鱼!
近距离看自己的俘虏!
沈乐非常心动。心动完,看看冰冷的墙壁,以及门外持枪站岗的军人,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安全第一,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就这艘船,里面的各种参数,不知道多少是绝密呢,走出去一步就是绝密!”
虽然我也看不懂……让我描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给别人……
但是,保密这东西,不会因为你不懂,就不管着你——甚至,因为你不懂,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泄密的。
而且,这船上全都是军人,突然有个非军人探出脑袋,这得多醒目?
得招来多少调查和针对性的行动?
更不用说,他去甲板上看,云鲲肯定也要去甲板上看。
到时候,他抱着一艘小木船,拎着一盏小油灯,身边可能还有七七八八的小家伙,都要露头,挤挤挨挨地想要看一眼。
好么,那基本上就等于在他背上插一杆大旗,旗子上大书“是我,是我,就是我干的,快来查我!”
特事局官员本想给他点儿甜头,既然他不要,那也就不勉强。两人一起看向屏幕,又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欢呼声忽然大了起来。
官员出门问了一声,返回房间,神采飞扬:
“他们开启主动声呐,发送信号,向我们报明身份——说是要上浮了!”
“就是搞定了?”
“搞定了!”特事局官员虽然不是海军这边的,这段时间经过紧急培训,也大概知道常识。
向沈乐解释起情况来,非常流利,半点都不吞吞吐吐:
“潜艇上浮,就等于投降了,举白旗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我们去接收它吗?”
沈乐好奇。云鲲更加好奇:
【把它拖回去吗?拖回去拆解吗?拆掉的设备,可以给我装上吗?给我装一台核反应堆?】
“啊这……那肯定不是。”特事局官员的笑容越来越大。沈乐的问题水准也就算了,云鲲这个水准,基本上约等于军盲水平——
但是那又怎么样,军盲就军盲了,能从对面拖一个大黑鱼回来,别说你是军盲,就算是文盲加法盲,也得好好哄着。
他被派过来,与其说是担任解说,不如说是为沈乐和云鲲他们提供情绪价值,让他们开心:
“我们现在没在交战状态,对方上浮,其实也不是战争意义上的投降——只是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上浮,表示他们没有威胁。”
【所以不能拖回去拆掉嘛……】
云鲲有些失望。沈乐也有点失望,但还是松了口气:
没在交战状态,直接把人家的大黑鱼拖回家拆掉,估计就真要打起来了。
一条大黑鱼,鱼死网破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人家上面肯定装了一堆导弹和一堆鱼雷……
这一闹,动静小不了,绝对掩盖不住,大概率要打起来。相比拖回来一条大黑鱼拆掉啥的,他更不想东大和西大突然开战:
他一个小民,要是真的打起来,头顶上飕飕掉炸弹,飕飕掉导弹,他难道搬去秘境住?
倒不是不能住,可是,那就没有电,没有网络,也没有各种娱乐了。
生活一夜回到野人时代,也不是他想要的……
“拖回去拆掉肯定不行的,但是,他们在距离舰队这么近的地方潜航,是他们没道理,抓到了就得认罚。”
特事局官员心情很好地给沈乐解释:
“我们可以狠狠敲他们一笔,他们不可能不给的……”
怀斯舰长的心情灰暗透了。浮上水面,左看右看,除了大驱横亘前方,还有两艘护卫舰一左一右,靠到旁边。
护卫舰上的主炮已经转向,导弹发射装置也已经打开,意思非常明确:
不许动,动就秒了你!
啊,对了,天空当中,还停留着两架反潜直升机,直升机上挂着的玩意儿,不用问,那肯定是反潜鱼雷……
“舰长,对方命令我们,除了反应堆的基本运转之外,停止所有操作。”
技术人员报告。怀斯舰长一个哆嗦:
“不可能!告诉他们,本舰刚刚经历了严重掉深,目前多处设备损坏,急需抢修。停止所有操作,意味着本舰会迅速下沉!”“对方不允许……对方表示,需要派员监视……”
“他们在开玩笑吗?潜艇上怎么塞得进来这么多人?!再说,他们现在,拿得出懂潜艇操作的人?”
技术人员无奈地摊了一下手掌。
中国人,奇怪的中国人。虽然附近肉眼看不见潜艇,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一艘潜艇,突然冒出来呢?
双方交涉,扯皮,讨价还价。沈乐等待了半天,又开始无聊了: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好处?”
“啊……现在已经不归我们管了。”特事局官员做足了功课,不用再去打听,就可以直接回答:
“这种东西,都是上面交涉的,对面是五角大楼,我们这边……总之也是对等的级别吧。
看他们谈的速度,快的话48小时,慢的话,就有得扯皮了,十天八天都说不准的。”
当年南海撞机事件,好像是谈判了11天?
这么久吗……
沈乐看看狭小的舱室,看看已经在水槽里做刻板运动的云鲲,再侧耳听听云鲲船腹里,小家伙们的七嘴八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我就不等了,直接回家。啥时候有结果,嗯……”
“我们派船送您?有结果了通知您,顺便结算一下您这次的贡献点?”
派船送就不必了。沈乐从水槽里捞起云鲲,顺手抓了条抹布,给它擦干净船底下的水:
“我直接传送回去吧。有了结果,嗯,不涉及军事机密的告诉我一下,让我高兴高兴,涉及机密的就不用跟我说了。
至于贡献点,大头肯定是云鲲的,还有其他的小家伙们,我只占一小部分,这个不要忘记了!”
“放心放心!”官员对他挥手:
“我们尽快评估出来!诸位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提前跟我们说——当然装个反应堆啥的真的不行……”
话音未落,身边一明一灭,沈乐消失不见。特事局官员在舱室里愣了一下,羡慕地叹了口气,回去报告:
“沈先生已经返回了……”
大黑鱼在军演过程中莫名挪移上百公里,莫名被抓,出了这种离谱的事情,军演当然立刻草草结束。
在双方高层的密集对话之后,讨价还价终于有了结果,而结局传到沈乐耳朵里,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对方大黑鱼里面,所有的信息,不管是不是含有其他国家的,全部做一份拷贝给我们。”
因为情报级别过高,亲自上门的魔都特事局局长,说起来也是眉飞色舞:
“然后,所有的存储设备,全部清空……”
“删除吗?不是说能复位的吗?”
“当然不是删除啊!”魔都局长用看电白的眼神看着沈乐:
“肯定是先全部归零——你可以理解为恢复出厂设置的那种——然后再反复读写覆盖100次,这样子,什么资料都留不下来。
然后,文件底稿清空,计算机主系统复位,开启主动声呐标记方位,被我们押送到他们最近的基地……”
沈乐啧啧。这一波,等于白嫖了一大堆珍贵的信息。
西大的,东瀛的,这次军演的详细信息,以及对方大黑鱼执行任务期间,不知道全球转了多少圈,采集到的各种信息。
云鲲自己扫描,要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扫描个好几十年的,这次一波全部抢到手——
而且是云鲲现在,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就很爽!
“所以现在算是搞定了?”
“搞定了!沈先生和云鲲,这次立了大功!”魔都特事局局长笑得神采飞扬。
虽然对云鲲的战斗力,评估需要上调一个巨大的等级,对云鲲的对待方式也需要重新调整。
就可怕,一言不合,就能拖这么大一艘船回来,下次谁再惹到他,他会不会干脆引发世界大战啊?
“这次的贡献点,我们大致评估了一下。是这样的,云鲲拖回来的大黑鱼,造价19-20亿美刀……”
他小心翼翼地陈述。因为毕竟没有把大黑鱼拖回军港拆了,所以,也不能按照这个造价,直接算钱。
而算少了还不行:
【啥?打一折?不至于吧?早知道折扣这么低,我不如直接把它拖回家里了!】
云鲲不满意地嚷嚷。拖到军港,怕它闹起来的话,那就和沈乐说好,直接把它拖到秘境!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秘境,这些普通人一辈子也出不去,死无对证,让他们闹!
闹完就消停了!
最好全部闹死了,然后,让沈乐把大黑鱼再拖出来,交给国家换好东西……
“啊这……云鲲先生,国家出于方方面面考虑,真的没法立刻把大黑鱼直接扣下。”局长额头冒汗:
“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我们有超凡者,对方也有超凡者,对方真的不顾一切起来,我们也非常麻烦……”
好说歹说,歹说好说,终于安抚下了云鲲。然后,再和沈乐沟通:
“老实说,沈先生现在的贡献,太大了,实在太大了,我们一时间真的没有办法给出足够报酬。
所以我们构思了几个方案,您看行不行——”
他掏出一个文件夹,摊开,一页一页指给沈乐看:
“首先是云鲲的报酬。云鲲修复身体,加固身体,需要大量灵木,灵金,还需要吸收灵液。
目前我们的规划是,白山黑水秘境里的甲等灵木,和金三角秘境里的甲等灵木,划1/2到云鲲名下;先期提供两吨灵钢,划到云鲲名下。”
刷啦啦啦,刷啦啦啦啦。硬帆张开,收拢,再张开,再收拢。
一群纸人啪嗒啪嗒跑出来,在前甲板上围拢成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局长嘴角抽搐了一下。云鲲阁下,您好歹也是会说话的——不,是会用打字转ai语音交流的,您至于这样折腾表情吗?
沈乐拍拍云鲲,也觉得满意。云鲲这样满地球浪,天晓得还会受几次伤,受伤了能有灵木修复,那是极好的——
上次他受伤回来,修复的时候,就用掉了一吨灵木。
然后沈乐发现,哪怕不动手修复,只把云鲲放在灵木堆里,它也会自己“吃”,一些小伤小破损,也会自己长好……
这年头,和灵气有关系的东西,都贵到了天上去。这么大批量的木头,和两吨灵钢,真到市场上去卖,几个小目标,轻轻松松。
灵木什么的,沈乐倒是可以去玉环秘境砍伐,但是太累,他也不会用油锯。灵金这种东西,他不想自己打铁……
“我给出一些零件的尺寸,两吨灵金当中,先提取500公斤,打成我需要的船钉,合页等等零件。如果不够,再拜托你们加工。”
他看着局长,认真回答。局长大大松了口气:
“没问题!交给我们!”
双方很满意地达成了一致。至于其他小家伙们,他们出力不是最大,特事局提供了一些富含灵气的古纸、古墨、古玉,基本上就搞定了。
“然后,沈先生,您的报酬,我们有两个方案——”
局长又把手里的资料翻过一页:
“一是,我们提供一批特供产品。比如高品质玉石,比如刻玉符的光刻设备,再比如,提供一辆特制防弹车,和随时待命的司机之类。”
他倒转资料,送到沈乐面前。沈乐低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谢谢。你们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玉石可以向妖怪们换取,老游至今还在为此奔走;
光刻设备啥的,贵到死,往死里贵,买不如租,租不如下任务单让别人去做;
防弹车和司机啥的就更不用了,他现在都有传送术了,到哪儿还需要乘车啊?
汗,有些东西,不提前给出,人家就真的不稀罕了。局长暗暗叹息一下,镇定自若,翻到下一页:
“再一个,是扩大您的领地范围,以珠溪镇为中心,向外延伸出去10公里的半径。
这个半径内,视为您作为超凡者的管辖区域,外来超凡者不经报备,不得随意进入,如果您觉得还不够,也可以在这范围内,圈一块住宅……”
这倒是不错。沈乐高兴了一点:
珠溪镇还是太小了,高速度的超凡者,特别是有飞行能力的超凡者,比如老游,嗖的一声就能飞个对穿。
有个外围区域,哪怕是做个缓冲呢,也好多了!
而且,这是地盘啊!
地盘啊!
我做主的地盘啊!
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西大总有一天会跑过来探查——有一块更大的地盘,能干的事情,就多多了,最起码不怕他们跑出去了!
“没问题!这样就行——”
他低头看了看地图,伸手一划:
“顺便,这个湖也划一块出来。不是我要,是让云鲲有个能撒欢的地方——只是一个泊位什么的,他实在太委屈了!”
双方起立,握手,表示成交。手还没放开,就听阿绿当当当当,飞出一大批叶子,拼命砸向窗框:
【还有我!还有我!至少给我张图纸啊!树根钻来钻去,要么是水电煤气,要么是国防光缆,太难受了!!!】
(本章完)
第513章 啥?沈乐还想去琉球一趟?找死啊!!!
第513章 啥?沈乐还想去琉球一趟?找死啊!!!
阿绿是非常聪明、也非常守规矩的大樟树。
沈乐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总之,它在大宅里待了这么久,叶子当飞镖飕飕乱飞,从来没有打破玻璃;
根系长满整个大宅的地下——沈乐怀疑它一定是长满了——也从来没有顶破地砖,扎破水管,扎破下水道。
而现在,它能够监控整个镇子以后,它都知道自主躲避水电煤通讯线路和国防光缆了!
就,对于一棵超过500年的树妖来说,它能够理解这些线路和光缆的意义,知道把它们弄坏了是什么后果,还会主动躲避,已经很强了!
但是,诸如“给出周边地下图纸”这种要求,局长为难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想给,是真的给不出来。常规线路也就算了,电力局啥的都有图纸,但是国防光缆,还有一些保密的线路……”
就,他们是特事局,不是一些权限更高的部门。这玩意儿,他们真的拿不到手,就算行动时会需要,也是临时请兄弟单位支援的!
阿绿不满地摇动着树枝,飕飕飞叶片。沈乐叹了口气,只好起身出外,到隔壁院子去安抚它:
“阿绿啊,咱们不急着长满这么大一片地方,慢慢来就行。一下子长太快了,你也很吃力不是?
反正,最近只要保证没有人会翻进我的大宅,会来伤害我和小家伙们就行了,咱们慢慢来,真的不急!”
阿绿愤怒地摇动着树枝,上摇下摆,几乎打到沈乐头上——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到。
沈乐哄了他半天,又许诺了一小瓶灵液,才把它安抚下来。他松弛地叹了口气,回来和局长确认:
“这个报酬没问题。就是,有一点需要增加。”
“您说。”
局长精神一振。有要求好啊,有要求最好了。不怕他有要求,就怕他什么要求都没有——
不满意,又憋在心里,啥事儿都不说,这才头疼呢!
“就是,最近,或者过一段时间也行,希望能找个机会,让我去刚刚之前演习的地方转一圈……”
“啥?!”
局长一下子从桌前弹了起来,声音都裂了!去演习的地方转一圈?你?!
你在开玩笑?!
刚拖走人家一条大黑鱼,你信不信现在天空中,陆地上,海面上,不知道多少存在盯着这片地儿!
连卫星都要多过来几趟,路过这边上空的时候,可能都要把拍摄精度调高一个档次!
这风口浪尖上,你说想去转一圈?!
你自己在东瀛的黑名单上排名多高,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但是,让他跟沈乐拍桌子,怒吼,或者直接驳回,局长也真的不敢。功臣哎!
大功臣哎!
这种人,别说想去那边海域玩玩,就算他说:“我想光明正大,去把对面那个神厕炸了,再往牌位上撒泡尿……”
局长都只能赔笑,赔笑,拼命赔笑。反驳是不能驳的,最多委婉劝说:
“那个,炸了是件好事儿,身为中国人,我也想把它炸了。但是撒泡尿就不必了吧,咱们都是文明人,随地大小便啥的,不太好……”
沈乐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微笑起来,双手平伸,向下按去。虚按一下,再虚按一下,像是给炸了毛的猫顺毛似的:
“别这样,别这样。我不会在那里闹事的,我只是想去探查一下,远距离感应一下。也不用马上去,过两个月也行……”
局长慢慢平静下来。他紧盯着沈乐的眼睛,认真询问:
“您是想探查什么?有什么东西,是您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靠近,也要亲身确认的吗?可以给一个需要探查的方向,然后让我们派人去查吗?”
虽然说生命应该是平等的,但是,每个人能做出的贡献,它真的是不平等的。
国家损失五个,十个,一百个普通行动人员,遭受的损失,都赶不上损失一个沈乐的!
那可等价于一条大黑鱼啊!!!
沈乐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局长一声不吭,安静等待。等了好久,才听沈乐道:
“我也说不好是什么。但是,我在那里执行任务的时候,特别是,我发动传送的时候……”
他又不说话了,仰望天空,拼命回忆那一闪而逝的感觉。局长耐心等了好久,才听他道:
“总之,就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感觉。必须要去看看,要不然的话,就会有很大的灾难……”
所以,这是要我用您的一面之词,而且还是非常模糊、语焉不详的“感觉”,来向上面申请吗?
已经没权力做主沈乐这档子事儿,只能算是个高级联络人的魔都局长在心底怒吼。
唉,想当年,顾玉林他们几个,才是沈乐的对接联络人,他只要坐在后面拍板,事情干完了出来握个手就行了。
到现在,这种事儿,顾玉林都没资格当对接人了。得他来对接联络,然后上去汇报……
在心底怒吼,在心底叹气。叹气完了,还要堆出笑脸,耐心询问:
“是什么样的灾难呢?局限于琉球一地,或者,局限于琉球群岛那片吗?”
如果只是那一片的话,根本不用搭理啊!
东瀛人爱怎么倒霉就怎么倒霉,和我们没关系,就像太平洋对岸的火灾,我们也是隔岸观火,啊不,隔洋观火……
“……不好说。”
沈乐凝思片刻,缓缓摇头。局长默默地“嘶”了一声:
如果不是局限于琉球群岛,会影响到我们本土的话,那这个灾难的级别,可就太大了。
那边到我们的领海,最近的直线距离将近700公里,以东海大陆架的深度,一般来说,就算海啸,也不会扑到我们海岸上。
如果是地震,老实说,10级地震,本土最多是有震感,也不会怎么样。火山……火山爆发,应该也不会……
总不会是群岛陆沉了吧!
那样的话,掀起的海浪,倒是可能一波淹掉东南沿海几个大城市……
“所以您感觉,大概是什么方面的灾难呢?战争?人祸?天灾?或者……超自然方向的?”
沈乐一直盯着他,不言,不动,一直到他说出最后一个选择,脸色才有点变化。局长心里稍稍有了点信心:“那么是超自然的什么方向呢?有谁在那边搞血祭,要搞崩了?有什么千年老妖要冲出来?或者千年怪兽?”
沈乐脸色还是迟疑。局长叹了口气,开始卖惨:
“老实说,您肯和我们说一声,那是我们的荣幸。您真的啥也不说,自己就嗖的跑去了,我们也拦不住您不是……”
真的,如果纯粹站在官僚的立场上,对他最有利的,是沈乐啥都不说,嗖的一声跑去那边。
如果没有出事,带回情报,特事局开开心心享受好处;如果在那边出了事,特事局一推四五六:
我们没听说啊,我们啥都不知道啊,这是他自己要去的……什么,阻拦?
一个有传送能力的,拥有独立大宅的修行者,日常两万平方米的宅子只有他一个活人,拦?你告诉我,怎么拦?用什么拦?
“但是,您既然来找我们合作,我还是要劝劝您。对面刚丢了一条大黑鱼,正在怒火冲天的时候,警戒水平肯定拔群。
——我也不是要求您一定不许去,但是,就,咱们过个一年半载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不行吗?”
沈乐倒也想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去,最好等他力量足够强大,能够单人成军,一拳灭城。
什么军事基地啊,什么航母啊,什么导弹啊,你敢打我,我就敢抓住你的导弹,直接反手丢回你脑门上——
但是不行。他感受到的危险信号,像一根烧红了的针似的,直戳他的脑门,由不得他不当回事。
更重要的是,铜片也灼灼发烫,无休无止地提醒着他。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小点,在琉球的位置上不停闪耀;
而这几天耽搁下来,那个圈子,已经扩大了整整三圈,眼看再拖延下去,就要触及那个刻着浴日扶桑标志的地方了!
“最好还是快一点……这样吧,我尽量不上岛,就在附近逛逛。实在不行,实在感受到不得不上去的危险,我再偷偷潜入?”
这……其实您最好还是别去。局长愁眉苦脸,但还是那句话:
沈乐真心要去的话,特事局也拦不住啊。他有能力从055上直接瞬移回家,就有能力从家里,直接瞬移到演习地点!
“我向上面请示一下,尽量申请一些资源,保证您的安全。无论如何,就算您自己要去,也请等我的回复再说,不要突然就去了行不行?”
他从沈乐这边拗到一个承诺,火急火燎,狂奔帝都。三天后,带着扩大了两圈的黑眼圈,和厚厚一叠行动计划,飞奔回来:
“是这样的,您一定要去的话,最近正好有一个好机会,可以理所当然的,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琉球。
——我们自己的游轮,爱达·魔都号,最近有一个航程,是到琉球周边的……”
唉,就怎么说呢,还能拦着他是咋地?
人家肯告诉你,那是好事,一直拦着,下次就不说了,人家刷的一下自己就跑过去了……
“啊?!”
沈乐讶然。他想过了从常规渠道出境,想过了偷渡,甚至想过了东大特别安排潜水艇,把他送到附近,再让云鲲或者哪个海中妖怪送他一程;
但是,直接乘游轮过去?!
这个方案,他还真的没想过!
“是的,5天4晚的游览线路!”局长化身旅游销售人员,拼命向他推销:
“第一天从魔都出发,第二天海上巡游,第三天早七点到晚七点停靠琉球,第四天继续海上巡游,第五天返港。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探查你想探查的一切。”
“唔……”
沈乐心动了。12个小时,哪怕只是在港口停着的12小时,应该已经够他展开精神力,搜索不对劲的地方了。
如果发现了需要加强搜索的地方,从船上溜过去,总好过从自己家里溜过去……
他低头去看局长推过来的资料。嗯,看起来确实不错,港口12小时,加上进港离港、排队过程,再加上海域周边的巡游啥的,应该足够他探查了。
唔,就只有一个问题:
“这也太晚了吧……要半个月以后?”
“这就没办法了。”局长干脆利落,两手一摊。
“游轮也是有档期的,一趟走东瀛本土,一趟走琉球,轮着来。咱们倒是想安排早点儿的,奈何最近一班去那边的,已经出发了啊!”
“那……换别的船?”
沈乐已经摸起手机,开始打开携程网,搜索游轮航线了。局长赶紧摁住他的手:
“主要是,这艘船是我们自己的游轮,运营公司,也是百分之百的国营公司,好操作。再说你现在去也没用啊,那边还乱着,总得等他们缓一缓吧!”
沈乐低头沉吟,默默沟通铜片。铜片上,一个炽亮的小点一闪一闪,仿佛在催促,也仿佛在扩展他的知觉。
沈乐努力感知了半天,还是有警兆,不过,警兆不是特别大,不是立刻就要天塌下来的那种……
“那……”
他抬起头。才说了一个字,局长就迫不及待地加码:
“我们为您申请全景套房!最好的房间!一个人住52平米的大房间,带阳台,可以看风景!全部走特事局的帐报销!”
虽然52平米也不算多大,但是,在游轮上,确实已经大得非常有诚意了。
不过……拿这个套房,全程报销来诱惑我晚几天出发,就好像我自己掏不起钱似的……
财大气粗,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几位数存款的沈乐默默吐槽,脸色倒是好了一些。局长赶紧再接再厉:
“自家的船,自家的运营公司,你想用真名也可以,想用假名也可以,想用别人证件过海关也可以……反正边检也是我们自己的。
回头到了船上,只要不下船,那边甚至不知道你们来了,可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本章完)
第514章 沈乐:女装只有一次,没有无数次?!
第514章 沈乐:女装只有一次,没有无数次?!
“如果您想要去那里逛一圈,特别是去城市里,为了您的安全,建议您学会一些技巧。”
特事局,不,特事局从其他部门商借来的同事,在桌面上摆开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粉饼盒,眼影盒,腮红,粉饼……全套化妆工具,以及假发套、发片之类;
有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各种奇怪东西,比如一整张面具,比如像是硅胶盒子之类的东西,再比如一小片一小片的圆贴;
还有大片小片的垫,应该是经过了特别调制,可以很方便地绑在肩膀上,腰上,各种需要增高的地方……
“首先是化妆。”这位特别派遣来的化妆师一头干练的短发,身材微丰,让她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温柔,也更富有亲和力:
“只要简单的化妆,就可以很方便地欺骗人眼。打一点高光,刷一点阴影,整个脸型看起来都变了,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可以对面都认不出。”
她手指轻巧地在妆盒里翻滚,蘸上一点点粉末,在额头上,脸颊上,颧骨上,刷刷抹过。
只是几下轻刷,整张脸就呈现出了不同的模样,和之前完全两样:
“高光可以让脸变宽,变高,阴影可以让脸型变窄,变瘦。不同的粉底用于改变肤色……”
她轻松自如地示范了一遍,放下刷子,期待地看着沈乐:
“沈先生,您试试看?或者,我帮您设计几种妆容,您把它掌握熟练?”
沈乐向她扬起一个感谢的笑容,用力点头。女化妆师大受鼓舞,征求了一下他的允许,粉扑、化妆刷飞舞,快速在沈乐脸上尝试起来。
一边给他打底妆,一边轻声道:
“想要摆脱别人追踪,一个和原来差别较大的外形,是一个好方法。您的相貌属于典型的知识分子特征,我们为您设计一个比较粗犷的……”
她揉开遮瑕膏,用用粉扑细腻地涂在沈乐脸上,抹平:
“紫色遮瑕膏可以提亮肤色,让肌肤看起来明亮而有光泽;绿色遮瑕膏可以有效地修饰脸上的红血丝和痘印。
如果想要肤色变得暗黄,粗糙,可以选用颜色较深的粉底,甚至可以在里面撒一点眉粉……”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她双手翻飞,一边讲解一边操作,只了不到十分钟,就把沈乐从脸庞到头发,全都收拾了个遍。
然后,轻轻退开一步,伸手向镜子一引:
“好了,请您记住现在的样子,然后,我们重复一遍可以吗?”
沈乐盯着化妆镜——化妆镜也是化妆师搬来的,周围镶了一圈灯泡,据说冷暖两色灯光有助于校准颜色什么的。
仔细看了半天,洗掉妆容,开始重新尝试:
“错了,遮瑕膏选得不对!提亮肤色再用深色粉底,会很突兀!”
“粉底色号可以再深一点!”
“先贴眼皮,再画眼影!”
沈乐手忙脚乱。按说他的操作水平不算差,如果面前放的是一个木头人偶,或者等身泥塑,他也有信心在20分钟之内搞定。
问题是,轮到自己在自己脸上画,那就不对劲了,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歪了!”
“歪了!”
“又歪了!”
“救不回来了……洗掉,重新来吧?”
沈乐筋疲力尽。就,可以不要这样折腾他吗?
他默默去洗掉,再次坐回桌前。两次,三次,持续失败。化妆师很耐心地陪伴指点着,等到沈乐有点不耐烦,才小心建议:
“那个……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派专人陪您出行,并且负责您的变装事宜?放心,不住您的专属套房,另找地方住!”
那还是算了。沈乐坚决摇头,决定还是继续尝试化妆手段。
但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到化妆镜前面了,而是从柜子上抱下了妆奁盒,往桌上一放:
“兰妆~~~兰妆美女~~~行行好,帮我化个妆可以吗?”
啪嗒一声。妆奁盒自动打开盖子,自动弹起,自动支起镜子——哦,还是个铜镜。
然后,在化妆师姑娘惊讶的目光下,一道道彩光飞出,落在沈乐脸上:
【好了!】
沈乐一扭头,果然好了。他本来白白净净,学校里养出来的小帅哥一枚,在大宅里待了这么久,气质越发清澈……
嗯,大概就是那种,没有经过社畜抽打,没有经过996折磨的清澈。
结果,经过兰妆的一番巧手,俨然变成了一个眉目深刻,气质粗犷的体力劳动者,日常经受风吹雨打的那种。
考虑到左边脸颊比右边脸颊颜色更深一些,也更粗糙一些,沈乐怀疑兰妆给他做的人设,是大车司机……
“不,沈先生,您不能依靠您的……您的……”
化妆师姑娘结结巴巴地反驳。沈乐好心为她补充词句:
“器灵。”
“是的,沈先生,您不能依靠您的器灵为您化妆!——这种化妆能持续多久?您和它拉开距离了,这些化妆,还能生效吗?”
兰妆抬起镜子,向化妆师转了一转,一道微薄的反光照在她脸上……沈乐几乎怀疑,这是在表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兰妆就地转身,轻轻一跃……
跳进了笔筒当中。
再跳出来。
再跳进去。
再再跳出来……
“可是,这么大的笔筒,您也不能随身携带吧?”
刷的一下,笔筒上掠过一道幽光,三尺高的笔筒缩成一尺。再一缩,半尺,再一缩,一寸……
这个大小,甚至能够编织一个网套,随手挂在手机链或者钥匙链上,不背包也能随身携带。
化妆师长长叹一口气。怎么办,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吧,还能怎样呢?
“那么,兰妆美女……我们尝试一下,这种化妆,能不能被监控识别?还是监控看到的仍然是沈先生的脸?”
她举起了手机,沈乐打开了笔记本,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很好,实验成功,兰妆的化妆手艺,能欺骗人脸,也能欺骗摄像头。
至于其他进阶的化妆方式:
“除了改变容貌之外,改变身材也很重要。想变瘦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想变胖,或者男变女,还是有一些化妆技巧……”
刷。
兰妆又投下一道光影。沈乐瞟了一眼镜子,嘴角抽动:
“兰妆,你想这么做很久了吧?”披肩长发,女性的身材,连衣裙,高跟鞋是什么鬼啊!
希望你只是偶尔尝试一下,作为帮忙保护我,给我一个形象,让我顺利闪人的方式,而不是时不时地就给我套个壳?
光影一闪灭去,现出短头发的,汗衫长裤的,正常男性模样的沈乐。光影再一闪,现出另一个女性模样的沈乐……
“兰妆!!!”
沈乐怒吼!
吼来吼去,勉强镇压了兰妆,勒令它不再搞怪。沈乐叹了口气,抱歉地看向女化妆师:
“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就,还有什么技巧,可以一并教我吗?”
“啊……哦……”
女化妆师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她苦笑一下,开始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建议扮成女装。
——男性和女性,因为生理结构的不同,步态是有一定区别的,对于受过训练的观察者来说,一望而知……”
她仔细讲了一遍,又给沈乐播放了一些资料,甚至干脆模拟两遍。沈乐仔细看了几遍,摇摇头,伸手去推了推妆奁盒: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以后不要再试图给我穿女装了!没用的!反而会影响逃跑效果!”
刷,刷,刷刷。光影连连闪动,左一下,右一下,给沈乐套上了各种各样的壳。
兰妆非常愉快地回答:
【不是说女装只有0次和无数次吗?反正已经有了一次,再有无数次,也很正常嘛!】
女化妆师只有假装没听见。等沈乐和他那个妆奁盒——哦,那个器灵闹完了,才继续教学:
“此外,步态的改变,也非常重要。有些观察者,可以直接通过视频里的步态,锁定跟踪对象,完全不用人脸追踪。
——针对这种情况,有一些小技巧,比如在鞋子里加增高垫,比如在衣服里绑上垫,改变体态……”
然后,她看见沈乐站起身来,在工作室里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当他转过身,再次走过来的时候……
“咦?你这是?!”
化妆师情不自禁地向前倾身。沈乐半转过身体,抬起脚后跟给她看:
他的鞋子底下,托着薄薄的一层风漩,差不多等于是踩在风上行走。
这样走路的方式,约等于一个增高垫,又和增高垫完全不一样:
身体的重量轻了一大半,行走时所需要的发力,显然已经完全不同了。依靠风力的调节,他随时可以变出不一样的步态来。
“行吧……你高兴就好……”
最后,女化妆师留下了一盒指纹贴,几个变声器,告辞离去。沈乐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他亲爱的小伙伴们,按时按点,登上游轮:
“啊……有时候是应该出来玩玩,游轮游还是很有趣的,特别是大船……”
沈乐四肢摊开,躺在三个小床拼成的单人大床上,享受着透过玻璃的清澈阳光,和略带咸味的海风,由衷感叹。
一边的桌子上,云鲲不太开心地回答:
【那你找我啊!你找我啊!这么大一艘船,只有你一个人,比这个五十平方的房间舒服多了!】
有没有可能,并没有更舒服。木质战船的设计,比起专门为了让人舒舒服服旅游的游轮来说,在舒适度上差远了。
但是吐槽这个的话,云鲲一定会不开心。沈乐只好从别的方向回答:
“但是亲爱的云鲲,你船上没有电影院,没有芭蕾舞表演,没有十七个不同的餐厅,也没有各种游乐设施啊!”
【我可以带你潜水!】
云鲲猛然跳了过来,砸在他肚子上:
【我能带你玩的项目,他们玩不了!】
“好啦,好啦,乖,以后一定找你出来玩。”沈乐在床上滚了一下,抱住云鲲,替它顺顺桅杆上的帆索:
“现在,你们帮我警戒一下,我要入定了,要探测一下周围有什么奇怪的情况。乖啊,别闹……”
他翻身躺平,调匀呼吸,慢慢进入冥想状态。身边,笔筒,油灯,罗盘,画卷,木船,乃至妆奁盒一字排开,小声议论:
【所以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
【我们可以出去玩玩吗?】
【我们可以去看电影吗?】
【我也想看芭蕾舞!现场看!】
【其实,我也想尝尝各种餐厅……】
【最好现在不要去……现在船上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我们最好找人少的时候出去!】
【兰妆,不然你把我们打扮成真人吧!】笔筒里跳出一只泥塑,迎风便长,长成等身大小:
【这样我就可以背一个包,带大家出去玩了!】
【还有我!】小木偶兴致勃勃地跳出来:
【我也行!我可以带两个!】
沈乐的冥想环境被扰动,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泥塑已经走到了门口,在研究房门怎么开了……
“你们够了啊!”沈乐叹了口气,只好起身,拿起背包,抓起小油灯往里装:
“都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玩!先玩够再说!想玩哪个项目跟我说!想吃什么,嗯,我可以让他们打包,送到房间里!”
至于小家伙们能不能吃,能不能尝到各种味道,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小家伙们发出一片惊喜的欢呼,鱼贯往包里跳。沈乐盯着它们全都跳了进去,拉好背包,起身往外走。
唉,他平时是不是太宅了?
太少带小家伙们出来旅游了?
以后找个机会,带它们玩个够吧!
什么?
有东西需要探查,需要时间冥想?
不管了,再说了,反正船开到琉球群岛,还有足足两天,到地方还要再停留一天呢!
沈乐带着他们,在这有16层、四万平方米的公共娱乐活动区域走来走去,看来看去。
剧院,餐馆,购物中心,水上乐园……
一直玩了两天,船只停到港口,他才躺回床上,慢慢展开冥想:
“咦?!这是……”
(本章完)
第515章 琉球岛,八百里,曾是东海富饶地
第515章 琉球岛,八百里,曾是东海富饶地
沈乐眉头惊讶地拧了起来。
上次来还没有这些的!
上次他坐在“海上街溜子”上面,旁观西大和东瀛的联合军演,还没有这些的!
一根根金属桩子,钉在海港边上,钉在码头沿线。精神力飘过去,立刻感受到了一种震颤:
好像是金属桩子,又好像是金属桩子顶上那个球,或者球和桩子里面共同埋藏的什么东西,构成了一个奇特的力场。
精神力触碰到力场,立刻就能引起震颤,蜂鸣,报警……
“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也是,一条大黑鱼啊~~~”
沈乐半真半假地感叹着。之前还没有这些防御设施的,现在突然就出来了,让他很难不认为是为了防备他自己。
坏消息是,他之后的行动,探查,难度显然大大提高了;
好消息是,这些防御设施的数量,显然还不够多。以至于,需要一边生产,一边紧急布置:
沈乐在海港边缘,游客们离开的出口附近,感受到了一批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奋力安装这种设施。
大概,要生产出来,要在岛屿上到处安装,难度还是比较高的?
而且造价肯定也很高。也是,造价不高,下面的人要怎么进步,史密斯专员又要怎么发财?
“青灯。”他在心底轻轻呼唤。小油灯立刻精神十足地跳了出来:
【我在!沈乐,什么事?要我做什么?】
“看到码头边上那些金属桩子了吗?对,就是银灰色的,头上顶了个球的,隔着十来米放了一根的。”
沈乐指给它看。银色光团上下浮动了一轮,沈乐也不知道它是用眼睛“看”,还是用某种方法,已经抵近侦察过了:
【看见了!要我把它劈掉吗?把它们都劈掉?】
“啊,不用,不用。”要命了,青灯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暴力了?
咱们做事情要柔和一点,文雅一点,从容一点啊!不要看到奇怪的东西,上手就是一道闪电!
“你能上岸看一看吗?看一圈,这东西在岛上有多少,分布在什么地方?”
【没问题!交给我!】小油灯活力充沛地回答。顿了顿,又有点迟疑:
【不过,这个岛很大,感觉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完……我需要一些时间!】
“当然,当然。”沈乐把小油灯从背包里掏出来,抚摸着它的本体:
“你慢慢逛,咱们不着急。知己知彼,知道对面有多少力量,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
【那……我去看的时候,你们不许偷偷出去玩!】
沈乐几乎喷笑出来。小油灯绕了十七八个圈子,原来只是为这个吗?
他刚想答应,其他的小家伙们却都不干了。七嘴八舌,吱哇乱叫:
【那不行!玩还是要玩的!】
【你自己上岸玩去了,我们在船上玩都不行啊?!】
【我不想在船舱里憋着!】
【不讲道理!青灯不讲道理!】
这么多小家伙同时嚷嚷起来,沈乐头疼欲裂,恨不得给自己脑门上扣个金箍,来压制快要炸开的脑袋。
他劝了这个,又哄那个,好容易把小油灯打发上岸,去探查这些警戒力量的存在。然后,再询问罗盘和画卷:
“你们两个合力,能把这块地方的地图显现出来吗?我是说,如果我要亲自上岸去找,你们能显示一个地图,给我引路吗?”
【没问题!】
【没问题!……呃,如果有更加详细的地图就好了……】
更加详细的地图那是没有的。特事局事先交给沈乐的地图,那已经是他们竭尽全力,做到了最详细的地步,但仍然有许多地方呈现空白。
比如说,琉球岛上的西大军事基地,那种东西,也就只能依靠卫星,画出一个外形罢了。
哪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做什么的,甚至哪里有什么地下设施……
抱歉,别说东大手里没有详细资料,就算这个岛屿名义上的统治者,东瀛人手里也没有资料。
周边海域的地形图就更别提了,大黑鱼里面的数据确实详细,可就这几天工夫,还没来得及全部导出来整理好呢!
沈乐也只能指望青灯给力,把岛上的精神力探测设备全部找出来,然后他好敞开了搜寻……
而青灯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沈乐在房间里从早上七点坐到中午11点,出去吃了个午饭,青灯已经赶了回来。
银色光团在他面前快速漂浮,上上下下,明明没有人形躯体,却转悠出了一种昂首挺胸的味道;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岛上的探测桩子,有这——么多!】
它转了两圈,一头扑向罗盘。几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沟通了一遍,然后,画卷自行摊开,在上方投射出琉球岛的地图;
罗盘快速转动,似乎是在测定方位,然后,一点一点的银光,就在地图上闪耀了起来:
首先是游轮码头,再是周边的整个港口,再是军港和军事基地周边。
当然,普通游客会去的景点附近也有一些,并不算多……
【他们还在努力安装!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车一车的金属杆子!对了,海边也有,挺多的……】
沈乐沉默了一会儿,摸出一张巨大的纸质地图,开始在上面一个一个标记。小油灯在旁边等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无聊:
【沈乐,我们啥时候出去玩啊……】
“青灯乖啊,你这次探查到的情报非常重要,等我标记完再说。”沈乐忙得头也不抬。
小油灯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刺啦一声,爆出电光:
【你让开!我替你标!】
电光都戳到眼皮底下了。沈乐反射性地往后一仰,避开攻击。下一刻,几十道细细密密的闪电,同时落在地图上:
刺啦!
刺啦!
刺啦~~~
纸质地图上,立刻多了几十个焦黑的小点。小油灯再接再厉,又是一排,又是一排,又是一排……
没多久,整个地图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银色光团胜利地转了一圈:
【搞定!现在可以去玩了吧!】
并不能。沈乐努力记了一下黑点的位置,盘膝端坐,开始努力把自己的精神力扩散出去。
避开这些探测设备,避免惊扰它们,努力深入,努力寻找让自己觉得不安的东西:
在哪里呢?
到底在哪里呢?
他的精神力缓缓延伸开去。贴着地面,或者高高扬起在空中,又或者深入海水。越探查,越是感觉不对劲:
说不好是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他在国内的时候,整个天地,都给他一种非常安宁的感觉,好像在母亲的怀抱当中,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在这里,他就有一种格外焦虑的感觉。想要逃,想要拔腿逃走,这块地方快要出事了,没有人护着他,没有人会护着他……
“也许,还是要传送一下,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乐不太有把握地想。精神力远距离扫描,得出的结果还是不太清晰。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感知到的,最大的警兆,是在几次传送的过程中,才发现的……
沈乐起身开始穿外套。见他准备出去,小家伙们不用他指示,已经自动自觉地排好队,一个个跳进笔筒里。
等沈乐整顿完毕,笔筒已经缩成一寸长,自动跳到他的手机旁边,钻进玻璃丝绕成的网兜手机链当中。一声声欢呼不停响起:
【出去!】
【出去!】
【出去玩喽!】
你们就这么想出去玩吗……
沈乐宁心静气,精神力勾连铜片、罗盘和画卷,精准定位,发动传送: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沈乐默默凝神,感知着自己被大地容纳、包裹的样子,慢慢从地底浮出来。
他背上背包,按下鸭舌帽,假装自己是一个游客,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公园凉亭当中,迈开步子,向外闲行而去:
嗯,这里没有人,距离市中心也挺近的,方便装作游客随便逛逛。nice,完美!
靠得近了果然不一样。沈乐闲庭信步,没走多久,就到达了琉球王宫——严格来说,是被占领、被焚毁以后,又重建为景点的旧王宫。
沈乐以一个游客和古建筑修复者的眼光,绕着它转了几大圈,拍了一大堆照片。
嗯,应该说,首里城的大门,守礼门,以及琉球王宫正殿,造得还确实蛮像那么回事的,建造过程中确实经过了大量的考证。
宫殿规制,乃至整个首里城的石砌技术,颇有一些特色,难怪可以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但这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以超凡者的视野去看,就不那么美妙了:
沈乐找了一个僻静阴凉的地方,抱着背包靠在柱子上,双眼微闭,假装小憩。
精神力悄然散开,如游丝,如飞絮,不去触动周围的警戒柱子,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这座王宫、王城的气息:
很糟糕。非常糟糕。
这座王城里,本来应该有着浓烈强大的力量,从华夏地脉延伸过来、和华夏一脉相承的力量。
有这股力量,照耀海域,镇压万方,能培育岛屿和海洋的生机,也能震慑妖魔鬼怪不敢轻动。
但是,沈乐现在感觉到的力量,却分明被掘断了根基、炸毁了本体,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极为稀薄的一点点……
这一点点,杯水车薪。整个琉球岛,乃至周围的一大片海域,那种涵容蕴养的力量,几乎全都没有了,灵性意义上贫瘠得厉害。
至于周围的妖魔鬼怪,他能感受到,这岛上确实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凶威凛冽,压得小妖小鬼不敢妄动。
但是,它一边凶威炽盛,一边自己也在制造恐惧、愤怒和悲哀。
短期还好,长此以往,反扑的力量,会非常可怕的!
“啧……琉球岛,八百里,曾是东海富饶地~~~
一朝倭患凭空起,乌烟瘴气渺人迹……”
沈乐睁开双眼,背起背包,晃晃悠悠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自得其乐地哼唱:
“无父无君无法纪,为非作歹有爹庇。
幸得大侠沈乐……”
啊这,卡住了……
少一个字,唱不下去了……
唱不下去只好算了。问题不在琉球旧王宫,应该在更偏僻、更遥远的地方。
沈乐又连续传送了几次,甚至到附近的军事基地附近,努力窥探了一下。一天时间,跑遍全岛,仍然找不到问题所在:
“总感觉就在附近了……每次沿着地脉传送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罪魁祸首,到底在哪里?
——我总不至于真要去基地里看看吧!!!”
【去吧!去吧!】小油灯兴奋地蹦跶。一到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沈乐手腕,快速爬上来,拽得他的手臂上下震动:
【我可以先把它们的电力吸光!把它们的电脑全部锁死!摄像头全部黑掉!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绝不会有人能伤到你的!】
汗……
沈乐默默无语。他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连甩了几下手机链:
“别闹。我的水平你还不知道?别说人家的科技实力我们不清楚,不知道有没有能阻断传送的能力,就算没有,万一有个人开枪——”
他右手平伸,拇指竖起,食指向前,余下三指用力往里一勾:
“砰!我就死了!”
【不会的!我能当你的眼睛!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你!】
小油灯还在劝说。沈乐摇摇头,微微凝神,传送回船上。摸出手机,给后方打了个电话:
“我感觉不太对劲,我还要在周边海域,深入探查一遍。
——放心,没事,我让云鲲挨着海底走,拟态成鱼类形状,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不顾对方“喂喂!喂喂喂!你悠着点啊!”的各种劝说,把手机一关,刷地又传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海滩边上。
拎出云鲲,往水里一放:
“靠你了!咱们直接下潜,找个礁石丛缩起来,我再慢慢找!”
纵身一跳,一道清光,把他吸进小木船当中。三尺长的小木船一头扎进海水,按照沈乐指示的方向,向东,全力向东——
哗,哗,哗哗哗哗。沈乐在甲板上摊开四肢,望着头顶上深碧色的水墙天幕,展开精神力,去感受周围的世界。
嗯,越往东,感知越清晰,像是铜片刻画出的地图,尤其是地图边缘的细节部分,向他扑面而来。
上次去欧洲的时候,他是在飞机上,刷的一下就离开了国境,那种鱼儿离水的难受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然而这一次,走到地图边缘,靠近天地屏障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之前还很稀薄,很贫瘠的感觉,一点点变得厚重起来。像是天幕耸立在这里,仅仅是存在着,它就积蓄了大量的灵气,足以惠及周边;
又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众生不要向前,警告着再往前进,就脱离了庇护,就要进入浩渺蛮荒的地带……
“啧……我感觉我已经距离答案很近了。”云鲲照着沈乐的指示,找了一丛珊瑚礁,把自己掩藏在里面,安静潜伏下来;
沈乐伸展开精神力,不断向外摸索。
琉球群岛,是东海大陆架边缘的一串岛屿,再向东去,就是广袤幽深的太平洋。
这一串群岛,位于冲绳海脊上,是一串地壳挤压形成的岛屿、火山岛和珊瑚礁的总和。沈乐精神力铺开,很快就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的力量……这里的力量,非常混乱啊。云鲲,我们再往北走,笔直往北走!”
云鲲轻轻一摆尾舵,从珊瑚礁里跃出。它变成一条两米长的金枪鱼形状,笔直向北。
绕过本岛,绕过几个大岛,沈乐的灵觉,再一次被触动:
“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这里的感觉,非常不对劲!”
有风。有很大的风。按道理说,海底不应该有风,沈乐在云鲲升起的水墙护罩当中,更加不应该感觉到风。
但是,这种灵性上的风,吹得沈乐心惊肉跳:
这股风他感受过!
在东海秘境,在红嫁衣指出来的那个秘境当中,在道观打开的传送阵背后,非常遥远的地方!
天幕屏障,在这里裂了一个洞,他补了好久才补好的!
当时,从洞里劈面吹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风,夹杂着天地屏障之外,狂暴凶蛮的灵气!
还有白山黑水秘境最深处,那个位于瀑布底下,特事局至今找不到下去的通道,只有他通过传送才能到达的秘境,那棵参天大树的树洞破口处!
那里面吹出来的风,其实质,也是来源于屏障之外的灵气。
甚至,沈乐怀疑,这里先前已经破过一次了,破了一个大洞,是仙人用那枚玉环,和玉环里的秘境,卡在这里堵住的!
现在,琉球群岛东边,不知道什么地方,也破了……
沈乐趴在甲板边缘,仰头盯着水墙外面。蛮荒的灵气之风吹到,整片海水,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大批大批的鱼虾,螃蟹,贝类,水母,各种奇形怪状、不知道什么种类的水生物种,简直是在狂欢。
它们不停地在海里穿梭游动,不停地吞噬着海里的灵气,吞着吞着,就开始剧烈变化:
一条手指长的银白色小鱼,身体猛然长大了一倍,鳞片变成了尖利的铠甲;
还没有来得及舒展身躯,一条长得像被单似的大鱼覆盖下来,把它整个儿包裹到了身体当中。
小鱼挣扎,翻滚,血水奔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这片海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大鱼的身躯开始一点点变红;
红到极致,它猛然炸开,四分五裂。黑压压一片鱼群欣喜地掠过,各自抢食肉块。
大部分都直接炸死,小部分身躯长大,还有两条鱼,一条身躯拉长,形态开始向龙蛇转化,另一条,长出了两只……胳膊?
沈乐看得目不暇接。小家伙们趴成一片,跟着他一起看西洋景。好半天,船体忽然剧烈震荡起来:
【沈乐!别光顾着看啊!你还管不管了?!】
“管什么?”
沈乐循声看去……没什么好看的,说话的是云鲲,他身边,脚下,哪里哪里,都是小木船。
云鲲摆动了一下尾舵,又扎进礁石丛里,距离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远一点:
【这个样子是不对的!得让它们停下来!我在龙宫里听说过,这个样子,成不了龙,甚至成不了妖,只能成为怪东西!】
沈乐猛然惊醒。蛮荒灵气四散——天地屏障有了裂缝——得找到它,把它修好!
“你说得对!”他伸手一拍船舷:
“你停在这里不动,保护住我,我找找看这个变故的源头!”
他赶紧开始再次打坐。精神力铺开,顺着铜片指引的方向,向前,向前,一路向前。
没走多远,猛然“啊呀”一声,直接从入定当中震了出来,抱住脑袋,滚倒在甲板上:
“好痛!好烫——”
异常可怕!
异常险恶!
异常猛烈!
他离得那么远,还有一两百里,只是精神力触碰一下,就被灼烧到了;
如果靠近的话,怕不是要被火焰包裹,一下子被烧成灰烬!
这要只是琉球倒霉,沈乐真的不想管了。毕竟倒霉的也是东瀛人,也是西大的驻军,哪怕鱼妖上岸,也是他们第一波完蛋;
要越过七八百公里的海面,来到华夏大陆,估计它们还力有未逮。
然而,然而……
沈乐伸手摸了摸铜片。铜片上,光点的亮度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灼热。整个铜片,都在快速地跳动着,震颤着,急切地向他表达:
快去!
快去啊!
“唉,算了。命运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沈乐又摸了摸铜片,轻声叹气。他既然拿到了这玩意儿,从这玩意儿得到了无数实惠,那就应该担起责任。
再说了,每次修补天地,铜片都给足了他好处,不是吗?
啥也不说了,上!
“云鲲!给我前进!往那个方向走!一直走!”他一拍船舷,指向铜片标注的方向:
“走到你觉得危险为止!走到你走不了,撑不住了为止!到时候,告诉我,我来接手——
咱们把这块天地给补好了!”
(本章完)
第516章 我拼命补天地,你们这是趁机打我?!
第516章 我拼命补天地,你们这是趁机打我?!
云鲲乘风破浪,奋力前行。
哦……只有浪,没有风。它潜在100米深的海水当中,把自己捏成黄鳍金枪鱼模样,嗖嗖嗖地往前窜。
一边窜,一边和沈乐沟通:
【我觉得下面的水有点热哎!】
“是吗?有多热?”
【也没有多热……但是越往前越热的样子。前面是不是要火山爆发了?】
沈乐沉默了一下。他只恨这次出来,没有把先前跟着云鲲出任务的专家们,以及所有的仪器都带在船上。
如果这些都带了,专家摆弄一下仪器,大概就能测出前面是什么情况。而现在,他就只能苦哈哈地用脸,不,用精神力探草丛……
“……你先往下沉一点,尽量靠近海底,我感受一下海底的情况。”
他小声和云鲲商量。云鲲慢慢降低了速度,变化身形,把自己缩短、拉宽,变成比目鱼的样子,淡定地趴在海床上,向前慢慢游泳。
而沈乐,则展开精神力,沿着海床不断向前,探测情况。
精神力触到的力量,绝大部分都是海水和大地,然而越往前,越有一些不安定的,爆裂的,跃跃欲试的力量在不停翻滚:
那是火焰,那是从地心深处冒出,想要撕裂一切,焚烧一切的地火。
它翻滚着,呼号着,想要挣脱藩篱,获得自由,而大地和海水都在为它退让……
“好像海底火山真的要爆了。”沈乐喃喃。这也不算奇怪,琉球群岛本来就是因为地壳的挤压,而隆起的一片群岛,它当中本来就有很多火山;
最大的硫磺鸟岛,就是一座活火山,上面产出的硫磺,从琉球王国时代以来,就一直用于朝贡贸易;
其他几个岛,包括海底,也时时听到有火山喷发的消息。就前几年,当中某个岛还剧烈喷发了一次——
但是,这一次,沈乐总感觉不太一样。在隆隆滚动,随时都要剧烈喷发的地火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有什么非常重要,非常特别的东西!
有深重的阴影,游弋在地底深处,游弋在火山之下。
随时准备引爆这片大地,随时准备用岩浆和烈焰当先锋,掩护着自己冲出来!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
沈乐喃喃。他有种直觉,这个东西,是非常糟糕的,如果被它冲出来,是要闯大祸的!
“云鲲,我们加把劲!快点赶到那边!你能感觉到吗?风最强的,火焰最猛烈的,快要冲出来的地方!”
他拍拍船舷,低声叮嘱。木船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如同鲸鸣一般。
然后,它的形态再度开始变化,变成一艘小船,沿着水脉,奋力跳跃!
要快!
沈乐说了,要快!!!
狂暴的,蛮荒的,让人毛发耸立的灵性之风,席卷而来。云鲲一边跳跃,一边左右扭动,发出呐喊:
【嘿!】
【嘿!】
【嘿呀!!!】
怎么了?
沈乐惊讶了一下。精神力展开,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鱼儿,贝壳,海底爬行的虾和螃蟹,甚至海带等等藻类,也在逆着灵性之风,拼命向上游动。
一边游,一边吞吸力量,一边变化身形。扛得过来就不停捕食,扛不过来就砰的一声炸开,再变成周围生灵的食物……
不断逆行,不断向前。云鲲顺着水脉潜行,几乎是在鱼群当中左冲右突,拼命挤出一条路来。
一边挤,一边还要抵御捕食者的攻击,还要抵御那些被挤开的家伙的攻击,忙得不可开交!
“要帮忙吗?”
【不用!】
云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既像是咬牙切齿,又像是在运动身上的每一个零件,每一块木板和木柱。
它甩着船头,摇摆着尾舵,就连桅杆都弯了下来,甩出船舷,左右抽打,奋力开路。
整个儿,就是一副自尊心非常强,不到万不得已,不“请求战术指导”的样子。
沈乐便也不打扰它,铺开精神力,努力观察周围。靠得近了,果然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一道光彩流离的屏障,从天顶上方,不可察知的最高处,一直垂落向下。垂入深海,垂入海底。
非常奇怪,这道屏障不禁止凡物出入,无论凡人、普通妖怪,还是修行者,都能够毫无阻碍地穿过,从西太平洋前往东太平洋;
但是,它垂落在这里,却微妙地把天地分成了两边。屏障内侧,是凡人的乐土,屏障外侧,是强大妖兽自由捕猎的天地——
而现在,这个屏障,赫然破了一个大洞。沈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超凡世界和现实交叠的地方,微妙地互相影响。
屏障破损,现实的力量,就可以施加到这灵性编织的屏障上去;
而灵性的冲击,又开始更加剧烈地干预现实,让海底裂开,让地火喷发,进一步撕裂屏障……
要快点补了!
不把它补好,等这屏障撕裂到一定地步,我就搞不定了!
沈乐“嘿”了一声,手握铜片,竭尽全力地进入深沉的定境。精神力极限展开,去触碰屏障周围的裂口:
穿针引线!
穿针引线!
以前补这个玩意,是靠穿针引线补好的,现在应该也是同样的法子!
他快速把这个破口“摸”了一遍。坏消息,这次的裂口,比之前他修补过的每一个都要大,都要大了好几倍;
好消息,他也不是过去的沈乐了!他比曾经的自己,也要强了很多!
补!
快补!
沈乐展开精神力,从屏障破口的边缘,牵引着断掉的线头,把它一点一点拉出来。
一边拉,一边呼唤着周围的天地,加入修补:
海水,贡献水行的灵气和力量!别说你们做不到,这么大的一片海,肯定有足够的水灵气!
大地,海底,贡献土行的灵气和力量!沈乐非常谨慎地展开精神力,尽量不从海底浅层抽取,不从最近的裂口抽取,而是从远处岛屿抽取:
这岛屿的力量也足够大了!
绝对够用!
把你的力量,交给我吧——你也不希望蛮荒的灵力大幅度涌入,造成天地紊乱,伤害到你的平衡和循环吧?
翻腾的岩浆,贡献火行的灵气和力量!对,就是你!把力量抽干了,海底火山就不会喷发,不会爆涌了吧?
丹田内,金色圆珠飞速旋转。沈乐第一次感觉到,直面这片天地的自己,是何等孱弱,力量何等微薄:
要用自己的力量,撬动天地,撬动这丰沛的力量。沈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挥舞着一根秸秆,撬动高山一样的巨石:
好累啊……
不能贪心……
一次少吸收一点力量,补一点就好,补一根线就好……补完一根线,再补下一根,绝对不能贪多!
他咬着牙拼命干活。一根,两根,十根,一百根。
沿着整个破洞的边缘,织补一圈,再织补一圈,再织补一圈……补了不知道多少圈,猛然破口大骂:
“我去!!!”
刚刚织好的一大片,一下子崩了!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从对面,拼命冲撞了一下!不但扯崩了他刚刚织补完的一大片,就连原有的部分,也撕裂了极长极长的一条!
【要我帮忙吗?】
云鲲忙着向前,忙着带领大家靠近那个裂缝,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小油灯却还空着,这时候跃跃欲试:
【那个什么东西,要我给它一下子吗?直接劈死,劈焦掉,它就不能打扰你了!】
“……不用。”沈乐紧盯着那个碎裂开的破口,努力调整自己呼吸。
小油灯是很强,但这是在水下,它的攻击力会打很大一个折扣——
不是不能用,而是,要用在紧要的关头,最要命的地方!
“先等等!我先试着打一下……先试着给它一个狠的!”
屏障快速波动,这里鼓起来一块,那里又凹下去一块。
每次鼓起、凹下的形状都不一样,像是背后有不止一个怪物在打斗、在争抢冲进来的机会。
沈乐暂时停住了修补屏障的动作,默默调动几个符篆,蓄势待发:
过来了!
有东西过来了!
有一大团阴影,从屏障后面,拼命冲过来了!
沈乐凝神打量它。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啵的一声,像是冲破了什么东西,整个儿冒了出来。
距离还远,肉眼看不清楚,但是精神力的感应之下,像是……一条鱼?
一条,身躯修长,长着一对翅膀——不是鱼鳍,是鸟类的翅膀——还有两只锋利爪子的金红色大鱼,猛然冲出!
“是鱼啊……那么,就不给你水!”
沈乐喃喃。精神力猛然发动,一个精致的符篆在虚空亮起,排开大片海水:
之前在金三角的秘境当中,他能排开三五丈方圆的海水,而这次直接增加了一倍的直径。
那条大鱼刚冲出来,就落入虚空当中,茫然地拍打着翅膀,左顾右盼,高叫一声:
海水哗地塌了下去。大鱼似乎锁定了控水力量的来源,向下一沉,笔直冲了过来!“来得好!就等你了!”
沈乐竭尽全力,祭起铜片。铜片向前飞出,一边飞,一边急速涨大,现出一整片加上另外小半片的铜鼎模样。
铜鼎微微一转,上面的一个乳钉纹悄然亮起——
那条大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极其人性化的惊慌表情!
它拍打翅膀,蜷曲身体,极力向后退去。然而铜鼎已经射出万道光芒,把它直接裹住,向内拉扯。
大鱼旋转,翻滚,跳跃,闪动翅膀,用爪子前后左右地来回乱抓,想要把铜鼎,或者把拉扯它的光芒撕开。
奈何半点都没有用,沈乐就看着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头扎进了乳钉纹当中,消失不见。
然后,铜鼎旋转,缩回,变回铜片,落到他手里,轻轻颤抖,吐出一股热流注入他掌心。整体感觉,像是打了一个饱嗝……
沈乐:“……”
所以这是您吃得很满意,然后给我一点分成吗?
无论如何,这道热流,总归是真实不虚的力量。沈乐趁着对面暂时平静下来,赶紧引动这股力量,增强自己的精神力,快速修补屏障。
补着补着,刷的一下,又塌了下来……
沈乐再次凝神,细细感知。感知这破损后的整片虚空,感知这屏障留下的力量,感知这屏障在岁月中遗留的痕迹。
感知半天,又是一声大骂:
“我去!!!”
这天地屏障,不是横平竖直的线条,直接拉过来、拉过去就好,它是有纹的!
是有凹凸不平的,有好几层立体的,相互盘绕的,各种符篆形状的纹!
没有纹,不,没有符篆,挡不住外面的冲击力量,没办法在这里形成节点,把外界的巨大冲击挡在外面!
“可是……你倒是告诉我,这是什么纹啊!!!”
文物修复,总要有个依据,有个参考。织物修复,要努力复原这块织物的其他部分,拿来参考,织补缺损图案;
如果没有其他部分的图案,或者其他部分缺损得看不清楚,那就参考同类型的织物,来进行模拟、补充;
如果连同类织物都没有,原本这块已经烂得没有形状了,那就,那就……
就不补了!
给它加固完成,放在这里!
沈乐能找到它的其余部分吗?
抱歉,不能。这块天地屏障太大了,现在跑掉,去沿着天地屏障“摸”一遍,去找参考纹,估计等他回来,这边已经爆完了;
沈乐能干脆不补了吗?
抱歉,也不能。且不说铜片雀跃震动,不停修补,就算铜片不催促……
请问,他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沈乐叹一口气,开始奋力干活。首先,再把原来破损的线条,横平竖直,相互穿过来,赶紧拉好:
绣也是要有底子的!
没有底子,在什么上面绣!
一边织补破洞,一边努力感受这附近的天地灵韵,五行变化。嗯,地火冒个不停,说明海水的力量不足,没法快速带走热量。
那就补上一个控水的符篆,在这里加快流速,让它快速流过地火裂口,再快速离开!
海水汹涌。周围的鱼群像是受到剧烈惊扰,有的拼命往上冲,也有的转身往回逃,瞬间就挤成了一团;
冷水下降,掠过海底,涌向旁边海岛;
热水上升,携带着海底的泥尘和藻类,冲到海面,再流回深深的太平洋。
感觉,以后这里会形成一个很好的渔场,会有很多鱼到这里来吃食,会有很多渔船到这里来打鱼吧!
嗯,这个屏障好像稳固了一点儿,但是还不够,还不够!
水流不够强,流速不够快,需要给它加把劲。那就补上一个控火的符篆,把地火从海底下方吸出——
自古堵不如疏,有一条稳定的通道,好过在上面死死加个盖子。
一座死火山,一年喷一次,谁也不怕,八百年,一千年不喷,然后憋个大的,那就要命了!
火焰升腾。铜片给出的符篆,在天地屏障上凝结出明亮的纹。嗯,屏障又稳固了一点,但是也还差了些,还是被后面一冲就破的样子……
大地的力量才是最稳固的!大地力量不足,没法形成地火的稳定通道,它就这边裂一块儿,那边塌一块儿!
那就补上一个控制大地的符篆,让它自行吸收大地灵气!
脚下的海床柔软翻滚。海底的土壤,仿佛被什么东西推动,又仿佛被一双手揉捏一样,快速蠕动着向前。
一轮,又一轮,第三轮,火口隆起、拉开,形成整片明亮的火带,被大地的力量约束成火山口。
上面喷发,下面疏通顺畅,毫无阻碍,很好,完美!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三个符篆在屏障破口处凝聚,背后冲动的力量都小了很多,感觉已经快要冲不出裂口。
然而沈乐总感觉,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火,土,水,三行,没办法形成五行循环,缺乏自持力量。但是,金行也就算了,可以从火山里淘一点下来,木行怎么办?
我就算把这片海水,把这片海底的所有海带、海藻、浮游生物,全部吸收过来,感觉也填不满这个坑啊!
填不满也得填。沈乐硬着头皮,张开精神力。一边深入火山当中,去尽可能地寻找金行矿石,一边搜肠刮肚地寻找符篆:
铜片没给啊!
铜片没给过他控制金属的符篆!
喂,能不能快点给我一个?临时抱佛脚也行啊!先声明,我不是自己想要,我这不是要完成你的任务吗?!
退一万步说,我之前修好了笔筒和泥塑们,也算是完成一项大任务了,你也该给点奖励的!
我指定奖励的内容是金行符篆,这也不行吗?!
他努力和铜片沟通。铜片似乎吃饱了,懒洋洋地正在休息,并没有搭理他。沈乐暗暗着急,却也只能先努力搜罗能量,堆叠基础……
【当心!】
蓦然间,云鲲,青灯,还有身边其他几个小家伙,同声提醒。沈乐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就收回精神力,稳固自身;
下一刻水流卷动,云鲲带着他快速潜行,后退了两里远。沈乐就感觉天摇地动,水里轰轰作响,巨大的爆炸,在水里点亮了一朵烈焰!
【深水炸弹!】
云鲲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又是这个混蛋家伙!上次就是它!就是它!拿深水炸弹炸我!!!】
沈乐也暴躁了。喂,老兄,我拼命补天地,你们这是趁机打我啊?!
【青灯,能看一下是谁在攻击吗?】
他冷冷询问。小油灯立刻跳了起来,在船上转了一圈,垂头丧气:
【暂时不能。上次那个把电波改成声波的仪器,被他们拿走了……我要贴得近一点……贴近一点,才知道!】
【我带你贴近!】
云鲲昂然道。不等沈乐回答,它已经奋力跃起,卷起水流,快速往上冲。
沈乐只感觉整个人往下一沉,连续几个翻滚,就升到了海水中央。精神力刚刚探出一点点,已经触摸到了头顶上一个巨大的物体:
【到了!已经到了!】
青灯叫道。那个巨大物体,大概是船吧,距离他们最多也就十来米,一条鱼游在下面,就算他们能看到,也没法打到。
银色光团一明一灭,瞬间消失。再一会儿,它气哼哼地回来:
【是小鬼子!是倭寇的船!上面一条战舰,一条大黑鱼,还有一条科考船!那个深水炸弹,是战舰丢的!
——我听了一会儿,他们是探测到这里有异常灵力波动,跑过来详细查看的!觉得可能是敌人,就丢炸弹炸一下!】
哎哟,青灯出息了啊,能听懂歪果仁的聊天了,这日文听力比我还强。
沈乐暗暗给小油灯点了个赞,抬手拍拍它:
“那你能把大黑鱼搞掉么?整体搞断电,我们把它一口气拖下去!”
【不能干掉战舰吗?战舰才是丢炸弹的那个!】
“咳,大黑鱼比较贵,弄坏了他们比较心疼,而且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弄坏的。”沈乐安抚它们:
“如果不够用,再把战舰拖下来填坑!”
正好缺少金行力量!
一条几千吨的大黑鱼,里面的金行力量,大概,也许,可能,够用来凝聚符篆了吧?
【没问题!看我的!】
小油灯暴起。沈乐展开的精神力当中,只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光华,几乎把他晃瞎。
下一刻,水流卷动,滔滔涌进大黑鱼的船体。不用云鲲动手,那艘大黑鱼已经晃晃悠悠,向下沉没。
云鲲卷动海水,拖着它往海底火山爆发的方向涌动,一边涌,一边开心大叫:
【呦吼~~~搞定啦!补锅!补锅!沈乐赶紧的!补好了,再拖一条!】
大黑鱼笔直沉入火口。岩浆的力量,并没有办法焚灭钢铁;然而铜片轻轻一震,就有星星点点的白光从船壳上飞出,涌向天地屏障:
那是,钢铁船壳当中,最菁纯的金行之力,被提纯出来,用作修补的基石!
“感谢铜片大佬!感恩铜片大佬!”沈乐赶紧送上一堆马屁。
铜片大佬肯帮他提取原料,肯给出金行符篆的样子,简直太好了!
所以,得赶紧把它弄好——然后,木行的力量,从哪里抽?
(本章完)
第517章 铜鼎你曾经是个乌龟吗?用来撑天的那种?
第517章 铜鼎你曾经是个乌龟吗?用来撑天的那种?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五行轮转,努力循环。
沈乐放开精神力,感知着屏障之上的变化。五行力量流转不息,但是,每每要到“水生木”的这一步,就直接卡住,没法正常推进:
水行力量的滋润,可以生成一点点木行之力,却没有办法在屏障上凝实。
来自天地之间的,物质性的存在太少了,木行之力,无处依附……
还是得抽取木系力量啊。沈乐为难地皱起眉头,尽力感知。精神力延伸到附近岸礁,延伸到岸边的浅海,能感知到生机勃勃的植物;
他心念微动,那些海草,海带,紫菜什么的,瞬间枯萎了一片,化作点点浅绿色光芒,投向屏障。
但是,不够,还是不够!
太少了!
精神力快速转动。符篆飞舞,点点白光从大黑鱼的船壳中飞出,填向火山口,填向那虚空中矗立的天地屏障。
大黑鱼坚硬的外壳,开始软化,变形,被水压像是揉搓玩具一样捏扁,塌成奇形怪状的一堆,几乎有种沙化的味道。
沈乐眼神微垂,在它上方扫了一扫,立刻转了过去:
也许里面有人吧——不,人是肯定有的,但无辜者大约就未必了。不管有没有,总之,他已经感受不到生命气息了:
反正,到了双方开战,你对我丢深水炸弹的时候,我把你的大黑鱼直接拖进海底,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是吗?
几千吨的大黑鱼,里面的所有金性精华,全部抽出来,大概已经足够填补这个屏障上的金行符篆。
但是,几千吨的海带,海草啥的,所有木性精华全部抽出来,大约是不够的:
海草里面至少一半是水吧?
更何况,这周围的海草,能有这么多么?
有没有都得往里填啊。沈乐抱着“反正不是我们家的地盘,可劲造,用力造”的心情,拼命抽取木系力量,只是小心地绕过了云鲲。
抽取一点,编织一点,再抽取一点,再编织一点。
没有专门针对性的符篆,就用那个代表“治疗”、“生长”的符篆往上糊。好在,屏障似乎也能接受,也不是很抗拒的样子。
屏障上面,浅淡的青绿色,越来越亮,越来越醒目,渐渐填充了……
大概十分之一的样子?
“不行了……再也弄不到了……”
沈乐闭上眼睛,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他的精神力,能够精准控制的范围内,能拖来的木系力量,大概已经全部拖了过来。
此时此刻,海底大概已经赤地千里,不,赤地百里,底层鱼虾当食物的藻类,全都给他干光了……
“所以要换个地方再抽吗?还是去找几个岛屿,把岛屿上的植物,里面的木系力量全部抽干净?”
沈乐迟疑着。去陆地岛屿上抽,大概能抽到比较多的力量,但是——
一整个岛屿的所有植物瞬间泛黄,落叶,枯萎,甚至粉化,傻子也知道不对了吧!
就算人不知道,遥感卫星,都会瞬间报告的!
不知道能不能推到西大喷洒橙剂上面去……以及,军舰和科考船还在旁边巡弋,这里出事了,它们会瞬间扑过来的吧?
正在迟疑,屏障上面,五行流转的力量强到了一定程度,猛然光芒大放。
黄,白,红,黑,四色光柱急速轮转,推动着淡薄的青色光柱,不停旋转,不停震动。
一轮,一轮,又是一轮,一下下震动,一下下轰鸣。向前,向后,再向前,再向后,感觉,很快就要破了!
就要整个儿被震破了!
【沈乐!这样不行!】
云鲲急叫:
【木行力量不够!你从我身上抽一点吧!抽一点吧!只要不抽太多,我能撑住的!】
“你不行!”沈乐紧紧皱眉。与此同时,小家伙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你不行!你散架了,我们就都完了!抽我吧!我也是木头做的!】
【你那点儿木头能抽多少!抽我的!】
【我的!我的!】
兰妆,罗盘,甚至画卷和小木偶,都在用力毛遂自荐。甚至小油灯都在跟着想办法:
【我也能提供一点!五行灵雷,全部转成木雷,劈出去就行了!沈乐!你把我扔过去,我来干活!】
“不用你们!”沈乐被它们吵得脑门嗡嗡作响,只好大喝一声,强力压制住它们。
他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下,摸出一个玉瓶,又一个玉瓶,直接放在甲板上:
“扔出去!扔到外面去!让灵液散开!”
这几瓶灵液,是他在那个玉环秘境里收集的,是有那棵参天大树的秘境提供的,里面的木灵气肯定很强!
应该,应该能补足一点的吧?
几个玉瓶扔出去,果然好了一点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沈乐想要冒险浮到岛屿附近,去掠取那边的木灵气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这幢光轮交相呼应——
不,不是“隐隐”,那种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了!
沈乐猛然回头。在附近的岛屿上,在天地之间,也许,是在屏障的另一面,一棵参天匝地的大树,拔地而起!
是那棵大树……
是那棵,上面有日轮旋转,上上下下的大树!
青色光点如飞蛾扑火一般,先是星星点点,再是大片大片,再是如同彗星一般,扑向天地屏障。
填充入青色光柱,填充入五色光轮,让它旋转得越发稳定。符篆光芒大作,五道光柱同时明亮起来,很快,又开始变得不太稳定:
“所以是这个符篆还不太对劲是吧!还需要调整是吧!”
沈乐一脑门子汗。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回忆着五行轮转,回忆着五行神雷相生相克的感觉,开始“穿针引线”,引动五个符篆之间的线条:
这里要加一条连接线!
这里要加一条弧线!
这里要从下面穿过去!
这里……
涂涂抹抹,修修改改。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他,又仿佛,这个屏障上原有的符篆过于强大,烙印在天地之间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淡去。
总之,在沈乐的一通修改之下,五种不同的符篆,居然真的渐渐稳定下来,开始有融为一体的趋势……
“沈乐到哪里去了?”
他在海底打坐,凝神,努力干活,不知时日之过。魔都那边,特事局局长团团乱转:
“他没下来?确实没下来?——那他到哪儿去了?”
“电话打不通?所有电话都打不通?没信号?手机定位失败?”
“哪里有他的消息?大宅问过了吗?人没回来?研究所?西南那个研究所?几个秘境看到人了吗?”
“能不能派人过去找一下?派渔船也行啊!或者科考船!
——唉,我们的研究进度,还是太慢了啊,对灵气的探测,根本没有办法远程进行,也没有办法放到卫星上面去……”
“局长你冷静点啊!”他身边,两个下属额头冒汗:
“沈乐的传送能力您知道的,嗖的一下就是几百公里,这个范围太大了!我们完全没办法找的!”
“科技进步有限度的!您不能想要啥就有啥!……您实在担心的话,咱们去一趟蜀山,请哪位长老飞剑过去看一看?”
“这……”
倒不是不行,问题是,沈乐之前在那边拖走了一条大黑鱼,现在人家估计正在一级警戒状态。
这时候飞剑过去,导弹可能打不下飞剑,近防炮也不是吃素的啊!
局长纠结,纠结,来回纠结。没过多久,又是一条消息快速传了过来:
“那边某片海域,大量军舰集结,仿佛在搜索什么东西!”
完了!
沈乐真的闹出大动静了!
局长眼前一黑。唉,希望沈乐能够平安无事,能够顺利脱身跑回来吧!
他连打电话提醒都打不了……沈乐往水底下一潜,现在的科技,还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隔着几百米的深水,实现稳定无线通话的!
沈乐如果知道局长这样为他担心,大概也就会笑一笑,然后该干啥继续干啥。
符篆成型以后,那棵辉煌的大树渐渐隐没,渐渐消失;
浩浩荡荡的,从屏障对面吹过来的风,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只有水中惨烈厮杀的生物还没有停下来。大批大批的鱼虾,冲向那片蛮荒灵气富集的海域,吞食着,争斗着,厮杀着:
为了哪怕一丝向上的机会,为了哪怕一丝强大的机会,付出努力,付出血肉,甚至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真是好难受……”
沈乐不舒服地耸了耸肩膀,又抓了抓脖子后面。这片地方的灵气,总给他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甚至不敢放开了吸收:
吸收太多的话,身上会长出粗硬的长毛,长出鳞片,甚至,整个人都会变得奇形怪状的吧?
“应该已经补完了……云鲲,我们走!”
【走!】
云鲲开心地大喊了一声,调转船头,往海底火山处一冲。
那条沉下来的大黑鱼,已经沙化了一大半了,像是被拆开船壳,又摊在阳光下面,经历了几百年风吹雨打,整个船壳都氧化生锈。
但是,里面应该能找到一些,没有坏掉的东西?
至少至少,找到一些能证明它身份的东西呢!
这些歪果仁的大黑鱼,现在船壳上都不涂舷号了,完全不知道哪一艘是哪一艘,坏得很!
它直扑海底,一掠而过。沈乐就看见眼前一,甲板上面,已经堆起了大堆大堆的东西:
一块铁板、一块铁板、又一块铁板……
一个金属做的,会转动的玩意儿,疑似是发动机的部件之一……
一根金属管、又一根金属管……
几件瓷器,一堆可能是电子元件的东西,一些还没有被泡烂的纸质文件……
好好,捡垃圾是吧?
这些大黑鱼里面淘过来的东西,可能有用,大部分估计都是垃圾。
至于能不能从里面弄到有用的信息,沈乐反正是不管的,到时候返回自家军港,全部丢给——管他丢给谁去!
沈乐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再退第三步。船上奔出一大群纸人,忙忙碌碌,把这些收获往船舱里放,往甲板上的房间里塞。
沈乐也不知道这些纸人是怎么能扛得动钢铁的,只知道没过多久,甲板上除了他坐着的船舱,全都堆满了东西,连桅杆上都挂满了!
“云鲲你悠着点啊!”
沈乐不得不出声阻止:
“咱们挑好的,重要的,拖回去一点就行了,别全部拖回去!你才400料,这个大黑鱼几千吨,你拖不走的!”
【略略略……】
云鲲快速拨动水,向他噗噗吐水。沈乐摇摇头,也只能坐下来,慢慢调息:
没办法,到时候实在不行,他带着大伙儿走地脉传送好了,不管云鲲能不能拖动,都能回家的!
这一调息,一股热流汹涌澎湃,从铜片当中奔流出来。进入心口,在四肢百骸旋转一周,直接奔入丹田:
反馈!
反馈!
铜片的反馈!
艾玛总算来了!
这是修好笔筒还不算,要补好天地屏障的这个洞,才给我总结算吗?
沈乐眼泪都要下来了。您别玩我啊!
您别在这里玩我啊!
我入定了,到时候云鲲一个撑不住,掉到海底,破个洞啥的,您来兜底?
咱们回家再搞不行么,不至于就差这点时间吧!!!
很显然,铜片并不认可他的想法,只是一味地给他灌注力量。沈乐也没办法,只好拼命干活,拼命运功:
丹田里的金色圆珠,赶紧旋转起来,努力吞吸能量!
金色圆珠上的所有法术符篆,帮帮忙,能吞吸多少能量,就吞吸多少能量,尽量把铜片给的力量全部吞进去!
什么?
还不够?
铜片刚刚给了一个金行的符篆啊!还等什么,赶紧的,往上刻!
引动热流,热流和精神力相结合,一笔一划,凝聚在金色圆珠上面……
感恩铜片,感恩刚刚修补天地屏障的时候,这么长时间的现场教学,我旁观了这么久,引动了这么久力量,我看都看会了!
金色圆珠不停旋转。很神奇地,它自身的旋转,和沈乐往上刻印符篆,似乎并没有任何矛盾,刻印似乎还是在一个平面上进行——
或者,在一个静止不动的球面上进行。
沈乐不知道自己了多久,总之,勉勉强强,终于把该刻的东西刻了上去。然后……
“还是不够啊!”
铜片给出的热流,还是在滔滔涌入,就差把他撑爆了!
“咱就是说,咱们分期付款不行嘛?啊?我并没有要你一次全给我啊!”
铜片并不搭理他,仍然化身一个无情的灵气供应水管,哗哗往他身体内灌输灵气——不许拒绝的那种。
沈乐无奈,只能一次、两次、三次,拼命吸纳灵气,拼命压缩,拼命想办法:
还有什么法子?
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容纳更多的灵气?
沈乐茫然抬头,看向已经隐去,不再发光的天地屏障。世界的法则就是这么巧妙,它如果不破损,不需要修补,根本不会显露出来;
而只有它处于损坏状态的时候,沈乐才能窥探到它的一点秘密,能够帮到它一点忙……
等等!
这个符篆!
这个巨大的符篆!
五行合一,被他连起来的,被他调整成一个符篆的!
像是一道闪电炸进脑海,沈乐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赶紧再次入定,调息,把注意力投注在丹田里的金色圆珠上:
拉扯!
调整!
火球术符篆,辟水术符篆,呼唤大地响应的符篆,治疗、生长术符篆,还有那个刚刚刻录下来的金行符篆!
有的已经深深刻印下去,有的已经和其他符篆连在一起,在金色圆珠上组成一道圆环。
沈乐不管那么多,赶紧一个一个拖出来,按照五行方位摆好。
然后,按照他修补天地屏障时候的方法,一个一个勾连起来,进行细微的调整。穿插来去,修修补补,终于,轰——
一声细微到几不可闻,又强烈到仿佛开天辟地的震荡。
整个符篆腾空而起,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开始快速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铜片提供的热流,被它长鲸吸水一般吸进内部。
而它甚至连个饱嗝都没有打,仿佛这么巨大的能量,都完全无法填满这个饕餮怪兽!
还好它是我的一部分,它不会因为填不满自己,就来抽取我的力量。
沈乐只是一个恍惚,就看见那枚符篆轻轻飞起,像是落在金色圆珠上,又像是在金色圆珠外面包裹了一层。
整颗圆珠,看着都大了一圈,能够容纳更多的力量: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变得更强了?
我能调动更多力量,撬动更多灵气了?
以后我要是出去旅游,能够一次传送更远的距离,裹挟更多的东西传送?
沈乐有点乐观地想。铜片里的热流,由汹涌澎湃,变成涓涓细流,再变成丝丝缕缕。他从定境当中脱出,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好啦——终于搞定了,我们可以走啦!云鲲,你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
沉迷捡垃圾,不,沉迷淘宝的云鲲,活力十足地回答。沈乐一瞥之下,赫然看见除了船上的纸人,连泥塑们都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
它们把船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抬起来,放进一抬抬嫁妆当中,再鱼贯跳进笔筒。很好,这是要把空间容纳能力发挥到最大是吧?
所以你们到底想拖走多少?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先把这些东西扔回去,不够的话,我们以后还能来拖的!——这都是抽过一轮金气的东西了,没那么珍贵!”
沈乐努力吆喝。云鲲不情不愿地浮起来,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又一头扎了下去。
一点金星,从海底飞起,冲着云鲲直射过来。穿入水墙,冲上甲板,冲向沈乐:
这是什么!
“云鲲你捡了什么——”
沈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蓦然一烫。铜片轻轻嗡鸣,自动飞出,迎上那点金光。
一边向前飞行,一边展开、变大、化作半片铜鼎模样,然后……
“铮!”
一声清鸣。沈乐全身一震,整个儿傻了。
“铜片你怎么多了一块啊!”
【看,这次不是我捡的吧!是你捡的吧!别什么都赖我……】
云鲲理直气壮地大喊。沈乐也没空搭理他,细细观察铜鼎:
之前的鼎身,差不多是一面半的样子。完整的一块长方形,带着鼎耳的部分,侧面延伸出去半块。
完整的那块刻录着华夏地图,延伸出去的那半块,云雷纹、乳钉纹、夔龙纹等等,大大小小,密集排列。
而现在,它又多了一块:
“怎么多了一个脚啊……”
好像是在海底,又好像是在天地屏障的外部。总之,刚刚飞起的那点金光,就是从屏障破损处附近飞起来的,完美地接合在了铜鼎下方!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吗?”
沈乐细细抚摸着鼎脚,观察着鼎脚上复杂的纹,只觉得满腹的槽不知道该怎么吐。
一个鼎脚在东海最外沿,那么,是不是还有三个鼎脚,在华夏土地的正南面,正北面,正西面的边缘?
这座铜鼎,铸造好的时候,是不是就把它的四只脚拆下来,直接扔到四个方位,去确定这地图的边缘了?
这还铸造铜鼎做什么啊,干脆铸造个铜盒子不就行了嘛!
“还是说,你其实曾经是个乌龟,被砍下四条腿支撑天地了?”
铜片,或者说铜鼎,不说话,不震动,不发光发热,主打一个不搭理人。
沈乐也拿它没办法,只好等它吞吐了好一会儿灵气,慢慢收敛光芒,慢慢回复原形。
他拎起铜片摇了两摇,甩了两甩,发现这玩意儿没啥动静了,顺手挂回脖子上:
“云鲲,准备了!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呦吼~~~】
吸足灵气的云鲲抖擞精神,牵动水脉。水流哗哗,裹住小船,远遁千里:
“云鲲!这次不要直接回家了,家里摆不下那么多东西!你找个军港,直接卸货,把你捞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扔给他们!”
【没问题!给我换灵木!换仪器!换好东西!】
(本章完)
第518章 云鲲要装个核动力发动机?救命啊!
第518章 云鲲要装个核动力发动机?救命啊!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
先是桅杆尖端,然后是硬质木帆,然后是甲板,一艘三十米长的木船,在某个隐蔽军港里,冉冉浮起。
“嘟——”
警报大作!
摄像头旋转着对准木船方向,十来盏强光探照灯扫来扫去,形成交叉的光柱,把木船锁在当中;
呐喊声,号令声,四面八方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奔上码头;
码头上的吊装机械开始震动,旋转,做好了干货的准备……
“船体外形吻合!”
“力量波动吻合!”
“舷号吻合!”
“是云鲲号!云鲲号回来了!”
“叫他云鲲!不要叫云鲲号!人家有名字的!叫你‘李华森人’你高兴啊!”
一群专业人士狂奔而出。有身穿制服,身材笔挺的小伙子;
有身上挂着罗盘、桃木剑、金钱剑,或者手持各种奇怪仪器的修行者;
也有拼命想要靠近,却被用力挡在外面的专家:
“张老师你慢点!林老师您也别急!等我们确认了云鲲的情况再说!”
军港深处的指挥中心,一个满眼血丝的中年人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到了椅背上。
这座军港,之前是用于大黑鱼停泊的秘密港口,可以让大黑鱼从浮出水面到检修完毕,全程在遮挡之下,不会被天上的卫星监控。
自从云鲲入列以后,这里就有个码头,长期划给它用:
一批军人,一批特事局人员,和一批专家,共同组成了驻守队伍。
要保证这里的安全和隐秘,要研究云鲲带回来的一切数据,当然,还要研究云鲲自己,以及对云鲲进行日常维护……
什么?
非日常维护,比如中破,大破状态下的维护?
那个,目前只能由沈乐自己出手……
但是现在,云鲲跟着沈乐出去,或者说是沈乐跟在云鲲出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失联好多天了!
至少七天了!
一点音信也没有!
而且,还是在西大和东瀛刚刚进行了联合军演,丢了一条大黑鱼,正在暴跳如雷,在周边海域密集巡逻的情况下!
沈乐和云鲲乘游轮跑去探查什么东西,打了个电话回来说“需要抵近看看”,然后,就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
国有的游轮,国有的船运公司,本国的海关,可以瞒住他消失的消息,不让歪果仁知道(事实上,沈乐登船,本来用的就是别人的证件);
但是,能瞒住,不代表能把人捞回来啊!人呢!人呢!!!
潜艇这东西,有时候出事了就是出事了,沉入幽深的海底,再也找不回来。
家里人不知道,军队里不知道,国家也不知道。只有一艘潜艇,深深地沉睡在海底。
很久很久,经过多方探查以后,有时候能够在海底找到,能够记上一笔:
某某潜艇遭遇某某事故,在某某地区沉没。
有的时候,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军方的猜测和家人长久的等待:也许,有一天还可以回来……
幸好云鲲回来了!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了,大家就安心了……
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打电话给魔都特事局局长,向他分享这个好消息。电话那头,局长也长长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多谢你啦,拜托照顾好云鲲——啊,我挂电话了,沈乐给我打进来,我要先接他电话……”
指挥者也不再客套,笑着挂了电话。手还没抬起来双眼猛然瞪大,扑到屏幕面前:
云鲲的桅杆上,帆桁上,甲板上,挂的都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有没有危险,会不会炸!!!
他感觉,他在甲板上的那一大堆东西里面,看到了一些长长的,流线型的,带尾翼的奇怪玩意儿……
【我带了特殊的东西过来!需要人帮忙装卸!】
不等他想清楚,喇叭里面,已经传出了云鲲的高呼声。指挥官手一抖,赶紧接通电话:
“云鲲先生,请问您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需要特殊处理吗?”
【我不知道!】
云鲲理直气壮。一边回答,一边已经翻出块跳板,“轰”地搭到岸上。
紧接着,当啷啷啷一串巨响,一堆看着像是钢板的东西,直接砸到了码头岸上……
“你等等!你等等!我们安排人来装卸!你别动!”指挥官就觉得脑门“轰”的一声,血压瞬间上了两百。
别啊!
你别就这样砸啊!
这码头的强度也是有限的,也禁不起你这样砸的!
而且,你甲板上,那些流线型的玩意儿,可千万别砸到码头上来!虽说引信解锁一般需要条件,可是,谁知道呢?!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血压上了两百,魔都特事局局长的血压,那已经不止两百了。沈乐电话打进去,一开口,就让他摇摇欲坠:
“是这样的,这次云鲲又拖回来了一堆东西,拜托你们接收一下。”
“是什么东西?”
“哦,是一条大黑鱼——的一部分。”沈乐语气平平稳稳的,努力想要不刺激到他:
这位局长和他合作挺愉快的,突然出事情了,对双方都不好,不是吗?
“哦,大黑鱼。——大黑鱼?!”
局长整个人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坐倒。一只手用力按住胸口,一只手哆哆嗦嗦,去摸口袋里的硝酸甘油:
“什么大黑鱼?哪家的?”
【不知道!】
云鲲理直气壮,甚至开开心心地插进讨论。沈乐在一边补充:
“它上面没有舷号,什么都没有,我们没办法辨认。
哦对了,当时它的正上方,有一艘军舰和一艘科考船,大概是一伙的,你们可以去查查。”
谢天谢地,还是沈乐比较靠谱——或者说,人类还是比器灵靠谱。
有这个信息,就方便去查了:这个时间段,这个地区,军舰和科考船靠得比较近的组合,卫星影像调出来一扫,基本上就能知道。
是东瀛的,还是西大的,还是其他哪一家倒霉,想要确认,难度就低了许多了……
局长努力把硝酸甘油压到舌根底下,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努力放柔声音,询问云鲲:
“那么云鲲阁下,您知道它是核动力还是常规动力吗?”
【不知道!】
云鲲第二次理直气壮地回答。局长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血压并没有继续往上飙。
嗯,云鲲是一艘船,不能指望它认得到底是核动力还是常规动力,沈乐也不是军迷,也不能指望他看了船壳子就知道……
就希望他们能带回来一些比较重要的部分,能倒推出来结果吧!
然而接下来,云鲲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拆了一些压坏掉的零件回来了,里面可能有发动机,你们可以自己拆了看!】
局长喉咙里【咯咯】响了一声。压坏掉的,压坏掉的……
您想过核动力航母的发动机里有核燃料吗?
您想过核燃料泄露了会有多大祸事吗?
您拆了带回来,能先提醒一声吗?!
他颤巍巍地按下桌面上的座机,赶紧给军港那边打过去。接通电话,不等对方询问,赶紧提醒:
“带回来的东西可能有核动力发动机!可能有导弹!你们装卸的时候,记得注意防辐射!!!”
“啊,我觉得问题不大,应该还好。”沈乐平静的声音,及时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最起码,我在船上,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心灵也没有警兆。”
即便如此,也要非常小心!非常非常小心!您是修行者,是强大的修行者,您能顶得住,不代表别人能顶住啊!
魔都特事局局长一边对沈乐表示感谢,一边弯腰把手机凑近座机,和军港那边分享消息。
然后,两位领导,同时听到了一句让他们头皮发炸的话:
“对了,这个大黑鱼上面,我抽走了一部分金行力量,所以,它会变得有些发软,有些发脆。总之,强度会不够,你们搬的时候小心点。”
!!!
这话您能开头就说吗?!
船壳发软发脆也就算了,发动机材质变性,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还有那个几枚弹药,几枚弹药……
一个不小心,能直接炸开,炸死几个工作人员,顺便炸塌一段船坞,炸到隔壁船的好吗?
运气不好,可能还会炸穿军港的天板,把整个军港暴露在外面,暴露在别国的卫星下面……
军港的指挥官脑子嗡嗡作响。他飞快按下通话按钮,下达了一大堆指令,安排了一大堆人员。
然后,才放软声音,尽量和蔼可亲、尽量尊敬亲切地询问沈乐:
“沈先生,您能详细说一下,‘金行力量’是什么东西吗?会对船只造成怎样的影响?您在哪一部分抽的?”
“这个我不清楚……”
“您能仔细回忆一下吗?”
“真的不清楚。”沈乐也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儿,手生。他非常诚恳地回答,非常明确地摆烂:
“法术的生效范围,我真的没法控制到这么精确,会对船只造成怎样影响也不清楚。嗯,如果需要的话,下次配合你们做个实验?”这……这也不能对人家要求太多啊,毕竟,一条大黑鱼,或者大黑鱼的一部分,都已经拖回来了。
指挥官头晕目眩,还得笑得非常礼貌地感谢沈乐,然后,狂吼着给下面干活的人下命令,下指示,提示各种注意事项:
小心!
一切小心!
穿防化服!
把盖革计数器拿出来!搬运的每一件东西,都记着先扫一下!
搬东西的时候,记得先打包,先在底下垫各种材料,比如垫块钢板,再用叉车在钢板下面托着运走!
大批负责捆扎,搬运,吊装的人员流水般地退走,飞奔回去换装备。
指挥官松了口气,还在考虑自己是在这里指挥,还是下去见一见沈乐,眼珠子就凸了出来:
“喂!这是什么鬼啊?!”
船舱里,一群纸人鱼贯而出,两个一组,三五个一组,抬起甲板上的物件就往岸上送。
须臾,岸上琳琅满目,摆了长长的一排,连那几个长长的、流线型的、带尾翼的东西也送了上来。
这还没完,还有一群泥俑踏过跳板,扛抬着各种各样的零件,在码头上见缝插针地放……
你们悠着点啊!
虽然很高兴有人帮忙干活了,但是这些有瑕疵的,外壳可能会碎的,里面也可能会碎掉的东西,你们这样搬搬抬抬的,真的不会出事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晕倒了,只能勉强支撑着,指挥所有人干活。
把那些奇形怪状的钢板,奇形怪状的零件,看着不知道是导弹还是潜艇的玩意儿,一件一件,小心打包,小心转运:
所有的东西都要看一眼,看看上面有什么信息,特别是,有什么文字信息;
当然,所有的东西,也都要经过盖革计数器的检测,以及那些特事局人员的不知道什么检测;
检测完的东西,有些要储存起来,有些要立刻安排人员分拣,有些要上实验台,有些……
有些,比如弹药啥的,还要安排快速的检测,以及,是否可以让拆弹专家过来拆弹,是否需要立刻引爆……
沈乐,咱就说,咱就是说,下次抽那个什么金行能量的时候,咱们稍微温柔一点,不要抽得这么暴力,不要让所有零件都快要散架的样子?
加把劲!
撸起袖子加油干啊!
今天晚上别睡觉了!军港里面,所有能帮上忙的人,全部过来干活!
嗯,他还得评估工作量,评估一下是否军港里的人是否够用,是否需要向上汇报——
向上汇报是肯定需要的,这么大的事儿呢,然后,关键,是否需要急调其他部门的人,帮忙干活!
他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自己长出三颗脑袋,八根手臂,打电话的打电话,敲键盘的敲键盘,吼下属的直接吼下属。
云鲲的船舱里,沈乐开开心心地交抱起双臂,往后一仰:
“加油!加油!把所有东西都卸下去!然后我带你们回家!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呦吼!】
【呦吼!】
【吃好吃的!】
【我要吃劫雷!去抓个妖怪来渡劫吧!】
【我要吃灵能矿石做成的颜料!】
【我要吃灵木!喝灵液也可以!】
【我要吃海里的珍珠!晒了很久月亮的那种!】
小家伙们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大声嚷嚷。纸人上上下下,泥俑进进出出,跑得越发欢快。
沈乐舒舒服服地靠在人体工学椅上,踹着地面,一圈一圈旋转,翘起大拇指给大家点赞:
“云鲲只需要把这些东西都搬下船,军港的老爷们,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多了去啦~~~”
把麻烦都甩出去!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物品全部甩出去!
当然,从外国大黑鱼上捞来的奇怪东西,可能对国家有帮助,也可能搞到最后只是白忙一场,弄到手一堆垃圾。
谁知道呢,这些事情,让姥爷们去想,沈乐只需要考虑:
“云鲲,这次拖来大黑鱼,立下最大功劳的人是你,你想要什么报酬?”
云鲲开心地摆了一下尾舵。船身倾侧,正在小心翼翼走过跳板,过来面见沈乐的指挥官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水里。
不等他找回平衡,刷的一声风响,一根缆索自动弹起,缠住他的腰间,把他拖到甲板上:
【我想要核动力发动机!】
“啥?”
“啥?!”
两声惊呼。沈乐的惊讶声还小一点儿,毕竟他对小家伙们的天马行空,早就有了充分心理准备;
那位军港的指挥官,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核动力发动机?
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核动力航母下水啊!
更不用说,能装在潜艇上的,小型化的核动力发动机,那种东西国内到底有多少台,咳……
这个问题,好像在他的权限之外,不是他有资格去了解的问题!
“云鲲阁下,您想要核动力发动机,是要做什么呢?”
他向沈乐点头微笑一下,尽可能和蔼可亲地询问云鲲。唉,和云鲲沟通,真是一件难度太高的事情了。
且不说一个器灵,一个刚刚凝聚意识没多久的器灵,你要怎样改变自己来适应它的思路,就是“看着对方说话”这件事,都太难了!
他现在站在船舱里啊!
请问,他应该看向舵轮,还是应该看向地板,还是应该看向随便哪面墙壁?
【我需要动力!】
云鲲理直气壮地回答。一个红袍玉带、面容庄重的纸人站到指挥官面前,挥舞双手。
只挥手,不说话,画在纸上的双唇也不张合,而是旁边一个侍从模样的纸人捧着笔记本电脑,在噼里啪啦敲字,让电脑代替发音:
【现在的动力太低了!我在海里,只能靠风帆和水流推动,水脉潜行又要消耗太多力量!
我需要一台发动机,核动力发动机,是现在世界上最好的!】
逻辑倒是没错……但是,这个要求放到云鲲身上,就哪儿哪儿的都不对劲。
指挥官求助地看了一眼沈乐,就看见沈乐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眼神专注,却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
他只好轻咳一声:
“那个,云鲲,您确定,您的身体,能容纳发动机吗?”
【能……吧?】
云鲲左右晃了两晃,不太肯定地回答。指挥官强忍着擦汗的冲动,仔细对他解释:
“云鲲,您是一艘木船!木头的燃点,一般在250度到300度之间……核动力发动机的温度,一般能到好几千度,您确定您能承受吗?”
【不知道……】
云鲲默默沉吟。指挥官几乎是哀求地看向沈乐:
“沈先生,您看呢?”
“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对它们的了解并不是很多,经常是让它们依靠本能活动。”沈乐低头想了好一会儿:
“按理说,正常的木头,应该没办法承受这种火焰的灼烧。但是,正常的木船,应该也不可能沿着水脉潜行,甚至拖着大黑鱼潜行……”
对吧?
灵器的能力和耐受力,本来就不能受限于正常的物理规律。再说了,云鲲的要求,也确实有合理性和必要性,对不对?
指挥官强忍着没有哀叹出来。他又看向云鲲——派出来的官员纸人,认真道:
“而且云鲲阁下,核动力发动机的体型,可能是比较大的。
现在世界上最小的核潜艇,排水量也有2600吨,您只是一艘400料的木船……”
咱就说,咱就是说,把发动机给您了,您也不一定装得下啊!
【现在最小的核动力发动机有多大?】
啊这,这个还真不知道,没有公开资料。指挥官一边掏出手机,飞快搜索,一边苦口婆心:
“您想跑得快点儿,这也不是装了发动机就行的。
发动机产生高温高压蒸汽,蒸汽进入涡轮机,推动涡轮旋转,涡轮再带动螺旋桨,推动船只前进……您这一套都得装啊!”
就这还没考虑到,核动力发动机这种东西,还要造一个厚厚的保护壳,才能避免核泄漏的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试试看嘛!万一可以呢?】云鲲还在坚持。整个船体掠过一道辉光,像是它在自检一般。
然后,纸人捧着的手提电脑,说出了指挥官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我觉得,我只需要发动机就可以了,不需要其它东西,我有能量就能干活了!!!】
啊这,等等,怎么这还能“你觉得”啊?
这年头,灵器能吸收核裂变的力量,直接拿来用吗?
就算这样,核动力发动机也未必装得下,不,是一定装不下!
就算体积勉强够用了,您的船舱,完全被发动机占据,跟着出来的专家,军官,工作人员,他们住哪里?
仪器往哪里摆?
整艘船还干不干活了!
指挥官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奈何云鲲并不接受,左一个“我想要”,右一个“我就是想要”。
劝得急了,它还飞出来一句:
【是贡献点不够吗?要多少才够?再拖一条大黑鱼过来就够了吗?】
指挥官落荒而逃。
不干了,这活儿他干不了了,报告给上级,让上级头疼去!!!
(本章完)
第519章 沈乐救命!我们这里出事了啊!
第519章 沈乐救命!我们这里出事了啊!
军港指挥官团团乱转,给上级打电话,给更多的上级打电话,给魔都特事局局长打电话。
要为难也不能我一个人为难,要想死,也不能我一个人想死!
有些事情,明显已经超过我的权限了,完全不是我能搞得定的!请求上级协调,请求上级指导,请求上级督办!
如果西大那边知道他的头痛,一定会感慨,这可真的是幸福的烦恼。而且,你们的幸福,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的!
“怎么又失事了一条!”西大那边的司令头疼欲裂,几乎要摔掉他那个心爱的,定制的,价值1200刀乐的咖啡杯:
“之前刚刚有一条出问题,莫名其妙掉深,莫名其妙系统失去控制,等到恢复控制,已经跑到东大的包围圈里去了——
我们了多大代价才赎回来!问题还没查出来,又失事了一条!”
副官笔直地站在他身边,面朝窗外,看着轰隆隆隆起降的飞机,默不吭声。等他发泄完了,才小心劝说:
“阁下,至少这次失事的,不是我国的舰船。东瀛那些破船,失事一条就失事一条了,不会问责我们。”
这倒是个坏消息当中的好消息。司令稍微气平了一些,冷声道:
“失事原因查明了没有?”
“暂时还没那么快。”其实这个答案,是个稍微专业一点的人都知道,不用他再说一遍。
当年长尾鲨号突然失事,找了半年才找到,找到以后确定事故原因,又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奈何司令官气不顺,副官也只能陪着小心,再次重复:
“我们的盟友刚刚找到它沉没的位置……正在派遣深海潜水器下去拍照,并且尝试打捞部分零件,对事故原因造成分析。
目前猜测,可能是系统突然出现故障造成的,我们的水下通讯设备,是在一瞬间与它断联……”
如果是突然掉深,突然出现机械故障,船壳破裂什么的,总有几分钟的抢救时间。
海面上的船只和海底之间的通讯,哪怕噪音非常大,那也还是在持续当中的,不至于突然就啥都没了。
若非如此,他们真心怀疑,是遇到海底火山爆发,海底潜流影响什么的……毕竟那艘沉下去的大黑鱼,几乎就等于是坐在火山带上。
唉,这几艘大黑鱼都是老船了,当年制造工艺也很不错的,并没有用阿三家的零件,也没有去阿三家修理啊!
“海底的活儿就是麻烦……”
司令官愤愤地抱怨。副官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劝说:
“没事儿,别的活也一样麻烦。掉下来一架客机,当天就开始调查,还能出现残骸在调查过程中再次起火,黑匣子没电了之类……”
“你觉得我们是棒子吗?!”
虽然如此,司令官还是被安慰到了一点。他在办公室里从左走到右,再从右走到左,连续几个来回,忽然道:
“你觉得,这是不是东大弄的鬼?”
“这……”
“谁是受益人,谁就是第一嫌疑人。之前我们家的大黑鱼出事,让东大捞足了好处,东大又和东瀛有仇……”
副官脊背上刷刷地出了一层细汗。将军,您指认他们是嫌疑人没关系,问题是,指认完了怎么办?
咱们过来驻军,是来拿工资的,拿驻外津贴的,不是来和东大打仗的!
真的打起来,咱们这些距离东大最近的军事基地,大概是第一波完蛋的啊!
幸好司令官也并没有想开国战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自语:
“要么就是东大有了瞬间接管我方舰船,或者干扰舰船系统,使其瞬间失灵的新技术,要么,就是他们有了强大的超自然能力。
——报告cia,让他们针对这方面加强调查;同时,报告神盾局,让他们派人调查灵异事件……”
副官刷刷记录,敬了一个礼,转身出去。这个流程,之前大黑鱼丢掉的时候,已经走过一遍了;
现在无非是再走一遍。唉,希望他们能快点出结果吧,大黑鱼上的小伙子们,回来的时候,都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神盾局怎么派明谍,暗间,去调查这两次事件,沈乐是真的没有信息渠道。
他所知道的,就是特事局的专家们抱着云鲲的大腿,不,抱着云鲲的桅杆苦苦相劝,几乎要在甲板上打滚:
“云鲲啊,咱们是木船,禁不起火烤的。一下子上这么大的发动机,烧伤了怎么办?——”
“咱们先试试小型化的?比如弄个柴油发动机,你试一下能不能用?或者电机,电机也行啊!”
【柴油发动机我试过了!你们带上船的发电机,我试过了,太小,没用!我要大的!大的!!!】
云鲲晃来晃去,各种不依。专家们汗流浃背,不停地哄他:
“那咱们先试试看航空发动机?这个应该足够给力了吧!”
【不行!航空发动机还要带一大堆燃油,燃油用完了就没用了!核反应堆,燃料自带的,可以一直一直用下去!】
“那,给你一批灵玉当能量呢?
【烧灵液我试过!】云鲲应声道:
【用来穿行水脉很好用!但是,平时在海里航行,直接烧灵液什么的,实在太浪费了!】
汗……就很麻烦。要说云鲲这个要求不合理吧,也并没有不合理,一艘船想要有强大的发动机,这是正当要求;
要说他的贡献吧,那是妥妥的够了;
但是,要说满足他的要求吧……
是的,我们确实有微型反应堆,我们已经做出来了。
公开资料显示,我们最小的反应堆,全球首个陆上商用模块化小堆,“玲龙一号”,高度14米,长宽均不超过10米。
这个大小,可以稳妥地装进云鲲的船舱当中去——当然,前提是,要把船舱拆开很多隔板,空出来巨大的一块地方……
而且,这个玩意儿,他的产量也是有限的。你想要,别的部门还想要呢!
我们新的大黑鱼,新的航母,都在排队呢!硬生生挤给你一个?
“云鲲啊,咱们先不急着装发动机啊。”沈乐在旁边看着专家们折腾了半天,终于开口:
“你要装发动机,是不是要把船舱弄大一点儿,好让其他人也有地方住?
你想不想改装一下,加一批灵木,再用结实的灵木打造一个专门舱室,不怕火烧?”
【好啊好啊!】
云鲲开心地摇动起了身体:
【我要改装!我要变大!沈乐,这次不用你帮忙了,你给我图纸,给我灵木,我自己长就好了!】
长……长……
自己长……
还可以这样的吗?我们的军舰,每次回来修复保养,都是好大一个工程啊!
把他丢进一堆灵木里面就可以了吗?!
专家们疯狂掉眼珠子,疯狂内心怒吼。沈乐已经笑嘻嘻地向他们拱拱手:
“那就这样说定了。那,我就带云鲲先走了啊?等改装完了,再来沟通发动机的事儿?”
专家们松了一口气,鱼贯走下甲板。只有军港指挥官狂冲上来:
“等等!云鲲要变成多大?咱们能不能先沟通一下?体积太大,给你安排的船坞,就需要调整了!”
“我不知道啊。”沈乐摊手:
“云鲲,你有没有想法?或者让他们出个图?出个你满意的图,你长大的过程中,就不用把精力放在调整长相上了!”
一顿疯狂沟通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沈乐带着云鲲先回家休息,等着出图,和云鲲沟通,等着特事局运灵木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顺便再给云鲲加点码:
“云鲲啊,你装个发动机,可以装在专门的空间里吗?——我是说,和外界有空间屏障,不至于让发动机的高温影响船舱?”
【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有些地方我不太懂,我要和钟小妹商量商量……】
“谁?”
【我!】
一个清清脆脆的女声插了进来。沈乐扭头,扭头,再扭头,环顾四周。
好半天,什么都没看到。小家伙们安安静静的,该在哪里就在哪里,没有谁蹦跶,也没有谁说话。
他转到第三圈,后脑勺上,忽然挨了一下:
“谁?”
【我啊!】
清脆女声再一次扬起。这一次,沈乐一下子盯住了桌面上的笔筒:
那个雕刻精致的,雕着钟馗嫁妹图案的笔筒上,钟小妹右臂支在钟馗肩上,探出半截身子,向他盈盈招手:
【是我!是我!】
啊……原来是笔筒啊。很好,相当好,你自己给自己取好名字了——或者说,你已经觉悟了作为器灵的灵性,连名字都有了。
沈乐笑眯眯地挪到笔筒面前,向钟小妹伸出一只手。钟小妹手臂轻扬,小小的手掌落在他指尖上,五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食指:
【你好!】
“你好呀!”
沈乐动都不敢动,唯恐力道稍微大了一点,把钟小妹的手臂,或者哪一根手指撅折了。
等她缩回手臂,在驴背上端正做好,沈乐才微笑询问:
“之前帮忙传送,帮忙收纳东西,辛苦你了。
——云鲲想要一个带空间隔离的舱室,放他的发动机,你能帮到忙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钟小妹在笔筒表面盈盈微笑。笔筒里,啪嗒一声,跳出一个泥俑,在桌面上转了一圈,抱起一支笔开始努力抄写:
灵木20方,灵玉10块,刻录符篆用的朱砂,金丝,银丝……
有现成方案那是最好了。沈乐把钟小妹开的单子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特事局。没多久,第一批灵木,就和他索要的材料一起到来:
“来来来!东西到了!云鲲,我们先装修发动机舱!你要装修哪里?”
不等沈乐招呼大伙儿帮忙搬东西,一群纸人鱼贯而下,抬起各种物资,快速往船上送。
笔筒里,跳出十二对泥俑,拿起灵木、朱砂等等材料,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进了舱室。
沈乐赶紧快步跟上:
“等等!让我看看!我看看你们是怎么干活的!”
迟了。纸人们把一块块灵木运到甲板上,就地一撂,直接扔下。灵木像沉进水里一样沉入甲板,不知道被吞进什么地方。
沈乐只好跟着泥俑们走,下一层楼梯,再下一层楼梯,沿着低矮逼仄的廊道往船舱里走,走着走着……
进不去了!
大概是云鲲船舱最中央的一个舱室,也不过四五平方米大小,高度只有一米六多点儿,个子稍微高些的人就要当心碰头。
里面乌央乌央,站满了泥俑,直接把舱室堵到不能进人。
沈乐扒着舱房门往里看,就看见泥俑们有的提起笔刷,沿着墙壁,趴在地面上,或者在天板上,刷出各种各样的血红线条;
有的指挥金丝银线,往舱壁上、天板上、地板上嵌进去,那些金丝银线扭动着沉进木板,消失不见;
也有的手拉着手站成一圈,要不是沈乐感觉到了明显的力量波动,完全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这是,手动加工空间舱吗?
或者手动加工隔墙?
这样加工出来的,就可以用丁点大的舱室,装进去14米高,长宽10米的反应堆了吗?
还能搞定隔热工作?
沈乐几乎可以想象,这个方案如果用在潜艇上,用在航母上,用在空间站上——
啊,空间站不行,那玩意儿全程直播,瞒不住人。但是,用在军舰上,简直是颠覆性的,可以装更大的发动机,带更多的武器和设备了!
人员也可以住得更舒服一些!
“钟小妹啊,这种装修方式,你能用在别的地方吗?能用在其他的钢铁船上吗?”
沈乐的问话声柔和得快要滴水。钟小妹一声不吭,倒是干活的一个泥俑挥动笔刷,在他面前虚空划线:
左上到右下!
右上到左下!
巨大的一个大叉!
行,行吧……没有普适性……没有就没有了,云鲲一个船过得好一些,那也很不错了!
沈乐松了口气,默默退出。离开船舱,就看见手机拼命震动,自家导师的号码在上面一闪一闪:
“沈乐啊,你有没有空来看一眼?我们这里出事了!”
(本章完)
第520章 闹鬼的古宅?五雷桃木剑都降不住?
第520章 闹鬼的古宅?五雷桃木剑都降不住?
导师这里出事了!
沈乐哪怕有千般事情缠住手,也要立刻放下。他安抚了一下小家伙们,立刻开始收拾背包,准备前往导师所在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情况,逼得导师向他求救?他不是给了一把五雷桃木剑了吗?
有什么妖鬼,能够在桃木剑的镇压下,搞三搞四,还逼得导师打电话求救?
话又说回来,能在五雷桃木剑下逃生的妖鬼,导师还能顶住?
还有给他打电话的空?
“老板你说,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干他们古建筑修复这一行,一般来说,不是在外地干活,就是在奔赴外地的路上。
一年十二个月,能有三个月在校内,已经算好的了——这三个月,还是托了上课、考试、做实验的福。
要不然,恨不得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做项目。
“我在刺桐市……”
电话里,导师连连咳了几声,声音虚弱。沈乐竖起耳朵,听着手机对面传过来的声音,眉头紧皱:
“老板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没……咳,没有,这几天没睡好。——我们在这里做个项目,修复一批古建筑,前段时间一直有怪事。
然后今天,你好几个师弟师妹,忽然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自己跑掉了吗?失踪了?还是被人绑架了?”
沈乐张开那个巨大的登山包,去东瀛时候用过的那次,快手快脚地往里塞旅行用品。
塞完换洗衣物,塞完证件、充电宝之类的必备品,把小油灯本体塞进去,指尖碰到笔筒,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钟小妹,你在这里好好陪着云鲲,好好帮他改造船体。兰妆,你看好家,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云鲲,你改装完毕了,要出去执行任务,记得给我留个消息。我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要打架吗?】
几个小家伙同声询问。沈乐摇头:
“应该不至于吧?我去帮导师找几个师弟师妹,找到就回来!”
【带我去!】
【带我去!】
【我也要去!】
【我也想去……我以前是做家具的,我想看看修房子……】
小家伙们同声嚷嚷。除了日常蹲在大宅,担任珠溪镇警戒系统的玩偶柜,和日常走穴巡演的小伶,几乎人人都想跟着走。
云鲲甚至都不改造自身了,化作一艘飞船,刷地从灵木堆里跳了出来:
【我陪你去!不,我送你去!——刺桐市我很熟的,一下子就到了!省得你地铁转飞机,飞机转地铁的折腾!】
【交通什么的,我去就好了。】钟小妹不服气地插嘴:
【你只能把他送到海港,我能把他直接送到市中心!有地图就行!】
【我……想去开元寺看看……】
佛龛第一次表达了想出去玩的意见。一个雄浑的,浑厚的,如同钟鸣一样的声音,在众人心底来回鸣响:
【据说那里的寺庙,和金陵不太一样,我想去看一眼……】
等等啊,我们是去解决问题的,是去紧急救援的,不是去旅游的!
你们想旅游,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再带你们去旅游啊!
“都别急,我给当地特事局打个电话。”沈乐干脆不收拾东西了,给顾玉林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要那边的联系方式。
没多久,那边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沈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真不知道,在那里做项目的是您的导师。”说话的人声音暖暖的,温柔宁和,自带安抚人心的韵律:
“我是刺桐市天后宫的守庙人,我同事和您打过交道,得到过您很多帮助。现在我正在现场,现场有一点奇怪的灵力波动,但是不多……”
“是阴邪波动吗?”
“啊,不是。”对面答得飞快,也非常肯定:
“我们奉了妈祖像在周围巡游一圈,如果是阴邪作祟,它绝对待不住。不是阴邪之物,我肯定。”
“也不是妖怪、鬼物。”另外一个雄浑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先生您好,我是关岳庙的守庙人。刚才我取了庙里的香灰,在出事建筑里外撒了一圈,没有异状。”
啊这……这是以三界伏魔大帝和岳武穆王的名义,保证判断无误吗?
如果有作祟的妖怪,或者鬼物,香灰是会自动燃烧起来,还是会发生爆炸,又或者会射出驱魔金光是怎的?
刺桐市的信仰真丰富啊……关帝和岳王是怎么挤在一个庙里的!
沈乐一边在肚里吐槽,一边向他们表达了感谢。感谢完,再提出请求:
“帮我找一块清净没人的地方,让我传送过来?最好是有地脉指引的地方,比较方便定位?”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片刻,那个雄浑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这个我们就帮不上忙了……关岳庙只有特别小的一丁点儿,日常挤满香客,完全不可能找到没人的地方。林姐?”
“天后宫恐怕也没有。”天后宫的守庙人抱歉地回答:
“我们最近香火也旺得很。再和游客叠加,每一间偏殿都有人去上香,要么就是去看展陈。”
就,虽然不至于像关岳庙那样,三间的小房子,能挤上五六十号香客,香火浓得要屏住呼吸飞奔,或者戴防毒面具才能站住……
但是,那也到了需要限流,以免发生拥挤踩踏事故的地步。哦,对了,天后宫还要奉神轿出巡,占地面积,一个顶十个!
“来我们这里呀。”电话对面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
“清源山,地方大,62平方公里,清净地方很容易找。距离市区只有三公里,一脚油门就到。沈先生能定位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清源山,在刺桐市北郊,有“道教圣地”之誉,早在秦代就有“大道修真”之说,山中留有大量文物古迹。
重要的是,沈乐瞑目感受了一下,很快就在铜片地图上,找到了清源山的坐标:
“那就太好了!您留个电话,我到了跟您联系!”
话音未落,小家伙们一个挨一个跳了起来,个头大的跳上云鲲甲板,个头小的跳进笔筒。
沈乐一个没看住,家里就跟台风过境一样,啥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台子和柜子。一只半尺长的小船,和一只三寸高的笔筒,肩并肩往他的登山包里钻:
【走喽!呦吼!】
沈乐:“……”
所以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我把行李全部丢给钟小妹不好吗?
还省得我自己背包了!
他双目垂帘,悄然入了定境。一枚符篆大放光明,一个个节点笼罩在沈乐周围,对内保护主人,对外勾连地脉。
轻微的拉扯感悄然出现,没多久,铜片上的光点定位,就到了闽地海边,清源山的所在:
“这是……好多山洞、好多山洞、一块巨大的山石,周围很多游客在拍照……”
地脉传送悄然停止,沈乐藏身地底,散开精神力向外观看,打算找一个好地方冒出来。
嗯,这块巨大的独立山石,周围游客众多,山石上凝聚、激荡着浓厚的力量。应该是……
应该是……
是了,老君岩!
这是雕于宋代的老君造像,5米多高,是一整块巨大的岗岩雕成!
是我国现存最早、最大的老君造像!
怪不得周围有这么多人,这是清源山的著名景点,也是进入山门以后的第一个景点!
最重要的是……沈乐精神力在周围又转了一圈,很好,旁边树丛茂密,能把人遮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不用从厕所里冒出来了,完美!
他走出老君岩,没几步就到了景区大门口。特事局果然就有车在那里等,载上他,直奔导师那个项目的所在地。
还没到门口,沈乐就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导师的生命体征相当平稳。就是精神萎靡了一点儿,没关系,他来了,至少能让导师睡个好觉——
“老板我到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跳下车子,一眼就看见导师快步奔了出来。头发比上次白了不少,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显然是好久没有睡好。
幸好腰背挺直,脚步轻快。身后追着一个师弟,大概是新招进来的,沈乐并没有见过。亦步亦趋,想伸手去扶导师的胳膊,奈何赶也赶不上——
“沈乐你这么快就到了?”导师很是惊讶,用力揉揉双眼,再伸手捏一下沈乐的胳膊:
“你在附近?还是……”
“嘘……别问、别问。”沈乐笑嘻嘻地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他快步上前,挽住导师,推着他转了个身,手掌自然而然贴在导师背心:
“具体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开始有不对劲的?出事是什么时候?”
“这项目我们做了有两个月了,前面一直挺好的。”柔和的热流从背心输入四肢百骸,老教授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放松下来:
“大概十天左右吧……”
“十三天。”跟在边上的师弟嘶哑地插嘴:
“到今天已经十三天了,第一天发现怪事是周五,我们本来想不干了,但是快要下班了,就坚持把这一点做完。
然后,王军、胖子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说好要去玩的,结果都没去。”
“你们发现怪事了?是什么怪事?”
沈乐飞快地扭头看向他。师弟打了个哆嗦:
“是血!我们修的古宅里有口井,本来是干的,那天里面突然冒水。我们吊了个试管下去,拎起来一看,里面是血!”
井里冒血,很常见的古宅作祟的现象。沈乐点头:
“然后呢?你们没有把我给的桃木剑挂起来?”
“挂了。”老教授脚步慢了下来,眼帘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沈乐一到,手掌往他背上一贴,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人一舒服,就开始犯困,就想睡觉,只是勉强支撑着,要把情况说明白:
“一出事,我就把桃木剑挂上了,先是挂在我们的办公室,然后不行,就挂到那个古宅门口。后来越闹越厉害,我干脆把它挂到房梁上——”
桃木剑挂上去,似乎有那么点儿用。最起码,大家从桃木剑下面走一个来回,全身就暖暖的,像是被太阳照过一样。
师生几个,外加来搭手干活的工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是,古宅里的怪异,仍然越来越多:
“一开始井里有血,然后是放出来的自来水是红的,再然后,拿进来喝水的杯子,里面都能闻到血腥味。
白天干活还好,只要天一黑,就能听见哭声,听见呐喊声,听见惨叫声。请了当地特事局的人过来好几次,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这时建筑内走出三个人,两男一女,各自向沈乐打招呼。一个身穿道袍,一个身上香火味浓重之极,女子笑容温柔亲和,很明显就是之前和沈乐说过话的三人组。
天后宫的守庙人向沈乐点点头,伸手在旁边指了一圈:
“我们离得最近,反正没事,就过来看看,真的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到了昨天,两位专家有事情没忙完,说是要在这里加个夜班……”
“监控呢?”
监控还真有。一群人挤到电脑面前,看着当晚的监控视频:
沈乐的两位师弟,一个在做雕塑,一个在调颜料,准备给老房子的彩绘补色。
忙到11点超过,两人放下东西,一起往外走,走着走着,走到那口最开始冒血的古井边上,然后……
然后……
“就跳下去了?!”
守庙人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派人下去看过了。井还是原来那口井,不到3米深,根本藏不下两个人。井壁完整,上面的青苔都没有刮破,就算有地道,他们也不是从地道里走的。”
沈乐默默无语。他随着导师的引导,快步来到井边。以井口为中心,周围直径三米直径,都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两个警察正趴在地上取脚印;
另一个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人,拿着仪器往地下插:
“波形反馈,下面应该是实心的,至少,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装下两个人的空隙!”
(本章完)
第521章 这房子,不只是这栋房子?啥意思?禁止谜语人!
第521章 这房子,不只是这栋房子?啥意思?禁止谜语人!
“怎么样?”
“有线索么?”
导师放开沈乐的手,又挤到警戒线边上,伸着脖子去看。取脚印的痕检人员不耐烦地挥手:
“往后退往后退!地上踩得一塌糊涂,有几个人来过,有几个人走掉,完全看不清楚了!真是的,都不知道保护现场——”
他抱怨两声,又趴下去继续干活。话说这些人,一边找他们报案,一边还找了特事局的人。
现在好了,井口边上,井里,泥地上,房子里,到处都是香灰,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痕迹。
给他们找线索添了多大的麻烦啊!
要把这些痕迹全部排除掉,实在太难了!
以及,这么小的井,人怎么会掉进去就消失的?这根本不科学……
“老板您别急,先休息休息,让他们干活。”沈乐托着导师的胳膊肘,带他轻轻退后,站到廊下。
一边走,一边微微运功,精神力散开,丹田中符篆轻轻震动,脚下的大地,自然而然给他反馈:
没有空隙。
没有大的空隙。
那口古井下面,别说可以藏人的大洞,大坑,就连半尺高的地下水层都没有。
原本应该存在的地下水,早就枯竭干涸,断流了不知道多少年。水层上方的土壤,也被天长日久的重力往下压,压得半点不剩……
“沈乐,导师就靠你了!”老教授一把抓住沈乐的胳膊,声音急切:
“你师弟师妹的两条命,可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把他们带回来!”
他气急之下,脚下晃了一晃,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几个特事局的人都在旁边小心围观,天后宫的守庙人赶紧过来,一把扶住:
“韩教授,您别担心。来的时候我们问过卜了,妈祖说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啊这……
沈乐扭头看了她一眼,勉强把吐槽咽回肚子里。再看导师,显然也是一副想要喷人、又不好意思喷的样子:
这位女士,咱们导师就算不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你指望他有多信神,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您跟他说“我们在妈祖面前问过卜了”,对他的说服力,实在有点儿低啊……
“老板你放心,你放心。”沈乐连连拍打着他的手背,小心翼翼,把他扶到古宅外面,扶到特事局开过来的车上。
手掌搭在他后颈,一股绵密的热流慢慢输入进去:
“别担心,交给我。您先好好睡一觉……别等会儿我把人找回来了,您自己撑不住了……”
柔声相劝中,导师的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沈乐跳下车后座,招手喊过来两个师弟:
“送导师去你们住的地方,守着他,让他好好睡一觉。这边交给我,别让他再过来了。”
两个师弟点头不迭。沈乐目送他们离开,返回古宅,站到古井前面:
“怎么样?”
【我没感觉到有鬼!】
小油灯第一个报告。沈乐刚进来的时候,它就顺着房子里的、房子外面的电线,到处摸了一圈儿。
所到之处,也不能说没有任何阴气吧,毕竟是这么老的房子了,但是,确实没有感受到有鬼物作祟,也没有妖怪闹事。
所以,这个失踪事件的解法,绝不是把坏人打一顿,勒令他交出失踪人口,就能搞定的……
【我……这里有水龙头吗?能不能开个水龙头,让我下去摸一圈?】
云鲲跟着发言。沈乐一边散开精神力,一边踱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清澈的自来水哗哗倾泻而出,云鲲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跳出来,落在水槽当中。它就地旋转了一圈、两圈、三圈,又跳回沈乐手里:
【不是水脉的问题……我在这里联系不到水脉,不可能是水脉的力量,把他们卷走的!】
“嗯,辛苦了,谢谢你啦。”沈乐给它擦干水,塞进背包。背包里,钟小妹探了个头,小声道: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嗯?是哪里不对劲?”
沈乐拎出笔筒。钟小妹从钟馗肩膀上探出半个脑袋,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
沈乐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是古井,不是洗手间,不是房梁,也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地方。
整个古宅,都有点儿奇怪的感觉。类似昨晚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睡,今天早上起来摇摇晃晃,不太清醒。
生病也并没有生病,但是,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你需要出来看一看吗?”
他将笔筒放到洗手台上,停一停,又拎出洗手间,放到屋后的泥地上。笔筒刷的一声,拔高到到三尺上下。
然后,手指头长短的泥俑,一个接一个从笔筒里跳了出来,排成长长一列。
它们似乎并不打算带上沈乐,只是自顾自地沉入地底。沈乐立刻皱起眉头:
奇怪!
这些泥俑,为什么,感觉忽然消失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是在他的精神力感应当中消失。突然就不见了,他突然就跟踪不到了,好像它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沈乐展开精神力,努力覆盖整个古宅,从上面的瓦片到古井底部,再到井底这个高度的所有泥土和地基。
找了一遍又一遍,连墙根地下的蟑螂都摸到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些泥俑。又等了半天,泥俑们忽然噗噜噗噜,集体冒了出来,跳回笔筒,消失不见。
“怎么样?找到异常点了吗?”
沈乐紧张地询问。钟小妹缩回钟馗背后,摇摇头:
【没找到。但是感觉……不太对。这房子,不只是这栋房子……】什么鬼?!
这房子成精了吗?
成器灵了吗?
我家的古宅,被我做了一个微缩模型相互关联,能操作微缩模型来抵御外敌侵入,抵御雷劫,它也没有这么离谱啊!
沈乐皱起眉头,绕着古井又转悠了三圈,还是没有找到破局点。他期待地看向周围,几个特事局来的修行者满脸为难,也在冲他摇头:
“我们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沈先生,现在只能看你的了……”
沈乐咬咬牙,把登山包带子在胸前、腋下收紧,盘坐下来。对那几个修行者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闭上眼睛,开始调动力量:
大地!
土行之力!
包容我!
保护我!
让我到地下去看一看,看看这个宅子,它的秘密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能吞人!
沈乐的身体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沉入泥地当中。沉得非常慢,非常小心,一边沉,一边感觉整个宅子的变化:
没有变化。整个老宅,蒙着淡淡的一层灵气,和沈乐调动的土行力量没有冲撞,也没有融合。
给沈乐的感觉,就好像这个老宅,并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完全不受他的土行力量扰动……
不在这个世界上?
不在……?
沈乐小心控制着土行之力,在老宅地下寻摸了一大圈,甚至还往外拓展了一点。其间左躲右闪,不停避让:
这根管子,里面有潺潺水声,不是自来水管就是污水管;
这根管子,小油灯一上来就提醒他了,是电线,尽量离得远点儿;
这根管子,里面有含而不发的火行力量,大概是煤气管吧……这要是碰到了,一个爆炸,他可能还防御得住,周围至少几百户要停煤气了!
唉,不地遁不知道,一遁吓一跳。现在看来,阿绿要求镇子上的所有管道路线图,那也不是没道理啊!
他以古井为中心,旋转了七八圈,把整个古宅的地基都摸透了,也没有摸出名堂来。
没奈何,缓缓升出地面,向几个修行者摇了摇头:
“没找到。”
“地下也没有吗?”清源山的老道士踏前一步,手里拂尘轻挥。沈乐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之前沾染上的灰尘全部消失,浑身清爽。
他摊摊手:
“以我找的方式是没有。我再想想,有什么别的法子……”
“那,要扩大搜索范围?”
关岳庙派过来的那位握了握拳头,眉头拧成一条竖线。香灰洒了满宅,没有洒出异状,就意味着没有哪个妖鬼敢在关圣帝君眼下作恶:
或者,那两个失踪者,是被远远地带走了?庙里的香灰,只能管洒到的这片地方……
“暂时不用。”
沈乐摇摇头,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他不是慢慢沉入地面,而是嗖的一声,整个人无影无踪:
刚才钟小妹麾下的泥俑们说了,感觉不太对劲,感觉这个宅子“不是这个宅子”。
那么,用和他们一样的法子,应该就能找到人!
丹田里,符篆光芒大亮。从泥俑们身上得来的穿越符篆,参考了铜片给的穿越符文,给出来的综合版本,笼罩住他,带着他挪移虚空。
沈乐感觉自己一下子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茫茫大海之上:
糟糕,穿过头了!
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还得回到原地,再穿一次……
他再次尝试定位,再次尝试穿了回去。身形一动,就感觉不对劲:
落点偏了!
这种传送方式,没有一个锚点,很容易偏出去几公里远的!
反正
沈乐懊恼地冒出地面,叫辆车,灰头土脸地返回那座老宅。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笔筒,和它商量:
“钟小妹,你待在这里不要动,让你的泥俑们摆开阵型。我尝试一下,传送的过程中,能不能拿你当一个定位器,控制我不要穿出去太远?”
钟小妹自然不可能拒绝他。泥俑们单独找了一间房间,摆成送嫁队列模样。沈乐在旁边盘膝端坐,努力感受一下它们的波动,再次激发符篆:
传送!
落点偏了,跑出去太多……还好这一次,跑到了天后宫,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至于笑话他……
再传送!
“井里有人!!!”
还在井边忙碌的警察一声惊叫。两个警察扑上来,期待满满地向井里看:
跳进井里失踪的人,会不会从井里冒出来?!
沈乐:“啊,抱歉……你们装作啥都没看见好了……”
他厚着脸皮向对方点头,微笑,爬出古井。返回泥俑那边,再次传送:
“咦……”
传送符篆将动未动的一瞬间,沈乐真实地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栋房子,这栋导师带着师弟师妹们在修的老宅,果然出现了异常:
矗立在地面上的老宅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存在。那感觉,就好像人的身体和魂魄,平时应该是一体的,无分彼此的;
但是这个时候,魂魄却和身体分开了一点点。仍然依附在身体上面,却有点儿轻微的摇晃,像是两张准确叠合的图层,其中一张被往边上贴了一下;
这不协调又太轻微,只是边缘有点儿模糊,不注意的话,几乎没办法察觉到。
甚至,哪怕是察觉到了,也没法区别这两个图层,哪个是身体,哪个是魂魄……
“只有再多试试看。”沈乐耐下性子,一遍又一遍尝试。
能找到切入点就好,能找到切入点,就意味着有破局的抓手;
至少,不会像其他几位修行者,到现在还在团团乱转,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嗖,嗖,嗖。他一次又一次发动传送符篆,严格地控制传送的精密度。
不能超出宅子范围,不能传到房顶上,只能从这一间到那一间,从房里到院子里、走廊上,或者,从房子里面,到那口古井当中。
传送得多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虚幻中的古宅,好像是一层厚厚的幛幕,披在现实中的古宅上。自己传送得太快,很容易连续越过两重幛幕,直接回到现实中;
而只有放慢速度,只穿过一层幛幕,才能进入虚幻的古宅内部。
“那就多尝试几次好了……师弟师妹,耐心等等,我来了!”
他不停地尝试,不停地提升控制力。饿了,就啃几颗灵果,匆匆填饱肚子;
累了,就喝一口灵液,让自己的精神力舒缓一下。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尝试之后,沈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这是哪里?”
“前面有人!师弟师妹,是你们在前面吗?”
(本章完)
第522章 要离开这里,要么进花轿,要么进棺材!
第522章 要离开这里,要么进轿,要么进棺材!
“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不知道啊……”
黄初夏和马轩宇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肩并着肩,茫然地走在巷道上。
他们昨天努力干了一天的活儿,还主动加班,一口气加到半夜。好容易干完撤退,一抬头,整个世界都变了!
房子还是那栋老房子,但是比他们修了两个月的,要崭新很多。房子里,也没有任何电线、电器、脚手架、各种修复工具材料;
房子里该没人还是没人,但是,那不是已经颓败、需要找人来整体修复的没人,而是兵荒马乱,所有住户仓皇逃命的没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走不出去了!
一共三进的宅子,从大门走到后门连十分钟都不需要的,他们来来回回,至少走了三四十遍!
走到肚子咕咕乱叫,走到身体越来越冷,走到心虚腿软,听到一点点动静都要吓一跳……
“手机还能打得通吗?”
两人下意识地按亮屏幕,同时看了一眼,还是没信号。他们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同时赶紧把屏幕按灭。
天可怜见,幸好他们离开之前,手机是一直在插座上充电的,就这样,黄初夏的手机,只剩下46%的电了,马轩宇的手机也只剩下52%……
这年头,手机没电,真的干啥都不好使。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这是你家祖宗祠堂吗?”
第三十几个来回之后,马轩宇终于忍不住,拽了一下师妹的手臂。黄初夏本来就是又饿又冷,被他这么一拽,索性往墙根下面一坐:
“我怎么知道啊!我说祖宗祠堂,是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他们是刺桐这一支,我们是潮州这一支,别说五服,十五服都出了,族谱上都没我名字了!”
“也是,族谱上一般不写女孩名字……”
黄初夏用力一把甩开师兄的手。她脸上涌起一片红云,映照得她名如其人,真的和初夏仿佛。
这年轻姑娘起身快步向外,马轩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声嘟囔:
“喂,不要急着走啊!这种鬼地方不待在一起,走散了更危险!哎,族谱上确实一般不写女孩子,我又不是胡说八道的……”
黄初夏已经转过一扇小门,走进长长的夹道。夹道极是狭窄,甚至没有办法容纳两个人携手并肩通过,他们之前并没有走过;
然而她快步走了进去,马轩宇也只好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声叫她。叫了几声,后面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嗓音:
“这是哪里?”
有新人?
有其他人进来了?
马轩宇本能地回头去看。然而一股冷风裹着雾气吹来,把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眼镜片上甚至立刻蒙起了雾气;
雾气对面,仿佛有人,又仿佛没人,只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飘飘悠悠,耀武扬威地向他走来。
马轩宇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快跑!师妹快跑!”
沈乐:“……”
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啊?
看到我就跑这是何必呢?
或者说,你们在这里,已经被奇怪的东西袭击过好几次了?
“前面有人!师弟师妹,是你们在前面吗?”
雾气快速波动,很快就遮没了前面的人影。沈乐加快脚步,往前奔跑,一边跑,一边调动符篆的力量:
风来!
我要风!
吹散雾气,才好见人,才好说话!
符篆轻轻一动,周围安安静静,毫无反应。再一动,还是没反应。沈乐皱起眉头,第三次催动符篆——
它直接暗下去了!
什么鬼?
难道我现在,不是在这座古宅里,而是在什么奇怪的,不属于正常时空的地方?
幸好符篆不能响应,他还有力气,还有被铜片改造过、远远超过常人的身体素质。沈乐深呼吸一下,迈开两条大腿,开始飞奔:
“慢点!前面慢点!我是沈乐!师弟师妹,我是沈乐!是韩老师让我来找你们的!”
一边喊,一边跑。这个巷子好似长度无穷无尽一般,沈乐感觉自己至少冲出去一公里远了,却只听到前面有脚步声,看不见人影。
他一气之下,干脆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拎出小油灯:
“你再不停下来,再不把人放出来,我们就劈雷了!劫雷!看你受得起几道!”
小油灯配合地刺啦一下。一道细细的电光劈在墙头上,沈乐看得分明,那墙头甚至颤抖了一下,像是痛得缩了一缩。
然后,云开雾散——
前方,奔跑的两个人,喘息着停了下来。
“师弟师妹?我是沈乐,比你们高两届,老板让我找你们回来。”沈乐缓步上前,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掏手机。
现场翻开,导师和他的合照,导师给他打电话的通话记录,导师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导师和他、还有师兄弟们的工作小群……
“沈师兄?你真的是‘那个’沈师兄?”
两个莫名失踪,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师弟师妹,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发亮。
黄初夏一甩短发,伸手比划了一个长条形:
“我们现在在哪儿?导师知道我们失踪了?我们……失踪了多久了?”
啊这……其实也没多久。不过沈乐并不打算详细回答,以免还要解释“我接到电话半小时就到了”这种问题。
他定了定神,开始从背包里掏东西:
“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我们再来琢磨怎么回去。”
两瓶矿泉水,两包士力架,两包饼干。马轩宇吃得头都不抬,饼干碎屑从他嘴角边上刷刷往下掉,很快就掉了一大片;
黄初夏却有点羞赧地收起矿泉水,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士力架。沈乐注意到,她双腿努力并拢,微微扭转:
嗯,大概是想要上厕所,又不好意思。或者,这个地方,这个诡异的古宅,根本就没有可以上厕所的地方,也不安全?
“我们要怎么回去?”
果然,她啃了两口士力架,就迫不及待发问。沈乐左手拉住师弟,右手拉住师妹,微微闭目,激引符篆:
很好,这个传送符篆,还肯响应他的呼召。但是,传送符篆一出现,沈乐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扭曲:
这传送符篆,力量太强了。他自己,也是经过几次修改,自己也强化了好几次,才能无碍使用;
然而,沈乐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激发传送符篆的时候,强大的力量,差点把他肉身撕裂;
这么大的力量,他现在可以承受了,但是,他的师弟师妹,估计肯定受不了!
“让我想想啊……”沈乐低头思索。想了一会儿,嘿嘿一笑:
“你们不要害怕啊。不要奇怪,出去不要乱讲,我就带你们出去?”
师弟师妹互相对望一眼,咽了口唾沫,勉强点头。沈乐拉开背包,捧出笔筒放到地上:
“钟小妹,让他们出来?”
刷,刷,刷刷刷。笔筒里接二连三,跳出几个泥俑,一边向前奔跑,一边见风便长。
马轩宇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跌到墙角;黄初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钻到沈乐背后。
然后,她立刻就发现那些泥俑,以沈乐为中心向前、向后,不断延伸开去。她往侧面一闪,再往另外一个侧面闪开,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立足。
“别急,别急。”
沈乐被她拉得差点转了一个圈子,不得不腾出手来,安慰地拍拍她:
“这些都是受我控制的,它们不会伤害你。等会儿,带你们出去,也要它们帮忙,否则我一个人就出去了——
来,和钟小妹打声招呼?”
他举起笔筒,转向两个师弟师妹。钟小妹从笔筒上的雕刻当中探出脑袋,伸手向他们挥了一下。
黄初夏慢慢放松了一点。她仔细打量笔筒,松了口气:
“钟馗嫁妹?”
大概是钟馗在民间的名声比较好,两位师弟师妹都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害怕,好奇地打量笔筒里跳出来的泥俑。
泥俑一列一列,不断出现,排成长长的、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列,一路延伸到雾气当中。
沈乐带着他们站在送嫁俑人旁边,一直等俑人队伍完全展开,才拉着两个师弟师妹,走进队列当中:
“怎么样?站在这里可以吗?”
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沈乐却并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俑人。俑人们身上,荡漾起丝丝缕缕的力量,几乎成罗网;
但是,这力量刚刚动荡了两下,两个年轻人,就同时惨叫起来:
“啊!”
疼!
不知道哪里疼,但就是疼,特别疼!
沈乐担忧地看着他们,赶紧一手一个,输送起热流来。带着治疗力量的热流抚过全身,两人松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腰杆:
“师兄,这……”
“光是站着不行。”沈乐皱眉摇了摇头。他一手握着笔筒,一手攥住铜印,凝神和它们沟通:
“所以,你们是怎么带着人走的?”
“能带多少人?”
“速度呢?”
钟小妹一五一十回答。两个师弟师妹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看着他眼神发直,絮絮叨叨,却不知道他和谁说话,只是不敢打断。
好一会儿,沈乐松了口气,向他们招手:
“过来!”
师弟师妹赶紧跟上。沈乐带着他们走到轿面前,就看见轿子顶部自然飞开,跟着是轿门,轿杆,一件一件,拆成零件。
沈乐往轿里一指:
“坐进去,它能保护你们,带你们安全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轿?
坐轿出去?
坐泥俑抬的轿出去?
师兄不会害他们吧?坐上这组轿,他们不会被嫁给什么妖魔鬼怪吧?
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师兄的名头,比妖怪的压力强大。黄初夏小心翼翼,往轿方向走。她拎着一颗心坐到椅子上,轿的零件们立刻自行飞起,开始重新安装。
马轩宇在旁边大叫一声:
“喂,还有我呢!!!”
“你恐怕塞不进来……”
咔嚓咔嚓的轿门合拢声中,有点儿模糊的女声,断断续续传出。
这顶万工轿看着辉煌巍峨,里面的地方却极为逼仄,估计当年出嫁的姑娘,身高绝不会超过一米六。
黄初夏一米七的个子,坐在里面,居然需要低头弯腰,才不至于让脑门顶在轿子天板上。
再塞一个人?
拜托,那位师弟足足一米八,要塞进来,除非切碎了!
“那……师兄我怎么办……”
马轩宇求救地看着沈乐。只有一顶轿子,只有一个人能坐,想表演《上错轿嫁对郎》都无从演起。
他师兄不会把他撇下,先跑一趟,带他师妹出去,再回来救他吧?
“你……”
沈乐又皱起了眉头。他左看右看,又和钟小妹聊了几句,带着师弟往队伍末端走去。
走到嫁妆最后一抬,向那口红漆棺材伸手一指:
“爬进去。”
“啥?!”
“爬进去,盖子盖上,它能保护你。”沈乐坚定地回答。马师弟惨叫一声:
“师兄我不要!有其他方案可选吗?比如大衣柜?比如那张床?!”
那张千工床多好啊!
床上至少可以躲三四个人,如果算上前面的隔间,五六七八个人都能躲!
他为什么要躺在棺材里!
为什么!
“那些不行。那些四下里空着,挡不住,保护不了你。”沈乐坚定摇头:
“要么躺棺材里,要么等我带师妹出去,再返回过来带你。两个方案,你选一样。”
马轩宇来回纠结,嘟嘟囔囔。沈乐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着。
没几个呼吸,轿里面,传来师妹颤抖的喊声:
“好了没啊?我……我真的快憋不住了!”
马轩宇终于下定决心,往棺材里一跨。刚躺下去,头顶“咔哒”一响,棺材盖子自动挪移,头顶一片漆黑。
马轩宇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去推棺盖:
“师兄……”
“躺好!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沈乐隔着棺材板大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喊完,立刻回到队伍中心,一手攀住轿杆子,一手握紧铜印:
“走——”
泥俑身上,无形的力量激荡而起,带着他们穿越空间。
面前一暗一亮,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一片荒郊野外。
“啊这……我们到哪里了?”
(本章完)
第523章 姑娘,你脖子上为啥会有上吊痕迹啊?
第523章 姑娘,你脖子上为啥会有上吊痕迹啊?
咔哒咔哒,轿的轿板、轿顶自行飞开。黄师妹像只中箭兔子似的跳了出来,摸手机一看,立刻飞奔向外;
队伍尽头,马师弟砰砰砰地锤着棺材板,努力大喊: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那声音,都快要带上哭腔了。沈乐摇摇头,捏了一下手里的铜印:
“唉,2d检定没有通过啊。——哎,把棺材板再挪开一点,放他出来呗?”
棺材板不情不愿地又往边上挪开一条小缝。马师弟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刺啦一声响,裤子不知道勾在了什么上面,屁股后面立刻挂下一根布条。
他反射性地往前一扑,伸手捂住屁股,趴在地上向前蠕动:
“别吃我!别吃我——”
“没事,没事,没人要吃你。”沈乐不得不加快脚步,奔到他面前,蹲下来安抚他:
“没事儿啊,我们已经回来了,回到现实世界了。你看一眼我们在哪里,我好打个电话,叫人来接?”
“没……没事了吗?”马师弟颤颤抖抖地爬起身。棺材里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伸手不见五指不说,还有各种各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传来。
有哭声,有遥远的笑声,有喊杀声,有惨叫声,有“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像是人被抹断了脖子,挣扎着还想说话的声音……
他缩在棺材里,对时间的流逝都没感觉了,好像只过去了一分钟,又好像过去了几十年……
他在全身上下摸了好几遍,才摸到手机。刚刚按亮屏幕,就看到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不断从提示里窜出来:
【你们现在在哪儿?】
【能收到消息吗?】
【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已经找人去救你们了,保持安静,不要乱跑乱动!】
【回来赶紧给我打电话,别打给导师,导师好容易睡着了!】
“呼……”
马师弟握紧手机,仰面长长吁一口气,热泪都差点儿淌下来。终于回来了……
终于回到人间了!
在什么结界,秘境,鬼屋,奇怪的夹缝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没有微信,没有短信,没有手机来电,没有地图定位,什么都没有!
对了,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地图。低头一看定位,忍不住“呀”了一声:
“我们怎么跑那么远去了?”
他们之前在刺桐市!
在东南沿海!
现在跑到南方沿海去了!
他扭头盯住沈乐,如同盯住了一只不可名状的大怪兽。沈乐耸耸肩,向他摊手:
“我也不知道。——哎,你们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他。泥俑们排成一条漫长的队列,一个个缩小,一个个跳进他手里的笔筒。
就这么一小会儿,送嫁队伍已经缩短了一大半,连轿都自行组装完毕,飞起来往笔筒里跳。
马师弟目瞪口呆,盯着泥俑们看:
“喂,喂,它们还会变大变小啊?——我是说,离开鬼屋,也会变小啊?”
“当然啦。”
沈乐摸了几块小石子,将笔筒固定住,探过脑袋去看他手里的地图定位。一边看,一边打电话:
“喂?……嗯,已经把他们带出来了,平安无事。现在我们在南边沿海,荒郊野外,能不能麻烦你们来接一下……好的,我发定位过来……”
挂断电话,手机上操作了一下,双手一拍:
“好的,搞定!——哎,哎,你们等等,不要全部收进去!留两把凳子给我们坐啊!!!”
这却是对着笔筒里的送妆队伍说话了。鱼贯而入的泥俑们停顿、倒退,拉开距离。然后,几组抬妆泥俑,一跃而出:
一张方桌配四个方凳,整齐摆开;
看沈乐不去坐,停一停,又抬出一张湘妃榻;
再停一停,那张拔步床也被抬了出来,在荒郊野外展开,找了个略微平整的地方放下……
“停停停!”
沈乐终于叫停。再让它们折腾下去,怕不是要就地起屋子——不,把溶洞搬过来了?
他无奈地坐到湘妃榻上,对师弟师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也坐下歇歇。
马师弟一脸戒慎恐惧地看了看泥俑们,摇摇头,后退几步,自己找块干净的大石头坐好;
倒是终于赶回来的黄师妹一脸好奇,绕着千工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噼噼啪啪拍照,只差没有上手去摸:
“师兄,你这张床是哪里找到的?你亲手修复的吗?这是什么材质?哪个年代的?”
沈乐笑而不语。马师弟缩在旁边,看这位同门师妹半弯着腰,整个人几乎要钻进床里面去的样子,忍不住吐槽:
“师妹你悠着点啊!这也要看,那也要看,当心鬼缠上你!——你脖子上红红的是怎么回事?!”
师妹惊叫一声,立刻从床里探身出来。伸手一摸脖子,看看手指,没有感觉;
再看向师弟,马师弟还是指着她的脖子:
“我不骗你!你看,你自己看!——你不信你照镜子看!”
黄初夏摸出手机,打开“镜子”app,对准自己脖子照过去。这一照,她一声惊叫,手机当场脱手,晃晃悠悠挂在腕带上: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怎么了?!师兄?师兄——”
她抬头盯住沈乐,满脸求救。沈乐皱眉紧盯住她,视觉,精神力,同时展开,环绕着她的脖子一遍一遍扫过:
“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没有感觉到危险。”他尽可能柔声细语地安抚:
“你要是还不放心,回去以后,找那几个修行者看看?”
“师兄……”
黄初夏双手捂住脖子,用力搓动,仿佛想借此把红痕搓掉。沈乐安抚了两遍,见她没有任何释怀的样子,也就停了下来,指挥千工床和桌椅们跳回笔筒:
好啦,在这里等吧。他已经联络当地特事局了,最多一小时就到,一天就能返回刺桐市:
至于师妹脖子上的红痕,这边小地方,特事局的力量也比较微弱,还是回了刺桐市再问吧。那边毕竟是千年古城,底蕴深厚,有来历、有传承的修行者也多。请他们帮忙,有靠谱答案的概率比较大?
事实证明,沈乐在特事局的面子,确实不小。当地专门开了一辆车过来接人,对于沈乐一行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荒郊野外,一个字都没问;
不但接人,还打算把他们直接送回刺桐市。如果不是沈乐百般推拒“高铁比较方便,而且速度更快”,他们真的敢这么干!
汽车转高铁,高铁再换一班车,终于在七个半小时之后,全须全尾,站到导师面前。
拜沈乐所赐,导师好好睡了一觉,刚刚醒转,睁眼大喜:
“回来了!回来就好!沈乐,多谢你啊……”
“老板,你谢我干什么啊。”沈乐展颜微笑。他伸手拉过黄师妹,拽到天后宫那位守庙人前面:
“姐,拜托你看一眼,这是什么情况?能弄掉么?”
“啧……”
守庙人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绕着黄师妹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念念有词:
“像是缢痕啊……在脖子上绕过去,压在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咦,还不是,在后颈八字相交,这是勒痕,不是缢痕啊!”
黄初夏惊叫一声,双手捂住脖子,差点儿瘫软下来。沈乐赶紧扶住她:
“姐,拜托你仔细看一下,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是有吊死鬼索命吗?危险吗?怎么才能弄掉?”
守庙人俯首过去,仔细盯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又按了按,念念有词。好一会儿,摇摇头:
“奇怪了,这上面没有阴气,没有邪气,不像是有人盯住她了。哎,你们也来看看?”
她一声招呼,便有几个人应声进来。两个是沈乐见过的,关岳庙那位上手就是一把香火,敷在黄初夏脖子上:
黄初夏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却是安静站着,并没有叫痛,红痕部位也没有变化。
清源山那位举起拂尘,在她身上点点戳戳,上下拂动。扫了半天,也摇摇头:
“感觉没有什么恶念和邪念。善信不用担心,或许再过几天,自然而然就会好的。道清长老,您看呢?”
房外快步走进来一个老和尚。身躯干瘦,脊背伛偻,感觉至少有八九十岁了,然而两道长长的寿眉雪亮如银,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如电。
只是往沈乐身上一扫,沈乐就觉得丹田里轻轻一跳:
这老和尚,有点东西啊!
道清长老单手竖在身前,先向沈乐行了个佛礼,再扭头看向黄初夏。上下一扫,非常肯定地点头:
“是执念,却不是恶念。这位女檀越,被什么东西的执念留下了印记。不会致命,但是,最好离那个东西远一点,消失之前,不要靠近了。”
黄初夏长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身边,和她一起消失,又一起被沈乐找回来的马轩宇挤了过来,伸长脖子:
“那岂不是不能干活了?”
“还有这位施主,您也最好离那个东西远一点。”道清长老回过头来,向他胸口指了指。
马轩宇脸色一变,伸手按一按胸口,没感觉;快速冲到墙角,拽开衣服看了一眼,惊叫一声:
“我……我身上也有!”
“也是执念。不用怕,离它远一点儿,等痕迹慢慢消失就好了。”
老和尚笑着安慰了两句,向沈乐行了一礼,转身出外。房间里,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询问:
“那……那这房子还修吗?”
一个问题问出来,房间里越发寂静。黄初夏,马轩宇,另外两个师弟,以及工地上干活的工头和两个大工,同时看向沈乐的导师。
老教授沉默纠结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沈乐:
“……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
沈乐嘴唇翕动了两下,一时找不到思路。他扭头看看几个师弟师妹,再看向窗外,仿佛要隔着几十栋房子,看到老板最近在修的那栋老宅:
“导师,这个项目有限期吗?”
“限期……理论上是有的,还有三个月……但是,按照现在的进度,如果当中停工一个月,肯定就赶不上了……”
别说一个月,半个月都够呛,都需要大家努力加班加点,才能把进度追回来。
要知道,很多工程,它有些节点是不能省的,比如往木头柱子里面打药水,让它提升牢固度,你得给它一个反应的时间。
还有,古建修复工程,受气候影响很大,比如南方的回南天和台风天,比如江淮的梅雨季,又比如北方的冬季……
“那么,超限期了,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当然也是有的。像这样拿拨款的项目,你敢超限期,人家就敢不付款——
好在这年头大家手里都没钱,都不好过,你不超限期,正常完工,人家也敢不付款。
除此之外,就是师弟师妹们的论文,古建修复不完成的话,论文有点儿不好写……
“总之,最好还是要把这座古宅修好了,对吗?”
沈乐总结了一下导师的论述。韩教授满脸为难:
“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唉,算了,实在不能修就拖着吧。人最要紧!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
什么?
钱的问题?
学校的项目,和当地文旅部门的项目,让他们公对公地头疼去。别说工程拖进度是因为有危险,就算没危险了,这还拖不得?
学校的级别,比当地的级别还要高一档呢!
什么?
论文和延毕的问题?
没办法,只好苦一苦导师,从在做的项目当中挖点什么出来,让学生们拿去发表就是了。
至于韩教授,咳,已经快要退休的老教授了,名利看淡,不服就干!
“老板,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沈乐展颜而笑:
“古宅的事情,让我想想办法吧——您不介意我参与这个项目吧?”
“当然不!你肯搭手,最好了!——你现在有空吧?”
有空是肯定有空的。云鲲要吃饱灵木,要改造自身,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两个月,它应该也不会出去搅风搅雨;
剩下就是:
“老板,这个古宅的资料,特别是历史沿革和传承,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本章完)
第524章 古宅闹鬼?让你祖宗来教训你?!
第524章 古宅闹鬼?——让你祖宗来教训你?!
古宅的资料……当然是有的。
沈乐跟着老板做过五六七八个项目,申请报告、项目计划书之类的文件也写过不止一份,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想要开一个项目,第一件事就是要说明,这座古宅多么有价值,多么值得修。
而说明的起手式就是,这座古宅是什么年代修建的……什么名人住过的……承载了什么样的历史……
然后,才是它的结构,它的建筑特色,它的艺术水准,等等等等,吹到天乱坠。
没办法,负责批项目的老爷们,不一定看得懂减柱法和移柱法的区别,不一定看得懂半圆形拱瓣卷杀的做法多么富有地方特色;
但是,他们一定看得懂,这座古塔是唐朝建的,这座大殿是宋朝建的,遍数全国,这个年代的同类建筑只有十来座了,坏了就没了!
所以,沈乐敢跟导师开口要资料,完全不怕导师尬住,就是百分之百肯定,这座古宅的资料绝对存在。
不但存在,而且很详细,很扎实。沈乐一开口,黄初夏师妹就应声道:
“在我这里。我发你。”
哦……果然是师妹负责。正常,古建修复是个体力活,搬脚手架的杆子、拎油漆桶啥的,到哪儿都需要出大力气。
男生们卖力气,女生就负责繁琐的文字工作,以及跑关系的工作,比如赔个笑脸、甜甜喊一声师兄,求实验室早点出测试结果啥的。
想当年,沈乐到山村给导师打下手,带回小油灯那次,就是这种分工方式:
男生们在山村里干活,怀孕的师姐在学校坐镇,对接各种资料、申请、实验室消息,顺带负责写论文。
谁也别想清闲!
谁也别想!
沈乐感谢地向黄师妹点了点头,报上邮箱地址。打开文件,他忍不住长长“哦~~~”了一声:
“宋朝的房子啊!”
那确实值得修了!
宋朝传承到现在的古建筑,全国加在一起也没多少了。再扣掉石塔、石桥、佛殿之类的建筑,更是凤毛麟角,完全值得好好保护的!
“呃……其实只能说传承有序,家谱一直在做罢了。”
黄师妹有点尴尬地解释。这座老宅,和她理论上有点关系:
这是刺桐当地,名门黄氏某一支的祠堂,就像之前开玩笑的,“是我们黄家的祖宗祠堂。”
但也就是“理论上”罢了,实际上,她不是当地那一支的,隔了十万八千里,别说五服,十五服都出去了。
而且,要说这房子是宋朝的,也有那么点儿亏心:
“之前应该转手、重建、翻修过好几次,至于现在的宅子,撑死了就是明代的……”
明代的也很有价值了,虽然不那么珍贵。但是,古宅,古建筑,有趣就有趣在这里:
“它的地基,础石,部分构件,应该是宋代遗存下来的。我们修复的时候,要非常注意保留各个时代的特质……”
懂了。沈乐淡定点点头,开始一页一页往下翻。申请书,详细的调查报告,原始资料,照片,分析……
哦对了,除了房屋本身的建筑结构,还有各种官职匾额,科举匾额,家族的历代科甲名录,各种质地的对联,雕塑,彩绘……
除了家族先人的画像不归他们修复——那是书画修复专业的活儿——整个祠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们全都要修一遍。
沈乐甚至看到了“太子太傅”的官职牌匾,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也不知道是谁。
“所以,凝聚在这栋房子上的,到底是什么呢……”
沈乐把资料从头拉到尾,又从尾拉到头,沉吟不语。前后左右,导师,师弟师妹,几个特事局的修行者,眼巴巴盯着他看:
他们都已经搞不定这座宅子了,就看沈乐的了!
沈乐也搞不定,最起码,坐在导师他们的住处,只在电脑上看资料,他是真的搞不定。
他来回翻了几遍资料,终于起身道:
“不然我去现场看看?……你们别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房间里蓦然一静。几个师弟师妹互相望望,嘴唇翕动。没失踪过的两个眼眸亮起,看着很想催促一把,甚至想跟着沈乐一起过去;
失踪过,又被沈乐找回来的那两个脸色担忧,想要阻止,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冒出一句:
“你……注意安全啊!”
“放心。”沈乐拍拍手,迈步向外。走过导师身边,伸手一按,把他按得坐回床上:
“老板,你安心坐着,没事。找不到我了也别急,我总要去那个把师弟师妹们吞掉的地方,慢慢寻摸一圈再说。”
一股热流从掌心涌出,直入老教授后颈,沿着任督二脉转了一圈。
老教授跌坐回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地享受起热流冲荡全身的舒畅感。沈乐趁此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门,直扑工地:
老板和师弟师妹们工作的地方,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
门脸不大,也就三开间左右,然而门口两级台阶宽大平坦,斗拱上雕龙刻凤,哪怕历经岁月,也能看得出曾经的精致。
三间黑漆木门已经斑驳,柱头、础石、窗上的雕刻,还是精致繁复,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这大宅的故事,不会写在墙壁砖瓦上……”
沈乐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抬脚往里走。整座大宅,到处都是脚手架,到处都是工作的痕迹:
拆除下来的护厝铁皮搭盖斜在一边,还没有运走;
陈旧、破损的瓦片一叠一叠堆在墙根,新的瓦片已经铺好了一大半,还有一车倚在对面;
腐朽的木构件已经拆了下来,新的木构件还没换上去,窗框、门口、檐枋,触目所及,一块一块,都像狗啃的一样……
“老实说,住在这种房子里,真是不舒服。”
沈乐由衷评价。没错,这种房子,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豪华,只有大户人家才住得起了:
严丝合缝的大石条基础,当地特有的、红土烧成的红砖,翘角飞檐下,用瓷片拼成龙、凤、狮子、鲤鱼等各种精致的样。
然而整座房子屋檐极其宽大,四面围拢,只露出小小的一块四方形天空。
拿尺子随便量一下,整个院落,只有1/9是天井,其他部位全部被屋顶覆盖:
“这种采光,一天到晚,能有几个小时日照?住在里面,真的会憋死人的吧!”他一边吐槽一边往里走。大宅一共三进,第一进正中牌匾高悬,左右两间,左间上设讲案,下列桌椅,大概是宗祠里的学堂所在;
右间当中两把太师椅并列,左右各设四把交椅,怀疑是族人议事的地方。
绕过正中大厅后面的屏风,第二进大厅庄重肃穆,哪怕东西都搬光了,也能隐隐闻到香火味道。
踏进大厅,正中长案上,长案后面的壁板上,全都空空荡荡。但是光看上面的灰尘痕迹,沈乐敢用自己老宅打赌,这绝对是供牌位的地方!
“当中始祖,左昭右穆。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士三庙,超过这个数目的,打包放在侧房或者后室,逢年过节请出来祭一祭……”
沈乐倒背着双手,仰着头,绕着祠堂转悠。东西可以搬走,沉淀在房子里面的气韵可搬不走。
尤其是长案和壁板上,凝聚的心念和力量,简直伸手就能摸到——
“我感觉,在这里传送,最容易传送到目标位置。”沈乐仰望壁板,沉吟思索。
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代人,在这里拈香祭拜,在这里仰望叩首。
有意气风发,有崇敬肃穆,也有愤怒悲哀,有凄凉绝望。千年以降,各种各样的情绪,浓厚到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个家族,经历过怎样的风风雨雨?
是什么经历,在家族传承当中,刻下了最深的痕迹,又是怎样的经历,引动了这个祠堂的异象,把他的师弟师妹们卷了进去?
梁柱上,础石上,墙壁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载沈乐想要知道的事情;
导师和师弟师妹们收集的资料,也没有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沈乐在第二进的祠堂转了两圈,又转向第三进。一脚踏出第二进的后门,他瞬间精神振奋起来:
是没有看过的建筑结构!
是没有看过的样式!
第二进后门,和第三进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隔,几乎可以算是楚河汉界,恨不得砌一堵墙拦起来的那种。
然后,第三进有独立的门房,有独立的照壁,不绕到内部,甚至会觉得第三进直接调转方向,由坐北朝南变成做南朝北,和第二进直接背对背。
如果不是外面有一整圈围墙,把这三进房子围在一起;
有左右两排护厝——也就是纵向分布的两排厢房,以及分隔厢房和主体建筑的长长巷道;
沈乐完全可以认为,第三进和前两进并不属于同一栋建筑,甚至不属于同一家的房子。
但是,两栋房子的建筑结构,风格,相呼相应,又存在微妙的对称,跟照了个镜子似的……
沈乐好奇地绕了进去。一圈转下来,恍然大悟:
这个宗祠,是非常罕见的男女祠的结构。男祠在前,女祠在后,男人们在第二进祭祖,女性也在第三进祭祖;
男祠供奉家里的始祖和有贡献的先人,女祠,在供奉之外,还承担了养赡的职责:
看女祠左右两边,一间一间阴暗逼仄的小房子,看楼梯紧锁的二层楼阁,再看密密麻麻排列的织布机,沈乐有理由相信,这是家族女性守节的地方。
而最让他心神震动的,还是女祠牌位前方,一条漆黑油亮的大梁:
沈乐甚至不用开灵眼,也不用进入冥想视角,站在梁下微微仰头,就能“看”见梁上垂挂下来的,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白绫。
白绫上,大梁上,祠堂里,凝聚的悲哀、痛苦和怨恨,历时千载,也仍然有如实质。
“所以……你们的悲哀和愤怒,还没有平息,还没有被安抚吗……”
沈乐凝望着那条大梁,微微抬手,虚抚而过。厅中吹过一股微风,绕着沈乐打了两个旋子,从屋瓦到窗纸一起猎猎作响。
啊这……
念经啊,超度啊啥的,我不擅长啊!
我只略懂一点物理超度,但是,要真动用我的手段来超度,不说别人,导师得把我往死里打啊!
沈乐在古宅里面溜达了两圈,前后三进,左右护厝,连同两条长长的巷道,每个房间都探头进去看了个遍。
看完了,摇摇头,回去找修行者们:
“我能感觉到这房子上凝聚的怨气……也许,超度掉就好了,就不会把人拉去失踪了?”
“这怨气并不会害人。”关岳庙过来的那位第一个否定。他用香灰撒遍了古井,也撒遍了房前屋后每一个角落:
“它但凡会害人,关圣帝君和岳王爷在上,都容不得它。不害人,只是自顾自地难受,我们也拿它没办法。”
“是的,它不是那种会伤人的。”天后宫的守庙人对同事表示赞同:
“之前我们排查过全市的古宅,有需要超度的,我们都尽量超度过了。不会作祟的,总不至于把它拆了吧?”
清源山那位道士笑而不语,一副“不要打扰我飞升”的样子。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道清长老身上:
“阿弥陀佛。”道清长老照例是佛号起手。宣了一遍佛号,他慢慢道:
“这座宗祠,和我们寺内的檀樾祠,也有同气连枝的源流。等我去一趟檀樾祠,请一炷香火过来,看看有没有效果?”
什……什么?
您是和尚啊!
您不搞念经超度,您去寺里的啥地方请香火是什么鬼?
沈乐张嘴,闭嘴,摸手机,快速百度。一通搜索,也不得不服气:
刺桐黄氏,也是自唐代传下来的千年名门。唐垂拱二年,黄守恭舍宅为寺;
为了感谢黄氏献地的功德,开元寺至今还保留着檀樾祠,供奉黄氏香火,有黄氏后人居住、守香。
而八闽之地,黄氏各个支派,都是从黄守恭传下来的,说到底都要封檀樾祠为祖祠……
行吧……
你有问题,让你祖宗来跟你说?
沈乐伸手一引,把问题交给了老和尚。然而,香火请过来,在祠堂里转了一圈,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该悲哀的还是悲哀,该怨气的还是怨气。
沈乐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看上去还得我来。——算了,我再穿越一次看看吧!”
(本章完)
第525章 沈乐:要搞定鬼宅,我只能出绝招了!
第525章 沈乐:要搞定鬼宅,我只能出绝招了!
自己一个人传送,比带领师弟师妹们返回,要方便得多。
沈乐根本不用掏出笔筒、放出送嫁泥俑群,自己往地下一坐,调动传送符篆,身形就开始模糊。一遍,两遍,三遍,刷,刷,刷,刷……
传送,传送,再传送。熟能生巧,传送到第五遍,身子一轻,眼前已经换了世界:
“终于又回来了……让我看看,这个宅子的问题在哪里,应该怎么破……”
沈乐抬头四望。还是把师弟师妹们抓走的那栋古宅,安安静静,杳无人迹。天空沉甸甸的蒙着一层铅云,几乎压到房顶,看一眼就让人透不过气来。
上次来的时候,沈乐着急带人走,并没有在这里详细探索。这会儿,他仔细观察,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进来的地方,和他的落点,有所偏差。他在外面发起传送的位置,是第三进的女祠,那条疑似吊死了很多人的房梁下面;
而他现在站的位置,是第二进祠堂的院落当中,那口古井边上。
至于是传送过程中的偏差,还是那口古井本身成了定位点,沈乐暂时还不好判断,可能需要多传送几次。
而在传送出去之前,沈乐打算把古宅探索个遍。他凝聚心神,再次调动符篆:
风来!
托着我,飞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丹田里的金色圆珠安安静静,上面的符篆亮也不亮,不搭理他。沈乐皱起眉头:
“这房子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现实中的空间,是记忆空间?——那也不对啊,记忆空间的话,不可能把人拉进去的!”
飞不起来,就只有跳了。沈乐纵身一跃,跳上最高的一个屋顶;
再次奋力一跃,高高跳起。奈何头顶上的铅云看着极低,其实却相当高,沈乐尽力跳到最高处,感觉距离铅云还有好几百米,伸手完全够不到。
趁着跳起的高度四下张望,整个古宅外面,也包裹着厚厚的一层铅云,如同穹隆一般,把古宅倒扣在里面。
沈乐记住方位,落到地面,随即奔向第三进祠堂的后门口。推门,推门,推不动——
照着他用的力气,木门都能推碎了,手掌能直接穿过门扇了,却还是推不动区区一扇木门。
沈乐深吸口气,双手按在门框上,慢慢调动体内热流,渗入门框内部。木门给他的感觉,非常僵硬,木呆呆的,热流在里面穿行,比凿石头还难。
累了他一身汗,才把整扇木门渗透完毕,再往外一推:
吱呀一声,应手而开。然后,沈乐就和浓厚的铅云,以及铅云背后、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面面相觑。
“……你的范围就只有这么大是吧?就只局限于这个宅子是吧?多一步都不肯是吧?”
沈乐气哼哼地锤了一下木门。迈开大步,踏进铅云当中:
一步,两步,三步。第三步踏出,整个人猛然一僵,寒毛竖立:
危险!
巨大的危险!
再往前,就非常非常危险了!前面的地方,不是有鬼,也不是有怪物,而是——
而是什么都没有!
就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了,无上无下,无天无地,无内无外。
和他补天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片虚空有一点像,一脚踏进去,估计就回不来了,至少以他现在的能力回不来了……
他几乎是倒跳着往后一跃,落回门里。砰,砰,关门,落闩,背靠着木门,大口大口喘气:
还好还好,之前传送没有偏差,落在古宅当中。这要是往外偏一偏,偏到虚空当中去,估计他就要完蛋了啊!
沈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站直身子,放下身上的背包,开始干活儿:
既然进来一次比较危险,那么,他就要抓紧这次机会,尽量探索完全了。这座会吞人的古宅,或者说,“暗·古宅”,它的枢纽在哪里?
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它和现实世界中的古宅,区别在哪里,妥善利用这种区别,是不是能够控制住它,让它不要再把人吞进去?
沈乐迈开脚步,先绕着古宅走了一圈。宅子的整体结构并没有变,还是三间三进的大宅子,外带左右护厝,两条夹道;
但是,宅子的细部,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比如说,第一进右边的议事堂,里面的家具就大变了模样,由弧度流畅的明式家具,变成了方方正正的宋式家具;
再比如说,第三进的女祠,那些小房间少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小佛堂,和一间一间的大通铺。
简而言之,就是在祠堂里居住守寡的女性,生存条件,似乎更加差劲了一些……
除此之外,那些雕梁画栋,那些屋顶上,屋檐下,窗框上,各种各样的装饰,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
甚至房屋的墙砖也和现代不一样了,显而易见,导师在修的这座古宅,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翻修,甚至不止一次的重建……
“所以说,我现在站着的古宅,真的是宋朝版本的吗?具体是宋朝哪一段时间的?主人是谁?当时发生了什么,才会凝聚这么深的怨气?”
古宅安安静静的,并不回答他。想要查资料,做分析,这里也没有条件。
沈乐搓搓手,从背包里掏出扫描仪,在第三进院落中央架好。也就是现在扫描仪干活的速度快了,扫描一个院子,几小时就可以;
换成他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用的老版扫描仪,估计他得在这宅子里待上七八天……
留下扫描仪干活,沈乐扛起相机,挨个院子走动。屋檐下的雀替,和现代长得不一样,“咔嚓”;
房梁上写的字,和导师给的资料里不一样,“咔嚓”;
女祠里的小佛堂,和现代的不一样,“咔嚓”……
身为一个古建筑修复的工作者,测量、记录,是所有工作的基础。对了,除了拍照,还要画草图:
这个“暗·古宅”的规则和外面不一样,扫描仪和相机拍下来的东西,不一定能带到外面去,但是,他画下来的草图,没理由带不过去!
沈乐忙了足足24小时,才背好背包,传送回来。一露面,就被导师满脸担心,拽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
“你怎么又跑到那里去了?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这个项目,实在不行就不做了,咱们不缺这一个,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沈乐一扭头,师弟师妹们排成一排,点头不迭。他不禁微笑起来,卸下背包:
“老板你别急,我当然是有把握才去的——你看,这是我在那个古宅里面,就是把师弟师妹抓走的古宅里面录到的场景,您要不要研究一下?”
手机连上电脑,开始导出照片,立刻就有两个师弟扑了上去。再把扫描仪拿出来,连上系统,又有两个师弟师妹扑了过去。
只有韩教授仍然抓着沈乐不放:“你别打岔,别转移话题。老师知道你现在有大本事了,老师都看不懂了,但是你要记住,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会拳的!”
他抓着沈乐满脸关切,谆谆叮嘱。直到沈乐连连点头,发誓自己一定不冒险,一定干有把握的事情,这才转身去电脑前,和学生们一起看沈乐拍回来的照片。
这一看,整个人都入了迷,不停地啧啧感叹:
“原来宋代的民居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那个时候,墙面上的装饰不是用瓷片拼接,是用堆灰的……”
“原来那个时代,刺桐市的民居装饰,融入了一部分海贸的特点和外族特征……”
“原来……”
沈乐站在旁边,看着导师废寝忘食,盯着电脑不停翻动照片,几乎要爬进电脑屏幕里面,也是无奈。
过了两个小时,老教授还趴在电脑面前;
再过两个小时,还在看照片;
再过两个小时,倒是不看照片了,对着扫描软件复原完毕的房屋3d构图,不停地拉来来去……
导师您注意身体啊!
您六十几岁的人了!快退休了!不是小年轻了!
不是可以随便熬夜的人了!现在都晚上十一点了,咱们能明天再看吗?
“咳……老板,咱们能照着这个照片里的样子,重新修复古宅吗?”
他努力提出问题,试图分散老板的心思。韩教授一扭头,眼神亮得快要赶上探照灯,停一停,又黯淡下来:
“……恐怕不行。这个证据效力太差了,完全没法用……”
沈乐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是啊,你想这样修,为什么?
照片?
照片是哪儿拍来的?
穿梭到那个会吞没修复者的老版古宅里,然后拍下来的?
沈乐估计,如果他坐在项目审核者的位置上,有人递这样的申请书,他能连申请书和照片一起砸到申请者脸上去: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这个陈述,你敢在我面前说,你敢写到论文当中去么?!
“那你觉得,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个宅子的……”
老教授求助地看着沈乐。沈乐也是满脸为难:
“我不太清楚。我……”
他来回比划了几个手势。奈何思路不清,比划手势也帮不上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要不然,我帮忙一起修?”
“你一起修有用吗?”
“有用吧……”沈乐犹豫。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小油灯,再拿出笔筒:
“老板您看,这两个都是我一点一点修好的。修好了,我就能掌握它们的力量——青灯,来给老板点个亮儿,钟小妹,来打个招呼!”
一团银光从灯芯上面飘起,绕着老教授转了一圈,又晃晃悠悠回到灯芯上;
紧接着,钟小妹从笔筒上探出半截身子,盈盈施礼。笔筒里,一二三四、连续跳出四对泥俑,落地见风便长。
刷的一下,四个脑袋都扭了过来,马轩宇叫得尤其大声:
“是它们!就是它们把我们带出来的!——老板我跟你说,沈师兄把我塞在棺材里,可吓死我了!”
活生生(?)的泥俑摆在面前,韩教授终于有点儿相信沈乐能够搞定。唯一的顾虑就是: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老教授犹豫。沈乐肯在这里帮忙,对他是件好事。至少,万一古宅再出点儿什么问题,沈乐能及时救场,能保证师生和工人没有危险。
但是……
沈乐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甚至不是刚毕业找不到工作,凄凄惶惶,找他来干点零工,也算让他有点收入的时候了。
他已经有了一座大宅,一座独立的实验室,甚至可以让本系学生多一个做实验的地方,不用和外系、外院的抢实验室;
他已经在修行方面走得很远,那些修行者们,甚至要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来解围……
简单来说就是,沈乐过来帮忙干活,一干几个月的报酬,他老人家已经给不起了。
项目经费也是有限的!基本上,就是卡着材料费、人工费,再稍微多一点点,算是给项目负责人的收益……
“没事儿,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乐摩拳擦掌。刺桐市有趣啊!
好玩啊!
这个地方,山川秀美,古迹众多。导师带着他们干活,绝不可能996,更不可能007。
一天八小时,一周五天,多出来的时间,就可以在刺桐市走走看看,到处玩耍:
市内的名胜古迹,就足够他玩半个月的。算上周围乡镇,再算上周围闽南几个市,至少够他玩两个月。
他前两天吃了生汤,吃了闽南特有的烧肉粽,味道都不错,他还没把闽南美食尝一个遍呢!
据说姜母鸭也很好吃,据说现做出来的海蛎煎也很美味,据说面线糊能吃一个礼拜也不重样,据说满煎糕也值得尝一尝……
对了,双休日还可以到海边去,直接在港口买现打上来的海鲜,现煮现吃,格外美味!
反正他现在也不用上班,也正好打算带着小家伙们出来旅游,就从今天,从刺桐市开始不好吗?
“那……行吧。”导师勉勉强强地同意了。转身就砸给他一堆资料:
“来,把这些东西都看了。明天是休息日,后天开始,一起干活!”
“好嘞老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本章完)
第526章 大宅里发生的惨案,我要怎么解决它?
第526章 大宅里发生的惨案,我要怎么解决它?
说是后天开始干活,沈乐当天晚上,就扑进了工作当中,开始研究他从【暗·古宅】带回来的资料。
这一研究,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导师你看,这根大梁……大梁上面,有点奇怪的痕迹!”
“确实有。”韩教授扶了扶眼镜,努力眯起双眼,让自己的老眼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个痕迹……这痕迹,沈乐,你看着像什么?”
“不好说……”
沈乐先是努力细看,再是伸手沿着屏幕描摹,最后索性把照片打印出来,取笔一点一点勾勒。
颜色暗沉如铁的巨大梁木上,一道一道细细的痕迹蜿蜒而下,初看似流水,细看又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进梁木当中。
而那痕迹延伸到大梁底部时,甚至还凝聚出了一个略大些的圆形,把整条梁木腐蚀得凹下去了一点。
沈乐把照片竖起来,伸手勾画大梁上的竖痕,片刻,心里一动:
“感觉像是水流下来的样子?——不,不像是水,像是……血?!”
他猛然回头,盯住导师。导师脸色沉肃,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好半天,叹了口气:
“我看着也像是血。血和水的粘稠度不一样,在木头上流动,留下的痕迹也是不一样的。而且……”
他把图片放大,放大,再放大。举起笔尖,在最外侧的血流边上,点了几点:
“你看这些散碎的凹点,像不像是血液喷溅出来的样子?”
导师你啥时候会这些了!
这是法医的技能啊!
沈乐震惊地看着导师。头发白,然而依旧精神抖擞,爬起山来比自己学生还快的老教授摊了摊手:
“别看我,我也是现学的。这次古宅里出怪事,井里冒血水,他们请了市局的刑侦人员来看,人家顺便讲了一下。”
嗯,大概就是血液流淌,喷溅,滴落的痕迹,之类之类的样子。
直接拿来破案是做不到,拿来研究一下古宅里的怪异,差不多已经够用了。
导师您强的!
您这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沈乐给了导师一个大拇指,继续研究。把图片放到和现实等大,血液流淌的痕迹勾勒一下,大概就能看出,这上面曾经有一个人。
他大概是躲藏在上面,或者趴伏在大梁上,掩在柱子后面,又可能是见到了什么事情,想要从梁上跳下来。
但是,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被杀,鲜血喷溅在大梁上,滴滴洒落……
沈乐一张一张切换照片。果然,没切几张,就到了血痕旁边的柱子。放大图片,拉出近景,能分明看见柱子上面的十七八个孔洞。
有的直,有的斜,有的深,有的浅。每个孔洞,都被烙印一般的痕迹浸染,像是曾经有血液大量涌入一样。
把孔洞,血痕,血流勾勒出的柱状痕迹连在一起,沈乐感觉,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副图卷:
曾经有一个人,在这里被强弓硬弩,密集攒射。十七八支,或者更多的箭矢,将他活活钉在这根柱子上。
可能一时还没有死,还在尝试挣扎,或者尝试呼救。
然而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肺部被刺破,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带着血泡,噗噗地向外流淌……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念,千载而下,他被杀掉的场景,还能在古宅当中凝聚?”
沈乐皱眉思索。他一张张翻过照片,一张张仔细观察。奈何大几千张照片,一时半会儿实在看不完:
“要是有ai帮忙干活就好了……好歹能来个‘大家来找茬’,帮忙找一下现实里的古宅,和幻想中的古宅,有哪里不一样……”
他看得头晕眼,忍不住抱怨。身边,导师笑了一声:
“想多了,现在的ai,还没智能到这种地步。我们也用隔壁学院开发出来的ai跑过,结果,一个角度不一样,一点打光不一样,它全都给你标出来,满屏红点!”
啊这,这就真的只能期望那帮搞ai的人,努力干活,努力给人工智障们迭代了。
最起码,靠沈乐是不可能的。哪怕沈乐能够调动精神力和天地元气,修补天地屏障,能够帮着云鲲拖回来一条歪果仁的大黑鱼——
他在ai编程和调教方面,和电脑盲也没有太大区别。
“没办法,慢慢干活吧。实在不行,多找两个本科生,让他们人工分拣——”
“那我们呢?”
“我们……导师,我有个想法,我们重新把这个宅子扫描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导师无可无不可。于是,沈乐扛起扫描仪,直奔古宅,在那根曾经钉死过人的梁柱下面架起了扫描仪。
三维激光扫描仪射出细细的光芒,一寸一寸掠过横梁,然后……
“咔嚓!”
一声轻响。沈乐还在左右扭头,寻找异响来源,就看到扫描仪上面,袅袅升起一缕轻烟……
???
他飞扑过去。低头一看,屏幕已经灭了下来,啥都看不到了。尝试重新启动,再尝试重新启动……
“啊这,坏掉了?”
沈乐抱着一线希望,请了厂家人员,上门来修。修理工拆开外壳,只看了一眼,就给扫描仪判了死刑:
“没救了。——里面的电子元件全都烧坏了,物理意义上的毁了。想要修好,电子元件要全部替换——那还不如买台新的呢!”
“八十万啊!”不等沈乐开口,被他从鬼宅救回来的马轩宇师弟就惨叫一声:
“这一台八十万啊!!!”
坏掉了,要买新的,虽然不至于全从他们的项目资金里出,也肯定要出一大笔的!
这个项目资金本来就很少了!再出这一笔,他们的项目津贴,他们的住宿费、餐费,导师偶尔请他们打牙祭……
就全完了啊!
现在只能说,幸好前几天扫描的结果,已经全部导出来了,没有一起搭在里面……
“没事没事,我赔,我赔。”沈乐面不改色,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小小巧巧的扫描仪,展开三脚架,立在地上。
反正他也有钱了,之前为了干活方便,曾经买过一台,当时的最新型号。拿来赔给学校,完全不心疼:
“老板,扫描仪这种学校资产,有序列号吗?还是只要贴个条子就行了,学校并不在乎哪一台是哪一台?”
“这不用你掏钱……”导师皱眉推辞。沈乐已经扛着扫描仪,一溜烟奔去了古宅:
“我就不信了!——我再扫一遍看看!”
然后,他新买来没两年的,他用了很多遍的,他带进暗·古宅全程扫描,也没有坏掉的扫描仪……也冒起一道袅袅轻烟,坏·掉·了。
什么鬼?!
沈乐简直不敢相信。他绕着自家扫描仪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奈何并没有什么用处,该救不回来的,还是救不回来。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顾玉林:
“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吗?”
“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对面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狂笑。顾玉林前仰后合,笑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慢慢停下来:
“你居然现在才碰到这个问题。——哎,之前给你装特事局专用手机的时候,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所以……电子设备,在特殊环境下,是会受到干扰,甚至会被烧毁的?
而特事局对这些电子设备,有针对性的改装方案,而且,已经改装了一批了?
沈乐立刻get到了顾玉林的意思。他咳嗽一声,果断回答:
“所以你们这里有现成改装过的扫描仪吗?徕卡360的?速度给我来一台,一分钱不少你的,加价也行!”
顾玉林的笑声戛然而止。
现成的……他还真没有。不但他没有,特事局的兑换库里也没有。他赶紧打电话给领导,层层上报,各个部门询问——
最快速度,有现成的给他挪过来一台,没有现成的,现改也要改出来一台!
三天以后,两台扫描仪肩并着肩,放到了沈乐面前。一台是原版,原厂进货,和之前的学校里的一模一样,可以完美拿来替换——或者赔偿;
另一台是特事局改装版,号称可以应对鬼王级的攻击,在500年妖怪制造的幻境里面,可以扫描出正常图像和幻境图像。
沈乐抱着改装版,一头又冲进了古宅,架起扫描仪,直接开干:
这一次,细细的激光掠过,梁柱上忽然出现大片大片焦黑。扫描仪头部转回,激光落在梁柱上,沈乐“咦”了一声,抬手上指:
“老板,你看!”
“哪里?”
“哪里哪里?”
“到底是哪里啊?!”
导师和师弟师妹们蜂拥过来。肩膀挨着肩膀,胳膊抵着胳膊,伸长脖子抬头仰望。
两个近视眼师兄,干脆摸出手机,开到长焦拍摄界面,用手机屏幕代替自己的眼睛,努力去看:
“没什么奇怪的啊!这梁柱,还是老样子啊!”
然而在沈乐眼里,这根梁柱,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梁柱上面,缓缓浮现出人形的凹痕,鲜血汩汩,从那十七八个孔洞里、从人形轮廓的周围,缓缓流下。
沈乐甚至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是那个被射死在梁柱上的人,他的怨念、痛苦和恐惧被古宅铭记,久久不散,在这里显现出来……
沈乐下意识地走近那根巨柱。他也不用架起梯子,只是轻轻一跃,就站到了横梁上。
脚踏梁木,轻巧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柱子跟前,伸手贴在那十七八个孔洞的中心,大概是钉在死者胸口的几个箭孔上:
刹那间,一阵寒流卷过,沈乐全身一震,闭上双眼。
那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马蹄声!
暴烈的铁蹄声,砸在石板路上,一声声砸得人魂惊魄悸。在祠堂里面小声的恐惧惊叫中,铁蹄踹在黑漆大门上,直接把门踹开。
然后,纵马而入!
铮!
铮!
铮!
拔刀声,喝问声,挥鞭声。那镶了蹄铁的马蹄,直接踹在了香烟缭绕、雍容揖让的祠堂地面上。
骑士们纵马直入,高声喝问。沈乐耳朵一竖:
这声音好熟!
不,这发音好熟!
他听过的,他在记忆当中听过的——他在上一段记忆当中,在泥俑们的经历当中,在那座坚城下的一次次战斗当中,在舍生忘死的冲击当中——
是鞑子兵!
是鞑子兵冲进来了!
“可恶!又是他们!”
沈乐愤怒地攥了下拳头。摔!他想起来了,南宋末年的时候,刺桐市,曾经落到元军手里……
然后,由于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的背叛,元军在这座城市,制造了可怕的杀戮。
“按说黄家应该不至于被全家干掉啊……所以,是单纯倒霉,还是因为有钱有权,成了被劫掠的对象,又或者保护了什么人?”
沈乐一个激灵。掌心一烫,他缩回手,看着掌心焦黑的印记:
那个印记,头部尖,后方呈三角形展开,再后面收束出一道竖直的杆子。
看那样子,就像是一枚箭簇,而且还是三棱箭簇,自带血槽的那种……
这,这痛苦和怨念,历经千年不散?
抓到一个可以感受到它、可以承接它的人,然后,就直接贴到我头上来了?
沈乐甩甩头,打算回去查一下这段历史,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愿县志里有,或者黄家的家谱里有。
他轻轻跳下横梁,看扫描仪已经工作完毕了,赶紧抱着它走路。而这段痛苦的记忆,果然也被特殊改装过的扫描仪拍了下来。
沈乐从扫描仪里导出文件,交给专门软件复原之后,师生们对着里面的影像,啧啧称叹:
“果然这里死过人啊。”
“还是万箭穿心,老惨了。”
“可是,古宅最早出现异相,是井里冒血水?咱们是不是应该再去查查那口井?”
“所以这古宅到底该怎么修啊?要怎么修,才能把它修正常了,修到普通人不会被它带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乐身上。沈乐抬手抓抓头发,犹豫不决:
“要不然,我们再仔细探查一下那些梁柱,把它们重新修复一遍?”
(本章完)
第527章 沈乐,你修这古宅,怎么越修越鬼宅了?!(猫咪祝大家蛇年快乐!)
第527章 沈乐,你修这古宅,怎么越修越鬼宅了?!(猫咪祝大家蛇年快乐!)
大宅里的梁柱,其实已经修复过一遍了。沈乐站在面前,只扫过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修的:
这根柱子,上下颜色有点不太一样,下端明显补过。就那些漆,沈乐赌一个贡献点,绝对是在下面注射鱼鳔胶,然后一小片一小片压平的!
不但补过漆,应该还填充过木屑,药水,胶水,把腐朽疏松的部分重新填充结实,顺便来一发防腐防虫。
柱子最下方,甚至还有一条明显的缝隙,柱子和石础的接合处也有一点不同,不是那种历经岁月的样子。
沈乐估计,梁柱最下方应该是腐朽了,导师带着师弟师妹们用了一个托梁换柱的手法,把下面烂掉的部分干脆锯掉,然后换上新的……
“是啊,这柱子已经修好了啊!难道要再修一遍?”
“工期和预算都不支持啊!”
“总不能换根新柱子……这也不符合文物修复的原则啊!”
一群师弟师妹围着沈乐,纷纷发表意见。沈乐一回头,就看见导师远远地站在厅堂门口,看着他微笑,一副不打算插嘴的模样。
沈乐快步走过去,站到导师身边:
“老板,你看这柱子要怎么修?”
“我不知道。”韩教授理所当然地回答。见沈乐盯过来,他淡定摊手:
“从古建筑修复的角度,这根柱子已经修无可修了;从你那个什么……的角度,我一无所知,提不出意见。
——总之,你看着修就好了,只要不是把它全拆了,我都没意见。”
……行,老板,您就大撒手了是吧。沈乐点点头,大步走向立柱前方。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导师、让师弟师妹,都很难评价的动作:
张开双臂,一把抱了上去,直接扑在了立柱上。
“师兄这是在干嘛?”
“跟柱子交流?”
“他能听见柱子讲的话?”
“或者他能看到这根柱子,不同寻常的美感,被它感动了?”
师弟师妹们窃窃私语。沈乐双眼微闭,从胸口到脸颊,全都贴在柱子上,掌心热流渗入,触碰柱子的每一个细节:
上中下三节木柱,木柱和木柱之间,巴掌形的榫卯结构;
木柱外面,勒紧的铁箍,以及铁箍上面的每一个钉子;
木柱和石础接触的部分,那轻微的吱嘎声,静力压迫下细微的形变;
还有木柱当中,因为腐朽而掏空的部分,木粉、胶水和防腐药水与木柱结合,却又不怎么融洽的地方……
好半天,沈乐才放开手,直起身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回头向导师眨眨眼,轻轻一笑:
“老板,还有师弟师妹,看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他一个电话,立刻就有大批木料被送进来。不但送进来,还按照沈乐的要求,切削成了一段段弧形;
沈乐指挥着过来送木料的工人,用麻绳捆住木料,把它们绑在木柱外面,严丝合缝。绑完了,水培营养液加水,哗哗地往上喷。
一直喷到木料和麻绳全部湿透,沈乐招呼所有人闪开,独自上前,再次伸手,按上木料表面:
“给我——加固!”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异状。弧形木料安安静静,麻绳没有腐烂,也没有抽紧,甚至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然而只是五六秒之后,马师弟就第一个发出了惊呼:
“你们看!——那个木料接缝!”
弧形的木料,当然不可能有立柱那么长,那么大。它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刨出来的,拼接在木柱外侧,雪白的切削断面还暴露在外面。
然而现在,那些切削出来的断面,直接看不见了——它们严丝合缝,长到了一起!
“师兄这是……想要给木柱加一层壳子吗?”
黄师妹小声猜测。身边,另一个师弟摇了摇头:
“不像。这不符合古建筑修复的规则……再看看,再看看……”
不管沈乐想干什么,总之,看到木料自己长合,大伙儿已经觉得值回票价。
举起手机的举起手机,架起相机的架起相机,马师弟甚至冒着80万再次打水漂的危险,架起了扫描仪——
当然,是沈乐拿过来的,特事局改装过的那一台。
只不过,他们举手机的手都酸了,也没等到进一步的变化,好像沈乐来这一出的目的,就是给木柱加一层壳子……
只有沈乐知道他在干什么。外面的木料自行长合,只是为了省他一点力气,免得他还要控制这玩意儿悬挂起来;
但是,长合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沈乐抬手按在木料上,热流汹涌,渗入立柱当中。一枚符篆悠悠旋转,牵动木气,给木柱添了一分生气:
得这一分生气点化,木柱就奋力生长起来。沈乐控制住它,不让它长高,不让它长粗,它就只能往结实里长:
吸收外面的木头,作为养料,吸收木壳上喷的营养液,作为生长的润滑剂:
长!
长!
长!
历经数百年,木料腐朽,内部中空,有些勉强存在的结构,也只有细胞壁勉强支撑,里面的内容物全部液化了。
正好趁这一波,极力吸取养分,极力把自己长结实了!
“咦?木壳塌下来了?”
韩教授眼前一亮,快步上前。伸手摸摸最下方的一圈木壳,再踮起脚摸摸上面的,再小心翼翼挪到沈乐身边,摸摸他按手处旁边的木壳:
“奇怪……感觉柱子里面最腐朽的地方,木壳软得最快……”
木柱奋力吸收养料。不一会儿,咔哒一响,木壳裂开了一块;而后,从裂缝当中,一滴一滴,艰难地挤出液体……
“这是什么?快!取样!收集起来!然后测一测,这液体是什么成分!”
老教授眼睛一亮,赶紧下令。学生们蜂拥而上,搬凳子的搬凳子,拿容器的拿容器,去找仪器的去找仪器。
又是吸,又是刮,好大一通折腾,然后,送到韩教授面前的结果,大伙儿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老板,这好像是我们灌到木柱里面的防腐剂……”
“看成分,应该还有点黏结剂……”
“不应该吧?注射进去的药水,怎么还能流出来的?——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送去实验室再验证一下?做个化学分析,做个光谱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老板……我们的经费……”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最后,师生几个,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次吃沈乐的大户:
他们把这些样品,寄到沈乐名下,位于珠溪镇的实验室,让那边的学生帮忙做个分析。
嗯,仪器折旧费用省下来了,药剂成本费省下来了,基本上只需要出点儿实验津贴——
天可怜见,外部实验室的研究员虽然是牛马,本家的学生更是牛马中的牛马,让他们干活,那可便宜得太多了!
沈乐把导师他们的议论听在耳朵里,微微而笑,只是不说话。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身体里有异物啊?
一旦长好了,长足了,能排出的异物,果断要排出,不然也态不舒服了!
然而沈乐并没有向大家解释。一方面,他现在要全神贯注操纵符篆,虽然不至于无法分神,也确实没能耐喋喋不休,回答每一个问题;
另一方面,就算回答了,师弟师妹们也未必能相信,还是让他们自己看结果比较好。
仪器跑出来的结果,总比他空口白牙说的结果,要容易让人相信,不是吗?
“你别急啊,慢慢长就是了,养料不够还有。”
他在心里默默对立柱说着,供给符篆的热流,输送得更稳更匀:
“好好长,长得更稳一点,长得更坚固一点,这一波争取撑住几百年……还有,我供你灵气了,你就不要作祟了!”他全神贯注,站在木柱面前,努力供它修复自身。木柱上的木壳一片一片变干,一片一片软化塌陷;
师弟师妹们手忙脚乱,按照沈乐的指示,往柱子上按新的木壳,拼命浇水,顺便还要帮导师取样。
忙到最后,木壳都不够用了,干脆把各种碎木片、木屑,胡乱撮过来,在木柱外表糊成一堆,供它取用:
“还有这种法子?沈师兄,你可太厉害了!要是修古建筑真能这样修,我们以后,就省事儿多了!师兄,这个怎么弄的,你教教我们呗?”
沈乐手一滑,差点断开和木柱的联系。他扭头看向导师,导师目光灼灼,盯着木柱,好半天,苦笑摇头:
“你这种修复方法,有可重复性吗?能够量化吗?”
沈乐奋力摇头!可重复性是绝对没有的,特事局圈子里,他也不认识别人会这一招:
草木妖类或许能做到,沈乐没有问过;但是,他的师弟师妹们,正经高考招进来的文物修复者们,肯定是不会的!
至于量化,抱歉,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输出的热流和符篆,到底要怎么量化……
沈乐抱歉耸肩。导师只能再次摇摇头:
“修复一些特别珍贵的古建——比如应县木塔,比如故宫的金柱什么的,也许能用得上你这一手。普通的……算了吧。”
否则项目报告怎么写?论文又要怎么写?
弄一堆木材放在旁边,喷营养液,发动异能,然后——它自己长好了?
拜托,给文物修复工作者留条活路,也给审论文的专家们留条活路吧……
双方四目相对,很快达成了一致。沈乐继续催动能力,导师继续指挥学生们干活儿。
好一会儿,眼看整个木柱的生长就要完成,沈乐心头猛然一惊,快速缩手:
就在他缩手的一刹那,木柱上方,猛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痕。鲜血滴滴答答,不停流淌,仿佛无休无止;
而血痕中央,洇着一个深深的人形印记。印记上面,扎着十七八个深深的孔洞,大约在胸腹,肩头,骨盆,大腿部位。
洞底深黯,不知道有没有箭簇尚存,只能看到鲜血不断喷涌……
“鬼!”
“鬼啊!”
身后,一男一女,两声惊呼高高拔起,跟着就是稀里哗啦的声音。
沈乐百忙中只能反手一指,一股清风平地卷起,把从脚手架上失足跌落,眼看就要摔个好歹的师弟师妹稳稳托住,放在地上。
然后,他就听到后面脚步声急促,两个师弟直扑导师过去,架起导师就往外跑:
“放开我!我要看看这血迹是不是真的!”
“走啊!让沈师兄先看!他说没问题我们再进去!”
“导师你先出去!你年纪大了顶不住!我们替你看就好了!”
挺不错的,大家都挺爱戴老板,碰到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让他先走。沈乐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跳到横梁上,伸手去摸:
触手黏答答的,确实不是木柱的质感、甚至也不是清水的质感。收回手一看,满手鲜红,举起一闻,腥气扑鼻。
他再伸手抚摸印记上的孔洞,手指一按,再按,三按,忍不住笑了一声:
绝大多数孔洞都只有视觉效果,手指根本伸不进去——甚至没有往下凹进去的痕迹。
他摸索遍了整根木柱,才在人形印记心口的那个孔洞上,摸到了一点不同:
这里是真的能伸进手指的,沈乐把指尖探到了底,终于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点粗糙,有点尖锐:
“难不成真的有铁箭簇留在里面?”
沈乐暗暗狐疑。他纵身跳下,刚一落地,就看见导师在门槛外面的阳光下,笑眯眯朝他招手:
“沈乐啊,你修这个古宅,怎么越修越鬼气森森了呀?”
之前还是好好的,啊不,也不算好,会从井底冒红水,拧开水龙头会有血,会把人吞进去。
但是,它至少没有明显地出现,人类被杀的痕迹,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怨念啊!
这样一搞,别人还干不干活了?
“啊这……老板,你有没有听说过,人背上生了脓疮,要治好,就要先拔毒……”
沈乐也没有办法,只好胡说八道。老教授微微一笑,从容跨进厅堂:
“没事儿,反正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你弄出来的,你处理。——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导师都开口了,沈乐自然不会放过。他摸出笔记本,刷刷刷刷,一边画草图,一边请教。老教授不断点头,不断给他出主意。
两人讨论了好一会儿,沈乐又开始打电话:
找特事局,要仪器,要仪器,要各种各样的仪器,要各种各样,特殊改造过,能够在异常灵性环境下干活,能够记录灵性异象的仪器!
至于这些记录,到底能不能用,能不能写到论文里面,那就不必考虑了。就算不能用,他至少还能留着自己看不是?
沈乐摩拳擦掌,带着改装版3d扫描仪,先把梁柱扫描了一遍。
果然,扫描仪复原出来的图像,有人形,有血痕,还有箭簇留下的痕迹。
以扫描仪的精准度,甚至还扫出了唯一的那个孔洞,并且测量出了孔洞的深度……
“所以接下来呢?”
导师看着扫描仪给出的图像,也是惊讶不已。之前他们修复立柱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东西!
柱子表面,光滑完整,完全是一根没有经过战火的好柱子!
“我打算……把这个洞挖开,把箭簇取出来。”沈乐沉吟道。想了想,又自己摇头:
“还是算了,先扫描一下吧。万一里面啥都没有,是怨气凝结的幻象呢?”
反正,现在x光扫描仪也容易,扫一遍,差不多就知道里面有啥了!
沈乐需要的扫描仪很快就送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要绕着柱子来一遍,保持x光屏幕和光源对向运动,难度有点高:
“来,帮忙!”
沈乐把导师和师弟师妹们全都赶出去,关门闭户,一声喝令。下一刻,从糊上窗纸的门扇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鬼啊!!!”
沈乐:“……”
有没有可能,不是鬼,只是罗裙的万缕青丝不断延伸,帮他托起了所有的仪器,顺便帮他干活?
x光机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咔嚓咔嚓,拍了七八张不同角度的片子。沈乐也不是想做个ct,只要有几张x光片,就可以大致确定箭簇的方位。
然而,等他把片子拿到手,不由得大是为难:
“这……箭簇到底存在不存在啊?”
四张片子,四种不同样式的箭簇,有扁平的,有三棱的,有四棱的,还有圆筒形的;
另外四张片子,根本没有箭簇,甚至连柱子上面、他伸手能摸到的孔洞都看不见。
这已经不是角度不对、高度不对能够解释了,这纯粹就是薛定谔的箭簇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导师再次笑眯眯地询问沈乐。沈乐纠结了一会儿,索性奋起:
“不管了!我把这宅子全部修好,然后一次性解决!就不信我搞不定它了!
——老板,你们全部撤退,我一个人来!”
不是还有两个月时间吗?靠我的团队,两个月,足够把这宅子全部重建一遍,让导师交差了!
嗯,前提是,不要纠结修复过程,也不要用现代科技手段,一个一个地方去取样,去验证用了什么药剂,用了什么手段……
(本章完)
第528章 我们不要干活!要看沈乐干活!要看!(月底求月票)
第528章 我们不要干活!要看沈乐干活!要看!(月底求月票)
沈乐搓了搓手,就要奋起冲进古宅,用一人之力,两个月时间修复这栋宅子。
嗯,说起来,修复云鲲的工作量,也没有比修复这座古宅要小到哪里去,他还不是一个人搞定了!
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经过两次强化,比修复云鲲的时候要强得多了。打下手的小家伙们,也多得多了……
那支送妆队伍,就算不能帮忙扛房梁,至少可以帮忙扛斗拱零件,铺瓦片,铺地砖,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儿。
至于各种精细的活计,比如上漆,打磨,抛光什么的,罗裙们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
他甚至背后还有技术支持团队!导师他们,虽然不用踏入古宅,至少可以帮忙查资料,给方案!
沈乐张开双臂,把老教授轻轻一搂,就要将人推出古宅。刚刚发力,身边一声惨叫:
“等等!师兄,你等等啊!你看看我!”
沈乐飞快扭头,就看见他从【暗·古宅】里救回来的马轩宇师弟,苦着脸,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抖抖索索地去拽拉链。
刷啦,刷啦,连续两层拉链拽开,这位小师弟伸手一拉上衣,露出了他白斩鸡一样细瘦的身体,和毫无线条的腹部……
嗯,没有腹肌。
沈乐自己,虽然没有怎么努力锻炼,但是在铜片热流的洗炼之下,好歹都还有了腹肌来着!
咳,走题了。总之,这位小师弟露出了腹部,胸部,以及胸腹上面的四五个红点。心口一个,右胸一个,腹部两个。
还有一个,正在沈乐的注视之下,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来,由淡红到朱红,由朱红到深红……
沈乐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马师弟身上的红点,和梁柱上方,那个被万箭穿心的人形,基本吻合!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古宅的怨念,缠上我家师弟了?
你不给我面子吗?
你不给我面子,是想我直接把你干掉?!
沈乐脸色沉沉。他一伸手,拍在马师弟肩膀上,热流席卷冲荡,走遍师弟全身。
非但沿着经脉巡行,还特地上浮腠理,在他胸腹部的那几个红点位置上,转了一圈,再转一圈,又转一圈……
“奇怪……”
连续三圈转完,沈乐皱起眉头,沉吟不语。这几个红点,以及黏附在红点上的怨念,他居然逐之不退,驱之不除!
就离谱了,居然还有他赶不走的东西?
“疼不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就是刚才突然热了一下。师兄……”
马师弟抖抖索索地看着他,一脸求救。那个梁柱上面的痕迹,他也看出来了!
他不要被万箭穿心!
他不要死!
沈师兄,救救我吧,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沈乐……沈乐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也不是科班出身。面对师弟惊恐的眼神,他想了想,扭头去问同时陷入古宅的另一位当事人:
“师妹,你身上的痕迹怎么样?有没有变化?”
“好像也变深了一点……”
黄师妹苦着脸拉开脖子上的丝巾。粉红色的勒痕,在沈乐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黄师妹看到沈乐疑惑的眼神,郁闷道:
“变深了啊!变深了两个色号!从11号杏粉色,变成了87号元气粉了!”
“那不是深了76个色号吗?!”
沈乐大惊。身边,两个师弟跟着赞同点头,马轩宇欲言又止,老教授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
背包里轻轻一动,兰妆的声音在沈乐脑海中响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懂就别乱说!圣罗兰的序号,不是按照颜色从小到大排的!】
啊……哦……
好吧,专业问题,要听专业人士意见。在化妆品的色号上面,很明显黄师妹和兰妆是专家中的专家。
沈乐哪怕能够用各种颜料,调出最合适的颜色,修补古画、修补泥俑、修补塑像,他在这方面也和门外汉没两样,两位师弟也差不多。
至于马师弟为啥对这个问题有所了解,嗯,沈乐觉得,这件事儿,和马师弟为啥会与师妹一起陷入古宅暗面,可能有关系……
靠他一己之力,大概是没法弄掉师弟身上的标记了。沈乐想了想,默默掏出铜片,含在手心,往师弟胸口一按:
“铜片!铜片老兄!铜片大人!就靠你了!不要让我丢脸啊!”
铜片动也不动。沈乐努力向它内部注入热流,然而折腾了半天,铜片只吞不吐,半点反馈也不给他。
沈乐努力运功,感觉把自己体内最后一丝热流都压榨出来了,奈何铜片像个无底洞一样,根本填不满。
嗯,以它的位格,随随便便一头巨大神兽都能吞下去,连个饱嗝都不打,沈乐这点儿本事,还真的填不饱它……
沈乐一边输入力量,一边拼命沟通。沟通了不知道多少遍,铜片才懒洋洋地热了一热,吐出一丁点儿力量:
嗯,不是给师弟的,而是给他沈乐的。幸好,这股力量当中,还夹杂了模糊不清的信息:
你能控制它就好了……
我倒是也想控制它,奈何我也要做得到啊!
沈乐焦躁。他之前控制灵器的方案,都是从头到尾,把这件器物修复一遍。
修复完了,自然而然,也就沾染上了他的气息,由他启灵。睁开眼睛就是他,等于认他为创造者,自然听他的话了。
可是,这座古宅,他才修了个开头啊!
这是要让他自己和自己竞争,修复古宅,增强它灵性的速度,和自己控制它的速度比赛么?
沈乐感觉,怎样都搞不定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收回铜片,绕着师弟转了一圈。马师弟拎着自己的内衣,战战兢兢盯着沈乐,大气都不敢喘。
好一会儿,沈乐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掌:
“有了!”
“什么?”身边,老教授和几个学生,一起询问。沈乐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别说话!咱们先退出这个宅子,慢慢说!”
连他都唯恐惊动了古宅,或者泄露了它的秘密,老教授们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一行人悄然退出宅子,回到住处。沈乐点开扫描仪给出的【暗·古宅】图像,眉飞色舞:
“我觉得,古宅可能记住了曾经的样子,想要变成这副样子。我只要造个一模一样的,把它吸引过来,再封印起来,它就干扰不到师弟师妹!”
一群人集体盯着他,都露出了听天书一样的眼神。好半天,老教授轻声道:
“所以,你还打算造一栋宅子?——咱们且不说地点,工期,成本问题,就算你造得出来,你打算怎么把它吸引过来?”
沈乐嘿嘿一笑。他摩拳擦掌,把图像放大,放大,再放大:
“不用造一栋完整的宅子,只要造个模型就行了。然后把古宅的气息,抓到模型上,这个我做过,有经验!”
老教授已经不想去问沈乐,你到底什么时候做过,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经验的。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等待。果然沈乐又道:
“当然,这个模型,和古宅越像越好。能不能拜托导师帮忙,把这个模型拆分成零件,标注好每个零件的尺寸?”
这个要求,简直容易得一塌糊涂。老教授只是一挥手,学生们就扑了上去,各自复制了一份文件,开始干活。
韩教授只需要下命令:
“王军,你负责第一进。林建生,你负责第二进。马轩宇,你负责第三进。黄初夏,你负责左右两边的护厝,还有护厝和主宅当中的夹道。
把房子每个零件全部拆开,缩小……缩小一百倍,存成单个文件。然后问一下,有没有速度快的3d打印厂家,三天之内能做出来的?”
扫描仪已经扫描出了房屋结构,他们只需要一件一件拆开就可以了,这个不难。
学生们分头开始干活。沈乐虽然觉得3d打印并不是个好主意,做出来的东西可能并不能引渡古宅气息,却也没有阻止。
他自己弄了一批普通木头,普通黏土,灵木,带灵性的黏土,以及一架微型车床过来,严阵以待,也做好了准备:
等师弟师妹们搞完3d打印,如果不行的话,他再亲自干活!
嗯,可能是【亲自】让小墨斗出击……
有一说一,现代科技的速度果然飞快。师弟师妹们第一天,已经把所有房梁,柱子,屋瓦,地砖的扫描文件拆分出来,发给厂家去做。
第二天时间,拆分出了屋顶上,屋檐下,马头墙侧面,斗拱,雀替,等等所有的砖雕、灰雕、木雕等等装饰。第三天,他们拆分出了所有门扇,窗框,等等各种室内部件的装饰,以及古宅里的所有家具和匾额之类……
这边努力拆分,那边,3d打印厂家,就拼命工作,拼命给出零件。
第五天结束,沈乐面前,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好了一个三进宅院的模型,零件全都拼好了……
沈乐一伸手,按在宅院第一进的屋顶上,微微闭眼。热流悄然涌入,退出,再涌入,再退出。
沉吟片刻,他不动声色,起身向外:
“我去趟古宅,我看看能不能把古宅的气息引入进去……”
感觉这材料不太行,啧。
他婉拒了所有人的跟随,自己抱着模型,来到古宅门口。一脚踏进去,随手关门,立刻就放出了笔筒里的抬妆泥俑:
“来,抬着模型跟我走,抬稳一点,不要摔了。这是你们的本职工作,能做好吧?”
泥俑安安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不抬脚。沈乐的背包里,传出钟小妹轻声的呵斥:
【抬好东西,跟着走,不行就换人!】
这是“能干这活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不行就换”的意思吗?
这发言也太社畜,不,也太老板了!
沈乐抿了抿嘴唇,咽下去一句吐槽,开始干活。先集中精神力,笼罩面前的一段院墙,抓一把气息,按在模型上;
停顿片刻,感受一下,确认气息没有消失,再笼罩另外一段院墙,抓一把气息,按上模型;
挪动两步,盯紧一根柱子,再抓一把……
如此慢慢转动,一分钟一面墙,一分钟一根柱子。
他在古宅第一进转了一个半小时,尽可能精细地把气息依附到模型上,再迈向第二进。
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模型上的气息还没有散开,和古宅还能构成联系。加油,努力!
沈乐奋力干活。第二进显然是祠堂正厅,装饰比第一进要繁复得多,也隆重得多。
沈乐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大体完成,却卡在那口古井上:
“见鬼了!这口井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
他抓一把,按在模型上,古井模型咔嚓散开;
再用镊子小心夹住井壁,努力装配好,往上浸染气息,古井模型还是散开;
没办法,索性纵身跳下井底,一比一地抓出井底砖块的气息,往模型砖块上浸染。
这一次谢天谢地,砖块终于不至于开裂,然而等沈乐把浸染完毕的砖块垒砌起来——
哗啦!
咔嚓!
井底冲起一股黑气,横冲直撞,到处漫卷。沈乐还没来得及安抚它,垒好的古井模型就咔嚓咔嚓,直接裂成碎块……
砖头全裂还不算,从模型底部,沁出一股一股小小的血色痕迹,直接把整个房屋模型染成殷红。
沈乐再要控制这个模型,或者通过它来影响面前的古宅,却骇然发现,模型和古宅已经断联,完全不搭理他了。
“好吧,3d打印的不行。”
沈乐抱着房屋模型走出古宅,对已经跳出驾驶位、焦急等在车边的马师弟耸了耸肩。
当场,马师弟就惨叫一声,整张脸都白了:
“那怎么办?!”
“没事,没事。有师兄在,包你没事。”沈乐拍拍他的肩膀,也不敢让他继续开车,直接打车回了住处。
见大伙儿关心地围了上来,他用力挥手,打发走所有人,开始努力干活:
“郑墨!靠你了!照着这个模型的样子,用我给你的木头,1:1做个新的模型出来!”
【没问题!交给我!】
小墨斗兴奋地弹动了一下墨线。嗡嗡声响,那些锯子、刨子、凿子、刀子,纷纷跳出木工匣,在桌面上排成一列。
它们冲向木块,开始把大木头锯成小木头,小木头锯成小木块,木块锯成木片……
哦,小墨斗甚至还有余裕,在旁边起了一个锅子,一边干活一边看火,努力烧鱼鳔胶,不用沈乐插手!
沈乐……沈乐当然也有沈乐的事情要做。小墨斗负责做墙壁,柱子,大梁,斗拱,各种各样的木质部件;
沈乐就在旁边,一根一根,摆开平整笔直的铜焊条。把尺子卡在上面,按照模型瓦片的长度,画出精确到毫米的线条;
然后,按照画出的线条,在铜焊条上切出长方形的空隙。一根铜焊条,切出十三个长方形,四根铜焊条并在一起,正好39个孔……
接着揉黏土,揉黏土,把黏土按压进焊条的孔隙当中,努力填塞到半点不剩,削平上面多出来的部分。
最后,用喷枪沿着焊条努力喷一遍,将这些黏土瞬间烧灼至干燥,又磕又戳,弄出空隙之外……
很好,39片瓦片,搞定!
沈乐举起双手,大大伸了个懒腰,给自己点了个赞。一扭头,旁边万缕青丝,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桌面:
卷起焊条,卷起黏土,卷起喷枪,开始重复他的工作……
“停!你们停下来!”
沈乐赶紧叫停。青丝洁净而柔弱,沾到黏土,就脏得不能看了;
更不用说,喷枪的火焰稍稍挨近,它就开始发黄,卷曲,再靠近一点,就能烧起来了!
“钟小妹!让你的泥俑出击!”
沈乐果断下令。钟小妹一声不吭,只有笔筒当中,一口气跳出了七八十个手指头高的泥俑,开始干活。
做瓦片的做瓦片,做瓦当的做瓦当,做地砖的做地砖,做石础的做石础……
嗯,泥俑都不用恢复到原来的体型,小体型做小模型,正好匹配。又不占地方,干活又精细,速度还快!
沈乐甚至可以交抱起双手,在旁边看热闹。反正,小墨斗做的模型,他能拿来用,以此类推,钟小妹的泥俑们做的模型,他也能拿来用……
更棒的是,小家伙们,可以和3d打印的机器一样,全日无休,一天工作24个小时。
靠着堆积人(?)手,他居然在三天之内,就造好了第二座模型,速度之快,完全不输给现代工业的3d打印。
然而,当沈乐推出一批灵木和灵性黏土,想要让它们造第三座模型的时候,几个小家伙都表示了抗拒:
【不干!不干!】
【刚才造好的模型万一能用呢?再造一个,不就重复了,浪费了?】
【我们要去看一看古宅!看看你和它沟通,封印它的过程!】
【要看!要看!要看你干活!】
沈乐:“……”
所以你们不想浪费工夫是次要的,要看我干活才是主要的吧?
你们干了那么久了,轮也轮到我上场了,一定要我表演给你们看的意思对吧?
(本章完)
第529章 模型封印法大成功等,等等,这是什么?!
第529章 模型封印法大成功——等,等等,这是什么?!
沈乐摆事实,讲道理,努力劝说,尝试摆烂……
出尽十八般武艺,仍然没有成功让小家伙们同意动手干活。没办法,只好卷起袖子,抱上模型,前往古宅:
天然材料做的模型,对于异常气息的容纳度,果然好于3d打印的货色。
沈乐绕着宅子走了一圈,顺利搞定了第一进、第二进的所有房屋,直奔古井。抓一把、抓一把、抓一把……
抓到第三把气息,模型古井里面,漾起薄薄的一抹腥红。沈乐嘶了一声,手就停住了:
这模型承受得住吧?
我只抓了三块砖头上的气息,这里面就有血色了,我要是把所有的砖头和模型一一对应,全都摄拿过来,这模型里的古井,真的会崩掉吧?
他尝试着将笔筒放落地面,召唤出两个送妆泥俑。一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角落里的榔头,双手举起;
另外一个卸下肩上抬妆奁的杠子,抽出一根木杠。沈乐伸手按住模型古井井口,微微输入热流,伸手一指:
干它!
拿榔头的泥俑抡起榔头,就敲在井口砖块上。一声闷响,砖块动也不动,只有模型上面的热流微微少了一丝;
另一个拿木杠的泥俑,在沈乐命令之下,绕着古井转了半个圈子。双手平举木杠,微微弯腰,助跑,冲锋!
砰的一声响,木杠尖端,连着泥俑奔跑的冲量,结结实实撞在古井上。立刻有一块砖头被撞出了裂缝,向前移位,凸出井壁。
“唉……”
沈乐忍不住叹气。没有被摄取气息,建立联系的砖块,就没法受到模型上热流的保护;
相应的,没有受到保护的砖块,也就意味着没有和模型建立联系,沈乐没法通过模型干预它,控制它,封印它。
没办法,继续摄取气息吧!
直到这个模型承受的极限!
他稍微放大了一点范围,粗粗一抓。这次,抓取气息的范围就不是针对某一块砖,而是针对整个古井。
一把抓摄,一把拍进模型,模型里的古井咕噜咕噜,不断冒泡,鲜红的血水已经升高了一寸,眼看着就要齐平“地面”……
沈乐又尝试着抓了两把,血水距离井口,只有一两毫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荡漾出来。
沈乐好奇心起,捧着模型左晃右晃,来回转侧,倾倒至45度角。
井里的血水跟着荡来荡去,几次甚至超出井口,却并不泄落,井外地面上,庭院里,房屋上,半个血点也没有。
沈乐伸手摇撼模型井口,感受了一下,十分满意:
“很好,天然材质果然更棒,这就搞定了!下一个!”
他手捧模型,踏入第三进的女祠当中。院墙,房屋墙壁,瓦片,瓦当……
挨个儿收取气息,按到模型上。小墨斗和泥塑们制作,青丝帮忙修整上漆的房屋模型,看着已经非常精致;
但是,真的仔细去看,甚至用放大镜去看,它们比起真实房屋,100:1缩小的样子,还是要差得多。
然而,随着一道道气息被沈乐摄取,按到模型上,这模型也开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雕塑更加精美,更加灵动,彩绘更加鲜亮,整个模型,都开始趋向具体而微的古宅。沈乐甚至看到,它的形状在不停改变:
一会儿趋向现实中的古宅,一会儿趋向暗·古宅的样子。来来回回,不停折腾。
沈乐也不去干预它,只是不停地收取气息。他脚步轻快,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才站到那根有人被钉死的梁柱下面。
深深呼吸,凝神静气。精神力张开,抚摸这根柱子的每一寸,双手虚虚向前伸出,从掌心到十指热流涌动:
“来!”
一声轻喝,双手提起。这一提,沈乐立刻就觉得不对:
之前无数次,他摄取气息,手上的感觉都是“轻飘飘”的,随手一抓就能抓起来,随手一拍就能拍进去。
然而,这一次,手上的感觉非常沉重,像是跟着云鲲在海上玩的时候,撒下去一张渔网,兜了满满的一网鱼。
渔网的绳索勒在手上,勒得手指发红、发痛,双臂沉沉地往下坠。就这还不够,网里的鱼拼命跳动,左冲右突……
每一下跳动,都给沈乐增加了沉甸甸的负担,让他觉得越发疲惫了一点。更糟糕的是,这些“鱼”还不止是跳动:
“嗖!”
“嗖!”
“嗖嗖!”
“啊——”
“走啊!走啊!走!”
“快跑!”
弓弦鸣响声,箭矢撕破空气,撕裂人体的声音,惨叫声,呼喊声。铁蹄声,狂笑声……
每一点声音,都伴随着挣扎,冲突,以及——痛苦和仇恨。沈乐竭尽全力地凝定精神,不让自己被这些情绪影响,咬牙运功:
“起——”
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挣扎着,踢打着,还是被沈乐一寸寸向外拉拽。
手上的抵抗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极限,忽然一轻:
那个“东西”,被他从梁柱里“拽了出来”,顺着惯性——天晓得虚无的东西为什么会有惯性——直接扑向他面门。
沈乐及时转身,腰腿、双臂一起用力,猛然一个回环:
“进去!”
他双手高举,做了一个“左右挤住、往下一按”的姿势,把拉出来的那团虚无,直接拍进了模型当中。
整个模型发出一片极其难听的吱嘎声,似乎在左摇右晃,抗议这么个强大东西的进入。
沈乐赶紧一只手按住模型第三进房顶,另一只手小心地伸进模型,触摸那根有问题的柱子,汩汩输入热流:
“不要裂开,不要碎掉,不要裂开,不要碎掉,不要裂开,不要碎掉……”
模型拼命震颤。然而,也许是它的容纳量和承受力毕竟还可以,也许是沈乐输入的热流,它居然终于承受住了:
虽然第二进的古井晃动了好几下,泼出一大片红水;
第三进的屋瓦掀掉了能有一半,房子左歪右倒,墙体裂开好几道;
虽然整个模型都变得有点透明,所有的柱子,都跟火烧过一样发黑……
但是,它坚强地承受住了!
没有倒塌!
也没有碎成一片一片!
沈乐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站在模型旁边,低头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它没有变化,没有任何要直接坏掉的趋势,终于带着它往回走。
一到住处,身边就沸腾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沈乐干了多少活?】
【顺利么?】
【累不累?】
【我跟你讲,还好这次我们去了!不然他根本搞不定!】背包里窸窸窣窣,沈乐估计是两个泥俑爬出来了,正在跟小伙伴们比手画脚。
他努力不回头,不看自己的背包,装作啥都没听见,忽略那些声音往耳朵里灌:【那么多房子!那么多怨气!差点儿把模型撑爆了!他一边干活,我们一边帮他修模型,快要忙死了……】
有没有可能,你们除了帮我测试一下,以及帮我抬着模型之外,根本没有干过任何工作。
沈乐默默吐槽。然而身边,欢呼声已经四面八方,冲了起来:
【哦耶!】
【干得漂亮!】
【果然少了我们就是不行!】
【轮也轮到沈乐干活了!】
【没理由我们拼命干活,他努力偷懒……对吧?】
行……行吧。给家里的小家伙们提供一点情绪价值,让它们开心开心,也是身为一家之主的义务。
好过趴在地上爬来爬去,给孩子们当马骑,好过抱着孩子一下一下往天上扔,你累得半死,他还在大喊“飞!飞!飞!”
对吧?
沈乐努力忽略小家伙们的嘈杂声,把马轩宇师弟叫过来,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虚抓:
“师兄你在干什么?”
马师弟站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只有眼珠子跟着沈乐的动作来回转悠。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唯恐嘴皮动作大了,影响师兄干活:
“你在对我发功吗?”
气功什么的,真是好遥远的名词啊……一群师弟师妹们围着他站了一圈,相互打眼色,看着都有点不太同意……
或者,对特定名词,有点异议的样子。
沈乐并不打算跟他解释“这样理解也行”,或者“你的说法有点问题”之类。
他只是尽可能地展开精神力丝线,笼罩马师弟全身上下,深入到他身体内部,去寻找那些怨念的沉淀。
然后,一把抓起,往模型里一按,又伸手劈落,做了一个“切断”的手势:
“到此为止!”
“什……什么?”
“你看看,你身上的红点还在不在了。”沈乐折腾了一大圈,已经有点累了,有气无力地下命令。
马师弟手忙脚乱,赶紧伸手一按胸腹,再掀起衣服来看。拎起,再拎起,伸手按压,伸手揉搓,连续折腾几遍,大松口气:
“师兄……”
终于没有了!
谢天谢地终于没有了!
虽然这个东西也不疼,也不痒,也不晚上缠绕他,强制他做噩梦什么的……
但是,太瘆人了!
果然师兄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师兄师兄!还有我呢!”
黄初夏赶紧挤了上来,拽下丝巾,努力仰头,让沈乐看她脖子上的勒痕:
“还有我!”
沈乐如法炮制。片刻,两个人一身轻松,手挽手道谢而去。
剩下沈乐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画圈圈诅咒了打击单身狗的家伙,开始对模型发愁:
怨气只会转移,暂时还没有消失。所以,要怎么隔离它对人的影响呢?
“你们有没有什么封印的器具——比如封箱带什么的——能把它封住,不要让它跑出来,影响我师弟师妹?”
他一个个打电话。给天后宫的守庙人,给关岳庙的守庙人,给清源山派过来的道士,给开元寺派过来的和尚……给特事局……
然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大片大片的狂笑声:
“封箱带?谁用封箱带做封印了?唉你别说这主意可能真不错,上面印封印经文,下面刷一圈胶,改天去定制一下试试看……”
奈何定制也赶不上趟。天后宫的守庙人带了一卷红绳过来,绕着模型捆了两圈;
关岳庙的守庙人照常还是用香灰,在模型外面撒了一个大圈子,又抓了大把香灰撒到模型顶上;
清源山的道士们给模型贴了七八十张符篆,恨不得连模型底部、放模型的桌子全都贴满;
等开元寺的那位小和尚赶到,已经没有了下手的余地,他只能拆开几串1080枚的念珠串,在模型外面绕了两个圈子……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吗?就封印好了吗?”
沈乐好奇地看着全副武装的模型。嗯,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么多封印方法,真的不冲突吗?
药物还有相互作用呢!
你们来自不同力量源的封印方式,这么密集地待在一起,真的不会炸?
他警惕地绕着模型转了三圈。谢天谢地,暂时没有出问题。
当天没有出问题,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也没有出问题。精神力展开,看着也还是正常的;
师弟师妹们的身上,红点、勒痕,都没有出现。沈乐松了一口气,开始努力干活:
用“添木头、倒营养液、扔生长术”的三件套,一根一根,修复木柱和横梁。
“啊,真是太方便了。”每次沈乐干完活,师弟师妹们才被允许进去,拍照片,扫描,用各种方式、各种仪器做记录。
看着沈乐以一天三根柱子,一天四根横梁的速度进行修复,人人羡慕。
只有沈乐自己不太满意:
“这种方法只能对付形状规整的大件,对付雕就不太行……啥时候能精细控制就好了……”
师弟师妹们已经羡慕得不行不行的了。然而沈乐这样干到第3天,晚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被一声尖叫惊醒:
“啊——”
“师兄!”
“师兄师兄!”
“它又来了!那个房子鬼又来了——”
沈乐揉着眼睛爬起来,就听见房门被锤得通通直响。出去一看,马师弟一手拎着衣襟,另一只手拼命锤门:
“师兄你看——”
红痕不但重新出现,而且数量大增,直接出现了10来点。
沈乐心里咯噔一声,冲到放模型的那一间,低头一看,脚步立刻顿住:
念珠,香灰,符篆,撒了一地。
各种封印中央,三座房屋模型像是当中爆了个沼气池,中间开,屋顶、梁柱、墙壁四下纷飞。
沈乐:“……”
这封印的保质期有点短啊!
(本章完)
第530章 喂饱小家伙们?要我嚼碎锯条喂它们吗?!(求保底月票)
第530章 喂饱小家伙们?要我嚼碎锯条喂它们吗?!(求保底月票)
【太差了。】
【实在太差了。】
【居然只能管三天。】
【那么多法子都封印不住。】
小家伙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小墨斗暴怒:
【不是我差!是材料不行!材质太差了!这种普通木头做成的墙壁,怎么扛得住啊!】
它跳起来,甩动墨线,噼噼啪啪四下抽打。小家伙们一哄而散,连最能打的小油灯,也不愿正撄其锋,高高跳起,一头扎进沈乐的背包里:
刷啦刷啦一片声响,拉链合上,把它藏在里面。沈乐赶快过来抱起小墨斗:
“没错没错,郑墨最强了,最厉害了,你做的我们家的宅子模型,到现在还好好的,能完美监控整个宅子。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一开始就把灵木拿出来,害你白费功夫了,我们再做一遍好不好?”
一边嘴上夸奖,一边双手热流涌动,注入墨斗内部。
小墨斗“铮铮”弹动了两下墨线,从木质墨盒到黝黑的墨线,再到沉甸甸的铅坠,到处莹莹发出光来,像是跟小伙伴们炫耀沈乐的偏宠。
它把铅坠在沈乐头顶上挥舞几个圈子,才慢慢停下来,安慰沈乐:
“没事,咱们这次用灵木做!灵木的承载能力强!保证封印结实,一点也不漏出去,保证那几个人不会被打扰!”
沈乐赶紧摸出几段灵木。一段色泽淡黄,纹理均匀,有微微的松香味,乃是来自白山黑水秘境的红松木;
另一段色泽深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纹理细密清晰,乃是来自金三角秘境的铁力木。
第三段灵木沈乐也不太认识,颜色和密度介于两者之间,灵气却是最盛,是沈乐从玉环秘境里摸出来的,这会儿一起带在身上。
他刚放下这些灵木,小墨斗就一跃而起:
【这些东西都很好了!看我的!】
墨线飞舞,在木料上面弹出一条条竖痕,锯子们紧跟着一拥而上。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咔。
【嗷嗷嗷好疼!】
【疼疼疼疼疼——】
【为啥让我们锯这么硬的木头啊!】
【我的锯齿崩断了!】
【我的锯齿崩断了好几根!】
【我的锯条断掉了!断掉了!马上就要整个断掉了!】
【我要死了——】
小墨斗指挥的木工家具们平常都安安静静,从不吭声,沈乐这是第一次听到它们大吵大闹。
就看见小墨斗挥舞起墨线,“嘣”、“嘣”、“嘣”,挨个给了一下脑瓜崩,一下子把它们打得安静下来。
随后,墨线微微抖动,似乎有一道亮光沿着墨斗本体,注入这些工具当中。
片刻,锯子们哼哼唧唧,犹如挨了一记精神注入棒,各个精神抖擞,重新扑上去干活。
“呃,这个……我给它们换根锯条吧?”
沈乐看着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它们。天可怜见,这些木工家具,这小墨斗一样的出身,都是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六七十年代,一路用到现在;
小墨斗有足够的灵性加强,这些工具,只看它们没能立刻开口说话,就知道它们的灵性比较弱,估计本体也不够强;
这些锯子、刨子、凿子、刀子,用来加工普通木料,有灵性的浸润,大概还不至于磨损,用来加工灵木……
【不能换!换了更不行!】
果然,小墨斗立刻否定了沈乐的想法。停一停,补充一句:
【但是可以给几根锯条,给些刀片什么的,让它们吃掉!】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沈乐打了两个电话,就有人送来一批硬质合金、钨钢、双金属锯条什么的。
沈乐挨个儿把它们放在锯子上,和原来的锯条平平贴在一起,就看见……
就看见……
什么变化也没有……
“要不然还是换锯条吧?”
【它们只是吃得比较慢!这锯条太硬了,它们吃不下去!】小墨斗断然否定:
【要不然,你帮帮他们?】
沈乐:“……”
我要怎么帮?
我总不见得把锯条嚼碎了喂它们啊!我就算想喂,我也得有那牙口好嘛?
【符篆!符篆!能抽金行力量,就能反向输出!】
小墨斗大叫。沈乐想了一下,确实没错:
幸好之前在海底拖走大黑鱼的时候,更正,在海底火山附近补天的时候,铜片给过他一个金系符篆。既然如此,那就上吧!
沈乐专门拿了两根金属管,一根全新,一根锈蚀,小心尝试:
用金系符篆,抽出那根全新金属管里面的金质,眼看着它渐渐锈蚀、渐渐疏松,渐渐软化到手一指就能塌陷下来;
再把这些金质注入第二根金属管,看着它锈蚀的部分渐渐消失,渐渐变得崭新硬挺。
嗯,靠谱!
这样能行!
他给自己点了个赞。又拿起一根锯条,放在小墨斗属下,崩掉锯齿的一个锯子旁边,紧紧挨着。
发动金系符篆,抽取,注入,抽取,注入,抽取,注入——
【慢点慢点慢点!】
小墨斗大叫。锯条快速抖动了好几下,隆起,拉平,再隆起,再拉平。
沈乐要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估计会以为那锯条吃撑了,正在凸起肚子,然后把肚子按下来……
他移动脚步,给挨个给锯条们注入金系力量。这次稍微控制了一点输出幅度,不等小墨斗喊停,就主动停止下来。
一轮注入完毕,回到最开始那个锯子旁边,只见锯条已经展平,再也没有不停波动。而锯子上崩掉的锯齿,已经长出了小小的一片……
所以我抽取、注入的到底是物质还是能量?
应该不只是能量吧,如果只是能量的话,要让它长出这么大一块,按照e=mc计算,我岂不是已经能够手搓核弹了?
沈乐按捺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为这些锯子注入了一遍能量,然后是凿子们,刨子们,锉刀们,锤子,斧子,锛子……
来来回回,雨露均沾。直到把自己累了个半死,太阳穴隐隐抽痛,才摊开四肢,往边上一躺。
而得到他注入金系力量的工具们,保底也是个表面精光锃亮,色泽不再暗沉,毫无锈迹;
所得最多的那把锯子,崩掉的锯齿已经完全长好,在灵木表面来回飞舞,快速拉伸,拉得木屑飕飕往外飚溅。
【你们别大手大脚啊!别给我浪费!】小墨斗大叫:
【这些木屑全部留着!待会儿干完了,均分来吃,加强本体!】
啊这……
不用,真的不用。小墨斗啊,咱们家有钱,想要拿来吃的灵木,有的是,我供得起你们,不需要一点点木屑都捡起来吃……
沈乐汗颜。小墨斗已经把墨线挥舞得飕飕作响,抽打着小家伙们拼命干活。
沈乐只需要坐着,就看见它们把木料一锯二,二锯四,圆木锯成木板,木板刨平,开始加工各种零件……
铁力木的木料加工成所有的大柱,大梁,打造成房屋的构架,摆出一副千年不朽的架势。
红松木的木料加工成椽桁,额枋,斗拱,雀替,这些辅助构成房屋骨架的大件。
至于那段来自玉环秘境的灵木,一群沈乐后续购买,用于微雕的小刨子,小凿子,小刀子飞扑上去,在上面翻飞起舞:
把它们做成各种各样的墙壁,窗框,门框,家具。所有带装饰性的,带着雕的零件,全部用它们作为原材料。
光看这些商店里买来,没有任何灵性基础的小家伙,能灵活到这等地步,就知道小墨斗在它们身上了多少心血。
唉,沈乐自从修好玩偶柜以后,就再也没有雕刻小东西的需求了,这些微型工具一直闲置;
小墨斗却兢兢业业,努力为它们加强,让它们能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自主干活。简直太乖了,太贴心了!
沈乐忍不住又摸摸小墨斗,给它努力输入了一波灵气。指尖下,木料轻轻震颤,小墨斗上的木雕狮子,像是真的狮子一样抖动了一下鬃毛:
【你别顾着跟我玩啊!快去和泥巴!把这些灵土揉好了!还有另外一边的活要你干呢!】
啊这……
求问,被自家器灵监工是什么感受……
沈乐耸耸肩,也只好放开小墨斗,努力去干活。
这一批灵土,是他从玉环秘境里挖过来的,原本是想拿给老板娘种灵药——也就是说,只是看着像黏土。
实际上,到底是不是可以用来捏陶器,烧砖,做瓦片的黏土,原谅沈乐,他在这方面真的不太懂……
嗯,也就“不太懂”罢了,勉强懂一点。古建修复专业,对于各地不同的建筑,用的是什么泥土,略有心得;
沈乐好歹也修了一堆泥塑,对于泥塑用什么样的泥作为材料,他也略知一二。
现在仔细看来,虽然只是河滩边上,随便挖的灵土,好歹土质比较细腻,双手捏上去,有点儿黏黏的劲道;经过仔细加工,应该……能用?
沈乐先伸手捡出比较大的树根,草根,石块。找来一个滤网,猛猛摇动,把灵土过滤一遍,筛掉异物。
然后,开手机,找资料,按照资料片里淘洗细泥、用来烧瓷器的视频,开始照葫芦画瓢,淘洗泥土……
幸好他不是要造瓷器,更不是要造景德镇版本的细瓷,不用搞三四级淘洗池。粗粗淘了两遍,就弄出细泥,把它们烘干。
沈乐摸出一瓶玉环秘境装的灵泉,倒进灵土当中,泥俑队立刻出击,开始制造瓦片,地砖,瓦当,石础,各种各样的零件。
沈乐从繁复的工作当中脱身出来,坐到旁边,喝着茶看它们干活。看来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钟小妹!管管你的手下!干活就干活,不要偷我的灵土!”
这些泥俑,一边和泥,做零件,一边把灵土往自己身上抹。他看到过好几次了!
揉一遍泥,手上的灵土粘在指缝里,一下子就不见了!就被吸进去了!
然后,用来当原料的灵土,就少了一小块!而泥俑的手指,手掌,也有一块变得更亮,更坚实,更光滑了……
揉一遍少一小块,做一批瓦片再少一小块,再做一批地砖再少一小块。
那些切下来的边边角角,本来还可以揉巴揉巴,继续当原料用的,全都没有了……
【小家伙们也需要吃东西的。】钟小妹悠悠然回答:
【它们刚醒过来,虚得很,又一天到晚要传送到这里,传送到那里。灵气倒是有,可也不能没有本体啊……】
“想要灵土,干完这一轮,我单独找灵土给它们吃!现在专注干活!再这样偷下去,我淘洗好的灵土都不够了!”
在他的喝斥,命令,吐槽,讨价还价之下,钟小妹终于约束了泥俑们,开始专注干活。
小墨斗管木器制造,钟小妹管瓦片、石器制造,青丝管上漆,兰妆管图纸生成、居中指挥。
沈乐喝完了一杯茶,盘膝端坐,吞吐灵气。嗯,其实他就是个人肉聚灵阵的作用,哪边不够了哪边补,给小家伙们提供动力……
【沈乐!这个灵土烧不成瓦片!】
“来了!”
沈乐跳起来奔过去。泥俑抱着喷枪,对准铜焊条里的黏土努力烧,努力烧,一顿拼命烧。
奈何把水分烧干,并没能得到瓦片,只得到了一堆沙子簌簌落下。沈乐眯起眼睛,仔细感受:
“……感觉好像是里面的灵气散逸了。再做一批,我试试看用灵火烧?”
泥俑们听话地又做了一批。沈乐环视一圈房间,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灵火不太控制得住。
他索性拿起铜焊条,起身,下楼,找了一个没人的空院子:
“火球术!”
一团火光从掌心飞出,直接落在焊条上。沈乐已经极力控制了,那火球还是有拳头大小,落在铜焊条上,直接把焊条包裹了进去。
沈乐努力感受着灵气在黏土上凝聚,黏土收缩变形的感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果然要灵火焚烧,才能把这些灵土烧成砖瓦,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然后……
然后……
“啊这……焊条烧熔了怎么办……”
焊条烧熔了不是问题,问题是,烧化了,烧熔了的焊条,和灵土烧成的瓦片粘在一起了,怎么办?
问题解决了一半,又出来了新的一半。好在瓦片确实已经烧出来了,沈乐只好把问题丢回去,让小家伙们解决。
然后,他就看见几个小家伙聚在一起,头碰着头,可能是在说话,也可能是在互相甩锅。
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好一会儿,哗啦散开:
“沈乐!你再帮我们买几根铜焊条,我们来做瓦片!”
这种扁平铜焊条,市面上随便就能买一大堆。沈乐打发师弟出去跑腿,直接买了一兜子回来,整整一百根——
太少了都不好意思下单。
然后,小墨斗跳了起来,打开微型机床,咔嚓咔嚓,开始干活。沈乐站在后面目瞪口呆:
“喂,你什么时候,连机床都学会操纵了啊!”
【活到老,学到老啊!】小墨斗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相信,我的前主人,他们如果没有退休,能够一直活下去的话,他们也会一直学下去的!】
它埋头干活,咔嚓咔嚓,滋啦滋啦,很快就加工出了一批带凹槽的铜焊条。
沈乐接手干活,把焊条平平地焊在一起,递给泥俑们。
泥俑负责和泥,往焊条凹槽里按,做出一个个瓦片;
青丝卷着一盒细针过来帮忙,把瓦片从凹槽里折腾出来,尽量不让瓦片变形;
两小时以后,沈乐得到了满满一盒,铺在塑料板上,大约十层,几千块微缩泥瓦……
【沈乐,上!接下去就靠你了!】
钟小妹从笔筒里探出半个身子,攥紧小拳头用力挥舞,替沈乐加油。沈乐无语地端起那个盒子:
靠我是肯定靠我,毕竟你们谁也不会吐火。但是,钟小妹啊,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表达方式?
“沈乐,上”这种话喊出来,我感觉我是个狗狗欸……
他烧泥瓦,烧泥砖,烧瓦当,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最后一趟跑完,回头一看,新的模型已经搭起了一半:
小墨斗做出横梁,罗裙们就在边上伸出万缕青丝,沿着榫卯结构,灵巧组装。
“咔”,“咔”,“咔”,一下一下,动作飞快,如果送她们去乐高赛场,完全能够碾压全场,傲视所有比赛选手。
木工工具们,绝大部分都已经忙完了,锯子们和刨子们都在一边休息,只有凿子们身上包裹着砂纸,对准刚刚生产出来的窗,还在努力打磨:
【你们不要忙了!我来!这么细小的东西,你们干活不方便的!】
另一团青丝在旁边舞动。凿子们打磨不停:
【知道知道,我们负责大面上,等我们干完了,你负责细缝就行。分工合作,分工合作!】
沈乐:“……”
感觉再这样下去,越来越用不上我了……
他索性传送回家一趟,再拿来一块灵木,一大包灵土。
一声招呼,木工工具们围成一圈,绕着灵木团团而“坐”,聚众吸木头。你推我挤,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你压到我了!让一让!】
【让我进来!让我进来!我坐在你锯子的木框里,又不会占你地方!】
【你个子那么高,自己站着啊!】
【你站后面去啊!你这把凿刀全身都是铁的,只有一个木柄,我木头占了八成,应该让我靠近一点!】
沈乐:“……”
无语归无语,他是坚决不会给小家伙们断官司的——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偏向哪个都不好。
倒是小墨斗跳了起来,挥舞铅坠,在它们脑门上又绕了一圈:
【傻不傻!傻不傻!都起来!把木头解开,锯成木板,慢慢吸!挤成一团干什么!】
在它的指挥和命令下,工具们嘟嘟囔囔,终于开始分解灵木,给自己造木垫子。
倒是泥俑们没有争,也没有抢,沈乐一回头,笔筒昂然立在地板上,灵土悬成一个沙尘暴龙卷,正被吸进内部。
泥俑们排成队列,站在笔筒外面,准备跳进去。看这样子,大概是人人都有份的意思?
不错,挺好的。沈乐给钟小妹点了个赞:
只要不让我费心,能自己搞定,那就是最好的。至于资源,这个无所谓,只要它们肯开口要,自己总能拿得到的!
小墨斗甚至让手下锯了两块木板,给钟小妹一块,给兰妆一块。
一根笔筒和一只妆奁盒,各自蹲在自己的灵木板上,很快就没了声音,像是都沉迷在吸木头当中。
沈乐满意地点点头,耐心等到模型装配完毕,带着模型出门:
新的,灵木做成的大宅模型,总能安全承受住房子的执念,不至于三天就塌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封印古宅,他的工作效率也高了许多,只了两小时就全部完成。
从古井边上往下探头,井底干干净净,除了砂石啥都没有,再看模型古井,井底薄薄的一层红色,再也没有几乎要漾出井口;
而古宅模型当中,那根钉死了人的柱子,上面也只有少少一丁点儿血迹。
沈乐几乎趴在模型上,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哭喊声,惨叫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
挺好,这个模型,应该至少能扛两个月,扛到他把古宅修复完毕!
沈乐十分满意。他抱着模型返回住处,想了想,不能放在这里:
距离导师太近,距离师弟师妹,这两个受害者太近,重要的是,距离古宅也太近。
古宅修复的过程中,万一气息泄露,师弟师妹就麻烦了……带着它离远一点,再离远一点!
他索性发动传送,把模型带回自家老宅。现弄法拉第笼是来不及了,只能买了个狗笼——特大号,最大号,能装圣伯纳犬的——把模型塞进去。
连上一根电线,叮嘱小油灯:
“帮我看着啊!它要作妖,就管好它!”
【没问题!交给我!】小油灯喜滋滋地回答,沈乐几乎能从它的“声音”里,听出挺胸凸肚,得意非凡的声音。
他鼓励地拍拍这孩子,正准备传送返回,便接到了刺桐市那边的电话:
“师兄,你赶紧过来看看吧!我们有新的发现!”
(本章完)
第531章 沈乐: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第531章 沈乐: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你们怎么又跑进去了?不是说我没回来不许进的吗?”
沈乐赶紧发过去一句微信。背上包,微微冥想调整方向,嗖的一声穿回了清源山。
从地下冒出头来,再摸起手机看,果然屏幕上接二连三跳出信息:
“天后宫那位正好过来,说房子里没有怨气了,很好奇,想进去看一下。”
“她都进去了,我们就跟着一起进呗!”
“现在里面干净了!啥都没有了!普通的照相机,普通的扫描仪,都能干活了!”
“师兄你快来啊!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在那根柱子上发现了什么!”
沈乐召唤一缕清风垫在脚底下,托着自己往树丛外面走,以免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路,不小心走神,直接绊倒在地。
可怜他至今不敢穿到市中心,只能把荒郊野外当成定点——
倒不是怕撞上地铁,事实上刺桐市作为一个万亿俱乐部城市,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总量,在全国都排在二十强,就是申请不下来建造地铁。
问题是,就算没有地铁,地下也有大楼的地基,水管,排污管,电线,煤气管道,通信光缆之类。
沈乐绝不想自己传送的终点,是半截身子卡在某个化粪池当中。
万一传送能量太高,一路火带闪电,或者小油灯正好搓了个电火,点燃化粪池里的沼气,砰——
他倒是不怕炸翻五六七八辆豪车,赔个几百上千万什么的,他也不至于赔不起。他是丢不起那个人!
“唉,什么时候能提升一下传送精度就好了……哪怕用家里的小家伙定位,也要足够精准,说到几楼就到几楼,不能卡在楼板当中啊!”
技能熟练度是要靠练的,靠大量练习的。目前显然是没这个空闲,沈乐也只能匆匆出景区大门,打了辆车赶过来。
靠在后座上,不停给师弟师妹发信息:
“所以你们发现什么了?那根柱子我看过,已经啥都没有了,连上面的洞都消失了,你们还能发现什么?”
对面噼里啪啦,迫不及待地发过来一大堆图片。沈乐对着图片翻了个白眼:
这又不是照片,又不是x光片,甚至不是ct三维重建图像。
你们发个超声图像给我看,我能看得出什么?
我但凡能看得懂,我直接去医院影像科当超声医师了好么!
影像科,只有超声结果非常依赖人工,依赖医生的手法、角度和深度,没法全部交给机器,所以没法各大医院直接互认,要重新做一遍的!
好在清源山距离刺桐市中心只有3公里,距离沈乐他们修的古宅,也只不到6公里。
哪怕算上堵车,一刻钟时间,也足够让沈乐脚步匆匆,踏进古宅:
古宅的第一进,第二进,都安安静静,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显然是工人们还没敢来干活。
一群师弟师妹围在古宅第三进,那根曾经钉死过人的柱子前面,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一个站在横梁上,另一个站在脚手架上,剩下两个站在地上,仰着头吵:
“我觉得还是要把这柱子剖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我觉得不太行……这柱子表面完整光滑,没有蛀孔,没有腐烂,不必继续干预。按照文物修复的原则,我们能不要动它,就不要动它!”
“那是在一般情况下。这柱子明显是不一般的情况!我们把它剖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有助于解析它背后的历史!”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隔着柱子,做无损探测,也足够搞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明显不可能搞清楚啊!x光和ct只能拍出来它是个铁箭簇,拍不出来它表面会不会有字,更拍不出来它的材质,它的年份!”
“查这个古宅背后的历史,我们还是应该从史书资料和地方志入手……”
“地方志,家谱,能查的我们都查了!开这个项目之前我们就查了!
《黄氏宗谱》,《泉州南外赵氏宗谱》,《闽书》,《泉州府志》,我们连《泉州开元寺志》都翻了一遍!”
“咱们把柱子剖开了,万一里面啥都没有,惊动了坏东西怎么办?沈师兄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封印住的!”
“师兄你来啦!”
“沈师兄来了!”
“师兄!”
“师兄——”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喊。站在横梁上那位过于激动,往旁边走了一步,惨叫一声:
“啊——”
他直接摔了下来,好在腰间捆着安全绳,才没有一头栽到地面,而是被捆在空中,头下脚上,晃来晃去。
晃了两圈,腰间的安全绳开始滑动,勒着他的衣服往下拽,差点儿把裤子拽到脚踝。
黄师妹惊叫一声,转头掩面,另外两个师弟赶紧冲过去,一个抱人,一个解绳子:
“叫你当心叫你当心!怎么还能这样摔下来的!”
“差点变成脱毛鸡了!”
“话说这不是我的错啊,这是安全绳不好……我早说了,安全绳要用四点式的,不能图方便,只在腰上捆一圈……”
沈乐默默扭头。他不再去看几个师弟怎么挣扎、抱怨、脱离束缚,只是展开精神力,探向那根钉死过人的梁柱。
精神力裹在梁柱上,从下到上,抚摸一圈,再慢慢深入进去:
“嗯……这个……”
这一次,他很轻易地感知到了那枚箭簇的位置。然而,想要再进一步了解细节,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东西,仿佛在若有若无之间:
你不去仔细观察它,用“余光”扫过它,感觉它就在身边;
但是,你去仔细观察它,去了解它的结构,它的细节,它似乎又不存在了。
怎么这玩意儿是传说中的薛定谔箭簇,它存在或者不存在,受观察者效应影响的?
又或者,这玩意儿还有灵智,还主动跟你躲猫猫的吗?
“算了,你们先出去吧。”沈乐叹了口气,终于挥手:
“这东西还是有点奇怪,我怕你们对付不了。还是老样子,把材料留给我,你们都出去——”
他一声令下,师弟师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得不集体离开。沈乐轻轻一跃,站到横梁上,两步走到梁柱旁边,双手贴了上去:
“来,告诉我你的故事……”
热流涌动。从木柱表面,到那个应该被糊好了、然而冥想中仍然存在的孔洞,再到孔洞里面若有若无的箭簇。
箭簇轻轻震动,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响应他,却实在太微弱,没有办法正确表达。
沈乐耐心地输入了又输入,来回折腾半天,终于放弃:
“这宅子,还要养一养啊……”
他绕着宅子走了一圈,摇摇头,开始养宅子。他放出泥俑们,一声喝令:
“帮我给这栋房子,所有的大柱子,所有的大梁、二梁、三梁,全部捆上木片,然后往木片上喷营养液!”
泥俑们一涌而出。沈乐冷眼细看,发现这些泥俑身上,多半都亮了一些,紧实了一些,行走扛抬之间,动作也更灵活了一些。
它们和青丝们合作,泥俑负责扛木头,举木头,举喷壶;青丝负责往木头上面缠绕草绳,再按动喷壶的按钮……
如此分工合作,效率飞快。沈乐只等了十分钟,第一根立柱就已经加工完毕。他在立柱边上盘膝坐下,双手按上柱子,法术飞出:
“给我吸取营养液,给我吸取木料上的木行力量,给我——长!”
历经几百年风霜雨雪,已经不同程度腐朽的木柱,发出了欢悦的轻鸣。
沈乐的导师确实带着学生们,往里面注入木屑,注入胶水和防腐药水,给出了现代科技条件下的最好养护。
但是,木屑毕竟不可能填塞每一条细微缝隙,胶水和防腐药水,也不会达到每一个细微的部分。
而这木柱在法术催动下,自行生长起来的时候,细胞恢复活力,快速吸取养分,它是真的能达到柱子每个角落的!
沈乐微笑着催动热流,给立柱供能。逆死还生,催动它重新生长,重新变得坚实紧密。
在法术的滋养下,它不但变得更加结实,细缝一条又一条消失,它的灵性,也开始一点一点亮起:
一根,两根,五根,十根。沈乐在古宅里漫步,一根一根,耐心让所有的立柱恢复生机。
修着修着,他就感觉到了异常:
“这房子,它的柱子,不是每根都一样啊……”
确切地说,有一些柱子,它们的灵性特别突出。
沈乐把整座三进大宅全都走了一遍,修复完了全部的柱子,赫然发现,其中有十二根立柱与众不同:
别的立柱,都是崭新的,木色淡黄,纹理笔直,优雅醒目,感觉像是闽地特产的马尾松做成。
而大宅当中,有十二根立柱,赫然是焦黑色的,伸手摸上去,隐隐能抹出一手炭黑。低头去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古宅留下的记忆?
或者,这古宅被焚毁过一次,这些立柱没有被烧完,记下了它最后的悲哀和沉痛?
沈乐找不到答案。好在,他也不用找答案:
他耐着性子,把所有的立柱,和横梁全都修复了一遍。
在最后一根横梁修完的时候,整个古宅轻轻震动,所有的立柱和横梁,灵性纵横交错,搭在一起,形成了虚幻的框架:
而沈乐再次伸手按上去的时候,眼前一明一灭,再睁开眼睛,面前已经赫然换了个模样。古宅还是古宅,他却并不在古宅之内,而是随着人群,一起拥挤在古宅外面。
整个宅子张灯结彩,结着彩球的红缎从宅门上方,一直蜿蜒到优雅的马头墙边缘;
而三间大宅的宅门,更是装饰的重中之重。宅门前,五阶青石墁地,阶前立着一对石狮子,狮子并非普通形制,而是脚踏浪,海浪中有鱼跳起;
沈乐挤到前方,伸手去摸,那石狮子的材料,甚至是细腻无瑕的汉白玉,天晓得是从哪里拖来。
门楣上,“黄氏家庙”红底鎏金匾额高悬,门簪嵌象牙雕螭吻纹,垂六角琉璃宫灯。
灯面上,十八学士登瀛图笔触细致,烛火映照下,白石上的水波纹路流转如真。
这会儿,三通大门,六扇朱漆大门已经全部敞开,一群中老年男子衣冠楚楚,在门口整齐列队。音乐绵绵奏响,门内香烟缭绕,直涌到台阶之外。
“哇哦……”
沈乐轻轻地赞叹了一声。古建筑他也看得不少了,修复过后,透着一股崭新模样的古建筑,他也看了许多。
然而,这种在历史当中,新落成的高档古建筑,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只觉得哪儿都富丽堂皇:
这是宗祠吗?
新落成的宗祠吗?
他们家……这时候是几品官来着?
沈乐极力回忆着来之前看过的资料。没等他想起来,里面已经有人高喊一声:
“吉时到!”
刹那间锣鼓齐鸣,那群中老年男子集体转身,各正衣冠,向祠堂内部走去。
沈乐夹在人群当中一起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正厅天井,十二座错金银燎炉,一对一对,森严罗列。
炉里香烟缭绕,沈乐也不知道到底是沉檀降速,还是各种配好的名香,只觉得烟气熏得他头晕眼,只好快速退到边上回廊。
回廊墙壁上,嵌着一排排小小的记事碑,上面银钩铁画,显然出自高人手笔,详细列载黄氏先祖事迹。
七阶黑漆神道,从门口直抵神龛,供着始祖、本支祖先的檀木描金真容。
一群老男人来到神龛前檀木供案边,分昭穆排班立定。
有人主祭,有人陪祭,有人献爵,献帛、捧香、奠酒,行动有条不紊。
看站在前面的那些人,身上各着官服,大概官衔都比别人高一些。
那些身穿布衣的,就只能在外面院子里,甚至院子外面,听着院内传来的乐声,拜、兴、拜、兴、拜、兴……
连续重复三遍,终于礼毕,乐止退出。沈乐也跟着长长舒了口气:
“我去,这祭祖活动,这也太整齐了……”
从头到尾,只听见唱礼声,跪拜声,袍靴飒沓声响,余外连咳嗽声、笑声、压低的聊天声都听不见。
如果是国庆阅兵大典,或者春晚啥的,经过了几轮排演什么的,沈乐是不会觉得奇怪的。但是,只是一个地方家族的祭祖……
只能说,有资格到这里来祭祖的族人,大概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至少比较能控制自己?
祠堂里空荡荡的,正好方便沈乐背着手,在里面慢慢逛。他一点一点,对比自己修复的现实古宅,和扫描仪记录下来的暗之古宅:
嗯,暗之古宅,和现在这栋祠堂,长得还挺像的,只是空寂寥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远远没有现在富丽堂皇。
沈乐靠近正堂的柱子,伸手摸了一把,再掐了两下,惊讶发现,这柱子居然是铁力木的!
好有钱啊!
这木头是从南洋运来的吗……
这么粗,这么重的柱子,都可以用来做皇宫、庙宇的大殿柱子了吧!
他慢慢地在祠堂里转悠着,从檐角悬挂的鎏金螭吻镇海兽,看到神龛前的一排青铜供器,再看到正厅中央的藻井。
那井心镶嵌的图案十分特殊,沈乐仰着头眯起眼睛,左右转动脚步看了半天,才看出是二十八宿星图。
再仔细看,星图光彩流离,稍一变幻方位,就有彩虹色的光辉,分明是螺钿镶嵌而成。这螺钿他还亲手用过,应该是夜光贝——
印象中,那个时代,夜光贝的来源,应该是三佛齐的进口货?
“真有钱。”沈乐啧啧赞叹,再看向梁上、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匾额。
什么“宝桂流芳”,什么“龙溪传芳”。还有一块巨大的木匾,红漆为底,黑漆描金的字体,详细描述了重修、重建祠堂的过程……
“嗯嗯挺好的,能重建祠堂,聚拢大家一起祭祖,这是个大工程,至少在那个年代是件大好事——能极大提升家族存活能力。”
沈乐点头赞许着,从第二进的男祠溜了出来,溜去第三进的女祠。
女祠里面也刚刚散场,环佩叮当,香烟缭绕,一片莺声燕语。沈乐站在那里刚看了一会儿,眼前又是一明一灭:
“这里!这里!”
清脆的,欢喜的声音,从女祠边缘的墙角后面响起。沈乐加快脚步,转过墙角,就看见一个白衣姑娘掩在墙后,手提灯,不停招手:
“阿瑛!快来!快来啊!”
这是在跟谁说话?
沈乐向她招手的方向转过头去。急促的靴子踏地声由远而近,一个青衣少年闪身出来:
“珊珊!”
“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叫珊珊的白衣姑娘提高灯,向他照了一照。灯影一闪,沈乐才看见她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头梳双环髻,髻上各缀着一串杂宝串:
就她闪身那两步,光华之下,沈乐就看到了珍珠,水晶,砗磲,珊瑚……
再看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袭素白,却是暗纹白绫。灯光闪动,绫子上闪出松枝、竹叶纹,低调优雅,兼而有之。
“大户人家的闺女啊!”沈乐赞叹。这身衣服,哪怕是在当年,也值个十几——几十两银子了吧?
再扭头看青衣少年阿瑛,衣服也是暗纹青绫,腰间挂的那块玉晶莹润泽,雕刻优美,属于放到博物馆去都能占个好位子的级别。
他伸手去拉女孩子的手,珊珊笑着一躲:
“走啦!陪我去走桥!再不去,清风楼边上就挤满人了,看不见他们挂的海神灯了!”
两人肩并着肩,各提一盏灯,汇入人群。上元夜,灯节,大群大群的女子满头珠翠,身穿白衣白裙,在街上游玩。
她们排成长长的队列,从一座桥走到另外一座桥,伸手抚摸桥柱:
“走百病!走百病!”
“百病不生!没有腰病腿病!”
“康健平安!”
上桥,下桥,沿着长长的青石板路走一大段,再上一座桥,再下一座桥。
刺桐市的上元夜,夜风柔润,几乎已是吹面不寒杨柳风。两人连续走了三座桥,珊珊已经脸颊红扑扑的,脸上微微有汗。
青衣少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递过一块帕子:
“来,擦擦汗。你不是要去看清风楼的灯会吗?走,我知道一条小路,过去特别方便!”
小路其实也没有那么方便。上元夜万人空巷,原先顺畅的小路,也是人头攒动,挤得到处都是人。
珊珊跟着阿瑛在巷子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钻出巷口,一只手就落到了她发顶上:
“低头!就这样弯着腰走!别抬头!走!继续走!”
她依言弯着腰,几乎靠在青衣少年身上,在人群里小心钻来钻去。少年衣袖展开,遮住她头脸,衣上的熏香气息扑鼻而来,熏得她心头扑扑乱跳。
好容易走出十来步,头顶上的手臂挪开,在她手肘上一托:
“好了。转身,看!”
“哇!”
珊珊眼睛一亮,脱口惊呼。就连沈乐也稍稍惊讶了一下:
一条光华烁烁的游龙,从街边,从巷口,蜿蜒游动,一直延伸向前。再仔细看,那游龙竟然不是纸扎的,而是半透明的蚌壳磨成,里面光彩横生;
沿着龙头的方向极目望去,整条街上,彩灯累累悬挂,何止万盏。道路尽头,一栋彩楼巍然矗立,宾客如云,银烛高烧:
“看,清风楼到了!”
清风楼的高度,在那个年代,几乎已经是地标建筑。楼分八角,三层飞檐,一共24盏宫灯高高悬挂。
而楼顶中央,更是高高悬挂着一盏彩灯,用南阳玳瑁片作画屏,内置磁针指南装置,随着热气流的旋转,航海图景冉冉呈现。
“好漂亮啊!”
珊珊仰头观望,双眼亮晶晶的,显然被这一片灯火摄住了心神。楼中,忽然传来一声喝彩:
“好!”
“好!”
有伙计手执长杆,挑下一盏宫灯,送到二层栏边的一个少年手里。少年高高举起宫灯,满是意气风发神色。
珊珊盯着那宫灯,满脸羡慕,差不多连呼吸都屏住了。阿瑛看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忽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为你赢一盏灯来!”
(本章完)
第532章 这撩妹的水平,姑娘能被全城羡慕几十年吧?
第532章 这撩妹的水平,姑娘能被全城羡慕几十年吧?
去“赢”到一盏宫灯?
几乎是立刻,沈乐就看见珊珊的眼睛亮了一亮。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青衣少年,目送他步步向前:
任凭满楼灯火辉煌,她的眼底,只倒映着那一个人的身影。只那一个人,就点亮她双眼的流光溢彩,更胜这上元夜的所有风流富贵。
“啊……”
沈乐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为啥人家就有妹子啊……
就有这样的妹子全心全意看着他啊……
我也好想有一个……不,还是算了,我的话,那个妹子至少要能接受大宅里的各种灵异,和我身边的小家伙们吧?
我对老板娘又没动心……
他叹了口气,亦步亦趋,跟上青衣少年。少年快步走向楼前,眼看要踏上台阶,忽然转身,向她挥了挥手:
珊珊立刻就笑了出来。她奋力挥了一下手,少年扬起眉头,朝她点头一笑。沈乐在旁边又是一声叹息:
唉,这浑然天成的撩妹本事啊。我要是有这水平……
醒醒,我就算有这水平,身边也得有合适的妹子吧!
算了,看戏看戏,无论如何,在一段记忆里面,是泡不到妹子的。
他跟着少年上了台阶,守门的伙计大概看少年衣着华贵,并没有阻拦,而是笑着把人往里让。
进入一楼大厅,迎面就是一张大桌,两个伙计捧着托盘,殷勤迎客:
“贵客是要赢灯吗?”
青衣少年点了点头,伸手在托盘里一摸,抽出一个纸卷。他展开纸卷,轻轻笑了出来:
“何可废也,以羊易之——打一字。嗯,应该是‘佯为予赵城’的‘佯’字?”
左边的伙计微笑点头,轻轻躬身,从身后的小伙计手里接过一盏灯。青衣少年却摆了摆手,从另一个伙计的托盘里又摸了个纸卷:
“多情惟是灯前影……”
听起来像是要求对对子?沈乐扭头看了看外面的满街灯火,抓耳挠腮,努力压榨着自己肚里那点可怜的墨水。
青衣少年微微沉吟,已经流利地回答:
“无计长留月里。”
“多情”对“无计”,“惟是”对“长留”,“灯前影”对“月里”,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沈乐就看到另一个伙计也躬身行礼,接过一盏灯,却不递出。两个伙计向楼梯方向侧身,微微提起灯盏,征询地照亮了上楼的路:
这是,不断挑战,不断积累奖励的意思?
沈乐好奇地跟着青衣少年一步步登楼。第一层是灯谜和对联,第二层是命题吟诗和作词,到了第三层,华灯璀璨,高朋满座。
少年也不得不放下答题赢灯的工作,先来挨个儿作揖见礼,挨个儿叫人。
沈乐趁机趴在三层楼上,向下眺望,下方灯光如海,已经看不出星斗方位,只能看到远处一座高楼,同样拔地而起,同样灯火辉煌。
他再转了半圈,面前赫然是一片浩荡江面,帆樯如林,船上灯光倒映江心,火光如龙。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悠然神往。就听身后有人曼声吟道:
“清风楼上客如云,银烛高烧照海门……”
“好!”
“好!”
“当为此浮一大白!”
酒客们纷纷喝彩。沈乐扭头,就看见青衣少年缓缓收笔,将一幅墨迹淋漓的长卷捧至首席。
座中几个老男人捧卷阅读,轻声赞叹。须臾,其中一人满满斟了一杯,举向隔席:
“赵兄,君家麒麟儿,真是头角峥嵘,锐不可当啊!假以时日,名登桂榜,也不是难事!”
“哪里哪里,他也就会写两行字罢了。”隔席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举杯回敬,满口谦辞,眉眼间却满是得意。
沈乐努力回忆了一下:
嗯,南宋的宗室,好像是可以考科举的。
考科举,当官,虽然比普通读书人限制要多,而且任职范围更窄,但是,好过吃恩荫俸禄,也好过托关系走人情当官?
少年的文章,可能是策论,得到了在座诸位的一致认可。
首座边上侍立的伙计,见大佬们个个点头,就招呼人拿了一根竹竿,伸出窗子去挑灯。
刚一动作,却被少年伸手拦下:
“且慢。我想要的,是顶上那一盏!”
当晚参与宴会,与民同乐的官员和地方乡绅们,除了那位“赵兄”眉头微皱,几乎都笑了起来。
首席正中那个老头点了点少年,摇头笑道:
“年纪轻轻,心可不小啊!想要顶上那盏,你得文武双全才行——自己去取,可能取得下来?”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躬身一礼,走向窗边。那位“赵兄”皱眉一拦:
“瑛哥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不要太过莽撞,仔细坠楼!”
“伯父放心。”少年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轻轻一跃,跳出檐外。沈乐倒吸口气,就看见他轻盈纵起,伸手扳住檐下斗拱。
三荡两荡,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檐角,修长的身躯向上一蜷,猛地翻了上去。瞬时间,沈乐就听见清风楼下,卷起了一道巨大的声浪——
珊珊高亢的惊呼声,应该是夹在里面,但是一点也听不出来。沈乐忍不住手按栏杆,向外一跳,飘了出来:
还好这段记忆里面支持飞翔,他才能浮到檐外,再飞到和最高层屋顶齐平。
抬头看去,少年正在瓦面上努力站起来,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上走去:
街面上熙熙攘攘,何止万人,仰望着他站立的身影。看着他走向塔顶,摘下那座走马灯,高高举起:
向四下里展示一圈以后,快步返回檐角,翻身而下!
又是一道巨大的惊呼声浪,久久未绝。沈乐微笑着从檐角飘下,看着他手提彩灯,一步一步走向珊珊;
看着珊珊激动得两颊绯红,提着裙摆直奔过去,总算还有最后一点矜持,没有直接扑到阿瑛怀里;
看着他们双手交叠,握在彩灯的灯杆上,高高举起,让彩灯照亮了两人并立的身影;
看着周围的人群,尤其是出来走桥的年轻女孩儿们,发出了情不自禁的欢呼和叹息……
“啊……有这么一出,够全城的女孩子,羡慕她几十年了吧……”
沈乐也跟着发出了叹息。这一幕,会被亲眼目睹的,听亲戚朋友说的,听路人描述的女孩子们,传给她们的女儿,孙女,一代一代传下去吧?
就,所有的女孩儿,想到她,都会悠然神往,把羡慕两个字写上几百遍了……
“黄兄,下面那个姑娘,似乎是君家闺秀?”
清风楼上,也有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指指点点,甚至当场就开始攀亲:
“是哪一支的?”
“嗯,应该是三房的……”另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衣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我说不好,得回去问问拙荆……”
“拜托一定回去问一下。看我家这傻小子的意思,最迟后天,我就要派人上门了!”
“那很好啊!”立刻有旁边人插嘴:
“黄家衣冠著姓,源远流长。正好攀个亲家,不错不错!老夫愿意当这个冰人!”
你们都是起哄一级选手吗?沈乐默默翻个白眼,对于这些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和普通百姓一样八卦的行为,有点儿接受不能。
他索性飘到下面,跟上那对青年男女,看着他们手牵着手,消失在滚滚浪潮当中:
说起来,黄氏祠堂重建,到底是哪一年来着?资料上好像有,待会儿要去看一眼……
希望他们能逃脱元军入侵吧……能够白头偕老……能够……幸福……
面前的上元景色越来越模糊。沈乐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古宅当中,两根颜色焦黑的铁力木立柱当中。
再定睛一看,立柱的颜色,已经缓缓变回了他修复完成的,崭新的木头柱子色泽,掉落的碳灰,扑鼻的焦味,半点不见……
“所以你还是有点怨气冒出来吗?”
沈乐摸出一个特事局提供的,专门测量灵性值的小方盒子,“咔”、“咔”固定在长杆上,绕着古宅走了一遍。
绝大部分地方,在他第三次摄取气息,扔进模型之后,已经完全正常了,然而,那十二根焦黑的立柱,还是呈现出数值异常。
最特殊的,是那根钉死过人的柱子,表面赫然又出现了箭孔!
沈乐叹口气,纵身跃起,跳到横梁上。他召唤清风托举起自己,免得自己不小心滑落,走到立柱面前,伸手向前,贴合柱面:
“你那个铁箭簇,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有的话,能不能自己吐出来,不要劳烦我动手剖柱子?”
立柱在手下剧烈震了一震,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到沈乐掌心,几乎是在奋力呐喊,又像是在拼命哭嚎。
沈乐试探着送了一点热流过去,柱子咔咔作响,上面裂开了一条细缝……
“等等!等等!”
沈乐赶紧喊停。他撤回手掌,跳下地面,冲出去抱了个相机回来。支起三脚架,调好焦距,开启录像模式:
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录下来!
否则,随便摸个箭簇,怎么证明这是柱子里抠出来的?
万一是古玩市场买的呢?
他翻身再次跳上柱子,开始输入热流。热流缓缓浸透立柱,那根柱子再次震动了一下,猛然开启了漩涡模式,贪婪席卷。
沈乐竭力运功,加大供给速度,一直到它“吃饱”了,才看见它咔咔开裂。
这一裂,下面两段柱子的榫卯结构,箍紧柱子的铁箍,乃至和柱子相连的横梁、石础,全都摇晃起来:
“你给个小孔就行了!不用裂那么大一条啊!”沈乐赶紧喝止它。
一边喝止,一边收敛热流,凝聚到铁箭簇的位置,从掌心到箭簇延伸一条线路:
“这样就够了!两边挤一挤,把那个箭簇吐出来!如果吐不出来的话,给我空一个洞,让我把它拿出来也行!”
柱子又晃了一晃,不甘心地安静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裂口。沈乐趴在洞口看了看,伸手在洞口比了比,叹口气,纵身往下跳:
这洞口太窄,洞又太深,他的手伸不进去,得找个工具来捞。火钳子在哪里?
或者,他的师弟师妹们,用来夹取物品的夹子,放在哪里了?一个人藏起来的东西,一万个人都找不到……
脚沾到地面,还没开步走,头顶上方,摇晃的声音猛然大了起来。
沈乐驻足扭头,快速回望,就看见那根坚硬光滑的柱子,表面快速蠕动了一下……
柱子会蠕动,这场景就足够离谱。更离谱的是,从柱子上的洞口里面飞出一个黑糊糊的玩意儿,划过一道抛物线,坠落,坠落,坠落……
“喂!别摔坏了!”
沈乐赶紧向那玩意儿奔过去。一边飞跑,一边伸手一指,一道清风应手而出,把它紧紧裹住。
奔到地方一接,果然,是那枚铁箭簇,上面糊满锈迹,被柱子自动吐出来了……
“啊这就……行吧。”刚刚让你吐你不吐,我要找火钳捅进去了,你开始往外吐了,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
沈乐找个样品盒,把铁箭簇包好,做记号,小心放在旁边。再跳到梁柱上查看,柱子上别说深洞,就连1毫米宽的缝隙,都没有一条了……
除了还有点儿黑气,咕嘟咕嘟,不停地向外冒,差不多就是一根正常的柱子。
“行吧,现在我还要做的,就是证明这个柱子里真的有铁箭簇——是它吐出来的,不是我在古玩市场买的。”
沈乐叹了口气,跳下横梁,走出厅堂。片刻,他又返回原地,脖子上一串一串,挂得跟圣诞树似的:
“首先是拍照……拍这一段柱子的照片。”沈乐摸起手机,相机,特事局改造过的专用相机,各拍一张照片。
手机和相机拍出来的,都是正常的柱体,特事局专用相机拍出来的柱子上,却有明显的伤痕,黑气,一眼就能确定位置。
沈乐再抓起x射线衍射仪,在柱体上从高到底,从左到右,来回扫描。
绝大部分位置,分析出来的元素成分都没什么特殊,然而,柱子“吐出”铁箭簇的位置,有明显的铁元素存在!
“甚好!这就能证明,不是我伪造的了!”
沈乐满意点头。最后,他拿出取样袋,小刷子,在柱子上轻轻扫刷。
扫了一层又一层,再用衍射仪扫一遍,很满意地发现了少量铁锈痕迹。证据链环环相扣,完美!
最后只剩下一个不完美的地方。那些用灵性感应,呈现焦黑色泽的铁力木立柱上,仍然有怨气缓缓冒出。
沈乐绕着它们走了一遍,稍微进入冥想,就能听见刀兵声,哭喊声,激荡不休:
“啧……这是让我再封印一遍的意思?”
古宅自己有这个要求,沈乐也没有办法。放着它不管,怨气累积,容易缠上两个师弟师妹:
虽然到现在还没伤人,可谁知道呢?
万一呢!
他纵身传送回自己家,抱着模型又来了一趟,把新冒出来的怨气抓摄进模型当中。
这一番来回折腾,已经到了傍晚,古宅在暮色中安安静静,半点也没有张牙舞爪,如欲择人而噬的感觉。
沈乐抱着仪器们和古箭簇,返回住处,把东西展示给导师看:
“……基本上就是这样。我相信你们刚开始修古宅的时候,应该没有这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给它输入力量,它就把这玩意吐给我了……”
“嗯……”
导师隔着样品盒捧住铁箭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好一会儿,转手递给马轩宇:
“拿去拍照,然后做检测。材质,年代,表面沾染物质,特别是鲁米诺实验,都要做!”
“这几百年了还做得出啊……”
马轩宇双手捧着样品盒,就跟捧着一枚炸弹似的,双手抖抖索索。沈乐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别怕,我已经安抚好它了。它不会突然飞起来,扎到你身上的——”
“啊!!!”
马师弟双手一抖,要不是沈乐及时伸手按住,他几乎把样品盒甩了出去。身边,另一位师兄看他没用的样子,上前一把抓过来:
“交给我!这宅子又没找上我,我来做实验,它总不会扎我了!”
说是这么说,看他用力攥紧样品盒,攥得指节都有点发白的样子,大概也不怎么放心的样子。
沈乐冲他挥挥手,又转向黄师妹:
“对了,你帮我查一下资料……”
师弟师妹们一哄而散,各自奔去干活。老教授目送他们离去,忽然叹了口气,转向沈乐:
“好吧,这个宅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要把他们都打发走?别担心,只管告诉我,你老师年纪大了,还是有承受能力的……”
沈乐沉默了一下。他伸手按住导师的手背,用力按了按:
“老板你放心,没事儿。最多是宅子里死了几个人,好吧,就算几十个人也没什么。你学生我,搞得定!”
“死了几十个人你也顶得住啊?!”
那是你没看到云鲲的背景,没看到云鲲当初沉下去的时候,船上至少也死了几百人,周围战场少说也死了上万人。
更不用说沉下去之前,还举行了一场祭祀仪式,不知道召唤了多少孤魂野鬼上船——
那种场面我都搞得定,区区一间古宅,我怕什么!
沈乐淡定地按住导师后心,输出热流,在他全身流转。等他整个人安稳地松弛下来,又伸个懒腰,舒服地透出一口大气,才认真道:
“老板你放心好了,真不会有事。实在搞不定,我让工程队把古宅挖了,全部送到荒郊野外,召唤60迫,我就不信有什么怨念还能存在!”
60迫的说服力似乎比沈乐还要大一些。导师终于安定了一些,不再满脸忧虑。
沈乐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拉起了:
“老板,咱们别担心这个了。出去吃饭吧,我请客——我到刺桐市好几天了,还没吃过他们这里的特色菜呢!”
“吃饭!吃饭!”
“吃好吃的!”
一听沈乐请客,五六个脑袋,立刻从旁边房间里冒了出来。刚才还抖抖索索的马轩宇师弟,这会儿喊得最大声:
“师兄我要吃姜母鸭!他们这里的百年老店,最正宗的斯丹姜母鸭,我们去了好几次了,都没排到,人实在太多了!”
你们排不到,我就能排到吗?
还是要我动用天后宫的情面,抑或关岳庙的情面,就为了一只鸭子?
沈乐默默叹气,对师弟们的逻辑能力,非常不抱希望。然而他刚站起来,就有一群小伙子围上来,七八只手推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
“快去!”
“我们要点两只鸭子!一只鸭子,只够三个人吃!”
“一只鸭子四斤呢!吃得掉吗?你们都是猪吗?!”
吵吵嚷嚷,推推搡搡。沈乐放松身体,被他们推出门去,推到车上,直奔那家姜母鸭的总店。
车子还没开到,车上的小伙子们,便集体发出一声惨叫:
“完了又是大排队——”
“都排到关岳庙了!”
“今晚到底要几点才能吃到啊……”
沈乐捏着鼻子,忍着呛鼻的香火站到队伍末尾,很希望能有一个泡头咒扔给自己。
掏出手机一查,好么,他们去的这家总店,和关岳庙足足隔了250米——
走过去倒是很快,只要4分钟,但是,想一想排了250米的队伍……
“沈先生吗?你也过来玩啦?”
边上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沈乐扭头,就看见关岳庙那位守庙人,带着满身香火缓步出来。
他苦着脸向前指了指,守庙人愣了一愣,大笑起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这里想不排队,下午4点就要到店了!”
他摸出手机,给不知道谁打了个电话。一边聊,一边向沈乐招手,带着他们往前走。
走到店门口,果然有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匆匆出来,接到沈乐一群人,就往旁边绕,飞快地给他们安排了座位。
一转身,就端上来两个巨大的砂锅,两锅热气腾腾的姜母鸭,表皮红褐油润,肉质干香紧实,老姜的香味、鸭肉的鲜香,扑面而来。
沈乐只吃了一块,就忍不住埋下头去,一块一块,吃得停不下来。一边吃,一边转头向外,看着街面上闪亮的彩灯,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
他蓦然恍惚了一下。长街尽头,高高矗立的酒楼上,仿佛有一对相依相偎的人影,低头俯瞰,微微含笑。
(本章完)
第533章 沈乐:这控制水平,修传国玉玺,会直接修疵了吧?
第533章 沈乐:这控制水平,修传国玉玺,会直接修疵了吧?
沈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那对人影仿佛只是一闪,立刻消失不见。
他转头看向长街,想要找到目标,然而街上人潮汹涌,哪怕穿着古装的年轻姑娘,都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沈乐看了半天,好像每一个都是,又好像每一个都不是,还要凝神搜寻,胳膊肘就被碰了一碰:
“师兄,看什么呢?有你认识的人?”
“我觉得是有美女吧……”
沈乐无奈地笑了一笑,继续低头开吃。必须承认,到店里,到他们家总店,现场来吃的体验,确实和吃真空包装预制菜不一样:
总店前台,几十个巨大的砂锅一字排开,全部墩在火上,小火慢炖,腾腾的热气、香气弥漫到街上,热情地裹住每一个来往行人。
客人一到,立刻从火上端下来,锅子里面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一个个极小的泡泡,每个泡泡开裂,都绽放出一股浓香;
而那鸭肉又香又酥,味道咸香厚重,光是看着就让人十分喜悦。沈乐吃了两块,试探着舀了一小勺汤汁,浇在白米饭上拌匀。
深褐色的汤汁,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姜的辣味,只剩下一股温暖的味道,从喉咙直接下到胃里,再弥漫到四肢百骸,吃得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抬眼看去,除了导师年纪大了,吃饭速度比较慢,几个师弟都在埋头大嚼。只有黄师妹小声嘀咕:
“又是这家,又是这家……每次有朋友来都要吃这家,从70块一只,吃到一百多块了都……”
“那……还有别的店推荐吗?”
沈乐试探着问。师妹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没有!这家是最好的!”
懂,如果来玩的时间短,只打算吃一只的话,要选就选这家。
沈乐了解地点点头,夹了一块鸭腿塞进嘴里,用力一咬,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啊,能享受美食真好。能享受和平的、幸福的人生真好。
当年的阿瑛和珊珊,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战火……就算罹难了,也希望他们一灵不昧,能够来到这个时代,也能享受这样的日子……
美食很好地安抚了师弟师妹们的肚皮,也振奋了他们的精神。从第二天开始,各种各样的检测报告,就纷纷出炉:
“老板!这个铁箭簇,它的成分分析做出来了!箭簇当中含有微量的铜,还有部分硫化物……”
“老板,箭簇的成分,和师兄从柱子上面刮下来的铁屑,成分一致,鉴定为出自同一种!”
“老板,从形制上看,这个箭簇,应该是元代的穿甲箭!”
“老板,箭簇表面,鲁米诺实验的结果,确实有血迹反应!”
“老板,我们要不要取血样去做一个dna鉴定?看看血迹属于什么人?”
导师默默扭头,看向沈乐。沈乐茫然回望:
“啊?怎么啦?”
看我干什么?
“用dna技术助力考古……我们是古建筑修复专业,我们不负责探查死者身份。
不过沈乐,如果你想知道,你也可以拿去做个鉴定。”
懂,就是说,我们是古建修复,我们没有这笔预算来做鉴定。沈乐恍然大悟,直接给师弟师妹们下任务:
“师妹,你去取样送检,小心一点。顺便查查资料,有没有你们家——你们家族的dna序列,可以拿来对比。”
“马师弟,你去查一下,现在的dna考古,有没有宋代宗室的基因序列资料,也让他们拿来对比。”
“对了,顺便问一下人类学那边,就,各个不同种族,不同地区的人类,比如阿拉伯人啥的,有没有资料,能不能比中?”
他晃了晃手机:
“回头给你们个账号,要付钱的话,直接用我的卡号就行。拜托了!”
“听到没有!”导师立刻跟着下令:
“赶紧去干活!修房子的事儿都是你们沈师兄干了,你们一天天的,好歹也帮点儿忙!”
师弟师妹们一哄而散。老教授深深地看着沈乐:
“看来,对那栋大宅发生的故事,和里面的死者,你已经有猜测了,是吗?”
“我没证据。”沈乐赶紧回答。他打个胡哨,扭头就跑:
导师真是太敏锐了,明明他已经弄了一大堆用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导师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他在宅子记忆当中看到的东西,不能说,也不能拿来写论文啊!
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怼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先画靶子,再射箭找结论!
好在,有答案了再推导过程,相对比较方便,比就着题面去找要方便多了……
不管了不管了,继续修宅子吧。宅子修好,估计能够搞到更多的证据:
还有那么多墙角,屋顶,地砖,古井没翻呢!
沈乐奔进古宅,四下里转了一圈。宅子空荡荡的,除了临时搬进来的修复工具和修复材料,基本上没有任何东西:
那些家具,那些装饰,那些香炉、盆、青铜供器、匾额、牌位、祖先容像,什么都没有了。
包括他在宅子记忆当中看到的,那个用海外夜光贝嵌了二十八宿的藻井,也已经完全消失,甚至连屋顶的样式都改过了……
“也还行吧……东西少点儿,至少修复起来方便一些……”
沈乐由衷地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开始干活——严格来说,是开始指挥小家伙们干活。
他让人送来一批原木木板,小墨斗指挥手下的锯子们扑上去,把木板一块一块锯开,锯成和屋檐、斗拱、椽桁等大的木片;
万缕青丝高高扬起,把这些木片托举到目标位置,再牵引草绳,仔细捆好;
所有工作做完之后,小家伙们排好队伍,挨个儿跳进笔筒,笔筒再高高跳起,自动躲进沈乐的背包里。
“行吧……接下来就是我的活儿了……”
沈乐嘟囔道。他打了一大桶自来水,用力拖进厅堂,又往里倒了巨大的一瓶营养液;
微微凝神,精神力罩住水桶。代表“控水”的符篆当空一亮,轻轻旋转,很快,桶里的液体腾空而起:
由水柱变成水龙,由水龙分散成细密的水帘,再由水帘散成漫天浓厚雾气。
这些雾气升腾着,翻卷着,触碰到所有的斗拱与椽桁上,努力向内浸透:
浸透木板!
浸透草绳!
浸湿椽桁!
给它们一点动力,让它们能够响应生长的号召!
“可以了吗?你们喝饱了吗?”
沈乐微微闭目,双手伸开,如同要拥抱整个厅堂。他的精神力弥漫出去,千丝万缕,笼罩住这栋房子,再一次启动法术:
“喝饱了就来吧……生长吧……吸收这些木片的材料,吸收营养液,努力生长,努力让你们的材质紧密坚实……”
对了,最重要的是,往里长,千万不要往外长。
不要长出枝枝叉叉,不要长出结疤,更不要长几片绿叶子什么的。保持原样就好,木雕部分有缺损的,我回头再来修。
你们长得多了,我还得把它锯掉,何必呢?
整栋房子轻轻地震荡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欢呼声响起,又仿佛有窸窸窣窣的、春天林木抽枝长叶一样的声音。
并不响亮,很轻微,不仔细甚至听不出来。沈乐耐心地等待着,仔细控制这股力量,好一会儿,房间整个儿暗了一下:
被“吃”剩下来的木片,化作万千木屑,飘飘荡荡,飞舞而下。
房子里的木头“吃”得非常贪婪,几乎把木系力量抽了个干净,落下的木屑极其细腻。在阳光当中飞舞着,摇荡着,勾勒出一条一条的光路: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沈乐一边呸呸呸呸,一边满空乱丢清洁术。
这木屑也太细了,他放着不管的话,就要落他满身满头,直接给他一头白发,外带吸到肺里去了!
也许,他下次施法的时候,应该站在房子外面,而不是站到大厅当中去?
沈乐足足折腾了三天时间,才修复完了三进大厅,外带左右护厝的所有木结构。
他在房子里到处走来走去,凝神感知着房子的气息,摇了摇头:
“感觉……这房子所有木结构的灵气,都集中在十二根柱子上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件,哪怕修好了,也没什么帮助?”
所以接下来要修什么呢?
沈乐在房子里绕了三圈,一边感知,一边努力思索。想了好久,终于一咬牙:
“反正修什么都是修!不管了!来吧!”
修瓦片,修地砖,修砖墙,修古井。不管修哪一样,都是要考验他对土系力量的掌握:
当然,可能还有水系,火系。毕竟把黏土烧成砖瓦,都需要火来出力的,对吧?
“师弟师妹!你们翻新这个宅子,换下来的旧瓦,破瓦,还在吗?”
他大声喊。很快,马轩宇就飞奔过来,给他指出了位置:
“还好我们没把这些玩意扔掉……不过师兄,你要这个干嘛?”
“我有个想法。那啥,这些瓦片,墙砖,它们用的泥土配方是什么?地砖用的是什么石头?能不能照这配方,给我来一批石头和泥?”
“啊?!”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黄初夏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导师一般不骂她,师兄更加不会骂她,弱弱道:
“师兄,我们修复古建筑,一般不会研究这些的……需要另外做实验……”
这点沈乐也清楚。修复古建筑,砖瓦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砖瓦的修复,主要是对付它的劣化问题:
环境气候影响,热胀冷缩,内部水分结冰膨胀,造成的疏松;
空气污染影像,水分凝结带来酸性物质,侵蚀砖体;
可溶性盐分进入砖体结构,反复溶解、结晶,导致砖体粉化;
各种植物、微生物在砖体表面繁殖,并分泌酸性物质,加速砖瓦劣化;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就是机械磨损。特别多见于地砖,城墙啥的。
比如故宫,比如长城,日常那么多人走来走去,砖面都磨薄了一层!
当然,这些砖瓦修复的主要方式,是先清理泥污、灭菌、除斑、铲除苔藓啥的,然后往上涂药、涂药、喷药水、倒药水:
2%五氯酚钠溶液,可以用来灭菌除斑;
丙烯酸树脂类,聚醋酸烯酯类,环氧树脂,有机硅树脂类,渗入砖体,可以加固酥粉开裂的砖瓦;
往砖瓦上涂一层有机硅树脂,可以形成表面封护层,使砖瓦表面具有憎水性;
往砖瓦上涂桐油、倒桐油浸润,可以增强其耐磨性……
显而易见,这些工作,都用不上对石料的分析,也用不上对砖瓦烧制所用泥土的材质辨析。
沈乐自己,也曾经蹲在大殿外的广场上,一手小铲子,一手小刷子,苦逼清理地砖上的苔藓。所以,对师妹的问题,他完全有准备:
“那就做!”
沈乐干脆地一挥手:
“需要实验经费?要多少,报个数!”
师弟师妹们互相看一眼,各自扑去电脑前。去查资料,去做实验计划,去做实验预算……
“看上去,没有一天半天的报不出数来。”沈乐看着他们忙成一团的样子,耸耸肩膀,自己去干活。
他先绕着古宅重新走了一遍,对照着师弟师妹们的勘察记录,重新感知整个大宅的砖瓦设施。
一边走,一边翻记录册,一边展开精神力:
“大宅第一进……左侧外墙立面部分覆盖水泥,改变整体原风貌……”
“内侧墙面整体结构完整……”
“西厢房外墙面剥落严重,露出墙体……”
“墙头瓦片部分酥化……”
师弟师妹们做的记录非常详细,由整体到局部,由面到点,每个需要修补的部位都拍了照、留下了描述和测量,打印出来厚厚一本。
非但如此,他们在修复方面,也下了大力气:
至少沈乐触目所及,那些覆盖水泥的部分,水泥已经全部去掉,该刷石灰的刷石灰,该刷颜料的刷颜料;
那些墙面剥落严重的部分,已经全部铲平,重新上了腻子,再抹了墙面;
那些写着“生长大量杂草青苔、侵蚀严重”的部分,比如古井,比如井口旁边的地砖,至少已经搞得干干净净:
沈乐看到古井内部,那些凹凸不平,裂缝大大小小的砖头,就知道他们下了多大的力气。
这些砖头,靠高压水枪拼命冲,那是冲不干净的,必须得人绑着安全带下去,一点点拔,一点点铲。
拔干净了,铲干净了,再用高压水枪冲洗,然后才能涂抹各种药水:
沈乐确定,自己在井底的砖块上面,看到了有机硅树脂熟悉的反光。
唉,就可惜,这些有机硅树脂,只能让砖瓦具有疏水性,顶不住大量水体的浸泡。至于井底冒血,会不会把砖块泡坏了?
沈乐不知道,沈乐无法判断。毕竟,冒出来的这些血水,并不是现实中的鲜血,不是吗?
他慢慢转着圈子,一点一点探查。墙壁,屋瓦,地砖,总有哪里不太对劲,总有哪里……不太自然。
虽然他一时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他转了两圈,都找不出异常所在,干脆在第二进盘膝坐下,闭目冥想。
精神力四面八方展开,深入到墙壁当中,屋瓦当中,泥土里,古井下——
还是找不出来。那种异样感觉非常淡薄,如游丝飞絮,又如水中月影。
不去触碰,它似乎在那里;要去触碰,或者哪怕只是挨得近一点,它就摇晃着悄然散开。
也许,等古宅修复进度推进到一定地步,异常情况,自然而然,就会出现?
“师兄!”
有人高声呼喊。沈乐睁开眼睛,回头撇了一眼:
哎哟,挺快啊。他以为总要折腾半天一天的,这还没到午饭时间,就搞出实验计划和预算啦?
“要多少?”
“五……五万。”黄初夏双手捧过计划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这表格做得粗糙了点儿,时间紧,有些地方不太好确认具体价格的,都就高不就低了。
嗯,他们还把干活的津贴也算进去了……虽然这津贴,只是按照导师给他们的钱算,平均日薪乘以干活的天数……
沈乐目光在目录上面一溜,确定他需要的项目都已经在了,对细节、预算看也不看。他哗哗地往后翻,顺口询问:
“老板看过了吗?认可了吗?”
“啊……老板签字了的。最后一页。”黄初夏赶紧回答。沈乐伸手翻过去,确认了一下导师的签名,就开始摸手机:
“我怎么转钱?”
五万块钱而已,无所谓。就算师弟师妹们在当中拿了一万当劳务费,几个人分一分,每人也就两三千。
对他而言是一笔小钱,对师弟师妹们来说,能够发一笔小财,打几次牙祭,或者来一次短途旅游了!
他签了单,转了钱,师弟师妹们就飞奔去干活了。沈乐给自己放了个小假,第二天,就得到了初步的结果:
“地砖的材料找到了!是岗岩石材,密度2.75%,石英含量49%,钾长石……斜长石……
总之,我们在附近,找到了同样性质的石材!师兄,要他们把石材雕成地砖运过来吗?还是直接运石料?”
“都不用。”沈乐想了想自己干活的情况,果断摇头:
“方便的话,让他们把石材粉碎成小颗粒就行了。啊,如果有现成的碎料,石粉,那更好,直接拉过来!”
小师妹转达了一下,立刻有师弟跟进这件事情。大宅的地砖,估计也是用刺桐市本地采石场的石料,进货非常方便。
当天下午,甚至还没到下班时间,已经有一辆货拉拉飞奔而来,卸了两大袋碎石到古宅门口。
“谢啦!”
沈乐向他们挥挥手,表示感谢。他一手一袋,在司机惊讶的目光下,轻而易举地提进宅门。
关上大门,立刻从勤劳怪力男,转变为无良资本家。摸出笔筒,往地上一放:
“帮我搬东西!”
笔筒里跳出两个泥俑,嘿哟一声,把碎石放上担子,抬起来就走。沈乐摇摇头,在古宅的院子里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感知:
“出来!”
“出来!”
“你也出来!”
“一边去!”
铺满整个古宅的地砖,有一小部分,已经碎裂得不能看了。
导师他们的目标是修复整个古宅,倒不至于每块地砖,都要精细修复到完好的程度,很多碎裂的就直接替换掉了。
但是,沈乐就想试试看,把这些碎裂的地砖,用他自己的方式,重新修复完整:
他先走了一遍,把那些替换上去的新砖全部挑选出来,让它们待在一边。
再找了一片泥地,撒上一片碎石,把碎裂的地砖放在碎石当中。闭上双眼,和碎石、和地砖沟通:
大地的力量!
土行的力量!
回应我!
响应我的召唤!
吸取碎石的力量,修补地砖,让酥松、粉化、碎裂的地砖,回复完整和坚硬!
虚空中,符篆悠悠旋转。碎石如同收到了莫名的吸引,渐渐开裂,渐渐化成齑粉,渐渐散于无形;
然后,整块地砖下陷、下陷、下陷……
哪怕只是一块地砖,它也是有尊严的,而且,它对力量和物质的输入,还相当贪婪。
沈乐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块碎成三瓣,边缘、纹全都模糊的地砖,已经华丽变身:
它变成了完完整整,方方正正,没有任何纹,一块几乎是玉质的方砖……
而且,直接沉入土中三尺。周围一个巨大的土坑,一米范围内,没了,啥都没了……
沈乐:“……”
啊这,刚才出力太大了吗……幸好我只修复了一块地砖,要是想一次性修复整个宅子的地砖,那岂不是要天高三尺?
不,天高三尺都不够,看这地砖和土坑的体积比,直接天高三丈!
失去了周围土层的支撑,整个古宅的房子,会从地基开始倾倒的吧!
而且,对地砖的修复程度,也有点太过分了……他只要修好就可以了,不用把地砖整个填平,整个变成玉质啊!
用这种手段,幸好是修一块地砖,如果是修复传国玉玺,大概会把后面补的那块金子,彻底吸干净,或者彻底弹飞吧?
(本章完)
第534章 《沈乐要到军港来练习法术》
第534章 《沈乐要到军港来练习法术》
用法术方式修复地砖失败,很明显是控制力的问题。而对付这种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
菜就多练。
沈乐抓起第二块碎掉的地砖,倒了一片碎石,把地砖放在上面。抬手,放下,再抬手,再放下——
算了,还是不要在这里练了。这栋古宅的修复,本来就要很耐心细致了,再折腾出几个大坑出来,无谓添加工作量啊!
他想了想,摸出手机,给顾玉林打个电话,阐述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再整理好东西,传送到海边。
眼看四下无人,再给小木船打电话:
“云鲲,过来接我!然后回你改装的那个军港,我一边练习,一边看着你改装!”
【好嘞!】
已经调整过不知道多少次,做出云鲲专属电子音的ai系统,兴兴头头地转达了云鲲的回答。
然后,军港里所有人就看见,“坐”在船坞里面,满满当当一堆灵木当中,已经半个月没有动弹的木船,猛然变小,变小,变小。
从一艘30米长的木船,变成一艘不到半米长的玩具船,在所有人视觉来得及捕捉之前,一跃而起,高高划过一条弧线——
“云鲲号自己跑了!赶快拉警报!通知上级,通知港口指挥官,通知特事局……”
船坞边上,持枪警戒的士兵们一叠声大喊。幸好,军港指挥官还没拎起电话,打给特事局,就接到了特事局的电话:
“没事儿,沈先生有点事,要让云鲲来接他一下。对了,你们顺便帮个忙,给搞一批岗岩地砖,再搞一批岗岩碎石,放到船坞旁边。”
“要多少?”
“沈先生没详细说……要不然,搞个两吨地砖,三五吨碎石?对了,地砖不要完整的,要破碎的,砸坏的,磨损的……”
这都是什么奇葩要求……
指挥官肚里腹诽,嘴上连声答应。答应完了,把任务丢给后勤部门,催他们赶快搞定:
速度要快!
一定要快!
云鲲有借助水脉穿行的能力,沈乐也能顺着地脉快速移动!
如果拖三拖四磨洋工,到时候沈乐和云鲲都到了,东西还没准备好,尴尬还是小事,万一他带着云鲲去别处了呢?
后勤部门飞奔去干活了。谢天谢地,之前营区修整,替换下来的一批地砖还没有丢掉,正好赶紧拖回来,拖到云鲲的船坞旁边;
然后,岗岩碎石,这是什么玩意儿?
哪里有?
去哪里找最方便?
可怜他们这个军港,选址在荒郊野外,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五六十公里,去找个石料厂、签约、买碎石、再拉回来,三五个小时过去了……
更不用说,现在已经下班了!
下班了!
他们愿意买,人家石料厂的工人,没准都下班了啊!
“工兵出动!旁边不是有座小山吗?上雷管,炸一堆石头下来,再上挖掘机,冲击钻,各种方式,把石头粉碎了拖过来!”
沈乐并不知道,为了他的一个想法,军港里搞得鸡飞狗跳。
他只管趴在船舷上,吹着海风看海景,还弄了一根鱼竿,甩出饵料往外钓鱼。左右看看,船上桅杆已经消失,船舷也变成了明亮的金属色。
至于船舱,整个儿大改过了,从几公里外用望远镜看,人人都会觉得是一艘现代渔船:
“云鲲,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把自己的长相变成铁船的?”
【这次回去他们教我的!】
沈乐边上,五六个纸人站成一个环形。给沈乐捧茶的,给沈乐打遮阳伞的,给沈乐捧着饵料盒的,给沈乐帮忙抓住鱼竿的,给沈乐捏肩膀的……
当然,也免不了有一个纸人,捧着平板站在距离沈乐最近的地方,让平板放出云鲲的话:
【他们说,让我把桅杆收起来,打扮成铁船的式样,我就能在海上开,不用一直潜水了!外人看见,卫星看见,都不会觉得奇怪!】
“桅杆收起来,你会不会痛?”
甲板轻轻震动了一下。纸人手里,平板播放出了一波三折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呜呜呜……他们都只关心我能不能做到,只有你关心我会不会痛……沈乐果然是最好的沈乐……】
那什么,云鲲啊,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感动,但是也不至于就要呜呜哭。
你用的这个ai语音,假哭起来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你还不如用精神力直接和我沟通呢!
沈乐抬手摸摸船舷,笑而不语。云鲲表演了好一会儿感动,这才认真道:
【不痛,真的不痛,一点也不痛。我本来就能变大变小,沉到水里变成潜艇的,改个样子,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
但是把船舷糊上一层金属就有点难了。沈乐抚摸着船舷,感觉到手底下滚烫的触感,是钢铁被太阳晒久了才会有的温度:
“你现在连金属也能控制了吗?”
【不太能……】
云鲲的声音有点儿小小的羞涩。船舷开始变化形状,从当中断折开来,拉出一条银亮的舷梯,斜斜向下垂落。
看那样子,沈乐如果想要下海去游个泳,就能够顺着舷梯,很舒服地走进海里。
沈乐摇头:
“我现在不想下海。——你这叫不太能?你这已经做得很棒了吧!”
【嘿嘿……】
云鲲开心地笑了起来。尾舵左一摇,右一摆,连同整个船身都晃出了一个“z“字形,像是一只摇头摆尾,往沈乐手心底下蹭蹭的小狗。
沈乐轻轻抚摸它几下,才听它道:
【还是不太行,目前只能在船壳上糊一层,在船舱外面糊一层。我想在船里弄出很多金属管道,还做不到……】
如果能够弄出金属管道,那些光纤,电缆,水管之类的,就能够很方便地排布到每一个舱室。
而现在,云鲲只能对于外部作有限变形,内部舱室,只能放大、缩小,基本上没法变化,一变,光纤啥的也要跟着拉扯折断……
“这个……我想想办法啊。回头多给你一点灵木生机,让你吃饱了灵木,再吃一点灵金,看看能不能增强能力。”
沈乐只能这样安慰它。云鲲对自己的控制力若能加强,也许,大概,可能,装个大型的发动机,它能控制得更好?
反正云鲲的本体里面,也有很多铁钉,铁条,各种铁件。把铁件加强了,它应该能更方便地控制金属?
【嗯!嗯!到时候靠你了!】
云鲲劈波斩浪,奋力前行。冲上浪头,再落下去,再冲上,再落下,搞得就像在频频点头一样。
沈乐哄了它几句,又去拨弄手里的鱼竿,往上一抬:
“怎么还没中鱼啊?”
【啊这,这条航道上没啥大鱼……沈乐你等等啊,我们走远一点,找个鱼多的好地方!】
喂,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尽快赶到军港!不是在海上钓鱼玩儿!
沈乐还没喊出来,云鲲已经转了个方向,往远离夕阳的方向驶去。
行驶了一小段路,转而北上:
【就这里!下面有鱼群!有个大鱼群!快下杆!】
下杆……我用什么鱼饵下杆啊?
沈乐在海钓这一行,真的是个门外汉。好在船舷上就有水桶,水桶里就有半桶小鱼——活的、不停蹦跶的、努力挣扎的小杂鱼。
他随手拎起一条,也不管那鱼是什么品种,把鱼钩从右边鱼鳃穿入,又从左边鱼鳃穿出,直接扔进海里。
云鲲跟着大叫:
【好!就这样!把鱼线放长!放长!继续往下放!等着就可以了!——抓稳鱼竿!!!】
一股大力猛然涌来。沈乐还没反应过来,鱼竿就直飞出去,差点冲出船舷。
两个纸人飞扑上前,一左一右抱住鱼竿,拼命往后拽,拽得自己的竹制骨架吱嘎吱嘎,一片声响。
“行了行了,我来拉吧。”沈乐回过神来,赶紧接过鱼竿,双手紧握,奋力向上抬。云鲲大叫:
【不要——】
咔吧一声,鱼竿断成两截,前半截坠入海里,消失不见。
【钓鱼不是这样钓的啊!不能用蛮力硬拽!】云鲲痛心疾首。
头顶上,一片阴云晃来晃去,沈乐扭头一看,却是小木船气急败坏,伸出了半截桅杆:
【你要顺着它的势溜它的啊!把它溜得累了,溜得没力气了,你再把它拉到船边,再拉上来!你这样生拉硬拽,要么断竿,要么断线!】
“我知道了!我再试一次!你停下来!”
沈乐大喊。你这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30米高的桅杆,在头顶上晃来晃去,是想干什么啊!
是想用桅杆当钓鱼竿,把鱼钓上来,还是想用桅杆给我脑袋来一下子?!
他换了一根鱼竿,再次穿饵,甩竿。奈何这一次,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等到上鱼。
小木船气哼哼道:
【刚刚好棒一条大鱼!让你吓走了!现在鱼群都逃光了!没有鱼!等下一个鱼群吧!】
下一个就下一个。沈乐反正也不急,悠悠闲闲,在甲板上晒太阳。晒了约莫半个小时,小木船才忽然大嚷:
【鱼群!鱼群!快下钩子!】
沈乐跳起来甩钩。同一时刻,他的背包自动打开,笔筒跳了出来,然后,是一群小家伙鱼贯跳出:
小木偶奔到船舷边上,左一甩,右一甩。两根丝线,一根缠在船舷上固定自身,一根穿过水桶里的活鱼,扔进海里;
然后是小墨斗,铅坠带着长长的墨线,远远落进海里。
它并没有取鱼饵,但是沈乐分明看见,跟在它后面跳出来的兰妆,在铅坠上凝聚了一团绿光;
红嫁衣飘然而出,取了一根鱼竿,摆出一副老渔夫的架势,认真开始钓鱼,然而小油灯跟在她后面,往她的鱼线上放了一团银光……
【青灯!别放电!】不等沈乐开口,兰妆已经急匆匆阻止:
【我们是要玩钓鱼!不是电鱼!左零右火,雷公助我,大家都没得玩了!】
罗盘、画卷它们倒只是旁观,然而笔筒里面扔出几十个泥俑,在甲板上一字排开。
那些衣着华丽的骑马送嫁泥俑,出来较早的一人拿了一根鱼竿,开始准备钓鱼,出来晚的只能在一边站着看……
等到罗裙们飘出来,已经没有鱼竿可用了。
她们也并不着急,飘到甲板边上,万缕青丝伸展,远远地深入水中……
沈乐:“……”
“你们想玩的话随便玩!想要为大家储备物资就不用了啊!咱们不缺这口吃的,也不缺这几条鱼!”
沈乐赶紧跳了起来,挨个儿叮嘱,挨个儿安慰。重点是红嫁衣和罗裙们:
“你们衣服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干干净净的,单纯为了玩就算了,要是为了物资,不用把你们弄脏了!”
话音未落,船尾哗啦一响。沈乐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一大片青丝结成罗网,网了满满一兜子大鱼,直接拉出水面,扔上甲板……
“别啊!”
沈乐双眼一闭。他的小木船!他的小家伙们!
被这满满的一网鱼倾泻下来,满船都是鱼腥味儿,满船都是活鱼在跳,满船都是鱼鳞飞溅……
他要扔多少个清洁术才能清理干净啊!
然而那一身银红色的大袖衫,似乎玩得十分开心。网了一网鱼上来,又向船舷外面一倾,长长长长的头发再次延伸下去。
这边还没打到鱼,船舷另外一边,猛然响起一声尖叫:
【救命!】
沈乐猛然回头。那身石榴红的明制襦裙,整个儿飞了起来,飞出船舷,飞向海中。
襦裙上方,所有的青丝合成长长的、粗粗的一根,向前伸得笔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拉住……
这是,上鱼了?
上大鱼了?
用一根发丝,或者发丝们编成的单独一根鱼线,想要单独钓一条鱼,然后就上了一条超级大鱼,把自己都拖出去了?
沈乐飞扑过去。不等他扑到襦裙边上,左边一身舞衣,右边一身猎装,同时扑上,缠住同伴裙角。
然而可能是发力太仓促的原因,这两条罗裙缠在同伴身上,也一起被轻飘飘地拖了出去,拖成了一条长长的布索……
同伴们飞奔过来救援。两个纸人,又两个纸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连成长长一串。
奈何纸人的重量也极其有限,同样被拖上了天空,差点儿放成一串风筝,靠着小木偶和小墨斗及时甩出丝线,拉扯着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就这一个停顿,五六个泥俑狂奔过来,四面八方,抱紧纸人,终于把这一大串坠在了甲板上。
坠住了并不代表安全。大鱼在海里左冲右突,牵着这一大串晃来晃去,转了几个来回,猛然一头扎向深海。
瞬间,纸人和罗裙们连接成的布制鱼线,向下弯了一个巨大的角度,最前方的明制襦裙几乎淹到海里……
【救我啊!】
襦裙发出一声尖叫。声传数里,海面上的波浪都涌了起来,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扑到纸人身上,掌心热流荡漾,从纸人骨架飞快前窜:
“起——”
一声大喝,纸人向后倒窜,落回甲板,身上多了五个手指抠出的大洞。沈乐也没有空搭理它,再拽一把,再拽一把:
快了!
快了!
舞衣和猎装,已经被他拽到手边,襦裙就算贴着船舷垂直向下,都不会浸到水里了!
海里那条大鱼仿佛被激怒,奋力向外一冲,再向内一冲。“咚”的一声,木船狠狠摇了一摇,云鲲气急败坏:
【你撞我!你居然撞我!看我抓你——】
一道幻影闪动。仿佛是巨大的桅杆整个倾倒下来,砸进水里,又仿佛是船舷边上,刺出一根长枪。
下一刻,海浪掀动如墙,一条纺锤形的巨鱼被刺在长枪上,高高挑出水面,往甲板上一摔!
【沈乐!快!干掉它!】
云鲲耀武扬威地大喊。一瞬间,整个甲板上,所有人都快速往后退去:
罗裙们和纸人们不谈了,角力不过,这时候上去就是找打。小木偶压住裙摆,很明显是担心弄脏了自己;
画卷干脆刷刷卷起,一头扎进笔筒,顺便还带走了罗盘……
“所以,只有我是需要出击的吗?”
沈乐左看右看。纸人们全部撤回船舱内,扒着窗子,用力点头。居中那个官员纸人高高举起平板,喇叭里,云鲲声嘶力竭地喊:
【不要用火!不要用雷劈!用刀!放血!这是蓝鳍金枪鱼!非常好吃的!】
的确。沈乐仔细看了一眼,这条鱼身长两米多,体型是极其流畅的流线型,可想而知,它在水里能冲出怎样的高速;
背部深蓝色,腹部一片银白,闪闪亮亮,活力十足。鱼鳃处被穿了一个大洞,鲜血流淌,然而还是在甲板上拼命扑腾,跳得那叫一个精神。
看着高高跃起,每次都能跳到将近一人高的力度,沈乐毫不怀疑,自己被它的鱼尾打一下,绝对能打到青一块、紫一块——
那还是自己,体质被加强过,抗打击能力也被加强过。
换成普通渔民,就算不是被打得这一块、那一块,运气不好,大概也要骨折。
“你们就这样让我单挑这条鱼吗?”
沈乐忍无可忍,扭头指责:
“连刀子都不给我一把!”
啪嗒啪嗒,咚咚咚咚。小木偶轻盈繁密的脚步声由近而远,再由远及近。
沈乐回头,就看见她捧着一把大刀,高高踮起脚尖,努力要把刀子送到自己手里:
嗯,就是那把他为了练习砍铜印买来、很快又束之高阁的刀子。刀刃长27厘米,连上刀柄差不多40厘米,有护手,有血槽。
看图片轻盈秀丽,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凶威凛然。在60厘米高的小木偶手里,尤其显得庞大而凶险。
……好吧,与其让小家伙们去干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吧。沈乐叹了口气,握住黑刀,迈步向前。
这把黑沉沉的钢刀,按照功能分类,是属于户外装备当中的生存刀,可以用来剥动物皮,砍断小一点的骨头,砍断小树和树枝。
在家里把玩的时候显得又大又凶,这会儿,握着它面对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鱼,沈乐只觉得它小得可怜:
一刀砍下去,刀身全部没入大鱼体内,都砍不到要害吧?
【这里!这里!】
身后有声音在喊。沈乐回头,就看见兰妆、红嫁衣和云鲲船上的纸人们,凑在一起,不知道勾兑些什么。
总之,兰妆投射出来一片彩光,在鱼身上勾勒出重点部位:
“先把它打晕!然后从头部这里戳进去,一刀戳死!”
说得好像我拿着这么小的一把刀子,能把它打晕一样。沈乐左看右看,目光在船上来回游移:
至少要给我一把大锤子吧?
就像菜场里杀鱼的,要么高高举起大鱼,猛力往下摔,要么倒转菜刀,用刀背狠砸鱼头。
按照比例换算,至少得给我一把24磅大锤,我才能把这几百斤的金枪鱼砸死吧!
不等他寻找到合手工具,眼前一片阴影快速落下,跟着就是“梆”的一声巨响。
沈乐抬眼,只见甲板中央,一根桅杆若无其事地竖起来,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桅杆末端,似乎还沾着一点鱼血,和几片鱼鳞的样子……
再看那条金枪鱼,已经直挺挺地躺在甲板上,动也不动了。
行……吧。沈乐叹口气,上前踩住鱼头,按照兰妆画出的位置,双手握刀奋力一刺,直没至柄。
大鱼似乎挣扎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挣扎,兰妆赶紧在鱼尾投射出一条光影:
【这里!这里切一刀!切深一点!可以放血排酸!还有侧鳍这里!也要戳个口子!】
沈乐照着她的指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甲板上血水横流,他又卷起海水,奋力冲洗,奋力丢清洁术,给每个小家伙都清洁了一遍。
这里刚刚忙完,一回头,小家伙们一人一根鱼竿,又顺着船舷排成了两排。
小油灯飞出几十团银光,在鱼线附近、海面上方沉沉浮浮,充当灯光诱鱼器……
沈乐:“……”
行,行吧……难得大家都有兴致,就度个假也好,不差这么一天半天的……
让云鲲用正常速度开就好了,记得下单几十根鱼竿,回头大家都有得玩……
“沈先生?沈先生,我们是军港这边,您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
(本章完)
第535章 云鲲:沈乐,你要干活,你先喂饱我啊!
第535章 云鲲:沈乐,你要干活,你先喂饱我啊!
“啊……啊咧……”
沈乐瞬间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再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了!
过了半夜12点了!
他以前要到哪里去,都是瞬间传送,算上最后一公里的赶路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今天被他活生生地拖过了六小时!
对面军港那些人,不会还在加班等他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他赶紧连声道歉:
“我让云鲲载着,在海面上开过来的,海运的速度确实比不过传送——我马上就过来!我让它加快速度!”
他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就已经拍了拍船舷。云鲲显然也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不等他手的拍上来,已经刷地往下一沉——
小家伙们发出了大声的抱怨。
【我的鱼!】
【我的鱼!】
【马上就要拉上来了!】
【啊!断线了!!!】
此起彼伏的抱怨几乎冲爆了云鲲支起的水罩。只是一瞬间,云鲲左一摇、右一摆,以它沉下来的位置为中心,划了一个大圆:
大圆飞坠。像是天地倒转,又像是云鲲下沉得太快,整个圆柱形范围内的海水倾泻而下,直落向甲板。
在小家伙们的惊呼声中,鱼和水自动分开,海水拉出一条水柱,落向两旁,大小鱼儿噼里啪啦,直接摔上了甲板!
【离我远点!】
襦裙发出一声惊呼,飘飞起来,一头扎向船舱。她的短上襦是石榴红的,下裙可是白的!
不管是娇嫩的石榴红,还是一尘不染的白色,都沾不得一点点脏污,沾了就要坏,洗都没得洗!洗了立刻褪色!
【别往我头上扔!】
红嫁衣也尖叫起来。铮铮两响,拔刀出鞘,在头顶舞了一个刀,迅速劈飞了两条……鱼。
刚刚松一口气,不远处,一条全身鳞片银白雪亮的带鱼一甩尾巴,直接抽了过来:
沈乐默默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他激发风系符篆,在小家伙们头顶上支起又一道天幕,再次拍拍船舷:
“好啦,不要调皮了。鱼不要往人头上扔,当心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家谁都不搭理你!”
【是他们要玩鱼的!我不是给他们鱼了嘛!】
云鲲理直气壮地抱怨。沈乐一时居然不太能判断,它到底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找茬和其他的小家伙们吵架——
毕竟,云鲲被修好、拥有灵智也没多久,它的常识,可能确实有偏差……
“他们是要玩钓鱼,不是要玩鱼。好啦,你乖,赶紧把鱼收起来,我们赶路好不好?想钓鱼的,回头到目的地了,有空再出来钓!”
他轻拍船舷,柔声安抚。话音未落,海鱼组成的瀑布换了一个方向,落向几乎没人的后甲板。
甲板微微蠕动一下,张开一个漏斗,落下来的鱼顺着漏斗哗哗流淌,直接消失不见,不知道被储藏到哪个舱室去了……
收拢鱼群,云鲲立刻启动水脉潜行模式,全力赶路。
水声喧嚷,深碧色的水幕在甲板之外飞快倒退,不时就有一条大鱼,或者一个个鱼群,在水幕之外掠过,很快又被云鲲抛下。
沈乐摸出手机查看时间,不到半小时,身外哗然一轻,水幕迅速明亮起来:
他仰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条山腹当中的水道,水道两边探照灯明晃晃的,照得人完全没法直视。
云鲲微微浮上来一点,水道里已经有警报声长鸣,有战士飞快地奔来奔去:
“确认身份!”
“身份已确认!云鲲回来了!”
“关闭外侧水闸!”
“内侧船坞注水!”
“开启内侧水闸——”
轻微而顺畅,在水幕遮掩下几乎没法听见的机械声,和滔滔的洪流声陆续响起。
云鲲似乎很熟悉进港流程,在水里稍微等了一会儿,就顺水而入,返回自己忠诚的船坞。
船坞边上,已经有几个浅蓝迷彩笔直肃立,见云鲲身上海水如瀑泄落,齐齐举手:
“敬礼——”
啊,啊这,别跟我敬礼啊,我没干什么值得你们敬礼的事情。
沈乐手忙脚乱,举手也不是,不举手也不是。还没找到正确的应对方法,船舱里啪嗒啪嗒,奔出来一大群纸人。
沈乐再一回头,就看见几根巨大的桅杆,以一种延时摄影快速播放植物生长的气势,从甲板上徐徐长了出来。
主桅升起,前桅升起,展开帆桁,垂下船帆……
然后,一批纸人手脚利落地爬上帆桁,另一批纸人沿着船舷列成两排,肃然立正。主桅顶上,一只大喇叭提高声音:
“敬礼——”
站船舷的,站桅杆的,手扶舵轮的,站在大锚边上的纸人们,同时举手还礼。
啊,原来浅蓝迷彩们不是在向我敬礼啊。
沈乐放松了。等双方行礼已毕,他踩着跳板走上船坞岸边,去和军衔最高的那位军官握完手,第一句话就是:
“不好意思来迟了——路上大伙儿钓了点鱼,给官兵们拿去打个牙祭吧,还有一条大金枪鱼呢!”
说得好像我们基地缺鱼似的——军官听到第一句,脸上微笑,肚里腹诽。
他们这个军港,日常有舰船出外训练,哪怕训练过程中不许捕鱼,训练完了,总不能死压着小伙子不能甩两竿子玩玩。
何况军港距离民用港口不远,日常采办伙食,缺了什么都不会缺鱼啊!
然而还没腹诽完,最后一句就飘进了耳朵里。金、金枪鱼?
金枪鱼!
那可是好货色!
绝对的好货色!平时吃不到的高价货!
日料店里,三片金枪鱼刺身,就敢卖个三四十,五六十,七八十!
他脸上的微笑立刻变得更加真诚了一些,抓起对讲机,快速说了几句。
很快,船坞外面,迅速又涌进来一列海军蓝,排成两列纵队,扛着装了小半冰块的塑料箱,连军靴踏地声都整齐而规律。
刚到船坞边上,就看见甲板蠕动,大片大片银亮亮的鱼群倒流出来,占满了整片甲板。鱼群当中,还夹杂着大量冰块……
“赶紧的!把吊车开起来!”两列纵队边上,奔跑的那个海军蓝愣了一愣,赶紧回身:
“吊车!平板拖车!我们带来的容器不够!——再叫一队人过来洗船!”
沈乐笑了一笑,跟随军官向基地内部走去。背包里,小家伙们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云鲲今天要忙一晚上了。】
【这么多鱼啊!】
【他可以改名叫云多鱼了!】
【有人帮它洗船真好……我也想有人帮我洗……自从把我补好以后,沈乐就再也没有帮我洗过了……】
【我也是……我的衣服那么娇贵,又不能跳到洗衣机里去洗……】
醒醒,红嫁衣你一天到晚站在无尘保管箱里,你有什么需要洗澡的必要?
还有罗裙们,我虽然没帮你们洗过,我可从来没有吝惜过清洁术啊!
哪天你们直播完了,裙子在电线上,三脚架上,地板上蹭到了灰,不是我丢清洁术帮你们清理的?
沈乐满腹吐槽,只是不好和小家伙们当场辩论起来。那位军官陪着他往里走,见他神色变幻,也不好随便探问,只是礼貌微笑:
“沈先生,不好意思,时间匆忙,我们这里只有招待所可以住。您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只管和我们说,我们尽量为您办到。”
“啊,不必了。我就是来找个地方练习法术,顺便看着云鲲改造——它想装个发动机,自愈能力又太低,不看着我不放心……”
发动机!
云鲲真的要装发动机了!
云鲲想要的那个核动力发动机虽然没有申请下来,但是,负责帮忙改造的专家们好说歹说,说服了云鲲先用汽轮机试一试:
气轮机也很强,而且,热量也非常惊人。
如果云鲲能够适应蒸汽轮机,确定没问题的话,咱们再上燃气轮机,还是能适应,再尝试核动力发动机?
云鲲确实被说服了。它先尝试了一次蒸汽轮机,表示完全能够承受,但是,如果再热两三倍的话,感觉就不太行。
但是,云鲲也有自己的办法:
【我再吃点灵木!再吃点灵木就行了!我报酬份额里的灵木,一半都没吃完呢!】
于是,它就一直坐在船坞里,坐在特事局专门送来的灵木中间,大吃特吃。问题是,光靠云鲲自己,“吃”的速度,实在有点慢。
幸好沈乐来了!
沈乐可以帮他!
沈乐在招待所里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小家伙们大喊大叫地吵了起来。他奔到船坞边上,云鲲已经被打理得崭新闪亮,甲板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蜡,半点鱼腥味儿都闻不到了。
非但如此,整个船坞都经过了一次清洁,之前放进来的海水全部排空,换成清洁的净水:
沈乐甚至没有闻到余氯的味儿,估计这水都不是自来水,而是哪里专门运输来的矿泉水。
至少,也是附近河流里专门引过来的,达到水源地标准的净水?
云鲲愉快地泡在干净的清水里,身边堆满灵木,沈乐甚至看到它的船底下面,偷偷长出了类似树根的长长白须。
这会儿,一看到他进来,云鲲就大喊大叫:
【沈乐!帮我!给我注入灵气!那个生长符篆,赶紧给我扔!】
行行行,赶紧帮你一把。沈乐扭头看向旁边,昨晚陪同的那个军官,这会儿军装笔挺,专注地盯着他,唯恐他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向对方微微一笑,垂目,凝神,在丹田内激发符篆,向外一扬:
很好,淡绿色的光华如雨如雾,落在云鲲身上,把它整个儿包裹起来。
这艘木船全身一抖,整个儿精神振奋,船壳上迅速生长出大片半透明的白色树根,深深扎进灵木……
【不够!不够!】云鲲更加兴奋了:
【我还要!还要很多!每一块甲板、每一个船舱都要!】
你这是要把我累死啊……
沈乐深深叹息。但是,云鲲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强力的孩子,是个能帮祖国干大事的孩子。
沈乐虽然又懒又宅又惜命,不愿意冲风破浪去和大黑鱼恶战,努力帮助云鲲进化,他还是愿意去做的……
他走过跳板,在甲板上慢慢走动,一把一把往外扔符篆。扔完一圈,再走进船舱,每个船舱扔一个。
哪怕他已经被铜片加强过很多次,精神力强大,这一圈忙下来,都有点儿头晕目眩的感觉。
刚要抗议,纸人们已经抬来了柔软的床榻,铺好了被褥,甚至还点起熏香。两个画得特别漂亮的侍女纸人,一人抱一把宫扇:
那架势,分明是只要沈乐肯帮忙扔符篆,它们就能把沈乐伺候得好好的……
沈乐哭笑不得。他索性摆烂往床上一躺,让纸人们抬着,一个个房间去扔符篆。
这一忙,就从大清早,一直忙到中午。被军官敲门请出来,好说歹说,也要请他一起去吃饭:
“您带过来这么多新鲜海鱼,全港的官兵都加了一餐,您自己怎么能不尝尝味道呢!我们给您留了最好的部分!金枪鱼大腹!”
蓝鳍金枪鱼大腹,最好的部位,在顶级的日料店里吃,小小一块就敢要价上千——就这,还不是最新鲜的版本。
哪怕经过捕捞,排酸,冷冻,远渡重洋上拍,再到日料店里当着食客的面当场开鱼,当场切好送到食客面前,没个三五天也绝对不可能。
而沈乐这一次,从上鱼到开席,不超过24小时!
看在价钱的份上,沈乐勉为其难,去凑了一桌。然而,一大块粉红色的鱼腹肉在唇齿间绽开,他还是不由得失望:
“啊这……我现在,是只能吃带灵气的食物了吗……”
这片天地之间,没有得到灵气滋养,没有向妖类转化的鱼肉,哪怕质量再好,吃到他嘴里,都少了一份鲜美……
他勉强撑完了这一顿,拒绝后续各种应酬娱乐,再奔去船坞。在云鲲的船舱里消耗掉三分之二的力量,才叫了暂停:
“不干了不干了!我到这里来,是要找个地方,练习土行力量控制的!
今天给你扔了一遍符篆,已经够你吸收好几天了!再不练习,我导师他们,工期要拖过头了!”
军港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练习的地方。事实上,就在船坞旁边,单独的一间房子,透过窗子就能看见云鲲。
不管是努力吸收灵木,还是尝试改造自己、加强自己,抑或想要装一个燃气轮机却出了问题,沈乐总能及时救场:
当然,也不妨碍他对着一箱地砖,不受打扰地奋力练习……
“地砖在这里,装碎石料的袋子在这里。”和他对接的军官,甚至很体贴地准备好了工具:
“小平板车在这里,如果觉得用平板车太累的话,可以用叉车搬运,需要我们演示一遍怎么开叉车吗?
或者,你可以随时喊人,船坞里随时会有工兵留守,喊一声就行……”
然后,他就看见沈乐单手拎起了一个吨袋,连着石料一起拎到房间中央。那个吨袋,哪怕是小型的,里面至少也有五百斤啊!
“呃……沈先生您忙,您忙……我们随时在外面等着……”
他脚步匆匆,飞快退出。就可怕,男子抓举世界纪录,85公斤级的,现在也没到200公斤。
更不用说,单手拎重物达到同样的记录,比起双手抓举杠铃,需要的力量肯定大得多!
沈乐冲他笑一笑,挥挥手。他倒出一小堆石料,随意铺平,又拣出两块碎地砖,在石料当中勉强拼合。
瞑目,调息,展开精神力,微微沟通这一片石料和地砖:
控制精神力的范围!
不要展开得太远!
不要超出这片石料!不要蔓延到旁边的袋子里,不要蔓延到地下!
裹住石料,裹住地砖——很好,抽取小小一点土行力量,注入地砖当中……
沈乐默默地提醒着自己,控制力量输出的节奏,一边操纵符篆。一道沉厚的黄光,微微夹杂着灰光闪动一下,落入地砖。
沈乐睁大眼睛,用双眼和精神力齐上,仔细地探查地砖。从左往右一遍,再从前往后一遍,有点满意,又有点不满意:
这地砖确实变得坚实了一点,上面磨损掉的纹,也确实变得清晰了一点。
但是,两块碎裂的地砖,似乎没有任何要连接在一起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如果想把这玩意补好,还得再来个百八十次!
要么,就得再加强控制力,针对性地修补……
唉,菜就多练。石头和木头不一样,木头是有生机的,哪怕是死掉的木头,他也可以逆死转生,然后激发它的生机,让它自然生长;
可石头就不行了,石头这玩意儿,没有任何生机,全靠沈乐自己出手修补……
“收取!”
“修复!”
“收取!”
“修复!”
“收取!”
“修复!”
很好,修复成功,裂成两半的地砖,弥补成了一块完整的地砖。沈乐十分满意,起身把它双手捧起,仔细打量——
“咔嚓——啪!”
啊这,外表修补好了,里面并没有补完,最起码,强度还不够,甚至不能承受自重。
沈乐只是捏住它的一边,另一边就断下来了,甚至砸在地上,碎成了更多碎块……
沈乐默默蹲下来,拿起东一块西一块的碎砖,开始玩拼拼乐。拼接完整,往旁边又堆了一堆碎石料,第二次开始修复:
“收取……取……取……”
碎石料轻轻闪烁了几下,很快塌陷下来,化作飞灰。
沈乐仔细感知着自己凝聚过来的土行力量,比对着碎石料消失的体积,感觉差不多了,向地砖一指:
“去!”
灰黄色的光点,再次星星点点,落入地砖当中。沈乐凝神细看,就见地砖当中的缝隙,无中生有,不断弥合。
一条,一条,又糊上了一条,又糊上了一条……
“很好!搞定了!”
沈乐一喜。心情刚一波动,注入进去的力量忽然失控,弥散开来。
沈乐只是一恍神,地砖上面横七竖八,“长”出几个石头疙瘩,左一块,右一块,把地砖顶得不成形状……
“唉……失败了……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指望第一次就能成功,慢慢练吧……”
沈乐哀叹一声,扫开石料,倒下一堆新的,又搬来两块新的断砖,重新开始练习。
这次稍微好了一点儿,地砖成功凝结,然而表面的纹仍然弥补失败。
本来是横平竖直两条线,外加两圈圆弧组成的瓣形状,沈乐抽取土行力量修补以后,在地砖表面,赫然画出了一只鸭头……
嗯,也就他自己能看出是鸭头,换成别人,估计会怀疑是潦草小狗之类的玩意儿。
“仿佛有点进步,又仿佛没有进步……唉,继续尝试吧……”
沈乐奋力折腾了半天,直到下午六点,船坞执勤人员换班,他才被军官拖走,好说歹说,要给他接风。
这边一拖走,那边他说了不要、拜托军港方面当垃圾丢掉的废弃地砖,立刻被专人运走:
“看看这些地砖是什么情况!”
“测灵仪有动静了!发现异常灵气波动!——这些地砖,就算不能当灵石,至少也可以当灵石边角料用!”
一个特事局人员拿着仪器一测,立刻双眼发亮。灵石啊!灵石啊!
哪怕是边角料,也可以切了片用来做玉符,实在不行,还能研磨了拿来当建筑材料,制造法坛之类的特殊建筑!
“等等!让我看看!”另一个专家急匆匆地举起强光手电筒,扑到地砖边上,眯起眼睛细看。
他忍着双眼被耀出的眼泪,拼命观察了一会儿,越发激动:
“岗岩的晶体改变了!晶体颗粒更加细腻,排列得也更加整齐!到底是什么法子做到的?
这样的方法,能不能用来加固建筑——能不能用来改变合金晶体结构?”
合金的晶体结构一旦改变,有可能做出更加坚硬、更加有韧性、更加耐磨耐高温耐腐蚀性状优越的金属!
沈乐这个法子,如果能学到就好了,它真的能开启宝库大门啊!
要怎么抱他的大腿呢?
(本章完)
第536章 养云鲲真难我要发多少财,才能让它纵横七海啊?
第536章 养云鲲真难——我要发多少财,才能让它纵横七海啊?
“沈先生,请你帮个忙。”
“沈先生,请您务必要帮这个忙!”
“不会劳烦您太多,只是,把您练习的对象,从破碎地砖,换成我们指定的物品!”
“这对我们的研究非常有好处!有可能大大促进我国的材料学发展!您知道,材料学……”
一位中年学者,两位中青年学者,五六个学生——就是按照导师的规划,在导师的项目里卖苦力,俗称科研狗的那种——眼巴巴地看着沈乐。
中年学者用力握住沈乐双手,摇晃一下,又赶紧松开。
只是这一接触,沈乐已经感觉到他皮肤的干燥皴裂,不知道接触了多少试剂,又不知道日常用酒精、丙酮、各种药剂洗了多少次手。
沈乐一下子就心软了。材料学,唉,材料学,那真是永远的痛,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当中,最深的那个大坑:
很多工程,很多设备,都卡在材料学方面。想要更好的发动机是吧?上更耐高温、耐高压的材料;
想要更好的光刻机是吧?光刻胶也是材料的一种;
想要可控核聚变是吧?呃……这个真的不行,目前还没有什么材料,能扛住一亿度的高温……
就看特事局供着合金大佬,每个月送一大堆各种金属过去,指望他吃了吐,吐了吃,捡点儿残渣回去分析,就知道国家愿意投入多少:
金价都涨到800多一克了,合金大佬每个月下肚的金条,数量都不带变的!
“我先声明一下啊,我愿意帮忙,不代表我真的帮得了忙。”沈乐举起手,先给自己打免责声明:
“法术这种东西,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的法术控制力也就这么一点,想要精确控制,肯定是做不到的……”
“没关系!只要您肯帮忙就行!”中年学者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
“我们至少可以把您改变过的结果,拿去做分析!用不同的材质进行练习,也能控制变量!
您能尽量控制输出力度最好,控制不了也没事,没准也能发现新材料呢!”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沈乐当然不可能再推脱了。于是,他的工作地点,就从船坞旁边的小屋,挪到了……
船坞另一边的另一座板房里。
离开船坞是不可能的,云鲲在大吃大喝,改造自身,需要他随时分一只眼睛盯着!
“第一次实验,岗岩石砖,补充岗岩颗粒,开始!”
沈乐垂目冥想。前后左右,头顶上方,以及放着岗岩石砖的桌子上,摆了一圈探头,测量现场的能量波动。
岗岩石砖摆在一座电子秤上,岗岩颗粒摆在另外一座电子秤上,电子秤读出的数据由线缆传输到隔壁,全方位实时统计:
“能量反应开始上升!”
“灵能反应开始上升!”
“以沈先生为中心,各个方向,灵能反应均匀上升……等等,岗岩颗粒附近,指数异常升高!”
“真是神奇,沈先生附近,居然没有这么高的读数……”
“施法是这样的,别大惊小怪了。”材料学专家身边,两个特事局过来的专家小声催促:
“施法者和施法目标中间,确实有能量连接,但是真没有一条这么长的通道。不然你以为施法是什么?双方对波吗?”
沈乐并不知道,隔壁在这样小声蛐蛐他。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了面前的岗岩颗粒上:
“土行力量,提取!”
只有他自己能在冥想当中看见的灰黄色光晕,从岗岩颗粒当中升起,聚成小小的一团。材料专家喉咙里响起“咯”的一声:
“太神奇了……电子秤上读数减少……说明这些岗岩颗粒发生了质量变化……这是怎么做到的,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啊!”
“有没有可能,现在的灵力和法术,就是对世界的另外一种干预方式,只是我们还没总结出它的规律……”
特事局专家小声道。材料学专家扭头怒目: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能研究出来?国家给了你们这么多拨款,这么多时间这么多人员,能不能快点出成果?”
“……”
大佬,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种基础科学方向的研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全世界建立起一套科学理论体系,从文艺复兴开始,了几百年的时间。其间每一个名字,都在科学史上熠熠生辉:
牛顿,麦克斯韦,瓦特,卡文迪许,开尔文,安培,摩尔……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是啥啊?
进那些大佬的实验室打下手,不,不指望打下手了,打扫卫生都要被人嫌弃的!
靠我们来研究出这些法术的规律,把它们量化、科学化,我们配吗?
到现在为止,我们做出一些灵能测量装置,做出一些应用仪器,已经很强了!
“嘘……看砖头!看砖头!”
他也不敢顶嘴,只好拼命指指戳戳。岗岩颗粒旁边,另一台电子秤上的岗岩石砖,质量也开始变化,不停跳动:
有时候跳动向上,有时候忽然向下,来来回回,反复震荡。
大家屏息盯住屏幕上的数值,好半天,才看到沈乐睁开眼睛,拍拍双手:
“好了!”
隔间房门打开,两条科研狗冲了进去,毕恭毕敬,从电子秤上捧起装岗岩颗粒和石砖的盘子,飞奔而出。
另外两条科研狗又冲了进来,捧上已经称量完毕的岗岩颗粒,和切削、刻画好的石砖,重新放到电子秤上。
他们甚至调整了一下方位,务必让新放上去的盘子,和原来的盘子位置一模一样,以免位置移动,影响了测量的准确性……
沈乐:“……”
“我感觉我像是一个地主老爷哎。”他在心底悄悄地跟小油灯吐槽:
“手都不用动,什么预备工作都不用做,只要施法就行了,别的一切都有人帮我做好……”
【醒醒啊,你哪里是地主老爷,你就是个人肉实验器材吧?】小油灯果断锐评:
【不过,反正他们没有干扰你,还能替你打下手,提高你的工作效率,你付出的东西你也不在意,你就随便他们去折腾吧?】
沈乐默默点头。他在桌前安坐了一会儿,大屏幕上,就打出了石砖修补之前、修补之后的三维立体扫描图像。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修补之后,几条大的裂缝都已经糊上,然而,糊上之后的裂缝,向上凸起太多,几乎把纹填平。
他微微调息一下,再次开始施法:
“嗯,修补过程当中,需要合理地分配注意力……注意砖石上的纹,不要填补过多……”
他一次一次,一轮一轮,不停干活。军港单独辟出来的实验室里,几个材料学方面的研究人员,已经陷入癫狂:
“切片!切片!赶紧切片!”
“晶体结构完全改变了!”
“物理性质有极大的改变!密度和硬度,都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分子……快分析分子构型!”
“能让沈先生尝试改变其他物品吗?其他的石头?”
“把玄武岩,岗岩,砂岩,石英岩,一样一样送上去,看看他能不能构造捏出不同的石头来!”
一盘盘形态各异的砖石送进去,再一盘盘送出来。沈乐忙了足足一个小时,转化掉十五六块石砖,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他起身打个哈欠,步出小屋,到木船上散心:
云鲲吸收灵木干得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强度,和足够的耐火性能,可以安装燃气轮机,甚至尝试安装它想要的核动力发动机?
他晃晃悠悠,在甲板上走s步,几乎要走得倒下来。隔壁房间里,一群人扒着窗户盯住他,小声议论:
“要不要请他多干一会儿?这才一个小时啊!”
“一个小时十五份材料你还不够啊?——他干一个小时,出这些材料,我们拿去研究的话,15个小时都不够!”
“可他才能干几天啊!你没听他说,刺桐市那边还有个项目等着他,人家是为了找个练手的地方才跑过来的!
到时候人家练完手走了,我们拿不到足够多的材料,做不出成果来,我们怎么办?”
“这又不是拿到足够多的材料,就能做出成果的……实在不行,我们效仿金研所,给他送石头上门?”
“送石头不太行吧……送玉?送宝石?回头和地质所那边聊聊,他们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宝石……”
沈乐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打上了他的主意,想要定期给他送一大堆各种宝石,以便获得可能的新材料。
他在甲板上逛了好几圈,信步走下楼梯,往云鲲的内舱走。一边走,一边聊天:
“云鲲啊,这些灵木,够你用了吗?要不要再加点儿?要不要换点别的品种?”
【目前够了……嗝……有点吃不下。】身边墙板波动,一浪一浪的淡青色光华轻轻抹过,每抹一轮,木质墙板似乎就厚了一点点:
【我感觉,可能需要赶紧把发动机装上来……有足够的能量,我才能有足够的消化功能……】
……云鲲你学坏了!
你居然还模拟打嗝!
你的消化系统不是这样的啊!
沈乐真心槽多无口。然而,他还是认认真真,与专家们沟通了一遍。
舰艇改造专家,灵器制造专家,以及沈乐这个云鲲的代表发言人,聚在一桌,反复磋商:
“我还是反对这样做。万一云鲲受伤了怎么办?受伤恢复不过来怎么办?”【我觉得不会的!】
会议室就放在云鲲的甲板舱室里,一个纸人抱着平板电脑,在旁边代替云鲲说话:
【我现在已经比之前增强很多了!我觉得我能撑住!】
“我觉得有难度。”特事局专门派来的,制造过许多炼丹炉、炼器炉、飞剑、灵能枪等等灵器的专家,眉头紧皱:
“灵器对外部攻击的抵御能力,本质上,还是取决于自身的材料。之前试验过了,您吸收的灵木,即使是铁力木,燃点也不超过500度……”
他们用各种灵木做过实验。灵木,只要不是专门培育出来,当作燃料的灵木,燃点确实比普通木头高。
普通木料的燃点在200~290度,灵性铁力木的燃点可以接近500度,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提升了。
但是,普通的燃气轮机,工作温度也能达到1100度,翻倍都不止!
“我们尝试过,用灵木造成房子,作为燃气轮机的工作间。然而,如果不加装大型冷却设备,最多一个小时,工作间就能烧起来!”
他放出视频,又打开各种测量报告,苦口婆心地劝告。云鲲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觉得我能搞定。灵木是灵木,我是我,我能顶住这些热量:要不然,你们把燃气轮机放到我边上,先挨着我来一遍?】
这个要求倒是被许可了——或者说,不许可也不行,他们敢不许可,云鲲就敢发脾气,就敢罢工不出海。
没办法,两位专家只好盯着沈乐,把全副希望都放到他身上:
“沈先生,拜托你了。云鲲一旦撑不住,能救它的人,那就只有你了!”
虽说指望沈乐,军港当中,也不能不做好一切安排。船坞一左一右,在云鲲两边,停了六辆消防车:
左三辆,右三辆,头尾相接,正好和云鲲的甲板长度相等。消防车里装满扑救药剂,连上消防龙头,消防员严阵以待;
燃气轮机直接放在船舷边上,挨着船舷,按照云鲲的要求,和船体外壳相距不到0.5米。
给燃气轮机供油的管线有专人看守,一旦云鲲表示撑不住了,立刻就有人切断供油;
船坞外面,碧波荡漾,被船闸牢牢挡住。火势实在顶不住,船闸升起,瞬间就有大水涌入,淹没火场……
云鲲的甲板上,船舱里,另外一边船舷外面,都堆满了灵木,紧紧挨着船舷。沈乐在船舱顶上盘膝坐定,做好了随时施法的准备;
纸人们全被勒令跳进笔筒,藏起身形。
万一火势猛烈,控制不住,云鲲还能靠自己生长,纸人稍微被燎到一个火星子,那就是立刻完蛋,救都来不及救的节奏啊!
“加装燃气轮机外部实验,第一次实验,开始!”
有人捧着文件夹,在船坞边的岸上大声朗读。一声令下,燃气轮机轰然震动,喷吐出炽热的火焰;
云鲲“啊”了一声,表面灵光流转。火焰被牢牢顶在船壳之外,眼看着热气升腾,扭曲的空气把船壳映得歪歪斜斜,却始终没有变成焦黑;
沈乐双手按在船舱的木质屋顶上,精神力展开,笼罩住和燃气轮机相接的那一边船体。
灵光闪烁不止,炽热的焰流和木质船体争锋,大约过了一刻钟,船壳表面的彩绘,才开始变得干裂卷曲。
“云鲲,你可以吗?需要我帮忙吗?”
沈乐轻声问。手掌下方,屋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用。我撑得住。我开始干活了!】
甲板上的灵木无声无息,陷下去一根。船舷上,干裂、焦黑、有点像是要烧起来的木头,快速变得丰盈润泽;
灵光更加明亮,更加充沛。沈乐仔细观察,好一会儿,轻轻“咦”了一声:
船舷上的灵光,似乎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开始吸收燃气轮机提供的热量。
热量顺着无形的孔洞流转云鲲全身,这艘小木船吞吸灵木的速度,很明显快了一筹:
原先要一天时间,才能吞吸一根3米长、直径一尺的木料。而现在,平放在甲板上的木头,肉眼可见地往下陷落,一分钟下去半厘米——
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小时,就能“吃”掉一根!
“干得漂亮!云鲲!加把劲!”
沈乐欣喜地拍拍屋顶。云鲲抖擞精神,高喊:
【我搞得定!把机子挪近一点!再挪近一点!】
已经发动起来的燃气轮机,还要怎么挪近?
靠人力去挪吗?
叉车也挪不了它啊!
“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啊。”沈乐不得不努力安慰小家伙:
“靠着这点火,先吃饱了,把自己加强了,再尝试把燃气轮机吞进去。——对了,你需要的,其实是火焰燃烧的能量对吧?”
【……】云鲲轻轻地左右摇晃着身体。好半天,才迟疑道:
【对的?】
“那咱们不用燃气轮机了,咱们直接提一桶油上来呢?”
【我试试看啊……】
云鲲迟迟疑疑。沈乐索性让外面关闭燃气轮机,走上船坞边缘,拎了一桶油上来,放进船舱。
只片刻,云鲲就不开心地喊了起来:
【不行!不行!还得要发动机!我没法直接喝油!】
哄孩子不易,沈乐叹气……
不过,燃气轮机船外实验本身,终于还是成功了。
沈乐在甲板上坚持了半天,眼看着发动机熄灭,船壳毫发无伤,云鲲狼吞虎咽干掉了六根灵木,也不得不叹气:
“唉,果然你对自身的掌握,还是超过我,超过其他所有专家啊!”
【那,下一次,能把发动机搬到船舱里来了吗?】
第一次试验成功,再申请第二次实验,难度就降低了许多。沈乐代云鲲申请了一遍,第二天,发动机就搬到了甲板上。
而第三天,整个燃气轮机,被小心翼翼地搬到了甲板下方,最大的一间舱室当中,固定起来。
舱室前后左右,上方下方,站了一大圈人,手持灭火器,紧紧盯着面前的板壁、天板和地板;
而沈乐直接站在燃气轮机的进风口附近,一手按在地板上,一手握紧铜片:
“大佬,就靠你了啊!真出事了,我们赶紧先排开空气,把火焰附近抽成真空,再引入大量水流,把舱室火焰灭掉!”
唉,铜片给的法术,还是太少了一点。如果能有个冰系法术,瞬间冻结,那就安全多了!
他准备完成,在对讲机里轻声说了一句,燃气轮机顿时轰鸣起来。灵光交织,把整个发动机笼罩在内,沈乐双眼微微一眯:
这舱室不对劲!
这间舱室,本来装上发动机以后,左右舱壁距离发动机只有两米,前后距离三米。
而现在,灵光闪耀,发动机和舱室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到了四五米远,还在扩张,还在膨胀——
【我说我可以的吧!放心!】
云鲲得意的声音切入脑海:
【我开吃了!开始吃啦!!!】
无形无质的力量,扭曲了沈乐和燃气轮机当中的空间。房间墙壁确实有被烧焦、烧黑的趋势,但是,云鲲也自有抵御方式:
沈乐分明感觉到,这座燃气轮机吐出的热量,浸入云鲲编织出的灵光网络。
热流和灵光交织,渐渐地,灵光越来越强盛,也越来越厚重。头顶,脚下,所有的舱壁,都在不停蠕动,不停变形:
“甲板上方灵木陷落!”
“101号舱室灵木减少!”
“102号……”
“103号……”
“左舷……”
“右舷……”
对讲机里,各处声音不停传来。沈乐瞬间觉得大脑有点晕眩:
云鲲之前拖回来一条大黑鱼,又击沉(?)了一条大黑鱼,拖回部分,换来的功勋值,确实让它得到了大量灵木。
但是,再多的功勋,换来的灵木也是有限的,特别是秘境就这么大,短期内,能够采伐的灵木就这么多……
“云鲲啊,你不会靠灵木来补充被烧坏的木板,顶住木板消耗吧?出一趟船,发动机24小时开着的,你需要多少木头替换?”
【不用!不用!】
云鲲不高兴地晃了晃船身:
【我这点儿木头吃完就行了!——多出来的能量,我还能把它存起来呢!】
它确实在努力储存。沈乐仔细观察,以安装发动机的舱室为中心,木板变得更加厚重,也更加润泽,灵光满溢;
而木板缝隙里,居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沈乐伸手戳了一下,发现是地上残留的砂砾,被云鲲灌入了灵气:
【这是灵气!我存起来,以后方便用!对了,沈乐,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玉?】
“要玉干什么?”
【用玉来存灵气更好啊!储存量大,也稳定,可以放很久!你给我来几方羊脂玉,我出去玩,就不愁没灵气吃了!
就可以从太平洋这一边,拖着一条大船,嗖地穿梭到那一边!想干什么都可以了!】
几方……
几方……
沈乐眼前一黑。他依靠小墨斗的生产,依靠老游跑来跑去帮忙销售,家里确实存了一些羊脂玉。
但是,那一颗一颗,大的小的,加起来也就最多0.1方。云鲲开口就是几方!
他要发多少财,才能养得起这条小木船,让它纵横七海啊?!
(本章完)
第537章 修补石砖搞定!云鲲能自己发大财了?!
第537章 修补石砖搞定!云鲲能自己发大财了?!
沈乐还在纠结,要能喂饱云鲲,让它纵横四海,得发多少财,他想要的羊脂玉已经自动送到了面前。
不但有羊脂玉,还有翡翠,岫玉,水晶,云母,各种各样的矿石……
沈乐站在房间里,以脚跟为轴,旋转一圈,各种头晕目眩。这里到底有多少种矿石?
啊?
我是昨晚梦游穿越了吗?一晚上时间,就离开军港,传送到京城,到地质大学的矿石博物馆里了吗?
这个房间里,四面墙壁除了门窗部位,全部打起了架子,30厘米高、30厘米宽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一样矿物。
卵形的紫水晶晶洞,一簇一簇的白水晶,纹如山如水的大理石,五颜六色的碧玺,在石皮包裹当中,光晕微微流动的猫眼石……
“嘿嘿……您看这些矿石,您能不能都尝试一下?”
与他合作的中年研究者身后,一位中青年研究者微微弯腰,搓着手看他:
“您如果还有别的想要的,只管开口,我们尽量运过来!这里的羊脂玉有和田料,青海料,阿富汗料,俄料……
和田料分山料和水料,水料我们只有一点样品,山料的话,传话过去,让他们紧急开采几吨还是可以的……”
沈乐长长透了口气。唉,这世道,果然什么力量,都不能和国家的力量相比啊。
和他做交易的那些小妖们,最多也就捡点儿水料,也就是被河水冲下来、沉积在河床当中,经过成千上万年浸润的卵石;
而动用工业化力量,成规模的开采,那还是要看国家的!整条整条的矿脉,说占据就占据,说不让外人开采,就没人能碰!
“多谢了,我试试看啊。——啊对了,这些矿石,每种给我切一小块,不用大,10*10*5厘米就行,放到云鲲上面去,可以吗?”
他慢慢点头。见他展颜,那位研究者也长长松了口气,立刻挥手:
“愣着干什么?赶紧切分、雕琢!把我们准备好的料子拿下来!”
他一声令下,自然有学生们和工人们抱下大块大块的矿石,切成规整的方块,然后把切下来的碎块再粉碎成小粒。
沈乐只管端坐在实验台前,不断冥想,不断施法:
“抓取——注入!”
“抓取——注入!”
“抓取——注入!”
他伸手不断抓取碎块中的光点,不断注入完整的石料,尝试修补砖块上切割出的裂缝,填补它上面雕的缺损。
至于用哪一样碎块注入哪一样整料,沈乐是不管的,全由研究人员安排。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施法机器,顺便,满足研究者们的要求:
“那个……您的施法,每次输出力量,能不能尽量匀一点?控制在同一个范围,不要上下浮动太大?”
沈乐扭头看看左手边的屏幕。七八个探测仪,环形对准碎块和石料,探测上面的灵力波动,数值在屏幕上不停滚动。
行吧,输出力量稳定,意味着他对法术的控制力强,对自己的能力掌握到位。
人家都把辅助测量仪器送到面前了,他努力往这方面锻炼,这是双赢的好事啊!
沈乐集中精力,每天高强度干活,努力工作八小时。两个学生专门伺候他,负责输送原料、收取成品;
在他背后,安排他用哪些矿石干活的,安排切割的,安排检验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跑来跑去。
而沈乐这边还没出成果,云鲲那边,已经给出了各种矿物的测评结果:
【羊脂玉最好!容纳灵气,把灵气固化储存什么的,羊脂玉最好了,比其他任何矿石都要好!一定要是和田玉!和田玉!其他都不行!】
“喂,青海料,阿富汗料,俄料都不行吗?”
沈乐诧异地询问。云鲲啪嗒一下,掀起一块甲板,把大批装矿物的盒子“吐”了出来:
【不行!差远了!差了好远好远好远!根本凝结不了!】
啊这……云鲲啊,你是不是过于挑剔了……
青海料好歹还算我国境内,阿富汗料,俄料,虽然产地都不在我国了,但是看铜片划出的地图,还算地图范围内的啊!
沈乐低头在矿物盒子里翻了一遍,翻出那几个羊脂玉的盒子,仔细查看,终于叹了口气。
云鲲说得没错,那块和田玉吸足了灵气,已经有灵光在上面流淌。
他拿着玉料在手里掂了两下,身边木板咚咚作响,忽然冲上来一个人。
沈乐扭头,发现那人是这些天一直在沟通的特事局专家,这时候伸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玉料:
“灵玉!灵玉啊!这种灵玉,用来刻玉符,做灵器,那是最好不过的原料了!”
“你看看这些能用吗?”
沈乐勾勾手指,木板蠕动,把那几块青海料,阿富汗料,俄料推到来人面前。
来人一块一块,慎重地检查过,遗憾摇头:
“不行。这些玉石,质地不够细腻,也不够均匀,没办法大量储存灵气。可能用来做首饰,它们只差了一点点,但是用来做灵玉……”
差的这一点点,就是天堑。对于云鲲来说,与其大力气调整它的内部晶体结构,不如干脆直接扔掉不用。
反正,只要它开口,沈乐总能帮他找到最好的羊脂玉,沈乐可厉害了!
“现在你看到了。云鲲需要一些最好的羊脂玉,越多越好,放在船上,作为灵气的储存装置——”
沈乐干脆利落地把问题扔给了特事局:
“你们能搞到么?能搞来多少?”
“这个……那个……”
特事局专家瞬间苦了一张脸。要羊脂玉!要最好的和田玉!
这种能储存灵气,能做成玉符、做成灵器的和田玉,哪里都想要好嘛!
矿藏的储量是有限的,任何一个修行者,对它的需求都是无限的!
沈乐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不行。他也不开口催逼,主要是催逼也没用,挪到船舷边上,抚摸着船舷柔声道:
“云鲲啊,我们试试看别的。就那种高纯度的硅晶,用来做芯片的晶圆,你要不要尝试一下?你也见过的,我用它刻过传送符……”
云鲲想了好一会儿,哼哼唧唧地答应了。当然,小家伙也是有条件的:
【那我要很多!很多很多!堆满一房间!那玩意儿不行,比不过羊脂玉,只能以量取胜了!】
只要它肯松口,特事局就谢天谢地。晶圆,或者晶柱,都是现代工业化的产物,工厂开起来,要多少有多少——
哪怕贵一点儿,那玩意也能量产,原料只不过是石英砂。能用它代替储量有限、总有一天见底的羊脂玉,简直太好了!
“没问题!我们这就调货!给您装满一房间!”不等沈乐开口,负责和云鲲沟通、负责改装事宜的特事局专家,已经“砰砰”拍胸脯。
拍完了,又柔声道:
“不过云鲲啊,您往里面注入的灵气,是用灵木转化的,还是用发动机能量转化的,还是从天地当中吸收的?”
【主要是发动机和天地!当然,也要一点外界灵气,初始启动!】
云鲲理所当然地回答,大喇叭嗡嗡作响,听得沈乐头晕脑胀。特事局专家却来不及头晕,立刻大喜:
“那太好了!云鲲啊,您用晶圆转化的灵玉,如果您自己用不完的话,能不能卖给特事局?我们按同品质灵玉的市价收!”
呼……这就太好了。沈乐松了口气,十分满意:
买晶圆,卖灵玉,当中的差价,那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甚好甚好,光是这一笔钱,云鲲不但不缺晶圆用,还能大量购买灵木,强化自身。甚至,努力攒一段时间,说不定都买得起核反应堆了——
他再也不用发愁,要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这孩子了!
放任云鲲和特事局那边谈价格,谈合作,沈乐拍拍手,又一头扎进融合各种矿物当中。
不知道合成了多少种矿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专家们拿来的矿物,所有的排列组合全部尝试了一遍。
沈乐只知道,有一天中年研究者飞奔进来,欣喜若狂:
“搞出来了!我们搞出来了!——沈先生,您合成出了一种特殊的矿物,它的耐火性能,超过当前最好的耐火砖一倍!”
一倍啊……?
沈乐有点茫然地盯着对方。原谅他不是工科出身,他完全不知道目前最好的耐火砖,能够承受多少度的高温;
至于耐火砖耐高温性能提升一倍,在工业方面能够有多大帮助,他就更加没有概念。
他只能看着对方手舞足蹈,吆喝着学生们推来小车,把三个托盘放到他面前:
“沈先生!这是经历了精炼、选矿的矿砂,这是您上次合成的矿物。您看一看,我们能不能重复一次?”
沈乐展开精神力,仔细观察自己偶然弄出的结果。嗯,这块石砖,先前合成的时候,他特别仔细,特别耐心,把摄取的土灵气分布得特别均匀:
石砖里面的晶体结构相当细腻,外表光泽如同琉璃,又略略晦暗,呈现一种磨砂质地的外表。
目光一掠,负责送材料的学生,把实验记录也送了上来:
a矿物质量减少多少,b矿物质量增加多少,变化过程中,周围灵力波动提升多少……
甚好甚好。沈乐虽然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干的了,但是,有这些记录,他就能够照猫画虎,比自己没头没脑地瞎摸方便多了!
“行吧……我试试看。先说好,我也是偶尔碰上的,一次不一定能成,十次都不一定能成啊!”
“没问题!您尽管尝试!——我们准备了一百份原料,不够还有!”
沈乐卷起袖子,努力开始干活。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还是失败,不过感觉很近了,距离他的目标,很近了!
只要对土行灵气的掌握更精深一点,对于土行灵气的运用更细腻一点……
对了,不仅仅是土行灵气,他这次合成的原料当中,还有一小部分金行灵气。没错,需要合成的矿物名称上面,就写着铝土矿……他一次一次,反复试验。还别说,这种有目标的极限试验,比起单纯修补砖石,对控制力的考验,何止增强了十倍!
不知尝试第几次,沈乐指尖,跃动的土行、金行力量忽然一轻。一道轻轻的亮光掠过砖石表面,须臾,冥冥之中,一种感应告诉沈乐:
搞定了!
这就是他要的!
“我觉得我合成出来了!”他提高声音:
“你们把这个成品拿出去测试一下!优先测!——对了,切一半下来,给我留着,我也有实验要做!”
立刻有学生狂奔进来,把成品拖了出去,很快又送进来一半。
沈乐手指轻点,凝聚出一团火球,慢慢浸入砖石当中。砖石安安静静地停在地板上,不变红,不变脆,不酥化粉化,极其坚挺。
沈乐耐心等了一会儿,又调动灵气,在砖石表面来回转折,勾勒出一圈一圈的符篆:
甚好,这块砖石,如他的感应,具有良好的传导灵力性能。
除了它本身的耐火效果,还可以在上面刻画防火法阵——两项重叠,它的耐高温指数,就不是1+1=2,能够翻着倍地上升!
“沈先生,测试结果出来了!您刚才合成出来的耐火砖,确实是之前做出来的那种!”
半天以后,那位中年研究者快步进来,神采飞扬,眉目间满是激动。搞材料的,怕的就是没有方向,不知道“往这个方向走可以做到”。
现在,有了现成的方向,接下来就是投入大量人工,努力分析它的成分,解析它的构成原理——
有方向了,想要走到,就快得多了!
“嗯嗯,我知道了。”沈乐胸有成竹地点头:
“对了,后续大量生产,不需要我来吧?”
“您在开玩笑呢。”中年研究者脸色一僵,赶紧满脸堆笑:
“这种耐火砖要大量使用,砌炼钢炉,砌特种冶炼炉,砌乙烯裂解炉,砌碳纤维碳化炉,砌陶瓷复合材料烧结炉……
那是多么大的应用前景!是多么大的用量!靠您一个人大量生产,完全不可能的!您放心,您生产一些样品,以后都是我们来,交给我们!”
沈乐瞬间放心了。天地良心,他虽然愿意为国家做一定贡献,却也不愿意被长期绑在这里——
天天搓砖头他要死的啊!
被绑在这里,他一定会逃掉,直接传送去秘境!
“行,要多少样品,你们开个口。对了——再额外多给一批原料,我给云鲲做一批耐火砖,当成发动机舱的防火板!”
“没问题!”
沈乐没日没夜,又在军港的实验室肝了三天。样品搞定,防火板搞定,他这才伸展脊柱,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谢天谢地!
有亲手做的防火板隔热,他终于不怕云鲲出海玩儿,发动机积蓄太多热量,把它的本体烧掉了!
嗯,回头找一找防火符篆,一块一块刻满,给它加一层防护。至于现在么?
终于可以回古宅了,再不回去,导师那边的修复进度,就真的赶不上了,导师他们要急得团团转了……
云鲲耀武扬威,带着新的燃气轮机,新建的舱室,以及满满一舱室的晶圆,重新开回了海上。
能够吸取足够多的热量,转换为灵力,储存在晶圆里面,它甚至不用排出热量!
不用在海水里留下清晰的热力痕迹,暴露自己的位置!
把沈乐送到刺桐市以后,他要出去浪!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浪!他终于有跑远海的资本了!
“你当心一点啊!”沈乐站在码头上,满心担忧,谆谆叮嘱:
“任何时候,留下一次传送的能量——实在撑不住了,就通过水脉传送,赶紧回来!
回我这里也可以,回龙宫也可以!我回龙宫接你!我不怕丢脸!”
【放心吧!没人留得下我!】云鲲升起船帆,哗啦收紧,再哗啦放下,来来回回,如同招手:
【我去了!听我的好消息!】
沈乐目送它扬帆而去,一跺脚,走向古宅。古宅当中,已经按照他的要求,铺排好了所有的碎裂石砖,在石砖上面,整齐铺好了岗岩颗粒。
而这一次,沈乐站在石砖面前,发动土行力量的时候,再也没有疑惑,也再没有控制不住的感觉:
“提取——注入!”
灰黄色的蒙蒙光华轻轻闪过,沉入砖石之间。砖缝自然生长,自然合拢,砖石上面,已经模糊、缺损的纹,被自然补齐。
沈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是一块完整坚硬的岗岩地砖,上面纹繁复而流丽,如同新刻出来,立刻被铺到古宅当中。
“很好,效果满意——下一次,试试看一次修补两块!”
“一次三块!”
“一次四块!”
光芒闪动,流水一般掠过砖石。沈乐在古宅里走来走去,只了两天时间,就完成了对所有地砖的加固工作。
他舒服地坐在廊下,看着泥俑们来回奔走,一块一块安置这些地砖;
兰妆高高悬在屋檐上,不停地落下光影,不停吆喝:
【错了!错了!这块地砖不应该摆在这里!这些福字、寿字的地砖,排布有一定间隔的,你没看到吗?】
【错了!这几块方向都错了!这块左转九十度!这块右转!这样才能组成纹!】
【错了!这些都是海水纹,挪到边上去!】
唉,幸好有兰妆帮忙。沈乐打了个哈欠,往廊柱上一靠,眯起眼睛:
这些拼拼乐的工作,让他去做,他是真心懒得做。更不用说,让他亲手搬动一块一块地砖,拼到适当的位置,在地面上拼出纹来……
这些东西,没有几十吨重,至少也有十几吨重吧!搬着它们跑来跑去,那是多大的工作量!
兰妆和泥俑们却是乐此不疲。从夕阳西下,一直干到月上中天。最后一块地砖放下去的时候,砖体相互摩擦,“喀啦”一声,轻轻响动:
喀啦!
喀啦!
喀啦!
整个大宅,前后三进院落,左右护厝之间的夹道,所有地砖都在轻轻震动。它们摩擦着,前后推挤着,细微地调整着位置。
沈乐猛然回头,只见第二进院落的古井当中,寒气袅袅升起,扩散到整个院子,再不停地向外弥漫。
月光照彻寒雾,再穿透寒雾、落在砖块上,很快,就有繁复的缠枝莲纹样,在地砖上一块一块,不停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情况?”
沈乐伸手按住廊道上的木护栏,探身向外看去。看了一会儿,不得要领,索性轻轻跃出廊道,跳到屋檐上。
从上向下俯瞰,越发惊讶:
“这纹……这纹,不是那种在地砖上用的啊!甚至,在砖雕上使用,范围都很窄……”
它太繁复,太精致,也太华丽。华丽到,哪怕用在砖雕上,一般也是用于门楼和拱券,不会铺得满坑满谷都是;
而这种纹,沈乐更熟悉的,是用在瓷器上,以及用在织物上。
是的,只有瓷器上精细的绘画,以及丝织品上面,纵横交错的经纬线,和细腻的绣工,才能完善地承托这纹样的美丽……
而现在,沈乐居高临下,看着寒雾缓缓浮沉,看着地砖上面,有一团一团的缠枝莲轻轻浮动。
甚至,这些缠枝莲当中,浮起了浅浅的红痕,由淡而浓,由浅而深。也不知道是寒雾被月色染红,还是地砖上沁出了鲜血……
沈乐总感觉,这些波动的纹样,尤其是它们波动之间的纹路和褶皱,有那么一点儿眼熟。
就像,就像是红嫁衣的裙摆,在地上肆意铺开,映照着月光,随着少女的步伐不停波动,不停向前——
“这是什么?总不见得,是珊珊的嫁衣吧?”
他趴在屋檐上,俯瞰了好一会儿,又跳下来伸手抚摸地砖。
指尖沿着地砖的纹路抹过,并没有摸到缠枝莲痕迹,但是,却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所有的力量波动,全都指向那口古井,那口寒雾弥漫,笼罩全宅的古井。
那里面,有什么?
(本章完)
第538章 活,我等着你,死,我等着你!
第538章 活,我等着你,死,我等着你!
这井里有什么?
沈乐扒在井口低头往下看。古井并不深,之前沈乐的师弟师妹们用铅锤测量过,也用扫描仪测量过,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
从地面到井底总共4米,从井口到井底,不过4.5米。刺桐市靠着海边,地下水丰富,本来也不用打太深的井——
至于井壁上面,自从沈乐的师弟师妹在井底消失,当地派出所下去摸过一遍,马师弟回来以后,自己也带着超声仪下去测过一遍。
答案是,无论是井底还是井壁,都没有任何异常空间,最起码,没有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那点石头和石头之间的缝隙,婴儿都容纳不了,不用说成人了!
沈乐光凭一双眼睛,确实也看不出异常来。他想了想,推出一件新到的设备,跳上房檐架好:
那是一台红外热成像仪。一架起来,整个院子,在屏幕当中就变了模样:
绝大部分地方都呈现青蓝色,只有少数几处,比如沈乐刚刚修复不久的几块地砖,还有那几根冥想世界中颜色焦黑的立柱,颜色略略泛红。
而地砖上的缠枝莲形状,也在热成像仪下呈现出浅蓝色的的纹。
很显然,哪怕吸收了大量土行之力,也挡不住这股来自冥冥中的力量,执意表达它的存在。
至于那座古井,那个冒着寒雾的井口,在红外热成像的屏幕下面,颜色几乎深黑:
“哇哦,冷成这样了吗?”
沈乐轻轻地赞叹了一声。师弟师妹们翻资料的时候,确实翻到了对应的记载:
“古祠里有寒井,井水冷冽异常,虽在溽暑,触之体颤。然不可饮,亦不可沉李浮瓜,食者辄病,人谓有怨念云。”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怨念,这口古井,肯定是有问题的。沈乐操作热成像仪,记录相关图像,也记下了每个位置的温度。
他跳下古井,在井底努力挖掘起来。表面,下方0.3米深,0.5米深,1米深……
大地回应了他的要求,井底泥土柔软地分开,贡献出他想要的内容;
甚至,沈乐伸手抽开井壁砖石,在砖石后面挖土,井壁都很给面子地支撑住了,并没有直接塌下来。
他将挖出来的土挨个儿打包,贴标签,带回住处,直接交给师弟师妹:
“帮我看一下,这土里有什么!”
“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沈乐面不改色地说着车轱辘话,返身回去睡觉。留下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甲方有钱,甲方任性,关键是,甲方真的肯给钱。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活吧!
沈乐饱饱地睡了一觉起来,迎接他的,就是四双熊猫眼。黄初夏师妹迫不及待,第一个开口:
“师兄你这泥土从哪里找来的!”
“怎么?”
沈乐微微挑眉。黄师妹脸颊抽搐了一下:
“里面有骨头!有骨头啊!”
她昨天晚上,把那一包泥土铺开,先用筛子筛了一遍,再把杂物一点一点,用小刷子在平面上仔细刷匀。
她的本意是想要先挑出杂物,再探测土壤成分。结果,小石子、碎贝壳、碎砖块还没捡出来多少,先找到了一些碎骨片……
“这骨头的形状,很像人骨的好不好!”
“哦?”
沈乐眉头一挑。人骨和动物骨头,不是那么好分辨的,最起码,除了特殊的几块骨头之外,不是非专业人士能一眼分辨的——
“你们找到了什么?骷髅头吗?”
“没有!”
黄师妹往后缩了一缩,连同其他几个师弟,全都脸色古怪。如果是整个的骷髅头也就算了!
完整的骷髅头,他们也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交到博物馆去——这就应了那句笑话:从苹果里吃出几条虫子最可怕?
答案不是一条,也不是十条,而是半条。因为,还有半条,已经在你的嘴里了……
“我们找到了一些骨片……但是那骨片,一看就是人骨头啊!”
她摸出手机,打开照片展示给沈乐。沈乐瞟了一眼,忍不住眉头一挑:
怪不得师妹看着像人骨头,他看着也像。他们这些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也要学一些考古方面的知识,包括粗略的人骨辨别;
而这片骨头,一看就是颅骨的一部分,对,就是头顶那几块骨头当中的一块。
无论是形状,还是弧度,还是边缘锯齿状的缝隙,长得都非常有特色……
“所以,井底死过人,而且没有被安葬,或者,之前淘过井,但是没有淘干净,还残留了一些人骨在下面……”
沈乐喃喃道。至于更多的,他也看不出来了。他扭头望向师妹:
“送去鉴定了吗?”
“送去了,还在排队。”同样从井底出来的马师弟盯着那骨头照片,脸色也不好看。
如果师兄不来救他,如果导师门下没有这样一位师兄,有没有可能,他和师妹,就永远被那口古井吞噬?
若干年后,或者几十、几百年之后,被人扒拉出来,也只剩下这么一块骨头?
“师兄,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古井重新挖一遍?”
他有点心惊胆战地盯着沈乐看。沈乐沉吟一下,退后两步,转向听到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的导师:
“老板,你看呢?”
“这个你看着办啊!要安抚这个古宅,要让它不闹腾,是重新挖一遍好,还是就让它这样沉睡好,我们也不知道啊!”
说得好像我就知道一样——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不管它闹腾还是沉睡,我都有本事压制住它。
或者,我也可以干脆摄取它的气息,封印到模型当中,不让它伤人。但是,从古建修复的角度,我就说不好了……
“老板,一般我们修复古建筑,碰到这种人骨什么的,我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沈乐诚恳请教。不料,这等诚恳并没有换来指点,反而换来迎头一顿教训:
“你问我?你问我干什么?我都什么年纪了?快退休的人了,还教得了你们几年?
这种问题,你们应该自己找到答案,还指望我事事替你们把关啊?”
沈乐和师弟师妹们抱头鼠窜。窜出走廊,在门口集合,沈乐才开始发号施令:
“我先把这个宅子净化一遍。王军,你去联络工人,把古井拆了,古井周围0.5米,往下两米的土,全都挖起来,重新填土;
马师弟,你把挖出来的土全部收起来,分拣一下,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骨片;
黄师妹,你联系一下实验室,检测这些骨片。如果能看出它们属于几个人,年龄、性别、年代,那就更好了;
师弟,你把黄家的族谱再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能够对得上的,投井,或者被填井的人……”
师弟师妹们一哄而散,各自前去干活。沈乐传送回自家老宅,抱了模型回来,重新抓摄气息,重新塞进模型:
“啧……这些地砖,有几块格外特殊啊……”
一把抓摄过来,院子东南角,1/4个院落的地砖上,浅淡的青白色气息应手而起,被沈乐拍进模型。
再用灵力视角看去,绝大部分地砖都已经干干净净,只有五六块地砖上,仍然萦绕着半青半白,浮沉不定,如同磷火的气息。
如果把之前红外成像仪拍的照片拿出来对比,这些地砖,都是缠枝莲纹的中心点,支撑起了一片片纹样的核心:
“这几块怎么了?不会是用含有人骨的黏土烧的吧?不应该啊,它们都是石头凿的,不是黏土砖,没道理含有骨头……”
沈乐蹲到一块地砖边上,拎着x射线衍射仪,来回扫描。嗯,检测出极少量的磷灰石成分,但是并没有找到骨片……
不管了,先把它们挑出来吧。沈乐摸出一根粉笔,在上面挨个儿做记号,再奋力抓摄上面的气息,拍进模型当中。
等到师弟师妹们过来挖井,顺便给他们下任务:
“来,这几块我标记出来的砖石,全部挖出来,重新检测一下——我总觉得,它们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沈乐只管画标记,师弟师妹们撬石砖、封装、打包运走、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检测,只差连碳14都用上了。
最后,还是导师出手,才找到了这些砖石的不同之处:
“这几块石砖的缝隙里,含有不一样的东西。你看,它们的孔隙里面,积累了大量的香灰,焦油,可能,之前是垫在香炉底下:
香灰、焦油下面,还覆盖了一层物质,我们猜测是血液。因为被焦油封住了,所以没有变质,还能测到一些。
也许,这几块砖头,是古宅毁掉之后留下的,被用在重建当中,做个纪念?”
沈乐估计,答案也就是如此了。这也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这几块砖头,上面积累了这么强的气息:
它们,应该是经历了这座祠堂的覆灭,里面所有人被杀光,祠堂荒废,可能还被别人占据。
百年之后,山河光复,它又回到原主人手里,再重新建造起来的历程吧?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眼前的石砖,心情沉重。想了好一会儿,又转向师弟师妹们:
“关于井底下的骨头,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都是人骨!”黄师妹抢着回答:
“我们送去检测过了,几片大的,法医一看就说,肯定是人骨。一些细小的碎片,他们切片放到显微镜底下,观察组织结构,也说确实是人骨!”
“那么……”
“是男是女,到底有几个人,那就不知道了。”黄师妹黯然摇头:
“毕竟年代太远了,骨头也太久了。没有标志性的骨头,比如骨盆什么的,不太好判断。
我们把这些骨头送去别的实验室,希望有经验的考古学老师能给结论,不过,他们说希望不大……”
沈乐无奈摇头。看着这些师弟师妹们站成一排,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只好开口安慰:
“没事儿,我们把井重新砌好,别的就交给我。至少,修好的房子,我肯定不会再让它闹了!”师弟师妹们小声欢呼。沈乐看着他们按照扫描仪给出的图像,把整口古井原样恢复,连井壁砖石都送回原位,立刻把他们赶了出去。
自己在井边盘膝端坐,从太阳当顶,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如果你还记得你过去的主人,如果你还记得你过去的经历,那么,就告诉我吧……”
一边对着古井低低细语,一边默然凝聚周围的力量。大地的力量,润物无声,加固所有的砖石,加固所有的石础;
水的力量,呼唤附近的地下水,一点一点凝聚过来,一点一点从井底升起。
最后,当月光照入井底,寒雾再一次从井中升起,沈乐面前,终于换了天地:
还是刺桐市。
还是祠堂。
然而,整个祠堂里人流涌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神色。一个中年男子长袍飞扬,衣袖都挽到了手肘上方,不停招呼:
“快点!快点快点!把这个箱子抬走!”
“蠢材!轻点儿!这个青铜簋是唐代传下来的!在祖宗面前供了几百年!”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两个少年和他一模一样,也是身穿长衫,头戴纱冠,一副读书人模样。
然而长衫下摆直接撩到腰间,一角压进腰带里面,袖子卷起,站在梯子上干活:
“老祖宗,不孝子孙,不得不惊动灵位,望您恕罪……请您保佑我黄氏……”
一边念叨,一边从搁板最高处请下祖宗画像,小心卷好,往下传递。
祠堂左右两间,也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打包神位的打包神位,打包族谱的打包族谱,打包祭器的打包祭器……
这是要逃难?
沈乐在祠堂里转了一圈,看到的就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模样。
转到后门口,对着女祠的后门已经敞开,川流不息的人群扛着箱子,挑着担子,顺着夹道往后走。
一路走到女祠门口,早有一列车队等在那里,车夫接过箱子,快速捆扎上车,装满一辆车,一甩长鞭,赶了就走。
等等,祠堂里的东西要装了走,人呢?
人呢?!
女祠前后大门全部紧闭,仿佛无人。沈乐贴在门上听了听,感觉自己听到了哭声,也可能听到了小小的惊呼?
他纵身一跃,跳到女祠屋顶上,沿着屋脊向前走了几步,低头俯瞰。
果然,一群妇人女子瑟瑟发抖,聚成一团。有的在快速换上破旧布衣,有的把衣裙束紧,有的在往脸上抹灶灰,有的在往裙带上拴裙刀;
还有的……
还有的……
沈乐转过正厅,往楼上走去。记忆中的脚步落地无声,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楼上的小房间里,几个老妇安定地整理着衣裙,互相梳好发髻,并没有要扮丑、或者要扮贫穷的意思;
但是,沈乐看到她们居住的房间,房梁上已经悬起了长长的布带……
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吗?
沈乐不忍地闭了一下眼睛,想要向她们伸出手去,却又颓然垂落。他转了一圈,纵身跳出,在祠堂外围慢慢走动:
古宅的记忆送他落在这里,肯定不是白送的。它想让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叫珊珊的姑娘,还有阿瑛,他们在哪里?
在这祠堂附近吗?
刚才在女祠里转了一圈,他没有看见珊珊……
沈乐绕着祠堂走了一圈,又向外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人。
街上一片兵荒马乱,乘着车的,赶着驴车的,背着包袱步行的,扶老携幼的人群络绎不绝。
沈乐侧耳倾听,在那些奇怪的当地方言当中,勉强辨认出小声的抱怨:
“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不是说守得住的吗?”
“听说是蒲家叛了……开城献降,引了鞑子兵进来……”
“嘘……你不要命了!这时候说什么鞑子!给他们听到,当头就是一刀!”
“唉,都是那位张大人,非要收蒲家的船,去和鞑子兵开战……谁家好好的船被收走,没点怨气啊?”
“有怨气也不能叛国啊!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就不该让他们留在这里!还让他们做官,还让他们管市舶司!”
“希望他们不要对百姓下手吧……”
“那些宗室逃得倒是最快,已经上船跑掉了,只剩下满城百姓……”
沈乐怔怔地站着。他已经想起来了,当前他置身的历史,到底是哪一段:
蒲寿庚叛宋降元。当时,蒲家联合元军,对刺桐市的宋朝势力进行清洗,城里的宗室,好像是被屠杀殆尽……
不好!
那个阿瑛,好像就是宗室中人!记得元宵夜宴,他为珊珊赢取灯的时候,清风楼头有人夸奖他,说是龙子凤孙来的!
沈乐整个人一凛。他向外冲了几步,想要去找到这对小儿女,叫他们快走,却又瞬间停了下来:
且不说这儿只是一段记忆,这里的人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他也影响不了任何东西,就算他能干预,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哪儿!
好像……上次他们见面,是在祠堂后门不远处,这一次呢?
能不能在原处找到他们?
沈乐左右张望着,努力搜寻记忆中的所在,一边找地方,一边找人。
周围每个街角都有点像,每个街角又都不太像,他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转过一个街角,忽然顿住:
匆忙的人流当中,一对少年男女在拉拉扯扯,不正是珊珊和阿瑛?
“你跟我走!快跟我走!”珊珊已经换下了绫罗绸缎,一身粗布衣服,头发梳成男人的发髻,用一块粗布包裹;
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汗水,一道一道流下来,冲了脸上涂抹的灰尘。她拽着阿瑛,声音低而急促:
“我们家马上就要出城了!趁着鞑子兵还没有到,我们有一条路可以逃走,逃出去,就不怕了!
听他们说,鞑子兵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大宋宗室,你不跟我走,你会死的!”
“珊珊,你自己走吧。”任凭她怎么拉拽,阿瑛都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从发间取下一根金簪,轻轻插进珊珊的发髻:
“我总是大宋宗室,龙子凤孙,我总要为江山出一份力……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伯父,我的堂兄,都已经出战了,我不能逃!”
“可是……”
“乖,跟你的家人走。”阿瑛仔细地调整好了金簪的位置,解下珊珊发髻上的粗布,把簪头包裹进去:
“如果这一仗还能打赢,或者,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再来找你。如果我没法活下来……忘了我,再觅良人吧……”
他把珊珊往墙边一推,扭头就跑。珊珊拎着裙子跟在后面飞奔,跑了两条街,扑通一声,绊倒在地。
她摔在地上,又拼命爬了起来,再跑出两步,只觉得脚踝、双膝剧痛。只能扶住墙边,大声呼喊:
“我等你!我在祠堂等你!你不回来,我不走!!!活,我等着你,死,我等着你!”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一眼。珊珊静立了好一会儿,才手扶墙根,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去。
沈乐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走,走到祠堂附近,被人一把拉住:
“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家里人都上路了,留我看着,等你一来就带你赶上去!”
沈乐定睛细看,见那人头发白,脸上满是皱纹,大概是个守门的老苍头。珊珊退了一步,用力摇头:
“我不走!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等到他来!”
她一闪身,三步并作两步,跳进祠堂。女祠里,大队人马也已经出发,只剩下几个年迈老妇,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珊珊咬了咬唇,快速把自己打点好,藏在祠堂门房边上,侧耳倾听:
“阿瑛!活下来!活下来!——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等你来接我!”
沈乐不知道那个少年会不会来。他在祠堂院子里转了两圈,又纵身跃上房顶,仰头四望:
整个刺桐城,先是喧嚣,再是沉寂,渐渐陷入紧张。
日夜轮转,第二个夜晚到来的时候,巨大的喧嚣,猛然击破了寂静——
古城东南,临江俯瞰,高挑而美丽的清风楼,燃烧成了一座巨大的火把!
(本章完)
第539章 已经过去了,古宅若是有灵,请跟我走吧
第539章 已经过去了,古宅若是有灵,请跟我走吧
去年元夜时,灯夜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今年……没有元夜了……
沈乐怔怔地看着清风楼焚烧成巨大的火柱。火柱照亮整条长街,照亮了半个东城,在轧轧声中猛然倾倒。
那栋刺桐城的明珠,曾经在上元夜矗立在海港上方,有满城士绅酬酢歌吟的名楼,此刻毁于战火,与最简陋的民居没有任何区别。
万千碎木断檐伴随着爆响声飞舞开来,如同一场火雨倾泻而下。
落在民居上,落在店铺上,落在逃难的人群身上,激起了成片的惊呼与惨叫:
“楼塌了!”
“楼塌了!”
“清风楼塌了——”
沈乐猛然转身看向城西。与清风楼一东一西,遥遥相对的海月楼,那栋位于聚宝街中央,由蕃商投资筹建,专供蕃商宴饮的海月楼;
那栋顶着奇怪的洋葱头,“器皿皆錾银,席间有昆仑奴呈艺”的海月楼……
它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满楼灯火,一如既往。
楼外檐头,高挑着海船模样的走马灯,用犀角磨刻成灯罩,罩上镂刻船影,投射壁间如舟阵破浪。
它还是好好的。
还是好好的,而且,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能够一直好好的,能够一直繁华富丽下去……
刺桐城破,到底是谁的手笔,谁在其中得到了最大的利益,不问可知。
沈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二十年,三十年,或许能够一直繁华,但是五十年呢?
一百年呢?!
出卖了这座城市,出卖了这个国家的人,你们真的以为,你们不会迎来清算,不会迎来复仇?
他紧紧攥住双拳,盯住远处灯火辉煌的海月楼,哪怕双眼被灯光刺得流泪也不眨眼。
脚下惊呼声、惨叫声、求饶声如同浪涛席卷,不时有惨呼扬起半截又倏然消失,也不知道是被人捂住,还是被一刀断了咽喉。
而以祠堂为中心,越是靠近,越是寂静。沈乐不知道那些被留在祠堂里的老妇是否还活着,又或者,她们已经先一步上了路——
而下方石板路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异常急促,异常压抑。
沈乐低头,祠堂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有人弯着腰快步走进来,再压低嗓子,小声招呼:
“快!快!这里!”
“快进来!”
“不要站在院子里!去厢房!去楼上!去小屋子里躲起来!”
“这是祠堂,我们怎么能随便进……”
“祠堂又怎么了?宗房的老爷们早就跑掉了,我们这些跑不动的,在祠堂里躲躲怎么了!——娘,你低头,当心撞到,我背你上去……”
“阿莲,抱好孩子……”
一家一家,一群一群的老弱妇孺,踮着脚,小心走进来,再各自钻进小小的屋子里。
有人默不作声趴下,有人抱着幼儿轻轻摇哄,也有人转到楼上,发出半声惊呼:
“啊——”
只是半声,立刻消失,大概是拼命捂住了嘴。沈乐竖起耳朵,听到里面沉默许久,才爆出一声轻轻的啜泣:
“九嫂子……”
沈乐默然低头。最后进来的几个男子,默默把祠堂大门关闭,抬上厚重的门闩,靠在门外倾听。
好一会儿,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祠堂门外,有人轻轻拍门,和着压低了嗓门的呼喊声:
“珊珊!——珊珊你在么?”
赵孟瑛剧烈地喘息着。他的箭囊早已空了,右手紧紧握着的七星剑,也只剩下半截。
左手握住一根灯杆,灯杆上面,银丝缠绕着玳瑁画片,上刻航船入海图景。
那是他年初元夜时为她赢取的走马灯,她握着灯陪他走遍长街,不知多少羡慕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待他送她归家,那盏彩灯,就挂在她香闺之中,她说,看到彩灯,就像看到他陪伴在身边一样。
而他这次到来的时候,彩灯已经被砸碎了,只剩下灯杆和一二碎片。
他转身冲向后门,石阶上横着黄府管家的尸体,老人手里,还牢牢攥着半截门栓。
青石板上,拖出五尺长的血痕,可想而知,受伤的老人是怎样挣扎着想要赶上,却最终力竭倒下……
“珊珊!”
血腥味呛得赵孟瑛几乎窒息。珊珊,珊珊在哪里?家里没有,她的闺房中没有……对了,祠堂,祠堂……
他顺着彩灯碎片散落的方向,踉跄而去。跨出后门,转过街角,眼看就要到达女祠门口,一股血腥味,忽然随风卷来——
墙后转出个戴着缠头的色目人,弯刀紧握,刀刃映着血月寒光。视线相交,对方呲牙一声狞笑,赵孟瑛全身一个激灵,侧身而进!
飒——
断剑利刃刺入胡商咽喉。对方一双碧色眸子瞬间瞪大,喉咙里发出格格声响,很快就变成咕嘟咕嘟的水泡音。
赵孟瑛低头看着他,眼底浮起一丝冷笑:
这家伙他认得,是个海商,前两个月刚到他大伯家来拜访过,规规矩矩坐在门房凳子上等着,茶也不敢喝一口。
而现在,现在,居然敢带着刀冲到黄氏祠堂来了,那刀上还沾着血!
真是,鞑子和鞑子是一伙的,万年都养不熟,仗着蒙古鞑子的势,就敢烧杀抢掠了吗?
他剧烈喘息了几下,握紧断剑,快步往祠堂行来。拍门轻唤,只喊到第三声,祠堂门就开了条小缝,露出珊珊惶然又惊喜的小脸:
“阿瑛!你来了?!”
“城破了,大伯他们都撤走了……”
赵孟瑛隔着门缝,快速上下打量自己的未婚妻。沾满灰尘的小脸上,一双眸子晶亮分明;
按在门缝上的素手,指甲泛白,不知道是太过慌张,还是大门太过沉重,她用足了力气也拖不动;
素布裙角下,绣鞋尖端一点明珠,闪烁着润泽的光华……
很好,很好,完好无损,没有半点受伤。他伸手去拉那只小手:
“快跟我走!”
“你受伤了?!”
与此同时,珊珊的惊呼,也从门缝中传来。她脸颊紧紧压在门缝上,压得有些变形,一双灵动的眸子牢牢锁住未婚夫:
“血……”
“别人身上的。”赵孟瑛快速回答。他剑交左手,右手抵住大门,手臂、肩头、腰腿一起发力,努力把门缝推得大一些。
一发力,左腿上、右肩上,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他竟毫不皱眉,紧紧拉住珊珊:
“快!跟我走!”
少女轻盈的身形越过门槛,直投向他怀抱。赵孟瑛揽住未婚妻,刚要带她离开,脸色猛然一变:
脚步声!
军靴踏地,熟悉的脚步声沉重迫人,宛如勾魂!
“快躲进去!”
赵孟瑛脸色沉肃,反手一用力,把少女推入门内。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一队鞑子兵转过街角,全身重甲,长矛上血迹犹殷——
赵孟瑛瞳孔剧烈收缩。他认得为首的那个疤脸汉子,三个时辰之前,就是那人,一箭射穿了他三哥的咽喉!
此人力大招沉,我即便没有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
硬拼的话,只能把命送在这里,我虽然不怕送命,但是,我要是在这里和鞑子搏斗,鞑子肯定要搜杀祠堂……
为今之计,只有跑,把他们引开,才能让珊珊她们有一条生路……
赵孟瑛脑海中,瞬间掠过种种念头,扭身就跑。身后,模糊的狂笑声被风追着,拍在他脊梁上:
“小崽子……”
话音未落,飒然箭鸣!
赵孟瑛猛然向前扑倒,就地打滚。箭羽掠过他肩头,重重地扎在前方木柱上,箭尾兀自摇曳不停,几乎砸到他的后脑。
他顾不得左腿剧痛,继续飞奔,奔过转角,纵身一跃,从右手边的墙上滚了出去。
沈乐高高站在祠堂屋顶上,一直看到此时,才微微松了口气。能逃掉一个就好,他想,逃掉一个,也是好的……
然而脚下轰的一声爆响。沈乐低头,就看到那些鞑子兵没有穷追,而是整队、转向,盯住祠堂大门。
为首的疤脸军士吆喝几声,就有人散开来,在周围搜了一圈,扛了一根大木过来。
七八个士兵横过大木,扛在肩头,后退,后退,退到尽头,猛然前冲!
轰!
轰!
轰!!!
第一声,厚重的木门震了一震,门栓发出一声难听的异响;
第二声,碗口粗的门闩,吱嘎变形,断了一半;
第三声,门闩爆裂,两扇木门向内弹开,大木前端,整个插进门缝当中!
“@#¥%……”鞑子兵们扔下大木,仰头狂笑,指着迸开的木门七嘴八舌。
沈乐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猜也能猜到,他们大概是在说“门开了”、“里面有人有钱”之类的话——
这个样子,很难逃掉了啊!
沈乐心头沉甸甸的。珊珊,逃进祠堂的妇孺,背着母亲的小伙子,抱在母亲怀里的幼童……
只希望,那些鞑子兵只抢东西,不要杀人……
希望藏在祠堂里的人,能够活下去,活下去……不管多么艰难,不管受到怎样的侮辱,活下去,坚持活下去……
脑后一声瓦片轻响。他猛然回头,只见阿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另一边翻了过来,伏在檐上。
背上箭囊,七零八落地装了几支羽箭,他双目紧紧盯着进入祠堂的鞑子兵,一支白羽箭虚虚搭上角弓,摆好了出手的架势。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沈乐摸起两块瓦片,攥在手里,喃喃念叨。在这个记忆里,他不能动用法术,也不能动用武力,哪怕扔两块瓦片下去,也伤不到人:
但是,他仍然保有一丝微薄的希望:
把这几个鞑子兵干掉,或者,至少干掉几个,逃出去,平安逃出去……
鞑子兵已经大声喧嚷着,挥舞着刀剑,向内迈步。弓弦鸣动,当头一支羽箭从檐角上落下,射向领头的那个疤脸鞑子。
疤脸的身手也是真的好,反应也是真的快,百忙当中一侧身,让开羽箭。
箭支落在他身后一人身上,那人痛叫一声,从甲叶缝里拔出箭支,向上指去。
疤脸大怒,伸手一指,身边士兵四散开来,绕出祠堂大门:
抓人!
把他抓到!
赵孟瑛冷笑一声,又是飒飒两箭射下,纵身一跃,跳过屋檐,消失不见。
“好!就该这样!和他们打游击!”
沈乐攥着拳头给他点赞。可惜这是弓箭,而且看上去并不是硬弓,箭支不足,那个阿瑛又受了伤;
如果是一把枪,哪怕是左轮手枪,带二十发子弹,也能把他们全都撂倒在这里!
鞑子兵全身甲胄,身躯沉重,显然没办法上房。他们在巷道里、道路上绕来绕去,又挨了几箭,毫无效果。
疤脸见下属无功而返,微微冷笑,忽然提高声音说了几句,抬手一挥。手下轰然应答,支起盾牌,蜂拥向前,往祠堂各个屋子里前进!
“糟了!”
沈乐狠狠一攥手掌。这一发,打到了七寸上!
这些鞑子兵,即便没有搜出珊珊,只要搜出几个妇孺,施以暴行,阿瑛绝对不会不管!
不抵抗,直接跑掉,就等于置珊珊等人于死地;
如果拔剑抵抗,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果然祠堂里连声惊呼惨叫。两边厢房,房门被粗暴地踹开,跟着就是一连串踢打声、木器断裂声。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鞑子兵,揪着个少妇的发髻,拖到院落中央,狠狠掼在地上;
少妇身边,一个青年男子被两把弯刀逼着,几次想要冲上来,几次身上都绽开血;
少妇双臂紧紧抱着一个幼儿,连声哀求,话音未落,那个幼童竟被鞑子兵粗暴夺过,高高抛向天空!
下方,几根长矛斜斜竖起,寒光凛冽。
沈乐紧紧闭上双眼,转过身去。这样的暴行,是他从来未见,是哪怕最写实的抗日剧里都不敢演、不敢拍的镜头;
下面哀求声、哭喊声、怒骂声响成一片,夹杂着长刀入肉声,人体轰然倒地声……
铮!
铮!
铮!
一连三声弦响。三个暴行中的鞑子兵应声倒地。然而,铮铮两声弦响,两支羽箭从窗口猛然射出,一左一右,交叉封住了阿瑛闪避的方位!
屋檐上,半声惨叫,立刻被主人死死压住。沈乐眉头一皱:
阿瑛受伤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避开一支箭,却还是中了一支箭。而且,更糟糕的是,鞑子兵这种做法,是可以重复的!
他们甚至可以呼唤队友,不断地重复这种行动,直到阿瑛忍受不了,冲出来和他们拼命,或者自行离去……
而不管阿瑛怎么选择,都不可能妨碍他们在此肆虐,干掉祠堂里的所有人。
“你走!”
祠堂二层的窗口,轰然大开,探出一个人影。珊珊立在窗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嫁衣,彩绣辉煌,金红夺目。
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在她的衣袖、裙裾上一朵朵绽开,只这么一站,立刻就吸引了满院的目光。
“美人儿!”
“小娘子!”
“小娘子快下来,让哥哥疼你!”
“小娘子,你从了哥哥,哥哥就把你的情郎放走,好不好?”
满院的鞑子兵用力吹口哨,跺脚,向上招手。沈乐不由得侧目冷笑:
看来,这些鞑子兵,有不少是汉人啊!
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忘记了自己的祖宗,跪倒在鞑子脚下,和他们一起,欺辱自己的同胞!
该死——该死!
赵孟瑛伏在屋顶上,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却不敢出声,唯恐惊到了珊珊:
珊珊一身嫁衣,满脸泪痕,右手紧紧握住裙刀,架在自己颈边:
“阿瑛!你快走!快走!替我报仇!你要是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珊珊!”
屋檐上,一声长长的惊呼,宛如泣血。珊珊理也不理,右手一用力,粉颈上已经流下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我数到三!一!二!”
还没数到三,下方院落当中,飒然箭鸣。只一箭,就打断了她掌中的裙刀,让她踉踉跄跄,退出两步。
院里的鞑子兵发出一声兴奋欢呼,立刻有人冲进房内,铁靴踏动楼梯,快速向上。阿瑛怒喝一声,纵身跳下院子,奔向珊珊所在的小屋:
“珊珊!珊珊!你别死!我带你走——”
“别过来!”
屋里一声惊叫。须臾,沈乐眼睁睁地看着珊珊纵身跃起,扑出窗棂。她披头散发,发髻上的金簪握在手里,深深插入咽喉:
砰的一声巨响,这少女头下脚上,重重撞在地上。鲜血在她身下蜿蜒开来,和她身上的嫁衣一起,绽开了一朵惨烈的鲜。
沈乐手扶窗棂,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赵孟瑛发出一声痛极的怒吼,挥舞断剑,向少女冲来;
看着他试图抱起未婚妻,最后只取走了她喉头的金簪,紧紧握在手里;
看着他挥剑且战且退,退入祠堂正厅;
看着他爬上屋梁,试图居高临下再射几箭,再射死几个鞑子;
看着他干掉了一个,两个,三个,然后下面万箭齐发,把他钉死在梁柱上,只有口中紧紧咬着金簪,到最后也不曾发出一声惨叫……
看着整个祠堂里,所有躲藏的人都被搜了出来。男子被杀,妇女受辱,鲜血流满祠堂,深深地浸入砖缝当中;
看着三进院落无一幸免,看着一个个妇女抱着幼童,绝望地跳进古井……
云雾缭绕,光影明灭。沈乐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自己已经从记忆中退出,返回现代,都没有回过神来:
是这样吗?
所以,被这栋古宅刻入砖缝当中,泥土当中,古井当中,念念不忘的,是这样的结局吗?
族人的鲜血流淌在古宅当中,族人的生命在古宅当中消逝。哪怕已经有一批人撤走,哪怕祖宗牌位、祭器都已经提前离开——
但是宅子还在这里,对于这栋古宅来说,主支和旁支,富贵的族人和贫穷的族人,都是族中血脉,都是他呵护珍视的对象。
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们被凌辱,被杀戮,它会很痛苦吧……
“已经过去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井壁。这些凸出的砖头,曾经有鲜血流淌在上面;
这些荡漾的井水,曾经温柔地包容过族人,让她们免于最后的凌辱;
这些沉重的泥土,曾经包裹着族人的骨殖——如果她们死在井下,没有很快被打捞起来,或者之后打捞不仔细的话……
他轻轻叹气。井口寒雾沉浮,依依围绕着他,似乎在发出痛哭,又似乎在发出轻轻的哀唱。
许久许久,沈乐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笔筒:
“来,帮个忙。把模型再拿给我,让我再封印一遍——这一次,我知道重点封印哪里了!”
笔筒里一前一后,跳出两个泥俑,扛起模型。沈乐迈步来到第三进,环顾四周,竖着地上的砖块,走到二层楼角落的下方:
地砖上,缠枝莲印记悄然浮起,不停闪动。沈乐凝神静气,铺开精神力,奋力和整个院子沟通:
沟通到上面的小房间,沟通到那少女曾经站立的地方,沟通到她鲜血流淌的地砖,沟通到她嫁衣铺展的所在:
他顺着地砖上的缠枝莲印记,一步一步,向内走去。
寒雾弥漫,缠枝莲印记从金色的织绣纹,逐渐转为血色,再转为一个个鲜血凝成的脚印;
脚印延伸到房梁上面,鲜血再垂落下来,滴滴流淌。终于,化作一道旋风,投入沈乐身边的模型,消失不见。
沈乐慢慢地在古宅里走着。每一块砖缝,每一寸地面,那些男人、妇女、幼儿被杀害、被凌辱的地方;
那些老人,中年,青年人拿着门闩,拿着棍棒,抗击到最后一息的地方;
那些父母张开臂膀,用胸膛抵御刀枪,为子女争取哪怕一秒钟生命的地方;
还有那口古井,古井里沉落的冤魂……
世易时移,冤魂大概早就转生,只有这沉默的古宅守着当初的怨恨,一直不肯消逝。
沈乐在宅子里慢慢走动,一缕一缕,把各色烟气抓起来,塞进模型当中:
“你如果放不下,就跟我走吧……这栋大宅,该是人间的归于人间,不要再打扰生人了……”
(本章完)
第540章 小房子:沈乐你接不住我就不要接,害我摔跤!越想越气,哼!
第540章 小房子:沈乐你接不住我就不要接,害我摔跤!越想越气,哼!
沈乐绕着古宅一步步缓行,一边走,一边抓摄古宅气息,同时轻声述说。
月光下,青白色的气流应手而起,落入模型当中。渐渐地,这座古宅的模型,开始发生改变:
它的颜色越来越沉厚,形制也越来越扎实。
原本只是小木片和黏土做成的模型,渐渐的,木片上出现了类似树木的纹,作为模型地基的黏土,也悄然焕发出了生机。
从上面俯瞰下去,那些黏土上,居然蒙上了一层茸茸的绿意,仿佛能承托植物生长?
沈乐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要变成器灵的,是他手里的模型,而不是脚下的古宅吗?
这倒是挺好的,古宅毕竟要住人——或者开放为功能建筑,不能时不时地闹一点奇怪动静。
而模型,他可以带着走,有什么奇异的能力,他也正好可以使用。把这两个层面分离出来,两相便宜!
想到自己又可以多一个器灵,沈乐十分欢喜,连呼吸都快了几分。他强自镇定,带着模型走了一遍,务必要抓摄到每个地方的气息:
那些房间角落、那些排水沟里、门背后、屋瓦顶上……
一点都不能漏掉!
所有可能沉积怨念,沉积痛苦的地方,全都不能漏过,全都要跟着我走!
第一进,第二进,第三进,左右护厝,左右两边的夹道。全部走完,再从右边夹道绕回第一进,站在大门口,仰头观望:
这个大门口,本应该高高悬挂着牌匾,述说着主人家族的光辉历史。但是,在被占据,被抢掠,被杀尽里面所有人之后……
大概也被毁弃了吧?
以后哪怕再重建,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束月光斜斜落下,照在大宅当中,也照在两个泥俑抬着的模型上面。
须臾,模型轻轻震动起来,一边旋转,一边无声飞起:
它每转一圈,就缩小一点,再转一圈,再缩小一点。明明转速非常缓慢,沈乐站在一边看着,却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清它的轨迹:
这样的旋转当中,正在发生的,到底是什么?
是器灵的觉醒?
还是空间的转换?
又或者,是什么他不能明白的东西?
无论如何,这个模型,并没有想要逃离他的意思。或许因为模型是他(身边的小家伙们)做的;
或许因为,他现在站在古宅当中,而这个模型和古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或许,从古宅当中抓摄气息,灌入模型,从头到尾都是他经手,灌入过程中,自然而然,也就沾染了他的气息……
总之,模型一圈圈旋转,一点点缩小。直到缩至拳头大,或许是已经缩小到了极限,它划过一条弧线,直接落到沈乐手上:
“好重!”
沈乐被它坠得手臂向下一沉,模型直接脱手,滑落出去。它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子,气势汹汹,一头撞到沈乐身上:
“啊哟!”
痛!
沈乐连退了七八步,靠在立柱上,才止住了倒退的势头。刚刚那一下,他几乎听到自己髋骨咔嚓一声,折成两段的声音: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他的身体被铜片加强过多次,绝不会如此脆弱;
就说髋骨如果真的断了,他绝不可能还沾着,大概率直接倒地了……
沈乐苦笑着揉按痛处。一边揉,一边调动热流,在痛处来回激荡,好一会儿才消肿止痛。
再去看那模型,已经用后门口对着他,停在远处地面上,一动不动。那个意思,仿佛是在对自己抗议:
接不动就不要接,非要逞强!我难得耍一次帅,都给你毁了!
真是的,越想越气!
沈乐苦笑摇头。他上前握住模型,往上提一下,再往上提一下。模型就像在地面上扎根了似的,一动不动,丝毫不给他面子。
沈乐叹了口气,一边调动热流,输入模型当中,一边跟他讲道理:
“你重成这样,不会是等于整个宅子的分量吧?但是你停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呢?
我带不走你的话,其他人也带不走你,跟在普通人身边对你没好处,对他们也没好处……
要不然你变轻一点?你看钟小妹,她容纳了那么多泥俑,但是她就能把自己变得很轻……”
模型一动不动,仿佛还在生气,只有大口大口吞吸的热流,显示它好歹还接受沟通。
沈乐耐心地输入了不知多久热流,感觉快要把自己掏空,手里终于一轻,模型应手而起。
他松了一口气,握着模型颠来倒去,来回看了几遍,不由大喜:
太好了!
缩成这个大小,他随便拿个包一装,就能随身携带了!
再也不用每次挪动一下,就得请出钟小妹,把它塞进笔筒,然后才能远程运输了!
对了,其实拳头大小,还是有点儿太大。如果能再缩小一点,比如缩到砂桔这么大,可以做成一个手机挂坠,那就更好了……
还有,它能变到多大?
能变成三进古宅这么大吗?
能变大就更好了,以后他出去旅游,随身携带这玩意儿,随便哪里一放,就可以钻进去住——
可惜,变大的能力,并不能在这里实验。沈乐给导师打了个电话,沉下心沟通铜片,沟通地脉。
须臾,他全身往下一沉,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嗯,到这里就很好了。”在地脉的拉扯下冒出头来,沈乐环顾四周,莽莽苍苍,杳无人迹。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个地方,就算展开一栋古宅,除了天上的卫星,应该也没人看到吧!
卫星啥的他就不怕了。回头跟特事局说一声,让特事局和专业机构掰扯去。反正,他也没有在这里造房子,占用基本农田/牧场,不是吗?
他来回踱了几步,找到一片相对平坦,没什么长草的地方,把模型小心放好。掌心贴住模型外墙,耐心和它沟通:
“长!长!长!”
整座模型,果然吹气一样长了起来。围墙拉长,房屋升高,地砖上、马头墙上,出现繁复美丽的纹——
沈乐屏住呼吸等待着,看着它长到一尺长,半米长,一米长,一米五长……
然后,不动了。沈乐努力给它输入热流,再怎么输入,都是泥牛入海,模型动也不动,完全不搭理他。
“这个大小不行啊!”沈乐头秃。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大宅第一进的大门:
“喂,你能不能再变大一点儿?现在的大小,我走都走不进去——”
前后三进院落,再扣掉房屋的屋檐,空出来的院落,他甚至连一只脚都没法踩进去。
想要随身携带,作为住所,这个想法,直接打包收起来……
“啪!”
大门被他戳得向内退去,再猛然打开,重重地砸在他手指尖上。不算太疼,但是已经鲜明地表示了愤怒:
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别逼我!
砸完之后,两扇大门甚至没有安稳关闭,而是来来回回,不断摇动。门闩从大门背后跳下来,竖在地面上,一头斜指门外。
沈乐感觉,自己都有点儿能读出它的意思:
不许再戳了!
再戳,就把你手指给夹住,然后重重打你!
“唉……希望它只是还没完全修复,所以很多功能还不具备吧。”沈乐叹了一口气,开始掏自己的背包。
如果到修复完毕,还是这副坏脾气,还是这种油盐不进、一点都不肯帮忙的样子,那就……
就继续放在宅子里养着吧,还能怎样呢?
沈乐放下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试探着放进模型。手松开,水瓶立刻消失;
俯下身去仔细看,水瓶滚倒在第一进的院子里,从东往西,骨碌碌滚个不停,眼看就要滚进排水沟。
沈乐再伸手一捞,矿泉水划过一条小小的弧线,再度落回他掌心。
哎,这个不错,至少可以装东西!
沈乐眼睛一亮。他试探着放进更多东西:
一把现揪起来、打成草结的野草;
一只刚刚抓到的蚂蚱;
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背着的整个背包;
钟小妹指挥着,从笔筒里跳出来的泥俑……
测试了一轮,又拎起变小的模型,直接穿回自家大宅,把大宅里的圆凳、圈椅、太师椅等等,一样样抱起来往模型里放。
能想到的东西全都测试了一遍,得出结论:
活物暂且还放不进去,包括有灵性的异物,比如泥俑什么的;
死物都可以放进去,哪怕是体积大于模型院子直径的,像太师椅、八仙桌,都能直接放进去,模型能够容纳;
但是,模型容纳这些东西以后,并不能把它们安置到正确的位置,不会放进厅堂也不会塞进屋里,只能让它们在院子里堆着;
更麻烦的是,沈乐把模型拿起来转一圈,在空中抛几个滚,再接下来、展开,放进里面的东西,已经滚成、摔成了一团……
“所以只能用来储存物资吗……还是有限储存物资……”
沈乐有点失望地叹气。需要捆扎起来,不怕它乱滚乱撞,就算乱滚乱撞也不会摔坏的物资,他也不需要多少,拿这宅子来装太浪费了啊!
唉,幸好这古宅还没完全修复,只能希望它快点进化完成吧……沈乐把模型重新收好,默默传送回刺桐市,再往导师和师弟师妹们的住处赶。一踏出电梯口,就听到里面人声喧哗,沸反盈天:
“我好了!我好了!”
“我真的完全好了!”
“老板你看!”
沈乐快走几步,赶到房门口。导师住的套房里,十来个人围成一团,马轩宇师弟敞着怀,露着胸口和一团腹肌,到处给人看:
“一点都没有了!那些红点点子,一直让我心惊肉跳的,全部消失了!”
“的确消失殆尽了。”他身边,一个年轻的特事局行动人员举着黑色长杆子,正用杆头的感应设备在他身上晃来晃去,上上下下。
晃一遍,看一眼屏幕上的数字,再晃一遍,再看一眼屏幕上的数字。
沈乐眼尖,不用走过去,就能看到那些数字全都是绿色,显然安全无害:
“恭喜你,你身上缠绕的怨念,已经消失殆尽,没有任何残留了。你安全了!”
他退到一边。开元寺的一个小和尚踏步上前,手握一串念珠,按在马轩宇胸腹之间。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连续滚了两遍,再拿起念珠,眯着眼睛对准阳光细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嗯,念珠毫无变化,就连上面的纹路都完完整整,没有半点被侵蚀的迹象。你确实没问题了。”
“啊,真是太好了,都要感谢沈师兄——师兄!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沈乐笑着向他点点头,一抬手,按住他想要揪起衣襟、展示给自己看的双手。
还想多安慰几句,黄师妹已经挤开两个师弟,侧身插到沈乐面前:
“师兄,还有我呢!我这儿更厉害了!”
沈乐扭头看她。黄师妹用力把领子往下拽,伸长脖子,展示给他看。
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曾经是粉红色的勒痕,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看上去像是有鲜血要滴出——
甚至已经不是“看上去”了,仔细观察,勒痕上面,针尖似的一个一个小红点,明显就是皮下淤血的表现。
“师兄,你要救我啊!”黄师妹小心抚摸着脖子上的勒痕,按一下,吸口冷气,再按一下,再吸口冷气。
她紧紧盯着沈乐,几乎眼泪汪汪:
“这个勒痕越来越严重了!师兄救我,我不想死——”
“嘶……”
沈乐皱起眉头,绕着她走了一圈,再走一圈。原本他以为,这两个师弟师妹坠入古宅暗面,是因为他们的血统和关系——
黄师妹是黄氏后人,马师弟是她男朋友,正好和珊珊与阿瑛一一对应。马师弟身上的红点,也和被万箭穿心的阿瑛,一模一样……
但是,珊珊不是被勒死的!
她甚至不是自缢的!
她是用金簪刺喉,然后坠楼而亡,就算她的尸体上有伤痕,与黄师妹身上的伤痕,那也并不一样,完全对应不起来……
“师兄……”
黄初夏眼巴巴地看着沈乐,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身边,导师、师弟师妹们,连同几个特事局的行动人员和专家,也凝神盯着他看。沈乐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把目光转向那几位专家:
“你们怎么看?”
拿着黑色长杆的行动人员直接后退一步。
他们虽然也算修行者,但是,只是特事局批量培养的那种,唯一的能力,就是可以使用特制仪器:
探测有探测仪,驱鬼有驱鬼仪,驱妖基本上靠火力为王。
现在这种情况,沈乐的五雷桃木剑没日没夜挂在大家住处,这都挡不住的,他们更加挡不住!
“应该……不是怨鬼作祟。”小和尚缓步上前,手握念珠,喃喃念了几段经文。
等到手上缠绕的念珠微微发光,他把念珠挂到黄初夏脖子上,凝神看着念珠和肌肤接触的地方,无奈摇头:
“若是冤魂厉鬼,有佛力加持,倒是可以让它们不能作祟。可是现在这样子……阿弥陀佛……”
或许该回去请教师父?
又或者,请教别的高僧大德?
他知道的真是太少了……阿弥陀佛,果然学无止境,果然戒骄戒躁才是对的……
“我只能说,在娘娘的庙宇里,应该能保住你的性命,让你不受袭扰。”
天后宫的守庙人缓步上前,冰冰凉凉的指尖触在黄初夏颈部,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守庙人眉宇微凝,轻轻摇头:
“但是,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可能还是要看沈先生的了。”
沈先生暂时也没有办法。他掏出手里的模型,向周围展示一圈:
“我只能说,大概这个古宅还没修复完毕,这个古宅里面的故事,也还没有被开发完毕。等它修完,大概就行了?”
没有人回答他。两位修行者微笑,微笑,保持优雅的微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有那个特事局的行动人员苦着脸,伸出长杆子,小心地测了一下模型的灵力值:
“还真有点不同……沈先生,我记得你这模型刚造好的时候,没这么灵异的吧?”
得,又要记录了,又要上报了,又要增加工作量了。今天到底要加班到几点啊……
说好了陪女朋友去看电影的,只能期望这是大热档,没有这么快下映吧……
“是啊,这模型刚造好的时候,很大一个,要单独占满一张桌子。”导师也跟着上前,小心弯腰,打量面前拳头大的小玩意儿:
“现在……是它变这么小了?还是沈乐你重新造了一个?”
“就是变小了。”沈乐微笑挥手,示意人群稍微散开一点,空出一张桌子。
他把模型放到桌子上,仔细和它沟通,看着它展开:
“老板你看,这是原本的大小。它还可以再增大一倍,但是目前已经到极限了,没法更大了——我寻思着,再修一段时间,把整个古宅修好?”
“嗯,那你慢慢修。”导师淡定点头。顺便给沈乐吃了颗定心丸:
“没事儿,我们已经和项目甲方沟通过了,他们知道了情况,同意延长工期。你别着急,慢慢来,工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甲方是谁啊?
是当地文保部门,还是黄家宗族?
又或者,文保部门出许可,宗族出钱?
总之都有可能……文保部门的话,特事局能和他们打交道,宗族出钱的话,能够补全宗族的历史,他们应该都同意?
沈乐干脆利落,把他从古宅当中得到的记忆,直接写了一份,交给师弟师妹们。别管来历,你们只要照着这个去考据就行了:
看看现有的资料,是否支持考据成功,是否支持在古宅里刻一块碑,或者至少形成一份文件,直接附在宗族历史当中?
“这……师兄,这也太难了吧,感觉像是编出来的……”
黄初夏双手捧着沈乐给出的文件,眉心拧成一团:
“拿来拍电视剧倒是没问题,但是,拿来放到历史里去,感觉有点难度啊……”
“没事,你们看着办,我也不是说一定要考据成功。”沈乐笑着拍拍她胳膊,向桌上的模型伸手。
一米长的模型,在师弟师妹们惊讶的视线中升起、旋转、缩小,飞落沈乐手中,仍然是拳头大的一团:
“我去古宅再看看,应该还有些东西,需要修整。你们慢慢查资料、做实验啊!做完实验以后,不管能不能成功,给我一句话!”
他背起包就往古宅进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折腾了一大圈回来,暂时没有找到线索。
倒是晚上下班返回以后,马师弟抱着一堆资料,敲开了沈乐的房门:
“师兄,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还有,之前在古井井底找到的人骨,也有了一些实验报告……”
七八份原始资料,族谱的影印件,前人笔记的影印件,实验报告,在沈乐面前摊开一地。马师弟挨个拿起文件,挨个儿报告:
“首先是人骨……除了井底,我们还把整个古宅的院子里,地砖下面,地基下面,全翻了一遍,翻到了一些人骨碎片……”
应该说,人骨碎片和颗粒的比例,异常之高,简直让人怀疑这宅子就是建在尸骨上的。
有沈乐肯掏钱,他的师弟师妹们把这些骨殖,全都送去做了个检测: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婴幼儿。我们甚至做了痕量dna提取实验,并且对dna进行了检验和比对……”
比对的结果是,有黄氏宗族的成员,有南宋赵氏宗族的成员,甚至还有非汉族的成员——
从人类学角度来看,要么是欧洲人,要么是阿拉伯人,来源非常丰富。而这些骨殖的来源,和古宅的过往,也能合得上:
“我们找到了黄氏先祖的一些笔记……师兄你看,这里提到,元军破城之后,杀戮赵宋宗室及城中父老、士大夫等多人……”
黄氏宗祠中,来不及逃出城外,在宗祠中躲避的许多人,被残杀殆尽。
宗祠被外人占据,百年之后,大明驱除鞑虏,这座祖祠,才重新回到了宗族手中……
(本章完)
第541章 沈乐!赶紧来军港!云鲲闯祸啦!
第541章 沈乐!赶紧来军港!云鲲闯祸啦!
“知道了……”
沈乐一张一张翻着那些文件。
师弟师妹们做的工作十分仔细,那些笔记,诗集,随笔,每个找到作者名的人,都对照族谱标注了字辈,推测了年龄;
然后,根据里面偶尔提到的事迹和年代——感谢干支纪年法——大概标注了事情发生在哪一年,公元纪年,并且按时间顺序排序;
最后,还做了一个人物关系图,把所有资料里的作者名,和提到的人名,全都写了上去。
哪些是本宗族的人,哪些是外人,哪些是姻亲,哪些是朋友,哪些是当时的地方官……
沈乐只要对照着年代表和人物关系图,不用翻影印件,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仍然一张一张,翻着那些原始的文稿,哪怕读起来非常累、非常痛苦也没有放弃。
那些影印件,全都是竖排,基本没有标点,字迹并不是现代人看惯的印刷体,有些是古代活字,有些是手写,甚至还有些歪曲、模糊。
然而,他能从这些文字里面,读出流淌在作者心里的悲痛和愤怒:
怀念妻子……
怀念爱女……
遗憾老母死在逃难的路上,甚至不能入土为安……
伤痛留在刺桐城的兄弟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应该是殁于战火……
家族的祠堂,沦入贼手……
刺桐城光复……重修家祠,召集族人共祭,回复家族荣光……
沈乐对“沦入贼手、刺桐光复、重修家祠”这一段记述特别关注。直觉告诉他,修复古宅,最后的一块拼图,大概就在这里了!
奈何资料实在太少。几百年颠沛流离,时间实在太长,散佚在时光中的记录实在太多。
更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都有能力,留下自己的印记。
绝大多数,只有一个在族谱中的名字,甚至连名字都呈现缺失状态……
幸好,幸好他能看见古宅的记忆。有目标,再顺着目标去查,或许能更快地达到目的地?
“算了,我明天再去古宅走走吧。”沈乐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面。
唉,其实就算能看见,又怎么样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该杀的都杀光了,那地方的人都换了几茬了……
他朦朦胧胧,坠入梦乡。梦境中,仿佛有少女轻轻欢笑,有少年拔剑起舞。
有孩童来回奔跑,有年轻父母俯身下去,招呼幼子扑进自己怀抱,也有中年人搀扶着自己年迈的父母,慢慢走到阳光下……
沈乐在梦境当中无声微笑。事情过去了,这片土地终于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所有的伤痛都被抚平,所有的冤苦都有报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遭遇这样的悲惨了吧?
他长长地、饱饱地睡了一觉,只觉得精神焕发,很久很久不曾睡这么好。睡醒爬起来,整顿装备,正准备去古宅,就接到了一个催命的电话:
“沈乐!赶紧来军港!云鲲闯祸啦!!!”
啥?
云鲲又怎么了?!
沈乐整个儿激灵了一下。云鲲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给弄了一批防火砖,重修了动力核心舱,云鲲装上了他想要的燃气轮机,开开心心跑出去浪了——
怎么突然闯祸啦?闯了什么祸?还有救吗?
军港那边,沈乐几次过来,都是云鲲直接载着,从海面上开过来。
幸好他大致知道方向,定位最近的山脉,直接传送过去,再请特事局的人来接:
然后,他就惊讶地看到了一架直升机,咔咔咔咔,咔咔咔咔,旋转着三个机翼狂飞过来……
啧,这是急到快要发疯了啊。沈乐手脚并用,爬上直升机,被它带着飞直线。飞过三五个山头,一大片平地,立刻换车,一脚油门飞驰而出……
连验证身份都不用,一重重关卡,一道道闸门,在车前快速开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停下来的时候,沈乐已经看到了云鲲:
这艘木船整个儿浸在水里,咕噜咕噜,不停冒烟。
左一摇,右一晃,每晃一下,就有一片水从船舱缝里冒出,带出大股大股的灰黑色。
【云鲲!云鲲挺住!】
船坞边缘,一个罗盘,一卷古画,并肩放在高台上,被一群缺胳膊少腿的纸人围在当中。
最挨近古画的位置,有个纸人拿着大喇叭,持续输出:
【挺住啊!沈乐来救你了!】
这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以云鲲的自愈能力,都顶不住火势蔓延,只能让它烧?
沈乐左右望了望。船坞两边,两台吊车全速运作,不停地把灵木往船坞里添;
脚下两根水管,对面一台水泵,一边负责放水,一边负责抽水;
还有六台消防车,肩并着肩,往甲板上努力喷射灭火泡沫,消防车外,更有一批人穿戴全套防护装备,跃跃欲试;
还有几个学者被挡在最后面,惊魂未定,看着云鲲满脸忧色,大概是在担心自己的仪器和观测记录……
【沈乐!沈乐救命!】他看这几眼的工夫,云鲲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立刻,这艘小木船死命摇动身躯,在他的精神海里高声大喊:
【救命啊!帮我生长!我快要挺不住了!】
沈乐叹了口气,赶紧闭目,冥想,一个治疗术扔了上去。偏木系的治疗术,能够极大地增强云鲲生长的能力,提升他生长的速度:
果然,一道绿光卷过,船坞当中,立刻传出了轻微的啧啧声。
云鲲的甲板上,船舷上,船底下,瞬间长出千百条树根,四面八方,扎入灵木:
吸收!
吸收!
吸收木行力量,吸收灵木中的物质,补充自己,让自己快速生长!
核心舱里,装着发动机的那个地方,赶紧生长,赶紧愈合,赶紧弥补完成!
有沈乐的生长法术加持,云鲲吞吸灵木的速度,何止比先前翻了一番。
原本满满一池子,堆到船坞边上的灵木,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少了一层,再少一层。
很快,船坞侧面,就露出了三米高的水泥岸边,吊车上立刻有人喊:
“灵木不够了!快送灵木!快!”
沈乐被纸人紧急往边上一扯,让开道路。有叉车叉着灵木,全速全进,送到吊车下的灵木堆里。
很显然,军港这段时间,也是为云鲲储存了大量灵木,随时供他使用。之前不是舍不得给他,是卡在了云鲲的恢复速度上……
这一番大量吞吸,云鲲被烧掉的木板,开始快速生长,快速接合。
等到船坞里的灵木换了一池,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吹开了甲板上厚重的灭火泡沫:
【呼……我好了……我不会散架了……】
沈乐也感觉到了它体内力量的变化。内部还是很激烈,很炽热,但是,外部已经开始平衡。
大量的灵木,一层一层生长起来,织成了严整的防线,抵御住了那炽烈到狂暴的热量:
“云鲲!你干什么了?”
沈乐双手拢在嘴唇边上,仰头大喊。只喊了一声,纸人就送过一个电喇叭,还贴心地给他调到了扩音模式:
“你抢了谁家的核反应堆?!”
云鲲船舱里的防火板是他亲自打造的,当时尝试过,燃气轮机提供的热量,可以完全隔绝。
既然如此,还能把云鲲烧成这样,大概,可能,也许,就是抢了哪家的大黑鱼,直接把核反应堆拆出来吞了吧?
【我没有!我没有!!!】
云鲲委屈地大叫。沈乐左右看了看,挤出纸人群,后退,助跑,就要往甲板上跳。
还没跳起来,腰间一紧,被人拦腰抱住。还要往前挣扎,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接着扑了上来,死死拦住他,又有几个人挡到他面前:
“沈先生!不要过去!我们先测一测……”
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跑步向前,往头顶上方,往水里,往甲板上,探出长长的连接杆。横着扫一遍,竖着扫一遍,画个圆圈……
很快,沈乐就看到他们的肢体语言放松了下来。他微微侧了侧头,也恍然大悟:
连接杆顶端的东西,大概,也许,可能,就是盖革计数器吧。
这玩意儿没有叫,一声也没有叫,不是那种“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就没声儿”的那种情况。
嗯,这就说明,空气里和水里,特别是云鲲排出来的烟雾里,并没有核泄漏,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都是安全的……
虽然这些防护服,对于特别强烈的辐射,防护力也就那样。
但是,他们确确实实,是站在了沈乐身前,要用身体组成墙壁,为沈乐把危险挡在外面……
“多谢你们。既然没事,我先上去了啊……”
沈乐掰开腰间的手臂,低声道。立刻,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先生!您先别去!先让我们探探路!”
已经有消防员跳下车厢,拽着长长的消防水龙,往船舷边上架跳板。架上去,跳板落水;
再架上去,再落水;
没办法,几个人助跑、起跳,跃向甲板……“砰”的一声,他们撞在了一块高高竖起的木板上。
幸好云鲲还算懂道理。虽然不允许他们上船,却没有想要让他们受伤,甚至不打算让他们掉进水里。
前方竖起木板拦人,下方就伸出一块木板,垫在消防员脚下,抬起,抬起,抬起——
噔噔蹬蹬,几个消防员站不住脚,在木板上连连倒退,站回岸边。
木板收回,须臾,船头又弹出两块木板,并成一条,落在沈乐面前:
很显然,云鲲想要沈乐上去。
只想要沈乐上去。
“行吧,你们让开,我一个人上去。”沈乐叹了口气,耸动肩膀。左一甩,右一甩,甩开抓住自己的手臂,踏步向前:
“云鲲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云鲲?”
【对的!没错!】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既然云鲲如此坚持,匆匆赶过来的军港指挥官,和云鲲名义上的船长——其实只是个协调者——也没有办法。
他们让开了道路,看着沈乐背着背包,一步一步踏上甲板,走进船舱。还想跟上去,跳板又竖了起来,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看这样子,云鲲是弄到了什么好东西,要给沈乐分享?”
“可能吧……说不好……”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能不能抵得过这次的损失……那么多仪器啊……”
“还有那么多灵木呢……”
“灵木也就算了,是云鲲自己的报酬,他到现在还没吃完呢……但是仪器,仪器……”
几个人说起来心头都要滴血。云鲲上面装载的,那是最新款的,性能最好的海洋探测仪器!
整艘船上的仪器加起来吧,虽说不能和云鲲自己的身价比——云鲲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但是,也有几个小目标了吧?
之前仓皇逃回来的时候,整艘船各个角落,到处都在冒烟。
云鲲往船坞上一靠,先把所有船员吐上了岸,紧跟着就沉进水里,开始大吃大喝——
谢天谢地,人都没事,最多摔了个滚地葫芦,但是,那些仪器啊!
仪器啊!!!
有没有摔坏,有没有泡坏!
这一波损失太惨了!
沈乐也在心肝打颤。他顺着楼梯缓步走下,左右张望,随便看向哪里,都是一片惨状:
房间里的桌子,椅子,床榻,东歪西倒。有些是木头做的,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其他材质的构件散在地板上;
至于那些仪器……仪器……
斜倚在墙壁上的,横倒在地的,从桌子上滚到地面上的,连插头都拽了出来的……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更不用说,大多数仪器的外壳上,都蒙了一层腻腻的黑灰,显然是云鲲中心烧起来的时候烟气乱窜,一台仪器都没有放过!
沈乐看一眼,抖一下,再看一眼,再抖一下。这些仪器!
这些仪器啊!
被摔,被砸,被烟熏,被高温炙烤……被粗暴断电……谢天谢地,周围没有看到水渍,应该还不至于被浸泡,特别是没有被海水浸泡……
但是肯定也损失很惨重!就不说别的,粗暴断电,里面灭失掉的记录,就是很大一笔损失了!
加起来好多钱啊!
然而他也不能埋怨云鲲。很明显,云鲲能保住这些仪器,让它们不至于进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些仪器,又不能像人一样直接扔出船舱。一则,上面连着各种各样的线路;再则,人扔出来直接扑地,不会摔伤,仪器的话,大概率摔坏……
“云鲲啊,还有哪里没有修好的?有哪里需要我帮忙?”
他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询问。脚下木板嘎吱作响,很快挪出一条通路,指向船舱中心:
沈乐顺着道路往里走,没走多远,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哪怕隔着木板,隔着弯弯曲曲的道路,仍然烤得他呼吸困难:
“这么热?云鲲,你不会真的抢了谁家大黑鱼的核心了吧?!”
沈乐倒退一步,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面前的木板都有些看不清了!
升腾的热气,已经把木板前方的光影扭曲了,感觉再走近一些都能把他烤熟!
【我没有!我真没有!】云鲲恼怒地嚷嚷。它哗啦一下,打开前方的木板,暴露出被紧紧收藏的核心:
众多碎裂扭曲的淡灰色石板,层层向侧边挪移。石板中央,原来应该是燃气轮机的地方,一团色泽鲜红,内部金光闪耀,不断变幻形状的……
固体?
液体?
半流体?
悬浮在空中,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紧紧包裹束缚。那股力量当中,还有水流快速卷过,不断沸腾,不断变成气体,高速冲出。
沈乐恍惚地想,他在船坞外面,没看见蒸汽啊?
难道云鲲学会控制寒冰了?在半路上把蒸汽冷凝成水?
那可太好了,我还没学会,还在指望铜片啥时候给我一个冰系力量呢……
【沈乐!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云鲲开开心心地大嚷:
【快拿走!快拿走!烤死我了!!!】
这玩意儿要我怎么拿走……感觉靠近它三米之内,不,接触到那些高温蒸汽,我就会被烫伤吧?
沈乐迟疑着摸出铜片,含在手心,向外伸手。掌心热流涌动,点亮丹田里的火球术符篆,借助铜片把符篆的力量放大:
哦,他当然不是想要扔个火球出来。但是,想要扔个火球,就得集中空气中的火系力量;
沈乐事实上希望,他能依靠火球术,吸收那团东西的力量,或者,至少把它的温度降低一部分。
好歹也降到容器能容纳的地步啊!
否则的话,想要他赤手拿吗?
大火球很快成型,开始按照他的期待,吸取前方那玩意儿的力量。没多久,沈乐就皱起了眉头:
火球轻轻浮动,由红而橙,由橙而黄,由黄而白。不行,温度太高了,他要控制不住了!
这些火灵气能吸收吗?
铜片能容纳吗?
沈乐小心翼翼地从火球里抽了一丝力量,纳入铜片。又一丝,再一丝,再一丝……
“轰!!!”
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船坞。瞬间,警报长鸣,所有消防员训练有素地抬起水管,水柱交织,喷向房顶。
另一批消防员后退、助跑、起跳,拼命冲向甲板:
沈乐!
沈乐怎么了!
怎么突然飞出来一个大火球,笔直射向房顶——沈乐不会出事了吧!!!
然而云鲲照样竖起木板,表示拒绝。岸边,一个纸人拿着喇叭大喊:
【没事!没事!沈乐没事!退后!退后——】
一边喊,一边就有纸人展开“双臂”,奋力驱赶在场众人。先是学者们被轰进了走道,再是穿着防化服的探测者们;
消防员们也想离开,却被纸人拉住。两个纸人拽住一个消防员,冒着身上被打湿的风险,坚定地指向驾驶室:
顺便,还有一个纸人拿着喇叭继续喊:
【车子开走!车子开走!】
“车开走!”
果然,有人高声下令。消防员们互相看了一眼,当即有人爬进驾驶座,小心地,流畅地,把几辆消防车倒了出来。
众人刚刚撤离,就看到钢筋混凝土筑成的船坞,淅淅沥沥,瞬间塌下来一块……
“豆腐渣工程!”
扒着门框,探头往里看的一个老学者皱眉怒道。身后,一双手拽住了他,用力往回拖:
“不是豆腐渣,大概是沈先生在吸收……那个……土行力量。沈先生!你需不需要石头!”
【需要!】
纸人拿着喇叭大喊。船坞的指挥者脑门嗡的一声,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
大概是云鲲替沈乐传话,纸人再替云鲲发言。很好,沈先生需要大量土行力量,那么,赶紧送石头啊!
没看他都开始拆船坞了!再不送进去足够材料,他拆房顶了怎么办!
一声令下,大军闻风而动。卡车,大铲车,小推车,平板拖车,叉车,独轮车;
一车一车往里运,一车一车往里倒……甚至,还有战士组成人龙,人手传递,一块一块往里扔……
轰轰轰轰,噼里啪啦。船坞薄了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眼看着快要接近墙壁边缘的时候,这种往里凹进的趋势,终于止住;
与此同时,那些倒进去的砖头,石块,岗岩,混凝土,砂砾……一大块一大块,当着众人的面碎裂。
大块碎成小块,小块碎成细沙,细沙碎成灰黄色的旋风,长鲸吸水一般,被船体卷入舱内。
没有人敢于停手,只能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偷空向木船方向看一眼:
这么多石头……沈先生在干什么?
沈先生要把船弄成啥样?
弄成啥样,沈乐也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
把那些石板,把那些防火石板,努力加固,极限加固,或许是拯救整艘船,拯救这个火球,拯救他自己的唯一途径?
加把劲,把碎裂的石板修好,再加固一层,再加固一层——
什么,已经加固到极限了?
那么,就把它分成薄薄的两块,再加厚,再折腾出一块!
还不够的话,就把它们搭在一起,当中留出管道,让水流在里面奔腾,能够很好地带走热量……
呼、呼、呼、呼……
好了吗?
终于搞定了吗?
“云鲲啊……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玩意儿的——你这几天浪到哪里去了?”
(本章完)
第542章 外国也有天地屏障吗?他们的屏障保质期多久?
第542章 外国也有天地屏障吗?他们的屏障保质期多久?
【嘿嘿嘿嘿……】
云鲲开开心心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沈乐做好的新版防火舱,让它非常舒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天晓得,它为了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为了容纳住这玩意儿、同时保住自己不被烧坏,可累了个半死!
【沈乐你绝对不相信,我是从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哪儿?”
【嘿嘿,嘿嘿嘿嘿……你猜!】
沈乐微微一笑,转身就走。猜?
有什么好猜的?
他回去问一遍随船出海的学者、海军官兵等等,知道他们这次出航的目的地是哪里,或者,在云鲲发动水脉穿梭之前,最远到达了哪里——
东西不就是那个地方弄过来的吗?
小孩子,有时候就需要教育,不能一天到晚惯着!
【我去了海底!】果然,云鲲立刻吐露了答案,似乎是怕说得稍微晚一点儿,沈乐就不搭理他了:
【本来是在扫描地形的,但是那儿裂了个口子,对准我们冲过来了……好可怕!好可怕!差点把我烧掉!】
沈乐的脚步停住了。听云鲲的描述,像是海底火山喷发?
这种事情,对普通舰船没有影响,对飞机更加没有影响——不像陆地火山,大量喷发,可以让方圆几千公里内的飞机绕行——但是,对潜艇呢?
估计潜艇会有点扛不住……
毕竟,海底火山喷发,会造成地形改变,也会造成大量高热海水上涌,形成不一样的水流,掀动潜艇。
依靠原来的资料,一头冲过去的话,真的可能会出问题的……
“你和他们说了没有?”沈乐脸色严肃:
“和这里的人说了没有?通报地点了没有?”
虽然我们自己家的大黑鱼,不一定会跑那么远……事实上沈乐根本不知道自家大黑鱼跑哪里去了……
但是,这种资料,应该尽早通报的!
【没有……我被烧得要死了……】云鲲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船帆。停一停,它忽然提高声音:
【阿罗!阿画!你去跟他们讲!快告诉他们!】
行吧……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已经给对方起名字了呀……
沈乐不用回头,就知道罗盘和画卷肯定已经开始投射出光影,告诉那些一起返回的专家们,也告诉军港里的其他人,他们在哪里遇到了火山。
他沉吟一下,敲敲手边木板:
“你现在方便让其他人上来吗?让他们把仪器搬回去,解读仪器里面的资料,详细确认航线和位置?”
可惜船舶没有黑匣子,只能依靠这些仪器了……
【没问题……但是要当心。】云鲲沉默片刻,沈乐听到头顶上哐的一声闷响,大概是它主动搭好了跳板:
【我跟他们说,让他们跟着纸人走,纸人不让他们进去的地方,不可以进去!】
嗯,大概是热量还没吸收完,那些地方还不能进人。沈乐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出外,迎着冲上甲板的专家们叮嘱了几句,再返回发动机舱:
“好吧,咱们继续说。那边裂了个口子,对准你们冲过来的,是什么东西?里面这颗石头吗?你没能摆脱它?”
【不是石头……不是石头!】云鲲忽然激动起来。沈乐边上,几片木板咔咔作响,像是小家伙在手舞足蹈:
【裂的不是海底火山!那玩意我见过,老远就能看见,绝对不可能闪不开!那是,那是……】
它的声音忽然变小了。喀啦啦一片声响,沈乐面前,用石头组成的隔热板,裂开了七八条细细的口子,高温蒸汽蜂拥而出:
沈乐赶紧施法帮助它。凝聚火球,吸收高温;
指挥蒸汽凝成水流,飞出船舱;
吸收土行力量,修补隔热板……
忙了好大一会儿才太平下来。船坞外面,一群人探头探脑,愁眉苦脸:
“怎么沈先生忽然又开始抽砖头了……”
“下次出航,这些隔热砖,当成补给品带着吧?省得一下子炸了都没办法修……”
“呸呸呸!呸呸呸!”
“对了,还要再请沈先生做一些隔热砖,实验室里还没找出工业生产的流程……”
“这效率也太低了!让他们加班!尽量加班!一天不干12个小时,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做研究的?我以前赶进度的时候,每周工作110小时!”
“你这也太狠了吧?这是拖个睡袋,直接睡在实验室了啊!”
“那时候哪有睡袋!”专家理所当然地摇头:
“都是一卷防潮垫,加一条毯子,实在困得不行了,随便哪里一倒。睡几个小时,赶紧爬起来干活……”
正在说着,沈乐噔噔蹬蹬,从甲板底下冒了个头出来。还没爬出甲板,已经提高了声音:
“给我准备原料!我再做一批耐火砖!——对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防火的符篆和阵图,我尝试刻在耐火砖上面,让它提升一下温度!”
小小的欢呼声,从专家们、特事局人员们的人群中不断响起。沈乐终于要给耐火砖升级了!
太好了!
忽悠他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我们至少可以造个小炉子……
手搓耐火砖这种事情,沈乐上次已经做得熟极而流,这一次重来,几乎不用动脑子,靠着本能就搓出了一大堆。
给他打下手、运材料的工作人员,只看见他面前光芒闪耀,一闪就是一拖车,一闪就是一拖车——
虽然只是那种只能装四桶纯净水的小平板车,但是,比上次一块一块砖搓,效率高太多了啊!
对了,他还要往上刻防火的符篆和阵图……这有什么不能给的?
特事局库存的,效果最好的符篆,效果最好的阵图,全部拿过来,任他选择!
“……怎么还有啊?”沈乐停手,扭头,盯住又拉了一平板车,给他送来材料的科研狗:
“我感觉我至少做了两卡车耐火砖了!拿来给云鲲砌发动机舱,里面砌一层,周围的房间再砌一层都够了!”
“啊这……”
科研狗一边暗骂导师不做人,推他出来顶这个雷,一边赶紧弯下腰去。满脸堆笑,耐心解释:
“沈先生,是这样的。您不是要往上刻耐火符篆吗?目前我们已经安排了雕刻机和专业人员,开始工作了……”
所以就是机刻,手刻,精神力刻制,同时进行了。沈乐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这样,刻好的给我看一眼,能用的话,我立刻拿去给云鲲换上。它弄来的这个东西有点麻烦……再不换耐火砖,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好的!立刻!我催他们赶紧做完!”科研狗吓了一跳,飞奔而出。没多久,三辆叉车鱼贯而来,托着雕刻好的石砖,送到船坞边上:
“沈先生!沈先生!您看看这些能用吗?”
沈乐既不用眼睛看,也不上手摸,直接伸手勾了一勾,一股旋风飞出,卷着一块石砖落到水泥地上。
他微微沉吟,抬手一指,一个小小的火球出现在指尖,由红而橙、由橙而黄、由黄而白……
最后,飘飘悠悠地晃了出来,落到石砖上,像是水珠沁入泥土一样静静沉落下去。
“嘶……”
边上的科研狗看得全身不舒服,忍不住耸了耸肩。沈先生,您这验证方法也太糙了啊!
你这样招出来的火球,到底多少度,完全没有经过测量,只能依靠火球本身的颜色辨别,完全做不到精确的!
沈乐似笑非笑地向他瞥了一眼。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测试方式,比起稳定可控的高温灼烧,精确度差了许多;
但是,这样召唤出来的火球,它带有强大的灵力波动——而只有能扛住灵力波动的石砖,才能笼罩住云鲲吞回来的东西,才能解除它的后顾之忧!
被召唤出的火球沉入石砖,在沈乐的控制下,悄然散开。很快,石砖表面,就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开始对外辐射热量。
沈乐凝神看着,见它上方热气翻滚,已经把后面的船舷扭曲成了曲线。
但是,石砖一直安安静静的,表面没有变色,没有开裂,也没有粉化。
他略微沉吟一下,再伸手一勾,一道水柱悄然飞起,落在石砖上。旋转,冲刷,带起大蓬大蓬的蒸汽,把整块石砖遮得严严实实。
水柱落下,蒸汽散开,石砖还是安静戳在那里,也没有要裂成两半的趋势。
“看起来可以用。”沈乐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挥,立刻有一根缆绳飞起,缠住叉车送过来的石砖,吊上甲板。
然后,一群纸人蜂拥上前,拉过小平板车,把石砖装上车子,推向楼梯入口。
科研狗“哎哟”了一声,想要帮忙拉车,却被纸人挡在后面,只能满脸担心,伸着脖子看平板车被拽向前方:
倒不是平板车拽不动石砖,问题是,这几个纸人飘飘荡荡,风一吹哗哗作响,竹制骨骼吱嘎吱嘎的,干这么重的活儿?
别东西还没送到位,先把它们自己给掰折了!
沈乐却并不担心,跟在纸人们后面,大步前行。走到楼梯口,一块木板自然而然地升起,在平板车边上支成斜斜的滑道;
纸人把平板车往下略一倾斜,砖石刷刷地往下滑落,很快,就落入幽深的船舱,去得远了。
等到沈乐自己要入内的时候,木板又快速往边上一竖,在向下的楼梯旁边,给他殷勤地搭起扶手:
请,请,慢慢走,千万别摔了……沈乐走到发动机舱,整个舱室的温度,已经降到了普通人也能舒服地站在那里。
整个舱室都在快速蠕动,把新送来的砖石一块块吞进去。
沈乐定睛望去,那个包裹着金红色球体的石球,正在不停地旋转,吞一块砖石,吐一坨石粉,再吞一块砖石,再吐一坨石粉。
很快,石球表面,已经裹满了纹,那些机器刻在表面的符篆,正在不停消失。
沈乐展开精神力,立刻发现,那些符篆不是被烧掉了,而是深入到砖石内部,层层叠叠,相互勾连……
很好,给它刻一遍,它就会在耐火砖里面刻更多遍。沈乐放松地缓步走近,伸手拍了拍石球:
“云鲲,干得漂亮!以后我给你准备一舱房耐火砖,你就能自己打理了,不用我担心了!——来,再说说看,当时是什么情况?”
旋转的石球甚至都停了一下。沈乐几乎可以想象,一张在石球表面浮现出来,笑嘻嘻的小脸,瞬间呆滞,恐惧瑟缩。
他耐心地抚摸着石球表面,一点点渗入热流,轻声安慰它:
“没事了,没事了。来,说说看,当时是什么情况,是什么人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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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金红色球体的样子,应该不是导弹、鱼雷、深水炸弹之类的玩意儿。
所以,到底是什么?是故意伤害云鲲,还是无意当中的?背后是谁,哪个国家吗?
【不是海底火山喷发……是……是……是裂了。】石球不安地晃来晃去,像是上面悬挂了一根吊索,正在做钟摆运动。
神奇的是,哪怕是这样规律摆动,沈乐也能感受到云鲲心里的恐惧:
【就像……就像我们上次去抓大黑鱼那样……裂了……天裂了……】
海底的天裂了?
如果换成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大概会满头雾水:这不是在海底么?怎么会是天裂了?
天裂了也还是会先掉进海里啊!
然而,沈乐却是一听就懂。天裂了,云鲲想说的应该是,天地屏障裂了——
然后,被拦在天地屏障后面的东西,跑出来了,一头就冲了云鲲过来?
“你跑到了哪里?”沈乐掏出手机,划拉几下,打开地图:
“在哪里碰到天裂的?”
是铜片笼罩的这一块吗?
奇怪,如果是铜片笼罩的部分,铜片应该早就闹起来了,非要把他折腾过去干活不可。所以,云鲲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沿着南海往下走,穿过马六甲海峡……】
云鲲小声说着自己的路线。沈乐手指在地图上不停移动,挪动着地图,在大小有限的手机屏幕上,展现出马六甲海峡到红海的那一部分。
云鲲声音轻轻:
【出了海峡以后,贴着海岸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这是复刻了某一次下西洋的线路吗?沈乐默默想着,手指划动不停。上,下,再上,再下。
再往前走就是红海了……所以应该进入过红海?
铜片给出的地图范围,覆盖红海了吗?好像没有,并没有,铜片划定的地图,似乎是从我们的疆域垂直向南,最多包括了马六甲海峡……
“云鲲,你走到哪里了?还在往西吗?走进红海了?”
沈乐耐心询问,心里扑通扑通,拼命乱跳。红海这块地方,又窄,又浅,交通要道,每天都有大量船只进进出出——
甚至西大的航母战斗群,日常都时不时地在里面转一圈儿。云鲲穿梭这条海峡,要是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了,救都没办法救的!
【就是这里!我就是走到这里!】云鲲哼哼唧唧:
【当年三宝太监就是从这里上岸,去圣地朝觐的……到这里的路我都是认得的,没人带着也认得,我想去看一看……然后,这里就裂了……】
石球又哆嗦了一下。沈乐轻轻摸摸它:
“所以,从里面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它一开始就是这样子的吗?还是你跟它打了一架,它才变成这样的?”
【像是大鸟……很大很大的鸟,整个在烧的鸟。】云鲲显然是受了惊吓,有点儿语无伦次:
【它在海里飞,海水就被它点着了,在海底飞,海底的砂石也被它点着了。然后它就看到了我,我就拼命逃……】
沈乐下意识地伸手摸摸铜片。铜片安安静静,毫无反应。沈乐用力握紧铜片,将热流输入其中,在心底默念:
“这是什么怪物?是我们本国的怪物吗?是您记录过、封印过的怪物吗?”
连问三遍,铜片忽然一震。沈乐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脑海中,一个“l”形的残破铜鼎,徐徐飞起,不停旋转:
铜鼎一边鼎壁,现出山川、河流、海洋模样,是沈乐见过不知多少次的地图,确实如沈乐的记忆,并没有到达红海;
另一边鼎壁,一道微光如折线一般,在一个个乳钉纹上转折来回,不停贯穿过去。
绝大部分的乳钉纹都没有反应,少数几个微微一亮,又悄然熄灭,极少数的一两个,亮起的时候,沈乐仿佛听到了洪亮的兽吼声:
这是,铜片在一个一个点数,一个一个核对资料,询问被它封印的怪物?
拜托您了,一定给我答案啊!
他在心底默默祝祷。铜片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总之并不吭声。
微光来回穿梭,把每一个乳钉纹都点了一遍。刷的一下,铜片收缩回原形,从冥想世界当中消失。
沈乐低头摸摸胸口,它还是好好地挂着,没有长大一点儿,也没有缩小一点儿。
这是说,云鲲吞下来的怪物,不是我们自己家的,不是归它管的,它这儿没有资料!
行吧行吧,所以就是外国的天裂了——至于外国的天地屏障怎么会裂,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无论如何,在那边的大地上,也没有神灵到处跑,妖魔鬼怪到处跑,虽然有神父、有吸血鬼、有狼人,战力也没超过国内的标准……
大概,他们也经历了类似“绝地天通”之类的事件,也曾经把人间和鬼神世界分开?
不知道,他们的天地屏障保质期多久,是不是到了快要完蛋的时候了……
“然后呢?然后你打赢它了?”
【没有!根本打不赢!它太热了,还会点火!】
云鲲愤愤不平地嚷嚷。沈乐真的很想问他:
你确定它点燃的是海水,砂石,还是海水里面冒出来的天然气,砂石里面,距离地层表面很近的石油?
算了算了,这并不是关键。就算在红海岸边找到了油层,以红海这么繁忙的交通要道、咽喉锁钥的位置,也不会容人开发油田。
沈乐耐心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逃啊!那里不是国内,那边的水脉虽然响应我的呼唤,但是总慢一拍,我逃得好辛苦!
好容易逃了回来,它过不来,就吐出这个东西来打我,我拼命才把它吞下来的!一路死死捂着,捂回家里!】
啊……
呃……
所以,这玩意儿,是那只怪鸟……从天地裂缝当中出来的怪兽……的内丹?
沈乐哑然。他再次摸了摸铜片,在心底暗暗感谢:
幸好幸好,我们自己的天地屏障在这里,能够挡住自己家的妖兽,也能挡住外来的妖兽。
只可惜,它能挡得住妖兽,却不能挡得住人;能挡得住外来的神祗,却遏制不了自己王朝的暗弱……
【沈乐你把这个拿走吧!我能感觉到,这个东西有用!很有用!】云鲲惊魂略定,又开始催促沈乐:
【快拿走!这是个好东西!对你很好!】
也许确实是个好东西。沈乐苦笑。他站在外面,隔着层层防护,都能感受到里面奔涌的热量。
但是这玩意儿对我没用啊!
我是能拿它来炼器,还是能拿它来炼丹?
总不见得自己吸收它的灵气吧!运气不好,能把我撑爆了!
而且拿走也没有地方放……沈乐想了想,放回自家大宅里,他得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这玩意破封把大宅烧了。
唯一能安全存放的地方,大概就是玉环秘境——问题是,这也仅仅是存放着,也用不上啊!
“呃,云鲲……是这个样子的,我把它拿走了,也没有用处,最多卖给特事局换钱——那还得是特事局有办法用它。”
他字斟句酌地说:
“你不是一直想弄个核反应堆,当发动机用么?你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它当发动机用了?”
能用的话,皆大欢喜。云鲲多了一台发动机,而且,这么强的灵力,它可以慢慢吸收,加强自身,比普通的、没有灵力的能量强得多;
特事局不用一天天的抓破头皮,想要给云鲲从哪里挪一台核反应堆;
沈乐也用不着替它担心,怕这些隔热板扛不住核反应的高温,云鲲一瞬间就被烧成灰了,他连救都来不及救……
(本章完)
第543章 把船板全换掉了,云鲲还是云鲲吗?
第543章 把船板全换掉了,云鲲还是云鲲吗?
【拿这个当发动机吗?】
云鲲一下子沉默了。船坞中的净水在它的船舷边轻轻拍打,它享受着水分滋养木质船体,使其自然生长的舒适感,细细思索:
【可是……】
沈乐安静地等待着,既不劝说,也不催促。这个决定对于云鲲来说,非常重大,他应该多留一点时间,让这孩子好好想想:
反正,不管云鲲选择哪一边,都有他帮忙兜底,不是吗?
云鲲哗啦哗啦地卷动着船帆,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发动机舱之外,密集的脚步声来了又去,是研究人员们在不停地搬出仪器:
间或还能听到低低的惊讶声、可惜声,那些仪器摔在地板上、撞在墙壁上,仿佛撞在他们的心口一般。
好半天,才有非常小心,非常克制的脚步声轻轻靠近,在发动机舱外面,隔着一间房间就停了下来,收敛着力道敲门:
“沈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沈乐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特事局驻这座军港的大头目,也是他每次过来,都和他对接的专家。
他且不回答,在心底悄声问:
“云鲲,可以让他进来吗?我们说新的发动机的事情,可以让他听见吗?”
【……不想让他听。】云鲲不太高兴地小声嘀咕。迟疑了一下,坚持道:
【这个是给你的。就算我自己不用,也是给你的,如果给他们看见,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拿走……】
喂,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沈乐有点哭笑不得。我也没有把什么好东西都给特事局啊!
真正的好东西,我用得上的东西,我还是牢牢扣在手里的!
也就是,除了我自己用得上的东西,其他东西死死扣着,对国家没好处,对我自己也没好处——
做个守财奴有什么好?
把东西交出去,才能换来对我更有好处的东西。然后,国力强大了,对你我也都有增益。
如果不是国家队入场,你吃掉的那些灵木,还得我亲自去玉环秘境,亲手砍伐,吭哧吭哧拖出来呢!
但是沈乐也并不反驳。有些事情,要言传身教,有些做事方法的改变,要靠时间慢慢冲刷。
云鲲这样也舍不得,那样也舍不得,简而言之,穷怕了……
等它攒了足够的好东西,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都用不掉,应该,就能手松一点,不要一分一厘计算了?
“稍微等等啊!我在给云鲲调整一下!调整完了,我出来找你!”
沈乐扬声道。房间外面答应了一声,哒哒的脚步声由近而远,退回甲板上。
沈乐左右看看,索性在发动机舱里找了块空地坐下,一边给云鲲输入热流,一边轻声道:
“云鲲啊,你先不要考虑我。你是家里的孩子,给你用了,就等于我用了。可以说一下,你为什么不想用它吗?”
【我想要个反应堆!我想要!】云鲲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它船体左摇右摆,发动机舱里的石球也来回晃荡,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拽住家长衣襟,扭来扭去地撒娇:
【我就是想要!!!】
“好,好,好,知道你就是想要了。”沈乐连声回答。器灵也好,鬼怪也好,它们的执念,有时候不是那么讲道理:
就像小墨斗就是喜欢干活,就像玩偶柜就是喜欢监控周围有什么违法犯罪事件。
但是你必须得满足它们,满足它们,一切好说,不满足的话,天晓得它们会折腾出什么来。
他停了一会儿,轻轻抚摸着身边地板,柔声问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想要呢?”
这一次,云鲲沉默了更长时间。沈乐等得快要以为它睡着了,才听它说:
【因为那是船……那是最大,最好,最强的船。我以前不够大,我没法成为宝船,可我也想成为最强的船……它们都有,我也要有!】
呃……那行吧。
如果说,云鲲被造出来的年代,世界上最强的船是下西洋宝船,那么,它对标的现代船只——
至少目前为止,世界上由现代科技打造出来的,最大,最好,最强的船,确实都是核动力船舶。
如果“变强”是云鲲的执念,它想要通过换个核反应堆达到这一点,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法,毫无疑问就是满足它!
以及,感谢云鲲没有索要电磁弹射,有源相控阵雷达,舰载导弹,舰载机,近防系统……
“我了解了。”他伸手摸摸云鲲的船体: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我尽量为你办到。嗯,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
【别的……】
云鲲忽然震了一震,像是整条船打了个哆嗦。沈乐还没来得及安慰它,就听它的木板,吱嘎吱嘎,相互摩擦成一片:
【我害怕……那个大鸟好凶……用它吐出来的东西当发动机,我怕它远远闻到了,就跑出来打我!】
沈乐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那个火球,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根据它的高能量、无定型、自动索敌、长自持力,盲猜是内丹——
前提是那种外国妖兽也有内丹。
然而,即便不是内丹,也是和那个大鸟关系非常紧密的东西,非常可能被它闻到,追杀过来。
虽说那个大鸟没法越过铜片关联的天地屏障,但是,那也等于,云鲲可以活动的范围少了一大块,不是么?
“那我想想啊……”
沈乐皱眉纠结。不能去西边,就等于只能去太平洋东岸,那边的危险系数丝毫不低。
而且,现在就算移走内丹,云鲲身上,会不会已经沾染了味道,已经被它盯上了呢?
“这个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外了。”沈乐搜肠刮肚,努力回忆,终于还是认输:
“这样,云鲲,你介意我把这个问题,和其他人商量商量吗?”
半小时以后,沈乐坐在军港的会议室里,认认真真,把云鲲的经历说了一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长桌尽头的大屏幕上,一张张面孔都皱起了眉头,一个个老头、中年人、年轻人,都在苦苦思索:
“红海最近,海况没有异常报道。”一位制服笔挺的中年人首先发言。停了一停,又补充道:
“不过,那片地方,我们的力量不强,可能漏过了一些消息。
这样,我们向各大船运公司,各大保险公司,还有在当地的同事发一个协查通报,让他们注意。”
他敬了一礼,转身匆匆而出,还没离开麦克风可以收音的范围,就已经提高了声音。
沈乐竖起耳朵,听他一口气喊出长长一串名字,其中不乏沈乐在国际新闻里经常听到的——
就说嘛,那种乡下地方,那种和海盗也差不了多少的,有活力的地方组织,它们地盘上居然能出现威胁到航母、能打几千公里的武器……
人家说是地上长出来的,你信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会议室里沉默了一瞬,大屏幕上,又一个头像亮了起来:
“没有看到具体情况,我们不好判断。能不能让我们过来一趟,或者请云鲲来一趟湄洲岛,以便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沾染其他力量?”
“港口是保密地区,恐怕不行。”军港的负责人斩钉截铁地回答。至于后面一个建议,他沉吟了一下,抬头看向大屏幕:
喂,其他人呢?
这次会议,搞这么大的规模,就是想请各个门派、各个修行方向的修行者,集思广益啊!
“阿弥陀佛,此种妖物,老衲闻所未闻,实在不敢下定论。”
大屏幕上,一个脑门最光滑、脸上皱纹最多、老年斑最多的老和尚,轻轻宣了一声佛号:
“清林道兄,你走遍千山万水,见识广博,你看呢?”
“我也不好说。”被他点到名字的一个老道士悠悠摇头:
“红海那边……离我们实在太远,宗教,人文,气候,都是千差万别。而且,那边封闭排外,我们又没有什么势力……”
“非但如此,那边的文明还断档了。”一个轻快流利的声音快速道:
“两河流域的文明,神话,埃及文明,全部断档过。现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已经不是原住民……”
而在原住民当中,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神灵,鬼怪,神兽,妖魔……
也都消散在记忆当中。被封禁,被替代,被其他文明的宗教和传说吸取,扭曲,甚至丑化。
那些超自然的存在,会不会因为不被记得而渐渐衰弱,渐渐消亡,又或者会更加满怀怨恨,重新出现的时候更加凶猛……
这些都不好说,都需要细细研究,多方比对。一时半会儿,没人能下定论。
“我的建议,是邀请大家先在湄洲岛聚一聚,看看云鲲的情况。如果它身上有奇怪的印记,能净化掉,就净化掉。”
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军港的负责人,咳嗽一声,提高声音下了结论。停一停,又转向沈乐:
“沈先生,你看呢?”
沈乐……沈乐扭头看向身边。他右手边,安安静静坐着一个纸人,面前一本正经地摆放着笔记本电脑。
这会儿,纸人双手飞舞,十根纸条落在电脑键盘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片刻,电脑喇叭发声:
【我同意。但是,我捞到的东西,肯定是我的,不能给别人!】
房间里,大屏幕边上的音箱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轻轻笑声。负责人连连点头微笑:
“当然,当然。你的东西,肯定没人抢,就算有人想要,也必须在多方见证下面,用公平的价格换取——这样可以了吧?”这样当然可以了。好在湄洲岛距离刺桐市并不远,沈乐甚至可以白天陪伴云鲲和来访专家们,晚上回刺桐市干活儿。
他乘着云鲲,在海面上以普通渔船的速度慢悠悠航行,高兴了就打一网鱼,或者潜水去捞点儿什么龙虾、扇贝之类。
开到湄洲岛,那些来自峨眉山、龙虎山、茅山、九华山等等名山寺观的修行者们早就等得急了,一拥而上:
“有妖气。”
“确实有妖气!”
“等等,我们先确认一下云鲲的气息……不要折腾到最后,把云鲲自己的气息清洗干净了,那就闯祸了!”
“是的是的……不要急,先确认……沈先生,您介意我们里里外外走一圈吗?”
沈乐:“……”不要问我,问云鲲。
云鲲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器灵了,它都出去打过好几仗了,你们应该把它当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看待……
有任何事情,先征求它的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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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他……】
云鲲不开心地扭了一下。他悄悄凑到沈乐身边,小声道:
【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好臭!我不喜欢!】
沈乐扭头看了一眼,很想叹气。就,特事局之前怎么沟通的,怎么连湘西赶尸一派都请来了?
【我也不喜欢他!他身上的感觉好尖锐!我不舒服!】
得,峨眉山来的那位长老……大概是蜀山派剑仙的传人?
也被云鲲讨厌了。沈乐再次想要叹气:
这一位还和他打过交道,老游在金三角出事,救回来的时候,这位还在边境帮忙接应,帮忙防御蛊虫啥的。
要跟他说,哪怕是委婉地说,云鲲不喜欢他,不想让他上船检查,这个,有点尴尬啊……
尴尬也得去说。老游承受的人情,沈乐承受的人情,没有道理让云鲲替他们还。
沈乐只好准备了两份礼品:从玉环秘境取来的鲜果,用灵木做成的匣子装着,满怀歉意地去拜访他们。
湘西那位已经很习惯被拒绝了,只是哈哈一笑:
“唉,没办法。云鲲全身都是灵木,它对清净的气息应该特别敏感……”
然后,没有办法接受污浊的气息,死气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
“我本来想要看看那个内丹,你知道,僵尸养到最后一步,会变成旱魃……能够感受到它的一点气息,可能对进阶有帮助……”
这点沈乐帮不了他,他甚至不能承诺,如果那个内丹被取出来,他愿意让眼前这位看一眼。
万一云鲲哪天还想要内丹呢?
万一只是看一看,就沾染上了僵尸的污秽,云鲲会恼怒呢?
他谨慎地从赶尸一派的长老面前告辞,再去蜀山派拜访。道长也有点儿遗憾,却再三安慰沈乐:
“没事,没事。反正我们一年到头,总要经常聚一聚,说说话,这次也不过是选在湄洲岛了而已。
——唉,还好选在这里了,老骨头还能舒缓一下,大雪山上可真是太冷了……”
“大雪山?”
沈乐好奇。他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地名来着……
话说,国内可以被称为“大雪山”的地方很多,但是,他在特事局的工作范围内,听到这个地名……
“哦,就是那把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长老无奈摊手:
“我们派了三个长老,二三十个弟子,在里面找了小半年了,还是没把它找回来——
两次碰到,两次飞走,甚至有一次,还惊动了一个老怪物……”
沈乐一下子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金三角秘境那里,镇压着天地裂缝的飞剑。
当时他补好那个裂缝,飞剑就迫不及待地飞走了,据说是跑去了大雪山——
后来制作五雷桃木剑的时候,还打死了一个老怪物,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在那种高海拔、高寒、时不时来个雪崩啥的、运气不好还会遇到妖魔鬼怪的地方,寻找一柄跑掉的飞剑?
沈乐真心为他们祈祷。普通人,哪怕是有经验的登山者都不敢随便乱走,除了固定的几条线路之外,走进去,就可能要呼叫救援。
嗯,前提是救援队真的能救得了你。
有修为在身的修行弟子,生存能力会强一些,但是,要在无穷无尽的山峦、峡谷、雪洞、冰缝里,寻找一柄会自己飞走的飞剑……
沈乐觉得,他们还不如把每个弟子都派过来转一圈,翻几座山就走人。
如果飞剑喜欢他/她,飞剑自己会出来投奔,如果飞剑不喜欢,你们搜山一百年也没用啊!
“这种灵果对我们很有用,非常有用。”长老小心翼翼,把灵果收藏起来,诚恳看向沈乐:
“它能炼出非常好的灵丹,给我们上雪山的弟子补充体力……沈先生,如果您还有多余的灵果,能卖我们一点吗?我们高价收!”
沈乐只能打个哈哈。还没找到措辞,外面已经在喊:
“沈先生!你在吗?我们方便登船吗?”
沈乐赶紧冲出去。天后宫的守庙人已经整理好了队伍,前面是提着灯笼、熏香提炉,掌着宫扇,举着巡牌的前导;
中间是妈祖的神轿,八抬大轿里,高高端坐着妈祖圣像;
后面,是一列陪祭的小神像们;
再后面,还有长长的护卫队伍,拿着黑头红身的水火棍,一副准备将所有干扰者打出去的样子。
整支队伍,论人数,和沈乐修过的送嫁队伍也差不了多少,论威严庄重,那可多得太多了!
第一对已经踏上了码头,最后一对还在宫门口。
队伍两边,拥挤着无数游客、香客,交头接耳者有之,伸手想摸神轿者有之,拍照拍视频者有之,举起自拍杆,现场开始直播者有之……
幸好湄洲岛上,日常会举行各种各样的法会、游神,过来迎妈祖圣像的船只,挤得满坑满谷。
许多船只都是传统形制的三桅帆船,或者,至少外表做成三桅帆船式样——船舱里装发动机另当别论——云鲲停在上面,一点儿也不突兀。
饶是如此,这支队伍踏上云鲲甲板的时候,还是引发了大量的议论和羡慕:
“有钱真好啊!”
“居然能请妈祖圣像上船!”
“我们都在这里排了半个月了,还是请不到,只能请一尊小像过去……”
“他们在船上干什么?已经转了三个圈子了——看,进船舱了!”
香烟袅袅,熏遍甲板,熏遍船舱的每一条木板缝隙。天后宫的守庙人,提着妈祖像前供奉的香炉,认真地走遍了每一个船舱;
她们下属的工作人员,以及刚开始学习的修行者们,用庙前水池里的水,仔仔细细,清洗甲板,擦洗船舱里的每一块木板。
所有程序完成之后,她们又在妈祖神像面前问了卜,才满怀歉意地告诉沈乐:
“很抱歉,云鲲船舱里的那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我们能动用的妈祖神力,又太浅薄,只能勉强清洗、遮盖一下,没办法完全去除……”
也就是说,在海疆内部还好,跑到红海这么远的地方,遮盖力量,就可能要失效。
问题是,如果只是在祖国的海疆内部,又何必依靠妈祖的力量?
“这个……”
沈乐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过来开会的其他修行者。和尚们,道士们,其他各个门派、各个来源的修行者们,轮流上船,轮流探索。
最后,人人摊手,人人表示没有办法:
“就算把这个核心移出来,它的力量,也浸透得太深了……浸透到每一块木板里面,顺着云鲲排出的每一滴水、每一缕水蒸气扩散……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啊这……
这就只有两个法子了。一是把云鲲上面的所有木头全部换掉,换成新的灵木,让它的灵性入驻——
器灵和它的身体之间,有微妙的联系,可以换,可以修,但不能粗暴地直接换掉。
这就牵涉到一个著名的“忒休斯之船”的问题:换掉多少木头以后,云鲲就不是它自己了?
沈乐问了云鲲,云鲲自己也没有把握。这种情况下,沈乐就更加不敢动手了。
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去把那只火鸟打死,一了百了:
好主意,前提是在红海那片交通要道、黄金水域,全球目光都盯着的地方,真的能动用那么大火力……
“要不然,我们还是去问问你的前主人吧?”
在所有修行者、所有特事局人员都败退以后,沈乐终于决定厚厚脸皮,去寻求大佬指点:
“咱们回一趟龙宫怎么样?”
龙君这种程度的大佬,面对某个世界屏障里窜出来的怪物,总该有办法的……
(本章完)
第544章 那个火鸟砸下来会直接灭世的吧?!
第544章 那个火鸟砸下来……会直接灭世的吧?!
天穹渺渺,碧水滔滔。
头顶上,碧色水波合拢成穹顶,下方水流漫卷,载着云鲲快速向前。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仿佛过了几天、几个月、几年,又仿佛只过了几十个呼吸,船只就轻轻停顿了下来,落入一片广袤而深邃的湖水。
深碧色的水波微微荡漾,云鲲明明没有鼓满风帆,也没有伸出一根木桨努力划动,却也顺水轻轻飘动,须臾就飘到了岸边。
“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贵客勿怪。”船只停稳的一刹那,岸边就徐徐起了一层轻柔的雾气。
雾气流动,收敛,青衣少年端端正正地站在堤岸上,拱手行礼:
“请贵客随我来——”
“多谢青离照应。”沈乐卷起一团轻风,托着自己落到他身边,有点僵硬地努力学着对方行礼。
唉,拱手的姿势不太对,向前微微倾身的时候,是脊背没有挺直,还是肩膀不够舒展,还是整个人歪掉了?
总而言之,就是别人看起来端正舒朗,十分赏心悦目的动作,自己做起来总觉得碍手碍脚:
在景区穿汉服拍照,想做个揖什么的,拍出来各种惨不忍睹。
果然,那些演员拍古装戏,是需要学习形体课、礼仪课,过关了才能上镜的不是吗?
“贵客不用拘束,随心所欲就好。”见他别别扭扭,青离也笑了起来,随手一拂。
一道青光闪过,他身上的淡青色直裾,瞬间就变成了白衬衫、卡其色长裤,米色运动鞋,一副清清爽爽的校园男大学生打扮。
半转过身,伸手向内一引:
“请——”
这,这是让我走过去吗?
你都变出这身衣服了,真不从哪里弄两辆自行车出来?
沈乐有点恍惚。幸好他还记得做客的礼节,赶紧道:
“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带了一点伴手礼……”
说着就望向云鲲。云鲲已经开始努力向外吐礼物,奈何拼命卷动船帆,鼓动船板,都吐不出半枚灵果、半条鲜鱼。
青离回首看了看,微微一笑,抬手轻按:
“水府寂寥,您来拜访,君上就已经十分欢喜?还带东西做什么?”
只是这么轻轻一按,云鲲周围水波凝滞,船帆、船板、船舵,全都安安静静,动弹不得。
沈乐光是看着,就有点暗暗心惊:
这青衣少年,功力实在强得很啊!
到底是几千年修为的蛟龙,还是受到龙君信任,能够动用水府中枢?
前者是自己强,后者是权力大,总之都不可小视。还好,自己一直没有把他当水府侍从看待,从来态度都比较尊重的……
“总不好空手上门。”他心里千回百转,轻轻微笑:
“而且,我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想要请教。是这样的,云鲲有了点变故——”
他没说请教龙君还是请教别人,也是不敢打扰龙君,青离能解决就请他解决的意思了。
只见青离微微一笑,向云鲲招招手:
“是这样吗?”
这一招手,云鲲身上的束缚蓦然松开,甲板掀起,跳板搭上岸边。
一对一对纸人捧着大盘灵果,抬着装灵草、灵鱼、灵贝等等的筐子,鱼贯而下。
须臾,湖边浪翻涌,一群群虾兵蟹将踏水而出,从纸人手里接过礼物,再次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青离含笑站在一边,看着双方交接礼物。直到最后一抬礼物交接完毕,纸人返回船舱,虾兵蟹将没入水下,这才向云鲲招了招手:
“来——”
云鲲应手飞起,从三十米长,而三米,而三尺,而一尺,被他捧在手里,服服帖帖,安安静静。
青离带着他曲曲折折,走向龙宫深处,脚下波涛漫卷,星芒细碎,仿佛是走在水波当中,又仿佛是走在云雾里。
沈乐分不清是他自己在走,还是脚下的道路在带着他前行,只知道走了百来步,眼前微微一亮,又是之前那个姹紫嫣红的园。
龙君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丛当中,不知道在干什么,等青离扬声通报,才恍然站了起来:
“哟,来啦。——小云鲲也来了?过来让我看看?”
青离双手捧着小木船,恭恭敬敬,放到庭院中心的石桌上。一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盆,里面云雾缭绕。
云鲲一放到瓷盆里,那云雾就立刻变成了一泓清水,云鲲在里面摇摇摆摆,看着十分快活的样子。
沈乐一眼扫过去,感觉那个瓷盆只有一尺多直径,再定睛一看,仿佛直径就扩大到了三尺以上。
双目运功,仔细去看,那瓷盆竟仿佛是一个小湖,云鲲展开原身在里面晃来晃去,都不觉得逼仄……
他掐了自己一把,强忍着不开口询问,只是恭恭敬敬看向龙君,等他指点。
至于有侍女端上灵茶、灵果,放在他面前,等他享用什么的,沈乐已经完全没那心情,看都不看一眼了。
龙君也并不虚礼让客。他微微倾身,凝目看着瓷盘里的小木船,片刻,微微一笑,伸手虚抚一下:
“你可弄到了一个好东西啊!——怎么,吞不下去了?”
【好烫!好烫!好烫!】
云鲲在瓷盆里游来游去,一会儿张开船帆,一会儿紧紧收起。
须臾,它的甲板一层一层打开,几块木板支起一个巨大的石球,送到众人眼下:
【这个东西好烫!——沈乐想让我拿它当发动机,我怕被那个火鸟认出来,一直追着我打……】
龙君莞尔。他看向沈乐,赞许地笑了笑:
“你把它养得不错。小家伙刚离开我这里的时候,可没那么强,连它的内丹都能抢下来。”
“不敢不敢,这是云鲲自己努力。”沈乐连忙推辞:
“他干掉了歪果仁两条大黑鱼,把功劳全部换了灵木,努力吞噬才有今天。——说起来,您认识这是什么?”
“呵……”
龙君轻轻抚摸着瓷盆边缘,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良久,他才缓声道:
“你们这次跑得挺远啊。——还是说,那家伙,居然已经能够挣脱封印,犯我疆土了?”
“这倒是没有,我们在红海遇上它的。”沈乐赶紧解释。
他详细叙述了一下云鲲执行任务、在红海遭受袭击、掉头就跑、回到自家屏障内部、抢了内丹就跑、拼命镇压的经过。
龙君很感兴趣地听着,听到最后,不由得微笑:
“那挺不错的。那家伙位格很高,也相当强。
哪怕出来的不是它,只是它的子子孙孙,云鲲能吞掉它的内丹,也是难得的机缘,对它的成长非常有好处。”
“您知道这是什么?”
沈乐忍不住问。别说这位龙君是鄱阳湖……大概是鄱阳湖吧?的龙君,就算是四海龙王,距离印度洋也有点远啊。
更何况是印度洋尽头的红海,那更是离了八丈远,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异族神魔。
还是说,当初这位也是个旅游达人,五大洲、四大洋,哪儿都去过?
“当然认识,我还和它打过一架。”龙君声音悠悠,目光遥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
“它是那边的上古神鸟,栖息在火山口里,体型像山脉一样庞大,飞起来的时候,半边天空都被遮蔽……
身体卷动着风暴,羽毛上流淌着岩浆,一声鸣叫,就可以掀起沙尘暴,一口烈火,就可以焚烧一座城池……”
沈乐尝试想象了一下,这么大的神鸟飞起来的样子,可惜想不出来。
一座山脉在天空飞……这要是砸下来,都不是地震的问题了,整片大陆,至少阿拉伯半岛要整个崩掉,红海直接被填平了吧?
只能期待它砸下来的高度低一点儿,但凡从平流层砸下来,估计就是个大灭绝的节奏。
全球超级大地震,环太平洋火山带肯定要剧烈喷发,尘埃遮蔽阳光,光合作用中断……
总而言之,大概就是个侏罗纪大灭绝再来一遍,很可能还是个加强版。
至于人类能不能扛得住,沈乐自忖,他肯定是扛不住的,全球所有的核弹头同时射出,在一座高高坠下的山脉面前也是个笑话。
大概,也只能靠入职了“行星防御岗”的那三个人,喊着“友情”啊、“羁绊”啊什么的,冲上去扛住吧?
可能他的脸色太难看,龙君只看他一眼,就轻轻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摆手,顺便推了一小盘灵果到他面前,大概是让他压压惊:
“别担心,别担心。那位上古神鸟,是不会突然冒出来的——现在的环境,对它来说太恶劣,它根本受不了。
云鲲碰到的,应该只是它好几代以后的后代,可能只有一点稀薄的血脉。嗯,云鲲,你当时看到的那只大鸟,也就你那么大对吧?”
【对的!对的!】
云鲲拼命点头。严格来说,它是用力卷动瓷盆里的水,船头在水波当中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沈乐都不知道,它一艘船是怎么想到,把这种动作当成“点头”的。你稍微弯一弯桅杆不就行了吗?
“和云鲲一样大的火鸟,最多最多,也就是上古神鸟的第五六代子孙,血裔不会更近了。”龙君很有把握地论断:“云鲲也就是因为在水里,没有什么攻击手段,所以才吃了亏。
如果只是要解决问题的话,回头把火抗点高一点,再装些武器,就不用怕它了。”
沈乐瞬间刮目相看。龙君您也太接地气了!
“火抗点高一点”这种纯游戏术语,您怎么用得这么娴熟啊!
您日常也打游戏玩儿吗?不是,您一天到晚,有多长时间是在龙宫里吐纳灵气、调节水脉,有多长时间是在岸上逛啊?
当然吐槽是不能吐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
“增加火抗不难,我回头让云鲲多吸收一点灵木,再给他刻上一些抗火的符篆和阵法,应该就可以了。
问题是武器……且不说什么武器能打败它的问题,红海那个区域,就不是个能随便动武器的地方啊!”
那地方飞个导弹出来,飞个火箭弹出来,飞个无人机出来……
万众瞩目,天上的卫星,海里的各种船舶,陆地上的探测仪,全都盯着你看。
云鲲这种木质潜水艇,被人看出底细,还活不活了?
总不能一出事儿,就拼命往航母方向跑,指望那只火鸟一头撞在航母上,然后回家看新闻报道“载着3万吨化肥的商船撞击航母”吧?
“唔……这倒也是个问题。”龙君很理解地点点头。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点,忽然回头:
“青离,把我的聚水旗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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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应声而去。须臾返回,双手捧了一面半尺长的三角旗帜,黑色旗面上聚起一团青云,当中隐隐有云龙现爪。
龙君把旗帜在手里掂了掂,展示给沈乐看:
“一个法子,在云鲲船头插上这面旗帜。旗帜上面有我的气息,对面的小家伙但凡懂点事儿,就不会对云鲲出手。
然后,你们好好和它谈,把内丹还给它也好,大家约个架也好,总之,找个解决问题的方式?”
沈乐尝试着双手去接。木质旗杆,像是兽皮材质的旗面,小小的一只,双手捧住,两条胳膊立刻向下一沉。
沈乐赶紧奋力运功,把热流运到双手,再加上铜片及时震动了一下,才托住旗帜,没有当场出丑。
他咬紧牙关,把旗帜平平放到桌面上,垂下双手,暗地里甩了两下,消解手指上的疼痛:
看来确实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聚水,聚水,可以聚集大量水元,克制对方烈火。但是……万一对方不懂事儿怎么办?
您也说它是神鸟的第五、第六代孙子,万一它得到的传承有限,认不出龙君的气息,我们还真打啊?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龙君把沈乐为难的脸色看在眼里,也不觉得他多事,悠悠道:
“我把这内丹取出来封印,再把云鲲身上沾染的气息清洗一遍,保证没有残留。
这样,云鲲再走这条路,就不会因为内丹的缘故,被它发现追打了。”
这个好!
这个好!
沈乐连连点头。就连云鲲也哗啦一下,展开三面船帆:
【就这样好了!这枚内丹,就奉献给您,当做您出手的报酬吧!】
“我要这报酬做什么?”
龙君不禁笑了起来。他随手一抓,把石球连着里面的内丹一把抓了出来。
无声无息间,石球裂开,那颗金红色的、形状不定的、喷吐无穷热力的球体,上面掠过点点流光,很快就凝固成一颗灰色的小球。
龙君信手一抛,把小球扔回沈乐手里,再向云鲲一指。瓷盆里蓦然腾起一片水雾,绕着云鲲转了一圈,又悄然消歇。
龙君懒洋洋地拍了拍手:
“好啦,拿去吧。有这个在,小火鸟伤不了你们。”
沈乐捧着小球,捏了捏,又搓了搓。龙君的封印非常……结实,他哪怕赤手拿着,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热量。
这封印值得好好研究一下,不管是为了以后封印别的东西,还是为了打开封印,取出内丹……
“对了,国外也有天地屏障吗?”
他想起这次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小心请教。龙君斜睨他一眼:
“怎么?你觉得,绝地天通这种事情,只有我们有?”
沈乐低头不语。龙君长长吐了口气,悠然道:
“人啊,人啊……人想要过得好,就得和神魔分开,就得自己掌握大地上的权力……
不管是用宗教,还是用别的什么,总之,每一个能发展起来的文明,最后,都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寂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感叹什么。好一会儿,叮嘱沈乐:
“这些文明断档过的地方,以后你要是过去的话,得多加小心。
前人做过的事情,后人完全不知道,没有人纪念,没有人维护,也没有力量持续供给……”
所以,这些天地屏障,是以人类文明为根基,而不是以某个大洲、某个大洋、某个国家为根基的吗?
沈乐想了一想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甚至古印度文明现在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文明断档,文字失传,就连这片大地上活着的人,都不是曾经的那一支血脉。
它们留下的天地屏障,得碎裂成什么样子,有多少妖魔鬼怪跑出来啊?
只能说,他上次去巴黎的时候,那一大片地方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再到中世纪、文艺复兴,基本上还算是脉络流传的。
去其他地方,还真得多长一个心眼!
他小心翼翼揣好那颗圆球,心里还在思索,到底是让云鲲直接装核反应堆,还是把这颗内丹也装在上面,好歹当个备用品。
还没想好,龙君又淡定地扔过来一句:
“对了,这内丹你要用的话,得注意一点,里面怨气很重。”
“怨气?”
沈乐一下子坐直了。这个圆球,或者这枚内丹,特事局里的很多人,都表达了羡慕的意思:
想要用它当炼丹的炉火,想要用它当大阵的阵眼,或者干脆,想要把它做成某种灵器的核心。
只要沈乐愿意出让,价钱好谈!法宝,飞剑,灵丹,神符,还有各种各样的功法,只要不是本派的不传之秘,随便选!
可是,按照龙君的说法,这里面怨气很重?那他把这东西卖掉的话,不是坑人吗?
“能请您讲讲,那是怎样的怨气吗?”沈乐一下子认真了起来。是内丹被抢走,离开主人造成的?
还是主人被杀过,被砍过,被折磨过,残留的怨念?
还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龙君轻轻摇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幽深,微微一叹:
“上古神鸟……它们是天生地养,它们身上,也集中了当时的先民,所有的想象、敬慕和畏惧……”
东方以农耕为主,先民期待风调雨顺,所以,能够行云布雨的龙君,就是他们供奉的对象;
而那只神鸟,它生在红海岸边,它生在沙漠之中,那么,火焰和沙尘,就是它的威力所在。
那些想象,那些供奉,那些敬仰和恐惧,不是它们力量的基础。
然而,却在某一个层面上,是它们在人世的锚点之一,是它们在人世尽情发挥力量,不会被人世束缚的根基所在。
然而……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东方的文明传承了下来,即便如此,毕方,白泽,肥遗,鸣蛇……
种种上古妖兽,都已经隐入了尘烟,随着绝地天通,随着天地屏障的落下,淡漠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而那个遥远的半岛上,一个个王朝建立又覆灭,后建立的一神教,清洗了所有的神话传说。
人们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曾经尊奉的存在,只有一点点断简残编,保留着微不足道的一痕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忘了我……”
“为什么……你们……已经不在乎我了……”
握着内丹,感受着内丹当中的轻微震荡,龙君几乎不用多费心神,就能感知里面的怨气。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怨恨;曾经的锚点消失以后,再也没有那种心灵的力量,可以形成它在人间的支撑和束缚。
“最近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到那边去了。”龙君屈起指尖,叩了叩瓷盆边缘,轻声叮嘱云鲲:
“耐心等待一两年,看看那边的动静。那个火鸟失去了内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闹,就看谁先撞上它了。”
云鲲在瓷盆里连连点动船首。沈乐却不禁皱眉:
红海那片地方闹起来……我们国家虽然没有航母编队在那边,也有军舰执行护航任务啊!
更不用说,运载我国货物的商船有那么多……火鸟不管不顾,拼命折腾的话,哪怕按概率,我们都会倒大霉的!
“有什么办法安抚它吗?”
他把圆球放回桌上,按桌起身,轻轻地向龙君欠身一礼:
“去和它谈谈,让它收回内丹,可以让它不闹吗?——那里天地屏障碎裂,会有其他的妖兽,和它一样冲出来,到处作乱吗?”
(本章完)
第545章 把这古宅墙皮扒了,把这古宅墙砖拆了!
第545章 把这古宅墙皮扒了,把这古宅墙砖拆了!
沈乐清晰地看到,那位龙君大人撇了撇嘴……
真是神奇,那位日常从容淡定,亲和接地气的龙君,居然会做出这么不优雅的动作?
脸都扭曲了啊!
“你……好吧,好吧。”他显然是吞回去了一肚子吐槽,沈乐猜想,可能还有某些尖酸刻薄的俏皮话。
然而最后,还是拿起那面小旗,在它上面胡乱划了两道:
“想要净化这怨气,最好还是跟它直接谈了,让它把东西收回去就行。你要想明白了,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去、也不能去的——”
不是吧?
您不能越过天地屏障,去到那个灵气丰富的蛮荒世界,还不能乘船,或者乘飞机,或者借助其他交通工具,去这个地球上的某些地方啊?
沈乐满心疑问。龙君却不解释,只是继续道:
“最多,这面旗帜能帮你顶一下,给你争取个开口说话的空档。至于想要修补那边的屏障……”
指尖划过,小旗上的黑色越发深邃了些,甚至能听见哗哗水声。而上面淡青色的云雾当中,青龙的一鳞半爪,也略微明亮润泽起来。
他把小旗往沈乐方向推了推,不赞成地摊摊手: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那片土地上的事情,我们没必要掺和进去——谁污染,谁治理,谁作孽,谁倒霉。”
沈乐唯唯。不管怎样,他这次来龙宫,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已经基本处理完毕。至于龙君心心念念的那件事儿:
“那个,我觉得,我可能还要再进阶几次,才能帮您修复那艘木船。还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下?我觉得有点把握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哎,几千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年。”龙君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淡定起身:
“这面旗子,什么时候你能靠自己的力量,给它充能完毕了,什么时候,就摸到那艘木船的边了。
在此之前,倒也不必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沈乐赶紧双手举起那面小旗,在青离引导下退出龙宫。
刚回到太阳底下,手机连连震动,已经有七八条消息堆积过来:
“沈先生,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那枚内丹……成功分离出来了吗?”
都是为了云鲲的事情,特地赶来湄洲岛的那些修行者,沈乐只能一一回复。
回复天后宫那边,已经办完了,云鲲身上的异种气息清洗干净,已经安全了;
回复峨眉、龙虎山等等各方面,那枚内丹被封印住了,可能需要还给原主,不太方便拿来做别的用途;
回复特事局的格外详细,特别提到了火鸟在红海海域肆虐,很可能会造成航运上的一些风险,请国内的船运公司和人员千万小心……
“事情已经发生了。”军港那边的负责人语音凝重:
“我们接到的最新消息,苏伊士运河,以及红海海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我们本来还以为是人为因素……”
比如说,某一艘船转弯的时候,来了一个误操作,搁浅在航道当中,需要拖船去拖它,或者需要挖掘机帮忙挖开航道……
那台挖掘机蹲在大船下面的样子,简直小得可怜,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这样。既然如此,我们自己的船只,就要重新评估那边的风险了。
“多谢你的消息。”军港的负责人认真向沈乐道谢:
“最近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去那片地方,包括云鲲,我们也会建议他,尽量不要去那片海域。除此之外……”
他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下,还是吞回了到达嘴边的话。不管怎样,沈乐始终是编外人士,是民间人士,不是海军的一员。
包括云鲲,云鲲的编制都不能算是军籍,碰到危险让他去顶什么的,有点儿过分……
沈乐“嗯嗯”几声,给所有过来帮他忙的人打过电话,道过谢,再次返回刺桐市,一头扎进对古宅的修复工作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古宅的修复,和红海海域的问题,可能搞到最后,会有点儿殊途同归……
毕竟,都和来自那片地区的人,有那么一点儿关系,不是吗?
沈乐只是不知道那根线头在哪里,暂时也不想费大量精力,去条分缕析,努力把它抓住。
他只是摩拳擦掌,全身心地扎进了古宅:
这栋房子,木结构修好了,地砖也修好了,连古井都修好了。还有待修复的,最重要的两大件,一是墙壁,二是屋瓦……
沈乐抬头看了看屋瓦,暂时真的不想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跳到屋顶上面去。
他开始绕着古宅缓步行走,一边走,一边轻轻抚摸着古宅的外墙:
这墙体,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他说不好,但是,一定有!
“这墙你们查过没有?”
“我们清理过!”师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恨不得举一个自拍杆,拍出沈乐的每一个举动,传给大宅外面的导师和同学们:
“我们清理掉了墙上的所有污垢,给它补了腻子,补了涂料——有砖头酥化,粉化的,我们也给它打了针!”
果然,师弟师妹们使用的,还是传统手法,并没有关注到这些墙砖的特殊性。
沈乐点点头,展开精神力,深入墙体,一寸一寸寻摸:
一块,两块,三块……第四块。一块,两块,三块……又是第四块。
奇怪,这墙里的砖块,怎么有奇怪的东西,有规律地分布在墙体当中?
“你们把这墙……”沈乐抬手指指墙面,又放了下来。侧头想一想,更改了指令:
“……算了,你们先退出去,我拿特事局的探测仪扫一遍。扫出结果了,再来沟通。”
师弟转身就走。虽然没敢拔腿就跑,但是那两条腿贴地摆动的频率,也很显然拉到了最快。
沈乐勉强忍耐了一下,才没有在背后喊他走慢点儿:孩子已经很紧张了,再喊一声,怕不是要绊倒在门口?
他举起探测仪,沿着砖墙一寸一寸,仔细扫描过去。果然,被他标记出来,发现有问题的砖块,和其他砖块有些不同:
能量反应稍稍大了一些。不算特别大,差不多只是卡在“有灵”和“稍微沾染”的临界点上;
但是,这些砖块外面还有腻子,腻子外面还有涂料,还经过了修行者们的来回清扫啊!
所以,如果掀开这些外壳,砖块的特殊性,是否更鲜明一些?
沈乐左看右看,找到一把小铲刀,斜戳在墙面上,开始吭哧吭哧地铲掉涂料和腻子。
铲两下,甩甩手,再铲两下,再甩甩手:
工作量倒是不大,特别是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更需要考虑的,甚至是控制力度,别把下面的砖块铲伤了:
当然,更不要把墙给铲破了。但是,烦啊!
就很烦!
一秒钟铲一块墙皮,5*5厘米大小,这么大的一面墙,要多久才能铲得完?
沈乐的耐心,只坚持到了第二块墙砖暴露出来。嗯,被他标记过,有问题的那块墙砖,表面呈现明显的焦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旁边那块墙砖,颜色正常,质地正常,探测仪扫描出的灵力指数正常,总之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他之前的感知是对的,如果想要把这些墙体的所有秘密揭发出来,那么,把墙外的腻子、涂料去除,大概就可以了?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沈乐抬手指向墙体,开始释放法术……作弊。他小心地控制清洁术,卷过墙面,卷掉墙上的涂料,以及薄薄的一层石灰。
用力不能太轻,太轻了,根本刨不动,这些涂料和腻子,与墙面结合的牢固程度,远远大于普通的污垢;
也不能太重,太重了,别说涂料和腻子直接被刮干净,就连砖块表面,都会被他顺手刮下来一层。
如果只是修墙,这倒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在文物修复者眼里,这些砖块,砖块表面的焦黑痕迹,焦黑痕迹当中沉淀的颗粒……
不管是焚烧的黑灰,还是焦黑的油迹,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它都承载着无数信息。
清洁术最合适的发力标准,是在墙上平平卷掉一层,把涂料清干净,把腻子基本清干净——
透过残存的薄薄一层腻子,能用肉眼依稀辨认出墙砖的颜色。
这样子,方便他请导师过来看一眼,让导师拍板,接下来应该怎么研究!
沈乐平心静气,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清理,权当练习自己的清洁术。清洁墙体,和清洁织物,清洁雕塑,要求并不一样:
后者要求极致的细腻,深入到丝绸的经纬线之间;而前者除了要求极致的准确,极致的匀平,还要求尽量扩展它的范围:
一发清洁术,起步10*10厘米,最好能扩张一倍,扩张两倍,甚至扩张到1平方米。
即便如此,整个古宅的院墙,也至少有好几百平方米,这还没有算上房屋的墙壁——
每一发清洁术,哪怕扩张到1平方米,他也得扔几百次。如果沈乐每发动一次法术,需要一分钟,那么,一天八小时就过去了……
幸好沈乐越来越熟练,施法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随着他的脚步前行,面前的墙壁一片一片褪去赭红色的涂料,露出浅白色的腻子。开始像是狗啃了一样,坑坑洼洼,斑斑驳驳;
渐渐地,整个墙体就像被一枚印章敲过,又像被一只严整的手握着画笔拂过,开始出现大大的方形格子。
沈乐绕着整个古宅走了一遍,掀掉了所有的墙皮,这次站在墙下,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道外墙上,从墙根往上,一直到接近一米的高度,每隔三块红砖,就有一块焦黑的砖头。有点酥脆,也有点粉化,但是,更重要的……更重要的……
是那砖头上面传达出来的,让他感到暗暗心惊的波动。有惊恐,有悲哀,有愤怒,有痛苦,有绝望……
但是,也有喜悦,也有释然,也有解脱。那是多么复杂的故事,多么深沉的情感,凝聚在这些砖块当中!
外墙如此,内墙呢?
其他的房屋呢?
沈乐转身向内,细细探查三进大宅。从地基,到正屋,到厢房。精神力扫一遍,再用特事局的探测仪扫一遍,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地基里面没有,大概是后来重修这座大宅的人,不敢用这些经历过烈焰的砖块,害怕地基不稳,房倒屋塌;
厢房也没有,可能是砖块不够,不太重要的厢房,没有资格被用到;
而三进大宅,特别是第一进左手边的学塾,第二进、第三进正中,供奉牌位用的正堂——
房屋周围的基础,还有踏上去的台阶,都是一模一样,用了新旧砖块间隔的方式。
仿佛是铭记,也仿佛是某种告慰。这些砖块,安安静静地镶嵌在墙体当中,成为了大宅承上启下的一部分。
“老板,我找到的就是这些。”沈乐把照片拍了发过去,不到半小时,导师已经带着学生们杀到。
亲眼看到这些砖块,导师脸色沉重,猛然转过头,用鞭挞一般的眼神盯着现任这批学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你们怎么没查出来?”
“啊?”
“你们不是说每一块都检查过了,每一块都确认过了吗?不是还补过腻子,补过涂料了吗?全丢给工人去做了?!”
“这些古宅用的砖瓦,也是古宅历史的一部分!要不是沈乐看到了,这一段历史,就要彻底埋没了!”
“我们搞古建筑修复的,修复它的本体是一部分工作,揭开尘封的历史,让它展现在世人面前,也是重要的工作!”
“你们这样随随便便,糊弄事儿,万一这墙砖上有特殊的刻字,墙洞里埋藏了什么东西,你们没找到,没发掘出来呢?”
“我老了,马上就要退休了。中国未来的古建筑修复,是靠你们传承下去的啊!!!”
沈乐低头束手站在一边,劝都不敢劝一声。偷眼看去,几个师弟师妹站成一排,集体低头作忏悔状,唯唯诺诺。
然而,就连沈乐也能看到,他们眼珠子左右乱转,嘴唇时不时微微牵动一下,显然是有点儿不太服气。沈乐都能读出他们心里的想法:
“一个月三千块,活儿干这么精细图啥啊……”
“将来还未必找得到工作……”
“就算考上事业编,工资也未必高到哪里去……”
“现在各地又开始没钱了,地块地块卖不掉,房子房子卖不掉,事业编也接不到项目,赚不到多少钱……”
唉,说起来,文物修复这一行,确实是靠热爱撑着的项目。
不够钱,家里没有财富自由,甚至等米下锅口停手停的打工人,要用足够的热爱来支撑自己的工作,属实有点难……
他能看得出来,导师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一边训,一边苦口婆心地叮嘱,越说越气。
沈乐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眼看老教授脸色越涨越红,赶紧上前,一手托住他背心,小心注入热流:
“老板,不气不气。这么大的墙面,师弟师妹们也不可能一块砖一块砖,仔仔细细地摸过去——
那接下来怎么做?我们拆几块砖来研究吗?”
“先不急!”老教授这才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冷哼一声。
他责备地看了沈乐一眼,仿佛想说这个学生的课业有退步,把之前的工作方法都忘光了,这种问题居然还要问。
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指挥自己还没毕业的学生:
“取样!先取样!刮取砖块表面沉积物,带回实验室分析成分!
然后,找找之前替换下来的碎砖瓦,没有的话,在不会伤害墙体结构的部分,各种砖块分别取一两块,做详细检测!”
老板一发号施令,学生们立刻就活了起来。拿刷子的拿刷子,拿小铲子的拿小铲子,拿各种探测仪的举起探测仪……
沈乐反而空了下来,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干活。同时展开精神力,有目的性地点亮所有焦黑的砖块,并且和整座房子共鸣:
这些砖块,当初把它们烧到焦黑的那场火,在古宅其他的地方,也曾经留下过痕迹吗?
沈乐仿佛记得,自己恍惚见过整个大宅全部焚毁,只有十二根梁柱兀自屹立……
这烈焰,是从哪里开始的,曾经掠过哪些地方?
他在那里发呆,恍惚,不动手干活,师弟师妹们也不敢去拉他下水,只好埋头努力工作。
这边滋啦滋啦,那边叮叮当当,好半天,才完成了导师的要求,集体撤退。奔到实验室里,一人占据一两台仪器,埋头鼓捣……
沈乐回过神来,和他们汇合的时候,就看见师弟师妹们忙成一片,只有导师定定地坐在一张空桌边。
老人面前一左一右,各摆了半块砖头,左边是焦黑的,右边是颜色正常的红砖。
老教授紧紧盯住那两块砖头,仿佛在给它们相面。好半天,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掂一掂,又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仔仔细细抚摸:
“沈乐啊,你看这几块砖头,它们的区别在哪里?能看得出来吗?”
“我觉得,可能黑的是宋砖,红的是明砖。”沈乐沉默片刻,小心回答。老教授“哦”了一声,扭头看他:
“怎么说?”
老实说,我光凭肉眼观看,触感抚摸,是真的分辨不出来。
也许,我要积累更多的经验,比如修复这片区域更多的古建筑,或者把砖头送去做个碳14检验啥的?
沈乐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找打。他搜肠刮肚,一边整理着先前得到的信息,一边回答:
“我们之前得到的信息,这座祠堂,曾经落在元军手里,很可能被糟蹋过,被焚烧过。
——根据黄氏族谱记载,收复故地之后,宗族集资,重建了宗祠。所以,我猜测是为了纪念,留下了一批旧砖,把它们砌进墙里……”
当成宗族基础的一部分。以后,每年大祭,甚至每天孩子们到宗学来上课,都会有人指着砖块,给他们讲这段惨痛的历史……
“唔……”
老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两块砖头转了一个方向,指着刚刚剖开的砖面,耐心讲给他听:
“你看,这颜色……这细腻程度……这孔洞……你可以对比一下附近的民居……对比一下华林寺大殿,开元寺大雄宝殿,洛阳桥……”
沈乐用力点头。哎,就还是个经验的问题,见得多了,摸得多了,修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能一眼认出来了。
不等他拍胸脯,表决心,老教授已经扭过头去:
“都听到了吗?——你们实验做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实验是需要补充的?”
“在做了在做了!——老板,砖块表面,有明显的炭黑和焦油沉积!
但是,和之前发现的,长期放置香炉,沉积了香灰和香料焦油的成分又不一样,这个应该是直接被烈火焚烧过!”
“老板,焦黑砖块的表面,含铁量、含磷量异常高——我是说,明显比新的砖块高。
结合这栋老宅的历史,我强烈怀疑,是有人烧死在这里面,或者被杀以后在里面被焚烧!”
“老板,这些焦黑砖块,它的酥化、粉化程度,和它被高温烧过的程度,有点不太般配。我申请做更多的实验——”
学生们七嘴八舌,不停地提出发现、提出答案、提出要求。
老教授微笑倾听,不断点头,只是对申请做更多实验的那一位,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那你去写申请啊!把实验项目,试验方法,实验目的,详细预算全部写出来,再交给我——这也要我教你?”
学生抱头鼠窜。片刻安静后,沈乐也弱弱地举起了手:
“老板,我也要申请几块宋砖,来做点实验……”
“申请?”
“能不写申请么?……主要是,我要做的,是法术方面的实验……”
我倒是不在乎多写一点,问题是,这个申请,您可能不方便放进项目报告……
(本章完)
第546章 为了修这些砖头,难不成我要先练烧砖?
第546章 为了修这些砖头,难不成我要先练烧砖?
“申请还是要写的。”
“是的,老板。”沈乐点头。
“实验计划也是要写的。哪怕你用那种——法术——详细的实验计划,也能帮你理清思路,对比实验结果。”
“是的,老板!”沈乐站得笔直,继续用力点头。
“但是,就不用交给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老教授微微叹了口气,脊背终于伛偻了下来。实验室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得岁月痕迹分外明显:
“老师毕竟是普通人,那些审报告的,批经费的,签字结项的,也都是普通人。搞不懂你这些法术,也搞不懂……”
他顿了一顿,非常心痛地补充:
“那什么宋砖,唐瓦,补充灵气以后是什么效果……”
老板你其实是舍不得宋代的砖块吧?
其实也是,宋砖这种东西,在现代文物界确实有点贵了。
要成批量拿来做实验,看着它在自己手下一锯两段,切片,粉碎,泡水,泡药剂……
还是有点心疼的……
“老板你不用考虑这些!”为了导师的心情着想,沈乐赶紧信誓旦旦地向他拍胸脯:
“实验原料什么的,我来解决就好!”
他先从师兄弟手里摸了1/4块宋砖——做实验切剩下的——再切了一小半,拿来试试水。
取一小盒当地产的,用来烧红砖的黏土,大约和手里的砖块,更正,砖片等重,放在砖片旁边。
调动土行符篆,从黏土当中吸取土行力量,缓缓注入砖片:
“加固、加固、加固、加固……”
他在心底里默默嘀咕着,务必要把土行力量注入得均匀细腻,分散在砖片的每一个角落。
一遍,两遍,三遍,注入完毕,再去感知这片宋砖的情况,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不太行啊?”
他说不出哪里不行,但是,感觉砖片上淡淡的怨气,更加深重了一些。
他小心地拿起托盘,放到天平上二次称重,记录注入后的重量,发现注入灵气之后的砖块,重量确实有所提升;
再给抽取过土行力量的黏土称重,发现黏土损失的重量,明显大于砖块增加的重量。
这是几个意思?当中有重量损失掉了?是能量在转移过程中发生散逸,还是物质变成能量的过程中,损失掉了质量?
如果是后者就可怕了啊……那几乎,就等于手搓核聚变了啊!
然而沈乐可以肯定,他发动的土行符篆的能量,绝对,绝对,距离人造太阳,差了无数个量级!
沈乐把这条猜想记下来,打算以后回去研究研究:
记得他搓防火砖块的时候,也有一批研究员在折腾这个的,可以和他们交流一下研究成果。
他再伸手拿起砖片,左翻,右翻:
咔嚓!
手里的小小砖片断成两截,当场坠落。
而且,断裂的部分,也出现了明显的焦黑痕迹,像是之前焚烧房屋的火焰,深入到了砖头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难道是给它输入的灵气太多了,把怨气养大了?”
沈乐啧啧纠结着,换了一枚砖片,再次实验。这一次,他换了一个思路,开始抽取里面的火行力量:
既然是被火烧毁了住宅,然后积攒大量怨气,那么,我把火行力量抽干净,应该就能平复怨念了?
我抽!
我抽!
我抽抽抽!
砖片一动不动,只是上面的焦黑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趋向红砖的本来面目。
沈乐刚刚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思路是对的,就看见哗啦一下,砖块变成砖粒……
砖粒变成砖粉……
砖粉变成黏土……
“呃,抽过头了……”
红砖本身,也是黏土在砖窑里烧出来的啊!
沈乐闹了个大没趣儿,只得换了第三枚砖片,继续努力干活。
这一次,他谨慎地控制着力度,等砖片表面变成正常的红砖颜色,就立刻收手。再感知一下,还是摇头:
“感觉不太行……”
被抽掉一部分火行力量的砖片,总给他一种很“虚”的感觉,精神力触碰上去,空荡荡的无所着力。
难道是灵气抽掉太多了,补充不上来,导致结构松散?
沈乐小心地给砖片称重。很神奇,抽走部分火行力量的砖片,确实有质量损失,虽然微小,却具有统计意义上的差别!
“这没有道理啊……”
沈乐小声嘀咕。如果是土行灵气携带着黏土的物质部分,那么,火行灵气,它的物质体的重量在哪里?
谁家被火烧过以后,不发生化学反应,不蒸发掉一些物质的话,会发生质量改变的啊?
唉,不管了。这些理论物理、核物理、高能物理、天晓得什么物理的东西,不是我一个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配学的——
要进那个门槛,起码也要高中物理省赛一等奖,学校竞赛特招。靠高考分数来挑战这些专业,大概率是自找没趣……
沈乐老老实实卷起袖子,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当中。他又取了一份黏土,向砖片内填入土行灵气。
很好,填充完毕,砖片肉眼可见地微微泛起光泽,变得结实牢固。称重发现质量有所增大,增大的质量少于上一次填入灵气……
可能是施法过程中的控制问题,两次施法,转移的灵气量不一致;
也可能是抽取过火行灵气的砖块,对土行灵气的接纳能力有所下降……
“怎么感觉越研究问题越多啊……”
沈乐默默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下一枚砖片——没有了。
他们从现场带来的砖头本来就少,切块取样做实验,沈乐能够拿到的砖片,一共就那么一丁点儿。
哪怕他很小心地切,尽量把砖片切得够小,也只获得了这么几片。
再想要更多的,要么,去抢师弟师妹们的实验材料,要么,去古宅再抽几块砖头,要么……
沈乐果断打电话给当地特事局:
“事情是这样的……总之,我能不能弄到一批宋砖,拿来做修复实验?”
“您要多少?”
对面的声音很客气,只是有点抖。一批哎……
宋代建筑,随便哪一栋,都是在文物局的管理和保护之下的;别说拆一块砖头,就连粉刷一遍墙壁都要报备。
沈乐开口就是“一批”……为了这个要求,他们得去和文物局陪多少笑脸,又要拍多少桌子?
“暂时先三四十……”沈乐扭头望了望桌上散落的砖片,以及被他划得横七竖八的表格,还有旁边的一堆问题,丝滑改口:
“七八十块吧?”
“啊这……好的,好的,我们尽量去问问看……”
伤脑筋,也不知道开元寺那边,有没有存着宋代的砖块,又肯不肯拿出来一些……
修行者和修行者之间的交流是最方便的……比和普通人交流要方便多了,资源置换也简单……
他硬着头皮去打了一圈电话。没有,没有,文物局表示并没有现成的宋砖,也不可能从博物馆里拿出来,或者从建筑里拆出来;
开元寺倒是愿意配合,奈何他们并没有历次修复过程中,拆出来放在一边的宋砖——
但凡还能用的都砌回墙里去了,不能用的,基本上也都塞进博物馆里,恭恭敬敬地供起来了;
天后宫也愿意配合,但也是同样的问题:
“真没有现成的啊!”
“所以没有吗?你们都问过了吗?”沈乐有些失望。视频对面,特事局的小伙子拼命点头:
“真的没有啊!能问的我们都问过了!您也是做文物修复工作的,您最清楚那些宋代的建筑构件,留到现在有多难……”
“妖怪们也问过了吗?”
“啊这……”
这还真没问过。小伙子满脸为难:特事局对妖怪的管理原则,是在确保他们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特别是,很多妖怪手里,都藏着各种好货,几百年前的东西,留到现在已经算文物了:
有些妖怪对此特别敏感,你去问他,他会担心你想要侵犯他的财产,起而攻击或者卷包走人的都有……
沈乐倒也不想难为他们。没问过就没问过好了,他也不想难为具体办事儿的人。
挂断电话,扭头就call了老游:
“是这样的,帮我弄一点宋砖……最好是闽南地区的,用当地泥土烧的……如果是建成房子以后,被火烧过的更好……”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游隼也有游隼的道路。
著名游商·沈乐修行辅助用品全权代理人·顺风专递送货商老游同学,一口答应,当天就给沈乐找到了货品来源:
“这是我用来造洞府的!”一个胖胖的小妖怪昂首挺胸,站在沈乐面前,唇边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
“那时候刺桐市打仗,是的,就是鞑子打进来的时候,烧了很多房子,我就趁机捡了些砖头去造洞府!”
很好,很好,如果是这个来源,你手里的砖块,确实符合我的要求。沈乐蹲下去仔细看了看砖块,又用力抽动鼻子嗅了嗅:
“你这洞府搭在哪里啊?”
怎么有一股臭味!浸到骨子里的那种,没有几十年,都浸不了这么入味!
“我……我们……”小妖怪立刻缩了一下。老游替他回答:“老鼠精的窝当然是搭在地底下了。也就是这些年城市大开发,藏不住,他才另外申请了房子——还要把这些砖拆出来带着!”
明白了,在下水道里搭了几百年的窝。沈乐点点头,强忍着不让脸颊肌肉抽动,不做出怪样:
能有别的选择,还是不用这些砖块吧。
这玩意儿放到实验室里,不用多,一天时间,他的师弟师妹们就能胜利大逃亡——
而且,这些腌入味了的砖块,他扔百八十个清洁术,也未必能把上面的味道清洗干净?
这么大的干扰项,会影响实验结果的!
“啊这……我可以降价……我可以打折!”看他脸色诡异,小妖怪立刻退缩:
“我可以打七折……六折……五折!五折总行了吧!一块砖头,只要两千块钱!”
“承惠十块,谢谢。”沈乐到底还是摸出了手机:“回头还需要的话我再找你啊!”
唉,就怕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东南沿海人口稠密,相对而言,妖怪的生存空间就比较小。
想要活得舒坦一点,人拼命出海,下南洋,占地,经商,妖怪的话,沈乐怀疑它们也大批下南洋了……
幸好老游足够给力。本地小妖之间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也确实给他弄来了许多宋砖。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有当年用砖头砌成的墓室,被蛇妖占了当自己洞府的;
有当年城里打仗,房子烧毁了,被狐妖捡了砖头到山间造洞府的;
还有当年的乡间别墅,主家败落荒废,就被乡野小妖占了的……
“老板,我弄到了好大一批宋砖!”沈乐只管砸钱收东西,收了三五百块,估计怎么造作都够了,才放话停止交易。
他把所有砖头分门别类,排成七八个小堆,恭恭敬敬请导师来看:
“老板,你要不要拿一些去做研究?——老板,老板你别太激动,悠着点啊!”
韩教授喉咙里连续响了几声,脸色由红而紫,由紫而白,由白而青。宋砖!
宋代砖块!
文物局在哪里扒拉了出来,哪怕是用来砌马路的,都要恭恭敬敬盖上玻璃罩子,上面再嵌上铜牌,写清楚来龙去脉。
沈乐就这样堆了几堆,让他随便拿——如果回头想要唐代的砖瓦,再问他一声,他是不是也能拿一堆出来?
这还是他自己买到的!
不是文物局弄来的!不是公对公的那种!
“我就算了……”导师摇摇欲坠,好半天,才在沈乐的抚胸拍背、热流灌输之下缓过气来。站直身子,恋恋不舍地看了一圈地上的砖块:
“你方便的话,每一样给你师弟师妹两块,让他们拿去研究。这几天反正他们有空,看看能不能写一篇相关的论文……”
“没问题!老板你放心!再要多的也有!”
沈乐珠溪镇大宅边上的实验室里,常年有师弟师妹们轮换来做论文,包住,不包吃,包仪器,不包耗材。
本系、本专业的师弟师妹都是如此,何况自己导师门下,那是亲师弟,亲师妹!
沈乐当然愿意做个好甲方,给他们提供研究条件,换取他们在自己研究的时候努力打下手:
比如说,古宅的砖块里含磷量过高,这些需要一点一点做实验确认的事儿,他就可以丢给师弟师妹,不用自己辛苦了……
双方谈好研究计划,沈乐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作当中。首先,是一批在泉州战火当中被扒拉出来,带到山里搭窝的砖块:
“嗯……这些砖头,感觉上面没有多少怨气的样子……”
难道说,同样是战火当中,同样被烧过,火焰和火焰也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在那栋房子被焚毁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没有积攒怨气?
“唉……做实验真难……1:1复刻实验条件真难……”
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要干。沈乐嘟嘟囔囔,指挥着师弟师妹们打下手:
测量体积!
称重!
拍照!
近距离拍摄砖块细节!
把砖块剖成两半,拍摄内部细节,并且使用各种各样的仪器,分析其内部结构,分析其成分,推测其烧制原料和过程……
“啊,有人帮忙干活真好。”沈乐跟在边上,一边指挥,一边感慨。顺便,还要叮嘱师弟师妹:
“回头你们跟在老游后面,他们让你们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们不让你们到的地方,一步也别多走,不然你们碰的东西千万别手贱。
——是的,我知道卖砖块给我的那些……人,会配合你们,说一下那些砖块取得的地点,相关的房屋结构,现在的存放条件,但是……”
“但是他们不是人?——哎哟!”
马轩宇抱着肋骨弯下了腰。身边,给了他一肘子的师兄目不斜视:
就你嘴快!
沈师兄有点儿非人哉的渠道,那不是正常的吗?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捅穿?
沈乐对这个问题就当没听到。他盯着师弟师妹们干完了活,把他们送出实验室,让他们为自己的论文而努力,然后——
“再来一遍!看看用法术修复这些红砖,效果如何!抽出火系元素,第一次试验,开始!”
沈乐摆好各种各样的实验仪器,严阵以待。对准他自己的灵力测量仪,对准目标砖块的灵力测量仪;
两个电子天平肩并肩放着,一个托盘上摆着砖块,另一个托盘上,摆着经过严格称量的黏土;
旁边还架了两个三脚架,两个摄像头从不同角度,拍摄、记录着所有的数值变化——
淡淡的红色气体从砖块当中飘出,被沈乐心念一动,随手挥散。沈乐盯了几个显示屏一眼,记下了数值的改变,再次施法:
“填充土行力量,第一次试验,开始!”
往砖块里填土的感觉,约等于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沈乐耐着性子往里一点点加入土行力量,一直到里面已经满溢,完全塞不下为止:
“感觉加得有点太多了……它在往外散逸,控制不住的样子……也许要烧一烧?”
沈乐心念一动,召唤火行力量浸入砖石,模拟烧砖。咔嚓一声,砖头当着他的面裂了,裂了,裂了……
“灵力太多了吗?那下次再少一点?”
沈乐重新尝试了一遍。这次,他只注入了不到一半的土行力量,就开始注入火力。
火行力量优雅而微妙地拂过,沈乐能够感觉到砖头一点点变得致密,变得紧实。然而,当他尝试再多注入一点——
“咔嚓。”
又裂了……
沈乐拿起断砖,指尖轻轻拂过砖面,感觉那躁动不已的火气。
好吧,黏土烧成砖,似乎是需要把有点儿湿气的砖块一点点烘干,让它自然成型的,而不是上来就开猛火……
所以我应该再往里注入一点水行力量?
沈乐再次尝试了一遍。土行力量注入,水行力量注入!
很好,它们慢慢地润泽着那块红砖,让它变得丰盈而柔润,可以更好地接纳火行力量……
力量……
砰!!!
爆炸的到来只是一瞬间。沈乐眼睁睁地看着砖块上产生裂缝,越来越大,四分五裂,向外弹射——
不要!
我的仪器!!!
仪器炸了回头怎么解释?就算能解释,就算赔得起,新的仪器采买来也需要时间,我的试验进度呢!
危急时刻,沈乐用力在桌上一拍。砰的一响,一道银灿灿的墙壁虚空凝结而来,挡在他面前,拦住了四下激射的所有砖粒。
他微微松了口气,一扭头:
“哎……”
周围几张桌子上,所有的金属托盘,刮刀,剪子,回形针,铁皮罐子,全都坑坑洼洼,像是已经锈了一百年。
很明显,他刚才情急之下,召唤金行元素组成墙壁遮挡,确实召唤来了,但是,召唤的来源,是实验室之内……
“你们……你们回去吧……”
沈乐欲哭无泪。他轻轻挥手。银灿灿的墙壁悄然消散,化为雾气,四下飘开。
有的金属托盘恢复完整,有两把刮刀缺了一块刀刃,有剪子少了半边,又从另外一边长了回来,铁罐子变得崭新明亮,然而,几个洞并没有被补好……
沈乐:“……”
他小心翼翼,绕着实验室走了一圈。还好还好,仪器都还完整,也还能正常工作。
该说他之前虽然紧张,也还保留了基本理智,下意识的选了低价值、无危险的东西抽取元素了吗?
否则的话,如果开了全地图无差别抽取,且不说毁掉大批高价值仪器,就算把实验室里的水龙头、水管给毁了……
那也完蛋了啊!
但是现在也够呛了。唉,反应还是不够快,还不如把几个托盘召唤过来呢!
沈乐唉声叹气,把损坏的物品列了一张单子,准备下班去外面买回来。他转头看向砖块,又叹了口气:
修红砖比修石砖难多了啊,特别是要考虑到怨气和灵力的平衡。
这火行,水行,土行灵力的平衡,到底要怎么掌握呢?
难不成我还得自己动手,先烧一炉砖练练?
(本章完)
第547章 这么大阵仗,你们觉得我要炸珠溪镇吗?
第547章 这么大阵仗,你们觉得我要炸珠溪镇吗?
“烧窑……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韩教授捋了捋一绺白的头发,对沈乐的困难、剖析、怨念和诉苦给出了评价。
事实上,有关这些法术,灵气什么的,他绝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能艰难地尝试理解一点点。
但是幸好,沈乐也是现代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孩子,他的思路,也有现代学生特有的逻辑性。所以老教授还是能安慰他:
“不管什么时候,亲手尝试总能给你带来更多的感悟。就像学校里那些做瓷器修复的老师,他们也亲自烧窑——”
不但亲自烧窑,还尝试各种各样的法子,来复原历史上的各种古代名窑。什么汝窑,均窑,定窑,什么德化白瓷,龙泉青瓷……
以至于一个瓷器修复的学生,如果得到老师欢心的话,哪怕找不到本专业的工作,至少也能学一样独门手艺。
毕业以后,去仿古瓷器厂帮人家烧瓷器,怎样也能混个工程师啥的,不至于需要苦哈哈地跑外卖。
既然导师都这样说了,沈乐也就没有了绕路的可能性,或者说,没有了偷懒的理由。
他垂头丧气地告辞,传送回自家大宅,砸钱让特事局帮忙找人,在大宅边上新开辟的实验区域,搭了两座窑炉:
一座是传统烧火的砖窑,一座是电窑。然后,卷起袖子,努力干活:
淘泥!
和泥!
制作砖坯!
“啊,好累啊……”
沈乐摇摇晃晃地锤了锤自己腰背。身后,一只泥俑冒了出来,探头探脑:
“需要帮忙吗?需要我们替你干活吗?”
“啊,不用。”沈乐向他扬起一个疲惫的笑脸:
“这点儿工作对我现在的身体算不了什么。我只是……”
只是怨念,只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地位,不应该去做这种粗活儿。明明可以交给工人们的不是吗?
明明可以买现成砖坯的不是吗?
虽然说,这样亲手制作,有助于他感悟水和土的融合,但是,总觉得效率太低了……
“话说,这附近有没有砖厂,方便我买一批砖坯的?——用我指定的泥土制作可以吗?”
沈乐猛猛地干了一天活,终于忍无可忍,打电话给万能的顾玉林——以及他背后万能的特事局。
顾玉林询问过他想要砖坯的原因,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建议:
“要不然,我帮你联系一台制坯机?按照你的要求,大概小型的也够了……”
“啊?”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拜托你帮我联系吧——”沈乐的语速一下子快了起来,隔着电话,也能听出精神振奋:
“最好是租,反正我也用不了多久。如果不方便的话,买也行!买也行!”
顾玉林:“……”
所以你把自己关在大宅里玩泥巴,只是因为你没想到可以租机器?
所以国内那么多砖头都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冷静,冷静,妖怪们总有很多知识缺乏,这才是需要特事局为他们服务的原因——
人类也一样,越是沉迷于自己世界的修行者,越是会忘掉一些常识,他早就该习惯了……
特事局的响应速度很快,第二天下班时间还没到,一台小型制坯机已经搬到了沈乐的工作场地,嗯,连着他指定的泥土。
沈乐得以从最枯燥的体力工作中解放,连把砖坯运进窑炉,也有泥俑们负责,他只管坐在窑炉旁边,闭上双眼:
“嗯……这种变化……”
土行,火行和水行的力量交缠在一起,不断升腾,不断变化。
沈乐指尖缠着一缕细细的清风,凝神静气,感受这股力量:
它们并不是互相冲突,也不是互相抵抗。
相反,它们之间,具有一种自然的和谐,也就是因为这种和谐,才能凝聚在一起,向更坚硬,更强固,更能持久的方向进展……
“等等……电窑炉不太行……”
沈乐仔细感知了一下,遗憾摇头。就,烧电的窑炉,虽然也能把温度升得很高,而且清洁无污染,但是总有力量在影响他的感知:
电的力量实在是太强烈,太敏锐了。没办法,虽然烧柴更麻烦,环境也更脏,他还是得转向老式工作方法……
至于烧窑造成的空气污染什么的,只能期望特事局给他兜底了。
不,等等,也许他可以在窑炉烟囱上面凝聚一个风漩,然后把烟导入水里,这样就不会有烟灰乱冒了?
沈乐又要引导烟气,又要感知砖坯的变化,一时间手忙脚乱。
他耐着性子,烧了一窑又一窑,一窑又一窑,直到院子角落堆满了砖块,能把院子一半面积用砖头砌起来,才摸到了一点规律:
“感觉我大概能明白这当中的变化了。那么……”
把火加大一点,再多烧一段时间,把砖烧过头,烧得摇摇欲坠!
这个工作,就不是土砖窑能够完成的了,或者说,土砖窑的结构和密封性不够强,搞不定进一步的工作。
沈乐果断开启了电窑炉,调整温度,调整时长,一顿猛猛狂烧以后,如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很好,和经过烈焰的那些宋砖,感觉有点像了!接下来,就是尝试施法的时间了!”
沈乐淡定地坐在砖头面前。左边是黏土,右边是烧过头的砖块,各种仪器环绕——
“所以你要开始手搓爆炸了吗?”
特地跑来围观的顾玉林满脸紧张。也由不得他不紧张,沈乐用沙包垒起了一座半身墙,整个人半趴在墙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仪器们也被沙袋遮挡在后面,两排沙包当中,甚至还架上了钢板。
顾玉林猜测,如果不是为了想要保存房子的完整,沈乐甚至能在院子里挖壕沟,然后蹲在壕沟里看爆炸……
“呃,我觉得我这次应该能够控制住。”沈乐有点尴尬地回答。
一点点火,一点点水,就算失控,应该也不至于把仪器炸烂吧?
反正,他已经把贵重仪器全部撤出去了,只留下两个灵力探头。特事局出品,坚硬度有保障,再说反正也不贵……
“那我觉得你这样架钢板不行。”顾玉林果断起而指点。听话听音,沈乐说“能控制住”,也就是说肯定会发生爆炸——
这样用沙包挡着的钢板,能承受多大冲击力?半块砖头砸上去,直接就倒了好吗?
“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加点儿设备。”他殷殷叮嘱。不等沈乐回答,他已经摸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喂?……我特事局……给我调个防爆桶过来……”
“喂!”沈乐在旁边喊。不至于吧!
最多就一点法术失控,用不上防爆桶吧!
“别吵!”顾玉林目不斜视:
“就是地铁里的那种,又不贵,到处都有。借过来用一下,用不上还能还回去,你担心什么?”
沈乐默默闭嘴。顾玉林接着打电话:
“喂?……给我调一些钢板过来,就是焊在炮前面的那种钢板,带架子的……
炮盾?对对对就是那个,不用太大,给我来两个,能躲人就可以了……”
喂!
不至于吧!
我之前搞出来的爆炸,紧急召唤金行力量,也都挡住了!
沈乐侧目。然而很显然,顾玉林不这样想,调防爆桶和炮盾过来的人更不是这样想。
仅仅五分钟后,外面警笛鸣响,长长一列脚步声由远及近,排列在墙外。沈乐展开精神力一看,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不至于吧……连消防车都开过来了!”
顾玉林呵呵。谁知道你要手搓什么东西,料敌从宽,万一把房子炸掉怎么办?
有消防车在外面镇着,大家都安心一点!
当局做的防备绝不止消防车一件。很快,天香楼的老板娘也打了电话过来:
“沈乐你要干什么?怎么我们这里突然开始封路了?也就是我们店还有点防御力,不然的话,都要疏散人群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沈乐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下了老板娘,一头扎进实验里面:
我只要实验做成功了,确认不至于爆炸,你们就不会这样如临大敌了吧?
他快乐地把砖块放进防爆桶,按照操作要求,盖上桶盖。精神力展开,皱起眉头,再次起身向前:
“等等!”顾玉林一个飞扑,拽住他衣服后摆:
“你想干什么?防爆桶盖不能打开的!”
“不能打开我控制不了……反正,往上喷也没关系不是吗?”
“等等让我盖条防爆毯……”
一通来回折腾以后,沈乐终于可以趴在沙袋防爆墙后面,凝神驱动法术。
抽取火行力量,抽取,再抽取一点,到达即将把它抽散架的地步,很好;
再注入土行力量,注入水行力量,让它们慢慢浸润,充分混合。最后,注入火行力量,要慢,一定要慢……
“砰!”
一声爆响。防爆桶震了两震,上面的防爆毯整个儿被顶起来一块,又沉重地坠落下去。
不等沈乐起身,院子角落里冲过来两个消防员,拖着防爆桶就走……
“喂!不至于的!这冲击没那么大!”沈乐伸手去拦:
“再用几次也可以的!”
“你闭嘴!”顾玉林用力拖他:
“你的安全最重要!反正也不是买不起!”甚至,这一套防爆桶和防爆毯,还能送到特事局去,进行针对性研究。
法术爆炸的威力多强,沈乐的攻击力多强,这种法术有没有可复制性,能不能形成固定的法术和符篆……
反正,这种地铁里用的防爆桶,单价也就几千块钱,批量采购更加便宜。
不要小看我国的工业实力啊!
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的!
沈乐默默闭嘴,看着消防员们整理地面,送来新的防爆套装,撤回角落里。他试图挣扎一下:
“至少消防车和周围隔离带啥的能撤了吧!——你们也看到了,一个防爆桶就能顶下来的!”
“你再多试几次。”顾玉林面无表情地驳回了他的要求:
“今天一天不出事,再让消防车回去。要不然,谁知道你上次是不是控制了法术当量?”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不过也没办法,中国人就是这样的,不出人命,一切好说,出了人命,地方官倒霉一片。
让别人用老百姓的命和自己的乌纱帽陪着他冒险,没理由吧?
沈乐叹气又叹气。来回叹气好几遍,也只好安定下来,凝神施法:
为今之计,只能快点提升法术成功率,做到一次成功,再不爆炸,才能让这些担心过头的老家伙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砰!”
啧,这次注入火行力量还是快了一点。
“砰!”
啧,开始动手太急了,土行力量和水行力量没有充分混合调匀。
“砰!”
啊,这次爆炸的规模已经小得多了,看来距离胜利很近了……
“等等,你们到底准备了多少个防爆桶?!”
“魔都有多少个地铁站?有多少个机场安检口?——你放心搞你的吧,不够还有!”
沈乐:……
在足够数量的实验对象,和足够安全的实验环境之下(消防员除了更换防爆桶,始终没有派上其他用场),沈乐的练习进度飞快。
只用了一天时间,他就可以做到随便手搓,怎样都不至于爆炸;
又用了一天时间,他可以做到把已经烧过头的,烧得酥脆粉化的砖头,干净利落地返回原有状态。
干到这一步,沈乐终于可以向顾玉林告辞,返回刺桐市,去手搓那一批他买来的古砖。而顾玉林也长长舒一口气,解除了警戒状态:
谢天谢地,沈乐终于不至于炸掉珠溪镇了!
高强度练习果然有用。在搞定了电炉的足足三轮产出之后,沈乐再次摸到古砖,已经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气息:
哪些是纯正的火行、土行、水行力量;
哪些是在漫长岁月当中,附上去的产物,比如青苔,比如水藻,比如污垢;
哪些是依附在器物上的怨念和痛苦……
“所以我需要的,是注入新的物质,加强它的内部结构,同时不破坏、也不增强它的精神力量。”沈乐对自己点点头,卷袖子开干:
“首先,是那批墓砖……混合了墓主人的怨气,亲人的哀伤,以及长期被妖怪盘踞以后,沾染上的妖气……”
沈乐耐心地一点点注入力量。土行包容,水行滋润,甚至可以把怨气、哀伤和妖气培养壮大;
然而沁入火行力量以后,这暴烈的力量,遇到妖气和怨气的一瞬间,就和它们起了剧烈反应:
“砰!”
啊,还好我做了充分准备。沈乐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防爆桶真是个好东西……
“所以这一次,是要控制火行力量,把它们和砖块上的怨念分开?又或者,把砖块上的怨念,先挪到别的地方去?”
沈乐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像是一个被加热的火锅,咕嘟咕嘟,不停地往上冒泡泡。他也不阻止这种状况,顺着自己的思路,不断研究:
砰!
砰!
砰!
炸砖块,炸砖块。两天之后,沈乐在最后一块墓砖面前摊开四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还好这些砖头都是我自己买来的……这要是文物局给的,老板不得心疼到吐血啊?”
宋砖啊!
都是宋砖啊!
都可以放到博物馆里去的啊!
这么一大堆,一百多块砖,就在他面前咔嚓咔嚓,全都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
好在导师没有全程陪伴,也没有检查他的实验记录,不至于血压高。沈乐淡定地继续干活:
经过这么大的训练量,他已经有把握,这最后一块墓砖能搞定了……
“老板!我练完了!剩下的砖头我没用了,都可以捐给学校——或者让师弟师妹们拿来研究写论文!”
他神采飞扬地把脑袋探进实验室:
“老板你高不高兴?”
“理论上我应该是高兴的……但是这些砖头为什么这么臭?”
沈乐落荒而逃。
他就不该担心过了这村没了这店,连下水道里泡过几百年的砖头都买的!
他就该多问几家的!
臭到师弟师妹们没关系,臭到老板,那真心罪过了!
想要安慰自家导师,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快点把古宅修好。沈乐摩拳擦掌,一头扎进了师弟师妹们败退回来,没敢再进的工地:
我修!
我修!
我填充土行力量,我填充水力,我引动火焰焚烧……呃,这个古宅太久没人住了,火行力量好像有点少,我得给它加点儿……
“沈乐你是要在古宅里涮火锅吗?一边涮火锅一边干活?!”
“呃……”
顶着异样的眼光,沈乐还是把炉头和气罐带进了古宅:
反正现在这些东西也好找,那些做牛腩煲,寿喜锅,干锅牛蛙,烤鱼什么的餐厅,随便都会有这样的套装。
沈乐随意走了一圈,就买到了一个便携式炉头,十个气罐,足够他在里面做三五顿饭了……
涮不涮火锅什么的,把房子修好了不就得了?
沈乐挨着墙体慢慢行走。明代墙砖都还比较结实,浸染的气息虽然浓厚,却不至于过于尖锐激烈;
稍微沁入一点力量,就能够把它加固得足够结实,再撑个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至于三五百年之后,咳,修得太结实了,假得厉害,老板的项目审核也过不去不是?
沈乐甚至还有余力,把修复的范围集中在砖头的核心部分,在外面的一层留下风霜痕迹。
只有这样修过,才能给后人看到岁月的留痕,要不然,以后万一被人指认,用新砖取代旧砖怎么办?
至于宋砖,这个难度就比较高了,需要付出十倍的专注和耐心。
沈乐一块一块,把它们的气息抓取出来,暂时寄放到其他宋砖上,再给它们的结构进行补强:
唯一的疑惑是,要不要把这些焦黑的部分清理掉呢?
毕竟这些东西上面,缠绕的怨念非常深重,沈乐怀疑,如果不清理掉,怨念还会继续作祟……
“清理掉?绝对不行!”老教授一口否定了沈乐的想法:
“这是宋砖和明砖的显著区别,是一眼就看得到的东西!
嗯,我已经在规划了,使用某些透明涂料,或者单独划分一块区域,用玻璃罩子罩起来……”
这样的话,还可以在旁边放上解说牌,让参观者们看到宋砖和明砖间隔的情形,同时引出这座古宅的过往。
把焦黑全部清除了,那岂不是啥都没了!
“行……行吧。那我努力把怨气弄干净点儿。”沈乐唯唯。
他一块一块砖头修复,一块一块砖头补强。全部修复结束,站在古宅里展开精神力,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砖头补好以后,古宅里面的怨念,似乎更加强烈了,强烈得要活过来一样……
哪怕在大白天,那些砖块上面的焦黑,都开始不停地弥漫。不,它不止是弥漫,它在挣扎,在升腾,在舞动——
一滴滴黑色的液体从砖面上沁出,流淌下来。流过后人重新砌造的砖墙,流过地砖,流过庭院,流过屋宇。
沈乐只要精神稍微涣散一点,不太过集中,不刻意地抱元守一,都能感觉到漆黑的烈焰冲天而起,吞没一切。
烈焰当中,仿佛有人在哭喊,在哀嚎,在翻滚,在咆哮——但是,也有人在狂笑,或者,在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然后,难闻的焦臭味,和让人恶心的香味一起涌来,笼罩了他的全身,就像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宅子里被焚烧。
“喂,你们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求,你们直接跟我说吧。”
沈乐叹了口气,张开双臂。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向墙边,走向烈焰最集中的地方。
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畏缩。这宅子是有事情要告诉他,是有感情要向他倾诉,它不会伤害他——
再说,他还有铜片保护,大不了被拖入记忆当中,不是吗?
下一刻,漆黑的烈焰冲天而起,直接把沈乐吞没。眼前颠倒明灭,沈乐再次站在了大宅当中,触目所及,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奢靡景象。
所有的装饰,所有的,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鲜着锦,烈火烹油。
(本章完)
第548章 灯心当中,落下一点焰光,瞬间就点燃了整座大宅!
第548章 灯心当中,落下一点焰光,瞬间就点燃了整座大宅!
沈乐几乎下意识地闭住了呼吸。香……太香了,香得都快要让人晕过去了!
传说中,高浓度的吲哚会有浓烈的臭味,而稀释一千倍以后就是茉莉香……
所以我闻到的,是浓烈的香,因为香料太过密集,已经凝聚成了臭味的气体吗……
不……我不要……等等,这不是香水,四下里烟雾腾腾,是焚烧的香料,是……
沈乐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楚香炉里面的燃料。就这一步,脚尖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
他低头一看,脚下是厚重致密的地毯,宝石一般的绚丽图案凝聚在中心,向四周探出繁复而华美的朵。
朵一直延伸到四边,又以棕榈叶、玫瑰、郁金香、各种各样植物的变形,凝聚成宽敞的边缘铺设。沈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波斯伊斯法罕地毯……”
这种地毯,以真丝为经线,最细致的羊羔毛作为纬线,密密编织。
眼里的地毯线条,肉眼几乎辨认不出经纬,沈乐蹲下去摸了一把,指尖的触感细腻柔软,就算赶不上羊绒,穿在身上大概也不会觉得硬。
这个致密度,至少也在130结/10厘米以上,可能还更高!
他曾经听导师说过,这种地毯,现在土耳其还有得卖,一张1.2米*2米的高致密度地毯,随随便便就是好几万。而这里的地毯……
这里的地毯……
地毯纹当中,时不时闪过灿灿光华,不用细看,沈乐也知道,这里面掺入了金丝银线。
而且它还极厚,非常厚,一脚踩下去,半个脚掌都陷在地毯里。
所谓“彩丝茸茸香拂拂,线软虚不胜物。美人蹋上歌舞来,罗袜绣鞋随步没。”
这种厚度的地毯,“一丈毯,千两丝”绝不是说笑,至于价格什么的,反正沈乐手握好几个小目标,是绝不敢在家里这样铺地毯的……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前面两根柱子旁边,各立着一个大鼎,光彩耀目,香烟袅袅,正在焚烧他所闻到的香料;
靠得近了一点,他越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总之脱不了沉、檀、速、降,还有龙涎香之类的玩意儿。
倒是旁边的一座屏风,看得他目瞪口呆:
这是沉香吧?
这一定是沉香吧?
这股幽幽的香气,哪怕在浓烈的焚香当中,仍然坚持透出来,宣示它存在的,只能是沉香吧?!
这么大的沉香屏风……两米高,展开来五六米长……换到现在,已经不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了,是有没有这么大木头的问题了……
“接着奏乐!”
“接着舞!”
一声豪阔的呼喊撞入沈乐耳际,差点儿把他冲得往后仰了一仰。
沈乐循声看去,就看见一队舞姬,走到庭院正中,双臂展开,极速旋动。双袖高举,长袖、彩带绕身旋转,如飘风,如云雾。
周围一片高声喝彩,还有几个高鼻深目的海客交头接耳,小声赞叹:
“也就是蒲家,能蓄养这么好的波斯舞姬了……”
“嘘……”
“哪里全是波斯舞姬,你看左边第三个,她是黄家的姑娘……你再看第二排右边第一个,那是姓赵的,正宗的金枝玉叶……”
沈乐心脏狠狠向下一沉。
这就是蕃商么,这就是把整个刺桐城卖给鞑子,站在满城百姓血肉之上,站在整个东南沿海的海贸上吸血,达成自己荣华富贵的蕃商么?
黄家的姑娘,哪怕是旁支,那也是这座城市最精华的几家士绅家的姑娘……
还有赵家的宗室女……他之前查过资料,宋末刺桐城破,元军在这里进行了大屠杀,宗室子弟几乎殆尽……
然后,宗室女眷,却被保留了下来,豢养如奴仆,驱使如歌姬么?
他慢慢地往前走。入目一片繁华,墙面上挂着阿拉伯风格的鎏金铜镜,来自东南亚的犀角雕版;
案几上摆着仿阿拉伯造型的鎏金錾银执壶,掐丝珐琅嵌宝石盘,清澄透明、带着纹的钴蓝玻璃碗,看上去是叙利亚那边的产物;
桌上陶瓮里,侍者正在捞出大块大块,炖得颤巍巍的牛肉,大量香料的味道扑鼻而来。沈乐抽了抽鼻子:
胡椒,肉桂,这是什么玩意儿?哦,看到了,是藏红,如果不是他跟着导师去吃过客户的宴请,还真不认识这金贵玩意儿……
好么,全都是进口货,都是东南亚,甚至两河流域那边进口的香料,在这里不说价值千金,一鼎一金是最起码。
另外有侍者推来烤全羊,半跪在宾客面前,为宾客削取客人想要的部分,奉上石榴汁佐餐。
旁边高脚金盘里摆着的甜点,沈乐仔细认了认,勉强认出了蜜渍椰枣和无果干……
就这异乡风格的一席,在阿拉伯世界也还罢了,在刺桐城要摆出来,沈乐简直不敢想象它的价钱。
就这样,看主人和客人的神情,却好像天天如此,只是一场寻常欢乐。
沈乐轻轻倒抽一口冷气,尽量放轻脚步,在周围绕了一圈。
大宅还是熟悉的格局,前后三进,左右两排护厝,都是沈乐亲手修过的样式;
但是,所有的安排,却已经完全两样。
第一进左边,被修成了一个礼拜堂,里面轩朗宽阔,用大食铜胎画珐琅礼拜龛,地铺波斯瓷砖;
第二进,就是现今主人宴客的厅堂,第三进是女眷住所,而左右两条护厝,左边安置护卫家丁,右边安置歌姬舞女。
沈乐绕过右边那条巷子,走进小房间,就听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在不停斥责:
“吃了主家的饭,就要感主家的恩!——别以为你们都是什么金贵人儿,什么大家闺秀,你们能落到现在这地步?
——下腰!下腰!把腰弯下去!往下压!还有你!跳起来!中午没吃饭吗?!”
接着是飕飕的鞭子破风声,年轻女孩儿的痛呼声。停一停,又响起了中年女子殷勤的,谨小慎微的劝说声:
“嬷嬷消消气。这些姑娘都是要陪客人的,打坏了不好看——您老歇一歇,这里我来,我来……”
沈乐不忍再听下去,加快脚步,又走回了主厅。
歌舞未散,酒宴犹酣,然而,主人不知何时已经退席,正在一个年轻男子搀扶下,走在安静的回廊当中:
“父亲,我们是不是……要稍微收敛点儿?毕竟现在已经改天换地了,今上已经禁了海贸,传闻对我们家……”
那个年轻男子满脸忧虑,轻声询问。身边,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脚步一顿,用力甩开他手:
“这你就不懂了!——皇帝怎么了?皇帝也要吃饭!皇帝也得手里有钱!他年年打仗,月月打仗,辽东在打,西北在打,哪里不要钱?
咱们执掌海贸这么多年,一年要给朝廷赚多少!禁海也就是一时的,等那些余寇残部全都清理干净,总要重开!”
“可是父亲……家里的钱……”
“越是这时候,越要铺出场面来。”中年人拍拍儿子手臂,口气语重心长:
“没钱,谁跟你做生意?没钱,谁跟着你出海?怎么让人知道有钱?就是靠这样宴请,这样钱给人看——
什么时候谨慎简朴了,一个铜板都算着了,什么时候咱家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说到这份上,年轻男子终于无话可说,低头不语。父子俩脚步沉重,慢慢走过廊道,走到第三进的住处。
中年男人伸展四肢,慢慢躺倒在卧榻上,长叹一声:
“唉……”
说是说只要撑下去,总会有开海的一天,总会有他们这些蕃商被启用的一天,可是……
可是……
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他们蒲家,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大元治下的日子真好过啊……先祖蒲寿庚,,被封为昭勇大将军,任福建广东市舶事,那时候的日子真好过啊……
那时候的蒲家,才是鲜着锦,烈火烹油。
就连下棋,都是专门开辟一个园子,用三十二名美女手执黑红棋子名牌,听弈棋者号令进退,至今都传为美谈……
他缓缓闭目睡去,只留下沈乐站在边上,脸色阴沉。左看,右看,想要找个锤子把他打死,想要找把刀把他干掉。
这家伙怎么还不死呢?
这个可恶的家族,叛宋媚元的家族,怎么还不亡呢?
朱元璋到底留了他们几年啊……为什么不是一立国就干掉他们啊,难道是事情太多了,没想起来?
他在大宅里转来转去,搜肠刮肚地想。奈何既想不起来明朝是哪一年动手,又没能从宾客、仆役嘴里,听到当今的年号。
想要走出大宅,去街面上看看,却又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约束着他的脚步,没法让他离开一步——
那你倒是快一点啊!
快点让我看到结局也行?
沈乐团团乱转,一直转不出大宅。转到第三圈,忽然看到舞姬群里那个黄家的姑娘,被大宅主人的儿子搂在怀里,喁喁说话。
沈乐小心上前几步,就听那个年轻人低声道:
“莲娘,再过半个月,我就要成亲了。等成了亲,我就向父亲讨了你,让你做我的妾室,好不好?到时候,你就不用去陪客人了……”
莲娘半低着头,脸上红晕涌动,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好半天,才声如蚊蚋,轻轻回答:
“只怕大娘子严厉……”
“没事,没事。法蒂玛性情温柔,待人最好。如果你还是怕她,我有一所小宅子,只是没法子每天来看你……”他们挨在一起,低声细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沈乐总觉得莲娘身体有些僵硬,脸上也笑得有些勉强。
然而,每次她抬起头来看向年轻男子,却还是眼神缠绵,深情无限的样子,让沈乐不由得自我怀疑:
“难道我看错了?——算了,我肯定是看错了吧,反正我这种单身狗,对这方面也绝对不擅长的……”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又往外走,打算寻找一个场景变动的契机。没走两步,外面天崩地裂般一声爆响!
“谁!”
“干什么的!”
“进去!进去!进去!”
“官府办事,闲人勿扰!闪开!”
“跪下!”
“老爷明鉴,我不是蒲家的人啊!我是来赴宴的!”
“跪下!都跪下!这会儿谁搭理你!”
呵斥声,怒骂声,哭喊声,扰攘声,响成一片。军人的铁靴轰隆隆隆踏破宴席,踏在软厚毡上,踩出一个一个黑黑的泥印,绝无顾惜。
也就是刚刚开国不久,这些兵丁的军纪还有点儿。
虽然偶尔拿起小件往怀里揣,摸两把漂亮的姑娘,还不至于当场就开抢,当场就拽了女子进房间。
但是,刚才纸醉金迷、繁华富贵的景象,却已经半点都看不见,石榴汁泼翻地面,陶瓮连着牛肉打翻在毡毯上,钴蓝色的琉璃碗碎成片片。
之前把沈乐熏了个好歹的香鼎,整个被推倒在地上,半鼎香灰洒在阶前,又被泼了一大桶水,踏成一地泥泞……
“好贵啊……这可是波斯地毯……”沈乐心疼得有点哆嗦。也就是他在一段记忆当中,啥都做不了,要不然,他真想抱起东西就走:
还有那个琉璃碗,那也是有资格进博物馆的!
进博物馆的!
沈乐绕着宅子转来转去,左看右看。等他赶出去的时候,整个宅子已经被搜了一遍。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押跪在前堂,听一个官员宣读文告:
“诏曰……蒲姓者毋得仕宦……”
这官员不知道是哪里人,口音怪里怪气,沈乐也是连猜带蒙,再配合他读过的文史资料,才能勉强听懂。
然而现场众人却是一听就懂,特别是蒲家子弟,顿时哭声大起。喊冤者有之,求饶者有之,哭诉者有之——
但是那又怎么样?
还没有让你们用命去偿呢!
那么多条命!
那么多人!
沈乐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现场看。官员读完了大概是诏书的东西,又换了另外一份文告,开始朗读:
“没收宅邸……商行……码头……”
那个中年男人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地上。沈乐甚至可以读出他的心理活动:
完了,一切都完了。不许入仕,不许做官,没收家产——这是要把蒲家往死里逼啊!
逼死,逼到泥里,逼到最低处,再也翻不了身……
文告读完,官员抬手一挥,兵丁们立刻拥了上来,如狼似虎地推搡着人往外走。
有些乖乖配合的,喊着自己只是客人的,仅限于推搡——大概免不了要去牢里走一遭,等待家人带钱来赎;
而有些明显是主人家的,身上挨的踢打就多了许多。甚至,那个中年男人稍稍争辩两句,一抹刀光掠出,鲜血立刻喷溅在阶下……
“杀得好!”
沈乐握拳一挥。这一刀下去,现场立刻噤若寒蝉,那些旁支子弟,那些家中仆役,人人低头。
片刻,领头官员交出文书,和身边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带人离去。
只有和他说过话的低阶官员被留了下来,仰头看着面前的厅堂,嘴唇翕动,神情若悲若喜:
“列祖列宗在上……这宗祠……终于回来了……”
他仰望许久,脸上清泪两行,滴落尘埃。身边的兵丁当中,也有人低头拭泪,有人握拳抵着口鼻,强忍住没有嚎啕大哭。
那个低阶官员发了好一会儿怔,抬手一挥:
“动手!”
一声令下,顿时有人把蒲氏子弟一个个拖出人群,拽往门外,显然是要另外处置。
中年男人的尸身也在其中,拖下台阶,拖过门槛,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如同用鲜血在这宗祠画上一个终止符。
仆役们噤若寒蝉地看着,谁也不敢发声,直到蒲氏子弟全被拖走,有人开始清理仆役,才有个少女惊叫一声,奔出人群:
“清伯伯?三房的清伯伯?我是阿珍啊!我是五房的阿珍啊!!!”
阿珍……沈乐循声望去,正是宴前作胡旋舞的舞姬之一,后来被宅邸主人之子搂着说情话的莲娘。
原来你叫阿珍,原来,你一时一刻,也没有忘了你叫阿珍……
沈乐胸口一闷,忽然有一种泪水想要涌上来的冲动。
他奋力眨了几下眼睛,仰望房顶,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官员盯着少女,神色惊讶:
“你是阿珍?你是……维安的女儿,那个乞巧节生下来的阿珍?你爹不是说你走丢了么?你走丢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大……”
他比了一个高度,才到他自己胸口。少女噙着泪水,用力点头:
“我不是走丢的,我是被拐的……被拐走,卖到这里……天幸遇到伯父……伯父救我!”
她扑地跪倒,连连叩首。那个黄姓官员沉吟片刻,上前挽起她,带着她往里走:
“阿珍你在这里待了几年了……”
沈乐轻轻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个被拐卖的姑娘,终于可以回家了……
紫云黄氏是当地大族,他们家杀回来了,家里出了做官的人,就算这姑娘的父母过世,她的生活总有人照顾……
过些年,事情冷一冷,说不定还能找个良人,终老一生……
可惜,那个姓赵的姑娘,大概只能零落成泥,最多领一小笔遣散费,自谋生路了……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大宅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看着兵丁们搬动财物,登记造册。好半天,后宅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不要——”
沈乐拔腿朝里奔跑。只跑过半进宅院,就看到那个黄姓官员缓步走出,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子弟说话:
“阿珍身沦贼手,不愿有辱家门……自尽全贞……要好好安葬,可以的话,要给她申请旌表……”
沈乐怔在原地,全身发冷。自尽全贞……自尽全贞!
她但凡想要自尽,何必出来和你们相认,她但凡想要自尽,何必大喊“伯父救我”!
为了家族的清名,为了家族的女孩儿不被玷污,你们,就是这样让她被自尽了吗?!
好半天,他一个激灵,拔腿狂奔过去。一间间房屋,一根根房梁,连古井里也探头寻找了一遍。
一口气找到第三进,那根阴森森的房梁上,那根黄氏年迈妇人无法逃生,曾经集体在此自缢的房梁上,高高地悬着一具身体。
下面,一群少女正一边哭,一边努力地抬过桌子,踮起脚,把她往下放……
沈乐从她们身体的缝隙里仔细看去。转了一个方向,再转一个方向,赫然看到她后颈上的红痕。
那红痕不是u字形,而是在颈后交叉……交叉的红痕,是勒痕,不是缢痕!
她不是自尽的!
不是自尽的啊!
沈乐一时茫然。他怔怔地站在房梁下面,站在窗前,一幕幕景象在面前纵横交错:
一时是珊珊金簪刺喉,从屋檐上扑下,坠地身亡;
一时是祠堂里躲藏的女子被侮辱,被杀害,前赴后继,投井身亡;
一时是元军破城那日,祠堂里一排一排,早早上吊的老妇;
一时是面前被勒死的少女……她不叫莲娘,她叫阿珍,被拐卖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她叫阿珍……
“吃人……都是吃人……”
他低声喃喃着。身边的喧嚣声渐低渐弱,整个宅邸经过这一番扰攘,已经复归于安静。
沈乐缓步走在宅邸中,除了阿珍的遗体,宅邸里干干净净,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扇一扇房门交叉贴了封条。
然而,看在沈乐眼里,却有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到处横陈:
曾经是宅邸主人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男子……
和中年男人长得很像的老年,中年,青年,少年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鲜血横流。有的被砍掉了头颅,有的被利刃穿胸,有的被白绫勒死。
满地鲜血,满地恶臭,和不曾散去的浓烈香味,合成了古怪的,让人心悸的味道。
“都死了吗……也好……”
沈乐不知道自己是在想着,还是已经说出了口。
只知道霹雳一声,直落屋瓦,从屋檐上浮起一根杆子,然后是一盏宫灯,一盏银丝缠绕玳瑁画片,上有航船景象浮动的走马灯:
灯心当中,落下一点焰光,瞬间就点燃了整座大宅!
(本章完)
第549章 超度?老衲无能,还是让这宅子烧光了吧!
第549章 超度?老衲无能,还是让这宅子烧光了吧!
烈焰翻滚。
沈乐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猛烈的火焰。
哪怕在漩涡秘境,看着火鸟展翅,直接向他扑过来,哪怕在海底补天,看着火山喷发,把歪果仁的大黑鱼拽下去填坑,也没有看过。
只是一瞬间,眼前的房子就开始熔化,先是房梁,那根吊死了无数女子的房梁,开始扭曲,变形,像淋了雨的泥坯一样瘫软下来;
再是房梁上面,一根根虚幻的白绫,布带,绳索。有白色,有红色,有的崭新,有的破烂,有的边缘似有血痕……
它们不停地燃烧着,一根烧掉,又长出一根,再一根烧掉,梁上又垂下更多的布带。
那根房梁似乎变成了什么千足蚰蜒似的怪物,上面长出的布带无穷无尽。
每一根烧完,都有浓厚的黑气向空中升起,很快添入火焰当中,成为新的燃料;
让沈乐略感欣慰的是,这黑气当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灵光,不停地向上散开。
从那些白色灵光里,他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笑脸,一张张轻松的,释然的,终于脱离了悲哀怨苦的脸,点头轻笑,上升离去。
等所有的布带都烧完以后,火焰终于舔到了屋瓦。
屋瓦卷曲着,爆裂着,如雨而落。被屋瓦约束的四角天空,边缘一点一点地向外退去,一点一点地现出灿灿天光。
然后,那些繁复的雕刻,那些美丽的彩画,那一个个小格子似的,装饰富丽奢靡,却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房间……
全都开始爆裂,倾倒,落入火海。火焰由后向前,第三进,第二进,第一进……
每一座屋宇,每一根梁柱,第二进大宅中央那虚幻的牌位,第一进大宅左侧,还没来得及拆除的礼拜堂,全都落入火海。
被推倒的香炉,被储藏在盒子里、箱子里的香料,矗立在厅堂上的沉香屏风,每一样都被火焰吞噬,爆发出了浓烈的香气。
而香气之中,又有另外一种气息交缠着,同时升腾:
那是房间里绣满鲜的丝绸幔帐,那是地上厚实的波斯伊斯法罕地毯,那是厨下、宴席上不曾被吃完的牛肉和烤羊。
蛋白质燃烧的焦臭浓烈到窒息,沈乐甚至怀疑,这么浓的味道,绝不止触目所见的装饰品被焚烧——
还有阿珍的遗体,还有大宅主人的尸体,还有蒲氏家族当中,和这座大宅相关的所有人的尸体。
甚至,还有那些被杀的蒙古鞑子,那些被蒙古鞑子杀害的男女老幼,投井自尽的妇人,被母亲抱着投井,尸体长埋井底的婴儿……
火焰从每一个地方窜了出来。从房梁上,从斗拱椽桁中,从所有的木质家具中。
从厚重的砖墙缝隙里,从石砖当中,从井底的淤泥青苔,以及井壁的每一块石砖当中。
火舌漫卷,每一下腾跃,每一声爆裂,仿佛都在放声呐喊:
“烧!”
“全部烧掉!”
“烧得越干净越好!”
烧光所有的悲哀,烧光所有的愤怒,烧光所有的仇恨……
烧一个呼啦啦好似大厦倾,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然后,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再怎么处置吧!
沈乐暗暗叫好。他在火焰里慢慢走着,看墙倒屋塌,看砖瓦崩裂,看火焰吞没了一切过往的痕迹。
火焰在他身边柔顺地分开,依依伴随着他,为他照亮整个房屋的细节。他唯一的疑惑就是:
这场火,历史上发生过吗?
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存在过,真的烧掉了整座大宅,以至于黄氏宗祠必须在废墟上重建?
他竭力回忆,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相关的记载:也不知道是历史上并没有起火,还是当事人讳莫如深。
幸好,随着火焰席卷全宅,沈乐发现,自己行走的范围已经开始松动,不再囿于整个大宅。
他缓步出外,站在照壁前方仰望古宅大门,看着那被拆卸了门楼牌匾的宅院陷入漫天火海。
周围无数人奔跑,呼喊,提着水桶,拉着水车围在边上,有的拼命往里泼水,有的已经开始拆除周围的建筑——
但是不管怎么扑救,古宅里的烈焰没有半分熄灭的意思,却也没有火星向外爆裂,引燃周围的其他住宅……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的佛号震响。沈乐回头,看到一个老和尚急匆匆地挤出人群,来到古宅门口。
他盯着宅门里的烈焰看了好一会儿,苍老的脸庞上全是悲哀。
须臾,盘膝坐下,捻动着那一大串包浆浓厚的檀木念珠,一字字开始念经。
沈乐眼睛微微一眯。或许是着老和尚真的有道行,也或许是他在特殊的幻境当中,他居然真的看到了老和尚身上的金光。
那金光柔和,厚重,并不灿烂耀眼,也不照耀得天地生辉,只是稳定地笼罩在老和尚身外半尺。
他低头念了不知道几遍经文,终于,睁开双眼,猛力把念珠抛向古宅——
才离手,那串一百零八枚念珠,就不停地变大,变长,笼罩全宅。
扩大到极限的念珠在宅邸上方环绕几圈,猛然向下沉落,似乎要把火焰完全约束在内。
那烈焰也确实往下沉了一沉,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压低,直到低过屋檐,低过院墙。
旁观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个来自黄氏的低阶官员,和他身后站着的黄氏子弟,同时吁了口气,真心低向老和尚道谢:
“多谢大师……大师——”
大师辛苦了,大师法力无边,大师今日损耗深重,我黄氏一定竭力供奉……
这一串话还没说完,一盏宫灯,和一根白绫,猛然在烈焰顶端现出形状。
烈焰如同被泼了一盆滚油,瞬间升腾起来,在大片惊呼声中,把珠串整个爆开!
而烈焰再次飞快舔上,舔过屋梁,舔过院墙。隔着大门,沈乐分明能听见里面惨呼声、求饶声大起:
那些蒲氏子弟的尸身,以更快的速度被焚化,变得焦黑,很快,散落成片片碎骨飞灰,沉入院落泥地,消失不见。
老和尚惊得白须一抖,连连念诵经文,好不容易才把飞散的念珠召唤回来,让它们一颗颗落入掌心。
沈乐站在旁边仔细看去,每一颗念珠上面,焦黑的灼痕都占了大半面积,念珠上的裂纹一条一条,几乎深入中心。
它们在老和尚手心,袈裟上,脚下,四散滚动,有气无力。哪怕是完全不懂法事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判断:
这串念珠废了,完全废了。
“唉……”
老和尚一颗一颗召回念珠仔细看过,白须直抖。即使全废了,他也舍不得抛弃,而是取出一个小小布囊,把它们全数塞了回去。
直到收回所有念珠,他才宣了一声佛号,向黄氏官员摇头:
“这古宅……沦入腥膻,年深日久,怨气深重。老衲恐怕,在它自己焚烧干净,消解怨气之前,靠人力超度,是没什么用的……”
黄氏官员长长叹了口气,向老和尚作揖道谢。他死死盯着家祠,满脸可惜:
烧了!
居然就这样烧了!
明明都已经杀回来了,明明鞑虏都已经驱除了,明明占据家族祠堂的胡人,已经跌到泥里去了,明明家祠已经可以拿回来了……
打扫干净,拆除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胡人的礼拜堂什么的,就可以重新装饰,重开祠堂,告慰祖宗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栋家祠,怎么就……烧了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身边,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肩上:
“黄兄你想,首恶虽诛,这宅子里金银如海,沉檀充栋,还是惹人注目。这一烧,干干净净,大家都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唉,多谢李兄宽慰。”黄姓官员真心实意地向这人拱了拱手。转头盯着大宅,双目通红,热泪长流:
也不知道是被熏的,被烤的,还是发自内心地悲伤痛苦。沈乐倒是长长松了口气:
烧了好,烧了挺好。让该死的都死完了,让该出的怨气都出了,接下来,大家再干干净净,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是挺好?
“这,大师,还请勉力为之。”他一连谈了七八口气,再回头去哀求老和尚:
“这里毕竟曾经是黄氏家宅……我怕焚烧太过,有伤祖宗厚德,被人说,祖宗动怒,不肯保佑我黄氏子孙……”
祖宗都不肯保佑,你们家这一代子孙的道德品质,就非常可疑了。
由此推论,你们家子弟出外游学,你们家子弟科举,你们家子弟当官升迁……
新朝初立,正是大家努力抢官位、抢权、抢势力范围的时候。一步慢,步步慢,慢到一定程度,家族就要衰弱,就要坠入泥尘。
沈乐几乎可以想明白这位黄姓官员的思路:
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把时间抢出来,把舆论平息掉!
“唉……你,你这是……”老和尚连连叹息,反复劝说。沈乐在旁边撇嘴:
劝是劝不动的,他是甲方,你是乙方。你有不接单的权利,也有磨洋工的权利,但是,你大概没法让他改变主意——
他还会“我觉得第一版的方案最好,还是照第一版来”呢!
来回拉扯好几轮,老和尚终于无奈退让。他一边叹息,一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宅子怨气深重,老衲一人之力,着实无法安抚超度。
黄檀越若是心意坚定,老衲得回寺一趟,多请几个帮手,檀越也多请一些有道高人……”
钱,黄家是不缺的,或者是,为了得回家祠,宗族大概已经集资了一笔大钱。肯拿钱来买宅子,也就肯拿钱来请人做法事:
一个时辰不到,九九八十一名僧众,七七四十九名道士,就在大宅外面,开启了水陆道场。
和尚道士之外,还有一班道姑,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帜,奉着妈祖神轿,也来大宅外面走了一圈。
沈乐仔细看那旗帜和幔帐,上面光彩黯淡,有些不起眼的地方甚至能看见补丁。
唉,打仗这么多年,禁海这么多年,天后宫——这时候应该还不叫天后宫?也穷了,也要出来赚钱了……
他们还有得熬呢,要到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才会请旨重修天后宫。这会儿,也只能靠各种法事,稍微养活一下自己这个样子。
外面的水陆道场吹吹打打,折腾了一天一夜,宅子里的烈火,也就烧了一天一夜。
幸好他们的祈祷和超度大约有用,烈焰渐渐低落,由三丈而两丈,由两丈而一丈,由一丈而五尺。
到了五尺高的时候,外面的祈祷声猛然大作,铃钹声,鼓乐声,击打令牌声,诵经声,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头。
须臾,这浪头化作一道金光,笼罩大宅,竭力压下。一声轻响,烈火顿熄,墙倒屋塌,砖瓦焦黑:
三进大宅的地基上,只有十二根焦黑的立柱静静矗立,书写着大宅经历的残酷过往。
“呼……”
沈乐长长舒了口气。看完全场,十分满意:
果然,这宅子的怨气,还没有完全消弭干净。在佛道诸家的超度和封印之下,它只是深深地收敛了起来,等待有一日死灰复燃:
你们说,你们去超度它干什么呢?
让它烧光不就完了吗?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给我们的修复工作,折腾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哪怕只剩下一点点怨念,你让它在地下沉睡几百年,看,又把它养大了,搞砸了吧!
他举步往大宅内部走去。一步,两步,三步,踏过门槛,站到院中。还没有寻找到怨念的源头,眼前光影变幻,再次返回现实:
……行吧,这就不让我继续看下去了呗?
那接下去,是不是把这些怨气全都抓走,宅子就能平安修好了?
唉,现在的修行者,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元末明初的时候,佛道诸家,还能联手封印这栋大宅的怨念;
几百年后,还是这几家——可能增加了一个关岳庙——跑到这里来转了七八十圈,得出的答案是“没有异常”!
哦,到底是“没有异常”?
还是“虽然有异常但是用不着做什么”?
还是“也许应该做些什么,但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我们原本可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你们先辈干过的事儿,都不告诉你们的吗?就算不告诉你们,就不能在寺里,观里,天后宫里,留点儿文字记录吗?
哪怕是收钱的账册上记一笔,顺便记下当初为什么要做法事也好啊……
沈乐狠狠地吐了一顿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该干活,该净化大宅的,还是要继续净化。
他想了想,摸出笔筒,往地上一放。轻轻敲了几下笔筒,这枚指头大小的挂饰迎风便长,化作一米高、直径一尺的巨物。
须臾,笔筒当中飘飘荡荡,飞出一袭又一袭罗裙:
“姐姐们,这下要拜托你们了。”沈乐冲她们挨个儿抱拳拱手,就差弯腰行礼了:
“我和这大宅……或者说,和大宅里凝结的怨气,暂时还没找到沟通的法子。能不能麻烦你们和她聊聊?谈一谈现在的情况?”
比如说,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朝代也已经换了几个了,之前的怨恨可以放下了——反正鞑虏都驱除了两拨了;
再比如说,这个世界,最起码在这个国家,不会有姑娘因为失去贞洁,就被迫自杀,或者被家族处死然后声称“她已经自尽”;
再比如说,我们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
被外族打进来了……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站起来了……
罗裙们围绕着沈乐,轻飘飘地旋舞了一圈,各自离开。华贵的大袖衫,端庄的襦裙,热烈的舞衣,轻便的猎装……
她们一进一进,一个一个院子,一间一间房屋,一边举袖旋舞,一边前行。沈乐扯扯耳朵,感觉自己听到了缥缈的歌声:
你们是在唱歌吗?
是在载歌载舞,让这座古宅,让古宅里死去的女子们,看到这个新的时代吗?
话说能不能带我一个——能不能,让我看到她们?
他缓步前行,左右观望。须臾,一袭罗裙快速飞来,绕着他转了两个圈子,比比划划:
“你们要什么?要开直播?——直播设备带着吗?带着?那是要通电?没问题没问题,我去问一下,然后给你们扯电线……”
他先给导师打了个电话,得到了“随便播,没关系,反正也不是面向普通人”的答复。
再翻出五六个拖线板,把姑娘们的直播设备,什么音箱啊,什么灯光啊,全部插好。
打光板没地方固定,又不能现买两只机器狗过来,让机器狗背着打光板到处跑。
沈乐只能召唤泥俑们,拜托它们变小一点,蹲在打光板底下抱着杆子……
“搞定了吗?全部完成了吗?可以开播了?——好!三,二,一,开始!”
抚琴,吹箫,跳舞,绘画。几身罗裙,奉献了一场完美的表演,舞姿曼妙,歌声……
歌声沈乐听不见,但是有特殊的设备录入、传到直播间里,给那些看直播的妖怪们听。
根据直播间的弹幕判断,歌声怕是也颇为悦耳,不然不能有一帮人拼命点赞。
但是,沈乐更加关注的,还是整个古宅里,星星点点升腾起来的荧光。或青或白,似乎还有点儿像是磷火,飘飘悠悠地靠近他们:
是你们吗?
你们还有意识吗?
你们……在听吗?
荧光浮动。有的荧光颜色慢慢变幻,由青而白,由白而金,再由金色慢慢涣散,慢慢融入空气当中,消失不见;
还有的荧光保持不变,只是缓缓地在沈乐边上绕圈子;
然而,还有一批荧光,颜色一点点暗沉下去,直至成为乌糟糟的黑色。
那些荧光不停地上下弹动,每次想要扑过来,都被其他的荧光结成光网,直接弹飞出去……
“这个……感觉我有点搞不定你们啊……不管是超度,还是消灭,我都不太搞得定……”
沈乐挠头为难。好半天,他终于长长吁一口气,摸出那个大宅模型:
“来,来,来!你们到这里来!所有的怨气,所有的灵光,所有的超度它、封印它的力量,拜托全到这里来吧……”
一些荧光自动凝聚起来,飞快落入模型,消失不见。一些变得暗沉的荧光不停冲撞,始终冲撞不出罗网。
沈乐叹了口气,只好起身,沿着墙根,沿着每一个可能留存怨气的地点,慢慢行走:
“我抓!”
“我抓!”
“我努力抓!!!”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宅子被超度、被封印的过程,又或者是经过一轮修复,宅子的灵性被惊动,更多沉睡的灵性浮了起来。
这一次,沈乐展开精神力,努力抓取古宅气息的时候,居然真的有异样的东西应手而起:
那是淡淡的金光,淡淡的白光,从梁柱当中,从砖瓦当中,从宅子的周边和地底,每一个地方浮起。
如丝如缕,如光如雾。沈乐一抓就抓起一根,再一抓又抓起一片,在他的指尖、掌心,变幻成小小的罗网:
“喂,你们不会是……还在吧……”
沈乐龇牙咧嘴,轻轻吸气。这是当初超度、净化、封印古宅的力量吗?
残存的,或者始终没有消失的,一直沉睡在宅子里面,并没有被他发现,被他惊扰出来?
“好啦,以后就让普通人的归普通人,超凡的归超凡吧。”沈乐喃喃念着,五指用力,向外一拖。
那罗网由远而近,由大而小,终于,凝在沈乐指尖,化作一个三尺长、两尺宽、一尺高,细细密密的光笼。
仔细观察,能看到光丝里面浮动的细小符篆,能听到不竭的梵唱声,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和细微但鲜明的海风味道。
这么多年了,这股封印的力量,是真的在干活啊!
只可惜,没有永久的存在,也没有永恒的力量。沈乐仔细看去,分明看到那个光笼,已经出现了小小的破洞和裂口:
“喂,你们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到模型里去住吧。带上这些让你们不放心的家伙——去!”
他用力一甩、一推。光笼暴涨,瞬间笼罩所有荧光,没入模型深处,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550章 这房屋模型吃撑了吗?我要怎么处理它?
第550章 这房屋模型吃撑了吗?我要怎么处理它?
沈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终于搞定了,终于把它们“请”进去了——
不管是“它”还是“它们”,还是“他们”和“她们”,总之,打包塞进宅邸模型里去了。
再展开精神力,感知整个宅邸,感觉整个宅子都清净了不少,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少了许多;
抄起特事局给的测量仪器,一块一块砖头测量,那些烧过的宋砖,和没烧过的明砖,能量反应基本一致……
也就是说,该搬家的,全都搬家了,没有还赖在古宅里的。
这座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超凡的归超凡,普通人的归普通人。
不管是黄氏宗亲返回这里祭祖,还是外人来这里参观旅游(如果甲方愿意把这儿对外开放的话),大概,不会出事故了……
最起码,不会搞出脖子上出现一条红痕,在颈后交叉一圈,越来越深,威胁着把人勒死的事故来了。
“师兄!师兄你干了什么?”
果然,电话说来就来。沈乐毫不意外地接通手机,黄师妹的声音清脆明亮,带着喜悦的波动:
“师兄我脖子上的红圈没有了!终于没有了!多谢师兄!——对了师兄,这些东西搞定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回来干活了?”
“呃……”
沈乐迟疑。倒不是他不想把师弟师妹们拉回来干活,事实上,一个人搞定一栋古宅,也挺累的,而且确实挺寂寞无聊。
但是,他还是要确认一下,现在这情况,是不是超凡的部分,全部完成了……
“我想想啊……给我半天时间,我尽快给你们个答复……”
他挂断电话,坐回门槛上。罗裙们还在载歌载舞,在聚光灯和打光板的簇拥下努力表演——沈乐怀疑,她们签了约,每个月有一定直播时长;
宅子里的光点已经消失,全都被光笼拖拽着,卷进了宅子模型当中;
夕阳斜照,落在院墙上,仿佛给院墙涂上了一片血光:
“墙壁,木构,地砖,全都搞定了。草草不相干的吧……没有其他特异状况了吧……”
沈乐猜测着伸手向前,招了一招,想让模型变小、飞回他手里,大家撤退离开古宅。
奈何招一下,招两下,模型动都不动;
他起身靠近,站到模型三尺之内,再伸手相招。这次模型倒是愿意动了,奈何摇晃了两下,还是戳在原地,不肯缩小一星半点。
沈乐:“……”
这是不听话了是吧?
里面容纳了太多灵性,就不肯听话了是吧?!
他索性伸手按在院墙上,停一停,一手按在第一进正房的屋顶,另一手按在第三进正房的屋顶。
双手微微用力,维持住一个能够施加足够压力、又不至于让屋顶坍塌的力量程度,运转内力,开始往里输入热流:
热流涌遍整个模型的每一寸地方,全部浸透我的力量,我看你还听不听我的话!!!
热流大法果然十分有用。沈乐的内力在经脉里转到第三圈,热流在模型当中达成第二个循环,就感觉到收下的模型震了一震。
然后,屋瓦摆簸,院墙摇撼,整个宅子像是惊醒了一般,抖动一下身体,开始慢慢蜷缩起来:
缩小,缩小。大宅边长缩短一寸,再缩短一寸,再缩短一尺;
手下的屋瓦高度向下沉落一寸,再沉落一寸。
沈乐一个走神,掌心没有紧贴屋瓦,让它断了力量供给,然后,整个模型用力一抖,突然又膨胀了回来!
碰!
碰!
碰!!!
第三进正屋的屋瓦突然飞起一块,撞在他手心上,又沉重地跌落下来。
沈乐愣了一愣,移开手掌,低头往下看,赫然看见窗框砰地飞了出来,又缩回原位;
紧接着,第一进左边,那个被改为礼拜堂、又被烧毁的区域,从屋顶到柱子都在乱晃,好像整体变成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有一群小人在乱打……
“你们不要打了啊……”
沈乐喃喃。他再次伸出双手,这一次,是按紧了模型左右墙体,低头俯瞰下方。
得到他的热流支援,模型再一次开始变形,开始收缩。然而,模型整体的震颤,各种构件的飞出,愈演愈烈:
甚至,一盏宫灯,一根白绫,轻轻扬起在屋顶上方。宫灯洒下无数焰光,所到之处,那些黑色的光点哀鸣着,颤抖着,一点点缩小;
而白绫则是四下抽打,不但抽打黑色荧光,连应该是己方的白色荧光,也有一部分在不断挨抽。
奇特的是,白绫并不抽打宫灯,宫灯对白绫也只是偶尔阻拦,从来没有发起过攻击。
一次也没有。
“这是把仇人一起关进去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乐皱眉纠结。易地而处,如果把他放到珊珊、阿瑛、阿珍他们的位置,看到一群鞑子鬼和自己在一起,那肯定也要扑上去打,死而后已;
但是……你们打归打,能不能不要在我的模型里打?
我给你们挪个地方,让你们继续打,不要糟蹋模型了?
沈乐一边吐槽,一边加大热流输入。一声轻鸣,模型当中飞起一片光网,淡金、莹白、微蓝交织,梵唱声和海风声共鸣。
这片光网挡在模型外缘,或者说,它竭力扩大自己,拦截、吸收沈乐输入的热流,补益自身。
然后再收拢回去,镇压那些各色光点。把它们分开,分别拦在各个区域,收束勒紧,让它们缓缓沉睡下去。
梵唱大起,檀香味和海腥味萦绕鼻端,好一会儿,整个模型才慢慢安静下来,停止动弹:
然而,它还是保持着刚刚被造好时候的体积,没有半点能够收缩变幻,大小如意的味道。
沈乐挥一挥手,让泥俑把它扛出去,泥俑脚下踩得地板咔咔直响,都走不动一步;
他自己上前,双手托住抬妆奁的木架,用力往上一托。喀啦一响,脚下的木板,赫然出现了即将碎裂的征兆……
沈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西游记里面的一段描述。那是孙大圣向观音菩萨借羊脂玉净瓶,净瓶到手却拿不起来;
观音说“这净瓶里装了有一海之水,你哪有架海的斤量,所以拿不起也”。
好好好,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模型有了一整个宅子的重量,我想要扛起这个宅子,且不说能不能扛得动吧,我脚下的地板强度肯定不够?
那就……
行吧……
等你们打完了再说……
沈乐摇摇头,把泥俑和模型留在房间里,走出房间,顺手关门。然后,再给导师打电话:
“老板,院墙基本上修好了,就差涂腻子、上涂料。所以墙面外观要怎么做?要保留过去痕迹吗?”
“当然要!”导师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最新的情况,他早已和甲方沟通过,此刻回答起来胸有成竹:
“我们暂定的方案是,在不影响人流行走、参观位置的院墙上保留一段,在正屋基础位置保留一段,用玻璃罩保护起来。
其他部分正常做涂料,保护墙面就可以了。回头我发你个文件,你看一下没问题,我们就开始做——”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沈乐精神抖擞。鉴于这个宅子还是没有完全修复,他并没有放人进来,而是自己卷起袖子,动手干活:
“出来干活了,小家伙们!”
他啪啪拍手。一声令下,小墨斗先精神抖擞地跳了出来,带着它的下属们,把铅坠挥舞得哗哗直响:
【干活!干活!拌石灰!拌腻子!打灰!打灰!打灰!】
咳……郑墨你不要这么激动啊。打灰而已,你一个木工首领,看到打灰,为什么这么开心?
泥俑们也跟着跳了出来。小墨斗下命令,泥俑们就跟着他的指示,提桶的提桶,放水的放水,倒原料的倒原料,搅拌的搅拌。
沈乐一个没注意,它们身上,已经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石灰,把沈乐精心打理过的,摆出去可以当雕塑的泥俑,弄成了工地小工的模样。
“你们等等啊!”沈乐不得不冲了过去。他极力命令这些家伙立刻停止,然后,劈头盖脸地往它们身上丢法术: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泥俑们笔直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就连小墨斗都停止了动作,墨线笔直垂到地面,铅坠都不敢晃一晃。
沈乐把泥俑们全数处理干净,才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别急着干活啊。这是个重活,也是个脏活,等着,等我给你们定劳保装备……”
幸好在一个工业化国家,各种基础装备只有溢出的,没有买不到的。
沈乐大手一挥,立刻买了五百套工作服,五百份安全帽、面罩和手套,一千副袖套,让泥俑们务必把自己保护好,才能继续干活。
除了特特特大号的手套有点难买之外,这些东西,半天之内就全数备齐。劳保用品商店的老板们,甚至对沈乐赞不绝口:
“像您这样的老板,可是越来越少了!现在的老板,一个比一个不顾工人死活,好像只要给够钱就可以随便糟蹋!
——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工人连面都见不到的,见不到人,更加只觉得人是个数字了……”
沈乐:“……”
我哪里像老板了?
您哪只眼睛看着我像老板了?
我也就长得细皮嫩肉了一点,不像工地里天天提桶干活的大猛子,我不至于就变成老板了吧!
就这,泥俑们还不太开心,觉得它们不需要这种保护,觉得穿着工作服、带着安全帽、带着手套和袖套干活实在麻烦。
在沈乐的反复呵斥下,才一个个老老实实穿好,举起刷子,在被刮掉了涂料的院墙上,开始努力涂腻子:
【动作均匀!均匀!从上到下!用力要匀!】小墨斗继续挥舞铅坠,“啪”、“啪”之声不绝,一下一下在泥俑们的安全帽上爆开:
【不要贪!看刷子上没有腻子了,就蘸一下再来涂!】小墨斗你真是王牌监工……砸,使劲砸,反正安全帽那玩意儿结实,也砸不痛!
沈乐给小墨斗点了个赞,把涂腻子、上涂料的活儿扔给它,让它全权督办。
嗯,对了,还要弄些脚手架,方便泥俑们爬上爬下,能够涂到最高处的院墙——什么,不需要脚手架?
只要长长的杆子,绑着长长的刷子就可以了?五米高的墙都能刷?
哎呀你们真的是完美员工!
他放下给院墙上涂料的小活儿,自己一头扎到墙根,对着导师发来的文件,开始研究用玻璃罩子罩住墙根的技术方案,和具体施工方法:
“嗯……对原有墙体/地面进行三维扫描,检测裂缝、空鼓、风化程度,评估承重能力……
这个不用了,我自己做的东西我自己知道,而且,在竖起来的墙体上面罩玻璃罩,也不用考虑承重问题……”
“探测地下结构……这个也不用了,都探测过了……”
“通过‘气相补水——湿法保护’和‘小环境控制’的方式,使墙体含水量长期保持稳定……”
沈乐一边看一边嘶嘶吸气。给墙壁加一块玻璃罩,可不只是那么简单:
罩子里要有探头,实时监测玻璃罩内部的温度和湿度;
要有水蒸气或水雾喷嘴,喷嘴数量和位置要分布合理;
要有补水设备,比如高压微雾加湿系统,对了,这个系统还得用去离子水,避免水雾蒸发在玻璃罩表面留下水垢;
补水过程要能够自控,也就是说,检测探头和补水装置,必须由控制设备联系起来;
应严格禁止阳光直射到展示部位,抑制绿色植物生长;
玻璃罩内的led灯、水导管、喷雾口、监测探头、电线等必须隐蔽,要求从外向内参观者看不到……
一样一样都是要求,每一样要求,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能用钱堆,已经是上上大吉的事情,不到一定档次的工程,没有专家,都没人给你设计,你堆都不知道怎么堆!
沈乐看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具体要多少钱,也能确定一点,这个方案肯定要很多、很多钱,前期建设和后期维护都是。
看到最后,他忍不住给导师打了个电话:
“老板,做这一套保护方案,你评估过成本了吗?有人出钱吗?”
“那肯定有啊!”
老教授答得十分干脆利落:
“我和甲方沟通过了,和学校也沟通过了。甲方愿意出钱,学校也同意出一部分经费,让我单独做一个课题——”
嗯,大概就是《潮湿环境砖石遗址“气相补水—湿法保护”的尝试——刺桐市明代民居宋末遗存的保护策略和工程实践》这样的论文吧?
老板还是老板,短短几天时间,甲方搞定了,上面发课题的组织也搞定了。沈乐默默给导师点了个赞:
“那就行了。老板,我把这院墙的历史资料发你了,写解说、定做牌子的事儿,你让人去干,我动手施工啦!”
有一说一,有了施工方案,仅仅是动手的话并不难。先在地面上定点,进行预埋件施工。
按照一般施工规范,为了保护古建筑,施工当中尽量采用非侵入式固定,比如优先使用化学锚栓,严禁在文物本体上钻孔;
但是,到了沈乐这里,他手里拿着碳纤维支架,往墙上一放,或者往地上一插。
墙砖缝隙当中,地面缝隙之间,自然而然地敞开一条通路,让他把东西插进去。小墨斗在他旁边大叫:
【抬高一点!抬高一点!】
【往左!往左!过头了!往右!再往右一点!】
【好!就这样!沈乐你等一等,我让他们过来打药剂!】
“郑墨你去看着他们,我这里没问题的,我有激光校准帮我的忙呢!”
【哼!激光校准哪有我厉害?】
“激光校准的标准是,误差≤2mm/3m,你确定你做得到?”
【哼!这有什么难的!】
小墨斗精神抖擞,铅坠一甩,墨线立刻缠绕了上来。沈乐笑着松开手,把掌控支架方向的工作交给它,自己集中精力对付砖缝:
“长!长!长!长好!很好,严丝合缝,全部咬住了!再多注入一点土行力量,再多加固一点,让它五十年,一百年也不动摇!”
上完支架,开始一个个装凹槽,装排水槽和排水管,装电线。
在架子上装监测探头,装高压微雾加湿系统,对了,这个玻璃罩还得是电加热的,虽然有现成的电加热玻璃卖,但是,沈乐必须负责接线工作……
他爬上爬下,把自己忙了个要死要活。小墨斗在旁边不停嚷嚷:
【装错了!】
【装错了!】
【这里的管子不应该这样接!】
【你闪开!我来!】
“郑墨……别闹……”沈乐有气无力地扒拉它:
“你又没手,你怎么来干活啊……”
【我来!】
身边亮光一闪,小伶精神抖擞地跳了出来:
【交给我!我比你小,钻在这里面干活,我比你方便多了!】
“等等啊,小伶你也学会看图纸了?!”
沈乐大惊。施工图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懂的,哪怕是我,从学校里的学生,到在工地上能按照专业图纸进行施工,也经过了大量学习。
你一天天的唱歌跳舞,你啥时候学会看图纸的?
【我会啊!我告诉她装哪里,她照着装就是了!】
小墨斗飕飕地挥舞着墨线。沈乐无奈:
“那你告诉我不行吗?”
【你不行。你会自作主张。】
沈乐:“……”
他只好把这些细活儿扔给小家伙们。分工合作的好处在于,小家伙们在里面安装仪器设备,他有空吊装玻璃罩了:
一块吊到框架上,再一块吊到框架上,调整夹具,准备往接缝里打密封胶——等等,我为什么要打密封胶?
我让玻璃自己长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吗?
玻璃也是土行的!我应该也能控制!
沈乐想了想,裁下一条玻璃,小心翼翼,按在两块玻璃碎片当中。凝神,调整呼吸,伸手一指:
“长长长——”
很好,玻璃开始变软,延展,摊平,和旁边的玻璃碎片融合在一起——融为一体,毫无破绽!
沈乐足足了三天时间,带着小家伙们一起干活,好不容易将玻璃罩里的仪器设备安装完毕。
罩子一罩,以后不怕风吹,不怕雨打,不怕里面长青苔,里面再过几十年也不会有变化——
就算玻璃会老化,探头会老化,喷雾喷头也会老化,沈乐相信,自己加固过、特别注入土行力量的院墙,也没有那么容易出问题。
罪过罪过,回头其他古建保护队伍按照我们的方案施工,达不到我们的保护时间,会不会害得他们被骂啊?
好在被骂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沈乐根本管不了。他再回头去看宅子模型,谢天谢地:
整个模型安安静静地戳在那里,不摇,不晃,不一会儿飞出个地砖,一会儿飞出片瓦。
模型里的光笼黯淡无光,大概已经把打打闹闹的灵性压服了下来,也可能,是进入了节能模式:
“好了吗?能走了吗?”
他伸手拍拍模型。模型轻轻晃了一下,屋檐上宫灯轻轻一亮,屋内有道白影一闪而过。
沈乐叹了口气:
行吧,还没好,还不能缩小。大概,也许,可能——
有生死大仇的人并没有被扔出去,是我我也要闹到底,决不能和它共存在一片天地,至少,不能共存在一个灵器当中!
这双方是真的没法共存啊。沈乐想了想,要把珊珊,阿珍她们赶出去,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也不忍心这样做;
要把那群鞑子,还有蒲家那群讨厌鬼赶出去,嗯,他倒是下得了这个手,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做到……
毕竟,之前的光笼,也没有把它们全都干掉,而是一网兜住,全部塞进模型里了啊!
“你们能帮帮我吗?”
他伸手贴在房屋外墙上,输入热流,轻轻和模型沟通。和光笼沟通,和宫灯与白绫沟通,千万不要惊动那群讨厌鬼……
糟糕!
又打起来了!
你们住手啊,我重新想想办法……
(本章完)
第551章 给你供吃的,给你换房子,求求你出来吧!啥,给脸不要脸?!
第551章 给你供吃的,给你换房子,求求你出来吧!——啥,给脸不要脸?!
“喂,你们出来吧。”
“你们要不要出来?”
“与其在这里天天挨打、天天和人打架,不如咱们离开这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乐端坐在摆放模型的长桌前,胳膊肘支着桌面,左掌托腮,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模型里的荧光……灵性……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聊天。
一边聊天,一边伸出右手,在模型的院子里左右摆荡,捞来捞去,试图捞一个或者几个光点出来。
很明显并没有什么效果。这些光点,明明之前还在沈乐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的,现在却半颗都捞不到:
不但捞不到,它们根本不冒头。也不知道是隐形了,还是藏在房间里、沉在地砖下面。
又或者说,作为无形的光点,它们可以藏在有形的墙壁砖瓦里面?
“唉……我是很认真的,很诚心的请你们出来啊!”沈乐叹了口气,微微凝神,往指掌间增加了一点功力。
热流弥漫,手指继续穿梭的时候,模型里面,仿佛有淡淡的金光应手而起。
很薄,很细,他的手指一掠就顺利通过,只感觉到一点蛛网似的牵拉留恋——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金光织就的细网,也并没有把沈乐想要的荧光给兜住扔出来。
仿佛,相对于沈乐这个半道加入的自封主人,它们更加认可那些荧光,是这个宅子的一部分?
“唉,看来光靠嘴皮子是搞不定了。”沈乐无奈地叹一口气。想了想,摸出手机,开始——
打电话?
错了,当然是订外卖!
斯丹家的姜母鸭,侯阿婆家的烧肉粽,刺桐别院的老醋烧鳗鱼,阿秋家的招牌牛排……
都是他这些天来,被导师、师弟师妹和当地修行者们,带着走街串巷打过的牙祭。未必高大上,也未必多么精致,胜在一个好吃——
下完单,不到一个小时,各种菜肴就满满摆了一桌子。
沈乐在桌前摆上七八饭盒米饭,点起三根香——香是拜托去取姜母鸭的小哥,在旁边关岳庙顺手拿的免费香——合掌拜了拜:
“尘归尘,土归土,荣华富贵归无处。这都几百年过去了,该死的人都死完了,大伙儿能放下的恩怨,这就放下了吧……”
祝祷完,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的菜叹了口气,撤退到隔壁房间。一坐下,小家伙们就迫不及待地吐槽:
【你这样供没用的啦!】小墨斗,说得好像你供过一样,你怎么知道没用啊?
【碗都不放一个,筷子都是一次性筷子,你让人家怎么吃?人家都未必觉得这个是餐具!】
啊这,小伶啊,你不要挑剔这么多,条件有限条件有限……
再说,鬼魅进食,也没理由说一定需要筷子吧?
就那些游牧民族,他们还吃手抓羊肉啥的呢!
【这么多人只放三根香!还是关岳庙里免费提供的!】
兰妆,香不在多,有心则灵。燃烧的香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香火,是上供者的信仰之力——
我一个等级不低的修行者,诚心拜拜,怎么就不是给它们提供力量了?
【你想跟他们交流,至少自己诚诚心心洗手作羹汤吧?】
这位罗裙姐姐,我这手艺,还真不敢自己做饭,怕把它们气跑了吓跑了……
要不然,您来指导我做?您一个口令,我一个动作?
沈乐压低声音,和小家伙们不停辩驳,不停斗嘴。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好半天,钟小妹蓦然一声断喝:
“别说话!出来了!”
大家立刻闭嘴。只见模型上方,光网放开一线,有青白色的光点莹莹飞舞。
先是绕着饭桌转了三圈,又落在袅袅香烟当中,一涨一缩、一明一灭,仿佛在努力吸气。
沈乐扒在电脑屏幕面前,透过摄像头屏息观看,片刻,明亮了几分的光点成群飞起,流萤一般,落在桌面的菜肴上……
【吃了。】
【吃了吃了吃了!】
【在吃了在吃了!看来她们都很喜欢!还是家乡菜好啊……】
小家伙们激动地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沈乐也微笑起来:
挺好,挺好。这些家常菜,这些本地家乡菜,你们很久没吃到了吧?
开开心心吃,别客气!宗祠祭拜的时候,上的那些整猪,整羊,牛头啥的,肯定比不上我供的菜好吃!
光点上下飞舞,不停地在一个个菜肴之间来回转动,像是这些荧光在正常享受宴席,这个菜吃两口,那个菜吃两个。
沈乐隔着屏幕笑望它们,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
等等,他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只有白色、青白色的荧光飞出来,那些接近黑色的光点,那些他想赶走的讨厌鬼,动都不动,完全不冒头……
“嘘……你们不要说话,我过去看看……”
他打了个招呼,小心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弯着腰,弓着背,螃蟹一样慢慢挪了进去。还没挪到桌边,小家伙们轰然提醒:
【别过去别过去!】
【它们惊动了!】
【它们回去了!】
沈乐猛然起身。视线一超过桌面,就看见满天荧光,如同流萤,纷纷扬扬落入模型当中。
沈乐想抓的那个时机,趁着己方离开,赶紧把对方拖走的机会,已经消散在风中,再也不可追寻……
“啊这……算了算了,我不去托人了,你们继续吃!你们继续吃啊!”
沈乐灰头土脸,向模型合掌拜了几拜,赶紧溜回隔壁。
继续看视频,那些荧光不知道是被惊动了,还是已经吃饱了,趴在模型里面一动不动,主打一个绝不飞起,绝不离开……
【它们不吃,那就你吃吧。】
【去吃!快去吃!再不吃菜要冷了!】
小家伙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出主意。没说两句,一群人(?)自己就吵了起来:
【别闹,供过的菜不能吃的!跟嚼木头没区别!又不是没钱,再点一份自己吃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你吃过啊?】
【别听他胡说!之前供在庙里的那些祭品,撤下来以后,庙里的人都吃!】
【所以你吃过?确定好吃?你又不是庙里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饿了没东西吃,只能捡供品吃的?】
【我看着他们吃啊!好吃不好吃我还看不出来?倒是你,你又没吃过供品——不要拿网文上的消息当真的说啊!】
沈乐盯着屏幕,努力不吞口水。有一说一,他点的这些菜,全都是他吃过、确定好吃、并且确定合他口味的;
就这样扔掉,不但浪费粮食,而且非常可惜。不扔掉吧,老实说,他心里真的有点膈应……
而且他自己也饿了!
现在重新点外卖,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所以你上供的时候,为什么不先盛一点出来自己吃?
姜母鸭、烧鳗鱼和牛排都是小块小块的,烧肉粽你供了好几个,也可以拿一个出来的啊!】
啊这……
沈乐掩面。我说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你们相信吗……
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沈乐溜溜达达,出去打了个牙祭回来,继续盯着面前的模型看。
从傍晚一直看到深夜,模型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再尝试让它变小,它也没法做到,看上去是真的吃撑了……
唉,只能期待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沈乐无奈撤退,回去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把枕头折腾成香肠又折腾成馅饼,突然坐起来,“啪”地给自己脑门一巴掌:
错了错了!
方向错了!
想要把那些鞑子啊,蒲家的那谁谁啊,给引出来,要供他们吃的东西啊!
嗯,那些会在家里建礼拜堂的,供些他们的专门食品,应该比较有针对性?
想到就干。沈乐杀去附近的羊肉面馆,打包了一份手抓羊肉,一个馕饼,还特地买了些酸奶、葡萄干什么的。
一样样装到盘子里,连着打包袋一起放在桌上,特地把包装袋的绿色标识转向模型,戳了戳标识:
“喂,是你们能吃的东西啊!看到这标识没有!是符合你们要求的!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们大清净寺不卖吃的,也不卖香,没法给你们上香……来吃!尚飨!”
他不情不愿、意思意思地合掌拜了拜,很想在模型旁边放一个老鼠夹或者捕鼠笼子,那些黑色光点来一个逮一个。
奈何不行,没有合适的笼子,甚至没有合适的笸箩,上面拴根绳子,所有光点到达预定位置,一拉一个准……
“来吃啊!你们来吃啊!”
【它们好像不肯出来……】
【是它们不肯出来,还是封印的力量不放它们出来?】
【不好说,要不然,沈乐你再去和封印沟通沟通呗?】【或者,它们没办法沟通,要么就是没有出来吃供品的习惯?】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不停议论。沈乐趴在电脑屏幕前,耐心等了一个小时,怎样也等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
“你们帮我看着啊……我去干活去了……”
墙壁搞定了,还有屋瓦,还有彩绘,还有牌匾,还有很多细部需要处理呢!
他在墙边搭起梯子,假装顺着梯子往上爬,实则是用风托着自己,轻飘飘上了屋顶。坐在屋脊上,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开始无脑扔法术: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灰尘,杂草,苔藓,甚至长在屋瓦里面的小树,被一阵又一阵无形的风卷了起来,扔向地面。
这种程度的操控,沈乐早在用自家大宅当练习对象的时候,就练到了熟极而流。到现在为止,那栋大宅,都是他一个人打扫的:
从屋顶,到池塘,再到所有的阳沟阴沟,全部用清洁术卷一遍,都用不了一天时间。
至于现在,只需要清洁这些屋瓦,更加是随心所欲,无脑扔就可以了。
扔完一遍,再拎一桶水、抱几块大石头上来,开始给屋瓦加固:
捏一把水灵气,均匀润泽屋瓦;捏一把土灵气,均匀培厚屋瓦;再捏一点点火灵气,这个就不用订炉头气罐了,把精神力向外蔓延一点……
“擦!炉子怎么又熄火了!”叫骂声远远传来:
“这煤气灶不太对劲啊,要找煤气公司来修修了!一天到晚熄火,炸了怎么办!”
啊这……
火灵气抽得太多了,罪过罪过……下次不抽这些小炉子了,抽右边那个大灶……
沈乐在心里合掌拜了拜,继续凝神修复屋瓦。足足折腾一上午,折腾到肚子饿了,爬下屋顶,去问小家伙们:
“怎么样?它们出来了没有?”
【没有……不出来……】
【它们不吃……】
【根本就不冒头啊!】
行啊,不冒头,不吃是吧。你们不吃我吃,手抓羊肉还挺好吃的呢,肉质丰腴细嫩,微微咸鲜,入口即化。
沈乐把这些手抓羊肉啊、馕啊、酸奶葡萄干什么的一卷,找个微波炉加热,自己大快朵颐:
“吃吃吃!填饱肚子,再去找专家帮忙!”
“所以……你现在的问题是,要从这里面把你看不顺眼的东西分离出来?”
接到沈乐在线求助,天后宫的守庙人反正离得不远,抬脚就到。
她绕着模型正走三圈,反走三圈,轻声念动经文。房间里窗帘无风自动,整个模型表面,似乎掠过一阵微风,微有亮光波动:
“我……好像能感觉到里面的异状,又不太能确定。”守庙人紧皱眉头,无奈地摇摇头:
“妈祖的力量,对于这种存在,也没有什么作用……它们既不够强,又不闹事,妈祖慈悲,是不会伤害它们的……”
那……好吧。沈乐恭恭敬敬地送走她,又恭恭敬敬地迎来开元寺的老和尚。
老和尚的道行显然要高得多,对着模型念了半个小时的经,每念一遍经,都能引起模型里的金色光笼不停震颤:
“唔……老衲的力量,比起先辈来说,还是差得太多了……”
他竭尽全力,从《金刚经》念到《心经》,再从《心经》念到《地藏菩萨本愿经》。
念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白胡子上淋淋漓漓全是汗水,也只能让光笼震动几下,露出里面的各色光点,却没法让光笼裂开一条缝。
无论是放那些光点自行飞出来,还是把它们扔出来,又或者,让沈乐伸手进去,把它们捞出来,都做不到,无论如何做不到……
“也许……这不是您的问题,是您一人之力,比不了那么多先辈的集合力量?”
沈乐恭恭敬敬地给他递了一枚红彤彤的灵果,看着他吃得满胡子汁水,小心翼翼劝说:
“您也能感觉到,这座光笼里面,有好几家的力量吧?佛家的,道家的,还有天后宫那边的……我估计……”
他以“我估计”的方式,把自己在记忆里看到的水陆道场说了一遍:
“靠一个人的力量,要把它撬开来,难度可能比较高?”
“唔……”
老和尚喘匀了气,摸出一块手巾擦干净胡须,凝神思索。他握着念珠,一粒一粒把珠子往上捻,另一只手点点画画,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纠结了半天,叹一口气:
“术业有专攻。我的意思是……你不妨去清净寺看看?要安顿他们的信徒,有没有可能,他们更擅长一点呢?”
沈乐僵着脸用力摇头。这个问题吧,一则他不太想去找那些人,再则,他对那些黑色的光点,也真没有多少好心;
最后,他不是没有去过清净寺——以纯粹游客的身份,奈何,他就没在那个地方,看见过任何一个像是有修为的人……
“那……行吧。”老和尚无奈地摊了摊手。想了想,他又给出一个建议:
“要么,你跟这里面的……好好沟通,让它们出来,要么,你给它们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没有新房子,直接让人搬家,有点说不过去吧?”
沈乐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得没错啊!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双眼几乎放出了光芒,一窜而起,对着老和尚恭恭敬敬作揖: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多谢大师!我这就去做!”
老和尚笑而不语,转身离去。沈乐想了想,照例还是摸出手机,直接打开万能的淘宝网:
那些蒲家人,那些远渡重洋而来,和中原民族有不同信仰的人——他们的圣地,他们的梦中故乡……
网上有卖模型的吧?
买个模型,让那些光点自己进去?
果然有!这个太大,不好搬动,不好携带;这个太麻烦,居然是个积木要自己拼;这个太贵了,居然要一千多?
我凭什么为这些人渣一千多!
有了!
这个最合适,人造水晶的,8厘米*8厘米,小小的一只,不到一百块钱!
就是它了!
感恩淘宝,感恩我国的工业产业,感恩义乌小商品市场……
沈乐眉飞色舞地下了单。果然,东西只两天时间就到了手,黑沉沉、金灿灿,澄净透明,看着非常有卖相。
沈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为了让它能够容纳超自然存在,甚至还抓了些土灵气,给这个摆件填充了一番:
“搞定了!让我再试试看,再不行就不能偷懒了……”
他双手捧着摆件,放在大宅第一进外面的正门口,往左挪了一挪,又挪回正门口。
嗯,记得那个礼拜堂,之前是放在第一进左侧,可能摆件扔这儿会比较容易被看见?
摆好了,左右挪动两下,确认它已经摆平了、不至于突然歪倒摔倒。沈乐想了想,在模型外面又摆上一份手抓羊肉,开始祈祷:
“这个……你看你们和这个宅子的第一批住客……大家相看两相厌,对吧?要不然你们搬到这儿来住?
这里是你们的圣地模型哟……你们大家都想去的那个黑房子……搬到这里,是不是能让你们开心一点,也用不着天天打架?”
模型微微震颤了一下。光笼悄然浮现,颜色由浅而深,由淡薄而鲜明,不停抖动。沈乐赶紧双手贴住模型外缘,拼命给它输入热流:
“别闹!别闹!是我想让它们出来的!你们放人就行了!别拦着它们!”
热流旋转三遍,光笼终于不情不愿,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诸多黑色光点在内浮现,顺着光笼内缘不停旋转,仿佛在贴着窗户往外看。
沈乐屏住呼吸,努力等待,好半天,才等出了一颗最小的光点。穿过裂口,飘啊飘地落向面前摆件: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沈乐努力为它们打气:
“你们应该去过那里的吧?或者,至少有人去过的吧?至少至少,应该知道那里长什么样的吧?
——我让你们住进这个模型去,你们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无论光点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它反正是没有嘴来回答。那颗最小的光点绕着摆件,特别是绕着摆件中央的黑色方块转了两圈,一头扎了进去。
沈乐凝神盯着它,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通、砰通,一声声在耳边震响:
可千万要满意啊!
可千万要愿意待在这里啊!
把你的同类们,把你的子孙们,全部带出来,全部住到这里面去!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彼此信仰不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沈乐越祈祷,越是事与愿违。
他安静等待了好一会儿,等到“砰”的一声震响:
整个摆件,整个人造水晶做成的摆件,那个黑沉沉的、镶着金色装饰的方块,四面八方,猛然炸开!
“别啊!”
沈乐一声惨叫。他眼疾手快,拿起一个铁盘子挡在面前,才侥幸没有被破片攻击伤到;
而那个黑色荧光仿佛勃然大怒,卷起黑方块的碎片,劈头盖脸,往他身上砸!
“喂!喂!——喂你给脸不要脸了你!”
沈乐挡了两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召唤出一个火球,举在手里。
还没往外扔,一道电光平空落下,打在黑色荧光上:
刺啦一声爆响,荧光碎灭,黑方块的碎片四下炸开,循着物理规律,无力落下……
正是小油灯愤怒出手。沈乐抹抹额头上的汗,开始郁闷:
成功引诱出来了,结果还是功亏一篑。所以,我到底还是偷不了懒吗?
(本章完)
第552章 说带去圣地就要带去!嗯,找哪家快
第552章 说带去圣地就要带去!——嗯,找哪家快递公司?
“你让它们搬到这个黑方块里去住?”
“成功地把它们从模型里面引出来了,然后黑方块就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桌子对面,那位关岳庙的守庙人笑得前仰后合,不停用手拍桌。拍一下,沈乐心脏就抖一下:
别拍了!
你拎过来的姜母鸭,汤要洒出来了!
虽然这东西是吃肉为主,喝汤只是增加点儿滋味,但是,也架不住你拎过来的这个砂锅,汤汁都要漫到砂锅边上了!
守庙人是听说沈乐基本上把修复工作搞定了,才以拉他打牙祭为名,蹭过来参观的。
一到古宅,就听到了这么大一个笑话,笑得他几乎在地上滚:
“你这把等级也拔得太高了……你换我住,我也不敢住的啊……”
沈乐恶狠狠地瞪着他。平心而论,这位守庙人给他的印象很好,性情爽朗,爱说爱笑——
而且可能是受到了供奉庙宇的影响,日常站在那里就一身正气。
但是,这也不是你嘲笑我的理由啊!
“就这么说,就举个例子。”守庙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笑够了,一抹眼泪:
“现在有个海外游子,嗯,海外游子的鬼魂要回家,你给他捏了一栋小房子,哪怕捏了一栋三进三出的四合院……”
沈乐:“……”
他斜眼看了看自己刚刚捏好的模型,总觉得对方在影射自己……
守庙人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他盯着那些黑方块的碎片看了又看,深吸口气,努力按平嘴角:
“估计人家就跟你走了。但是,如果你捏个故宫,不对,故宫的比喻还不恰当,比如你捏个开国大典时候讲话的城楼……”
他又开始“嘿嘿”笑个不停。沈乐的五官已经皱了起来: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捏个城楼模型,他飞起来看看得了,住是坚决不会住进去的。
他是谁啊?
他配吗?!
“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重新弄一个小点儿的。”沈乐无奈叹气。守庙人又“噗嗤”笑了出来,赶紧再按下嘴角:
“你打算用什么材料做?要不要我帮忙?”
“我……”
沈乐纠结。他最初的打算,是用灵木搭一个类似礼拜堂的东西,或者用带有灵性的黏土捏一个。
但是,就怎么说呢,一则珍贵的灵木和灵土,他不太想用在这些坏种身上(虽然他有整整一个秘境的存货);
再则,沈乐有种感觉,他用自己储存的灵木、灵土做出来的东西,相性可能不合。
就怎么说呢,力量性质可能不对,没法很好地把那些家伙引导进去……
“算了算了,我来帮你吧。这样,我去清净寺要几块砖头来,都是他们修房子替换下来的旧砖,应该能用吧?”
这应该能用!沈乐眼睛一亮。相同的信仰,常年累月的浸润,做成类似的建筑,应该,也许,可能,比较容易吸引它们?
“这怎么好意思……”他直觉地婉言推辞。守庙人已经笑了起来:
“没事,这个方便得很。你要真过意不去,那——”
他伸手指指被沈乐扫到角落里,还没有扔出去的人造水晶碎片:
“把这个给我?这上面的力量蛮有意思的,我想研究一下!”
交易就此达成。半天以后,守庙人拎着一兜水晶碎片,和一兜灵果(给关岳庙上供的!不是给你的!)喜滋滋地离去;
而沈乐坐在一大块石砖面前,摊开纸笔,开始咔咔画图:
做成什么样子比较好呢?
阿拉伯当地民居?或者古代民居?那是什么样子的,可能需要考证一下……
还是刺桐市古代民居?
又或者,来个礼拜堂的样子,就照着记忆当中,在黄氏宗祠第一进造的礼拜堂,复刻一座100:1的?
反正那块石砖足够大,半米长,30厘米宽,20厘米厚。上面青苔厚重,表面略有风化,显然经历过百年以上的岁月。
放开精神力,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一种厚重的回响,带着期盼,带着怀念,带着许多沈乐不太能品咂出来的味道。
大概,也许,以这块石砖为材料,做出来的东西,更合他用?
沈乐来来回回,查了无数资料,无数的书籍、论文、旅游攻略、照片,终于定稿。
他先画了一个规整的方形房间,3米*4米大小,想了想,又把长、宽各扩大了一倍,以能容纳更多人进入;
然后,在房间的入口处旁边,设置了一个洗手池,洗手池旁边画了个水桶和一个长柄勺子;
和入口处遥遥相对的最深处,墙上画了一个雕的拱龛,深60厘米,高2.2米。
拱龛里面不用放神像,也不用放十字架啥的,只用淡淡的笔触画了一本小书,真是太好了!太方便了!
拱龛前方,一个一个长方形,勾勒出拜垫,啊不,拜毯的存在。地面上甚至展开漂亮的几何形纹,一看就带着当地的特色……
沈乐想了想,又在房间侧面设了两排窄窗,让阳光可以直射进来。
到时候,能够买到,就在窄窗上面安装彩色玻璃,阳光射入的时候,能投射阿拉伯文的箴言;
如果买不到,就装普通透明玻璃也是一样,反正不是给活人住的,预算少一点儿就少一点儿;
再买不到,或者难度再高的话,直接把这块地方空着就完了……
这样应该能满足它们了吧?
应该能让它们安心待在里面了吧?
啊对,还要再加点儿东西,就是要有个计时的东西。没有也不要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不相信那些残魂每天按时做礼拜!
沈乐刷刷刷刷,画完设计图,开始卷袖子干活。先扔了一堆清洁术,把石砖上的青苔、灰尘干掉,再把它搬上切割机:
砂轮轰轰旋转,把石料准确地切割成一个个小块,再切成一块块石板。不等沈乐动手,小墨斗已经扑了上来:
【我来!我来!——设计图我看完了!我来凿石头!】
墨线嘣嘣弹动,横平竖直,瞬间就在石板上勒出了一排线条。凿子、锤子们飞扑上去,开始干活:
凿出洗手池,凿出水桶,凿出长柄杓,凿出拱龛……
沈乐一个走神,它们甚至还在拱龛上凿出了藤蔓状的纹,在拱龛内部凿出了一个经书架子,架子上摆着摊开的经书。
地毯是凿不出来的,地板上的纹却难不倒它们。墙上假模假式地凿了一个摆钟,钟摆甚至晃向一边,似乎随时会转悠回来。
至于这个摆钟,能不能正确地显示时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沈乐反正管不着了。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当当。小墨斗铅坠挥舞,手下的木工队伍转职石工,在房间里凿出一片碎石、石粉。
沈乐一觉睡醒,它们已经精神抖擞地过来交作业:
【搞定了!沈乐你看看,我们搞定了!】
确实搞定了。工具组在小墨斗的指挥下,不但按照沈乐的规划,凿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石板,甚至在石板上面做出了榫卯凹槽。
沈乐来看的时候,它们都把石板安装了起来,拼成小小的、能托在手掌上的石头房子。
沈乐不得不趴在桌子上,用手电筒照进去,才能看到小小的拱龛,和拱龛上精致的纹……
“嗯,干得漂亮!”
沈乐大肆表扬了小家伙们一通,从小墨斗到它手下的工具们,挨个儿抚摸过去,挨个儿输入热流。
在工具组的欢欣鼓舞下,他找了一件穿旧了的羊毛衫,剪成长方形小块,一块一块铺在石房地板上——甚至还弄点儿胶水粘住。
然后,再把石头房子重新拼起来,从旁边抓了一块石板,抓出里面的土行力量,往榫卯缝里填:
“长!长!长起来!长成一块!”
灰黄色的荧光顺着他的心意,点点飞落。须臾,依靠榫卯结构组合在一起的石板,变形,粘合,紧密连接,化为一体。
沈乐伸手拿起石头房子,上下颠了一颠,甩了一甩,见它没有任何变形移位,十分满意:
“很好,搞定了!现在就可以来尝试一下,能不能把它们引过来了!”
上次的流程,这会儿再来一遍。上供手抓羊肉、在古宅模型门口放上小房子、输入热流、碎碎念让光笼放人。
折腾得满头大汗,终于,一颗接近黑色的光珠慢慢飘起,慢慢落入石房:
它在石房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沈乐屏住呼吸看着,看它上上下下,把每个角落都探索了一遍,又慢慢腾腾飞了出去。
还好还好,没有当场勃然大怒,没有当场把石头房子炸成碎片。无论如何,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黑色光珠飞回古宅模型,在光笼外面飘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裂缝钻了进去。
更多的荧光腾起来迎接它,像一只苍蝇飞进了一群苍蝇当中,嘤嘤嗡嗡,折腾出让人心烦的动静。
黑色荧光扑腾了好一会儿,十来颗黑色荧光飞起,再次奔向石房;更多的荧光往下一沉,死赖着不动,像是要在古宅里赖到天荒地老……
沈乐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等着那十来颗黑光探索石头房子,把它里里外外都探索了一遍,回去和大部队汇报。
好半天的讨论?争执?辩论?之后,大概半数黑光飞去石头房子,半数黑光往下一沉。就此趴着不动,再也没动静了。
啥?
这就不走啦?
你们打算两边都住?
这边的房子也要,那边的房子也要,如同拿到了外国国籍,却不肯退出华夏国籍,一定要捧着当个后路的“哔——”?
沈乐大恼。他伸手抓起石房,比拳头大一号的石头房子入手沉重,何止比先前重了三五倍,幸好以他的力量还能捧起;
上下颠了颠,晃了晃,就想往地上砸,在最后一刻又放了下来。脸上堆满微笑,柔声道:
“你们还是搬到这里来吧。我知道,你们也是异乡的游子,时时刻刻想着回归故里——
这样,你们都到这个礼拜堂里来,我回头给你们送到你们圣地,让你们能上天堂好不好?”
他来来回回说了七八遍,说得口水都干了,颇有点怀疑对面听不懂他的话——或者可能是听不见,没法交流。
幸好,说到最后一遍,古宅模型里的黑光又动了起来,慢慢升腾,在宅子里绕圈。
一圈,两圈,三圈,蓦然间,大半黑光汹涌而出,一头扎进石房!
成功!
沈乐几乎兴奋得高举双手。他紧急用理智按住了自己的行动,盯着古宅一角:
黑色荧光大部分都离开了古宅,只剩下小小一簇,大概十来颗左右,在里面翻翻滚滚。嗯,这些玩意儿,大概是元军的?
是那些烧杀抢掠的鞑子们的?
它们不肯走也正常,大家毕竟不是同一个信仰,这群人心目中的圣地,并不是那群人的圣地……
“等一等。再等一等。”沈乐摩拳擦掌,努力安慰自己。
等那些离开的黑光全部进了石房,等那些黑光不会再跑出来,等自己想个办法把它们封住——
剩下这点儿,我再想法子收拾!
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
先等等,现在不要惊动它们,不要让已经跑掉的讨厌家伙醒悟过来!
他耐着性子平复呼吸,努力提供热流,让古宅周围的光笼变得更强,更紧密,更坚韧。
眼看着光笼的格栅一点点合拢,还没完全关闭,石房里的黑光又一股脑儿升了起来,全部钻回古宅。沈乐忍不住急叫出来:
“喂!!!”
怎么又回来了!
光笼呢!赶紧关上,把它们关在外面啊!
奈何光笼的力量太弱,或者说,沈乐输给它的力量不够,还不能做到由心操控。沈乐恼怒地盯着那些黑光,然后,忍不住“啊”了一声:
“啥?”
你们自己打起来了?!
大群的黑光,四面八方,围住了那小小十来颗黑光。分隔,包抄,撞击,驱赶……
砰砰砰砰,噼里啪啦,打得火,不,黑光四溅。不像是要下死手,但是,真可能打死的话,也不至于留手……
“啥情况?终于不用待在一起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这时候终于到了?”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果然坏人是团结不起来的,当失去了欺压的对象,或者没有了共同的利益,它们自己就能打起来……
他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大群黑光显然是打够了,围堵着小小十来颗黑光,驱赶着它们往外走。
越过光笼出口,离开古宅模型,一头扑进了石屋当中……
“这是……这地方我不待了,你也不能待的意思?要走一起走,你决不能过得比我好?”
沈乐看得一头雾水。一边茫然,一边赶紧给宅子输入热流,让光笼变得更加密实坚韧,不再有任何开口。
等到确定能把讨厌鬼们拒之门外,他才嘿嘿笑着,搬出了一个木盒:
“来!进去!”
双手用力,举起石屋,往木盒里一塞。塞完了,立刻开始着手封印:
“关岳庙的香灰,往里面倒!倒满!”
“盖上盖子!特事局专用封印胶带!”
“天后宫特制封印胶带!”
“开元寺的封印揭帖,六个面贴满!……”
佛家,道家,各种不同来源的封印方式,全部来一遍。务必让这些讨厌鬼安静待在石屋里面,没法再跑出来;
然后……
“唔……说好送过去,就是要送过去的……当然,非教徒不能去圣地,只能送到岸边,然后让别人去送……”
沈乐再次摸出手机。有一说一,寄到国外的快递,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寄,哪家快递公司有这个服务;
如果是没有收件人的快递,那就更加不清楚了,只能努力摸索……
对了,云鲲!
云鲲最近往那个方向走吗?
方便帮他扔一下箱子吗?
沈乐查找三十分钟无果之后,终于想起了终极方法:问一声自家小木船。
电话拨过去,云鲲非常开心地回复:
“啊,我最近?我最近没有去红海啊!——他们告诉我,红海最近闹得有点儿厉害,让我不要去……
我最近去了南边!看我们的大船丢大炮仗!可好看了,它们都不敢吭声!”
啊这……云鲲你玩得开心就好。沈乐切到浏览器画面,飞快地看了一眼最近的新闻,挺好,云鲲去的那个地方挺安全——
最起码,那里几千年来只有土著,还是原始社会状态的土著,没有发展出太强的文明,大概也不会有太强的当地神灵。
云鲲去那边玩玩,大概,也许,应该,没有什么超自然力量能对付得了它?
“你没去就好,不要去。”沈乐舒了一口气,也打消了把东西扔给云鲲,让云鲲帮忙扔箱子的念头。
他把木盒连着内容物拎回自家老宅,想了想,又拎到大樟树下面,郑重交给阿绿:
“帮我个忙,看一下这些家伙。谁敢逃出来你就吃掉谁——如果都乖乖的,不逃出来,回头我带它们回老家!”
【又是我……什么脏东西都交给我……一去就去几个月,回来也不知道给我带点儿甘露、灵水啥的……】
大樟树嘟嘟囔囔,还是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沈乐满意地返回刺桐城,尝试拎了拎古宅模型:
“还是不行吗?还是不能变大变小?也不能变轻?这是没有消化完毕呢,还是你们有心愿没有解决?”
模型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光笼既不浮起、也不闪亮。
沈乐耐心地输入了一会儿热流,务必要雨露均沾,让每一间房子、每一面墙壁、每一根梁柱都充分吸收力量,以便它们能正常变形。
等待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一盏宫灯、一根白绫同时浮起,在屋顶上方转了一转:
划出一个可能是符篆,也可能是文字的东西,慢慢沉下,消失不见。
“啊这……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有人记住吗?——有人拍下来吗?”
沈乐为难抓头。左看,右看,小家伙们一片静默,谁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兰妆支起一面铜镜,镜面滚过一道曼妙的光影。仔细看,里面好像是文字,又好像是女子的身影,若沉若浮,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
“这个……你们不回答的话,我就只能照着我的想法做了啊……”
沈乐长叹一口气。他关门,落锁,贴封条,以免有人跑进来乱动模型——更免得模型跑出去惊吓别人,直接给导师打电话:
“老板,这宅子基本上搞定了。接下来,装上牌匾,装上说明书,装上电路啥的,应该就能对外开放了!”
“是吗?”老教授的声音里满满惊喜:
“太好了!工期终于保住了!终于不用拖时间!——你等等,我给甲方打电话,那些牌匾啥的都在他们手里!”
只用了两天时间,大量珍贵的,足以评上文物的牌匾,陆续开始进场。
沈乐惊讶地看到了一块“党史博物馆”的牌子,就嵌在大宅正门口外侧,右边的八字墙上:
“啥?啥时候评上这个了?”
“当然啊!”两个沈乐不认识的工作人员,抬着一块“见义勇为”的牌匾往里走。见沈乐询问,其中一个挺胸凸肚,满满自豪: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手里这块牌子,旁边的签名,海军上将萨镇冰!
我们家宋末反元,保幼帝南逃,明末抗清带隆庆帝跑!虽然清朝为了保持书香门第当官了,但民国还是跟着萨镇冰抗日反蒋!”
沈乐听得一愣一愣,像是听故事似的——这些资料,他在师弟师妹给的卷宗里都看见过,但是,和当事人亲口讲述又不一样:
“萨比汪精卫,得亏我家跟着萨镇冰,76号没本事搞我家!还是戴老板死早了,没把所有该死的一网打尽!”
啊这……你们家真的是世代……世代那啥。沈乐给他举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那位应该是姓黄的小哥头抬得更高,带着他往边上走:
“往右转!往右转!边上那个院子,——我们家还招待过红军呢!就这个院子,以前当仓库的,给红军放过电影!
小时候我去看,这个院子都腐朽得差不多了,牌匾都挂不上去了,只能放地上——多谢你们修好了!对,牌匾挂这里,挂上去!”
他身后,流水的牌匾,一抬一抬往里进。有“举人”,有“进士”,有“总兵”,甚至还有“太子太傅”。
沈乐心头忽然一动,拔腿就跑,奔到他放古宅模型的房间:
整座模型都在微微发光。特别是挂牌匾的地方,光影流动,波动得更加厉害:
“你们想要把这些都做出来吗?”
“把这个宅子的历史,把一代一代的历史全都补完?”
(本章完)
第553章 古宅模型你啥意思?你下面是不是压
第553章 古宅模型你啥意思?你下面是不是压了个猴啊!
“干活了!”
“小家伙们,开始干活了!”
沈乐一声令下,小家伙们整齐地扑了上去。墨线嘣嘣作响,在灵木上弹出横平竖直的线条,锯子随之上前,把灵木锯成小小的木片;
凿子第二个冲锋,在木片上仔仔细细,凿出边框,凿出纹。因为是微缩版,沈乐并不要求缩小的牌匾也要有榫卯结构,但是——
边框上的雕还是少不了的!
凿子努力干完活,鞠了一躬,优雅退下。沈乐摸了一根最小的笔,蘸饱灵墨,在牌匾上细细写字:
“太子太傅”、“举人”、“进士”、“总兵”……
当然,还有那个最重要的,写着“见义勇为”的,海军大将萨镇冰题词的牌匾。
和其他的匾额不同,那见义勇为四个字,不是规整的楷书,而是带了一股意气飞扬味道的行书。
至于他亲书的名讳,那更不用说,简直有点张牙舞爪的味道,让人能想见这位海军大将动手题词的时候,心情是何等豪阔激烈。
这样的题词,让沈乐往上盖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在纸上描一遍,他都要出一身汗,让沈乐用最细的笔在木片上临摹……
“嘘……”
“别说话,别说话……”
“你们看沈乐额头上都要冒汗了!我们再吵吵,他就要晕过去了!”
晕过去倒是不至于,但是手再抖一下,再写一次,那是大概率的事儿。
沈乐额头上汗珠蒙蒙,努力调整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态。心如止水,返照空明,一笔一笔慢慢落下,行云流水,不急不躁……
反正灵木是自家的,灵墨也不值几个钱,别说写坏了可以用清洁术擦掉,就算擦不掉,写坏一百遍我也耗得起……
【您用力的姿势不对。】
一个珠转水溅般的声音清丽入耳。沈乐扭头,就看见一袭鹅黄色的罗裙飘飘而来,在他面前轻轻敛衽行礼:
【这种勾边用的细笔,您这样握着会很累……这样调整一下会好些……您看……】
她抄起一支细笔,端正坐下,摆了个动手抄写的姿势。
须臾,一行一行流丽的字迹,就在方寸大小的宣纸上铺展开来,字如米粒,如蚂蚁,银钩铁画,笔笔分明。
她一边抄写,一边轻笑:
【这是妾身少年时候学会的本事……那些书生,又要考科举,又不肯下场背诵……】
懂了,所以你这是帮他们抄小抄练出来的水准吧?沈乐瞬间就想起游览金陵贡院的时候,看到的那些作弊工具。
巴掌大的小抄,能够抄下四书五经全文;那字小得出奇,沈乐用钢笔都写不到这么小,真担心那些书生进了考场,没有放大镜该怎么看……
他学着罗裙摆了一个姿势。奈何身姿不够柔软,瑜伽没有练过,摆来摆去,不是手臂角度不对,就是身体太僵硬。
折腾了几个来回,除了把自己拧成一根僵硬的麻之外,感觉并没有任何用处……
【唉,不是这样的啊。】耳边笑声轻轻,香风细细。另外一袭罗裙飘了过来,双袖搭在沈乐身上,一点一点调整:
【您不必研究这些,只要摆一个您觉得轻松舒服的姿势……重要的是握笔……握笔……】
用袖子卷住笔身,和用五根手指来握住笔,发力方式是不一样的!
鹅黄襦裙模拟了几次,都没有办法让袖子“长”出五根手指来,急得在原地转圈。
倒是后来的那袭罗裙轻笑一声,万缕青丝无限伸展,须臾,就编织出了五根纤细修长的黑色手指……
在罗裙们近乎手把手的教导下,沈乐终于掌握了握笔的正确姿势,开始一笔一笔往牌匾上写字。
写几个字,停下来喘口气,再写几个字,再停下来喘口气:
这家人家的历史也忒长了!
牌匾也忒多了!
咱们能不能少写几个,啊不,咱们能不能少挂几个啊?
比如说,“进士”挂了好几个了,“举人”是不是就能不挂了?
他带着这个念头去找导师吐槽。老教授正在看着工作人员挂匾,同时忙着拍照、记录、核对,闻言当场开喷:
“怎么可能呢!三年才几个进士!凭什么就能轮到你家!别说三年,一代人都未必能出一个!
——没有进士,有举人也是好的,有举人就是家里的科举人才没有断档,就能选官,就能坐在地方士绅这一桌上,就能面见地方官说话!”
所以举人也是重要的,也是不可或缺的。
然后,你要用人家当家里的支柱,你要让人家出头露面交际,你不给人家荣耀,牌匾都不给挂一个?
举人确实没有进士值钱,那也是拉到整个几百年的尺度上,拉到家族绵延几个朝代的尺度上去看的。
把时间限制在一代人的范围内,可能家族当中,就一个,或者几个举人最值钱了……
“你啊……有空还要多读读书。《题名录》、《缙绅录》,还有地方志里的科甲录,族谱里的登仕录,稍微翻一翻,大概心里就有数了……”
沈乐在导师的唠叨声里抱头鼠窜。走出导师视线,摸出手机一查,还是很想吐槽:
这家不缺进士啊!
这家真的不缺进士啊!
泉州紫云黄氏历代文武进士,唐代七名,五代三名,宋代一百六十三名,元代二名,明代五十九名,清代五十九名!
所以你们一定要在家里折腾那么多的【举人】匾额干什么,手都快写断了……
虽然如此,沈乐也大概知道,这些举人的匾额代表什么。进士也就一代才能出一个,举人一代能出好几个;
当了举人,就能选官,哪怕不选官,待在家里,也有资格和地方官平起平坐、谈笑往来。
家里能不断地出举人,能每代出好几个举人,意味着你还是当地的书香大族,意味着你家有潜力,有实力,树大根深,历经风雨不倒——
意味着你家在当地有资格分一杯羹,有资格站在当地的士绅序列当中!
他吭哧吭哧,低着头写了,不,描了不知道多少个匾额。
除了科甲匾额,还有楹联,还有各种题赠,一样一样全都要描出来。
每一个匾额、楹联、题赠,都代表着一段人生经历,代表着一段家族风雨,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就是这个家族的历史。
唐宋元明清,一直到民国,到北伐,到抗日,再到新中国。
各种各样的事迹,全都记录下来,才是整个古宅,整个祠堂,陪伴着家族、注视着家族,经历的完整途程……
沈乐描得头晕脑胀。这些匾额,绝大部分都是庄重严肃的楷书,偶尔有放飞自我;
有些是红底金漆,有些是红底黑漆,有些是黑底金漆,每一个匾额楹联,全都要尽量和古宅里的原版保持一致;
最痛苦的,还要数那些现代的文物说明牌,字小得只有一点点,恨不得用微雕。
但是,它不代表历史的一部分吗?
不代表这个家族的传承吗?
那肯定也代表啊!
所以,无论如何,硬着头皮都要写上去!
沈乐吭哧吭哧,刻得头昏眼,身颤手抖。
又是写,又是刻,又是涂,好容易忙完这一大堆,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骨节咔咔作响,整个人都要僵掉了。
幸好后面的工作不用他做,他站着伸胳膊踢腿,左扭右扭,拉伸经络,自有罗裙们伸出万缕青丝,卷住一小块一小块牌匾,往古宅模型里放:
而古宅模型也欣喜地迎接了这些东西。它展开到原初大小,甚至自动掀开了屋瓦、揭起了屋顶,让青丝顺畅地把牌匾放上去;
只是往上一放,墙壁,横梁,微微一凹,把它们完美地卡在里面,或者粘在上面。
有那牌匾放的位置不对,或者放歪了的,模型还会抖上一抖,把牌匾抖到正确的位置……
沈乐屏住呼吸,盯着模型细看。月光下,这栋古宅模型,竟然显示出了比宅子本身更多的活力,和更多的情感:
几百年家族绵延,它有腐朽,有压迫,也有血泪;
但是,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它维护了家族的竞争力,保证了家族的绵延。
而且,在那些重要的历史节点,在那些大节大义的关头,它确实没有走错,一步也没有!
最后一个匾额悬挂上去。屋顶自动飞回,咔咔落在房梁上,和整个古宅模型再次融为一体;
月光斜照,流银一般的光华披落在屋顶上,忽而凝聚成一根乳白色的光柱。光柱之下,先是屋脊,再是鸱吻,猛然亮了起来:
第三进、第二进、第一进大宅顶上的鸱吻同时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吞入光柱,暴风吸入。
它们身上鱼鳞似的纹样一片一片,挨个亮起,直到全身闪亮的时候,蓦地一扭头:
第三进、第一进大宅的鸱吻,同时吐出月光,射向第二进。第二进屋顶上的那只鸱吻,稳稳地承接着光柱,扭头探身,望向院落:
略略一停,从它口中,喷射出一道比其兄弟粗了好几倍的乳白光柱,直接落入古井。
光柱射在井壁上,井壁竟然一瞬间变成了镜子也似,将光柱来回折射,一直照到井底!
沈乐趴在边上,屏住呼吸,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模型的变幻。月光一落,井底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虚幻的血水开始不断上升,迎接月光,又在月光当中变得清澄透明。
下面有多少血水涌出,上面就有多少月光照落,两相角力。最后,还是月光占据了上风,一寸一寸,把血水压了下去。
等血水全部变成无色透明的井水,月光还是没有用完,或者说,还是没有停歇。
它不停地往下照耀,不停地给井水充能,直到井水也变成乳白色,变成一泓液体的月光;
等月光终于稀薄无力,模型又开始轻轻震动起来。井水升腾出地面,化作濛濛细雨,往下洒落。
三进大宅,左右护厝,还有大宅和护厝之间的两条夹道,雨露均沾,每一个地方都被照顾到。
甚至那些紧闭着的窗,也一扇扇无声打开,摇动着,几乎是欢呼着,迎接那些月光细雨落入房中……
月光落下,沈乐赫然看见,大宅模型当中星星点点,飞出无数荧光。先是那些青色光华,迎接上月光细雨,一点一点褪色成银白;
再是洁白荧光,被雨露拂过,一颗颗变得更加晶莹,更加透亮,甚至比之前大了一圈。
最后,才是那段白绫,和那盏宫灯,迎着月光飞起,轻飘飘地转了个身,投入细雨当中——
这两件东西,沈乐怀疑都已经成了灵器,或者说,可能成了执念的本体。它们一飞起来,沈乐才知道什么叫做声势浩大:
月光不再如丝如缕,如雨如雾,而是整个凝聚了起来,化作两道光瀑倾泻而下。
白绫上面,一寸寸现出了血痕,出现又隐去,出现再隐去,每隐去一次,就有一枚光点从上面飞起,轻轻旋转一圈,消失不见;
而宫灯上面,船影飞旋,如同迎浪而行。铁蹄声,刀枪声,惨呼声,不绝于耳,甚至整个房屋模型当中,都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迹!
“那个……这才是超度的开始吧?之前只是把怨气收敛过来,还没有超度掉吧?”
沈乐迟疑着。如果他是和尚,这时候高低要念一段《地藏经》什么的,当然,也许其他的经文更加对症;
如果他是道士,这时候估计焚香、拜表、起法坛,啥都上了;
但是他啥都不会,只能凭着自己的功力死怼,靠真诚的心和对方交流。
甚至,连自己交流的对象是谁,能不能沟通成功,他都不知道……
沈乐往前一扑,左手按住第三进中心,右手按住第一进左侧,努力供给热流。月光本来已经势弱,得到热流支援,猛然强盛;
而浓厚的月光当中,金色光笼也同时亮起。梵唱如缕,檀香扑鼻,声声海潮之中,有流水从不知何处涌来,开始快速抹除血迹。
整座古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被完全涤荡了一遍,看着晶莹通透,再也没有半点阴森森的味道——
“呼……应该搞定了吧?这下应该完全搞定了吧?”
沈乐整个人趴在桌边,双手软软地搭在模型上,几乎脱力。手心一震,双掌莫名其妙地被弹了起来,远远排斥开;
他飞快抬头,就看见一根白绫飘飘而起,迎着月光,当空飞舞。一圈、两圈、三圈……
每飞舞一圈,白绫就变小一点,也变得更透明一点。
飞舞到最后,整个儿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月光下,经纬丝丝缕缕,散乱飞扬。恍惚间,仿佛勾勒出一张少女的面庞,含泪带笑,向沈乐点头。
“好好去吧!”
沈乐支撑着竖起一根前臂,努力向她挥手:
“好好享受这个时代!这个时代,比你挂掉的那个时代,要好得多了!
只要自立自强,只要自尊自爱,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没有人能欺负你!”
少女的面庞轻轻笑了一笑,涣散开来,消失不见。沈乐回头,就看见宫灯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像孔明灯一样往天空中升去;
升到几乎不可见的位置,宫灯蓦然炸开,洒下点点光华。光华如萤,自然聚集,勾勒出一对少年男女的虚影:
男的英俊,女的秀美。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双手相握。身上没有伤损,脸上也没有血痕,只有无穷无尽的幸福和爱恋。
真好……
沈乐微微笑了起来。他也向那对少年男女挥手:
“去吧!好好在一起,好好再爱一次!”
少年男女微微向他点头,仿佛张口要说什么,却最终慢慢消失不见。
沈乐含笑目送他们离去,长长叹了口气,终于伸手去戳面前的古宅:
“喂,这下搞定了吧?该滚蛋的都滚蛋了,该超度的也都超度了——剩下来的,该是我的了吧?”
古宅模型轻轻颤抖了一下。沈乐戳一戳,它缩小一点;再戳一戳,再缩小一点。
戳到第三下,它自行飞起,变成一个骰子大小的摆件,落进沈乐手里,滴溜溜旋转:
看,我也能变成这么小的!
我也能和笔筒一样,变成手机挂件,直接挂在你身边的!
“啧,这就太好了!”沈乐大喜。模型能变得这么小,确实是超出了他的期待;
重要的是,能变小的话……
“你能变多大?”
一道流光闪过。模型就地展开,变回拳头大小,变回一尺长,一米长,两米长,超出桌子,继续往外蔓延……
沈乐猝不及防,连人带椅子,直接被推到了墙边。“当”的一声响,椅背砸在木墙上,胸口卡着模型墙壁。
更糟糕的是,这模型的长度和高度,是等比例变化的,胸口被压住的同时,模型外墙快速往上长,卡着他的下巴向上推,差点把他舌头卡断了!
“停!”沈乐紧急叫停:
“停停停!变回去!变小!变到最小!”
光芒一闪,模型又变回了骰子大小,往他手里一跳。沈乐松了口气,左顾右盼,只见小家伙们都在抱怨:
【怎么这么莽撞吧!把我推到桌子底下了!——我也就算了,凿子差点把地板砸个坑!】
【还好我只是一套裙子……但是万一变得再大呢?把我卡进墙里,那是要撕坏的!】
【我……还好我缩小了,差点就砸墙上了……】
【我笔筒里面的东西都摔出来了!】
骰子嗡嗡旋转,从这个小家伙头上,跳到那个小家伙身上,像是在沟通,又像是在赔礼。沈乐叹了口气,慢慢起身:
“算了算了,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能变这么大。早知道的话,我应该换个地方让你变的——现在就走?”
【走!】
【走走!】
【走走走!】
小家伙们集体响应。先是笔筒自行展开,再是泥俑们挨个儿跳入,罗裙们飘飘荡荡,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拎包入住;
小墨斗张开工具盒,督促着木工工具们挨个儿跳进去,自己最后一个入内,关好盒盖;
小油灯却要享受特权,一转身,跳进沈乐的背包。那个意思非常明显:
能让沈乐直接背着,绝不进笔筒!
它们一样一样收拾完毕,沈乐背起背包,把模型和笔筒串在手机链上,转身就传送了出去。
流光瞬息,已经到了荒郊野外,四顾茫茫,风吹草地,不见半点人迹。
沈乐这才找了块平坦地面,把古宅模型放下来,和它商量:
“你能变多大,变给我看看可以吗?”
骰子大的模型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个细细的,清脆的声音轻轻扬起:
【你走远一点!】
【走远一点!】
啊,会说话了啊,太好了。沈乐照着它的话往外走,走出一米,走出两米,走出三米。
模型还不满意,继续指挥:
【再走!再走!】
沈乐:“……”
咱就是说,咳咳,咱的意思是,你宅子底下不会压了个猴吧?
你现在这态度,我感觉我站在五指山前面啊!
但是,古宅模型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沟通,沈乐也不至于就非要和它吵。他继续往外走,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应该好了吧?你就算变成原来那宅子的大小,我走到这里也该够了啊!”
他扬声喊。又是一道流光闪过,有什么东西,在面前快速膨胀起来:
变大,变宽,变高。红砖壁,马头墙,灰黑色的砖瓦,精致的砖雕,高高扬起的鸱吻。
矗立在面前的,赫然就是沈乐曾经亲手修过,了他好几个月精力的古宅。
“哎哟,还真能变成这么大啊。”沈乐绕着古宅——这时候不能说是模型了——转了大半圈,转到正门口。
正门无声无息,自动打开,迎接他进去。梁栋森立,匾额庄严,无声无息地俯瞰着他,如同几百年光影流年。
沈乐长长舒了口气,举步向内走。第一进,第二进,第三进,第四进,第五进……
“喂,你到底能变多大啊?你到底能变出多少房间?”
【很多!很多很多!——你给我木头,给我家具,我能让你全家都住下!】
(本章完)
第554章 云鲲:沈乐!我有个兄弟给火鸟缠上
第554章 云鲲:沈乐!我有个兄弟给火鸟缠上了!
【我需要家具!】
【我需要很多很多家具!】
【我要把每个房间全部填满!】
古宅模型精神抖擞,不断提要求。沈乐还没说话,背包一轻,小油灯已经飘出来一团银光:
【好好好!这里有没有挂灯的地方?我要找个地方挂起来!】
古宅殷勤地伸出了一根屋檐。小油灯本体立刻飞了起来,把自己挂到了屋檐上。一瞬间,光芒大放,照彻整个院落:
比天上泻落下来的月光,比那盏曾经浮起在屋檐上的宫灯,照明效率高了几十倍。
沈乐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手机在掌心微微一挣,笔筒也跳了出来,落地迎风便长,化作一米高的原型。
笔筒里,罗裙们迫不及待地飘出,在院子里来回转悠:
【这里真大啊!】
【是的,真舒服!】
【我们可以在这里有一间房间吗?】
【一间就可以了……】
沈乐脚下剧烈震荡了一下,差点儿把他晃倒在地。
他及时沉腰坐马,保持住了平衡,身边咔咔作响,一排石砖跳了起来,就地迭个罗汉,努力去扶他: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和她们打个招呼,动作太大了。】明丽的少女口音柔声道歉。
沈乐扭头看看那排石砖,再看看近在咫尺,几乎要挣脱屋檐的柱子,默默挪了两步:
“没事没事。你把石砖放平吧,我不会摔倒的,就算摔一下也不用担心。”
摔在地砖上,也不会出什么事。相反,您这些石砖,万一哗啦一下砸在地上,我修起来还更麻烦呢!
石砖们往边上一侧,一个挨一个滑到地上,重新铺平。沈乐松一口气,堆起笑脸,摸摸最近的一根柱子:
“你好,初次自我介绍,我叫沈乐,很高兴认识你。——我怎么称呼你?”
【我……】
古宅模型一下子卡住了。似乎,对于这个刚刚诞生自我意识的小家伙来说,“给自己起个名字”还是超模了一点。
它咔咔地抖着身子,抖得房顶瓦片簌簌作响,抖得沈乐提心吊胆,生怕天外飞瓦砸破自己脑门。
好一会儿,它才迟迟疑疑地回答:
【我不知道……没人给我起过名字……我……】
【让沈乐给你起!】小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我的名字就是沈乐给我起的!我叫青灯!是不是很好听!】
【还有我!我叫小伶!】
【我叫兰妆……】
沈乐微笑倾听。古宅模型也不知道在不在听,总之渐渐安静了下来,既不抖动,也不摇晃。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不停地和新朋友分享自己的经历,不停地自我介绍。
有些想要名字的,已经由沈乐帮忙起了;有些并不是特别急着要名字,比如红嫁衣,就觉得自己叫做“嫁衣”挺好;
有些组件自我意识比较强,并不想作为整体一起得到名字的,比如罗裙们,沈乐也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还有些,比如笔筒,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但笔筒里面的泥俑并不配有名字。这种情况下,沈乐承认笔筒对下属的管理权限,并不越俎代庖……
沈乐耐心地听着它们聊天,让器灵们自己沟通,也让古宅模型渐渐适应。好半天,古宅模型才小声道:
【要不然……您帮我取个名字吧?我觉得我应该姓黄,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叫什么名字……】
姓黄啊。有个姓,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大半了。沈乐思索着回答:
“是这样的,你的灵性,来源于紫云黄氏的家祠。他们这边的字辈我查一下……
嗯,网上的说法是,先人贻礼则,奕世种书田。文章昭国瑞,忠孝本家传。行达明新学,修崇德性坚……”
【我不想用他们的字辈。】古宅模型声音小小的,然而很坚定地回答:
【我不是他们的族人……我记得他们,我看过他们很久,可我不是他们……我不想用!】
“好的,不用就不用。”沈乐果断答应:
“那这样,你记得珊珊吗?记得阿珍吗?你想用她们的名字,当你的名字吗?”
这一问,古宅模型瞬间沉默了下去。它沉默了太久太久,久到沈乐以为它的灵性都哭散了,它才小声道:
【我也不想用她们的名字。我记得她们,喜欢她们,但是,她们太苦了——这样,我的名字,用一个玉字,再加一个别的什么字?】
啊,三个字搞定两个。沈乐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责任轻了一大半,欢欢喜喜回答:
“那就容易了。你是祠堂,是屋宇,你曾经的用途是容纳、覆盖、保护、纪念——
黄玉堂?黄玉宇?黄玉容?黄玉念?”
他挨个儿换着字让对方挑。古宅模型一声不吭,像是在思考,也像是这些字眼的意义,对它来说还太难懂了一点。
倒是其他的小家伙们,各种努力出主意:
【黄玉堂不行。有个叫白玉堂的家伙,外号很不好听,叫锦毛鼠——居然是个老鼠!】
【他还是万箭穿心死的!否掉!否掉!】
【黄玉宇也不行!玉宇两个字连在一起,读起来不舒服……】
【黄玉容也不好……一不小心就听成黄蓉了……】
【黄玉念我也觉得不好听……】
沈乐被它们吵得脑子嗡嗡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知道否定,你们能不能有点儿建设性意见?
哪怕帮忙起名字呢!
古宅模型像是也被它们吵昏了,好半天无声无息,只有草原上的长风吹过牧草,在墙壁上打得沙沙作响。
月移影动,好一会儿,古宅模型才轻轻道:
【那这样吧……我出身刺桐城,就以刺桐城的名字,取一个字好了。黄玉桐……黄玉泉,哪个好听?】
【黄玉桐!】
小家伙们齐声道。
古宅模型,不,黄玉桐,轻轻摇动身体,发出了清脆的屋瓦碰撞声。月光下,墙壁、屋檐的线条,都开始飞快变化:
它瞬间长大了一截,由原先只能长到古宅大小,扩容了一倍的体积。然后,木板墙壁咔咔开始移动,分隔不同的房间:
【你们不是想要自己屋子吗?进去找吧!】
喜欢哪间选哪间!
小家伙们集体欢呼。小墨斗带着它的工具们,飞快钻到第一进右手边,那个曾经被当做学堂的地方,摊开来就不走了:
【就是这儿!这里地方大,前面还有个院子,方便我干活!要运木头进来,要运家具出去,离门口最近!】
太好了!
太好了!
以前跟着沈乐出去玩,就没办法干活;想要集中精力干活,就没办法玩儿。
现在好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间,可以一起出去玩,休息的时候各自进各自房间,想干什么干什么!
眼前光华明灭,小油灯也冉冉降了下来,挂在第一进门口的檐角上。它开心地转了个圈子,照亮每一寸土地:
【沈乐!沈乐!回头在这里给我设个总闸,我方便维护!对了,你找人给宅子拉电线啊!】
“我……”
沈乐默默翻个白眼。拉电线,你说拉就拉,别人同意了么?这座古宅是黄玉桐的身体,它愿意拉电线,愿意别人在它身体里钻来钻去了吗?
【拉!拉!拉电线!】
孰料对拉电线这种事情,最热衷的,居然是黄玉桐本人,不,本宅。
它挥舞着屋檐上鸱吻的长须,清清脆脆地高喊:
【我要拉电线!我要装电器!我要装全屋新风、全屋地暖!我还要装个放映室天天放电影!
——对了沈乐,要不要给你辟一间房子,给你放实验仪器?】
沈乐:“……”
谢谢,不需要。你一间古宅,你都能放大缩小了,你都能变出一间又一间房子了,你都没法维持恒温恒湿的吗?
需要在屋里装全屋新风和全屋地暖?
【我当然能维持!】黄玉桐有点儿傲娇地哼了一声:
【但是这样累啊!很累啊!装上新风和地暖,我就能够好好休息,烤一烤自己了!
——这地方到冬天又冷又湿,夏天台风一来,全身都在往下淌水,我一定要装个地暖好好爽一爽!】
行行行,你有道理。沈乐对自家小家伙们的要求,一向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无限制满足。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
你这么一间古宅,啊不,古宅模型,在里面装满各种电器,你打算用什么供电?
护厝走廊里放一排柴油发电机还是?
【装!全装!还要拉网线!】小油灯立刻解决了供电的问题。它叫得比谁都欢:
【想装什么就装什么,我给你供电!——沈乐,供电接口,你能搞定的吧!】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搞定,我只能确定,我可以让供电局的人来搞——
啊不,供电局好像不负责宅内电线铺设,那是装修队的活儿。不管了,反正为今之计,只能把需求甩给特事局……
小家伙们开开心心,在大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各自挑到了心仪的住所。钟小妹带着它的下属们,占了整个左边护厝;
佛龛和罗裙们挑选了第三进楼上的一排屋子,既可以保证每人(……)一间,又可以有个大厅搞集体活动;
小伶选了第二进左边的厢房,并且希望第二进倒座可以搭个戏台,让它闲暇歌舞……
沈乐:我呢?
我呢?
有一说一,这个空荡荡的宅子里,没有家具,没有床垫床单窗帘抱枕,连个卫生间都没有,这里完全不适合我住啊!
【那你就去买啊!去喊人装修啊!】
小家伙们齐声催促: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们动手吗?】
沈乐:“……”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搞到最后,所有的活儿都在我身上……
顾玉林:难道不是在我身上吗?联系特事局,找片空地围起来,好让你把古宅展开,再找装修队帮你装修房子……
还要盯着装修队不要手贱,不要试图从一栋活的古宅里抠掉点儿什么,还有,不要!在!古宅里!随地!大小便!
全是他的活儿啊!
不过,只能说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沈乐终于愿意钱了,不,应该说他在特事局存的那一大笔积分,终于有了个钱的地方了。
哪怕数额不大,那也是钱啊!幸好特事局积分不算利息,要不然,沈乐钱的速度,都赶不上积分增长的速度……
他每天绞尽脑汁,想要拿出更多的装修方案,来说服沈乐多点钱。买家电啊!
买家具啊!
什么,家具这些东西,小墨斗想要亲手造出来,那没事了……
小墨斗:所有的活儿明明都是在我身上!这个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要我带着大伙儿,一点一点做出来!
啊,快乐~~~
咔嚓咔嚓,吱咕吱咕。小墨斗沉浸在工作的快乐当中,不可自拔。唯一的烦恼就是:
【玉桐你房子太小了啦!你啥时候能再长大一点儿!】
【我……我现在就这样了……】
檐马叮当,黄玉桐的声音有点儿局促不安:
【我要吃很多很多的木头……吃很多很多的土……我要有足够的材料,我才能盖出足够多的房子……】
知道了,要灵木,要灵土。沈乐只好卷起袖子,再去了一趟玉环秘境:
“来,我已经把和原住民说好了,它们愿意提供灵木和灵土。你把门打开,让泥俑们出来搬,想搬多少搬多少!”
咔咔连响,黄玉桐打开了所有没人的房间,甚至从房梁上伸下了白绫……
“啊这,你这是要把整个宅子,连同夹道全装满吗?!”
装满就装满。这么大一个岛,中心巨树每年掉下来的细枝,都可以算得上无穷无尽。
沈乐每次进来,只要为原住民梳理一下元气,治疗一下病害,再巡游一圈,确定这个世界不会在哪里突然裂开。
上一两天的工作时间,就能从他们手里,得到大批大批的馈赠……
黄玉桐装满了一条夹道、一边护厝、几十个房间和一整个院子,满意地开始闭关,慢慢消化所得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特事局派来的电工,还在抓耳挠腮:
“这个宅子的供电到底要怎么解决?啊?!这么大的耗电量,必须单独拉一条专线,普通的柴油发电机都供不上!
——难道要我在里面装个发电厂吗?”
小油灯确实慷慨地同意供电。问题是,小油灯的储电量,也是有限的,它如果支撑宅子24小时开全屋地暖,代价就是,它自己一个礼拜吃一次电。
且不说它吃电需要供电局配合,需要单独给它开一条线路,就说吃电的时候,全宅停电,就是古宅不可承受之重!
【也许……能装一个微型核反应堆?】
远程给云鲲打电话的时候,云鲲笑嘻嘻地提出建议。它甚至还发来视频,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新反应堆:
【你看!我就装了一个!可好用了!现在我的力量超——强!水脉穿梭,能一口气发动二十次,从南边一口气穿梭回家!】
至于那个内丹就算了,龙君帮忙封印以后,沈乐和它说好,要还给人家火鸟的……
大家维持一个比较好的关系,换取它不打我们国家的船,对所有人都有利……
【我不要!】整座宅子都震了一下。黄玉桐这些天,被大家科普了各种现代知识,显然对反应堆有了一定了解:
【我不要那么可怕的东西!我也吞不下那么可怕的东西!会卡住的!会让我没法变形的!】
没办法变形,没办法缩小,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黄玉桐在一个地方待了几百年,此时只想到处走,并不想扎根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好在特事局对于某些特殊地方的供电,早有成熟预案。顾玉林翻了翻册子,给出了一个全新方案:
“我这里有个建议。——特事局有一种新的供电设施,是用灵玉转换电能,专门用在一些深山秘境,不方便拉电线的地方……”
严格来说,那已经不是发电机了,是一种类似阵法和炼器结合的设备。使用方法特别简单,填灵玉,扳下电闸,开始供电。
经常用于小型种植秘境,修行者们或者妖怪的洞府,比较与世隔绝、又想要享受现代生活便利的地方。
优点是占地面积小,功率大,清洁无污染,只要不到一立方米的一台设备,就可以供给整座洞府使用。
你想在里面天天烧水加热泳池,想在里面人工照明种火龙果,都能供得上电;
缺点是耗能实在太贵,灵玉什么的产量有限,不是谁都舍得用……
【灵玉我有啊!】云鲲笑嘻嘻地插嘴:
【我有很多!反应堆每天发的电,我用不完的,全都灌成灵玉了!等我回来,我拿给你们!】
【谢谢,等你回来。】黄玉桐摇动一下檐前铁马,怯怯回答。云鲲快乐地嚷嚷:
【不用谢!不用谢!记得给我留个房间就行了!——不是现在,等你吞了足够多的东西,长得足够大了,给我留个水池啊!】
沈乐笑出声来。云鲲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哪怕它个头再大,占地面积再广,它也要求家里有它的地盘!
条件不足,可以小一点,条件足够,就要个大水池!
【我知道了……我努力长大一点……你……你慢点儿回来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应该期待云鲲快点儿回来,这样你想要的全屋通电,才能妥善达成啊!
奈何云鲲还在外海出任务,没那么快回来。沈乐也只能把精力放到黄玉桐身上,帮她设计、挑选家具式样,帮她挑选购买软装:
“正厅里用中式家具可以吗?——不喜欢?想来一套西式的皮沙发?没问题!”
“那旁边的偏厅呢?哦哦哦,要做成私人影院啊,我看看,墙上挂一个投影屏幕,下面放一套音响……”
“右边要做成健身房?姐姐,我真的叫你姐姐了,做成健身房谁用啊?反正我是不会去用的,你看这一家这么多口,谁想用它?”
【不管!就要健身房!一定要!女孩子们也要努力健身,掌握身体才能掌握命运!珊珊,阿珍,她们如果更能打一些,也许,也许不至于……】
行吧,健身房就健身房。沈乐再打开一个淘宝页面,刷刷加购物车:
地板上要垫专门的硬质地垫,才能承重,能扛住健身器材;
龙门架,杠铃,跑步机,椭圆机,各种大小器材都要;
健身房旁边要专门装修一个浴室,至于能不能用得上,咱们另当别论;
对了墙上还要装一墙的镜子……
“瑜伽房要吗?要单独一间?没问题!”行了,再加瑜伽球,瑜伽砖,瑜伽垫……
“这个房间用青底大的窗帘可以吗?”
“不喜欢?那这一款宝石蓝带星星的呢?”
“要纯色奶油黄的?没问题!买买买!”
“四柱床可以吗?——不要?想要现代这种大床,装席梦思垫子的?没问题!
咱们来看看哪款床垫比较好啊!两百万的床垫不至于,两万的床垫,那还不是随便买?”
梆的一声,一个抱枕蓦然飞起,砸到沈乐脑门上。沈乐歪头按住抱枕,茫然倾听:
“什么情况?……啊,根本就没有两百万的床垫,只有两三万,两百万是她前婆婆泼脏水的?好吧好吧,这些明星的事儿我真没关心过……”
黄玉桐说什么,沈乐就买什么,抱着手机,开着电脑,只管无脑签单。
黄玉桐大概是当祠堂当得久了,非常排斥宽广的正厅,一定要把每个房间都隔成功能性房屋。
吭哧吭哧,足足了两个月,才把硬装、软装统统完成,黄玉桐也消化掉了这批灵木灵土,可以随意变大变小。
只等灵玉到位,可以启用灵能发电机,就能离开原地,到处去旅游:
【所以云鲲呢?云鲲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上次联系,云鲲说这周就回来,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沈乐嘀咕着继续翻网页,找黄玉桐想要的卉绿植。还没翻过几页,云鲲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沈乐!沈乐救命啊!我有个兄弟给火鸟缠上了!你能不能来一趟,帮我和那火鸟掐一架!】
(本章完)
第555章 云鲲,上了!我们大家在一起,谁也
第555章 云鲲,上了!我们大家在一起,谁也不怕!(求月票)
你……你有个兄弟?
沈乐从选购清单当中拔出思绪来,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云鲲你什么时候有兄弟了?
你兄弟是谁?延安舰还是遵义舰?
或者你更出息了,和辽宁舰、山东舰、福建舰当兄弟了?
沈乐猛然甩头,甩掉自己放飞的想法。辽宁山东它们是不可能的,就连055也是不可能的——
国之重器,随便哪里动一动,网上都有连篇累牍的新闻报道。
就算不是军迷,甚至丝毫不关心新闻,这些消息,也会自动灌进耳朵里来:
比如说,这几天我们的055,在南边放了大炮仗什么的……
最近这段时间,国内没有这一类的新闻出现,就说明它们并没有出动。既然如此,云鲲的所谓兄弟,应该是等级稍微低一些的船了……
“你兄弟是哪个?”沈乐尽量放柔声音,像一个发现孩子交朋友,怕自己声音一大,孩子就不敢回家说的家长:
“它现在在哪里?情况怎样?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兄弟你不认识……】小木船哼哼唧唧:
【它是一条鱼!可大可大一条鱼!我潜水画地图的时候,它给我送过几次东西,有吃的,有海底亮晶晶的石头……】
沈乐挠头,不知道是该吐槽,还是该松一口气。
我们国家的军舰,没有突然生出灵智,能和云鲲称兄道弟,这到底算不算好事呢……
“所以现在你兄弟在哪儿?需要我做什么?”
他柔声道。云鲲的声音立刻拔高了:
【它在逃!它还在努力逃!沈乐,我打不过那个火鸟,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帮忙和那家伙谈谈!】
啊这……
云鲲啊,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打不过的,我也不见得打得过……
沈乐在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友情当中犹豫了一下。脑子还没转完,身边啪嗒啪嗒,红嫁衣举着一只手机,满脸严肃,赶到他身边:
“沈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手机屏幕上,现出了魔都特事局局长严肃的面庞:
“我们有一艘重要船只,最近在红海附近受到袭击,陷入危险当中。能否请您帮个忙,陪云鲲过去救一下?”
怎么又变成船只了喂!
我到底要救几个人?!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他安慰一下云鲲,许诺过会儿再打过去,集中精神听局长说话。
事情紧急,局长也不绕弯子,语速快而利落,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
“前段时间你报告过以后,我们确实注意到,红海附近出事的频率不断升高。有船只,有飞机,还有人员。
我们已经要求国有船公司,通过时尽量小心,注意避让,也避免了很多事故。但是最近,还是出事了——”
简而言之,就是与特事局长期友好的鲸妖,不知道为什么和火鸟打起来了,也可能是被火鸟单方面攻击。
因为是己方,我们的护航船只尝试阻拦了一下,然后,那只火鸟就扑向护航船只,死命进攻。
目前的情况是,护航船只和鲸妖互为犄角,正在一边抵御、一边拼命逃窜,一边四面八方发消息摇人……
“我知道了。我回去。你们准备好需要的东西,等着云鲲带我过来!”
沈乐大概有了数。云鲲说的“我兄弟”,大概就是那头鲸妖——你怎么不说还有自家军舰的事儿?
这个梁子,不得不架一架了!
“你们乖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沈乐抓起背包,抬脚就往外走:
“青灯,跟我走!钟小妹,方便的话,带上你的泥俑们,回头船上需要干活搭一把手!”
【好的!】
【好的!】
小油灯和笔筒立刻跳了起来,一个就地拔高,开始收取泥俑,一个飘然落下,一头往背包里钻。其他小家伙们一拥而上: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能帮忙的!云鲲如果撞破了,我可以帮忙锯木板堵漏洞!】
【我也可以帮忙!我可以帮忙把木板送到位——我还能帮忙涂涂料!我那么多头发,动作可快了!】
【还有我!我能发动符篆!虽然力量不太大,但是多一点好一点!】
【我可以唱歌跳舞!船上那么多工作人员,我可以安抚他们!】
“别闹!”
沈乐眉头紧皱,用力挥手。罗裙你也不看看你才几两重,不管是衣服还是头发,沾火就着,跟火鸟打能让你去吗?
兰妆也是,你是木头的,你能不能安分在家里待着!
小伶就更不用说了,能跟着云鲲出去做任务的,都是精兵强将——更不用说,云鲲这次先过来载上他,不相干的人员,肯定甩到岸上啊!
“都别闹!你们乖乖在家待着!真出了事情,我都来不及带着你们跑!”
【不用你带走!】
黄玉桐忽然出声了。这个声音清清脆脆,柔柔软软的小姑娘,这时候声音坚定异常:
【是要去救人是吧?把我们都带上吧!我可以带很多人!我可以把他们都放在里面,如果有危险,我可以缩小了,直接挂在你手机上!】
“你……”
沈乐眉头皱得更深。你一个刚入队的小家伙折腾什么!
你有灵智才多久,你对你自己的力量,到底探索明白了没有!
“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就带青灯和钟小妹去,跑得最快!”
他已经整理好背包,往肩上一甩,拔脚就走。走到门口,两扇木门关得紧紧的,不让他出门一步:
【这次去救人,会有人受伤吧?我还可以在里面放很多床!放好药,受伤的人,可以进里面来休息!】
这……
沈乐迟疑了一下。我们的护航舰出事,说不定真会有人受伤,这时候有医生、有药,说不定就能救命。
哪怕所有人都弃船跟着他跑呢!
能保住人,就是胜利,哪怕把船丢在海上漂,回头再来捡呢!
这年头,敢毛我们家军舰的国家,这世界上有几个?
【那时候我没有保住她们的性命……珊珊,阿瑛,阿珍……还有很多很多人……这一次,我想救一个……一个也好!】
“……好吧!愿意带的你都带上,跟我走!”
沈乐狠狠一跺脚。下一刻,烟尘四起,他独个儿站在荒郊野地里,周围北风萧萧,衰草飞舞……
雕梁画栋,罗帷绣幔,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颗骰子大小的古宅微缩模型,漂浮着,旋转着,一头钻进他的手机链当中,紧紧贴附不动。
沈乐抓起背包,狂奔而出。先路过天香楼,找老板娘要了几瓶回气的、止血的、救命的膏丹丸散;
再奔回自家,摸出龙君给的小旗,珍而重之放进背包;
眼看就要拔脚走了,忽然灵机一动,奔到东路第二进,拍拍大樟树:
“阿绿阿绿!上次给你的那个球呢?封印着东西的那个球?赶紧给我!”
【那是啥啊……】阿绿窸窸窣窣地抱怨着,树根翻土,举起来一个泥球。
沈乐抓过来掂了掂,甚至来不及收起来,身体直接向下一沉:
传送!
地脉传送!
一头冲到军港,摇人,等待云鲲来接!
一刻钟以后,沈乐已经跳下直升机,站在军港当中,身边是脸色严肃的军港负责人;
再一分钟,黄玉桐在广场上打开,由骰子大的微缩模型,化为三进大宅;
停半分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变成缩微骰子飞进沈乐手中,再停半分钟,再化为三进大宅!
“唔……”军港负责人一双利眼眯成细缝。他向前跨了一步,猛然停住,扭头喊:
“张排长!”
“到!”
“赶一头活猪过来——或者其他牲畜,赶进大宅当中,试验大宅变形会不会对活物有害!”
“是!”
轰轰的脚步声快速离去。沈乐目送他飞奔离开,默默吐槽:
也许赶一头羊,或者拉一只警犬过来,效率还更高一些。三万个人都比三万头猪好抓呢!
罪过罪过,羊不是常见的、炊事班会一直养着准备杀的动物。至于警犬,军犬,那是战友,军人不会以身试探,也就不会用军犬试探的……
云鲲停在港口,争分夺秒下专家,卸仪器设备,上军人,上军械的时候,沈乐身边,几十双眼睛盯着古宅看。
几只活鸡赶进去,古宅收起、展开,活鸡安然无恙;
活猪也终于赶了过来,再试一次,还是安然无恙;
接下来,一队士兵奉命进驻古宅,收起,静置五分钟,展开,士兵们仍然一切正常,生命体征平稳……
“派军医上去!”军港负责人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不知道请示了多少、协调了多少,终于用力一挥手:
“让军医先把仪器设备装好,人跟着船走,一旦有危险,带伤员撤进古宅!”
军令如山倒。沈乐就看见一支穿着迷彩服,戴着红十字袖标的队伍,整齐划一,扛着设备进入古宅。
沈乐随便一扫,就看见了平车,氧气瓶,心电图仪,无影灯……
“沈先生,他们的安危就靠你了。”军港负责人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沈乐双手:
“按照流程,应该不至于这样的……但是,事情紧急,战友们的生命要紧!”
沈乐反握住他双手用力点头。还没说话,古宅屋檐上面,支起一个巨大的高音喇叭,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放心,交给我!我全部碎掉之前,绝对不会让他们受伤!】
军港负责人脚下晃了一晃,明显三观有点碎裂。但是,他还是坚强地站住,立正,缓缓抬手,向古宅敬了一个军礼。
要说军人干活果然效率拔群。沈乐只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古宅,已经被改造成了医院,只差通电就可以启用;
而云鲲上面,该下来的人,该上去的人,全部都已经就位。甚至还有人特地跑了一趟,为他送来云鲲交付的灵玉:
“发电机在哪儿?……哦,看到了。等等,我把灵玉装上去,尝试开机调试一下——好!一切正常!”
整座古宅,所有的房间,每一扇窗户,都透出了莹莹的光亮。沈乐一伸手,古宅立刻变成骰子大小,亮晶晶地飞了起来,光华灿烂。
“云鲲,出发!”
【出发!走喽!】
云鲲高喊一声,向下沉去。水波翻滚,浩浩荡荡的海水自行扬起,变成碧色穹顶,笼罩在沈乐上方。
沈乐背后,一个一个脑袋从船舱里探出来,贪婪地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景象:
“哇……”
“这艘木船真的能潜水……”
“真的有可以潜水的木船啊!”
“在潜水艇里,居然能够看见青天……不,能够看见头顶上的海水……”
“太美了,太美了……”
人类对超乎自己想象力的美丽事物,很难拥有抵抗力。也就是这些军人,自制力足够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以后,赶紧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返回舱室!各就各位!”
“调试仪器!”
“调试装备!固定装备!”
“确认房间和通道!确认上甲板顺序和撤离顺序!”
“快!快!快!”
人群如洪水一样倒卷而下。沈乐也跟着向下飞奔:
云鲲单独给他开了一条通道,让他顺着木板直接滑到动力舱。
沈乐在动力舱边上快速走了一圈,确认一遍核反应堆外面的耐火石板,又给石板加固了一层土行力量;
然后,让云鲲挪动木板,单独开了一间大舱室,放下黄玉桐:
“来!在这里展开!尽量展开得大一点,让大家能跨过墙壁,直接跨进院子,被你收进去——能做到吗?”
骰子旋转几下,落到地面,开始快速扩张面积。一平方米,两平方米,三平方米……
只是几个呼吸,就占满了整间房间,只留下贴着门口的一条通道。
沈乐扭头飞奔出去,找这艘船上的带队人:
“你告诉大家,有危险就躲到这里面来……跨进去就可以了,所有人都躲进去了,我就能把大家全收起来!”
放他们快速传话,快速整合,反复演练,沈乐掉头又奔上甲板。
这一次,他把背包拉开一条缝,让小油灯探出半个脑袋,双手握住龙君给的旗帜,在船头一站:
“来吧!”
“云鲲,我们两个——我们大家一起,谁都不怕!”
(本章完)
第556章 龙君!龙君大人!您这法器可太淡定
第556章 龙君!龙君大人!您这法器可太淡定了啊!
波浪滚滚,托着云鲲,把它和船上众人送往远方。
沈乐手中,三角旗帜无风自动,云龙探爪,如同号令海波。
【这次走得特别快!】云鲲声音里满满喜悦:
【沈乐,这次特别轻松,一点也不费力!就好像……就好像,水脉活过来了,主动带着我飞奔一样!】
“大概是龙君的力量。”沈乐双眼半睁半闭,努力调动精神力,和手里的旗帜沟通。
只是小小一面三角旗帜,不到一尺长,握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像是握了一座大山:
不,不是大山,而是湖泊,是竭尽全力、才能模模糊糊望到边缘的湖泊,湖面沙鸥翔集,湖中锦鳞游泳……
他高举旗帜,尝试摇动一下,尝试激发那旗帜当中的力量。
奈何就像他的力量不足以捧起一座湖泊,那湖水晃也不晃,更不用说泼出岸边,卷起当空。
看上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就是这样放着,让它遇到敌人,自行激发,主动迎敌?
沈乐有些不甘心。万一到时候它激发不出来呢?万一它不干活呢?
万一要等整艘船挨了一家伙,打破了船壁,打折了桅杆,它才干活呢?
不行,力量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加强精神力的调动,一厘米一厘米,一毫米一毫米,更加细腻的抚摸过这面旗帜。
旗杆,旗面,旗面上簇拥的云纹,云朵当中探出的一只龙爪……
从云纹当中,能感受到积蓄的万钧水汽,从龙爪当中,能感知到力量的流动……
枢纽在哪里……应该很近了,应该没多远就能找到了……
【沈乐!注意了!我们要出境了!】
云鲲忽然大喊。紧接着,沈乐就感觉身体一轻,被什么力量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
他心里莫名一慌。一种温柔的,宏大的,沉厚的,包容的力量,正在离他远去。
好像,好像就没那么有把握了,就没有人在他背后替他撑腰,随便怎么作都不怕死了……
沈乐飞快地沟通了一下铜片。铜片地图上光点一闪一闪,果然已经到了国境——先人确认的国境——之外。
他深深吸一口气,扭头大喊:
“大家戒备!戒备!我们出境了!之后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甲板上一片安静。跟出来的所有人,都被沈乐喝斥进了船舱,甚至喝斥到了甲板下面的舱室。
在沈乐听不见的地方,有人调整着仪器,小声嘀咕:
“这不是早就出境了吗?”
“离开九段沙多久了啊……”
“这个……他用的不会是把明代地图吧……把所有跟我们称臣纳贡,受我们册封的国家,都算进我们国境了?”
“虽然很希望真的这样吧……但是宝友,现在可不兴这个啊……”
“我们可不是灯塔国,往北边一指,就要隔壁大国——国土面积还比自己大呢——成为他们的第51个州!”
“就是,好歹也要它们自己公投,哭着喊着要加入,然后国内一读二读三读吧?”
“总不能因为一个海湾,几百年前叫做中国海,就宣传那里应该是我们自古以来的领土……”
“嘘……看看现在到哪儿了……真绝望,这种水脉传送来一遍,立刻就不知道位置了,现有的仪器都没法定位……”
“那些专家到现在还没开发出合用的仪器!都要靠船上的罗盘和画卷给投影!”
云鲲快速震动。出了国境,它调用水脉力量,就没有国内那么得心应手——
同样的出力,船速能下降三分之一,上升,下降,转弯,全都没那么灵活了!
它要加油!
他要提升船速!
“能感觉到你兄弟在哪里吗?”
沈乐轻声问。云鲲埋头狂冲,身边水流哗啦啦啦作响,一声不吭。
船舱里飘出另外一个纸人,捧着麦克风,用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代替罗盘回答:
“感觉不到。我平常的感知范围是两百里左右,感觉狂风暴雨,可以在五百里内预警——我没有感知到异常。”
啊这,这不行啊。普通的舰载雷达,探测距离大概在300公里到500公里之内;
比较强的有源相控阵雷达,探测距离超过了一千公里,比如我们家“头顶四个球,全球我最牛”的海上街溜子;
罗盘只能探测百公里,这太差劲了,很容易你没发现人家,人家就已经贴身了……
虽说对于一个修行者,或者对于一个器灵来说,感知范围百公里,已经非常厉害了,平常根本用不到。
哪怕是台风,隔着250公里,感觉到强风圈,比如10级风圈什么的,也足够回锚地、潜入深海、上陆地避让。
但是,现在咱们是现代战争!是现代啊!
“回头得找个什么法子,给你升级一下感知了。”沈乐皱眉嘀咕。他拍拍身边船舷:
“云鲲,能不能上升一下,咱们到海面接收一下信号?你兄弟应该和我们的军舰在一起——接收到军舰方位,我们全速冲过去!”
【知道了!明白!大家做好准备!】
云鲲精神抖擞,放声高喊。很快,整齐的脚步声,就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信号接收装置准备完毕!”
“信号发送装置准备完毕!”
“十秒之内,能完成所有收发任务!”
“准备上浮!”
“三、二、一!”
哗啦一响,一根圆滚滚,一尺多长,看着七分像圆木、三分像垃圾的褐色棍子被抛出水面。
它被浪托举在尖端,一起、一落、一起、一落,几个浮沉,忽而消失不见。
只剩下从天空一头扎下来,想要在上面落脚的海鸟非常不满意,拍打翅膀,厉声大喊:
“嘎——嘎——嘎——”
没人理他。所有船员紧急完成了任务,确认方位,接收信号,收发消息。
在被人,乃至被任何舰船、飞行器注意到之前,又一头扎入水下,在海底两百米以下展开庞大的真身——
“找到他们了!”
“他们在印度洋,靠近红海出海口的这边!”
“我们接到了护航舰的加密信号……等我把信号展开一下……啧,一直在反复变向,这是在逃啊!”
“周围有很多围观党……虽然不敢靠近,但是电子侦察船的能耐,也不用靠特别近……
还有很多飞机在围观,那只火鸟,百里之外它好像不管的……”
沈乐紧紧皱起了眉。围观党那么多,也就是说云鲲如果冲过去的话,少不得暴露“我们有一艘可以潜水的木船,还能变大变小”的秘密;
但是,不冲过去,不冲到一定距离,就没法和那只火鸟沟通。
没法沟通,就没法救人……
“云鲲……”他扶了一扶领口的麦克风,让船舱里的行动人员加入讨论:
“要是这次过去,你会被他们看见,会被发现你的秘密,你以后再也没法变得小小的,到很远的地方拖别人家大黑鱼……你愿意吗?”
【啊?会这样?】
云鲲愣住了。船舱门口,立刻有个喇叭放出声音:
“是的。云鲲先生,沈先生,关于这次暴露的可能,我们做了五套方案。最乐观的估计是10%暴露,最悲观的估计是100%暴露。”
云鲲一下子沉默了。周围的水声也跟着低落了下来,像是它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船舱里,通过喇叭说话的那位,可能是参谋人员,赶紧跟上:
“事情紧急,我们之前来不及说,沈先生有事又不敢打扰。现在我们要声明一下,不管是否暴露,云鲲始终是我们的一员,工资、津贴照拿——”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
沈乐和云鲲同时发声。云鲲的声音甚至更大了一些,高音喇叭开到极限,震得全船嗡嗡作响。
身边水声一震,航行速度又快了不少:
【就算暴露,我也要救我兄弟!救我们自己家的船!我是军舰!军舰!军舰哪有碰到危险,就不肯上了?!】
“是是是,你是军舰,是大明宝船下西洋舰队的军舰。”沈乐抚摸着船舷安抚它。船舱门口的喇叭静默一瞬,赶紧接话:
“好的,已经确认您的出战意愿。那么请打开舱门,放我们上来,我们向您解说行动方案……”
木板隆隆作响,移开一块。沈乐握着旗帜冲进船舱,就看到两个制服组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从地板下面冒出来,把电脑连接到投影仪上:
“首先,一号方案是这样的……”
沈乐在旁边凝神细听。一边听,一边双手按住罗盘,输入热流。
罗盘轻轻一震,散发出一片无形的波动,和铜片勾连起来。须臾,罗盘边上的画卷也跟着震了一震,投射出来的光影快速卷动,不停变幻:
漫漫海波上,附近的海岛不停缩小,距离不停拉近。极远处的大陆边缘,在光影图像上勾勒出一条边;
然后,是模模糊糊,像打了马赛克的岛屿,再是由近及远,由清晰到模糊的大小光点。
绝大部分光点都循着一条或者几条线排列,少部分光点游离在线外,沈乐猜测,大概是顺着航道航行的船只?
“找火焰。”他在心里轻轻说着,对自己,也对罗盘。同时,精神力毫不吝啬地倾泻出去,注入罗盘当中,再通过罗盘射向远方:
“找大片的火焰,能把整片海水点燃的火焰……能够覆盖海面和海底,在海水中燃烧的火焰……”
罗盘指针轻轻一抖,以先前接到的,我方护航舰的位置为基准,缓慢旋转。转一个极小的角度,停下来,把沈乐的精神力拓展出去;
停一会儿,再转一个极小的角度,再停下来搜索。
往左五格,往右五格,猛然间,人、罗盘和画卷都是一震:
“找到了!”
画卷投射出来的画面上,猛然被染红了一片。火焰漫卷,从天上到海中,再从海底到天空。
一片火焰当中,似乎有一个点特别明亮,特别艳烈。沈乐尝试把精神力集中往那个方向,只是稍微碰触一下,脑海中顿时一阵剧痛:
疼!
疼!
太疼了!
像是伸出去的手指,直接插到了烈焰当中——还不带保护的!就连神经,都没有因为剧痛而暂时麻痹!
那插进去的就是裸露神经啊!
他猛然低头,拼命喘息,脊背上满是汗水。好半天,这才缓过来,轻声嘱咐:
“不要看它……不要直接看它。观察外围,观察周边的火焰就好,不要直接去接触它!”
罗盘显然也吓得不轻,表面的玻璃盖子闪过一道道流光,感觉像是在破口大骂。只有云鲲精神抖擞,反而加快了速度:
加油!
加油!
马上就到了!
和救援对象会合!带着他们走!
它极力呼唤水脉,重重浪涛围绕在身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线团。只要能够降温——
只要能够顶住一小段时间!
就能把自家人救回去!
按照参谋给出的一号计划,也就是暴露可能性最小的计划,云鲲潜在两百米以下,开足马力,向护航舰冲去。
到时候,掩在护航舰下方,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只要不出水,谁都看不见!
雷达信号和目视观察,还是两样的!是有本质区别的!
沈乐一只手按在罗盘上,一只手紧握龙君给的旗帜,全神防备。
近了,越来越近了,五百里……三百里……两百里……
不用增强,罗盘已经感受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火焰,画卷投射出的光影上面,已经有四分之一被红色覆盖!
“云鲲,收敛动静——我们冲!争取一次搞定!”
沈乐轻声道。身边,制服组盯着光影上的比例尺,脸色惨白:
那红光,至少覆盖了五公里啊!
五公里!
5*5就是25公里!
这么长持续时间的25公里,对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哪怕是核弹弄出来的蘑菇云,这么长时间,应该也消散掉了吧!!!
沈乐脸色沉肃,右手把小旗的杆子几乎要攥出水来。他尽力展开精神力,去感受那片红云:
周围倒是不强,只是像被点燃了一般,或者是火鸟力量的无意识辐射。
但是,即便是无意识的辐射,沈乐也有感觉:一旦真身进入红云,肯定会惊动那只火鸟,不可能躲得掉的!
“云鲲,积蓄力量,进入红云的时候,速度要足够快!太慢了,会被堵住的!”
他压着声音叮嘱。身边,两个制服组的脸色已经白到透明,呼吸沉重。
他们相互看一眼,却是一个站到门口,一个站到窗口,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为罗盘和画卷争取时间:
特别是画卷,沾火就着啊!这么强的水下定位法器,可不能有一点点损伤!
【距离冲刺还有100公里!】
【还有50公里!】
云鲲身边,纸人举着的麦克风不停报出距离。沈乐紧紧攥出窗框,随时准备挥动旗帜;
云鲲船舷之外,碧波翻滚,像是进入了一个涡轮洗衣机卷出的隧道。它还没来得及全速穿越,一声尖唳,猛然响彻全船!
两个制服组一声不吭,仰头就倒。沈乐冲过去一手一个,赶紧扶住,把他们交给赶过来的纸人。
身边,云鲲已经大叫:
【他发现我了!】
【他冲我来了!】
【全船准备!——跑!】
他拨转船头,哗啦啦飞奔而去。船舱中一片赤红,画卷投射出的光影,已经有一半被火焰染红,然后是五分之三,三分之二,四分之三……
越逼越近,眼看着,就快要逼到船舷边上!
【跑啊!!!】
云鲲高喊。甲板上面,不知何时已经高高矗立起了桅杆,三面船帆蓝色波光流动,卷起水波,厚厚为自己包裹了一层;
船尾后方,船舵快速摇摆,水波极速喷出,在船后现出一道雪色的蒸汽波浪。
整艘船都在咔咔摇晃,火焰逼近了又被推远,推远了又再次逼近,一只气势汹汹的火鸟,在水波之外赫然现形!
沈乐瞬间屏息。那只火鸟,虽然不像龙君描述的,“体型像山脉一样庞大,飞起来的时候,半边天空都被遮蔽,”,却也显然比船只要大一筹。
鸟喙超过船只前甲板,长长的尾羽,拖过了船只后甲板外缘。
沈乐甚至看不出它是在海面上飞行,还是在海水当中飞行,只知道他所到之处,所有的海水,都被烧成了金红透亮!
【你们都进去!我要加速了!】
云鲲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响彻甲板上下每一个船舱。沈乐甚至不用展开精神力,就能听见船舱里面,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冲过房门,冲下楼梯,冲到动力舱旁边——
在那里,黄玉桐展开到船舱允许的最大,让他们跨过院墙,走进宅院,再指引他们一个个进入房间躲避。
全船上下百来号人,忙而不乱,甚至没有半点相互挤撞。
“我们的小伙子真的很棒。”沈乐默默为自家人点了一个赞。身后,小油灯跃出背包,大叫:
【云鲲别担心!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它要真敢吐火打你,我就劈它!】
话音未落,神鸟已经俯冲而来。整片海水都在火焰中卷动,炽红的羽毛当中,深红色的双眼异常醒目,凶光闪闪。
它张开巨口,周围十里的海水,烈焰,都被它吸取一空,云鲲甚至不由自主地向着下方,向着虚空的海底坠落——
【它要吐火了!!!】
云鲲尖叫。他尽力维持着身边最后一层水幕,既保护自己,又托举自己向外奔逃。
水幕翻腾沸滚,不停蒸发,甚至不停燃烧,又不停地被云鲲收敛回来,表面已经染上了一层金红。
小油灯表面,银光已经亮到灼目,一伸一缩,轻轻噼啪作响:
【不怕!水障一开,我就吐火!我比它快!】
话音未落,金红色的,几乎和云鲲船体一样粗的火柱,劈面砸来。还没有到达,云鲲护身的水幕已经全数蒸腾;
眼前的视线迷糊了又清晰,只清晰了一瞬,又在高温当中扭曲。
沈乐甚至听到了船舷咔咔爆裂,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炙烤得他脸上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右手掌心,那杆他一直攥着的小旗微微一震。
刹那间,清风拂面,水浪倒卷,整艘船被轻轻托起,安然放到水面上。水浪之中,一声威严的龙吟,悠悠响起!
沈乐整个人晃了一晃,手软脚软,差点儿坐倒在船舱里。龙君!
龙君大人!
您可真淡定啊!
火焰都快要舔到我脸上了!
这杆小旗发动再慢一点,我就要被烧成焦炭了好吗?!
小旗不摇不晃,不猎猎作响,甚至旗面都不抖一下。反而是对面,火鸟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跟着,就是火雨乱落,怒吼震天:
【龙!青龙!居然敢拦着我!敢护着我要杀的家伙!它抢了我的东西!抢了我的东西!】
舷窗一扇一扇落下了木板,把整个舱室遮得暗无天日,仍然拦不住窗子剧烈抖动。
沈乐打个手势,让纸人把两个昏过去的制服组拖下船舱,交给黄玉桐照顾,自己握一握手里的旗杆,扬声道:
“我是云鲲的主人!我们谈一谈!——只要你承诺不再攻击我们,不再攻击我国的舰船,你的内丹,可以还给你!”
他已经扯足了嗓门,身边一左一右,再加上桅杆顶端一个扩音器,把他的声音远远传出去。
奈何火鸟并不搭理,只是高声唳叫,不停喷火,不停下冲:
【你不敢来!你不敢来的!这点力量拦不住我!!!】
眼前的水浪越来越薄,颜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再一次透出了炽烈的金红之色。
沈乐双手握住旗帜,精神力凝在上面,奋力一摇,又从旗面上抖出了一股水浪。
极远极远处,一头鲸鱼慢慢浮到海面上,长鸣一声。五六公里之外,一群海军蓝坐倒在甲板上,摊手摊脚:
“哎呀那只火鸟终于跑了……太可怕了,怎么突然招惹上这玩意儿?赶紧的,赶紧修补舰体,替换备件——
它在哪里跟人打起来了?是不是我们的援兵?我们要不要过去一起作战?”
(本章完)
第557章 我来了!还有我!我们一起打妖怪!
第557章 我来了!还有我!我们一起打妖怪!!!
“我过去了!”
鲸鱼喷出一股蓝汪汪的水雾,笼罩在自己全身上下。被烧得起皱,开裂,甚至流淌油脂,血肉翻卷的外表,开始慢慢收缩恢复:
“我听到了云鲲的声音!他来救我了!他来救我,我肯定要过去——我不能让他独个儿战斗!”
它长鸣一声,箭一般地撞向护航舰,在它船舷边上紧急刹停,又喷出一股水雾。
水雾温柔地降下,笼罩在每一个士兵身上。一瞬间,重伤员呼吸变粗、变重,变稳,轻伤员伤口止血、长合,没有受伤的精神一振,疲累尽去。
鲸鱼温柔地用尾巴拍拍舰体,和自己的朋友们、战友们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它卷起水浪,一头扎进深海:
“云鲲!撑住!我来了!”
护航舰上,海军蓝们怔怔地望着鲸鱼远去的身影。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一个激灵,回醒过来:
“那……我们要去吗?”
士兵们忙忙碌碌,打扫甲板,打扫舱房,修理、替换损坏的设备,报告损坏情况。
指挥舱里,几乎所有军官的目光,都盯住了舰长和政委,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
友军援护我们来了!
我们要上吗?
“想什么呢?”政委没好气地一个个发射眼刀:
“执行损管!抢救人员!和护航编队汇合!侦察组打开雷达和声呐,寻找友军方向——通讯组向上级报告情况!动起来!立刻!”
船上一时奔忙不止。被火鸟攻击,这艘舰船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甲板上,钢板一大片一大片的熔化,熔出窟窿,整体看着和黑白棋盘相仿。
各种凸出在外的设备熔化的熔化,变形的变形,损坏的损坏,就连舰桥都多了几个洞。
至于舰上的导弹发射架,更加熔成了一团废钢,只能说还好导弹已经打出去了……
“报告!火箭发射器熔毁!”
“报告!76a火炮熔毁一座!”
“报告!79a自动炮,炮管变形!”
“报告……”
一条条坏消息流水般传来。政委和舰长对视一眼,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攻击力实在是太强了……
也就是大部分武器都能做到自动操纵,自动发射,或者至少掩蔽在舱体当中,不用士兵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要不然,火鸟全力进攻,舰上官兵,估计要牺牲一半……
“报告!我们和云鲲号,相距50公里!声呐和雷达显示,那边有激烈反应,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看看,看看。导弹没有了,火箭发射器没有了,100mm自动炮损毁了,37mm高炮坏掉一座。
至于反潜直升机,且不说它挂载的弹药是用来反潜的,就说现在这坑坑洼洼的甲板,它都没法起飞!
这幅样子,冲到战场上去干什么,被火鸟当靶子烧吗?
“领导让我们归队。”通讯组飞奔而来,传达命令。舰长和政委再次对视了一眼,叹气下令:
“归队!”
和舰队会合!
和驱逐舰、补给舰汇合!
这一趟护航任务,估计要提前回家了,这么大的损伤,在外面修都没法修……
护卫舰黯然掉头,劈波斩浪,向远离战场的方向驶去。而巨鲸已经裹着海水,一路撞进了战场:
“云鲲!云鲲你撑住!我来了!!!”
云鲲抖擞精神,又卷起一片水浪。虽然不在家乡,虽然这里的水脉,不能如臂使指地听候他使唤,但是,还是愿意响应他的!
还有龙君给出的旗帜聚水驱浪,太好了!
火鸟愤怒长鸣。那个家伙——对面那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还在抵抗!聚集过来的海水浇在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好难受!
太讨厌了!
它奋力扇动翅膀,一头扎下海底。吸引更多的火焰!
吸引更多的力量!
召唤火山口出来!
他的力量,来源于火山,来源于大地,来源于地底的火焰——你们给我出来!出来,燃烧起来,化为我的力量!!!
天摇地动,海水摆簸。哪怕站在船上,沈乐也能感觉到海底不断震动,不断凸起,贴着底部的海水不停冒泡——
要炸了!
要炸开了!
不能让它炸,炸开了,那个力量就太强了——我顶不住的!
“云鲲!下潜!”
沈乐大喊。脚下甲板一震,云鲲扬声回应:
【好!】
船帆卷起,桅杆收回,整艘船开始收缩、变形。从一艘行驶在海面上的风帆船,变成流线型的、擅长在海底穿梭纵横的潜水艇。
沈乐甚至看到,船帆轻飘飘地扬了起来,化成一片水蓝色的柔光,裹住船身,轻轻向内沉入。
也不知道是裹在船体外面帮忙扛伤害,还是藏在船壳下面一层,既隔热,又防撞,能够最大限度降低船身伤害。
船舱里,大喇叭再一次响了起来:
“所有人进入古宅!所有人进入古宅!现在!立刻!”
不用考虑进攻!
不用考虑医疗!
不用考虑接应友军!
你们安安稳稳藏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让纸人撤回去,让泥俑也撤回去,全部到我身边来!”沈乐脸色沉肃,双手握紧旗帜,举到与双眼平齐:
“快!快!”
刷啦啦啦,船舱里一片纸张摩擦声。纸人,纸马,纸牛羊,甚至纸猫,从四面八方赶向动力舱,务必在云鲲动手赶人之前进入古宅。
纸猫纸狗满地嗅闻,纸人跟着他们走,架起每一个恋恋不舍,想要帮助作战的士兵。
把他们架到纸牛纸马背上,或者两个一组架着士兵,往动力舱方向扛:
“放下我!我自己会走!我会服从命令听指挥!——火箭弹!火箭弹一起抬进来!放在外面,当心殉爆!”
先是满舰官兵,再是纸人,最后,所有的泥俑排好队伍,跑步前进,快速跳进笔筒。
最后一个泥俑一手捧着骰子大小的古宅,另一手捧着指头大小的笔筒,跑步来到沈乐旁边,转身一跃,跳进笔筒:
“好!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
沈乐背着双肩包,小油灯从包里探出脑袋,闪电刺啦刺啦作响;
他右手举着旗帜,左手攥着“巡山治水”的印章,站在船头,胸口紧紧贴住船舷;
左手腕上挂着一根手链,笔筒和古宅在手链下方晃晃荡荡,铜片灼灼发烫:
拼了!
和它拼了!
这个小火鸟,今天一定要摁住它,摁头打一顿,打到它服帖——
不打服它,死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不知道什么叫做,我们家的船你不许动!!!
“云鲲!上!”
【好!】
云鲲应声往下扎去。越往下潜,海水翻滚得越厉害,海水里翻涌起来的气泡越多:
要快!
要加快速度!
要在那个小火鸟吸足力量,反扑过来之前,让海底平静下来!
沈乐双手握紧旗帜,精神力开了闸一般,拼命涌入。
云龙旗帜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海面上风云激荡。如果有一双眼睛在天空俯瞰,就能看到周围百里范围内,海水倒卷,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水墙!
“紧急报告!紧急报告!卫星显示,红海周边地区发生剧烈能量异动!”
“什么情况?是开战了吗?还是天灾?突然生成的龙卷风,大漩涡?”
“根据之前的消息,东大有护航舰队在附近执行任务!”
“东大掌握了秘密武器?!立刻联络东大,双方的军事沟通互信机制……”
“报告,我们不在漩涡中心,我们在50公里之外……那里……应该是云鲲号,不,云鲲和火鸟开战……”
“天啊!世界末日要降临了!神灵要降灾了!”
无数电波交织来回,无数人的注意力转向这片海域,也有无数附近船舶开足马力,慌慌张张逃离。
没多久,调动飞机、卫星,死死盯着这片区域的人,都失望地叹了口气:
“低空云层遮蔽视线!——云层太厚了,卫星完全无法探测!”
“遥感卫星呢?——也不行?当地电磁波极度紊乱?”
“不行,雷达信号太乱了,根本看不清楚……声呐也是……无法解读……”
“东大的秘密武器太过强大!我们应该……”
“风速太高!风速过高!超过了飞行侦察允许的范围!请求返航!请求返航……”
如果说各方面的注意力席卷成了台风,那么沈乐现在,就在一片寂静的台风眼里。他高高举起龙旗,拼尽全力,向下挥落:
“嘿——!”
好沉!
太沉了!
我是扛着一湖水,一江水,一海水往下挥吗?!
幸好只是往下砸,如果是往上抬起,我根本抬不动啊!!!
铜片在胸口热得发烫,沈乐甚至怀疑,他的胸口皮肤都被烫破了,少说也是个深二度烫伤。
从铜片上面,无形无质的波动不断发出,和龙旗连为一体。双方交织成一个奇异的形态,围拢着、控制着周围的海水,倾力向下倒落:
“轰!!!”
一道墨色水流砸在火鸟身上。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水流并不是被染黑,而是每一颗水珠里,都凝聚了太多的水汽:
龙旗和铜片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把整片海洋的水之精气抽了出来,无限压缩,凝成这一泓墨色。
看似体积不大,然而砸在火鸟身上的时候,却砸得它惨叫一声,全身羽毛的亮度都暗了一个档次。
被直接砸中的部分,更是干脆熄灭,一道黑色深深地渗入身体内部,发出咔咔声响,不停开裂。
“为什么要打我!”
火鸟怒气冲冲,尖声暴唳。沈乐被那尖锐的声音冲得头脑一晕,耳朵发疼,感觉湿湿的可能有血流出:
“他在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听不懂!】
云鲲奋力甩了一下船尾。又是一大团水汽冲了过去,还没浇到火鸟头上,就被它蒸发殆尽:
【反正是它先打我的!】
【他在说,为什么要打它。】沈乐手腕上,骰子大小的古宅轻轻震动。少女清脆的声音柔声翻译:
【他好好的在睡觉,有人非要打他……还抢他的东西……】
“明明是我们云鲲好好航行着,他非要主动来招惹。”沈乐冷笑一声,再次挥舞龙旗。
旗帜向上抬起,每抬高一寸,就增加了千钧的重量,再抬高一寸,又多了千钧之重。
等旗帜即将过顶,沈乐双臂格格作响,腰杆差一点就弯了下去,踩在甲板上的两只脚,都几乎要陷进了木板:
“再来!”
轰!
海面上,水波倒卷,向外推出,又向内倒涌回来。一片新的海水被抽出精气,凝成黑色水流,砸在火鸟身上。
这一次,小油灯一跃而起,一道闪电劈落,夹杂在水流当中:
【打你!打你!我打死你!!!】
又粗又大,房梁似的闪电落入黑色水流,却是越来越小,渐渐细如毫发。然而,这细细的闪电进入水流,却引发了无穷变化:
水流不再如股凝聚,而是变成一颗颗黑色水珠,噼噼啪啪,将火鸟从头到尾砸了个遍。
每颗水珠落下,都瞬间爆开,炸飞一片羽毛;
等到羽毛全都被炸完,那些水珠直接砸在火鸟皮肤上,炸得皮开肉绽,顺着伤口绽出漫天雷霆,不断深入;
火鸟几次想要举起双翼,拍飞那些水珠,都被雷光一闪,劈得一抖一抖,完全没办法发力……
“这……这是癸水神雷啊?!”
沈乐看得目瞪口呆。金红色的火鸟挨了这两下子,整个儿变成了黑鸟,往水底飞快沉去。
只剩下周围沸腾的金红色水光,还在不停翻滚,不停地宣示着存在,不停和癸水神雷对消:
“这……这有点浪费啊。”沈乐皱眉。至阴至寒至重的海水精气,触到金红色水光,眼看着水温就不断下降,归于平静;
然而,你不去追打火鸟,万一它去海底吸足了力量,卷土重来了呢!
“我来!”
他微微凝神,用精神力勾勒出符篆,扔向金红色的水体。火球术!给我吸!
难得有那么多火气,赶紧的,给我往死里吸啊!
火球术!
火球术!
火球术!!!
丹田里金色圆珠不停转动,一个个符篆快速形成,快速飘飞出外。一口气扔出十二枚符篆,沈乐才闭上眼睛,微微喘息了一下:
倒不是他的精神力不够了,而是他短时间内,同时控制的符篆,就只能有那么多。
十二枚火球术符篆排列成一个圆环,在金红色水体上方缓缓转动,一点一点往下沉落:
随着它们落下,水体颜色渐渐变暗,由金红而纯红,由纯红而暗红,再由暗红而变成青蓝,回复到海水本身的颜色。
而那十二枚火球术,则是光芒大作,宛如十二颗小小的太阳,让人看一眼就满眼流泪。
沈乐也不敢看。他在“把这玩意儿收回来”和“把这玩意儿打出去,打死那个火鸟”当中犹豫了半秒钟,立刻竭尽全力,把火球往头顶上扔:
打火鸟大概是打不死的,火打火,除了给它增强力量,大补一剂之外,估计没有任何用处;
收回来,他也没本事收……如果铜片现在是完全体,还自己有灵智,大概能一口吞了,但是现在,用铜片收,大概能把他自己烤汽化了!
往上扔!
扔到哪里算哪里,炸到谁算谁,反正现在垂直正上方不应该有人!!!
十二枚火球结成一个火环,快速向上升腾。一边上升,一边旋转,一边散开;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沈乐头顶上百米厚的海水,快速翻滚起来。冒泡,沸腾,热区边缘的鱼群慌不择路,鲨鱼和沙丁鱼一起向外逃窜;
至于热区中央的鱼群,只一个瞬间,就被炙烤得翻了肚皮,冒出了香味,跟着就煮得骨化肉散……
【我擦!我屮艸芔茻!!!】
全速前来驰援的鲸鱼妖一个紧急刹停,亡魂大冒,飞快向外逃奔。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究极可怕的东西!
那个火鸟全力吐出的火球,笔直对着它来了吗?!
鲸鱼受不了啊!!!
趁着火球还没临身,它卷起一圈还算清凉的海水,死死裹住自己,向外飞窜。一口气窜了不知多远,扭头一看,整个鲸都傻了:
水!
水墙!
周围碧水如墙,向内倒灌,卷着它一起极速涌向中心!
它倒是想要往外,但是现在往外,就等于逆流而上,不但要游,还要高高跳起——我是鲸鱼,我不是鲑鱼啊该死!!!
更可怕的是,中心部位,海水向下凹陷,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而空洞上方,浓云密布,还有水蒸气在不停地上升——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沈乐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按说火球升腾,蒸发海水,周围的气压应该大到爆表,应该有一个水蒸气组成的蘑菇云向外腾起;
但是现在,没有蘑菇云,也没有高压蒸汽死死抵住海水。
海水仍然在不停地倒流,火球已经消失在他的感应当中,只有龙爪在云中探出,轻轻一拨:
它在旗面的云团当中拨动,也有一股虚无的力量,在海水上方,浓厚的蒸汽云当中拨动。
只是这么一拨,蒸汽云自然而然形成云团,几个云团悄然分层,自相摩荡。
沈乐站在船头仰面观望,只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正在积蓄,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来了!】
小油灯忽然大喊。它猛地挣出背包,不但是灵性,而且连带本体也一跃而起,跃出船头的护罩。
就在那一刻,脚下海水动荡到了极点,海底破裂,一道火柱直冲而上,裹住了火鸟!
【它来了!】
【它来了!】
云鲲,黄玉桐,钟小妹,还有其他密切关注战局的小家伙们,一起呐喊。沈乐心头重重一跳,左手攥紧【巡山治水】铜印,往下一指:
回去!
给我回去!不许喷发!!!
铜印震动。一股奇特的力量落下地面,向四面八方传递。
海底稍稍平复了一下,然而下一刻,火柱喷发更为剧烈,火鸟精神抖擞,在火柱当中张开双翼,羽毛一丝丝地重新亮了起来!
【不行!】钟小妹声音急促: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乡!这里的地脉,不听我们的使唤,只能强压!】
强压也不是不行。只要沉到最深处,只要直接站在海底,只要呼唤大地的力量——这个念头只是在心底转了一圈,就被沈乐迅速压下。
他伸手向外,指向周围的海水,指向头顶云团和火鸟之间的海水:
【辟水!!!】
把海水分开!
把海水抽干!
让出通路!!!
巨大的符篆在虚空当中显形。沈乐曾经用这个符篆,辟开身边一丈的海水,让他能在海底如意行动;
也曾经用这个符篆,辟开身边十丈的海水,让秘境中扑出的鱼妖,没法子仗着天赋本能扑击;
而现在,他要辟开的海水,何止百丈?
海水如墙,随着他的心意哗哗卷动。一丈,五丈,十丈,二十丈……不行,这样不行,这样子下去,还没到半路我就力竭了……
要换个法子,换个法子……
沈乐伸手一搅。顺着他的心意,辟水符篆发出万道奇光,顺时针转动起来:
而下方的海水,也跟着哗哗转动,旋转出一个空虚的水眼。
水眼周围如墙如壁,自然带着排拒的力量,而滴水全无的水眼,就不停地向下衍伸:
五十丈!
一百丈!
两百丈!
沈乐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快到了,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下方视野蓦然一亮。云鲲的船体上,蓦然闪耀起一张符篆,跟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十来张符篆头尾相接,延伸了半边船体,兰妆气喘吁吁地报告:
【我就到这里了!云鲲,接下来靠你了!】
【我来接力!】
云鲲一声长鸣。船体另外一边,一张张符篆跟着亮起。云鲲猛然一个扭动,就地旋转起来,而水眼就像被加了一把力量,继续向下,飞速延伸!
【还有我!!!】
战场之外,一声悠长的鲸鸣。巨鲸身上,碧蓝色光晕一闪而逝,全部投入水眼,再次狠狠地推了一把!
水眼轻轻摇晃,像一条海水构成的龙卷风,轻轻地,毫无烟火气地,落到了火鸟头顶,排开了一尺见方的海水。
下一刻,龙旗上一声轻笑,探出半截的龙爪,随意一拨。
闪电如柱,破空直下!
(本章完)
第558章 火鸟!谁欺负你的子民,你去打谁,
第558章 火鸟!谁欺负你的子民,你去打谁,你的敌人不是我们!(求月票)
闪电的亮度有多高?
沈乐说不出来。他只知道,闪电破空,掠过面前的那一瞬,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视野里一片白茫茫的……
闭上眼睛,泪水哗哗直流。即便如此,他还是手扶船舷,踮着脚尖大喊:
“青灯!!!”
小油灯!
小油灯刚刚冲上去了!
小油灯悬停的方位,正是闪电劈落的地方!那道闪电落下来,劈到火鸟之前,会先劈到小油灯啊!!!
这么强的闪电,哪怕小油灯的能力是储存雷电、使用雷电,它也未必禁得住的!它本体上去了啊!本体会不会被劈坏!会不会被劈熔化!
“青灯!青灯!!!”
他一边喊,一边展开精神力,召唤起一道疾风,卷向小油灯。
一定要托住啊!
把它好好地带回来!
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只要灵性尚存,本体坏了我给你修,本体熔了我给你做新的啊!
风声呼啸。沈乐目不能视,精神力也探不过去——前方,上方,距离小油灯应该悬停的那个位置还有很远,就感觉大脑刺痛。
闪电刚刚掠过的地方,精神力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感到莫大危险,警告自己不许靠近!
不能靠近,就没法确定小油灯的位置,没法带它回来!
沈乐一咬牙,努力改变风旋的形状。打开,摊平,从一根甜筒形状,摊成一个斗笠形状,再摊成印度飞饼形状。
维持着它的形状和大小,一点点上升,触碰到小油灯为止——
刚刚上升了一点点,精神力猛然震动了一下,脑际又是一阵剧痛。紧闭着的眼皮前方,像是极亮,又像是极黑,泪水簌簌而下:
闪电!
又是一道闪电!
亮成这样,这道闪电该有多强大?小油灯,小油灯还好么?!
【我没事!!!】
剧烈的头痛、晕眩当中,上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轻快,愉悦,熟悉,越来越近:
【沈乐我没事!这闪电太好了!我再打一会儿!再打一会儿,我再下来啊!!!】
沈乐长长地吁了口气,几乎软倒。这时他才有心思关注四周,侧耳倾听下方火鸟的哀鸣,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低弱;
再想给自己拍个治疗术,头晕目眩,脑袋里像有十万根钢丝锯子在开工,无论如何没法集中精神。
幸好这次回来准备充足,沈乐反手在双肩包侧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竹筒,拔开塞子,一口气倒进嘴里;
清清凉凉的液体流入喉咙,脑袋疼痛终于好了一点儿。喘一口气,再摸出一颗老板娘给的药丸,一口咽了下去……
如此连吃带喝,塞下一堆灵液、灵果、药丸,这才缓过了一口气,反手给自己拍了七八个治疗术。
热流到处,头也不疼了,耳朵也不嗡嗡作响了,眼睛也能睁开了。
迫不及待向上看去,只见比云鲲船身还粗的深紫色雷光中,小油灯全身光华熠熠,缓缓降落。
“呼……”
沈乐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接捧的姿势。小油灯悠悠然晃了过来,往下一落,稳稳落到他双手当中,居然还有点烫手!
“你这也太冒险了!”
沈乐心痛地搓了搓它的外壳。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还摸着烫手,被闪电通过的时候会是多大的电流,他简直不敢想!
【放心!我没事儿!】
青灯的声音听着几乎笑嘻嘻的。它放出一个小小的电火,噼啪打在沈乐手上,并不强,只和冬天的静电差不多:
【这闪电太棒了!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很难变强了,又不能老是去试验场吃电,又没多少劫雷供给——
难得有这么大的闪电,我肯定要上去帮忙啊!指挥一轮,变强好多,现在我打得动它了!】
这是……真的增强了吗?
沈乐再次搓了一下它的外壳。仔细看,小油灯整体小了一圈儿,高度缩减了三分之一,托在手上,几乎有一种玲珑袖珍的感觉。
它的外壳颜色越发深邃,深黑之上,镀了一层极紫,又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银白。
原先带了条裂缝的玻璃灯罩,现在完全补好之外,折射率已经明显变化,略略转动,几乎带上了火彩。
“虽然是为了变强,下次也不要这么冒险了。”沈乐摸摸它,轻声叮嘱:
“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最重要,不着急变强。真要变强,我带你去引雷场,刷积分带你去发电厂,让你吃个够!”
【好吧……】
小油灯哼哼唧唧,在沈乐手里扭了扭。它又放出一道细细的闪电,银白色,略带一点淡紫,淡得沈乐几乎以为是错觉。
然而闪电出现的一刹那,天顶上一道巨大的闪电跟随而下,直接劈入水眼。已经低落下去的哀鸣,瞬间拔高!
【嘿嘿,我是不是好棒!】
青灯开开心心地闪了闪。沈乐哑然:
这算是学到了新本事了吗?
只要天上有乌云,有积雨云,就能够自己劈一道闪电出来,人工引雷?
对了,那只火鸟怎么样了?
他扒着船舷往外探头。小油灯非常贴心,扔出一道电光,在水雾上劈出连绵虹光,让沈乐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极光。
云鲲也跟着转动了一下舵轮,船舵拨动,水波哗啦啦扬起。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怎么勾兑的,总之,沈乐面前升起了一道水幕:
水幕上,海底缓缓开裂,岩浆和冰冷的海水相触,在黑红相间的地面上升起大串气泡。
火鸟有气无力地趴在气泡当中,羽毛几乎全部脱落,全身焦黑,流出一大股一大股暗红的鲜血。
细小的紫色闪电劈在它身上,它也只是微微抽搐一下,几乎完全不动弹。
“快死了吧?”
沈乐压低声音询问。小油灯哼哼两声,并不回答,倒是云鲲接口:
【并没有!上次它想要闯我们家的屏障,比这次打得还惨,才多久就好了!它这样的,趴在海底吸一些火焰,几天,几个月就好!】
啊这……
这就麻烦了。沈乐皱紧眉头,一点点延伸出精神力,尝试“看清楚”这只火鸟。
上次打了它一顿,这次又打了它一顿,那是彻底结了仇。万一它记恨我们,在周边海域看到我们的船就疯狂攻击,那不是给自家招祸?
小油灯能逃得掉,普通军舰可逃不掉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它认不清是谁家的船,在周边海域无差别攻击——基于当前国际贸易的货运吞吐量,大概率,还是我们国家倒霉……
【能把它干掉吗?】云鲲已经抬头询问。小油灯噼噼啪啪地闪着电火,有点为难:
【不太方便……上面的云不太多了……像这样的雷,最多还能劈三次,干不掉的……】
“那,谈一谈?”
沈乐犹豫。这火鸟听得懂人话吗?
不对,是愿意听我们说话吗?
至少我听不懂它的话,云鲲也听不懂,不过,黄玉桐好像能听得懂……
【唳——】
下方海底,又是一声尖锐的长鸣。沈乐捂住耳朵揉了揉:
“它说什么?”
【它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他。】黄玉桐适时飘了出来,轻声翻译:
【它还说,我们抢了他的东西,我们还打他,我们坏!】
“这不是他先打我们嘛!”沈乐皱眉恼怒。停了停,努力收敛一下怒气:
“黄玉桐,你能帮忙传话吗?帮忙翻译一下?我想和它谈谈……”
【我可以。但是太远了……】古宅在沈乐手腕上轻轻颤抖一下:
【我的力量够不到这么远……我们得下去一趟,挨得近一些……】
沈乐犹豫片刻,抬头看看上方的云团,再感受感受下方的水眼。
有一说一,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再发动一次水眼,为闪电让开路,似乎有点儿力有未逮。
而且,就算他能做到,龙旗能不能再发动一次,再配合他产生云团,他也没把握……
“云鲲,挨得近一些,至少我们能逃掉吧?”
他轻轻询问。云鲲哗啦一响,甩出一片水:
【没问题!我感觉我行!挪移水脉,逃出去,逃回家,还是很简单的!大不了再来打它!】
有云鲲保底就行了。沈乐攥了攥龙旗的旗杆:
“那就好。云鲲,带我们下去!黄玉桐,下到什么深度,你觉得可以了,你就说一声!”
水声猛然大了一筹。周围的水幕由淡蓝而深蓝,由深蓝而青碧,大部分缠绕在云鲲周边,小部分甚至没入船体,消失不见。
云鲲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船头斜斜向下,潜入深海。沈乐甚至有种感觉,它在这吸引水流、转向下方的过程中,船体整个缩小了一圈……
不过,没有参照物,也不好下这个判断。沈乐靠在船舷边上,左手提着小油灯,右手握住旗杆,紧紧盯住下方。
越往下,周围的颜色越是深黯,越是压抑。
渐渐地,海水已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小油灯飘飞出几团银光,照着海底岩浆不断冒泡,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好黑啊……】
【它一直是生活在这里吗?】
【那不能,哪有鸟生活在海底的?最多能在这里活下去罢了,能飞起来,还是要在天上飞的……】
小家伙们议论纷纷。好半天,沈乐左腕忽然一震,古宅模型飞出一道彩光,直接投射到火鸟面前。
黄玉桐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说我们打你?可是,不是你先打我们吗?!】
【你们先打我!先打我!你们还抢走了我的东西!】火鸟愤怒地拍动了一下翅膀,拍起一大股岩浆,鲜血迸流。
黄玉桐低声翻译了它的话,又把云鲲的话翻译回去:
【可是,云鲲——就是你看到的小木船——他说他好好在海底巡游,没招你没惹你,你忽然来打他。
不但打他,还穷追不舍,一直追到边境,还把东西吐出来打他!吐都吐出来了,你都不能控制了,他当然带走啊!】
就是!
就是!
小油灯噼噼啪啪发射着电火,为同伴点赞。火鸟很不服气地继续长鸣,黄玉桐继续翻译:
【他说:那也是他先来打我!我的子民向我求救,向我哀哭,说被人欺负了,欺负得活不下去了……那不是他还是谁!】
【我从来没欺负过他们!】云鲲愤怒地劈开水浪,直冲下去:
【我在这边巡游,从来都是看看海底,画画地图,从来没打过人,也没有欺负过人!谁!谁说我欺负他们了,你叫他们出来对质!】
别啊!
云鲲别挨那么近!
挨那么近不好跑!
沈乐扑过去奋力抓住舵轮,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扳。幸好他连声喝止之后,云鲲还是停了下来,拍着水怒吼:
【你说!说出来!】
【就是你!就是你!】火鸟的鸣声越来越高:
【我的子民说,欺负他的人,叫来了最强大的船在附近巡游,为那些杀他们、砍他们的人撑腰!
你是附近最强大的船!不是你欺负的,还是谁欺负的!几百年前,你就是这里最强大的船,几百年后还是!!!】
“等等……”沈乐捂脸。什么叫“几百年前是,几百年后还是”?
这只火鸟,你到底几百年没出来了啊?!
被他这么一问,火鸟顿时愣了一愣。它挪动了一下已经没什么羽毛的尾巴,低头喝了口岩浆,又喝一口岩浆:
“我记不得了……我不太到这边来……我只记得,来过三次,喝了三次这边的海水……”
好吧,这比“不记得多少年,只记得去后山打柴,吃了七次饱桃”还要不靠谱。沈乐叹气:
“你就没有看过现在的船吗?当年都是木头船,云鲲这样几百吨的木头船,已经算大船了;
现在都已经是铁船了,会发射火焰的铁船,万吨的,十万吨的铁船,云鲲这么点大,已经完全不算强大了!”
【什么……?】
火鸟一下子愣住了,翅膀上的火焰都凝固了一下,变成一块石头滚落下来。沈乐继续叹气:
“你没和那些会发射火焰的铁船打过吗?没有发现,它比云鲲大得多吗?没有看到过,比和你打的铁船,个头更大的那些船吗?”
【这个……】
火鸟翅膀上的火焰又黯淡了一点。沈乐扬声道:
“再说了,云鲲当年,船队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欺负你子民,你难道不记得吗?”
哼,我们王师出巡,要么吊民伐罪,要么与人为善。走到哪里欺负到哪里,走到哪里烧杀抢掠贩卖到哪里,不存在的,不是我们的作风!
【好像……确实没有。】好半天,火鸟低低回答。沈乐心头大定,立刻乘胜追击:
“现在各个国家的旗帜都不一样,比如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旗就是五星红旗。”
他思考了一下,是要用火球术凝成红旗,展示给火鸟看,还是把兰妆放出来,让兰妆来操控光影。
还没想明白,手腕上已经轻轻一动。一个海军蓝已经站到了身边,脸色茫然,双手却擎着一面国旗。刚刚站定,就把旗帜伸出船舷,用力挥舞:
“欺负你子民的那些人,他们的旗帜你看见过吗?是不是我们现在这样子的旗帜?”
沈乐低头向下呐喊。也不知道黄玉桐是怎么翻译的,总之,下面响动了几下,就更加安静了一些。
沈乐深吸口气,继续和对方沟通:
“现在这片海域,最强大的,最能打架的不是我们!会欺负你子民的,也不是我们!你可以去问一问!
——如果你愿意和我们立约,愿意保证以后和我们一起战斗,你的东西,也可以还给你!!!”
他举起那个被封印的内丹,用一个网兜兜住,挑到船外用力晃了晃。海底深处,一声异常清越的鸟鸣高高扬起,海水翻滚,推得船只晃了两晃:
【他说他要去问一问。如果确认不是我们干的,他愿意和我们立约。就算不是,只要我们不再打他,他以后,也不会打我们!】
沈乐长长地吁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谈妥了……
能谈妥是好事啊!
双方可以谈一谈是好事啊!
就很讨厌,替别人背锅!龙君之前说了,“谁污染,谁治理,谁作孽,谁倒霉,”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他指挥云鲲慢慢上升,回到水眼上方,小油灯能够直接指挥闪电的高度。头顶上浓云密布,周围水涡如墙,遮得什么也看不见。
沈乐估计,就算有卫星在上面挂着,有人把船开到附近,开了大功率的雷达和声呐,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一定!
他拍拍云鲲,低头轻声说了几句。云鲲的形态“咔咔”继续变化,舒展开来,重新亮出甲板。
沈乐想了想,扭头问拿着红旗出来的那位海军蓝:
“我要和那只火鸟谈一谈,说服他,这些年我们没搞过红海当地人,让他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去找谁去,能不能来个人辅助谈判?”
“啊这……”
海军蓝傻傻地看着他。这个要求过分了啊!
我们都是人类!
都是普通人类!
和火鸟谈判,要我们怎么辅助你?我们是能飞呢,还是能顶住它的火焰?
“这个,我们船上有人帮忙翻译,你们只要提供资料就好——如果能现场拉出投影仪,提供影像就更好了。”
沈乐微笑起来:
“当然,如果懂阿拉伯语更好。对了,这只火鸟,说的可能是古代阿拉伯语,我不确定现代阿拉伯语能不能通用……”
这个要求听起来就靠谱多了。海军蓝想了想:
“我估计不行,我回去问问,应该有人可以。呃……”
他眼巴巴地看看沈乐,又扭头往舱房里看看,满脸为难都挂上了脸:
所以我怎么回去?
沈乐摘下手腕上的挂件,轻轻一抛。光华闪过,一栋缩微古宅已经落在地面上,面积从一平米到两平米,从两平米到四平米。
海军蓝松了口气,赶紧跨进院墙,消失不见。好一会儿,两个海军蓝扛着幕布、投影仪、桌子、笔记本电脑,一前一后走出来:
咔咔挂好幕布,接好投影仪,举起麦克风,向沈乐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始”。沈乐对他们点点头,手指一勾:
“别担心,如果有危险,黄玉桐会立刻把你们收进去,宅子不展开也来得及!”
古宅缩成骰子大小,重新飞回沈乐手腕上。一行人凝神静气地等着,没过多久,外面水浪沸涌,火鸟翻飞而起。
“喂!”沈乐靠在船舷边上招手:
“这里有些资料,你要不要看一眼?”
海军蓝们已经点开了视频,开始播放当地新闻……
火鸟原本已经笔直向上飞起,此时凑到船舷边上,两只瞳孔直径比人还大的眼珠子盯住屏幕。
沈乐默默腹诽“这样也不怕斗鸡眼”,还是向他做了一个“您请”的姿势,退到一边。
新闻一条一条,播报不停,火鸟身上焰光缭绕,缩了又涨,涨了又缩。好半天,双翅一拍,收敛焰光,一飞冲天!
“没事吧……”
沈乐仰头盯着它远去的方向。上方浓云如墨,被它排开一条带着火光的空隙,又很快飘然合拢。沈乐长长松了口气:
它肯聊天,肯去验证,应该就没问题了。至于接下来——
都指定语种了,它都能找到自己的子民了,还怕翻车不成?
“我们注意隐蔽,慢慢上浮。”他松了口气,发号施令:
“上去给家里一个电话,沟通完毕,再沉下来等它。嗯,立约……立约……”
这么强的火鸟,要怎么保证合约的有效性?
家里能不能赶紧派人过来?
或者,龙君能不能出来撑个场子?
他撤回辟水法诀,努力抚平水波。云鲲缩成30厘米长的棍状物,趁乱浮到水面上,给国内打了一个电话。
大伙儿潜回水下百米,耐心等待,太阳东升西落,西落东升,终于,一道火光扎入水底,悬浮在他们面前:
【吾名扎法拉特·胡卢德。】火鸟用深红色的眸子紧盯着他们,声音抑扬顿挫:
【东方来的强者,你没有骗我,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你们的敌人是谁?要我攻击谁,你们可以把东西还给我?】
(本章完)
第559章 沈先生您立了大功了!您和火鸟立约
第559章 沈先生您立了大功了!您和火鸟立约,给我们争取到了很多!
打谁……
打那个蓝色六芒星!沈乐险些脱口而出。
那玩意儿简直弄得天怒人怨,各种破下限的操作,和当年的日本鬼子都有得一拼了!
不对不对,蓝色六芒星太远了,不符合我们的利益。要打,就打那个航母战斗群!
叫它老是在各种战略要地巡游,有点儿冲突,就开过来威胁我们!
还是等等……现在的局势,支使火鸟开战,到底合适不合适啊?
毕竟这火鸟也不是强无敌的,且不说神秘层面上,自己仗着龙旗都能打它一顿,就说我们家的护卫舰,应该也能扛两三下?
打航母战斗群,有没有可能没打过,反而把它自己搭上了?
沈乐脑海中念头飕飕飞转。转到最后,一咬牙,索性开始摆烂:
“打谁这件事情我们容后再说。能让我先和我的战友们汇合一下吗?他们过来支援,也非常紧张,非常担心了……”
自己的宝贝押在沈乐手里,火鸟自然无可无不可。它向后退了一点儿,示意自便,沈乐就让云鲲缓缓浮起。
在波涛之间冒了个头,立刻有海军蓝拿着特殊设备冲到甲板上,展开测量:
“我们的舰队在西南边50公里左右。我们过去和它汇合,借着它的隐蔽,再好好谈话?”
【就是那个打过我的船吗?……好吧。】火鸟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无奈认可了。
它拍打几下翅膀,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只苍鹰大小,翼展宽阔,带着长长尾羽的鸟儿,冲天而去。
沈乐长长地喘了口气,赶紧推着海军蓝:
“给家里打电话!快点儿!让他们决策,让他们派谈判专家!赶紧的!!!”
开玩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扔到他头上。他只是个文物修复方向的硕士生啊!
国际政治这种东西,他在整个大学生涯,也就学了一门公共课!
应该怎么和火鸟谈判,应该打谁,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不让这方面的专家、智囊团去决策,难道要扔到他头上吗?!
云鲲以两尺长的棍子形态,在浪之间漂浮了三分钟,迅速沉到百米以下。全速向前,和舰队汇合,在自家驱逐舰正下方缓缓上浮……
哼,让云鲲缩小一点,紧贴在驱逐舰正下方,就不信外人能够找到!
随便什么声呐,雷达,哪怕无人机进入目视距离侦察,我都可以保证你们看不见我!
残兵败将一样,身上被燎得歪歪倒倒的护卫舰,和并没有打架本领的补给舰一左一右,默契地遮掩在驱逐舰边上。
很快,驱逐舰放下一只小艇,云鲲伸出桅杆,慢慢地,慢慢地,延展到小艇边缘。
沈乐和一群小家伙们透过兰妆撑起的光幕,明显看见小艇上两个海军蓝的脸色有点发白,还有点儿发僵,似乎三观都受到了震荡打击。
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小艇,往桅杆方向游了过来,最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两米,努力抱住桅杆尖端:
光芒微闪,他们已经出现在云鲲甲板上,脚踏实地。
“欢迎到来。”沈乐扬起笑脸,上去和他们握手:
“赶紧去里面洗个澡,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回头谈判什么的,就交给你们了!”
“等等!”一个海军蓝跳了起来:
“先把网线连好!网线!这么重要的事情,后方肯定要全程指导、提供意见、提供参考资料的!”
他踮着脚尖向上指。沈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果然,上面晃晃悠悠,顺下来一根手腕粗的缆线,沿着桅杆往下滑……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海军蓝嘟嘟囔囔,一边拽过云鲲热情递来的缆线,快手快脚接好,一边小声吐槽:
“明明我们从上面看,只有一个两米长的圆筒……两米长的筒还能伸出20米长的桅杆……缆线顺下来,上了甲板,居然还是原来大小……”
沈乐摊手。云鲲甲板上,啪嗒啪嗒走出来一个纸人,跟着头一歪,两手一摊:
【我也不知道啊!】
云鲲你学坏了!
这些小动作,小表情,你怎么学得比人还溜啊!这才过了多久!
无论如何,有实体光缆存在,哪怕隔着厚厚的海水,沈乐也能通过光缆——驱逐舰——卫星通讯的方式,直接和国内联络。
很快,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沈先生,这一次,您和云鲲,又为祖国做了很大贡献啊!”
军港那边的负责人一开口就是中气十足,感情充沛饱满:
“对了,那个火球,您和云鲲,真的愿意交出来吗?”
“愿意啊。”沈乐摊手。这玩意儿毕竟是抢别人的,云鲲既然不想要,最好的选择自然还是交回去:
拿来换一个友军,还是很合算的。毕竟云鲲也不想走到红海这一片,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人打,不是吗?
“那太感谢了!国家会记住您的贡献,会记住云鲲的贡献!”负责人红光满面,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已经加急评估那个火球的价值,会折算成贡献点,打进——嗯,您看,是打进您的账户,还是打进云鲲账户?”
“云鲲吧。”沈乐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玩意儿是它被追杀几千里,拼命抢下来的,也是它拼着船被烧掉一半,死了命地带回来的。肯定算在他头上啊!”
“好!”负责人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沈先生,接下来的谈判,还需要您和云鲲多多帮忙。放心,协助谈判的贡献,我们也会照样评估、照样打进您账户的!”
沈乐向他挥了挥手。还没回答,周围一片金红光芒,急坠而下,如同海面上坠落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来了!”沈乐大喊:
“云鲲!保护舰船!保护线缆!”
【知道了!】
云鲲高声应和。一股碧蓝色的水帘急冲而上,裹住桅杆和线缆,一直贴附到上方的驱逐舰船舷。
刚刚做好保护,金红光芒已经大盛,在船舷外十几米处,凝成了一只大约两人高的火鸟:
【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需要我打谁,才能把我的宝物还我?】
“你好,扎法拉特·胡卢德,我是沈乐。”沈乐隔着水幕向他挥手,挥完手,指指脚下的甲板:
“这是云鲲。旁边这两位,是我请来的谈判代表,他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说着后退两步,拖了张圈椅往上一坐,悠悠闲闲地开始喝果汁。那意思,你们谈吧,我听着就好!
两个海军蓝对望一眼。虽然三观还在摇摇欲坠,拼起来又碎掉,碎掉再拼起来。但是怎么说呢,祖国需要我们,人民需要我们……
那没说的,硬着头皮上吧!
“扎法拉特·胡卢德先生,您好。我是沈乐的谈判代表……”
个子矮些的那个快步走到桌边,开始打开视频文件,投屏,帮忙给同事提供谈判资料;
而个子高些的那位举起麦克风,开始隔着青蓝色的水幕,努力和外面的金红大鸟聊天:
“首先我们要声明一下我国的一贯立场……”
沈乐听得昏昏欲睡。这些标准的政治,外交语言,不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绝对听不懂,也绝对听不出前一次和后一次发言之间有什么区别。
往往要看到了已经发生的事情,甚至看到了专业人士就事情进行的解说,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哦,我们国家也是会强硬起来的,比如派舰队过去绕你国一圈……
对了,之前火鸟好像还和我们的护卫舰打了一场,然后呢?这事儿就过去了?
要让火鸟赔么?我刚才没听到啊!
很显然,他听不懂,扎法拉特·胡卢德就更加听不懂。只煎熬了不到十句话,火鸟就奋力拍打了一下双翼,催发一股火焰扑向甲板:
【给你们一些赔偿没问题——所以我不用打任何人?然后,我的宝物,你们也不还了?!】
沈乐努力咬了一下腮帮子,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海军蓝和同事对望一眼,都有点愁苦:
看看,看看,搞外交就这点痛苦。中国人讲究的是含蓄,讲究的是绝不说穿,相互会意。
一次谈判结束,台面上一片光鲜,台面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线,都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只连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有受过的火鸟,它根本听不懂我们的潜台词啊!
“我们是要让您知道,我们的盟友是谁,和我们保持友好的是谁,这些国家和势力,希望您不要打!”他用力高喊:
“在这个范围之外,您任意进攻,我们都不会反对的——”
【那我的宝物呢?】
“你的宝物,我可以还给你。”沈乐终于听明白了,悠然起身:
“只要你认准我们的标志,承诺不去进攻就可以——你认明白了吗?”
【认明白了!】火鸟有些烦躁地拍打翅膀。一片火光凝聚成红旗,几点黄星在左上角轻轻闪耀。
虽然还有点儿歪斜,比例也不怎么对劲,但是,大概也就是那个意思了:
【有这个旗帜的我不打!不管是船,还是建筑,还是车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看到这个东西就不打,行了吧!!!】
那就基本上行了。沈乐扭头看看海军蓝,看着他们脸色难看到绝望,还是勉强点头,笑了起来:
“好的,没问题,那就这样吧。来,我们立约吧!”
他一句话说完,船舱里飞奔出一个海军蓝,双手托着两张打印好的a4纸。沈乐叹口气,冲他们微微摇头:
“拿灵玉来。或者,充能做灵玉用的灵晶也可以——快点拿来!”
a4纸怎么能用啊!
给火鸟,一接触就烧光了!
海军蓝掉头就跑。还没迈进舱门,火鸟已经凝聚出一片火光,落在青蓝色屏障外面。
沈乐脸色瞬间一僵:
这是啥?
立约文本吗?
我要拿什么来承接这玩意儿?
大禹有铸造禹鼎,一神教有约柜,我有什么?
我现在拿块灵玉出来,我要怎么往上刻——现刻是不是太过丢人了?
还没想完,船舷裂开,一块晶莹剔透,一尺长,半尺宽,三寸厚的灵玉冉冉升起,迎向火光。
火光毫不迟疑地落在灵玉上面,凝聚成一行行蝌蚪似的文字,烈焰灼灼,向内沉入,几乎要把灵玉烧穿——
这样不行!
烧穿了就太丢脸了!
沈乐深吸口气,大步上前。丹田里金色圆珠急转,浓厚的土行力量注入灵玉,承托住那灼灼烈焰。
火力和土行力量相互纠结,相互争持,沈乐咬紧牙关催动力量,呼吸越来越急促:
加把劲!
再加把劲!
马上就搞定了!
这一波顶过去,就完成了!
甲板再一次裂开。第二块灵玉被托出甲板,一颗颗光点如同暴雨一般,落入承接火光的灵玉当中。
紧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一直消耗了八块灵玉,契约里的火力才勉强稳定下来,不再左冲右突。火鸟轻鸣一声,十分满意:
【沈先生,约文已经写在上面了。您看一看,没问题的话,您和云鲲签署完毕,再找个证人签署,发给我一份就可以了!】
我……
我看不懂……
沈乐低头看了一眼灵玉上的文字。嗯,可能是文字吧,长得有点像阿拉伯文,有些地方又有点儿像楔形文字。
总之,确认过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文……
旁边的海军蓝已经举起相机,咔咔狂拍,不知道传给国内哪位专家去研究了。
沈乐尝试着用精神力触碰这些文字,倒是谢天谢地,感觉到了约文的内容,仿佛是火鸟的声音把契约读了一遍。
但是,要他用同样方式在灵玉上写一遍,再签名,难度还是太高……
正在为难,胸前铜片忽然震动了一下。一道虚幻的光芒射在灵玉上,金光如龙蛇飞舞,快速蔓延起来。
似鸟篆,似龙纹,只一瞬间,就在火红色的文字下方,淡淡地凝了一层灿金。而后,沈乐手中的龙旗上,云龙探爪,轻轻一挥:
一道水光落入灵玉。顿时,一个小小的火鸟图案,一个铜鼎图案,一个具体而微的帆船图案,以及一团浓厚的云朵,像签名一样并排显现。
文字之外,一片青蓝色光华悠然漫卷,如水如云,把玉石当中的火气遮掩得半点不见。
“呼……感谢龙君出手……”
沈乐默默在心底拜了拜。龙旗似乎能感应到他的想法,旗帜一卷,又向外一扬。
刹那间,刹那间,整块灵玉裂为上下两层,每一层都均匀地分布了火红色和灿金色的文字,连签名都跟着分裂开来。
一块悠悠然飘起,越过水光屏障,直飞向火鸟,另一块悬浮在沈乐面前,像是等着他带走储存:
搞定了,太好了!
沈乐双手捧住灵玉,触手温凉润泽,既不滚烫,也不冰冷。
低头看去,两页文字并列在灵玉当中,一上一下,像是在内部天然生成,不由半点人力。
他快走两步,将灵玉交给一个海军蓝捧着,掏出龙君封印过的火球,奋力向外一掷:
“还你——!”
水光屏障自然裂开。火鸟展翅翱翔,叼住火球,用力一咬。封印爆开,它全身一震,金红光华不停地向外透出,显然力量上了一个台阶——
沈乐赶紧摇动龙旗,给云鲲外面厚厚地加上一片水幕,再加上一片水幕。
火鸟却不搭理他们,双翼奋力拍动,冲天而起。海军蓝扑过去飞快敲打键盘,很快,甲板高悬的投影屏幕上,就出现了恢弘而壮丽的景象:
整片天都被染红了!云朵化作金红,霞光色如燃火,极远极远处,甚至有肉眼可见的火柱烈烈升腾,高达千丈:
“谢天谢地,它没在我们头顶上直接搞这个。”海军蓝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它终于不会攻击我们了……离我们远点儿再炸,友邦也不会觉得,我们掌握了超规格的强力武器吧……”
他收起各种装备,仰头看了看头上的桅杆,开始搓手、卷袖子,准备硬着头皮爬桅杆回去。
刚走到桅杆边上,一根缆绳像蛇一样弹起,卷住他腰间,举起他升到桅杆顶部,放回小船上:
走你!
送走这两个海军蓝,事情还没有完。护卫舰经过一场大战,有些官兵受伤,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或者需要回国。
沈乐干脆让云鲲上浮,缩成几尺长浮到小艇边缘,被捡起来送上护卫舰,再捧出古宅、放出来两个医生:
“喂,你们是要跟我一起回国,还是要把医生和医疗设备放出来?”
“啊这……沈先生,您稍微等一等……”
老革命碰到新问题。这种全新的问题,需要赶紧和国内联系、得到指示。
最后,一批医生和仪器被放出来,留在补给舰上,照料轻伤员,让轻伤员跟着补给舰慢慢回国;
另一批伤势较重的,由平车推着越过古宅大门,被古宅收起来,返回云鲲。有云鲲带着,一天就能到家啦!
如此种种事宜,哪怕军人们动作都干净利落,也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木船刚刚干完活儿,被放回水里还没离开驱逐舰的阴影,头顶上火光一亮,火鸟再次穿空而下。
张开嘴,几块晶莹剔透的红色石头飘飘悠悠,晃向水幕:
【你们是朋友。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带着礼物的人,我也不会攻击他!】
那可真谢谢你啊……沈乐想了想,掏了一下双肩包,也摸出一个木盒:
“对了,这个给你!”
他用尽全力,把木盒扔了出去。木盒撞向水幕,云鲲飞快地升起缆绳,将它卷住,在头顶上飞速旋转几圈,向外一扔。
火鸟微微扇动翅膀,将木盒悬停在自己面前,盯住它看:
【这是什么?】
“是你的子民的灵魂……应该大部分算吧。”沈乐摊摊手:
“它们到我们国家来,住了很久,做了一些很坏的事情……我们国家不欢迎它们。
既然是你的子民,就交给你,你什么时候方便就捎它们一程,把它们扔去圣地就完了?”
火鸟低头看向木盒。也不见它如何作势,木盒猛然碎裂,星星点点的光华飘了出来,绕着火鸟上下浮动。
它悬在水中,微微歪头,似乎是在倾听,好一会儿,身上猛然腾起一片火光,绕身旋转——
只一转,所有或明亮或黯淡的光华,都被焚烧成了灰烬。
“喂,你把它们都烧死了啊?”
沈乐按着船舷,踮脚仰头,大声喊道。火鸟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
【吾名扎法拉特·胡卢德!吾是风暴与审判的巨鸟,神鸟安卡的子孙!这些灵魂,它们做了坏事,吾便当把它们焚烧成灰!】
干得漂亮!
沈乐给火鸟用力点了个赞。不枉他事先查了一堆资料,推测了一下火鸟的性格——
果然,这位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那就这样啦!我回家了,哪天再路过这里的话,来找你玩儿!”
他用力挥手。云鲲卷起水流,浩浩荡荡,推着它一日千里,消失不见。
这一次,火鸟并没有追击,只是张开双翼悬浮在空中,似乎在低头俯瞰海面,目送自己的朋友离去。
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直到天色渐渐黯淡,直到火球落入地平线,消失不见,它猛然振动双翼,飞向西方,逐光而行。
而后,一头扎了下去!
这些动向,沈乐都不知道,也完全不去关心。他乘着云鲲千里返航,回到军港,放出古宅:
把那些随船出发的海军蓝平安还回去,再让那些军医和伤员赶紧离开,该去医院的去医院,该动手术的动手术:
不管那些神情恍惚、三观碎裂的海军蓝怎么调适自己,军港的负责人已经冲了上来,满脸激动:
“沈先生,您这次可立了大功了!您这一次,在红海和那个火鸟立约,为我们争取到了相当大的主动权!!!”
沈乐:“……”
所以火鸟先生又做什么了?
他不会真的把航母战斗群炸了吧?!
“呃,炸了倒是没有,不过吧,也很一言难尽了……”
(本章完)
第560章 云鲲:我发财啦!我要大升级!大改
第560章 云鲲:我发财啦!我要大升级!大改装!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乐忍不住好奇。他这段时间在海底潜行,确实没关注新闻……
但是,如果是足够重要,或者说,足够劲爆的新闻,在他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推送到他手机上了呀!
现在的各种app,各种网页浏览器,飞弹窗可是很快的!
“事情倒是不大……或者说,损失不大。”那位军港负责人,一张严肃端正的脸开始扭曲,拉回来,再扭曲,再拉回来。
沈乐好奇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这种能上国旗升旗镜头的脸,也能扭曲出如此奇特的线条:
“但是?”
“但是……我真没想到,西大也能搞出三哥那种风格的笑话啊!!!”
军港负责人终于放弃了,开始哈哈大笑,边笑边拍大腿:
“他们的航母遭到了重创……也不是重创,反正就很惨……哈哈哈哈……反正也能算是重创了……这航母不能要了……”
沈乐茫然地盯着他,拼命搜肠刮肚。好半天,颤巍巍举起一只手:
“你不要告诉我……是沼气池爆了……?”
“哈哈哈……是的……哈哈哈哈哈哈!”
见沈乐猜到了,负责人干脆装都不装了,开始放飞自我:
“虽然动力舱没爆,武器舱也没有殉爆,但是沼气池爆了……据说有人员伤亡……现在舰队已经转向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保密工作怎么做的,反正这件事情,在小红书上爆出来了……”
就离谱……沈乐张嘴,闭嘴,再张嘴,再闭嘴,还是没有找到一句够犀利的话来评价对面。
就,舰队这种事情吧,你可以打输,打到甲午海战那种输法,后人还能记住“撞沉吉野!”来激励官兵士气;
你可以装备差,小船挑大船,照样把人家打个满头包,也不是没有;
甚至,你可以船只老旧,只要舰队还能在海上漂,都能震唬一下别人……
就是不能出事故!出离谱的事故!出丢人的事故!
什么被严密守护的大船被商船撞了啊,什么不该坠海的飞机莫名其妙坠海了啊,什么直升机没看见旁边客机,和客机撞上了啊……
那就丢人丢到全世界去,让全世界怀疑你军队的训练度,组织度,乃至战斗力了!
【所以,那船成了屎船了?】
边上一个纸人举着喇叭冒头。沈乐脸颊抽搐,用力拍了一下栏杆:
“小孩子说话要文明,别把这种事情挂在嘴上!”
【哦……】
纸人软软地折成两折,再折成四折,瘫倒在地面上。沈乐极力抹平自己脸上的肌肉,思忖道:
“所以……他们舰队转向了,我们就得到了很大主动权?”
“本来吧,我们的护航舰队被迫返航,我们在当地的谈判,就很被动,有点陷入僵局。”
负责人显然是接到指示,要向沈乐详细解释,这时候侃侃而谈:
“但我们是受到不明攻击!这是非战之罪,我们进行了英勇的抵抗,证明了我们的战斗力!
他们的脸可丢大了,就算他们再派一支舰队过来,战斗力什么的,谁会相信呢?”
那太好了!沈乐双手一合,情不自禁地为自家点赞。想了想,忍不住问:
“所以他们还有舰队能派过来?”
“……有的吧。那边是他们的核心利益区,怎样都会放一支的。”负责人默算了一下:
“虽然说他们的舰队,三分之一在修整,三分之一的船在大修中修小修,还有三分之一在干活……
但是,那片地方,硬挤也要挤出舰队的,大不了把保护本土的船开过去镇着!”
“这也能行?”
“怎么不能行,两边都是海,跨海攻击哪有那么容易。”负责人哼道:
“这个好处,西大享受了多少年……等着看吧,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没错!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沈乐狠狠握拳。负责人向他用力点了点头,笑道:
“总之,我们在那边的谈判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成功谈下来了一个大项目。顺便,有件事情要请教您一下——”
“什么?”
“就是,它是怎么做到的?同样的手段,我们该怎么防范?”
沈乐低头沉吟。脚下轻轻一震,云鲲已经迫不及待地插嘴:
【很简单啊!它想点燃那艘船——直接进攻它不愿意,它在我们家挨过打了,不想挨同样的打;烧动力舱也不行,这地方防备最严……】
就好像云鲲现在的动力舱一样,微型反应堆本身,就已经有重重包裹,重重保护。
耐火砖墙厚厚裹了一层,墙体当中,还有层层迭迭的防火、抗火、耐火符篆,不是随便就能打穿。
更不用说,墙体之间,还有滔滔水流旋转,必要情况下,可以随时把过剩的热量带走……
【试探来,试探去,最容易点燃、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可不就是这里了嘛!】
沈乐努力忍笑。他拍拍云鲲,轻声道:
“干得好。解释得非常不错——至于防范,可能就要针对性地增加防火符篆,或者改造管路?”
“唉……”
负责人脸色惨淡。这么多军舰全部增添防火符篆,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又是多么大的预算!
光是想一想,头就要炸了!
“多谢多谢。”他蔫蔫地和沈乐握手,再和云鲲派出的代表纸人握手:
“沈先生,您这次出动和火鸟谈判,综合您为护航舰队减少的损失,以及为我们争取的战略主动权,我们暂时计算为一千万贡献积分。”
也就是说,跑一趟,一个小目标。沈乐点点头,感觉自己没白跑:
这才几天啊!
这赚钱的速度,可以看一眼马斯克了!
“然后,云鲲先生这次出动,装载人员,引动水流辅助战斗,贡献也极为巨大。行动费用,计为两千万积分,可以吗?”
【我要都换成材料!】云鲲在水里用力晃动了一下:
【换成灵木!灵金!灵玉!我要把船身扩大一圈!坚固程度翻倍!还有,我要装武器!装雷达!装声呐!装飞机!】
沈乐默默扭头。那个,云鲲啊,不管是直升机——舰载机就算了,你的甲板估计起降不了——还是导弹,机炮,雷达,声呐,价钱都贵到飞起。
区区两个亿,你绝不可能想装啥就装啥的,只能挑挑拣拣,选关键的装两样。除了……
“云鲲交出来的那个宝物,你们评估完了吗?”
他正色问:
“那件东西,能给云鲲换多少装备?”
“啊这……”
负责人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他飞快一个转身,向侧方抬手:
“沈先生,来来来,咱们到会议室来谈。云鲲,你也来?”
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云鲲干活的效率太高了,专家们还在要死要活评估,还没吵完呢!
要讨价还价,你们去和沈乐吵,我绝对不顶这个雷!
沈乐跟着他在会议室里落座,打开视频会议系统,就看见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口沫横飞。
有几个脸熟,仿佛是帮忙修复云鲲的时候来看过,又仿佛是白山黑水秘境、金三角秘境里见过面;
有几个穿着正装,有几个一望而知就是军方人士,还有几个满脸笑容,大概是负责打圆场,不让大家吵翻的……
“这个火球,根据它的能量反应,最多价值一个亿!”
“不可能!用它代替舰载核反应堆,毫无压力,那么它的价值,就至少相当于一座反应堆!”
“反应堆我们现在能够工业生产,这个火球没办法工业生产……”
“重要的是灵气,灵气啊!反应堆能转换出灵气吗?不能吧?!”
沈乐默默扭头。身边,纸人双手握着麦克风的手柄,一言不发。从它那张笔墨画出来的脸上,也完全看不出云鲲在想什么:
是的,云鲲可以把反应堆里多余的能量注入晶圆,将晶圆转化成灵玉,但是,这个技术,特事局好像没有:
就算有,可能效率也非常感人,和反应堆这样的大玩意儿,完全不匹配?
“它扩散出的灵气可以浸润普通物件!将普通物件转换成拥有灵气的存在!——有这个价值的东西,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多高!”
“可是价格评估得太高——”
“咳,咳,咳咳!”
会议桌当中,端坐的一个白发老道,忽然猛力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砰砰”地拍面前的麦克风,拍出阵阵异响。
等到整个会议室,以及远程参与会议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沉着脸道:
“我知道各位都有疑虑,无非就是价格评估得太高,担心云鲲支取太多灵材,影响我们的修炼。但是!”
他沉着脸环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都垂头避让:
“维护评估体系公正公平,是更重要的事!——今天可以担心灵材不够,就给云鲲评估得少一些,明天是不是要担心别的,给别人评估少一些?
长此以往,谁还要和特事局体系交易,谁还要在这个体系内做贡献?!”
沈乐很舒服地点头。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就算他不在乎钱多钱少,给少一点也不计较,但是,那不是别人可以用“灵材不够,怕你们把我们用的灵材换走”为名义,克扣我的东西!
而且,云鲲要这么多积分,大概率还是用来换武器装备,不会把你们库房卷空!
“这个火球,性质类似内丹,建议参考同类妖怪内丹估价……”
“能有这么强的内丹,这妖怪修为绝不止千年!”
“一千五百年也不止!”
“两千年?三千年?——我们有类似的存货可以比对吗?”
“没有,库存最强的内丹,也就是一千五百年的……”
“那么,用类似能级、类似效用的灵器估价?”
“可以考虑……比如三清山,你们前几年订制了一座巨型丹鼎……所用的灵材,丹火……”
“那是我们全派几十年的积蓄!有些灵材,甚至存了几百年了!”一个老道跳了起来,白胡子乱抖。
他比手画脚,刚说了两句,会议桌当中的老道抬手一按,已经把他按得坐了下来:
“丹鼎的火焰温度!灵气指数!赶紧报一遍!”
“火焰温度超过2000度……灵气指数取决于丹火和炼丹用灵材……好好好,最高灵气指数……”
他流水般地报了一长串数字,立刻有人噼噼啪啪,往表格里填上数字,和云鲲拼死拖回来的那个火球比对。
比对结果,火球的火焰温度甚至超过了丹鼎,灵气指数略低,但是也大约有九成左右。到了这一步,大家基本同意,用丹鼎作为估价标准:
“丹鼎本体……风磨铜……赤霞铁……九叶灵砂……丹鼎内嵌符篆……丹火……地阳火……”
大家一个一个算,一个一个填进表格,填重量,填价格。
接下来算总数就方便了,xls表格拉到底,完全可以自动出来:
“两亿五千三百二十六万……后面整数不管了,算两亿五千四百万积分好了!沈先生,您看怎么样?”
沈乐已经摸出手机,飞快百度了一圈。灵木,灵石之类,他都能供得上,不至于让云鲲积分去买;
灵金可能麻烦点儿,大概要买一大批普通金属,然后大批量摄取金性力量,往金属里面灌;
他自己搞不定的,主要倒是那些武器——不过,20亿拿来卖武器,装备一艘护卫舰大小的舰艇,应该怎么样都够了吧?
毕竟,我们家的054a,网上看,造价也不过15亿呢!
“可以吗,云鲲?”
他把手机展示给云鲲看。身边桌面上,一张报价单悄没声地滑了过来:
“来,这个是云鲲想要的武器……”
“不是,你们还真卖啊?!”
沈乐震惊。军港负责人坐在他旁边,无奈摊了摊手:
“那不然呢?云鲲现在跑得越来越远,执行的任务也越来越危险。不给他换点儿好装备,我们也不放心啊!”
“那这价钱……”
“还能赚你们的钱?放心,都是平价,内部价。其实平价我们也赚了——至少生产越多,平均成本越低,工人的熟练度也越高啊!”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他要大力气,给云鲲进行升级改造了:
要装下那么多武器,云鲲的舰体长度、宽度,至少也得翻个番,舰体强度要提升到钢铁水平吧?
砍砍砍,去砍灵木,去砍足够的灵木给它补强!
他拿着报价单回到船上,哗啦一响,小家伙们都跳了过来。一向稳重的罗盘跑得最快,高高跃起,重重砸上报价单:
【我要雷达!我要两个雷达!这个双面有源相控阵雷达,还有这个双面快反雷达,我都要!】
沈乐:“……”
“罗盘啊,这个雷达,你能控制了吗?”
沈乐叹了口气,努力放平心情,轻声询问。罗盘把指针转悠得飞快:
【我能吃掉它!吃掉了,我就能有它这么强了!】
吃掉……沈乐胸口一闷,整个人差点儿往后仰倒。吃掉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长出嘴来了!
“这雷达不能立刻给你!”他身边,专门请来的舰艇改造专家,整张脸都黑了。扑上去一手按住报价单,一手就往罗盘上按:
“你要的这个有源相控阵雷达,性能非常强的!我们产量有限!你要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吃掉它能提升!”
【那你们给我雷达!】
“给你个型号老旧一点的?反正,高出你现在的探测范围就行……”
双方讨价还价一轮,很快达成协议。军方提供探测范围400公里的雷达一套,沈乐提供罗盘一个,把它放在雷达上面。
一群人眼巴巴地站在桌边,等着看罗盘怎么“吃”雷达。
只见木质罗盘平放在雷达表面上,须臾,钢铁制成的雷达,表面就凹下去了一个洞,罗盘渐渐沉落,一毫米,两毫米,三毫米,一厘米……
【云鲲!】
舱室里又冲过来一个纸人,捧着麦克风,用一个特别沉稳的男声说话:
【帮一把手!我力气不够了!】
啊这……
力气不够……是灵气不够吗……
啪嗒啪嗒,纸人细碎的脚步声急促而来,捧着一块又一块灵玉,放在罗盘边上。
灵玉挨到罗盘,即刻光芒大盛,星星点点的光华渗入罗盘内部,让它的颜色越发深沉厚重,呈现出类似木化玉的质感。
等到四块灵玉吸干,罗盘就像瞬间提升了几千度高温,如热刀陷入牛油一般,快速下陷。
罗盘下方的雷达,也开始不断变形,软化,被罗盘吸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这怎么做到的……”
军方专家目瞪口呆地站在边上,身体前倾,从45度慢慢趋向90度,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罗盘上。
好半天,整个雷达消失不见,罗盘安安静静地待在桌面上,身边干干净净。好半天,它开始摇摇晃晃,左边鼓起一个包,右边鼓起一个包:
【沈乐!帮我!】
沈乐大步上前,伸手按在罗盘上,热流滚滚而下,冲荡在罗盘全身。得到热流支援,罗盘全身大震,猛然开始往外吐:
一大片一大片地铁屑、一大块一大块扭曲变形的硅晶、一大块一大块沈乐也认不出来的奇怪东西……
吐了能有半个小时,吐出来约等于雷达的一半体积,罗盘的震颤终于停了下来。它一跃而起,快速旋转一圈:
【画卷!】
【来了!】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啦,一轴被丝绳捆起来的画卷自行飞来,快速展开。
画卷上面光影卷动,飞速展现出整个军港,然后开始外推:
海岸线,周围的船只,城市,头顶上掠过的飞机。一百里,二百里,三百里……
“真的达到了……”
军方专家死死攥住桌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震惊,也似乎是用这种法子,阻止他冲上去把罗盘掰开来研究。
他贴在光影边上努力看了好一会儿,又冲出去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摇摇欲坠,眼神茫然:
“真的能达到四百公里……您能生个孩子吗?!”
“啥?!”
沈乐惊愕出声。生个孩子?
你莫非是惊讶过度,精神状态出问题了?让罗盘生个孩子?跟谁生啊?!
“啊不,我是说,您能分裂一下吗?不,您能复制一下自己吗?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稍微差一点儿的也行!”
罗盘的探测方式,和现有的相控阵雷达差太多了!确切地说,是隐蔽太多了!
这要是所有的舰艇都装一个,我们的战斗能力,立刻就能上一个台阶啊!
【不知道,想不出来,应该不行。】罗盘身边,纸人声音平平淡淡,直接否定三连。专家立刻把炽热的目光投向沈乐:
“沈先生……”
“啊这,罗盘是灵器,是有自我意识的,它产生的过程不可复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重复。”沈乐果断摊手。
停一停,赶紧把他的注意力往边上推:
“对了,既然罗盘能自我增长,就赶紧调个雷达给它吃吧——还有云鲲,云鲲也该好好加强一番,云鲲你看你要什么?”
【我要巨浪!我要巨浪3!】
云鲲开开心心地大喊。沈乐脑门子瞬间“嗡”了一下:
云鲲啊,咱们的任务,不是取代战略核潜艇。那种能打一万公里的潜射洲际导弹,打完一发就再见了的,咱们不要啊……
“这太强了,只能玩一次……咱们换一个?换个别的?”
【那我要舰载机!舰载机给我装两个啊!】
“……你确定你要改甲板?把甲板改成滑跃式甲板?再装个弹射装置?电磁弹射还是蒸汽弹射?”
沈乐无奈地趴在桌面上:
“云鲲啊,咱们拣咱们玩得动的玩,不要见一样爱一样。你是木头甲板,你承受不了舰载机起降啊!”
【那至少给我几门近防炮吧!那个1130近防炮,能打金属风暴的,可帅气可帅气了,我早就想要了!】
你……
你是看《红海行动》看到的,还是看《战狼2》看到的?
就说了,不该让孩子自由上网,天天看各种节目……
(本章完)
第561章 云鲲:我要一次齐射一百发导弹!我
第561章 云鲲:我要一次齐射一百发导弹!我要舰载机!我要金属风暴!
“云鲲啊,这张单子你慢慢看,我先去给你整点儿灵木啊!”
【好的好的好的!你快去!】
纸人头也不抬地用力挥手,像是已经全心全意痴迷在了武器单子当中。沈乐摇着头,无奈地慢慢走出舱室:
云鲲疯魔了……看这个也想要,看那个也想要……让它稀罕一会儿去吧!
让军方专家先跟它沟通一会儿,给它讲讲每个武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搭配,哪个和哪个相互不兼容,好好上一堂课再说吧!
沈乐左手一个笔筒,右手一个古宅,转身传送去了玉环秘境。
又是拜托帮忙秘境生灵帮忙收集灵木,又是努力梳理天地灵气,让这个秘境的树木长得更茂盛,又是让泥俑们努力搬运木料……
吭哧吭哧,忙了足足一天时间,带着足以装满古宅和笔筒的木料返回。
刚想找个地方卸货给云鲲,让它慢慢吃、慢慢加强自身,就听见舱室里一片吵闹:
【我要这个最大号的雷达!最大号的!】
【不行!你这个超预算了!之前讲好的,雷达8亿预算,武器12亿!你买最大号的,预算就过10亿了!】
【过十亿怎么啦!这年头雷达才是最重要的!看不见,看不远,别人打到你头上了,你才慌慌张张跑,那肯定跑不掉的!】
【我跑得掉啊!我能水脉传送,只要给我一分钟,我就能跑掉!——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攻击!攻击!】
沈乐只觉得脑门子嗡嗡作响。两个小家伙不但吵,它们还开启了双重奏:
一边用灵力不停表达意见,一边操纵着纸人快速输入信息,转到电脑上,让电脑音频放出它们吵架的声音。
在场的其他人类,都只能听到电脑外放音频,但是沈乐不一样啊!灵力吵架,和电脑语音吵架,他全都听得见!
“你们在吵什么?”
沈乐一步跨进舱室,提高声音,插入云鲲和罗盘当中。
一边问一边扫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位来给云鲲上课的军方专家坐在会议室角落里,一脸自闭:
哪怕看到沈乐过来,他也只是苦笑了一下,眼神在两个纸人身上一掠,立刻挪开目光。
那个样子,像是要尽量保持在它们身上的注意力平均停留,同时又不多关注一点点……
【沈乐!云鲲不让我用好的雷达!】
【沈乐!罗盘抢我的预算!明明武器才是最重要的!】
【沈乐!雷达才最重要!而且我和画卷,我们有两个,云鲲只有一个,我们都没分三分之二了,凭什么一半都不分给我们!】
【沈乐!这次赚到的钱,主要是我帮忙打架赢来的!罗盘他们又没帮忙打架!我都肯分给它了,它还要抢我的!】
【沈乐!沈乐你说话啊!】
【沈乐!】
【沈乐!!!】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军方专家,只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明显不想在小家伙们之间断官司。
他只能叹口气,摸摸桌面,再摸摸罗盘:
“好啦好啦,咱们先别吵。云鲲,我给你带回来了一大批灵木,你要不要腾空几个舱室,把灵木存起来慢慢吃?
——咱们就算要装武器,也要船身有足够强度才行,你要先大幅度加强一轮对不对?”
【好的!没问题!】
云鲲喜滋滋地提高声音。外面啪嗒啪嗒,立刻走进来一个纸人,引着沈乐出房门,下楼梯,转向舱底。
沈乐只走出去两道门,就听到背后又传来连绵不绝的吵架声:
【你用不着这么大的雷达!你以为你是海上街溜子啊!】
【你才用不了这么多武器!你要舰载机干嘛?要舰载机根本没用嘛!
你从水底浮上来,再展开,再等着舰载机飞出去,这么长时间,够我们被人打十遍了!】
唉,只是喂灵木什么的,看来还不能让两个小家伙停止吵架。
沈乐叹着气来到底仓,云鲲已经空出了整整一层舱室,30米长、8米宽的大厅一马平川,连墙壁都没有。
他放下黄玉桐,让这个古宅展开到5米*5米大小,笔筒里飞奔出大批泥俑,扛着木料往外运:
【垒起来!】
【垒起来!】
【注意木料的大小和长度!尽量节约地方!】
【先在地上铺一层,再继续往上垒——当心,不要让木料堆坍塌,塌下去你就完蛋了!】
两个骑马泥俑挥舞马鞭,高声指挥,抬妆泥俑们奋力奔忙。木料一边垒起来,沈乐一边就看见木船的地板、墙壁微微波动,像是已经开吃:
“先等一等!”他用力拍了一下手边的木板墙:
“让它们把木头垒好!现在就开始吃,底下塌掉了,压碎几个泥俑怎么办?”
到时候还不是他的活儿,要劳烦他一块一块,努力拼起来!
墙壁蠕动了一下,安静下来,不再折腾。沈乐看着泥俑们干完活儿,反手关上门,长长吁了口气:
房间里面咔嚓咔嚓、吱咕吱咕,传来密集的咀嚼声和吮吸声,显然云鲲已经开始大吃大喝。
嗯,它既然有点儿事情干,应该不至于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和罗盘争抢上了吧?
沈乐慢慢走到会议室门口,小心翼翼踏进去。
会议室里果然安静了一点儿,代表云鲲的那个纸人颜色黯淡,表面光泽不再那么生动,看着像是主人已经不再操纵;
而代表罗盘的那个纸人,还在和军方专家嘀嘀咕咕:
【我都没有要四个球了!我只想要一个大雷达,加几个小的,这也不行吗?】
“那个,罗盘啊,咱们真的不用那么强的雷达……”
军方专家也是一脸汗,看那样子,被罗盘缠得快要跳楼:
“你不要四个球是对的,你又不是电子侦察舰,对吧。你要的那个大雷达,是055大驱才装的,人家船多大,你船多大?”
【云鲲!你船多大?】
罗盘立刻扬声大喊。纸人上闪过一道光芒,云鲲迅速上线,操纵纸人噼噼啪啪,奋力打字:
【我现在30多米长……不过我会长大的!这一波吃完,我最少也长到60米长!】
沈乐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军方专家身体晃了一晃,伸手按住桌面,很艰难地忍住了一个白眼。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慈祥了很多,显然是拿出了哄小孩的态度:
【云鲲啊……60米长的舰船,装不了太多东西的,啊。咱们最小的护卫舰,也有一百多米长了啊!!!】
【那是普通的船!不是我!】云鲲不服气地哼哼:
【你别看我只有这么点大,我可能装了!我能变大变小的!我能装我几倍体积的东西!实在不行,我还能让黄玉桐帮我!是吧玉桐?】
专家左看,右看,右看,左看,显然已经有点怀疑自己幻听,或者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沈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脸,指指自己手腕上的挂坠。挂坠轻轻摇荡,发出一片清光,黄玉桐怯怯地发言:
【我……我不太想一直待在船上……我想到处走走,到处去玩玩……】
【就是!就是!我也想到处去玩的!还有画卷,它早就想全国各地旅游了,都一直陪着你潜水!】
罗盘立刻找到了发言的空隙,精神抖擞:
【我们从来也不和你抢东西,难得有一个我们想要的,你还要抢预算!】
【可是这次的钱是我赚来的呀……】
云鲲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又有些不服气地嘀咕。沈乐无奈,再次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云鲲你先去努力吃灵木,你不管要升级成什么样子,都得先把船体变大了、变强了再说。
——罗盘,咱们来谈谈,你的定位是什么,为什么想要最大的雷达?”
【我……】
沈乐足足了半小时的口舌,才在军方专家的帮助下,让罗盘明白,雷达这个东西并不是越大越好、越强越好。
罗盘想要的“海之星”雷达,s/x双波段,功能是防空、反导、反舰一体化搜索——它甚至可以成为整个舰队的核心……
“你需要这么多功能吗?你真的需要这么多功能吗?
你又不和舰队配合,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甚至不需要反导,有导弹来打,咱们往水里一钻就行了……”
【反导还是需要的!】
百忙当中,倒是云鲲扭头为同伴说话:
【下次再来一个火鸟这样的打我,它哪怕有导弹那么快,我也能打到它了!嗖嗖嗖!biubiubiu!】
“这样的话,火控雷达更重要吧?”沈乐赶紧针对性地转换话题:
“云鲲想要的攻击力,一波流,咱们把火控发展起来,效果更好吧?”
【可,可是导弹这个东西,打出去就好了吧?】
“电子战雷达也不是特别需要吧?咱们不长期浮在海面,也不是给整个舰队做支撑,用不着这么强的雷达?”
哄哄劝劝,删删改改,一口气把罗盘的要求,砍到一座346a有源相控阵雷达,一座米波反隐身雷达,超视距火控雷达和卫星数据链接收系统。
其中,卫星接收系统的使用方式,颇为诡异:
在海下潜行的时候基本上没法用,上升到距离海面100米左右,可以让云鲲升起桅杆,桅杆上挂线缆,把接收系统像是放风筝一样放到海面上……
算来算去,基本上控制在8个亿左右。剩下12个亿,要开始配武器了,沈乐再扭头去劝云鲲:
“云鲲啊,咱们先不急着买武器啊。你努力多吃灵木,我再给你搞点儿灵金,把自己体积增大,强度增大了,咱们再想武器的事儿?
——这种东西都是越往后越便宜的,咱们晚几个月买,就能少少的钱,买到更好的武器?”
【可是……可是!这些武器都要先预定的!我看网上说,买个航母,都要提前十来年下订单!】
沈乐一口血憋在喉咙口。身边的军方专家跳了起来:
“那是别人家!别人家!阿三买大毛家的航母才这样呢!灯塔国那边,造船业都快完蛋了,船坞都没多少了,才这样呢!
我们自己人不坑自己人!我们造航母要是提前十来年下订单,我们的舰队,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听见了吧?我现在就要订!】云鲲开心地哼了一声。
沈乐右手边,那个拼命敲字的纸人扭转头来,斜睨他一下,鼻尖往上一翘,再傲娇地扭了回去。
沈乐:“……”
不是,云鲲啊,你要让纸人做这种表情——咱们就且不说纸人做表情僵硬不僵硬了——你选个美女纸人来做啊!
你选个红袍玉带的官员纸人,做这种傲娇的小表情,惊悚程度何止加倍!
他叹了口气,再次抚摸一下桌面,算是给云鲲顺了顺毛:
“好好好,不用预定就不用预定!但是云鲲啊,咱们至少得把船长到足够大,让专家测量一下船体强度,才能给你配足够的武器吧?
要不然的话,你想多装几个导弹,导弹的尾焰飚出来,把你烧了怎么办?”
【不至于的!】云鲲理直气壮:
“现在的导弹发射架,都可以冷发射了!就是用压缩空气,把导弹打到空中,然后导弹才点火!燎不着我的!”
沈乐暗叫一声惭愧。作为一个不太关心现代军事发展的人,他还真不清楚这种情况。军方专家在旁边微笑:
“而且现在还可以冷热共架,就是一个导弹发射架,既可以冷发射,又可以热发射。云鲲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好吧,那现在就是舰体大小,能不能装下这么多武器了。”阻拦不住,沈乐叹气。
军方专家飞快敲了几下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后方连夜画出的图纸:
“60米长的舰艇……宽20米……深度……因为用核反应堆代替了轮机,所以动力舱缩小,动力舱的维护人员也几乎不需要……
因为雷达被罗盘吃掉了……”
说几句,就顿一顿,再说几句,又抖一下。啊,核反应堆根本不用接管线,不用接蒸汽,不用带动轮机,又少了一部分体积。
还有,雷达被罗盘吃掉了什么的,这话说出来真的好不习惯啊!
简直反常识好吗?!
“雷达被罗盘吃掉了,所以也省出了大量空间。剩下的,我们看看导弹,看看主炮,再看看近防炮……
云鲲你真的要装近防炮?你的战斗风格不需要啊!!!”
【我要装!我就是要装!近防炮太帅了!一分钟一万发!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军方专家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帅……太帅了……
这年头,给舰船装备武器,什么时候是以“帅”为标准了,你以为是装修你家游艇啊摔!
问题是,如果沈乐想要给自家游艇装近防炮,他一定劈头盖脸狂喷一顿,把沈乐喷得羞愧跳水;
然而现在,是立下累累战功,战果超过任何现役战舰的云鲲,自己想要一座近防炮……
那就……
那就权当哄孩子了吧……
孩子都拖回来两条大黑鱼了,它立约的对象,给了西大的航母编队好大一个没脸,孩子只是想要一艘近防炮玩玩,还能不答应是怎的……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专家露出笑脸,学着沈乐摸了摸桌面:
“等回头你强化完成了,咱们测试一下你的甲板性能,承重力、耐高温、强度什么的全都达标,咱们就给你装啊!”
让后勤头疼去!
一分钟一万发,打10秒钟就哑火,开火过程中还需要相控阵雷达帮忙控制——对了,罗盘吃掉的相控阵雷达,能不能帮忙搞火控?
这些都要慢慢测试,啊,慢慢研究。正好,这段时间让云鲲在家待着,不要到处跑了……
主炮搞定,近防炮搞定。到了敲定导弹的时候,又出了问题:
【我要装导弹!我要装多多的导弹!那个鹰击-12,我要装100个,全装垂发!】
沈乐眼前一黑。勉强抬头看去,专家也是摇摇欲坠,双手撑着桌面才没有摔倒:
“云鲲!太多了!这个真的太多了!你装不下的!一个垂发直径就两米多了!装这么多,得2万吨的大船!!!”
【可是deepseek告诉我,打掉一个航母战斗群,至少需要100发导弹啊!装这么多导弹,我就能冲到它旁边,一波流打了就跑!】
云鲲振振有词。沈乐天旋地转,已经不会说话,只会翻白眼了,只剩下专家还在努力挣扎:
“你相信这玩意儿……什么都交给deepseek搞定,要我们专家有什么用?ai那种人工智障,还会编故事骗你呢!”
【啊……哦……】
会议桌边的纸人发出小小的无奈叹息,缓缓向下飘落。专家痛心疾首,用看顶级熊孩子的目光,看着那个纸人缩进桌子底下:
“云鲲啊,打航母战斗群这种事儿,咱们交给东风,啊?现代战争,已经不是一艘船玩单刀刺客的时代了,现在咱们是体系化对抗!”
【好吧……】
云鲲懊恼地,不甘心地,怨念地叹息。连叹好几口气,小声嘟囔:
【那16个就16个吧……16个鹰击12,8个鹰击18,也够玩了……】
谢天谢地,小祖宗终于哄住了。沈乐和军方专家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如释重负。
刚松完一口气,就听云鲲嚷嚷:
【那我要舰载机啊!这个你们总得答应我了!】
沈乐眼前一黑。
“云鲲你现在只有30米!30米!翻倍了也只有60米!”专家一口气好悬上不来,猛猛喘几口气,拍案而起:
“你知道舰载机甲板要多少米吗?你知道光飞行甲板就有一百多米吗?
你甲板上还有船舱,还有舰桥,你是想把桅杆放平了让舰载机起降,还是想把船帆铺开了当甲板?!”
【不……不要那么凶嘛!】云鲲被他骂得有点瑟缩:
【我说了我可以长的!我真可以长的!舰载机要起降的时候,我把甲板长出来一截,够它上下就可以了!】
“然后长出来的甲板上,再自己长三条阻拦索?”
沈乐实在忍不住开喷:
“咱们稍微悠着点啊云鲲!就算你能快速长出来,你考虑一下舰载机飞行员的心理状态行不行?
让他们从一艘木头船上爬出来,冲上滑跃甲板,冲天而起,在天上兜几十个圈子,再目视盯紧海波之间,一根两米长的棍子……
不带这样折磨飞行员的,好吗?!”
【呜……】
云鲲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很快,整艘船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小家伙蹲到角落里,伤心大哭去了。
沈乐耐心等了好半天,只听得木头咔咔作响,声音越来越大,船只的抖动也越来越剧烈。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军方专家,专家摊手,叹气:
“要不然……咱们给孩子配个无人机?舰载无人机,现在已经有垂直起降技术了,载弹的也可以,改成电子战无人机也可以……”
你就宠它吧……
沈乐冲专家翻个白眼。喀拉一声,整个船体剧烈抖了一下,迅速安静下来,纸人从桌子底下直蹿起来:
【真的?真的可以配无人机?太好了!我要四架!两架侦察、引导火力、电子战,两架挂导弹的!】
“好好好,配无人机,配无人机。”专家长长松了口气,抚摸着桌面木板,声音慈祥得快要滴出水来:
“不过云鲲啊,你也要配合我们做一些测试……”
【什么测试,您说!】
“等你吃够了,长大一波了,你的舰体大小,船舷强度,甲板强度,这些都要先测过,确定能承受武器,才能放武器上舰。”
专家一边说,一边拿眼角斜睨沈乐,显然这些测试也需要沈乐随时配合,最起码要跟着维护舰体:
“还有,你变小的时候,能不能容纳无人机起飞,能不能容纳导弹击发,无人机和导弹在离开舰船的时候是什么形态,会不会炸掉……”
【没问题!没问题!尽管测!】
云鲲开心极了,舵轮哗哗转动,如果不是停在船坞里,说不定已经在海面上乱窜。转了几下,忽然停住:
【对了,测试当中击发的导弹,不能算我买的啊!要算你们的!】
(本章完)
第562章 沈乐: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所以我
第562章 沈乐: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所以我变成了车?
“咻——”
“咻!”
“啊,爆了!”
沈乐飞快地按下双手。热流汹涌,从他手心传入云鲲船舷,再从船舷弥漫到船身的每一个角落……
碧蓝色的水罩猛然扬起,罩在船体上方,挡住了四下激射的碎片和纷纷扬扬的火星。
而船体快速震动,一片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起,沈乐面前的灵木堆,迅速浅浅地矮下去了一层。
“云鲲,这样不行啊!导弹发射的时候,你要迅速打开护罩,把它们放出去才行!”
【我……我感觉我放了啊……】云鲲不自在地扭了扭。
为了试验“能不能在体积缩到极小的情况下,正确打出导弹”,他被送到罗布泊的一个基地,在那里反复练习。
考虑到军方同意负担所有的导弹费用,云鲲就不在乎去那么荒凉的戈壁。当然,前提是……
“你们要给我挖个坑!坑里蓄满水!也不用能让我真身全部展开那么大,但是至少,要有个五六米长!”
这倒是没问题的。哪怕罗布泊戈壁那种地方,也是有天然湖泊,好吧,水塘存在。
实在不行,为了满足云鲲的要求,当局甚至能够动用储水车,千里迢迢拉水过去!
毕竟,他们做实验的地方,距离那个著名的,蘑菇蛋横空出世的地方,也不算太远,不是吗?
只是苦了沈乐。哪怕导弹去除了装药部分,它也是有发动机,有燃料的。如果云鲲放出导弹不及时,导弹一头撞在扭曲的空间上……
它还是有几率爆的啊!
爆炸的话,虽然军方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云鲲自己也不是无能为力,但是,沈乐怎么能放心!
一旦所有的手段全部失效,到时候,沈乐就是云鲲的最后一道防线!
“搞定了吧?”
【搞定了……破片都控制住了。】水幕慢慢降落下来,裹挟着那些导弹外壳、发动机碎片,各种各样的东西,落到甲板上。
距离甲板还有一米左右,一群白大褂已经冲了出去,推着各种各样的车子,扛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奋力往上扑:
研究材料!
难得一见的研究材料!
遇到空间扭曲……变化……可能从中窥见空间秘密的研究材料!
拖回去,立刻研究,赶紧的!
一批人死命收取材料,另一批人死命拖回绑在云鲲桅杆上的,各种各样的研究仪器。
导弹在发射出去的过程中,必然会从放在云鲲船上时候的空间压缩状态,提升到正常状态……
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我们有没有办法复制,有没有办法利用?
如果能够破解其中的奥秘,哪怕弄个小无人艇,装上远超过无人艇的巨大当量炸药,飘到我们想让它飘到的地方,这个杀伤力也足够可怕了!
专家们忙得不可开交,巴不得云鲲永远也搞不定发射工作,他们永远有材料可以研究。
只有沈乐,看着云鲲自我恢复以后,就陷入了无聊的状态:
“云鲲啊,你自己慢慢玩……我走了啊!”
【走走走!今天的任务结束了!明天记得来!】
云鲲无精打采地回答。它已经练习了几十遍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办法让导弹正常地飞出去。
要么就得展开到完全体状态,那样的话,他一个木壳子船,风险非常大……
要想赶紧打完赶紧跑,就得提升导弹发射的速度……
【你们真的没办法让一秒钟发射24枚导弹吗?真的没法子?】
“真的不能。”军方代表苦笑着来安慰它:
“抱歉啊,我们也很想的,我们也想尽快提升发射速度。现在技术手段还达不到,我们尽量努力啊!”
云鲲哼哼唧唧地趴了下去,努力加强自己。哼,没用的人类靠不住,他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
吃灵木!吃大量的灵木!让自己全身每一寸,都变成灵木做的,大幅度提高强度!
还有,给自己身上,篆刻足够的强化符篆——一直到现在,甲板强度都不能承受舰载机起降,真是太废了!
沈乐为什么还不来给他刻符篆!
沈乐……沈乐表示,他不止有一个小家伙要照顾。把云鲲扔在试验基地,他就通过地脉传送,重新回到繁华世界。
背着双肩包,带着黄玉桐,和黄玉桐宅院里装着的所有器灵,名山大川到处旅游……
之前答应过的!
要带它们到处走走看看!到处旅游!
“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现在为啥变成了,我就是那个车,我负责把大家带到目的地,然后大家涌出来拍照啊!”
现在好了,黄玉桐在青海湖边的平地上展开大宅,红嫁衣和罗裙们在沙滩上摆pose拍照,小油灯负责控制相机,以及帮她们打光……
其他的小家伙也各有各的乐子,包括小墨斗,都指挥着工具们涌了出来,正在锯木头,打算做一个浅底的大木盘?
“所以你们做这个干什么?”
【埋到岸边,弄点水进去啊!】小墨斗精神抖擞地回答:
【放在盘子里的水是平的,不动的,可以做出天空之境的效果,让她们拍照!】
行……行吧。只能说你们高兴就好。
沈乐无聊地坐在海边,看着已经看腻了的青海湖。这块地方,风景不是特别好,也没有什么可爱的野生动物,胜在人少……
除了几个专门圈出来的观景点,其实,几千平方公里的湖泊,不可能到处都有人的啊!
“也不知道青海湖里有没有龙王……”
沈乐望了好一会儿湖面,一翻手,取出那面龙君给他的三角旗帜。旗帜上,原本深黯的颜色已经淡了太多太多,几乎只是浅绿色;
而旗面中央的云团也淡到几乎透明,云团当中的龙爪,看着更像是虚线勾勒。
很明显,在和火鸟狠狠掐那一架的时候,它消耗了太多力量,已经没法维持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唔,闲着没事,还是稍微把它修复一下吧……”
沈乐思索着向湖面伸出手去。丝丝缕缕水汽向他涌来,从感觉有点潮湿的空气,变成一小团稀薄的雾气,再变成一大团白云。
这样就可以了吗?
能让它吸取力量,自我修复了吗?
沈乐沉吟着向龙旗一指。白云缭绕,包裹住龙旗,在它表面快速凝聚。云团体积越变越小,颜色也从洁白渐渐趋向玄黑。
然后,“哗啦”一声……
龙旗震动一下,所有的水珠都被甩了出来,兜头泼了沈乐一头一脸。
沈乐:“……”
啊这,这水你不喜欢吗?
不想要?
还是需要更精粹的水之精气?
沈乐想起龙君说的“这面旗子,什么时候你能靠自己的力量,给它充能完毕了,什么时候,就摸到那艘木船的边了,”恍然大悟:
这玩意儿,修复难度估计高得很,不是普通程度的力量能够碰瓷的……
“行吧……我还是仔细观察它的结构吧……”
沈乐叹气。他展开精神力,慢慢浸入龙旗表面,开始一丝一缕寻摸它的力量。
嗯,这面龙旗,应该是先用正常方式纺织的,再用力量浸润。他感觉他已经摸到经纬线了……
等等,经纬线上面,有不一样的力量,难道就是所谓“聚水旗”的聚水符篆?
沈乐精神一振,拿出纸笔,开始一点一点,歪歪扭扭地画。画了一半,不得不又打开电脑:
这符篆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看似一层轻薄的纺织品里面,层层迭迭,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
在纸上是画不了了,还是在电脑上制图吧!
这样上午陪云鲲做实验,下午陪其他的小家伙们到处旅游,时间一天一天,慢慢过去。
等到五岳都爬了一遍,小家伙们表示“看山看吐了,我们要玩别的”,沈乐终于对修复龙旗有了个眉目:
他画出了聚水符篆的形状!
哪怕不是符篆的整体,只是一小部分,一个用来聚水的结构,那也是极大的进步!
沈乐拿了块高纯度晶圆,照着那个聚水符篆的形状,一点一点,用精神力慢慢篆刻。
这个工作绝对不轻松,稍微一个走神,或者出力稍微小一点,线条就能刻歪,要么就是篆刻深度太浅,没有办法输出力量。
他连续刻坏了二三十块晶圆,这才第一次歪歪扭扭地做出了成品:
最后一笔刻出来的时候,那个晶圆外面,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稍等一等,雾气急速向内渗透,让晶圆无色透明的纯净模样,很快蒙上了一层淡蓝……
【沈乐!】不远处的池子里,云鲲大叫:
【你在干什么!我池子里都要没水了!!!】
啊这……我说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多储藏几十倍的水,不怕被人炸坏,现在还来得及吗?
沈乐掉头就跑。他从特事局拿了几百块晶圆,冲到海边,拼命刻录。
海水汪洋浩荡,哪怕所有晶圆都从浅蓝变成深蓝,再从深蓝变成近乎纯粹的黑色,整片海面看着也毫无变化。
但是,当沈乐把这批晶圆送到罗布泊,交给云鲲的时候,云鲲却是大喜:
【太好了!太好了!有这么多水,我再也不怕被人打了!——沈乐,你给我刻上!给我全部刻上!!!】
“那不行!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原身都60米长了!排水量一千多吨了!你是想把我累死啊?!”
【你都刻了这么多砖头了!你就不能帮我刻?】
“你不能自力更生?你自己刻出来的,才是最合适的,对你最好的啊!”
一个人和一条船不停地争吵,拌嘴。云鲲甲板上的船帆哗啦啦作响,一下子收起来,一下子再全部放开,船身摇来摇去,几乎要表演满地打滚。
这么大一条船就地滚动,视觉效果足够惊人。水池边上,军方专家脸色发白,拉着沈乐小声劝说:
“那啥……你就帮它刻上呗?”
“决不能!小孩子不能这样惯着!他又不是不能给自己刻!”
【我自己刻没你刻得好!你刻出来才是最舒服的!我不管!你不给我刻,我罢工了!】
“别急,别急,都别急。”军方专家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我们来研究研究,啊?研究一下哪些地方最重要,需要重点保护……沈先生,您也不希望云鲲在外面出事,对吧?”
大家反复研究,反复论证。最后,也只确定了少部分地方:
云鲲的甲板上,桅杆、船帆,整个船壳外部,动力舱周围,以及导弹发射架所在的舱室。
这些地方,全部深深地刻一层符篆,方便它吸收大量水行精华,用来抵挡伤害,降低温度——万一炸了,有水力挡一挡,船上的人就安全多了!
哪怕只刻这些地方,也把沈乐累了个半死。云鲲又不接受其他人帮忙刻录,只准沈乐一个人动手:
反而是晶圆刻成的符篆玉砖,他可以接受光刻机做出来,再放到水边吸满水气,垒在他的舱室里。
沈乐足足刻了一个月,终于把相关位置刻满。到了这个时候,罗布泊里的一点点水汽,就完全不够云鲲吸了。
沈乐不得不揣着它再次传送,从戈壁滩传到海边,让它敞开给自己充能,充够为止!
“啊……我感觉,我也终于能摸到一点龙旗的边了……”
看着云鲲泡在清澄透明的海水当中,周围水声哗哗,形成漩涡,不断向它涌入,沈乐忽有所悟。
他取出龙旗,找到最小的一团聚水符篆结构,用精神力一点一点浸染:
浸染上去一百分,被旗子排斥掉九十九分,再浸染一百分,再排斥掉九十九分。
等到云鲲的船壳上蒙了一层青蓝光华,一点一点往里收敛,沈乐手里的龙旗,终于有一个结构,被他浸染完毕:
浸透的那一瞬间,这个小小的,肉眼看去不到针尖大的符篆结构,就轻轻震动了一下。
沈乐再牵引水行力量,开始往里面灌输的时候,这个结构,居然真的开始吸收力量了!
“不错不错!它能够聚水了!”
沈乐欣喜得快要跳了起来。他耐着性子,努力往里灌输力量,直到那个小点的颜色变作玄黑,直到水汽再也灌不进去。
然后,沈乐举起龙旗,轻轻一挥,龙旗表面就浮现出一团雾气;
再挥舞一下,雾气化作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沈乐从烧瓶挪到脸盆,从脸盆挪到浴缸,再从浴缸挪到游泳池,连续测试三遍才发现,就这么个小小的结构,它能吸半个游泳池的水!
标准池!
【沈乐!沈乐你再也不用管我了!】云鲲开心大嚷:
【吸收这么多的水,足够我保护自己!你去玩吧!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发现新的符篆,可以给我刻了,我再找你!】
沈乐:“……”
这是过河拆桥吗?
是孩子能自立了,就迫不及待地要跑出家门?
不对,别人是跑出家门,云鲲的做法,是把我赶出家门……
【就是!就是!】
【沈乐你别管他了!】
小家伙们也跟着七嘴八舌嚷嚷:
【我们继续旅游!】
【我要看海!我要在海边玩!】
【我们去nsqd吧!据说南沙最漂亮了!天最蓝,海最清,可以和马尔代夫,和大堡礁,和夏威夷媲美的海!】
沈乐默默地翻起了白眼。你们这是爬够山了,想看海了是吧?
想看海了为什么不找云鲲,让它带你们出海?这样效率才最高好嘛?
结果现在是让我带你们出去玩,然后你们负责玩耍,我负责努力干活?!
然而他到底还是打包起家当,默默地出了海。想要在南沙找一个风景好的、人迹罕至的岛屿,让沈乐在那里玩几天,对海军还是非常简单的:
甚至不收他积分!
“沈先生,还需要其他东西吗?新鲜蔬菜?水果?”送他过去的海军极其殷勤地询问:
“有任何需求,直接打我们电话,两小时保证送到!快得很!”
你们是用无人机送货吧……沈乐扭头看看岛礁上竖立起来的卫星天线,再看看古宅展开以后,仅剩的小块路面。
整个空地最多只有10米宽,再过去,就是洁白绵软的高质量沙滩,罗裙们和红嫁衣正在上面飘来飘去……
距离这么远,船只一天都赶不过来,普通飞机无法起降。大概,也只有无人机能飚到这个速度了吧?
兰妆已经打开了盒盖,升起铜镜。所有抽屉都弹了出来,那些胭脂、眉黛、眼影,各种各样的粉末快速飘出,和彩霞混为一色;
小油灯高高挂在屋檐上,一道道闪电飞窜在浪尖上;
小墨斗带着工具盒们,在岛上蹦蹦跳跳,到处捡石子,捡贝壳,捡珊瑚。
又是锯,又是敲,又是凿,像是要弄个首饰出来,就是不知道是在为谁做……
沈乐微笑着走在海风当中,这个摸摸,那个看看。
佛龛已经被搬了出来,里面的佛像被夕阳映得一片灿烂,走得近了,可以听到轻轻的梵音和钟鸣声;
小伶在佛龛顶上翻跟头,竖蜻蜓,展袖起舞,佛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意思……
总之,就是所有的小家伙们,每个都玩得非常开心,全身心地舒展了开来。
“对了,黄玉桐你呢?”
沈乐伸手摸摸古宅大门。古宅整个儿抖了一抖,像是舒展开了身体:
【我啊……我也很开心啊!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看过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景!
对了,沈乐,你要不要做点东西吃?如果能在家里煮饭,家里的灶头能够烧起来,我会更开心的!】
啊这……
沈乐整个人傻掉了。对一栋宅子来说,灶头烧起来,等于就是有人住,有家庭的温暖,它可能确实应该比较高兴;
但是……但是……我不会烧灶啊!
这么大的灶,我半点都不会烧!我已经做好了吃灵果、啃干粮的准备了!
【别玩了!捡柴火!捡贝壳!钓鱼!你们不吃饭,沈乐还要吃呢!】
黄玉桐忽然高声喊起来。一声令下,整个小岛,整个海滩都忙了起来:
钟小妹指挥它下属的泥俑们,走遍整个岛屿,努力寻找各种枯枝败叶;
罗裙们集体站到海边,伸长万缕青丝,开始从海里钓鱼,啊不,捞鱼;
小墨斗兴奋地带着工具们回去,扬起锯子、凿子、锤子,准备把枯枝整顿成可以烧灶的长度……
沈乐:“……”
喂饱我是为了逗你们开心吗?
啊?!
奈何小家伙们已经忙碌了起来。洗锅子的洗锅子,剖鱼的剖鱼,挖贝壳的挖贝壳。
甚至有两个家仆模样的泥俑蹲到灶头前面,像模像样的开始看火,红嫁衣站在后面比手画脚,像是担纲大厨。
没多久,一大锅海鲜汤就被它们炖好,毕恭毕敬地奉了上来:
“拿走!”沈乐倒退两步,一手掩面,努力挥手:
“我不吃这个!”
开玩笑,这汤里的海腥味儿,浓重得像是几十个鱼档浓缩在一起,你们是没刮鱼鳞还是没剖鱼肠子?
红嫁衣弱弱地垂下了双袖。她身边,两个扛着大锅的泥俑慢慢软倒下去,身上的彩色颜料都失去了光泽……
“啊……我这几天要全心全意祭炼龙旗,我暂时不方便吃烟火食,啊。”沈乐立刻心软了,摸摸红嫁衣,再摸摸泥俑。
他像逃窜似的飞奔到海边,摸出龙旗,对着后方挥了挥手:
“你们随便玩,啊!我要干活了!”
到最后,还是我变成了干活的苦力,带小家伙们出来放风玩耍……
为了避免再被喂一锅海鲜汤,沈乐全心全意,抱着龙旗入定。刻录一个符篆,吸收一次海水,再刻录一个符篆,吸收一次海水……
日升月落,风吹雨打,他几乎连动都不动一下。
若不是身边水汽浓重,团团云雾几乎遮住了他的身体,简直要有云雾在他身边筑巢了。
连续刻录了三十余枚符篆,龙旗的旗面已经从浅绿色,被染成了深绿色。
沈乐用力掂了掂,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滔滔水声,这旗子随便都能下一场大雨:
“玩够了没有?玩够了,我带你们换个地方玩!有这面旗子,沙漠里我也不怕缺水啦!!!”
(本章完)
第563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563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在沙漠旅游,头顶有云遮着太舒服了。】
【真的,确实太舒服了。】
【前几天干得我手指都要掉下来了!】
【我脸上都要干得开裂了!】
沈乐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戈壁滩上,满脸怪异。小伶你是个木偶啊!你是木头做的啊!
你怎么会干得脸上开裂!
好吧,你脸上确实涂抹了颜料,但是颜料外面,我也给你喷了定型用的溶液,只是在沙漠里走一走,不会那么快就开裂的啊!
虽然如此,和小家伙们对喷,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沈乐默默凝神,轻轻摇动一下旗杆,精神力勾动旗面上的符篆。
下一刻,一股水汽从旗面上喷出,环绕着沈乐和身边的小家伙们,慢慢散开。
一部分汇入头顶上的薄云,更加殷勤地把他们遮住,让他们不被天顶炽烈的太阳困扰;
另一部分,则稀薄地环绕在周身,带来让人舒爽的凉意,也带来湿润的触感。身边,一套红嫁衣挥舞了一下衣袖,有些不满地嘟囔:
【湿了!这次太湿了!沈乐你看,我袖子都要浸水了——】
沈乐无奈地挥了挥手,辟水符篆悄然一亮,带走它身上多余的水汽。你们稍微悠着点啊!
你们不要把我当人工空调用啊!
就算是空调,那也是头顶有天板、四面有墙壁窗户的,你让它在空旷地方死命吹,它也扛不住的好嘛?!
然而他还是任劳任怨,不断干活。扔火球术,召唤最稀薄最稀薄的火力,让周围的温度升高一点,升到怡人的程度,顺便烤干水汽;
扔辟水术,排开多余的水雾;
召唤清风,在大家身边不停吹动;
再召唤一点点水汽,融入风中,把湿度保持在50%到60%之间——为此,沈乐甚至买了个温度湿度计,随身带着,随时观看调整……
这些操作,非常有利于他训练施法的准确性。
只在戈壁滩上走了不到一个礼拜,他已经能够化身人形空调,不管烈日当空还是寒夜风冷,手到擒来……
“有法术真好啊。”身后一公里处,一个特事局人员举起望远镜,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由衷感叹:
“像我们,就只能坐在车子里远远看着……这空调开得时间长了,车里也一股怪味……”
他的同事在仪表盘上点了点,把空调开大了一些,又拉下前挡风玻璃上的遮阳罩,耸耸肩:
“不是有法术真好,是有能够随时使用、控制精准的法术真好。我们也有法术,然后呢?
也只能给他开车罢了,人家想要自由玩一玩,我们还得远远等着……”
“知足吧,就这开车的任务,还是我们局长死命求来的……要不然,人家就自己进沙漠去了……”
“唉……”
“唉……”
两人相对叹息。沈乐确实不是特别需要司机,沙漠、戈壁,车子并不是那么好开,一不小心就能陷进去。
他可以随便玩儿,实在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了,还能干脆地脉传送。
带着外人,带着车子,要传送就比较麻烦了——事实上,是特事局死命给他派了车子和随员,要不然,这位在沙漠里迷路怎么办?
哪片黄沙不埋人,沈乐感兴趣的罗布泊戈壁,还是著名的生命禁区呢!
偏偏,在海上玩儿够了,小家伙们一致决定,要进沙漠来玩。重走丝路,敦煌,阳关,玉门关,武威,金城……
沈乐一个一个城市走得兴致勃勃,一个一个古城,一个一个关卡,甚至一个一个墩台,他都要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
如果不是特事局死命拦着,他敢徒步横穿沙漠!
就现在这样,沈乐还带着小家伙们在沙漠徒步,爬上一座沙丘,飞快滑下来,再爬上一座沙丘,再欢呼着滑下来……
“我们也只能这样等着了,跟他们玩也玩不到一起……你看他们爬沙丘,多快啊……”
正常人爬沙丘,都是踩一步,下去半只脚,再踩一步,下去半条小腿。
爬山半小时,下滑一分钟,要么,就是得砸钱,让经营滑沙的人开车送你上来,还得担心车子陷在半道上……
可是沈乐他们往上爬的时候,沙子像是正常的山道一样,由得他们一脚一脚踩着,完全没有往下陷的趋势。
有几次,沈乐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沙子就违反重力法则地自行往上流动,托着他快速上行,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算了,我们还是远远看着吧。不管怎么样,给他开车,既不辛苦也不危险,工资一样拿……”
“是啊,至少不像我们的同事,还要和妖魔鬼怪拼命……我们这里至少没啥危险……危……危……危险!!!”
滴滴滴滴,两个人的手机同时连响,发出特殊的警告音。
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推送,全身蓦然僵硬,瞳孔缩成针尖一样。
司机抬头遥望西北方向,愣了一愣,须臾,一脚油门,冲下路面:
“沈乐!快离开!沙暴来了!!!”
一边喊一边死命踩油门,打方向盘,务必要在沙尘暴来临之前赶到。他的同事猛扑上去,一把攥住方向盘,奋力踩下刹车:
“你这样不行!速度太慢!你停下,我来!!!”
越野车猛烈颠簸几下,停在一个土坎下面。踩下刹车的特事局小哥弯腰拖出一个箱子,快速捣鼓几下,放飞无人机。
此时风沙已经异常猛烈,无人机摇摇晃晃起飞,在飞沙走石中艰难升空,往沈乐方向冲过去。
一边飞,一边开着最大的音量,反复播放:
“沈乐!快离开!沙暴来了!沈乐!快离开!沙暴来了——”
不用他们嚷嚷,沈乐已经听到了远处的风声。他左右望了望,摸出手机,直接拨了过来:
“我知道了,会躲避的。你们不用管我,自己躲好,注意安全!”
说完低头凝神,沟通脚下沙丘。沙丘上,金灿灿的沙粒无声涌动,在他脚下结成滑板状的硬壳。
沈乐一边扩大沙粒凝结的范围,一边大喊:
“沙暴来了!有要看的没有?不要看的赶紧进去躲避,要看的到我身边来!”
【要!】
【要!】
【肯定要看啊!!!】
小家伙们一拥而上。小伶甩出一根丝线,缠住沈乐肩头,奋力一收,整个人就骑坐到他肩上;
小墨斗飞出铅坠,缠住小伶,啪嗒一声,往它的操控板上一贴,把自己紧紧固定;
小油灯照例跳回他的御用座位,双肩包里面,兰妆纵身一跃,落在沈乐臂弯里,让沈乐抱着它;
罗裙们伸长万缕青丝,缠住双肩包的各种背带、快挂,把自己放风筝似的放了起来;
只有泥俑们人数太多,没办法全部待在外面。一通推搡之后,绝大部分泥俑都跳回了笔筒,只有两个抬贵妃榻的泥俑一前一后,站到沈乐旁边。
那意思,十分明确:
您保护我们看沙暴,我们抬着您走?
“啊,不必了,你们还是进去吧。”沈乐笑了笑,指指已经跳到他手腕上的笔筒。
他现在对土行力量的操控,水准还是有限。
不站在地面上,不直接贴着大地,就不能做到如臂使指,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快速唤起沙墙,把大家保护在当中……
泥俑们蔫头耷脑,全部缩进笔筒。其他的小家伙们各就各位,沈乐扬起笑脸,用精神力勾动脚下大地:
“要上去了!走——”
刷刷轻响,凝结成滑板形状的沙粒,载着他飞快上行,直冲沙丘顶端。小家伙们齐声大叫:
【芜湖~~~】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玩得很开心。”
“唉,没办法,艺高人胆大。”
“这天气预报也太不靠谱了……沙暴这种事情,你早点说啊!提前一天说,我们还能把他按在局里,等沙暴过完了再出来玩……”
两个特事局小哥从无人机屏幕里看着他的笑脸,有点酸溜溜地嘀咕。
一边嘀咕,一边赶紧挨着土坡,把越野车停稳,在上面打好地钉,七手八脚支起篷布。
沈乐不肯回来,他们这两下子也管不了,只能一边和局里汇报,一边期望他平平安安,不要有半点损伤了……
他们当缩头鹌鹑的当口,沈乐抓紧时间,带着小家伙们连滑了三个沙丘,找到目视范围内的最高点。
一群人(?)站在沙丘顶端,屏住呼吸,凝神仰望徐徐推过来的沙暴:
“哇……好壮观啊……”
沙暴和沙尘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两者却是天差地远。
沈乐见识过京城的沙尘暴过境,那时候只觉得天茫茫,地茫茫,人都缩在房间里听着沙土扑打玻璃窗,等沙尘暴过完,房间里都一层土。
迄今为止,他也没有在沙尘暴时期,被逼无奈上街的经历,只是隔着窗子,或者是在视频上看那些户外工作者:
看环卫工人,或者看外卖小哥,用口罩、纱巾兜头裹脸,弯着腰,眯着眼,在沙尘暴当中艰难行进。
看一会儿,感叹两句民生之多艰,再埋头干自己的活儿。最多,提前储存好吃的,这两天不点外卖?
但是现在,在旷野当中,在沙漠之上,沈乐不用感叹别人活得辛苦,只需全心全意地放开心神,感受天地自然之威。
他在京城看到的沙尘暴,是黄乎乎的风尘,空气当中pm10指数爆表,直接超过1000;
而在沙丘顶端才知道,什么叫pm10指数啊,根本不存在的。那就是一道移动的黑色墙壁,接地连天,缓缓向你压过来——
向左向右都看不到边,竭力仰头,也只能看到黑色墙壁和天穹相接。
那黑色风墙还没移动到身边,甚至目测还有5公里、10公里、不知多少公里,风声就灌满了耳朵,感觉魂魄都在狂风中动摇……
他身怀法术,自信能保护自己都这样了,古人赤手空拳,面对这么强的沙暴,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就连小家伙们都沉默了,半天没有声音,只能听到罗裙和红嫁衣在狂风中猎猎。好半天,黄玉桐小声道:
【你把我放出来吧……放出来,我在沙丘上展开,大家在房子里看?不行就关门关窗……】
“不必了。”沈乐摸摸手上的挂坠。他扭头看向罗裙它们,皱起眉头:
“你们要不要进背包里来?只是看黑风暴,露个脑袋就可以了,看你们这样在风里飞着,当心被黄沙打出窟窿!”
【啊这……】
【我们还是进来吧……】
【进来吧……】
【被打坏了,又要让沈乐补……】
不光罗裙这些,兰妆和小伶都有点不安,扭动着想进背包。沈乐深深吸了口气,蹲下去,双手按在沙丘顶上:
“保护我……请保护我……请您保护我……”
他的精神力远远散开,沟通大地,沟通黄沙,沟通黄沙下面,几十米深的泥土。
应和着他的要求,黄沙柔软地蠕动了起来,升起一面齐胸高的沙墙,环绕他周身;
很快,更多黄光蒙蒙飞出,加入沙墙,把沙粒粘合在一起,让它越来越是坚固、越来越是凝实。
最后,沈乐召唤出一道风墙,环绕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在沙暴过境时候顶上去。
让他既能不受阻碍地观看沙暴,也不至于被大量沙土埋住……
【来了。】
【来了。】
【来了!】
耳边轰轰轰轰,被巨大的声浪灌满。不只是风声,还有飞沙走石的声音,还有大小石块相互撞击的声音。
沈乐一只手按在沙墙上,一只手握住铜片,随时随地准备增厚风墙、或者让沙墙拔地而起,仰望着沙暴一点点压过来:
天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黑沉沉的墙壁,缓慢的,然而坚定的推进,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还没完全到达,砂石已经砸得沙墙噼啪作响,一块鹅卵大的石头飞过头顶,又被风远远地卷了出去。
沈乐吃了一惊,赶紧操纵沙墙再长高一尺,尚未完结,眼前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好可怕啊。】
【真的太可怕了……】
【大自然的伟力……】
小家伙们窃窃私语。沈乐奋力握紧铜片,驱动风墙向外飞旋。推出去三寸,缩回两寸,再推出去三寸,再缩回三寸……
到后来,光是要维持风墙的纯净,不把太多沙子卷进内圈,沈乐已经感觉精疲力尽。
脚下窸窸窣窣,细细的黄沙不断滑落,感觉已经埋到了脚踝……
黑云翻滚,大小石块扑打在沙墙上,砰砰作响。每砸一下,墙就要震动一下,就要簌簌流下一小堆砂砾……
“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看古诗觉得很美,自己身临其境,可是觉得一点儿也不美……
特别是,这堵沙墙,还不是钢筋水泥的,是他召唤自然力量手搓出来的!
沈乐已经无力维持风墙,只能把风圈越缩越小,保证他能够自由呼吸,不至于吸口气就半嘴沙子。
然后,奋力召唤大地的力量,让沙墙向上升起,在头顶结成穹顶,把他紧紧保护在内。
刚刚搞定,就感觉整个人如同被浪涛托起,脚下的沙丘似乎在流动——
他做出来的地基和沙墙,像是一个土罐子似的,被轻而易举地托举着随风漂移!
“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古人都能躲过去,我肯定能躲过去的……”
“大不了等沙暴过完了,再从沙子里扒出来,我能沟通大地,我肯定比古人扒得快……”
沈乐小声嘀咕着给自己打气。然而周围并没有安静下来,沙暴并没有如他所愿,很快过完。
相反,喊杀声,刀枪碰撞声,马嘶声,惨叫声,不停传来,由远而近:
“糟了!阴兵过境!”
埋头躲在车里的两个特事局小哥脸色大变。他们赶紧打开储物箱,摸出一迭符篆,噼噼啪啪往车上贴。
前后挡风玻璃,左右车窗,车顶,车门,地板;
放平椅背,爬到后备箱,伸手把后备箱里面也贴满符篆;
只有发动机舱没有办法,听天由命了,好在发动机舱和车内并不连接——至于外面的帐篷布,本来也应该贴一片,奈何这时候根本不敢出去……
阴兵过境,以前或许只是传说,又或者是小说里写出来的故事。但是现在,尤其是最近这些年,特事局工作压力越来越大的这些年……
这东西,有着真实不虚的力量,它是真的可以伤到人的!
“但愿沈先生没事……”
“沈先生应该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他的那个油灯器灵,能御使雷电的,雷电最克妖魔鬼怪了……”
两个小哥贴好符篆,一人握着一把法器短刀,往刀上涂抹朱砂。而沈乐微微仰头,倾听着身边的金戈铁马之声,皱起眉头:
“这声音……”
这风里的喊杀声,有的他听不清楚,那语言他完全不懂;然而还有的,虽然也不不太懂,但能听出口音有点像是粤语——
确切说,音节和现代汉语有点相似,但是保留了更多的入声。所以,他听到的,他听到的……
仿佛有点耳熟,那平平仄仄的声音,那抑扬顿挫的格律,时隔千年,仿佛也能依稀辨认出来……
人喊马嘶,喝令声,惨叫声。风里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几乎逼至耳边。沈乐猛然一凛,毛发森立:
危险!
极大的危险!
那是什么东西,带着满满的恶意,打过来了——直接向他攻击过来!
他伸手一抹,从双肩包里拔出宝剑——五雷桃木剑漆黑的表面闪动雷光,明显迫不及待。
一剑撩出,斩在虚空,竟然发出铮的一声鸣响,像是斩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噼啪一声爆响,剑上闪电流窜,沙墙外面的虚空当中,瞬间响起长长的惨叫……
不是他熟悉的语言,不是那种平平仄仄,韵律十分熟稔的语言。沈乐稍微松了一口气,双手握剑,默默祝祷:
“宝剑有灵,听我心愿……非我族类者,千载而下,攻伐我国我族之心不息者,请九天雷霆,为我斩之!”
手中长剑轻轻震动了一下。哪怕还没有成为器灵,五雷桃木剑的灵性,也能够响应这样的呼唤。噼啪一响,小油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我来!我带它去!我和它一起去!!!】
瞬间电光乱落。哪怕隔着沙墙,沈乐也能感觉到千百条闪电自空而下,照得天地烁亮。
黑风漫卷中,喊杀声蓦然变成惨叫,越来越高,又越来越低。
沈乐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渐渐地,一种口音,或者说,一种语言的声音慢慢消褪,而另外一种语言的声音,渐渐凝聚成了歌唱: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沈乐仔细辨认着风中的声音,喃喃重复。
歌声越发高亢,越发激烈,哪怕声音渐渐远去,也掩饰不住里面的豪迈之意。
终于,在沈乐跟着大声喊出来,大声唱出来的时候,那歌声高扬到了顶点,和沈乐的声音合为一体: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沈乐猛然伸手推开沙墙。沙墙轰然倒塌,在他脚下堆成一片黄沙,几乎埋到他膝盖。
沈乐不暇跳出沙坑,仰头凝望——
天,亮了。
沙暴已经碾过头顶,滚滚前推,越向前进越是稀薄。而那淡黑色的风墙当中,竟有亮光星星点点闪动,为他指引着方向:
“这是什么……”
沈乐奋力极目遥望。看不清那亮光是什么,甚至看不清那光芒的轮廓,只能依稀感觉到,那或许是铁甲,也或许是刀枪……
也许,还有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有勇士歌唱而去。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沈乐深深吸一口气。他在心头呼唤了一下小家伙们,确定大家都紧紧跟着他,就御风飞起,追逐黑色风墙没入大漠当中。
一里,二里,五里,十里……
风墙化为风旋,风旋渐渐消失,沈乐慢慢落在一座高大的沙丘底下,伸手拨动砂砾:
“这是什么……”
“这是……你们要留给我的东西……吗……”
(本章完)
第564章 沈乐:这盔甲是我找到的,你们只能
第564章 沈乐:这盔甲是我找到的,你们只能看,不能碰!
沈乐慢慢地弯下腰去,指尖悬在黄沙表面,虚虚拂过。
被沙暴大量卷走的沙丘上,露出了一点闪闪的亮光……虽然只是一点点,拇指和食指都能圈住的面积,却让沈乐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
这是金属,埋在沙丘当中,千年不朽的金属。表面凹凸不平,明显是人工造就的纹,他甚至能辨认出纹的工艺:
这是錾刻的成果,从工艺的精良程度和纹样式看,甚至可以判断出是唐代的工艺。
以及,纹的最深处,残存了一点点黑色,附着得非常牢固。如果他没有估计错,应该是鎏了银的结果?
其实,哪怕没有这点亮光,沈乐觉得,自己也不会错过它。沙暴如墙,向前推进的时候,一路上留下了残存的呼喊,残存的印记;
像是它落下的沙土,虽然大部分都十分稀薄,随便一吹就能吹走,但总有些印记像石块一样,比旁的印记强烈一些,深厚一些。
而沈乐看到的这点金属,更是不停地在呐喊,在宣示自己的存在:
呐喊声、厮杀声、金戈铁马之声、豪迈长歌之声,哪怕是个灵性比较强的普通人,靠近十米之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漫无边际的沙漠,有没有人会靠近十米之内,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沈乐站起身四下看看,再回忆一下自己的位置:
大概,应该,也许,他现在站的地方,曾经是丝路古道的一段?
虽然不是人流最密集的那条路,但是,也算是道路。而且,只要稍微往边上偏一偏,就可能走到这里?
可惜,可惜啊。自从大唐丢失西域之后,北宋,南宋,明代,一直没有能力把手伸到那么远。
元代和清代虽然算是开拓到了这里,但是这沙漠中呼啸而过的黑风,似乎不愿意和他们交流?
至于现代……
自从现代人修了公路,除了公路上面,以及路基旁边的窄窄一段养护区域,就很少有人会离开公路这么远了。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他凝神倾听着金属当中的声音,努力感受当中的气息。
这片金属,是拥有灵性的,而且是相当强的灵性,只不过,灵性颇有些残缺,只局限于短短的一小段信息,并不能对外交流……
“别担心……别难过……我会修好你的,我会把你收集齐全,整体修好的……”
沈乐低声承诺着,蹲在沙丘上,伸手虚抚着小片小片的金属,指尖在金属周围一圈一圈打着转,每一圈,都比前面一圈划得稍大一些。
用这种方式,牵引着、指挥着自己的精神力慢慢向外、向下慢慢渗透,一点一点,慢慢搜寻。
一尺,两尺,三尺,一平米,两平方米;
向下一寸,两寸,半尺,一尺……一米,两米……
一直搜索到周围十米半径,向下深达三米,沈乐才叹了口气,收回精神力。看来,周围这么大一片地方,就只有这件东西了……
要找齐它的零件,不,要找齐它的其他部位,得是一个漫长的工程了?
他走出去几十米远,解下手串,平平放在沙子上。一道清光闪过,黄玉桐解放了自己的原始形态,打开门让沈乐进去。
沈乐一间间房间推门探看,一边看,一边嘀咕:
“我的小铲子放在哪里……还有刷子……还有大抽屉……探杆……绳子……”
【你自己放的东西,自己忘掉啦?】
黄玉桐升起几个光团,变成箭头模样,给他指路。身边,罗裙们已经一涌而出,把万缕青丝伸展到最长,一个个房间翻找:
“谢谢,别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沈乐无奈地闭了闭眼,跟着箭头往前走。
有一说一,罗裙们伸出头发找东西的样子,真有点恐怖片的味道,特别是这么大规模的青丝,遮天蔽日,填充了整个院落……
一不小心,就让人怀疑自己穿越到倩女幽魂的故事里,站在树妖姥姥面前了好嘛?!
他顺着光团镜头连续找了三个房间,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工具,全部放进一个大抽屉里,抱着往外走。
讲真,这些东西并不是专业的野外考古用具,只是低端替代品,他也只是买来备用的——
当然,真正到了干活的时候,很多低端工具,比他现在用的还糙?
沈乐爬回沙丘顶上,先在金属片周围按照一米乘一米的点位,一口气插下十几根杆子,再往杆子上系好绳索。
这才给金属片拍完照,记录完位置和周边景象,举着大畚箕,趴在沙丘上面,奋力向下一铲:
“欸,好了!”
连沙子,带里面的金属片,完整地铲了起来,放到大抽屉里,基本上保证不变形!
到了这一步,沈乐反而谨慎起来。他虽然用精神力扫过,感觉沙丘里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但还是要再扫一遍:
蹲在大抽屉前面,一手小铲子,一手小刷子。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往外面扫,扫掉一层,观察一遍,再扫掉一层,再观察一遍: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唉,以前跟着老板他们下探方,去一层一层掘土,我也没这么仔细过……”
果然给别人干活,不会有给自己干活这么精细吗?
而且说真的,下探方的时候,那是一眼也不敢眨,什么东西都不敢忽略。
石片,土块,焚烧过的灰烬,骨片,哪怕一泡屎,都是有研究价值的——
不是开玩笑,就和田博物馆里,现在还摆着一盘千年骆驼屎,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展品……
沈乐提着十二万分的心神,仔仔细细,一层一层往下刷。他看到的这件金属物品,哪怕在干燥的沙漠里面,还是有些锈蚀破碎:
从周围一尺之外,他就开始发现小小的碎块。很轻,很薄,锈得快要没有了,也几乎没有亮光:
如果不是质感和普通砂砾有所不同,精神力触碰上去,也有细微的反应,沈乐说不定真的会把它漏过去!
“一片……一片……又是一片……这玩意儿碎成这样,是怎么还能和主体在一起的……”
沈乐蹲在沙丘上,一边刷,一边小声嘀咕。还不敢大声,生怕一口气吹大了,就吹走了哪片重要的碎片:
“还有,都碎成这样了,回头我修复的时候,到底要怎么拼回去?不要告诉我最后它们不是一块东西上的……”
他顶着烈日,凝神干活,半点也不敢分神,甚至不再召唤水汽凝成云朵,为自己带来湿润和清凉。
沙漠上发掘出来的文物,能保存到现在,就是因为极度的干燥;这要是把东西淋坏了、变质了,导师不骂他,他自己也要给自己两下!
这样极度的干燥和暴晒之下,小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全都缩回了古宅当中,美滋滋开加湿器维护身体去了。
只有小油灯在沈乐边上转来转去,不停出主意:
【沈乐,我帮你刨吧!我刨起来快得很!】
“不用,我不赶时间。”
【那……我给你指方向?我的电流往下扫一遍,立刻就能知道哪里有金属片!】
“不必了,你千万别扫,给电流过一遍,我怕这些脆弱的玩意儿就让你打崩了。”
【那我拿个平板给你放视频?蹲在这里干活很无聊的……】
“乖,你觉得无聊,就回宅子里看视频去。我一个人干活就好。或者……你到周围走一圈,看看方圆一公里内,有没有和这差不多的东西?”
【好嘞!】
小油灯噼啪一响,飞起一团银光,消失不见。沈乐长长松一口气:
谢天谢地,可算把这孩子忽悠走了。它再给沙丘里过几道电流,今天的活就别干了!
沈乐埋头刷刷刷刷,物我两忘。远处,公路边上,两个特事局小哥灰头土脸,从帐篷布底下爬出来,急得团团乱转:
“沈乐呢?”
“沈乐跑哪儿去了?”
“黑风暴来之前,还在附近沙丘上的!——他不会让黑风暴埋了吧?”
“无人机飞起来看看!”
小小的无人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方圆三公里都转遍了,沙丘顶上、脚下、背面,每个犄角旮旯全都看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别说人了,连脚印都没有一串,全被黑风暴抹得干干净净!
“给他打电话?”
“打了,打不通!没信号!——他不会还在黑风暴里吧?”
“不应该啊,沈先生不像会让自己裹进黑风暴里,一去不回头的那种人啊?”
“理论上确实不会……问题是,问题是刚刚阴兵过境,他不会被阴兵裹挟走了吧?”
“不可能!——但是,他的性格,没准儿追着阴兵杀过去了……”
两个特事局小哥茫然地转了七八圈,终于发动车子,上了公路,沿着黑风暴推进的方向追去。
开一公里,停下来用无人机搜索一圈,打几个电话;
再开一公里,再停下来搜索一圈,再打电话询问。
一直到烈日西沉,银月东升,温柔的银辉洒遍沙漠,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沈乐,只得垂头丧气,给局里打电话报告:
“黑风暴过境的时候失散……是的,没有消息……手机?两小时之前有过一次信号,但是没人接,现在对方关机了……”
接到消息的当地特事局局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简单的一趟陪玩任务,怎么就能出这么大岔子呢?
人怎么就能消失了呢?
沈乐最好是没有出意外,万一出了意外……别的不说,云鲲还在罗布泊那边,每天忙着做实验呢,万一它不满意了怎么办?
“我知道了,会立刻联络当地相关部门,派人过来联合搜索。”他努力平了平气息,叮嘱两个下属:
“你们就待在当地不要动,把定位发过来。最迟一小时,肯定有人来找你们!”
他挂掉电话,拼命联络去了。不到半小时,两个特事局小哥就看见一架直升机轰隆隆隆,飞快地赶了过来:
“沈先生往哪儿去了?——知道了,你们在原地不要动,补给还有吗?”
更多的,更大的无人机升空,在沙漠当中展开搜索大网。两个小哥相互长叹一声,默默缩回车里,抱着自热米饭开始啃:
一趟很简单的司机导游任务,搞成这个样子,他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
沈乐却是根本没有感觉。他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刷着沙子,从白天刷到晚上,终于刷完了一立方米的沙子。
特地铺开的床单上面,压着一块厚重亚力克板,板上大大小小,贴了几十个塑料袋。
小袋子里是比砂砾大不了多少的金属片,中等袋子里是从米粒大小到指甲盖大小,再到半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片;
而最大的那一块金属,被沈乐捧在手里,来回翻转,仔细观察:
“感觉……也许是个头盔?”
双层金属,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在一起,几乎压成一块。表面有点凹凸不平,从边缘看去,能看到蜿蜒的缝隙,当中黑乎乎的像是脏污;
再仔细看,左边的金属板上,多了一个两寸左右的破洞。洞口凹凸不平,大部分都向内凹进,甚至还有点儿卷曲;
沈乐伸手在上面虚抚一下,眉头瞬间皱起,下意识地按住自己颅侧:
这个洞,是被什么钝器,带着尖头的钝器,生生砸出来的!
一击砸破,砸到戴着头盔的人身上,那个人估计当场丧命。哪怕到了现在,用精神力去感受,还能感觉到尖锐的痛苦:
杀啊!
杀啊!
杀敌!
砰!!!
头好晕,好痛……眼前全都黑了……我不行了,我快要撑不住了……
回去……回……
疼痛,眩晕,黑暗,一点一点笼罩下来。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在往外涌动,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冷……
我还能回去吗……还能回到家乡吗……
家乡的黄土陇,家乡的槐……蹲在门口,捧着灰黄色的陶土大碗,唏哩呼噜地吃一碗面,就几瓣大蒜……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啊!”
视野黑暗到极点,沈乐茫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了沙丘上。
举目望去,头顶的明月已经划过了一个角度,从树梢那么高,几乎到达了头顶;
小油灯升起几团银光,围绕在他身边,给他照明,罗裙们和红嫁衣绕着他站了一圈,裙摆、大袖相连,以身体搭起帷幕……
“啊……我没事……”
沈乐奋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摸摸脑袋,确定自己头上没有戴着头盔,脑袋上也没有破一个洞;
再低头看去,那个破损的疑似头盔,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膝盖上,只是表面的光泽似乎黯淡了点。
他喘了口气,拍拍自己胸口,支撑着坐了起来。努力吐纳几口,让热流运转全身:
“我真的没事。只是,这个头盔想要传递给我的记忆,太强烈了……”
那濒死一刻的痛苦和挣扎,思忆和怀念,哪怕时隔千载,都一样没有消磨。
这幸好是到了他手里,如果到了哪位老师手里,到了哪位专注于考古或者文物修复的教授手里,怕是当场就能闹出人命来?
刚刚想到这里,远处轰隆隆隆,螺旋桨的轰鸣声猛然响起。沈乐扭头,就看见天地之间,交错着银色的光网,稀薄却明亮,一直推到几公里外;
而直升机就在光网之外盘旋,仿佛想要靠近,却被死死拦在外面。
这是……小油灯?
所有的小家伙们当中,大概只有小油灯,能调动这种程度、这种性质的力量……
“青灯,我没事了,让他们进来吧。”沈乐扭头扬声。刷的一下,银色光网瞬间收起,消失不见;
停一停,一个泥俑捧着大喇叭,从古宅里狂奔而出,向天上大喊:
“沈乐让你们过来!你们可以过来了!不要靠得太近!”
“啊,天哪,终于让我们过来了。”操控直升机的飞行员长叹一声,忍不住抬手抹汗。
寻找沈乐行动全面铺开,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找到了沙丘上躺卧不动,疑似已经昏迷的人影;
直升机快速飞来,想把人带走,然而还没靠近到五公里内,一道闪电就当空劈下,拦阻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们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每次接近到一定范围,必然有闪电落下。
到了最后,是派无人机进去也不行,步行前进都不行,光网接地连天,封锁了整片区域……
“看来沈乐应该没什么事儿。”电话打回去,当地特事局的局长反而松了口气:
“能操控雷电力量,应该是他身边那个油灯器灵。如果沈乐出事了,它们肯定急得要命,催着你们过去救人——”
不让过去,就是沈乐现在需要安静,要么是在入定,要么是在炼法。再等等吧,等他自己爬起来再说……
“辛苦你们多等等了,嗯,补给带足了没有?”
并没有!
直升机出任务,没有预备在沙漠寒夜里待这么久!机舱不够保暖,穿的衣服也不够啊!
啊——嚏!
至少让我们进房子里等可以吗?
房子里暖和一点啊!我们不会出来打扰人的!
很遗憾,不能。驾驶员和副驾驶抖抖索索,一直等到半夜,终于看到沈乐爬了起来,天地间光网消失。
他们抱着“可以进房子里去暖一暖了”的想法,赶紧开飞机过来,飞到一半,就看到沈乐身边的所有器灵,全部飘飞进了古宅。
包括沈乐自己也迈步走了进去,明显是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古宅。
然后,那栋三进三出,形制颇有沿海地区特色,明显不应该在沙漠出现的古宅,就没了,没了,没了……
“话说,还好我们没进那宅子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如果进去了,我们可能明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光溜溜的沙丘上……”
“然后扒着沙子吐黄泥汤对吧?黄泥汤里面,可能还有点儿奇怪的虫子什么的……”
“谢谢,这栋宅子是我自己要住的,不会出现奇怪的东西。”沈乐一边往机舱里爬,一边翻了个白眼:
“还有,这栋宅子也是器灵,你们说的话,它听得见——现在它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你们最好不要逼着它在半空中现出原形……”
直升机驾驶员和副驾驶同时哆嗦了一下。沈乐这个假设太可怕了!
这么一栋宅子,在直升机里展开,不,别说在直升机里展开,就算在安-225里面展开,估计机舱也瞬间崩了啊!
什么?
安-225已经不存在了?
那没事了……
他们不敢再继续吐槽,只能关闭舱门,询问沈乐要去哪儿。沈乐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匣子:
“方便去敦煌一趟吗?我找到了点好东西……”
啊这……
沈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咱们的直升机,航程并没有那么远……
您现在快要到国境线最西边了,距离您想去的敦煌,足足有一千公里。
虽然这架武直10的最大航程,确实达到了1120公里,但是,为了找您,我们已经在附近转了好几个小时了……
再说了,上千公里的距离,咱们乘车过去,或者乘飞机不好吗,为什么要想不开乘直升机?
那么小、那么颠簸、噪音那么大的东西,它不是常规交通工具啊!
沈乐显然也并不坚持,由得直升机把他带到最近的基地,再由基地派车,长驱千里,送他过去。
一头扎进敦煌研究院,早有那边的文物工作者在等着,为首一个,他还在bj见过。
看到他手里的匣子,几个教授眼睛都是一亮:
“沈乐,你真的找到了好东西啊!我们现在出土的唐代铠甲,一共也没有几件完整的,能多一件都是好的!
——你在哪里找到的?给个坐标,我们立刻派人去找!”
“别,别!”沈乐抱着匣子,步步后退:
“离我远一点!尽量离我远一点!这个头盔,是【那种】东西,普通人受不了的!”
馆里的特事局人员呢?
赶紧出来啊!
赶紧帮我布置一个压制灵能的实验室,不然我只好回家去了!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向这里的教授讨教呢!
(本章完)
第565章 老教授的爱和指导,真是太沉重了!
第565章 老教授的爱和指导,真是太沉重了!
幸好特事局人员出来得很快。而且一出来,就奔了沈乐手里的东西去:
“沈先生,这边走!这边走!”
“我们准备了单独的研究室!装好隔离法阵的!您找到的东西,可以安心放在里面!”
“研究室有单向玻璃,有探测仪器,有摄像头,可以让专家隔着法阵观察……能看得很清楚!不会影响教授们判断的!”
沈乐高高兴兴地抱着匣子往里走。太好了,他本来还担心,专家们只是佩戴防护法器,并不能完全隔绝头盔的影响,容易受到冲击呢!
“你们这种处置很熟练啊!”
他被三个特事局人员以三角阵型簇拥在当中,若有意若无意地,隔开了盯着头盔,双眼放光的教授们。沈乐好奇地和他们攀谈:
“平时碰上这种事情很多吗?”
“当然啊!”三角阵当中,走在沈乐左边的娃娃脸短发少女,一脸自豪地昂首:
“敦煌,甚至整个西北,都是我们重点警戒、全力布防的区域呢!——这里比东南沿海还要重要!”
“怎么可能?”
这话沈乐就不爱听了。
东南沿海多重要啊!光是小小的珠溪镇,就放了好几个人,更不用说旁边的魔都特事局,那完全是重兵把守!
相比西北这边,就,上次他到敦煌来的时候,在太阳能电站那里打了好大一架,事后特事局才慢悠悠赶来。
换成珠溪镇这边,报完警最多五分钟,人就赶到了!
“啊这……这只是我们地广人稀啊……”短发少女一张娃娃脸瞬间涨红了,比比划划地解释:
“东南沿海只是人口稠密!非人存在闹出乱子,容易造成伤害,所以要派很多人看着!西北这边,才经常能养出大只佬呢!”
沈乐嘴角抽搐。什么叫大只佬啊!
咱们用词稍微贴近正常生活一点不行吗?
“东南,中原,哪怕长安附近,人口密集,各种奇怪的东西被拉网似的清理了一遍一遍。”
右手边,中年男人慢悠悠地为同事补充。看向少女的眼神,半是怜爱,半是感叹:
“而且,那么多修行门派,对于中原地区的各种奇怪东西,也建立了行之有效的防御方法。
但是,西边地广人稀,人力不足,一个老妖怪能藏几千年不被发现……更不用说,这片地方,经常会藏着一些非我族类的东西……”
沈乐叹了口气,默默点头。非我族类的东西,他已经见识到了,沙暴里缠斗争杀的那两拨,总有一拨符合这个定义。
而这些家伙,杀气多半更重一些,造成的伤害,也会更大一些?
“到了。”从研究院左手边的一条夹道走进去,连续转过三个弯,走进一道高墙,沈乐终于看到了矗立在当中的研究室。
整个研究室占地面积相当广阔,仪器设备也是琳琅满目,沈乐一眼扫过去,他熟悉的仪器有大半都能看到。
小心翼翼放下手里的匣子,捧出疑似头盔的金属片,屋角麦克风里,顿时传来激动的声音:
“喂喂?喂喂喂!听得到吗?小沈,你找到的这个头盔,很有研究价值啊!——能不能把它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复原?”
沈乐:“……”
不是吧,看上什么,你们就想要什么啊?
“小沈啊,你不是做铠甲修复这行的,你大概不清楚这东西的分量。”
麦克风旁边,用作交流的屏幕上,不知道哪位教授,明显有点激动。双手挥舞,脸颊涨红:
“到现在为止,国内出土的古代甲胄,一直都是凤毛麟角,特别是唐宋及以前的——私藏甲胄是死罪啊!”
哦。沈乐秒懂。甲胄这玩意儿,一般人家根本碰都不会碰到,能碰到的人家,也不会私藏——
比如说,去山里挖个洞,地下挖个坑,把它埋藏起来什么的。一套两套,没有任何意义,埋藏得多了,你是想造反吗?
想灭九族直说啊!
“到现在为止,我们对甲胄的研究,多半都是通过记述,壁画,雕塑,实物很少很少,非常少!”麦克风对面的老教授简直抓心挠肝:
“能出土一件,完全是整个考古领域的幸运!小沈啊,你能不能……”
“滴——”
一声尖锐的鸣声打断了他的倾诉。沈乐把探头从头盔上拿开,扭头望向屏幕:
“这位教授……”
“我姓白。”
“白教授,你们也看到了。探测仪在报警,这个头盔上面蕴含的灵能,远远超过了非修行者可以接触的等级……”
不用他说,对面的屏幕上,已经飞快显示出探测仪的数据。
个,十,百,千,万,最右边一个数字是绿灯,当中一个是黄灯,从三位数起,就全部都是红灯。
而探测仪屏幕上,红色数字拉出了长长一排,不断跳动……
“啊……呃……”
一片死寂。白教授后面,两个头发白的教授,三四个中青年教授,一个贴着一个,像是用尽了全身力量,才没有钻进屏幕里面去。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他们这些研究员们,也是经过好几次噩梦、幻视幻听、重病入院,才认了命,懂得遵守特事局规则的……
“那……小沈啊……”
白教授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好半天,长长叹息一声:
“你是打算修复这个头盔的吧?”
“那肯定啊!”
“那你要好好修啊!仔仔细细地修!有任何不懂的,有任何没把握的,随时来问我们,我们这里随时提供技术支援!”
“多谢各位老师!”沈乐感激地微微鞠了一躬。接下来,白教授就迫不及待地指导:
“你别急着上手修啊!先扫描!先记录!把它的所有形象,所有特征,全部记录下来,对比研究,心里有了把握再动手!”
不用他们指导,沈乐也对这种修复的步骤,也是熟极而流。他先架起扫描仪,调到精细扫描这一档,对准头盔,一点一点地细细记录;
然后,备好x光衍射仪,ct机,一样一样准备开机;
最后,才摸了个画板,夹好白纸,一笔一笔开始临摹:
虽然仪器都会吐出结果,但是,只有用自己的眼睛看过,用自己的手画出来的东西,才能印到自己心里。
然后,只有自己记住的东西,才能拿来和各种资料比对,找出待修复物品的原样……
“啊呀,又画歪了……”
“啊呀,又画偏了……”
“为啥我画出来的东西,看着总是哪里不对劲啊?”
沈乐揉掉一个纸团,又揉掉一个纸团。有一说一,他又不是艺考出身,当然艺考出身也考不进他们大学的文物修复专业——
进了大学再努力的结果就是,他的绘画功底,画一些房子啥的,窗框的雕、屋檐的鸱吻啥的,基本上还算可以,再精细就不太行。
尤其是现在这个头盔,要在被锤瘪了、纹已经模糊黯淡的原物上面,抓住最重要的特点,沈乐总觉得他不太行……
【我来!】
手腕微微一震,骰子大小的古宅跳了起来,骨碌碌滚到地上,自行扩张到一尺见方。
具体而微的宅子当中,一袭襦裙飘飘悠悠,飞了出来。离古宅越远,身形越大,渐渐地已经高度等身。
它飘到沈乐身边,摸过另外一个画板,夹好白纸,长袖微微一扬,就卷起画纸“刷刷”地画了起来。
明暗,正侧,浓淡,一样样得心应手。沈乐在旁边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喂,你们什么时候学会的?我以为你们只会国画!”
【这有什么难的?有国画的底子,学素描不是手到擒来?网上那么多教学视频!】
罗裙微微转身,正面向着他片刻,又扭过身去,仿佛轻巧地瞥了他一眼。只这一个转侧,身段之风流妩媚,就让沈乐觉得香风扑面:
【再说了,哪怕是国画,也是要起稿子的,用眉笔描个画稿,谁还能不会了?】
好,好吧。沈乐摊了摊手,继续埋下头去,打磨他自己的画稿。修复室外面,一群教授啧啧赞叹:
“还能有这种事情啊……”
“有这些助手帮忙干活,难怪不需要我们搭手了……”
“是啊,红袖添香,多美妙的场景。我们这些老家伙,用不上喽……”
“等等,只有衣服,没有人,这也能算红袖添香吗?”
“至少有袖子吧?有袖子,很漂亮,怎么就不算了?”
“唉,按照特事局的标准,这样的存在,我们也是不能接近的,会受到不良影响……”
大家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气,各各散开,去干自己的工作。
留下沈乐抱着头盔来回走动,拍照完了又扫描,扫描完了又做ct,把能做的前期研究都过了一遍。
最后,抱着厚厚一迭资料走出研究室,去向老教授们请教:
“老师您看,这个头盔,我总觉得形状不太像中原的式样,有点吐蕃那边的味道……是我感觉错误,还是这头盔其实是吐蕃人用的?”
“啊,哦。”白教授一张一张翻动着沈乐拿过来的资料,眼神专注。好半天,他起身走到书柜面前,抱下来两大本书册:
“那时候的头盔,形制本来就有些奔放。你看,这是唐墓当中出土的虎头盔武士俑,虎头面目狰狞,头伸两角,宽鼻大口,两眼圆睁……”
他非常熟练地连续翻过几张,一张一张夹上书签,方便沈乐带回去看:
“当然,武士俑的头盔,和现实当中的头盔形制不一定相同,只能做一个参照。
而且,这些武士俑,主要出现在初唐和盛唐时期,可能和你这件头盔的时期也不一样……”
沈乐仔细看着图册,默默点头。有一说一,这些泥俑、陶俑的头盔,和丝路诸国,以及吐蕃地区的头盔样式比起来,说不好哪个更奔放:
也许毕竟是塑像,而且是放在墓里,不用考虑制作工艺、造价、防护力等等问题,只要越吓人越好,工匠们可以放飞自我?
他有点儿怀疑地看着手下的图册,默默怀疑,这些泥俑的记录到底靠谱不靠谱。白教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很熟练地又翻开一本书:
“不过,壁画和武士俑,确实和现实有所对应的。你看这本杨泓先生《中国古代的甲胄》,唐代甲胄类型表展示的甲胄标本……”
他一页一页翻过,五种不同的头盔形态,一一呈现。
前两型的头盔虽然两侧有护耳,但那护耳是垂直向下的,从第三型开始,出现了两侧向上翻卷的护耳;
第四型表现尤为突出,而第五型以敦煌莫高窟第 194窟中的神王塑像为典型标本,展现了中唐以后头盔的典型样制:
“从初唐,到中唐,到接近五代,可以看到明显的发展变化。你拿来的这个头盔……”
沈乐对照着手里的照片,不停点头。单独一张照片看不出来什么,摆到书本上一看,就能看出对应的形态来:
“确实能看出护耳向上翻卷……但是……”
“但是,护耳能做成这个样子,背后是冶炼工艺的极大进步——钢铁不够柔韧,就没法向上翻卷。”老教授微笑:
“当时的吐蕃,冶铁技术还不如我们。所以你说这头盔是吐蕃人用的,不能排除——毕竟战场上捡装备也很正常——但是,概率不大。”
沈乐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头盔是沙暴留给他的,能感受到唐军的所思所想,但是,万一呢?
万一折腾到最后,发现是吐蕃人的,那不膈应吗?
他抱了这一大堆资料回去,埋头猛看。一口气看了一个通宵,再拿起笔绘画头盔式样,笔下出来的图案已经完全不同:
整个头盔,由被打砸成一坨的金属板,变成了一个立体的完整形状。
金属板的眉心部位微微向下,呈现一个柔和的波浪形弧度,恰好护住前额;两侧护耳部分向外翻卷;
至于盔顶上,一道长长的棱线向上凸起,顶部呈现断裂状态,像是应该有什么饰物,在战场上、或者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被砸断。
暂时无法考证,沈乐就在这里画了高高的一条,打了一个问号:
等到把头盔复原了,或者把整套甲胄都复原了,看清楚了这个头盔的式样,再把装饰品添加上去吧!
ct扫描完毕的头盔,再一次被放到x光衍射仪,和光谱仪下面,一轮一轮,细细扫描。这一次,沈乐扫描出了更多的东西:
“上面能看到银原子,应该有银片装饰——不,还有汞元素残存于同一位置,应该是鎏银,用鎏银的方式加工过。”
“被打碎的断口部分,光谱有些不一样,回头可以取一点样,喷一下鲁米诺试剂——我怀疑上面有人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dna鉴定。
还有,头盔表面,理论上应该也有血,也可以喷一下。啧,破损锈蚀的头盔,要怎么喷试剂,才能不伤害头盔本身?”
“这头盔边缘,和头盔里面,应该有软质的衬垫?可能还有绳索之类的,方便固定?”
“很正常啊,没有这些东西,头盔该怎么戴——现代钢盔都有里衬呢。”白教授理所当然地指导他:
“你先不急着修啊,先取样,把这些残存物品取出来检验。能找到多少,就找到多少!”
这……这还怎么取样?
这玩意儿在沙漠里埋了上千年了!
沈乐感觉自己脑门子嗡嗡作响。老教授呵呵一笑,又甩过来一迭资料:
“来,你看看,这是1991年长安北郊汉墓出土的铁甲胄。当时的原始素材,复印件全都在这儿了——仔细看看,人家是怎么研究的!”
沈乐双手捧过资料,隔壁瞬间向下一沉。资料最顶上,是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只有十四页;
但是,就着论文的索引,一直翻下去,资料就丰富到了一定境界。从刚刚出土时候,有点异样的土堆;
到扒开土堆发现的,埋在土里,大量锈蚀的一堆散片;
再到把散片全都清理出来,按照型式一种一种区分开来,统计数量,称量重量;
然后,再记录甲片当中,保留着组合关系的相连甲片,以及甲片上残留的编缀痕迹……
“这也能看得出来啊……”
沈乐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贴到照片上去了。甲片上的锈蚀痕迹很重,非常重,光是看着就觉得脆弱,而且坑坑洼洼;
当年的前辈,辨认出上面贴丝帛的装饰痕迹,编带装饰痕迹的时候,大概,也是快把眼睛贴到甲片上了吧?
他一页一页,一张一张照片,仔细观察。从汉墓里扒拉出来的铁甲胄,大体可以分为八个形态,12个类别,总共2857片。
前辈学者非常严谨,每个形态类别都做了详细记录,测量,称重,拍照。把照片摆在一起,大致就可以看出装饰的区别来:
“嗯……看多了,大概就能判断一下了……”
简单说,贴金片,贴银片,甲片上面有金银的残留痕迹——金银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腐蚀的东西;
贴丝帛的,铁片表面的腐蚀,相对稍微轻而平整;
用丝带编饰的,能看到绞丝状的痕迹……
“我知道了!教授,有没有实物能让我看一眼,方便我加强理解?”
“没有。”白教授两手一摊。“这副甲胄是长安出土的,馆藏地点应该也在长安——不知道有没有借展出去。
反正,这种东西出土非常少,我们这儿没有!”
好……好吧。
沈乐在“找人情、找关系,去看一眼那副甲胄的实物,再回来修自己的”,和“直接研究自己手里的甲胄”当中,痛苦纠结了一下。
最后,还是i人的性格占了上风,打算先自力更生,不行了再想办法请教:
他坐回头盔面前,闭上眼睛,慢慢探出精神力。一寸一寸,一分一分,仔细感应这顶头盔,感应它上面的每一点力量:
金行……金行……还是金行的力量……这个有点区别,但也是金行的力量。
等等,头盔边缘的孔洞里,有些地方,能感受到不是金行力量,这是我要取的样吗?
是丝帛,还是布,还是别的什么?
有时候,串联甲片,还可能用麻绳呢!
沈乐端坐在头盔面前,一动不动。在旁人看来,他就是整整发呆了两个小时——
发呆完了,猛然像兔子一样窜起来,扑到电脑旁边。点开三维扫描成像,开始一点一点标注:
这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这里有并非铁甲的东西!
这里有……蛋白质?
这里的孔洞,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材质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所以,穿绳是从这里穿的?
沈乐忙了一个小时,把自己感应到的部分全都标注上去,再放到仪器下面一点一点看。
光谱仪,衍射仪,放大镜,显微镜……
足足折腾两天时间,他才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取样。刚拿起镊子,老教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别这样直接取啊!做个架子,把它固定好,放到显微镜底下——
用小毛刷一点点刷!用细针一点点挑!刷完挑完了,用最小的吸尘器吸,最后再用镊子夹!”
哎哟,到底是做古建修复的,就是大手大脚。
出土甲胄,这么精细的修复工作,稍微糙一点,就会损伤甲胄本体的!
沈乐:“……”
行,行吧……还要做架子是我没想到的……幸好做架子也简单,研究所里材料也充足……
沈乐摩拳擦掌。还没开始动手,边上跳出来两个泥俑,很熟练地截取竹条、扎紧、上石膏、整形。
一切一切动作,就和沈乐给泥俑做修复,先搭架子再涂泥一模一样,只是省了粗泥细泥一层一层往上裹。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沈乐忍不住叹息:
“要是你们得回灵性快一点儿,你们甚至可以自己修自己,用不着我来干活了……”
两个泥俑充耳不闻。裹完石膏,它们甚至懂得蒙一层保鲜膜,以免石膏污染头盔,然后才功成身退。
沈乐叹一口气,捧来头盔,小心安放在架子上,推来显微镜:
干活吧!
前辈大佬们,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给文物做修复的!
(本章完)
第566章 沈乐得到机会,研究所甩掉包袱,双
第566章 沈乐得到机会,研究所甩掉包袱,双赢!
沈乐端坐在工作台前,蹬着脚下的转椅,一会儿转一圈,一会儿转一圈。
两座工作台被他拉得很近,当中只剩下一米宽的走道,方便他随时来去,随时参考。
一边的工作台上,放着他发掘出来的头盔,安置在无氧、无水的特殊环境中,务必让外界侵蚀能小一点,就小一点;
另外一边的工作台上,三个电脑屏幕呈“u”型展开,让他能毫不费力地从各个角度进行观察。
左边那个屏幕上,打开了大量资料,唐代的各种类型头盔,壁画图,泥俑图,各种复原模型;
当中的屏幕上,打开了他发掘出来的头盔,各种各样的相关文件。有ct扫描的三维复原图——顺便做了金属探伤;
有x射线荧光扫描成像技术对头盔进行扫描,复原出来的元素分布图,在头盔上勾勒出的鎏金纹;
还有之前各种各样的绘图、拍照、记录……
至于右边那个屏幕上,这会儿还是一片空白,嗯,指的是他现在打开的文件还是空白着。
沈乐把左边、中间两个屏幕上的资料切来切去,来回阅读,直到心里差不多又把握了,才开始一笔一笔,在右边屏幕上绘画。
他找到的头盔,粗看起来是一整块,但是,在ct的三维扫描之下,却显示出了一个个部件的分别:
一整块弧形的顶部,贴附在顶部旁边的弧形片,连缀在弧形片下方的较小甲片。
头盔两侧底沿翘起的护耳,护耳侧后方,依次迭压的护颈……
在上千年的岁月当中,它们锈蚀,变形,粘合在一起。但是,在ct扫描之下,它们一片片现出了原型:
“嗯,根据这些原型,应该能够推断出,它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沈乐看一眼扫描件,画一个甲片,再看一眼扫描件,再画一个甲片。
顶部,顶部上面的孔洞,弧形片的样子,护耳的样子……画一个甲片,复制几份,再画一个甲片,再复制几份。
看看复制得差不多了,再拖动这些甲片图案,把它们一个一个搭起来,务必让甲片上面,用以穿绳的孔洞互相迭合:
拼着拼着,一个看上去妥妥帖帖,相对正常的头盔,就虚空悬立在屏幕上,随着沈乐鼠标拖动,不停地旋转,翻转。
工作室外面,几个学生隔着监视屏幕看着,羡慕得口水哗哗:
“真开心啊!”
“可以一个人用三个显示屏!”
“性能那么好的电脑!”
“我们一个人只能用一个屏幕,电脑性能还比他差那么多,经常卡……”
“他还能随时找老师请教!能问问题!我们只能等老师有空的时候,或者做老师给的任务,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才能请教……”
“羡慕羡慕,你们就知道羡慕别人!”白教授黑着脸走了过来,在嚷嚷得最激动的学生——那也是他自己亲学生——脑门上砸了个爆栗子:
“你们都已经是博士了,人家还只是硕士!硕士!还是毕业以后就自己单干,没有待在学校,也没有待在博物馆、研究所的硕士!”
相比之下,自己亲学生至少比沈乐多学了三年,多了三年老师的指导:
“人家上手做这种修复,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就这,修复的还是有灵性的东西,要顶着那么多干扰干活儿!”
“还有,人家用的这些电脑,屏幕,走的也不是我们研究所的帐。”另一位教授缓步过来,淡定道:
“虽然都是在我们所,可这些设备,充其量只是占用了我们的地盘而已……预算可是特事局给的!”
“其实,特事局放这些东西,对我们也有好处……有些东西,你不修好,它就会一直发出非常糟糕的波动,对我们所有人都有伤害。”
白教授对特事局相关的事情,了解得更加清楚一些:
“但是,如果修好了,它就有一定几率能够沟通,能够调和气息,让周围的环境更加柔和,更加舒适,还能够反哺修复者。
——所以,一直曾经有人冒着危险去修复这些文物,让它们恢复完整,实在修复不了才会封印起来。现在来了一个能修它的人……”
他长长一叹,隔着监控屏幕,凝望沈乐忙碌的身影:
“多好啊……”
“那,老师,要不要把我们库房里封存的一些东西,都拿出来给他修一修?”
学生忍不住问。不是说能让周围环境更柔和更舒适吗?
咱们都不指望被反哺了,只要能够让周围舒服一点,能让研究所里条件更好一点,至少,大家的身体也能更好啊!
“你……”
白教授举起手,作势欲打。看着学生抱头缩颈,他放下手,慢慢叹了口气:
“我们库房里堆了那么多东西,人家凭什么帮你修啊!
——唉,这样,你们把库房整理一下,那些文物价值不太高,和甲胄修复有关联性,可能让他用来练手的东西,都堆出来……”
“好的,老板!我们马上就去!”
学生们一哄而散。那些在库房里堆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贴着特事局封条,贴着符篆的东西,可算能清理一下了!
这些东西还会干扰电磁场,让机器人进去搬箱子都不行——当然,机器人也没发展到这个程度,但是,他们也没有无人叉车啊!
只能让他们这些年轻人,穿戴着特事局提供的隔离装备,进去清理,搬运。
这些年,眼看着仓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占据了研究所里曾经是边缘,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位置,搬都不太好搬!
“走走走!拿单子,拿装备,开叉车!——赶紧的,铁制品,丝织品,皮制品,麻制品,全都弄出来一批!”
学生们热血沸腾地去干活儿了。沈乐并不知道,他即将增加一大批工作,他只是对着面前的铁盔,眉头紧皱:
……所以,要从哪里开始干呢?
清理?
除锈?
这些玩意儿,全都粘在一起了,不太好弄啊!
想了半天,又翻了半天书和论文,请教了几位老教授,沈乐终于拿起了小毛刷。拿起,放下,又拿起,又放下:
毛刷对文物还是有物理损伤的,再轻微的损伤,它到底还是有。
所以,能不能用清洁术,用精神力来清理它呢?
怎么确保精神力清理它的时候,不会,或者尽量不会损伤到它的本体?
那些沙子,都牢牢地嵌在铁盔当中,几乎藏在铁锈缝隙里了啊!
“沈先生!沈先生!”
正在为难着,外面有人砰砰敲门,夹杂着兴奋的喊声。沈乐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
“啊,不要叫得这么见外啦。大家都是文物修复专业的,按照入学时间,其实我还应该喊你们一声师兄?”
“师兄就不敢当了,我们还不被允许独立上手……”为首的一个学生笑脸灿烂,一边笑,一边示意了一下手推车的把手:
“来来来,老板怕你没修过这种锈死了的东西,让我们送一批过来给你练手。尽管修,修坏了也不心疼!”
沈乐都不用一件一件去检查,就能感受到手推车上,那一个个箱子里的奇特波动。
他赶紧接过把手,将手推车拉进房间,同时阻止年轻研究员们进来:
“我来,我来。特事局的规定你们知道,有些地方你们不好进,容易伤身——都在这里了吗?”
“都在了!——总共35件,你对一下序号,没问题签个字!对了,除了这里不能进,平时我们还是能接触的吧?下班一起去吃饭?”
“好!”
沈乐扬起笑脸。这个研究所,他至少也要待一两个月,当然要和当地研究者搞好关系。
要不然,在这里多寂寞啊!就连想打个牙祭,都没有当地人给你介绍好馆子呢!
沈乐挨个儿核对了箱子上的序号,目送年轻研究员们离去。一转身,拍拍手:
“来,大家帮我个忙,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样一样保存好!”
刷啦刷啦,啪嗒啪嗒,黄玉桐在地板上展开,罗裙们、泥俑们一涌而出,争先恐后开始干活。
箱子表面,特事局的各种符篆、封印条、封印胶带贴得层层迭迭,密密麻麻,有些崭新,有些黯淡褪色,新旧程度各不相同。
看上去,是每隔几年,就要来加固一次封印的意思: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啊,预算都很让人头大!
小家伙们几个一组,几个一组,围住箱子们,奋力工作。一时间,“刺啦”、“刺啦”,解压的撕胶带声音响成一片:
要一层一层全部撕下来,才能动手开箱。这么多封印,要撕好久呢!
【都闪开!都闪开!听我指挥!】
撕完胶带和封印条,下面的木箱子露出本体,小墨斗立刻从古宅里面一跃而出。
带着自己的木工工具兄弟们,指指点点:
【从这里撬钉子!】
【接着撬这个!】
【很好,当心!砸砸砸!砸断了?哎呀不要用蛮力啊,这些钉进去几十年的钉子,如果锈了的话,会很脆弱的!】
【算了,你不要上手了,我来!】
凿子,锤子,羊角锤,起钉器,不断翻飞,甚至锯子也帮了一手。
沈乐反而插不上手,只是根据物品清单,一个一个整理保管箱,该插电的插电,该接氮气的接好氮气。
话说,诸位老教授,你们真是看得起我——这么多文物,不动用法术,我真的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了!
欸,我动用法术是可以的吧?反正这些带有特殊能量的文物,应该也不至于放到普通博物馆去?
或者说,它们从一开始,就被打入另册,正统的文物修复机构,对这些文物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了……
一样一样东西开启出来,一样一样抱进保管箱,沈乐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话说,这就是西北地区文物的特征了——因为极端干燥的地理环境,很多文物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几乎没有腐烂,在中原相当罕见。
比如说那个著名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汉代织锦,就是在和田地区一处遗址当中发现;
又比如吐鲁番地区的阿斯塔那古墓群,里面清理出晋唐时期的古代墓葬400余座:
出土的上万件历史文物当中,有干尸、文书、丝毛麻织物、泥塑木雕俑、皮质品、瓜果食品……
其中有一些,在中原地区,那是基本上不可能保存下来的!
中原上哪儿找全年平均气温14.1度,年降水16.6毫米,蒸发量2800毫米以上,空气湿度30%左右的地方啊!
当然,现在送到他手里的文物,可能因为敦煌到底还是有些水的关系——没水也没法住人——还是颇有些锈蚀的。
沈乐捧出一堆锈成一团的金属片,眯起眼睛,左看右看。除了大概是一些钱币之外,他就啥都看不出了:
大大小小,有厚有薄,相互迭压,边缘有点儿弧形——并不规整,大概锈蚀过程中缺损了许多。
至于上面的文字,基本上锈得根本看不出来。嗯,上面还覆了很多泥土和砂砾,经过漫长的岁月,基本上已经和钱币结合为一体……
“沈乐,你就从这个入手,没问题!”房间角落里的麦克风又响了,白教授又开始给他现场指导:
“弄坏了也没事,反正这些钱币,全国各地出土量大得很,附近的出土量也不小。放手试,大胆试!”
沈乐叹了口气,把金属片放进盒子里,四周固定好,捧到显微镜下面。一手小毛刷,屏住呼吸,耐心刷:
一下,两下,三下。先拂过表面,粗粗地刷一遍,再沿着沟槽凹凸细细刷。
在显微镜下的工作,动作稍微一大,毛刷尖端就飞到不知哪里,只能极其小心地慢慢来;
然而刷得也是真干净,几轮清理过之后,被清洁的部分,和旁边未清洁的部分,明显就不一样了!
毛刷对于浮灰效果极好,但是,对于附着比较坚固的污物,就完全不行了。沈乐放下刷子,拿起特地备好的细针,一针一针,仔细清理:
不是用细针去戳碎、去挑走这些污物,而是把针尖按在污物上面,从各个方面来回按压,让它们松动。
直到在显微镜下面,能够看见它们根基松动,几乎要离开物体表面的时候,再挪开针尖,换一块污物去松动:
“感觉我这工作的精细程度,都赶上神外了……普通外科缝针,都不用在显微镜下面缝吧?”
沈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还要控制手下的力度,不能伤到物品本体。哪怕是一粒铜锈,最好都不要砸下来!
铜锈本身,是这些钱币的一部分啊!
他干活干得头昏眼。先毛刷,再细针,细针挪移松动之后,再用吸尘器吸:
博物馆里专用的,出力最小的那种吸尘器,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吸过去,唯恐风稍微大一点就伤到脆弱的文物。
手外科缝一根被切断的手指,如果切面比较光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沈乐比他们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儿,但是,两个小时下来,也只清理了不到10平方厘米的一小块。
对比整堆金属片的表面积,这个工作效率,低得让人绝望。
“这效率也太低了……”
沈乐长长地叹一口气,扭头望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哀叹。
他的确看到论文上写过,修复老师修复一只唐朝留下的皮鞋,对,也是西北地区出土的,光是清洁就了好几天的时间;
也看到前辈老师修复一件青铜器,差不多是坐在桌前,一天半天动都不动,几乎看不到进度。
但是,用这样的速度,整件甲胄,难道要用一两年、三五年去修?
特事局三天两头还有事等他帮忙,云鲲还要和他一起出海呢!
算了,试试看法术吧。沈乐把金属片在显微镜下挪了个方向,找了一个距离之前清理过的部分,相对最远的角落。
然后,再一次趴在显微镜上,屏住呼吸,把清洁术的出力调到最低,差不多是之前清理古老脆弱丝绸,去除经纬线上污物的力度: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一发小小的清洁术落下,镜头下面,立刻一小片区域变得洁净。锈迹还是存在,泥土却已经消失,不,被挪到了旁边的白纸上:
很好,虽然最多只有1厘米*1厘米的大小,却比用毛刷方便多了!
沈乐大受鼓舞。一发清洁术,再一发清洁术,再一发清洁术。
越扔越快,越扔面积越大,到了后来,甚至可以脱离显微镜的帮助——这清洁术的覆盖范围和精细程度,取决于他的观察能力;
而他的观察能力,用精神力深入进去,可以超过显微镜,至少,超过倍数比较低的显微镜!
甚好!
干活!
“他在干什么?”
“他都不用工具了,就在那里发呆?”
“等等,你看,他并不是在发呆——那个钱币堆!那个钱币堆,变干净了!”
“我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的话,你看旁边啊!旁边放污物的白纸上面!东西越来越多了!很明显是污物被挪移过来了!
——哎,我们回头能不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的话我们下次也这么干……”
结束了一个上午的工作,打算去吃饭的研究员们陆续站住了脚步。老教授还比较矜持,只在肚里嘀咕,并没有说出口;
年轻研究员们,学生们,就忍不住交头接耳。有好法子,谁想受苦啊!
谁想在显微镜前面,一口气坐两个小时,四个小时,都不用等到年纪大了颈椎病发作,只要两三年时间,体检就给你颜色看:
颈椎生理弧度变直、颈椎生理弧度反弓、颈椎韧带钙化……
哪怕讳疾忌医,不去体检,自己都会觉得肩颈僵硬,头脑发昏。
下了班,不去找按摩店,也要找张按摩椅,刷十五分钟时间让它按摩一下……
“别想了,这是特殊能力。”因为他们动了特事局贴上封条的物件,过来交接的小哥踮脚看了一眼,立刻无情打击:
“原理很简单,精神力移动物品而已,特事局里很多人都会。但是,要做到这么精细,能在显微镜配合下干活,一千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啊……”
“唉……”
“为什么要打击我们……”
学生们哀嚎着撤退了。沈乐却乐在其中,只了半个小时,就清理完了整堆金属片;
除了他特意留下的边缘部分,用清洁术清理的区域,和用手工方式清理的区域,肉眼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再把金属片送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一片,送去做个ct,很好,内部也没有什么机械损伤,完美!
用法术干活,甚至能够锻炼精神力的细腻程度!
沈乐精神抖擞,狼吞虎咽地解决了午饭,就开始考虑除锈。
嗯……理论上,这种对脆弱金属的除锈,可以选择溶剂除锈,机械除锈,或者还原除锈;
但是,考虑到他除锈的目的,是要把粘附在一起的部件分开……
“要不然,我在金行元素方面动手脚,看看它能不能褪干净锈迹?”
说干就干。沈乐之前,在海底拆本子家大黑鱼的时候,抽取金行元素,已经相当熟练;
为云鲲体内的铁钉、各种铁件加固的时候,把金行元素注入铁件,也已经尝试了不知多少次。
这会儿,端坐在金属件面前,精神力就自然而然地探了进去:
“这里是钱币本体……这里是锈迹……锁定一块锈迹,抽取它的力量,开干!”
无形无质的精神力锁定了一小片铜锈。只是一转,锈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能在冥想中看见的,小小的银白色光点:
“很好。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银白光点下沉,下沉,没入钱币当中。沈乐欣喜地感觉到,钱币的质地,稍微坚硬了那么一点,“浓厚”了那么一点:
它开始返回原本的样子了!
有效!
沈乐重复了几遍“抽干锈迹——送回钱币”的动作。蓦然间,“叮当”一声轻响,在他面前的桌上鸣动:
那枚被去除了锈迹、全部注入本体、从而和钱币堆分离的铜片,高高跳起,在桌面上快速旋转……
“等等,这种修复方法,好像给予的灵性太多了!它活了啊!”
(本章完)
第567章 这是沈乐修好的展品!不是你们的许
第567章 这是沈乐修好的展品!不是你们的许愿池!
沈乐无奈地盯着桌上滴溜溜打转的铜币。
或许是被锈蚀了,和同伴们强行捆在一起上千年,实在憋得慌了,也可能是刚刚产生灵性,对这个世界抱有无知无畏的好奇心……
这个铜币转动得非常活泼。
跳起,落下,凌空转体1080度,落下,绕着桌子顺时针滚动两圈,逆时针滚动三圈,以接触桌面的那个点为轴,就地旋转32个圈子……
如果把铜币想象成一个小人,那么,它在桌面上跳出的舞蹈,可以让最强的芭蕾舞演员,自由体操选手,或者滑舞者自惭形秽。
沈乐望着它的目光却是一言难尽。先是正襟危坐地看,再是双臂环抱、合拢在桌边,生怕这铜币直接滚下去,需要他满地找;
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按在桌面上,指尖敲敲打打……
“好了没有?跳够了没有?跳够了就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他向铜币伸出手去。然而,铜币划了一道快乐的弧线,躲过他指尖,在一台仪器背后滴溜溜打转……
也不知道是灵智太弱,没办法对他的询问有反应,还是刚刚获得灵性,谁也不想搭理,只想快乐地玩到天荒地老。
沈乐:“……”
不生气,不生气,和这些连自己的本我都没有觉醒,纯靠本能行动的小家伙,生气不值得啊!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要是为了这点事儿就生气,他修了这么多小家伙,早就被气死了!
“哇,他还会和铜币说话哎。”研究室另一边,一群年轻学生盯着屏幕,探头探脑:
“果然能在特事局干活的大佬都要有个好心态吗……我觉得我干不了这活儿,我修好的文物满地乱窜,一天我就得疯……”
“我也差不多。修东西已经很辛苦了,如果一边修,它一边跟我说‘轻点儿,你弄疼我了’,我大概会飞奔去精神科?”
例行巡视的特事局小哥嘴角抽搐,努力板起脸,当成什么都没听见。和铜币说话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回音,残响,嘀嘀咕咕的念叨……
区别只在于,有些东西,你和它能够沟通,有些东西,你和它说话到死,它都不搭理你,它就没那个功能……
沈乐耐着性子,放柔声音,对铜片连喊了三遍“过来”。第一遍喊过,铜片在那里“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啥反应都没有;
第二遍喊完,小墨斗,小木偶,红嫁衣,还有几件罗裙,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跃跃欲试,铜币的旋转范围明显缩小;
第三遍喊完,铜币滴溜溜打个滚,很乖顺地滚到沈乐掌心,啪嗒一声,躺倒不动。
“看来灵性还是很不错的啊。”沈乐点点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铜币的灵性强,是件好事,可以很方便地进行沟通;
忧的是,灵性太强,可能掺杂了一点点他不想掺进去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这个头盔,或者说,这套铠甲的自然觉醒,而不是把他的想法,意念,灵性,全部塞进去,然后觉醒出一个奇怪东西啊!
他努力平了平气,双手合拢,将铜币轻轻包裹在内。垂下眼帘,调匀呼吸,努力放空自己,进入冥想状态。
掌心热流慢慢旋转,慢慢渗入铜片当中,渐渐地,轻轻细细的声音,就一点点响在耳边,渗入心底:
【钱……钱……我要钱……】
【只有……这点吗?】
【有钱了!有钱了!阿兰,你等一等,妈妈立刻就给你买吃的去!】
【一个钱……两个钱……三个钱……大爷,那个烧焦的饼能卖给我吗?我只要那个烧焦的!孩子饿!】
【再存一点……再存十个钱,就能买一朵头了……女儿的及笄礼,买不起首饰,买不起梳子,总不能,连朵头都不给她买……】
【一贯钱!够了吧!现在这年头,这么大的娃娃,干不了什么活,有人肯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藏起来……藏起来……等逃难回来了,挖出这些钱,家里还有再起的机会……】
沈乐怔怔地捧着铜币,站在桌前,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枚铜币,从它被铸造出来,到它被埋在地底、再被人发掘出来之前,它在无数人手中,经历了成千上万次流转。
每一次流转,都有各种各样的心念,各种各样的情感,欲望,回忆……沾染在上面。有温暖的,有悲凉的,有贪婪的,有纯净的。
有盛世的期待,有乱世的凶狠,各种各样缠绕在一起,凝成了最宽广,也最复杂的万家灯火。
所谓的金钱剑,五帝钱剑,它们实际起效果的,都是铜钱上凝聚的心念和欲望,以及铜钱被铸造的年代,那种堂皇盛世的光辉。
至于铜钱本身,能不能有灵性,甚至能不能生出本我,就不是法器的制作者需要考虑……
沈乐手里这枚铜钱,似乎也没到能有本我的地步,只是灵性过于活泼了?
各种各样的心念,凝聚在一起,把它向各个方向拉扯,就造成它心思纷乱,怎么都停不下来……
当然,如果拿来制作金钱剑,这样的铜币,倒是极好极好的……
沈乐叹了口气,开始给铜币贴条,编号,在电脑上专门开了个文档,噼噼啪啪打字。
从铜币上面感受到的那些心念,一条一条,全部都要记录下来……
虽然刚才读到的东西,里面没有任何年代之类的成分,但是,万一有参考价值呢?
万一这些东西当中,找出来一两条带着年号的东西,信息当中有重要内容,那就补充了某段历史的缺失了啊!
当然,这些信息是怎么来的,怎么验证,以便写到论文里面去,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反正他只管记录资料,全部丢给研究所的教授们看!
沈乐吭哧吭哧,用抓取锈蚀部分金行力量、补给铜币、抓取更多铜块的金行力量、补充给铜币的方法,一口气修好了五枚铜币。
五枚铜币年号不一,大部分都是开元通宝,也有乾元重宝,沈乐甚至找到了一枚罕见的,西突厥铸造的突骑施铜钱;
问题是,除了这枚突骑施铜钱特别有价值之外,其他铜币,都属于大批量出土的货色,博物馆里都没多余的展柜放它。
而它们的灵性,又实在太过活泼了一点,活泼得……不像正常铜钱了!
“如果不是用这种抓取金行力量补给的方式,这些铜币,是不是不会这么活泼啊?”
沈乐唉声叹气,转向传统手段。机械冲击、把铜币从金属堆上撬下来、溶剂除锈、做好缓和封护。
全套手段做完,一枚一枚,连续排开五枚铜币,再把那些快乐跳舞的活泼铜币们抓回来,挨个摆在旁边:
“果然,区别很大。用传统手段做修复的铜币,灵性有这么一丁点儿,但是很微弱,非常微弱。”
不但不至于当场跳舞,而且,这些传统手段修好的铜币,灵性平缓而柔和,五枚排在一起,波动相当一致。
基本上……就是小油灯,玩偶柜,云鲲它们,在被修复之前,一个一个部件,慢慢攒起来的时候,那种平缓而柔和,还有一点点活性的波动……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比较方便的,比较不需要采用传统方法苦逼干活的方式,快速,高效率,方便地修复这顶铁盔?
沈乐在研究室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唉声叹气。
叹完气,继续努力干活,努力调整自己的法术出力,尽量把自己的力量放得平和,不加上自己的心情波动,让注入的灵性来源于自然:
“失败……失败……又失败了……我的法术控制能力,还到不了这个程度吗?”
连续失败了十余次,金属片堆上薄薄削掉一层,沈乐感觉吃饭都不香了。
被研究所的学生们拉出去打牙祭,吃那个著名的缸子肉,手里端着印了红双喜的搪瓷杯,眼睛盯着杯身上的锈迹:
吸取锈痕里面的金行力量……吸取……吸取……吸取……
“沈乐你杯子漏了!”
沈乐眼神茫然,盯着杯子上汩汩流出的羊肉汤,看着那乳白色的肉汤疯狂涌出,一直滴落到他裤子上。
手掌一震,杯子被强力夺走,陪着他出来的研究所学生跳了起来,大声喊:
“老板!老板你家杯子漏了!看,把我们裤子都打湿了,你要怎么赔!”
老板疯狂冲过来,目瞪口呆,看着杯子外缘,拇指大小的洞。一边没口子道歉,一边赶紧抓了把餐巾纸过来,让沈乐擦裤子用。
沈乐目光凝定在那个洞上,听着耳边一声声的道歉,免单,赔偿,送餐券……一直没有反应。半晌,直接跳了起来,摸出电话开始打:
“喂?大佬,有个问题请教下……”
“怎么忽然又想起我了?”电话对面,合金大佬哈哈笑起来。他为了弄点儿好吃的,在沈乐大宅里住了半年,结果沈乐自己跑掉了……
先跑去闽南,再跑去西北,一跑就是半年!虽然没有不让他住吧,但是,主人不在,他赖在主人家里有什么意思?
“啊这,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沈乐硬着头皮道歉。说完,不等合金大佬继续调侃,赶紧加快语速:
“是这样的,我最近……”
讲了一遍自己修复锈蚀金属的过程,诚心请教:
“这样做的话,修复好的东西,灵性有点太高了,我不想把我的灵性掺杂进去。这个问题,您是怎么解决的?能指点我一下吗?”
“我要关心这种事情干什么?”合金大佬的声音里面,瞬间带了嘲笑。他理所当然,滔滔不绝:
“我对付这些金属,又不是用你这种注入灵性的法子,我都是吃下去再吐出来的啊!
——用肉身力量,自然掺杂,基本上不怎么沾染外界灵性的,吃进去两块金属,吐出来一块金属。不然的话,材料所的人怎么研究?”
天天和超自然力量战斗吗?
光是一个排除超自然波动,他们就会忙死的吧!
“算了,我过来帮你看看吧。”不等沈乐绞尽脑汁,继续提问,合金大佬已经理所当然地下了结论:
“我明天就到,你记得找个人接机!”
等等……等等,大佬您的体重,什么飞机能扛着你飞过来?
出动运20,只载你一个人吗?
不管合金大佬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和体重,他终究还是飞过来了。进入研究所,拿着沈乐给的铜币,翻来覆去,研究一遍:
“嗯……这个难度,还是比较高啊……”
“怎么?”
沈乐紧张地在旁边盯着看。他撬下一枚,几枚,一迭铜币,合金大佬就张口吞进去,在肚里翻滚几圈,直接吐出来:
“简单地说,我的办法,要修复这些铜币的材质,甚至补强它们锈蚀的部分,这都没问题。但是,哪怕是我这种法子……”
不用他说,沈乐也能感觉到。从大佬胃里滚了一圈出来,铜币上面沾染的记忆和欲望,以及由这种记忆和欲望产生的灵性……
都变得更强了一些,而且,明显沾染上了合金大佬的个人特色……
“我修复金属,全靠本能,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合金大佬无奈摊手:
“算了,你还是自己自己想办法吧!”
唉,请外援失败。沈乐想了一想,也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找个好点儿的办法来提纯金行力量,实在不行,再考虑上手?
“话说,有没有什么,可以抽取五行力量的法阵?”
一事不烦二主,他直接打电话给顾玉林,让顾玉林去特事局的资料库里去翻、去查、去找。
不是我亲自上手,而是激发出干净的自然力量,去提纯、影响那些文物,应该,不会把它们的灵性,掺杂上我个人风格吧?
顾玉林效率相当之高,也可能是背靠特事局,只了三天时间,就传给他一堆资料:
“这个是特事局炼器部门,用来提炼金属的……这个是三清山用来炼丹的……这个是龙虎山……这个是楼观派……这个是蜀山派……”
沈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这些法阵各有千秋,优缺点不同。
比如特事局这边,可以相当好地提炼矿石,在提炼过程中,为金属附加强大的灵性;
比如三清山那个法阵,对铅、汞等专业炼丹用的材料,提纯效果特别好;
再比如蜀山派的法阵,虽然要配合炉子使用——沈乐怀疑它本来就用来炼器——但是,能够把金精、陨铁之类的东西,炼成剑丸啊!
那种团起来只有小小的一颗,可以直接吞进肚里,展开来是一把长剑,能够由实化虚、由虚化实的那种……
但是,没有一种法阵,能够完美配合他的需求。没办法,只好删删改改,改改删删,反复尝试: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这个……哎呀!炸了!”
改了不知道多少遍,仍然摸不着头脑。幸好中国是个现代化工业国家,钢产量众多……
哪怕在敦煌这个地儿,想要找点废铁废钢,让沈乐试手,仍然是废品站随便拔根毛的事儿。
沈乐端坐在铁坨子面前,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终于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开始感应他吸取金行力量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波动。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十次……
开始完全没有头绪,只靠着本能行动,到后来,冥想当中,就渐渐浮现出了力量的条纹。
几百遍冥想之后,丹田当中的金色圆珠上,开始出现了淡淡的符篆虚影。非常浅,东一条西一条的,但是,终于开始出现了……
沈乐大喜。他继续埋头苦干,每次略微有所感应,赶紧把线条记录下来,刻画下来。
连续重复上百次以后,面前的晶圆上,乱七八糟的线条,赫然组合成了法阵:
“嗯,看起来差不多了……”
沈乐尝试激发了一下。线条当中,奇异的力量一闪而过,有类似的波动出现,然后……烧了。
好吧,这线条还不够圆润,还要继续改……
他吭哧吭哧,又改了十几稿,总算改出了可堪一用的法阵。这一次,再激发晶圆,让它提取铜币当中的锈痕,注入铜币内部:
“呼,完美!”
锈迹完美消失,铜币被从金属堆上分开,变得坚硬崭新。更重要的是,铜币并没有立刻跳起来,当场翩翩起舞……
上面的灵性,非常稀薄,也非常柔和,基本上,和他自己用传统方法手工修复的,程度差不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
“这,晶圆上面的法阵又烧掉了……这次是晶圆的承受能力不够吗?而且,最好有个成熟的供能方式,不要每次让我供能……”
到了这一步,沈乐就不用自己尝试刻法阵了。
他录制了一遍法阵刻录的过程,提纯金属的过程,连带电脑上的三维立体法阵图像,直接甩给特事局。
随便你们怎么做,随便你们做多少,我授权你们加以改进——但是,给我做几套装置出来,方便我干活,赶紧的!
特事局感激涕零啊!
这种装置,用来提纯金属,或者用来制作合金,尝试制作各种不同的合金,效果简直拔群!
沈乐上一次,用各种方法手搓耐火砖,只是搓出了一种配比,就帮上了他们大忙。如果做的不是砖头,而是合金呢?
想象船壳的抗拉强度、抗压强度增长20个百分点,想象发动机涡扇的耐高温性能翻个倍……
吸溜……
这种装置,大范围推开,是可以进行工业化生产的!甚至用不着材料所复制其配方,然后交给炼钢厂干活!
重奖!一定要重奖!
给沈乐账户上面,打一笔大大的贡献点!
沈乐要的小型化的,用灵玉作为能源驱动的法阵,特事局只了十天就制作完成,飞快送到——
和提纯法阵一起送到的,还有云鲲用核能发动机,刚刚转化出来的十块灵玉。
沈乐把法阵安装好,再次启动,开始研究那个铜币堆:
成功!
成功!
又是一次成功!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一枚枚铜币被从金属堆上分离出来,闪亮亮、光灿灿的,安静躺在展柜当中。
只是站在旁边,沈乐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
那个代表了大唐最辉煌时代的,自信而强悍的气息……
“挺好的,这些东西,你们可以拿去布个展什么的。”
他高高兴兴,拖着个手推车出来,上面垒了五层柜子,每一枚钱币都安稳地固定在柜子里面,贴个标签,装个灯,就可以直接拿去展览:
“这里面有萨珊银币,有突骑施铜钱,还有大量的唐代钱币,哦,还有一些当地铸造的金银币。
——拿去展览,很能表现当地特色,可以搞个特展什么的……”
他一走,那些乖乖被固定住的钱币,就开始造反。叮咚一声,一枚铜币高高跳了起来,撞在玻璃柜上,当场把玻璃撞出一个炸裂洞口:
“他说得容易……这玩意儿到底还怎么展出?啊?让大家看着它跳舞?”
“要不然……把它们放在研究所里吧?不是说,修好了的古物,气场比较柔和,有调节当地磁场的效果吗?”
老教授舍不得罕见的钱币,年轻学生们舍不得会跳舞的铜钱,一起央求。驻点的特事局小哥顶不住请求,只好想办法动手:
在研究所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各设置了一个柜子,把铜钱放在里面。
固定,贴标签,写说明,外面两层钢化玻璃,当中铺设银丝符篆,以免铜钱逃脱,也避免这些东西对正常人造成不良影响……
除此之外,就随便大家看看,工作累了,去看看铜钱跳舞,也算是个放松娱乐……
“喂!这是展品,不是功德箱,也不是许愿池!——哪个家伙脑子进水了往里面扔硬币啊!”
是不是看到发动机喷口你也要扔硬币?!
(本章完)
第568章 沈乐你行不行啊?你搞不定就我来吧
第568章 沈乐你行不行啊?你搞不定就我来吧!
一群学生站得毕恭毕正,脑袋垂得低低的,听老教授怒吼……
不是他们手贱,不是他们喜欢把展台当成许愿池,想要扔几个硬币进去,听里面的声音叮当作响。
实在是……往里面扔硬币之后,总能有一段时间的好心情。扔得多一些,持续时间长一些;
扔得少一些,持续时间短一些。而如果扔的是罕见的硬币,比如各种外国货,心情就会越发舒畅:
感觉,像是展柜里面的硬币,很欢迎自己多几个朋友一样?
“好了好了,不要骂他们了。”两个特事局小哥提着测量仪走了过来,绕着展柜测量一圈,再把探头伸进展柜和玻璃护栏的缝隙。
测量一遍扔在缝隙里的硬币,忍不住挑起眉毛:
“这些硬币挺不错啊!扔进去没两天,就有了能量反应——而且还是很正面的能量反应!
定时定量扔进去一些,它们能把研究所里的气息,调整得更加舒服的!”
说着就摸了个网兜,顺手捞啊捞啊捞,捞起一堆硬币飞快带走,拿去研究所各个角落布阵。
老教授一抬头,就看见学生们望着他嘿嘿地笑:不用放水晶,不用放朱砂,扔些硬币就能有好报,多开心啊!
老板你还骂我们!
唉……这年头,学生越来越难管了,都像沈乐那样的多好啊……
沈乐并不知道老教授在嘀咕这些。他也并不稀罕周围的气场什么的……他自己往哪里一站,哪里就是气场中心。
甚至,连随身的五雷桃木剑,都挂在研究室外壁,贴近研究所中心的那一侧,务必镇压一切邪祟:
我在这儿干活的时候,这个研究所给我安安静静的,不许闹任何幺蛾子!
有桃木剑在,研究所里果然一切太平,没有任何异状——除了铜币偶尔还是喜欢跳个舞之外。
沈乐得以专心致志,把他要修复的铁盔放在提纯装置前面,操纵装置,开始一点一点去除铁锈,注入铁盔本体。
感谢ct扫描和三维构图,感谢之前做过的功课,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引导着提纯法阵的力量,从铁片的缝隙当中切进去:
哪怕忘了缝隙到底在哪里,左边大屏幕打开,右边架起他画好的构图,看一眼,也就能找到位置。
法阵光芒盈盈,如清水一般,流入铁片的缝隙当中。一堆……一团……一坨烂铁,在光芒拂动下,分解成一块一块的铁片。
沈乐屏住呼吸,仔细引导金行力量,务必让它不要填充铁片上的孔洞,也不要填满铁片上凹凸的纹:
能分开就行了,能落下来就行了……很好,落下来一片,又落下来一片,再落下来一片!
等等,孔洞当中,还有残存的连接件吗?那要特别小心地移动,不要把连接它们的东西,不管是麻绳还是皮索,还是别的什么给扯断了!
一堆铜币,他只了一天时间,就完全拆分、除锈、修复到光洁如新。而这个铁盔,沈乐光是把它们分开,就了足足一天:
分开一片,就赶紧挪走一片,单独拍照,称重,测量大小,打包封存,贴上编号。
等到全部分开,再把铁盔内部,看着像是皮质衬里、丝帛内衬、串联绳索、疑似盔缨的东西,在显微镜下,用竹签和细针一点点分离,挪开:
这些全都要拿去检验!
检测它们的材质,检测它们上面的残留物品,检测它们的年代——如果能检测出来的话……
唉,这些东西,回头请研究所的学生们吃个饭,给他们提供一些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发一笔津贴,然后把工作外包出去?
一样一样都要我自己做,太累了啊!
把铁盔的每一片都除锈,拆开,编号,甚至给它们每一片都画了张图,研究了一下凹凸黯淡的锈迹下面,到底錾了什么样的纹。
沈乐终于瘫在工作台前,把手里的图纸拼来拼去,眉头打成一个巨大的结。
原谅他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原谅他的基础不够扎实……他真的想不出来,这下面的纹到底是啥啊!
“想不出来吗?”
白教授笑眯眯地看着沈乐。啊,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把对隔壁韩教授的羡慕稍微按下一点,感觉到心平气和:
走出校门没几年的年轻研究者,不跟在导师后面,在某一个方向努力深耕的研究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现在修了七八种文物的研究者……
他的根基,是真的不扎实啊!
根基不扎实,在一些特别需要基础的地方,就容易搞不定……
“来来来,这几本书,你拿去看一下。”老教授已经不再踮起脚,自己从书架上抱书了。
老胳膊老腿的,那么高的书架,大十六开、甚至大八开,能有半尺厚的图册,一个失手,能把他自己压个好歹的。
放着沈乐在,让他自己去拿啊!
他拿起一根教鞭,在书架上轻轻点了几点。沈乐顺着他的指点抬头看去,伸手一招,一本又一本图书就自动飞了出来,落进他手里。
白教授目不斜视,努力忽略各种超自然的表现,只是笑眯眯地指导:
“你把这几本书,特别是上面的图册,仔细看一遍。万变不离其宗,盔甲上的装饰,总共也就是这几个样子,不会超出太多。
——嗯,如果有些歪斜偏离,那多半是工匠的手艺问题,也不要太过紧张……”
沈乐:“……”
这么多书!
这么多!
我全部看一遍,一个月够不够?
或者半个月?
但是有一说一,基础还是要弥补的,该看的书还是要看的。沈乐悬浮着这批书,返回研究室,一头扎了进去。
看书,冥想,看书,冥想,看书,冥想……
啊,虽然冥想非常有用,虽然能够极大地提振他的精神,让他能够每天学习10个小时,也不觉得疲累,还能够极大地提升专注力和记忆力……
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大量的知识,洪水一样灌进来啊!
他感觉他的大脑皮层,被层层迭迭地绘上各种各样图画,一幅又一幅,一幅又一幅……
再这样下去,大脑皮层都要被画穿了啊!
沈乐只看了两天,就捧着不断发热的脑袋,哀鸣着倒在了桌面上。身边香风拂动,一双柔软的袖子飘到身边,轻轻给他按摩起了头皮;
沈乐微微掀开一线眼帘,赫然看见更多的罗裙飘拂而出,站到那些书本面前。
一本一本掀开,一本一本仔细阅读,面前飘动着沈乐手绘的图案,不停比对: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这个……还是不行,图案相差太大了……
沈乐呻吟了一声,坚持地爬了起来,继续干活。罗裙们都那么努力了,他身为老板,不能太过偷懒啊!
他咬紧牙关,努力看书,努力对比。又挣扎了三天之后,左手一本书,右手一本书,面前满满拉了一帘子手绘图案:
“好像,似乎,应该是这个、这个和这个……”
沈乐仔细比对着,在大堆图案当中,挑中了三种不同的式样。一个狻猊,一个猛虎,一个仿青铜器式样的兽头:
“所以,到底是哪个呢?”
【老板,要不然你先开始修?修好一部分,也许它会主动告诉你?】
沈乐抓抓头发,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意见。他一片一片挪过铁片,放在提取法阵前方,开始往里注入金行力量:
注入速度要慢,要匀,要给铁片留下反应的时间:
是的,虽然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是,对于这些有灵性的东西,沈乐的原则是,把金行力量交给它们,让它们自己引导。
无论如何,他们应该……记得自己曾经的样子?
他慢慢吞吞地往里注入力量,看着这些铁片一点一点收缩锈痕,一点一点变得光洁、明亮,看着十分坚硬的样子。
至于上面缺损的一块一块,至于那坑坑洼洼的孔洞,至于那些已经消失掉、只剩下残迹的鎏银……
不好意思,没了就没了,铁片似乎也救不回来这玩意儿。
沈乐挥舞着法阵仪器——可惜不能做成棍形,不能把它当精神注入棒用——给所有的铁片都注入了金行力量,让它们变得坚硬光洁;
然后,在旁边扎架子,团石膏,抹石膏,做出一个略具五官的人头模型。
把3d打印复制出来的铁片,一个一个串起来,做成头盔,按在石膏人头上面:
“大小看着差不多了……只要把铁片整形,锤打成原本的形状,差不多就能套在上面了。问题是……”
怎么锤打?
我不擅长这个啊!
幸好研究所及时提供了帮助。几个教授小心地观察了沈乐提供的铁片,特别是他注入过金行力量的那些:
“嗯……虽然铁器一般来说,质地比较硬、脆,但是,被你这样处理过以后,它的柔韧性大大增加。
……所以,应该可以用处理青铜器的方法,对它进行整形?”
“钣金?”
沈乐只能想到这个词。处理青铜器什么的,他没有上手过,但是,看青铜器方向的老师,和师兄师弟们处理过:
“这个比较难的就是,要根据青铜器的弧度、变形的大小,制作相应的铅砧、木砧等器具,垫在变形部位;
再使用木槌、铅槌和橡胶槌,顺着它变形的方向,一点一点敲击还原……”
沈乐一边嘀咕,一边整张脸苦了下来。他搞不定这些啊!
他搞不定!
这种整形方式,在青铜器修复当中,被称为“收抛活”,分为“抛、借、收、点、錾”五种方式。
具体哪种情况用哪一种工艺,铅砧和木砧要怎么制作,锤打的方向,力量的大小、角度,他完全没有经验!
这种技巧,一天两天讲不清楚,就算是他们青铜器方向的师兄师弟,从练手开始,到可以独立操作,没一年半载也办不到!
难道他去找个4s店,现拖一套钣金工具过来?
“没事,没事,做工具还是很方便的。”老教授笑眯眯地安慰他。
沈乐早就提供了所有铁片的3d扫描件,根据这些铁片的弧度,做些铅砧和木砧,对研究所那是手到擒来:
虽然敦煌这边的研究工作,青铜器不是主流方向,但是,谁不会两下子呢?
“给我们两天。——两天!绝对能做成!”
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学生们鸡飞狗跳罢了。两天之后,所有的工具,全都被送到了沈乐这边的研究室,老教授隔着显示屏指点:
“来,我们先用给你练手的铜片实验一下。把1号铜片放到1号木砧上,不对,翻个面——很好,这样就可以了。
挪,挪,再挪一下,很好,就是这里。手拿着铜片不要放开,铜片虚放在木砧上,若即若离,敲打的时候主要靠震力……”
沈乐被他指点得一个头两个大。第一下,没敲变形;
第二下,铜片直接落到木砧上了,费了一点力气才抠出来;
第三下,他终于掌握到了“虚放在木砧上,若即若离”的要诀,可以开始练习控制右手锤子。
但是,锤子落点歪了一歪,在铜片上多打出了一个坑……
“锤打要果断,不要畏畏缩缩的!”隔壁的老教授还在指导:
“你越是没有把握,下锤的时候,越是控制不住落点!”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握紧锤柄,放松,再握紧,再放松一点。高高举起锤子,看准落点,奋力一砸:
“别——”
晚了。这一下砸得太狠,铜片已经被砸了个洞……
他乒乒乓乓,一口气砸了三天,都没有摸到给青铜器整型的边儿——眼看着,至少要在这里练上半年。
眼看沈乐越来越焦躁,手下的错误越来越多,老教授无奈叹了口气,开口劝他:
“要不然,我们来帮你做?只是一块铁片的话,穿上隔离装备,应该不会造成伤害的?”
【还是我来吧!】身边,小墨斗一跃而出,挥舞铅坠。
它边上,两个羊角锤一蹦一跳,跃跃欲试:
【不就是给铁片修改形状吗?我来!】
(本章完)
第569章 沈乐这样丢法术修复,不会把一点血
第569章 沈乐这样丢法术修复,不会把一点血迹修复成活人吧?
“郑墨你行不行啊?”
“这是给铁片整形,又不是打铁钉,砸钉子!”
小家伙们要替自己干活,沈乐感动之余,还是有点儿……自尊受挫的。而且,小墨斗,你是个木工首领啊!
你又不是铁匠首领!
术业有专攻,哪怕铁匠,也是细分成很多行,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诀窍!
更不用说文物修复,更正,文物造假,前辈们很多修复青铜器的手法,都是从文物造假的匠人那里学来的。
我没上过手,小墨斗你也没上过手,你怎么就会了?
【我当然会啦!看我的!】
小墨斗挥舞墨线,把铅坠举在头顶上,抡得“嗖嗖”直响。猛然往下一降,铅坠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旁边的锤子顶上点了一下;
锤子跟着高高跳起,盯住沈乐放在木砧上的铁片,眼看就要砸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墨线缠住铁锤,往后一拉:
【先换个目标!换个练手的对象!表演给沈乐看,你能控制好,你再上手!】
锤子就地转体九十度,冲着旁边柜子上面,一个凹凸不平的搪瓷缸子去了。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破了……
“行了,你们别给我添乱了。”沈乐叹了口气,拎起铁锤放回工具箱里,咔嚓一声把箱子落锁。
想了想,在铁片前方端坐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你还记得你原来的样子吗?
你还想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吗?
如果我给你提供力量……你能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吗?
精神力慢慢延伸出去。黑暗中,周围的景象,一点点亮了起来:
桌子,椅子,电脑,仪器,面前的铁片,箱子里保存的各种待修物品。有些颜色黯淡,全是凡品,只靠精神力的扫描,才能看到一点;
也有些微微发亮,安静不动。仔细看去,多半是箱子里面的待修物品,或者研究所里送来的,灵性指数超标的物品;
当然,还有一些,亮光炽烈耀眼,不停伸缩,大有“旋转,跳跃,我闭着眼”的造作风范。
沈乐都用不着一个个点数,就知道肯定是他自家的小家伙们:
连工具箱里的那些锤子凿子、刨子刀子,都亮得十分闪耀,只是因为被关了起来,没有当场跳舞……
沈乐深深吸了口气,耐心沟通面前的铁片。铁片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轻轻地亮了一亮,传递过来一点点信息。
沈乐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它的灵性虽然不够强,不能产生自主意识,不能明确地给出答复,但是,已经有简单的反应了。
刚才那点信息的意思是,“想”?
“能”?
但是具体能不能,还是要试过才行。沈乐起身,在研究室里转了一圈,捧出一块冥想当中感觉到的,灵性最强的练手残铁。
一边耐心和它沟通,一边慢慢给它注入金行力量,用物质和精神力同时蕴养它:
如果你还记得你曾经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还想变回你曾经的样子……
那么,就吸收我给你的力量,弥补你的残躯,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恢复……
“所以他在干什么?”
“他不想干活了吗?在发呆?”
“要不然还是叫他出来吧,修复青铜器什么的,有人手把手教着练一练会比较好,比他自己摸索好多了……”
白教授的浓眉不满意地紧皱起来。身后,忙完了手里的活儿,过来旁观的教授们,探头探脑,各种议论,各种出主意:
“反正我们这里也不缺练手的东西……”
“让学生们再整理一堆出来?”
“等等,你们看,沈乐面前的仪器发光了!”
金行力量提取仪悄然震动,莹莹发亮。一颗颗炽白色光点,从事先预备好的铁块当中悄然升起,悠悠落入练手残铁当中。
肉眼可见地,练手残铁锈迹消失,变得明亮、光洁起来,而且……
“它是不是在变大啊?”
“我不敢确定……谁眼力好点儿的?”
“不知道,不好说……距离太远了,总不能趴到屏幕上去量吧?”
“我去量一下!”
白教授在书桌上翻了翻,抄起一把30厘米长的透明塑料尺,啪嗒一下,按在液晶屏上。
屏幕微微晃了两晃,仍然坚强地稳住了画面,只有白教授身后的两个教授发出不满的抱怨:
“喂,你这样子往上一扑,大家都看不见了!”
“就是,我也看不见了!”
“那我怎么办?你来按?”
“让开让开!胶带拿来了!”
一通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被覆盖在屏幕上,老教授刷刷刷刷,快速在纸上描摹了一圈。
光点像一道星光瀑布一样,滔滔注入练手残铁。好半天,就在老教授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铁片猛然向上一跃,叮当声里,轻轻坠落台面:
“动了动了!”
“它自己跳起来了!”
“没有人手碰它,没有磁场,没有通电,它自己就跳起来了——所以果然是用超能力在修吗?”
“而且它变大了啊!你们看,右边那个缺口,已经没有了!”
“它是不是平整了一些?”
老教授们激动地议论着,抓起硫酸纸,盖在屏幕上比来比去,老眼镜几乎要贴到液晶屏上。
好半天,忽然有个人长长叹口气:
“唉,要是我们也能这样修文物就好了……”
“至少不用一天到晚叮叮当当,抡锤子抡得腰酸背痛,做实验做得手上一片一片灼伤,一不小心就吸入有毒气体……”
“想得美。用沈乐那种做法,修复出来的文物,你怎么确定它的修复方式是正确的?你怎么控制变量,复制修复手段?你怎么——”
写论文?
基于这种修复手段写出来的论文,期刊是不认可呢?还是不认可呢?还是不认可呢?
“唉……算了吧……”
“干活去干活去……今天还有一张古卷,至少要把它分离出来呢……”
“我这里还有三个实验要做……还要看着学生跑柱子……现在就没有靠谱点儿的学生吗,跑个柱子都能给我失败七八次!”
老教授们摇着头散去。白教授也低下头去,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半小时左右,他再次抬起头,眼睛忽然一亮:
沈乐面前,那一坨看不出原样的练手铁块,已经变成了一只亮闪闪的铁熨斗。沈乐正双手捧起,仔细观察:
铁熨斗侧面,已经明晃晃地显示出了“陆记”两个字,大概是生产厂家,更正,铁匠铺的名字……
“看来这种法子挺有用的。”沈乐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点了个赞。
那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灵性的引导下,缺损的外沿已经长平,瘪掉的柄部凹槽自动弹起,变得光滑平整。
至于这么长的铁柄,到底要怎么使用才能不烫到主人,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沈乐不负责研究这个……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文物,都能用这种法子修复。”沈乐表示遗憾。
必须有足够的灵性,能够记得它之前的样子,才可以注入力量、加以引导。
没有灵性的东西,哪怕另外注入了灵性,那也不是它自己的,它记不得自己原本的模样……
“挺好的,再练两次,确定没问题,就可以动手修这个铁盔了。”
沈乐松了口气,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一把铁剪刀,一个铁蒺藜,都被他修复到闪闪亮亮,焕然一新——从文物的角度来说,大概是修废了。
毕竟,按照正统文物修复的方式,经过清污除锈、缓蚀封护、补配复原、加固防护之后的铁器,基本上都是黑漆漆的……
时光的痕迹,几乎没有办法消除,绝不可能像刚锻打出来一样清洁明亮。
“没事儿,反正我要修的铁盔,也不会入藏哪个博物馆。”沈乐默默给自己打气,把铁片一枚枚捧到面前,开始注入金行力量、引导它自我生长。
身边,小家伙们屏息凝神,探头探脑。就连精神力交织而成的聊天,都刻意压低,以免打扰沈乐:
【这算是作弊吗?】
【或者……算是耍赖?偷懒?】
【让需要修复的东西自己修自己,这也太过分了吧……】
【青灯你当时是不是这样修好的?】
【当然不是!我是沈乐亲手修的!每一个部件都是!锈掉的地方除锈,烂掉的地方补配,瘪掉的地方重新打……全是他自己弄的!】
【哇!真好!——我就不行,我被修复的时候,他的老师和师弟师妹们已经上过一次手了……
虽然后来还是沈乐修吧,总觉得哪里哪里不对劲……】
【我也是,虽然是沈乐修的,但是很多地方,还是靠别人教的……】
小家伙们嘀嘀咕咕,有炫耀,也有羡慕。
聊着聊着,就看见沈乐面前的铁片,从歪歪扭扭,到展开身体,到一马平川,再到弯出一个流畅的弧度;
铁片表面上,四个穿编织绳的孔洞,原本有缺损的,现在都已变成了完整的圆形;
至于表面上錾刻的纹……好吧,纹确实出现了,只可惜还是黑乎乎的,没有半点鎏银的迹象。
很明显,沈乐用阵法注入的金行元素,取自和铁盔相同材料的铁块,它没办法变出银来……
有了灵性引导的方法,沈乐修复铁盔的速度大为提升。
哪怕一枚铁片要10分钟,一小时也能修6枚铁片,全天八小时工作制——是的,沈乐绝对不加班——也能修48枚。
唯一给他带来麻烦的就是:
“你别把自己长满好嘛?我知道你上面有个洞,乖,那是我想要保存下来的痕迹……
你也还记得你的主人吧?你也还想留下他的记忆吧?我们把这个洞留着,好不好?”
他切断仪器,收回力量,耐心和铁片反复沟通。
铁片无奈地停止生长,缩回原样,孔洞该留存的留存,孔洞边缘,被一击打破、翘起的部分,该向内凸起的继续凸起。
奈何这枚铁片,大概灵性还是有点差,下一次给它提供力量的时候,它又忘了沈乐的要求,继续长回去了……
“停!恢复原状!我们重来!重来!”
唉,这些铁片,灵性水准连小孩子都比不上,大概……介于鱼类,章鱼和草履虫之间吧?
可累死他了……
沈乐一边抱怨,一边干活。幸好提供灵性这种方法,用来修复文物,效率比手工锻打还是要高得多。
只用了三天时间,沈乐就搞定了所有的铁片。里面衬垫的那些丝帛,用来连缀的皮绳,还没有复原出来,暂时先放一放;
他先用纳鞋底的细线,把所有铁片连在一起,做成一个头盔模样。捧起来,往石膏人头上放一放,满意点头:
“差不多了……至少很像个头盔的样子了,弧度,大小也比较合适……”
嗯,当然,整个头盔肉眼可见,还是少了许多部分。有些大概是绳子断落,然后就散开了,消失在沙丘中了;
还有些部分么……
“还有一些碎铁屑,你们要不要自己长成原样?或者,你们原来是属于哪个铁片的,就返回到哪个铁片上面去?”
沈乐把砂砾当中淘出来的,从米粒大小到指甲盖大小的碎铁屑,一块一块摆好。
这些铁屑,因为自身实在太小,能够容纳的灵性也太微弱,光靠他引导是搞不定的;
但是,摆在铁盔旁边,依靠铁盔的灵性共鸣,大概,也许,可能,可以有一点自己长出来,长到足够大的可能性?
沈乐把灵性提取仪器的功率开到最大,滔滔不绝,供给面前的铁屑。嗡的一声,他身子晃了一晃,险些跌倒:
这些铁屑,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安安分分,开启仪器的时候也没什么问题,他的精神力刚刚切入进去,开始引导,就被大量暴力抽取!
差点儿把他抽干了!
【沈乐!】
【沈乐你当心啊!】
小家伙们瞬间惊呼起来。红嫁衣飘得最快,刷的一下飞到他背后,长袖展开,裹住,或者说抱住他,扶着他慢慢坐下;
几条罗裙跟在后面,长袖飞舞,开始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
小油灯噼啪一响,一道闪电横空而过。幸好沈乐眩晕的时候,整个人往前一扑,手臂护在仪器前方,它才没有把仪器劈坏;
然而,闪电耀武扬威地掠过房间,铁屑们微微上浮,几乎被吸到空中,连铁盔都不受控制地翻了个身……
“好了,我没事,没事。”沈乐闭目喘息了几下,摸出一颗灵果塞进嘴里,唇齿一合,清凉的果汁顺喉而下。
他精神微微振奋,又连吞了几颗灵果,一枚药丸,这才开始调整面前的东西,把碎铁屑全部移走,只留下最大的一片:
“这样应该没事儿了,我再来一次……”
碎铁屑轻轻飞起,落在一片铁盔上,融入进去。沈乐失望地耸了耸肩,再拈起一片铁屑:
“来,咱们再来一次,看你是想自己长大,还是想要融入同伴……咦?这次是自己长大?太好了!”
靠着这种法子,沈乐又复原出来三枚铁片——实在太小,灵性实在不够强的就真没办法,只好把它们吸干,注入同伴,也算是大家永远在一起。
铁质品修复工作全部完成,沈乐舒心地松了口气,去到隔壁,询问给他帮忙的研究所学生们:
“怎么样?这些材料,大概研究出来了没有?”
“研究出来了!”拿到沈乐津贴的学生十分积极主动。
开玩笑,事业单位的工资,和各地的经济状况有很大关系,敦煌这里的研究所,学生们一个月也就能到手这点钱;
而沈乐给他们开的研究津贴,是按照他习惯的、京城学生的标准支付,还上浮了20%……
就,如果老教授们不是年纪大了干不动,又拉不下脸来,都要和学生们抢了。
“用来连缀铁盔甲片的材料是皮绳……绳索宽度大概是1毫米,两股编成,经过拉伸、油浸、鞣制、晾晒……”
“铁盔下面垫了一层皮,很神奇,我们做了基因分析,居然是鹿皮!这个真的非常罕见,以前没有发掘出来过……
沈师兄,我们可以拿它写论文吗?”
“鹿皮下面还有一层衬垫,我们研究过了,是布和绸缎的综合体……确切说,曾经应该是绸缎,后来绸缎有破损,就用布打了补丁!”
“我们把布取样分析过了,和附近出土的,高昌的白迭布相当一致,应该是就地取材。
这个比较符合安西四镇和中原断掉联络以后,补给越来越少,必须自力更生的情况……”
“衬垫上,部分皮绳上,还有铁盔表面刮下来的污垢我们也检验了,发现了人血残留……
可惜样本太少,只检出了两个人的血迹,人类学方面对不上,不知道是什么民族……”
沈乐除了收回他送出去的检材,还收到了一大堆照片,放大镜下、显微镜下的照片,dna检验报告,等等等等。
他捧着东西在研究所里转了个圈,向师弟师妹们道了谢,一头扎回去,对付头盔上残存的那些原料: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一个一个拼命往上扔。去除砂砾,去除污垢,保留血迹……
“此嵇侍中血,勿去”,沈乐虽然不知道死者是谁,但是,为他保留一点痕迹,保留最后的鲜血,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好吧,接下来,就是修复这些皮绳和衬垫了。”沈乐轻轻叹了口气。
皮绳和衬垫的缺损特别厉害,皮绳只剩下一点残痕,最多够捆三五片铁甲片;
衬垫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头顶那个弧形铁片当中,垫着的部分几乎保持完整,其他位置,只剩东一片西一片,犹如伶仃的蝴蝶翅膀。
对于这么厉害的残缺,沈乐只好把它们一片片拿起来,直接浸泡到丝素蛋白溶液里。
等到浸透了,浸软了,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上面丢法术:
“治疗术!治疗术!治疗术……”
那个被他命名为治疗术的法术,看似简单,其实位格相当高。
沈乐尝试过,它能让已经干透了、完全失去细胞活性的木头,重新生长起来,变得柔韧而有弹性;
也能让已经变黄变脆、快要断掉的丝绸,重新变得洁白而柔软;
不过,用在皮料上……皮料上……
沈乐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让治疗术渗透在皮料里面,然后沿着皮料的结构,平平向外蔓延:
不要长出别的东西来啊!
千万不要!
别长出脂肪,别长出肌肉,别长出血管……求求了……那样就真的太可怕了……
真可惜,为什么不能连盘子带水,直接放在显微镜下面呢,最多只能用放大镜看着……
他一边祈祷,一边减小每一发治疗术的出力,减到用来给丝绸的经纬线当中清理污垢的程度。
依靠这样的控制力,皮绳才开始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不断变长,不断延伸:
“不!!!”
你变长一些也就算了,怎么还往宽里长啊!
这是要长成一张皮革,然后让我把你重新裁开,重新拧成皮绳吗?
沈乐垂头丧气,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继续往水里扔法术。
整整一盆丝素蛋白溶液吸干,水里几条散碎的皮绳,赫然变成了几张牛皮,巴掌大到盘子大不等;
沈乐拎起来看了看,无奈地叹口气,开始临时上网、翻b站、找视频:
大佬们求求了,那种手工制皮,手工缝包袋的视频,千万来一个……
【沈乐这次干得挺不错啊。】
【是的,没有把那头牛复原出来,真是太好了。】
小家伙们窃窃私语。停了一停,小油灯噼啪一声,闪动了一下电火:
【这头盔上面还有人血呢……他这样拼命丢治疗术,不会从那一点点血迹,把整个人复原出来吧?】
【别啊!】小家伙们异口同声地惨叫,哆嗦:
【那就太可怕了!再说了,弄出这么一个法术克隆人,又不存在记忆——或者只有一小段记忆,算是复活了僵尸还是厉鬼?】
(本章完)
第570章 沈乐:啥?我死了?
第570章 沈乐:啥?我死了?
“也许我应该稍微收着点力,不用催生那么用力,弄出牛皮绳就可以了……”
沈乐一板一眼地浸泡、刮牛皮、拉伸、鞣制,忙得额头上细汗不停。
新长出来(?)的牛皮,要做成牛皮绳,当中要经过许多工序,一道都不能少:
哪怕沈乐再想用法术加速,考虑到成品的持久性,他都要老老实实,按照网上教的工序,一步一步来。
这样一来,当中就空出了大量的时间:
“没事儿,反正还有那么多铁片要补配,正好见缝插针。这边搞完,那边也完成,一起装好!”
补配铁片什么的,甚至用不着拜托特事局帮忙,去附近工厂借一台打铁的机器什么的。
研究所里自己就有,左边电热锻炉,右边空气锤。打些铁片而已,三五天时间,哪怕失败率高达70%,都能妥妥打完。
“果然没有一个技能是白费的……”
沈乐自己拿着钳子,夹着烧红的铁片,两边转来转去。咚,咚,咚,干得飞快:
“上次为了打铜印,学会了打铁,这次不就用上了吗?”
笔直的铁片,带弧度的铁片,向外卷曲的护耳。光洁明亮的甲片,一枚一枚出现在眼前。
虽然用现代科技打铁“没有灵魂”——这是铸器师的评价,在沈乐看来,大概是用空气锤锻打,不能很好地引入自己的灵气——但是,谁在乎?
反正沈乐不在乎。他自己用锤子打,灵气从锤柄传导至铁片,损耗率也接近百分之百了,还不如用精神力一直观察着呢!
精神力笼罩的这点儿灵气波动,足够让甲片沾染力量,可以接受整个头盔的同化了!
沈乐忙忙碌碌,打铁,用冲床冲出孔洞,抛光,做防锈。全部加工完毕,牛皮也鞣制完毕,正好裁开、编成皮绳,把甲片一枚枚串联起来。
至于编绳方式,还是有点麻烦的,沈乐拿到的那本讲甲胄的书上,就列举了足足十几种方案。
他不得不照着甲片上的编织残痕,用细绳子来回穿梭,来回尝试,才终于找到了一种可行方案:
“打结以后,从1孔背后穿出,入2孔——3孔背后穿出,入4孔——5孔……”
麻烦得要死要活,不得不用纸笔记录下来,然后对照着记录,一个孔一个孔旋转着编。
开头编织的时候,还经常忘记点什么,或者手和眼睛对不上,不得不抬起头,再看看记录……
【不是这样的!】
编到第三个,那件石榴红的大袖衫就忍不了了,飘到他身边,紧迫盯人。一边说,一边还伸长青丝,轻轻探入一个孔洞:
【这里!】
啊,这里。沈乐赶紧捏紧皮绳,努力穿过去:罗裙上的青丝跃跃欲试,眼看就要缠住皮绳,直接往里穿了。
让它们帮忙记录、帮忙指点已经很没面子了,让它们帮忙干活,那就太过分了啊!
【这里!】
【这里!】
【对,往这里穿!】
【错了错了!甲片方向反了啊!】
沈乐:“……”
“你不要催……你越催,我手上越乱,越出错……你让我安定心神,慢慢来……”
他耐着性子和罗裙讲道理。罗裙就地旋转了一圈,艳红色的裙摆在研究室里旋起一朵鲜,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沈乐深吸口气,努力安定心神,十指翻飞,拼命干活。
身边,小墨斗不知什么时候蹲了过来,铅坠飞扬,一下一下点在各个甲片上;
两袭罗裙飘到身边,按照小墨斗的指点,帮忙递送甲片,缠绳子,托起编了一半的头盔;
还有兰妆在空中投射一片光影,打出头盔复原的三维立体图像:
【加油!加油!已经编了一半了!马上就完成了!】
沈乐:“……”
我谢谢你们啊!
一边吐槽,一边双手不停。编好甲片,又开始催生、鞣制那张鹿皮,把它固定成头盔衬垫的形状;
然后,修复盔里垫的丝帛和白迭布,一针一线,缝到衬垫上面去。
修复织物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一不小心,丝帛就长过头了,白迭布纤维也长过头了,要蔓延到头盔外面去了……
“好了!终于好了!”
沈乐干活干得一身汗。最后一针缝完,拿起衬垫,固定到头盔里面。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这样不就搞定了吗?整个头盔就修好了!虽然鎏银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头盔的盔缨也没有弄上去,但是,基本上算是可以了!”
摆到博物馆去也不突兀了!
嗯,头盔侧面还有一个洞……这倒是无所谓,保留一点原始痕迹,算是战损版,比完整、全新的版本,还要有故事可将!
他摸起手机,转着圈子咔咔拍照。前,后,左,右,下面,顶上;
拍完一圈,再调到视频模式,绕着再来一圈。谁料想,视频才转到半圈,整个头盔,连着头盔底下的石膏人头,“咔咔”震动起来!
喂!
什么情况?
沈乐讶然。一边惊讶,一边却没有放下手机,甚至阻止了身边的小家伙们扑上去:
“让它震!让它震!我倒要看它闹什么幺蛾子!等我先拍完,把过程记录下来再说!”
头盔左摇右晃,前俯后仰。特别是被敲了个洞的那个方向,往对面栽一下,又栽一下,像是努力躲避,又像是在重复被打破的过程:
晃了七八下,猛然往下一瘫,稀里哗啦,摔成了一堆甲片……
沈乐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喂!
不带这样的啊!
我哪个结打松了你说啊!你别全给我晃掉啊!
对了,我的皮绳!可千万不要让我再开治疗术,重新接一遍了啊!
他扑上去努力翻检。还好还好,头盔在这方面还有点儿道德,所有的皮绳都是被解开的,而不是被暴力切断的。
至于一个连手都没有的头盔,是怎么能做到快速、精准解开那么多绳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弄错了?哪个步骤你不满意,不想让我修好?”
沈乐把甲片、皮绳和衬垫归拢到一起,双手按在上面,反复询问。热流一遍一遍来回渗透,来回冲刷,手下铁甲铮铮作响:
仿佛对沈乐供给的力量十分受用,正在大口吞咽,很想让他多来一点。
奈何沈乐无论如何询问,它都毫不搭理,主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你别给我装死啊!在这里给我搞‘铁甲依然在’,一堆甲片在有什么用?”沈乐暴躁:
“至少给我装配起来啊!”
头盔,不,甲片,继续装死,不理。沈乐耐着性子,再次编绳、穿甲片、装配了一遍,把它重新放到石膏人头上去。
这一次,刚放上去,就双手按住甲片,死命往里输入热流。头盔贪婪地吸收了好一会儿,然而前脚放手转身,后脚就“哗啦啦”塌下来!
沈乐默然。他只得抱着资料,抱着3d打印出来的模拟甲片,去隔壁找几位教授:
“我到底哪儿穿错了?”
“感觉没错啊!”教授们围着他连缀好的模拟头盔,来回观察了几遍,确实挑不出毛病来:
“形制正确,甲片相互迭压,之间的弧度也正常吻合,没有哪里多一块少一块、或长或短。所以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我连缀完的头盔,它自己不满意,自己塌了……”
“……”
老教授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直到沈乐交出那段视频,他们连续看了三遍,还有些不敢相信,又调了监控来看。
仔细看完,忍不住叹气:
“这视频,放到网上去,都没人敢相信啊。”
“会被人说是p的吧?”
“后期特效制作的?”
“反正就特别不科学……”
沈乐在旁边兜兜转转,又不敢催。终于,还是白教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向他安抚地招招手:
“别急别急,我给你找个专家问问——国内做甲胄修复,首屈一指的专家。你耐心等等啊!”
他把视频,沈乐的修复过程,打了个包,直接发了过去,又给对面挂了个电话。很快,专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唐代甲胄?哪里出土的?在你们这边修复?方便我看实物吗?——你等一等,我立刻就过来!”
“喂!等等啊!这个是在特事局管制下的,普通人不能接触,不能上手的!”
迟了。对面已经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白教授耸耸肩,苦笑:
“沈乐你能等一天吗?看他这个样子,像是立刻就要飞过来了……”
“我倒不是不能等。”沈乐摊手:
“问题是,这个头盔,普通人能不能碰,可能……还是要看特事局的意见?”
那位做甲胄修复的专家,果然第二天就飞了过来。沈乐跟着白教授出门去接他,但见他身高体壮,膀大腰圆,目测至少有两百斤:
正是自己抡铁锤,自己打甲片,自己做好一副盔甲穿在身上,拍照发网络非常合适的好身材。
一部络腮胡子,从耳边一直蔓延到下巴,毛茸茸的,连嘴唇都掩盖在里面。
沈乐看他那副样子,就想起以前聊斋里面一位虬髯客,吃饭需要用两个银钩挂在耳朵上,再把胡子绑起来用钩子钩住……
“章教授,您好您好。”白教授一马当先,上去握手。虬髯客握住他的手摇了两摇,单刀直入:
“那顶头盔在哪里?”
“头盔在我这儿。”沈乐在后排举手:
“不过灵性太强,特事局不让人接近,只能隔着玻璃看……”
“你先编一次给我看!”
虬髯客立刻下达指令。沈乐飞奔回去,重新穿绳子、打结、连缀甲片、做成一个完整的头盔。
虬髯客趴在屏幕前面看得一眨不眨,看了好半天,长叹一声:
“唉,能摸一下就好了……隔着通风橱摸一下也可以啊!基本上全身都隔绝了,只要伸手摸就可以!”
“抱歉,不行。”他身边,一个匆匆赶来的特事局小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敢放松:
“这些有灵性的东西,对人的侵蚀,不是一层手套就能挡住的——玻璃或许可以,那也是加了咒法符篆的玻璃。
对普通人来说,比较安全的,还是隔着墙通过摄像头看,甚至有些东西通过摄像头都不安全。这顶头盔的灵性太强了,根本不能碰!”
“唉……”
虬髯客眼巴巴地盯着头盔,盯着它被连起来、散落、再连起来、再散落,一副“能让我摸到死也甘心”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才低头思索起来:
“你复原的甲片,形制、编缀的方式、头盔的样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一直编不好,可能……它不认可你?”
还能这样?
周围一群教授斜眼看着他,一脸的“你忽悠吧,你就忽悠吧。”沈乐想了想,倒是有点认可:
兵者凶器也,凶器有灵,概率极高——头盔,特别是被打破过,被黑风暴留给他的头盔,想必灵性更加足。他忍不住询问:
“那我该怎么办?”
“你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虬髯客搜肠刮肚。
可怜他在修行方面没有半点资质,也只能一边揣摩着各种神话、传说、故事,一边偷窥旁边特事局小哥的表情,察言观色:
“……或者,你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能力,让它能够认可?”
给它找主人那是不可能了。我修好的东西,那肯定是我的,放到外面去,这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主要是我怕它闯祸——
沈乐想了想,深吸口气,搓搓手。让它能够认可,大概还是可以试试看的。大不了。我多给它一点力量?
“多谢您!我再来尝试一次!”
他深深地鞠个躬,转向桌上一堆散乱甲片,双手翻飞,再次开始快速编缀。
这份活儿,他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已经熟极而流,不到半个小时就编缀完毕。捧在手里,抱在怀里,开始努力输入热流:
我倒要看看你想要多少!
想要,我就给你,填饱了,吃饱了,可要听我的话了!
热流浩荡,注入铁盔。铁盔轻轻震动,仿佛确实乖巧了一点,甲片相碰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他双手按住铁盔,瞑目入定,折腾了足足半天,铁盔才传来了类似“饱了”、“不用再吃了”的意思。
沈乐松了口气,放开手,把铁盔送回石膏人头上面,眼巴巴地看着它:
这样你总可以乖了吧?
可以不至于时不时地塌下来了吧?
还需要什么,我们交流一下啊!
铁盔果然十分安静,不再折腾幺蛾子。沈乐提心吊胆地等待了十分钟,都没有看到它有散下来的迹象,终于微微放心,转身出去陪虬髯客吃饭:
“还是您有经验!”
“照着您的法子做,它果然安静下来了!”
“多谢多谢!还劳烦您跑这一趟……无以为敬,这个3d打印的铁盔模型,还请您一定收下!”
虬髯客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嘴里连连推拒,手上抓着铁盔模型,硬是不肯放开。
一行人吃完饭,返回研究所,隔着屏幕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怎么又散啦!”
这头盔是饕餮吗?
还是不讲信用,吃饱了就不搭理人了?
看来……还是要努力挑战它,让它甘心臣服吗?
沈乐默默叹了口气,双手翻飞,再次编皮绳、穿皮绳、打结子。快速把头盔编好,整理好衬垫,往里一放。
捧着头盔左看右看,一咬牙,狠狠心,举起来往自己头上扣:
“沈先生!别!”
“当心啊!”
“要不要多戴点护身符——”
麦克风里,特事局小哥的声音,白教授的声音,还有几个陌生的声音,同时传来。
沈乐已经不去搭理他们了,用力一按,把脑袋直接套进头盔里:
“嗯……头顶上还有一块空落落的……没道理啊,周围都合适,难道古人的头顶比我长一块?
——等等,我明白了,是头发!古人都留长发的,多出来的一块,是发髻的高度!”
沈乐念头飞快转动。头上顶个厚厚的发髻,客观上起到了缓震作用,如果有一锤子从上面往下砸,好歹能防护一下;
但是,这么厚的头发,行军,训练,战斗,出的汗全部闷在头皮上,光是想一想就痒得不能忍受。
更不用说,头部万一受伤出血,不把头发剃光,直接上药的话,这感染的风险啊……
只想到这里,沈乐眼前就是一黑。光影变幻来得太快,他甚至还恍惚了一下:
这头盔的大小,并没有把眼睛遮住啊?
怎么就黑了呢?
是我的脑袋太小了,头盔直接滑落下去了?还是戴的方向不太对,戴反了?我印象中并没有啊……
“阿李!发什么呆啊!”背后猛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沈乐向前一冲,踉跄两步,用枪杆撑着身体才维护住平衡:
“干嘛?”
“你说干嘛?快点收拾,你头盔都要掉下来了!再不整理好,开拔了可不等你!”
沈乐茫然。他左看右看,自己已经不在研究所里,甚至不在城市里,而是在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戈壁古道上;
前后左右,散散乱乱,都是同袍。有人骑马,有人步行,有人推着沉重的车辆,有人举着水囊,正仰头往嘴里灌水;
半数人穿着甲胄,铁片连缀的铠甲,铁环连成的锁子甲,钉着铜钉的皮甲,各各不一。
还有半数人没有甲胄可穿,只有单薄的布衫,破洞上补丁迭着补丁:
“这是……”
他一边问着,一边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正头盔,束好结绳。哪怕一万个想要把头盔拿下来,仔细看一看上面的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等一等?
等到下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
“头儿,我们到龟兹还有多远?”
“至少还有两个月吧!”被问到的一个老兵弯下腰,仔细结好鞋带,又一根一根调整绑腿:
“唉,现在那边,也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
到龟兹?
沈乐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这个词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让更多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
是了,他现在身在大唐,安史之乱已经打完了——或者说,刚刚打完。
因为这次著名的变乱,朝廷无力西顾,河西军镇多被吐蕃攻陷。好容易缓过气来,他们这支军队,就被朝廷派去,巡抚河西、安西等地……
印象中,这是大唐朝廷能够派往安西的,最后一支成规模的军队?
“走了!”
一声吆喝,军人们各个站了起来,归入队列。上马的上马,步行的步行,推车的推车。沈乐也循着肌肉记忆,找到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
还好还好,这具身体,属于一个骑兵,或者说,至少是低阶军官?
这么远的路,让我靠两条腿走过去,那真的要走到死了!
路途遥遥,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完似的。沈乐跟着队伍走在通往龟兹的路上,周围山势并不险峻,却几乎看不到绿色;
脚下的道路也不算崎岖,然而一路走过去,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甚至看不到干裂的泥土——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意味着,当地长年累月都是这么干燥,以至于泥土没有吸收水分的湿润状态,自然也不存在干裂。
沈乐跟在队伍里,走了足足三天,终于走出了这段山道,眼前看到一片绿色:
“啊,终于到有水的地方了……”
他下意识地舒了口气。可算有水源了!可算能喝点干净水了!
他水袋里的水,都快臭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喝了还没拉肚子的……
一口气还没松完,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如雷。带队军官放声大喊:
“敌袭——列队——”
啥?
啥啥?
沈乐赶紧向自家队伍聚拢。一边整顿队伍,一边学着同袍的样子摘下骑弓,张弓搭箭。
双方很快接近,他这边一箭射出,对面的箭矢已经到了头顶——
眼前一黑,身体翻滚下坠,很快,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再睁开眼时,身边七零八落,铁甲的部件散了一地,只有一片打满补丁的丝帛落在头上,看上去和巴黎世家的新款孝帽一般。
沈乐:“……”
啥?
我死了?
铁片轻轻震动,流光闪耀,仿佛在嘲笑他一样……
(本章完)
第571章 沈乐:别这样看我!我没入魔,真的
第571章 沈乐:别这样看我!我没入魔,真的没有!
被一顶头盔鄙视了。
或者说,没通过一顶头盔的考验。
沈乐摸摸脑门,把那块脆弱的丝帛、布衬垫恭敬取下来,捧到一边放好。再弯下腰,小心捡起甲片,一枚一枚放到桌上:
甲片上轻轻闪耀的流光,仿佛编织成了一行字。“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唉,看来还要再接再厉,努力奋斗,才能取得这顶头盔的认可——这会儿,它如果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大概会说“废物,比我原主人差多了”吧?
拜托……我是个学生,不是武将,更不是骑将……
我连马都不太会骑好吗?在那段记忆当中,骑在马上,从腰到腿都是僵硬的,要一点点梳理记忆,才能让自己坐在马上舒服一点……
至于进阶版本,策马奔腾,骑马冲阵,马上开弓,那就更别提了。
事实上,我能在马上把箭射出来,不至于晃下马背,已经觉得自己很强了!
沈乐闭上双眼,慢慢整理记忆,慢慢回想幻境当中的一切。好半天,他叹了口气,再次把头盔整理好。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直到手里的头盔轻轻颤动,大有要立刻散架的趋势,才一咬牙,把铁盔重新扣上头顶:
“再来!”
眼前一黑,又是一亮。沈乐睁开眼睛,心里就惨叫了一声:
“不是吧,从最初进来的地方开始啊……”
那岂不是他要重新走一遍戈壁滩,再熬几天?
好在熬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趁着这几天时间,沈乐努力融汇记忆,努力练习:
在马背上跟着走,骑马,策马飞奔,马上开弓射箭。
只能说有肌肉记忆相当于作弊,三天时间,他就能正常策马飞奔,能够和队伍里的其他人齐头并进;
能在马匹放慢速度,几乎停止的时候,射中他之前看好的目标,比如一块和人差不多大的石头。
但是,想要一边飞驰,一边箭箭中的,他还做不到,还差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练习……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慢慢练了。沈乐深深吸一口气:
前方,远处,马蹄杂沓,尘土飞扬。敌人已经来了——
他整理一下腰带,把武器调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和同袍们一起张开骑弓:
三,控制马匹,略略抬高射角。
二,估算敌军距离,搭箭,拉弓。
一,敌军抵近到合适距离,射!
黑云一样的箭雨飞腾而起。下一刻,对面也飞起一片黑云,劈头盖脸,向沈乐这边冲来。
这一次,沈乐已经能够自如地控制呼吸,右手挂回弓箭,左手抓起圆盾,挡住自己头脸要害;
然后,身体蜷缩,伏在马背上,在箭支砸落圆盾的闷响中,伸手拔出马槊:
冲锋!
马蹄得得,冲阵向前。双方骑兵相向奔行,只是一瞬间,就已经交错在一起。对面的敌军,在他的视野里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那人头发蓬乱,随意扎了一条辫子,却也挡不住焦黄的碎发从四周散逸开来,糊在脸上,和卷曲的胡须连在一起。
面庞黑里带黄,粗糙干裂,显然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日晒,一眼望去,甚至能看到脸上粘附的尘土。
身上穿的与其说是皮甲,不如说是皮袄,多年的油垢一层一层积在上面,让整件皮袄脏得看不见本色,硬挺得反光:
而敌军越来越近,一边举刀策马,一边咆哮的时候,那一口凹凸不平的大牙,黑里带黄,和身上的皮袄都差不多颜色了!
这是哪个地方的土著马匪!突厥人?吐蕃人?粟特人?
你别过来!
给我——滚远点儿!!!
沈乐一颗心脏砰砰乱跳。他本能地伏低身体,握紧马槊,用马槊尖端去抵住——去推远那个敌军;
当的一声闷响,敌军弯刀狠狠斩在槊杆上,马槊尖端猛烈地向右一偏。沈乐咬着牙,双臂用力,推回槊杆——
刺!
扑的一声枪尖入肉声响。半尺长的,扁平的枪锋没入皮袄,再没入敌军胸口,直插到红缨。
敌军双眼猛然睁大,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想要说话,却已经只有满口鲜血带着气泡涌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沈乐盯着他扭曲的面容,却也心底一慌,大脑一片空白: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他双手自然而然地失了力道,手中马槊,连同马槊上穿着的那个人,快速向下坠落,一直戳到地面。
战马奔腾,带着他冲向前方,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和敌军战马错身而过。这时候再要抓回马槊,已经来不及了——
“阿李小心!”
身后一声大叫。金铁交击,铮铮鸣动,沈乐再要拔出腰刀格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鲜血骤然喷到脸上,把他视野遮了个结结实实,随后,风声清越,如同弦鸣,颈边就是一凉。
视野整个黑暗下去。沈乐再睁开眼时,头顶上的铁盔又是稀里哗啦,散落了一地。
沈乐赶紧蹲下去捡铁片。一弯腰,指尖触到冰凉的甲片,之前的感觉一下子泛了上来:
策马奔腾时飞扬的尘土和马粪……
敌军嘴里喷出的腥臭气息……
马槊入肉的时候,手上反馈的触感,整个人穿在马槊上面沉沉坠落,一时还没死掉,一下一下挣扎的感觉……
胃里猛然翻江倒海。沈乐能做到的最快的反应,就是向前猛扑,跳出甲片坠落的范围,抱住桌下字纸篓:
“呕——”
“沈乐!沈乐你怎么了!”焦急的呼唤声从麦克风里传来。有白教授的声音,有某个特事局小哥的声音,还有今天到达的虬髯客的声音:
“你什么情况?能撑得住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
杀人了……
几乎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沈乐猛然咬了一下舌头,把后面几个字压了回去。别说,不能说!
不说的话最多去消化科,说的话,大概率精神病院!
“我没事……”
他喘息着回答了一句,又抱着字纸篓,跪在地上继续吐。
吐了半天,直到再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是胃里一个劲地翻腾,让他只能跪在地上,紧紧闭上眼睛:
“呕……”
别想,别去想……
杀人的不是你,是记忆中的那个唐军士兵……
他不杀人,人就要杀他……保家卫国,是最正当不过的事情,他杀的是叛军,是敌人……
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法子可以调匀气息,宁定精神的……赶紧入定,赶紧冥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忘掉……
原来杀人是这么难受的感觉吗……以前也杀过妖怪,也杀过僵尸,也和外国的狼人吸血鬼打过,都没有这样啊……
只有人,只有人……只有同类……
呕……
外面有人砰砰敲门。沈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掉字纸篓里难闻的气息,努力深呼吸几下。
他支撑着起身开门,门一打开,就被两个特事局小哥扶住:
“沈乐!你好点了没?我们送你去医院?”
“……好多了。我没事。刚刚那个甲片……给我的考验有点难……”
沈乐喘息着回答。两个小哥仔仔细细地观察他一通,还拿了个仪器上下扫描一遍,这才略略放心。
一个人到研究室里面去收拾打扫,另外一个把他扶在门口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是什么样的考验?方便讲一讲吗?”
沈乐闭目摇头。他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水,勉强喘过气,又开始低头穿铁盔的绳子。
嗯,这次触摸上去,甲片的触感虽然还是冰冰凉凉,却多了点柔和,并不是原来那种坚硬粗糙、这里那里有毛刺的感觉……
也许是他通关了一半的原因?
感觉甲片,或者头盔,对他的认可度高了一些,不至于分分钟要造反……
沈乐慢慢地打着结,编着绳子,有点出神。
战斗中来不及整理的思绪一点一点泛了上来,铁盔的主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是华州人,距离长安很近,只有不到两百里之遥……
他虽然不是将门世家,不是那种父亲、祖父、曾祖父一代一代,都出将军、出刺史的家族,却也是当地的老兵,富户,从小练武。
当地将门要出征的时候,整编队伍,就是从周围的乡党之中选拔儿郎,聚集在自家的将门子弟身边。
而家里的妇孺,就等着自己的父亲,兄长,儿子,上战场去带回荣耀,带回官职,带回财富和田地……
但是,这样平静的,安宁的,有时候又波涛汹涌的生活,一下子碎了。
安史之乱到来,距离长安不到两百里的地方,瞬间就被兵锋扫过。
先是征兵去守潼关,又在潼关因为那么丢人的原因陷落之后,迎来了极其可怕的掠夺和报复: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一下子,整个世界的秩序,全然崩塌,笃定又踏实的老兵生涯,什么都不剩了……
幸好还有当地的将门。从乱世中崛起,对上,成为乱世当中的擎天玉柱,平定战乱;
对下,收拢家族,收拢乡党,让家乡的孩子,能够有出人头地的途径——想要成为十里八乡的头面人物,就出去打仗!
铁盔的主人就是这样踏上了漫漫征程。他生也晚,在安史之乱当中,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只能跟着家人逃奔,没资格上战场;
而乱局结束,家乡的将门被派去安西四镇,要征召府兵一同前往的时候,他就整顿衣甲鞍马,高高兴兴地上了路:
去远方!
去边塞!
男儿功名马上取,这一去,再回来的时候,至少也要拿个将军的称号!
阿李没有辜负从小的练武,至少第一战,他就已经拿了一个人头。当然,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至少,他也没死在这一战,不是吗?
“沈乐?沈乐你还好吗?”
外面又有人砰砰敲门。沈乐放下编到一半的铁盔,出去开门,就看到一个年长的特事局官员站在面前:
光是站着,一种格外沉厚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引人注目。他向沈乐微笑一下,举起手中拎袋:
“据说你今天不太舒服?我带了一些安心凝神的东西过来,能帮上忙吗?”
啊这……这个样子,是惊动了当地的大领导?
这位修行者的功力看起来不浅……
能在敦煌这种地广人稀,古迹众多,分外容易闹事儿的地方,坐镇特事局,看起来,这位无论是功力,还是手腕,都很强啊!
所以,特事局的小哥飞快往上报,这位特地来一次的原因是……
沈乐侧身请他入内。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深深吸气嗅闻,顺便展开精神力探查。
那位官员忽然停住脚步,冲他微微一笑,翻出一枚党徽别在胸前:
“你放心,我不是宗教信仰者——至少不是本地宗教的信仰者。
这个地方,还是比较重要的,特事局怎样也要派一些自己培养的人过来,不能全交给当地教派嘛!”
那是,那是!
敦煌这地方,好歹汉民族还占绝大多数,少数民族一共加起来也只占2.2%!
特殊事务部门失控了怎么行!
沈乐一下子安定了下来。那位官员把拎袋放在桌上,往外一样一样拿东西:
“这是清神香,可以帮助安定心神,不容易为外魔所扰……”
“这是冰莹露,冥想的时候,在鼻下抹一点,或者滴一滴到加湿器里,让它慢慢散发,就算用不上它安定心神的能力,也能让人舒服一些……”
“这是正念额带,上面织了一些符篆,还缝了几枚玉珠,缠在额头上,可以很妥帖地压住眉心和太阳穴,帮助人振奋精神……”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是送礼来的。都是些安心定神,驱赶外魔的东西,也就是说,人家怕他有点儿什么异样……
被鬼怪附身了,还是陷到奇怪的记忆里,出不来了,可能会造成人格分裂?
说起来,佛家的修行有百世轮回,有观世间一切疾苦,道家的修行可能被外魔所扰,整个人走火入魔什么的……
这位过来,是为了看我会不会走到这一步,提前做个防范的吧?
五六样礼品往桌上一放,沈乐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认真道:
“您放心,我不会有事情的——不会性情大变,也不会入魔什么的。
这个铁盔给我的考验,无非是让我旁观它主人的一些回忆,看我能不能承受住。我只要醒过来,就能确定我身在现实,不会陷在回忆里……”
那位官员眉心的纹路,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沈乐笑得越发真诚:
“刚从记忆当中脱离的时候,是有点儿难受,就像刚刚被过山车甩出来了一样。您放心,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下次肯定不会这么狼狈!”
特事局官员很仔细地观察着沈乐,好半天,微笑起来,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
“您别怪我们过于谨慎。您的安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是我们需要最优先关切的目标。
如果您有任何地方觉得不舒服,或者需要帮助的,请不要不好意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嗯……虽然我还是更倾向于有事情自己解决,但是,想要求助的时候能有方向,还是很好的。
沈乐笑着送走这位官员,收起所有礼物,继续编缀手里的头盔。
现代社会,有人在努力奋战,守护这个国家的一切;而在古代,在这个铁盔的记忆当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每朝每代,任何时候都有……
这一次,编缀完铁盔,做好衬垫之后,沈乐已经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直接捧着头盔,往头顶上扣:
再来一遍!
过一过二不过三,第三次进入记忆,我肯定能通关!
这次果然顺利得多。利用接战之前的三天时间,沈乐努力练习马术,练习在马上持槊冲锋,练习感受战马的奔跑腾跃,利用马力刺出长槊;
然后,在马槊达成目标的一瞬间,赶紧换成长刀,劈砍,刺击,招架!
三天时间练不出什么样来,但是至少,他已经能把肌肉记忆,稍微融会贯通一点。
到了接战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沈乐,双手平举长槊,刺入敌军胸膛,放手,转身,拔刀,挥出一道雪亮的银光!
铮!
铮铮!
二马错镫,各自向前。沈乐左手圆盾不断格挡,右手长刀飞舞,在敌军当中斩出道道银虹:
像是被那个头盔的主人附身,又像是头盔主人的记忆和力量,被他充分吸收、转化。而且,甚至还加入了自己的力量:
他自己也是个修行者啊!
他的力量,敏捷,专注,观察力,各种方面,其实都远远超过普通人啊!哪怕不能施展法术,只能平a,他也理应比铁盔的主人强啊!
沈乐似乎进入了奇妙的境地,战斗当中,得心应手,一点也不觉得艰难。
一边冲锋,一边劈砍刺击,看着敌人从身边惨叫着摔落,心如止水:
嗯,长刀挥舞的感觉,似乎也比马槊刺进人体的感觉要好一些。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格挡,在和敌人的刀剑相碰;
有时候能砍中一刀,也是落在头盔上,皮甲上,能砍破口子已经不容易;
唯一的一刀命中,也只是轻轻掠过,砍出一道奔腾的血泉。手上并没有太多阻力,也并没有去感受、去思考的余地:
这是在战场上啊!专注!专注!把所有的动作,把身边所有的变化,所有的反应,全部交给本能,不要东想西想的!
蓦然身边一轻,面前干干净净的再无人拦阻,赫然已经杀透敌阵。身边,带队军官提高嗓子:
“整队!回头!冲!!!”
沈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左右观望。身边的战友们几乎人人浴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人的鲜血。
然而听到喝令,却没有任何人畏惧退缩,只是高高举起长刀,大声呼喊:
“万胜——”
“万胜!!!”
马蹄如雷,滚滚向前,冲向那些尝试冲乱我军步兵队列、尝试砍杀抢掠的敌人!
杀!
杀!
杀!
战马掠过之前接战的军阵,沈乐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侧身,从地上——从倒地的尸体上拔起马槊。
收刀入鞘,舞动长槊,破风当先:一寸长,一寸强,三四丈长的马槊对三尺长的弯刀,本来就有巨大的优势!
冲过去!
这一战酣畅淋漓。披着铁甲的唐兵,对于身穿皮袄的当地马匪,本来就有巨大的优势;
而跟着将军一起开拔,前去支援安西四镇的唐军当中,又有不少经历了安史之乱、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当然,确实也有一批新兵,但是,有老兵带着,面对不如自己的对手,战斗力还是发挥出色:
“好小子!干得漂亮!”马速慢慢降低,一个巨大的巴掌,立刻落到了沈乐脊背上。
他循声回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取下头盔,用力擦着汗,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没给你家里丢人!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干掉好几个人头,真是天生的将门种子!”
沈乐仰着头向他微笑。笑了一会儿,沙地上的热气升腾上来,眼前渐渐模糊:
一明一灭之间,整个人已经回到了实验室里,头盔的重量安安稳稳地落在脑门上,没有半点要散架的样子。
呼……过关了?
沈乐取下头盔,来回翻转,仔细看了一遍,又向内输入了一遍热流。
头盔安静地被他抱在手里,慢慢吸收着热流,并不旋转,也不震动;
只有一幕又一幕光影,快速掠过眼前:
那个阿李,那个带着家人的希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在头盔的记忆当中,持槊冲锋,并没有干掉敌人,也并没有丢掉自己的武器。
他只是握着长槊,来回刺击、拨打,在战场上冲开一条血路;
再冲回来的时候,被旁边敌人的鲜血扑到脸上,伸手去擦,差一点就被撞下马背……
即便如此,战斗结束的时候,还是得到了长官的夸奖:
“不错不错,第一次上战场,能活下来,能不受伤,已经很好了!——下一次,争取干掉一个!”
所以……我要打出比原主人强的战绩,才能过关吗?
这要求有点高啊!
(本章完)
第572章 头盔你非要打扮好了,你才肯找同伴
第572章 头盔你非要打扮好了,你才肯找同伴是吧?!
一个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只要保证自己不死就可以了——能够成功杀敌,就超过了原主的战绩。
但是,等他升到小队长呢?
升到校尉呢?
独领一军呢?
沈乐已经开始头疼了。现在,唯一能安慰到他的就是,这个幻境,不用一次通关,可以从头再来——
从头刷,反复刷,哪怕没有大神帮忙做攻略,应该,也总能够刷通关的?
除非顶级手残,别说打大头要靠风灵月影,就算前面的轱护院,都要靠风灵月影“叮”过去的那种。
沈乐觉得,自己还没到这种地步,被铜片反复加强过的身体素质,应该还是能超过那些战士的,吧?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沈乐抱着头盔,左看右看,努力输入热流。
幻境当中,这位头盔的原主人,是穿了一身甲胄的,还有弓箭,刀枪,战马。战马什么的不指望了,铠甲的其他部件……
至少给个方向?
他闭目端坐,丹田内金色圆珠快速旋转,努力把热流注入头盔。头盔倒也来者不拒,给多少,吸多少,奈何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反应。
沈乐耐心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无果,只能抱着头盔,运转热流,勾连铜片。
让铜片轻轻震动,和头盔勾连在一起,再展开地图,寻觅能够和头盔发生共鸣的存在……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五百里,咦,怎么没有?
铜片展开的地图上,老大一片空白,根本看不见和头盔呼应的对象。
别说没有光点,连很远很远、很模糊的方向,都没有一个!
这不对啊!
沈乐脱离定境,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绕了几圈。
很久很久之前,他修复妆奁盒,哦,修复兰妆的时候,在珠溪镇入定,都能感受到妆奁盒的其他部件远在北方;
之后他修复佛龛的时候,寻找佛头,甚至能感觉到佛头应该在欧洲方向;
时过境迁,这都一两年过去了,他的功力也大大提升了,没道理他找不到盔甲的其他部分!
是铠甲出国了?还是铠甲被毁了?
又或者……这个头盔,根本没有要集齐它兄弟的意思?
沈乐沉思了一会儿,安静下来,努力感受头盔的灵性。
手里捧着的头盔安安静静,冰冰凉凉,哪怕吸收了他给出的大量热流,头盔还是一副死样怪气的感觉,丝毫不打算给反馈;
和之前一言不合就自主解开绳索,自主散成一地,完全相反。
给沈乐的感觉像是,之前把记忆传导给他,让他在记忆当中反复试炼,已经榨干了所有的力量,一滴都没有了……
“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再重新刷一次,刷出完美结局,所有同袍一个都不死吗?”
沈乐把头盔戴到头上,放下,再戴上,再放下。半天都没有折腾出反馈,只能叹口气:
“唉,搞不定。算了算了,从基础部分开始吧——这个头盔,还有一部分没完全修好,还有待继续加工……”
他手指翻飞,一根根解开皮绳,把甲片拆开。选取那些做过标记、上面应该有鎏银纹,但是现在已经全部褪落的,一片片挑出来:
“所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之前偷懒没有学会这门手艺,全都交给合金大佬去做,现在,还是要从头开始学啊……”
不过,现在搞鎏银工艺,比他之前在珠溪镇老宅,要方便得多了。
老宅那里,除了一个院子,啥都没有,炉子要自己生,药剂要自己买。
防止吸入汞蒸气什么的,要么靠大功率抽风机全部抽走,要么靠自己肉身去扛,至于汞蒸汽怎么无害化处置,这就更是个大工程了……
而在敦煌研究所这里,沈乐只要说一声,就有人把所有的仪器设备弄好,整整齐齐放到沈乐面前:
“水银?有有有!”
“硝酸?要化学纯的?没问题!”
“坩埚……钉字砧……开锤……铁砧……这个要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打铜锤……鎏金棍……铜丝刷……这个很快的!”
“还需要一套通风设备,把银汞齐加热出来的汞蒸汽抽走,净化完毕?这个……我们这里没有现成的……”
沈乐默默地掏出手机,打开支付界面。和他对接的研究所行政人员眼睛一亮: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只是弄个通风橱,再搭一套净化装置,简单得很!
放心,研究所里,缺什么也不会缺地皮,三天绝对给你搭起来!”
但是缺钱。沈乐默默地想。好在他不缺这个钱,而且也不介意给研究所留一套设备,顺手就刷了卡:
“别的不谈,通风橱可一定要好的!鎏金操作很精细的,操作稍微麻烦一点,没准就失败了!”
“没问题,没问题。”那位胖墩墩的行政飞快点头,转过身,立刻就开始拨打电话。
沈乐走出去几步,就听他提高声音吼人:
“给我用最好的,拿大牌子来,别用本地产的东西糊弄我!之前你们装的通风橱,几个老师都说不好用,操作麻烦,特别容易失误知道吗!”
沈乐耸了耸肩,缓步走远。通风橱、手套箱这种东西,看似非常简单,只是一个柜子上面镶块玻璃,让人能够透过玻璃看清里面情况;
然后在下面开两个孔,装两个手套,让人可以把手伸进去,戴着手套进行操作,不用沾染到通风橱里一点一滴毒素。
论原理,论工艺,仿佛阿猫阿狗都能做,不用专业人士,揪个木匠来也能做到。
其实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高度有问题,开孔位置不对,手套质量不好的通风橱,操作起来的难度,那真是谁用谁知道……
有沈乐肯刷钱,一套通风橱,连同里面的鎏银设备,飞快备好。
所有的杀金炉,抹金台,烤黄罩,一样一样,全都放在通风橱里,隔着玻璃就能操作;
通风橱顶端,气泵轰轰抽气,把含汞废气抽进喷淋塔。耐酸泵将酸性饱和高锰酸钾溶液抽到喷淋塔,呈雾状在塔里喷淋,与含汞气体反应……
这一套现成的设备,有方案,有图纸,拿去给设计师看一眼,立刻就能动手装起来。
沈乐只需要等待设备装配完毕,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鼓捣鎏银的预备工作。
他定制了一百片铁甲片,上面做出凹凸不平的纹,等待往上鎏银。然后,开始对买来的甲片,进行预处理:
先用细钢锉打磨掉待鎏银的甲片表面,那些残留的小疙瘩或者残凸部分;
再用粗砂纸、细砂纸一轮一轮打磨,直至待鎏金面上,不再留有砂纸打磨的痕迹。
按照古法鎏银,本来还要用磨铜炭蘸水,做最后一轮打磨,直到鎏银面光滑明亮,呈现镜面效果。但是现在,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粗砂纸,细砂纸,极细砂纸,极细极细砂纸——2000目,3000目,5000目,10000目,只要你敢买,肯定买得到。
也不用手磨,各种大大小小的打磨头,找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沈乐耐着形状,一轮一轮打磨,直到一百片铁甲片全部光滑如镜。
再用清水——娃哈哈纯净水冲洗三遍,确定待鎏金面上全部挂上水渍,说明上面没有半点油迹:
有油迹,就会影响之后的鎏金鎏银,必须再度打磨,连油剂一起打磨掉为止……
这是个细活儿,不算太重,但是烦人。
沈乐一头扎进工作当中,连续几个小时头也不抬,更不用说摸出手机刷个微博、聊个天、打个游戏收个菜;
反而是研究所里的老教授们指指点点,拿他教育自己的弟子:
“你看他这个样子,这么专注,难怪能够成功。你要是能有他的一半专注,论文早就写出来了,也用不着我卖老脸帮你找期刊!”
“……老板,咱们且不说论文的事情,专注不专注,和成功不成功有关系吗?他成功是因为有超能力啊!”
“胡说八道!没这份劲儿,给你超能力你也用不了!你去入个定试试?屁股上粘了钢丝球,坐下去不到一分钟,就能跳起来抓耳挠腮!”
学生们抱头鼠窜。沈乐根本连听都没听到,耐着性子,一枚枚打磨铁片,把它们全都准备好。
然后,等通风橱、净化装置全都准备好了,将鎏银设备和材料移进通风橱,摩拳擦掌,开干!
做鎏银比做鎏金简单,嗯,主要是银子便宜。
做鎏金,要么沈乐钱去金陵那边,买一批金箔来用,要么就是拿金块出来,自己打成金箔,若不是放在研究所里,都要担心被偷走;
而做鎏银,哪怕是高纯度材料科研用薄板银箔,0.01毫米厚度的,也不了几个钱,闭着眼睛,随便下单……
做鎏银的第一步是“杀银”,也就是熔炼银汞合剂(银汞齐)。沈乐用剪子把银箔剪成银丝,放到高精度电子秤上,仔细称量:
“再放一点……再放一点……‘杀金’的时候,金和汞的比例是1:7,但是‘杀银’的时候,银和汞的比例,是1:15……”
也就是说,“杀银”比“杀金”要多用一倍的汞。沈乐称好银丝,再称好水银,一边一个放好,端来坩埚,开始灼烧:
最早的时候,是用白木炭(杉木炭)加热的。现在就不必了,有专门的电坩埚,也有喷枪,任君挑选——
好处在于,不管是电坩埚还是乙炔喷枪,都不会烧出碳灰,污染鎏银表面,也方便控制热量,快速加热。
坏处,嗯,大概是“不能坚持古法”吧?
沈乐自然直接选择了电坩埚:不用拿喷枪,可以省一只手。他把称量好的银丝倒进坩埚,打开加热开关,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银丝变亮了……变红了……开始变软了!有点要液化的趋势,表面也有点氧化,开始发黑……
他赶紧端过旁边的水银,哗啦倒了下去。水银倾泻,没过银丝表面,而银丝很快就漂浮到水银上面。
这个现象,沈乐心里早有准备:他看过的材料上已经提醒了,因为汞的比重比银大,所以,银不会像黄金一样沉入汞中,也不会熔于汞。
这时候,就要倒入硝酸,然后用烧红的炭棍搅拌……
沈乐镇定自若地端起称量好的硝酸。按照前人的经验公式,一两银,半两硝酸,哗啦一下,倒进坩埚:
一股黄烟顷刻冒起,遮蔽视线。等抽风机努力工作,把黄烟全部抽走,银丝早就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沈乐紧紧盯着眼前的坩埚。坩埚里,银丝倒是没有了,但是,也没有像书里说的那样,形成银白色的、变稠的,有点像泥质的物体;
相反,水银还是水银,银丝好像还是有点银丝。等等,需要搅拌!
要用木炭棍烧红的那一头搅拌!
木炭棍呢?!
沈乐“哎呀”一声。古法鎏金,是用白木炭加热坩埚,到需要搅拌的时候,钳子从炉膛里夹出一根木炭,直接就能用来搅拌;
他现在图方便,把木炭坩埚改成了电坩埚,木炭没有了,烧红的木炭棍,当然也没有了……
所以我应该在旁边备个加热炉,单独加热一根木炭棍?
沈乐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通风橱里蒸汽蒙蒙,快速上升。他再回过头来,手忙脚乱关掉加热装置,就看见坩埚里面,呈现异常纠结的形态:
一部分团在一起的稠厚的非牛顿流体,当中插着几根细细的、发黑的银丝。至于水银,不好意思,坩埚里液面下去一小半……
“在金丝熔在汞中后,要立刻将坩埚从熔炉中夹出,不能耽误一点时间。”沈乐恍然想起他看的材料上,对“杀金”工艺的描述:
“因为汞在高温下蒸发很快,不及时夹出坩埚,汞继续蒸发,‘杀金’一举不得,前功尽弃!”
唉,这个制作金汞齐,啊不,银汞齐的过程,还真难啊。确实如材料上所说的,要求稳中求快、忙而不乱。
手上稍微慢一慢,稍微把握不住时机,立刻就出问题了……
沈乐叹口气,清理掉这一坩埚的材料,从头开始。
这一次,他不敢再用电坩埚,以免切断电源后,电热丝仍然持续供应热量,让汞蒸汽大量蒸腾。
他找了两块木炭,放到电坩埚里加热,又换了一个全新的坩埚,一只手放进银丝,一只手拿着乙炔喷枪,往里面持续喷火:
把银丝烧红!
倒入水银!
倒入硝酸!
用长铁钳夹起烧红的木炭棍,快速搅拌!
嗯,随着木炭棍的搅拌,手下的触感越来越致密,越来越粘稠,感觉确实在向银汞齐,或者手工艺者说的“银泥”发展。
沈乐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换个钳子,夹起坩埚,把银泥倒进盛着凉水的瓷盆:
一股热气剧烈地蒸腾而起。沈乐耐着性子等银泥凉下来,伸手探进水盆,把水底摊平的银泥捏成堆块。
一边捏,一边感受银泥的触感,一边竖着耳朵听:
嗯,能听到轻微的“吱吱”声,触感也很奇妙,比橡皮泥要重,要坚硬,但还是有种细腻的感觉,随手变形。
他把捏成堆块的银泥从水盆里捞出来,放在干净瓷盘里备用,然后,就正式准备鎏银:
打磨好的甲片……
银泥……
硝酸……
鎏金棍,棕栓,脱脂……
一样一样准备齐全,在工作台上铺好洁净的高丽纸,把甲片放到台案上。
在鎏金棍的秃头小铲上沾点儿硝酸,再用鎏金棍抠一块银泥,再蘸点硝酸在待鎏的甲片上涂抹:
要一片紧挨着一片地涂抹,片与片之间,不要留有缝隙……
等等!
这一块抠多了!抹得太厚了!
这一块又抠少了!抹过去的时候,当中少了一块!
这边多了一块银泥疙瘩!
这一块……坏了,银丝没有在水银里化开,还是一坨银丝,硬的!
沈乐欲哭无泪。还没到后面的步骤,他就有预感,这次鎏银肯定要失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怪物……
算了,反正准备了一百枚甲片,不够还能继续做,再接再厉,努力练习!
好在涂抹得不匀还能补救。涂完银泥,用棕栓蘸着硝酸,在涂抹了银泥的甲片上刷,把厚薄不匀的银泥刷匀,把银泥疙瘩刷下来。
随即用开水冲洗,把银泥层上的硝酸冲洗干净,再上火烤……
鎏过银的甲片在电炉上方来回翻转,一边转,一边用鬃刷轻轻地摁。
沈乐屏住呼吸,看着那鎏银层被烘烤到一定程度,慢慢开始发亮,像汪着一汪水银:
嗯,水银烤开了,可以擦了。用脱脂在水银层上面擦一遍,边边角角全部擦到,把可能的残存疙瘩擦下来,然后继续烤,继续烤……
“话说鎏金烤好的结果,是金层从白色变成暗黄色,鎏银烤好是什么表象啊?银也是银白色的啊!难道要烤至发黑氧化?”
沈乐一边纠结,一边猜测。事先看过多少材料、多少视频,也比不上自己动手试验一次:
背下来太多资料,真正上手了,还是慌的!
“没事!一般器物,可以鎏银两三遍,有些特殊器物,五遍六遍七遍都有!我反正有钱,有闲,反复尝试就完了,不怕!”
靠着钞能力带来的无限试验次数,沈乐一遍一遍,来回折腾。
渐渐地,他终于掌握了加热、倒硫酸、关火的时机,靠着肉眼和精神力观察双管齐下,做出了反应充分的细腻银汞齐;
他涂布银泥的控制力越来越强,小铲子抹过,可以一次到位,不至于坑坑洼洼,多一块少一块,也不至于多一堆疙瘩;
书上说的“银泥比金泥发糠,在鎏银纹饰当中,往凹沟涂抹银泥,要比金泥多推抹几次”,找到了合适的量与厚度;
至于“烤黄”,也就是加热鎏银后的器具,把银汞齐上面的水银烤掉,那也掌握到了完美的时机:
一次鎏银完成,甲片上面的银色厚薄均匀,不见凹凸不平,也不见疙瘩毛刺。
再用专门的玛瑙轧子横竖交错,一道一道来回轧过去,整枚甲片亮闪闪,光灿灿,鲜明耀眼。
“这才是公子少爷——啊不,有钱人,有钱军官的打扮啊!”沈乐拿着最新完成的甲片,上上下下,来回翻转着看,终于满意点头。
他拍拍安安静静,墩在一边的头盔:
“乖,稍微等一等。我养足精神,明天就给你上鎏银——鎏银上完了,再穿上红缨,灵性应该就恢复了吧!”
头盔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实验室隔壁,白教授一巴掌拍到弟子头上:
“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这才几天啊,鎏银这种手艺,已经练熟了,可以稳定上手了!
——你但凡有这本事,练出一技之长,就算进不了研究所,外面也有饭吃!”
弟子捂着头不敢回嘴。老板,你只看到他没日没夜地练,一口气练出来了,你也不看看这样练的前提是什么?
不限量的银箔,不限量的水银,不限量的硫酸!
哦,还有一个专属的实验室,一个专属的通风橱+净化装置,24小时供他使用,想练多久,就能练多久!
我们一天能抢到几小时仪器,您老人家心里没数吗?
我们一天在上课,写论文,写报告,帮导师写国自然申请表,跟着导师出去应酬之外,有多少时间能上机练手艺,您老心里没数吗?
但凡我有他的条件——算了,有他的条件,估计也不见得能这样没日没夜,连轴转乐此不疲……
鎏金这工艺,耗金量又大,耗时又长,环境污染又大,现在已经淘汰了,现代做首饰都用镀金了,谁还折腾鎏金啊!
沈乐还折腾鎏金。文物修复,要的就是古法,它原本是鎏金的,你就不能图方便上镀金。
一道道工序完成,一片片甲叶变得银光灿灿,还用染色丝线编成盔缨,仔细穿进缨管当中。
一块块编缀起来,眼前光华灿烂,赫然是头盔主人出发时,雄赳赳、气昂昂,戴在头上的那顶铁盔。
嗡嗡一声轻鸣,铜片在冥想视野中悄然展开,一个个光点,在地图上幽幽亮起……
沈乐瞬间无语。
好吧,一定要鎏银完毕,穿上盔缨,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你才肯找同伴是吧?!
(本章完)
第573章 答应不提前开掘,它自己跑出来了怎
第573章 答应不提前开掘,它自己跑出来了怎么办?!
头盔不语,只是在地图中莹莹发亮。
铜片也不语,只是一味展开地图。沈乐按定心神,在地图上仔细看去:
嗯,我站的这块地方在敦煌,已经把嘉峪关甩在后面了,把青海湖也甩在后面了,已经走出了河西走廊,走出了祁连山脉;
再往前,是天山山脉。天山以北是昔日的北庭都护府,而天山以南,是曾经的安西四镇:
龟兹、于阗、疏勒、焉耆……
贴着天山,塔里木盆地边缘,一连串的城市,如同绿色的明珠镶嵌在塔里木沙漠边缘。
和头盔相呼相应,在地图上亮起的光点,有些在沙漠边缘,也有些……
“好像在沙漠里面啊……啧……”
所以我还是免不了要进去一趟吗?到里面去找东西?找一件铠甲,或者找一堆散落的甲片,或者,找一些各种各样的零件?
沈乐死命盯住地图,努力把光点所在的位置记忆在心里。
有一说一,在没有城市名称,没有公路线条,没有行政区划界标,只有山川河流的情况下,要记忆这些,还是很有点难度的——
不相信这点的人,自己拿张卫星地图,随便点几个点,然后尝试记忆一下就知道了。
幸好,他到了光点附近,还能反复进入冥想,反复修正方向,否则,沈乐真心没有把握,能找到这些盔甲残片……
咳嗽,有人比他更没有把握。虽然没有把握,却还是死死缠住他不放:
“你要走了?去干什么?是不是去找这副铠甲的其余部分?带上我!”
虬髯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只差没有一把抓住他胳膊,保持两个人的距离恒定为零。沈乐一脸为难:
“章老师……”
我们这次出去,是要爬戈壁,钻沙漠,可能还要翻沙子,有很大风险的啊!
当然,这点风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身为修行者,我完全能够自保,但是,我能自保,不代表你也行啊!
您安安静静地待在研究所里,等我下次挖到什么,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用叫我章老师!叫我老章就行!”虬髯客豪气地一挥手:
“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也没带过你的课,用不着喊我老师!——你是要去找这副铠甲对吧?请务必带上我!你要是不带我……不带我……”
他愣了一愣,卡在这里,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威胁沈乐。
人家不是他的学生,也不是他单位的工作人员,甚至都不在他当评审的期刊发表论文——人家根本不发表论文;
似乎唯一能拿捏的就是“你下次修铠甲我不帮你看了”,但是章教授想了想,这种事情他绝对做不出来。
听到哪里有唐代铠甲出土了,他哪怕断了两条腿,爬也是要爬过去的,是他求着沈乐给他看一眼才对!
等等,有了!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给你导师打电话!”
沈乐苦笑。章老师,我不是不愿意带你,事实上,您啥都不图,火急火燎地就过来帮我看头盔补得对不对,我是真念你的情——
问题是,这次出去,风险很大,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啊!
“是这样的章老师……我这次的目标……”他索性打开地图,在塔里木盆底周围画了一个圈子,手指几次侵入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可能会到沙漠中心去。那里非常危险,您反正是做甲胄复原的,不是做考古的,您在研究所等着,等我把东西拿出来再看不行吗?”
“那怎么一样!”虬髯客气势汹汹地挥舞胳膊:
“做甲胄复原,最好的机会,就是从出土的时候开始介入!有些时候,出土过程中不当处理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对了你提醒我了……”
他放开沈乐,掏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当中划来划去。手指按在屏幕上,忽然抬头问:
“对了,你介不介意有考古队跟在后面?看一下你找的东西是在哪儿出土的,顺便查一查,周围还有什么东西?”
“……我说介意有用吗……”
沈乐喃喃着翻了个白眼。
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像沈乐进沙漠,特事局努力劝阻,奋力劝阻,也根本拦不住,只能给他派了一辆越野车,外带一辆保障车辆;
考古队伍也找了车辆跟在后面,遥遥缀着,摆明了就要蹭沈乐的发掘地点,沈乐也拦不住他们。
有些在这行干了一辈子的老教授,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发掘出某个价值足够大的古迹,让某一段尘封的历史重见天日。
得到可能的线索,他们爬都要爬过去,死在沙漠里都在所不惜,更不用说跟着大部队,还有保障了……
“唉,你们多注意注意后面的考古队,一定不要让他们乱跑啊。”到最后,沈乐也只能这样叮嘱身边的特事局小哥:
“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我能飞行,会法术,还会地脉传送——他们可不行!一定把他们保护好了!”
“知……道……了……”
后座上,检点着装备的板寸小哥,拉长声音回答。有卫星电话,有无人机,有长枪短枪,车上甚至备了一发肩扛式火箭弹——
不够的话,还有保障车辆上面的装备,实在不够,还能呼叫后方支援。
但凡周围没有什么大妖出现,这个组合,都能撑到救援过来。什么?你说有特事局对付不了的千年大妖?
沈乐,以及沈乐身边的小油灯,那不是还在车上么。
这些天,沈乐在敦煌全力修复头盔,小油灯经过特事局牵线搭桥,到敦煌那个熔盐塔光热电站,又去狠狠地吃了一波电……
按照小油灯的说法,这种由太阳能凝聚而成的电力,带着极强的破邪力量,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基本上,那种一千五百年的大妖,就是一雷的事儿,叫它来得去不得!
车辆飞驰,沿着公路穿过天山脚下,第一站就奔了和田去。沈乐感应到的,最大、最亮的一个光点,就在和田这边:
和田,也就是是安西四镇当中的于阗,以盛产美玉著称。
所谓“玉出昆冈”,蓝田玉早就被采挖殆尽了,消失在历史风烟当中。在此之后,出自昆仑山脉的美玉,说的就是和田玉:
所谓的“羊脂软玉”,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还不是一味死白,而是润泽的暖白,如同羊脂,也如同少女细腻的肌肤。
沈乐手里也有几块羊脂软玉,是老游给他做销售代理的时候,用小墨斗生产的静心凝神打坐用木榻,和当地妖怪换的:
而在车辆到达和田的时候,一个胖墩墩的老头儿,就举着牌子,站到了高速路口:
“沈先生!听说您到和田来找东西?需要我当向导吗?这一片我都熟!每一个山头,每个矿洞我都熟!”
沈乐眯着眼睛盯住他看。这老头儿披着一件沙黄色的皮袍子,又矮又胖,从肩膀往下,宽度逐渐递增。
一头乱蓬蓬的短头发,七峤八裂地支棱着,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
再配上那两个大鼻孔,一对大门牙,看得沈乐非常想跳下车去,一指头点在他额头上:
“我来收你了!”
开玩笑,收是不能收的,毕竟人家是好意过来自荐。车辆一个急停,特事局小哥已经跳了下来,满面春风迎过去:
“黄先生,您消息好快啊!难得您肯出来一趟,我们平时找你想换点儿玉石,走遍几个山头都找不到你!”
“那当然,沈先生是我的大客户嘛。”老头儿骄傲的仰着头,看到沈乐过来,又赶紧一墩一墩地挪过去:
“沈先生,您卖给我们的那个坐榻可太好了,我本来还没法化形,坐在上面打坐了一年,立刻就摸到窍门了。您看……嘿嘿……能不能……”
一边说一边掏兜。那件厚厚的皮袍子,他两只小短手往里一伸,不知道从哪里掀开一条缝,就捧出两块鹅卵大的石头来。
晶莹灿烂,莹润生光,表面上包着一层焦色的皮壳,自然蜿蜒成纹:
“能不能劳您出手,再帮忙做几个?您知道……我们家人多,子子孙孙一大群,只有一个坐榻,日常排队都排不过来!”
沈乐有点意动,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小哥。特事局对这些妖怪,有没有什么管理和控制啊?
有没有对他们的数量有所限制啊?
多给几个坐榻,让他们多一堆化形的妖怪,会不会对当地的力量对比,生态平衡啥的,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沈先生想和他们做生意,就只管做好了。”小哥满眼羡慕,盯着那两枚羊脂玉,简直要从眼睛里伸出一双手,把玉石抓住捧回去。
一边盯着看,一边还是笑得温文尔雅:
“他们家相对还是比较温和的,对人类也比较友善。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比如短期内,一下子好几十个成功化形,那都没问题!”
沈乐瞬间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小墨斗从他背包里探出一个铅坠,晃了两晃:
【那就交给我吧!一米二长,80公分宽的坐榻,我一天能做两个!】
“等等!等等!”老黄赶紧举手阻拦:
“我能不能提供木料?我们藏了一些很好的胡杨木……这种木头,和我们家的气息,感觉更合拍一些!”
沈乐默默地又瞥了一眼特事局小哥。特事局小哥面无表情,装没听见:
胡杨是保护植物的好吧!
是国二!
你当着我的面说,要用胡杨木雕刻坐榻,你是想让我赞同呢,还是想让我出手阻拦呢?
沈乐尴尬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光点的方向,向右前方一指:
“往那边开!”
“好嘞!”
老黄自动自觉地跳上了车:
“那边都是矿沟的方向!我给你指路,告诉你们怎么开!放心,绝对给你们找最近的路,不会把你们带沟里去!”
沈乐笑着点头。他的冥想地图,只能标定方向,没法告诉他要怎么走——特别是怎么在公路上开车,怎么弯弯绕绕地寻找到所在位置。
如果没有当地人,咳嗽,当地妖怪引路,大概他就只能走直线过去,要么飞行,要么钻地,要么一段飞行一段钻地……
“往前。”车子转过一道山梁,沈乐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继续指点方向。老黄赶忙接上:
“好嘞,先生,您往右走,右边有条道……”
这样弯弯绕绕,转来转去。沈乐除了在每个弯道指路,就是趴在车窗上看:
“这里的绿化还可以啊。”
“当然了,昆仑山脚下么。”老黄骄傲地挺起胸膛,指点山峦:
“山上的雪水,稍微溶化一点点,流到下面,就够我们用了。没有这么好的雪山净水,也滋润不出羊脂美玉——”
沈乐侧目。羊脂玉是山体矿脉当中的,和雪水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地质系的,我也有常识,你别骗我啊!
“当然,ht市周围,这些年的绿化搞得越来越好了,主要还是政府的功劳。”看到沈乐眼神不对,老黄立刻转了个话题:
“这附近的沙尘天气,前些年,大概00年左右,一年能有两百天,这两年已经降到了120天。
滴灌引水,防风固沙,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林子长起来,我们这样生活在山里的妖怪,都觉得日子好过得多了呢!”
沈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精神力也漫漫延伸,拂向遥远的地平线。
沙丘起伏,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极端的干燥,卷到脸上,几乎能听见脸皮吱吱作响。然而精神力蔓延过去,已经能够感觉到蓬勃的生命力:
沙漠边缘,一条绿色的长龙蜿蜒千里,紧贴在地面上。那是铺在沙面上的网格化草皮,最近听说已经合龙,给塔克拉玛干沙漠锁了个边;
靠近城市的地区,也是比较靠南的地区,大丛大丛的灌木和小乔木交织成林带,手挽着手,把风沙挡在外面。
红柳,梭梭,沙枣,一片一片,一丛一丛,点染着浓郁的绿色。它们下方,有农民匍匐在树丛中,弯腰劳作:
“这是在种肉苁蓉。”老黄指点着给外来的客人讲解:
“肉苁蓉这种东西,可以接种在梭梭树的根部,长得很好。亩产能达到200多公斤,我们家也包了几百亩地,一年能收入好几百万呢!”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人类个子大大的,要弯腰曲背,才能爬到树底下去干活,我们不用!我们个子小小的!”
他伸出双手,光芒一闪,就变回两个肥肥短短的爪子,爪尖寒光闪闪:
“我们干这个,比他们方便多了!幸好当地专家一视同仁,人类也肯教,我们也肯教,我们生活越来越好了!”
“那是我们出了大力气求他们的!我们做了担保,做了防护!”担任地陪的特事局小哥忍不住插嘴:
“不然你以为呢?一群土拨鼠哗哗的涌进来,坐在那里听课,老师就算不吓死,也怕鼠疫上身啊!”
“我们……我们真的没有鼠疫……”老黄的气势一下子低落了:
“好吧,开了灵智,能听懂老师上课的孩子们,真的不会传染鼠疫!再说了,进来上课之前,我们不都洗过澡了吗?”
沈乐把脸转向窗外,死死抿着嘴唇,以免自己当场笑出声来。嗯,土拨鼠妖怪家族帮忙植树造林,很好很好;
他们能够参加人类劳动,依靠生产劳动来赚钱,比在山里苦哈哈打洞,啃草籽,摸到几块玉石就算过年,生活要幸福多了——
当然,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社会也稳定多了,不是吗?
一时间,他看老黄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许多。一边指点方向,一边悠悠聊天:
“你们家族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啦?”
“也……也没有多少年……也就五六百年吧。”老黄一下子萎缩下来,大概是家族史实在太短,不太好意思:
“沈先生,您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唐代官兵活动、驻守的遗迹?”
“啊……这个我真不清楚。”老黄整张脸瞬间纠结在了一起。想了想,吞吞吐吐回答:
“我们家族的历史也就这么点儿,而且,我们就算打洞,一般也是在野山坡上,不太去人类活动的地方。您实在想知道的话,问问那只老豹子?”
“豹子?”
沈乐疑惑。这儿有豹子?金钱豹吗?这么干旱、这么冷的地方,金钱豹不来的吧?
“雪豹!是雪豹啦!”老黄赶紧纠正:
“他有足足千年修行,应该知道一些……或者应该从长辈那里听说过。
不过,要找他的话,你们得另外派人去,我不行……我这样的,被他碰上了,也就是一口一个!”
沈乐笑笑答应。土拨鼠一生就是一窝,比起岩羊之类,行动算是相当缓慢,而且肉质各种鲜嫩。对于雪豹来说,无疑是一顿春夏特供大餐:
虽然都已经成了妖怪,理论上受国法保护了,但是,真的在野外碰上,谁知道呢?
“我了解了,真到需要咨询的时候,我会另外派人去找。”到时候就派老游去……
雪豹活动范围极广,日常领地范围平均200平方公里,跑出去上千公里长途也不是没有过。
更不用说那身皮毛,在雪线上下,在乱石当中,简直是天然的保护色,普通人看照片,把眼睛瞪脱窗了也找不出来。
要找它,还是老游这样眼尖的飞禽,比较专业对口……
他一边聊天,一边不停地感应方位,指点方向。车子在山区兜兜转转,连续转过几个山沟,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
“前面真没有路了。”老黄一脸为难:
“要么,就得靠越野车的本事,硬爬野地,要么就得徒步。您看……”
“谢谢您,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找吧。”沈乐很爽快地跳了下来,紧一紧背包,往山坡上迈开脚步。
身后连续几声刹车声,车子还没停稳,急促的喊叫声已经传了过来:
“沈乐!沈乐你等一等!我们跟你一起走!”
“别了吧……”沈乐无奈顿住脚步。紧走两步,迎上虬髯客,以及跟着他来的考古队老师:
“我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我走得快,我先去看看,等找到目标了,确认有价值,你们再来?”
“……那你别动手开掘啊!到地方给我们打电话!发视频!发直播!”虬髯客看他走过来的那几步,就知道自己这群人跟不上。
没法比,完全追不上去,一定要跟在后面,只能是个拖累。没奈何,只能抓着他拼命叮嘱:
“你可千万等等我们!”
“放心,我会的!一定会的!”
沈乐满口答应。他挨个儿向五六个老师保证过,这才快步离去,走向山坡:
至少30度角,坑坑洼洼的山坡,在他脚下如履平地。不用费劲攀爬,不用绕路,甚至不用登山杖撑着,很轻松地就上了山梁。
老黄矮胖灵活的身子一蹿一蹿,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落:
“还有多远?”
“还有两三个山头吧……”
沈乐转动身体,像一台八木天线一样左转三十度,右转三十度。选定一个方位,一跃而起:
“哎哎哎!您慢点!您等等我啊!这里有条小路可以下去!!!”
要命,怎么飞起来了……也没看他穿翼装飞行服啊,这滑翔的劲儿,怎么如此娴熟……
沈乐双眼半睁半闭,感受着清风托举自己,大地在脚下如同波浪,推动着自己前行。
近了,更近了,头盔在背包里发出欢悦的嗡鸣声,随着轻风,拂过整个山谷。似乎在歌唱,又似乎在大喊大叫:
醒来!
起来!
我来了!
快醒过来,快到一起来啊!
远远地,隔着山梁,沈乐已经能够感觉到有力量在应和。顺着感应的方向飞过去,很快,他就能感觉到那些应和的波动:
不是一整块,而是散散碎碎,七零八落。最大的一块在山梁旁边,还有一块在山坳;
还有一大堆,沿着山梁上的道路,沿着山坡下面,铺满一大片……
“这下要挖的范围大了……他们带金属探测器来了没有?”
沈乐喃喃。一言未毕,脚下泥土翻涌,一块一块东西自动升起,冒出地面:
“喂!喂!你们别急啊!——我答应了不先掘土,它们自己跑出来了怎么破?!”
(本章完)
第574章 野外考古:我带了房子出来,你们要
第574章 野外考古:我带了房子出来,你们要不要住?
沈乐身后,隔了两道山梁,确实有人急得连连跺脚,就差直接冲出去了。
跟着沈乐过来的考古队,人人踮脚,个个伸头。
眼看着沈乐三步并作两步,当场就跑得不见人影,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年纪最大的带队老师瞬间抢出几步。
眼看就要跟着狂奔上山,脚下一滑,几乎趴在山坡上,被虬髯客一把架住:
“于老师!于老师您慢点儿!沈乐不是会擅自动手的人,他肯定会传消息回来!咱们慢慢过去!不着急!”
“小章,你不知道。”于教授甩开他的手,昂头望着山巅,眼神灼热:
“这片地方,我们一直觉得应该有唐代驻军的痕迹。烽燧啊,武库啊什么的。可是,没有找到,一直没有找到啊……”
这位教授已经快到退休年龄,头发白,身材瘦瘦小小,满面风霜,一眼看上去,和当地的老农民也没有区别。
只是回望城市,再看向周围山峦的时候,那股无形的气势,才让人呼吸一紧,肃然起敬:
“如果我们有足够人力物力就好了,就能一寸一寸,搜遍周围所有的地方。可惜,并没有……现在,难得有点线索……”
“那您也稍微等一等。这山爬起来不容易,有当地人领路,带着我们走现成的道路,会好走很多……”
于教授慢慢站直身体,哀叹一声。和田附近发现的遗迹,有古城,有佛寺,有庙宇。
但是,他们最想找到的,唐代驻军的遗迹,发掘出来的却是那么少,那么少……
正在叹息,虬髯客手里,手机嗡嗡震动,铃声大响。接通电话,屏幕上,立刻现出沈乐尴尬的脸:
“呃……老师,我真没动手,是那些残片自己钻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话?
这到底是什么匪夷所思的理由?
虬髯客胸口气息一堵,满心想要吐槽,却不知道该怎么吐。手臂一歪,于教授已经掰过他的胳膊,盯住屏幕:
“自己钻出来就自己钻出来!别管那么多!你在哪儿?——立刻带我们过去!”
“呃……”
沈乐左右看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在哪儿”这个问题:这儿又没有路标,又没有门牌号。
他想了想,一拍脑袋:
“这样,我插一面旗子在地上,你们把无人机飞起来,确定一下定点。然后我再让老黄带你们过来——老黄!”
“来了!”
胖胖的土拨鼠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奋力跳了一跳,让自己的脑袋伸进镜头:
“知道了!我去带他们过来!这一块的路我熟,我知道该怎么走,保证稳稳带过来,脚都不让他们崴一下!”
沈乐向他笑了笑,点头挥手。土拨鼠妖猛然往地下一扑,冒出一股黄烟,立刻消失不见。
沈乐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上风向,用手往鼻端扇了扇,确定没有臭味,才放下心来:
谢天谢地,土拨鼠不是黄皮子,不臭,要不然,这身衣服就没法要了!
哪怕清洁术能够清理,他也不想要!
回头望望,距离车辆停驻的那个山坳,大概要翻两三个山头——步行的话,没有几个小时,绝对上不来。
沈乐就不急着开掘,先从包里拿出一面红旗,拴在登山杖杆子上,往地面一插;
再举起手机,四面八方拍个视频,再“咔嚓”、“咔嚓”拍一圈照片。地面上冒出来的金属块要有,周围的环境也要有。
只恨没有整片山区,自上而下的俯拍镜头,不过,既然大队人马带了无人机,想必不缺这种照片……
他一口气拍完,把视频和照片打了个包,给虬髯客发过去。手一松,手机顺着腕带自然挂下,他摸出笔记本,开始画草图:
山峦走向,下面的溪水,哪里山势陡峭,哪里山势平缓,哪里多少还像是能有条道路,哪里就不用指望走车、走马,只能让人勉强通过……
画完一遍,对附近地形大概有数,便找了块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下来闭上眼睛。精神力展开,默默感受大地的力量:
只是简单地冥想一下,无穷无尽的灵气,立刻潮涌而来。和田地区,本来就在昆仑山北麓,矿区集中了天地精华,更是和昆仑灵脉直接关联;
沈乐的精神力稍稍一展布,这块地方的灵气,顿时被扰动起来,向着沈乐奔涌。
沈乐甚至来不及吐纳,铜片已经轻轻一亮,开始大口大口,饕餮一般吞吸灵气:
“小章啊,是我老眼了吗?”两道山梁之外,于教授盯着无人机屏幕上的画面,怔怔询问:
“这个小沈……身上怎么有个光圈?”
“也许是无人机镜头的成像有点问题?”虬髯客也不太敢相信,却并不敢指认老教授的眼睛开始老,只能拼命甩锅:
“您知道,摄像什么的,到底和人眼不一样。角度对了,光圈、快门合适,很容易在人身上拉出一圈光来的……”
“唉,可能是吧。”于教授心知肚明,大概率并非如此,却也不打算去深究。左右看看,紧紧身上的登山包带子,长吸口气:
“我们还是看看怎么过去吧。沈乐发过来的照片,明显有东西,我们得快点儿到了……”
“跟我走!”不远处的山坳拐角处,响起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老黄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拐角:
“这里我熟!我带你们走!有一条小路,很难走,但好歹也是路,可以上山!”
于教授不疑有他,立刻迈开步子,向他走去。前面人影一动,两个特事局小哥已经快步过去,拦向那个土拨鼠:
“老黄啊,咱就是说,下次用土遁过来,离人群远点儿。”一个拿着长杆探头的小哥压低嗓门,语速又急又快:
“差点儿就吓到普通人了!吓到他们,违反隔离规定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特地在拐角后面冒出来的吗?”老黄不在意地摆摆手。
一扭头,远处的考古队伍里,一个小伙子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哆嗦:
“妖……妖怪……”
“哪里妖怪啦?”他身边,一个年轻姑娘俯身把登山包上肩,按了按帽子,登山杖腕带结结实实地向下压了压:
“你看错了吧?那是老黄啊!我们的向导!快跟上,老板已经出发了!”
“可是他……”明明就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我看见了!小伙子又哆嗦了一下,抵不过师妹催促,只能跟上队伍。
幸好他也不用离那个妖怪太近,老黄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方,一个特事局小伙子跟在后面,再往后是于教授和搞甲胄修复的章教授;
接下来,是他们这一支考古队,和特事局派过来的人员,三五错杂,交织在一起。
保障车上,下来两个背枪的小哥,走在最后给队伍收尾。这片地方挨近矿区,路是真不好走:
也不能说没有植被,然而,仅有的一点绿色,匍匐在山坡上,死死抓住仅有的一点儿泥土,看着让人心惊胆战,总觉得一脚踩上去就能滑倒;
没有绿色的地方是大片岩石,上面道道裂缝,目测你给它一镐子,它就能“哗”地塌下来一片。
哪怕不去触动它,下面像是道路的地方,也是大石头迭小石头,碎石和碎石堆在一起,一脚没踩实,就能跟着石子儿流动出去……
“这边走,这边走。”老黄倒是走得如履平地,一边引路,一边还能在队伍里来回奔走,扶这个教授一把,扶那个教授一把:
“您小心脚下——哎,当心,这边要踩稳了,登山杖插在石缝里,确定不晃了才能发力……”
几个学生走得磕磕绊绊,唉声叹气。一抬头,老教授已经走到了前面,还回头来吆喝他们:
“快点儿!快点儿!都像你们这样走,还没到位置,天就黑了,又要撤回来!——那我们今天来干嘛来了?!”
“唉,老师,我们真的不敢走快啊!——哎哟!”
一个分神,直接扑倒在地……
“唉,老于你也别太苛责他们。刚入行的学生,确实没经验,走惯了就好了。”队伍里,另外一位教授双杖在手,一步步走得慢而稳当:
“想当年,我们刚开始田野考古的时候,不也是天天让导师骂么?”
“老赵你开玩笑!我们当年可没这么吃不起苦!”
“别这样,别这样。”赵教授悠悠笑起来:
“我们那个时代穷,学生要吃苦,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学生还要吃苦,那经济不是白发展了么?”
“……”
于教授默默扭头。他跟在特事局小哥后面,亦步亦趋,踩着前人踏足的石坡,努力往上走。
山坡不算高,目测爬升也就两三百米的样子。但是,海拔本来就高,又不好走,只爬到坡顶,一群人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坐下来稍事休息。
于教授把沈乐发过来的视频再翻了一遍,努力起身,继续艰难前行。这一举步,顿时觉得脚下全不一样:
地面看着还是碎石,却坚实了许多,再也不会打滑;
向下的山坡依然陡峭,一步步走下去,却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承托力量,让人走得更加顺畅;
再走快一点,大地似乎自发地波动起来,像是化作波浪,把他托举在浪尖之上,围拥着他向前。
他自己感觉没用多少力量,已经轻飘飘地走到了山脚,再迈几百步,脸不红,气不喘,又已经到了下一个山头:
“什么情况?这里有怪异吗?”于教授心里有点毛毛的,仰头看看太阳,再看看身边的特事局小哥,才安慰自己继续走下去。
老黄却是更加精神抖擞,在队伍前后奔走,速度快得拉出一道黄影:
“走!走快点!马上就要到啦!”
周围地气的波动厚重温和,肯定是沈先生在施法,帮助这些普通人走过来——好强的法力!
不过也是,随手就能雕刻出效果这么好的清心凝神坐榻,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没有这种法力?
一行人蜿蜒迤逦,终于爬到沈乐所在的山梁。刚站稳,就看见沈乐睁开眼睛,快步过来:
“几位教授你们终于来了!——你们看,有反应的金属片,最大的一部分在对面山头……”
啥?
还要再爬一座山?!
从沈乐起身开始,就觉得脚下又开始打滑,沉重,需要一步一步慢慢上去的年轻学生们,膝盖一软,差点儿扑倒……
于教授却并不嫌苦嫌累。他眯起眼睛,顺着沈乐指点的方向仔细观察,又环顾四周。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值得看一看。嗯,虽然侵蚀剥落非常厉害,但是,依稀还能看出烽燧的痕迹——
来,你们几个散开,以前面山尖为中心,把整个山头都找一找……”
“什么?要找这么大一片啊?!”
学生们齐声哀叫。于教授双眼一眯,沉下脸:
“喊什么?这点范围已经算小的了!要知道,这里靠近克里雅山口,是吐蕃通往于阗的传统要道!
——夏天冰川融雪,可能形成短暂的通行窗口,冬天冰封也有利于突袭。在这个地方设置烽燧预警,合情合理!快去!”
学生们哀嚎着散开。两个一组,两个一组,以山尖为中心,每个面一组,一边用金属探测仪扫,一边拍照、目视观察。
沈乐伸长脖子目送他们远去,好奇地询问:
“教授,这怎么看出来像是烽燧的?我完全看不出啊!”
“哦,这里的石块,有修整过的痕迹。”于教授对他的询问,倒是和颜悦色,耐心指点。
他迈步向前,沈乐赶紧贴到他身边,在他肘下轻轻一托。于教授只觉得腋下风生,脚步顿时轻快了许多,毫不费力,就到了那个山尖尖上:
“你看,这里的线条,这里的线条,这里的线条——这都不是当地石块正常的破碎纹理,肯定是有人凿石搭起建筑……”
沈乐仔细看,认真看,努力看。经过上千年的风吹雨打,冰封雪化,石块已经崩裂得不成样子。
这又不是埃及金字塔,也不是希腊神殿废墟,甚至不是泰山上的石鼓文,他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都看不太出人类加工过的痕迹。
老教授这双眼睛,大概可以把看到的石头线条,自动加以修饰,勾勒出曾经的形状;
奈何,他是真的没有这种ps工夫,没有一双能看穿时光的眼睛……
“不急不急,看不出来也不要紧。”
老教授含笑看着他,声音缓和:
“这种东西,都是跟着走多了,发掘的考古现场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
我们在这里大半辈子了,刚入行的时候,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被导师说像个半瞎子……”
我……我大概是个全瞎子。沈乐叹口气,默默闭上眼睛,开始用精神力探查前方的岩石。
巨大厚重的岩石歪倒在面前,表面裂缝密布,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
顺着裂缝深入进去,可以感受到岩石内部的肌理,一层一层,纵横交错。有的缝隙宽大,有的缝隙细小,有的缝隙深,有的缝隙浅……
有的缝隙……咦?
他想他知道了!这一段笔直的线条,并不顺着岩石肌理走,而是在不该断裂的地方断裂。
再仔细探查,断裂的位置,并不是光滑如镜,边上分布着一点点细细碎碎的裂口。像是被人一下一下,打凿出的痕迹?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段线条,真是人为。沈乐精神一振,沿着裂口一寸寸摸过去,转弯,再转弯,赫然找到了一个人为的平面。
按照这个标准散开精神力,沿着周围找了一圈,又找到了五六块开裂的巨石。
全部拼起来,虽然拼不成一座房屋,勉强也能拼成一个石室拐角……
“我知道了,就在这里。”沈乐微闭双眼,沿着他感应到的线条快速走了一圈,站回原位。
睁开眼,就看到于教授三分惊讶、七分担忧地盯着他,双手张开,像是随时要扶住他,避免他滚到山脚下:
“小沈啊,山头上这么陡,下次可别闭着眼睛走了啊!”
沈乐微笑起来,努力点头。他扶着于教授转了一圈,看着老教授咔嚓咔嚓拍照,又从包里拿出一迭标签,挨个贴在石头上;
等着对方干完,才把他拉到附近山道上,小心指了指地下:
“那个……这个金属片,它真的是自己冒出来的……”
老教授蹲下身子,双手按在地面上,几乎要把双眼凑到金属片上去看。
前后左右,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拍了一大堆照片,才划线、竖杆子、拉绳、动手开挖。
捡开几块石头,拍一张照,再捡开几块,再拍一张;渐渐地,等金属片大半暴露出来,老教授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还真是自己冒出来的……”
“您别碰!”
“别碰!”
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杀了过来。一个拦在老教授面前,摸出一张纸符,撕开背胶,“啪”地贴在老人身上;
另一个伸出长长的探杆,在金属片上晃了一晃。“滴滴”两声轻鸣,小哥低头一看,立刻长长松了口气:
“不到三位数,还好。——于教授,这真的不是您能碰的,咱们做考古,学术确实重要,生命安全也重要不是?”
于教授满脸不甘不愿,也只能默默点头。沈乐快步上前,把金属片捡进袋子里,封装,贴标签,塞进背包。
然后,一边蹲在原地往下翻检,试图找到和金属片有关的其他物件,一边轻声劝说:
“教授您别着急。这块地方,既然有人迹,那肯定不会只有一点碎片。
我把我要的东西拿走,以后修复过程中,还能请您指导——至少能拍照片给您看,除此之外,这里所有没灵性的东西,不都是您的?”
他双手翻飞,不断挪开石块,又捡出一块碎裂的金属片、一根黑乎乎的细绳。一边捡,一边问:
“教授,我记得中原地区,看看土层属于什么时代,大致就能判断出土文物的年代。那和田地区有这种土层吗?怎么看?”
于教授似笑非笑地瞥了沈乐一眼。嘴唇翕动,沈乐猜测他大概在说“到底是文物修复专业的”,但是也没有证据;
停一停,就听教授道:
“考古地层学,看的是因为人类活动,形成的各种文化堆积。和田这地方,干旱,多风沙,人类活动又经常因为绿洲变迁而中断……”
沈乐“啊”了一声,举手拍拍脑门。傻了傻了,这里住的人少,又经常迁走,人一走,风沙就把人居环境掩盖——
而且废弃的古城,基本上不太会有人来住,怎么会像中原一样,形成层层迭压的文化地层?
“所以我们考古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层流沙,挖开就是遗址。
有时候,是一层流沙,下面一层淤泥层,再下面是遗址,比如达玛沟普鲁克墩佛寺遗址。”
老教授悠悠地讲起来,如数家珍:
“那边,就是最厚3.3米,最薄2.2米的沙丘,下面20-30厘米的砂质淤土层。再往下,能挖到墙壁,木柱,佛像……”
他声音悠远,仿佛陷入回忆一般。沈乐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努力在石堆里探索,找到最后一件东西,才直起身:
“我知道了。教授,您稍微等一下,我把我要的金属片全部拿回来,然后,就陪您挖这个遗迹!”
他顺着自己的感应,在山头附近快速绕了一圈。脚步轻快,到地方拍照、拿东西、立标记、走人去下一个地方,像阵风一样刮过。
全部走完的时候,有些点位,考古队的教授和学生们,甚至还没有赶到……
“啊……教授,这我们要挖多久啊……”
眼看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死命爬上来的学生们簇拥在于教授周围,脸色难看。
沈乐在每个金属片出土的地方,都插下一杆小旗子,脚下星罗棋布,何止几十杆;
这些地方全部挖一遍,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了事的。都这么晚了,现在开拔,爬到车子所在地,天色估计已经黑了……
野外考古伤不起啊!
“那个……”
因为背了一大堆甲片,身上灵力波动过高,被拦在人群外的沈乐默默举手:
“我带了房子过来,你们要不要住?”
(本章完)
第575章 翻垃圾堆?考古能有垃圾堆翻,很幸
第575章 翻垃圾堆?考古能有垃圾堆翻,很幸福了!
啥……啥?
带房子了?
几位教授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沈乐。目光转动一圈,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扫了一遍,又伸出头去张望:
谁出门在外还带房子啊?
充气的?
充气的也塞不下这么多人啊?
“我猜他带的应该是《哈利·波特》里那种野营帐篷,带空间延展咒的。”
“也不一定,也可能是蜀山剑侠传里那种仙人炼制的小房子……看着小小一团,扔出来就是几层楼……”
身后七八步远,两个学生缩在人群背后,交头接耳。于教授回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么点距离,你和当面议论人家有什么区别?
敢不敢有点礼貌了?
人家是修行者,不要以为躲在别人背后,人家就听不见了!
几个特事局小哥倒是脸色淡定,见怪不怪,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沈乐。
没错,沈乐有什么本事,跟他出来执行任务的人,事先都拿到过资料,心里门清。
他们体能训练强度高,日常爬各种荒山野岭,也爬出了心得来,今天这点运动量,还不至于趴下——
但是,能享福,谁也不愿意受苦。能就地进房间睡觉,谁也不想辛辛苦苦,吭哧吭哧再翻两座山啊!
“嗯,没错,我带房子了。”沈乐笑笑举起左手。手腕上,一颗骰子大小的装饰品晃来晃去。
不等大家看清楚,那颗骰子蓦然弹起,滚落,在山脊中央,一块勉强能称得上平坦的,几个平方米的小平地上展开:
“啊!什么东西!!!”
土拨鼠妖往后一跳,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当场就扑倒在地。
吓死了!
吓死了啊!
那个巨大的阴影,就在他身边,突然一下子膨胀出几倍,十几倍,几十倍的体积!
而且还带着一股非常可怕的压迫力,天敌一样笼罩下来!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土丘背后,猛然蹿出来的雪豹……
嘭的一声,一股黄云冒出,他整个人消失不见。沈乐微微一惊,还没伸手拦阻,就看到地面上一条黄龙,刷刷远去……
“呃……那是我的房子……”
他一只手伸向远处,愣了能有两个呼吸,才无奈笑了笑。转过身,向自家房子快步走去:
“黄玉桐,这几位是考古队的老师和同学,这几位是保护他们的特事局成员,到这里来帮我个忙。
天色晚了,爬几座山太累,可以请他们在房子里休息一会儿吗?”
【没问题!】就地展开,占地两平方米的房屋模型院子里,升起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顶上,小油灯烁烁发光,照得整条山道一片通明:
【请他们进来吧!不过,我里面被褥不足,可能需要他们克服一下!】
“诸位,请进。”沈乐转身引手。于教授有点茫然,还是一马当先,走近去看:
“这是……福建民居……模型?”
“这是一位器灵,她有名字,叫黄玉桐。来,和教授打个招呼。”
沈乐笑嘻嘻道。房屋正门口,两扇大门刷地开直,再同时关闭,再开直,再关闭,如同招手。
“它喜欢你,愿意让你入住。”沈乐微笑。于教授“哦”了一声,半蹲下来,向房子伸出手去:
“你好你好……”
等等,跟房子握手,好像哪里不对劲?它也没手啊!
正在茫然,旗杆上,小油灯投射出一片七彩光芒,霓虹一样,把荒郊野外照成了歌舞厅。于教授刚要站起又立刻蹲下:
“这是……?”
“这是青灯。今天晚上,青灯负责野外安保工作,任何妖魔鬼怪都禁不起雷劈。”
身边一片点头。特事局员工们相互对望着,人人都知道青灯的威力:
那可是初试战绩,就干倒了一千五百年修行的大妖,之后随便出手,灭掉雪山僵尸老怪的强者啊!
在野外这么一挂,只有他惹的别人的,没有别人惹他的!
“那……我该怎么进去?”
于教授研究了一会儿,终于起身询问。沈乐冲他笑笑,殷勤地插到他面前来,给他做示范:
“简单。你就直接从大门走进去——大门很矮,抬腿跨进去就好了,注意不要踩到房子就行。”
于教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跨入,整个人消失在古宅里,化作具体而微,手指高的一个小人。
小人在院子里走了两步,仰头向他挥挥手,又走出院门,重新化为正常体型:
“就这样,很方便的,您试试看?”
于教授迟疑了一下。就这一迟疑,身后一道人影冲过,一个学生背着大包,直接冲了进去:
“我来试试!!!”
嘭地一响,他踩地、起跳,双脚并拢,以立定跳远的方式蹦进院子,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满脸兴奋地冲了出来:
“能住人!真的能住人!——好多好多房子!一人一间还有得多!!!”
学生们轻轻骚动起来。于教授深深吸了口气,凝视沈乐:
“器灵?”
“是的,器灵!”
“都听到了吧,这是一位器灵!他有名字,他叫黄玉桐!”于教授转向身后一群师生,嗓音铿锵有力:
“人家好心让我们入住,我们要懂得尊重!不要手贱,不要乱涂乱抹,不要乱抠乱划!当心把器灵惹恼了,半夜把你们扔出去!”
“知——道——了……”
学生们稀稀拉拉回应。他们鱼贯走进大宅,然后,仰着头,四下转悠着,哇啦哇啦,连声惊叫:
“真的可以住进去!”
“真的变成了好大的房子!”
“可以一人一间!再也不用忍受你们打呼噜了!”
“好像我愿意忍受你脚臭一样……”
几个老教授还算矜持一些,就近找了个厅堂,放下身上的背包,坐定歇脚。
学生们却是兴奋极了,一进一进大宅,一间一间房子跑来跑去,不停地推门:
“对了,有地方洗澡吗?”
“有浴霸吗?”
“能开空调吗?”
“有没有地方做饭?我好饿……”
“有有有!都有!”
沈乐向教授告了声罪,起身回答他们:
“厢房是套间,后面的小楼是单间,左边护厝那里有厨房。套间自带淋浴,单间的话,每层都有卫浴……”
沈乐把古宅模型造好、展开以后,一方面出于黄玉桐自己的要求,另一方面考虑到可能会有比较多的人入住,把宅子狠狠装修了一下。
除了正厅之外,两侧厢房,倒座,还有第三进的二层小楼,全部装修成了套间和单间,甚至装上了自来水和全套电力系统。
自然,自来水由第二进的水井供水,通过某种奇异的方式,经由水管连到每个厨房和卫生间;
而电力系统,用灵玉+阵法供电,房间封起来,不让人进就是了……
至于煤气,抱歉,这个真没有,沈乐还没找到无源之火,能够给房子安全供气。将就将就,用电磁炉吧!
电磁炉也已经能满足这帮学生了。争争抢抢,吵吵闹闹,拿出各种各样的泡面、自热米饭、预制菜之类,努力开干:
“啊,今天晚上终于能睡床了!”
“幸福啊!”
“我还以为只能野外搭帐篷了呢!”
“搭帐篷不算什么,又不是没搭过……翻三座山头爬下山,颠簸20公里回市区睡觉,明早再爬三座山头来这里干活,才是不可承受之重……”
“唯一想吐槽的是这个被子……”
“是啊,军绿色的,标准被子,看得我都不敢睡了,总觉得需要把它迭成豆腐块,然后自己找条毯子缩在一边……”
一群学生四仰八叉,躺在各自单间里面,微信群里消息哗哗往上刷,一眨眼就是七八条、十来条。
沈乐倒在自己专属的套房里,看着小油灯通过电线转播、兰妆投射出来的屏幕,笑得一抽一抽:
这个真不怪黄玉桐,黄玉桐的审美品位没那么差,当时按照她和罗裙们的要求,很是采购了一批上好的被褥:
丝绵被,羊毛被,羽绒被,xj长绒做的四件套。奈何之后出海做任务,古宅容纳了一批军人和军医,他们没好意思用宅子里的备件:
所有被褥统统打包,放进柜子。床上全部铺了军用被褥,而且还是军医院里提出来的,高温消毒过不知多少次的……
主打一个“你别看上面有多少血迹有多少污渍,你就说有菌无菌吧!”
唉,就可怜了看车子的那两位。是开车回市内睡觉呢,还是把车子丢在这里,翻山越岭爬过来一起睡觉呢?
正在想着,外面“咚咚”几声,如在耳畔。黄玉桐的声音悄然而出:
“老板,那个老黄在外面敲门……”
“啊……”沈乐痛苦地从床上撑起来。好累,坐了一天车,又爬了两小时山,真的好累。
而且已经洗过澡了,换上睡衣了,真的不想动……
“谁……谁去接待一下,让他自己找个地方睡觉……”
兰妆已经投射出了老黄臊眉耷眼,在门口纠结的样子。抬头看一眼,脚尖在地上蹭两蹭,再看一眼,再蹭两蹭;
看上去,就是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房子,不是妖怪巢穴,又不好直接进来的样子……
【我去!】
一袭罗裙飘然而出,在半空中轻飘飘旋转一周,落在地板上。刚要举步,笔筒一震,跳出来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披甲俑人:
【我去!】
一边说,一边迈着沉重的步子,就往外冲。拉开大门,拉开架势,当门一站:
【你要进来吗?】
老黄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萎了下去。往下一缩,化成一只不到半米高的土拨鼠,双爪捂脸:
“啊——”
不要打我!
不要用你那根金鞭打我!
我是安善良民!我虽然是妖怪,可我也没干过坏事,我连税都正常交的!
沈乐再次笑倒在床上。
必须承认,在野外,能洗个澡、吃顿热饭,然后在床上好好睡觉,可以瞬间让人恢复到满血。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群学生个个精神振奋,在导师指导下干活的时候,手脚都麻利了几分:
“找到了!”
“这里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这里有残存的木梁!”
“这里有个灰堆!”
沈乐把甲片们全部收拢起来以后,就在工地上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团团乱转。
听到说有灰堆,飞快地就赶了过去:
“哪里哪里?——啊,这里啊!看到了!真的好多灰!”
学生们已经划出了探方的范围,拉起了绳索,连灰堆都已经挖开了表面。沈乐蹲在旁边,双手揣在兜里,努力不让自己伸手去摸:
“这是什么东西烧出来的灰?草?树木?还是别的?——为什么是灰堆,不是灰坑?”
“因为这是荒郊野外。”听说有灰堆,快步赶过来的赵教授,一边给自己戴口罩、戴手套,一边顺口回答:
“你在荒郊野外,周围大片大片都是荒地,你倒垃圾也不会找个固定地方。大概率就是站在山梁上面,顺手往下一倒——
这个地方气候特别干燥,灰堆堆积背风向阳,才让这些遗物得以保存至今,我们在别的地方,也发现过这样的灰堆……”
说着就蹲了下来,一手小铲子,一手小刷子,开始工作。在沈乐眼里,看上去都差不多的土堆,被他轻巧分开:
“这上面应该是自然风积沙土……没有经过人类的影响,自然风化,自然沉积……
再下面就是烧出来的灰了,来,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沈乐完全看不出来,展开精神力努力感受,也只能感觉到它里面有残存的火气,应该是焚烧的结果。
幸好教授考问的也不是他,旁边两只手伸了过来,各抓了一把灰土,在指尖捻了几捻,又捧起来嗅闻、拿放大镜细看。
看那样子,要不是戴着口罩,说不定还会直接送到嘴里尝尝……
“大部分应该是蒿草灰。”一个女生抢答。一边回答,手指一边轻轻搓动:
“灰质细腻,发黑、触感发涩,残存部分相当细碎,呈现片状,和当地蒿草、芦苇烧成的灰比较相似。
大概率是玉龙河边的苇子,扎起来备烧,有可能是报警的烽燧,也有可能是平安火……”
“还有一部分是牲畜粪便。”另一个男生抓了一把灰土,仔细揉捏着,沉吟道:
“灰质相对粗糙,凝结成块,里面还有没有烧完的部分……”
沈乐微微向后一仰。没有烧完,那就是粪便!
你还在手里揉搓得这么仔细!
赵教授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眼角轻轻弯起。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以身作则,带领着学生们,在灰堆里面继续搜寻:
灰堆里面,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上轻下重,层层堆迭。渐渐地,沈乐也沉默了下来:
光看那灰堆的体积,就知道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堆起来。而灰堆当中,找到的生活用品,数量和质量都非常惨淡:
一只几乎已经磨烂的麻鞋;
一片只有半个巴掌长的笔杆,笔杆下面的毛笔,也磨得快要秃了;
一小堆骨片,有的可能是兽骨,有的看上去来源于飞禽,有的明显是鱼骨。都被赵教授分门别类,小心封装,编号放起来。
每一片骨片都被砸开,砸碎,里面的骨髓全部消失,大概当地军士对这些食物的利用,真正到了物理意义上敲骨吸髓的地步;
一片碎布,上面似乎还有残存的字迹,却已经看不清楚……
一片弧形的残片,非木非竹非骨,被赵教授格外小心地封起来,喜滋滋抚摸:
“拿回去检验一下。这个残片,我看着像是葫芦——以前的考古,曾经在葫芦残片上检验出丁香酸,说明当时的士兵,用葫芦装葡萄酒喝!”
啊,真不错。虽然没有夜光杯,但是,能用葫芦装葡萄酒饮用,还是一件美事,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沈乐微笑起来,揣摩着昔日守边军人的生活,不由得心向往之。
千里跋涉,从京城来此边塞,为国戍边,在漫长的岁月里,也不仅仅是辛苦,也有兴奋和微甜的时刻存在……
这边在翻垃圾堆,在找生活痕迹,其他地方,也找到了不一样的线索。一声声呼唤中,各种发现不停传来:
“这里发现了残存的灶头!”
“这里有个陶瓮!里面有小粒!——可能是军粮!”
“这里有个盒子!——呃,已经破烂了,但是里面能看出有纸张!上面有字!”
“什么字?”
“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是正常的。考古只是第一步,考古发掘出来的东西,需要编号,整理,带回城市,由专门的文物修复工作者,一点一点加以修复。
该辨认的辨认,该做实验的做实验,该复原的复原,然后,才能还原当时人类的生活。
这就是考古的作用,触摸当年的痕迹,让我们和历史中的前辈联系在一起……
当然,沈乐用不着这样,或者说,用不着完全这样。他看了一会儿,返回大宅,在专门改装的工作室里铺开金属片,一枚一枚拼接:
“所以你们曾经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的主人,当年在这里的生活和战斗,是什么样子的?我要怎么修复,你们才能给我看看?”
(本章完)
第576章 缺了至少一半的不明物体,到底该怎
第576章 缺了至少一半的不明物体,到底该怎么修?
沈乐愁眉苦脸,把手里的东西拼来拼去。拿起一片,放下一片,再拿起一片,再放下一片。
挪来挪去,一会儿换个角度,一会儿翻个面,不停摇头:
“感觉不对啊……感觉还是不对啊……感觉拼不上啊……”
巨大的工作台对面,虬髯客和他相对而坐,用非常容忍的目光看着沈乐,犹如看自己刚入门的、但确实挺有天分的学生。
当然,这种容忍,也是有前提的:沈乐拿在手里拼的,并不是土里跳出来的金属片原件,而是一批复制品。
是的,为了满足沈乐“走到哪儿,干活干到哪儿”的需求,黄玉桐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修出了一排实验室。
就是两边护厝,左边装修成住宅,可以让客人居住,能容纳几十上百号人不成问题;
右边护厝,几十米的房子,全部被装修成了实验室。隔着长长的巷道,有点儿动静也不怕,万不得已,还能直接炸开,抛弃这一块。
实验室里,一间房放满了保管箱,可以恒温、恒湿、隔绝氧气,把找到的物品全部放进去;
一间房,放着常用的小型仪器,比如扫描仪、手持式x射线衍射仪什么的;
一间房,巨大的工作台,周围放满各种工具,方便沈乐动手操作……
自然,从土里自动跳出来的金属片们,就被沈乐全部送到实验室,挨个3d扫描,挨个做出3d构型。
扫完了,数据导入至旁边的3d打印机,打印出复制品,让沈乐来回拼着玩儿。
沈乐买的打印机还是高端货,可以多色打印,虽然颜色相比金属片还是有偏差,但是,也颇有一些相似了……
“拼不上是正常的,一次就拼上了才是罕见的。”
虬髯客淡定地看着沈乐,轻声安慰:
“一次从土里扒拉出来的文物,缺损50%是正常事儿,缺损70%也不罕见,缺了80%,虽然难度比较高,也是可以拼一拼的。”
“我知道啊……”
沈乐继续愁眉苦脸。他搞文物修复的他能不知道吗?
就算他搞的是古建筑修复,隔壁搞瓷器修复的,搞青铜器修复的,搞书画织物修复的,日常哀嚎、日常抱怨,他能没听过吗?
从土里刨出来的文物,不但缺损,它还黯淡,还粘连,还变形,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就像隋炀帝萧皇后的凤冠,出土的时候,那一坨……嗯……
然后,经过专家的研究、考证、妙手修复,最后光彩焕然,精美异常。
沈乐现在,面前堆着的这些复制品,就属于没有经过修复,干干瘪瘪,皱皱巴巴,缺损、压扁很大一部分的形态。
想要从这些东西里面,看出它曾经到底是什么,不但需要极强的想象力,还需要对这些文物,熟悉到了骨子里去……
“章老师您看,这堆东西,曾经应该是什么?”
沈乐挪来挪去,拼来拼去,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停手。
他无奈抬头,望着对面的虬髯客,诚恳求教:
“我觉得应该是盔甲上的部件,但是,我想不出来,到底应该是什么部件……”
这些东西,形状怪异,凹凸不平,每一块看着都歪歪扭扭,和之前出土的,形状规整的头盔甲片,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而且沈乐找了半天,也没有在上面找到孔洞,找到绳索穿过、束紧的痕迹,他是真的想不出来了!
“喔,想不出来的话,可以从盔甲本身的结构倒推。”虬髯客想也不想,从边上摸了张纸,刷刷开始画:
“你看,一般来说,盔甲由这么几个部分组成。头盔,护耳,护颈——
护耳和护颈有时候是连在头盔上的,你修复的这个头盔就是,可以不管它了;”
沈乐点点头。他修复完的头盔,连缀的铁片从后脑部位,一直垂到肩膀,明显是连颈部一起包裹在内。
重是重了点,磨到脖子上也够疼的,但是,对于颈部的后方和侧面,提供了良好的保护。
“然后是身甲,身甲分为披膊、铠甲、胫甲等几个部分。最后是战靴,一般来说都是乌皮靴。
你找出来的金属片,凹凸不平,看上去,装饰性多过防御力的样子,所以,这样的部件应该出现在……”
“啊!”沈乐恍然大悟。他抚摸着手里的复制品,来来回回,眼睛发亮:
“要么是披膊的装饰品,肩铠的吞口部分,要么,就是胸甲中间,心脏部位的装饰品!所以才这样凹凸不平的,它本来是雕塑!”
“对。”虬髯客微笑赞许。他紧紧盯着沈乐手里的复制品,努力掩藏自己的羡慕:
“它原本应该是立体的,现在被压瘪了、压平了,所以你想不出来它的模样。
你可以拿去扫个ct,看看里面折迭的纹路,再根据纹路慢慢复原……”
“我知道了!谢谢章老师!”
沈乐飞快起身,鞠了一躬,拔腿就往隔壁跑。留下虬髯客远远望着他背影,长叹口气:
“唉……”
只恨自己不是修行者,对灵气波动没有抵抗能力。没有抵抗能力,就不能靠近这些文物,不能亲手触摸,只能隔着屏幕远远看着解馋。
明明沈乐在甲胄修复方面的水平,比他差了不知道多少条街,他也只能远程指导,看着沈乐有点笨手笨脚地折腾……
沈乐却并不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他冲回储藏室,小心翼翼地请出那些金属片,按照章教授的指点,一件一件放进ct机,逐个扫描;
扫描完了,盯着ct机复原出来的,当中有各种暗伤、有各种线条的3d复原图像,继续纠结:
“所以它们是怎么折腾成这样的呢……?”
他想来想去,想得脑子都要炸开了,还是没有结论。好半天,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起身回到工作台前,双手翻飞:
挖了一大坨橡皮泥,开始按照3d复原图像的样子,仔仔细细,捏来捏去。捏出一块差不多的东西,再尝试把它按来按去,按回曾经的模样:
“这样子不对……这样子也不对……这样子还是不对……这样子……哎呀!断掉了!”
橡皮泥的粘性也是有限的,也是会断裂的……不能无限制地捏来捏去,这又不是金属片,可以敲敲打打,扭来扭去……
所以我想要尝试把它复原,是应该找个金属片,开始努力打铁吗?
不不不,这样太笨了……弄个薄金片,或者薄银片,薄到我双手运起内力,能够捏动的程度?
又或者,去电脑上复原?
沈乐盯着手里的橡皮泥发呆。身边嘭的一声,虬髯客已经抱了自己的电脑过来,点开屏幕:
“动手修复之前,建议你把图册都看完了、背过了,务必做到心中有数,能够虚空画图的地步。想象力也是要有根基的……”
沈乐哀叹。他已经从敦煌所的老教授那里,得到了一大堆图册了,甚至他自己也下单买了一大堆,现在就堆在宅子的书房里。
这些书,这些图册,巨大,巨厚,巨贵,印量巨少,一般三五百册,能有个一千册就上天了。
一般人没点门路还真买不到,就算买得到也买不起——
要么单位资料室、图书馆采购,要么单位报销,要么研究经费报销,总之,私人掏兜的,少之又少。
幸好他买得到,也买得起。然而,买得到,买得起,也并不能“买来就算看过”、“看过就等于背过”啊!
“我知道了,我继续看书去……”
沈乐一摇三晃,游魂似的飘向书房,消失不见。奔到房间里,一本本搬下图册,开始奋力狂啃。
身边香风缭绕,兰妆,罗裙们,红嫁衣,钟小妹的泥俑们,有志于这方面发展的小家伙们,都在埋头苦读:
最神奇的是,两个泥俑还在互相打扮,你在我身上做个石膏铠甲,我在你身上做一个……
虬髯客望着沈乐的背影摇摇头,返回自己卧室,也打开电脑,开始努力背、努力记:
这种山一样、海一样的图册,壁画,塑像,俑人,真不是看过一两遍,就能全背下来的。
就算全背下来,过一段时间也要忘记,必须时时复习,时时加深记忆。
唉,已经不错了,至少他们这些搞文物修复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温故”。
不像搞医学的,工作年限三十年,有四十年都在被狗撵着一样,在拼命“知新”。
业内新的共识要看,新的指南要看,新的论文要看,新的手术技法要学要练……
什么,你问为什么工作年限三十年,要学习四十年?那不是还有退休返聘吗?
才七十岁的人,返聘就累着你了?隔壁医院九十几岁的大佬还在出专家门诊,医院刚为他出了个通知:
因为老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能负担,以后不放加号了……
是的,只是不放加号,正常预约还是要看的!
他安安静静,努力看资料。沈乐也恨不得直接把书吞下去,或者搞个脑机接口,直接把这些资料输入大脑,芯片自动调用、自动比对。
吭哧吭哧,看到第二天早上,又是一大早爬起来,跟着老教授们继续干活,继续扒拉石头堆:
挖土!
挖土!
刨石头!
刨石头!
一片一片搬开石头,一块一块用刷子刷土,从里面刨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拍照,取样,装袋,贴标签……
碎骨头要装袋,灰烬要装袋,不明碎片要装袋,连屎也要装袋——
“为什么不带走?粪便是很珍贵的文物,能获得非常多的信息,比如当时的人类吃什么……可惜保存下来太少了!”
老教授一边回答,一边亲自动手,用小刷子从灰堆里面刷出一坨……
仔仔细细地刷出形状,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铲起来,放进密封盒,努力不让它的形状被震歪、震散一点点。
从头到尾,眼神专注,手法细致。沈乐蹲在旁边,嘴角抽搐不已:
哪怕理论上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哪怕这一坨经过了上千年的风化,已经没有任何味道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还在拼命抗拒:
我为什么要看见这个!
我为什么要蹲在旁边一直看着教授动手!
重金求一双啥都没看过的钛合金狗眼啊啊啊啊!
求也是求不来的,沈乐并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但是,很快,高声的呼喊就从山梁另一边响起,拯救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
“这边!这边发现了墓穴!”
沈乐跳起来就往对面窜。墓穴这种东西,虽然那啥了一点,但是,比屎堆还是好多了的!
他翻过山梁,冲到另一边的半山腰。山坡上面,三个学生围绕着一个教授,正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搬石头:
沈乐越过他们肩膀看了一眼,就明白他们为什么确认,这里应该是墓穴。
地面明显修整过,石块尽量堆成规整的形状,哪怕之后被风沙掩盖,也能看出一个约略的锥体,下方是小小的长方形墓穴;
而他们挖开的那个部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头,正在一点点露出纹。甚至不用细看,沈乐就能知道,这块石头,多半是墓志铭之类的存在。
它上面的纹,是一个一个连续的方形啊!
“公以陇西健儿,弱冠从戎……”墓志铭露出得越来越多,于教授已经停了手,眯着眼睛,开始努力辨认上面的文字。
他一只手举着放大镜,仔细观察方形石块上的纹,另一只手拿着小小的皮球,一捏一捏,吹开上面的沙土:
“戍边……这个字看不清……载……唉,从陇西到这里,最好的半辈子,都留在和田了啊……”
这块墓志铭并不算大,也就三尺方圆,石质却是细腻异常。沈乐还不能确定,老黄窜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忍不住小声赞叹:
“和田玉啊!哪怕玉质不怎么好,也是和田玉啊!用这个来做墓志铭,真是……真的是……”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眼巴巴地看着这块石头,好半天,一横心一跺脚,扭头跑走。
沈乐目送他离去,悄然叹了口气:
相比这块石头的玉质,它里面凝结的灵气,才是最吸引妖怪的吧?
也许是山川的灵秀,也许是战友们真诚的哀悼,留在这块玉石上,经年累月,吸引附近的灵性,变成了一块让妖怪心动的美玉。
像老黄这样,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抱着这块石头晒月亮,修行个百八十年,他的修为就能往上猛蹿一个台阶,瞬间达到千年大妖的水平。
当然,前提是他抱走这块石头,没被发现,没被拦下,也没被打死……怎么可能?
这是战士的纪念,也是战士的勋章啊!
于教授并没有感觉到老黄的心绪波动,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这块墓志铭上凝结的力量。他只是全神贯注,细细看着上面的刻字:
“矢尽弓折,犹挥断刃;日坠星落,终陨边尘……唉……”
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啊!
然而,这里的战士,又有哪一个,不是战斗到最后一刻?
“老师,这好像是个衣冠冢。”
老教授一个字一个字地摸完墓志铭,轻声长叹。身边,一个学生小声道:
“我们看了一下,好像没有遗体,一点也没有……”
沈乐默默闭了一下双眼。刚才赶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有感觉了,大地为他勾勒出了墓穴的样子……
那个墓穴很小,实在太小,小得根本放不进去一具棺材,也放不进去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
然而,他还是希望,这个墓里好歹有点儿什么,逝去战士的同袍们,好歹能抢回来点儿什么……原来,什么都没有吗……
“老师,这里有一点碎甲片……”
“这里有一块织物,看不出是什么……”
“这个……箭头?”
“这是断剑吗?也碎得太厉害了吧……”
沈乐探头看了一眼,也只能叹息。安西四镇,一直处于资源匮乏的状态,特别是安史之乱以后,和长安隔绝,几乎得不到任何人力物力的补充;
在这种烽燧驻守的话,一点点物资,大概都需要非常珍惜地使用吧。
那块被指认为断剑的金属片,看起来,只有半根手指那么长,想要做一把小刀都太小了一些……
也许,只有这么小的残片,才能被当成纪念品,放入衣冠冢当中吧?
学生们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地蹲在旁边,唯恐自己口水喷在文物上,污染了这些物件。
他们分工合作,拍照,取物,封装,记录,一件一件,把衣冠冢里的东西挪开。层层挪到最底下,终于有了个大发现:
“这里有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应该是贵重物品吧!”
“希望是家书!”
“如果是家书就最好了!”
“封赏的文书也行啊!”
学生们小声议论着,趴在坑边,双手把盒子捧出墓穴。于教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不断指挥:
“动作轻一点!稳一点!不要开盖子!不要在这里开盖子——哎——”
考古队的成员,哪怕是学生,也拥有丰富的经验,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手贱。
奈何在墓穴里埋了一千多年的盒子,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稍微一捧,盒盖就自己应手而起,把盒底落在下方:
一块发黄发脆的丝帛,和上面浓墨写成的文字,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今岁河湟粟熟……乃知儿部移防于阗……三郎去时方四岁,今已能挽五斗弓矣……”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对于长年累月,驻守于阗的战士们来说,烽火又何止三月?
而这跨越千里沙洲,才来到手中的家书,又怎能不被战士如性命一般珍藏?
沈乐似乎能跨越千年,看见这个战士把珍贵的家书放在盒子里,压在枕下。
只有最艰苦、最寂寞的时候,才会在大漠冷月之下,映着篝火看了又看……
每看一遍,戍守边疆的心,就坚定一点:
熬下去,熬下去!熬到换防,熬到归乡——要光宗耀祖,要出人头地,最起码,不能给家里丢脸!
他一直在这里熬到了战死。
他再也没有归乡。
“真可惜……”
沈乐闭上眼睛,展开精神力,轻巧地在这块丝帛上拂过。
丝帛上的气息淡到几乎没有,和头盔上,和他在这里挖出的金属片上,气息完全不同,也完全不能互相应和;
也就是说,这丝帛的主人,和头盔的主人,并不是一个人,丝帛的主人,也并没能够留下灵性的痕迹。
这也是正常的,千百年来,无数人来了又去,能够凝聚出灵性残痕的人少之又少,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一点点万分之一的幸运……
他在这片烽燧转来转去。时不时地闭上眼睛,感受大地给予他的反馈。
这片地方,留下的痕迹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光墓穴就有几十个,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按照考古队的工作效率,十天半个月是干不完的,甚至两个月时间,也只能大致判定文物区域,并且开掘几个5*5米的探方,大致挖掘一下。
沈乐自然不可能无止境地陪着,于教授他们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陪,三天之后,得知他要找的金属片全部找到了,就直接赶了他走:
“你去修你那个金属片!我们这边还早着呢!我们要申请人手,机械,大批的人过来帮忙不要耽误你的事儿!
——等你把这批东西修好了,没准,下次还能给我们指方向?”
沈乐只能收拾起古宅,在学生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下,掉头返回。
他先去看望了一下云鲲,得知云鲲还在无休无止地训练,研究者们对导弹飞出过程中的空间变化,仍然没有摸到门槛;
再回古宅转了一圈,很高兴地看到周围已经变成了旅游街,猫妖开的健身瑜伽馆、纸扎匠开的纸人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最后,一头扎回研究所,对着面前一堆金属碎片,开始发呆:
“所以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告诉我你们原来是啥?——或者,至少,告诉我你们原来是什么样子的,那也行啊!”
(本章完)
第577章 沈乐:谁借我一个肩膀!你?滚开!
第577章 沈乐:谁借我一个肩膀!你?滚开!
修复是没有思路的。
干活是还需要干活的。
这就是科班出身的好处,哪怕沈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修复这些金属片,也不妨碍他按部就班,把东西往仪器上放:
ct已经扫过了,x光衍射仪也扫过了,金属片上的线条——或者说,应该有的线条,也一条条标注出来了。
沈乐趴在电脑面前,看得如痴如醉。手指沿着图案上的线条,一条一条,轻轻抚摸过去:
“这里凹陷……这里也是凹陷……这条凹下去的线条,和被压扁的感觉不一样,弧度很特殊……”
“这里……一粒一粒的凸起,肉眼几乎看不见,ct下面还能扫出来……这个是很明显的联珠纹啊……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上去的……”
“这里凸起来了……凸起来的部分有一条影子……影子里是什么?”
沈乐对着ct计算出的三维建模图像转来转去,不得要领。想了想,又打开其他仪器给出的图像,加以对比:
“这个金属片,x光衍射仪扫出来的结果,绝大部分都是银。凸起来的那一条……是金……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这么密集……”
鎏金?镀金?错金?焊接?
沈乐用鼠标点着图像,转一个方向,再转一个方向。仔细看,银片表面的黄金,像一颗一颗小珠子一样,黏附在银片上;
再扫两遍,附近没有找到汞元素的痕迹。没有汞,意味着不是鎏金,有一点点铜,为啥会有铜,沈乐暂时无法判断……
“所以到底是什么工艺?这些小珠子,是一颗一颗焊上去的吗?啧啧啧啧啧啧……”
沈乐咋舌。这些珠子,在乌漆墨黑的,脏兮兮的金属片上,小得几乎没办法看见,需要ct扫描才能标注出来;
单单弄出这么小的珠子,那手艺就可怕了。现代的车床,车珠子,要达到这种加工精度,都非常吃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人用的,才会用这种麻烦的工艺啊……
沈乐仔细回想了一下,无果。之前大概是学过的,但是研究生分了方向,三年没碰,早就还给老师了。
没办法,只能跳起来翻书,翻资料,查论文。幸好特事局帮忙,给他弄了个知网账号,不至于再钱去买论文电子版……
“嗯……唐代金银器……工艺……镀金、浇铸、焊接、切削、抛光、铆、镀、刻凿、锤揲、錾刻、镂空……”
他查书查得头晕脑胀。倒不是资料繁杂难找,而是图册上面满眼金光灿烂,论文标题上面,几个字来来回回:
“何家村、何家村、何家村、何家村、法门寺、法门寺、法门寺……”
还有金,银,金银,金银器,金银器。看到后来,沈乐头昏眼,两眼直冒金星。除了那几个关键词,感觉什么字都不认识了……
“还好我只是看论文,没有自己上手去修。话说,修复何家村金器的时候,还有修复海昏侯墓金饼的时候,那些老师们是什么心情啊……”
那些金饼,一个个圆溜溜,光灿灿的,放在博物馆里,任何时候都是人流量最大的展柜。
沈乐上次去逛展览,还听见有参观者念念有词:
“900块钱乘以300克……一块金饼就20多万……”
他们接踵摩肩,把自己的脸和鼻子压在玻璃上,试图离那些黄金稍微近一点儿。
让人悲伤的是,这样做的结果,只是感觉自己距离它们更加遥远了,想要碰到,遥遥无期的节奏……
沈乐当然不至于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拥抱这些金饼,事实上,他如果高兴的话,大可以购买一批金条,沉甸甸地,在家里堆成一个漂亮的山子。
但是,他个人的注意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干扰了。
沈乐放下资料,出去转了巨大的一圈。微信步数刷到朋友圈冠军,吃掉整整两斤泉水羊肉,才抚平心绪,一头扎进论文当中:
啊,唐代金银器,对于金珠的运用,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出类拔萃的地步。
光是细小金珠的制作方法,就有泼珠法、炸珠法、吸珠法和吹珠法四种。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光靠看资料,沈乐是猜不到的,他可能还需要反复尝试尝试,自己来回多搓几个,才能搞定。
毕竟,那金属片上面的珠子,估计掉落了一半,需要他一点一点补齐,不是吗?
沈乐吭哧吭哧,埋头苦干。用各种仪器全部扫了一遍以后,他终于对手头的金属片,有了点儿完整的认知:
“这些金属片,之前是一面朝里,一面朝外的。虽然表面脏了、锈了、糊了,肉眼看不清楚,显微镜也看不清楚,但是……”
放到ct下面,还是能揭示它的奥秘的。一面痕迹杂乱无章,而另外一面,存在规律性的痕迹。
沈乐试探着为它清洁、除锈以后,在高倍放大镜下,那种规律性的痕迹,便显示出了真身。
“这是捶揲的痕迹啊。”
敦煌研究所的白教授看了一眼,就非常肯定地下了定论。见沈乐还有点不信,他笑了笑,哗哗翻图册:
“你看多了就知道了——看得不多,光背图册,是有点麻烦,没有直观的认识。你看,这是何家村出土素面金盆上的捶痕……”
他展示的不单是图片,更是论文。沈乐对着那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怎么拍出来的照片,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眼睛都要贴在上面了。
看来看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如论文中写的一样,“仔细观察可见清晰的捶痕”——
哪里看得出是捶痕啦!
这么模糊的线条,也能算清晰吗?!
“去看何家村的真品比较麻烦——你动用一点关系,也许能看到,但是千里迢迢的,老头子可不陪着你折腾。”
白教授笑呵呵地拉着他进入工作室。沈乐一边走,一边默默点头:
何止动用“一点”关系啊!
这种高等级的、展出中的珍品,他的导师想要看到,都要走很多流程、通过很多道审批,依靠学校教授的身份才行。
像他这种,不在体制内,不在学术圈里的纯散人,就只能期望特事局足够给力了。
要不然,想看到东西容易,想要旁边还有一位老师,手把手地给你讲,做梦!
“来来来,你来看研究所里修复的馆藏品。”白教授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地请出一个银盘:
“来,仔细看,认真看。实在看不出也可以摸一摸,但是,要戴着手套,避免把手汗沾染上去……”
那我还不如不摸了呢!
我用精神力探查不香吗?
沈乐默默吐槽,却也感激老教授的情分。这种藏品,哪怕在修复当中,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摸到的:
即使是所里的学生,也不代表人人能上手。你是哪个方向的?哪个教授带的?啥?织物方向?织物方向你来折腾金银器干嘛?
走开!
“啊,这上面……”
沈乐举着高倍放大镜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了上面一道一道,一丝一丝的痕迹,重复,规律,与众不同。
他紧紧盯着那些痕迹,眉头紧皱,仔细揣摩。好一会儿,右手举起,虚空捏了个锤子,一下一下,虚虚敲打:
“咚!咚!咚!”
手上敲打,嘴里嘀咕作声。白教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沈乐出神地自顾自虚空开锤,皱纹堆迭的脸上,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挺好,挺好。会做这种动作,就是在用心了,揣摩进去了。当然……
“小沈啊……”等沈乐回过神来,老教授慢悠悠地调出几张先前拍过的,高倍放大之下的照片,点击,打包,发到他邮箱:
“纸上得来终觉浅。你虚空模拟一百次,不如找个银片打一打,打过一轮,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知道了,教授!”
沈乐恭敬一礼,闪身走人。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是,在打银之前,他希望尽量找到方法,能够还原这些金属片的本来面目。
当然,是用法术以外的办法,老教授们能做到的,他应该也能做到——
不能样样都用法术啊!
靠着对捶揲痕迹的辨认,沈乐很好地将金属片的正反两面辨认了出来。接下来,要确定金属片外观,就只需要对准正面扫描了:
“可以发现,特别是上面的残留,扫出了一些绿松石的痕迹,而且相当大……”
他在纸上刷刷地画着草图:
“两个指肚大小的绿松石痕迹,深深嵌入金属片的凹槽当中,旁边还有一些小颗的绿松石。很明显是用于镶嵌,而这个镶嵌的作用是……”
眼睛?
猛兽的眼睛?
沈乐想来想去,在桌上的图册里一顿翻,翻出一张图画。那是郑仁泰墓中出土的一座涂金釉陶俑,该陶俑两肩上披着两重披膊:
上层作虎头状,下层的披膊则从肩吞的虎口中吐出,既是为了美观,也是为了震慑敌人。
而两颗指肚大小的绿松石,大概就是肩吞上面,咆哮的猛虎。至于为什么两边虎头,只有两颗绿松石……
这金属片不是散碎丢失了很多吗?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绿松石在唐人当中,并不是流行的装饰用珠宝——吐蕃人更喜欢这种宝石。但是,算了,等复原以后再看吧!”
万一复原之后,这个肩吞,会自己告诉我它的故事,告诉我它是从哪儿来的呢?
沈乐不断写写画画,不断给这些零碎的金属片增添资料。折腾了大约一个礼拜,心里大概有点儿数了。
接下来,就是要尝试打制银器,来尝试恢复它原本的形状……
沈乐果断弄了一套打银的家什。木砧,铁砧,打金锤,胶锤,练习模具,錾刻板,錾刻台,錾刻夹,手镯棒,戒指棒,之类之类的。
淘宝下单,三天到货,满打满算只要几百块钱,还赶不上。接下来就是……
“咚!”
“咚!”
“咚咚咚咚咚咚!”
歪了,又歪了,这一锤还是歪了。为什么打个银器这么难?
明明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想照着视频里面的解说,打个一模一样的素面银碗,最简单的工作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难道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应该从打制银戒指开始?
明明我经过铜片的这么多次加强,我眼准,手稳,身体素质,应该远远在正常人之上的!
沈乐不服气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买来的银片全都打成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拿去贩卖鬼都不要,只好按照白银价格回收的样子。
他无奈地往后一躺,开始翻手机:
“我记得……南华街上面,我有些房子是租出去了?好像租客里面有个银匠?不知道他肯不肯教我?
——之前出租房子的事儿,我是交给谁来着?顾玉林?章秉信?还是老板娘?”
坏了,基本上忘干净了,我连我收的是人民币还是特事局积分都没印象了。
反正当时把房子租出去,似乎也就图这条街上有点人气,不至于空荡荡的像条鬼街。
至于租出去多少钱,嗯,反正也不差这点钱……
“对,是我经手的。”万能的顾玉林,居然真的是他帮忙找租客的。可怜好好一个特事局的员工,都快要混成他的私人助理了……
沈乐在心底汗了一下,默默提醒自己,要记得时不时带点手信给人家,灵草灵果什么的。
成了自己的助理,他大概十年二十年别想挪位子了,什么升职加薪,什么在更大的城市有更好的发展,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自己总该补贴他一点吧!
“问问那个银匠,能不能教一点最基础的打银手艺?还有报酬?没问题,我去问!我估计他肯定愿意的……”
别说给报酬,就算沈乐一分钱不给,您知道有多少人要哭着喊着贴上来吗?
瑜伽馆那只猫妖,已经在我这里放了好几张会员卡,暗示我送给您一份了;
卖皮具的那个牛妖,也送了我两只包包,三根皮带,问了我好几次,能不能把礼物送进大宅了;
扎纸匠是真的没办法,产品太不吉利,抱不上您的大腿……
顾玉林一边打电话一边腹诽。很快,他就给沈乐回电:
“他同意了,他问要不要直接飞过来……”
“不用!我回去就行了!”
这些妖怪维持一家小店,好辛苦的。要备料、要压货、要宣传、要应付各种检查、还要给自己交房租——虽然房租也并不多。
什么小店,禁得起无故闭店一两个月!
说走就走。沈乐向老教授告辞,背起行李,走地脉传送,直接就回了珠溪镇大宅。
顺着门牌号摸到银店,银匠正穿着个皮围裙,坐在店门口表演现场打银,抬头一看,手上节奏当场乱掉,一锤子就砸到了自己手指:
“嗷——”
“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沈乐吓了一跳,手上当场就捏了一个治疗术。银匠赶紧蹿起来,双手乱摇:
“不疼不疼!没关系!您进来!进来!”
他拽了沈乐进门,脚下一挑,将打银用的小桌子、小铁砧、整个套件全部挑了进来,稳稳落地,顺手拉上卷帘门。
沈乐还想问一声“这么淡薄的卷帘门能不能防得住贼,”目光一掠,门上光华内敛,这一片一片的卷帘,分明刻满了符篆……
“大佬您请,您请坐。”小银匠拉了把折迭椅过来,殷勤送到沈乐面前,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这个卷帘门是我自己打造的,上面所有的符篆,都是我一锤子一锤子砸进去。就这个店,平时看着像是旅游街,到处都有的银器店,其实;”
他自豪地冲进内间,片刻,拎了一个巨大的箱子出来:
“卖护身符,卖各种制式防御法器,定制法器才是主业!您不用担心我耽搁生意,我这一行,开张吃三年!”
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目光垂落,继续盯着那只被砸了一锤子的手。银匠低头笑了一下,伸手到沈乐面前,拳头一握、一伸:
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粗糙褪皮,还有些疤痕的手,变成了一只带着云纹的……
方牌?
“劳您关怀,我的原身是一只炼器炉,在原主手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忽然悟透灵机。区区一个小铁锤,打给凡人看的,打不伤我!”
沈乐向他举了个大拇指。背后窸窸窣窣,小墨斗从背包里冒了出来,挥舞铅坠,在沈乐头顶上转了一小圈:
【您好,我是郑墨!很高兴认识您!您也是工具成妖啊?我们以后能经常交流吗?】
“当然可以!”银匠微微一惊,赶紧钻进里间,又拖出来一套打银工具:
“我姓卢,外人叫我卢员外,您喊我小卢就可以——您要一起学吗?这套工具您先用着,不合手的话,我们再换!”
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学着卢员外的样子,穿上皮围裙,戴上皮袖套,像模像样地放好银板,拿起打金锤。
卢员外在旁边拿起工具,轻咳一声:
“我先来做个示范。首先,拿锤子不要握末端,要握三分之二的地方,这样发力最舒服。手握得不要太紧……啊这,郑墨你随意就好……”
沈乐一扭头,旁边飘起来一只锤子,正是郑墨这一家,木工组当中的一个……
必须说,有人教和没人教,完全两样。简单的一个捶揲工艺,先用哪种锤子,后用哪种锤子,锤子的轻重,落点,方向,都有所不同。
卢员外先不让沈乐打制银板,而是拿过一根银条,让他尝试:
“这里是做簪杆,咱们把它砸扁了就行。注意用力均匀,敲出来的簪杆宽度一致,细看簪杆上面,锤纹间隙、深浅也要一致。
来,你看,这是我手工打出来的簪杆……”
沈乐接过簪子反复看,来回看,再用精神力渗入其中,观察簪杆一次一次接受锤打的受力变化。
全部看明白了,再把簪子递给小墨斗,自己拿起锤子,想了半天,试探着打出第一锤。
卢员外在旁边不停指导:
“别急,慢慢来,用力要匀。脊背挺直,手掌不要握得太紧,放松一点,注意呼吸……呼……吸……呼……吸……”
砰!
砰!
砰砰砰!
沈乐紧张得自己一身是汗,好不容易把簪杆从头到尾,锤打一遍。低头看,这里宽,那里窄,这里高,那里瘪,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呃……”
“没事,没事,咱们再打一根。这个不难的,唯手熟尔。”卢员外立刻奔了过来,又递给他一根银条。
一回头,身边砰砰砰砰,敲击声均匀稳定,正是小墨斗在指挥着它属下的锤子,一下一下,打得从容不迫……
沈乐:“……”
我的小家伙们,学习进度远远超过我了怎么破?
他高强度打了一周,终于略略学会了搂、墩、闪、光四种捶揲工艺的技法,能够打出一个基本光洁的素面银碗。
至于法门寺银芙蕖那样,内外三层,总共十六瓣,翻卷的荷叶其薄如纸,稍受震动就可摇摆的作品,做梦吧,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做到。
即便如此,沈乐也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尝试着修复金属片了——按照卢员外的说法,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可以慢慢练习。
沈乐在研究所给他练手的,灵力过高以至于封存的东西里面,找了一些还没修复的银器碎片,开始小心尝试: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全部清理干净,注入金行灵力让它除去锈迹,然后,感知它曾经被捶揲的痕迹,小心开始整形复原。
一开始歪歪扭扭,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修了三五个银牌、银饰片、银盘子以后,已经找到了感觉:
“当!当!当!没错就这样子,顺着这个势头往上打,就可以把它打回原来样子的!”
沈乐信心十足,把研究所给他的练手工具一扫而空。摩拳擦掌,开始给金属片整型复原。
叮叮当当,打成原来那种凹凹凸凸,自然流畅的形状以后,拼来拼去:
“如果是个肩吞的话,它全部拼起来,应该适合肩膀线条……所以谁来借我一个肩膀?”
面前啪嗒一声,然后轰隆轰隆,越来越响。沈乐一扭头,看到一个挺胸凸肚的泥俑站到他面前,努力耸肩:
“你?滚啊!你肩上那么大的肩铠自己没看到?!”
(本章完)
第578章 卢员外,你能不能不要可着一级文物
第578章 卢员外,你能不能不要可着一级文物让我仿?!
泥俑往下一蹲,萎缩成小小的一堆,一小步一小步蹭开。
沈乐看得有点心软,却还是没有把它叫回来,而是坚决地扭过头去:
找个模特呢?
还是买个塑料模特?
如果全都修复完毕了,或者哪怕弄出个大概了,倒是可以请虬髯客过来,在他的肩膀上试一试——
他这样膀大腰圆的,想必合适,还可以蹭他修复过的铠甲模型。
但是,手里只有几个残片的,最好,还是不要?
沈乐掂量着整型完毕、重新扫描、再次3d打印出来的复制版本,拼来拼去,不停纠结。身边风声轻动,一袭罗裙飘了过来,在他面前一站:
耸肩,耸肩,耸肩……
“你们……也让开好吗?”对罗裙,沈乐比对泥俑要礼貌得多了,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的肩膀又窄,又是削肩,不适合承担铠甲啊!——不,鼓起来也不行,涨大了也不行!这不是体积的问题!请让开!”
罗裙蔫蔫地瘪了下去,带起一股香风,旋转舞动而走。沈乐刚刚松一口气,身边啪嗒啪嗒,几个泥俑赶了过来,站成一排:
从矮到高,从瘦到胖,肩上从布衣到皮甲再到锁子甲,整整齐齐,排好队伍。
他们后面,一队盔甲俑人肃然站队,盔明甲亮,各自炫耀自己的盔甲装饰。
再后面,又是一队人偶手提水桶,泥土,草茎,颜料等等,列队等待。
看那样子,仿佛沈乐一个命令,就会给前方的俑人做一个新的肩吞出来,以供沈乐检阅……
“啊这,这个真的不用了啊。”沈乐无奈叹息。也就是这个工作室还足够大,还能放得下这么多俑人;
要是换到隔壁,那些教授们、学生们共用的地方,这些俑人往外一站,别人就没地方干活了!
“你们先闪人……”沈乐冲着他们挥手驱赶。等到泥俑们垂头丧气,排队跳进笔筒,消失不见,他才叹了口气,慢慢开始揉石膏:
“他这什么水平啊……做石膏粉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都有固定比例的吗?”摄像头对面,几个学生探头探脑,忍不住吐槽:
“他这算是什么?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别顾着说人家。”白教授捧着一迭论文走过来,举起论文,啪地打在自己学生脑门上:
“至少人家已经把形状给整出来了,眼看就能拼成完整东西了。这些金属片交给你们,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老板,这种唐朝铠甲残片,也不可能交给我们啊!”两个学生抱头鼠窜:
“我们能给您打下手就不错了!——再说,我们也不会打银,也没地方学啊!”
“学这个有多难?”白教授继续吐槽他们:
“网上都有视频,多详细的都有,工具淘宝上都有得卖——不想买,研究所仓库里也能淘到旧货。
你们自己练一练,练个大概了再来请教老师,只要稍微像个样子,我就教你们!给你们一星期练习时间!”
“老板我先走了!我今天要把那批光谱全部测出来!”
“老板我先走了!我论文还没写完!”
“老板我也闪人了!结项报告这周要交!”
学生们纷纷作鸟兽散。留下白教授站在原地,望着学生们的背影,无奈叹息:
也不能怪学生们,上岸和没上岸,确实是有区别的,学生们的事情就是那么多。
要做实验,要写论文,要帮导师写各种国自然申请,项目申请,结项报告,还要准备考公,考事业编。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哪能抽得出时间来?
只是一门手艺而已,不练就不练了,横竖,等到能留在所里了,再慢慢练也来得及;
如果留不下来,练了有什么用,难道去那些风景区承包一个小店,做手工银器赚钱吗?
但是,但是啊……做文物修复这一行,论文也许是重要的,上岸也许是重要的,但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在自己手下,一件件修复的文物吗……
沈乐如果听到学生们的吐槽,大概也会惊醒,发现自己手下确实没个准数,确实是在“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不管折腾几次,总之,他终于弄出一大团石膏泥,开始往买来的塑料模特身上敷:
敷得高一点,宽一点,敷到……差不多够一个健壮男子的肩宽,再加上衣服、锁子甲的厚度——甚至还修出了披膊的形状。
然后,趁着石膏泥将干未干,拿起3d打印好的肩吞残件,一片一片,往石膏泥上面糊:
“这片也许要往上挪一点。”
“这片……往下一点?”
“这片是……不是右肩的?放到左肩去比较合适?”
有个实体放在那里,沈乐折腾这些残件,来回对比,得出结果就直观了很多。
拼图游戏持续一个多小时以后,沈乐绕着塑料模特看了看,满意点头:
“嗯,差不多有点样子了。接下来,就是把看上去对称的位置,复制一份,放到对面去?”
3d打印机又开始努力工作。噼里啪啦,吐出一堆金属片,被沈乐放到塑料模特两肩。两边一合,肩吞的式样,大致就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个猛兽的式样啊……”
沈乐咔嚓咔嚓,来回拍照,录视频。身边香风拂动,罗裙们已经抱着图册,开始努力翻找:
唐代的铠甲式样,包括绘图,壁画,雕塑,泥俑上留下的铠甲式样有哪些?
猛兽图案有哪些?
一个一个,全部翻出来,供沈乐参考使用!
“狮子?”
“老虎?”
“狻猊?”
“龙?”
一本本图册,一个个图案走马灯一样路过。放到肩吞旁边,比对,不是,闪人;
下一袭罗裙抱着图册,放到肩吞旁边,再比对,看沈乐摇头,再度闪人。
那个干净利落的劲儿,别说学生们,教授看了都羡慕:
“可惜我们只能在电脑上翻图册,或者自己动手翻……想要有这么多学生帮忙,那是不可能的……”
沈乐翻来翻去,兽耳、兽眼、兽牙、兽嘴,不断比对,好容易才比对出了大概相似的图像。接下来,就是要动手做出差不多的东西:
“所以下一步呢?该怎么做?”
手艺只到“把金属片整形,打回原位”的沈乐,再一次奔回老宅,请教卢员外去了……
“啊,这个不难,就是个设计问题。”卢员外拿起沈乐给的复制件,只看了一眼,就开始熟练地在银片上画线条:
“咱们先做出个模具,然后把底模衬在金银板片下面,反复锤打。打到基本上成型,再修整,再往上錾刻线条——给我点时间。”
沈乐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扑到电脑上,点点戳戳,开始绘制、建模。一连串让人眼缭乱的操作之后,他拍拍手,伸个懒腰:
“好了,模具要求我发出去了,两天就到。这个模具是用铅锡合金做的,自己做比较麻烦,让专业人士做方便……”
“那就多谢啦!要多少钱,我转给你!”
沈乐立刻摸手机。卢员外转身,一把按住他的手:
“不用不用!能帮您做点事情是我的荣幸,大佬您别跟我算这么清楚——实在过意不去,您这房子,能延长点租期,租我十年就好了!”
“一百年也行啊!”
沈乐微笑。
他放开手,卢员外转过身,再次一头扎进工作当中。他打开一个粉碎机,塞进去几块淡黄色的固体,打得轰轰作响;
又从旁边一个箱子里取出一盒石粉,等粉碎机干完活儿,把淡黄粉末和石粉倒在一起,反复搅拌。一边搅拌,一边说明:
“这是砥石粉,这个黄的是松香。两个混合在一起,相对柔软,垫在模具上面锤打银片,不容易伤到银片本身。
至于锤出形状,可以用冷锻法,也可以经过热处理,不同情况不同处理……”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这个肩吞,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沈乐有点懵。卢员外瞥他一眼,很有把握地微笑:
“您别急。看您修复好的这个金属片,它相对比较厚,又没有达到需要范铸的那种厚度,应该是冷锻法为主——
热处理主要是加热以后退火,让被打制的物品具有比较好的延展性和可塑性,您这个应该不需要。到时候,我说,您打就行了。”
沈乐能说什么?
沈乐就和这些碎片干上了呗!
叮叮当,叮叮当,大锤,小锤,重锤,轻锤。
铁锤,木槌,橡皮锤;长方形的搂锤,打弧形内壁的搂锤,用于平整坑洼表面的光锤。
用卢员外的话说:
“您别急,您这是打得少了。多打打,各种技法统统打个几斤,就大概知道各种技法、各种角度、各种轻重,打出来是什么样子了……”
“几斤?!”
“不然呢?”
沈乐很想用精神力直接揉搓银板,直接做出他想要的式样来。
奈何,精神力掺杂得太多了,做出来的,就是他自己的东西,不是复原的铠甲;
啥都不自己上手,直接出图,交给机械加工,或者交给卢员外去打,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性,不方便和现有的铠甲整合……
还能说什么呢,打吧!
“大佬别急!慢慢来!咱们先拿简单的试一试手,打个银盘子……”
“漂亮!这次咱们来试试弧度,再打个杯子……”
“打个带凤鸟纹的银牌?”
“来个难点儿的,咱们这次打个六瓣的银盘?”
沈乐终于忍不住了。卢员外您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这给我的都是什么题目啊,这个六瓣的银盘,你给我的参考图样,是何家村出土的鎏金飞廉纹六曲银盘啊!
这个要是打出来了,你接下来给我的任务,会不会就是那个精美得一塌糊涂的,当初我参观时候绕了八圈的鸳鸯莲瓣纹金碗了啊!
“啊,不至于不至于。”
卢员外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身进去,捧出一个长长的匣子。揭开匣盖,里面光华灿烂,金辉耀目:
一只一只,一只又一只,小小的鸳鸯莲瓣纹金碗,排成一排:
“这个是我当年去过博物馆以后,自己打了练手玩的,就现在还挂在网店里卖。您要做这个肩吞,手艺还不需要这么细腻——
事实上,您能把那个舞马衔杯银壶打出来,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上手了。”
沈乐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咱能不要总是盯着顶级文物仿制吗?啊?
能吗?!
能不要盯着这么难的东西吗?
这个银壶,比之前那个金碗还狠,金碗都没混上第一批禁止出境文物啊!
“别这样,其实不难的,我示范一遍,然后你照着我说的打就是了。”卢员外淡定微笑:
“来,我先打给你看……”
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叮叮当,叮叮当,先用錾子在银片上錾出线条,再用锤子不停敲打。
把一片银板,打成一个弯曲的壶形;
再从壶两边,内侧向外,捶出马的外形轮廓,最后把银片一翻过来,就看见一只舞马凸起在器物表面,呈现出浅浮雕一样的效果。
敲打完了,再把壶身垫在模型上,用錾子在正面刻画,錾刻马的鬃毛、飘带等细节……
“行了!接下来,你把这两边合在一起吧!”
卢员外大方地让出工作位,把锤子交到沈乐手里。沈乐小心翼翼举起锤子,敲打,敲打,敲打……
第一锤下去就感觉不行。赶紧展开精神力,指引用力方向,对准看好的位置,打,打,打,把银壶两边打得弯转过来,合拢成一条线。
卢员外赶紧接过去,焊接,打磨,抛光,最后交到沈乐手里的,又是一只光滑漂亮、半点焊缝不见的银壶。
沈乐已经明白了。他要打的肩吞——或者说是肩吞碎片,正是在这种弧形的、凸起的形状上面,从里向外,打出猛兽轮廓;
只要舞马衔杯银壶能够完成,想要打出肩吞来,那就简单得很。
会画图,会用錾子刻出线条,知道从背面打多深、打出什么弧度才是自己要的形状,就能上手了!
有老师教,有老师保姆式的教,这还有什么说的?埋头苦干吧!
【沈乐,歪了。】
我没歪,是这锤子打歪了。
【沈乐,又歪了。】
说了我没歪!
【沈乐,要不要看看现在银板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打一锤,翻过来看一眼吗?
这是放在模具里面打了,只要把它打到完整贴合模具,后面就是整修的工夫了,没啥好看的!
【沈乐,要不然你别打了,让郑墨来打吧!】
不至于吧你们!
沈乐抹了一把汗。身边叮叮当当,叽叽喳喳,小家伙们闹成一团。
他这边刚刚打出银盘,小墨斗已经指挥着锤子,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银碗;
他这边打好银碗,小墨斗已经打完了六瓣的,八瓣的,水波纹的,莲瓣纹的银碗;
他刚刚把银板打成银壶的曲线,还没开始修整,小墨斗捧了一个漂亮的银壶出来。除了没有鎏金,那个舞马衔杯图和网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乐感觉,那一千锤,一万锤,全部砸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的自尊心砸成片片。
我知道我的手艺不如小墨斗,可是,小墨斗也是第一次学打金,我也是第一次学,没理由差这么多吧!
唉,有时候真想摆烂,全部交给小墨斗算了。
问题是,把事情全部丢给小墨斗,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不太对劲啊!
【沈乐,还是这样吧。】正在为难着,兰妆闪身而出,投射出一片光影:
【你看,我能感觉到你打的这个银板,每一锤下去是什么样。我投射给你看,实时反馈,好不好?】
沈乐:“……”
他还没有回答,身边一声哀嚎,卢员外以头抢地:
“为什么我没有碰到你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碰到你啊!当时我练这一手吃了多少苦头——美女,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强强联手!”
沈乐:……滚!
不要因为这种原因就来追求我身边的人!
兰妆还没能化形呢,你追求她也没有用的!
有兰妆帮忙,沈乐打制银器的水平,不说一日千里,练习速度也增加了许多。
每一锤下去,眼睛能看到银板形变后的样子,精神力展开之后,能够直接感受到每一锤子下去,银板的反馈,下锤立刻准确了许多。
唯一的问题是:
“兰妆你让我缓缓……我有点晕啊……”
感觉就像一个不熟练的,刚开始练科目二的驾驶者,你往后退的时候,手里在往右打方向盘,眼睛看到车子在向左……
在这种高强度训练之下,沈乐拼命打了半个月,居然真的打出了一个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言难尽的舞马衔杯银壶。
虽然挂到淘宝上去卖,在银子本身的价格之外还要倒扣钱,好歹也能勉强过关了。
然后,在卢员外手把手的教导之下,开始手工打造一块块银片。打完了,再学细部修整,学焊接,学抛光……
“行吧,这样打完的银片,应该能用了。”卢员外拿着沈乐打出来的兽头碎片,和3d打印出来的复制品,左拼拼,右拼拼,勉强点头:
“修整和焊接很简单,接下来的装饰什么的,搞不定的话,再来找我啊!”
沈乐向他郑重表示了感谢,飞奔回敦煌。取出修复完毕的金属碎片,拼接上自己打制的银板,开始琢磨。
能不能拼上去,能不能修复好,就看这一发了!
【不怕!有我在!】
小墨斗在旁边跃跃欲试。眼看沈乐迟疑,淡定安慰:
【焊歪了也没关系!打磨歪了也没关系!全都交给我!我能把它们整修好!】
【要不然……我来负责焊吧?】小油灯冒了个头:
【电焊也是用电啊!我来控制,肯定又稳又精细,比沈乐你刚上手的强!】
【我来帮忙!】兰妆跟着冒头:
【我可以发射三维图像用来引导!稍微歪一点,我都可以给提示!】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沈乐满头大汗。本来没多大的事情,给你们这样一折腾,感觉更加麻烦了啊!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他亲自动手,先3d打印,再倒模,熔铸,做出银甲碎片。然后,把一个个碎片复制品拼合在一起,架起法阵,开始提取金行力量:
不就是白银么!
有的是!
我在里面填充足够的金行力量,沿着缝隙填满,让这些金行力量两边延伸,把两块碎片连在一起——
就不信它们不连上!
这不比焊接强?!
事实上,这确实比焊接强。一道银光闪过,两块碎片悄无声息,弥合在一起。
沈乐把它拿起来看,一条非常明显的缝隙,依然横亘在当中。
然而随便怎么放手、甩动、弯折,两块碎片还是连得紧紧的,如胶似漆,怎么也不肯分开……
“好吧,接下来,就是填满它……”
沈乐努力,努力,再努力,各种刻苦努力。反反复复,练习七八遍,所有的碎片复制品,被他用新方法“焊接”成了两个肩吞。
其天衣无缝的完整性,就连白教授拿在手里摸了,都要点头叫好:
“唉,有这个修复的法子,什么焊接都没必要了。沈乐啊,以后你能不能帮帮忙,替我们修点儿青铜器——
那些保存条件不好的青铜器,边缘都掉渣了,特别难修啊!”
“您开口了,我肯定没问题。”沈乐满脸堆笑:
“只不过,我这种法子修好,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文物修复方面认可吗?可以报成果,上论文吗?”
“呃……”
这个还真不能……文物修复讲究的是留痕迹,可逆性,沈乐这样修好,用锯子都锯不开的……
“你就气我吧!”
沈乐低头行了一礼,赶紧去修原版肩吞。一条一条,一片一片,全部焊接好,填平,开始对着上面咆哮的狮头发呆:
“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啊!这些錾刻的纹路我搞不定,上面细细的金珠子,我也搞不定——还有,我上哪儿去找绿松石给它补配?
这绿松石的灵气很强,感觉随便配一块,原来的这块,能跳起来把新的打碎啊!”
(本章完)
第579章 肩吞你要什么宝石当狮子眼睛,你直
第579章 肩吞你要什么宝石当狮子眼睛,你直接告诉我啊!
“这颗……不行。”
“这颗……也不行。”
“这颗……还是不行吗?你不喜欢?你不想要?”
沈乐趴在桌前,用镊子夹着一颗颗绿松石,送到肩吞旁边,送到兽眼的位置。细细感受肩吞传来的波动,嘀嘀咕咕:
“这个你还是不想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我已经把附近的首饰市场都逛遍了啊!”
从敦煌,到乌市,再到丝路上的每一个大点儿的城市。
特事局作保,当地头面人物作保,找到珠宝商、古玩商人,找他们借手头的绿松石出来,让沈乐挑拣:
不够大的不要,没有灵气波动的不要,波动太过黑暗、血腥、阴损、惨烈的不要。
剩下的,一颗颗放到兽眼的位置,看看能不能与整个肩吞合拍,能不能和那两颗原有的绿松石合拍:
奈何沿着丝路走了一遍,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并没有。拿到的石头不是菱镁矿染色,就是矿粉压制,要不然就是成色不够。
真的纯净天然石头,很多年代又不够,比如最近十几年,十堰那边的货色,能让沈乐看到的,都没有任何波动……
沈乐不是没有尝试过退而求其次,找一块他觉得合适的绿松石,直接给镶嵌进去,他也实践了七八次。
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第一天狠心掏腰包购买,辛辛苦苦雕琢,小心翼翼镶嵌上去;
第二天爬起来看,兽眼那个凹坑上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低头一看,桌面上零零散散,多了一小片矿粉,体积远远够不上绿松石的大小……
“你……你看不上,你直接把它扔给我啊!这种品级的宝石还是有点贵的!”沈乐气急败坏:
“你把它震碎了干什么?再说,震碎了也不止这点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呢?!”
肩吞安静不动。兽眼不摇晃,不闪光,安安静静,装作自己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沈乐唉声叹气,调监控视频去看,只见夜班子时,他刚刚嵌上去的绿松石咔吧一声,碎成三瓣五瓣,跌落在地。
然后,一小团一小团的光芒,从碎石上面飞起,落进原有的兽眼当中,像是被两颗上千年的绿松石分着吃了一样……
沈乐:“……”
就,好吧……丝路上都走遍了,没有一颗你们满意的,这是要我上高原去给你们找吗?
等着吧!
等我忙完了的!
沈乐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来。寻找绿松石,需要在各个城市旅行,需要和一个个人打交道,一颗颗石头拿来尝试;
而旅行的间隙,等待的过程中,这些空余时间,就可以在对肩吞的加工上。比如,在肩吞正面,錾刻出狮子毛发的线条——
錾刻其实比捶揲容易。
至少,在沈乐看来,是这个样子的。
捶揲是往外打,打出来的图案是反的,要有空间想象力才能看清楚,哪怕有兰妆辅助,也要慢慢适应手眼的配合;
錾刻是向里刻,每一根线条,都在自己的眼底手下,所见即所得。
更不用说,沈乐之前雕刻木头,雕刻玉石,好歹也有一些经验,现在只是把木头换成了银片而已。
勾,落,串,点,各种工艺,卢员外教一遍,他基本上就已经心底有数:
而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精细加工。比如,在肩吞边缘,在一朵朵旋开的毛发当中,焊上一颗颗细小的金珠:
“这珠子也太小了吧!直径不到0.5毫米,不,肯定不到0.3毫米,可能还不到0.1毫米的金珠,到底是怎么加工出来的?”
沈乐趴在肩吞旁边,凝神细看。这金珠的直径,多半是把金丝拉到最细,一段一段剪断,然后将边缘打磨成球状——
但是并不可能,剪断以后也只是圆柱形,没法变成圆球形的,古代的加工精度,还做不到那么高!
“这当中有诀窍的啊。”卢员外悠悠然摸出一口高壁直筒的小锅,看着像个搪瓷缸子似的。
往里倒扣一个瓷碗,哗哗地倾倒细腻木炭,让黑色木炭在锅底铺了厚厚一层,又在瓷碗表面堆积一层。
然后,夹起几枚金片,称量出大约十克的分量,用乙炔喷枪烧,烧,在坩埚里一口气烧成金液:
“看好了!制作金珠的四种方法,这是第一种,泼珠法!”
他用钳子夹住坩埚,缓缓倾倒入水。金液砸在瓷碗上,立刻四下飞溅,变成一颗一颗金珠;
等金液泼完,大大小小的金珠落在木炭当中,犹如黑色夜空镶嵌了漫天星斗。
“真美……”
沈乐轻声赞叹。身边,卢员外也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沉醉于这难得一见的美丽景象。
好一会儿,沈乐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等等!这些金珠有大有小,形状也不规整,用这样的金珠来焊接镶嵌,太麻烦了!”
“是啊,所以这只是第一种方法。”卢员外耸耸肩,拿开坩埚,自顾自地用刷子扫起木炭,小心过筛,再收集起筛子上的金珠:
“泼珠法是往木炭里泼,炸珠法是把金液扔进水里,或者油里炸,让它自行飞溅,形成小小的金珠。
——这种方法,速度快,金珠产量高,就是有一点不好,很难控制黄金是否冷凝为圆形,而且金珠大小不可控。所以呢……”
他又拿出一个坩埚,往里倒上一层厚厚的木炭,再将剪成细小碎段的金丝,谨慎地、尽量均匀地洒落在木炭当中。
一层木炭,一层金丝,又一层木炭,又一层金丝。铺完四层以后,小心平端起坩埚,塞进加热炉:
“来,我们看看吸珠法。吸珠法就是把金丝切成小段,放到盛有木炭粉的坩埚中,加热后黄金熔融聚结成粒——
现在我们有电炉了,不用慢慢烧,我们来定个时,1000度,10分钟。好吧,接下来就等着吧!”
十分钟并不长,沈乐跟着他錾了几根线条,尝试了一遍焊接,炉子就已经报告了加热完成。
接下来,沈乐就看着卢员外倒出坩埚里面那一坨不明物体,砸碎,洗涤,筛选,得到一些沾满碳粉的黑色珠粒。
再用火枪烧掉珠粒上的碳粉,就是一片金灿灿的黄金珠粒。
当然,里面还掺杂着许多不明物体,比如一滩金饼,比如一坨扭曲变形的不晓得什么玩意儿。
但是,大部分还都是金珠,而且是大小相对匀称,相对浑圆的金珠:
“吸珠法呢,就是让金丝被烧熔以后,自行吸附成珠。这个方法的好处是,可以得到大小均匀一致的圆珠;
弱点就是,如果你想要得到这样的圆珠,你一次生产的金珠就不能多了,一段一段金丝之间,要尽可能隔开距离……”
沈乐低头在筛子上面扒拉扒拉,同样的原料,产出的符合要求的金珠,果然比随机往木炭里泼要多。
奈何,还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相互连接,或者一滩一滩的不合格品,只能期望回炉重造。
而且,这些金珠自行观察,还有点儿坑坑洼洼,大概是被木炭物理挤压的结果……
“不满意。不满意就对了。来,看最后一种方法,吹珠法。吹珠法吹出来的金珠,是四种古典方法当中最好的,又漂亮又干净……”
卢员外再次夹起一根金丝。这一次,他用乙炔喷枪,对准金丝不断烧灼,眼看着金丝末端慢慢发亮,变红,凝聚出一滴液体,摇摇欲坠:
然后,他抓来一根细细的管子,左手握管,对准金丝末端,右手握住管子另一端的皮球,用力一捏——
一股气流喷出,金丝末端那滴液体,立刻就被吹落,坠向下方承托的水面。
卢员外一边讲解动作要领,一边捏动皮球。等下方水碗里,凝聚了小小的一滩金珠,他闪身让开,把皮球交到沈乐手里:
“来,你来吹。很简单的,只要把握时机就可以了,其他固定金丝、加热金丝这些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是啊,都已经做完了。乙炔喷枪的热量,要把金丝烧熔,简单得很,烧得又快又干净。
如果换成古代,金匠需要在炭火上灼烧金丝,烧到合适的温度,就没有这么容易;
而想要让金液自行坠落,或者用吹管吹落,也没有这么方便的皮球可以捏,只能自己叼着细管子吹……
哪怕还是同样的方法,科技进步,也为当前的加工工艺,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啊!
沈乐默默感慨着。他按照卢员外的指点,一捏,一捏,再一捏,吹出了几百颗金珠。
接下来,焊接这种活儿,就用不着一点点折腾焊药,一点点用镊子尖端沾上金珠,点在肩吞表面往上焊了。
沈乐的精神力,移动一颗小小的金珠轻而易举,再提取一点点金行力量,填充在它们中间,让它们好好地连接到一起:
“完美!”
肩吞表面錾刻完,金珠制作完,焊接完毕。两只威风凛凛的狮子,已经并肩矗立在沈乐工作台上,只差两颗眼珠子就能修复完成。
沈乐绕着它顺时针走了一圈,逆时针走了一圈,一时间,竟然不敢伸手去碰它:
“我把绿松石给你镶好了,你不会变成真的狮子吧?不会跳出来咬我吧?……答应不咬我的话,你眨眨眼睛,或者摇摇尾巴?”
肩吞理也不理他。很显然,不管镶好眼睛以后会不会活过来,至少,没镶好眼睛之前,它是不会变活的:
哪怕是墙壁上画的龙,在点上两个眼睛之前,都不会霹雳一声,破壁飞去,给和尚们留下一堵断壁残垣。
沈乐侧耳听了半天,没有听到狮子吼叫,再用精神力慢慢浸润,一点一点感受,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奇怪的波动。
哪怕抱着它打坐,努力感受它的波动,让它和自己的残片共鸣,指出方位,都没有得到答案。
没奈何,收拾东西,上高原!
“你狠!你凶!我去青藏高原给你找眼睛总行了吧!!!”
他恶狠狠地把肩吞打包,装箱。背包往身上一甩,招呼特事局帮忙开车:
“先绕塔里木盆地一圈……我的意思是,龟兹、于阗、疏勒、焉耆,安西四镇,我们全都跑一圈再说!”
“……你等等,我查查安西四镇,现在都是什么地方……”
负责开车的小哥给了沈乐一个死鱼眼。没办法,他们是行动人员,不是考古人员,也不是历史专业人士;
这几个古代地名和现代地名的对照,哪怕之前背过了,也不是立刻就能内化成常识,能够立刻规划出行程路线图:
“我看看啊……焉耆还叫焉耆,龟兹现在叫库车,于阗我们去过了叫和田,疏勒叫喀什……
那么,我们最方便的走法,应该是从焉耆到库车,这两个挨得近,然后一路往西开到喀什,再往东南绕回来到和田……”
大漠茫茫。
越野车发出强劲的吼声,在公路上全力狂奔。
一边是沙漠,一边是山脉,连续跑一个小时,周围的景色也没什么变化,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
沈乐抱着行李箱,靠在车后座上,双眼半睁半闭,仿佛入睡。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与护肩沟通上:
“这里没有你的同伴?没有曾经和你一体的存在?没有能引起你共鸣的东西?……好吧,没有就没有了……”
焉耆没有,龟兹没有,疏勒也没有。
到了于阗,车子往里一拐,于教授他们还在吭哧吭哧挖土,显然那个烽燧的考古项目很有点规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搞定;
沈乐绕着烽燧走了一大圈,甚至在烽燧到ht市的道路上,来回拉练两遍,都没有得到答案,一咬牙:
“上高原吧!”
高原和高原也是有区别的。沈乐并不想给自己一下子上太多压力,选了青海作为第一站。
青海果然是绿松石富集的地方。沈乐快乐地在塔尔寺边上绕了一大圈,发现了不计其数的绿松石:
镶嵌在墙壁上的,镶嵌在雕塑上的,镶嵌在各种首饰上的,镶嵌在刀柄上、刀鞘上的;
放在柜台里的,挂在人身上的……
“怎么样?你看中哪一块?但凡你看中的目标不太麻烦,我都能给你弄来……但是你不能吃,在我让你吃之前,你不能吃!”
沈乐默默地和肩吞沟通。在这块地方,肩吞的波动也跟着强烈了一些,像是刚刚睡醒,正在睁开眼睛,东张西望地看世界。
虽然还不能表达复杂的要求,但是,已经能够传递一点感觉和情绪:
“这边!”
“这边!”
“这边!”
沈乐拽着拉杆箱,跟在人流里慢慢蠕动。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先生,您的箱子请寄存一下——那边有保管处!”
“啊,可是这个行李比较重要,不能离开我的手啊……”
“先生,寺院有参观规定!请您遵守一下!小一点的双肩包可以带,但是箱子真的不行!”
沈乐默默地叹了口气。退出人群,换了一个大号的登山包,努力把肩铠连着箱子塞进去,打包好;
再次到门口,又被拦下:
“先生,您的包请寄存一下……”
行,行吧。沈乐再次退出,把两只肩吞塞进黄玉桐当中,挂在腕上。
隔着古宅,它们的感应不那么强烈,好在混进寺里以后,还是能够找个僻静地方把它们拎出来,抱在手里参观的。
他缓步行走,沿着长长一列高耸的白塔,一边参观,一边前行。白塔上半部分洁白,在风雪当中微微斑驳;
下半部分,明艳的朱砂地上,堆塑着生动威严、姿态各异的狮子。
鬃毛,尾巴,旁边的饰,乃至塔身上方的小佛像和经幢,绿松石特有的蓝绿颜色,在塔上反射着明艳的光芒。
不是。
不是。
也不是这里。
这些装饰品,都很好,都很精美,但是,都不是肩吞想要的——吸引它的东西,还在更远的地方,更深的地方……
可千万不要是佛祖身上的装饰啊!
你再怎么狮子大开口,我也没本事给你从佛头上抠宝石去!
沈乐一边忐忑,一边小心前行。越过如意八塔,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在里面绕了一圈;
这座庄严辉煌的,号称用1300两黄金和万两白银打造的大金瓦殿,从里到外,也没有什么地方引起肩吞的共鸣……
接下来,小金瓦院,大经堂,祈寿殿。或规模宏大,或小巧精致,或庄严神圣,或神秘幽深。
每一个地方都让沈乐流连忘返,每一个地方,都让肩吞贪婪地吞吸附近的气息,却又始终不能指出明确的方向。
“大爷,咱们放低一点要求成么?”
辛辛苦苦走了一座寺庙,又走一座寺庙,沈乐瘫坐在路边,抱着两个包裹呻吟:
“你真想让我从这里走到布达拉宫啊?!”
怀里的包裹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沈乐仿佛看见两只狮子同时回头,两颗独眼里射出炽热的光芒,指向远方:
而那两道光柱,迭合在一起的位置,大概,也许,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位置?
“快!快带我过去!”
沈乐一跃而起,奔向特事局小哥。冲上车,调整了一下怀里的肩吞,伸手指了个方向:
“往那边开!那边!!!”
(本章完)
第580章 肩吞要佛像上的宝石,你真的肯拆给
第580章 肩吞要佛像上的宝石,你真的肯拆给我?!
望山跑死马。
两条线,如果是平行线,可以一直延伸到天荒地老——延伸到地球那一端再绕回来是不可能的,地球毕竟是一个圆形,直线只会伸向太空。
沈乐面前,两只肩吞狮子眼里射出的绿光,好歹还有点儿要偏斜、要并拢到一起的意思。但是,它会在哪里并拢?
沈乐说不出来,他给司机的指示,也是简略到让人恼火:
“往前开,就这个方向,一直往前开——”
“要开多久?”
“不知道……”
沈乐伸出手,虚空描摹着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绿光,又从手套箱里摸出两支笔,嵌进绿光当中,模拟了一下绿光的走向:
“开到这两束光重合的地方,就可以了。我有预感,我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那个地方……”
“那要找到什么地方去?”司机小哥快要哭了。沈乐“哎呀”一声,拍拍脑袋:
“我傻了我傻了。这样找实在太麻烦了。那什么,我们来个定位——”
他们找了个移动的信号塔,在信号塔下面立起激光扫描仪,就是那个能当全站仪用的玩意儿。
沈乐亲自上手,不断调整方向,直到里面射出的光线和狮子眼里的绿光重合。记下这个方向,转身,开车到城市的另外一端:
“感觉好像线条方向没什么变化啊……也就是说,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个城市里?”
那就买票,登机,换个城市。三个城市,三个方向,三道直线在地图上交汇:
具体为什么在这里交汇,沈乐是不知道的,他直接拜托了特事局找人去做。
反正,直接把地图摊开,然后在上面画直线,好像是不准的,具体牵涉到地球是个球面之类的玩意儿。
大概,也许,可能,特事局动用了雷达测向之类的方法,以及相关专业人士?
总之,沈乐睡了一觉起来,两个特事局小哥已经在他门口等着。那脸色,有点纠结,又有点惭愧:
“那个……不好意思,接下去一段路,要别人陪你了……”
“怎么啦?”
“目的地算出来了,在逻些附近。”一直给他当司机的小哥满脸不好意思:
“你知道,那个地方,海拔3600米以上。我们没有上高原的经验,怕到了地方高反,耽误你的事儿……”
总之,到了那边,会有当地特事局的人负责接站。找住处也好,开车也好,安排游玩也好——
哪怕沈乐有点高原反应,需要上医院吸氧,也是当地人更加熟悉道路,不是吗?
沈乐就这样被交到了雪域高原上的特事局成员手中。
过来接待他的两个特事局成员,一个沉默寡言,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就站到一边,握紧了腰间的黑色手柄;
另外一个却是活泼开朗,眼珠子都写着生动,一见沈乐,就开始滔滔不绝:
“沈先生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咱们先到宾馆休息吧?上高原第一要紧是休息好,确定没有高反了再折腾!
虽然修行者身体素质比较好,一般来说不太会有高反,但是万一呢?反正咱们也不差这一天,是吧?”
沈乐微笑,点头,看着这个比他矮半个头,脸色黝黑发红,五官深刻,一副当地人长相的特事局小哥。你们接待过多少内地修行者了?
都是来干什么的?
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我也想听一下!
“您想看什么地方?有感兴趣的只管说,我们来为您安排,很多地方普通游客进不去,我们都能带您进去!”
小哥显然没有想要讲故事的意思。他只是滔滔不绝,继续拉扯话题:
“想买东西的话也可以,我带你找最真、最好的老店。八廓街那地方逛逛还可以,买东西就算了,都是哄游客的,没有什么真东西……”
沈乐只是向他微笑了一下,他就一口气喷吐出了大段说辞,整辆车里巴拉巴拉,全是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沈乐甚至不用搭话,只要坐在副驾驶座上,含笑倾听,时而“嗯”、“啊”、“哦”一下就可以了。
从机场到酒店,车程一个小时,那位就讲足了一个小时。入住宾馆的时候,沈乐已经知道这家宾馆提供的奶茶挺好喝,但是牦牛肉干不行;
这里的奶茶都是藏式咸奶茶,不是平原上的甜奶茶,很多人第一次来喝不惯,闹了不少笑话;
进布达拉宫最好收敛一下气息,他们对平地来的修行者有点警惕,倒不是会赶人,然而光是盯着,也会让你玩得不愉快;
藏银做的东西不要买,那玩意儿其实含银量很低,很大一部分是铜;
琥珀、蜜蜡、青金石做的首饰,也不要随便去买,一大半是假的,一小半是石粉压制的;
虫草、雪莲也不要在外面买,基本上都是假货,就算真货也没有多大用处……
“嗯嗯,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在宾馆里躺一天。”沈乐连连保证:
“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如果地方比较尴尬,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周旋了……”
话痨小哥意犹未尽地告辞而去。沈乐坐在宾馆床上,把两个肩吞掏了出来,并排放在面前:
果然,两颗碧绿的眼珠子光华烁烁,激动异常。沈乐试着把它们转了个身,它们立刻扭了回来,牢牢盯着,呃,洗手间的方向看……
“这个意思是很近了吗?”沈乐轻轻抚摸着两个肩吞的狮头。
手下轻轻震动,竟似乎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猫儿在表达友好和舒适,又像是摩托车准备发动:
“你还真的是个猫儿啊……能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到底在哪儿吗?”
肩吞继续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肩吞背部,沈乐亲手錾刻的狮子鬃毛无风自动,仿佛那狮子要纵身跃起;
两只绿眼睛里面灵光烁烁,不断射出三尺长短,再缩回眼眶,再伸出,再缩回。
沈乐随便一回头,只见分隔房间和浴室的玻璃墙,都被映照成了一片幽绿……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别急,急也没用,等我适应一下高海拔,明天带你去找好不好?”
肩吞可能是听不懂他的话,也可能是不想听,只是目光烁烁不停。沈乐叹口气,摸出手机,打开地图,对准绿光射出的方向:
“啊这……好像不在市中心啊……”
不在市中心,也不在几个著名景点周边。沈乐尝试着在地图上划了一条长线,似乎,也许,可能,在某个山谷当中?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沈乐顺手按了接听键,就听见那个话痨小哥熟悉的声音,满满都是无奈:
“沈先生……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也不差这一天啊……我们局里的监控设备都报警了!”
啊这……我现在说“不是我,是我随身携带的,还没有完全产生灵性的半灵器”还来得及吗?
沈乐满口道歉,抓起肩吞塞回包里,再塞进黄玉桐的随身空间当中。几层隔绝,终于把两个肩吞完全压制住,不再吵闹。
沈乐摊开四肢,躺倒在床上,长长哀叹:
“啊……希望不要是镶嵌在哪个佛像上吧……千万不要……”
他狠狠睡了一觉起来,仍然觉得身轻体健,呼吸平稳,心跳也并没有加快,很显然并没有高反。
啊,赞美铜片,赞美修行,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希望明天能一切顺利,拿到东西,直接就走吧!
他抱着两个肩吞坐上车,照例是在宾馆门口作一次定位,在市中心做一次定位,然后在城市左右两侧各作一次定位。
雪域高原上最大的这座城市,是在河谷当中延伸,所以东西宽,南北窄,整个呈现一个长条形;
哪怕不考虑左右延伸出去的新城,当中的老城区也有18公里宽,足够算出两道绿光交汇的位置。
两道直线在地图上交叉,特事局小哥扒拉着地图看了片刻,果断一打方向盘,直冲北方:
越往北,越偏僻,越往北,越荒凉。318国道在南边,河流在南边,雪域高原上最著名的寺庙——最著名的宫殿在南边;
整个城市的游览中心,文化中心,所有的中心都在南边。往北就只有群山,层层迭迭的山,白雪皑皑的山——
因为太冷,太高,山上只是蒙了一层有气无力的灰褐色,甚至没有办法滋养多少植被。
一直到冲进山谷内部,才能在干枯的、开裂的岩山底下,看见雪水融化冲出的沟槽痕迹,看见山脚下稀稀拉拉的绿意:
“嘿哟——”
远远的,一声高亢,嘹亮的歌声蓦然传来。沈乐抱着怀里的肩吞,把它略微转动一下,狮子眼里的绿光立刻大盛: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沈乐急忙抬手指向前方。司机小哥微微俯身,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
“啊,这还远着呢……望山跑死马,你这一指,少说几十公里的距离……这要是能飞过去就好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飞过去呢……”
沈乐喃喃。身边,特事局小哥赶紧一脚油门,把车速提起来:
“您可千万别!千万别!就这样开车过去最好!您又不懂当地语言,对吧?跟当地人问个路什么的,带着我们,您还有翻译!”
啊对,是的,他不懂当地语言,到时候要么鸡同鸭讲,要么比比划划。
手机上自带的翻译软件,有英文,有法文,有俄文,但是好像没有当地民族语言?
“你是本地人?”
“是啊!我就是这儿的人!”话痨小哥挺胸。停一停,指向后座:
“他不是,他是内地过来的干部,支援几年,还要回去的。我么,我从小在寺庙学经,不过也没学出什么来,还好让特事局招来了……”
“这里除了寺庙和特事局,还有别的修行场所吗?”
“没有了……哦,其实小声说,寺庙也不怎么样,吹倒是吹得很厉害,法力那也就比没有好一点儿。”
话痨小哥忽然压低了嗓音:
“据说当年,金珠玛米过来解放这里的时候,一群人还聚集起来想要做法抵抗啥的,结果折腾几天几夜,啥都没折腾出来……”
沈乐耸耸肩。没折腾出来是对的,折腾出来才奇怪了:
往大里说,全国都已经解放了,岂容小小一地抗拒;
往小里说,当地农奴的民心,就不是民心了吗?当地农奴看到了翻身的希望,他们的信仰,就不会转移了吗?
这时候还要一门心思信仰当地宗教,任凭那些当地修行者剥皮做鼓,剜骨头做法器,切了内脏做祭品,能有多少那样的人
——牛羊被杀的时候,还会叫唤两声呢!
“稍微有一点点邪术的,你也知道这种邪术,最怕阳刚正气。几发炮弹下去,啥都没了!”
沈乐微笑着给他点了个赞,指指左边那条路。话痨小哥一转方向盘,立刻拐弯:
“就这些路,都是下面政府出人出东西帮忙,一点一点造好的。要不然,凭高原上这点人力物力,造到什么时候去?”
可惜的是,人力有时而穷。能修公路,能造隧道,能修铁路——但是终究不能改变当地的气候。
沈乐仰着头左看右看,看着旁边蒙上一层灌木、野草的荒山,有牦牛慢慢悠悠,在上面吃草,无奈地叹了口气:
海拔放在这里,降雨量放在这里,这一带就是如此贫瘠,改不了。不然呢,真的打穿喜马拉雅山,让南边的水汽过来?
那只是点子王的一个点子罢了……
“这上面……有个寺庙?我们是到庙里去吗?”
肩吞上面,狮子眼中的绿光越来越亮。一个肩吞在司机左手边,另一个在沈乐右手边,两道绿光之间,已经能看出明显的交叉点。
沈乐不是特别肯定地沉吟:
“……应该是吧?反正,直接上去看看?”
从公路到寺庙,已经没有公路,只有一条人和牦牛踩出来的小道。
越野车发出艰难的咆哮声,越过草甸,越过灌木丛,猛力爬坡。好不容易才爬上山头,沈乐站在车边,整个人都有点发呆:
“等等,这是……学校?”
从下面看非常明显,大堆大堆的碎石,在山岗的最高峰垒成石堆。
石堆顶上,一个雪白的——或者曾经应该是雪白的——塔状建筑,庄严矗立。
从塔顶向四面八方,牵着十几根绳索,或明艳或褪色的旗帜哗啦啦飘动……
从山脚下看去,石堆后面白墙掩映蓝天,分明是有一座房子。这个地方的房子,不是寺庙,还能是什么?
然而,他们拼命爬到山上一看,却并没有寺庙。没有殿宇,没有佛像,没有浓厚的、缭绕的香烟。
一条虽然狭窄,却分明是水泥的道路,从对面山坡上一直蜿蜒到房子前面,院墙里面,书声琅琅: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老师,沧海是什么样子的?是和羊雍嘉措一样大的水吗?”
“沧海啊……那是非常非常广大的水面,比羊雍嘉措要大很多很多倍……大很多,很多倍……
我们下了高原,沿着长江一直往东方走,走到再也走不过去的地方,那里就是海边……”
沈乐安静地站在门外,低头不动。手里抱着的两只肩吞,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眼里的绿光都不再伸缩吞吐。
里面的老师教完一首《观沧海》,又带着学生们从头到尾朗读一遍,这才扬声道:
“下课了!出去玩会儿吧!”
“下课喽!下课喽!!!”
十几个孩子的嗓音顿时高高扬起。沈乐看着沉重的铁门吱呀打开,看着孩子们欢呼着奔跑出来;
看着第一个孩子顿住脚步,惊讶地盯着他看,然后,大叫一声,返身回去:
“老师!老师!有客人!”
一阵扰攘之后,老师从院门里走了出来,邀请他们入内。第一眼看过去,沈乐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岁:
也许只有20多岁,他的双眼异常明亮,神色也十分生动;
也可能是30多岁,他的脚步已经有些沉重,呼吸也不那么轻快;
甚至可能是40多岁,他的脸庞黑里透红,红里带黑,一条条皱纹堆迭,鬓角明显有了白发……
“您好,您是……”沈乐已经快速扫过一遍院墙,没有找到任何挂着“xx小学”的牌子:
“这里的老师?”
“啊,只是经常给他们补补课。”老师引着他们往里走。推开一扇房门,沈乐马上被琳琅满目的画像吸引住:
“唐卡、唐卡、唐卡……制作到一半的唐卡……您是……画家?”
“算是吧。”老师安闲地笑了笑,伸手和沈乐互握:
“我是个唐卡艺人,叫朗嘎扎西——这是我的网店地址。城里太吵,找不到感觉,就在这里租了一栋房子。
周围牧民的孩子,有时候到我这里来,我就给他们补补课……”
他越过沈乐肩头,举目望去:
“这些孩子,上不了市里的好学校,只能上附近乡里面的学校。在我这里补点课,能够考上高中,说不定就能上大学;考不上高中……”
考不上高中,能够考上好一些的中专、技校,好歹也能学会一门手艺,以后进城赚钱,总比当工人赚得多些。
哪怕实在考不上,在他们的少年时期,听说过碣石,听说过沧海,也许就有一个孩子,能走下高原,走到海边看看……
沈乐在心底默默补充。老师笑了笑,收拾起离他最近的画笔颜料,招呼沈乐三人坐下,为他们各自倒了杯奶茶:
“你们呢?你们是游客?”
“啊……我是……”
沈乐沉默一下,果断决定实话实说。他打开两个小箱子,把肩吞转过来,给年轻老师看狮子的双眼:
“我是个文物修复工作者,这次过来,是想找两块绿松石,给它们配眼睛。”
“找到我这里来了?”
朗嘎扎西讶然。他俯身仔细看了看沈乐修好的肩吞,啧啧赞叹:
“这形态,这线条——感觉像是活的一样,随时能开口吼叫!怪不得你要给它找眼睛,一般的眼睛还配不上他!”
他大方地站了起来,把沈乐往里面领:
“来来来,我这里有很多不错的绿松石,你们随便挑!挑中了,进价多少,我卖给你多少,绝对不赚你一分钱!”
沈乐笑了一笑,也不推辞,起身跟着他往里走。制作唐卡多用矿物颜料,比如朱砂、雄黄、石绿等等;
朗嘎扎西显然也是个遵守行规的手工艺人,颜料柜里摆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绿松石,有的已经研磨成粉,有的还保持着原有的形态。
沈乐抱着两个肩吞,挨个儿看了一遍,很是赞叹他使用的原料:
有几颗都赶上宝石质地了!
“怎么样?有看上的吗?”
“没有……”沈乐有点为难地举了举两个肩吞:
“它们看不上……”
“呃……”
肩吞自己看不上?
这个内地人,是在说谎,还是在跟我说笑话,还是说真的?
朗嘎扎西沉默纠结了一下。理智告诉他沈乐在胡说八道,然而直觉却告诉他,沈乐和两个肩吞上面,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有点像他去寺庙里朝拜的时候,在那些最古老、最珍贵的佛像上感受到的力量,又有点儿不同……
停一停,干脆推开内间的门,随手按亮电灯:
“来都来了!你们看看这些吧!”
沈乐下意识地抬起头,轻轻“哇”了一声。灯一开,慈悲庄严的佛祖面庞,便低头俯瞰着他;
再转动视线,内间里面,墙上,桌子上,架子上,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各样的唐卡,其上流光溢彩,各种宝石光华夺目:
璎珞、宝冠和法器上镶嵌的绿松石;
衣饰上镶嵌的珊瑚;
护法神铠甲上的青金石;
度母手中,莲上的珍珠……
不是吧,肩吞们要是真的看中了哪个唐卡上的绿松石,你真的肯拆给我?
他一个念头尚未转完,手中蓦然发热。两个肩吞,两只狮子齐齐转头,两道绿光,同时投向房间最深处:
被供奉着的那幅画像,虽然不是唐卡,庄严慈悲之处,却远在任何唐卡之上!
(本章完)
第581章 这木盒不肯给我宝石?好吧,你到底
第581章 这木盒不肯给我宝石?——好吧,你到底有什么心愿?
沈乐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整衣,肃容,放下手里抱着的两个肩吞,把它们一左一右安置好,甚至把它们脑袋按了下去,不让他们目中青光上扬;
做完这一切,才向房间最深处,那幅居中悬挂,下有鲜素果供奉,和满室唐卡格格不入的画像,端正低下头去。
身后,唐卡绘者朗嘎扎西,以及两个特事局小哥,一起低头肃立。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时钟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和门外山头呼啸而过的长风。
静了能有五六秒钟,一直等到孩子们的笑语声由远及近,沈乐才长长透了口气,轻声道:
“你们——也供着他老人家的画像?”
这一屋子唐卡,有大有小,有明艳有沉肃,有沈乐一望而知的释迦摩尼画像,也有他不太能辨认的某某金刚、某某度母画像。
然而被供在中间尊位这一幅,没有朱砂,没有青金石,没有任何贵重矿物、珍珠宝石点缀,只是普普通通的纸质印刷品。
其上面容庄重肃穆,却又柔和慈霭,正是全中国人民都认得的——
主席画像。
“是啊。”朗嘎扎西应声回答,毫不迟疑。停一停,上前两步,和沈乐并肩:
“我们这里,人人都记着他老人家的恩情。”
沈乐默然无语。他小的时候,堂屋正中,也贴着一张主席画像,每次从外面回来,爷爷都要他在画像面前站一站再走。
也曾经看到人家婚丧嫁娶,主人家不好受礼,就让来客对着画像行礼,主人家在旁边答礼……
这样的习俗,现在是越来越少了,一则世易时移,再则,现在的房屋结构,也基本上没有了“堂屋”这种东西。
只是沈乐跟着导师下乡,还是常常在一些农家的堂屋里看到主席画像。
有的香烟不断,有的落满灰尘蛛网,也有的,在屋主离去之后仍然长久存在,卷曲剥落,或者残损大半。
不管怎样,它的存在,都代表着民众的一份心意,一份敬爱。
沈乐再次低头表达了一下敬意,这才把肩吞挪了个方向,小心地不让绿光触碰到画像。
这一挪才发现,绿光所指,并不是画像本身,而是画像下方,一个端端正正放着的盒子……
这盒子颜色黯淡,受了不知多少年烟熏火燎,又积累了不知道多少油腻肮脏,在一盘果品,两束鲜的映照下,几乎看不清楚表面。
沈乐默默运功双目,才觉得眼前明亮,纤毫毕现。他细看那盒子,只见黑乎乎的表面之下,偶尔能见纹路,应该还是木纹;
盒面上线条盘结,线条回环之处,多有凸起,颜色也十分黯淡。
看上去,应该是各色宝石,成色不怎么好,也没有细细切过,光芒并不璀璨,和沈乐在街头地摊上看到的,糊弄游客的宝石也差不多。
再仔细看去,盒面上雕着一对白象,长鼻耸起,向中间的一朵莲上喷水。
莲的瓣,哪怕蒙上了厚厚的油腻,也能看出一点轻盈之意,似乎是用珊瑚、碧玺或者某种类似的宝石雕刻;
而两只白象一左一右,眼睛上各镶嵌着一枚绿松石,正是绿光落下的位置。
“你……想要这个盒子?”
或许是沈乐的目光太有指向性,朗嘎扎西上前几步,双手捧起木盒。他走向沈乐,一步,两步,每走一步,两只肩吞的角度就偏移一点;
等他站到沈乐面前,那两只肩吞,已经从和沈乐肩并肩站立,变成斜向45度角,目光灼灼,盯在白象身上。
而两个特事局小哥互看一眼,都悄悄上前,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倒不是为了抢盒子,或者为了制住朗嘎扎西什么的。主要是,担心他看到两个肩吞的异状,尖叫一声,直接昏倒……
这样一个又能安心作画,又肯给当地孩子补习的年轻人,万一昏倒了,摔伤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幸好朗嘎扎西没有要昏过去的意思。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两个肩吞,脸色微变,却只是把盒子抱得更紧了一点。
牢牢捧着盒子,像是捧住一个护身符,从此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也不必有任何畏惧:
“这个盒子是家里的老物件了……如果您想要的只是绿松石,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只把绿松石拆下来吗?”
沈乐默默。又不是他想要,是两个肩吞想要……确认它们要的只是绿松石?而不是这个盒子里的其他东西?
“你等一等啊,我确认一下……”
他抱着两个肩吞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臂弯中,两只狮子同时颤动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
沈乐把肩吞贴到盒子前方,两只狮子咆哮一声,同时倾斜过去,每只缺失的眼睛,都拼命往一枚绿松石上面贴……
“应该要的只是绿松石吧。”沈乐微微松了口气。下一刻,他脸色微变,死了命地勒住两只肩吞,把它们往回拖:
“回来!回来!我还没跟主人谈好!我还没付钱!等我拿到这两枚绿松石,再给你们镶眼睛!!!”
这一次,不单是两个特事局小哥,站在正面的朗嘎扎西,就连房门口偷偷探进脑袋的小孩子,都看到了两只肩吞在大声咆哮,猛力挣扎:
“老师你们在看什么?小狮子吗?我可以摸摸吗?”
“这个不可以哦。”朗嘎扎西刚刚从眩晕当中回过神,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把那孩子推出门去:
“和大家说一声,老师要招待客人,你们先自己看书——来,这里有份卷子,大家自己做一下……”
沈乐在心底默默地给孩子们说了一声道歉,赶紧快手快脚,把两只肩吞装进匣子里,塞入行李箱,拉上拉链、落下锁头。
等朗嘎扎西回来,他已经摸出了一只游标卡尺,又摸出手机,点开付款界面:
“您刚刚也看到了,我想为这两只肩吞寻找失去的眼睛,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您这里。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把它转让给我们吗?”
“当然可以。”朗嘎扎西从容微笑起来。他淡定地捧起盒子,干脆放到沈乐面前,转身去取工具:
“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慷慨大方,是每个人应该做的——再说,我之前就说过了,感兴趣的话,市价卖给你们!”
他找到一个素面的木盒,往里面铺上红丝绒,垫好四周。这才返身回来,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往外捧东西:
盒盖一开,一片光华灿烂。金银红蓝,各色光辉照耀眼目。从杯口大小,到指头大小,各式各样的像章堆了半个盒子。
朗嘎扎西轻声解释:
“这些都是我家里人,家里亲戚戴过的……现在老人走掉了,没人戴了,我们就好好地保存起来……”
他不让别人碰,一枚一枚自己拿起来,放在丝绒衬垫上。铺一层,垫一层衬垫,再铺一层。
三层像章拿完,又捧起一个红布包,仔细放到素面木盒里,关上盒盖,奉到画像前面。停一停,这才拿起小凿子,在白象眼部轻轻撬动:
第一凿,打滑。第二凿,还是打滑。第三凿,如果不是沈乐及时拉住了他的手,凿子能够滑落下去,直接插到他腿上:
“啊这……不好意思啊,我木工手艺有点生疏,好久没有动手了……要不然……”
你们来?
他无奈地看向沈乐。沈乐却是脸色凝重,接过木盒,轻轻抚摸:
“不是你手艺生疏,是这个盒子,不肯把东西给我们……它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之前装在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3
朗嘎扎西和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发问。沈乐轻轻摇了摇头:
他怎么说?
说自己感觉到了,盒子上有一股抗拒的力量,还有一股力量,和先前拿出来的红布包联系在一起,一直不肯分开?
“这样,你拿着盒子,往外走几步。”沈乐索性转身,把盒子塞给那个本地小哥。
本地小哥双手抱着盒子,向外一步,两步,三步,越走,手里的木盒越重,越走,越像是有一股沉重的力量,缠在他身上,把他往后拖:
“真的……这盒子拿不出去。”他惊异地往回走,越走越轻,越走越快。
众人挨个尝试一次,内地来援建的小哥甚至比他少走了一步,就已经沉得完全受不了;
朗嘎扎西表现最好,能够抱着盒子一直走到门边,却也明显地感受到了阻力。他快步回来,无奈地看向沈乐:
“这个……”
不是我不肯给您,是我搞不定这玩意啊!
“所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沈乐指向那个素面木盒。朗嘎扎西想了想,打开木盒,双手恭恭敬敬地捧出红布包,仍旧放在画像前。
沈乐几人走上前去,在他身后站成一圈,看着他一点一点打开布包,露出……
半截铅笔,一根坑坑洼洼的短棍,一个烂掉的茶缸,以及……一顶磨得丝丝缕缕,顶部磨穿的军帽。
军帽顶部,半枚分明已经锈迹斑驳,却还能看到残存红色的五星,在众人眼里熠熠生辉。
“这是我阿爷交给我的。”朗嘎扎西低声道。他虚抚着军帽上的半枚红五星,声音里满是怀念:
“我太爷爷……那时候,给金珠玛米带过路,送过粮食……
我太爷爷说,他们那时候很苦很苦,冰天雪地,翻最高的山过来,最好的猎人都不敢爬的山……”
沈乐微微闭了一下双眼。身后,两个特事局小哥窸窸窣窣,挺直身体,恭敬低头。
“所以,这几样东西是……”
“是金珠玛米的。除了第一批进来的,后面还有很多人进来,剿匪,战斗,很长时间……
他们去最偏僻的地方,去最危险的地方,有人掉进冰缝里,有人一头倒在路上,有人坐在那里就没了气息……这个就是……”
是烈士的遗物么?沈乐的呼吸越发粗重了些。他轻声询问:
“烈士遗骸,找到了吗?”
“太爷爷交给阿爷的时候没有。”朗嘎扎西非常肯定地回答:
“阿爷交给我的时候,也没有。”
至于再往后,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一个普通民众,能力有限,而且,在这几件遗物当中,并没有留下烈士的名字……
那大概是没有找到了。物件有灵,如果已经找到,如果已经归葬,如果亲人来上过香,大概这个木盒不会如此耿耿于怀,不肯让他们碰。
沈乐身后,两个特事局小哥已经摸出手机,开始飞快搜索。没多久,内地来的那个上前一步,戳戳沈乐,把手机展示到他面前:
果然没有。24年的时候,还有无名烈士墓被发掘出来,经过详细的鉴定和对比,确认烈士身份,找到他们的亲人。
新闻里面说,应该还有一些无名烈士墓,散落在各处,没有确认身份……
“我知道了。是要把他找回来吗?这个任务,交给我!”
沈乐信心满满地向军帽鞠了一躬。他戴上手套口罩,伸手捧起军帽,仔细观察:
顶部没有别的文字,内衬也没有。内部帽沿……头发和帽子接触的地方……缝了一圈麻布上去,遮住几个破洞。
麻布上面,汗渍、油渍当中,有几个用钢笔书写的,至今历历分明的小字:
“生的伟大”
“死的光荣”
沈乐捧着军帽闭了一下眼。他没有尝试拆开军帽,而是展开精神力,渗入内部,尝试查看内衬里面,有没有更多的字迹。
丝丝缕缕,一条条经纬线,仔仔细细捋过去,还是无奈停手: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帽子就是帽子,上面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写日期,没有画地图,半点都没有……
“我再看看其他的东西?”
他征询地望向朗嘎扎西。朗嘎扎西点头退开一步,让沈乐从容翻取这些物件。铅笔,短短半截,不到半根手指长,没有其他痕迹;
茶缸,连表面的字迹都烂完了;
那个手柄……沈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时居然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更不用说判断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是牧民用的鞭子柄。”朗嘎扎西似乎看出他的迷惑,在边上指点:
“当中是一根木棍,用绳子缠在上面,缠得紧紧的,防止滑手。里面包裹羊皮,外面,应该是牦牛长毛编成的绳子?”
这样的吗?
沈乐握住那根短棍,在空中来回甩动两下,果然模拟出了甩鞭子的触感。
翻过来仔细看,短棍一头平顺光滑,另一头倾斜而粗糙,边缘有断裂痕迹,可能是被用来抵挡刀子,被切掉一大半,剩下的部分被掰断?
再渗入精神力,去观察棍子内部,观察表面上的皮绳。木棍表面,羊皮上,都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一道切痕。
切得很用力,很深,穿过绳索缝隙,直接深入木棍内部。一道道切痕几乎平行,看上去,不是仓促间用来格挡,而是留下痕迹的人有意为之。
这些切口,是用来记录什么?
日期?
地形?
还是……
沈乐默默揣测一遍,还是找不到头绪。他无奈叹口气,把所有物件用红布裹住,放进镶了绿松石的盒子里,连盒子抱到怀中:
“我尝试一下别的办法……你们稍微退开一点,不要惊扰我?”
两个特事局小哥立刻拉着朗嘎扎西后退。朗嘎扎西只要在房间里,能够看到沈乐和他手里的盒子,便也毫不抗拒,很顺从地站到角落。
沈乐左右望望,拖过一个蒲团放在画像前方,抱着盒子,深深鞠躬:
“我知道您老人家是无神论者……您大概是不会有‘在天有灵’这种存在的……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还请您保佑我……”
保佑我不被打扰,保佑我能够顺利和这些遗物建立联系,保佑我能够顺着遗物的共鸣……找到我想要寻找的存在……
他坐倒在蒲团上,闭上双眼,安静调息。房间里果香轻柔,和矿物颜料的浓烈味道,隔壁传来的浓厚藏香味道,凝结成独特而让人安心的气息;
在这样气息的环绕当中,冥想世界里,星星点点的光芒亮了起来:
首先是被他放在箱子里的肩吞,激烈地闪耀着,跳动着,急不可耐;
然后是两个特事局小哥,和他们携带的仪器,散发着明亮而稳定的光芒;
朗嘎扎西身上的光要微弱许多,却和房间里的唐卡们,组成了另外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场;
再然后,就是沈乐怀里的木盒……
这个木盒本身,存在一种奇异的力量。两侧的白象纯净、圣洁而包容,能够涵养内中的气息,却不会伤害它、干扰它;
白象中间的莲,粉色的瓣和琥珀色的莲蓬,在冥想世界当中,光芒格外清晰。
沈乐甚至能够“看”见,莲蓬轻轻托举着那几件遗物,瓣裹在上面,不让它们的光芒消失;
而白象源源不断地喷出净水,滋养莲,也通过莲滋养那几件物品……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做的一切……现在我已经来了,交给我吧,让我和它们沟通一下……请帮助我,找到你们的伙伴,找到你们的主人……”
沈乐在心底默默念着。掌心热流源源不断,汇入木盒,也通过木盒汇入里面的遗物。
渐渐地,半截鞭柄在他的冥想当中,一点一点亮了起来,鞭柄上的刻痕发出光芒,灼灼跳动:
沈乐仿佛看见了一双手,一只握住鞭柄,一只握住短刀,用力刻下去。每刻一刀,就是一声叹息,轻轻念叨一个名字。
这上面刻下的痕迹……是……牺牲的战士吗……条件有限,不能带走,就用这种方式记录他们,刻在鞭柄上,也刻在心上?
“那么,还有半截呢?在哪里?你能和它共鸣吗?能指给我看吗?”
沈乐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复。半截鞭柄没有任何反馈,只是越来越亮,亮度很快就超过了身边的肩吞。
须臾,那半枚红五星也跟着亮了起来,轻轻震鸣,不断跳动:
在沈乐的感知当中,它自行旋转了一个方向,把缺损的半边转向西方,略略偏北一些。
很快,鞭柄也跟着旋转起来,缺损的那一块,也指向了红五星相同的方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在那个方向。”沈乐轻轻点头,提供了更多的力量过去:
“来,告诉我,还有多远,你们寻找的东西,到底在哪个方向?”
冥想世界里,极其遥远的地方,亮起了一颗星子。沈乐轻轻吸了口气,赶紧沟通铜片:
“来个地图!拜托,来个地图!让我看看到底是在哪儿……”
地图很快就出来了。沈乐几乎是用精神力,在上面一寸一寸地摸着、数着,好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巨大的昆仑山脉,高寒荒僻的无人区。河流是没有的,湖泊是零零星星的,山峰是一座迭着一座的。
但凡数错了,就得从头再来,就得在高原的戈壁上,不晓得多跑多少冤枉路……
“我们……”
沈乐睁开眼睛,转向两个特事局小哥,脸上笑得很尴尬,很难看:
“可能要多绕上千公里路……能再麻烦您二位一阵子吗?”
“义不容辞!”
本地小哥毫不犹豫地回答。内地过来支援的小哥上前一步,淡定加了一句:
“您还不是体制内的呢,就为这些事情奔波劳碌,我们干这个不是应该的?——给我们一天时间,整顿装备,然后就出发!”
一天时间,换车,加油,添加高原装备。第二天,沈乐抱着绿松石木盒,向昆仑山南麓,那绵延无尽的雪峰前行而去。
沿着国道狂奔两天,又在当地兜来兜去,转了七八个圈子以后,沈乐终于在一片看着毫无特征,长满骆驼刺的荒滩戈壁上停住脚步:
“就是这里了。大地告诉我,这下面应该埋着遗骨……你们要不要通知上面?接下来的工作,有专业人士出面比较好……”
他手中,绿松石木盒不断震颤,鞭柄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跳起,砸得盒盖啪啪作响。
(本章完)
第582章 我只想让族人吃饱,让孩子吃点甜的
第582章 我只想让族人吃饱,让孩子吃点甜的,不打仗,我怎么做到?!
蓝色方旗在戈壁上猎猎,方旗中央,一圈红底白字,环绕着鲜红的国徽图案,俯瞰着下方忙碌的众人。
特事局传信当天,就有本县法医飞奔而来,先匆匆探明了下方确有尸骨。
第三天,一支专家队伍从平原地区奔至,插下旗帜,摆开工具,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当中。
沈乐反而无所事事。他除了在当地踱步一圈,指出“我觉得这里应该有遗骸”,就在旁边抱着木盒子闭目打坐。
前方干活的场面,和他在和田烽燧旁边看到的,于教授他们摆开的考古场面差不多。
都是划出探索范围,绳子拉出探方,再用小铲子、小刷子一点点开启:
事实上,这次匆忙赶过来的专家组,也确实是考古学教授带队。
区别只在于,于教授他们专注西北边陲遗迹考古,而这支队伍,专注人类学考古罢了。
从平原赶到高原,来不及休息,立刻就要投入工作,人人都是脸色苍白,却没有任何人一头躺倒,表示要先适应了再开始干活。
沈乐看在眼里,敬在心里,却也知道自己说不上话,就算开口劝说,这几位老师也不会听从;
他便只是翻出一盒长得像蓝莓的灵果,让诸位老师每人吃了一枚,好歹滋润一下身体;
然后再几个小盒子,每个盒子里装一块羊脂美玉,远远摊开,摆了一个占地面积极广、效用却是稀薄的聚灵阵。
自己在阵眼中心打坐,默默吐纳,吸引周边的灵气。浸润在稀薄的灵气当中,人怎样都会舒服一些,不至于一下子被高反干倒。
这一番忙碌,专家组的几位老师有的看在眼里,有的闷头干活,根本没有注意。
他们蹲在地上,一手铲子,一手刷子,全神贯注地干了差不多有一天,才有一个学生轻声喊:
“挖到了!”
一声轻呼,如同惊雷。
哗的一下,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当中凑了过来。只见层层沙土当中,横亘着一截骨骼,色泽黯淡,发黑、发褐。
沈乐还没看出点名堂来,带队的考古老师只瞥了一眼,就点头道:
“是人骨。看形状,应该是肱骨,我们挖到地方了——以这里为中心,向周围挖!”
刷刷刷刷,专家组的所有人,都以那个学生为中心,开始移动脚步。很快,更多的发现开始出土:
一根根长骨,一枚枚骨片。一只军鞋,一把牙刷,半把梳子,一枚肩章……
清理到头部附近的时候,半枚红五星,端端正正地躺在颅骨碎片当中,夺目生辉。
“找到了。”沈乐在旁边轻轻叹一口气。他抱着木盒在土坑边上屈膝跪下,打开木盒,从盒里取出另外半片红五星:
不用并拢到一起,稍稍靠近,身边就有人轻轻惊呼。
沈乐回头,就看见从他上高原开始接待他,一路开车送他过来的特事局小哥,脸色惊愕,低声喃喃:
“还真的在这里找到了……”
木盒里这半片,与泥土当中这半片,宛然一体,若合符节。
“是啊,就是在这里找到的——还要感谢你们相信我。”沈乐微笑起身,握了握他的手。
他的消息虽然是特事局报上去的,但是怎么报,语气轻重,肯定与否,还是要看这两位小哥的态度。
专家组这么快就来,大概两位小哥很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保证他感应无误,至少,保证他之前的记录一直很好。
哪怕有点心虚,也要想办法把专家组喊来: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沈乐的探查,真实无误呢?
现在,证明了沈乐远隔千里,感知到的目标当真没错,他肩上也卸下了一副担子。
这次回去,不至于被上头说“一惊一乍”、“还没确定的事情就来汇报”,而是妥妥地多了一份功劳。
那小哥脸色由惊愕转成喜悦,目光一转,落到土坑当中,又收敛成黯淡。
他倒退两步,垂头肃立片刻,退回原地,安静地看考古人员们忙碌。
那几个专家,和专家带来的学生们,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埋头在土里,一下一下用小刷子刷。
好容易刷出一片残骨,就有一个学生屈膝在旁,双手捧起。或许是手抖,那片残骨发出小小的“咔嚓”一声,吓得他赶紧放平手掌。
身边,另一个学生半偏过脸颊,悄声道:
“轻点儿,不要弄疼了他们……”
沈乐心头一颤,赶紧低下头,握紧手里的半片红星,一步一步退回原处,钻进帐篷里。
掌心微微刺痛,令他心神一时安宁下来,沉入定境之中。
身边灵气微微动荡,四面八方向中心吸附,环绕着他,又轻轻萦绕,抚慰在身边众人身上。
感觉那些专家、学生的呼吸渐渐缓慢悠长,高原反应带来的急促感慢慢褪去,他便消去了一桩心事,心神更加平和。
精神力展开,如游丝,如飞絮,似有似无,覆盖在整片场地,把手中木盒、木盒里的几样东西,和面前这片墓地勾连起来。
只感觉气机微微动荡,木盒悄然震动,似乎有千丝万缕的线条从盒子里伸出,与前方的墓地连接到一起。
连接越来越紧密,越来越融洽,终于,环绕三匝,往墓地当中的骸骨投去,消失不见。
咔嚓一声轻轻的脆响,木盒震动,两枚绿松石从白象眼中滚出,落到沈乐的衣襟上。
“呼……终于搞定了啊……”
沈乐长长吁一口气。为这两枚绿松石,可折腾了个天翻地覆,走半条丝路,再上一遍高原,来回折腾好几千公里——
难得盒子的执念终于消失,肯把这两枚绿松石交给他,往肩吞上面一镶,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把两颗绿松石仔细称量、记录、拍照,以便之后给朗嘎扎西付款,这才取出两只肩吞,手执绿松石,往狮子空荡荡的眼窝里塞去。
眼窝上錾出凹洞,周围盘结银片,只要把银爪略微弯曲,就能将宝石固定在上面。
沈乐甚至不用找锤子、镊子,只要精神力稍稍波动,就能推动银爪,向内弯倒。四面八方,牢牢固定住那颗绿松石,再也扳摇不动。
眼看微弱光线下,狮子双眼莹莹发亮,整个气机都活泼起来,他满意点头,再转身去镶嵌第二枚宝石。
这边镶到一半,背后咔咔作响,狮子全身摇撼起来。
沈乐猛然回头,就看见那狮子甩头、摆尾,四足撑地发力似乎要把身上缠结的什么东西甩掉,却最终无果。
折腾半天,只有刚镶进眼眶的绿松石,骨碌碌滚落在防潮垫上……
“啊这……又来了吗……”
沈乐无奈叹气。又要接受考验了?
又要打个通关才能走了?
这一次,希望难度稍微低一点吧,至少不要叫我爬雪山——
像进藏先遣队那样翻越昆仑山,从和田到藏北,那条路,我自认实在走不动,就算现在有法术在身,照样子走一遍,也要脱一层皮……
当年那一队人,装备简陋,粮食缺乏,完全不知道高反这回事儿,仅仅靠坚定的意志力就走通了这条路,真英雄也!
他加快速度,把两枚绿松石赶紧按进狮子眼眶,再把肩吞按到自己肩膀上。
没用,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手一松开,肩吞就会从肩膀上滑落,而不松开手,就没办法入定,没办法进入铠甲的记忆。
所谓,如果我拿着剑,就没法拥抱你,如果我放下剑,就没法保护你……
沈乐尝试两次,失败两次,没奈何,只能尝试笨办法:
在肩吞表面粘上胶带,固定扁绳,把两只肩吞“挂”在身上。想了想,又翻出那顶头盔,往脑门上一扣,调整好位置:
再次盘膝坐定的一瞬间,眼前快速黑暗下去,再睁开眼,已经改换了一片天地。
呼……这种强行往身上挂的方法,证明可行。沈乐松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左右张望:
啊这?
我这是在哪里?
这段记忆的主人,难道是吐蕃人吗?
叫我杀唐军,我真的下不了手啊!我宁可不通关!
但是现在想要退出去也不可能了。沈乐打定主意见机行事,随着队伍,晃晃悠悠前行。
前后左右,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滩戈壁,只有一丛一丛半个人高,坚实多刺的灌木生长,成为这荒滩上唯一的绿色:
沈乐认得这是骆驼刺,高原上的人叫它“扎麻”,他们发掘出烈士遗骸的地方,就叫“扎麻芒堡”,意思是“生长着很多扎麻的地方”。
所以,我进入记忆的地方,时间点不论,地点,是依据我现在出现的地方来的?
样本太少,无法确定。事实上,记忆当中,地址模糊,也没有卫星定位,沈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身边到处都有的骆驼刺,以戈壁沙漠当中,骆驼唯一能吃的草料而得名——
只有这种植物才能在戈壁当中生长,也只有骆驼,才能采食这种叶尖也有短短硬刺、连都是长在刺上的植物。
而眼前的戈壁滩,哪怕极度耐旱的骆驼刺,两棵之间都相距十来米远,似乎只有隔了这么长的距离,才能让它们能吸收到足够多的水分。
而这一小队人马,就在这除了骆驼刺之外,毫无植被的戈壁滩上,面无表情,向北走去。
高原上的风,哪怕六七月份也是带着寒意,每个人都在脸上涂了厚厚的油脂,又把头脸裹紧,沉默寡言,避免水分从口腔逸散。
队伍当中,只有一个少年似乎是初次跟队伍出来,不断左右观看。眼看暮色渐浓,队伍已经开始准备安营扎寨,他找了个空隙,低声询问:
“阿兄,我们一定要去打唐人吗?”
他在马背上动来动去,来回张望,没有片刻停歇。一会儿,又催马挨到队伍首领边上,小声询问:
“唐人那么强——”
“你怕了?”队伍首领一开始并不回答,只是甩动鞭子,把他赶开。来回被询问几遍以后,终于不胜其烦,压低声音呵斥:
“格桑,你怕了?懦夫就不要跟着出来,去放牧牦牛,或者,帮阿妈去捣奶豆腐!”
格桑一噎,整个人在马背上往下一缩,差点儿缩到马鞍侧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一次开口:
“我不是怕。只是阿兄,我听寺院里的经师说,我们是最高贵的人,是离天空最近的人,是胸怀最宽广的人,受了人的恩惠就一定要报偿。
您看,阿妈前些年,咳嗽得快要死掉了,是唐人大夫治好的,我的武艺,是和唐人师父学的,就连你手里的钢刀,也是唐人师父送给你的……”
沈乐悄然催马向前,和两兄弟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听他们说话。
无穷无尽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这具身体,名字好像叫旺堆,是队伍首领家里的奴隶,因为力气大,被提拔成随从武士——
所以首领望了他一眼也就不吭声,既不驱赶,也不呵斥。扭过头去,仍然对弟弟说:
“格桑,小恩和大恩是不一样的。
你只知道阿妈的咳嗽是唐人大夫治好的,你不知道他们每年从我们这里带走的红和雪莲,足够治好几千个人;
你只知道我的武艺是和唐人师父学的,你不知道能练出这样的武艺,得杀掉多少人……”
那么,我们受到的恩惠,就不是恩惠了吗?
对于没有伤过、杀过我们的唐人,就可以随便砍杀了吗?
格桑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在哥哥的威严下,却终究不敢反复询问。反而是队伍首领叹一口气,用鞭梢点点他脑袋:
“格桑,我们的牧民,放牧一年,也只能得到几百斤牛肉、一张牛皮。拿到山下去和唐人换东西,他们只肯换给我们一百斤粮食——
如果不抢,我们倒是能吃饱,我们领地上的勇士,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又怎么办呢?”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沈乐混在队伍里,支起矮矮的牛皮帐篷,捡来石块在周围压住,又学着旁人割了骆驼刺来生火。
一回头,就看见队伍里面,一个当仆役的奴隶娃子,悄悄地捡起骆驼刺上的叶片,背着人往嘴里送:
“格桑你看。”队伍首领一眼望见,也不喝止,只是指点给弟弟看:
“我们的小孩子,只能吃扎麻上面的骆驼蜜,可山下的唐人,却能吃到蜂蜜,吃到石蜜,喝到掺了蜂蜜的牛奶,吃到用石蜜腌渍煎炸的羊肉。
我们只想让所有族人吃饱饭,只想让我们的孩子,也能尝一尝蜂蜜和石蜜的味道,这也错了么?可是,不用刀剑,我们做不到——”
这样也错了么?
想让族人吃饱饭,错了么?
吃饱肚子,难道不是任何人天经地义的权力,不是任何族群领袖应该担负的义务?
沈乐一时迷惘。他凑到火堆旁边,随着众人开始啃发黑的青稞饼子。一口一口,拉嗓子的触感,很快让他清醒过来:
假的!
——假的!
这个身体,这个叫旺堆的武士,他在还是奴隶的时候,从来没有吃饱过;
而他跟着队伍出征,建立战功之后,他也只是能吃到青稞和牦牛奶,偶尔能吃上一点肉;
但是,部族的首领,却是住在高大的牛皮帐篷里,举着金杯饮酒,用从山下抢来的黄金,向商人买了蜂蜜来吃!
如果武士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只是给首领的帐篷里多添一只金杯,多添一条金腰带,那么,打仗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跟着队伍,缓缓前行。从戈壁滩翻越雪山,翻过长长的雪坂,再沿着山坳走到隘口。
迎面吹过来的风已经变得柔和,脚下的山道上,绿草越来越多……
“真好啊……”他在队伍里,听着前后左右,都有人交头接耳:
“唐人住的地方真好啊……那些唐人,懦弱的,连马都上不去的,连刀都不会用的唐人,他们凭什么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这么富饶的地方,到处都是水,都是草的地方,就应该是我们这样的勇士占据!”
“听说……他们的皇帝……被草原上的勇士赶出了京城,赶到很深很深的山里去……”
“那时候,我们的勇士,可在长安好好抢了一笔!我阿爸就是那个时候,抢回两条金腰带,换了五十只羊……”
沈乐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想说话。好在旺堆本来就是奴隶提拔的武士,并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他的沉默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直到一行人越走越低,低到接近隘口,队伍首领才打了个手势,让大家聚拢起来。整顿衣装,悄然前行:
“前面有一个他们的堡子。得把那地方摸掉,大伙儿才能继续往前走——多吉,旺堆,还有格桑,你们打头?”
啥?
小孩子也上?
族长的弟弟哎!第一次上战场哎!您确定是让他立功去的,而不是让他送死去的?
沈乐还在观望,另外两个年轻武士,已经默默开始调整武器。沈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摘下弓箭,调整了一下短刀的方位。
三个人稍微分开一些,弯着腰,借着山石和草丛的掩护,悄然摸向烽火台。
沈乐一边前进,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听武士们有没有发出声响,烽火台上有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武士们经验都很丰富,一个个蜷缩在烽火台的视野盲区,不声不响;
哪怕是他自己,靠着肌肉记忆,在草丛当中爬动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制造出任何响动。
只有格桑,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他倒是竭力想要轻手轻脚,奈何并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一脚踩下去,还是踩落了一块石头:
“什么人?!”
头顶上一声喝问。沈乐反射性地蜷住不动,下一刻,熟悉的弓弦响动铮铮而起,箭雨泼洒,落向头顶:
“啊——”
格桑反射性地惨叫出声。沈乐一惊,赶紧扑上前去,捂他的嘴:
别喊!
别喊!!!
藏住不动还有可能不被发现,一喊出来,上面瞄准射击,立刻就死!
迟了。他刚刚扑到少年背上,弦鸣铮铮,更多箭支落下。沈乐只觉得肩膀上火烧火燎地一痛,整个人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力气几乎泄尽。
幸好他还有理智,还能急速思考:
没事,箭是扎在肩膀上,不是扎在后背上……没有扎破肺部……乏力是因为疼,振作起来,等肾上腺素上来就好了……
他反手握住箭杆,奋力往上一拔。滚烫的热流喷洒而出,沈乐赶紧扔开热流,抱住少年,往旁边滚动。
连滚了几个圈子,缩到山崖底下,终于躲开了箭雨的咬噬,耳边怒吼连连,队伍首领和武士们已经冲了上去——
沈乐却没有动。他慢慢跪坐起来,把少年往上抱一抱,去查看他的伤口。这一看,心底就是一沉:
少年的上半身没有伤口。然而大腿上,没有被裙甲包覆、却又没有被靴子保护的地方,深深地插着半支长箭。
连续几个翻滚,长箭已经折断,箭簇也已经在肌肉里面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染红了至少半平方米的地面……
这是,划到大动脉了?
出血如此汹涌,就算立刻捆扎近心端,也不知道能不能止住。沈乐还在全身摸索皮绳,少年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抓住他的衣襟,嘴唇轻轻翕动:
“旺堆哥哥,我想……吃石蜜……”
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微弱。到了最后一个字,手指一松,头颅向他怀中歪倒。
沈乐慢慢放下手去。好一会儿,惨叫声、惊呼声传来,最后,队伍首领带着几个残兵败将,仓皇奔下:
“走!走!”
沈乐茫然跟上。跟着队伍首领冲上去的武士,这时候已经折损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是人人带伤。
沈乐跟着他们仓皇冲出山道,绕了几个弯子甩脱唐人,刚喘口气,队伍首领已经一头栽倒:
“旺堆……”
他抖着手按在腰间,那柄嵌了一对绿松石的弯刀上,声音已经极其微弱:
“带大家回去……带……回去……”
(本章完)
第583章 绿松石的执念:只有一个法子,才能
第583章 绿松石的执念:只有一个法子,才能拯救所有族人!
“走!走!带他们走!”
沈乐左看,五个残兵,右看,三个败将。一行二十九人,在他潜伏、翻滚、尝试救治格桑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死到了连他只有九个人。
其中一个老头子,三个脸庞稚嫩的,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的娃娃兵。青壮年连他也只有五个,人人带伤。
哪怕伤势最轻的,比如他自己,肩上的伤口也还在流血。
要扛着这一身伤势,靠着为数不多的补给,翻越千里雪山返回家乡,这个难度,沈乐光想一想就觉得头晕:
他凭什么?
当年的进藏先遣队,一百多人,有坐骑,有皮衣,最主要的是有枪——
有枪意味着不用飞奔驰逐好几里地,有枪意味着,只要有扣动扳机的那口气,就能打到猎物,在路上补充食物。
就这样,先遣队136名战士,在挺进和驻守的短短一年间,63名官兵光荣牺牲……
“我知道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抚上队伍首领死死睁大的眼睛。摘下那柄弯刀,挂在自己腰间:
“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伤口处理一下,吃点东西……”
要找个山洞,找个烟气不会升腾的山洞,捡柴生火,烧水煮干净的布条,擦洗伤口。
靠着现代人人都有,古代却很少人知道的常识,沈乐带着一群伤兵处理完了伤口,勉强填饱了肚子。
一群人缩在山洞里,就着火光,开始在地面上划来划去,纠结未来的走向。那个老头子首先发言:
“就这样回去不行。朗嘎死了,格桑也死了,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族里缺少勇士……就这么回去,古格部会直接吞了我们,我们都会死的!”
刀柄上轻轻一热,两枚绿松石在沈乐掌心跳了一跳,仿佛十分激动。
沈乐都用不着努力搜索旺堆的记忆,就知道确实如此。高原上并不是什么净土,也没有什么净化心灵的作用。
事实上,吐蕃各部,无时无刻不在扩张,征战,对外侵袭掠夺羌人、回纥人、汉人,对内互相攻伐……
大部族吞并小部族,小部族成长了,又反过来结盟、分割、吞并大部族,那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那些献给神佛的头骨、脊骨和腿骨,所谓“法器都是用高贵者的身体制造,并不用农奴,农奴没有受到伤害,”其真相,就是如此——
是在这些战斗和吞并当中丧生的贵族和武士,他们的骨骼,被献到了庙里,做成了法器……
“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从善如流,轻声询问。老头子冷声道:
“得下去!得想法子下去!抢一通,抢到好马,好武器,金银,漂亮的女奴……”
沈乐算来算去,都算不出这样做的生路。然而手中刀柄又是微微一震,传达出一股喜悦之情:
古格部也不过是中小部族,和他们部族差不多大,也就是仗着他们部族实力跌落才敢来吞并。
如果把抢到的东西献给羊同部,他们这一块的共主,就可以得到羊同部庇护,然后,得到二十年,至少十五年的喘息。
只要十五年,新一代的孩子就可以长起来了,就可以成为勇士……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整体并入羊同部,至少,至少不会被贬为奴隶……
“我知道了。”沈乐缓缓点头。也许,这就是绿松石里沉淀的执念,上千年都不肯放弃,不肯改变的执念吧?
到底要怎么让部族活下去?
到底,要怎么让部族发展起来,不再陷入抢劫——发财——抢劫——死亡,或者种地——挨饿——死亡的循环?
他带着剩下八个伤兵,小心翼翼,走向另一条道路。昼伏夜出,依靠夜色掩蔽,混出关隘,混到山下:
唐人他是肯定不会抢的,但是,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其他部族:
回纥人,奚族,突骑施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部族,还有丝路上的商队……
随随便便抢几个,甚至随随便便黑吃黑,都能满载而归。嗯,女奴可能有点难,金银珠宝,那是真的不难……
能从雪山上面冲下来的勇士,战斗力还是相当不错。如果不是烽火台上驻满精锐士兵,又有强弓硬弩一息连发,这群人真不至于吃这么大亏。
这会儿有心算无心,潜伏到山下以后,连续扫荡了两个绿洲,干掉两帮小规模的马匪。
眼看金银珠玉,已经堆满了三匹马的马背,沈乐不得不喝止:
“该回去了!这么多东西,已经不方便混进山口,再多的话,雪山当中,你们要怎么带过去?”
他这时已经渐渐适应了战斗,确切地说,是适应了在记忆当中,调动超凡力量的方法,战斗力直接飙升了一个台阶。
小规模冲杀,连战皆捷,一个人就干掉了七八个马匪。此时开口下令,其余几个勇士凛然服从,调转马头,老老实实返回。
又付出了两条人命,终于穿越千里雪山,回到部族。
但是,还没去请求羊同部族庇护,马蹄得得,掀破军帐,整个部族陷入火海……
“别!”
沈乐猛然坐起。身边,几根布带四下断裂,肩吞两边滑落,两颗绿松石掉落在防潮垫上……
“这是……没有通关吗?所以这次的通关标准是什么?”
沈乐抱着头盔发了一阵子呆,这才摩拳擦掌,卷土重来。给肩吞和绿松石注入热流,重新镶好,布带绑住,勉强安到肩上。
再一次入定,又回到了扎麻芒堡,那个到处都是骆驼刺的戈壁荒原:
“朗嘎,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下去抢。”晚上扎营的时候,沈乐靠近队伍首领,轻声道。几乎是立刻,他就迎上了一张凶恶的脸:
“旺堆你说什么?你怕了?你骨头软了?——不敢杀人,就当奴隶娃子去,你不配当勇士!”
朗嘎气势汹汹,拔刀而起。沈乐跳起来就往后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靠抢,是没法让部族强大的!
——抢一次,只能抢到那么一点,只能让部族过一两年好日子,一次失手,死掉的勇士超过十个……”
鞭子已经迎面抽了下来。沈乐狂奔闪躲,一路出了火堆照耀的范围。下一刻,朗嘎站在火堆边上,张弓搭箭:
“要么一起干,要么滚回去当奴隶!”
“我——”
飒然箭鸣。沈乐掉头就跑,冲进黑暗。一丈,两丈,五丈,十丈,直到篝火在戈壁滩上变成了小小的光点,直到再也看不见火光……
我能走出去。他想,就算不走回部族,我至少也能到平原上去,到中原去,学点技术,再返回来造福部族……总有办法的……
他弯下腰,顶着深夜里的寒风,迈开大步。步子越来越大,奔跑得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黑,再是一亮:
“啊咧?又通关失败?这次为啥?总不成我距离绿松石太远了吧?”
两颗绿松石再次滚了下来,被他捡回来托在掌心,骨碌碌地打转。沈乐努力输入热流,努力和它沟通,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苦恼地抱着头晃荡了两圈,直接扑倒在垫子上。转悠了几圈,再勉强爬起,重新尝试:
这一次,沈乐心一横,干脆和朗嘎吵了起来。两个人越吵越凶,终至拔刀相对。
沈乐挥刀格挡,再格挡,努力格挡,终于觑了个破绽,把朗嘎的弯刀砸了出去:
“你听我说!这样子不行,这样子,没法让部族强大起来……啊——”
腹部猛然一痛。沈乐低头,就看见一把不到半尺长,切肉吃肉用的小刀,深深插进他肋下。
朗嘎死死握住刀柄,凶光满面,奋力绞动:
“死!!!”
第三次通关失败。沈乐特别无奈地爬起来,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连同肋下被刀尖刺入的部分也在隐隐作痛。
他尝试了几次,仍然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好一头倒在防潮垫上,窸窸窣窣,把自己蠕动进睡袋当中:
睡吧,睡吧,睡觉是恢复精神,缓解精神力耗竭的最好办法。也许第二天起来,就能继续尝试了呢?
第二天精神力果然恢复了。沈乐调整心态,把绿松石提供的幻境当成一个游戏,一遍一遍来回刷,尝试通关:
尝试辅佐朗嘎,以最小的损失混到山下,努力黑吃黑抢东西回去。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抢到第三年,终于遭遇了重大损失,整支队伍翻车。
尝试干掉朗嘎,干掉所有反对自己的人,自己统治部族。努力发展种植业,养殖业,努力开展种田游戏。
结果十分不美妙,这个破高原,种什么不长什么,一百斤青稞种子撒下去,只能收获250斤青稞——惨得让沈乐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
堆肥,没用,施肥,没用,搞青储饲料,没用。整个部族一年一年地吃不饱,还没到第三年,就毁在了一场白毛风当中。
尝试依靠个人武力,努力吞并周边部族。结果也十分不美妙,不带兵下山抢掠,没有外来物资补充,根本发展不了。
沈乐竭尽心力,来回挣扎,只是把一个小包袱,扩大成一个巨大的包袱,从一年饿死十个人,变成一年饿死几百个人……
难道是杀戮太重?消耗了太多物资?
沈乐索性心一横,投入寺庙,尝试以佛教的名义引导周边部族。发展医药,发展生产,来回尝试三次,三次失败:
这雪域高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能承载这么一丁点儿人口。稍微励精图治一下,就触碰到了马尔萨斯陷阱……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
第九次通关失败,沈乐一头倒在床上,抱着脑袋呻吟: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靠当时的条件,下山抢劫,长远看是个死,不下山抢劫,短期内立刻就死。难道……”
难道我要带着他们翻过喜马拉雅山,穿过樟木山口,直接去尼泊尔生活?
又或者,翻过帕米尔高原,直接到印度去生活?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绿松石发出青盈盈的光芒,罩在沈乐身上,也罩在两只肩吞上。沈乐叹了无数口气,爬起来装配好肩吞,再一次沉入冥想当中。
这一次,无数光华在身边流转,他却守定心神,完全不为所动,也不去踏入这些记忆的河流。
好半天,面前的景象又为之一变:
这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被旺堆捡起,佩在腰间。他挥舞着弯刀,带领族人下山狠狠抢掠了一笔,绕道返回,直接就去了羊同部;
虽然本部族被灭,但是,旺堆本人却得到了赏识,靠着这笔金银财宝的奉献,成了羊同部的一位勇士。
帐篷,羊群,牦牛,奴隶,一样一样都到了他手里,战士依靠武力积蓄的财富日益深厚。
然而,一直到老,到死,他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那么,我到底要怎样,让整个部族的人过上好日子呢?”
旺堆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后代,也没有找到答案。弯刀在一代一代的武士手中传承,由唐到宋,由明到清。
大多数时候,高原上的勇士,会臣服一位平地上的君王,也有时候,他们只崇敬他们自己的领袖。
名义上统治他们的人,是宣政院,还是乌思藏都司,还是驻藏大臣什么的,这和部族勇士,和最底层的农奴,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该吃不饱的,总是吃不饱,该饿死的,总是饿死,只能舔扎麻蜜的人,吃不到蜂蜜和石蜜。
甚至,会被拉去砍头剥皮,挖出肠子的人,还是会被拉去杀掉……奉献给神灵也好,奉献给佛祖也好,死了总是死了……
绿松石凝结的时光和记忆不断流转,越来越滞涩,越来越茫然,也越来越悲哀。
从刀柄上挪到首饰上,再从首饰上,挪到供奉佛祖的木盒上。终于,有一缕光,悄悄地照了进来:
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认真地放了进去。那些东西非常奇异,像一堆石头一样,绿松石上的波动无论如何浸染,都没办法影响到它们;
然而,长长久久被放在一起之后,那些东西的波动,却反向过来浸染绿松石。
很久很久,过了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它们的力量,终于交融在一起。
而当盒子里的半片红五星,和另外半片红五星合在一起,大片大片的光影,猛然如洪水一般,冲入绿松石当中:
那是一支小小的队伍,一百多号人,裹着毛皮大衣,牵着驴子,一步步艰难地走在雪山当中;
那是他们用红柳枝搭起窝棚,用骆驼刺烧水做饭,艰难地缩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寒风当中;
那是他们给大队人马指引了方向,而大队人马,带来了漫天的欢呼!
“从今天起,你们解放了!”
“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们!没有人能抢走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孩子,把他们的头颅斩下,把他们的皮剥去,把他们的肠子献给神佛!”
那是更多更多的人,扛着沉重的装备翻山越岭,开山炸石,把铁路,把公路,修到了雪域高原之上;
那是还要多很多的人,带来了物资,带来了技术,带来了教育,带来了医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子的……】
掌心里,半枚红星,和两颗绿松石一起跳动,一起轻轻地震荡:
【想要让部族的每一个人都吃饱,想要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想要让孩子吃点甜的,想要让老人能寿终正寝……
原来,不是靠战争,不是靠下山去抢去杀……只有这些好人,才能救我们的族人……】
绿松石的光华渐渐黯淡,渐渐收缩。终于,木盒上,白象双眼张开,两颗绿松石光华尽敛,顺从地滚到了沈乐掌心。
沈乐盘膝端坐,沉浸在漫长的回忆当中,整个人呼吸轻浅到了极点,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
许久许久,他才睁开眼睛,长叹一声:
“我明白了……”
绿松石上凝聚的,是一代代高原勇士们的悲哀,也是他们从来没有释怀的疑惑。
努力战斗,努力发展,努力统治,穷尽一切办法,都没有办法让族人过上好日子——到底该怎么做?出路,到底在哪里?
当他来回尝试,当他反复折腾,当他穷尽一切可能,当他说出那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才能开启绿松石的后半段记忆,才能让他看到,凝固在绿松石上的记忆和悲哀,为什么最终释然……
沈乐低头盘膝,用拇指侧面摩挲着掌心的两颗绿松石,久久不语。
好半天,他起身走出帐篷,将木盒里的几件东西连着盒子,捧给探索队的专家们:
“是这样的……这些东西,是我在当地民众手里得到的,他们保存了很久的遗物……也是靠着这些遗物的指引,才能找到烈士遗骸……”
您看,是把这几件东西拿去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dna;
还是在匹配之后,尝试交还给遗属;
还是把它们放到当地的博物馆里?
后续的处理,就拜托你们了哟?
“您放心,我们会慎重处理的。”探索队的带队教授起身和他握手:
“感谢您帮助我们找到烈士遗骸。这里还有好几具遗骸需要发掘,后续的工作,包括dna鉴定,颅骨复原,还需要很长时间。”
意思是让我走是吧?
不用在这里耗时间了是吧?
沈乐心领神会,向教授微微欠身行礼,又向墓地鞠了一躬,招呼特事局小哥麻溜走人。
赶回雪域高原的首府,朗嘎还在那里安静绘制唐卡,定时给孩子们补习,见到沈乐回来,毫不意外:
“找到了?”
“找到了。嗯,那些遗物,我也拜托给他们了,只剩下这个盒子——”
他把盒子,绿松石,像章一起掏出来,一样一样摆在朗嘎扎西面前。飞快掏出个微量电子秤,将绿松石往上一放:
“这两颗绿松石,论品级都是高瓷的,市面上报价3000元一克。两颗绿松石总重25.87克,市价77610元……”
说到这里,朗嘎扎西已经开始摇头,后退。沈乐飞快地提高了语速:
“它们有较强的灵性反应,按照特事局的惯例,灵性宝石一般是普通宝石报价的10倍到100倍之间。取个中间值,50倍,我转账给你?”
“啊,不用了。”朗嘎扎西抱紧木盒,将绿松石留在原地,一步步退进内间。似乎是怕沈乐非要塞钱给他,他闪身进门,咔哒一声,立刻落锁:
“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些遗物,是太爷爷留下来的,太爷爷最遗憾的就是找不到他们了——
我不能收你们钱!这两颗绿松石,我送给您!”
一个要给大额报酬,一个要干脆赠送,双方隔着门相持不下。沈乐敲门,锤门,来回说服好几遍,朗嘎扎西心坚如铁,坚决不肯。
眼看日色西斜,再不达成协议,大家就得在黄玉桐展开的古宅里过夜了,沈乐叹了口气,转向两个特事局小哥:
“这样,拜托你们帮忙查一下他的账号行吗?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两个小哥同时翻白眼。沈乐你这是要害我们被开除吗?
因为这种原因,擅自调取公民个人信息,被投诉,我们立刻被开除,不被投诉,内部督查发现,也是我们立刻被开除!
“那个……沈先生,您要不然……”
本地小哥赔笑劝说。还没说到正题,沈乐再次叹了口气:
“纪律不允许?我已经请你们帮过忙了啊,你们不允许,我只好在这里打坐,用精神力探查——区区卡号而已,你们知道我肯定能知道的!”
合着您还先礼后兵了?本地小哥脸上笑容一僵。内地来支援的那位叹了口气,微笑更加诚恳了一些:
“您给的太多,吓到他了,他也不可能收的。这样——您按照非灵性宝石的市价付款,多出来的钱,您在这里捐一个希望小学怎么样?
或者捐一些书籍,捐一些教学用品,捐点儿学生的生活用品怎么样?朗嘎扎西先生?您出来说句话啊!!!”
再不肯的话,沈乐大概就要出高价,把这里所有唐卡都买回去了啊!
(本章完)
第584章 出去玩也不得安宁?那圣湖当中,是
第584章 出去玩也不得安宁?那圣湖当中,是什么?!
朗嘎扎西虽然能拒绝沈乐直接付给他的钱,却没有办法拒绝,沈乐给附近的希望小学捐上一笔。
没办法,哪怕他是个唐卡艺人,薄有资财,也没到可以随手掏出几十万、几百万,给希望小学添置设备的地步。
而孩子们需要的东西,可以很少,少到只有山脚下的一片平地,连个球都不用,他们可以自己把猪尿泡灌水了当球踢;
也可以很多,多到一个图书馆、一个电脑房、一个上远程网课用的教室、一个实验室。
特别是实验室,做物理实验,做化学实验,如果还想做一些有关机器人、无人机之类的实验,那就是上不封顶!
“啊……这个……”
“来来来,帮个忙。”沈乐已经向身边的特事局小哥招手了:
“当地的教育部门你认识吧?帮我个忙,监督一下,把这笔钱妥善的出去?
我可不想出现一个希望小学,莫名其妙,一万五买闲鱼上五百块钱单反相机的事儿……”
两个小哥同时嘴角抽搐。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啊?
我们是特殊事务部门的行动人员,日常奔波在雪域高原,处理各种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事情——
无论是哪只牦牛忽然觉醒了灵性,从牧民的牛棚里冲出来了,要赶紧带走;
还是哪个当年躲在犄角旮旯里,没有被净化干净的恶鬼又闹事儿了,需要赶紧把它干掉;
又或者是某个寺庙里面的人,和国外有点儿千丝万缕,不清不楚的关系,有时候,这些关系超过一定限度了,就要出手处置……
我们不是财务!不是审计!这种任务,你找个会计师事务所不好吗?
【交给我吧!交给我好了!】
小油灯忽然跳了出来。电火噼噼啪啪,在众人头上闪耀,晃的电灯一明一灭:
【我现在能走很远的路了!这附近我到过,我就能顺着电线跑过来!我来帮你看账单!有敢贪污的,我劈死他!】
“青灯……”沈乐无奈扶额。他伸手探进背包,来回抚摸着小油灯的拎手,轻声安抚:
“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人来做比较好。不要动不动就劈死……贪污几千上万块,也不值得被劈死……”
“放心!交给我!”来自当地的特事局小哥满头是汗,赶紧跳了过来:
“我来负责对接和监督!保证每一分钱都到孩子身上!”
大笔支出搞定,买绿松石的几万块钱,朗嘎扎西就没有再推辞。
他也高高兴兴,跟着跑前跑后,给当地的希望小学开书单,看体育用品清单,忙得不亦乐乎。
而沈乐,把这些繁杂的工作都甩给别人去干,自己背起背包,就想回去干活儿:
【绝不!难得来到这里了!好好玩一玩嘛!】小木偶第一个嚷嚷起来:
【我要旅游!我要逛街!我要逛寺庙!】
【我也想旅游……】一向勤快的小墨斗,也从背包里探出铅坠,左右摇晃:
【这里的寺庙,宫殿,和我之前看到的,结构与建筑方式都不一样,我想好好看看……】
【我也想到处去玩一玩!】红嫁衣很兴奋地冒了出来,伸展双臂,就地旋转了一个圈子:
【这里还是很漂亮的!天那么蓝!水那么清!非常出片的!】
沈乐:“……”
红嫁衣啊,咱就是说,咳,就算风景非常出片,你不觉得一袭嫁衣,一袭里面没有人的嫁衣在阳光下旋转,好像哪里不对劲?
咱们还得特地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以免你跑出来的时候,吓到别人!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小家伙们都表示出了要到处旅游一把,沈乐自然也不可能拂他们的意。
很快,他就抱着背包,坐在越野车宽广的副驾驶座上,从兴奋好奇到习惯麻木,再从习惯麻木到昏昏欲睡……
这个雪域高原,虽然绝大部分地广人稀,但是,某些风景特别好,特别能拍出好照片的地方,居然可以拥挤到让人怀疑人生。
于是,沈乐就只有拜托特事局小哥,开车拉着他往深处走,往那天湖的深处走……
那座巨大的天湖,形状相当不规则,分叉众多,以至于湖岸蜿蜒曲折,把湖面切割成一片一片。
但是,也就因为这样的曲折,让车子可以随便乱走,轻易找到没人的地方:
“啊……这里好漂亮啊……”
终于找到一片宽阔平坦的芳草地,沈乐跳下车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他伸展开四肢,从柔软的野草里,一口气滚到湖边,在差点儿掉进湖水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仰面朝天,深深吸一口湖水和草叶的清香:
“怪不得都说这个地方能洗涤心灵……这么澄澈的蓝天,这么澄净的湖水……”
唯有三千米以上的高原,高海拔和稀薄的空气,才能带来的特别纯净深邃的蓝天,倒映在湖水当中,将湖水也染成一片深蓝。
而大片大片的雪白,又给这深蓝添了更多的生动:是白云,是雪山,是天湖对岸的寺庙,矗立在河岸边的白塔。
偶尔一声鸟鸣,大群大群的鸟儿惊飞起来,在湖面上连成一片云朵……
红嫁衣和罗裙们已经欢欢喜喜地跑了出来,在湖岸边顿足举袖,肆意旋舞。
如果不靠近,不用望远镜仔细看,远远地隔湖看来,便正是一群穿着汉服的年轻姑娘,在享受她们的旅游时光。
佛龛也被她们搬了出来,那尊千手观音安静地坐在龛中,阳谷洒落,如同给它镀了一层金身。
他看似一动不动,沈乐却总觉得有庄严宏大的钟声从佛像上传出,激起层层涟漪,一直延伸到对岸的佛寺……
在它们身后,黄玉桐在草地上展开三进大宅,正门、侧门,连同里面的屋门和窗,一扇扇全部敞开。
雪域高原上的阳光和清风,毫无阻碍地进入大宅的每个角落,仿佛有人探出窗外,仰脸迎接这明媚的阳光,这清爽的微风,肆意欢笑。
泥俑们欢呼着冲出宅门,抬着轿,在河岸边到处奔走,时不时地把轿用力甩向天空,连续颠上几下。
沈乐在草地上翻了个身,微笑着闭上眼。还没入睡,身体忽然一轻,两个泥俑扛着一架贵妃榻赶了过来,把他抬到榻上;
贵妃榻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褥垫,放好了被子。
泥俑们甚至还支起几根竹竿,给他搭了块遮光的篷布,保证他可以充分享受日照,又不会晒到眼睛……
“嗯,谢谢你们啦。”沈乐懒洋洋地回应。他把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安然闭目。
身边叽叽喳喳,欢笑声,歌唱声,叫喊声,或远或近的鸟鸣声,鱼儿跳出水面的波剌声,在他耳边合成了一首安宁的乐曲。
沈乐喃喃道:
“你们玩吧……玩得开心一点……对了,听说这里面的鱼挺好吃,等我醒了,我要吃鱼……”
阳光温柔地照在他身上,整片草地,整个湖泊,周围的自然,都在亲切地环抱着他。
这片人迹罕至的圣湖,和平地,和珠溪镇那种城市边缘地方大不一样,只是单纯躺在这里,不用设聚灵阵,就能感知到天地之间的灵气:
那是没有被污染过,没有被破坏过的大自然的气息,也是几千年来,融入这片世界的自然灵,懵懂而纯真的气息。
沈乐根本不用刻意吐纳,也不用刻意冥想,都能感觉到这山、这湖,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波动……
他慢慢陷入睡眠,或者说,陷入介于睡眠和冥想之间,和天地交感的状态。
这片湖泊,连同湖泊周围的雪山,被保护得很好、也被清理得很好,随意散开念头,只能感受到清新的、自然的味道。
没有没有黑暗,没有怨恨,没有扭曲,没有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几乎凝结成固体的黑色鲜血。
就算有雪豹捕食黄羊,有猞猁捕食野兔,有大雁从天空飞下,在湖中鸟岛上筑巢,又扎进湖里叼鱼……
这也只是天地自然的循环,没有什么力量为了一己之私,强行扭曲这种循环,并且以此为乐……
沈乐睡得十分舒服。
不是为了修炼,也不是为了冥想,也没有把自己累惨累趴下,单纯图一个偷懒,在阳光下的湖边睡觉,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睡梦中,他的精神力自然而然地慢慢延伸,越过草地,越过湖泊,越过湖边皑皑白头的雪山……
“咦!”
他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连着包裹自己的被窝,直接滚下床榻:
骨碌骨碌骨碌骨碌……噗!啊啊啊啊!
沈乐狼狈地从湖水里跳了起来。从湿透的被子里挣扎几下,蛄蛹出被窝,又给自己拍了几个清洁术甩掉水,仰头怒吼:
“青灯!钓鱼就钓鱼,你不要电鱼啊!!!”
【啊……不是你说醒了要吃鱼吗……】
小油灯怏怏地飘了过来。湖边,以黄玉桐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小家伙们人手一根鱼竿,向湖里延伸出去。
天湖里的高原裸鲤,肉质细嫩鲜美,颇有名声。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不是夏天,鱼儿没有到浅水区来觅食、产卵,全都在深水区活动,要钓到它们,颇费一番周折。
这些鱼儿似乎对灵气又相当敏感,罗裙们伸出万丈青丝探入湖中,别说钓鱼,连网鱼都几次失败。
没办法,小油灯只好亲自上阵,来个物理钓鱼法……
沈乐头痛欲裂,只好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给小油灯讲法律法规。小家伙还有点不服气:
【我控制得很好的!我现在能控制电流只沿着鱼竿传递,不会传到很远的地方去,不会电到旁边的其他鱼群!
你看,湖面上没有鱼翻肚皮,也没有鸟被电晕了飘起来!】
“那我怎么被电到了?”
【那不是鱼马上就要靠岸了,挣扎得有点厉害嘛!——啊!鱼要跑掉了!】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不停拌嘴,小油灯一时都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去管那条努力引诱上来的鱼。
那条鱼本来也就巴掌长短,身如柳叶,十分纤细,脱离小油灯的控制以后往水里一钻,如果不是湖水清澈见底,几乎都要消失在视野里。
沈乐赶紧伸手一招,一个水球裹着鱼儿腾空而起,哗啦一声,落进旁边水桶:
“咦?”
就这么一招手的工夫,精神力覆盖的范围当中,就有淡淡的阴影,无声晃动。沈乐心里一惊,跳到湖边,俯身下望:
“这湖里……湖里有什么?”
“没有什么啊?”
两个特事局小哥快步赶来,伸着脖子望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商量一圈,又飞起无人机,在湖面上低低掠过,来回打圈。
转了一圈回来,收回无人机仔细看,还是没有发现异样,两人对望一眼,都是为难:
“难道要开船去湖中心探查?——沈先生您能确定方位吗?能确定具体在哪里吗?”
这湖看着清澈见底,其实湖水极深,湖面也极宽阔。六百多平方公里的水面,20-40米深的湖水,全部搜一遍,真心要累死人的——
别说越野车上只捆了一个气垫船,就算是专门的船只,搜索这么大片水面,都是绝大的工程。
而且,也不是他们两个,来当司机兼地陪的人能够搞定。讲句笑话,他们两个捆在一起,还不如沈乐手下,任何一个器灵能打!
“我……”
沈乐低头闭目,展开精神力,远远释放出去。以那条鱼被抓起来的位置为中心,上至湖面,下至湖底,一圈一圈扫描。
连续扫了二三十圈,扫描直径感觉已经达到五百米了,仍然一无所获:
“难道我感觉错了?”
“不管错没错,还是快点走吧。”内地来的那个小哥,对高原上的各种力量更陌生一些,也更紧张一些。
看到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拽着沈乐往后退:
“这鱼也别吃了……不差这一口……”
【怕什么!照样吃!】
小油灯气哼哼地闪了个电火。一道细细的闪电劈进水桶,当场劈得那条鱼翻了白肚皮:
【有我在呢!什么大妖大魔,敢来骚扰,我直接把它们劈成焦炭!】
【就是!就是!】小木偶噔噔噔跑了过来,往桶边一扑,双手伸进去捞鱼:
【有什么好怕的!真有坏人,我们一起打它!再说,这条鱼很干净的,闪电都没劈出黑气来!】
几个小家伙簇拥在沈乐身边,七嘴八舌。特事局小哥无奈,也只能卷起袖子,动手做饭:
甚至还不用他们携带炉头气罐,黄玉桐三进大宅的厨房里,有整套烹饪设备,锅碗瓢盆,电磁炉,电烤箱,空气炸锅,烧柴的大灶……
三个人美美吃了一顿,一直到吃完,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不单是沈乐抓上来的那条鱼,就是泥俑们把鱼线甩到极限,从湖泊深处钓起来的那些鱼,都是肉质细嫩,晶莹洁白,入口即化。
沈乐一边吃一边努力感知,连剖开的鱼肠子都没放过,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最后,他也只能怀抱着一点疑惑,招呼小家伙们聚集起来,准备上车走人:
“来来来,准备出发了!下一站,我们去看日照金山——”
罗裙们搬起佛龛进入大宅,红嫁衣抱着妆奁盒撤退,黄玉桐收起身躯。泥俑们排好队列,一个一个跳进笔筒当中。
沈乐站在原地,挨个点数,看着它们上手链的上手链,进背包的进背包。
须臾收拾完毕,他转过头,举步走向越野车:
“来来来,走快一点,还能赶得上明天看日落——”
话音未落,远处猛然一乱。大群大群的鸟儿惊飞起来,在空中来回盘旋,厉声惊叫。
絮羽片片,弥漫空中,散落如雪。沈乐右手拉着车门,一只脚抬在空中,正准备踏进车厢,就这样保持着僵住的姿势,转身回望:
“群鸟惊飞,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也不该是出事的时候啊……”
鸟群不但惊飞,还一边哑哑乱叫着,一边向沈乐的方向飞来。
头顶上羽毛飞散如雪,也就是沈乐及时撑起了风墙,才不至于被这群短肠子的货色屎到临头;
然而,大群大群的鸥雁,环绕着沈乐一行人盘旋不息,仿佛只有他们身边,才有一寸净土,不至于为什么危险邪恶的东西干扰……
沈乐脸色越来越凝重,索性盘膝坐下,张开感知。
精神力刚刚打开一个圈子,就听得远处蹄声如雷,一大群喝水的野驴狂奔过来,在沈乐身边停下,不安地刨着蹄子。
仔细一看,野驴们挤挤挨挨,让出一片空地,居然还有一只雪豹缓步走过来,也不扑食,也不咆哮,只是静静地往沈乐方向走:
“你站住!”沈乐扬声喝止。他伸手指向那只雪豹,掌心向外,做了个推拒的手势:
“别过来!有什么事情……呃……”
让它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它好像也说不出来?
波剌一声,湖边鱼群跳跃,寸寸金鳞反射着阳光,在湖上掠开了一道金光。
沈乐猛然回头,右手举起,手心已经亮起了一个橘子大小的火球,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
“什么东西?出来!!!”
那湖里!
那湖心最深、最远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
有一个非常黑暗、非常巨大的阴影,从湖底下升起来了!它正在靠近!它不怀好意!
它把周围的所有生物都惊动了,那些鸟兽虫鱼,全都怕它!
两个特事局小哥脸色一沉,赶紧去开后备箱。一人一件画满符咒的长袍,穿上;
左手一把手枪,右手一把长剑/弯刀,拿上;
脖子上套一串念珠,手腕上再左右各套一串念珠,全副武装;
想了想,又放回手枪,换成刻了符咒的轻型盾牌……
有沈乐在,上去正面迎敌,大概是用不着他们了,换句话说,沈乐如果打不过,他们上去也是个死。
但是,保护好自己,不干扰沈乐对敌,勉强还是能做到的——对了,再拿两枚符篆,给鞋子贴上,随时准备拔脚开溜!
湖中鱼群的跳动越发急促。上空鸟群哑哑,不断盘旋,面对这些平时要力气吃到的鲜美食物,却没有哪一只下去啄食。
沈乐凝神感知着,手里的火球开始不停变化,从圆形变成长枪,又从长枪断裂成火珠,十二枚火珠环绕右手,不断轮转:
“出来!!!”
一枚火珠蓦然脱离火轮,激射而出。湖水哗然掀起,组成一道透明的高墙,挡在火珠前方。
澄澈透明的湖水当中,一条条手掌长、手指长、形如柳叶的鱼儿,密密麻麻地簇拥着。
这一面水墙当中,就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条,像是用身体组成了一面盾牌:
你打啊!
你来打,第一个死的就是它们!
沈乐微微犹豫了一下。高原裸鲤,是湖里重要的经济鱼类,也是这里鸟儿重要的食物来源。
雪域高原生态总是脆弱,他这一火球下去,打死的鱼群,破坏掉的生态,要多久才能恢复?
只是这么一犹豫,湖水当中的阴影,又增大了几分。水柱如龙,席卷而起,劈头盖脸向沈乐卷来。
头顶上的鸟群,猛然炸开,向上惊飞,野驴掉头奔逃,唯独那只雪豹低声咆哮,奔向岸边,一副要和沈乐并肩作战的样子!
不管了!
放任这玩意儿坐大,倒霉的,就不止这几条鱼了!
沈乐一咬牙,所有火珠同时射出。六枚火珠分成两层,上下环绕;
还有六枚火珠凝聚成一个火球,破空直下。还没到湖面,湖水已经分明凹下去了一块,白雾缭绕,蒸腾而起。
那一道阴影发出尖锐嘶鸣,聚集更多湖水,如同水龙卷一样升腾起来,迎上火球。
轰然巨响,整个湖面都为之震荡,湖上白茫茫一片,沈乐面前的湖水倒退出去一丈有余,又猛地反扑回来——
“当!”
“当!”
“当!!!”
佛龛当中,猛然发出醇厚的钟声,与遥远对岸的钟鸣声来回共鸣。
白雾当中,沈乐仿佛看到一缕金光,一闪而逝——
(本章完)
第585章 我们为什么在雪山上!沈先生呢,被
第585章 我们为什么在雪山上!沈先生呢,被妖怪抓走了吗?!
金光飞起,罡风扑面。
沈乐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仰,下意识地双手遮脸,唤起层层水流遮挡全身。
那金光里含着一股异样锋锐的气息,哪怕不是冲着他来,只是远远掠过,也让他有一种遭受千针万刺的感觉——
那是无数锐利的小针,无数纤薄的刀锋。一瞬间,沈乐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
自己的皮肤,不管是裸露在外的,还是包裹在衣服下面的,都已经被层层割开。
大量鲜血从针孔当中,从刀割的裂伤当中,喷涌如泉,当场就把他染成了血人!
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象……我不疼……
他反复地说服着自己,给自己坚定信心,还是忍不住在身边架起了防御。
手链上的珠子剧烈震动,黄玉桐拼命想要展开,用身体为沈乐抵挡伤害;
其他的小家伙们,不管能不能打,都已经拼命想要冲出来;
而小油灯已经化作一缕电光,跃出双肩包,在沈乐身边拉开了银白的电光障壁:
【什么东西!闪开!】
鸟群直接炸开,四面八方,远远飞向天湖之外,逃命一般飚走,落下大片飞羽也顾不得了。
兽群也跟着惊慌乱窜,只有野驴、黄羊的头领垂下脑袋,绷紧四肢,用蹄子刨着地面轻声咆哮;
那只雪豹和一对猞猁竖直耳朵,全身长毛炸开,看那样子,哪怕不能游泳,也要跳进湖里去和对方干上一仗!
两个特事局小哥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莫名心悸,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腕上的念珠。须臾,眼前光芒一亮,圣湖当中,如同升起了一轮烈日:
轰!!!
爆响声天摇地动。金光盘旋一匝,劈开湖中高高昂起的透明水流,笔直扎向湖底。
就在那一瞬间,沈乐手中,再次飞出一个火球,边飞边快速旋转,越来越大。
来到湖面上空,正好和原来的六枚火球聚在一起,凝成一颗金红色的火珠,顺着金光劈开的路径,向下冲击!
【机会!】
小油灯传来一缕心念。沈乐几乎能听出它的激动和喜悦,同一时刻,银白的电光障壁化为一缕闪电,当空掣动,跟随金光劈落——
那闪电速度极快,沈乐还来不及眨眼,就消失在湖底。奇异的是,即便是这么一闪,沈乐也看出了闪电的光色变化:
由白而黑,由黑而青,由青而红,由红而黄,再由沉厚的土黄色里,生出一缕明亮白光。
五色轮转,五行神雷合为一体,劈落当场!
三方合力,对付那雪山湖泊之中的莫名存在。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声音里饱含痛楚,两个特事局小哥一声不吭,当场震倒。
下一瞬间,沈乐面前水光一亮,又变为茫茫黑暗:
湖水!
整个天湖的湖水——或者说,至少是沈乐触目所及的这片湖面,所有的湖水,全都升到了空中!
高原天湖,湖水清澈之极,先前站在岸边俯首下望,水中游鱼,皆若空游无所依。
此时升到天上,恰似一块巨大的玻璃,伸展开来,牢牢罩在众人头上,又似身入龙宫水府,看着游鱼在身边、头顶畅游。
高原上特有的澄澈蓝天,把巨大的水体染成了一块深蓝色的玻璃,炽烈阳光透过蓝玻璃射下,又在这当中焕为七彩——
然而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头顶上的美景,就黯淡下来,被染上层层污黑。
黑色之中,又透出一种暗红,让人觉得胸口发闷,身体发沉。鼻端满是血腥,稍微动一动,身边腥臭黏腻,像是整个人都站在血海当中。
定睛一看,澄澈透明的天湖底下,所有的淤泥全都被翻了起来,贴附在湖水下方。
而被掀起来的湖底下,黑红色的,像是无限鲜血凝聚、沉淀出的血海,正在不断散发着血腥味……
这湖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太凶了,也太狠了……
沈乐眯起眼睛,盯着血海当中,格外深黑的一团阴影。阴影不断变幻形状,怒声咆哮,每一声怒吼,都引得湖水翻滚,血海震荡;
那道金光在湖水中辗转腾挪,不知道把阴影劈开了多少次,然而每一次,只要有血水涌来,它就能够瞬间恢复!
这一泓血海,不会都是它吃掉的人牲吧……
事已至此,沈乐反而发了狠。他倒退两步,反手连拍两下,让黄玉桐把两个特事局小哥全部收进古宅;
同时竭力运转热流,沟通周边,沟通天地四方。一手摸出五雷桃木剑,一手凝聚火焰,翻手前推:
“给我——烧!”
烧干这些湖底淤泥!
烧干这片血海!
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天雷,烈火,是对付污秽的不二法门!
身边一片寂静。战斗激烈起来,小家伙们反而都住了嘴,不再吵吵闹闹;
除了小油灯引导天雷,全力战斗,就只剩下兰妆投射出一片光影,在沈乐周围层层交织:
烈火符文在最外侧,保证沈乐身边,所有污秽气息,都不能靠近;
一道土墙、一道金壁矗立在当中,为沈乐增加两道坚固的防御;
金壁之中,又是一环流水、一环清风,保证外面两道墙壁哪怕被击破,也能为沈乐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最内侧,清洁术和治疗术的光芒紧贴沈乐周围,轻轻闪烁,随时准备救场。
就算外面的所有墙壁都破掉了,有这两道符篆在,也死不了人,受伤了也能拉起来!
【打!打死那家伙!打死它!】
小油灯一边狂劈神雷,一边大喊。沈乐和它一起奋力战斗,一边凝聚雷光火球,往阴影的中心砸,一边指挥散逸开来的火焰,去烘烤那片血海。
就连湖边的野兽们,也怒声咆哮着,蹬踏着岸边,用蹄子去踹,用爪子去撕,用獠牙去咬:
咬掉一小块也好!
干掉一块污血也好!
这些东西,让它们展开来,大伙儿都要死!都要死!!!
沈乐是第一次这样饱含杀意地忘我战斗。上次在红海,和那个火鸟战斗,目的只是要和它打出一个平衡,打到它愿意谈判;
而这一次,湖底的莫名妖兽——它到现在还是阴影,还没有现出真形——如此大规模的横流污血,却让沈乐升起了凌冽杀意:
决不能放它走!
绝对不能!!!
这种家伙,沉睡在雪山之下、圣湖当中也就算了,要是放它走了,不知道多少人会跟着倒霉!
金光纵横,火球交织。沈乐精神力快速铺开,呼唤着周围的天地自然,呼唤五行力量,帮助他一起进攻;
与此同时,身边钟声缭绕,层层迭迭,传入湖心。每一声钟鸣,都激起一声遥远的钟响,仿佛天湖周围,所有寺庙都在应和:
安抚!
压制!
超度!
钟鸣一声,周围的血气便消失一分;火球飞出一个,周围的血气就被灼烧掉一片。
沈乐以为自己是在幻听,或者,只是周围的天地在应和。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天湖周围的一片寺庙,乃至附近特事局都被惊动:
“天湖地区,坐标*****,*****发现异常能量反应!”
“天湖周围,**庙宇,无故钟鸣!”
“已经有十三座庙宇报告无故钟鸣!略有修行的僧人都头晕,目眩,不能行动……较强的修行者已经结阵念经……”
“附近寺庙报告,观察到天湖水无故升腾……现出湖底血腥……”
“等等,天湖水无故升腾是什么意思?!”
“就是……整片湖面的水全部升起来了……”
“整片湖面?!”
“是的……他们拍了一段视频过来,是在很远的地方拍的,不太清楚,但是……”
“啊这……这是哪个妖魔鬼怪破封了吗……附近有特事局的人在吗?”
“应该没有……等等!有的!有两个,正好陪着沈乐沈先生去旅游,上一次联络,报告今天走到附近!”
“他们怎么说?……联系不上?什么叫联系不上?!”
“派无人机过去看一眼吧!”
“侦察型无人机吗?”
“……算了,还是申请调动察打一体无人机……那片地方,有很多一言难尽的东西,战机稍纵即逝!”
电波缭绕激荡。讨论、决策、申请、部署,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
很快,一架察打一体无人机挂载弹药,刺破苍穹,向雪域高原飞去——
指挥室里,不知多少人屏住呼吸,看着大屏幕上传递过来的画面。哪怕看了再多次,都没有办法相信:
万顷碧波,真的悬在了半空当中,或分或合,或凝成龙卷,或掀起巨浪,向空中卷动劈打。
湖水上方,一道金光快速闪烁,穿梭纵横,不停地扎入湖中,搅起片片血水;
而悬在半空的湖水下面……
“那是湖底?湖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看不清……无人机飞得太高了,角度不对……”
“能不能让它飞低一点儿?”
“难度很高……喷气式飞机没那么容易操控,这不是四旋翼的那种……”
“那么放蜂群无人机过去?通知机载空投无人机过去,往现场释放蜂群?”
“等等,旁边有个人?是不是沈乐?”
“太高了看不清啊!也太快了!他身边一层一层的,根本看不见脸,能看到是个人就不错了!!!”
察打一体无人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掠空而过。沈乐循声看去,瞬间大喜:
来援助了!
援兵终于来了!
正愁攻击力不够,打不掉那个血海呢!
呃,有什么办法,通知一下后方,比如给特事局打个电话啥的……
他伸手摸出手机,快速拨号。啊这……拨不通,还是拨不通,干扰太强了……
不管是他还是小油灯,都在奋力投掷闪电,周围的电磁环境乱得一塌糊涂,能打通电话才是有鬼!
“你们谁帮我一下?”
他在心底轻轻询问所有的小家伙们:
“把那两个特事局的人送远一点,送到有信号的地方,让他们打电话回去——我需要弹药!需要有人帮忙进攻!
嗯,最好是能提供高温的、烈焰的弹药,把下面的血海烧干,但是不要烧到我……”
【我来!】
小木偶第一个抢着应答。话音未落,黄玉桐朗声道:
【我来!我把宅子展开,就在几十米外了,我能保护他们打电话!】
【几十米太近了!最好更远一点,找个山顶!】钟小妹低声道:
【我派几个俑人,引动地脉,送你出去!然后你再展开!】
【我帮忙提供保护!】兰妆接口:
【架起几圈符篆屏障,万一那东西打过来,也能顶一顶!】
佛龛不语,只是一味地鸣动钟声。沈乐终于下了决心:
“钟小妹,那就交给你了!能带上铜印吗?那东西能沟通天地,也能建立防护!”
笔筒一动,里面一对、两对、五对十对,跳出来一群俑人。前后蜿蜒,列成队伍。
中间那队抬轿的俑人把轿颠了一颠,盖子自动飞起,沈乐解下骰子大小的古宅,放进具体而微的轿当中:
“拜托你们了!”
【交给我!】
一道清光,没入地面,消失不见。须臾,两个特事局小哥打了个冷颤,缓缓苏醒过来:
“我们……在哪里?”
好冷!
好冷!!!
全身都要冻僵了,单单躺着不动,就有一种强烈的虚脱感,气都透不过来。他们缓缓扭过头,身子一轻,已经被架了起来:
“啊!!!我们为什么在雪山上!什么时候上山了!!!”
人俑不语,只是一味地架着他们,往山下看去。旁边又转过来一个人俑,双唇仿佛在动,又仿佛没有动,阿巴阿巴阿巴……
“救命啊!!!”
沈先生在哪里!我们为什么跑到雪山上了!我们是不是被妖怪抓走了!沈先生呢,他是不是也被妖怪抓走了——
他们奋力挣扎了两下,根本挣不动。扭头看去,左边,右边,各有一个泥俑,挂着一张堆塑彩绘的脸,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
停了一停,又是一个人俑转了过来,这次好了点,一手白纸,一手墨水笔,刷刷写给他们看:
【沈先生在战斗】
【在下面和湖里的怪兽打仗】
【你们打电话给特事局】
【让他们帮忙打那个怪兽,最好有能提供高温、烈焰的弹药,把下面的血海烧干】
【不要打那道金光,那个应该是友军】
啊这……
两个特事局小哥的脑袋慢慢清醒。见他们不挣扎了,泥俑也就放开手,让他们自己站直。
两人对望一眼,又伸长脖子,看向下方翻滚的湖面:
我去!
这是什么怪兽!
整片湖水都悬到天上来了,难怪沈先生要叫助攻——等等,这地方,没有信号,等我切卫星电话模式……
他们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好容易打通了局里的电话。消息传到指挥中心,指挥员大喜:
人没事太好了!
知道前线情况太好了!
这个,你们能不能架起手机,现场给我们直播一下?无人机不能飞那么低,真心看不清现场情况……
“那个,两位,诸位……”两个特事局小哥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下去?找个合适的机位,给后方播报现场情况?”
泥俑们相互对望一眼,再次排成队列。两个小哥眼前一,已经回到古宅当中,身边的温度也从零下二三十度回到了零上。
眼前再一,又回到了湖岸边,远远地,能看到金光纵横,火球连珠。至于沈乐安全与否,那是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靠猜了……
“我说黄玉桐女士……”两人环顾一圈,完全找不到古宅的位置,只好搓着上臂吐槽:
“能别把我们丢出来这么快吗?至少,给我们一点时间,找件衣服,或者找个毯子披上什么的?”
他们当然不会为此耽误了工作,一边吐槽,一边已经争分夺秒地架起手机,拨通视频通讯。
然而身边风声再起,一回头,两条毯子已经被丢了出来,分别落到两人肩上……
有了现场视频的指引,无人机很快发起攻击。一声穿云裂帛的呼啸,紧接着,就有巨大的火球从湖中升起,掀开水浪如雾;
下一次攻击穿空而下,越过湖水和湖底之间的空隙,一头扎入血海。紧接着,火球在血海中膨胀开来,旋转、翻滚,焦臭四溢……
“快跑!”
热气膨胀,冲得沈乐站不住脚。他赶紧乘风而起,顺着火球爆裂时卷动的狂风,向外倒退;
与此同时,天湖周围群兽哀鸣,那些野驴、黄羊,大大小小的食草动物如同炸了营似的,掉头就跑。
雪豹和猞猁好一些,还没有彻底慌乱,却也不敢再继续攻击,埋着头,夹着尾巴,顺着湖边乱冲乱窜。
沈乐刚刚站定,那只雪豹一头冲进他怀里,又赶紧跳下来,贴在他腿后发出了慌乱的“呜呜”声……
沈乐:“……”
这是到我这里来寻求庇护了吗?
行吧,算你会躲,但是……可不许挠人啊!
他揉了揉雪豹的耳朵,雪豹也并不抗拒,只是用脑门顶了顶他的手,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沈乐叹口气,拍拍它,再次架起防御的时候,就把它拢进了防御圈里:
攻击!
攻击!
继续攻击!
把那个妖兽打死为止!
有了无人机顶在最前头,沈乐肩上的担子,瞬间就轻了一大半。他不再承担主攻任务,不再把最大的力量,放在轰击那片血海上;
而是召唤烈焰,在血海边缘细细密密,交织成网。
一层火网之外,又有雷光蜿蜒摇曳,阴影血气想要从什么地方冲过去,就从什么地方快速劈落:
堵住你,不让你逃掉,等那些巨大的导弹、炸弹下来!
他展开精神力,耐心地织就火网,钟声不停在身边鸣响,帮忙堵住缝隙。
织好网络,才松一口气,打算和小家伙们沟通一下,问问那两个特事局小哥现在怎么样,远远的,天边呼啸声再起!
之前那架无人机倾泻完了弹药,早已返航。这一次,两架无人机一前一后,相继飞来:
一架压低高度,绕湖飞行。机舱打开,密密麻麻的黑点弹射而出,沿着湖撒了一圈,都是小小的四旋翼无人机。
沈乐甚至看到,有三架小无人机组成一个品字形,到他这里来打了个转,然后,就在他周围扎下了根;
另一架却是远远高飞,绝不靠近。旋飞几圈,机腹下面,蓦然呼啸大作,导弹激射而出!
【卧倒!】
【快卧倒!】
沈乐身边,三个小无人机同时呐喊。沈乐赶紧扑倒在地,周围泥土流动,在他身边搭了一道土墙;
土墙里是金墙,金墙里是水幕风漩,一层层把他包裹在内。刚刚保护好自己,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天地都跟着震了一震!
沈乐头顶,泥土簌簌落下,打在他身上,却是他搭起的层层障壁都已经维持不住,出现了大量裂痕。
至于他自己,如果不是悬浮在一层水壁上,而是直接趴在地面上的话,如此巨大的震动,只怕内脏都要震伤……
外面呼啸连天,巨震不断。沈乐埋头待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一声在剧烈爆炸声当中,仍然算得上巨大的轰鸣——
极大,极沉厚,落下之后,又带着哗啦哗啦的水浪声,仿佛惊涛拍岸。他慢慢爬起来,降下土壁,伸头去看,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
湖水全部降下来了。
先前被妖兽升到空中,用来对抗金光的湖水,全都落回了原位,只是还动摇不定,不停地拍打岸边。
至于湖底的血海,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甚至湖里也看不到半缕鲜血。
只有淤泥翻滚,把澄净透明的海水搅成一片浑浊,湖里的鱼儿全都翻了白肚皮,一团团、一簇簇地躺在湖面上……
再极目望去,一缕极其淡薄的黑气,远远飚射向北,几乎已经脱离了视线。
而与黑气争斗的那一缕金光,发出一声清脆哀鸣,柳叶般沉入湖底,消失不见……
“喂!你是什么!”沈乐展开精神力,努力去碰触那金光:
“你是哪里来的!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修好!”
(本章完)
第586章 圣湖里的妖魔,雪山上的圣兽?
第586章 圣湖里的妖魔,雪山上的圣兽?
金光缓缓向下沉去。湖底下方那片血海,仿佛空间和容量都是有限,丢下去一堆弹药就能烧干;
又仿佛无边无垠,金光沉落下去,半天都触碰不到底部。
沈乐保持躺在草地上的姿势,竭尽全力去触碰、去探查,却只感觉自己和那缕金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沈先生您还好吗?沈先生?】
一台无人机飞到身边,嗡嗡旋转,里面发出了小心翼翼的人声。沈乐睁开眼睛,满是懊恼:
“不太好。我找不到它了……那金光在哪里,我感觉它是很重要的东西,从中原来的东西……”
他支撑着坐起来,紧皱眉头望向湖面,犹豫着要不要开辟水法诀,跳下去亲身搜寻一下。
无人机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继续小心商量:
“那沈先生,您方便在这里多留一两天吗?关于这次行动,我们需要勘察一下现场,再出个报告和说明……”
如果沈乐坚持要走,或者他觉得太累了,不舒服,就送他下山,然后大家到他的住处去询问。主打一个上门服务,不让群众空跑一步!
沈乐倒是非常理解、非常配合。毕竟这一次,特事局,应该还有军方,是全力帮忙了的:
光大型无人机就来了三架,机腹里放出来的小型无人机,不知道出现了几架。
至于扔下去的导弹,炸弹,原谅沈乐是个军盲,他一个也认不出来,只知道那些弹药的造价,换他还在研究生时代,够他干一百年不止……
“行,你们来吧。”他懒洋洋地伸开四肢,重新躺倒在湖面上。
停了一会儿,一队巴掌大小的泥俑从地面上冒出,迎风便长,化为一人来高。
两个泥俑抬着贵妃榻快步过来,把沈乐抬到榻上,转身就走;
不远处,黄玉桐展开三进古宅,宅门大开,做好了迎接主人的准备……
指挥中心:“……”
我们的无人机,是跟进去还是不跟进去?
这个古宅让无人机进入吗?
进去以后,能不能照常通讯?
远处湖岸边的两个特事局小哥:“……”
感谢古宅把我们从岸边带到雪山上,再从雪山上带回岸边。但是,咱就是说,最后捎我们一程可以吗?
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距离沈乐所在的位置,直线至少三五公里远;要是沿着湖岸绕过去的话,十公里也未必走得到……
我们还没车!
我们的越野车,还在沈乐身边,没有被古宅一起带过来!
这么远的路,腿着过去是要死人的……这可是在高原湖边啊!
他们排除万难,终于挪到沈乐身边的时候,已经有级别更高的特事局人员,确切地说,是一支小队赶了过来。
然后,为首那位,就远远地站在沈乐百米之外,看着他发呆:
“沈先生……咱们和野生动物……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好……”
“我知道啊……”沈乐两手一摊。我也知道应该和野生动物保持距离,不靠近,不投喂,不抚摸,不伤害。
以免被野生动物伤害,或者双向传染疾病,又或者,干扰动物的自然行为,导致它们依赖人类食物,削弱生存能力……
但现在,是这只雪豹在绕着我走,在我的脚边打转,用尾巴卷我的腿,用头蹭我的手心……
不是我缠着它不放啊!
当然了,没有人能拒绝撸一只大猫,特别是大猫主动让你撸的时候。
这是雪豹!是雪豹!是雪山之王!不是随随便便想撸就能撸到的!
“你们不用怕,这只雪豹是有灵性的,我怀疑他已经快要成妖了。”沈乐挠挠雪豹下巴,换来了一阵惬意的咕噜咕噜声:
“事实上,刚才湖底那个东西出来的时候,周围一群野兽做出愤怒、准备战斗的姿态,它也是其中最坚决,战斗到最后的。”
他拍拍雪豹脑袋,喂了它一颗小小的红果子,指向远处。雪豹呼噜呼噜地绕着他转,就是不肯走。沈乐只好推了它一把,更坚决地向远处挥手:
“我有事和别人谈。你该走了!该回家了!”
雪豹干脆趴下不动,两只毛绒绒的大爪子,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知道,我不愿意”的样子。
沈乐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指向古宅:
“这样,你到宅子后面去,找个地方待着。等他们走了,你再过来,好不好?”
雪豹干脆地站起身,一路小跑,来到古宅院墙边趴下。抬起头,远远盯着沈乐,像是怕他离开自己视线一样……
沈乐:“……”
在老游之后,又有一个国一来碰瓷我,尝试让我养了吗?
醒醒啊,我是不可能带你下高原的!
特事局小队:“……”
我们也想!
我们也想有雪豹可以摸!
当然,除了和沈乐对接的那两位,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其他人的工作可没有落下。
他们忙得团团乱转,绕着湖水取样,检测,开船到湖心取样,检测。
另外有一批人马,专门负责询问两个特事局小哥,询问周边的寺庙,寺庙里所有的僧众和朝拜者……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开始玩得很开心,沈乐在湖边睡觉,说醒了要吃湖里的鱼……他如果开始就感觉到不对,不会吃那个鱼的吧?”
“然后?然后沈乐忽然就说湖底有什么,就往里面扔火球……”
“我们?我们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然后一下子就晕了……醒过来就在雪山上,两个泥俑跟我们说,让我们给局里打电话……”
两个小哥特别无奈。面前,负责询问的人开着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一边在纸上刷刷记录:
以后选择陪同沈乐旅行的人员,建议加入战斗力考量……至少在战斗中要能自保,不至于当场晕倒……
幸好他们也没有指望,在这两位嘴里能问出什么。对雪域天湖探查的重点,还是落在科技手段上面,派无人潜水器下水去找:
“湖水检测,发现灵性指数异常!”
“正在和过去记录进行对比!”
“湖边淤泥采样,发现灵性指数明显异常……性质明显偏向阴暗、血腥……”
“湖底水草检测……鱼类检测……”
沈乐在湖边等了一天,眼睁睁看着他们检查出来无数异常。
第二天,一支更大的队伍赶到湖边,车上下来几个和尚道士,一下车就开始给自己挂氧气瓶,扣氧气面罩,连符篆和法器都来不及摆弄:
“哎哟,熟人啊。”沈乐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打招呼:
“清月道长,怎么把您也惊动了?您这一向在忙什么呢?”
“我能不来吗?”清月道长捋捋白胡子,愁眉苦脸:
“前天我师弟紧急通知我,说他们在找的仙剑忽然从大雪山上飞出,往这个方向过来。
然后昨天就得到消息,一缕金光在此和妖魔相斗,我寻思就是它……哎,这么多师弟师侄,在雪山上辛辛苦苦找了一年,全都白找了!”
啊这……
沈乐也有点同情他们。雪山上的日子可不是好熬的,毕竟人不是雪豹,更不是成了精的雪豹。他只好努力安慰:
“不管怎么样,在湖里找,总比在雪山冰缝里找要方便。湖就在这里,只要仙剑不再飞走,大不了把湖底全搜一遍?”
“借你吉言了。”清月道长唉声叹气。他努力吸了好几口氧气,终于缓过劲来,在湖边盘膝坐下。
急吸缓吐,慢慢入定,背后铮铮一响,一道白光从剑匣中飞起,一头扎进湖底。
沈乐默默地向他行了一会儿注目礼,退回古宅门口坐下,打消了自己开辟水法诀,亲身下去寻宝的念头。
人家都了这么多精力了,对吧?
飞剑和飞剑之间,应该能够相互吸引,对吧?
能够使用飞剑的门派,应该也有铸造、修复飞剑的能力,对吧?
雪豹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把脑袋搁在他膝头上,继续咕噜咕噜。沈乐摸了一颗灵果喂给它吃下,撸着它的大脑袋,心不在焉地想:
只要确认这湖底下真的有妖魔,真的需要被打一顿就行了……
否则的话,不管是破坏自然环境,还是破坏当地民众信仰供奉的天湖,都不太好,都要承担责任的……
对了,那个妖魔……那缕黑气的真身是什么?
“找到异常物品了!”
远远的,操纵水下机器人探查的队伍里,忽然有人高喊。哗啦一下,人群立刻聚集过去。
沈乐也跳起来凑过去看。屏幕上,几乎是黑白色的水底,出现了一根巨大的弯角。
根部粗,末端细而尖锐,弯向后方,前方一排一排横向的棱线。
哪怕在颜色黯淡的水底,都能看到那根弯角末端,慢慢渗出一滴一滴的污血,即便顺水散开,也没法从暗红发黑变成鲜红……
“测量弯角大小!”
“长度……3.52米!”操作手又是按键,又是搬动摇杆,很是忙了一阵,屏幕上跳出一个让人吃惊的数值:
“根部直径0.3米,好家伙这都赶上一个大碗了!根部……目测是实心的,但是一直在滴血……”
“血水取样,初步检测的结果是,和湖底淤泥性质相似,但是能量指数更高,力量性质更加阴暗血腥!”
“弯角太重,水下机器人无法运输,申请运输船过去起吊!”
立刻有一只冲锋舟乘风破浪,奔向目的地。水下机器人在弯角附近翻找,很快又找出了值得一提的发现:
“寻找到一枚獠牙……长度接近50厘米!形状微弯,末端尖锐,符合犬齿特征!”
“又寻找到一枚……长度15.8厘米,前端有明显的折断痕迹,根部和之前找到的獠牙类似,应该是一对!”
“正在装箱,一起运上水面……”
水下机器人在附近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方圆100平米全都翻透了,也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
獠牙和弯角出水的一瞬间,两个和尚身边的念珠同时飞起,悬在空中湛湛生光,把主人围在当中;
雪豹猛然窜了过来,挡在沈乐面前,对着冲锋舟发出低低的咆哮;
连清月大师祭起的剑光也自行飞出,在冲锋舟旁边垂下一道光幕,把整条船笼罩在当中。明显,是对那几样东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和警惕。
沈乐心脏微微一动,只觉得莫名心悸。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古宅,捧了头盔和肩吞出来:
那顶头盔还没什么反应,肩吞却在他手里不停震动,狮子的四颗绿松石眼睛同时放射奇光,如要怒吼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是雪山上的妖兽吗?”
沈乐愕然。他闭上眼睛,沟通铜片,又借着铜片扩展过的精神力去笼罩湖面,触碰那弯角和獠牙。
冥冥中,一声怒吼在识海中震荡开来,蔓延到极远极远的方向。
与此同时,湖底下方,那片无边无垠的、已经被烧干了的黑暗区域,有金光微微一亮:
不但发亮,还尝试飘起来一点,尝试和沈乐、确切地说是和头盔肩吞应和。
然而那金光仿佛筋疲力尽,只是稍微亮了一亮,就再度收敛光芒,沉了下去,在黑暗空间当中无声飘动。
沈乐尝试呼唤它,无效;尝试挪动它,精神力探进那片空间,就被贪婪地吞吸下去,根本到不了金光旁边;
尝试激起和它的共鸣、让它自己飘过来,奈何头盔和肩吞已经竭尽全力,都给不出多少力量,没办法维持和金光之间的通路……
算了算了,还是先撤退吧。没准儿,这套盔甲全部修完了,呼唤力量更强,就能把它捞起来?
当然,如果实在捞不起来,或者已经被清月道长他们捞走,那也没关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沈乐从冥想当中退出,甩甩胳膊,晃晃腿,准备闪人。身边,特事局众人各忙各的,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八只胳膊;
只有雪豹十分不满意,仍然缠着沈乐转来转去,想要骗到更多的灵果吃:
虽然它是吃肉的动物,但是,那灵果很好,非常好,对它有非常大的好处!
能够多吃到一些,给这个人类多摸几次皮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乖,我是下面平原上的人,你是高山上的雪豹,你的未来不在我身边。”沈乐被迫找了个梳子,给它从头到尾梳了一遍毛,才把它哄住:
“等你能够化形成人了,再到我这里来玩好不好?我以后有空来这里玩,一定也来看你……”
好说歹说,雪豹终于哼哼几声,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开。沈乐目送它越跑越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转了回来,收好所有行李:
“我要回去啦。这湖里的妖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回头能和我分享一下吗?
——你们一定要好好保管它,我怀疑它的残魂还在外面,爆炸以后,我感受到了阴影飞快窜向远处……”
“我们怀疑,它应该是达瑟魔鲁。”一个头发白,身材敦敦实实,披着赭红色长袍的汉子快步走向沈乐,面带忧色:
“古老的典籍里曾经记载过它,那是吐蕃的凶兽……吐蕃赞普供奉它为圣兽,
那个弯角就是它真身的一部分,被供奉在王廷,军中出征之前,用战俘的心头热血浇灌它,让它吸足热血,它就会给予战士赐福……”
啊这,当时还有这一段儿?沈乐奋力搜索记忆,也没想起自己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故事——
当然,绿松石的记忆,旺堆的记忆当中,也没有出现过这一段。
那个汉子见沈乐不信,招手让人送来电脑,快速敲打,调出资料:
“说是平时用奴隶喂养,战时用俘虏心头血浇灌。这段长诗里写过,它曾经在大萨满的召唤下现出真身,带领战士,踏破唐军军阵……”
沈乐伸头看了一眼屏幕,不得要领。高原文字和汉字本来就差别巨大,何况吐蕃古代文字,那真是放到他面前,他都不知道这是字还是画。
没办法,只能听那汉子继续说:
“因为杀戮过重,平时也需要太多的奴隶血食,它被莲生大师以九股金刚橛钉入其额间血晶,强迫其沉入天湖。
古代典籍称其为‘缚湖血尊’,而周围寺庙里的记载,则说它是贪嗔痴三毒的显化……”
沈乐扭头看看被剑光笼罩,一点一点向岸边移动的弯角和獠牙,又回忆了一下湖底和它斗得天翻地覆的金光仙剑,深深怀疑典籍的可靠性。
九股金刚橛呢?
额间血晶呢?
头骨呢?!
考古发掘要靠挖出来的文物说话,没有文物作为证明,光靠讲故事,我是不会完全相信的!
话说,只剩了一根弯角,一根半獠牙,能复原出这玩意儿的长相吗?
弯角和獠牙一般不会存在于同一种动物身上,前者属于食草动物,后者属于食肉动物,当然,如果是妖兽就当我没说……
两个人说到这里,周围陆陆续续,围过来好几个人,看装扮都是湖边寺庙的僧人。
听到那个汉子的叙述,那些僧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年纪最大的那个僧人宣一声佛号,上前道:
“本寺立在湖畔,职责之一,就是镇压、超度此物。很遗憾,我们法力不足,让这妖物破封而出,有赖施主援手才将其重伤……”
这个,主要是国家轰轰扔下的炸弹啦。物理超度,强光,高温,火焰,比什么都好用。
沈乐双手连摇,刚要说话,就听那僧人继续道:
“达瑟魔鲁的残魂虽然逃走,一时半会儿,也无力为害。人心幽微,善恶俱全,它大概会藏在某些诸恶汇集之处,慢慢恢复元气。
不知道沈施主,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走遍高原,搜寻它的踪迹?”
“我……我觉得我不太擅长这个……在这里待太久了我会有高原反应……”
沈乐果断推辞。僧人也不劝说,点点头,自行退回僧众当中,盘膝坐定,结众念经。
沈乐松了口气,赶紧告辞:
“没事我先走啦!还有一堆活儿要干呢!——清月道长,祝你们能顺利找到仙剑,顺利把它带回去!你的师兄弟们,终于不用爬雪山啦!”
他揣起古宅和笔筒,背起双肩包,转身向外跑去。跑过一个小丘陵,肉眼看不见那群人,定一定神,沟通地脉:
“走!”
大地愉快地回应了他。高原之上,山脉雄奇,地脉的力量特别浑厚;
包裹住他,把他送走的时候,也传送得特别快、特别平稳、特别遥远。
沈乐从地脉当中穿行出来,摸出手机一看,赫然已经在长江出海口附近,距离珠溪镇老宅不远。
背包里,笔筒里,小家伙们一片欢呼,在长久旅行之后,人人都为回家感到愉快。
只有头盔和肩吞不太高兴,铁甲片铮铮作响,肩吞菲薄的银片飒飒抖动。两只狮子不安地甩动着鬃毛,双眼绿光,射出半尺有余: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沈乐不得不安抚它们:
“我知道你们还有同伴没找回来!我会帮你们找的!让我先洗个澡,休息一下,也让大家松散松散?——不行?那你们赶快给我指方向啊!”
安抚了好几遍,两个盔甲部件终于安静下来。
沈乐顾不得洗澡,也顾不得换衣服,更加顾不得填饱肚子,冲进工作室,找了一个最舒服、最有利于冥想的安静地方,盘腿坐下。
把头盔扣到脑门上,两个肩吞竟然不用贴胶布、拉绳子,就自动贴附在肩膀上。
沈乐“咦”了一声:
你修好啦!
你更有灵性啦!
挺好,那么这一次,尽量给我指出方向,指得准一点!
他慢慢闭上眼睛,沉入冥想当中。很快,铜片在冥想世界当中展开,现出山川河流。
一片不大不小的红点,在极远极远处散成一片:
“一条、两条、三条……天山山脉、昆仑山脉……”
沈乐数着山脉的走向,一点一点确定方位:
“不是吧,这次真的要走进沙漠里去!还隔得这么远……地图上一点点地方,靠两条腿走,至少几百公里!要命了!”
(本章完)
第587章 我想去看大唐边关!我想替当年画我
第587章 我想去看大唐边关!我想……替当年画我的那个将军去看看!
沈乐愁眉苦脸地看着地图。
身边人头耸动……啊不是,没有人,也没有人头,只有一群小伙伴们挤挤挨挨,在光幕上指指点点:
【这片地方好大啊!】
【真的好大,好零散……】
【感觉快要横穿沙漠了……】
【呜……沈乐不好意思,这个地方,我真的没办法陪你去……】
和最后一句话一起的出现的,是脚下波浪一样,不断震颤的摇动。云鲲歉意地摇摆着身体,来回晃荡:
【那里太干了……实在太干了,一点水都没有,我没法在那边发挥出力量……这样,我继续在这里训练,罗盘和画卷跟着你去?】
云鲲在内陆湖泊里的军事训练,以及被研究,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现在,他已经能够及时打开屏障,让各种弹药发射出去,只是还不太能够熟练控制落点……
它自己缩小的时候,空间屏障一点点的扭曲,就会让那些导弹啊,火箭弹啊,各种各样的东西,出现在周围莫名其妙的地方。
也就是有罗盘和画卷在,它能及时看到这些东西出现的落点,才能不断调整自己能力……
“啊,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找吧。”沈乐温柔地摸摸手边的桌面:
“你们沟通地图,给我指出了准确位置,已经帮了我大忙了。你的训练非常费钱的,虽然是国家供着,咱们也要尽量为国家省钱不是吗?”
云鲲不甘心地再次晃动起来。整个房间天旋地转,水笔从桌面上滚到地板上,再从地板这一头滚到那一头。
能够飞行的小家伙们纷纷飞起来,飞不起来的,比如钟小妹,快速收起身边的泥俑,连声抱怨:
【云鲲你稍微悠着点啊!你考虑考虑我们啊!我差点砸地上了!】
【云鲲你别担心,沈乐不会找不到目标的。】兰妆柔声劝说:
【当初找我的几个部件,沈乐还在珠溪镇,就能一路找到京城去。寻找佛头的时候,更加能一路找去欧洲……
只是沙漠而已,他能飞行,能地脉传送,还有地方住,肯定不会出事的!】
【可是……】
罗盘来回晃动着指针。和云鲲在一起干活,很好,很能够发挥它的特长;
但是,和沈乐在一起,为他指路,指引方向,也很好,能够帮到沈乐的大忙。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了很久很久大海,但是,还没看过沙漠呢!
【我也想去沙漠里看看……】
画卷刷地把自己卷了起来,在沈乐来得及呵斥它“动作慢点儿,不要伤到自己”之前,又刷地摊平:
【比我画出来的那个人,他一直想要看看那些地方,却一直没能去成……楼兰,龟兹,焉耆,疏勒,轮台……
他很想去看看,到死都想去看一眼……】
然而,一直到他死,那些地方,那些被写在诗文里,传颂千年的地方,都再也没能归入王朝的实控区……
身为后人,只能读着那些或意气风发,或伤感怀念的诗句,默默揣想着,轮台是什么模样,玉门关又是什么模样……
沈乐:“……”
特事局你们太过分了!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基地的具体位置——这是绝密——但是,大概范围我还是知道的!
这片地方,距离焉耆不到一百公里,距离龟兹也就四五百公里,你们除了天天做实验,都没有想到带小家伙们去旅游一趟吗?!
他仰脸盯住摄像头,很有点不高兴的意思。摄像头对面,立刻有特事局人员按下通讯键,扑到麦克风前:
“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他们想要去玩!他们平时都不跟我们说!他们平时沟通交流,有他们自己的方式,基本上不开语音。”
沈乐沉默了。他轻轻抚摸着画卷精致温润的紫檀木卷轴,遥望远方,静静出神。
隔壁,和他对接的特事局人员,以及研究者们抓着墙壁上的扶手,努力稳住身子,伸头去看:
“所以那两位会跟沈乐走吗?”
“不知道……我就希望云鲲不要跟着走就行了……我最近的研究刚刚有了点眉目,正希望多尝试几次……”
“我倒是希望云鲲能跟着出去玩一趟,我也正好休个假……天天缩在戈壁滩上,整个人都要干巴了……”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做这行的呢?现在的条件已经不错了,起码有空调,有电脑,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水果,还能打个游戏啥的。
想想我们的前辈,隔壁实验基地,最初过来的那批人……”
那才是吃也没得吃,住也住不好,一口水都要省着喝,几十年隐姓埋名,不能和家人见面。
哪怕国家已经尽量给了最好的条件,甚至部队都把口粮省出来,给他们送肉食过去,但是,基础条件摆在那里,还是那么艰苦……
“没办法,保密工作最重要。在繁华地区干活,舒服是舒服了,就……你也不想跟中东那位什么专家一样,突然就脑洞大开吧?”
大伙儿嘀嘀咕咕,各抒己见。好半天,才等到沈乐一手一个罗盘,一手一盒古画,慢悠悠走出来:
“那个,我尽快啊。尽快把东西找到,尽快送他们回来……十天之内完成任务的话,不会耽搁你们太多吧?”
【不会!】船舱里,无处不在的扩音器,立刻传出合成电子音:
【你带它们去玩玩!多玩玩!玩得开心一点!回来让他们放给我看!到时候,我给你看我的新鲜样!】
所以云鲲又有什么新招数了?沈乐十分好奇。奈何再三询问,云鲲都不肯说半个字,只是一味催他:
【快点!快点!快去快回!】
那就只好快去快回……最起码要快去。沈乐乘上特事局的越野车,飞驰而出。
穿过戈壁,翻过山峦,奔上国道,沿着沙漠边缘星星点点的绿洲,向西飞奔:
“啊……好远啊……当初那位盔甲的主人,还有他的同袍们,是怎么在这里熬上三十年的?”
反正这种地方,他是只能来玩玩,让他长期驻守,他是一个月都熬不下去。
开玩笑,喝口水,水龙头里放出来、开水壶里烧开的水,都咸里带苦是什么感觉?
用宾馆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洗个澡,洗完全身干涩发痒是什么感觉?
早上起来,鼻子里、嗓子眼里一片干燥,稍微擤一下鼻子,就看到鼻血是什么感觉?
他甚至不得不躲回古宅里,用黄玉桐的古井里打出来的水,重新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再找出快要过期了的润肤乳,全身上下狠狠抹了一遍!
而当年的唐军……别说当年的唐军了,就是当年进驻西北边陲的军团,他们的条件,也是比现在要差了太多太多……
沈乐扒在窗子上凝望远方。越野车跑的这条国道,并不是大名鼎鼎的独库公路,那条一年封闭八个月,一日游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壮美大道;
然而,在车上看到的风景,也是足够壮丽,足够荡心动魄。车辆右侧,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黄沙漫漫,碎石萧萧;
戈壁滩尽头,山峦巍峨耸立,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极目遥望,山峦顶端,甚至还有皑皑白雪,为人类的脚步划下停止线。
而左手边……左手边,竟然是大片大片的碧绿,柔毯细细,一直铺到他再也无法看清的远方。
沈乐运功双目,仔细去看,那些碧绿居然并不是林木,而是一个又一个方格子,平坦开阔的农田!
“这是啥?这里为啥能种这么多作物?”
沈乐惊讶地指向左前方。开车的小哥飞快瞥过去一眼,流畅回答:
“这里是种植基地啊!再往南过去,就是博斯腾湖,咱们省最大的淡水湖;
从湖里引来的水,从山上引下来的水,顺着北干渠流遍这一块——小麦,玉米,,中草药,葡萄,样样都能种,长势很不错呢!”
他声音里满满都是自豪。身为当地人,他也是亲眼看着这片土地,一点一点地长起来:
从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县城,“一个匣子全县听,一根香烟逛全城”,变成了绿树园中的城市;
从只能种点谷子,添了无数的经济作物:
谷子那玩意儿能干啥?除了让他们填饱肚子,什么都干不了!
只有经济作物,只有、中草药、工业辣椒、工业番茄这样的经济作物,才能给市民增添收入,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而且,水,珍贵的水,哪怕挨着整个省最大的淡水湖,也必然不能太过浪费。
所以这些年,他们在北干渠,在北干渠延伸出的支渠,在各种精密供水系统上面,了太多太多的精力了啊!
“真好……”
沈乐低声喃喃。真好啊,现在,这片土地,能够承载这么多人口,这么大片的田地了……
如果当年,当年就有这样的建设力量,当年就能承载这么多人,那么,安西都护府,驻扎在安西四镇的军队,想来,应该不会……
可惜并没有,可惜并不能。越野车一路向西疾驰,风里吹来的热气越来越干燥,沙尘也越来越多。
越过焉耆,在天山和阿尔金山之间,狭长的山谷当中疾驰,明明两边都能看见绿意,脚下却只有无尽的荒漠向前蔓延;
仰起头来,还能看到铁门关,看到山岭之上的烽火台,看到曾经的巍巍雄关……
【啊,好美啊……】
画卷哗啦啦地展开。一片清光倒映其上,很快,光影当中,就出现了巍峨的山脉,和虽然残破,却依然雄奇壮丽的关城:
【这样的城池……这样的关隘……】
画卷心醉神迷地感叹着:
【只要一支小队伍,百把人的小队伍,镇守在这个地方,敌人就别想过来!几百人,上千人,都别想越过这里!】
只有这个时候,沈乐才忍不住感叹,画卷最初的主人,那位镇守边关数十年的武将,对它的影响当真深入骨髓:
您这样的感叹,和“这咖啡馆真的很不错,在顶上架一台机枪,能控制两条街”有什么不同?
也就是已经有老婆了,如果没老婆,靠这种发言,是骗不到女朋友的!
【这关隘没你想的那么好。】出乎意料地,钟小妹也插嘴了:
【这地方太干了,没多少水,也长不出粮食。靠后方运粮,只要运输一个跟不上,这种小隘口就得完蛋——
换成我的话,我派一支队伍日夜围困攻打,投石机拼命往里砸,三天就能打崩了它!】
这话不知道是钟小妹身体里的哪一只泥俑在发言。沈乐猜测,大概是经历过抵抗元军,经历过钓鱼城的老兵。画卷很不高兴:
【你!】
【怎么啦?我说错了?】
你们别吵架啊!沈乐头大。他拍拍画卷,再拍拍笔筒:
“先别说这个了。画卷,云鲲说的新鲜样,到底是什么?是和你刚才放出来的影像有关系吗?”
【嘿嘿……】
画卷一下子把自己卷了起来。左一摇,右一晃:
【这个我不能说!回头让云鲲自己跟你说!他能干出来的,比我漂亮多了!】
既然它不肯说,沈乐也就选择不问。出铁门关,一路向西,前方的山谷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恢弘。
终于,沈乐和身边的小家伙们,望着右手边覆压而下,几乎延伸到山腰的皑皑白雪,那白雪之下,一直延伸到公路两侧的戈壁滩,同声感叹:
“啊……轮台……”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那诗人亲眼看过,亲身从征的轮台,那词人从未到过,心心念念的轮台……
没有这巍峨的天山和连绵的白雪,就不可能造成这雄奇而严峻的,让诗人念念不忘的景象;
没有这雪水灌溉的土地,也不可能在天山脚下,滋养出这样一座,能让军队驻扎的城市……
“当年的轮台,是什么样子的呢……”
沈乐喃喃。周围的古城,烽火台,各种遗迹,都勾勒着它的样子,却都不可能完整描绘出它的样子;
想要看到昔日的安西四镇,怕是,只能从铠甲的回忆当中去找了……
“快到了,很快就到了。”司机小哥又踩了一脚油门。从轮台到库车,也就是当年安西四镇的首府龟兹,只有一百多公里;
而龟兹之所以能成为安西都护府所在,也是因为它的位置,正好可以沟通沙漠两侧:
和田河蜿蜒流淌,遥遥贯穿整个沙漠,把沙漠北侧的焉耆和疏勒,以及沙漠南侧的于阗连接在一起……
“往南!进沙漠!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沙漠当中……呃,散布了好大一片,好几百里方圆,有得找了……”
(本章完)
第588章 小偷!到我家偷我东西!这是我的!
第588章 小偷!到我家偷我东西!这是我的!!!
越野车破风而行,奔向阳光。公路左侧,和田河浩浩荡荡,水波奔涌……
沈乐趴在车窗边上,好奇地张望风景。公路两侧,就像两个世界一样,大有不同:
左侧是茫茫沙漠,沙丘起伏,一望无际,只有贴地的狂风卷起砂砾,在沙丘表面舞动,如云如雾,如仙女手中的丝带;
右侧是满眼绿意,高高低低的植物,一路延伸到路基旁边。贴地匍匐的芨芨草,成团的梭梭树,高大挺拔的胡杨林……
透过胡杨树干的间隙,偶尔能看到清波一闪,却是和田河的水面反射着阳光。
“话说……这公路为啥离和田河这么远?”
沈乐伸直了脖子,努力张望,才能时不时地看到水面。公路侧边,偶尔有车辆停下,走到河边,也不知道是要汲水还是要拍照。
沈乐看着那些旅客高一脚低一脚,小心翼翼,还有人摔个大马趴的样子,就感觉看到了几天后的自己:
“这能有一公里了吧?下去看个风景,或者大车没水了要打点冷却水,来回都要走半个小时!”
这公路如果是直的还能理解,问题在于,公路也是曲曲弯弯的……图啥呢?
司机小哥专心开车,一声不吭。后座上,负责地陪、导游兼保镖(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的另一个小哥趴向前座,认真回答:
“造公路要考虑路基的啊,这样的沙漠里,找一段坚实点的路基修公路,难度很高的——
再说,你看着和田河只有窄窄的一条,它洪水期非常宽的,不预留点儿距离,贴着河造公路,它就敢淹到公路上!”
啊这,还能这样啊?
沈乐努力搜索了一下高中地理的知识,无奈发现,书本上确实讲过这些,奈何他这么多年没用,已经还给老师,需要仔细想才能想得起来。
和田河发源于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靠高山降水和高山冰雪融水供给,果然只有洪水期,才能看到滔滔流水……
“行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找到东西的位置,距离公路近一点儿,不要跑进去几百里……”
“几百?”司机小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
“几十公里都很可怕了好吧!如果不是带着卫星电话,随时能叫支援,我们这次肯定要带几辆保障车跟着!”
当然,这次就不需要了。哪怕越野车在沙漠里抛锚了,陷车了,实在走不动了,他们也可以呼叫直升机救援——
什么?
你说直升机找不到人?
拜托,黄玉桐是可以展开最大尺寸的,三进大宅往沙漠上一摆,飞行员除非眼睛瞎了,否则怎么可能看不见啊!
沈乐笑而不语。他和两个特事局小哥聊了几句,又拍了几张照,就闭上眼睛,握着铜片开始冥想。
脑袋上头盔一晃一晃,不停反射阳光,臂弯里抱着两个肩吞,慢慢沉入宁静当中。精神力一圈一圈向外散开: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也不在这个方向……找到了!就在附近了!准备下公路,往左走!”
司机小哥好险一脚刹车。他定了定神,顺着沈乐的指示移动车辆,找个地方冲下公路。
越野车发出怒吼,一路冲上沙丘,又冲下。沈乐左右一晃,一头撞在车窗上:
“哎哟!”
他伸手捂住脑门,哼哼唧唧地抱怨:
“开车能稳当点儿吗……这要不是我戴着头盔,差点把我脑袋撞坏了!”
“抱歉啊沈先生,沙丘起伏太大,咱们这个越野车稳定程度有限。”
后座的小哥一手抓着前座背后的把手,一手抓着头顶上的拉手,两条腿用力蹬了个马步,还是止不住身体左右晃动:
“现在已经不错了,之前连这些把手都没有。我第一次进沙漠的时候,车上焊了一堆钢管,钢管上绑了编织带,我们就抓着带子……”
沈乐手忙脚乱地把头盔取下来,塞进笔筒当中。他的脑袋撞一下也就撞一下了,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撞——
真的撞到了,一个治疗术拍下去,青肿瞬间消退。这头盔,这肩吞,都是古董,都是他亲手修好的,撞坏了他才要心疼呢!
“这车的悬挂系统太糟了!”司机小哥也忍不住抱怨:
“就不肯给我们换好点儿的车——我同学以前去埃及旅游,乘陆巡进沙漠,侧坐在车厢里,也一点都不晃,稍微踩一下地面就能稳住!”
说到车子型号什么的,沈乐就插不上嘴了。得到铜片之前他是个穷学生,根本买不起车,也就没兴趣关心这些;
得到铜片之后……修文物不香吗?
异能不香吗?
能飞行,能顺着地脉传送,能让云鲲帮忙,借着水脉传送不香吗?
真需要长途旅行,他还能租车,还能让特事局的人帮他开车,还用不着考虑养车、修车、停车的问题,这不香吗?
但是到现在,他真的觉得,这越野车在沙漠里开,有点儿不太香了。他乘车,是想省事儿,不是想在车里当碰碰球的!
沈乐拍拍车窗:
“找个方便的地方停车,我下去走,你们开车跟着?”
“这……”后座的小哥迟疑了一下。司机已经一脚油门,越野车甩出一个潇洒的大弯,在稍微平坦的凹地里停下来。
沈乐欢快跳下车:
“行啦,你们自便。要跟着我也行,要放无人机看着,停一段开一段也行。我步行找东西,比较方便!”
他感应着目标的方向,深吸口气,举步向前。一缕轻风环绕周身,落在地面上的步子轻飘飘的,沙地上面,几乎没有留下脚印;
走上一座沙丘,冥想片刻,确定方向,干脆飞了起来:
离得已经不远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两个特事局小哥相对苦笑一下。后座那个抱出无人机,就地放了起来;前座那个关上车门,凑到后座,和他一起看屏幕。
眼看沈乐飘飘悠悠,向前平飞过去,飞到沙丘顶点的时候,脚尖蜻蜓点水一般落在沙丘上,混不着力,满满都是肆意潇洒:
“真好啊……能飞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们也能飞行……”
“想什么呢!我们这种修行者,都是靠特事局的药物硬拔起来的,能站在地上和妖怪对打就不错了!飞行啥的,我们还是期待喷气背包吧!”
“那我还不如期待外骨骼……外骨骼现在已经不稀罕了,就是轻量化,续航啥的,还得再改进一下……”
两个人看着屏幕,轻声聊着天,都有点儿懈怠:反正沈乐飞得并不快,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感知一下,他们发动车辆跟上肯定来得及。
反而是跟得太近了,容易影响沈乐的工作,万一他需要亲手挖沙呢……
他们聊一会儿天,把车子往前开一段,再聊一会儿天,再开一段。断断续续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沈乐忽然降落地面,双手按在沙上:
“就在这里了……就在这里了!出来!起——”
一声喝令,身边黄沙倒卷而起,环绕着沈乐快速飞舞起来。越旋越高,越旋越大,第一圈还在沈乐脚边,第三圈,已经高过了头顶。
两个特事局小哥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赶紧控制无人机平飞,另一个举起手机,聚精会神拍视频:
“他现在已经能控制沙龙卷了?这样一个龙卷,出力有多高?大概相当于多少马力?”
这是沈乐展示出来的新能力!新力量!要赶紧记录下来,上报特事局存档——
特事局不见得会利用这些信息做什么,但是,信息收集工作,是一定要做好的!
沙龙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升到三个人高,五个人高,十个人高。
沈乐聚精会神地盯着坑底,向当中伸出手去:
快到了!
马上就要拿到了!
他精神力的感知越来越明晰,就在下面了——最后一段最好是用手挖,控制沙龙卷的话,可能对他要找的东西,造成太大的磨损……
“哗啦”一下,沙龙卷骤然停止,漫天砂砾坠落下来,瞬间就把沈乐埋成了一个沙人。
两座沙丘后方,特事局小哥发出一声惊呼,一脚踩动了油门:
“沈乐被埋了!快去!”
沈乐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大地爱他,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别说这里只是沙土,哪怕是实心的土壤,都不会把他活埋,肯定会给他让开一条路,甚至把他托举出来。
他淡定地蹲在沙坑里,皱眉按着沙土,换了一种方法命令它们:
“让开,让开……往旁边挪一点……”
簌簌簌簌,金黄色的,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砂砾,以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向两边流动,一层一层流到外面,堆起小小的沙墙。
沈乐脚下的沙层一点一点降落,从腰间到膝盖,从膝盖到脚踝,然后,承载着他,一点一点往下:
“好了!就在这里!停住!”
他在心底命令着砂砾,掏出小铲子、小刷子,细细刷动沙面。后方轰轰作响,越野车冲上沙丘顶端,两个小哥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的保护(?)对象,已经把自己从沙里拔出来了……
这时候再去打扰就不合适了。两个小哥伸长脖子,远远看着沈乐蹲坐在沙丘上,一下一下,慢慢刷动。
看了几眼,各自摸出仪器,开始干活:
记录当地的经纬度!
扫描附近的灵性力量指数!
记录周围的环境!
这个地方,能挖出沈乐想要的东西,万一有什么值得特事局看上眼的呢?
沈乐蹲在沙丘里,铲铲铲,刷刷刷,物理力量和精神力双管齐下。一会儿工夫,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小片黑影。
“找到了。”沈乐轻轻松一口气。面前的东西,粗糙,残破,坑坑洼洼,属于拿去卖废铁,收购站都要和你讨价还价,减一毛钱收的那种。
然而,在沈乐的指尖下,它轻轻地跳动着,发出了极其明亮的波动。
与此同时,肩吞,头盔,同时共鸣起来,像是和半埋在沙子里的东西打招呼:
老朋友!
你在这儿啊!
好久不见!
可遇到你了~~~
沈乐嘴角微勾,笑容一点点明亮起来。他加快速度,不停地扒拉,将沙子里那件东西完完整整地起了出来。
摊在沙丘表面,上下打量了一遍,由衷叹了口气:
“唉……”
好消息,是件铠甲,而不是整个散开、锈迹斑斑、完全粘连成一坨的甲片。
坏消息,这铠甲,只有半片……或者四分之一片?
面前这一堆,看形状,应该是件身铠,或者说,两当铠。从头上套进去,覆盖前胸后背,然后,就没了……
没了……
没了……
裙甲几乎全部消失,捆缚的皮带断裂殆尽,甲片荡然无存;
护膊也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被扔在别的地方,还是干脆裂开了、扯碎了;
从金属片的形状来看,腰带似乎应该有点儿残片,但是,大多数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在附近,还是被丢在遥远的地方,或者永远找不回来了……
“喂,你的伙伴呢?你的其他部件呢?”
沈乐蹲坐在沙丘上,给自己扣上头盔,戴上肩吞,双手按住铠甲。精神力荡开,依靠几件东西的共鸣,远远延伸出去:
周围没有,十米内没有,一百米内没有,一公里内也没有。
沙丘表面没有,沙丘底下,至少十米、二十米往下,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亮点轻轻跳动。
没错,这件铠甲,还有些部件,散落在沙漠当中。他之前的定位没错,沿着标定的位置,继续找就是了!
“我找到了!”
他把铠甲收回专门的保管袋里,抱在怀中,向沙丘顶上飞去:
“走吧,我们去下一站!按照之前标定的方位,还有50公里左右,加把劲,今天能再找一个点!”
“还要再进一次沙漠啊……”
两个特事局小哥同声叹息。
叹息也没啥用。方向盘一打,油门一踩,掉头往公路方向飞奔。
沈乐盘膝端坐在后备箱顶上,拽住一根车里伸出来的绳子,淡定跟着飘:
反正,在肉眼可以看到公路之前,在公路上面的人,可以依靠肉眼看到他之前,他绝不到车厢里去做碰碰球!
这样来来回回,进沙漠、出沙漠,再进沙漠、再出沙漠,一周时间,找了七八个点。
最后,沈乐抱着双臂,站在一段干枯的河道旁边,眉头深皱:
“你们说……我要是把这条河挖开了,到河底去找东西,会不会违反某些政策法规?”
两个小哥面面相觑。他们也不了解这个啊!
他们是负责听令行事的人啊!
政策法规什么的,办手续什么的,不管是可能挖断煤气管,还是可能挖断国防光缆,这都不是他们负责的……
他们只管上报,只管干活就完了!
至于这段河床……这段干涸的河床,如果下面有地下伏流,挖开了会对自然环境造成什么影响,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算了,我尽量不挖开吧。”沈乐看看他们的脸色,也叹了口气。
他能明晰地感觉到地下跃动的某种力量,既沉厚,又活泼,和他找到的东西还有共鸣——
甚至,还是那件铠甲,所有残件共鸣的中心点。
那就不能让它沉睡在地下了,一定要把东西取出来!
“我下去看一看,你们在上面待着,别着急啊。我把小家伙们留在上面,万一有事情,它们会报警的——”
他解下背包,往越野车上一放,只将笔筒揣在内袋里。
小油灯就算了,这下面有地下潜流,小油灯万一攻击起来,能不能打到别人另当别论,水是导电的,他自己很可能挨一下……
冲着两个小哥挥了挥手,沈乐回望一眼公路,就借着越野车的遮蔽向前走去。
约过一个矮矮的沙丘,往下一蹲,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沉到沙子里去了……”
“这是土遁吗?”
“地脉传送,也能短距离搜索吗?”
沈乐全身浸在砂砾当中,慢慢下沉。大地温柔地包容着他,他在地底的呼吸一点也不困难,也一点都没感受到危险。
双脚入地,躯干入地,头顶沉入地下,眼前一片黑暗,只凭着精神力确定方向。又向下沉了有两米多,双脚微微一凉,已经插入水中:
到达地底潜流了!
他要找的东西,就在潜流之下,不知道是泥土里,还是在石头里……
沈乐心中微微才微微一动,哗啦一响,整个人就被撞得横了过来。
这地底潜流的流速颇快,里面似乎还裹挟着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了他腰上!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半截身体在水里,半截身体在泥土里,要同时控土和辟水,有点难度……
“哎哟!”
沈乐反射性地叫了起来。他快速往下一沉,全身投入水中,伸手揉了揉腰眼。
触手疼痛,那玩意儿不知是什么东西,又硬,又尖,十分沉重。幸好是撞在腰侧胯骨上,只痛不伤,如果撞到正面……
那就完蛋了啊!
沈乐嘶嘶吸着气,精神力勾动丹田里的金色圆珠,一个个法诀快速亮起。治疗术,辟水术,塑石术,光亮术……
先治好痛处,再开辟一圈空地,让自己能够在水里自由行动、平稳呼吸,再改变一下地底水道的形状,弄一个把手让自己抓住,再照亮身边……
环顾一圈,啥都没有。大概是块石头,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正好被水流卷过去?
沈乐猜测了一下,就把刚才受到袭击的事情抛在脑后,用水流护着自己,快速向下沉去。
落到水底,伸手一按,砂砾自动分开,他寻找的那件东西被层层岩石包裹着,直接升了上来,落入他手中:
“拿到了!”
沈乐掂了掂手里的物品,感觉挺满意。这玩意儿不算太大,形状有点像个盘子,半尺来厚,也不知道被岩石包了几层。
这个包装正正好好,再小一些,估计保护不了内容物的完整,再大一些,转运、搬动都有点儿麻烦。
挺好,走人了!
他顺手将石盘往怀里一揣,触到衣服内袋,自然有钟小妹接了过去,把东西收入笔筒。
地底潜流最下方的砂石再度合拢,水流托着沈乐上升——
哗啦!
沉重的,尖锐的触感再一次传来。流水在扰动,辟水法诀形成的圈子在报警。沈乐猛然回头:
“什么东西!”
【我的!】
一声尖锐的喊叫,钉子一样扎向沈乐脑海。沈乐的精神力自动凝结、环绕、保护,没有让它侵入,却也把沈乐吵得脑门嗡嗡作响:
“你是谁?”
他开口询问。对面却没有回答,只是旋身一摆,再次冲了过来:
【我的!!!】
光团飘摇,照亮整个地底潜流。这一次,沈乐看得清清楚楚:
冲过来那个黑漆漆,整体呈现梭形,不断摇头摆尾的玩意儿,是条大鱼!
将近一人长,身披厚甲,牙齿锐利坚硬,在光团下闪着白光的,一看就是吃肉的大鱼!
“谁说这是你的了?这是唐军的遗物,是我一点点收集,一点点寻找的!”
沈乐一边回答,一边向上浮去。在这沙漠的地底潜流当中,能长到这么长,能发出精神力冲击,能有自我意识,毫无疑问是一条鱼妖:
上天有好生之德,沈乐也不想无缘无故下杀手。他双腿用力一蹬,水流托举起他,飞快向潜流顶上冲去。
冲上洞顶,没入土层,在泥土里快速上升。脚下砰砰作响,那条大鱼显然相当愤怒,一直在用脑袋撞击洞顶:
奈何鱼妖不会土遁,再怎么撞,也拦不住沈乐闪人。须臾,他就从土里冒了出来,快步走向越野车:
“搞定了。我们走吧——”
轰然爆响,惊天动地。
砂砾高高喷起十余丈高,再飘飘扬扬,洒落周围,在车顶上簌簌落了一层。沙土当中,晶莹的河水,如喷泉般笔直喷起——
鱼妖顺水而出,高高跃到空中,又裹挟着水柱横扫而来:
【我的!我的!我的!!!】
(本章完)
第589章 特事局来了帮手这也太非主流了!(
第589章 特事局来了帮手……这也太非主流了!(求三月份最后一张月票)
“这不是你的!”
“这不是你的东西!”
“这是唐军遗物!”
“你把洞补好,不要往上喷水——不要往公路滋水!不要把洞扩大!不要损坏路基!!!”
两个特事局小哥肩并肩站在公路边上,一个操纵无人机,一个举起望远镜,看着沈乐绕着水柱跳来跳去。一边跳,一边大喊:
“你再继续攻击,我还手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边录像,一边交头接耳:
“那边好像是个妖物。”
“应该就是了……水属性的,地洞太小看不清楚,应该是条鱼?”
“沈乐为什么不攻击?沈乐没理由打不过它啊!”
“需要我们开过去帮忙吗?”
“不用了吧,你没听他说,那个妖物是会损坏路基的?车停在这里也方便录像……我擦!”
为了看清楚那个妖物的细节,飞得太低的无人机,被一股水柱喷中,打着滚跌落下来……
幸好沈乐纵身跃起,一把抓住无人机。捧在手里看了看,脚不沾地一样飘过来,递回给他们:
“好像有点坏掉了?”
“多谢多谢,我们回去修就好了。”后座小哥收回无人机,弯腰往后座塞。司机小哥好奇询问:
“你怎么不打它?”
“人家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沈乐苦着脸抱怨:
“我挖出来的那块东西上面,一层一层,包裹的石壳上面,气息和它基本上一模一样,应该是它抱着用了很多年的功。
你想,你好好地待在家里,忽然有个人冲到你家,把你收藏几十年、上百年的东西拿走,你气不气?”
如果是看小说,区区妖怪敢不依不饶,主角随手打杀,读者大概还要喊一声“痛快”。
但是,站在特事局的立场,人是国家的人,妖也是国家的妖,哪怕有一方违法犯罪,最好也是国家出面处理……
打打杀杀实在太不好了,哪怕是还没有修成、还没有完全开启灵智的妖,那也是潜在的国民,也是潜在的力量!
私力救济,或者一言不合随便动手,至少也是违法的,是特事局非常头疼的!反而是沈乐这种温柔克制的行为方式,大家都很赞赏……
两个特事局小哥对望一眼,同时点头:
“那要不然……我们直接走掉?”
“走掉不好吧?它已经很生气了,放它在这里,我怕它损坏路基,攻击行人……”沈乐抓抓头:
“特事局有没有什么法子和它沟通,我是真的不行了,喊几十遍也喊不听……”
“……还真有。您别急,我们拿点仪器出来试一试?”
特事局成员,特别是比较低阶的特事局成员,日常工作之一,就是和各种妖魔鬼怪沟通。
年深日久,已经能说人话的,当然可以好好聊天,还不会说人话、甚至听不懂人话的,也不能就放弃沟通不是?
时间长了,特事局就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沟通方法,给每个成员都培训过……
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箱子。体积不大,和20寸行李箱差不多,下面有万向轮,上面有拉杆。
打开箱盖,按了几个键,又转动了几个旋钮,拿出一个麦克风、一个扩音喇叭插在箱子上。这才抓着麦克风大喊:
“这不是你的东西……”
喊上一句,扩音喇叭就发出一阵高高低低,不像鸟叫也不像兽吼的声音,大概是在自动翻译。
小哥把沈乐之前那段话连续喊了几遍,仍然没什么用。妖物乒乒乓乓,撞击地面,眼看着地洞边缘一块一块,哗啦啦塌了下去:
“它好像听不懂?”
“也可能是在空气当中喊话,水里的鱼听不清楚……”后座小哥在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枚黑乎乎的、绿豆大小的东西,送到沈乐面前:
“沈先生,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个微型蓝牙音箱丢进水里?我们试试看再沟通一遍……”
再沟通一遍也没有什么用。鱼妖照样烦躁,照样愤怒攻击。两个小哥无奈摇头:
“我们是不行了,得找专业人士来。沈先生,您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能在这里稍微等等吗?”
沈乐还真的不赶时间——而且,他也很好奇,特事局会找什么样的“专业人士”过来。
这条鱼妖,看着好像还没有完全开启灵智,至少听不懂人话……这要怎么沟通?
他耐心地在公路边上等了一天半,果然等来了“专业人士”。
一辆高高大大,车型方正刚硬的七座suv疾驰而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在特事局越野车旁边停下;
车门开启,沈乐未见人影,先闻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停一停,一件绚烂的,金红色的大蓬蓬裙飘出车门,人还没露脸,飘飞的裙摆,已经覆盖了半截车身。
沈乐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条裙子,完全想不明白,为啥会有人穿这一身到沙漠里来。
他需要的不是专业人士吗?
这条巨大的,占地面积超过两平方米的巴洛克式长裙,是怎么出现的?
她穿着这一身,到底是怎么挤出车门的啊!
巨大的,金红灿烂的大蓬蓬裙上面,是丰满的身材,雪白柔润的胸脯,浑圆的手臂。
再接着,一张脸庞慢慢抬了起来,云鬓高耸,满头珠翠,一朵大红牡丹端端正正插在高髻中央。而这一头华丽的发饰下面,是……
是……
是一张棱角刚硬的,可以用“豹头环眼”来形容的,甚至还带着一层青色胡茬的脸……
沈乐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大佬,咱们……咱就是说……咱们就是说……
喜欢女装没什么,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但是,能不能稍微……我是说稍微……
在社会上,在和别人打交道的场合,稍微克制一下下自己?
身边,两个特事局小哥的喉咙里,同时发出了“格格”的声音,明显也快要晕过去了。
他们摇摇晃晃,好半天才挣扎着站稳了身子,上前迎接:
“金……”
金先生?
金小姐?
之前后方的沟通,说来的是一位金先生,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应该称他为“先生”,还是称他“小姐”?
人家这一身夸张的女装,没准对自我的性别认知,就属于比较非主流的那一种呢?
“别寒暄了,赶快换车吧。”来人用力一挥手,声音粗犷豪迈,斩钉截铁:
“赶紧的,载我过去,办完事我好赶紧走。唉这里实在太干燥了,再多待半个小时,我就要脱皮了!”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他挤上了自己乘过来的那辆越野车,偌大的后座,被挤得满满当当,硬是没有留下半点空隙。
沈乐一边庆幸自己不用乘车,一边轻轻飘飞起来,脚尖点地,跟在越野车旁边介绍情况:
“下面的地洞比较狭窄,地底暗流复杂,有些地方速度比较快。那条鱼妖身躯庞大,您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早知道了!”
金先生理所当然地挥了挥手:
“不然也不能让我来啊!区区一条小鱼儿,哼……”
小?
那可不小啊!
还是说,您……
越野车风驰电掣,上坡下坡,碾起一片沙尘,很快就奔到了地洞附近。车门一开,金先生纵身跃出,化为一道金光:
扑通!
哗啦!
巨大的裙摆在地洞当中铺开,一瞬间,满洞金红色光芒,几乎把下面的黑色鱼妖全部裹了进去。
沈乐怔了一怔,再次定睛细看,金红光芒已经收敛,化为一条大鱼,在黑色鱼妖旁边轻盈地旋转来去。
身材丰腴,头上顶着一个鲜红色的头瘤,大半身金红鳞片灿烂辉煌,也有少部分鳞色雪白,与金红色组成了美丽的纹。
那条华丽的,璀璨的,铺开来占了全身三分之二面积的大尾巴,时不时地挥舞一下,就把黑色鱼妖打翻出去,砸个跟头……
“啊……哦……鱼妖……”
沈乐茫然地站在地洞边上,低头下望。
不得不说,这么漂亮的尾巴,变成人形的话,还是变成大裙摆比较好,收束成裤子就太突兀了……什么啊!
雄鱼为什么要穿大裙摆啊!
“我明白了……”
身边,司机小哥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过来,和他肩并肩站着,双眼也有点发直:
“这位前辈,真身大概是条金鱼?鱼类很多都是雄性比雌性漂亮,你看斗鱼也是,雄性有华丽的大尾巴,还要不断展示,雌性都是灰不溜秋……”
所以变成人形以后,身为鱼类的习惯,也带到了人类社会。大尾巴怎么了?
大裙摆怎么了?
金红绚烂又怎么了?
我就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问题吗?
越是强者,越喜欢随心所欲,越不喜欢受到规则的束缚。
更不用说,这漂亮的大蓬蓬裙,还有头顶的发饰和牡丹,大概是他本体一部分所化,还不是衣着外物,那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沈乐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努力说服自己,不应该用人类的规则去束缚一条鱼——
特别是人家并没有违反法律法规,只是想穿得随心所欲一点。
但是,说服了半天,还是觉得有点儿辣眼睛,只好扭过头去,只用眼角余光和精神力探查:
我去,这就是您的说服方式吗?
就直接物理说服?!
金先生在水里翻翻滚滚,与黑色鱼妖战成一团。不,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
鱼鳍拍一下,黑色鱼妖翻滚着撞上地洞,撞得洞壁簌簌跌落沙土;
鱼尾拍一下,黑色鱼妖直接沉底,随着水流被冲出去老长一段。
停一停,等着黑色鱼妖再次冲上来,金鱼脑门上的头瘤射出一道红光,又把黑鱼的鳞片掀开一溜……
如此翻翻滚滚,殴打了能有半个小时,黑鱼才趴在地洞里,再也不敢上浮。
金鱼缩小了一下身形,从一人大小变成巴掌大小,不断绕着它游动,一边游,一边吐泡泡,一边用鱼鳍、鱼尾拍打它脑门……
黑鱼时不时地吐出一小串泡泡,点头摆尾,也不知道是在沟通,还是在表示投降。
一刻钟以后,水里哗啦一响,金先生高高跃起,半空中再次化为人形,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蓬蓬裙大步而来:
“谈好了。它承认这个东西是你们的,它不会闹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我就走了!”
沈乐赶紧堆出笑脸,快步走来。他双手托起那块地洞下面找到的石盘,又取出头盔、肩吞和铠甲残片,一样样展示给金先生看:
“多谢多谢,您辛苦了。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它找到的东西,除了这个石盘,有没有和这些东西类似的?我可以和它交换!”
他伸手在包里一摸,拿出一小瓶水草:从白山黑水玉环秘境里拿来,作为鱼虾附送物的,饱含灵气的水草。
东西一拿出来,金先生眼睛就亮了:
“好东西啊!你直接给我,我去问它,要它把东西交出来!”
啊这……
沈乐想了想,又摸出一瓶水草,一小盒珍珠:
“这个是给您的,辛苦您老远跑来一趟。至于下面这位,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交换?”
金先生收敛笑容,仔细地打量了沈乐一遍,点点头。他接过小瓶,摇动着巨大的裙摆,缓步向地洞走去:
“那您稍微等等。小家伙不懂事——它修为不够,还懂不了那么多事,我去跟它说!”
懂了。修为不够的小妖,灵智将开未开,你跟它讲复杂了,它也听不懂。想沟通,先打一顿,打服了再说!
有修成人形的鱼妖——是不是同族什么的,沈乐不知道,但是,鱼妖和鱼妖的关系,大概总比人和鱼妖的关系亲近一点,沈乐就放他们去沟通。
金先生再次跃入水中,把小瓶子推到黑鱼妖面前,鱼鳍摆动,嘴里不断吐着泡泡。
好一会儿,黑色鱼妖一点点升到水面,摇头摆尾,向水面上连连点头,又一头扎了下去。沈乐跟着纵身跃下:
“等等,我来!它指给我地方就行,我来启出东西,别让它把东西弄坏了!”
金鱼很快游了过来,竖起一根鱼鳍,冲着沈乐招了两招,示意沈乐攀附在上面。
沈乐笑着向他点点头,开启辟水法术,稳稳地跟在两条鱼后面。这一跟,就跟进了黑暗的水道当中,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
越来越远。和田河源远流长,从南向北,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
哪怕并不全是地面河流,地底伏流当中,也很有一部分足够宽阔,能让黑色鱼妖通行……
鱼妖找到的东西,数量还是不少的,被它分开来放在好几个窝里——不同的季节,河里水量不同,也会送来不同的食物。
金先生能无碍通行,沈乐也能无碍通行,两个特事局小哥被留在岸上,就团团乱转:
“沈先生怎么还没上来?”
“是啊……这都半个小时了!”
“打个电话问问?”
“他带手机了吗?”
“好像带了……我看到他把手机收起来带在身边。所以要不要打?”
“你在开玩笑吧?什么电话能在水底、地底打通?”
“那个……几位,沈先生还好吗?还安全吗?”
双肩包里,小木偶纵身跳出,就地旋转一圈,蹲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划字:
“安全”
“挺远”
“等着”
“不带我”
不带我!
不带我们!
它自己下去了!
哼!!!
两个小哥长长松了口气,坐倒在太阳刚刚落下,还没变凉的沙子上。只要沈乐安全就好,别的……
别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不是?
沈乐跟着大黑鱼快速潜游。鱼妖的游泳方式和普通鱼类不同,仿佛不是用鱼鳍和鱼尾划水,而是水流裹着它们、托着它们前进;
没一会儿,它就落到一个小小的水潭下面,不停地用脑袋撞击。金先生在旁边解释:
“它说东西藏在这下面。”
“知道了,谢谢。”沈乐展开精神力,努力感知了一下。还是被层层石块包裹,有平板,有长条,有圆球,也有不太规则的形状;
东西有大有小,杂乱堆迭。上面的气息也十分驳杂,和铠甲系列并不相似,但是……
怎么说呢,总之,先拿到再说?就算不是他要的,没准也是古董呢!
沈乐游向前方,摸摸那条黑鱼:
“你要的东西给你了,那我就拿啦?”
双手按上潭底,默默呼唤大地的力量。片刻,潭底自行波动,分开,几件物品悄然升起,来到沈乐身边。
沈乐把东西收进笔筒,再次友好地拍拍它:
“多谢多谢。还有别的东西么?我再出几根水草和你换?”
他在黑色鱼妖的带领下,一口气跑了五个地方,拿到了一堆……嗯,只能称之为盲盒的不明物体。
从河里冒出来,给两个特事局小哥发过去定位,两人同时疯了:
“你们跑了一百多公里?!这么一下午、半晚上的时间,从沙漠中央跑到和田旁边了?!”
“那还要我们开过去接人么?”
唉,给人干活,是真的命苦啊……
沈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命苦。他在河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窝进千工床里,享受着被的温暖。
金先生泡在昆仑山脚下,宽阔洁净的和田河中,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聊天:
“你人还怪好的嘞。这样子不懂事的小妖,也没有直接打死了事。”
“已经拿了它东西了,怎么还能打它?”
“对了,你是不是喜欢古董?我这里也有一些古董,你要么?”
“啊这……我不是喜欢古董,我是喜欢修古董……这个小妖未来会怎么样?它好像只能一辈子在这里了,和田河不通海……”
“没事,等到它差不多能化形了,我来指点它,再问问它要不要挪地方。反正这条河夏天很宽阔的,够它住了!”
“那就多谢啦……”
“谢什么,干这种提携后辈的事儿,特事局有津贴的。那个谁,你过来!”
哪个谁?
沈乐从枕头上抬起来半截,左右观望。下一刻,身边哗啦一声大响,黑色鱼妖冒了出来。
金先生摸出一面玉牌,又从不知哪里拉出一根长长的金线,给黑色鱼妖拴在鱼鳍根部,挂上玉牌:
“好啦,有这个东西,它就是特事局注册的妖怪了,以后能拿一点资源,特事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它。
——喂,你记住,以后不要往公路上喷水啊,被发现了要罚的……”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沈乐在两条鱼妖沟通的哗啦声里慢慢睡去,一直睡到天色将明,才被喇叭声吵醒:
“沈先生,您下次注意点安全啊!地底潜流什么的,实在太危险了!”
无论如何,这次冒险,还是有很大价值的。第三天,沈乐在敦煌研究所的专门研究室里,一样一样,摆开他这次的收获:
“这个看着是个盒子……嗯,里面确实是个盒子,盒子里似乎还有纸张?弄出来的时候要当心,千万不能弄坏了!”
“这是……半支箭?箭头没烂掉真是侥幸……”
“这是银锭?什么年代的货色了?”
“这块奇形怪状的,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见鬼,是个骆驼头骨!”
ct机下,石块里的内容物,一样一样显出真容。绝大部分都和沈乐找到的盔甲无关,完全不成套,连年代也不对。
沈乐估计,大概是这条鱼妖没有多少见识,把坠入水中、引起他注意的所有人类物品,全部搜集了起来。
即便如此,也让研究所的教授们欢欣鼓舞:
等这些东西从石块里解出来,研究所的藏品,就又多了一批!
特别是纸张,纸张上面的字迹,会承载很多珍贵的信息!
沈乐干脆利落地把石块打开,把里面东西掏出来,一样一样封进特制的、能够隔绝灵性气息的玻璃箱,送去给老教授们研究。
然后,他就对着最先找到的圆形石盘,和石盘里掏出来的半面残镜,陷入为难:
这镜子上面的妖气,和人类留下的痕迹,已经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以至于镜子和盔甲都有点格格不入。
到底要怎么修复,才能把它完美复原,让它们重新组合成套呢?
(本章完)
第590章 不好啦!我做的铠甲会打人了!救命
第590章 不好啦!我做的铠甲会打人了!救命!(月初求保底月票)
沈乐绕着石盘里拆出来的铜镜连续打了几个转,还是没有思路,索性把它放进保管箱,扭头清点其他待修复物品。
这一清点,哪怕之前已经心里有数,也忍不住啧啧赞叹:
“哇,太多了!简直一波肥啊!”
这次进沙漠的收获……异常丰厚。沈乐把所有收获全部摆在工作台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铠甲……几乎完整的上半身前方的铠甲一副。破损程度较高的上半身背后铠甲一副。
甲片……呃,大大小小,有完整的,有破碎的,有锈蚀成一堆的,好几百片的样子……”
“碎金属块一小堆……能依稀辨认出纹,能辨认出后方粘附的皮料……怀疑可能是腰带的一部分……”
“两坨皮子……大概,也许,可能是皮靴?不过体积相差挺大的,可能破损程度不同……”
“剩下这个是什么?难道是枪头?不管了,修出来再说吧……”
这样一点数,铠甲部件,基本上凑出来了。也就是说,把它们全部修复,沈乐可以得到一身完整的,带武器的,唐军甲胄……
放在工作室里,拿支架支起来,正好可以和红嫁衣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回头心情好,还可以凑一对红白煞,鬼新郎鬼新娘什么的,正好送妆队伍也有了,还可以拆出来一支迎亲队伍。
就让红嫁衣坐在轿子里,唐军铠甲骑一匹泥马,可以给景区添上一景,七月十五半夜出来巡游……
他卷起袖子,一件一件点数、拍照、记录、保管。工作室隔壁,几个老教授盯着屏幕,看得双眼发光:
“铠甲!”
“几乎完整的铠甲!”
“看这甲片数量,差不多可以凑一套了!”
“还有那皮靴……你们千万不要把消息传出去啊!要不然,吐鲁番那批人,非立刻冲过来不可!”
“冲过来也没什么用……他们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完就很好了。记得前几年,修复一双唐代皮靴,还是请德国人来修的?”
“就是!他们那边有三百多件皮具,让他们慢慢修去!小沈这里只有一件……唉,能让我们上手就好了……”
上手是不可能上手的,别说上手,看都不能直接看,只能隔着屏幕,透过摄像头看。
就这,还是在特事局的重重防护之下,隔壁工作室的墙壁,玻璃,都贴了无数符篆,工作室屋顶上挂着五雷桃木剑……
否则,贞子可以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中国的厉鬼,就不能沿着摄像头和光纤线路,从屏幕里爬出来了吗?
一群教授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摇摇头,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儿。沈乐这边,把所有收获摊开之后,开始重新点数,贴标签,造册:
旅途当中条件有限,时间仓促,只稍微分拣了一下。这会儿,每一样东西都要详细测量,仔细记录:
比如说甲片,上次在黑风暴里面扒拉出来的甲片,只有五六种。而这次扒拉出来的甲片,随便一看,就至少有七八种、十来种:
有的可能原本是同类,只是经历了锈蚀,形状有所变化;
有的一眼看上去形状差不多,仔细看,上面的孔位不同,应该不是同类;
也有的断裂,有的残缺,有的扭曲变形,需要大量修复工作,才能确定它们最终的样子……
沈乐吭哧吭哧,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足足了两天时间,才把这些甲片分类完毕,一件一件放进保管箱。
然后,再按照上次修复头盔留下的经验,一片片清理,一片片除锈,一片片抓取合适的金行灵气予以填补,让它们恢复原来的样子:
“啊,有超能力真的太方便了。”沈乐一回来,那位专业修复铠甲的虬髯客章教授,就飞奔而来。
虽然只能隔着屏幕看,但是怎么说呢,看看也是好的:
“就这样坐在待修复物品面前发呆,它自己就能修好……哪像我们……”
清理要先用小刷子一点点刷,再用小刀、竹签子一点点切、一点点抠,折腾很久,才能清理干净一枚甲片;
除锈要先测它的成分,甲片内部成分、表面锈迹成分都要测,再根据成分选择合适的方案,物理除锈或者化学除锈;
哪怕除锈工作完成了,也得非常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些铁件,要不然,有些锈蚀严重的铁件,只是把它拿起来,就能裂成几块给你看:
锈得太厉害了,本质早就酥了,禁不起哪怕稍微大一点点的外力……
哪像沈乐,坐在那里盯着目标物品,手上光芒闪烁,眼看着甲片就变干净了,就变明亮了,就变得坚固紧实了。
除了被他修好的东西完全不像出土文物,几乎没有保留岁月痕迹之外,这样的修复,对文物本身可以说是最好的:
你就说有没有修好、有没有恢复它本来的样子吧!
“唉,别羡慕别人了,人家这门本事,也不是白来的。”白教授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拍拍他肩膀:
“就不说能够得到这种能力,肯定会经过大量练习,没准还要冒不知道多少危险了,看到人家提交过来的文物发现地了没有?
好几个地方,都是深入沙漠几十公里,完全没有水源的位置,也不知道小沈吃了什么苦……”
哪怕他们寻找到的古迹,现在已经荒无人烟,曾经也是居民的聚居区,也是有地下水,甚至有绿洲,有丰沛水草的所在。
沈乐找到文物的那些地方,已经有考古队出发了,周边扫一扫,直接无语:
这周围啥都没有啊!
古代商队都不会走这条路啊!
沈乐是怎么从这么远的沙漠里,精准地扒拉出物品来的,难道那副铠甲真的就埋在沙子里,声嘶力竭地喊“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沈乐并不觉得他吃了多少苦。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非常舒服,哪怕在暗河里潜游,也没带怕的:
毕竟他还有法术在身不是吗?
毕竟他也不是在跟黑色鱼妖搏斗不是吗?
本方的金鱼妖,呃,金先生,还在身边,而且他只是去捡身体,既不用爬九层妖塔,又不必和尸虫打个你死我活……
就像现在,修复铠甲的工作,也比他想象中简单。铠甲上半身前方基本没有破损,各个部位用哪一种甲片,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铠甲上半身后方,需要使用的甲片,基本上就可以照着样子挑选出来了;
然后,按照前方甲片连缀的规律,裁牛皮,鞣制牛皮,编绳,连缀……
简直不用费神啊!
全都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做到最后,和打毛衣也差不了多少,手里打着,眼睛还能盯在电脑屏幕上,嘴里还能和人聊天:
【它们好笨啊!】
“小伶……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想想你被拆成七八块的时候,单独一根手指能有多聪明,人家可是被拆成几百块了!”
【可是,我怎么叫,它们都不答应!】
“郑墨,你让它们歇歇吧。等我修好了,它们就能和你说话了……”
【我的泥俑都没这么懒!它们一直这样懒懒的趴在这里……明明戳它们也有反应,怎么就是不答应呢?】
“钟小妹,你的泥俑和它们不一样,泥俑本来就有独立灵性的……说到这个,你能不能贡献一只泥俑出来当模特,让铁甲往上披一披?”
【没问题!我这就让它们出来!】
啪嗒,啪嗒,一个个蚕豆大小的泥俑跳出笔筒,走向桌沿。
一边走一边迎风就长,走到桌边的时候,已经从蚕豆大小,长到了巴掌大小;
再纵身往下一跃,一边跳一边扩大体型,稳稳站在地上又拔高了一截,很快就增长到正常人大小。
须臾,工作台边上,已经站了一排泥俑,身高从一米六到一米九不等,腰围从70厘米到100厘米不等。
有猿背蜂腰,有膀大腰圆,各种体型任君选择,绝对不存在铁甲太小、人太大了,完全套不进去,或者需要把泥俑缩小一截的惨剧……
“唉,有法术真好啊。”屏幕对面,虬髯客再一次发出了叹息:
“要找衣架子都能来一堆人偶,哪像我们需要定制……普通的塑料模特还不行,太轻了,承不住甲片的重量,会直接砸在地上!”
他到现在还记得,把那套模特运进来的时候,小推车坏在了半路上,不得不动用人力扛进来。
见鬼的,那玩意儿比硅胶人偶还沉,也就是他的工作室里,几个人全是膀大腰圆,才能顺利背得动,即便如此,场面都十分诡异……
一边叹息着,他一边双手飞舞,快速地穿绳子、打结,把甲片编在一起。
沈乐拿回来的资料,全都给他共享了一份,所有铠甲、甲片的大小,形状,扫描图,拿到略微修整一下,就能放到3d打印机里生产。
沈乐这边还在一点点修甲片,他已经打印出了全部的甲片,甚至推算出了整个甲胄的形状,开始编缀,作最后的验证了……
吱呀吱呀,咔嚓咔嚓。虬髯客了两天时间,把所有的甲片编缀完毕,做成漂漂亮亮的一身铠甲,披在模特身上。
志得意满,绕着模特转了三圈,欣赏了一下刚刚完成的铠甲:这可是照着实物做出来的!
和那些照着壁画,照着塑像,照着墓里墓外的兵俑,甚至拍脑袋做出来供影视剧使用的唐式铠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乐滋滋地欣赏了好几遍,拍照,拍视频,与铠甲合影,甚至自己穿着铠甲拍了一堆照片视频,才来喊沈乐:
“看!我这边已经完工了!你要不要全套编缀方式?”
沈乐飞奔而来。他也已经修复完了所有甲片,正在一点点推算编缀方式,哪个在上,哪个在下,绳子从哪个洞里穿过来,再从哪个洞里穿过去……
房间里东一片西一片,摊了无数3d打印的甲片,罗裙们绕着工作台站了一圈,万缕青丝铺开,在各个洞里钻来钻去,把它们连缀起来。
总之,整个工作间,搞得一半像是盘丝洞,一半像是女鬼发威,场面极其诡异,连几个教授都在屏幕上挂了块布……
折腾到现在,还只折腾出来一半,裙甲搞定了,肩甲和腿甲还没弄明白。
有现成的结果,他当然高高兴兴,跑过来看:
“要的要的!让我看一下……”
他飞奔而来。立在铠甲前面,转了几圈,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很开心地向对方道谢。虬髯客也非常开心:
“对了,这个铠甲,能授权我制作吗?”
“制作……?”
沈乐茫然。虬髯客两手一摊:
“没办法,要养家糊口。现在喜欢收藏铠甲的人还是有一些的,有出土文物基础的新版仿唐铠甲……还是能卖钱的!”
“那您随便做吧。”沈乐笑着学他摊了摊手:
“反正这东西也没有版权,就算有,一千多年的东西,早就过期了。您帮了我这么多,做个铠甲,随便做呗~~~”
有他这句话就好了。虬髯客干脆地在圈内放出了风声,不但做,而且还开着直播做:
用他的话说,“让别人看到直播过程,这铠甲能卖高价。如果是手工锻打,更能卖高价,不过,太累了,性价比不高……”
总之,一台电炉,一台空气锤,再加上冲床什么的,章教授带着几个学生,就哐哐哐哐地开干了。
锤打甲片,打孔,抛光,编缀……不到十天,整套铠甲基本完工,漂漂亮亮地连在架子上。
章教授站在架子前面,面对镜头,满面春风:
“这样一套铠甲,在唐代的造价大约是……”
话音未落,视频当中,弹幕如洪水一般爆发。章教授还在高兴自己的影响力扩大,就听到背后咔嚓咔嚓,传来一片异响:
“什么?这铠甲自己动起来了?!”
猛然回头,身甲已经从架子上挣脱,护膊、肩吞、头盔挨个儿跟上。
全副武装起来,那铠甲左右转了一圈,突然扑向右边,拔起一柄做装饰的八棱锤,劈头盖脸,打向章教授脑门!
(本章完)
第591章 别动!这里没有吐蕃人!没有敌人
第591章 别动!这里没有吐蕃人!没有敌人——
“当心!”
“当心啊!”
“你铠甲来打你啦!!!”
弹幕哗哗哗哗,喷泉一样爆发出来。章教授眼神一凝,就地打滚,躲开了八棱紫金锤的一击,同时用力一拽:
咔!
电源线拽掉,直播当场切断,屏幕陷入一片黑暗。当场同一时刻,工作室里安放的报警器,声音大作: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房顶。研究所门口,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他们一个抄起测量仪器,一个抄起武器,飞奔而出。一边跑,一边争分夺秒,给沈乐打电话:
“沈先生,章教授那边出事了……拜托帮忙看一下——”
沈乐和那边离得近!出手更快!而且,不管是五雷桃木剑,还是他身边的其他器灵,要支援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也许他们还没跑到,事情就解决了!
沈乐正在手忙脚乱。他刚刚照着虬髯客提供的方式,把所有甲片按照顺序,全部整理好,各就各位放在桌面上;
穿铠甲的皮绳,也整理、编织完毕,一条一条放好;
架起摄像头,准备好录制工作,打开投屏,开始播放穿绳的规划和演示视频;
一手拿起甲片,一手拿起第一根皮绳,准备干活……
“咦!等等!你们不要乱动啊!!!”
面前工作台上,那件刚刚被摆出个样子、只有前胸部分基本完好的铠甲,直接跳了起来!
前胸部分跳了起来,残破的后背也哗哗跟上,紧接着,是那些刚刚修复,还没串上去的甲片,一片连着一片,遇到磁铁似的飘了起来,粘在下方;
再接着,头盔也飞了过来,顶在颈部上方,两只肩吞放出四道奇光,直接落在护膊上面,把铠甲装饰成威武的形状……
“你们干什么!别动!”
沈乐跳起来张开双臂,奋力去拦。都没串好呢,怎么就跳起来了!
哪吒都没有你跳脱!
哪吒重塑莲化身,一截一截莲藕摆好了,还没开始炼化的时候,它都乖乖躺着,没有驱使半截莲藕就跳起来打人!
铠甲并没有搭理沈乐。它站得笔直,左右“望了一望,”飘然奔着红嫁衣去了。毫不客气,上来就拔红嫁衣腰间的弯刀:
【你干什么!】
红嫁衣往旁边一闪。没有得到沈乐指示,它也并没有拔刀抵抗,只是凌空飘动,贴在天板角落里,飘到铠甲够不着的地方;
而铠甲停了一停,还要动手,小油灯已经跳了出来,一道细细的闪电,啪地打在铠甲前方:
【站住!】
铠甲……铠甲并没有站住。或者说,它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站住”的能力,哗啦啦直接塌了下来:
头盔落地滚了两滚,肩吞是被护膊承托着落地,总算没有砸坏;
最惨的是那些甲片,沈乐好不容易摆成形状的,稀里哗啦,全部塌了下来,堆迭在地上。沈乐欲哭无泪:
“又要我捡起来重新摆了……”
这玩意摆一次,浪费我好长时间啊!
他就在这时接到了特事局的电话。一听情况,整个人都傻了:
啥?
这边被呵斥走了,那边跑到章教授房间里去了?
合着你就是需要一个身体是吧?
这个身体是原配的,还是新做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对吧?
哦,大概还是在乎的,3d打印的塑料铠甲看不上,必须得是金属甲片……
无论如何,源头在他这边,这个忙他肯定要帮。沈乐轻喝一声:
“青灯!”
【在呢!我去干掉它?】
“别……你去看住它就行,别打坏了,等我赶过去和它讲理。”沈乐头疼地叮嘱一句。
天板上,日光灯连闪三闪,表示“听到”,随即光芒就稳定了下来,显然小油灯已经赶过去;
沈乐停了一停,继续召唤:
“钟小妹!”
【我在!要我做什么?】
“你看住这边……别让人进来,如果那个铠甲回来,看好它,别让它跑出去。”
既然是钟馗嫁妹纹样的笔筒,又叫了钟小妹这个名字,泥俑还曾经受过长时间的香火供奉……应该有点能力吧?
抓住一套铠甲,应该不难吧?
【交给我!】
更多的泥俑跳了出来,伸手抓住铠甲。送妆泥俑们抢步上前,抬着一个一个妆奁箱子,冲到甲片旁边;
放落箱子,蹲身在地,一把一把捧起甲片,塞进妆奁箱,“咔嚓”一声关箱落锁。
沈乐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的,交给你们。我走了!我去那边看看!”
他抓起五雷桃木剑,飞奔而去。冲进章教授的工作室,这位教授正一手一面盾牌,一手一根八棱紫金锤,和铠甲打得不可开交:
“挡!”
“挡!”
“再挡!”
“还击!”
“打中了!”
沈乐:“……”
该说不愧是铠甲修复方向的教授吗?自己能披甲,也能制造冷兵器,甚至能够拿在手里和人对打——
别小看对打,事实上,绝大部分人的力气,也就能支撑双手持盾,或者双手握锤,努力格挡,保护好自己……
“青灯!”
他大喊。你在干什么呢!
怎么还没把那个铠甲收服!
就算不收服,至少也应该降下电栅,把它困住了吧?!
我都从隔壁楼跑过来了!!!
【我在呢!】
屋顶上,银白光团悠悠降下,在他面前载沉载浮。小油灯的声音轻轻细细,甚至有点委屈:
【他不让我出手!他说他来打,打不过再说!我已经努力看护他安全了!不是我,他还没摸到盾牌,就被打中了!】
呃……好吧。沈乐略微放了点心,凝神观察。章教授一手盾,一手锤,打得虎虎生风,在满地的工作台、仪器、工具当中躲来躲去,脚步灵活;
看来不愧是铠甲修复方面的专家,自己开工作室,靠制作铠甲养家糊口的,估计还混全甲格斗圈子,动作相当有章法。
倒是他那几个学生不怎么行,钻桌肚的钻桌肚,躲仪器后面的躲仪器后面,满脸惊惶,瑟瑟发抖:
教授和一件铠甲打起来了这种事情,且不说世界观过于碎裂吧,就那铠甲的物理攻击能力,也是爆表的不是吗?
看,地上还横着两个凳子残骸,都是他们情急之下,举起来当盾牌用的!
一击,破甲!
沈乐百忙中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安抚。再仔细看,铠甲的攻击力十分凶悍,一锤子下去,章教授连人带盾牌,能被砸出去三步远;
幸好动作并不算灵活,晃晃悠悠的,时不时卡顿一下。看那样子,似乎这新身体不太好用,不是很适应……
“章教授!我来帮你!”
沈乐大喊一声。他握紧五雷桃木剑,看准一个机会,抢步上前,往铠甲上用力一劈。
剑尖冒出一道电火,准确地落在护膊与锤子之间的虚空当中。一瞬间,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如同水波一样颤动起来:
那一团空气有点像冰,又有点像果冻。桃木剑划过,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阻力,像是切开了一团柔韧的东西;
但是,再坚固的抵抗,也在剑身电光之中溃不成军。
一声轻轻的爆裂声响,连接护膊和锤子的莫名存在直接炸开,铠甲向左跌出,而锤子飞向右边,当即坠地,在地面上连续打了几个滚……
铠甲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低下头,纵身扑上。沈乐毫不犹豫,相对扑了过去,双手把它牢牢按住:
“别动!别动!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这里没有吐蕃人!没有敌人——”
一边说,一边毫不吝啬地输入热流,在铠甲上来回激荡。左手按住身甲,左肘弯按住一边肩吞和护膊;
右手按住头盔,右肘弯按住另一边肩吞和护膊。甚至两条腿也没闲着,小腿横过来压在胫甲上,整个人都趴了下来:
“别紧张!不要攻击!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这里没有吐蕃人了,你用不着再战斗了……”
他反反复复低吟着,安抚着。甲叶子哗啦哗啦,不停震动,竭力表达愤怒。
甚至那根八棱紫金锤也滚了过来,想要和主体汇合,被章教授扑了上去,牢牢压住:
“呼……呼……小沈还好你来了……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跳起来打人了?”
沈乐摇了摇头,死死压着铠甲,感受着它挣扎的力量。
一波,一波,再一波,越来越轻,也不知道是它的力量耗竭了,还是接受了沈乐的说服。
总之,连续三波之后,沈乐试探着放开手,它也不再气势汹汹弹起,只是乖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咱们回去?”
见它乖顺,沈乐起身蹲在它旁边,伸手摸了摸它:
“这具铠甲你不适应吧?这几天新打出来的,肯定没有原来的好用……有什么事情,你跟我沟通?”
铠甲抖了抖甲片,整个儿往下一塌,从鼓起、张开的状态,变成正常物件的铺平状态。
沈乐松了一口气,展臂抱起它:
“章教授,不好意思啊,我先把它送回去,再来和你说话。这套铠甲……借我一下?”
“要我帮你一起送过去吗?”
虬髯客嘴里问着,双手已经开始动作,归拢胫甲、护膊、头盔,找绳子,找箱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个特事局小哥没命地奔到:
“怎样?怎样了?呼……”
啊,最起码人没事,真是太好了。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不急……
“没事儿,大概是拼了个大概,灵性刚刚升腾起来,有点闹腾。”沈乐抱着铠甲向他们露出笑容:
“那啥,你们扫描、记录一下,然后我来收尾?这边实验室的打扫清理,拜托你们了?”
特事局的两位大大松一口气。老实说,沈乐就算不搭理他们,直接把东西抱走,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沈乐这样的特事局外聘专家,在处理异常事务方面,权限本来就在他们之上。
然而,沈乐肯让他们先行记录,那真是太好了。回头上司问起来,也有个回答不是?
他们加快速度,极力扫描。扫描完,沈乐抱着盔甲走回自己工作室,一路对它碎碎念:
“咱们自己的铠甲挺好,不要去别人家住,好不好?这些甲片都是你的,等我把铠甲全部串完了,它仍然还是你的……”
他手里抱着的全新铠甲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单纯不想说话,还是没有进化出“说话”的功能。
甚至,沈乐走进自己的工作室,把章教授做的全新铠甲,放到唐代铠甲边上,让它们紧紧贴在一起,它都软趴趴的,要靠手撑着才能稳住……
沈乐一手一副铠甲,努力提供热流,为灵性转移提供力量。好半天,才感觉右手掌下,那件唐代铠甲轻轻震动一下,有要支撑起来的意思:
“你躺着,你躺着。”沈乐赶紧把它按了下去,不停安抚:
“你别闹啊,你还没完全修好,现在没什么力量。等全部修好了,要怎么折腾,再怎么折腾?”
来回安抚了好一会儿,唐代铠甲努力一甩,把前几天造的新铠甲推下桌子,随即躺着不动了。
沈乐对小家伙们打了一个“看住它”的手势,赶紧抱着新铠甲奔出工作室,交给特事局小哥:
“扫一扫,干净了没有?干净了就可以还回去了!”
谢天谢地,是真的干净了。扫描仪扫了七八遍,都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波动,在特事局需要管制的标准线之下。
胆子大一点,直接卖出去,都不需要担心。当然,章教授还是有点担心,并不敢拿来卖钱……
决定了,这套曾经会打人的铠甲,他自己收藏了!
两个特事局小哥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乐极生悲,这边刚扫完,那边就接到了电话:
“你们这边是怎么回事?异常事件上直播了!热度一下子爆了!”
“啊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幸好虬髯客的粉丝圈子并不算大,主要还是以铠甲收藏爱好者,全甲格斗爱好者,以及打铁爱好者为主。
看到直播出问题的人并不算多,也就那么几百个,出问题的片段甚至不到一分钟;
然而好死不死,有人手快,把这段直播录了下来,剪切放到网上,一下子就爆了……
(本章完)
第592章 铁甲依然在!但是大唐已经不在了
第592章 铁甲依然在!但是大唐已经不在了……
特事局的机器隆隆开动起来。一边打电话过来臭骂自家的行动人员,一边,就已经卷起袖子,开始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压热搜!压热搜!”
“活人的帖子不用管,那些水军账号,立马给我封掉一批!”
“把那段视频放到ai里面跑一跑!”
“做一段长镜头出来!赶紧的!”
“声称有公司正在筹拍类似短剧!这是前导宣传!内容?前段时间很红的《逃出大英博物馆》你们没看过吗?没看过就赶紧去看一眼!”
“不,不要做一段,至少做个三五段,絮什么的,幕后拍摄方法解密什么的,全都拉满……做得像一点!”
“对了,素材库里翻一翻,找出一些类似的事情,放点似是而非的消息……把水搅浑!”
啊,好累啊。一个灵异事件曝光在公众面前,就要用百倍的力量去涂抹、去浑水摸鱼。
为什么不能举起魔杖,干脆来个“一忘皆空”啊……
呃,等等,这年头,网络如此发达,消息传播速度如此之快,简直是病毒式裂变。
想要用“一忘皆空”来解决问题,怕是相关工作人员累吐了血,把幻影移形和一忘皆空拉满,都搞不定这么大规模的记忆删除……
不管在沈乐面前怎么和蔼可亲,百般配合,特事局终究是一个强力部门。
而且,鉴于它的特殊职责,它在宣传方面,还拥有很高的权限,能够直接屏蔽、封停、删除许多帖子乃至账号——
当然,负责宣传的人员,其实理解“网络事件不能强行压制,越是删帖,越是会造成公关灾难”,他们很娴熟地采用了另外一种方法。
虽然短期成本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只要在源头遏制住,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在沈乐接到警报,冲进章教授工作室的时候,宣传工作已经开了个头,刚刚冒头的热搜翻了个水,沉底消失。
等沈乐他们搞定全新的铠甲,让所有灵性转移到老铠甲上去的时候,网络上已经开始有零零星星的短剧宣传;
等沈乐在工作室里忙了一天,晃晃悠悠爬出来的时候,刚刚起了点热度的盔甲打人事件,已经歪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只剩下虬髯客还在努力打电话,接电话,口干舌燥:
“是的,没错,配合当地的文旅宣传……”
“那有什么办法,这个计划又不是我定的!”
“还行吧,头没被打破,就是有点累……那个拽丝线操纵盔甲的哥们,手艺有点潮,这一段我拍了十五六遍……”
“怎么样?哥们帅吧!一手盾牌,一手武器,可以和盔甲打得有来有回!——什么?这盔甲卖不卖?不卖!当然不卖!我要自己收藏!”
啊,真的好累。看到直播的粉丝并不多,会打电话来问的,绝大多数都是圈子里的老朋友,老客户。
这些人,绝大部分还都是高净值人群,社会经验丰富,智商、情商都高,不容易被宣传哄骗。
好好打电话把他们忽悠过去也就罢了,如果装死不回应,谣言只会越来越大……
他足足忙了一天时间,陆陆续续接了十几个电话,才把这些老朋友忽悠过去——剩下的余波,就让它在微信群里慢慢发酵好了。
好容易忙完了,收拾心情,跑到沈乐面前,似笑非笑,往下一坐:
“小沈啊,你这身盔甲,可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说说吧,怎么回事?是这盔甲的主人嫌你没把东西修好,过来抢我的盔甲了?”
“我倒希望是这样……”
沈乐黯然地叹了口气。他倒也希望那位唐军将士一灵不昧,栖身于盔甲:
奈何并没有。他反反复复地仔细感知过,特事局也用各种各样的仪器,针对性测量过,都没有测出独属于鬼魂的波动……
“但是现在看来,只是那身铠甲上面,唐军的意志凝结成了灵性……”
而这灵性,在他把铠甲从沙堆里扒拉出来,一点一点修复之后,便生长,壮大,迫不及待地开眼看世界。
当看到周围都是一群短头发,寸头,平头,穿着怪模怪样衣服,说着奇奇怪怪口音的人时,那身铠甲,大概就爆发了……
不管是要杀敌,还是要冲出去找自己的主人,总之,得先撂倒房间里这几位。如果不是虬髯客战斗力不错,大概,第一击就被打破头了?
“这样啊……”
虬髯客有点遗憾。一身铠甲,和一位英魂,可以承载的信息量,差距那可就太大了;
如果是唐代的英灵睁开眼睛,他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想要询问,不止是他,全中国研究唐代历史的教授,都会到这儿来排队;
但是,一身铠甲,那就……
很多问题,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那它以后还会上我的铠甲吗?”
沈乐嘴角抽了一抽。看虬髯客的脸色,兴致勃勃的,对自己造好的铠甲跳起来打自己这件事,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满满期待。
看您的意思,是很期待它再来一次,哪怕您再被它偷袭殴打,只要没有受伤,更正,没有被打死,您都不在意?
“……最好不要。”他沉着脸一字一顿,慢慢回答:
“这样太不可控了……我想特事局也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场面,三天两头帮我们压制舆论。”
扭头,旁边两个特事局小哥脑袋一起一落,只差用下巴颏帮忙锤打甲片:
“而且我想,它上你这身铠甲,应该也只是它的本体还没修好,情急之下拿别的东西用一用?有自己的身体可用,谁想用别人的啊!
尤其你这身铠甲还不是什么古董,它是上周的!上周的!”
“说得好像你这身就是商周的一样……”
两人相对吐槽,玩了一会儿古董梗,章教授才告辞离去。沈乐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开始继续干活:
这身铠甲的绝大部分甲片,都没有什么装饰,简简单单地打制,简简单单地钻孔,简简单单地做防锈处理——
沈乐没有在上面扫描到大漆成分,推测甲片的防锈工艺,可能用的是烤蓝,平时涂点油脂什么的?
总之,沈乐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它们一片片穿起来,穿成一身完整的铁甲……
“你有问题你跟我说啊……你跟我沟通啊……你不要动不动就跳起来打人……对了,也不要动不动就散架……”
沈乐一边嘟囔着碎碎念,一边十指翻飞,穿绳,编缀,打结。
前方,两个泥俑一左一右,抓住铁甲,防止它突然跳起来;
左右两侧,一排泥俑抱着头盔、肩吞,那个姿势,与其说是用身体当盔甲的架子,不如说是用手臂和胸膛控制它们活动范围;
旁边桌上,还打开了一个大屏幕,播放沈乐请教了研究所教授们,精心挑选的纪录片,给铁甲科普一点点常识。
看得懂,看不懂的,总之努力去看看吧……
他吭哧吭哧,低头做手工。看一眼屏幕上的编缀方案,穿几下绳子,再看一眼,再穿几下。
旁边的罗裙们飘来飘去,跃跃欲试,万缕青丝伸长了又缩短,缩短了又伸长:
【不对!不对!】
【不是往这个孔里穿!】
【往左!左边那个!不对,是从上面穿进去,再从下面穿出来!】
【沈乐你跟着我的头发穿线吧!绝对比你自己这样看着穿快!】
“别啊……”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他右手握住甲片,无名指和食指一分一合,把牛皮绳夹在中间,左手挥动,去赶开那些头发:
“你们离远点儿!上次就把头发缠到洞里去了,没来得及抽出来,解开绳结的时候直接断了!
让我自己来!动作慢点儿就慢点儿,来几遍就熟练了!一直让你们吆喝着干活,十遍八遍都熟练不了!”
罗裙们自己没有身体,更正,是没有人类的身体,自然也没有头皮啊、毛囊啊这些东西——
这些头发,这些带有灵性的头发,断一根少一根的!
之前断掉的头发,都得他一根一根捡起来,一根一根浸在丝素蛋白溶液里,扔法术慢慢修补!
还是不要让它们帮忙了吧,他自己能搞定的……
罗裙吵嚷,小伶唱歌,泥俑们探头探脑,叽叽喳喳“我们能不能找隔壁章教授定制一身铠甲”、“是啊我也好想要铠甲”。
再加上沈乐面前播放的编缀说明,铁甲面前播放的纪录片,整个工作室里吵吵嚷嚷,热闹得一塌糊涂。
外人看来,明明只有沈乐一个人在干活,只有沈乐自己知道,他是置身于一个多么嘈杂的环境:
也好,至少不寂寞。不像以前,刚刚开始修复小木偶的时候,空荡荡的大宅只有他一个人在,只能靠碎碎念添点儿声音……
编缀原有的甲片,编缀已经缺失、全新打制的甲片。
沈乐一边给皮绳打结,一边还要耐心梳理这件铁甲的气息,让那些古老甲片上特有的气息,均匀地分布到铁甲的每一个部分去:
要不然,一部分是唐朝的,一部分是上周的,在普通人的肉眼看来没啥区别,在带着灵性的目光看来,简直忍无可忍。
就像一个得了白癜风的人,身上一块黑,一块白,拼拼接接。这种图案在熊猫身上很好,在奶牛身上也不错,在人身上……
还是算了吧……
哪怕为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沈乐也要努力为铁甲调理气息,帮助它适应身上新补上去的部件。
一边干活,一边心里暗暗开心:
这身铁甲的灵性非常足,才修了一半,就能附到别的铠甲上,挥动武器打人。
如果全部修好,它怕不是能够成为一个mt,站在前排,无坚不摧?
挺好挺好,加油加油!
他一点一点,把甲片编缀好,串成完整的一身。前胸,后背,裙甲,胫甲;
护膊的形状有点特殊,需要小心仔细地进行,还要把它和肩吞装配起来;
腰带残损比较厉害,皮带和上面的金属饰件都相当零碎,放在一边等着慢慢来,这个不急……
从鱼妖那里扒拉出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半块护心镜。上面妖气浓重,回头再想个法子把它分开……
沈乐努力干了两天时间,终于把一身铁甲全部编完。披挂在泥俑上,退后两步左右观看,十分满意:
“挺好的,要卖相有卖相,要防御力有防御力。希望它好好的,不要闹腾……呃……”
泥俑猛然开始左右摇晃。铁甲挣扎着,晃动着,在泥俑上刮得沙沙作响,眼看着彩色的泥块就往下掉。
沈乐抢步上前,就要去控制住铁甲,双手还没放上去,就听那泥俑一声大喊:
【你折腾什么啊!大唐已经亡了!亡了!亡了!!!】
铁甲猛然静止。沈乐双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就看见泥俑三下两下拽开绳头,把铁甲扔到地上,抬脚去踩:
【大宋也亡了我说什么了嘛!我说什么了嘛!老子堂堂正正,和鞑子干到最后一刻,能舍的都舍出来了,我问心无愧了!
你还想怎样!想出去杀鞑子,杀吐蕃人,你自己去啊,你别在我身上撒气啊!!!】
铁甲在地上折腾两下,躺平不动了。沈乐赶紧上前,双手抱住泥俑,把它往边上移:
【好了好了,消消气。大家还没被修好的时候都是一样的,都有懵懵懂懂的时候,身为前辈,稍微忍耐后辈一点——
我看看,这是身上的彩绘被刮掉了?没事没事,我重新给你上泥,重新给你上颜色,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哄了好一会儿,泥俑才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着伸腿去踩那个铁甲。即便如此,还在对沈乐嚷嚷:
【我要自己挑选颜色!我不要原来那个颜色,原来那个工匠一点审美都没有,只知道红配绿!】
“没问题!”
【我要用最好的泥!要你亲手筛的!】
“可以可以!”
【我还想贴金!】
【差不多了啊!】钟小妹终于出声制止。贴金?一溜几十个骑马人俑,别人都不贴金,就你贴金?
你比别的人俑高贵多少啊?!
大家都跟你学的话,沈乐要掏多少钱,才能给所有人俑都贴一遍金?
【呃……】泥俑不吭声了。它低下头,慢慢挪到角落里面,缩成一团——还不忘了把胸前背后,铁甲挣扎造成的细微裂缝展示给沈乐看。
沈乐无奈地摸摸它,又承诺了一遍会为它修复,再转向铁甲:
铁甲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头盔滚在一边,两个护膊滚在另一边,姿势十分怪异:
沈乐竟然从它身上,看到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好啦,没事没事。大唐亡了,大宋也亡了,连大明也亡了,但是中华民族没有亡——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
铁甲还是一声不吭。沈乐左右望望,推了个木架子过来,把铁甲搭上去,转向显示屏方向: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了?能听懂的话,就能看得懂电视,你自己慢慢看纪录片啊——
有不懂的可以问它们,它们都会跟你讲的……”
虽然还没有完全修复的老物件,有时候灵性不足,还没法和他直接对话。但是,器灵和器灵们,似乎已经可以交流了……
铁甲上闪过一道微弱的辉光,又安安静静,不声不响。沈乐松了口气,又给它梳理一遍气息,用热流为它冲荡一遍全身,扭头去做别的:
腰带上的金属饰片,他从沙子里扒拉出来的,大大小小,能有二三十片。
但是,这二三十片,几乎全是碎裂的,拼起来的话……呃,当前的总面积,应该凑不成五片完整的……
而这种饰片,一般来说,唐代腰带上的饰片,一至三品官员的玉带由十三块带銙组成,四品官员的带銙为十一块。
五品为十块,六至七品为九块,八至九品为八块,哪怕流外官员和庶民用的铜铁带銙,数量也能有七枚。
他怎样也要把这些东西拼拼凑凑,弄出完整形状来,然后,再一枚一枚,镶到腰带上去啊!
沈乐叹了口气,在工作台上扒拉开一块干净的桌面,放好亚力克平板。
将所有金属饰片倒在平板上,挨个拍照,扫描,测量。送到各种仪器里面去跑一圈,测量它的金属性质……
好消息,这些金属饰片,全都是金带銙。
坏消息,不是纯金,掺了大量的银,以及一定量的铜……以至于所有的金属饰片,它凹凸不平的地方,它的断裂面,都有黑色、绿色的锈痕。
好消息,哪怕掺了许多银和铜,这些金属饰片的延展性还是相当好,有两块几乎完整。
坏消息,金带銙的话,中唐时期,扩大到四五品都能用,也就是说,他至少要弄出十块,可能是十一块来……
好消息,根据金带銙,他大概能确定盔甲主人的品级。
坏消息,这种确定不太准,因为唐德宗之前颁布过圣旨,给大唐坚守安西的军人都升了品级……
“行吧,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腰带修复出来再说……修复完了,也许这铠甲就能活了?”
(本章完)
第593章 沈乐砸钱开项目了!等等,沈乐自己
第593章 沈乐砸钱开项目了!——等等,沈乐自己把项目做完了……
“哟,开始玩拼图游戏啦?”
“拼得怎么样了?”
“小沈啊,需要帮忙吗?”
沈乐缓步走在下班的人群当中,见到他的每一位教授,都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
嗯,看人干活,还是很开心的,看一个平时很有钱、很有能耐的人,在自己娴熟的领域内焦头烂额,那就更开心了。
更不用说沈乐在敦煌研究所这段时间,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且不说他又肯撒钱,嘴又甜,对教授们一口一个老师,对学生们一口一个师兄师弟;
就说他三天两头搞出来的事情,就足够大家精神抖擞,每天都巴望着乐子了!
嗯,女鬼跳舞,铠甲打人,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还是很好看的,隔着显示屏看直播,比看灵异电影有趣多了!
不管怎么样,你知道你看的是真实场景啊,不是搞出来骗人的!
眼下沈乐碰到的题目,恰巧又是研究所帮得上忙的。
最起码,沈乐扫描的那些金属残片,放到3d打印机里打出复制品,再拿复制品玩拼图,人人都做得到:
如果沈乐肯给奖金,哪怕只给个两三千,这就能开个项目,让某个硕士生小赚一笔了啊!
“啊,我还真有个需要帮忙的地方……哪位师兄师弟缺论文的?我这里有个方向……”沈乐也对他们扬起笑脸。
这些金带銙的碎片,他第一天拼的时候没有头绪,第二天拼的时候也没有头绪,今天第三天,已经渐渐摸到门路了。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把这些碎片,当成是店里卖的拼图,不能指望每一片都和另外一片相连,最后能拼出完整的来;
要抱着“这玩意儿绝大部分都残损了,而且可能每一片都不一样”的想法,一点一点整理,一点一点让它显出原貌:
嗯,他查了一堆资料,现存的各种文物,一套金带銙,或者玉带銙,确实没有每一件都一模一样的。
运气好点儿,两两对称,当中一枚最大的和别人不一样,也就是说11枚金带銙,有6个不同的式样;
运气差一点儿,或者工匠手艺比较潮,或者负责搭配赏赐的人不太在意,每一枚金带銙,都长得和别人不太一样——
反正都是龙纹,反正都是方牌,已经给到你手里了,金子的重量都也没有少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乐先前在这个问题上困了将近两天,好不容易才想通。一想通,他立刻就找到了方向:
“这个拼图,用我的法子做,有点麻烦……我也不会调教算法什么的。哪位师兄弟有兴趣的,帮忙做个项目?”
“我这里!”
“我这里!”
“我的学生!”
青铜器方向,瓷器方向,壁画方向,三位教授同时脱口而出,互望一眼,明显准备掰头了。
一群学生散开成环形,围绕着自家导师,又不方便走得太近,又不舍得离得太远,一个个竖起耳朵听:
项目!
有项目!
有金主出钱的项目!
金主还不稀罕论文署名,他们做好了,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发表论文!
这个肥缺,可一定要落到我头上——导师给点力啊!
“来来来,小沈,咱们找个清净地方说。”白教授环顾一眼,立刻挂起微笑,拉着沈乐往外走。
研究所正门出去不到五百米,那家做盐池滩羊的馆子,是老家伙们的心头好——
奈何滩羊肉实在有点贵,而且放开大吃一顿羊肉什么的,以老教授们的身体,少说也得净素格三五天。
难得有个沈乐,又能吃,又有钱,赶紧的!带他去吃!
一群人前呼后拥下馆子,沈乐和老教授们进包厢,几个学生——还是教授看重的学生——就只能老老实实在外面等。
分宾主落座,白教授第一个迫不及待:
“小沈,赶紧的,讲一讲你的想法。项目是个什么思路,要协调什么方面的资源,我们赶紧办起来!”
“好的——”沈乐调出手机图库,手指在屏幕上划动,连连划过几张照片:
“是这样的,我已经把所有的碎片都全部拍照,扫描完毕了。我的想法是,设计一个模糊算法……”
太过清晰反而不能用,普通的算法,会把照片上的一个曝光点,一个没清理干净的黑斑,全部当成信息,只有模糊算法才能处理。
设计好的算法,把这些照片和扫描件全部输入进去,然后,仔细比对,寻找碎片和碎片之间的相似之处……
“让它尝试比对拼接,看哪个碎片和哪个碎片,原本属于同一块,应该在什么地方拼接起来。最终目的,是把它复原。”
“唔……”
几个教授对望了一眼,个个眉头紧皱,开始努力思索。桌上热腾腾一大盆泉水羊肉,谁也没有伸手去舀,连带沈乐都不好意思开吃了。
片刻,白教授低声道:
“算法这个东西,咱们所不是很擅长。我记得,之前在哪里看到,有同行做了一个古画的算法修复项目来着?”
“是哪个学校的?北大?八大美院哪一个?还是魔都?我怎么记得好像都不是……”
一时间,几个教授都顾不得吃,个个掏出手机,开始飞快搜索。片刻,做瓷器修复方向的许教授,长长叹了口气:
“是浙大那边啊……真是……”
他嘴唇无声蠕动了一下,沈乐不会说唇语,也不知道他是在骂本专业的学生不给力,还是抱怨浙大那边跨行太狠。
你说一篇论文,七八个作者,没有一个是文物修复专业的,全都是计算机、信息、电子工程方向,长此以往……
咱们这些手艺人还活不活了?
“小沈这个选题方向非常好。奈何咱们这里小地方,就没有算法方向的专家,根本养不起。”
几个教授头碰头哀叹了一阵,到底舍不得,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沈乐:
“小沈啊,做这个方向,我们得去外面找人,最近也得找到长安交大。你……”
“没问题啊!”沈乐果断摆手:
“只要做出来就行了——项目经费需要多少?”
有钱就一切好说。白教授出了一个学生——他手里最年长的一个博士,还有一年毕业,希望能有篇好点的论文方便找工作;
许教授提供了三个联系人,一个长安交大的,一个清华的,还有一个浙大的。
都是教授,应该能牵根线,找个靠谱的学生一起做项目;
李教授……壁画方向的李教授果断拍胸脯:
“我能提供资源!我能让做项目的学生,到各个博物馆去现场扫描!做这个项目,需要的原始资料,还是很多的吧?”
这个项目就此敲定。沈乐把资料扔出去,就不管了,埋头继续拼那些金属片;
几个教授带着学生跑来跑去,找人,攒局,做项目。有钱,有论文,很快就攒出了一个小组,全身心地扑进去:
加油啊!
努力加快速度啊!
别这边刚开了个头,那边沈乐已经把整条腰带修好了,打包走人了!
到时候,就算他肯如约给钱,这边干活的人,好意思上门要么?
而且,沈乐的修复方法,和别人不一样,不太好估计时间。比如说那根用来镶嵌金带銙的皮带,别的专家做,可能光是清理干净就需要一天;
沈乐出手清理的话……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最慢半天,最快半个小时,就能全部搞定。
那个头盔,教授们估计,至少要一个月才能修复的,沈乐只了不到半个月……
反而是找两颗镶嵌用的宝石,上天下地,走了半条丝路、一趟高原,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中意的。
其挑剔程度,整个研究所都为之侧目,只能感叹有钱任性,不用靠发论文求毕业、找工作的老板,加倍的有钱任性……
白教授的学生,长安交大一个研究算法的副教授,带着他的两个硕士,一头扎进了项目当中,以每天工作15个小时的气势开始加班。
而沈乐自己,则以一种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尝试修复这些碎片:
他把3d打印碎片拼来拼去,拼来拼去,拼出三枚接近完整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办法,叹一口气,端坐在碎片面前,闭上眼睛,开始感知:
这些碎片,每一片的气息都差不多,但是,把精神力放到最细腻的地步,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点差别。
不管是因为被埋在一起,天长日久沾染上的,还是因为曾经是同一块,气息相连,相互接通。
总之,有些碎片的气息略微近似,有些相差稍微大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这块和这块好像是在一起的……”
沈乐双眼紧闭,喃喃自语。随着他的声音,一小块金属片轻飘飘开始向左移动,挪到另一块旁边;
停一停,又是一块开始向下移动,挪到一块略呈三角形的金属片附近。
透过屏幕,两个教授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是在……分类?”
“到底是透过什么来分类的?为什么我们看不出来?”
“他甚至没有用仪器测量!”
“等等!他又把那块碎片挪过去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沈乐额头上不断冒汗。左上方,空调凉爽的小风悠悠吹动,给整个工作室带来凉意,却压不下他心头的燥热:
这些气息的区别太细微了,一不小心,稍微一走神,就能辨认失败;
更糟糕的是,几乎每一种碎片,都是不同气息的混合。按照这个标准是a和b一组,c和d一组,按照那个标准,就是a和c一组,b和d一组……
雪上加霜的是,一群小家伙还在叽叽喳喳。小油灯飘出几个光团,在金属片上载沉载浮,不断发出噼啪轻响;
小木偶蹲在桌面上,时不时地伸出一根丝线,想要碰触金属片,又被沈乐拍开;
几身罗裙在桌边飘来飘去,发丝飞舞,指指点点!
【这片不对!】
【这片感觉也不对!】
【我觉得这片和这片比较接近……】
沈乐:“……你们离远一点行吗?暂时不要说话可以吗?我需要完全集中注意力!我都快给你们吵死了!”
一群小家伙讪讪退后。兰妆闪动了几下彩光,试探着建议:
【要不然……你问问它们自己?】
行吧,问问就问问。沈乐实在被搞得头大了,心想这也是一个方向,伸出一根手指,非常轻柔地点住一片碎片:
“来,你告诉我,哪一片和你最近?”
热流涌出。碎片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沈乐来回尝试几遍,换了几枚碎片,都没有任何用处。他想了半天,索性起身,去搬已经编好的铠甲:
“咦?他这是干什么?”
摄像头的另一端,教授们议论纷纷:
“把铠甲拿过来有用吗?”
“底面不平,不方便拿取东西吧?”
“等等,他难道想让这些腰带碎片,和铠甲更近一点?”
沈乐努力折腾了半天,又是用东西垫,又是往下按,终于把铠甲铺成一个大概的平面。
往上铺了块布,再把残破的皮带铺在上面,小心翼翼,用精神力移动金属碎片,铺上皮带。
这一次继续输入热流,耐心等了一会儿,忽然,整个铠甲都轻轻震动了一下,恍如大梦初醒。
一股莫名的热流涌动起来,罩住整条腰带,瞬间,所有的金属碎片一起停滞,同时微微偏了一个角度——
“咦?这是在干什么?”沈乐都有点惊讶了:
“这是在沟通?交流?……聆听?”
他并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在干嘛。但是,最终,那枚被他重点输入热流的碎片,如同栖息在指尖的蝴蝶,细微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随后,腰带上的其他碎片,也跟着轻柔震动起来:
这是灵性意义上的共鸣?
还是,碎片的震动,从桌面上传导过去,震到了其他的碎片?
沈乐屏住呼吸,视力、听力和精神力齐上,仔细聆听,努力辨别。好半天,眉头一松,抬手一勾:
一枚他之前根本没有点到的碎片,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落到他指点的碎片边上……
“搞定了!照这个速度,最多两天就能修完!”
“等等!”麦克风里,老教授惊愕的声音直接追了过来:
“我们这边,算法程序刚改到第三版,还没做出能用的来啊!”
(本章完)
第594章 半条皮带,怎样珍贵的信息?
第594章 半条皮带,怎样珍贵的信息?
你们没做出结果来……那也不能一直等你们啊。
沈乐头大如斗。然而,看着老教授满头大汗,眼巴巴看着他的样子,他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把顺序稍微换一换……我先修补那条皮带。皮带修完了,再制作带銙缺损的部位,最后拼接。这样总行了吧?”
再不行也得行啊。老教授黑着脸,把沈乐做到一半的照片甩到学生面前,指指点点:
“人家出钱给项目,是为了帮自己干活的。现在人家都做得七七八八了,你们这里进度还不到一半,人家要你干嘛?啊,你说,干嘛?!
何况人家又不是没给钱!这段时间的项目经费,也是人家付的,来不及做完,无非就是没论文而已,你们也没损失嘛!”
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得他自家学生低头不语。长安交大的学生嘴唇蠕动,无声嘟囔,也没啥好说的:
竞速科研就是这个样子,同样一个项目,别人做出来了,你没做出来,你鸡飞蛋打,连之前大笔科研经费都打了水漂。
这一次,科研经费也好,申请项目当中付出的人情和信誉也好,至少还是别人承担的呢!
“那……至少追加一点经费吧?要抢时间,我们需要更多人帮忙改算法,核对结果,需要更多算力!”
这个倒是可以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沈乐这里就不算问题。更不用说,这笔项目经费,对于敦煌所算是一笔大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光是南华街那些租出去的房子,每个月的租金,就够给他们开项目了!
他大方地又补充了一笔经费——大概是整个项目经费后半部分的1.5倍——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给皮带拍照,扫描,上各种各样的仪器——这个是非常需要的,只有经过扫描,了解上面的元素分布,才有可能猜测这皮带原本的样貌。
一千多年沙漠中的沉睡,皮带已经完全褪色了,就像秦始皇陵出土的兵马俑一样:
然而,经过仪器扫描,上面的颜色,基本上能推算出来:
“铁元素分布……”
沈乐用广域x射线荧光扫描成像技术,咔咔扫描,再把各种元素分布得出的图层分开、迭合。
很快,黯淡模糊,然而依然生动的图像,就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铁元素为底……虽然皮带是铁甲的装饰物,但是,这么均匀的铁元素分布,应该是红色赭石调出的漆色……”
“砷元素蜿蜒的曲线……啧,这个不是雄黄就是雌黄,混合在大漆里面,调出黄漆……”
“还有一部分钙元素?用贝壳粉或者石灰调的白漆吧……”
一遍扫描下来,皮带上的图案,就基本上能够确定了。唯一遗憾的是,这条从沙地里扒拉出来的皮带,坑坑洼洼,残破到了一定境界:
连长度都比正常短了一半多!
“这就没办法了……”
沈乐叹了口气,把这根皮带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左右打量。皮带背面,紧紧贴合身体的部分,蜿蜒着一条长长的线条:
左摆右摆,扭动如龙蛇,线条边上,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黑点。左右两侧,更有许多线条,一横一直,攒成一个个“正”字。
“这是……什么?”
沈乐用仪器扫了一遍,再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遍,才确定这线条和黑点,不是用毛笔划的,也不是用烙铁烫的。
它的制作过程相当精细,是用细针在皮带上面,刺出一个一个,细细密密的小孔,再往小孔里面渗入墨汁,让它深深地沁入皮带内部。
这也就是落在皮带上,如果落在活人身上,大概率就是在“纹身”和“刺配”当中选一样了……
而左右两侧的线条,又和当中蜿蜒的线条与黑点不同。沈乐努力研究半天,才确定左边的正字,绝大多数都是用柴火烫的:
线条位置有明显的蛋白质变性,也有明显的碳元素深入;
而线条右边的正字,大部分是用利器割划的,有些地方,还能检测出残余的血渍,也不知道是刀上有残血未干,还是割划之后,蘸了敌人或己方的鲜血。
左右两边的正字,一段一段,一簇一簇,明显与线条边上的黑点齐平。
沈乐抱着皮带看了好一会儿,灵光一闪,调出和田河的地图,把皮带竖着贴在河流地形边上: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了……”
他把皮带倒过来,再倒过去,来回折腾两次,终于拍下图片,送到白教授那里。
很快,一群教授蜂拥而至,盯着皮带上蜿蜒的线条,人人激动:
“这就是地图啊!”
“没错,这上面的线条,很明显是和田河的地图!这些黑点,应该是周围的聚居区,绿洲什么的?”
“我有附近的考古地图!等我拿出来!”一个教授奋力跺了一脚,扭头就跑。没多久,他抱着一本大16开,比辞海都厚的书册,狂奔而至:
“看!看这里!”
封面翻开,扉页向外舒展,一折、再一折、再一折。和田河两岸,星星点点的聚落,寺庙,坟墓,标注在地图上,恰与皮带上的黑点相似:
“就是这个了!这条皮带,它是,它是——是一份军事地图!!!”
灼灼目光盯住沈乐——和他手里的图片。看一眼,望一望隔壁,再看一眼,再望一望隔壁:
“小沈啊,这个皮带地图,对国家非常有意义,你看——”
沈乐沉吟了一下,还是无奈摇头。这皮带但凡没有点儿神异性,他也就捐出来;
问题是,它和那个铠甲,是一体的!
“我觉得,这件会打人的铠甲,恐怕不适合放在博物馆里吧……”他犹犹豫豫地回答:
“要不然这样,等我把它修复完整了,让你们做个复制品出来?现在先等等?”
说到会打人什么的,教授们的脸色都有点难看。铠甲打别人,那是乐子,打自己,那就是惊悚:
不是每个教授都和虬髯客那样,能握锤持盾,和铠甲对打,几十个回合不落下风的。他们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一锤立扑,二锤破脑,三锤逝世……
如果它被放在博物馆里,砸破玻璃,出来追打游客,那就更是可怕的乱子了!
“呃,再说吧。——小沈啊,这皮带修复过程中,有什么新的消息,你可一定要分享给我们啊!”
沈乐连连点头,抱着图片飞奔回去。前期探测工作结束,他才端坐到皮带面前,开始进行修复的第一步: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不要去掉彩漆留下的最后痕迹,不要去掉针孔里的墨痕,不要去掉地图左右,正字上面留下的碳灰和血迹……
只把那些污垢去掉就可以了!那些粘附的灰土和砂砾,那些跟着砂砾一起,牢牢粘在皮带上的,不知道是油垢,还是动物粪便,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无形无质的力量在皮带上卷动。来回卷完一遍,灰尘,污染物,析出的盐类结晶,全部消失不见。
再塞进消毒柜里,用环氧乙烷消毒,去除它上面的霉菌;
最后,放进恒温恒湿的回潮箱里,进行回潮,让它一点一点变软,那些开裂、起甲、僵硬的部分,一点一点回到柔软而有弹性的状态:
“这样就可以了吧?修好了吧?可以开始往上涂漆了吧?”
沈乐干活的过程中,老教授们不断探头探脑,努力观察。皮带的修复,比皮鞋要方便很多,至少不用做个楦子,给它一点一点矫形;
皮带修复到柔软有弹性,长长的一条,基本上就算成功了……
“早着呢。”沈乐轻轻舒一口气。他搓搓手,找出一个又大又平的浅盘,比了比,发现皮带能够在里面完全舒展开,就哗哗地往里倒丝素蛋白溶液:
一瓶一瓶,一瓶又一瓶。每倒下去一瓶,工作室外面,盯着屏幕看的老教授都要哆嗦一下:
“一千块!”
“一千块!”
“又是一千块!”
“这一小会儿工夫,已经倒下去五千块了!——他是拿丝素蛋白溶液给皮带洗澡吗?!”
沈乐当然不会考虑。区区丝素蛋白溶液而已,他修红嫁衣的时候,修画卷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瓶一瓶倒的:
能让这些丝织品、皮质品恢复活力,这点钱算什么?
如果教授们有他的本事,能让这些古代丝织品吸收溶液成分,自己长好,他们也会毫不吝啬的!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终于把皮带全部浸没在里面,沈乐搓了搓手,站到桌前,下意识地蹲了一个马步。深吸口气,开始往里面丢法术:
“治疗术!”
“治疗术!”
“治疗术!!!”
【他又来了。】
【是的,那时候治我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小家伙们窃窃私语。几身罗裙站成一排,裙裾飞舞,万丈青丝延伸,几乎笼罩了整个工作室:
【修我们也就算了,毕竟头发只是角质层,真丝也只是蚕吐出来的丝,它不会突然长成活物……用这种法子修牛皮,胆子真的好大……】
【我就担心他又把皮带修成一块牛肉了……上次就是的,几次控制不好,最后都是刮掉下面脂肪层,从头再来……】
【之前控制不好也就算了,反正皮绳也好,头盔的衬里也好,都没什么额外信息。这一次,长出来脂肪层,万一把地图冲掉怎么办?】
沈乐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集中精力,不断尝试。控制皮带生长的方向,往前长,往皮带缺损的方向长,不要长到其他方向……
控制皮带只长皮肤层,不要长出脂肪层、血管、毛囊……
顺便还要和皮带沟通,你记得你原来的样子吗?你被制作好,束在人身上的样子?你作为铠甲一部分的样子?
还原成那个样子就好,不要还原成最初的,长在牛身上时候的样子……
要做到这一点,精神力需要极其细腻,才能延伸到皮带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
沈乐不断扔出法术,看着皮带吞吸着丝素蛋白溶液,一毫米、一毫米向前延伸;
感觉溶液淡一点了,少一点了,就再倒点儿进去;又缺少了,皮带又没有“生长”的原料了,再倒一瓶进去……
前前后后,工作台上摆了一箱玻璃瓶,皮带的生长才停了下来。沈乐连续催动几次法术,都没能成功,眉头紧皱:
“你怎么不长了?你这才长到三分之二!后面还有一大截呢!”
皮带末端,只有一个洞眼,还有半截洞眼,边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撕裂痕迹。哪个皮带是这个样子的?
后面不应该还有至少五六七八个洞,最后一个洞眼末端,还有长长一截吗?
我又不是没有给你治疗术,又不是没有给你丝素蛋白,你怎么了,不记得原来的模样了吗?
皮带在溶液里摇摆了一下,没有反应。沈乐想了想,洗净双手,伸到溶液当中,按住皮带:
“是需要更多能量吗?我给你——”
热流浩浩荡荡,涌入皮带当中,从最前端到最末端,从地图的起点到终点,再到洞眼部分。
皮带在水里轻轻震动,就是不继续延伸。忽然,整件铠甲都震动了一下,皮带末端反卷而起,绕上沈乐手腕:
一时间,大漠风沙,呼啸而来。
沈乐眼前一暗。再睁开眼时,恍惚身在沙丘背后,蜷缩成一团,咬着牙解下腰间的皮带;
摊平在面前,用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一点一点顺着上面的地图摸索:
“这里有个弯……这里还有个弯……这里……没错了,再往前十里,就到驻地,应该就有我们的人……”
他摸索了一会儿,拔出腰间弯刀,咬牙切齿,在地图右侧刻画。一竖,一横,又一竖:
“三个!老子今天干掉了三个!总有一天,要把你们这些家伙,从安西赶出去!”
所以地图右侧的线条,记录的是杀敌数目?那么左边呢?
沈乐打了个哆嗦,不敢去想。咕噜噜的肠鸣声很快响起,他,或者那个皮带的主人,在怀里摸索了一阵,苦笑出声:
下一刻,他连割带撕,切下了皮带最末端的一截,又细细割成小条。一根一根,送进嘴里,艰难咀嚼:
“撑过这一段就好了!撑过这一段……老子到了龟兹……吃羊肉!喝葡萄酒!”
(本章完)
第595章 我们终于算出来了!等等,那铁甲要
第595章 我们终于算出来了!等等,那铁甲要上老板的身?!
沈乐捧着半条皮带,沉默了很久很久,到底还是打消了把它彻底修补完整,或者剪一根新皮带,强力缝上去的念头。
——这皮带上的每一条割痕,每一道撕扯痕迹,都是永不磨灭的勋章,是皮带主人的喜悦、悲哀、自豪和痛苦。
这样的皮带,哪怕放到博物馆里去,也有资格这样坦坦荡荡地进去,无需任何修饰。
就像国博里面的那条皮带,背后的字迹,和末端的割痕,都铭记着曾经的苦难与辉煌……
他把皮带翻过来,小心展平,凝视着正面的凹槽和小孔,仔细观察。
这些带銙,如果是金属片,那么连缀在皮带上面的方式,就是在皮带上打出小孔,再用钉子把带銙钉上去;
玉带?玉带就在底部用金属做成托盘,再把金属托盘的侧面做出小孔,钉在皮带上。
无论如何,这样的连缀方式,经过天长日久,带銙都会在坚硬的革带上面,压出浅浅的凹槽;
小孔边缘,能观察到明显的开裂和形变,可能是革带勒紧,也可能是带銙上面挂了什么东西,下坠所致……
沈乐把皮带捧在手里,来回看了许久,又覆盖上一张极薄极薄的硫酸纸,侧过铅笔,在纸面上轻轻涂抹。
一片细微的沙沙声响过,没多久,一团又一团模糊的黑影,就在纸面上连续出现:
“嗯,这些带銙,有一个大的圆形,两个月牙形,四个半圆形,两个方形,两个长方形……”
他挨个数着。总共加起来11枚,是相当高规格的金带了。
至于这上面的纹,抱歉,带銙在革带上压出的痕迹,只能看到背面,看不到正面,无从推测,只能从带銙本体来猜想。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奇怪的地方:
“这革带正面……和带銙接触的部分,为什么这么脏?像是带銙早就没了,革带又被主人束在身上,经历了很久很久?”
沈乐抚摸着手里的皮带。犹豫了好一会儿,到柜子里翻出一管鲁米诺试剂。
关灯,关门关窗,保持周围环境一片黑暗,举起试剂,在皮带正面细细喷洒:
“亮了……果然亮了!这片血迹,是大范围平铺在革带上的,带銙凹下去的部分,有血液滴落的痕迹,有擦拭痕迹!”
沈乐趴在皮带前方,飞快拍照,双眼在黑暗中莹莹发亮:
“这个痕迹说明,有一段时间,带銙已经消失,血液是直接落在革带上的!”
所以……
发生了什么……
革带不语,只是平平铺展。沈乐长长吐了口气,又去观察那些碎裂的金属片:
金属片凹凸不平,有纹,有断裂的痕迹,有在岁月当中被挤压、被磨损的痕迹,还有层层迭迭的锈迹。
许多痕迹都极其细微,用肉眼几乎看不见,要在放大镜下、显微镜下,才能看到那些细小的划痕。
沈乐也就是亲手锤打过、錾刻过,才能辨别这些痕迹的来源,区分它们形成的早晚:
“这条是錾痕……”
把所有金属片小心除去锈迹,尽可能不伤到表面的加工痕迹之后,沈乐拿了张纸,一笔一笔,在上面描绘金属片的纹路:
“这条也是錾痕……这里凸出的部分,应该是锤痕,是把金带銙锤打出图案,不,大概率是现成的冲压模具,在上面锤出来的纹……
这条也是锤痕,从正面向下锤击,应该是钝器伤,腰带替主人挡了一下,这一下应该不轻……这一条……”
他用精神力浮起金属片,捧在面前,盯着它细看。金属片越飘越近,越飘越近,近得沈乐几乎成了斗鸡眼,仍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奇怪……这种痕迹,是怎么留下来的?边缘扁平,旁边隆起,还有一些扭结的痕迹……这个……”
来回看了许久,仍然不得要领,只好把微距照片传给几个老教授,请他们指教。
白教授看了一眼就笑起来,左手捏着a4纸,右手食指、中指张开,对准纸张边缘,合拢,再张开,再合拢:
“不就是这样子吗?”
“剪的?”
沈乐愕然。这是金带銙啊!
是朝廷的封赏,是官员的荣耀啊!
怎么会被剪成碎片?
什么人能下这种狠手?这一剪子下去,除了黄金本身的价值——里面还掺了很多白银和铜,其实没有太多黄金——不就啥都没有了?!
“应该就是剪的。”白教授神色唏嘘,显然很可惜这种黄钟毁弃的做法,一双老眼里,仍然透着见惯不惊的冷然:
“这些东西啊……到了最艰难的时候,都只能发挥出来贵金属的价值,甚至,能当贵金属用,已经算是运气很好很好了……”
沈乐黯然。他自己动手,用3d打印的方式,复制了几片金属片,再根据弯折、锤击的痕迹,把这些外来形变全部复原,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然后,一片一片,放在白纸描绘出来的,金带銙最初的轮廓当中。这样一比对,金带銙曾经的图案,就出来了一个大略:
“嗯……看上去差不多了……当中是狮子捕猎的图案,旁边两个月牙形,应该是一对跳起来伸爪子的狮子,再旁边四个半圆……”
他复原图案的速度一日千里。与此同时,长安交大那一组折腾算法的学生,也在没日没夜干活:
“快点!”
“老板已经快干完了!”
“我看到他今天已经画了三张图了!一共就五种不同的轮廓,如果一一对称的话,还有两种就彻底画完了!”
“到时候就用不着我们了!”
“别催别催——我这边也快搞定了!这次跑出来的形状,已经基本吻合,只有一点点奇怪的地方——等我再改一遍算法,然后再跑一遍!”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去找别人来帮忙!不然去问问西工大?他们不行的话,国防七子,总能再拉点儿人……”
“你怎么不说去拉几个大厂的哥们呢!那种靠着算法出人头地,一毕业就进大厂,年薪百万的!”
“我倒是想,这不是没人脉吗?要不然问问老板?他是top2出来的,他总有人脉?”
“那我们还干什么活?!”
吐槽,抱怨,相互人参公鸡,努力干活,努力干活,努力干活。终于,在沈乐绘出各个金属片模拟图的时候,算法组也交出了他们的成果:
“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觉得,已经做到极致了……”
沈乐:“……”
不要喊我老板,我不是你们老板,我充其量只是个甲方——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导师的不是吗?
站在屏幕另一边,一手打印纸,一手3d打印做出来的金属片,把沙漠里扒拉出来的文物金属片一枚一枚排开。
放下皮带轮廓的纸质版,将3d打印出的金属片一枚一枚,安置到各个轮廓上:
“很好,严丝合缝,第一关过了。等等啊,我看看图案……”
“图案我们比对过了!”
白教授的博士生,仗着自己好歹和沈乐一起吃过几次饭,迫不及待,第一个开口。
沈乐抬头向他笑了一笑。慢条斯理,捧过皮带,把打印出的金属片一片一片,放在皮带凹槽上;
停一停,再把原品按照应有的位置,放在打印出的金属片上。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没反应。
半点反应都没有。
“老板?你这是?”
算法三人组探头探脑地看。明明视角是固定的,再把脚踮起来,也不可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偏偏非要趴到屏幕前面,眼珠子恨不得贴到屏幕上:
咱们做的金属片,和原品保证一比一复制,您不用这样放在上面比的!
然后,几个人眼前就是一黑——真的一黑。沈乐“啪”地关掉了摄像头,切断了两边交流的通道,双手按在皮带两端,开始输入热流:
“诸位,你们感受感受,摆的位置对不对,合不合你们心意——下面那些金属片的形状,是不是你们记忆中的样子。
是的话,就给个反馈啊,点个赞都可以的!”
他在心里默念着。热流冲荡,从皮带蔓延到金属板,再从金属板升腾向上,蔓延到最上面的金属片。
渐渐地,这一枚枚金属片悄然浮动起来,窸窸窣窣,在下方金属板上擦出一片声响。沈乐眉头紧皱,盯着它们:
“你们稍微悠着点啊——都那么薄了,再摩擦就穿孔了!我好不容易把你们修好的!”
金属片不语,只是挪动。幸好挪动的幅度也并不算大,绝大部分只是歪一歪,倾侧一下角度,把旁边的哥们踢开一些。
最激烈的一个,也不过是从它所属的那片轮廓左上方,挪到了右下方,距离不超过2厘米。
然后,所有的金属片集体往下一沉,和算法组交过来的金属板,紧密结合到一起:
“等等!你们等等!”
沈乐汗都下来了。他赶紧松开手,停止热流的输出:
“不要急着沉进去啊!你们要吃金行力量,我给你们吃现成的,配好的,不要把别人的作品吃进去啊!”
幸好他停手得快,那些金属片动弹几下,悄然浮起,与算法组交过来的作业分开。
沈乐松了口气,赶紧拍照:
不错不错,看来这些金属片,对它们原型的认可度挺高。那就好,他就可以用算法组做出来的外型,直接给金属片们补配了……
“不错,基本上可以了。”他重新打开摄像头,向对面的算法组比了个“v”字型:
“等我把这些金带銙修整复原,你们就能给论文收尾了!恭喜!”
“耶!!!”
算法三人组抱在一起跳了起来。这一单,能发什么样的论文暂且不论,赚到了多少钱也暂且不论,重要的是,他们终于!
终于啊!
抢在老板把东西全部做完之前!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说:我们做的东西是有点用的,是帮到了出钱的金主的!
并不是沾老师的光,并不是金主大方、手松,是他们拼死拼活干出来的!
呃,虽然沈乐让了他们一段时间,扭头去修复皮带去了,那也是他们拼死做出来的……
只有白教授的学生战战兢兢。他隔着摄像头,拼命向沈乐挥手,拼命大喊:
“沈先生!沈学长!你修复的时候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啊!留下修复痕迹,拍几张照再说!”
有照片,有带修复痕迹的照片,放到论文上去,他们这篇论文才能过审!
如果像沈乐之前修复的那样,用超能力把两块金属片贴合,看着就像一块完整的金属片,没有任何修复痕迹——
这种照片交上去,论文也会被打回来的!
沈乐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用力点头。
他弄了一块按照金属片测得的比例,熔炼出来的金、银、铜合金做成的金属板,开始手动锻打,手动冲压,手动錾刻:
“不就是几块金带銙吗?容易得很,我跟卢员外学过打金了!我能搞定!”
最重要的是,3d打印出来的金带銙形象,可以倒模做成模具,然后用模具直接在金属板上锤打,省了好大工夫呢!
沈乐乒乒乓乓,一口气打了两三天,很顺利地打出了一套完整的金带銙。
然后,比着原有金属片的样子,剪出碎片,把它们和原版放在一起:
“差不多了,拍照!”
拍照,多角度拍照,仔细扫描。交付一批照片,得到认可“这个应该能够用在论文里”之后,沈乐就开始放飞自我:
“这些金带銙不能用纯金打,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是当地生产,还是长安赏赐的。
总之,我先搓一个纯金的出来,看它们自己意思吧!”
他乒乒乓乓,又转身动起手来。纯金相对柔软,比之前的合金版本更容易打,沈乐之前练过一次,速度也快了不少;
只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打出了一批纯金版本的金带銙碎片,把它们一上一下,迭合在一起,与沙漠里扒拉出来的金属片拼好。
停一停,取出两盒不同的金属,把沙漠里扒拉出来的金属片夹在中间,小心让它们尽量贴合:
下面是一块薄薄的金属板,按照金属片测得的比例,熔炼出来的金、银、铜合金;
上面是一迭金箔,由高纯度的黄金制成。披在金属片上,尽量不给金属片造成压力,不让它们产生形变。
最后,端起铁甲,平放在桌上,革带平铺在铁甲上,再将金属板平放到革带上方:
“好了!能给你们的加成,我都给你们了——来吧,看你们想要哪一种!”
他双手按住铁甲。头盔,肩吞,护膊,身甲,同时轻轻颤抖起来,一时间如在发光。
沈乐恍若不觉,努力让自己体内的热流,在整个铁甲当中循环,唤醒这些碎片的灵性:
而碎片们的灵性果然被唤醒了。很快,覆盖在碎片上面的金箔,如同遇到熔炉的雪,一点一点变软,融化,渗入金属片,消失不见:
“看来你们也想用黄金是嘛?你们也希望自己是纯金?
是啊,纯金多好啊,如果是大唐全盛时期,拿到应有待遇的话,本来就应该是纯金来的……”
金箔一片一片化去,一片一片融入金属片。几个小家伙都蹲在旁边,屏息凝神,观看沈乐的修复工作;
一片金箔消失,就有一缕青丝悄然扬起,从旁边托起一片,覆盖在金属片上。动作行云流水,点尘不惊。
渐渐的,那些被扭曲,被弯折,被重锤砸得变形的金带銙,焕发出了灿灿的亮光,开始舒展身躯;
那些被剪成两截的断口,开始向旁边延伸,和沈乐给它们补上的纯金碎片贴合在一起;
再过一会儿,下方的金银合金,也悄然融化变形,成为细细的钉子,连接在金属片的小孔上:
“搞定了!终于搞定了!”
沈乐长长松一口气。精神力覆盖的范围内,十一片灿灿的黄金饰片排成一排,横陈在革带上;
虽然还没能落入它们原有的凹槽,与革带融为一体,却已经是旧貌换新颜。
“你们刚刚被制造出来,准备赠送,或者发放下去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沈乐轻轻抚摸着面前的黄金饰片,神色怅然。
当中那枚最大的圆形饰片,上面錾刻雄狮捕兽图,雄狮肌肉一块块坟起,刻刀錾刻出的鬃毛丝丝张开,几乎能听到它的咆哮声;
两边的半月形饰片,两头狮子用后脚站立,前脚向上伸起,扒拉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神态生动;
再两边的半圆形碎片上,狮子滚绣球,母狮带崽,绣球毫发毕现,母狮的慈爱、幼狮的活泼,一望可见……
“真的很漂亮啊……且不说它代表的品级,就这錾刻工艺,都美到了一定境界……什么人,或者,什么情况下,才舍得把它剪开呢……”
他小心翼翼,把这些饰片一枚一枚,嵌入革带当中,又轻轻敲击上面钉子将其固定。
好半天,全部固定完毕,这才挂起铁甲,把革带束在上面:
“没有带钩,革带也不够长,只能这样凑合着束一下了……你不满意的话,我再帮你……啊?!”
眼前猛然一黑,却是头盔自行飞起,直接扣到他脑门上。
动作太过粗暴了点,甚至没来得及调整方向,以至于头盔后脑勺,对准了沈乐前脸,把他的视线直接遮挡完毕……
“喂!我的鼻子!!!”
沈乐鼻子一酸一痛,差点没有疼得淌下眼泪来。他双手抬起,就要去挪动头盔,刚刚举到一半,两肩一沉:
护膊披上肩膀和胳膊,肩吞跟上,然后,整件铁甲张开双臂,像是拥抱一样挂到他身上。
沈乐奋力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动,反而差点把自己摔在地上。刚刚拿桩站稳,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了一片天地。耳边风声飒飒,水声浩荡,自己骑在马上,正在奋力向前追击:
“站住!站住!——降者免死!”
前面五六十步距离,几个骑兵伏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奔逃。沈乐身边飕飕弦响,跟着就是懊恼的喊声:
“哎呀!射偏了!——阿李,你怎么不射?”
我?
射箭?
在飞奔的战马上射箭?
沈乐下意识地解下骑弓,反手抽箭。上一次进入盔甲提供的幻境,那些肌肉记忆仿佛又回来了,帮助他搭箭、开弓、校正;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稍稍调整弓箭的方向,在战马的奔腾中,在它跃到最高点、仿佛悬停的那个刹那,松手,放弦!
前面奔逃的骑兵当中,有一个背心中箭,应声落马。沈乐身边,战友们大声欢呼:
“中了!”
“射中了!”
“阿李还是那么善射!”
“我还担心你挨了那一刀,手上没准头了呢!”
“那些吐蕃佬,一时下山来抢,一时下山来抢——这次一定要把他们干掉!让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是吐蕃人下山来抢了吗?
沈乐恍然想起肩吞的记忆当中,那一队住在高原偏僻处,翻越雪山,过来抢东西的吐蕃人,还有屡败屡战的旺堆。
身为唐人,唯一的立场,就是把他们全都干掉——
他们呐喊着催马追击。吐蕃人的战马个头矮小,奔跑的速度也比不上唐军战马,双方速度渐渐拉近。
沈乐又连发两箭,射落前方两人,剩下的人发一声喊,拐过一个弯道:
“小心!”
“当心前面有埋伏!”
战友们互相提醒着,催马追赶。沈乐左右,两个战友快马加鞭,抢到他前面,一个摘下长矛,一个握紧长刀:
“你准备射箭!万一那边人多,就靠你了!”
马匹微微减速,踏起一片尘土,冲过弯道。前面的人刚刚拐过去,一片弓弦声,兵刃交击声,蓦然高扬:
“果然有埋伏!”
“就这几个人算什么?”
“杀!”
“杀光他们!”
沈乐跟着纵马向前,才一拐过去,立刻张弓搭箭,向战团后方连发三箭。跟着抽出长刀,冲入人群:
“杀——”
面前一注鲜血飚出。他扭头避开鲜血,就看见一张吐蕃少年风吹日晒,却犹带稚气的面孔,在他面前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少年肩头,一对银闪闪、金灿灿,颇有些眼熟的肩吞,狮子仰头,发出无声的咆哮。
(本章完)
第596章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第596章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你不能杀我!”
“我是贵族!我是格沃部的少主!”
“是你们的皇帝请我们过来,帮你们打叛军!”
“杀了我,你们的皇帝,会惩罚你们的!会抽你们的鞭子,会杀你们的头!”
“我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抢你们了!放我回去!我死在这里,我的阿妈,我的阿妹,都会变成奴隶的!”
“饶命!饶命!”
“啊——”
一大串语音机关枪一样迸射出来。从骄傲到威胁,从威胁到惊慌,从惊慌到求饶——
但是,仍然抵挡不住一把利刃,笔直捅进胸腹,了结了这个少年的性命。
沈乐低头看着面前的尸体。脸色黑黄,脸颊上两团高原红,皮肤却还没有变得粗糙,眉眼轮廓,仍然带着少年的稚气。
双眼大睁,定定地看向天空,清澈的黑褐色眸子里,残存着浓厚的惊恐、痛苦和茫然:
仿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死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死在还没能建功立业的年少。
“唉……”
沈乐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抚过少年双眼。一次,两次,那双凸起的眼睛依然不肯闭上,像是不肯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阿李!你在磨蹭什么!”
远远地,有同袍扬声呼喊。须臾,一个战士快步走来,“啧”了一声,弯下腰去:
“一个吐蕃蛮子,死就死了,你管他闭不闭眼!赶紧搜刮了东西走人——这身甲不错,帮我一把,把他翻过来!”
沈乐机械地帮着他忙活。剥下铠甲,拽下头盔,扯掉腰带。还想再扒靴子,却是不远处的队长喊了起来:
“别磨蹭了!今天还要跑两个烽燧!不要看到什么破烂都捡!”
沈乐身边的同袍摇摇头,直起身子。他把腰带和头盔绑在一起,背在自己背后,铠甲直接甩给沈乐:
“这肩吞不错,正好你的之前砍坏了——”
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沈乐拎着铠甲,也跳上自己马背,暗暗叹息:
所以,这一对吐蕃风格的肩吞,就是这样来到安西,成为安西将士装备的吗?
即便成了安西将士铠甲的一部分,它的内部,依然残存着浓烈的执念:
怎么才能让部族里的人过得好一点?
怎么才能让他们吃好,穿好,小孩子不容易夭折,冬天来的时候,不会有老人自愿走向荒漠?
可惜,在生产力匮乏,资源缺少的古代,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
一直要到现代,到汽车能开上高原,铁路能通往高原的时候,平原地带的生产力,才能大面积地惠及雪域高原……
而在中唐时期,不管是唐人还是吐蕃人,抑或回纥人,突厥人,粟特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
跟随队伍巡视了三个烽燧,返回自己驻扎的那一个之后,沈乐,或者阿李,记了功,得到了赏赐,那身铠甲正式归于他名下。
沈乐很开心地摸摸铠甲,摸摸那一对银光闪闪的狮子肩吞,甚至小心抠了抠上面的绿松石:
很漂亮的绿松石啊!
比他在现代修复完的,那一对历经风霜,在坟地里,在垃圾堆里,埋了上千年的绿松石,要漂亮多了!
肩吞也很棒,形态生动,线条流畅。虽然有点儿氧化发黑,但是,比起他在老师们和卢员外的指导下,修复的肩吞,形态要自然很多——
赶紧的,把它的形状记清楚,回去再整一整!
然而,等他高兴完了,回头看去,立功受赏的将士们,却没有人高兴。
夜幕降临,一群人点起篝火,围成一团,就着陶罐里的汤水撕咬着干饼子,轻声抱怨:
“哨所的人越来越少了……”
沈乐隔着火堆抬眼看去。火光照亮了一张黑黄黑黄的脸,皮肤和砂纸一样粗糙。
所谓“龇牙一笑,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雪白的牙齿”也不成立——
那一口牙齿也是七歪八倒,黑里带黄,甚至,还少了五六个的样子。
沈乐记得,他是和阿李一起从华县出发,一起来来安西四镇支援的,今年只有三十岁。但是,就这张饱经风霜的脸,说是五十岁也有人信。
“是啊,我们小队,本来应该有十个人,现在只有七个……说好给我们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上……”
沈乐飞快地扫了一眼火堆边上。一二三四五,六,连他也只有七个人。
中原没有更多的兵力补充过来,他们这一批援军之后,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至于本地的兵源?
安西四镇,能够养活的人口一直在萎缩,唐人更少,哪怕把男丁全数调入军中都是杯水车薪。
什么回纥人,粟特人,突厥人,大唐威震天下的时候,他们是忠心耿耿的仆从兵,大唐衰落之后,边地军人,还要睁开一只眼睛防着他们……
“我已经五十岁了……按说早就可以换防回家了,到现在都没有调令……
老婆子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前些年家里来信,说老二给我添了孙子……”
另一个白发老兵轻声叹息。火光照耀在他脸上,看着他
大唐军制,最初是府兵制,一个个地区的府兵被陆续征调,来回轮换。
每个地区的驻守军队,每一段边疆的府兵,服完几年兵役,就可以轮换回家——但是很遗憾,到了安史之乱的时代,府兵制,已经完全崩坏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可以返乡。
更多的人,十五从军征,然后,就把一辈子抛掷在了边疆,到白发如雪,都再也没能回去……
沈乐默默叹息。刚刚得到那身肩铠的喜悦,荡然无存。他抱紧了自己的陶碗,往里面舀了一勺肉汤,蘸了蘸干饼子,奋力撕咬:
“嗯——这也太硬了吧!”
不但硬,还带着一股浓厚的酸味,还十分粗粝,努力咽下去,甚至都拉嗓子。
如果沈乐不是没有那个吐蕃勇士旺堆的记忆,没有吃过那些青稞饼子、青稞糌粑,他真心吃不下去:
拼着饿肚子,拼着这次幻境通不过,也不想吃这种鬼东西,也要回到现实社会来大吃一顿!
但是现在,沈乐只能奋力填饱肚子。然后抱着长刀,靠到了烽燧的垭口边上:
“老黄,你今天受伤了,你先去睡,我替你值夜——”
夜风凛冽。他努力裹紧老旧的羊皮毯子,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异样响动。
昆仑山上雪水潺潺,顺着山谷奔流而下,汇入和田河中;
灌木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时不时就有碎石随风滚动,发出辘辘声响。很远很远处,传来鸟兽的鸣声:
是黄羊在呼唤,是雪豹在咆哮,抑或,是狼群在对月长嚎?
沈乐对这些声音并不熟悉。守边将士听得惯熟,凭借本能就可以分辨的声音,对他来说,每一样都是陌生的。
每一次响动,他都要竖起耳朵:
这声音离我有多远?
在什么方位?
是自然的声音?
还是敌人在进袭?
他努力熬了一夜,熬到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生,暗暗念叨一声谢天谢地,倒头睡去。
如此值守几个晚上,渐渐地就倦怠了,听那些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好像是白噪音,特别催眠……
“铮!!!”
一声弦响。沈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是狠狠一痛。睁眼望去,一条黑影俯身站在面前,正踏在他身上,从他胸口抽出钢刀……
被摸哨了……
被吐蕃人摸哨了吗?
身为守夜的哨兵,我没有尽到责任,被他们干掉了,没来得及向我的同袍发出警报?
那他们呢?他们会怎么样?烽燧会失守吗?下面的城池?
我……
又死了吗……
沈乐慢慢睁眼。身体前俯后仰,来回乱晃,却是铁甲拽着他不停折腾,甲片“哗哗”乱响: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疏忽了……我不是故意的……”
沈乐无奈地抚摸着铁甲,输入一点热流安抚它。铁甲却跳腾得越发厉害,不但跳,护膊、裙甲还卷了起来,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拍:
啪!
啪!
啪!
看这样子,仿佛是在生气,又仿佛是在谴责:
你怎么可以这么废?
怎么可以刚进去就被搞死了?!
沈乐头大如斗。他连续安抚了能有一刻钟,铁甲还是没有安静下来,一直扭来扭曲。没奈何,沈乐解下头盔,拽开铁甲: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努力通关——你再闹,我不理你了,不修你了啊!就把你一直这样放着!”
奇迹一般地,铁甲安静下来,服服帖帖地挂在他手上,甚至往他胳膊上卷。沈乐叹口气,再摸摸它:
“我又不是大唐将士,我没经验,没警惕性,你要容我慢慢进步啊。乖,咱们再来一次?”
头盔自行飞起,扣到沈乐脑门上:这次很注意地转了个方向,把他的脸露出来。
沈乐活动活动胳膊腿,往肚子里填了一点食,安慰一下记忆中那个只能吃糙饼子的自己,这才全副武装,再次进入幻境当中:
“站住!站住!——降者免死!!!”
顺利的战斗,顺利的击杀,之后又是漫长的巡逻和戍守。这一次,沈乐靠在垭口下面,努力吐纳,努力放开自己的精神力:
我就不相信,你们能够瞒过我的感应,顺利冲过来!
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都没有发生事故,沈乐却是越来越紧张:
上次“死掉”是什么时候?
快到了吧?
按照和田这边的天气,应该,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太平了,吐蕃人不会下山了——
至于回纥人,突厥人,他们归于阗城里的驻军对付,自己这个偏远的山口,他们一般都不会来……
他耐心地又等了半个月,终于,感受到了引而不发的异样。沈乐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悄然起身,去一个一个推醒战友:
“来了!——他们来了!”
七个人。一个白发老兵,四个壮年汉子,还有两个,是去年刚刚入伍的,于阗当地的少年兵,嘴唇上还有淡淡的绒毛:
他们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顶盔束甲,握紧弯刀,整理弓弩。沈乐身先士卒,躲在垭口下面,右手握紧一把割肉用的短刀:
“噗!”
一道黑影翻过墙头,落下,就地翻滚。不等他起身,沈乐纵身扑上,左手抱住他身体,右手短刀深深扎进他喉咙:
那个黑影奋力挣扎起来,像一条离水的鱼儿,在沈乐怀里扑腾。沈乐左手死死箍住他,右手短刀横拉:
咔嚓——
糟了!
这家伙脖子侧面有护甲,短刀碰在上面,别断了!
第二个黑影滚落进来。沈乐来不及和第一个家伙缠斗,奋力把他往前一推,借力后退两步,抄起长矛。
左脚弓步,右脚箭步,运用全身力量,向前一刺:
铮!
一道火冒出。第二个敌人扭身闪避,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开矛头,反手一刀劈落。
沈乐抽矛后退,与他缠斗,很快,一个又一个黑影从下面翻了上来,进入哨所:
“铮!”
“铮!”
“铮铮!”
弦响不停。房间里,屋顶上,沈乐的同袍们张弓搭箭,每个人都射出了一箭。然后,点亮烽火,挥刀扑下:
“敌袭!”
“敌袭!”
“干掉他们!”
唐军在呐喊,敌军也在呐喊。沈乐一边持矛刺击,一边纳闷: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拼命攻打烽燧?
如果是小股人马,静悄悄地撤回去,烽燧兵力不足,也许不会追杀——所以,为什么要上来?
呐喊声,惊呼声,惨叫声,连绵不绝。沈乐持定心神,调动内力,把热流运转全身,和敌人拼杀:
“去死!”
“去死!”
“给我死远一点!”
“滚下去!”
一力降十会。刀刀见血,刀刀入骨。然而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浪一浪涌上来,身边惨叫连连,战友不断倒下:
“走!阿李,走!上报将军!”
不知砍杀了多少时候,眼前一空,赫然已经没有了敌人。沈乐以刀支地,剧烈喘息,茫然四顾:
没有了。
都没有了。
整个烽燧,所有的活人,只剩下他一个了……
(本章完)
第597章 通关!终于不用被铁甲鄙视了!
第597章 通关!终于不用被铁甲鄙视了!
沈乐踉踉跄跄地走在烽燧当中,拼命地翻动着尸体。
老黄,那个五十来岁的老兵,昨天还在说“家里老二给我添了孙子”,还在计划着弄个银镯子,托人送回家乡去的白发老兵,面朝下扑倒在地上。
他背上中了三刀,鲜血已经凝固冰冷,双手仍然攥着半截断刀,刀刃深深插入敌人胸口。
狗娃子,两个本地少年当中的一个,斜倚在石墙边上,双目大睁,恐惧和痛苦全部凝在脸上。
他胸甲外面斜出一点金光,是一根金头银角的簪子,前些天分到的战利品,这少年捧着簪子满心欢喜,说等换防回城了,就拿着这根簪子去提亲。
阿顾,这个和他,或者说,和阿李一拨儿从中原过来的援兵,右臂齐肩砍断,左手紧紧握着右手,连钢刀攥在一起。
他跌在地下,怒目圆睁,左腿屈,右腿伸,仍然保持着一个冲锋的姿势……
还有赵小胡,刘玉生,尔朱麻……
全没了。
傍晚时分,还围坐在同一个篝火旁边,从同一锅汤里捞肉吃,一起畅想将来,相互笑骂的同袍……
全都没了。
一个,活的,也没有。
他们拼掉了至少三倍于己的敌人。不,沈乐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白发苍苍,或脸庞稚嫩,间或也有青壮年的敌人尸体:
他自己杀了多少虽然心里没数,但是两根长矛折断,两把刀砍折,大概至少干掉十几号人。
即便如此,满地尸首,堆得烽燧顶上无下脚处,大概,除了他干掉的那些,至少也有二十来号人?
所以……
吐蕃人是为了什么,在秋天已经到来,应该加紧撤回去的时候,非要这么大代价,来拔掉他们这个烽燧?
沈乐扶着冰冷的石墙,低头喘息了好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拖开尸体,扒拉柴草,开始点火:
之前的烽烟,已经被尸体和鲜血压灭了,他现在,需要赶紧点起火把,向关城报警!
一炷烽烟,两炷烽烟,三炷烽烟。烽燧里用于点火的藁艾,平时都是捆缚好的,不用额外再去整理,只需要点火。
火光冲天而起。沈乐最后环顾一眼烽燧,开始解身上的铠甲。
已经被砍烂的肩吞,解开,扔掉;
沉重的铠甲,脱掉,换一身轻便的皮甲;
再选了一支还算完整的长矛,一把没有卷刃的钢刀,一张弓,一壶箭,拖着步子迈向远方:
去关城!
去关城!
马匹果然已经没有了,看地上的痕迹,应该是被攻上来的敌军带走了,也不知道是牵走,还是被斩断了缰绳,干脆放走。
沈乐奔下山峦,只跑了一半路,就看到山脚下隐隐绰绰,有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在行进。
他放轻步子,小心爬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侧耳倾听。只听了两句,一股怒气,就腾腾地冒了上来:
“军爷……慢点……求求您慢点儿……小孩子走不动……”
“走不动?走不动就扔了!”
粗声恶气的男子声音大声呵斥。口音十分纠结,是一种吐蕃语、回纥语和唐音的混合语言,也就是当地人才能毫无困难听懂。
一句话说完,小孩子的哭叫声,女人的惊叫声,蓦然高高扬起:
“啊——”
“妈妈,妈妈——”
“军爷!军爷饶命!”
哭喊声,争夺声,扭打声。须臾,重重一声闷响,孩子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阿虎——”
飕的一声鞭响,抽裂空气,抽破血肉。沈乐呼吸一紧,下一刻,一个粗糙浑浊,有些油腻的声音插了进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接下来还得赶路,打坏了,她就走不回去——多带走一个人,就多一分赏赐,没准,能多个婆娘不是?”
“打坏一个怎么了?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娘皮,多半回不去,还得三文不值两文卖给那些秃鹫!”
先前动手的那人粗声回答。停一停,又伸手去抓:
“与其等她死在荒原上,还不如让老子先乐一乐!”
惊叫声,挣扎声,撕心裂肺的哭声,陡然高扬。沈乐脑子“嗡”的一声,一手握刀,一手狠狠抠住地面:
等一等,再等一等。现在贸然冲出去,可能只能救下那女子一个人,也可能一个也救不了:
等他看清楚了这支队伍有多少人,人少的话,没准可以搏一搏,把敌人都杀了,把这些妇孺带回去!
他慢慢地往前爬。借着黑暗掩蔽身形,越过一块石头,越过一丛灌木,再爬过一丛长草。
一边爬,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借助每一块凸起的地形仔细看:
这支队伍大约有两三百人,在山道上蜿蜒曲折,摸黑行进。
绝大部分都是抢来的俘虏,头尾部分,各有一支小队看押,还有一支小队散在当中,来回奔走,呵斥催促:
“也就是三十人。”沈乐默默地点着数字,双眼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这些敌人……如果单对单,挨个来,我有信心做到一穿三十。但是,如果他们一拥而上……”
不借地形,没有战友,五六支长矛攒刺,加上外围弓箭,他敢冲上去就是个死。
想要完美击杀,要么,就是偷袭,要么,就是把敌人分隔开来,分成十人一队,最好五六人一队……
沈乐开始奋力搜索记忆。幸好幸好,这个阿李长久驻扎在附近,对周围地形十分熟悉:
哪里宽阔、哪里狭窄,哪里有道弯,哪里有大石头,他都了如指掌;
这支队伍再往前,最多二里地,就有一个狭窄的道口,山顶上,还有两块房子一样的巨石,高高矗立。
如果能把一块巨石推下山坡,至少能把队伍截成两段,然后,然后……
干了!
沈乐悄然跃起,摸向巨石。在巨石下面扒拉扒拉,扒拉扒拉,掏空一大堆碎石;
再把自己的长矛插到另外一边,摇了摇,感觉能摇动;
再次跃起,赶紧溜到队伍后方,找了个狭窄处,继续开始挖石头。觑得队伍过去一小半,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原谅我”,竭尽全力,往下一推!
巨石轰然滚落。下方山道上,惊叫声,哭喊声,推搡声,怒骂声,一时大起。
烟尘滚滚,人群惊慌闪避,夹杂着粗豪的示警声:
“敌袭——”
到这时候,沈乐再也顾不得掩蔽身形,纵身跃起,张开双臂,大鸟一样向巨石方向纵跃。
下方弦声飕飕,不断有箭支射上来,幸好射得不准,他不用闪避就能躲开。
再撬下一块巨石,看着那石头带着滚滚烟尘,落往山下,沈乐提气轻声,借着烟尘的掩蔽,一起冲了下去!
杀!
杀!
这些过来烧杀抢掠的吐蕃佬,杀掉一个好一个!
嗖!
嗖!
嗖!
一边往下冲,一边连连开弓,一口气射倒两个。紧跟着,就是钢刀翻飞,杀入人群!
沈乐把热流催运到了极致,虽然在这段记忆当中,似乎还不能使用法术,热流对他的力量、体质却有明显加强;
聚精会神之下,阿李的毕生武艺,和他自己的身体素质、铜片给的五禽戏工夫,似乎融合到了一起。
热流循环之下,他虽然没能长出三头六臂,也不能放个火球啥的,却是纵跃更轻快,力量更大,更加耳聪目明……
“杀!”
一刀横过,血泉高高冲起,挥刀砍来的吐蕃人一头栽倒。
“杀!”
一只胳膊带着钢刀远远飞开,沈乐手腕一折一勾,刀尖掠过敌人咽喉;
“杀!”
吐蕃人怒吼着,狂呼着,随手拉了一个妇女,挡在自己身前……
刀锋略停。沈乐纵身跃向侧面,在吐蕃人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又纵跃到他身后,一刀砍在那人脖子上。
骨头碰触钢刀,发出可怕的断裂声,沈乐回手一抽,跟着就是一愣:
没抽动!
卡住了!
“军爷!这里!”
身后一声高叫。他猝然回头,身后一把钢刀,打着旋子飞了过来:
再远一点的地方,正有一个女子双手高举,做出投掷钢刀的姿势……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要是我没来得及避开,这把刀,直接砍在我身上好吧。
沈乐腹诽着,也不敢伸手去抄,拎起那个被他砍断脖子的吐蕃人,举起来一赢。
钢刀端端正正,砸在吐蕃人身上,沈乐赶紧放下人、拔刀、迎上下一个敌人……
“放下刀!不然我就杀了她!”
远远的,火把摇曳,有人大声怒吼。沈乐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吐蕃士兵抓着一个女人,钢刀架在她脖子上。
女人哭喊,挣扎,求饶。对吐蕃士兵求饶,也对沈乐求饶:
“军爷!放下刀——求求你放下刀——我不想死……”
如果只是这样,沈乐还能咬牙扭头。偏偏,女子身下,一个只到她腰间的小孩子抱着母亲大腿,摇摇摆摆地哭喊:
“妈妈——妈妈——”
沈乐愣了一愣。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身后飒然弦响,跟着,一具温热的身体撞了过来:
“军爷!杀了他们!一个人死……好过个个死……”
沈乐回头,却是一个吐蕃士兵已经爬上巨石,张弓搭箭。第一支箭被扑上来的女子挡住,他狞笑一下,又第二次拉开了弓……
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个人死,好过这一群人都被吐蕃驱赶如犬羊,被卖掉,被拖拽上高原——
翻过雪山的上千里路,这些妇孺要死多少?三成?五成?还是更多?
他咬一咬牙,挥刀前冲。冲向抓着女人的吐蕃士兵,冲向被巨石拦在中段,零零散散的那些士兵:
能杀掉一个是一个,能杀掉一双是一双!
“啊——”
被吐蕃士兵勒住的女人被一把推向沈乐。她双手乱舞,本能地想要抓住沈乐,或者抓住她当前的唯一生机;
沈乐也下意识地半侧过身体,左手伸出去扶她,右手紧握钢刀,警惕对面的吐蕃人。然而,还没扶到,一片鲜红,已经浸满了他的视野!
耳边长声惨叫。一注血泉,从女子颈间喷出,迎面喷向沈乐面庞;
紧接着,沈乐腰腹之间狠狠一痛,却是一柄长刀,扎穿女子身体,再笔直刺进他的肋下!
巨大的疼痛,瞬间夺取了他的行动能力。等沈乐反应过来,想要从刀锋上退出,继续战斗的时候,又一柄钢刀,已经恶狠狠砍了下来……
眼前一黑。这次的黑暗尤其漫长,感觉过了能有半天工夫,视野才明亮起来,回到实验室当中。
沈乐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喘过一口气,伸手去摸肋下。
解开铁甲,下方一片平坦,衣服完整,没有任何破损,按了按也并不疼痛:
“是了,这是幻境……是铠甲的记忆……我……”
出乎意料,这次离开幻境之后,他居然并不觉得恶心,想吐,因为杀了人而反胃难受。
他在肋下揉了两圈,又摸了摸全身,确定自己没有受伤,也没有这里哪里的隐患。
再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只过去了不到半小时:
“这个时间,大概都是我发呆掉的……”
这次运气不错,铁甲并没有跳起来拼命抽他,头盔也没有“邦邦”敲他脑壳,表示对他的不满。
沈乐估计,大概他的战斗水准,在铁甲看来,还算能够入眼,和它的原主人比起来不算太差。
不过,也不算特别强:
“喂你怎么又散架了……这是还没有通关?还要我继续挑战的意思?那你也别散架啊!你瘫倒就可以了啊!!!”
沈乐唉声叹气,把铁甲——铁甲碎片,甲叶子,从地上捡起来,挨个儿编结连缀。
全部串好,重新顶盔,披甲,束上腰带。最后,眼前再次一黑:
“站住!站住!——降者免死!”
很好,又回到了最初的节点……
沈乐吸气,吐气,催马进击。第一关没啥难度,不要怂就是干,杀光对方就是成功;
第二关……
晚上一直待在烽燧里没啥用处,事实证明,还是会被敌人偷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么——
沈乐开始了极限操作。手搓陷阱,各种手搓陷阱,落石,木刺,陷坑,翻板……
到自己值夜的时候,就把那些陷阱安排在附近,所有的交通要道上,所有敌人可能爬上来的地方!
我让你们来!
如此坚持了一个多月,终于又到了敌人大举进攻的那个晚上。
这次,第一声惨叫在烽燧下面响起时,沈乐就纵身而起,点燃了烽火:
“敌袭!”
“敌袭!!!”
三张已经上好的弩,五张弓,在烽燧里备好的、随时能往下砸的石头,还有及时点亮的烽火。
当同袍们冲出房间的时候,他们再也不用仓促摸黑作战,而是可以在烽火的照耀下,先射弩,再开弓,再砸石头,一轮一轮,有序作战!
“我叫你上来!”
“我叫你偷袭!”
“杀!”
“杀——”
这一次,摸上来想要拔掉烽燧的吐蕃士兵,丢下二十来具尸体,仓皇而逃。
烽燧里,还活着的五个士兵互相看看,各自脱力地靠墙坐倒,大声笑了起来:
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沈乐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老黄死了,他毕竟年老体衰,在最激烈的战斗中没能撑住;
阿顾也死了,为了救援两个少年兵,替他们挡了一刀;
但是狗娃子还活着,虽然肩膀上挨了一刀,毕竟还活着。等到换防的时候,他大概能够成功提亲,娶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所以吐蕃人为什么忽然打过来?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去吧。”沈乐沉吟片刻,悠然起身。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考虑换甲,而是披上铁甲,长矛、钢刀、弓箭俱全,悄然摸下:
“要给关城发警报,至少得亲眼看一看——”
“我和你一起去。”身边甲叶轻轻震动,赵小胡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这个当地女子所生,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孤儿,此时双眼明亮如星:
“这时候摸哨,多半是下面有大队伍要过。我要去亲眼看一看……”
“我也去!”
“我也去!”
狗娃子和尔朱麻也跟了过来。沈乐轻轻摇头,先把狗娃子按了下去:
“受伤的就别跟了。小胡,你腿伤了,跑不快,你也安生坐着。万一有人再来摸哨,总要有人守住烽燧不是吗?”
最后,他带着尔朱麻,一前一后,悄然下山,摸向黑洞洞的山道。这一次,他们在距离烽燧更远的地方,看到了那支迁徙队伍:
“阿李,我们下去,把他们干掉吧!”
尔朱麻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沈乐俯首看了一会儿,却是慢慢摇头:
“人太少了。你这样……”
他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外族军人点点头,转身向上攀爬。沈乐叹了口气,自己窸窸窣窣,爬向之前撬动过的,那块房子大小的巨岩:
五个人,五个攻击点,应该,能多救出一些人吧!
等沈乐折腾完巨岩,烽燧里的五名军人,已经全数到齐。这一次,沈乐把几个受伤的军人,安排在山坡上面,只让他们负责射箭支援:
“好了!等我信号,我一举火,就开始推石头,然后,干掉他们!”
“干掉他们!!!”
这一次,以三人死伤的代价,沈乐等人全歼那支押运妇孺的吐蕃人,护着妇孺返回于阗城。
看到城池的一瞬间,身上甲叶齐齐跳动,光芒大放!
通关!!!
(本章完)
第598章 唐代皮靴,你这脚力已经超过国足了
第598章 唐代皮靴,你这脚力已经超过国足了吧?
沈乐摊手摊脚地躺在人体工学椅上。
铁甲引导他入内的这段幻境,实在是太过耗神。到现在,他的手臂,大腿,背部,到处的肌肉,还在突突跳动;
呼吸急促,心跳如沸,面前划过一道人影,立刻应激地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滚到地上躲避,或者跳起来挥出一刀。
战斗,杀戮,对人的精神和情绪,影响真是太大。哪怕他只进去了三次,合计战斗时间不超过12小时,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缓过来……
“沈师兄!一起出去吃饭吗?”
麦克风里传来了研究所学生们的高声喊叫。沈乐下意识地弹起身子,停一停,身体才缓缓放松,摆了摆手:
“不了,你们去吃吧。我先躺会儿,回头叫外卖。”
“那——师兄我们帮你带饭?”
“行吧……不要荤菜……”
师弟们嘟囔着离去了。沈乐再次仰倒在椅子上,慢慢闭眼:
“啊……好累啊……要不然今天还是提早下班,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打打杀杀什么的真不适合我……”
以后如果有那种虚拟现实类游戏,让玩家身临其境的,他一定要投反对票,至少也得要求限制感官真实度,比如说,不能超过30%这样的。
玩游戏入迷了,哪怕走在路边看到一个草丛,手指都会下意识地往下按,期待按个回车键能找到什么东西;
这如果是虚拟现实游戏,动手砍人习惯了,现实中看到人也挥刀怎么办?
他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只恨自己刚才嘴太快,让师弟们帮他带饭。这一来一回,至少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回去睡觉……
好累……
正在怨念,身边叮叮咚咚,忽然响起了清冽如泉水的乐声。沈乐勉强往旁边扭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一身鹅黄襦裙端坐身边,低头抚琴;
彩袖飘摇,明明没有十指纤纤,那张瑶琴的琴弦却无风自动。乐声拂过耳际,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呼……”
舒服了……
之前紧紧压在眉头上,压在肩膀上,压得整个人都死死绷紧,随时随地要跳起来反击的那种压力,随着乐声,一点点被抚平,一点点被冲走……
琴弦轻鸣,潺潺如水。很快,笛箫悠扬,加入合奏,把乐声衬托得更加宁静辽远。
沈乐的双肩越发放松了几分,再过一会儿,琵琶声跳跃而来,给演奏加上了几分欢快的烟火气……
“什么情况?”
“那边开演奏会?”
“民乐合奏?”
高水准的演奏惊动了来来往往的教授们。一群老头子在屏幕前面绕来绕去,舍不得不听,又实在是不敢看:
看一眼头晕目眩,看两眼气血上涌,看三眼很想报复社会。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这旮旯,连个心细乖巧的女学生都不容易招到,好不容易招到了,给她指导一下论文,都要把办公室房门大畅四开;
沈乐这边,有五六个七八个女鬼……不管是女鬼还是衣服鬼吧,反正是女的,给他弹琴,吹笛,跳舞,捏肩膀揉腿……
他还一点也没有要避着人的意思!
也是,对方又不是人,只是几身衣服,有什么好避人的?
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沈乐听着音乐,享受着罗裙们的心理按摩,感觉自己渐渐从血腥沙场回到人间;
而另一边的教授们,只好把显示屏关掉,只留下麦克风,不断流淌出优美的音乐……
音乐响了足足一个小时,等沈乐吃完饭,再次开始奏鸣。下午晚些时候,沈乐已经有心情在椅子上坐直,一片片甲叶检查;
第二天一早,他虽然还需要时不时停下来听一会儿音乐,一上午也写了两千字的论文——虽然能不能发表实在天晓得;
到了第三天,沈乐终于整理好心情。走在路上看到过往行人,特别是看到非汉族面孔的行人,不至于应激到拳头攥成握刀形态;
下馆子点一碗羊肉面,熟食窗口点一份白斩鸡,吃到荤腥,看到鸡骨头里的血丝,也不至于恶心,反胃,想吐……
他终于收拾心情,摩拳擦掌,开始下一轮修复工作。这身铠甲,还没有修复完呢,这身铠甲的故事,也还没有看完呢!
大漠上,黑风暴里,那往来不息的厮杀声,也仍然没有止息……
身甲修好了,头盔修好了,腰带,呃,也勉强算是修好了。
沈乐为难地盯着面前压得瘪瘪的两坨,脸皱成一团。怎么说呢,就,实在下不去手……
这两团是靴子吧?
应该是靴子吧?
材质是皮的,哪怕是用排除法,也只能是靴子了,理论上,他只需要把这玩意儿清理干净、回潮、贴好开裂的碎皮、再恢复原形就可以了。
但是,沈乐哪怕不上手去碰它,隔着保管箱和它对望,都感觉一股丰富的,浓烈的,让人印象深刻的味道,直接冲到鼻子里……
这是靴子啊!
是两只战士的靴子啊!
是两只穿了不知道多少年,在沙漠里跋涉,奔跑,战斗,干了湿,湿了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的靴子啊!
这酸爽!
隔着保管箱他已经觉得不太行,这要是拿出来亲自上手,防毒面具真能挡得住这味道吗?
“怎么啦?”
他在保管箱前发了足足一上午的呆,几位老教授来来往往,就看着他发了一上午的呆。
中午打饭的时候,难免关心两句: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要不要帮忙?我们不擅长的话,还是能给你找到指导老师的……”
“暂时不用了!”沈乐努力摇头。修复文物,那是个巨大的深坑,虽然不像生化环材那样一望而知,却也是多少人力物力投下去都不够用。
别的不谈,就说长安要造个机场,地基理一理,挖出来3500座古墓——
这些古墓要一个个发掘吗?
要梳理吗?
要考证年代吗?
有价值的东西,要一样一样修复吗?
有些墓葬,有些文物,在上海这种地方,可能值得拨一批专家去考古修复,甚至专门为它建个博物馆了。
但是,在长安?
大家匆匆忙忙理一遍,不是非常有价值的墓葬,那就,赶紧回填了吧,不要影响到后续的生产……
这等情形,考古和文物修复也是个非常吃经费的专业,多少钱扔下去,都可以直接吞掉,半点水都不见。
沈乐但凡愿意砸钱,皮具修复方面的专家,可以直接飞过来,手把手地指导他修复——
甚至他的母校,都可以直接给他一个博士学位,开题,论文,答辩,统统学校包办都没有难度……
然而沈乐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现在的难点,不在修复本身上面,而是在心理因素方面:
“老师,您是怎么克服一些心理障碍的?有些明明知道是很脏很臭的东西,怎么下得了手去修的?”
“啊,你卡在这里了。”白教授轻轻笑了起来。他放下筷子,摊了摊手:
“很正常的,你只要记住,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就可以了。在土里埋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之前再脏再臭——”
“老白!”
身边啪的一声,一个副教授重重拍下筷子:
“吃饭呢!!!”
沈乐和白教授对望一样,同时闭嘴,埋头扒饭。吃完午饭,白教授带着沈乐在研究所里散步,这才慢慢道:
“埋了几百年的东西,该分解的都分解完了,什么味道都闻不见。无非是心理作用,不理他就完了!”
啊这,还是靠经得多,见得多,强力扛过去吗?
并没有什么技巧之类的?
沈乐有点怨念。白教授悠悠道:
“反正我们做的都是文物修复,就像修复温僖贵妃衣服那次,明明知道上面浸透了尸水,那又怎样?
又不是当法医的那帮人,对付的都是新鲜东西,那味道扑面而来。我们做这个,基本上没有味道的——”
沈乐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事到临头,也只能努力安慰自己:
反正只是鞋,只是鞋,只是鞋。隔壁做田野考古的,做古代聚落发掘的,挖到一坨屎都像宝一样:
不但要恭恭敬敬地供起来,还要在里面扒拉扒拉,努力尝试扒拉出一点种子、一点残骨来,研究当时的人都吃什么……
“多谢指导!我干活去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真到了干活的时候,沈乐还是下不去手。
没奈何,屏住呼吸把两只靴子扔进手套箱,隔着箱子,先开始初步清理: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啊,不好了,感觉更臭了怎么办。
之前只想着扔清洁术可以把靴子的气味去掉,但是没想到,扔清洁术的前提,是要用精神力进行指引——
但是,精神力比起普通人的五感,要更敏锐,更细腻,深入这两只靴子的每一个角落。
更重要的是,五感是独立分开的,你闭上眼睛就看不见,堵起耳朵就能隔绝大半声音,屏住呼吸就闻不到。
但是,精神力是不能分开的,当精神力感知到皮靴的每一个褶皱,每一条裂痕,毫无疑问,它也感知到了上面凝结的味道:
一层层,一片片,干了再湿,湿了再干,在靴子里面浸透、发酵。
清洁术如果不想把它们移走也罢了,如果想把它们移走,那就得先感知到它们,才能处理它们……
“清洁术!”
“清洁术!”
沈乐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打开手套箱,把这两只,或者说,一只半皮靴,捧到面前,以便全神贯注地干活。
皮靴的清理,比腰带、铁甲什么的,要麻烦了许多。
这玩意儿瘪瘪地压在一起,外部,内部,到处都是褶皱和裂缝,需要一点一点,把所有的污物给清理出来。
更麻烦的是,它不像腰带是一根平的,它的鞋面和鞋底,乃至鞋面和鞋帮,都硬邦邦地贴到了一起。你想把它清理干净吧,得把它掰开;
你想把它掰开吧,稍微一用力,它就发出不祥的“喀啦喀啦”声音,对沈乐发出威胁:
我要断了!
我要断了啊!
“啊……真的好麻烦……”
沈乐被这俩破玩意儿折腾得头晕脑胀。身边香风拂拂,一身罗裙飘到背后,伸出长袖来给他捏肩膀,揉太阳穴。
沈乐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它:
“抱歉……你稍微离我远点儿……你身上的香味真的很好闻,但是,掺杂在这臭气里面,就过于地狱了……”
就像在厕所里面点香一样,香越浓,越让人受不了啊!
罗裙默然退开,闪到工作室角落里,开始抚琴吹笛,给沈乐冲到气氛组,帮他加油鼓劲。沈乐远远望着这一片衣香鬓影,好半天,长叹一声:
“还好当初修复你们的时候,你们穿的都是绣鞋,而且一点也不脏……如果全是这种臭臭的皮靴,我……”
我也得修,但是,大概没有这么温柔宁和的心情,修复出来的罗裙,没有这么好脾气了?
罗裙的安慰,其实也是杯水车薪。沈乐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干一会儿,去看一会儿论文;
再干一会儿,再去看一会儿论文。
那些论文当中,虽然没有特别详细的描述,没有深入到每一个细节步骤,但是,好歹也能给他一点安慰:
受这份罪的不是我一个!
前辈大师们,也修过这样的靴子,甚至,修过比我手里这一对,难度更高的靴子!
前辈能蹚出来这条路,我身为一个修行者,我有法术辅助,我难道还走不过去吗?!
沈乐了足足一天,才把这一只半皮靴的外表,全部清理完毕。叹口气,把它再次塞进箱子,加水,加热,轻车熟路地开始回潮:
“我怕了你行了吧!”
“咱们稍微软一点儿,稍微有点弹性,能够承受我把你撑开,我再继续给你清理吧!”
回潮箱的工作非常给力。沈乐耐心等了一天,就感觉这皮靴软了许多,可以把压瘪的靴筒撑开一条缝。
虽然肉眼还是看不见,但是,精神力已经能够触及内部,继续清理,并且把污物挪移出来:
“清洁术!”
“清洁术!”
“清……”
一个一个法术扔出去,这双埋没在时光里的皮靴,一点一点露出了原貌。而沈乐,每扔出一个法术,也都比上一个更加沉默:
“这也太惨了啊……”
去掉那些砂砾,去掉那些盐粒,再去掉那些沾染的污物、腐殖质,皮靴上面肉眼可见,满是风霜的痕迹。
左脚前方,大拇指部位,小拇指外侧,各有一个洞,从向外凸出的形状来看,应该是长年累月穿着,脚趾前顶、踢踹所致;
而脚后跟部分就更加糟糕。上面一层又一层,连续打了几层补丁,几乎每一层补丁都有破洞——
很显然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主人再怎么珍惜地穿着,都止不住它不断的破损……
靴筒就更加不提了。上面一层一层,一轮又一轮,可以看到明显的绳索捆扎痕迹。
鞋帮内部,揉得散碎的衬里上,一层一层,新新旧旧的血渍不断交迭……
看着这些痕迹,沈乐就仿佛看到了一位唐军将士,穿着这双皮靴在风沙中行进。上马下马,长途步行,踉踉跄跄;
鞋子破了又补,补了又破,已经快要不能穿了,还在继续坚持。想要换一双,根本得不到补给……
这双鞋子的样子,比吐鲁番墓葬里出土的皮靴,比甘肃墓葬里出土的南北朝锦靿绣靴,都要惨烈得多。
毕竟,那些墓葬里的鞋子,随葬的时候,大概都是新的,上面并没有多少走路、磨损的痕迹,只有长期埋藏的痕迹;
而这双鞋子上面,主人长期穿着行走的痕迹,却是历历分明……
“唉……你别急,稍微等一等。我加快进度,尽快修好你……”
沈乐轻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这双皮靴、对这整套铠甲承诺。嘭嘭几声,麦克风被连续敲了几下,白教授急不可耐地发言:
“沈乐!沈乐你这双鞋子,能不能留在博物馆里!——这种穿过的鞋子太少了!国内馆藏基本上没有!非常有文物和历史价值!”
沈乐:“……”
我倒也同意你们的观点,我倒也并不是不愿意把这双靴子留给国家,展示给广大观众。
问题在于,我同意,不代表特事局同意,不代表这身铠甲同意,也不代表这双靴子同意……吧……
砰!
一声闷响。沈乐飞快扭头,就看见他摆在桌面上的摄像头,带麦克风的那一个,被靴子奋起一踢,直接砸到了地上……
而那只相对完整的靴子,还以靴尖为支点,来回晃荡,像是对前方的屏幕也不太满意,还要再起一个大脚。
就这一脚的功力,放到世界杯入围赛的赛场上,至少能帮国足进一个球?
“等等!”他飞扑上前,张开双臂,死死按住两只靴子:
“有话好说!不想去我不会让你们去!别踢我的东西!别——别把你们自己踢坏了啊!”
看这一脚,你靴尖上的碎皮,刷刷就掉了一大块,还要我修!
(本章完)
第599章 什么,画皮鬼混到我身边来了?!
第599章 什么,画皮鬼混到我身边来了?!
“啊这,不是我踢的,是那个靴子自己踢的……”
“刚才镜头你们没看到吗?一个靴子忽然放大……”
“总之,它脾气不怎么好,我不太敢放它过去……这样,等我把它修好了,我做一个复制品给你们!复制品可以吧!”
沈乐把两个靴子按回保管箱,咔嚓落锁。放稳显示屏,捡回摄像头,一边插线,一边和对面聊天解释:
“你们也不想这靴子半夜踢人吧……就算不踢伤人,它自己在玻璃柜上把自己踢坏了,也不太好吧……”
几位教授面面相觑。显示屏上一只靴子突然放大,占满整个屏幕,然后视角天旋地转什么的,简直不能更惊悚。
算了算了,那双皮靴,还是让沈乐自己修吧。他们这里,弄个复制品就行了——反正很多博物馆,摆出来的展品也都是复制品,没毛病!
“那……你有任何问题,随时问我们啊!我们自己搞不定,还有业内一大群人可以请教呢!”
沈乐对着摄像头挥挥手,埋头干活。之前已经把这两只靴子拍照、记录完毕,现在,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研究:
“这靴子到底是什么皮啊……”
沈乐拿着放大镜,显微镜,一轮一轮,在两只靴子上反反复复,来回观察。看几眼,回头翻翻图册,再看几眼,回头再翻翻图册……
“沈乐你搞定了没有?要帮忙吗?或者你把照片拍下来,我们来帮你看?”
沈乐:“……”
两只皮靴,能观察的面积已经相当大,奈何这皮靴损坏十分严重。它的表面,到处都是老化和纤维断裂的痕迹,几乎看不到毛孔残存——
要知道,鉴定皮靴属于哪一种皮,方法其实很多,比如触摸手感、测试透气性、进行弯折测试之类。
牛皮手感紧致有弹性,羊皮柔软细腻,猪皮粗糙凹凸不平;
牛皮和羊皮弯折后不易出现折痕,而猪皮则容易形成明显的折痕;
透气性和吸湿性,羊皮高于猪皮,猪皮高于牛皮……
但是这些法子,在这双沙土里埋了一千多年、已经老化到极点的皮靴上,全都不能用。
手感?弯折?就现在稍微柔软一点,可以清理内部污垢的样子,已经是沈乐努力给它回潮过,让它变软一点的结果;
敢去试试它的手感,你敢试,它就敢碎给你看……
没办法,唯一能用的辨认方法,就是观察皮具上的毛孔。牛皮的毛孔细小且均匀,羊皮的毛孔扁平紧凑,猪皮的毛孔圆而粗大,呈“品”字形排列——
沈乐努力看了一堆书,一堆网页,一堆论文,一堆图片,终于把这些区别牢牢记住。然后,到实物上去找的时候……
毛孔……毛孔……毛孔没有了……
对,一只半靴子,一个靴帮,两个靴面,两个靴底,都没有了。
很好,接下来怎么搞?
“小沈啊,搞不定了?”对面,轻轻的笑声,从麦克风里传来。
很明显,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们,光是从他来回翻腾皮靴,来回拖到显微镜底下看的行为,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而且,老教授们秉持着“能够授人以渔,绝不授人以鱼”的态度,绝不把知识喂到沈乐嘴里。他们只是给出建议:
“有篇论文你查一下——《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群三六一号墓葬出土皮鞋保护修复报告》,里面有提到这个问题……”
好……好吧。幸好我还有知网账号,啊不,就算我没有,研究所里也能无碍上知网。
沈乐飞快地研究了一下:
“没有毛孔,放大镜和显微镜看不出皮革种类的情况下,只有借助扫描电镜才解决了这一问题——白教授,你们这里有显微电镜么?”
有肯定是有的。显微电镜这东西,在九十年代,甚至二十一世纪初,还是个金贵玩意儿,top2大学想买都得咬咬牙;
但是近年越来越普及,连吐鲁番学研究院这种偏远地方,都有了显微电镜,敦煌所怎么可能没有?
只不过,同型号的显微电镜,有且仅有一台,要么把皮靴抱出来观察,要么把显微电镜抱进去观察。
无论选哪一种,都要清场,严格消毒,更正,是消除灵性物质的影响,避免它伤害到研究所的师生……
“算了,我还是把它带回去,在我自己的实验室看吧。”沈乐纠结了一会儿,叹口气,开始打包那一只半靴子。
显微电镜这种金贵东西,对稳定性、环境条件极为敏感,哪怕微小振动、温湿度波动也会干扰到准确度。一般来讲,只要落地、校准好,基本上就不再挪动;
一定要挪动的话,必须专业团队拆装,重新安装以后,还要进行光学校准、电子束对中、样品台定位等操作,耗时——数小时至数天。
沈乐觉得,自己不至于要求敦煌所大动干戈。至于把显微电镜里里外外消杀一遍,消除灵性因子的影响,这个也很麻烦,至少要实验室师生全部撤离……
算了算了,显微电镜这种东西,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回家,干活!
显微电镜,他还是用过不少次的,轻车熟路。调整样品,测量,拍照,半点不慌。唯一的问题就是:
“所以谁告诉我,猪皮,牛皮,羊皮,在显微电镜下的照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让我比对一下?”
这个问题,论文上是没有的:论文并没有把所有图片都贴上去。沈乐翻了一大堆资料,连《中国皮革》、《西部皮革》这样的资料都翻到了,也没有找到答案:
人家针对的是新鲜皮革,不是这种在沙土里面埋了很久,已经全部干裂的老皮革……
沈乐想了好一会儿,没奈何,只好向白教授求援。白教授一口答应:
“啊,你要这一类照片啊。没问题,吐鲁番所那边我认识人,我这就帮你要照片去——这点照片,他们还是肯给的!”
老教授的面子果然够大,私下说了一声,没到一天,对面留存的显微电镜照片就发了过来。然而,沈乐盯着照片左看右看,还是不得要领:
“显微电镜下的照片,和显微镜下的,差别太大了啊!完全看不懂……完全看不出差别来……”
他很想再找老教授请教一下,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来回打扰。想了想,摸出手机,打算买点儿皮革自己检验一下,又缩水了手:
网上,包括闲鱼上,卖的都是新鲜皮革,不算太老旧的皮包。沈乐想要的那种,老旧到全部开裂,毛孔都看不见的皮革,完全没有卖的……
唉,另外想办法吧。沈乐仿徨无计,索性放下工作,走出大宅,打算换换心情。他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在南华街上溜达了,这一走出来,才发现周围大变了样:
他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整条南华街死寂,冷清。不算大宅,街上所有的房子,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有人居住,还都是那种无力搬走、或者图便宜租住的;
临河的两条石板路上也没有多少人流,除了老板娘开的天香楼,到了饭点人会多一些,平时基本上没人往那里走。大马路不好走么?
铺着整齐砖石,头顶有树荫遮蔽,旁边有下水道,下雨天不打滑的人行道不香么?
但是现在,整条南华街,人群川流不息,热闹非凡。除了天香楼,河边还开了一溜七八家小店,有卖稻草扎肉的,有卖芝麻汤圆的,有卖灌蛋的,有卖鱼丸的——
沈乐买了一碗芝麻汤圆,坐下来慢慢吃。一颗颗车厘子大小的芝麻汤圆,雪白光润,柔软浑圆,在汤碗里上下沉浮。
轻轻咬一口,浓黑色的芝麻糊直流到勺子里,香味扑鼻,吃到嘴里甜香满口,让人恨不得连碗带勺子全部舔干净——
显而易见,每个汤圆都是手包的,糯米皮也好,黑洋酥内馅也好,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决定了,以后要吃汤圆,就到这家来吃了!什么思念汤圆,什么龙凤汤圆,完全及不上这家店的一根小手指!
沈乐溜溜达达,沿着南华街慢慢走过去。拿小碟子托着稻草扎肉,手拎着稻草仰头去咬;
站在人群里,看老板娘把鸡蛋敲进茶杯当中,用长长的筷子在鸡蛋里塞进肉馅,再把这颗蛋倒进骨汤煮熟。
汤锅边上围了一圈人,七八个手机在跟拍,如果不是怕蒸汽烫到,几乎要怼到鸡蛋上面。等那颗蛋滚熟,轻巧舀起,倒进纸杯:
“给!”
沈乐:“……其实味道也不见得多么超凡脱俗的好,只不过,这个手艺确实值得一看……”
夜幕降临,整条街上流光溢彩。走过小吃一条街,没几步,前面就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循声一看,卢员外正坐在他那家银饰店门口,有模有样地表演打银戒指。
见到沈乐,他很是惊喜地点点头,又扭过头去招呼客户:
“美女要挑一个吗?这里可以免费打名字,打日期,常见文字都能打!”
“给我来一个!我要打‘渣男滚远点,再也不要来’!”
“啊这……您稍等,有几个字,我们这里没有模具,给你手动錾刻可以吗?”
沈乐摇摇头,缓步向前走去。整个南华街,连同两侧的几个巷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旅游街;
或者说,珠溪镇本来就是一个古镇,只不过以前半死不活,官方想要打造旅游产业,却一直没有打造成功。这会儿,却不知为啥,一下子红了起来:
卖银饰的卖银饰,卖古法油纸伞的卖油纸伞,卖皮具的卖皮具,卖酱菜的卖酱菜——那个酱菜店上,居然还悬了个牌子叫“宝芝林”。
之前想要租房子开瑜伽馆的猫妖,健身场所也如愿开了起来,靠墙一排跑步机上,每一台都有人在挥汗如雨。
透过健身房往里看去,里面一间瑜伽操房,猫妖正在带团课做瑜伽,身体拗起,现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往下压!往下压!呼——吸——呼——吸——感受身体内部的力量,感受灵性的应和……”
生意挺好啊。沈乐笑了笑,由衷地为这些店主感到高兴。
他在南华街上转了一大圈,顺脚走到珠溪镇的新城部分消食。一圈转回来已经是深夜,街上人流基本已经消失,整条南华街,呈现出一种格外奇异的情况:
油纸伞在店铺门口上方滴溜溜旋转,月光和路灯光芒透过伞顶,在路面上投下神秘的纹路。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路人想要往巷子里拐弯,在踩到纹路的第一时间,站着愣了一愣,忽然转弯往回走去。
啊这,麻瓜驱逐咒吗?
他自己抬脚往里走,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很顺利地就走了进去。扭头望店里看,店铺里一溜黑影贴边站着,挨个交出什么东西,从店主手里接过油纸伞。
撑起伞的一瞬间,整个黑影就停止扭动,完全凝实,现出形态——有脖子折断,脑袋歪在一边的,有肚破肠流的,有全身焦黑的……
它们撑着伞走了几步,越是向前,身体形态越是正常,很快就已经变得与常人无异。欢呼一声,举伞护身,大步冲出店门。
这是,鬼?
油纸伞是给它们护身,给它们暂时行动能力的?
这家店,白天做活人生意,晚上做鬼物生意?
总之我是看不懂了……
沈乐摇了摇头,继续往巷子里走。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举目望去,那家名叫“宝芝林”的酱菜店,也赫然变了一个样子:
摆出来的货品不再是小酱瓜,小青瓜,大头菜,榨菜,腐乳,各色酱菜。
大酱缸子里翻腾着深褐色的药水,柜台里摆着大小不等的瓷瓶,柜台后面的架子上,真的摆了一排又一排灵芝。
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兔子用后腿站起来,两只前爪捧着单子念诵,柜台里面,一只小鹿来回奔走,叼来灵芝堆在柜台上:
“紫芝一朵,云芝两朵,赤芝五朵……”
咱就是说,咱们就是说,能不能换个取药的方法?
灵芝什么的,用叼的,沾上鹿妖的口水,总觉得有点心理障碍……
再往里走,卢员外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店里空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见沈乐驻足观望,他笑着挥挥手:
“我是卖法宝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没事,没人才是正常的,正好让我腾出空来,设计一下法宝——”
可是,我看你好像是在刷短视频,并没有想要设计法宝的样子啊……
沈乐吸气,吐气,终于想起自己来南华街是想要干什么了。
他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好容易转到那家作皮具的店,就看到一群长得破马张飞的奇怪生物,围住店主,争先恐后:
“这是我的皮!今天刚蜕下来的!只要三百块一米!”
“三百太贵了!你看你都把皮磨破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谁蜕皮不把皮磨破啊!不磨破怎么蜕得下来!这些破洞都是边缘地方,已经很少了,不妨碍你做皮具!”
“谁说的!磨破了,整个力量流动的线条都要出问题!最多给你一百五!”
“老板看看我的皮!红黄格子,罕见配色!只要两百六!”
“我的绒毛,今年春天刚换的绒毛……”
“我的……”
沈乐大开眼界。他耐心等了一个小时,见老板还在和那些家伙讨价还价,耸耸肩,缓步走开。老板一眼看到,赶紧追出来:
“沈先生!沈先生您先别走!我们里面谈!”
店里那群一言难尽的家伙蓦然安静下来。他们死死盯着沈乐,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在以奇妙的方式交头接耳。片刻,忽然一哄而散,把店堂整个儿留给沈乐:
“啊这,不会影响你生意吗?”
“没事没事。”店主抬起头来,笑靥如,脸颊在灯下莹莹发光。等等,这张脸和之前走过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只是气息并没有变:
“这些都是散户,供应一点边角原料,做装饰用的,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沈先生,您想要什么?看看我们这里的包吗?内部扩容2000%,减重50%……”
这个数字,对于科研院所来说,或许很有性价比,很值得他们研究空间规律。但是,对于有钟小妹和黄玉桐随身的沈乐来说,那就一点也不香:
笔筒里,三进大宅里,多少东西放不得,我需要到你这里来买包?
见沈乐笑着不接话,店主立刻转身,向上抬手:
“那沈先生要看看我们这里的守卫吗?放一个在房间里,放一个在屋顶上,别人看着是玩具,有小偷进来的时候,它会主动咬人——”
沈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很好,货品架最高处坐着一排皮质玩偶,有长獠牙的兔子,有怪模怪样的疑似长颈鹿,有裂开嘴大笑的鳄鱼;
所有玩偶都瞪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道是用纽扣缝的,还是用什么珠子缝的,一点也不反光,看上去分外瘆人。
沈乐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往另外一个方向看,那边的皮质玩偶更加稀奇古怪,个个都像是山海经里走出来的……
所以你上货的时候,真的不会把白天和晚上的货物上错吗?
万一普通人买了晚上这种会活过来的玩偶,家里真的咬死人了怎么办?
“谢了,我家有足够的守卫,不用买这个。”他赶紧微笑摆手。在店主来得及继续推销之前,飞快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有点皮具,想请您帮忙鉴别一下是什么皮的,方便我带过来吗?”
“啊,不用!不用!我跟您上门就行了!”店主眼睛一亮,立刻开始动手关店:
“怎么能让您把东西搬过来呢,现在生意这么好,您都没有涨租金,我们不知道有多感谢您——反正路也不远,我跟您走一趟好了!”
沈乐拦都拦不住,只好陪着她往大宅走。走到一半,忍不住询问:
“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旅游街的?”
“也就最近两个月吧?——您在这里,这边就没有谁敢闹腾,大家都乖乖的守规矩。
而且这边离魔都近,交通方便,租金又低,我们开店的也喜欢,来买东西的,也喜欢到这儿来,人气很快就旺了!”
沈乐若有所思地点头。走进大宅旁边的实验室,来到那一只半靴子前面。
这位店主不愧是制皮好手。她甚至不用触碰,目光一扫,就很有把握地判断:
“这是牛皮靴子。底是牛皮,三层完整牛皮,经过了刻意鞣制,让它变硬、变柔韧,可以长久穿着,非常耐磨。”
“鞋帮也是牛皮,这个明显是唐朝六合乌皮靴的做法,用六块皮子制成。鞋帮和鞋面内部是羊皮,靴筒内部也是羊皮,相当柔软。
这个补丁……奇怪,让我想想……是了,这是骆驼皮!大漠里出土的吧?”
她说一句,沈乐记一句,连写带画。等所有内容写完,他一边搜索着适合给店主的谢礼,一边随口问道:
“对了,你走人就要关店,店里没别人吗?还是白天店员看店,晚上你看店?”
“没有雇人啊!店里就是我一个!白天晚上都是我!”店主骄傲挺胸:
“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妖怪嘛,要雇到合适的帮手不容易,要么太弱,都不能一直保持人形,要么太强,太强他就单干了……”
停一停,看到沈乐疑惑的目光,她思考一下,微笑解释:
“你下午看到我一次,觉得长得不一样?——哎呀人家是画皮妖嘛!人类喜欢经常换衣服,我也喜欢经常换皮啊!”
画皮?!
沈乐瞬间驻足变色。聊斋里面画皮鬼的故事,瞬间窜上脑海。经常换皮?
到现在为止,你扒了多少人的皮了?!
噼啪一声,小油灯悬起一团电光,满满威胁,盯住对方。画皮妖哎呀一声,直接蜷缩在地:
“我没害人!我真的没害人!但凡我害过人,特事局也不会把房子租给我——这些画皮,都是我收购了羊皮,蚕丝面膜什么的,自己画的!!!”
(本章完)
第600章 修好靴子要我穿,哪天我修个金缕玉
第600章 修好靴子要我穿,哪天我修个金缕玉衣呢?!
“人家只是想好好做生意好好赚钱而已嘛……”
“辛辛苦苦攒了一百年的钱,好容易能租得起店面……就被喊打喊杀的……”
“电光照一下,差点照掉我一百年道行……”
“沈先生您不要逼我退租求求你了……这个店装修我了好多钱,到现在还没收回成本呢……”
画皮鬼软软地在地上瘫成一堆,从哭诉,到哀求,到啜泣,再到嚎啕大哭。沈乐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举着手机,听对面顾玉林的保证:
“这位顾小姐自己也是受害者,被害之后,得到天台寺僧人度化,期间完全没有害过人。”
“租房子之前我们查过档案,还用问心镜照过,确保她身上没有孽气才签的合同。”
“你放心,她这种类型的存在,特事局要重点监管,隔三差五要走访的……”
沈乐终于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放下心来,再看画皮鬼,就更加尴尬:
“那个……我不是……”
“我知道,你没和我们打过交道,你就刻板印象,听到画皮鬼就想到聊斋。”
画皮鬼啜泣一声,慢慢从一堆伸展成一片,再从一片填充成一个人形:
“没事,我真的没事,习惯了……沈先生您别让我退租就行……涨房租没关系,别让我退租,我好不容易租到这家店……”
沈乐仓皇而走。逃出去五六步,眼看就要到了拐弯处,面前刷的一下,青丝交织成网,拦住去路:
“等等,你们?”
【沈先生,能不能允许我们和她谈笔生意?】青丝飘摇,一袭唐式大袖衫款款向前,敛衽行礼:
【我们也想弄个身体——虽然衣服可以自己行动,但我们也想有个身体,至少有个脸、手什么的,方便开直播——可以面向普通人开直播!】
【我们可以自己支付费用!】
向普通人开直播,你们在特事局申请了吗,得到批准了吗?
你们确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闹出穿帮事件,比如衣服突然脱落了、手和脸当中并没有躯体连接什么的,需要特事局帮忙善后?
沈乐满腹的吐槽欲望翻翻滚滚,几乎要满溢出来。画皮鬼已经再一次塌落下来,变成一片影子贴地飘动,插到沈乐和罗裙们之间,再次立起:
【我愿意!我非常愿意!我可以给你们挨个量身定制!提供全方位售后服务!以旧换新!人多还可以打折!
——三个人以上打九折,五个人以上打八折!】
沈乐哀叹一声,胡乱挥挥手,掩面而走。身后裙裾飘摇,罗裙们一窝蜂涌了上去:
【我要定制一个瓜子脸!】
【我想要鹅蛋脸!】
【我画出来模样,你能照着制皮吗?】
【能不能把脸部空下来,留给我自己画?】
喂,你们悠着点啊。难道你们也要学画皮技巧吗?
我不想家里多几个画皮鬼……
【老板别担心,我看着她们,不会让她们闹幺蛾子的!】小油灯及时闪了闪:
【放心,这个家里,一平方厘米的人皮都别想进来!】
啊,还是小油灯最好了,真是贴心。沈乐抬手虚抚一下光团,扬声道:
“那你们慢慢谈好了。替我招呼一下客人——对了,第一单还是我来付钱吧,一人一套,就当员工福利了!”
【老板万岁!】
罗裙们欢呼起来,簇拥着画皮鬼扎进一间空屋子,不知道折腾什么去了。沈乐摇摇头,也只能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作间,开始奋力干活:
画皮妖不愧是皮具制作大师,对各种皮件的感知非常到位。
这次上门服务,她不但帮沈乐辨认出来了各种皮子,还顺便给他画了张图,说明了一下这两个靴子的制造方式:
六合乌皮靴,是由哪几块皮子分别裁制,以怎样的方式缝合在一起;
先缝哪里,后缝哪里,哪里和哪里相互连接,哪里是单层皮,哪里是三层厚皮,哪里是一层厚重的外皮,再加一层柔软的内衬……
这样讲过一遍以后,沈乐动手拆解起靴子来,下手丝毫不虚。他耐着性子,先从靴帮开始拆,一个针眼一个针眼,抽出坚韧的麻线;
麻线抽完,靴靿前片和后片各自分开,安稳地倒在桌面上。沈乐先不管后片,把靴靿前片和靴面之间的麻线仔细抽下来,抽得满头是汗:
这前片和靴面之间,是套接缝合,很有一点技巧,需要小心翼翼地拆开。稍微缺乏一点耐心,手下一乱,这靴子就敢碎给你看……
对了,靴靿后片和靴底,也是直接缝在一起的。为了能固定在坚硬的靴底上,缝线特别牢固,穿得特别结实:
而把这些麻线拽出来,也特别痛苦,用力小了根本拽不出来,用力稍微大一点,麻线敢直接碎给你看……
沈乐吭哧吭哧,忙了能有两个小时,才把这些皮子一点一点拆成零件,摊平在桌面上。
停一停,先不急着去修这些皮子,而是把麻线一根一根理清楚,扔进玻璃水槽里铺平,再哗哗往里倒营养液:
“生长!”
“生长!”
几道绿光下去,那些干结的,碎裂的,强度已经非常一言难尽的麻线,精神抖擞,快速生长起来。
沈乐紧紧盯着它们,确保它们只是向前生长,增长长度,并没有突然长成一棵植物,甚至抽出叶子、抽出枝干。
好一会儿,捞出生长到足够长度的麻线,再挂上架子、晾干,等着捻制、涂蜡、做出一根一根漂漂亮亮,长度足够的麻线。
这边处理完,估摸着大概可以用了,卷起袖子,去处理皮靴上面拆出来的皮料:
从头到尾,再扔一遍清洁术,然后照样浸到丝素蛋白溶液里,狂扔生长法术,让它们自行生长,回复弹性和柔韧。
眼看着皮料一点一点恢复柔软和光滑,那些交错的裂痕与起翘,全部安静归位,沈乐才松一口气,继续研究下一步的修复:
“喂,你是想修复成完整的新靴子呢,还是想要保留你原来的样子——就是刚刚被埋进去,埋到风沙里的样子?”
理所当然,并没有人回答他。沈乐也不气馁,把那身完整的铁甲整体搬过来,搬到工作台旁边,让它们和皮靴尽可能地靠近。
这一次,再往上扔生长法术,皮靴,或者皮靴的部件,有了明显的反馈:
有些部分,比如皮靴尖端和边缘、破损的破口,微微腐烂的部分,开始缓慢生长,直到腐烂完全消失;
但是,靴帮处的灼痕,靴底磨损的痕迹,乃至靴子内侧,被长期穿着产生的自然变形和损坏,它是一点儿都不带改变的。
仿佛,这双靴子也想用如此方式,纪念自己的最后一任主人……
“我知道了……知道了。”沈乐双眼半睁半闭,喃喃自语,如同在和靴子沟通。好半天,他睁开眼睛,指尖盈盈绿光悄然消散:
这皮靴表示“不要了”,它表示“该补的都补上了”、“该保留的都保留好了。”
既然它不肯再生长,沈乐也就由着它去,把它晾干,准备重新合为一体。
浸泡过、重新生长过的皮子十分柔软,含水量丰沛,还需要重新鞣制一遍:
“所以当时是用什么工艺鞣制的?有人能告诉我吗?”
不好意思,没有,沈乐只能靠自己去拼命查书,查资料。古代鞣制皮革的工艺,有硝鞣法,有烟熏法,有用植物鞣制法,还有漆皮法;
但是,具体到唐代西域地区的六合乌皮靴,到底是用什么法子鞣制,这个嘛……
“我都是用脑子鞣的啊!”
沈乐在大堆大堆的显微电镜照片、能谱分析结果、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结果和组成成分分析结果当中不可自拔。
好容易冒出头来,诚恳请教画皮妖,得到了以下答案:
“那,脑子……用脑子来鞣制最方便了!控制用量特别简单,好用!”
这位得到了大笔订单,成功混进了沈乐大宅,正和罗裙们没日没夜在一起讨论方案的画皮妖,开心地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眼睛闪亮亮的:
“而且鞣出来的皮特别柔软,特别细腻,用来做脸模,非常方便!”
说得好像你有脑子一样……
沈乐默默翻了个白眼。画皮妖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
“很简单,一只兔子,就用兔子自己的脑子鞣,一只羊,就用它的羊脑鞣,一头鹿,就用它的鹿脑……”
“所以每一只动物,都有刚好够用的脑子,来保住它的皮子吗?”
沈乐翻出了第二个白眼。身边啪啪啪啪,鼓掌声连响,却是罗裙们快乐给他当气氛组:
【老板你升华了!你这个双关语,用得特别好!】
奈何我现在手里拿到的只是皮子,并没有脑子——啊不,并不是从活动物开始干活。
沈乐再次诚恳请教,画皮妖侧头想了想,给出了第二种方案:
“用烟熏做出来的皮子厚重,结实,耐磨防水。用硝鞣出来的皮子柔软透气,但是不防水,哪怕是大圣的虎皮裙,走了硝也不能穿了——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看,不同部位,用不同方式加工?”
我谢谢你啊!
沈乐卷起袖子,老实干活去了。想了想,索性先不做修复工作,而是从裁切皮子开始,自己做一双皮靴出来:
反正,他也答应过了,帮敦煌所那边做一双复制品,不是么?复制品反正可以无限次失败,做坏了也没关系……
沈乐用很优厚的价格,从画皮妖那里买到了足够的皮子——画皮妖卖给正常人的手工皮具,也需要牛皮、羊皮这些正常皮子。
接下来,他又是收集松枝,又是生烟点火,把厚重的皮张挂在火堆上面慢慢熏;
又是把皮子浸在芒硝溶液里,不断揉捏,让它“吃饱”了芒硝水,再拎出来晒干。
来回三次,刮掉皮子上的浮硝,把“吃硝”后的皮子放到温热的油里,让油不断渗入皮子,再拿出来阴干……
“啊,真的好麻烦啊……”
他做一会儿,就甩一会儿手,站起来走两圈。哪怕戴着厚重的手套,也总觉得芒硝会从手套里渗透过来,粘在自己手上,手指总是滑腻腻的;
温热的油哪怕只有四十度,也会让他胆战心惊,生怕那油爆开一个油,溅到他自己脸上。
硝制完毕,按照乌皮靴现有的皮件大小,打版、裁制、捻线、缝合,每一道工序,都忙得他满头大汗:
“这牛皮底也太难刺穿了……”
【沈乐!闪开!让我来!】
沈乐一闪身,耳边风声飒然,小墨斗指挥着一根锥子全力向前,利箭般刺穿了三层牛皮……
“我说,你动作也太快了吧?万一我来不及躲,这被刺穿的岂不是我了?”
【不会的!我看着呢!你没躲开,我不会让它发动的!】
墨线飞舞,铅坠引导着锥子上下翻腾,须臾,牛皮上面,就多了一排小孔,均匀完整,看着十分妥帖……
沈乐:“……”
要不然,穿线、缝合的活儿,您也帮我干了?
【那不能!那还是你自己干!我缝出来的东西,会有怪异的!】
行……行吧。沈乐勤勤恳恳,顺着小墨斗给戳出来的洞,一片一片穿针引线、拉紧麻线。
小墨斗还要在旁边喊:
“顺着势拉!不要歪着拉!——看,后面打结了吧!等等!不要拉那么紧,皮子会皱起来的!!!”
就好像,不管我的手艺提升到什么程度,总有一个领域是我的短板,小家伙们总能挑出点毛病了……
他感觉自己双手都要扎出七八十个洞来了,好不容易,才缝好一双长靴。缝完了,再去戳洞,去磨损,去割裂,在上面制造残旧的痕迹:
左右两只靴子,靴尖都有两个大洞,是穿着它长期赶路的人,一天天踢出来的。
制造这个痕迹,要做出和人脚同样形状的模子,撑在里面,一下一下往前顶,往前踢;
左边那只靴子,靴帮断了一大半,不知道当初遇到了什么。但是,看那痕迹大部分平滑,少部分撕裂,像是从半当中割断——
那就在断裂位置戳上一刀,然后连撕带割?
两只靴底,都有极大量的磨损痕迹。沈乐的做法是,找来做耐磨试验的仪器,把靴底疯狂打磨:
“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小时……我去,这靴底,至少也徒步走了几千公里了吧?糟糕,三层都磨穿了!”
没啥可说的,把鞋底拆开,换皮子,重新打磨吧。之前那靴底,才磨损了一层半,最里面那层有形变,但是到底没有磨到……
如此磕磕碰碰,来回折腾,废掉五双鞋子,才做出了一双完整的、和原版基本相似的、能够拿去当复制品的六合乌皮靴。
沈乐这才转换方向,开始对付原品:
缝合,缝合。缝合完了,还要用专门的轻木做鞋楦,垫在里面,让刚刚回潮变软,还没有足够强度的鞋子不至于变形塌陷;
再寻找合适的皮子,剪出大小合适的碎片,缝在,不,用生长法术拼合在破洞处。
碎片和原本的靴子,一眼就能看出显著不同,能看出是后面补上去的。
皮靴倒也不反对,乖乖地让沈乐给它们拼合完毕,一双半靴子,拼合成两双;
最后,看着鞋子基本上定型了,就用布塞上,做成软质鞋楦,填塞进去,让靴子妥妥当当地立在原地:
“好啦!终于修复完毕了!——来看一看,你满意吗?”
沈乐用托盘小心捧着两只靴子,把它们捧到挂盔甲的架子旁边,弯腰放好。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一遍,摸出手机来拍照:
不错不错,盔甲满意不满意且不去说,反正他挺满意的。这一双六合乌皮靴,黑油油,闪亮亮,形状挺括,稳稳立在铁甲底部:
如果把标准放低一点,比如放低到罗裙那样的话,差不多也是完整的一身,可以自个儿起舞……了……
了……
“有啥不满意你说啊!”沈乐左躲,右闪,举起双臂招架,摸起一大张皮子拦在自己面前:
“你直说啊!你不会说话你还会写字吧?你不要老是踢我!阿嚏!”
靴子腾空而起,一个倒踢紫金冠,靴底朝上,靴筒朝下,悬在沈乐脑袋上。晃动,晃动,剧烈晃动——
把靴筒里面的软质鞋楦拼命“吐”了出来,当空撕碎。纷纷扬扬的,大雪似的飘落下来,呛得沈乐连打了两个喷嚏……
等他好容易拍掉一头一身的,就看见头盔上下翻飞,铁甲张臂环抱,虎视眈眈地围在他身边。
想要退一步,往后一仰,差点儿绊倒:
“哎哟!什么东西!——你凑在我脚边干什么?你是想让我穿吗?”
乌皮靴弯了一下靴筒,又弯了一下,又像鞠躬,又像点头。
沈乐真是恨自己把它鞣制得这么柔软,小羊皮的靴筒别说弯折到180度,想打个结,估计都能做到——
“别了,你是我修好的文物,这年头有谁穿文物的?真以为是龙袍谁都想穿吗?——靴子修好了要穿一下,改天我修一件金缕玉衣……”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话太不吉利,还是不要讲了……
两只乌皮靴一起围堵到他身边。一只不停弯腰,反复示意;
另一只“啪嗒”一声躺倒,把靴筒开口处凑到沈乐脚尖,蠕动着往上凑。
看那样子,沈乐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稍微抬起脚尖,乌皮靴就能替他套好……
“天底下的鞋子都能这样穿就好了……”沈乐被它们缠得没办法,坐倒在椅子上,抬腿去脱室内便鞋。
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乌皮靴这么热情,后面肯定是在作妖。
但是那有什么办法,自己修好的靴子缠着你让穿,哭着也要穿穿看——大概率,它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一定要告诉我……
沈乐唉声叹气,抬了左脚抬右脚,让靴子努力套到他脚上。刚刚穿完,头盔快速飞过来,“啪嗒”往他脑门上一扣;
停一停,铁甲也跟着过来,咔咔往他身上套。
只一小会儿,沈乐身上就扛了二三十斤的重量,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被铜片加强过,面对这个架势,还真要腿软一软。
“好吧,我准备好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来吧……”
沈乐喃喃。而铁甲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眼前一黑,再次把他拉进记忆当中:
这一次,黄沙漫漫。
沈乐手扶城头,举目望去,瞬间就是一惊。和田河,这还是和田河么?
这条收集了昆仑山融雪、在于阗城外奔流而过,又穿越沙漠,直到龟兹的和田河,记忆中,在于阗城下的时候,一直是滔滔碧波,河面宽阔。
然而这时候,整条和田河的河面宽度,已经缩小到原来的不足三分之一,露出了大片大片干涸的河床;
而于阗城外,曾经是一望无际,几乎可以延伸到天尽头的良田,此时,也只剩下了有气无力的一小片……
这么点水量,这么点田地,养得活多少农人?又养得活多少牧民?
吃不饱,要饿死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要出事!!!
脑海里反射性地窜起这个念头。还没想明白,背后脚步声急,肩膀让人重重一拍:
“阿李!将军叫你!”
“啊,我立刻就去。”沈乐收回视线,匆匆转身。下城头之前最后一瞥,远处烟尘大起,似有队伍迤逦而来……
那是什么队伍?
牧民?
沙匪?
还是——援军?
于阗城并不算大,沈乐从城墙到将军的营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一脚踏进大帐,触目就是将军一头雪也似的白发,和依然宽厚,却已经有些伛偻的脊背:
“阿李,”将军并未转身,依然负手面对屏风,和屏风上悬挂的地图:
“你随我多少年了?”
沈乐飞快地整理记忆。今年是哪一年?今年到底是什么年号?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几十年了。将军。”他含糊回答。将军也不在意,缓声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阿李,我有个重责大任,要交给你,你敢接么?”
(本章完)
第601章 穿越大漠我的选择错了吗?什么,我
第601章 穿越大漠……我的选择错了吗?什么,我还要继续走?
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
只有我才能完成么?
沈乐拼命转动脑筋,努力梳理这个身体的记忆。从那次吐蕃入寇,侵犯烽燧,掠夺人口,已经过去了……
五年?
十年?
啊,已经十年了啊。十年坚守大漠,十年音信难通,十年时间,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已经满面风霜。
十年时间,眼看着吐蕃,回纥的势力越来越大,唐军从中原得到的支援越来越少,渐至于无。
到现在,只能安西、北庭,两个都护府互为犄角,互相支援,才能勉强支撑住,在群狼环伺的西域,保住大唐一脉……
他双臂一抱拳,大声道:
“将军!标下宁死,也不负将军所托!”
“好——”
那位将军豁然转身,一掌拍在面前几案上,整个条案轰然震了一震:
“我命你带一什人马,北上龟兹,面见大都护。然后,与大都护派遣的人马合兵一处,去——长安!”
沈乐轻轻一震。或者说,沉睡在这个身体里的,属于阿李的灵魂,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自从永泰元年,他们这群人随大都护巡抚河西、安西,被迫滞留安西开始,都护府几乎每一年,都设法向长安派出使者。
然而,凉州陷落,武威陷落,整个河西走廊,全都被吐蕃人攻陷——
所有的使者,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到达长安,只知道,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一个人回来。
沈乐一时屏息。将军已经盯住了他,锋锐的双眼,目光几乎要射到他心底:
“阿李,我知道去长安很艰苦,很危险,甚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活着回来。但是,向长安报信,一则是人臣本分,再则……”
他长叹一声:
“安西军难啊……太难了……如果能得到长安的支援,哪怕是只言片语,我们,也能聚拢人心,多撑一段时间……”
沈乐默默低下头去。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膛隆起,平伏,轻声道:
“标下愿往。”
希望这次能顺利出发,顺利回来……记得安西派过去的使者,似乎有一支,是顺利到达了长安的……
十个人。
十人一队,以沈乐为首,踏上漫漫征途。一头扎进沙漠,唯有流量越来越小、接近干涸的和田河,一路陪伴着他们:
“队正!这里没水了!”
大家顺着河流奋力赶路。从于阗到龟兹,八百里大漠,他们不说闭着眼睛都能走通,却也已经走了十来次:
哪里有水源,哪里有绿洲,哪里可以扎营,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然而,这一回北上,河流却是越来越窄,到了今天的宿营地,干脆已经没水了!
“挖!”
沈乐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下了命令。
他从骆驼背上解下一把铲子,绕着宿营地缓步走了一圈,又在干涸的河床里走了一圈,在一丛红柳树扎根的沙丘边缘,直接一铲子挖下去:
“挖井,取水!”
三把铲子一起围了上来。沈乐一声不吭,埋头干活,一边干,一边暗暗感谢之前在考古工地积累的经验:
没这些经验的话,只怕他挖沙土的姿势都不对,到时候干不了多少活,却又累得半死。
然而,身边两个士兵,却是一边埋头苦挖,一边嘀嘀咕咕:
“怎么才走进去两天就没水了……”
“这个季节,总要走到第六、第七天的时候,才会没水的啊……”
“这次真能走得出去吗……”
“肯定能的。”沈乐头也不抬,坚定地回答:
“我们一人双驼,带足口粮,至少能坚持一个月。之前走过好几次,只要半个月就能走出大漠……
就算要掘井,最多也就多五六天,肯定能出去的!”
他一铲一铲,重重插入沙土。铲到一尺左右,沙土开始有点沉重;
铲到两尺,沙土颜色,和旁边的沙丘表面,肉眼能看见不同;
铲出三尺深井,底部的沙土,捏上去已经湿漉漉的,眼看就要出水!
“谢天谢地!”两个埋头铲沙的士兵惊喜出声:
“出水了!出水了!”
能挖出水,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众人耐心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可以轮流喝水、轮流装满水囊,再把骆驼牵过来饮水。
往后几天,水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比一天难挖。第十天,夜色下努力挖两个时辰,挖出的井足足有一人深,也都挖不出水:
“怎么办?”
九道目光落在沈乐身上,眼巴巴地盯着他,期盼他能拿个主意,下个决断。要换个地方挖吗?
要连夜赶路吗?
要宰骆驼吗?
沈乐闭上双眼,努力调动体内的热流,努力想要拓展自己的精神力。一遍,两遍,并无所获:
这个铜片,虽然能让他拥有比较强的体力和耐力,力量更大,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却不足以让他在沙漠里施法聚水。
甚至,他的精神力都无法扩展出体外,感受不到半点水汽的方向……
“再坚持一下。”他声音低沉嘶哑,尽量保住一点口腔当中的水分,不让口水蒸发出去:
“我们还有一半路要走,现在就宰骆驼,我们撑不了那么久,或者,就得抛弃我们携带的东西——”
他目光缓缓移动,从二十头蜷曲四肢,卧在沙丘下面的骆驼,和骆驼身边卸下的行李身上掠过:
穿越沙漠,哪怕一人双驼,行囊都已经尽可能地精简。在沈乐看来,真的找不到多少可以去掉的东西:
一人一身铠甲,一张弓,一壶箭,一把横刀,一把短刀。一包肉干,一包馕饼,两个水囊——
还有,一人一大包,要送去长安的信件。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而安西四镇的士卒,和家乡隔绝,已经至少十年。
每次派使者去长安,几乎所有的士卒,都自己或者托人撰写家书,送到使者手中,切切托付他们寄给家人——哪怕,等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样吧。”沈乐吸气,吐气,长长一叹:
“把盔甲留下吧。盔甲都留下,弓箭留下一半——旱成这样,周围估计也养不了太多马匪,我们冲到龟兹就赢了……”
他们找到了一丛红柳树,把盔甲打成一个包,埋在下面,做了记号。衣服摊开,包裹解开,包裹皮铺在沙坑顶上,好容易收集了一点点水,只够每个人润润嗓子。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还是挖不出水。一行人靠着杀骆驼,喝骆驼瘤胃里的水,喝骆驼血,勉强又撑了两天。
第四天,他们在星月光芒下,高一脚低一脚,勉强走了半个时辰,突然,沈乐座下的骆驼昂起头,鼻孔翕张,用力嗅了几下,猛然飞奔起来!
沈乐拼命往下一扑,抓住驼鞍。骆驼全速奔跑起来,可比马匹要颠簸得多,感觉完全不顾及背上的人流——
和前些天驮着他们,在沙漠里慢悠悠走动完全不一样,沈乐感觉自己都快要被颠飞出去了。背后,一个老兵放声大喊:
“有水了!有水了!!!”
有水了!
沈乐也是一喜。他把头埋在骆驼脖颈后面,由着这大家伙带他飞奔,甚至还试探着让热流涌到掌心,涌入骆驼体内。
有没有用处不知道,总之,那骆驼跑得停快,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铮!”
一声弦响,跟着,就是同袍的长声惨叫。沈乐全身一凛,反射性地拔出横刀。眯着眼睛向前看去,几头骆驼遥遥站在沙丘上,驼背上,有人张弓搭箭——
“马匪!”
“马匪来了!”
大家的盔甲都留下了。
弓箭留下了一半。
十个人,只有五张弓,对面沙丘上已经站出来了五个人。沈乐一时间恨得眼睛都红了,死命一勒骆驼,把它往沙丘方向圈转。
骆驼长嘶,却不肯转向,闷着头往前跑。沈乐一咬牙,纵身跳下驼背,张弓搭箭:
嗖!
嗖!
嗖!
一边飞奔向前,一边连发三箭。很遗憾,三箭并没有一箭成功,都没有射中敌人;
运气不错,那三个敌人忙着躲避,也并没有来得及射箭,或者一拉弓就射飞了。眼看对方的骆驼冲向近前,沈乐站定在原地,屏息拔出横刀——
这沙漠之舟,真是太高大了!
步兵对骑兵,下对上,心理压力,简直拉满!
但是那有怎么样——我有内力,有超过常人的力量和耐力,最重要的是,我是在一段记忆当中,大不了扔了这条命,重开一次!
杀!
千钧一发之际,他侧移两步,让过骆驼。纵身跃起,横刀掠过马匪颈项,拉出一道血泉。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神就是一凝:
沙尘滚滚。沙丘后面,铁蹄如雷,一口气冲过来二三十号马匪。沈乐强提热流,在骆驼群里纵跃来去,一边战斗,一边大喊:
“别过来!”
“你们别过来!”
“跑!跑!!!”
然而并没有战友听他的命令。惊呼声,大吼声,刀剑相击声,骆驼蹄子踩断骨头的骇人声音……不断响起。
沈乐全神拼杀,直到眼前猛然一空,身边安静下来,才发现骆驼都已经去远,周围横七竖八的,全都是骆驼、马匪和战友的尸体……
只剩他一个人了。
再一次,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沈乐仰面朝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甚至来不及悲痛,就开始搜罗骆驼身上携带的水囊。
举起水囊,痛喝一遍,仔细看过所有同袍的尸体,整顿弓刀,高一脚、低一脚,往北走去……
那里有水源。
那里有骆驼。
那里——有仇人!
他按了按胸口深藏的军书,顶着黯淡的星光,奋力赶路。五里?
十里?
十五里?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前方的夜色中,亮起了一点篝火光芒。沈乐屏住呼吸,弯腰伏在沙丘后面,听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借着沙丘的掩蔽行走:
夜风吹来了复杂的气味。泉水的湿气,骆驼身上浓厚的骚味,烤肉美妙的味道……还有……还有……
还有沙丘上面,围坐着的一群马匪。此时此刻,他们正翻动着驼包里的物品,烤着肉干,煮着饼子,一张张撕开家书,怪声怪调的朗读,然后怪叫着把家书扔进火堆:
“父母大人膝下:儿在于阗一切安好,已积功升为云骑尉……哦豁,是个云骑尉哎!老曹,你怕不怕那家伙来杀你?”“
“我可怕死了呀!”
那个“老曹”张开一口黄黑相间的烂牙,格格一笑。劈手夺过家书,拿来擤了一下鼻涕,直接扔进篝火。
问话的人也不以为忤,又抽了一封家书来读:
“张十六敬奉娘子妆前……居然是个有老婆的!可惜抢不到手……”
沈乐屏住呼吸,慢慢拉开了弓。这一伙还有四五十人,他未必能一口气干掉,原本,悄悄离开,偷一匹骆驼直奔龟兹,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战友们的家书在这里,怎么能不管不顾?反正大不了重开,重开还能尝试救回来那9个同袍,上了!
这一战打得异常艰苦。以一敌众,周围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哪怕是沈乐,打到身边一空的时候,身上也添了七八条口子。
他在星月光芒下以横刀拄地,茫然四望:
“还有……一,二,三……十一,十二……12匹骆驼,周围有泉水,我……我能走得出去吗?”
走不动也要走。哪怕马匪会再次卷土重来,然后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拼命向前。
沈乐磕磕绊绊,感觉串成一串的骆驼,死了命地走到龟兹。然后,刚刚喘了口气,喝饱一肚子水,就挨了当头一棒:
“啥?还要绕道?”
“是的,要绕道。”接见他们的安西都护郭昕,昔日带队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个丰姿英伟的青年,此时已经两鬓斑白。
但是,挥舞着手臂指向地图的时候,眼里还是光芒粲然,举头见日,如见长安:
“最近我们和回纥的关系稍微好了一点,可以从回纥绕道了。虽然还是远,但是,能走,”
他遥望北方,目光坚定:
“拜托你们了!”
回纥……
那要走多远?
(本章完)
第602章 长安!长安!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
第602章 长安!长安!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
回纥。
走回纥道。
走回纥占领区——现在关系缓和,勉强可以算友军了,但是,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翻脸,什么时候又把使者扣下……
两千里路。
要翻越天山,再翻越阿尔泰山脉,还要翻越阿尔泰山。要走过吐鲁番盆地,还要穿过茫茫草原。
一路上,大段大段,都是荒漠、高山峡谷、草原、戈壁,都在和自然与人体的极限抗争。
难走得很,是一条需要付出生命来走,才能走到的路。
难走也得走啊!沈乐摸摸怀里的军书,再望望骆驼背上,高高耸起的大包,下定了决心。
于阗派过来的使者,只有他一个人到达了,那些士卒的家书,虽然被烧了许多,但是他还抢回来一半。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些珍贵的家书带出去,带到长安!
他在龟兹把骆驼换成战马,加入队伍。于阗,龟兹,焉耆,疏勒,四镇队伍集齐,领了文书、旗帜,拜别大都护,踏上茫茫征途:
先从龟兹东行轮台,再东行焉耆。这一段是沈乐走过的路,当时乘越野车西行,几个小时就到了,只觉得山川壮美,动人心弦;
这时候骑着蒙古马晃晃悠悠,在两山之间前行,面前的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头。要走几十里地,才能在石头缝里,找到一点可怜巴巴的泉水;
风稍微大一点,就让人分分钟目睹什么叫“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还行,今天的风不算大。”撑起羊皮帐篷,缩在火堆前面,轮台过来的士卒咬着一块肉干,用唾液慢慢润湿,含糊不清地感慨:
“风大的时候,这种帐篷根本撑不起来,只能躲在大石头背后,裹紧羊皮……”
就这还不算大啊?
沈乐咋舌。地面上,一层灰白色如同水流,肉眼可见地随风而动;
拳头那么大的石头,贴着地面辘辘滚动;
指甲盖大小的碎石,甚至已经飞了起来,啪啪地砸在大石头上!
刚刚他到帐篷后面去解个手,屁股上都被敲了好几下……
但是,从龟兹到轮台的这段路程,已经是最好走的了。过了轮台,到了焉耆,再北上翻越天山的时候,从向导到士兵们,才人人都紧张起来:
“小心!”
“这段路要千万小心,每一步,都要踩稳了走!”
“咱们已经选了最合适的季节,这个时间不会有融雪洪水,也不会大雪封山。但还是要当心!
山里气候怪异,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闹幺蛾子!”
“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去追逐野兽……”
向导一个一个嘱咐着。沈乐俯下身子,给自己勒紧绑腿,嗯嗯地应声。向导还不太放心,翻翻背篓,取出一个袋子,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小袋:
“山上的路难走,越往上爬,就越气喘的厉害,到时候头晕目眩。这药你们拿好了,实在挨不住的时候,就含在嘴里慢慢嚼!”
沈乐解开袋口皮绳,捻起一片来看。手里的药物像是某种树根或者草根,大拇指粗细,外皮黑棕色,切成一片一片,断面有淡红色环纹:
这是红景天?
倒是对症,也就是说,他们这次,要爬三千米的高山……
唉,还要顶过高反。
这一路好难啊。
一群人跟着向导,在山里曲曲折折,不断北行。
地图上看着只是一道横线,真到了翻山的时候却是崇山峻岭。
沈乐拽着马匹,弯腰俯身,一步步踏在崎岖的山道上,帮助马匹前行。向导一边给他们领路,一边忍不住絮叨:
“前面到山顶就有个歇脚的地方,唉,原来有个棚子,大家路过,都会顺手修一修。现在不行喽,走的人越来越少,棚子倒了,也修不起……”
唉,安史之乱以后,丝路被吐蕃占领,能走通这条路的商人越来越少。
这条路,这条从安西都护府,通往北庭都护府的路,只有传信的士卒,和少得可怜的商人偶尔走一走,偶尔维护一下。
沈乐叹着气,帮助马匹拐过一道弯,又拐过一道弯,一抬头:
“怎么还有那么多山啊?!”
说好的翻过山就是高昌故城呢!
这面前,一道又一道的山梁,一眼望不到头似的!
好在歇脚的地方终于到了。坏消息是,那个棚子确实倒了,不但倒了,木头都朽烂了,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
好消息是,棚子范围内,好歹还是一块平地,能让人稍微坐一坐,歇一歇;
坏消息是,哪怕想要坐下来,都得先把烂木头荒草规整一下,不然草里的蛇虫,分分钟给你颜色看;
好消息是,归拢的烂木头荒草,勉强可以用来生火,给大家身上添一点暖意;
坏消息是,暖意有,但是不多。山风倒是不大,然而没用多久,流云轻雾就飘飘地卷了过来,把一行人全都裹在湿漉漉的白雾当中——
沈乐反射性地打了个冷战。下一刻,一个粗粝的皮质酒囊递了过来,在他手边一碰:
“给。来一口!”
沈乐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最粗劣的烧刀子,哪怕只吸入一点点,也有一股凌厉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他差点眩晕了一下:
这玩意儿,里面的甲醛含量,不会超标吧?
超标也只好超标了。沈乐一边安慰着自己“脱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一边把那口酒咽了下去。
一缕火线,从咽喉直烧到胃里,顷刻间全身都暖了起来。沈乐舒服地叹了口气,扭过头,盯了一眼手里的酒囊:
停了停,到底忍住,把酒囊继续传递下去。他手撑地面,忍着全身酸痛艰难起身,走到平地边缘,举目望去:
蓦然一阵山风,云开雾散。阳光暖暖地洒落下来,山坡碎石在日光斜照下,反射出龙鳞般的光泽,细茸茸的野草一直攀爬到对面山坡。
沈乐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好美啊……”
这山川之壮美秀丽,果然要自己亲自爬过,一步一步丈量出来,才能感知到它最美的风景啊!
第一程翻山路用了五天走完。翻过最后一道山峦,赭红色的吐鲁番盆地像打翻的调色盘在脚下铺展,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然而接下来,就是漫漫干旱长途,连坎儿井里潺潺的流水都消失了大半,要两三天才能痛快地汲一次水。
越过高昌故城,走完盆地,再翻一次山,前行的道路就更加艰难:
每当他们想要走慢一点,稍微休息一下,向导总是不停催促:
“加速!加速!”
“走快一点!”
“不赶在九月翻山,等到大雪封山,咱们就只能待在北庭都护府,等明年春天再出发了!”
“决不能给大都护丢人!”
是的,当军人的,宁可死,也不能丢人。沈乐咬牙切齿,死命赶路,终于,在从龟兹出发的第十五天头上,赶到了北庭都护府:
他们得到了北庭都护曹令忠的接见,又与北庭派出的队伍汇合,继续北上。
从北庭到三道海子这一段,水草丰美,人走得也畅快,沈乐骑在马背上飞奔,几乎要唱起歌来;
然而,走完三道海子,开始翻山,路就非常不友好了:
“这破山,怎么才九月份就已经下雪了?”
“省省吧,别说九月份了,这里的山口,盛夏都是冰雪覆盖。”向导一边往靴子上绑特制的冰爪,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们要加把劲了,现在这时候,随时都可能一阵北风,直接就下雪给你看。赶紧翻山,翻过山,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沈乐默然。他忽然想起,曾经看过军事台的报道,这里的边境线上,夏季都能看到冰雪。
而边疆巡逻的战士无论春夏秋冬,都得一步一步走过去,一天走一遍,巡视界碑。
那些在边疆服役多年,落了一身病的老战士,到临走了,还要最后来巡一次,依依不舍地给界碑上的文字重新补一遍红漆……
至于天气就更不用提了,西北这里,合适的旅游季最晚到九月。
国庆长假就得赌一赌了,一个运气不好,当场骤降大雪,让游客傻在路上呼叫救援。
唉,事到如今,有什么可说的呢?
努力走吧!
努力翻山!
紧赶慢赶,死了命地翻过了阿尔泰山。山中夜宿,远远地听到岩羊惊嘶,听到雪豹怒吼;
降落到半山腰处,向导拉着他们放声大喊,拼命敲击手边的一切发声物品。远远的,一头熊转了个弯,跑上他们对面的山坡;
再到山脚下,一行人守着营火,侧耳倾听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
“我们能到长安吗?”篝火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队伍里年纪最小,出身北庭都护府的一个少年,忽然颤抖着蜷成一团:
“我们真的能看到长安吗?长安——长安是什么样子的?”
沈乐默不作声。这个少年高鼻深目,一双碧色的眸子,被火光映成深紫,和接见他们的北庭都护曹令忠颇有点相似。
事实上,他也是曹令忠的族侄,家族一脉相承的粟特人长相,看他的年纪,大概生在北庭,长在北庭,从小就没有见过长安:
长安,是什么样子的?
曾经是大唐,乃至整个世界,数一数二的辉煌之城。
千百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上元节灯火辉煌,长明不夜,那是远来的蕃人遥遥看到地平线上的城墙,都能跪下来叩拜的巨城……
可是,现在呢?
安史之乱之后的长安,被掠夺过、被践踏过的长安,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沉默了又沉默。周围一片安静,许许多多目光凝在他脸上:
这一堆篝火边上的士卒,绝大多数,都是当地人,他们都没有见过长安……
“长安,是很大很大、非常雄伟的城池……”他慢慢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是比龟兹,比庭州,都要大了十倍,不,大一百倍的城池……”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想说盛唐时期长安的诗酒风流,想说东市西市,旋开石榴裙的胡姬;
想说曲江池边如织人流,想说谷雨三朝,仕女发髻上硕大浓红的牡丹……
但是,身边的士卒们,已经高高低低叹息了起来:
“大一百倍啊……”
“大一百倍是什么样子呢……”
“我只觉得庭州已经非常大了,比它大一百倍的长安,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总要走到长安城,才能亲眼看到。然而,翻过阿尔泰山,前面还有漫漫长途:
“怎么这么难走啊!”沈乐几乎要呻吟出声:
说好的蒙古高原呢?这是蒙古荒原吧?!
走几十里,走一百里,走两三百里,都遇不到一户牧民。不但没有牧民,连地面上的野草,都有气无力地枯黄着,东一簇,西一簇:
“能不能让我切出去看一眼地图,最好看一眼卫星地图,我想知道蒙古高原到底是什么样子……”
总不见得,一千多年前就糟蹋成了现如今的样子,大片荒漠化,随便过一阵风,沙尘就从内蒙一直吹到海南?
可惜并不能。沈乐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死出去重开,只好跟着队伍,拼命地向东走,向东走。
走过长长一片荒漠,又翻过一片崇山峻岭,再走过长长一片荒漠。总算翻山的时候,山上好歹有点儿雪,不至于被渴死。
前面总算见到一点植被。
沈乐刚刚松了一口气,庆幸终于见到人烟,就看到一支骑兵飞奔而来,远远地就鞭子一甩:
“你们!干什么的!哪里来的!”
“我们是北庭都护府使者……”
带队的打着旗帜迎了上去,大声交涉。对面的骑兵昂着头,满脸不耐烦地听了,鞭子一甩:
“知道了!在这等着!”
“好好好……”
带队者几乎是在点头哈腰。好一会儿,骑兵去而复返,远远地甩着鞭子,带领他们往营地最偏僻的角落走:
“就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跑!——可汗说不定要召见你们!”
一行人就被安置到一个犄角旮旯,搭起帐篷,围成一团。几次想要折向南行,几次被拦下来:
“老实待着!等可汗发话了再说!”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物资一天比一天少。沈乐在帐篷里抱膝缩成一团,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眼神幽幽:
大唐真是衰落了呀。
换成它最强盛的那会儿,安西、北庭、河西都护府威震西域的那会儿,唐军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哪里要眼巴巴地等一个回纥可汗点头?
这样一天等一天的,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呢?
(本章完)
第603章 天子接见,朝廷封赏就这?就这?就
第603章 天子接见,朝廷封赏——就这?就这?就这?
“啊……”
“终于到长安了……”
巨大的城墙在视线尽头浮起。夕阳斜照,将半边城池照得金灿灿的,另外半边掩在浓重的暮色当中,拉出长长的、疲惫的影子。
沈乐定定地望着夕阳下金灿灿的城墙,心里升起的居然不是感动,而是麻木:
终于……到了啊……
这一路可太艰难了。翻山,再翻山,在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上行走,顶风冒雪,还要时刻提防马匪和吐蕃游骑……
整个冬天,在回纥王帐附近休息,依靠贡献了大笔礼物,才能得到回纥可汗的庇护,以及派兵护送南下的承诺……
七月从于阗出发,八月到达龟兹,立刻翻山越岭前往北庭;
九月从北庭出发,十一月份到达回纥王帐的越冬地,在那里休息过整个冬天;
然后,三月末重新南下,穿越草原,翻过阴山。千难万险,终于走到河套,来到大唐实控的灵州地区,进入朔方军的保护范围……
这一路,他们足足走了一年。一年时间,最初从于阗一起出来的十个人,只剩下他一个;
最初从龟兹出发的八十人,损失过半;
一起从北庭都护府出发的八十人,能活着踏入长安城的,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沈乐已经累得没有心情高兴了。他远远望着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城墙,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身边的将士们群情骚动,个个在马背上努力直起身子,抬头仰望:
“到长安了啊!”
“这就是长安城啊!”
“真大啊!阿李,果然和你说的一样,是比庭州城要大了一百倍的城池!”
“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一次长安……”
就连从灵州开始迎接他们,护送他们过来的朔方军,也是个个激动。他们催马向前,再勒马绕回一个圈子,勒得马匹不断踏着四蹄,从嚼口里喷吐白沫:
“长安啊!”
“我从军十年了,托你们的福,才能来一次长安!”
“也不知道这次能在长安住多久……我想给我娘子买一根簪子,听说永明楼的簪子仿文思院样,做得最好……”
“你们这次可有福了,肯定能进宫,说不定还能上含元殿呢!能吃到宫里的御膳!回头面圣出来,可一定要和兄弟说说,宫里是什么样子的!”
宫里是什么样子的?沈乐不知道。他们也没能立刻进宫:一群人被安顿到驿馆,有人来查验身份,有人来收取文书,有人来教习礼仪。
沈乐心里有数,知道一切都过去了,记忆当中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并不着急。
然而,他们这群人的首领,安西都护郭昕的族弟郭显,却急得团团乱转,一天都静不下来,恨不得今天立刻就冲到皇帝面前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面圣?”
“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面圣?!”
“陛下什么时候能听我们说安西的现状……”
“什么时候能有援军?!”
“急什么啊。”过来教习他们的礼部官员被一天问了十八次,问得烦不胜烦。
开头还看在他们关山万里,艰险归来的份上,对他们和颜悦色。被问得多了,终于冲口而出:
“圣人日理万机,偌大的天下,多少事情担在身上。要是随便哪里来个臣子就得接见,圣人一天到晚不用做别的,光见人了!”
郭显被喷了一个趔趄,满脸讪讪。旁边,那个礼部官员的副手满脸不忍,轻声道:
“出兵西域是多大的事情,总要朝中大臣再三商量,才能定夺。你们莫要着急,安心学礼,三五日内,必有音信。”
所以封赏啊什么的,就是走个过场?
沈乐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默默吐槽。所以他到底还要折腾几天?
一天到晚过来,被人吆喝着练习磕头下跪,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受几天?
讲真,如果不是为了看一眼大明宫,如果不是一直在默默安慰自己,这些磕头下跪就当cosplay,就当门票钱,他早就忍不下来了,果断要躺倒装病……
好在朝廷对他们这一行人确实颇为重视。三天之后,终于到了皇帝正式召见的日子。
沈乐夹杂在一群人当中,从朱雀门进入,等待了天晓得多少时间,终于在礼官的喝令唱礼之下,缓步而上,踏入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含元殿。
含元殿!
古代的含元殿!
没有被毁掉的含元殿!
沈乐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了。他竭力控制自己微微低着头,保持礼仪,以免被当场赶出去,一边走,一边拼命四下观察:
根据后代的遗址发掘,和考古的复原想象,这座含元殿是一个建筑群体,主殿面阔十一间,坐落于三层大台之上。
先前在外面等待召见的时候,沈乐已经仔细看过、数过,这些特征都是对的,包括殿前方左右两侧稍前处,那一双遥遥相对的楼阁,翔鸾阁和栖凤阁,三重子母阙的形式,下有高大的砖砌墩台。
包括含元殿两侧的钟鼓楼,倚靠台壁盘旋而上的龙尾道,整个巨大的凹字形的建筑物,整体都和复原模型基本吻合……
不过,这大殿的高度,宽度,深度呢?
龙尾道的长度呢?
为什么他的本事比导师差太多,为什么他不能远远的看一眼,就估计出大殿的尺寸,为什么他的眼睛不是尺……
沈乐一边懊恼,一边拼命观察,拼命记忆。跟随礼官引导,走到殿前,下拜什么的,基本上是靠着本能在做。
好在他并没有排在第1个,整个使者队伍,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恍恍惚惚的模样,甚至还有人同手同脚,有人激动得当场哭出来,并没有显得他特别突兀……
拜礼之后,郭显取出文书,双手举过头顶。大概是怕他殿前失礼,整个流程安排上,并没有让他亲自向皇帝奏报,而是有一位专门的官员接过去,亮开嗓子,大声朗读文书。
整个含元殿安安静静的,只听到那位大嗓门官员的声音抑扬顿挫,在正殿内回荡不止。
沈乐就算拼命竖起耳朵去听,大概也听不明白这些文言文,何况他这个时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含元殿的建筑结构上:
屋檐到底是单檐还是重檐!
屋顶的结构是什么样的!
地砖是什么样的,墙壁内部的颜色和图案是什么样的,柱础是什么样的!
每一样都要看清楚,一样都要仔细记下来,等到从这段记忆当中出去,要立刻把它记录下来,绘制成图册!
虽然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但是为了重新看一遍,就故意死出去,然后再重新走一遍回纥道,这也太折磨了……
能够一遍完成任务,绝对不要再来第2遍!
沈乐死命的看着,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奏表已经朗读完毕,整个大殿上一片安静。寂静中,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哭声:
谁啊?
谁在这里哭?
沈乐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远远的,深深的宝座上,端坐着的那个人正以袖掩面,哭声越来越大:
“朕……没想到……朕真的没有想到……还有如此忠勇之士……远在两府四镇,坚守多年……朕对不起你们,朝廷对不起你们啊!”
“陛下何出此言!”
跪在队伍最前列的郭显爆发出一声嚎啕,以头抢地。很快,整个使者队伍,全都爆发出高高低低的哭声,听起来像是被皇帝感动了。
沈乐默默翻个白眼,也只好往地上一趴,用袖子掩住脸,努力研究地砖上的纹:
喂,不至于这样的!
消息和奏本已经递上去这么多天了,我们学习跪拜磕头,都学了这么多天了,皇帝不至于第一次听说的!
也不至于突然就被感动到,突然就哭成这样!
你们这样陪着他哭,到底是为什么呀!
没办法,身在这种场合,只好演戏。沈乐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周围的臣子们,此起彼伏劝说,求皇帝不要悲伤,以免伤了龙体。
又等了好一会儿,皇帝总算哭完了,又陷入了一种亢奋的激动状态:
“这样的忠勇之臣,朕要封赏!大大的封赏!要给他们封王!”
“陛下!陛下三思啊!自古非军功不侯,非同姓不王,封外臣为王,不祥啊!”
一个沈乐不认得的大臣又开始干嚎。皇帝在上面怒吼,脸颊潮红,口水乱喷:
“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赏!此臣子远隔西域,耿耿孤忠……”
接下来又是一大通沈乐不太听得懂的话。皇帝不但反驳,还亲自走下来,一个一个把西域过来的将士亲手扶起。
被他扶起来的将士,几乎每一个都脸色胀红,双目含泪,差一点就要再次跪下去磕头:
皇帝老爷亲手扶我了!
这是多大的光荣啊!
这双手,可以一辈子不洗了!
沈乐也只好努力装出激动的样子,趁机左看右看,偷看含元殿的各种细节。
皇帝的衣着,臣子的衣着,殿上的陈设器皿等等,其实也很值得一看,奈何他是古建筑方向,这个时候只好全力顾好自己的专业:
所以你们能不能多拖一会儿?
多吵一会儿?
非常可惜,这场表演的时间还是有限的,或者说,皇帝宝贵的时间当中,留给这批西域来人的,就这么点儿。
好一会儿,激动的皇帝和忠心劝谏的大臣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有词臣出列,文不加点,开始飞快草诏。
几个大臣通过,皇帝通过,没多久,礼官再次吆喝他们听候封赏:
又要跪了,好烦啊。沈乐默默跟在队伍里跪下,竖着耳朵听礼官的抑扬顿挫:
“二庭四镇,统任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国朝以来,相奉率职。
自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忠义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略,奉遵礼教,皆侯伯守将交修共理之所致也。
伊西、北庭节度观察使李元忠可北庭大都护,四镇节度留后郭昕可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观察使。”
后面又是长长长长的一段。沈乐拼命辨认,终于听明白了,他们吵什么东西:
安西大都护郭昕加封武威郡王!
北庭大都护曹令忠,哦,皇帝给他赐了国姓,改名叫李元忠,加封宁塞郡王!
所有的安西将士,全部连升7级!
然后呢?
没了?
确实没有了。长长长长的一篇诏书读完,众人谢恩,退出,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离开大明宫。
沈乐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走出朱雀门,只恨不得住在里面画一天的图。
一回头,郭显却是脸色焦急:
“那么,我们的援兵呢?”
不好意思,诏书上没有提到援兵这种东西。
能够调多少人过去参与。安西北庭的守护?
不知道。
能够掉多少马匹,多少军械,多少盔甲,多少物资?
不好意思,也不知道。
或者朝廷什么时候能够发兵攻打吐蕃,能够收复河西走廊,能够把安西四镇和陇右连在一起?
这个嘛,就不是他们区区一批使或者说区区一批小兵配知道的了。
郭显在兵部,户部,各个部门来回辗转,不知道拜托了多少次,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一次一次都是失望:
“不知道。”
“相公事情繁忙,恐怕没有时间接见。”
“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多等等?”
“朝廷最近恐怕无力动兵。”
“兵凶战危,对吐蕃发大兵攻打,此乃国家大政,不是仓促可以决定……”
沈乐很想劝他不要去问了,也不要去托人想办法了。
历史上,安西四镇和北庭都护府就没有得到过援兵,他们就是慢慢衰竭,慢慢死掉的。
但是,看着郭显急得嘴唇上一片又一片大泡,眼睛通红的模样,他又不忍心说,只能轻轻叹气:
“要不然,先让他们帮个忙,把这些家书送到?送到各家人家手里好歹弟兄们能够有个慰藉……”
不等送完家书,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沈乐看着那些郡王袍服,印信,金腰带,金头盔,欲哭无泪:
这些东西,能帮忙打赢吐蕃吗?能吗?
(本章完)
第604章 削它!不听话的文物,一定得削!沈
第604章 削它!不听话的文物,一定得削!沈乐你说削哪儿吧!
“救一救啊!”
“老板,救一救啊!”
韩教授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划开,才听了两句就气不打一处来。救?
救什么救?
考试不及格需要我救,还是论文没攒够需要我救?
我的学生,但凡稍微努力点的,绩点不说4.0吧,平均都在3.5以上,论文更是每个人手里攒了三四五六篇——
沈乐给你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
一个实验室尽着你们用,所有的仪器,随便你们用,不必和外人排队!
哪怕试剂,便宜些的试剂,他都不收费了!
不对,这个喊救命的声音,好像就是沈乐!
“怎么了?”韩教授翻身而起,攥紧手机:
“出什么事了?你闯了什么祸?什么地方要我帮忙?”
一边问,一边心脏砰砰跳动。讲真,沈乐现在会闯出来的祸,他已经完全兜不住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但是,自己学生遇到困难,拼死也要帮忙——他不行,还有系里,还有院里,还有学校,top2的学校都扛不住,背后还有国家呢!
“老板,求补课啊!”手机对面的声音惨得要捶胸顿足了:
“离开您了我才发现好多东西不会!书到用时方恨少!您的绝技我全都不会!目测建筑物高度,长度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啊!
——求让我回来!求重新补一补课!”
韩教授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就是劈头盖脸地教训:
“叫你好好学你不肯学!叫你练你偷懒!看,要用到的时候就出问题了吧——不要以为仪器设备什么时候都能用啊!”
沈乐唯唯听训。他卷起袖子,开始收拾东西,和研究所诸位教授告别,准备飞城去老板工地那边。
刚收拾完出门,就一头撞上了火急火燎,赶最早一班飞机飞过来的导师:
“你是说,你亲眼看到了含元殿?”
韩教授抓着沈乐肩膀,整个人蓦然前倾,双眼灼灼放光。看那样子,如果附在沈乐身上可以看到他的记忆,老教授会毫不犹豫魂魄出窍: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历史上真正的含元殿,不是你自己做梦梦见的?!”
“应该是吧……”沈乐努力搜索着记忆给导师解释:
“我修复文物的过程中,有一定几率,看到文物主人凝结在物件上的回忆……
如果那身铠甲的主人真的到过长安,真的上过含元殿,我觉得,我看到的应该是真的……”
他掰着手指,慢慢地给导师解释。烽燧上的驻守,沙漠里的拼杀,翻山越岭,走了十个月回纥道,一直来到长安……
“为什么我没法看到啊!”两人在工作室里落座,导师恨恨地捶了一下桌面,两眼通红。含元殿!
那可是含元殿!
大明宫,含元殿,盛唐辉煌的精华所聚,在整个建筑历史上,也是一座巨大的丰碑!
后世的乾清宫什么的,论气势宏伟,论盛世景象,跟含元殿比起来,那就是个渣渣!直接甩出去七八十条马路啊!
哪个做古建筑修复的学者,不想亲眼看到,亲手摸到含元殿……
“呃,老板,看到这段记忆代价很大的……我跪了不知多少次……”
“跪?磕头都行啊!”韩教授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磕几个头就能让我看含元殿的话,我每天磕都行!一天磕一百个头,能让我测绘的话,我把所有同事学生全部拉来!”
沈乐又是好笑,又是心有戚戚焉,忍不住点头。给皇帝磕头,不行;
给含元殿磕头,我哪怕犹豫一秒钟,我都不是古建修复专业的人!
就问我加价十倍,你能加量十倍么!五倍也行啊!!!
“对了,你看到的含元殿是什么样?”
激动过后,韩教授一刻不停,立即询问。沈乐磨磨蹭蹭地打开电脑,调出他画的草图。
老教授只瞥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干脆地铺开记事本,握住铅笔:
“你说,我画!”
“呃……台基的大小和形状是没错的,和考古大概一样……”
“殿前三层台阶……龙尾道从东西两阁曲折向前……”
“间缝梁架……前后乳栿……上檐柱头……内槽柱头……转角斗栱……”
沈乐绞尽脑汁,拼命回忆。有些地方能记得,有些地方就只能说个大概,或者用手比划“我看到的大概是这样”、“感觉比例要更开阔一点”。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导师,一迭纸,一支铅笔,像警察画嫌疑人画像一样,一点一点,堆迭出了他记忆中的含元殿!
沈乐真是五体投地。他好歹也是top2大学的研究生毕业,虽然没能考编成功,专业领域却从来不虚那些师兄师姐——
但是看导师这一手才知道,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水准。
随手一画,横就是横,直就是直,各种各样的梁架结构长什么样子,那些层层迭迭的斗拱长什么样子,随手就能画出来。
想不起来你看见的是啥了?
来,导师亲手画几个给你挑!
一个说,一个画。足足半天过去,沈乐讲得口干舌燥,终于看到一座恢弘的殿宇跃然纸上。
韩教授左看右看,还是紧紧皱着眉头,十分不满意:
“你……还有机会看到它吗?”
我也不确定。这身铠甲,腰带和皮靴的记忆,我已经压榨完了啊……
沈乐半句话来到舌尖,迎着老板期盼的眼神,居然不敢吐出。想了想,不甚肯定地回答:
“也许吧……”
剩下的长矛,半边护心镜,还有未来可能扒拉出来的其他东西,说不定,还能带他再看一次含元殿呢?
没有含元殿,也有大明宫,没有大明宫,还有长安城,就算连长安城都看不见了,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值得记忆的建筑——
总之,艺多不压身啊!
“所以你想要学什么?目测?手绘?还是——”
“先学目测吧!”沈乐眼巴巴地盯着导师,只差跪下去抱老人家大腿:
“老板,那时候在大明宫里,我不能光靠眼睛就估计它的高度宽度,我好后悔啊……”
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激光扫描仪帮忙干活的!
有时候,你什么都不能依靠,甚至没法举起大拇指,依靠手指的左右横跳来测距!
“啊……这个很多时候都是靠经验……”韩教授想了想,有点为难:
“算了,你来跟我干活吧。干一段时间,干多了,就懂了……这个要下苦工的,你真要学吗?”
“真要啊老板!求您务必教我!下次再看到含元殿,还是画不出来,我要后悔死的!”
“但是你画出来了,那也不是被学术界承认的含元殿。”韩教授一双老眼盯住沈乐,已经有些老的眼睛目光凌厉,几乎要把沈乐心脏刺个对穿:
“你了这么大功夫去学,这个图,这个模型,也只能你自己收藏起来,看着开心开心。
永远不可能上期刊上会议,也不可能有专家,照着你拿出来的模型去动手修复,动手重建——这样的话,你还要学吗?”
“还要学啊。”沈乐想也不想,就认真点头:
“老板,我现在学这个,不是为了别人,是为我自己——为了下次再看到能不后悔。再说了,我真的做出来了……”
他忽然狡黠一笑,眉目灿然:
“对着答案倒推,总比啥都不知道,从一堆地基和灰烬顺着推要方便吧?”
韩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脸色却是欣喜。他抬手拍了沈乐一下,转身往外走:
“行吧,那你就跟我来吧。以后把含元殿做出来了,把未央宫做出来了,记得别说是我教的就行……”
“啊这,老板,你现在嘱咐这个,好像有点太迟了……”
沈乐老老实实背起行李,跟导师去工地回炉重造。路上一边走,韩教授就开始一边指点沈乐:
“首先,你要熟悉你的步距,要能控制每一步的步距均匀……如果能记住步距,龙尾道上走一遍,就能测出长度了……”
道理我都懂,问题是,说得好像我懂了就能做到一样。沈乐一边默默哀鸣,一边按照老教授的指点,开始练习:
“刚刚这段墙多少米长?”
“啊,我再走一遍!”
“这砖头长度多少?”
“20?22?25?等我量一量……”
“记住你的手掌长度!手指长度!一拃是多长!用手脚长度量砖长,然后数砖头,这是非常简单有效的测量方法!”
“前面那个屋檐有多高?”
“啊这……”
沈乐按照导师教的方法竖起手指:
“等我估计一下……”
训练,训练,魔鬼训练。为了大明宫,为了含元殿,拼了!
白天跟着老板打下手,把各种各样的训练贯彻到日常工作当中。晚上抱着图册,奋力记忆,奋力绘画:
抄啊!
照着画啊!
务必要像导师一样,把所有细节牢记于心,不用翻书就能画得出来,闭上眼睛,就能在心底勾勒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在看到古建筑实物的时候,不用拼命辨别哪个形制是哪个形制,才能有心力去记忆这些细节!
沈乐在韩教授那里努力干活,努力打了两个月下手,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贯彻每一样训练。
两个月过完,这个项目也告一段落,老教授终于赶人了:
“能教你的都教你了——至少现阶段都教给你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练了。走吧,走吧!”
“把您名字说出来也可以吗?”
“……滚!”
沈乐一步一回头地滚了。滚回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披挂上铁甲,戴上头盔,捏着鼻子穿上皮靴,和它们交流感情:
“再带我看一次大明宫吧!我愿意从头开始走!我愿意走十个月回纥道!求求了!”
“给你磕一个也行啊!”
很可惜,并不行。铁甲也好,头盔也好,皮靴也好,给出去的记忆,都没有重播功能——
通关了就是通关了,不可能再来一遍。
沈乐给它们输入热流也好,把铁甲皮绳解开了重新串甲片也好,给皮靴刷灰尘涂油也好,甚至真的给它们磕了一个也好,没反应。
唉,就惨……
有生之年,我还能再看到一次大明宫吗?
或者,我应该尝试,对外征集一些盛唐时期的文物,动手修复,赌一赌运气?
沈乐唉声叹气。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无效,也只好动手干活,期待这组铠甲武器的下一件,能够给他满意的答复。
铠甲基本上修复完毕,剩下的,就是沙漠里面一起扒拉出来的那个矛头,和后面的半截木柄:
“唔,这个难度终于不怎么高了……”
沈乐安心地吐了口气,卷起袖子干活。矛头是铁质的,柄是木头的,修复这些东西,他都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案:
基本上不用怎么纠结,铁器清理、除锈、用金行力量填充;木柄拆下来扔到水里,倒营养液催长就完了……
了……
了……
沈乐瞪着木柄和矛头的接合部分说不出话来!
说好了只是个木柄呢!
说好了把木柄往矛头后面的空心处塞进去,再钉个楔子固定好就完了呢!
说好了批量制作的,步兵最常见,也最便宜的武器呢!
为什么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塞东西啊!虽然不怕丢,但是,真的不会出现,这把长矛因为太便宜了,打坏了、折断了,随手就丢掉的事儿吗?
沈乐死死盯着ct图像。还好他够谨慎,稳了一手,明明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物件,还是扔到ct机里走了一遍。
当然,初心是为了探伤,确定这个矛头哪里有比较大的裂缝、伤处,拆解的时候要分外小心;
然后,就给自己拆解出了奇怪的东西:
“这里面到底是啥?小小的,形状特别奇怪的……”
他耐着性子,用细针、小刀一点一点剔拨勾挑。矛头木柄历经岁月,已经非常酥脆,稍微用力大一点,就能直接塌下来一块。
截面积不到一平方厘米,长度不到五厘米的固定楔子,沈乐足足了半个小时才把它拆下来,双手捧着木柄,供奉到边上:
“来,让我看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把精神力探入矛头内部,裹住、托住那件形状诡异的不明物体。
慢慢倾侧矛头,在尽量让不明物体均匀受力,不发生形变的情况下,把它“请”了出来。
灯光下,才扫过一眼,就忍不住叫一声苦:
“这东西要我怎么修啊!!!”
面前的东西,嗯,只能说是东西了,沈乐第一眼甚至没看出到底是啥。仔细观察好几遍,才理清了一点脉络:
这是一把刀。
或者说,曾经是一把刀。
刀身厚重,刀背锋利,千载而下,刀锋之上,依然隐隐有血光留驻。
然而,藏在矛柄里面的,只是几块乱七八糟的碎铁,被勉强锻打?粘合?焊接?总之,是弄成了一小团……
如果不是粘合得非常粗糙,还能看到那些碎铁原本的模样,沈乐想破脑袋,估计都想不出它曾经是一把刀。
“好了,现在要恢复它的原样。”沈乐长长叹了口气。他把这一小团钢刀的尸体,送到ct机里去重新扫描,咬咬牙给自己打气:
“我能的!”
“我一定能的!”
“大不了一次一次发动共鸣,找齐它所有的碎片,再把它修好!”
他先动手修复长矛。拆出内容物之后,矛头果然十分容易修复,并没有沈乐多少时间;
倒是长矛的矛杆本身,让沈乐折腾了很久。倒下去的营养液,它总是不肯吸收,或者说,吸收非常缓慢;
而生长的速度就更别提了,沈乐往里丢了几十个生长法术,那根半腐烂的矛杆,连内部的酥松部位都没有填充完毕。
沈乐唉声叹气,又是用放大镜观察,又是制取切片、在显微镜下拍摄横切面、正切面和弦切面的照片,最后,把照片放到群里求助:
“师兄师姐们求求了,有谁认识林业方面专家的——帮我看一眼,这到底是什么木头?”
好长一段时间寂静。然后,沈乐在南方认识的,修复古船的那几个博士,纷纷发表意见:
“不是我认识的木头。”
“我也不认识。”
“看形态,看细胞排列特征,不在我认识的范围内。”
“你在哪里找到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里……”
沈乐唉声叹气。须臾,群里跳起来两个字:
“胡杨?”
有方向就好。沈乐按图索骥,翻了一堆资料,长长地叹了口气。
胡杨,真的是胡杨,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烂的胡杨——
这种大树对沙漠绿洲的水土保持,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但是,就连它们,都被无情地砍伐下去,做成了长矛的矛柄,这种涸泽而渔的方式……
当年,安西四镇,已经到了多么危殆的地步了啊……
既然知道是胡杨,那就好办了。沈乐查了一堆资料,请教了当地特事局的员工——当然,是通过他们,请教了当地林业局的专家。
然后,专门调配了胡杨适配的营养液,开始往里面丢法术:
“长!长!长!给我长!”
胡杨矛柄精神抖擞地长了起来。这种树,在沙漠干旱的环境下,生长得非常缓慢,想要长到一根长矛那么长,至少要七八年;
然而,在水分充足的时候,或者说,在人工灌溉和养护下,它们也可以在二三年内,就长到两三米高。
此时此刻,它被泡在长长的水槽里,一桶一桶营养液哗哗往里扔,这根树干甚至长得有点忘乎所以:
“你别长叶子啊!你长叶子干什么!你给我按原来的样子长,长成长矛的形状就可以了啊!!!”
他劳心费力,不断沟通。胡杨却不停地抽枝条,不停地长叶子,主打一个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已读乱回:
这种在沙漠当中生长的大树,它能顶着连续上百年的干旱长起来,把树根扎到二十多米深的地下,可谓坚刚不可夺志。
此刻,它没有用树根把水槽扎穿,已经是给了沈乐面子,或者说,沈乐给水槽里加的营养液够多……
沈乐额头冒汗。他从双手悬在水槽上空挥舞,到双手按进水中,再到往前一扑,死死抓住那根矛柄。
左手攥着铜片压在矛柄上,右手绿光闪耀,拼命往里输入热流:
“你到底听不听话了!再不听话,我把你新长出来的部分全都切了,再让你重新长!!!”
铜片嗡嗡鸣动。在铜片强力压制下,胡杨木矛柄终于停止了抽侧枝、长叶子、长树皮,开始老老实实,开始往前方生长。
沈乐耐心等待了十几分钟,把它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根长长的、漂漂亮亮的矛杆,甚至杆子上烙印的字迹都历历分明:
“刘阿大”
“赵十一”
“许三”
“王阿狗”
字迹一行迭着一行。有大有小,有工整,有潦草,有东歪西倒,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
沈乐轻轻抚摸着这些黑褐色的字迹,好一段时间,神思不属:
这是它历任主人的名字吗?
是从一个人手里,传到下一个人手里……它前面的主人,是升迁了,调到别的队伍去了吗?
还是残了,牺牲了?
木柄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里,一声不吭,也不传递任何记忆。沈乐发了好一会儿呆,回过神来,跳脚大怒:
“你怎么又长叶子了!信不信我削你啊!!!”
【削!一定得削!】
【削它!】
【小树不削不直溜,小人不打哏啾啾!】
小家伙们四面八方起哄。小木偶甚至跳到柜子旁边,吃力地抱了那边沈乐为砍铜印买的、刃长三十厘米的黑刀过来。
它抱着这柄能有自己一半高的生存刀,一摇三摆,递到沈乐手边:
【给!削它!】
沈乐:“……”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就算要削它,也是放到车床上去削,用这么重的生存刀,我根本控制不好,削不出完美形状?
他还在为难发呆,身边飕飕作响,小墨斗已经挥舞着铅坠荡了过来。
在他身边啪嗒一落,开始指挥箱子里的刀子、斧子、刨子、凿子:
【沈乐!你说要削成什么样!我来动手!】
(本章完)
第605章 我手执铜锤将你打不打不舒服斯基?
第605章 我手执铜锤将你打——不打不舒服斯基?
“所以,这把刀,原本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沈乐把钢刀碎片铺平在桌面上,拼来拼去,拼来拼去。
拼一会儿,拿起来用游标卡尺一条边一条边测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记录;
记录完毕,送到扫描仪里扫描出数据,再铺平在桌面上,一块一块拼接……
把钢刀碎片从一团,一坨,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拆解成一片一片,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普通专家需要把这一坨玩意儿用各种法子切割开,比如激光切割、水切割。
甚至,如果确定它的来源是罕见的唐军武器,可能不惜工本,动用更加精密而昂贵的飞秒激光切割,或者慢走丝电火线切割之类。
但是,到沈乐手里,他只需要按照ct扫描出来的各个碎片的结合线,一点一点提取金行力量,这些碎片,自然而然就会断裂下来……
主打一个清洁环保无污染,不耗能,无碎屑。
坏处就是,第一,只有沈乐才能操作,这个技能不具备可传播性;第二,钢刀碎片原来是歪歪扭扭的样子,现在还是歪歪扭扭的样子……
而且,不管怎么无损切开,碎片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沈乐再有本事,也没法把它拼成一把完整的刀,甚至没法把任何两片拼接在一起:
“这边卷刃了……”
“这一块刀刃碎片,有明显的崩解痕迹,不知道是砍在什么上面……”
“这片刀背有个明显的弧度,不对,应该是凹坑了,它曾经遇到过什么……”
“这边断口的痕迹是……裂开的?撕碎的?不清楚,想不出来……”
“这些碎片……属于同一把刀的,对吧?应该是属于同一把刀的没错吧?如果属于很多把刀,那就惨了……”
沈乐一边整理这些碎钢片,一边纠结沉吟。好消息是,钢刀碎片上,满满都是战斗痕迹,这一定是一把非常有故事的刀;
坏消息是,它可能并不是一把刀,而是许多把刀的残骸集合。而在这一点上,钢刀碎片安安静静,并不回答沈乐的问题……
“算了,先研究一下这些碎片的细节。”沈乐叹口气,开始把碎片们放到仪器上,一点一点地观察。
称重,计算密度,在仪器下面扫描它的成分。比如含碳量,比如含硫量,比如含各种其他微量元素;
再放到金相显微镜下,对着厚厚的说明书,一点一点调整,一点一点拍照,观察它的金相结构。
可怜每一种新仪器,要玩得熟练都不容易。沈乐足足折腾了两天时间,失败了无数次,才成功拍下每块碎片,每个断面的金相照片。
然后,就对着手里的照片,开始纠结:
“所以这到底是神马结构?我怎么看着都差不多啊!”
什么马氏体,奥氏体,珠光体……是我拍照技术太差,还是我对这些照片过于脸盲?
遇事不决,请教专家。沈乐把照片给合金大佬发了一份,再给那位古代盔甲复原专家,虬髯客章教授发了一份,诚恳请教。
没多久,两边的信息就快速返回。章教授回复得特别快,大概是看了一眼照片,就开始打字:
“一号、二号图片是马氏体,三号图片主要是马氏体,有些残余奥氏体,感觉像是淬火不当;
四号,五号图片都是层片状珠光体与块状铁素体混合。所以这是什么东西?你又在折腾什么了?”
沈乐直接把钢刀碎片们的照片发给他。几乎是立刻,章教授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你找到了刀?你找到了唐刀?!在哪里出土的?战斗用刀?!你在哪里,我立刻过来!!!”
沈乐:“……”
就,今天好像是工作日,你不用上课,不用做实验,不用做项目的吗?
还是看到这些碎片,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了,实验也可以暂时搁置,课也可以交换给别人上?
他无奈地发了定位,同时再三重复,他只找到几枚碎片,相对于完整的刀身,大概只有10%这么多——甚至还不确定是不是来自同一把刀。
虬髯客已经急吼吼地去订票了,只丢下一句:
“你不懂,唐代的战斗用刀,国内根本没出土过!存世的唐刀目前不到十把,全都是仪刀,陪葬刀,绝大多数还在日本——
麻蛋,什么时候把小鬼子干掉!”
被他这样一说,沈乐也顿时觉得,上次去日本闹得有点太不给力了。
啥时候再去闹一通,去把它抢我们的东西都弄回来,或者至少,弄回来一大批——这么多珍宝呢!
全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的!
他和虬髯客聊完,合金大佬的消息,才慢悠悠地跟了过来。
沈乐怀疑,合金大佬自己不会看金相,也不在乎金相,他可能是找了对接的特事局成员,成员再找专家帮忙看:
“哪个照片是什么金相,我都发给你了,看表格。你又找到什么了?要帮忙吗?”
“可能是一些唐刀的碎片……你方便吗?方便的话过来看一看,我不太能确定这些碎片,是不是属于同一把刀……”
两位不同风格的专业人士,从不同方向赶过来,前后脚踏进沈乐的实验室。相互点了个头,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桌面的残片上:
“这个……”
章教授弯着腰,鼻子压在保管箱玻璃上,贪婪地注视着箱子里的每一片残刃。
他双手举起,一遍一遍抚摸着玻璃,犹如隔着玻璃在抚摸这些利刃,时隔千年,还能听到它们在战场上的嗜血鸣响: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这线条……这纹……这战斗的痕迹……”
如果这把刀是完整的,你就立刻捡起来挥舞了是吧?
沈乐僵着脸默默退后一步,扭头望向合金大佬。
合金大佬挺着啤酒肚,静静地盯着玻璃箱里的碎片,虽然没有贴到箱子上去,沈乐却觉得,他的精气神全都都贯穿了进去。
时间静静流逝,忽然,箱子里的钢刀碎片,轻轻震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先是最菲薄锋利的刀刃,再是那几片裂开、卷曲的刀刃,再是厚重的刀背碎片。
瞬间,章教授脸色一变,倒退两步,伸手去拉沈乐:
“地震了!快跑!”
“没地震啊。”沈乐双脚站得定定的,晃也不晃,反而把章教授拉了回来:
“我没感觉到地震——大地如果震动,我能感觉到的。”
“可是这刀刃!”
“这刀刃我共鸣过了,看不出来。”合金大佬蓦然开口:
“隔着玻璃罩子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同一把……要不然,你把保管箱打开,我吞下去感受一下?”
章教授瞬间扭头,盯了一会儿这位语出惊人的来客,又转头去看沈乐。那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问:
你把谁请过来了?
这位是不是精神病?!
“那啥,吞下去就不必了……”
沈乐捂脸。合金大佬不依不饶:
“别啊!把它吞下去,我的能力才能发挥到最大!
——你放心,我怎么吞下去的,保证怎么给你吐出来,一点胃酸都不沾染,一点妖气都不沾染!”
“那也不行!”章教授终于听明白了,这位是妖怪,天赋异禀,不怕吞刀片。他瞬间跳了起来:
“这是唐刀!唐刀啊!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让你说吞就吞!万一呢!万一呢!!!”
合金大佬对他怒目而视。沈乐满头大汗,赶紧横身插到两人(?)中间,把合金大佬推得转了180度,推着他往外走: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慢慢想办法,慢慢尝试——你想吞东西,我回头给你搞点特别的,啊?”
说着摸出一根小黄鱼。合金大佬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往嘴里一丢,那玩意儿就像果冻似的在他唇齿间开。
沈乐松了口气,再转过身,双手伸进手套箱,隔着手套按在几片碎钢上:
“咱们尽量尝试共鸣一下啊……告诉我你们的信息,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热流毫不吝啬地注入进去。几枚碎钢片安安静静的,不震动,不发热,也不发出任何鸣声。
沈乐双眼微闭,仔细地感受着它们每一片的灵性特征,十指像弹钢琴似的点中每一片碎片,有的用力,有的轻触:
“来,告诉我,你的伙伴是谁……和你一起被锻打,一起从炉火里诞生,一起上战场,一起迎接敌人刀锋,迎接震动的,是哪一片……”
指尖下面,碎钢片扬起极其轻微的,极其细弱的波动。
沈乐耐心辨认,耐心感受着它们的灵性,好半天,十指如翻一般,开始挪动台面上的碎片:
“这一块……”
“这一块……”
“这块和这块是一起的……当中曾经还隔了一些……”
“这块和这块也是一起的……这块刀刃砍过去的时候,这块刀身在后面给它提供支撑……”
“这一块也……”
他折腾半天,终于把这些碎片按照它们原本在刀上的位置,小心翼翼排好。
低头一看,碎片东一片,西一片,躺在约莫半米长的平面上。章教授扒在手套箱的另外一边,在玻璃上轻轻抚摸,两眼放光:
“是的,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唐直刀的形态——你看,当中的起脊……”
沈乐抽搐着嘴角听他滔滔不绝,不断堆砌辞藻,简直把唐刀吹成了世界上最精美、最凶悍、最强大的武器。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你这样吹它,如果现场有一柄八面汉剑,它大概要跳起来打你的头;
宋代的斩马刀,明代雁翎刀,还有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大马士革钢刀,大概都要震动几下,来表示它们的不服气……
“所以这刀要怎么修复?”
他好容易找到一个空隙,赶紧请教。章教授愣了一愣:
“修复?这没法修复!碎成这样不可能修复的,只能尽量清理,除锈,缓蚀,然后放在博物馆里摆着——
一定要让人觉得这是刀的话,用石膏,或者别的东西做个刀身,把碎片嵌在里面就完了……”
这是实情,也是文物修复工作的正统做法。沈乐看到过的兵器,基本上都是这样展出:
完整的、有足够强度的就摆在架子上给人看,已经锈蚀到酥脆,不怎么有强度的话,就在下面尽量垫上托举物品。
碎得再厉害一些,完全没有展示价值的,那就干脆不展出了,库房里收起来……
“可是我想把它修好啊。”他轻轻道。
不单我想把它修好,这些碎片,自己也想被修好:
它们想要重新合为一体,想要重新焕发出光彩,想要——重新变成,昔日能够上战场的模样……
甚至,工作室角落里矗立着的盔甲和长矛,也在催促他把伙伴们修好,让那盔甲握紧长刀,再次战斗……
“修不好,没法修。”章教授继续摇头:
“这还不如重打一把呢,把这些碎片熔了倒进去,然后重新打一把!”
“啊这……”
“那就……重新,打一把好了……”
章教授一愣。他想说我是说笑话的,想说我是在吐槽你,定睛看看沈乐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神,也只好叹口气:
“算了算了,反正你修复这些东西,方法一贯很放飞自我。打就打吧,要我教你怎么打铁吗?”
“您肯教就太好了!”沈乐摩拳擦掌。他还以为又要自学呢!
又要去拜万能的b站,去看锻刀大赛什么的视频,再去一点一点跟着视频学……
如果学不会的话,可能还要麻烦特事局,帮忙搜罗几个手工打铁的老艺人,过来教导一下……
“对了,您会手工打?我看您之前的直播……”打甲片不都是机器打的吗?
“哎呀,总有些人想要手打件嘛。”章教授有些不自在地搓搓手。他握紧拳头,向上勾起手臂,粗壮的肱二头肌隆起再落下:
“总是有人觉得,手打的比机器打的要好,有灵魂……”
“懂,要加钱。”沈乐淡定点头补充。不等章教授饰词解释,他又道:
“所以,我们用什么铁打?”
这也是他疑惑的。这些碎钢片他都测过了,每一片的含碳量都不一样:
刀刃是高碳钢,含碳量1.1%到1.15%之间,各个地方有微小差别,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有卷刃、又重新锻打修补过;
几片刀身是中低碳钢,含碳量在0.3%上下。
整个工艺,到底是用夹钢,还是包钢,还是灌钢,他一点也没概念,也没法单纯通过这几片碎片倒推出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专业人士的价值了。章教授微一沉吟,侃侃而谈:
“现在传世的唐刀,比如日本正仓院藏的金银钿装唐大刀,日本鹿岛神宫藏的黑漆装唐直刀,都没有对具体这把刀锻造技术的研究;
长安县唐代窦皓墓出土的水晶坠金柄饰仪刀,刀脊错金铭文有‘x尺百折’等字可辨认,推测可能用了百炼刀的打制方法。
但是,具体到这把刀,我个人建议你,还是用v字形高碳钢,中间夹上低碳钢的方式来打造吧。具体用哪一种钢材么……”
他低下头去,手指刷刷地划过手机屏幕,大概是在找资料。沈乐想了想,用异常诚恳的语气询问:
“我给它提供一些选择,让它自己选,可以吗?”
章教授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锻刀大赛他也看,他也挺爱看,那些用奇奇怪怪的材料,比如旧钻头,比如炮弹碎片,比如弹簧钢,比如自行车零件……
锻造一把刀,他也看得非常欢乐。但是,那些都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的整活儿,或者主播自己的奇思妙想——
让钢刀碎片自己选是几个意思?
啊?!
你告诉我,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这想法,已经超过我的知识范围了……”
他无力地挥挥手: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想要废钢材的话,我这里还有点渠道……”
“我这儿也有啊!”扒在门口,听了半天的合金大佬,急不可耐地跳进来:
“什么废钢材都有!涡轮发动机的碎叶片,三棱刮刀,贫铀装甲碎片,我都有!!!”
沈乐和片刻之前的章教授一样,也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贫铀装甲就不要推荐给我了吧兄弟!
你这是想我早死吗?!
我死了,你也继承不了我的呗的!
然而,他还真拒绝不了这两位的热心帮忙:比沈乐自己找特事局,或者找废品收购站要靠谱多了。
他们几个电话拨出去,第二天,第三天,就有大批废钢材运到:
“那,这是自行车钢珠,gcr15的高碳铬轴承钢。”章教授双臂肌肉贲起,举着一个大盒子放到桌上。
沈乐捧起碎片,小心放到钢珠里面,停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行。它们不喜欢。”
“小东西口味还挺挑。”章教授耸耸肩,又抱上来几个盒子:
“来,这是弹簧钢,这是钻头,这是用废掉的高速钢旋转锉刀。你·让·它们·都·试试!”
沈乐一个一个尝试。也不知道这几片钢刀碎片是什么想法,总之旧钻头不好,旧锉刀也不好。
弹簧钢挺好,但是不算太好,还想要点儿更好的……
合金大佬晃晃悠悠地走进来,左手一扬,右手一扬,“嗵”、“嗵”,两大块弧形钢板落在桌上:
“这是上次跟你说的发动机碎叶片,这是炮弹碎片。不够好的话,我再去找他们要!
除了最新的六代机碎片不能给你,五代机的发动机碎片,还能弄到一点的!”
沈乐:“……”
如果我还是觉得不够好,你是不是要去弄航空发动机的叶片?
咱就是说,您在提供这些叶片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一点,就是我家的炉子,它的温度是有限的?
你这些碎片,我拿到手里,根本熔不开,可能烧了二十四小时,那碎片表示,还没有我日常工作温度高……
他继续把钢刀碎片放上去,仔细感知。几乎一放到炮弹碎片上,几枚钢刀碎片,都发出了欢悦的鸣声:
“它们喜欢这个!”沈乐眼前一亮:
“它们觉得这个很不错!”
“炮弹啊,那你加油。”章教授无奈地翻个白眼。炮弹钢需要的加工温度可不低,随随便便就是1200度往上。
而且,这玩意儿含铬、镍、钼等合金元素,加工难度还是挺高的,他自己也未必拿得下来,到时候,可能还要去请教别的专家……
“这个发动机碎片更好!它们更喜欢!”
沈乐双眼更亮。章教授叹了口气:
“是的,发动机涡轮碎片是高温合金,硬度非常高,不过韧性有点问题。要不然,你用弹簧钢做刀身,用炮弹钢、涡轮碎片做刀刃试试?”
试试就试试。沈乐把这几块钢材放在一起,勉强堆出一个刀身——刀刃的形状,把唐钢刀碎片平放在上面。
一瞬间,钢刀碎片嗡嗡鸣动,发出了普通人都能听见的清越鸣响,连带旁边的盔甲也在哗啦啦震动:
“它们喜欢这个方案!这个方案最好了!!!”
章教授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眼看沈乐兴致勃勃,他忍不住吐槽:
“你就惯着它们吧——这几种钢材都非常难把握,你要不然先尝试一下弹簧钢,单独用弹簧钢打一把刀,把碎片放在上面试试?
确定能打出来了,再折腾别的钢?”
沈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幸好他的实验室里有小型电炉,也幸好他那个小型电炉,搞得定弹簧钢。
几个人站在电炉旁边,看着弹簧钢变成一汪钢水,倒进坩埚,变成通红的钢锭,再送到空气锤下面,一下下打成钢条形状。
在章教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指导下,沈乐淬火,锻打,淬火,再锻打,折迭百炼,覆土烧刀……
所有程序走了一个遍,终于打出一根还没开锋的刀条。
沈乐在刀条边上抓耳挠腮,好容易等到它冷却完毕,立刻小心翼翼捧进实验室,把唐钢刀碎片平铺在刀上:
“怎么样?”
“它不喜欢……”
沈乐一张脸苦得能够滴水:
“它要我亲手打……要我,亲自拿着锤子,一锤一锤打出来!”
(本章完)
第606章 有生之年,我也能手执大唐陌刀而战
第606章 有生之年,我也能手执大唐陌刀而战吗?!
“左腿在前,右腿在后,相隔一步远的距离。”
“对,尝试微微下蹲,然后蹬地发力起身,感受一下大腿蹬地带动上身发力的感觉——不,不用蹲那么低,你不是在做弓箭步深蹲!”
“脚尖挪一挪,不要内扣,也不要外八字,这样你抡锤子的时候上身容易东歪西倒……”
虬髯客满怀热情,亲手指导沈乐打铁。但是,无论他怎么指导,沈乐还是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锻造房,而是在健身房……
嘛,隔壁瑜伽馆那位猫妖,在指导发力方面,没准还比章教授强些?
虽然猫妖的长处可能在瑜伽和普拉提,不在力量训练方面,沈乐也从来没有看到她在力量区指导别人训练……
无论如何,沈乐还是在章教授的指导下,先站稳,再尝试挥木杆,最后尝试抡锤。看到地面上那一排锤子,他又惊了一下:
“这么小的锤子?”
“你不能光看锤头大小啊!”章教授气死了。大锤,小锤,他都抡过,大锤用于锻打,小锤用于塑形,哪个锤子不敲几万下的——
3磅的小锤要精确控制,8磅的大锤,要一下一下砸出足够的力量,把铁块充分锻打均匀。
锤子别说重一倍,就算重一点点,你抡一天试试看,后面半天,那也是一打一个不吱声!
沈乐掂起一把锤子,上下挥了挥,再掂起一把锤子挥了挥。好像都不是很重,嗯,哪怕不运起热流,感觉也能轻松拿捏的样子?
“左手握住锤柄!右手握住锤柄中段!左手托举,右手控锤!尝试打一下看看……不对,上身歪了……”
章教授像一个最仔细、最负责的健身教练那样,手把手教导沈乐如何握锤、如何发力。
看着他抡锤抡得比较像样了,才开起电炉,烧红一块弹簧钢,亲自夹出炉膛放到铁砧上:
“来,动手打一轮!”
当的一响,火四溅。
沈乐当场收手,往后一跳。这火!这铁块上面飞溅起来的火!
都溅到锻造室角落里了!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离铁砧最近的两个人,他和章教授去的!
“教授我们这衣服行不行啊!要不要换衣服!”
我是不怕,我可以撑起法术屏障,但是这火飞溅,真的不会把您的衣服、皮肤烧伤吗?
“别停!继续打!”章教授气死了。打铁而已啦,这点火算什么?
哪个铁匠没有看着火四下飞溅的经历?
只要手下控制准确,肯定不会被烧伤的,这辈子都不会的!
“这点没事!没危险!——算了,你真担心的话,你去换耐火服也可以,我这身衣服就行!”
这年头,玩手工锻打的大老爷们,谁穿耐火服啊!
那衣服又闷又热,穿上那玩意儿,在热量惊人的炉膛前面抡锤子,真是谁穿谁知道……
沈乐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和章教授打了一声招呼,回住宅去抱了妆奁盒过来,安置在锻造室一角,还用钢化玻璃罩子给罩上:
“兰妆拜托你啦,给我们一人加一个防火法术——防止火溅上来烧伤就行。”他抱着妆奁盒,认真嘱咐:
“我和章教授衣服不烧掉,不破相,不烧伤,全靠你了!”
兰妆“啪”的一声支起镜子,弹开门扉,推出两排抽屉。
粉饼,胭脂,眉黛,齐齐打开盒盖,一道五彩光圈从化妆品当中升起,再被铜镜反射出来:
章教授就看见光圈往自己身上一落,消失不见。紧接着,通体清凉,电炉和钢锭散发出的热量,立刻化为无形。
就很嫉妒……为啥我没有这么贴心的器灵打下手啊……给我来张防火符篆,即撕即用的也好啊!
沈乐满意地隔着罩子抱了抱妆奁盒,已经重新奔回铁砧前方,抡起锤子开始打铁。
锻打这事儿,讲究的无非就是一个肌肉控制,要让每一锤都落在自己想要的点上。
他有底子,肯下苦力,又肯耐着性子锻打,没多久,就把钢锭打成了刀条。
吭哧吭哧连打几天,又是淬火,又是退火,又是回火,又是跟着教授学用黏土调泥浆,然后小心覆盖在刀身上。
终于,一把当中起脊,单边开刃,刀身笔直,凶威凛凛的唐横刀,完全成型:
“嗯,打得不错。”章教授伸出手指弹了弹刀脊,听着清脆的嗡鸣声,满意点头。
虽然还没有开锋,也没有配上刀锷、刀柄,只是一根刀条,但是刀身笔直,刃口光滑,没有变弯也没有歪歪扭扭:
对于新手而言,已经是一把能够看得过去的作品。
要知道,多少老手,上手打一把唐横刀,打的时候挺好,打完了一淬火:
哎呀!
这刀怎么弯了!
我想打的是唐横刀,不是日本太刀啊!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沈乐开开心心地在他身边点头。
停一停,双手捧过刀条,平放在桌面上,把唐钢刀碎片一枚一枚,小心放到刀条上:
“来,你们看看,这刀行不行?——好啦,我知道你们不满意,这是练手作品,纯弹簧钢打的——你们看看这刀的形制对不对啊!”
沈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按在唐钢刀碎片上,小心翼翼输入热流。章教授满脸无语地看着他:
这还挑三拣四上了?
惯的,都是惯的!
你没把这些碎片直接扔进炉子里熔了,已经对它足够慈悲了!
但是在超凡事务上面,教授属实没什么发言权。他略有点无聊,毫无参与感地等着,好一会儿,就看到沈乐一下子垮了脸:
“它说不行……说这刀太薄了,也太短了,不够厚重,不是它习惯的形制!要重打!”
啊这,唐横刀已经是现存唐刀当中,比较强、比较大的那种了。
沈乐郁闷地看着面前的刀条。横刀是用于作战的,这还嫌弃不够强,那么仪刀啥的,估计就更不能满足您:
《唐六典》记载: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鄣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断马剑。
仪刀,比如唐代窦皓墓出土的水晶坠金柄饰的仪刀,其全长为84.7厘米,已经包含了刀柄和刀身。
我这横刀,光刀条就80厘米了,您嫌弃太短,不够厚重的话,仪刀和鄣刀大概都不行。
至于日本正仓院藏的黑漆装唐直刀,全长达到了256公分,刃长达到了223公分,感觉,就不太像是战场上用来战斗的刀……
“所以你曾经是一柄陌刀……你是陌刀吗?重步兵双手持握,用于斩马的陌刀吗?”
沈乐轻轻询问。一瞬间,章教授也屏住了呼吸,眼神热切:
陌刀!
陌刀啊!
明确记载在文书和史料当中,但是从未出土过,从未见过实物的陌刀啊!
难道,今天,他真的能亲眼看见了吗?
沈乐努力输入着热流,尝试和眼前的钢刀碎片沟通。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他终究放开手,长长叹了口气:
“不行。它太碎了,也太弱了……现在它的意识还没这么明晰,没办法回答我……它只能表达很简单的意思,行,不行,太小,太短,太薄……”
“那就重打!”章教授双眸如火,上前一步,飞快地翻检起了钢锭:
“重新打一把刀再问它!我来设计,我记得我设计过陌刀的,等我把图纸调出来……”
不等沈乐开口,他已经猛虎似的扑到了工作台前,噼噼啪啪,开始快速打字。一边打,一边嘀嘀咕咕:
“我查到的资料,陌刀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重15斤……《新唐书·张兴传》有提到,兴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有了!”
他胸有成竹,眉飞色舞,向沈乐亮出自己的设计:
“看,刀刃长三尺,就是一米长,刀身根部厚度10毫米,尖部厚度4毫米;刀身宽度根部8厘米,尖部4厘米……
我还打过一个仿品!你给我点时间,我找人把它送过来给你看!”
沈乐看看厚厚一本论文,就有点头晕目眩。别说他没本事自己去考证设计,就算有这本事,几天的研究,也不能和章教授成年累月的研究相比。
他能做到的,也只有期待地望向章教授:
“那就拜托您了!等您打造的陌刀送到了,我问问它们形制可以不可以,可以的话,我再打一把!”
章版陌刀一天就送到了。沈乐把唐钢刀碎片放到陌刀上,努力输入热流,凝神感应。好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
“怎么?这个形制不对吗?”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沈乐笑得极其僵硬:
“您打造的,它们没办法沟通,不知道对不对……看来,还得我亲手打一柄出来……”
再打,再打,再努力打。陌刀比横刀长了一点,宽了一点,厚了一点:一点一点加起来,重量就不止重了一点点,打造难度,也不止加了一点点。
沈乐打得汗流浃背,手脚发软,连续打废、打弯、淬火淬弯了三把刀,终于打出了一把看起来挺像样的陌刀刀条:
“来,你们试试看……什么?不行?刀背还要加厚?还要加宽?刀刃还要更长一点?那你们告诉我到底要多长啊!!!”
再打一次,还是不行,再打一次,还是不行,手工锻刀修改个七八次,你们这是要累死我啊!!!
“不急不急,别太着急。”章教授赶紧过来救场。他捧着一个马克杯大小的钢杯,送到沈乐面前:
“来,这是粉末钢,你把它铺在你打出来的刀上。铺一圈,再铺一圈,看看这些碎片能不能感应它的长度宽度……”
粉末钢并不比外来的钢刀容易沟通。沈乐硬着头皮,把粉末钢送到电炉里去烧了一烧,又假模假式抡了两锤子,再铺到钢刀上,才被碎片们认可。
他铺了一层,又铺了一层,一口气用掉两大罐粉末钢,终于得到了许可:
“它们说,这样差不多就行了……”
章教授亲自动手,测量新刀的长度,宽度,厚度,收集粉末钢,重新称重,再指导沈乐重新打一把刀出来。
这次,挥洒掉无数的汗水,沈乐打出来的陌刀,终于得到了唐刀碎片的许可:
“它们说这样大小可以了……它们要我用说好的钢材打一把出来,打出来,它们就能进去栖身!”
哎哟妈呀,终于搞定了。折腾到现在,别说沈乐腰酸背痛,整个人随时都能趴下,就连章教授都跟脱了两层皮似的:
“那行啊,动手开干吧。——对了,你这里的炉子,能不能烧熔发动机涡轮碎片?”
“我……”沈乐张嘴,闭嘴,转身拉开抽屉,去翻产品说明书:
“烧那玩意儿要多少度的炉子啊?”
不用翻了,就这个炉子的话,肯定不行。沈乐当初订购一套打铁工具,要的是家用化、小型化,阳江的个人工坊那边,差不多都是这种货色。
至于合金大佬拿来的碎片么:
“你这里有没有真空感应炉?小型的,实验室级别的就行!没有?——那等离子电弧炉呢?也没有?”
不好意思,都没有。这种高价货,章教授自己是没有的:
毕竟实验室级别的真空感应炉也要200万朝上,一个不小心就到500万;
等离子电弧炉的价钱更美丽,价钱奔着800万到2000万去了。
章教授一个主业做考古修复,平时弄个工作室自己打点盔甲的,弄不起这种奢侈玩意儿——
要动用项目资金,他又申请不到需要这种设备的项目……
“我没有……”沈乐理所当然,两手一摊:
“我这里真没有。要不然,我赶紧下单买一套?”
真不好意思,买一套什么的,倒不是沈乐付不起钱,实在是生产、备货需要时间,这玩意儿不是你下单了立刻就有。
沈乐拜托特事局问了好几家,交货最快的那家也表示,至少半个月起步……
“啊这,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沈乐叹气。身边,合金大佬摩拳擦掌:
“我帮你借!我来帮你借!那些搞金属冶炼的研究所,和我关系都挺好,我找他们借个炉子,闭着眼睛就肯借给我!”
“还是不用了吧。”沈乐轻轻摇头。人家也忙得很,一个萝卜一个坑,做起实验来恨不得连轴转。
再说为了一台炉子,去占据别人实验室三五天、七八天,打完了陌刀再回来?
沈乐觉得,自己但凡能够宅家解决的,就不是很想出门……
他想了想,手掌平伸,掌心一团火焰平平升起。从深红色到橙红色,再到亮黄色,很快跳到亮白色。
章教授张了张嘴,左右张望,没有说话:
咱就不说用什么夹子夹着涡轮碎片放进去了,你这炉膛顶得住么?
你这涡轮碎片,要怎么放到火焰里去加热:
他还没想完,沈乐手指动了一动,那块涡轮碎片自行飘起,平移落入火球。加热,烧灼,来回翻覆,岿然不动:
“啊这……这火焰温度好像太低了……”
沈乐低眉不语,额头上渐渐沁出汗珠。
火球来回摇晃,涨大了又缩小,缩小了再涨大,看得章教授一步一步退到房外,唯恐火球炸开,直接炸到他身上。
好在这火球在亮白色当中,渐渐添上了一丝浅蓝,直到整个火球都变成浅蓝色,仍然保持稳定,没有爆炸。
而涡轮碎片飘在火球当中,一动不动,还是没有变红、变软的征兆……
沈乐左张右望,也只能挥散火球,打开电炉开关。电炉一热起来,房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他再伸手指向电炉,炉膛里,火球飞快亮起,由黄而白,由白而蓝:
“很好,火焰温度终于搞定了!”章教授终于松了一口气,溜边进来:
“好了好了,趁着烧软了赶紧夹出来,赶紧锻打!”
锻打是不可能锻打的,这辈子也不可能锻打的。锻造房里的所有锤子——整齐全灭。
两千度以上火焰才能烧软的涡轮碎片,对上铁制锤头,木制锤柄的锤子,锤子砸不了五六下,就开始变形,发软……
沈乐用无奈地眼神看向章教授。章教授回以无奈摊手:
“看我干嘛?这种东西,它就不是用手工打的啊!都是用专门机器锻造的!”
那……那就没别的办法了。沈乐深吸一口气,开始感知那块被烧得通红发软的碎片。好一会儿,单手握拳,虚空一锤:
砰!
砰!
砰!
碎片应手而动。在章教授异常震惊的眼神里,开始折迭,翻卷,变形。
从弯弯扭扭的半弧形,对折成一整块,变成长方形,再折成正方形;
来回锻打,来回揉捏,虽然每一次变形都非常微小,看着都非常费力,但是,它是真真切切地,在不断变形!
“这也行?!”
章教授声音都裂了。您这是虚空锻造啊!
有这水准,你之前拼命抡锤子,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真的不太行。沈乐拼命支撑着,不顾汗水从额头上流淌下来迷了眼睛,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那块钢铁上。
用火行力量熔炼,用金行力量感知塑形,如果当中连不起来,就召唤闪电,让闪电在当中勾连:
变形!给我变形!
给我锻造出刀刃的形状,给我变薄,变得锐利,给我化作一条长长的、笔直的刀刃!
没有铁砧,全靠精神力锻打,真是太难控制形状了。沈乐连续失败了五六次,终于打出一条完美的刀刃。
停一停,再回头去折腾炮弹钢,把熔点稍微低一点、硬度稍低、韧性稍高的炮弹钢,打得弯折过来,紧密地包覆在涡轮钢的外面:
“好了,这下我真要歇一歇了……”
他晃了两晃,扑通坐倒。章教授赶紧过来给他递水,递饼干,扶他到椅子上,然后转身过去,爱不释手地盯着刀条看:
“太漂亮了……这个真的太漂亮了……这么坚硬,这么锋利,外面包裹一层弹簧钢做成刀身,就是最好的陌刀!”
“是嘛……可是它没纹啊……”
沈乐有气无力地回答。章教授蓦然扭头:
“现代钢刀,纹都是骗小白的!古代用的钢材不好,杂质多,需要不断折迭锻打,才会出现百炼钢的纹——
现在用的钢材质量多好啊!那么少的杂质,你硬要把它焊在一起,再加热再锻打,压出纹来,这不是画蛇添足吗,还降低刀的性能!”
啊这,好吧。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沈乐闭着眼睛喘息了好一会儿,支撑起来,开炉子,加热弹簧钢,手工锻打:
把它锻打成方形,再锻打成长条,最后打成一块长方形的钢板,从中间弯折过来,刀刃钢条夹在中心。
章教授还要教沈乐接下来怎么锻打,才能保住刀刃平直锋利,就看见沈乐伸出手,平平虚悬在刀条上方:
“来——”
刹那间,点点银辉,从墙边架子上的那些弹簧钢,粉末钢,炮弹钢,各种各样的高档钢材里面飞出,沁入刀身,消失不见。
等到章教授反应过来,扑到架子上去摸那些钢材的时候,随手一戳,钢材酥软地塌陷下来,整个儿成了一块锈蚀的海绵铁。
再回头看去,弹簧钢与刀刃条之间,已经结合得无限紧密,俨然成为完整的一块。
“行了应该可以了……”
沈乐嗓音嘶哑地宣布。他耐心地等到这刀身凉透,捧起唐刀碎片,一枚枚平铺在刀身上:
“怎样?可以了吗?”
喜悦的感情几乎立刻就传了过来。
相比亲手锻打,沈乐亲自凝聚火球烧灼、亲自用金行法术塑形、再亲自用金行法术让几块钢合为一体,给了钢刀更多的灵性:
这样的灵性,能更容易地和钢刀碎片共鸣。它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沉入了刀身当中,然后就是不停嚷嚷:
【好的!】
【可以!】
【就这样!】
【装刀柄装刀柄装刀柄——】
【要挥舞!要砍人!杀杀杀杀杀!】
杀杀杀是不可能的,法治社会,也没人让你杀。
但是,等沈乐在章教授的指点下,为这刀条装好了刀镡,精选枣木安上刀柄,又仔细缠好防滑丝线,让它焕发新生的时候——
沈乐握住它的第一刻,就被它迫不及待,拖入激战当中!
(本章完)
第607章 原来如此,这就是陌刀你的希望吗?
第607章 原来如此,这就是陌刀你的希望吗?
“杀!”
“杀!!!”
沈乐下意识地挥刀!左腿支撑,右腿蹬地,借腰力旋转,双手握持的长刀从右向左挥出,在身前一掠而过——
一蓬鲜血瞬间飚出,遮蔽了整个视线,紧接着,巨大的黑影当头倒下,一道寒光从黑影中暴起!
“杀!”
沈乐再次扭转身体,左腿奋力蹬出,人向右转,长刀再向右挥。
铮然一身厉响,寒光碎裂,鲜血飚溅,长刀斩断骨骼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震动从双手直接传导至脊柱!
眼前,半截躯体慢慢滑落,内脏热腾腾的臭气,和血腥味同时澎湃。
沈乐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此时正在战场上,一刀斩断马腿,再一刀斩断敌军钢刀、敌军身体、战马脖颈,陌刀过处,人马两分!
这就是陌刀,这就是大唐威力第一的重刀,这就是长刀过处,人马两分的斩马刀!
“顶住!顶住!”
身后仿佛有熟悉的声音高声呐喊:
“顶住这一阵!看准了再挥刀!不要着急!”
什么?
沈乐眨眨眼睛,快速环顾左右。身侧,身后,都是杀声一片,执盾持刀的战士杀上前来,与那些落马却侥幸未死的敌军骑兵缠战在一起。
更后面一点的地方,弦声鸣动,箭雨像黑云一般升腾而起,又越过头顶,扑向敌阵。
一片惊嘶惨叫声中,有人落马,却有更多的骑兵迎面冲来!
马蹄踏破尘埃,溅起一片腥臭的泥土味道,新鲜的血腥味,以及人马身上的扑鼻骚味,顺着热风卷向前方。
人未至,光是这种味道,就已经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激得人呼吸困难。沈乐已经听到,身边并肩作战的一个年轻战士,颤抖着声音喃喃:
“顶、顶住……看准、挥刀……”
看准了再挥刀!斩马刀威力巨大,由敢战勇士全力挥出,一刀之下人马俱碎绝不是玩笑。
然而,这样大的威力,附带要求就是,对时机的绝对掌握:
早一分不行,早一分挥刀,敌人战马还没到达,长刀空挥,绝对来不及出第二刀,接下来就是陌刀手自己被敌军斩杀;
晚一分也不行,晚上一分,敌军战马的铁蹄、骑兵的弯刀,已经落到了陌刀手的头上!
必须以最大的冷静,最大的勇气和反应,才能挥出这致命的一刀!
没有学会这点的……学不会抓住这个时机的陌刀手,都已经死了……
小家伙,你这样紧张可不行啊……沈乐很想去安慰他一句,却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这个时间。
他在卷动飞扬的沙尘中睁大双眼,死死盯住冲来的战马,左腿蹬直,右腿微微屈膝。
双手持刀,长刀拖在身右,刀尖微微点地,只等着抓住机会,全力挥起!
五步!
四步!
三步!
斩——
四尺长的刀柄,足足三尺的明亮刀锋。七尺长刀挥至面前,敌军战马的马腿,正好踏入刀锋掠出的光圈!
一刀,两段!
身边长声惨叫。马蹄如雷,继续向前推进,显然是那位新人陌刀手没能建功,反而搭上了自己性命。
沈乐却没有向侧方移动补位,而是双手持定陌刀,全神贯注,继续盯住下一个冲过来的骑兵:
身边,脚步声,挥刀声,连绵不绝。前排陌刀手倒下,自有后排顶住敌人,自有其他人补位。至于他——
每个陌刀手的职责,都是守好自己的一段防区,挡住正面来敌!
斩!
斩!
斩!
每斩出一刀,都不惜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把面前敌人一刀两断!
沈乐记不得自己挥出了多少刀,也记不得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只知道敌人仿佛连绵不绝似的,一浪一浪向前冲锋,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先前还是裹着羊皮袄子,挥舞着裹铁木棒的骑兵,渐渐地,就出现了身穿皮甲,手持弯刀的骑兵。
最后,到他气喘如牛,双臂酸软,已经感觉不到两条大腿的时候,面前,远处,地平线上,赫然浮现出了一片黑云:
那是披着全身铁甲,马匹挂甲,手执黑沉沉骨朵的全甲骑兵!
铁浮图!
沈乐说不好是精神一振还是两腿一软。对方精锐出动!
对方主力精锐出动!
这一阵顶过去,就赢了!
这一阵……我能顶过去吗……
沈乐完全不知道答案。他深深呼气,深深吸气,却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微乎其微,似乎已经完全耗竭。
再低头看去,手里的陌刀上面,血迹斑驳,成股流下,甚至深深地陷入刀身当中。
沈乐心头一沉,屈膝半跪,把刀身搭在自己大腿面上,拽起军袍去擦。胡乱擦了几下,刀身上的斑驳痕迹,渐渐袒露眼前:
长达三尺的刀口,已经有两处卷刃,一处凹陷,还有一条十分不祥的裂缝。
虽然很细,很窄,也没向内延伸多远,沈乐却知道,这个裂缝如果再次遭到大力打击,结果肯定会断裂——
但是,前方过来的,是铁浮图,是身着全甲、马披全铠的铁浮图!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左右一片深沉的呼吸声,甲叶子唰啦唰啦,轻轻碰响的声音。身经百战的老兵,一个个抓住这仅有的时机,调整体力,放松肌肉。
蓦然间,一个有点沙哑,类似公鸭嗓子的声音,不服气地大喊:
“让我上!让我上!为什么要换我下去!我也能打啊!”
“小家伙,这一仗,还是老头子来吧。”压制住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虽然透着一股老人特有的衰迈,却并不腐朽:
“你年纪轻,多看看,多学学,以后能多顶一阵……退后!刀给我!”
踏,踏,踏,铁靴踏过沙土的声音缓步上前。沈乐循声往左后方看去,立刻看到一个老兵,双手拖刀,一步步走向阵列前方。
他的步子迈得极慢,像是要把每一分体力,都用在挥刀的那一瞬,甚至舍不得用以让自己走快一点点。
握住刀柄的手肌肤松弛,上面密密麻麻地堆迭着黄褐色的老年斑,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手背一直没入袖口当中。
铁盔之下,白发飘摇。
沈乐心头一恸,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自己,或者说,这个身体的双手,皮肤也已经松弛,皮肤下的肌肉单薄而干瘪。
甚至稍微动一动手臂,动一动双腿,也能感觉到这个身体的肌肉量,下降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这样一具身体,这么一点儿肌肉,为何能挥动陌刀,在战场上一次次斩杀来敌?
沈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再挥一次刀,再斩杀一个敌人——
再顶过这一战!
md!
死就死了,死了重开!
当年的先辈,这身铠甲的主人,这柄陌刀的主人,都能在战场上奋战至最后一息!
他一个甚至不会真死,只是打体验服的后辈,凭什么不能了!
沉雄的鼓声蓦然响起。先是激烈,再是缓慢,最后,迎着敌军已经奔跑起来的铁骑,咚、咚、咚,一下一下,缓慢到震人心弦。
踏着鼓声,陌刀手们提起长刀,整齐向前,雪色刀锋在战场上排出一道钢铁长城,如墙而进:
“杀!”
“杀!”
“杀!”
呼吸之间,敌军已到!
那奔流的铁骑汹涌而前。也许慑于陌刀军的斗志,稍稍放慢了脚步,也许并没有——沈乐没有注意这些。
他只是死死盯住前面奔来的马匹,调整呼吸,默数距离。五步,四步,三步——
蹲身,半跪,发力,挥刀!!!
刀光掠出一个明亮的半圆。战马哀鸣,全甲战马并不能被马铠包裹的小腿一击而断,飞奔的马匹重重摔倒——
马上骑士也是训练有素,虽惊不乱,甩脱马镫,借着马匹坠落的势头高举铁骨朵,全力击下!
“去死!!!”
你有拐子马,我有麻扎刀;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沈乐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他借着挥刀的势头,紧急向侧面一滚,侥幸让开,没有用天灵盖去迎接铁骨朵;
而是躺倒在地的时候,双手高举陌刀,奋力格挡!
“当!!!”
一声厉响,白光闪耀。三尺刀刃断为两截,其中一截远远飞开,扎在远处敌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乐双手巨震,来不及吐槽“这刀质量不好果然断了”,立刻跃起,握持半截断刀,与敌人斗在一起——
断刀对阵全甲、持锤武士,果然十分吃力。沈乐既要防备对方的大力挥锤,又不敢用半截陌刀去格挡,生怕断刀被再砸一下,不多时就左支右绌。
要不是对方身披重甲,行动不怎么敏捷,估计他早就被一记铁骨朵呼上天灵盖,当场栽倒了……
双方连续交换了七八招,沈乐气喘吁吁,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蓦然间,一股热流冲上双手,手里的断刀忽地长出来一截,变成了崭新明亮的完整陌刀——
不,不止是崭新明亮,这陌刀的重量,这刚刚缠上去的丝线,这刀口的一线锋锐,正是他刚刚亲手打造完毕的陌刀!
用弹簧钢做刀身,用炮弹钢和涡轮钢做刀刃,现代科技特别打造,又混合了大唐军魂的超级陌刀!
沈乐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像刚刚被拉入记忆一样,左腿支撑,右腿蹬地,双手紧握刀柄,旋身挥刀——
斩!
一刀横过,势如破竹。那黑沉沉的铁骨朵,那身覆盖严密的沉重铁甲,那铁甲下面的身体,全部一刀两断!
一刀之威,几乎连声音都斩断了。这片小小的战场上,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剩下断腿马匹哀鸣着,打着响鼻,拼命用脑袋去拱主人的上半截身体;
还有“咕噜噜”的轻微气泡声,伴着大堆大堆的内脏,不断从铁浮图的腹腔当中涌出,软塌塌的,堆了一地……
再看那柄陌刀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一截,手柄上刚刚缠好的丝线,乃至刀刃上新添的一痕鲜血,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手中仍然是半截断刀,轻轻颤动,刀尖鲜血不断跌落。
而面前的那个铁甲敌军,也并没有被一刀两断,只是面甲缝隙里面咕噜咕噜,不停地涌出鲜血。
举目四望,这一片战场上,战兵残卒东歪西倒,呻吟不绝。敌军已经退了,只剩下几十个白发唐军,在战场上步履踉跄,一个个翻寻尸首。
翻到是自己人,就看看有没有气息,有气儿便努力救一救;
翻到是敌人,不管有没有气,先补一刀再说……
“原来如此……”
沈乐慢慢低头,再次看向手里的断刀。指尖从刀身上小心掠过,感受着刀身的凹凸不平,和刃口的翻卷开裂:
“你也希望……当初如果是一把宝刀就好了……如果是一把怎么砍都砍不断,怎么砍都非常锋利,随便就能把敌人一刀两断的刀就好了……”
那么,你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沈乐在战场上搜寻了一遍,找回另外半截断刀,慢慢回城。返回于阗城内,来到军需处,当头就挨了一盆冷水: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替换的陌刀没有了。”军需官光着个脑袋,只有寥寥几根白发稀疏飘摇,两手一摊:
“库里没有刀了!没有陌刀了!这等金贵玩意儿,打一把就要一个大匠带着几个徒弟,足足打造一个月!
你们一战就砍坏了五六十把陌刀,哪里还有多的!!!”
沈乐呆站一会儿,拖着断刀,慢慢转身。这种高强度、大重量的钢刀,是当时冷兵器的巅峰,自然,也是冷兵器制造技术的巅峰——
然而即便如此,安西四镇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想要大批量装备陌刀,多半也是靠中原拨给兵器。
现在,安西四镇和长安之间,交通断绝,已经足足几十年了……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呵呵,呵呵……可是谁能想到,还没到城池陷落的这一刻,陌刀,已经没有了……
他拖着步子,一步慢似一步,一步慢似一步,走出军需处。转了两三个弯,来到铁匠铺,就看到那里人声鼎沸,军士们争先恐后:
“这把刀卷刃了帮我修一修!”
“这把刀崩了口子,帮我加点铁,重新打一打!”
“这把刀砍弯了……”
沈乐耐心等了许久,才排到一个老师傅,递上自己手里的两截断刀。老师傅只看了一眼,立刻摇头:
“修不好。”
“啥?”
“这刀修不好了。勉强给焊上,原先断开的地方,砍一下还是要断开,反而误了你的性命——把它拆了,改一改,做成别的刀吧!”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一番话,沈乐还是心情激荡,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这是陌刀!
这可是陌刀!
战场无双利器!
就不能再救一救吗?
他咬一咬牙,转身奔回住处,在箱子里拼命翻找。好一会儿,找出一条革带,上面的金带銙七零八落,已经去掉了一半。
他撬下半枚金带銙,犹豫一下,又撬下一枚,拿着这宝贵的金器奔回铁匠铺:
“这些给你!不够我还有!求您帮我把他修好——求您了!”
“还是拆了吧。”一个沉甸甸的手掌蓦然按到肩上。身边,七八个将士,工匠,已经齐齐低头行礼:
“将军!”
“我知道你很为难,也知道,你舍不得自己性命相连的兵刃。可是阿李,我们的兵器已经不多了,越来越少,补充越来越难……”
来者正是于阗守将,之前派他远去长安,向天子奏报的那位将军。
这会儿,他的语速慢吞吞的,带着老人特有的迟缓,唯有一双眸子依然清明:
“每一个箭头,每一块铁,我们都要珍惜。拆了吧,这把刀拆了,还能造两把小一点的刀子,或者造些矛头……”
不用他说,沈乐也能看得出来,这伤痕累累的断刀要真改成横刀、朴刀,怕是形制不合,没那么容易改。
反而是造矛头容易一些——
“熔炼,铸造,都很快。最简单的法子,是把钢刀砸成碎片,一片一片嵌在木棍顶上,好歹也算个长矛。”
沈乐长长叹息。他万般不舍地把断刀交了出来,看着那老工匠抡起锤子,砰砰几下,将断刀砸成十七八片。
学徒们围拢过来,七手八脚捡起碎片,挑选形状合适的,准备直接往木棍顶上嵌,形状不合适的,再回炉熔炼。
沈乐怔怔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心里一动,俯身捡起几枚碎片:
“虽然如此,我实在舍不得它……大匠,能否劳烦你把这几枚碎片粘在一起,好歹让我留个念想?”
这个并不难,也没有匠人会在这时候,拒绝一位百战老兵的请求。
倒点硼砂,倒点焊料,哗哗几下,沈乐就拿到了一块形状一言难尽的古怪铁块:
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分明,就是他从矛头里拆出来的,那枚奇怪铁块的样子……
“原来你是这样来的……”
沈乐轻轻叹息。他裹着铁块返回自己住处,闭目养神。仿佛睡了一觉,又仿佛根本没有睡着,恍恍惚惚间,军鼓又响——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已经本能地弹跳起来,伸手摸索。披甲,上城!
上得城头,外面黑压压一片,一直连到天际尽头。沈乐手扶城墙,举目望去,不由得暗暗心惊:
“前面那一仗,我们……”
白打了?
明明杀了那么多人,明明连陌刀都砍断了,明明我们自己也牺牲了那么多战士……
为什么,敌军还有那么多人,遮蔽满了视线?感觉,我们就算能顶住攻城,也没法把他们的大军,打退一次又一次啊!
鼙鼓擂动,号角长吹。杂乱的马匹、骆驼缓缓向前,约束着大批大批身穿麻衣的百姓,各执木棍,迤逦向前:
“开城!”
“赶紧开城投降!”
“看看你们这些老兵,头发都白了,还颤巍巍守在这里,有什么好守的!
赶紧降了,趁着还有口气,一人抱个婆娘生娃娃去,死了还能有一炷香火!”
沈乐勉强听得懂这几句。接下来的内容,就基本上没有听懂,只能听到鴃舌啁啾,全是胡人腔调。
身边咔嚓一声,却是一个同袍脸色铁青,从城墙上掰碎了一块干土:
“他们是汉人啊……”
“他们都是汉人啊……”
那个同袍声音颤抖,又是愤怒,又是痛惜。沈乐移开目光,无声轻叹:
汉人学得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丝路断绝,河湟断绝,安西四镇和中原之间的大片地区,长期被吐蕃、回纥统治。
而这些异族,大肆欺压汉人,甚至禁止汉人学习自己的语言,强令学习蕃语……
时间一长,很多年纪小的汉人,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文字,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事已至此,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他整顿一下铠甲,紧一紧手中长矛,松开,再紧一紧,再松开:
“只能撑一天是一天,撑一年是一年了……总不负大唐……”
“是的,总不负大唐,不负天子!”
天子负不负我不在乎,反正我只是来体验一把的,但是,我也想和他们血战到底。
沈乐默默吐着槽,做好了拼杀到最后一息的准备。这一轮拼过去了,敌人被打退了;
下个月,又有马匪游骑过来,劫掠牧民,杀戮军士;
到了冬天终于安静,安稳度过一个夏天,秋高马肥的时候,吐蕃人再次大举进攻……
沈乐甚至感觉有点麻木了,不知道这一段记忆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到与城偕亡,就是一切的尽头。
然而,当他拼杀过不知几轮,城里老兵渐渐稀少,敌人越来越多之后,却终于有一天,被将军叫到了议事厅:
“阿李,我有一个重责大任予你。”还是一样的话语,还是一样的目光,只是,将军已经老了,当前承载沈乐精神的这具身体,也已经老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请将军示下!”
沈乐低头握拳,以手叩胸。将军轻轻地点点头:
“于阗城怕是守不住了。要么这个月,要么下个月,我估计,没法再撑太久了。但是,我们不能让大都护一点没有准备——”
他殷切地望向沈乐:
“阿李,你代我传信给大都护,好么?”
(本章完)
第608章 沈乐: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苦!
第608章 沈乐: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苦!
于阗城怕是守不住了。
其实,别说读过历史,从后世知道结局的沈乐,就连现在的于阗守将,乃至于阗城里上上下下的将士,甚至于阗国王……
是的,于阗还是有国王的,理论上,这座城虽然有唐军驻守,行政上还是归于阗国王统治,而城内的子民也有一半是于阗本地人……
他们也知道这里怕是守不住了。甚至,就沈乐这具身体,之前得到的消息,于阗国王已经意动,颇有些倾向于回纥人;
而城里和四乡的于阗本地人,也有诸如“投向吐蕃不就好了嘛,我们为什么要为唐人打仗”这样的说法。更不用说,外部情况,也是越来越糟:
安西,北庭,一直互为犄角,并力抵挡吐蕃人的进攻。然而去年,就在去年,北庭陷落……
北庭大都护、伊西节度使、宁塞郡王曹令忠,前些年已经去世了。继任的北庭节度使杨袭古退守西州,听闻也已经战死。
现在,就快要轮到于阗了。
沈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点头。将军欣慰地笑了一笑,抬手想拍他肩膀,却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转身在箱子里翻翻,捧过一本书册:
“这是到现在为止,城里还活着的所有将官、士卒及其家眷,以及城里唐人百姓的名册。你带走,交给大都护……莫要……”
莫要,让大都护忘了他们,莫要让大唐忘了他们!
沈乐奋力敬一个礼,带上书册,转身离帐。一路上,紧紧捧着书册不肯放手,却又不敢用力,唯恐把书册捏皱,唯恐手汗把封面沾湿。
这真的是太珍贵的史料文物了……
如果真的能传承到现在,能够来到文物修复工作者,历史研究者的手中,他们该如何狂喜啊!
他快步返回自己住处,在书案上小心放下书册,擦干、擦净双手,这才屏息翻开。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书册上一个字都没有。
或者说,整个书册朦朦胧胧,像是蒙着一层白雾。沈乐用尽目力,也没有办法透过白雾,看清楚它上面的任何字迹。
这是,记不得吗……
是这套盔甲的主人,这柄陌刀的主人,并没有看过这本书册,还是他看的时候,没穿盔甲,陌刀抑或长矛不在身边,无法传承记忆?
沈乐尝试几次失败,终于废然叹息,合上书册。
他到底还是在盔甲、陌刀传承的记忆当中,就像在一个全息游戏当中,游戏制作者没有做出来的东西,他就翻不开,看不到……
可惜,太可惜了。如果他是真的暂时穿越过去,他还能把这本书册,抄录一遍,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下来,期待它能传承到千年之后;
但是,这只是一段记忆,他
唉,走吧,走吧!走完这一段路,走到龟兹去,走到安西四镇,坚持最长的那个地方去!
沈乐整顿好东西,起身出外。和上一次一样,他召集了一队人民,连他十个人,准备停当,踏入沙漠。
莽莽黄沙扑面而来,沈乐伏在骆驼脖子后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上一次去龟兹,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当中,是十年之前。对于他来说,仿佛是几天之前,也仿佛是几个月,一两年之前?
然而此刻,不知为何,他也好,这具身体也好,都泛起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十个人走进沙漠,一个人最后走出来;
这次,十个人走进去,能有多少人走出来呢?
然而这一次沙漠之行,比上次要艰难得太多。十个人出发,不到二十里路,就遇到了吐蕃游骑,力战得脱,却已经折损了三人;
再走了一天,在泉眼附近,又遇到了一伙马匪。虽然远远射箭,射死敌方一人,己方没有折损,却伤了一头骆驼;
第三天,泉眼已经消失,不得不掘井取水。一群人轮换守夜,好容易等到黄乎乎的水填满了井口,大家才装了一半水,蓦然间,弦声鸣动!
“敌袭!”
“敌袭!!!”
这一晚他们还是挺过去了。而沈乐,解下他那条消失了一半金带銙的腰带,在腰带背后,郑重的连续刻了几刀。
左边一刀,一个伙伴永远留在了这里;
右边三刀,横,竖,横,敌人丢下了三具尸体……
他不会忘记。
永远,不会,忘记!
第四天,一切平安;
第五天,又没有找到泉眼,必须继续掘水;
第六天,遇见了一伙沙盗,但是没有打起来,沈乐用一枚大唐天子赏赐的金带銙,向他们购买了五皮囊水,和一袋肉干;
第七天,又一场战斗,他们失去了所有的骆驼;
第十天,沈乐失去了最后一个伙伴……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沈乐已经扔掉了裙甲和胫甲,扔掉了护膊,将背心式的铁甲铺在沙面上,用皮绳拉着,裹着水囊一步步向前。
还有一半的距离,还有至少一半的距离,而这具身体,也远不是十年前的壮年,武力值也下降了非常多……
但是他一定要走出去,他还能走,他还挥得动陌刀!!!
走!
走!
走!
他奋力抬起右腿,踩进沙堆。柔软的沙子立刻向两侧退开,把他的鞋底,鞋面,乃至半截小腿,全都吞没进去。
沈乐耐心等待片刻,直到右腿不再下陷,这才身体前倾,双手握住长矛,努力往下插。
用右腿往下蹬、双手撑住长矛的反震力,带动左腿从沙层里拔出——
好!
又走了一步!
继续!再走——七八十步,应该就能到这个沙丘顶端,就可以滑下去了!
沈乐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现实当中都不谈了,到他能进沙漠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可以自如飞行;
而在铁甲带来的梦境当中,哪怕是上一次,他也没有失去自己的坐骑,也不至于,需要徒步走过这漫漫沙漠……
皮靴早就磨破了。砂砾毫不吝啬地从大脚趾处,从小趾处,从每一个破洞里灌进皮靴,再随着抬脚的动作从皮靴内部流出来。
一出一入,再加上踩下去、抬起来的动作,不知道多少砂砾磨在皮肤上,刺痛着已经打了水泡的脚底。
这种苦头,他在现代绝不会去吃,甚至哪里刮破了都要立刻拍治疗术。
但是现在,他只是仰头看一看星空,确定自己没走错方向,然后麻木地插下长矛、撑起、踏出一步;再拔出长矛、插下、撑起、再踏出一步……
爬到沙丘顶上,顺着沙丘滑下去,仰躺着松一口气;再奋力撑起来,再继续走……
走到月上中天,走到筋疲力尽,走到深夜时分,沈乐才寻了一个顶上长着红柳树的沙丘,努力开始掘井。
掘到下面有微微水渍,他才转到避风处,裹紧身上已经破烂的羊皮袄,努力蜷缩成一团。解开腰带,翻过来,在腰带内部咬着牙刻画:
一横!
一竖!
今天,又杀了两个人,两个沙匪……
相比十年前,沙漠上的吐蕃游骑多了许多,沙匪也多了许多。深夜休息,他甚至都不敢点起篝火,唯恐被游骑发现;
更何况,和田河的水量越来越少,需要用来挖水的时间,越来越长。前天,昨天,已经连续两天没挖出水来了,幸好今天还找到了一点……
他重新束好腰带,慢慢闭上眼睛,把自己缩进沙子里。可惜,没办法泡脚,没办法坚持红军长征时候的优良传统。
寒风嗖嗖,刮透皮袄,刮透战袍,每一转,都从身上掠夺走一点热量。
沈乐抓了一根肉条,慢慢嚼着,努力让蛋白质给自己提供一点热量,还是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如果能点一堆火就好了……今天已经杀掉过三个沙匪,周围,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只要点一小堆火……只要烤一烤冰凉的手臂,让自己不至于半夜感冒……
沈乐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爬到沙丘顶上,砍下几根红柳枝和骆驼刺。哆哆嗦嗦,打着了火,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双手拢了过去:
“好冷啊……我烤暖一点就睡,一会儿也好……”
他缩在火堆旁边,慢慢闭眼,进入梦乡。火烤胸前暖,幸好脊背直接靠在沙子上,不至于风吹背后寒。
侧身蜷卧着,一边耳朵压在沙地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哪怕在睡梦当中,也竖起一只耳朵,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或者有马匹,或者有骆驼靠近?
只要感觉到不对劲,一定要赶紧醒过来,赶紧熄灭火堆!
但是现在……还是让我……先睡一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沈乐猛然睁开双眼。还没起身,先就地一滚,抓住长矛向上刺去。
当的一声响,钢刀重重斩在矛杆上,向上弹起。来人似乎很粗野地骂了一句什么,沈乐却没有听,弹身跳起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咚!
一声闷响。对方痛叫一声,向后仰倒。沈乐咬牙冷笑:
傻了吧,我睡觉的时候没有脱盔甲!
铁盔尖端撞到你胸口,就算不撞断你几根肋骨,也要撞得你背过气去!
当然,这一撞,他自己也不好受,头顶剧烈疼痛,眼冒金星。他顾不得伸手去揉,右手往对方腰间一探,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奋力攘了过去!
“去死!”
闷闷的铁器入肉声响,在剧烈的惨叫声中,几乎没办法听见。沈乐一击得手,立刻向后滚开,双手握住长矛,在身边抡开一圈:
“滚!”
当!
当!
当当……
嗖!
右腿后方猛然一痛。这身铠甲他早已丢弃大半,只剩下最核心的一件马甲,护得了要害,却护不了双臂双腿。
此时右腿中箭,一条腿立刻就泄了力气,身子一歪,当场就往下倒——
“杀!”
一声怒吼。游牧民族的弯刀带着寒风劈下,沈乐连连打滚,只滚了两圈,身上就是一痛,却是已经滚进了火堆。
他来不及扑打火苗,左手持矛,右手连连抓住柴火,把燃起烈焰的干柴四面八方,对准马匪头脸扔了出去!
“当心!”
“啊!”
“可恶……”
各种惨叫,各种咆哮。身边的攻势为之一缓,人人都散开躲避。抓住这个机会,沈乐用长矛撑地,半跪起来,手中长矛如龙蛇般吞吐:
一个!
又一个!
第3个没有刺中,没关系,现在是1一对一了,我就不信我的战斗意志,我的战斗技巧,还能够输给你!
来啊!
来啊!
沙盗手持钢刀,死死的盯着他,一步一步向后退。退出去七八步,脚下忽然一软,跌落在地,顺着沙丘滚落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当中,再也看不见了。
沈乐愣了一愣,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干涩,已经干渴了三天的口腔,实在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多少声量,呼吸中就连胸膛都在火辣辣的痛——
但是他却不管不顾,放声长笑!
已经断了两天的水又怎么样?
这个身体,头发已白,年龄已经衰迈,又怎么样?
大唐勇士,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就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战胜的!
想要拿下我,再留下几条命吧!
笑了好一阵子,他跌坐在地,慢慢给自己拔箭,又割下一节麻布内衫死命缠好。
再慢慢爬到两具尸首身边,在他们身上翻检一遍,扯了两件破皮袄给自己御寒,又割了两块皮子塞进靴子里——
可惜他们身上没有水囊,没办法多带一囊水走……
这之后的路更加难走。腿上很快就发炎了,先是红肿,再是溃烂。到后来,沈乐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身体,只能趴在沙丘上,一步一步慢慢跪爬:
已经二十二天了,照着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再走五天,才能走出这个沙漠,我……
真的能……
出得去吗……
历史上的这位,好像没有成功走完这一路,最起码,那些盔甲残片,那把矛头,还有那半枚护心镜,他都是从沙漠里刨出来的。
但凡那位阿李成功走到了,他的随身物品,应该也会出现在沙漠边缘吧?
爬!
爬也要爬到,爬也要爬出去,把于阗即将陷落的消息带出去!
(本章完)
第609章 为了享受人间美味,先砍百八十刀吧
第609章 为了享受人间美味,先砍百八十刀吧!
“于……”
“于阗守军……”
“明威将军……李承勇……奉命递送军情……”
沈乐猛然睁开双眼。日光灯亮晃晃的白光迎头照下来,他定定睁眼望着灯光,脑海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死了吗?
我是沈乐……不,是阿李,在于阗驻守了数十年,走过两次沙漠,为安西四镇耗尽了生命的阿李……不,我是沈乐……
“沈乐?沈乐?!”
章教授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呼唤。沈乐慢慢扭过头,盯着他看,好一会儿,焦距才一点一点集中到他身上。身体一晃,“哦”了一声:
是了,我是沈乐……我先前一直在修复一柄陌刀,刚刚经历了陌刀灌输给我的记忆……
那个阿李,挥动陌刀,一次次作战的记忆,最后一次穿越沙漠送信的记忆……
走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走到最后一匹骆驼也没保住,受着伤,流着血,顶着干渴、饥饿、烈日和寒风,一路战斗一路前行,走得动就走,走不动,爬着也要走……
那竭尽全力的挣扎,直到现在,还让他的全身肌肉突突跳动,稍微一抬腿,就觉得酸痛铺天盖地袭来。
“我没事……我……”
“你把刀放下!放下!!!”
章教授刷地闪到了门框背后,奋力大喊。沈乐手里还握着刀啊!
握着那柄,连刀柄两米多长,十五六斤重的陌刀啊!
之前沈乐拿起刀,摆了个架势,忽然就定定站住不动了,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可怕得很……他想要上去扶一把,刚走近一步,那把陌刀铮然鸣啸!
那可是陌刀啊!
章教授真担心,他敢再靠近一步,那把陌刀能带着沈乐的双手,直接向他斩过来!
他这身板经得起陌刀几下劈斩?!
“啊……哦……”
沈乐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平端的陌刀,又是一个恍惚。陌刀……在战场上,被自己握在手里,挥动过不知道多少次,斩过不知道多少人的陌刀……
那一刀挥出,人马两分的触感,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尘土气息和臭气,那萦绕在耳边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
他赶紧转了个身,弯腰把陌刀放在刀架上。放开手,手掌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吸力,刀身嗡嗡两声,声音越来越响,连带刀架也跟着震动起来。
沈乐只好俯下身去,双手按在刀上,努力往里输入热流:
“不好意思啊,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现在不用打仗了,你歇一歇,别那么紧张,啊?”
好说歹说,终于把这柄脾气很大的陌刀哄好。沈乐疲惫地微笑一下,晃晃荡荡往外走。章教授在外面接着他,满脸严肃,上下打量:
“你怎么了?刚才把刀拿起来,整个人就愣在那里,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没事吧?我看你现在很不对劲……”
“我没事。”沈乐勉强笑了一下,竭力安抚他:
“刚才那陌刀,给我看了一些画面……它战斗的画面……我有点累……让我歇两天……两天就好……”
“沉浸式的战斗体验吗?”章教授羡慕到恨不得自己冲进去,拿陌刀挥舞两下。给刀磕一个也行啊!如果能让我感受古代战斗,我给它磕十个!
一百个也行!
奈何看着沈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只能快速告辞,让沈乐自己调整恢复。沈乐闭着眼睛,在沙发上躺了能有一下午,这才慢慢起身,出门去找吃的:
此刻华灯初上,南华街上人流如织,笑语连连。沈乐下意识地往天香楼走去,才走出七八步,就和一个穿汉服的姑娘迎面撞在一起:
“啊!不要——”
一声尖叫。沈乐一惊回神,看着小玉跌倒在地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用手撑地,拼命向后蠕动。
他反射性地上去扶,刚刚迈出一步,小玉发出一声更加惨烈的尖叫,整个人拼命往石栏上挤。沈乐尴尬停步,张开双手:
“喂,喂,是我啊!”
“啊……沈先生……”
小玉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身边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大爷大妈们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
“这男的打女的了?!”
“会惨叫成这样,肯定平时家暴特别严重吧?”
“什么家暴?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现在安个‘家暴’的名头,好像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呸!故意伤害亲近的人更应该往重里判!”
更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拍视频,有人直接打电话:
“喂,110吗?我在南华街,我们这里……”
沈乐一个头两个大。幸好小玉已经恢复了神智,哆哆嗦嗦站起来,勉强对周围露出笑容:
“我没事,没事。刚刚看了个恐怖片,这家伙又突然吓我……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连连向周围欠身鞠躬。一阵香风拂过,围观群众各自放松下来,露出笑容,四面八方散开。小玉这才敢和沈乐说话,却仍然不敢靠过来,远远站在五六步外:
“沈先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您这是怎么啦?突然变得好吓人!”
“我……我没事,我刚刚经历了一点经历,有点反应不过来。”沈乐努力露出笑容,向她摆摆手。
经过这一段波折,他天香楼也不敢去了,唯恐一下子把全店的服务员都吓住,直接达到炸店效果。
幸好还不太饿,只好换一个方向,走到对面一个河边亭子里,坐下来慢慢看街景:
看着一个父亲把小女儿扛在肩上,母亲举起一串葫芦,去喂自己家的小姑娘;
看着一对青年男女手拉着手往前走,来到桥边,女孩儿靠在石栏上让男生帮忙拍照,拿过手机看看照片,立刻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又嗔怪地拍打男生;
看着一串小孩子背着书包,你追我赶地跑过去;
甚至有两个老外举着自拍杆,叽里呱啦地在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在tiktok上直播,还是在youtube上直播……
“真好啊……”
沈乐本来还有些恍惚,这时候不知不觉就看住了,靠在柱子上望着河心摇曳的灯光倒影,慢慢放松下来。
灯影在河心摇曳,随着撑过河面的木船破碎、漾开、再重聚,也在他眼中心底惝恍迷离。
许久许久,于阗城里的灯火,长安城里的灯火,和眼前南华街上的灯火,分开了又合并,合并了又分开,他才慢慢起身:
肚子饿得不行了!
扫货!
扫货!
沿街吃过去!
走过一个烧烤摊,要一大串烤鱿鱼,拿在手里大口咬,咬得满口都是鲜香,油脂和酱汁一起在嘴里爆开;
再走过一个卤味摊,要了一块稻草扎肉,一串卤鹌鹑蛋,捧在手里慢慢吃,不小心被蛋黄噎到了,又赶紧去买一杯奶茶;
再走过一个粽子店,要了一个蛋黄大肉粽,肉汁饱饱地浸到了每一粒米当中,咬一口,碳水和油脂同时爆炸,让人满足地叹一口气;
再走过一个做人的摊子,干脆排到队伍后面,耐心等了五分钟,等到了一个做成皮卡丘形状的人……
继续往前走,居然还有卖万三肘子的!这家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上次他出来逛街还没有!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万三肘子堆在柜台上。表皮红润,热气腾腾,直接从肘子里面抽出一根骨头,就可以把酥烂的表皮划开。
为了方便游客,这些肘子非但可以整个儿卖,还可以半个半个卖,甚至还可以称分量卖。
沈乐要了半斤,柜台后面的阿姨手起刀落,啪啪斩下一大块肉,又啪啪啪剁成小块,狠狠地浇了一大勺肉汤上去。
富含胶质的肘子皮颤颤巍巍,和肉汤混合在一起,沈乐一拿到饭盒,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香!
甜!
软!
饱满!
这种所有的味觉、香气和触感同时炸开的享受,简直太美妙了……
每填饱一分肚子,他就觉得心情好了一分,身上的压力也轻了一分。
真好啊……
现在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
看到这么多美食,看到这么多人脸上的微笑,总会让人觉得,所有的鲜血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让新的时代到来,只要能让大多数人过上好日子,阿李顶上去了,小油灯的第一任主人顶上去了,玩偶柜主人的哥哥顶上去了,很多人都顶上去了,无怨无悔。
至于他,别说只是看过了陌刀的记忆,沉浸式体验了一次,就是自己亲自顶上去,又怎么样呢?
逛了一大圈,一直逛到深夜,南华街各个入口处的灯笼都挂了起来,散发着谢绝普通人入内、指引邀请修行者和妖魔鬼怪的光芒,沈乐才笑着转身往家里走。
走到大宅门口,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敞开,小伶举着个厚重的木盒子高高捧到他面前:
【沈乐!晚饭!老板娘送过来了!】
沈乐:“……”
啊?
啊?!
可是我吃过晚饭了啊!
这满满的三层木盒,至少也有五六碗菜,难道我今晚要撑死吗?!
不吃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木盒里的菜肴散发出勾魂夺魄的香气,哪怕不用吃饭的小家伙们,也直勾勾地盯着食盒,围绕着它打转:
这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是用灵米,灵蔬,灵果,特殊秘境里养殖的鸡鸭猪鱼做的!
哪怕不能吃,小家伙们也本能地知道,这些灵气对它们有好处!
“好的好的,回头都给你们保养一遍,乖啊。”沈乐不得不挨个儿摸摸它们,给小伶顺一顺操纵线,拨一拨小墨斗上面的鬼工球,再把小油灯的提手拎起来、放下去……
一通雨露均沾之后,他终于得以坐到了桌前,打开食盒:
“啊……”
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看到了沈乐在集市上转了一晚上,买了无数各种各样的食物;
也或许是天气渐热,人的胃口渐渐消褪,需要做一些清爽适口的食物;
总之,这食盒当中,所有菜肴,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第一层里,一碗碧莹莹的汤,一碗青翠莹白,格外亮眼的荷塘月色,用藕片、马蹄、荷兰豆、木耳旺火快炒,菜上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油;
第二层里,扇形的贝壳盘上,摆开一盘白切羊肉。冰凉的羊羔肉和汤汁冻在一起,切成长方形的薄片,明明是荤菜,看着却觉得清爽不腻;
旁边一盘河虾,一个个只有寸许长,却是顶着深红色的虾膏,或者抱了满满一肚赤红、深紫的虾籽。最旺盛的生命力,一看就是河虾最好的时候!
就连第三层那碗粥,也是一粒一粒,熬得将开未开,面上厚厚的一层乳白色粥汤。沈乐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出来,生怕稍微一个晃动,就破坏了这么完美的表层……
一碗一碗捧出来摆好,沈乐揉着肚子,在餐桌面前苦起了脸。都很好吃,他都很想吃……
但是他真的吃不下了!
不甘心……
沈乐环顾了一圈眼巴巴盯着他的小家伙们,到底还是说不出“你们来一起吃”这种话——吃完了还不是得他帮大家清理。
他后退几步,默默盘膝坐下,动用起体内热流。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
所有和消化相关的经脉,给我全力开动起来吧!
消食!
消食!!!
丹田里,金色圆球急速旋转,催促着身体开始干活。蠕动,研磨,消化,吸收……把食物带来的能量快速转换,纳入人体……
可能过了一刻钟,也可能过了一个小时,沈乐一跃而起。摸摸肚子,好像已经空了,可以大量往里面填充实物;
但是走到餐桌前低头看看,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觉得差了一点点,没法愉快地享用美食。
对了,要运动!
要出汗!
运动一趟,把全身筋骨拉开,就可以美美吃饭了!
沈乐冲出房间,打了一套五禽戏,又打了一套军体拳,还是觉得不太够。想了想,他终于转去工作室,伸手取下架子上的头盔:
披甲!
挥刀!
挥个百八十刀,吃什么都香!
(本章完)
第610章 沈乐:我需要特事局的支援!急需!
第610章 沈乐:我需要特事局的支援!急需!
这一次沉浸式体验,沈乐足足了半个月时间,才把心态一点一点调整过来。
没办法,上次虽然杀气纵横,归根到底只是连续三场战斗,加起来不到12个小时。而这一次,杀人,赶路,赶路,杀人……
幻境当中亲手杀掉的人,比上次多了几倍不止;面对的战争场面,比上次大了几十倍不止。
更不用说,最后在沙漠里挣扎前行那一段,根本是把生死置之度外,最大限度地透支自己的精神、意志、体力。
已经不考虑能不能到达了,甚至完全不考虑要不要放弃,不考虑这只是陌刀的一段记忆,就算成功爬到了龟兹,也完全改变不了什么。
当时到了最后,整个人甚至都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念头凝聚不散!
前进!
爬也要爬到!
这一轮幻境历练,对他的精神意志,固然有极大的好处。沈乐再入定打坐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精神活泼泼地,细腻精微的程度,比之前上了一个档次;
非但如此,精神的凝练程度,也上了几个极大的台阶。
本来虚空勾勒符篆的时候,时不时会走神,不小心就歪了一笔,整个符篆就此散开,消失不见,这一次,他虚空连画七八个,都不带走神的,自然而然就一次成功!
即便有这么多好处,沈乐暂时也不敢再试一次,只能在自己大宅里东摸摸,西弄弄,擦擦桌子,洗洗窗帘,给屋瓦去一去苔藓野草。
间或听听小伶唱歌,看看罗裙们跳舞,连人都不敢见,连旁边东路二进院都不敢踏进去——
他在门口一站,阿绿就大喊大叫:
“好大的杀气!怎么这么大杀气!你走!泥奏凯!!!”
阿绿都受不住,别人就更不用提了。章教授勉强和他见了一面,确定他不会突然疯掉,立刻告辞,逃得跟后面有鬼在撵似的;
隔壁天香楼的牡丹妖们,那是更加不堪。每次送饭,都是她们送到大宅门口,小伶,或者别的小家伙悄咪咪接进来,再拎着食盒走几十米夹道,送到他门口。
沈乐别说不敢见这些妖们,他都要特地多走两重院子,和她们拉开物理距离……
如此听歌,看舞,做家务,冥想调息,调整了一个礼拜,阿绿才允许他走进自己院子,调整半个月,他才能安全到天香楼吃饭。
到了这一步,沈乐又摩拳擦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跑去隔壁工作室,去摸索那具铁甲。
铁甲传给他的记忆不少,诸如重走回纥路啥的,再来一次陌刀大战啥的,沈乐敬谢不敏。若非被逼到墙角,实在不想尝试;
但是,别的记忆,他还是很想再看一遍的。特别是大明宫啊!
含元殿啊!
“喂,你能不能再带我看一次?再看一眼长安城?看一眼大明宫含元殿?”
沈乐顶盔掼甲,抱着陌刀端坐在石墩子上,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按着甲叶,全身热流不断震荡。用自身力量,梳理铁甲,尝试“喂饱”它,让它能多一点能量:
“你带我再去看一次,行不行?一次,就一次!就看含元殿也行!我可以再给你这么多能量!再多一点也行,价钱好商量——”
甲叶嗡鸣,刀刃轻颤。沈乐的额头上,汗水一层一层渗了出来:
“见鬼,这陌刀怎么跟个无底洞似的……”
他之前修好的小家伙们都没这么狠!饕餮一样的,吞吸起他给的力量来,完全没个停的!
而且沈乐有感觉,这些力量,全都被输送到他亲手点火,亲手熔炼的每一寸钢里,特别是那段涡轮钢、炮弹钢熔炼成的刀刃里,一分一分,给它们增添灵性……
这是在炼器吧?
这真的是在炼器吧?!
质量越好的钢材,它的上限越高,它要炼成灵器,需要的力量就越多?
事已至此,沈乐总也不能再把陌刀打一顿——何况也打不动,只能拼命输送力量。
输送到丹田里的金色圆珠越转越慢,越转越是有气无力,输送到经脉当中再也压榨不出半点力量,他再一次和铁甲沟通,仍然没有被带入幻境。
没奈何,只好扒拉出仅剩那个没修完的部件,开始琢磨:
那是一面护心镜。确切地说,是半面护心镜,或者说,一面完整的镜子,被斩成了两半。
一半不知道去了哪里,另一半,被当成了护心镜,镶嵌在铁甲当中,又因为莫名的因缘坠入和田河,被那条黑鱼妖所得。
而现在,半面残镜正躺在他面前,黯淡,沉默,锈迹斑斑,纹模糊……
满身妖气。
沈乐眉头紧皱,努力感受镜子上的妖气,手掌抬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不是他偷懒,而是这半面残镜的本质已经异常脆弱,上面一层一层,全是铜绿:
虽然没有拿去ct机里走一遍,沈乐凭直觉判断,也感觉它的锈蚀,已经深达镜子中心。或者说,如果不是妖气渗透着、加固着,它早已经散架了……
所以,这么一件脆弱珍贵的宝物,要怎样修复,才能让它在驱除妖气的同时,保持原有的质地,培养壮大它本身的灵性?
沈乐来来回回,设计了至少七八个方案,都不敢轻易下手。想来想去,还是熟练地拨通了顾玉林的电话:
“那啥,求帮忙……”
“哎呀沈乐你可算出关了!”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了顾玉林有点变形的大脸,噼里啪啦,快速倾吐关心:
“之前我都担心你出事了!章教授说你最近变得特别可怕,小玉她们说根本不敢接近你——
如果不是老板娘问了阿绿姐姐,说你一天一天在好转,我都要去隔壁圆通禅寺请人,上门来给你念清心咒了!
对了,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做的我立刻帮你做到,做不到的我摇局长!”
沈乐一时好笑。他稍稍停了一会儿,安静地等他说完,缓声道:
“是这样的,我最近修复文物,需要一点东西练练手。就是那些浸透了妖气的物品,残件也行,锈蚀的最好,我想练习怎么去除妖气,不伤本体,你们有吗?”
“哎呀那可太有了!!!”顾玉林眼睛一亮,语速更加快了几分:
“我们日常执行任务,各种法器,防具,被妖气污染,被鬼气污染,去除成本又太高,丢掉又怕污染环境的,一大堆一大堆的!
——您肯帮我们处理掉,太感谢了,我们可以付您处理费!您等着,我去给您拉一堆过来!”
沈乐“唉”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表示“不用处理费,我可以给你们钱”,电话就被火急火燎地挂断。当天下午,顾玉林就开着一辆小车,找上了他的门:
“看看,这里都是!”
他把后备箱打开,吃力地抱出一个大箱子,停一停,又是一个。
再从车上卸下平板拖车,准备往里运东西,就看见沈乐弯腰抱起第一个箱子,转身走进门洞。
片刻,转身出来,双手空空,却有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响起,一声一声,往大宅里面进去:
“还有多少?一起给我吧,我这里有人搬!”
负责搬运的“人”是没有的,怎样都不可能有的。顾玉林搬下四个大箱子,就和沈乐肩并着肩,缓步往里走。
他们前方,四组送妆奁的泥俑两个一组,两个一组,抬着箱子稳稳前行,甚至不用沈乐指挥呼喝,就能自行安排:
“你看,第一箱都是盾牌——面对特定种类的妖怪,还是炼制过的盾牌比较好使。”箱子打开,顾玉林就开始对着上面的标签,一个一个给沈乐讲解物件来历:
“这个是一只狈妖干的,这是和蜘蛛妖战斗剩下的,这是一只虫妖——我忘了什么虫妖喷的毒液……
还有这些,就不是毒液浸染,全是妖气腐蚀,腐蚀时间长了,盾牌就非常脆弱,只能废掉了……”
一个箱子里三四十块盾牌,咳,盾牌残片,有的看起来像是金属盾,有的像是玻璃钢,有的无色透明,拿起来轻飘飘的,怀疑是某种聚碳酸酯。
无论哪一种,边缘都能看到符篆能量通路的残迹,应该是特别炼制过的法器。
“第二箱基本都是刀具,当然,都是残刃了。砍刀也有,装在枪上的刺刀也有,其他各种刀具也有——你动手拿的时候,千万当心;
第三箱是枪支残件和仪器残件,你放心,子弹都拿出来的,绝对不会走火;
第四箱是各种法器的残件……”
满满四箱子,一共137样残片,被罗裙们挨个儿取出来,放满了两面墙的架子。沈乐看得双眼发光:
“太好了!足够了足够了!我先拿它们练手啊——回头等我练出来了,我帮你们修法器!”
您有这心意就挺好了——就怕到时候您未必有空。顾玉林唯唯而退,沈乐把他送出大门,立刻搓搓手,飞奔到工作室:
“干活!干活!清洁术!!!”
早就有一面盾牌,更正,盾牌残片,端端正正摆在了工作台上。沈乐瞥了一眼,顺手就是一个清洁术扔下去:
一团小小的清气滚过,盾牌残片咔嚓一声,当时就簌簌落下去了一大片,显而易见是失去了妖气支撑粘附,它本身的材质强度,甚至不能支撑它躺在这儿……
沈乐轻轻吁了一口气。第二发清洁术出来的时候,他就小心了许多,严格控制着法术的范围,贴着盾牌表面扫过:
“清洁术——”
又是咔嚓一声。这次比上次好了一点,盾牌残片没有簌簌落下,而是落下来几块碎屑。
沈乐再叹口气,仔细观察一下断落的残片,感受上面或厚或薄,一片一片的妖气,点点头。
清洁术擦除不匀,导致盾牌上残留妖气或多或少,盾牌残片应力不匀,自行崩裂……下一次要加强控制!
再来!
再来!
清洁术也是个“无他,唯手熟尔”的活计。沈乐仗着走了一趟回纥道、一趟沙漠,大为凝练的精神力,一口气扔了几百发清洁术,清理了一半的盾牌。
虽然基本上都是妖气清完,盾牌碎完,但是,沈乐对清洁术的控制,分明上了一个大台阶:
他的清洁术,可以深入盾牌最深处,把所有的妖气清理得一干二净,不剩半点残余。
同时,精神力还能托住盾牌残片,让它慢慢放平落在桌上,哪怕碎了,粉末也在桌上摊平成原有的形状!
第一天干掉一半盾牌,第二天,从刀具开始干。刀具上面的气息,比起盾牌要复杂得多了,不但有妖气,还有血迹,还有隐隐约约的灵气。
沈乐在清理妖气的同时,还要清理血迹,同时保住那点残余灵气……
一手输出,一手输入,相当于左手画方、右手画圆,难度何止增加了一倍!
“见鬼!又搞错了!”
他恨恨地摔下手里的断刀。哑光的三棱军刺,形状比平面的刺刀要麻烦许多,也要求更多的控制力。
更重要的是,这把军刺,似乎陪着主人奋战了很久,军刺凹槽当中,存积着不止一种奇异的血液……
军刺还没落到桌面,沈乐心念一动,又赶紧用精神力把它托了起来。这是战士的勋章,很可能,也是某个战士最后的纪念……
不要焦躁,不要暴怒,要静心,要努力!
剥茧抽丝,把它一点一点分开来,一样一样,慢慢清理!
奇怪,这军刺凹槽当中的液体,有一种奇怪的生命力,一直在往木柄当中侵袭,却被另一种力量牢牢裹住……
把它们分开,把它们隔离,一样一样分开,装到不同的瓶子里去!
再加一点金行灵气,保住刀具的本质不被腐蚀,金行灵气的进入,和妖气的清理,必须同步进行,严丝合缝!
很好,思路是对的,只是配合有点问题……
再来!
再来!
再来!
沈乐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清理掉了顾玉林提供的足足四大箱残片。
从一开始的灰飞烟灭,到最后的干净平整,完全可以拿去修补回炉,架子上三四十件法器碎片,见证着他的努力和进步。
终于,他摩拳擦掌,开始对那半枚古镜下手:
“把你修好,这副铁甲,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至少能再带我看一遍长安?”
(本章完)
第611章 待到破镜重圆日,呀拉索
第611章 待到破镜重圆日,呀拉索~~~
沈乐端坐在半面铜镜前方。调匀呼吸,集中精神,直到无思无虑,无念无想。然后,开始动作——
左手画方,右手画圆!
啊不,左手伸向旁边的一枚青铜锭,从和铜镜相同材质的青铜锭当中,召唤金行元素,缓缓注入铜镜;
右手轻抚镜面,使出一招清洁术,祛除铜镜里深藏不褪,几乎已经和镜子融为一体的妖气。
与此同时,心念还沉浸在铜镜当中,勾连那一点儿小小的、弱弱的灵性,像呵护刚刚燃起的火苗似的,既不能让它被风吹灭,又不能让它被添上去的柴压灭……
如此一心三用,沈乐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之前错一百次都没有关系,错一百次,都是特事局给的练手残片,弄坏了不心疼,只管再伸手找他们要;
现在别说错一次,就算出一点点小纰漏,都会让铜镜的灵性成长不甚完美。
这是自己的东西,错了,损失是损失在自己身上的!
沈乐只好控制灵性注入和祛除妖气一个进,一个退,严丝合缝,当中不能有半点空隙,也不能有半点混杂。
与此同时,铜镜本身的灵性,一点一点自然成长,一点一点和金行灵力接驳,以纯净通透的灵力为养料,不断充实自身。
小小半枚铜镜,妖气的退却和灵性的填充,几乎是以一根发丝那么细密的精度,从左至右,缓缓向前:
现出铜镜边缘盘绕扭结的纹路;
现出一行秀丽端庄的铭文:“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现出盘旋卷曲的葡萄藤,藤上优美舒展的葡萄叶,以及葡萄叶下掩映的串串葡萄;
再现出两匹鬃毛飘扬、肌肉贲起的骏马,如在沙场闻得主人号令,昂首扬蹄、奋力奔跑……
随着沈乐的修复行动,这半枚铜镜,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拂过,从时光当中醒来,焕发出它最初的光彩。
“啊……你真漂亮啊……”
轻轻一声铮鸣,宣告铜镜从千年沉睡中醒来。沈乐双手捧起铜镜,指尖拂过镜面,低声赞叹:
“这线条……纹……这铭文……”
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图案,都美得让人心醉,美得让人能透过这图案,回望盛唐时期的光彩。
和当今馆藏的铜镜不同,那些铜镜经过了千年岁月,经过了长期的埋藏和锈蚀不同。
这面铜镜,纹之清晰,铭文锋芒之秀丽,宛如新铸——
即便不是新铸,也是找了高手匠人,仔仔细细地打磨清理过,做到了当家人完全满意,不但肯心甘情愿付钱,甚至还肯额外打赏的地步。
而沈乐此时,反反复复地摩挲着铜镜背面,也是心驰神往:
这面铜镜的断裂面十分光滑,微微弯向镜面一侧,多半是被一把神兵利器一挥为二,刻意斩断。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看这铭文,岂非正是双方各执一半,两两相望?
你低头看镜时,仿佛看到我不再鲜妍的容貌;
我低头看镜时,仿佛看到你被大漠风沙吹拂苍老的容颜。
而无论如何,一半在你手,一半在我手,便总有破镜重圆的一日,也总有个念想,让双方都能期待重聚的一日……
“所以,你的另外一半在哪里?”
沈乐把铜镜翻过来,低头望着镜面。虽然他没有动手刻意打磨,吸收了足够金行灵力的镜面,也放射出了湛湛光华,倒映着他凝思的双眼;
而看得多了,看得久了,仿佛可以透过镜面,一直看到极深极远处,看到另外一段时光……
只有两个地方没有修复完整。一个是,这铜镜再怎么吸收金行灵力,也只是个半圆,剩下一半并没有长出来;
另一个则是,这半面铜镜的镜身上,打了四个小孔,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长年累月摩擦。
沈乐估摸着,它应该是被做成了护心镜,连缀在胸口的甲叶之间,为主人抵挡致命攻击——
所以,哪怕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能量和物质,它依然没有填平那四个小洞,保持着和铠甲分离时候的样子。
“你的另一半,现在还存在吗?你能感觉到它吗?你能——为我指出它的方向,让我接它回来吗?”
沈乐摩挲着铜镜边缘,低声询问。铜镜发出嗡嗡的轻鸣,仿佛要说些什么,仿佛在和遥远的另一半共鸣;
但是,沈乐双手捧住它,输入热流,凝神去感知,却根本感知不到半点。
总不能是灵性还不够吧?
只会嗡嗡,不会说话,不会感知?
你的前辈们,那个肩吞,都能各种挑剔绿松石,一路挑剔到青藏高原了!
那把陌刀,哪怕只剩下几片碎片,不到十分之一的分量,也能跟我各种挑剔钢材,一定要我用最好的钢材给它打造身体了!
你是灵性太弱,还是因为只剩一半,你的嘴长在另外一半了?
沈乐双手捧着半边铜镜,来来回回,反复输入热流。鼓荡冲击,盘旋环绕,把能洗刷的部分都洗刷了个遍,还是折腾不出反应来。
想了想,只好叹气站起,重新开始编皮绳:
这铜镜,单独放在这儿,没办法反馈他,给穿到铁甲上去,得到整件铁甲的支持,总能告诉它点什么了吧!
它之前,铁甲的好几个部分,都是依靠这种法子,得到了关键信息的!
沈乐十指翻飞,努力裁切皮张、编皮绳、穿绳索、调整打结。
忙忙碌碌了一个小时,终于把铜镜绑到铁甲上。动手输入热流,感觉不太对劲,热流的走向很奇怪,总是会有些窒碍不通。
再解下来调整个地方,重新绑,还是不行,再重新绑……
“这样……应该是好了吧?”
调整了五六次以后,终于热流沁入,畅通无阻。沈乐舒爽地叹了一口气,大量输入热流,感受着手下灵性的萌动,感受着铁甲轻鸣,仿佛要对他说什么话……
说什么话……
什么话……
话……
“有话你倒是说啊!”
沈乐暴躁掀桌。摔铁甲是不可能的,自己辛辛苦苦修好的东西,不舍得擦破一点;
没办法,只好换上长袖长裤,再披上铁甲,戴上头盔,穿上那双已经清理干净、但总觉得还是浸透了脚汗的六合乌皮靴,一手持定陌刀,一手握住长矛:
“来!”
“我都全副武装了!”
“共鸣开到最大了,有什么话,你喊出来,我总能听得见了!!!”
这次似乎好了点儿。沈乐微微垂目,凝定精神,去倾听这些铁甲、武器的共鸣,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些什么,只是听不清楚。
尝试入定,失败,再尝试入定,铁甲和武器们的共鸣,似乎轻了很多,遥远了很多,越发听不清了……
“能不能大声点啊!”
沈乐忍不住喊了起来。仿佛在应和他的催促,长矛顶端闪过一道寒光,红缨怒张,直接拍照沈乐脸上;
左右双肩,肩吞上的两只狮子,同时发出怒吼;
至于沈乐右手拄着的陌刀,更是剧烈颤抖了一下,刀尖往旁边一滑,差点儿……
“差点就把我腿切断了好嘛?!你们对我有意见,也不用这样啊!”
好在经过这一轮折腾,沈乐终于感觉到了共鸣的指向。还不够清晰,他心想,这玩意儿和之前不一样,不能靠入定来找方向,我得动起来!
运动量越大,它的共鸣声——或者说,它发出的声音越大,越清晰!
沈乐拿起长矛,放下,再竖直陌刀柄,再放下。
如是再三,终于回去翻了一根绳子,把长矛横捆竖绑,背负在背上;
然后,双手持刀,一步一沉地走到庭院中心。沉腰坐马,大喝一声,开始挥刀!
“杀!”
“杀!”
“杀!!!”
第一声吼出,吹过庭院的清风打了个旋子,卷起刚刚飘过来的一片樟树叶,远远地越过院墙;
第二声吼出,啪啪几声,周围的窗户全部关闭,小家伙们躲在窗后,透过窗缝小心地觑着沈乐,瑟瑟发抖;
第三声吼出,一声清唳,老游展开翅膀直上九霄,全身羽毛片片炸开,不敢回头……
老板我最近没做坏事啊!
老板你为什么杀气这么大……
沈乐却没有心力去注意这些事情了。陌刀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刀在手,由不得就把全部心力投入进去;
哪怕只是在江南小院空挥,一刀挥出,也仿佛有塞北大漠的烟尘扑面而来,带起满满铁血气息。
而随着沈乐踏步,挥刀,挥刀,踏步,在小院中绕行一周,猛然间,他蹬地,转身,拧腰,挥臂——
一道清亮的光芒破空而起,直入苍穹!
“哎哟卧槽!!!”
老游闪避不及,被这一道凝练的刀芒掠过身边,生生削掉了两根翅尖长羽,欲哭无泪。
我都躲到几百米外了!
我都没在南华街范围内绕飞了!
就这样还削掉我的羽毛,老板我没招你没惹你啊!
这么漂亮的羽毛削掉了,我回头怎么去吸引妹子!!!
算了算了,溜了溜了。反正这次来找老板,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拉远距离,回头给他打电话……
老游振翅远去,打定主意半年之内,或者老板还没掌握这身铁甲、这把长刀之前——两个时间以较后面的为准——绝对不在沈乐面前出现。
沈乐对此还是无知无觉,他双手握刀,慢慢抬头。他感觉到了——
刚才,最后那一刀挥出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
就在那个方向,这面铜镜的另一半,或者说,整件铁甲的最后一个部分,就在那里,在召唤着他过去!
“小伶,郑墨,青灯!”沈乐一跃而起,大踏步入内,差点儿让陌刀刀尖在门框上开一条大槽:
“兰妆,嫁衣……”
他一个个点名,把平时愿意跟着他出门的小家伙们,挨个儿点了一遍:
“收拾东西!跟我走!我们带新伙伴回家!”
【走喽!走喽!】
【又要出去玩了!】
【出去转一圈儿,回来登台表演,更有激情,更有创造力!】
【老板这次去哪里?我们要准备什么东西?】
小家伙们乱糟糟地问。沈乐忽然卡住了:
去哪里?
这次目的地是哪儿?
他之前,只感应了一个方向,并不能肯定需要多远。
或者说,就连方向,他也只是站在地面上,根据铁甲的感应才能确定。
让他到地图上去划条线,或者让他打开手机地图找个定位,他就完了……
“那啥,等等啊,我再感受一下……”
沈乐纠结着站定脚步。停一停,退回院子里,举起长刀比比划划,寻找刀锋共鸣的那个方向——
好半天终于找到,赶紧把陌刀平放在地面上,拉了一根线,从刀尖拉到刀柄末端。
再打开手机指南针,让手机方向严格和那条线重合,去确定他要出发的方向,具体偏移了多少度……
“方向确定了!”
沈乐飞快地跳了起来。打开地图,按上量角器,以珠溪镇为起始点,拉了一条长长的斜线。
至于这条线延伸多远么……
沈乐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红线,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吧……剩下半面铜镜,不在长安,至少也应该在洛阳啊,要不然在中原也行啊!
往西南方向跑是什么鬼,那个方向跑到极限,是喜马拉雅山脉啊!!!”
会不会是我搞错了?
沈乐不太敢相信,也不太愿意相信。
唉,没有铜片——罗盘——画卷帮忙定位,就是不方便,自己这种举刀定位的法子太粗糙了……
幸好云鲲还在西北戈壁参与实验,并没有去海上执行任务,更没有一头扎进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家人都不知道它到了哪里。
沈乐去他那里借了画卷和罗盘,连续地脉穿行几次,连续确定了几次方向,再拜托特事局找人帮忙定点:
地球是个大圆,他拉出来的线又太长,不是外行在纸上作业就能搞定。
几根线一相交,沈乐慢慢地长大了嘴:
“啥?”
我回到——ls,我回到了布达拉……
就,还得再唱一次“青藏高原”呗?
(本章完)
第612章 爬 爬雪山?沈先生,咱们能先练一练
第612章 爬 爬雪山?沈先生,咱们能先练一练吗?!
就算是青藏高原那也得爬啊。
沈乐唉声叹气,再一次飞抵xz,麻烦特事局派人开车送到山脚。
所谓做生不如做熟,这次来送他的,还是上次陪他找绿松石那两位。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遥望着圣湖里雪山的美丽倒影,以及远处冰雪覆盖的高山,脸色难看到死:
“沈先生,这雪山,咱们能不爬吗?”
就算爬雪山,咱们也找个好日子来啊!
这座雪山确实是成熟的攀登线路,也确实有登山队在这边训练。问题是,人家要么五六月份来,要么九月十月来——
五六月份是春季雪季结束,气温回升,降雪减少,冰川相对稳定;
九月十月是秋季雨季结束,天气晴朗,风力较小,能见度高。
七八月份是雨季,当然,雪山顶上不下雨,也下不了雨,但是它动不动就给你来一场大雪,一个不开心就雪崩;
更不像现在,山上积雪深厚,风力极猛。看风景倒是挺好看了,整个雪山绝大部分都白雪皑皑,在圣湖当中的倒影异常美丽;
但是,真要往上爬,那真是谁爬谁知道!
您不看山脚下的登山队训练基地都没人了嘛!
“恐怕……是不能的。”沈乐还是那副顶盔掼甲的打扮,仗着四下没啥人,不会有人投以异样的目光,更不会有人拍照拍视频传到网上,彻底放飞自我:
“我这身铠甲……我这个器灵,就只差一个部件了,目前的感应,是在雪山上。”
“……”
“……”
两个特事局小哥当中,平地来支援的那位长处在于高科技仪器的使用,短处在于高原环境的耐受能力。在市内行动还行,雪山真是爬不了一点,已经扭头不说话了;
倒是本地那位还在苦苦相劝:
“那……咱们换个时间来爬?登山季再来?到时候找向导也容易一些,现在别说向导,你连背行李的牦牛都找不到!”
“那就更要趁着现在去爬了。”沈乐微笑起来,反而下了决心。他转身安慰两个小哥:
“没事的,我又不动用两条腿爬山,我会飞啊。找向导带路反而不容易——我这一次是去找东西,不是去登山,大概率要偏离传统登山路线……”
到时候,向导,尤其是,特事局派来的官方向导,跟还是不跟呢?
跟,向导大概率没有他的体能、没有他的法术,也没有他的小家伙们援护,一条性命,弄得不好要丢在雪山上的!
向导的命也是命啊!
不跟,沈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起步就是一个失职,至少至少,也要处分……为这种事砸了前程多冤啊!
“放心,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讲明白是我自己要去,你们努力拦了,没拦住。”沈乐和颜悦色地安慰他们:
“来,电话号码交出来——然后拜托你们开车载我到登山口,汽车能达到的最高地方就行。不开车也没关系,我自己走过去。”
那能让你自己走吗?
能吗?!
两个小哥唉声叹气。靠嘴劝是劝不住的,也没法劝,没奈何,只能破财了:
“沈先生,我不知道您的飞行实力怎么样,但是这样的雪山顶上,条件非常非常恶劣的!温度可以跌到零下三十度!
而且,您说要飞上去,山顶的瞬时风力,可以达到12级以上——这不是在跟您开玩笑,珠峰的风速,有时候能达到100米/秒以上!您看,无人机往上放起来是这样的……”
他飞起一架小型无人机,晃晃悠悠,往空中升起。无人机搭载着镜头,在这堆满玛尼堆、拉满接地连天的五彩经幡的湖边,冉冉升起。
一百米,两百米……忽然,无人机剧烈地震动起来,再也稳不住飞行姿态,被狂猛暴烈的冰风裹挟着,打了几个旋子,远远飘出,一头栽入圣湖……
炸机了。
“您看,这还是在山脚下,湖边,无人机也没有升多高。雪山顶上,风只有更大……”
本地小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真的飞上去了,您确定能在这么大的风里稳住身体?在那种地方出事,救都没法救,直升机都上不去!”
啊这……
沈乐犹豫了。他那个飞行,也就是能腾空而起、能在空中移动而已,要说飞行技巧怎么强,那是肯定没有的——
连小油灯都吐槽过他“前进又不能前进,后退又不会后退,翻个跟头简直要他的命,飞得还不如一只可达鸭”。
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在空中移动,到现在也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挥动手臂,模拟翅膀,拍动空气前进;要么凝聚气弹,往后发射,把自己往前推……
“沈先生,要不然,您先下去练练?模拟一下?”到了这时候,内地小哥的见多识广,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您甚至可以租个风洞练习飞行——您和特事局关系这么好,只要钱到位,肯定能租得到的!”
别说,这还真租得到。用于训练翼装飞行,又或者,用于让普通人体验一下、乐呵一下的民用风洞,甚至在大商场里也有;
至于用来测试各种飞机的军用风洞,嘛——这种大国重器,也不是一周七天,一天24小时都开着的。
要检修,要更换零配件,要计算从风洞里面得到的信息——哪怕配了每秒14万亿次运算能力的计算机系统,也不是前脚做完实验,后脚就能出结果。
更重要的是,开一次,那就是真金白银在哗哗地烧,比合金大佬拿金条当零食吃还刺激!
好在沈乐有钱是真的有钱。时至今日,他就算豪砸九位数,来借几个小时风洞实验时间,让自己练习一次狂风中的飞行,也没有什么砸不起的。
而且,他又不用去借那种最厉害的高超音速风洞、超音速风洞、跨音速风洞,只要借个最高0.3马赫的亚音速风洞就好了嘛,测汽车的那种就行……
“什么?你要到这种风洞里练习飞行?不行,绝对不行!!!”
魔都特事局局长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沈先生,这太危险了!七八十米每秒的风速,约等于250公里每小时,你一旦失控,那就是被风卷着砸在风洞墙壁上!活活砸成肉泥的那种!
想象一辆高铁,一点也不减速,直接撞在你身上——”
“那我直接去雪山上飞?”沈乐诚恳请教他:
“我是想,在风洞里飞,出事了还方便救援,在雪山上飞,救都没办法救。到时候你们再有本事,大概也只能看着我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恐怕是东一块西一块吧。魔都局长为了自己的形象考虑,勉强忍住了不翻白眼,却也是很不能欣赏这种笑话。
沈乐继续道:
“再说在风洞里飞,就是为了可控嘛。大不了,我先从三级、四级的风开始练,一点点增加?如果七八级风我就控制不住了,没办法安全飞行了,我就不去雪山了?”
真难得,您居然会说出“不去雪山”这种话。魔都局长微微松了口气,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凝神思索:
要不要帮他协调呢?
有一说一,帮他协调的话,这么一位宝贵的专家如果出现安全问题,锅肯定是他的;
不帮他协调的话,他自己跑到雪山上去,出了安全事故,锅也甩不掉——只是程度稍微轻一点,问责还是要问责。
然而,沈乐这么大个人了,你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
“……算了,我帮你协调风洞。”片刻纠结之后,局长到底一咬牙,决定把事态控制在自己可以触及的范围内:
“但是沈先生,请您一定一定要答应,循序渐进,绝对要注意安全!”
这一点沈乐绝对赞同。他甚至同意从适用于普通人的风洞,也就是用于跳伞、滑翔和翼装飞行,这种用于单兵特种训练的风洞开始。
有一说一,这种风洞甚至不贵,国际上的报价,商业训练是950美元/小时,用于军队内部训练的风洞,价钱甚至更便宜一些。
沈乐完全负担得起,根本用不着拜托特事局帮忙协调打折!
展开四肢,站在特殊空间里,感受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过身体,感受整个人被风力托起,沈乐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真不错!
除了风的起伏和旋转,除了方向和速度的变换,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点灵性——
有灵性,就能沟通,就能控制,这些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能够让他调动符篆加以号令,能够由着他的心意行事!
“来……”
他喃喃低语着:
“环绕我……承托我……让我飘起来,把我推向我想要的方向,控制好速度……别太快,很好,就这样……”
屏幕前,负责控制程序、负责变化风速风向,甚至负责控制保险带,随时准备拯救沈乐生命的专业人士,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他在前进!”
“他在顶着风前进!”
“方向变了!他在往左边转折,踩在墙壁上一步一步走,等等,我们控制的风,不是这个风向的!”
“现在他又开始往右走了……等等,他歪了一下,飞出去了……啊,没事了,他又回来了,在狂风里逆流回来了!不可思议,都没穿翼装,他怎么做到的?!”
“嘘!”
身边,另一个盯着屏幕,不停观察数据的专家,将食指竖起在唇边,很用力地阻止了一声:
“别想,别说,别问……我们的任务不是这个!保密条例!”
几个人同时耸了耸肩,不说话了。等到沈乐在风中往上飞、往下飞,贴在墙边飞,顺流逆流来了几个来回,向他们打出手势,他们才把风向切到乱序模式,让沈乐练习控制力。
如此不断提高风速,不断顺风、逆风、乱风,让沈乐不断熟悉控风能力。半小时过去,一小时过去……
“沈先生,要停一下吗?”
专家不得不再次呼喊。一般来说,翼装飞行的单日训练时长,都是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最长也不超过一个小时,沈乐这已经一个半小时了!
他真的能控制住吗?
“不用!继续!!!”
沈乐大喊。他根本没有感受到压力!
他的精神力全面铺开,去控制身边狂风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轻松愉快,甚至,外面呼啸的狂风,对他还是一种支撑和补益!
正常的翼装飞行,通过密集训练,比如每天1小时风洞再加上高空实操,可以在6到8个月内达成独立飞行,他哪有那个美国时间?
加速,必须加速!用身体去感受流过的风,去感受狂风带走皮肤上的水分,带走体温,感受几乎实质化的空气,感受肢体的轻微动作,都会带来姿态的剧烈变化;
感受自己顺应风,控制风,在风中悠游,让风变成自己的助力和翅膀……
风洞以每天8小时的极高效率开了半个月,沈乐已经能够在10级狂风当中,完全自如地飞行。
从风洞一头飞到另一头,逆流而上,顺流而下又忽然停止,在突然被狂风吹起的时候稳住飞行姿态,贴着风洞墙壁,但是又不踏在上面,非常稳定、非常准确地飞行。
更离奇的是,狂风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就变得柔和了。连他的头发都不吹乱,连他贴身的衣服,都没有吹到鼓起来……
“我搞定了!”
用于翼装飞行训练的风洞,最高甚至可以开到18级风,能把体重200斤的体验者,平地吹到20米高。
在这种风洞里,常人连话都说不出,掠过耳边的呼啸声甚至可以引发耳鸣。
沈乐却是在风里悠游得如鱼得水。什么被高速空气“钉住”的感觉啊;
什么需要与风进行直接力量对抗,需要时时刻刻收紧核心,避免被风吹乱姿态啊;
什么需要通过快速反应修正方向,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控制啊……
不存在的!
都不存在的!
练习到最后一天,沈乐的精神力,和他控制的风团,甚至已经扩张到填满整个风洞内部。
他一口气练到风洞的最大出力,志得意满地离开,转身就直奔雪山:
“现在肯定没问题了!我肯定能飞上去!你们就在下面安稳等着吧!”
(本章完)
第613章 群山护我身躯,冰雪听我呼唤!
第613章 群山护我身躯,冰雪听我呼唤!
沈乐的志得意满只持续到雪山脚下为止。
他穿着能适应零下40度严寒的连体硬壳冲锋衣,脚踩登山靴,登山靴上牢牢固定着冰爪。
身背巨大的登山包,包里食物、饮水、炉头、气罐一应俱全,包外满满当当地挂着冰镐、冰爪、安全带和上升器。
就这样,两个特事局小哥还在拼命给他加负重:
“这个帐篷带上!万一碰到狭窄地段,你那个宅子展不开,有帐篷能帮你挡风!”
沈乐手腕上,珠子大小的黄玉桐跳了两跳,差点儿就挣断绳索,跳起来打他。沈乐赶紧按住手串:
“我知道我知道,黄玉桐你最好了,你哪怕只展开一尺见方,也能把我收进去。不生气,咱们不生气啊!”
他在心里沟通,两个小哥根本听不见,只能看到他脸色有点古怪,仿佛在不停抽搐。两人对望一眼,决定忽略这些事,继续给沈乐加重担:
“这个氧气罐也带上!关键时刻能救你命的!我知道你能操控风,但是万一到了上面精神力耗竭,昏头昏脑了呢!”
古宅内部,兰妆不忿地闪出一道彩光,聚起一缕风旋绕中庭三匝:
【沈乐精力耗尽了还有我呢!还有我呢!聚拢空气供氧有什么难的!沈乐会高原反应,我又不会,我根本不用呼吸!】
风旋从手串当中溢出,柔柔地吹动沈乐的背包带子,再暴烈地吹翻两个特事局小哥的兜帽。沈乐只好再摸摸手串: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到顶上就靠你们了啊——现在节省一点精力,不要和他们吵,咱们兰妆是淑女,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还有这个卫星电话也带上!真遇险了,不能动了,一定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派登山队上去救你!没有普通人组成的登山队,还有修行者,还有妖怪呢!”
【要他多嘴!】钟小妹也在手串上乱跳:
【我的泥俑们腿又没断!真有点什么事,抬都能把沈乐抬下来!】
沈乐安抚了这个,又劝慰那个,好容易把他们全部摆平。他最后按了一下帽檐,整理好护目镜,伸手按了按胸口的半面铜镜,转过身,抬头看了面前的山峦一眼:
方位已经确认好了,地图也已经背熟了。甚至,已经拿到了高精度的等高线地图,卫星地图,甚至根据这些地图,在山上找到了合适的行走路线:
接下来,就是登山,登山!
啊,幸好这些天来,努力和铜镜磨合,也和铁甲磨合。到现在,铜镜揣在胸口,铁甲放在空间装备里,就自然而然能引发共鸣,给他指引方向:
要不然,穿着这一身全装铁甲,一手陌刀一手长矛地爬山,那才是要死了啊!
沈乐上身前倾,双持登山杖撑在地面,重重地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再一步。冰爪深深嵌入冰雪表面,再用力拔出来,每一步,都要付出比平地行走多十倍的力气。
身后,两个特事局小哥昂首遥望,看着他越走越远,忍不住小声交头接耳:
“他怎么不飞啊?这样走好累的!”
“也许是要节约体力,啊不,精神力?现在就飞,等到了山顶附近,更难爬、更危险的地方,就没力气飞了怎么办?”
“有道理……希望他这样一直走下去,前期走得慢,感觉不太对劲就能快点退下来……实在不行,走出去的距离短,我们救援也方便……”
攀登这座神山主峰,不算前期训练,实际只需要三天。第一天从海拔5200米的大本营攀登到5800米的前进营地;
第二天从前进营地,攀登到6300米的c1营地,建立营地、运输物资;
第三天从c1营地直接冲顶,费10-12小时登顶。所以,如果沈乐真的前期,比如还没爬到前进营地就出问题,特事局摇人救援,相对还是比较方便的……
如果是一两个月前,沈乐大概就直线起飞了。但是现在,他全副武装,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却赫然有了新的发现:
这山不难爬嘛!
对我的体力而言,一点也不难!
比起铁甲传给我的记忆,比起走回纥道去长安,比起翻越昆仑山、翻越天山,难度要低太多了!
是了,幻境当中,我只是一个唐军战士,体力是普通人的体力,肉身是普通人的肉身——哪怕有热流加强,加强的幅度也相当有限;
但是现在,我是满血、满状态、满装备的沈乐,有充足的内力支撑体能,有控制风的力量供给足够多的氧气,有最好的登山装备辅助我前行……
不难!
根本不难!
比起当年,怀揣着半面铜镜攀登雪山的那位前辈,要简单多了!
寒风刮面。哪怕有面罩和护目镜阻隔,又涂了厚厚的油脂,沈乐都能感觉雪山上的冰风,像是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身上。
那冰风,贪婪地掠夺水分和热量,在他脸上、身上,撕开一道一道的小口子。沈乐感知了一会儿,默默引动符篆,在身边绕起一圈温暖的风墙,将雪山冰风阻隔在外;
走上去几百步,感觉热得不行,再把风墙撤开,再让寒风吹进来……
如此来来回回,调整了三四个循环,才把风墙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既能让自己顺畅呼吸,又能让自己不至于太热、太冷。
他踩着冰雪,咔嚓咔嚓地向上走。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空,喀拉啦冰块断裂,整个人往下扑倒:
“啊!!!”
站在下方山坡上,举着望远镜盯住沈乐看的两个特事局小哥同声惊呼。什么情况?
冰川断了?!
就说这个季节不适合去爬山!快点下来啊!
飞下来也行!!!
沈乐双手紧握登山杖,手掌死死地压在登山杖的带子上,好容易支撑住自己没有触地。惊慌中,精神力如流水一样倾泻而出,渗透进脚下的冰雪:
这里有空洞!
这里的冰层不稳定,有明显的孔洞,有酥松的裂隙,登山杖插下去,一脚踩下去,它受力变形,会断的!
会断裂啊!
沈乐感觉,自己找到了在雪山上自如行动的奥秘。他把精神力远远扩散开来,再收缩,再扩散,再收缩……
终于,稳定在前方五米远的一条狭长路径当中,由远而近,由稀薄而致密。最远处,感知这一段路上有没有大的断裂,完全不能走的危险地带;
稍微近一点,感知有没有中小断裂或者移动,注意避开;
最近的部分,脚下两步远,让登山杖插对地方,让每一步都踏到最稳!
一步!
一步!
再一步!
依靠强悍的体能,依靠精神力作弊,沈乐以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登山新人身份,在当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稳稳到达了5800米的前进营地。
他往地下一倒,手腕触地,黄玉桐立刻展开身形:
【好冷!好冷!好冷啊!沈乐,固定我,不然我要滑走了!!!】
啊这,在闽地温暖的海边建造的大宅,它的每一堵墙,每一块瓦片,每一扇门窗,都不是为零下二三十度的雪峰而设计的……
光是在雪山上一放,暴烈的冰风一吹,这栋古宅,就有被吹得瓦片乱飞,墙壁门窗直接冻裂的感觉……
“没事,没事,你先回来。”沈乐赶紧拽住它。已经展开到一间房子大小的古宅,听话地缩回珠子模样,附上沈乐手腕。
沈乐卸下背包,解开一根冰镐,开始吭哧吭哧地凿冰:
先凿出一个个冰洞,再把地钉打下去,然后栓绳索,支起帐篷。最后,凝神静气,双目微瞑,戴着手套的双手按在冰面上:
“起——”
周围冰层应声流动起来。一开始非常缓慢,非常艰涩,渐渐地就变得轻盈而活泼。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不错不错!冰雪也是水的一种形态,如他所料,能够控水,就能够控冰。
哪怕慢一点、麻烦一点,冰柱也按照他的心意林立而起。先是犬牙交错,再是层迭交叉,最后,铸就了一环一人来高,围绕着帐篷的冰墙,甚至还搭起了屋顶!
沈乐绕着冰屋走了一圈,确定它不会突然倒落、不会崩塌,这才屈膝跪下,右手伸进帐篷当中。声音轻轻,微带自豪:
“来!现在你可以展开了!”
一道清光闪过,珠子大小的古宅,倏然展开到一尺见方,半米见方。还要再展开时,沈乐已经伸手把它按住:
“好了好了,现在你感觉一下,能不能把我收进去了。不要再变大,越变大,你被寒风伤害得越多!”
又是一道清光闪过。沈乐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换了天地:
他已经身在古宅之内了!尽管只具现出了两间房间,他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其余小家伙们满满当当地挤在外间,但是,那也是房子!
是有天板,有四壁,有屋顶,有柔软床铺的房子,甚至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浴室,可以洗热水澡!
“黄玉桐!你真的太好了!有你实在太棒了!谢谢你啦!”
沈乐欢呼一声,飞快冲进浴室,泡进浴缸里。温暖的水流浸没身躯,爬了一天的所有酸痛疲惫,全都被水流浸泡、稀释,慢慢带走:
“啊,古往今来,所有的登山者,谁有我这样条件啊!这还爬不到山顶,还找不到另外半片铜镜,也太对不起它们了吧!”
卧室外面,铁甲铮铮,似乎在用力点头赞同。
沈乐美美地睡了一觉。可是第二天,他继续往上攀登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啊这……铜镜好像不在主路上?我需要调整方向?”
他探头往远处看。风雪中,影影绰绰地现出一道深深的山谷。山谷侧面,冰川垂挂,一条条冰棱竖直如刀!
怀中铜镜震动,冥冥中,沈乐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山梁上攀援,攀援。然后,或者是失足,或者是绳索断裂,或者是故意……
总之,另外半枚铜镜离开攀登者,打着旋儿坠入深谷,消失不见。也许还保持完整,也许已经碎裂成片片,不堪捡拾?
不,它还能共鸣,还能回应,那就一定还是完整的,或者,至少,有一定的完整性!
等等我!
我来了!
沈乐蓦然加快了脚步。冰雪在他的脚下涌动,随着他的步伐起伏进退,像是承托着他,又像是包围着他,应和着他的心意助他前行。
走过山脊,走到距离感应最近的地方,低头看了一会儿山谷,忽然,他甩下身上的登山包,直接塞进笔筒里,站立不动,在寒风中闭上眼睛:
“带我过去……请您,带我过去……”
铜片在胸口轻轻嗡鸣。虚幻的铜鼎在眼前展开,旋转,山河地理图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沈乐屏息凝神望着那张地图,直到一条蜿蜒如龙的山脉在地图上亮起,山脉尽头最高处,星星点点光芒,不停闪烁:
“这是……群山……是山海经上的群山,是我们先民认证过的,属于吾族吾民的群山……”
“我脚下这座山,也被铜片标记过吗……也能和这片大地共鸣吗……也能……包容我,保护我,帮助我吗……”
脚下轻轻震动起来。铜片上的光点越来越多,距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近。最后,山鸣谷应,一颗格外巨大的光点,在铜片上亮起,也在他周身亮起:
仿佛整座山峰被突然唤醒,又仿佛周围的昆仑山、喀喇昆仑、喜马拉雅山脉,那众多雄奇峻伟的山脉,齐齐转头,看过来一眼。
而沈乐当前身在的这座高山,在这样集中的目光下醒来,向沈乐投来了注意力:
下一刻,沈乐整个人往下一沉。沉入冰雪,沉入山坡,沉进山脊——
凄厉的寒风陡然消失,他被暖暖的包裹着,在黑暗的、幽深的大地中前进。
下落,下落,向前,向前。周围一片茫茫漆黑,只有胸前的铜镜,和遥远处那半枚铜镜的呼应,为他指引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落地,眼前一亮。沈乐睁开双眼,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利剑森森,全是冰棱倒垂,自己已经身在一条冰缝之底。
而铜镜传来的感知,仿佛就在不远处,再走几步路就触手可及!
(本章完)
第614章 等等,沈乐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第614章 等等,沈乐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前方有呼唤声声。
前方却无去路。
沈乐抬头,仰望。冰棱森森,狼牙倒悬,眼前,淡蓝色的冰壁反射着他模糊的面容,也遮断了他的前路。
而那仿佛沉睡,又似乎轻轻嗡鸣着,在心中应和着他的铜镜,分明身处于冰壁之后……
沈乐慢慢伸手按在冰壁上。明明隔着厚厚的手套,他依然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从冰壁传到指尖,再飞快向上蔓延:
只是一瞬间,整条胳膊,就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甚至越过肩膀直攻心脏。
沈乐:“……”
大意了!
不应该因为是冰壁就掉以轻心的!
触碰这种不明物体,应该像触碰火苗,触碰可能带电的东西,都应该手心朝内,手臂朝外,方便感觉到不对的时候自然缩手的!
现在他只好努力运功,让热流冲上肩头,冲向手臂。丹田里金色圆珠急速旋转,激荡热流,一轮一轮冲击。很快,胳膊上就冒起了一阵寒雾:
这寒气,已经在袖子上结了一层霜,甚至被内功化开的时候,会蒸腾起来了!
沈乐急得头上冒汗。一圈一圈,一轮一轮,不知道运了多少轮内力,才把那股寒意从肩膀推到手肘,再从手肘推到手掌。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即将可以脱离的时候,冰壁后方,又传来了一声轻轻的鸣响!
刹那间,淡蓝色的寒雾,从头顶,从冰壁,甚至从沈乐的脚底和背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像是要把他直接冻在内部。
“退后!!!”
沈乐终于叱喝一声。精神力快速张开,一点小小的火苗,在指尖摇曳而出,晃了晃,立刻熄灭:
这雪山之上,冰川之内,能调用的火行力量实在太少,他哪怕竭尽全力,也召唤不出火球,只聚拢了一个指节大小的火苗。
眼看寒雾越来越近,沈乐赶紧改弦更张,指尖一划,寒雾立刻凝定。很快,它由雾变水,又从水变作寒冰,向外荡漾开去一圈,紧紧贴在冰壁上——
你想用寒气来对付我吗?
那不好意思,我也恰巧懂一些控冰的法门……
经此一役,沈乐彻底打起精神,再也不敢把这次雪山之行,视为“上山捡东西”的简单旅行。
他用力一踏地面,先在自己身边升起了一圈冰墙,连地板也厚厚地铺了几层,甚至做好了防滑的一棱棱凸起。
然后,双臂伸开,高高举过头顶,伸向前方的冰川:
“开——”
胸口,半面铜镜,轻轻鸣动。精神力蔓延开去,冰壁对面,也有一样东西与之共鸣,一声,两声,三声——
轰!!!
沈乐脸色骤变。头顶,身边,脚下,整座冰川剧烈震动,一道道冰棱如狼牙般坠下,直刺头顶!
“什么——”
他下意识地双臂靠拢,护在头顶。身边冰墙随他心意,快速倾斜、合拢,在他头顶支起尖尖的屋顶。
砰,砰,砰砰砰砰,一柱一柱的冰棱砸在头顶上,砸得惊心动魄,砸得地动山摇,砸得头顶冰墙一片爆裂声响,砸得冰墙上枝枝丫丫,裂出无数冰缝。
一时间,沈乐竟然没心情去想哪里来的震动,只是竭尽全力,呼唤、控制、凝聚周围的寒冰,给自己加厚了一层又一层!
“是什么东西……”
控制寒冰太难了!
而且是越来越难,精神力每往外探出一圈,便是艰难了一分。
身边剧烈震荡,那波动不休的,不是寒冰碎屑,不是尚未冻结的雪,而是天地元气,极寒极凛然的元气:
有什么存在,正在和他争夺这些元气的控制权,掠夺,拉扯,吞吸,旋转!
是另外半面铜镜吗?
还是铜镜曾经的主人,一灵不昧,附于其上?
又或者,是别的存在,这雪山之上的灵兽妖魔?
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我没得罪你!有什么需求,你站出来,能谈的咱们都可以谈——
沈乐在心底拼命大喊。然而这时候喊也没有人听,他凝聚精神,一层一层地聚拢寒冰,一层一层地贴附在冰屋表面。
这座仓促立起的冰屋,被凝固得越来越结实,顶部几乎触及到了最低处冰棱的末端。沈乐刚刚松一口气,猛然间,脚下剧烈震动!
“啊——!”
他全身猛地往后一仰,斜靠在——或者毋宁说是斜撞在冰屋墙壁上,一时竟然没法站稳身子。
整个人像是站在汹涌狂涛上,又像是站在翻滚的河流当中。一片轧轧的崩裂声从脚下传来,整个人颠簸不定,快速向下滑落!
冰川崩了!!!
山脚下,一直昂着脑袋,仰望山峦的两个特事局小哥,猛然站起。两只望远镜同时转了过去,侧前方,一条雪线咆哮如龙,奔腾而下!
“雪崩?!”
两人呼吸同时抽紧。内地来的那个小哥惊呼一声,摸出手机就要拨打,却被同事一手按住:
“没事,没事!——雪崩的地方不在登山路线上,下去好几百米呢,影响不到沈乐!别着急!”
“可我总觉得不太对……”
内地小哥仰望雪山,心口砰砰直跳:
“这雪山,早不雪崩,晚不雪崩,偏偏在沈乐上山这几天,无缘无故崩了,我总觉得和沈乐有什么关系……话说雪崩这种事,在冰川上常见吗?”
这个问题,哪怕是在高原上出生、在高原上成长的特事局成员,也没有办法回答——他执行任务大半是在城市,又没可能一天到晚守着雪山,眼巴巴地盯着看哪里崩了。
正掏出手机,低头要百度一下,或者请教一下哪个ai,身边又是一声惊呼。
他循声抬头,瞬间,两个人肩并肩站着,盯住雪山上飞扬奔腾的雪雾,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
“那是……”
是妖魔飞腾?
是异兽咆哮?
是雪山上的王者苏醒?
抑或,是沉睡的魔头被惊扰?
那巨大的,雪白的,以冰川为身躯的,以雪雾为双翼的,四足踏地能有半座山那么高,羽翼展开,能遮蔽整个山头的……
是什么?
是什么?!
那雪雾散开了又聚拢,聚拢了再散开。层层雪雾,在巨兽身上凝聚成纹,仿佛是烈烈的鬃毛,也仿佛是卷曲的细绒,在它身上盘绕成五连钱。
它低下头去,不知是蹄子还是利爪,在山坡上刨了一下,顿时又有大股大股的雪浪奔腾而下,翻卷起来,遮蔽住山下所有人的视线。
然后,仰头,吸气,怒吼——
“糟糕了!”
“真的把大玩意儿惊动出来了!”
“赶紧通知特事局!派增援,派飞机——”
两个特事局小哥慌手慌脚,各自摸出手机来拨打。雪兽并没有搭理他们,或者说,这遥远山坡下的两个人,在它如同蝼蚁一般,根本不值得它投注半点注意力;
此时此刻,它仰头站立,上接层云,一声怒吼,震动雪山。
然后,低下头来,淡蓝色的眸子层层深凝,到了最中央已经是深沉的墨蓝,紧盯着冰雾沸涌的中心,那一个小小的,不断翻滚的方块:
“吼——”
“啊啊啊啊啊啊~~~”
沈乐在方块当中不停翻滚。自从雪崩开始,漫山冰雪载着冰屋快速下滑,他就在冰屋里伸开双臂,拼命抵住墙角。
可恨,这屋子是刚才仓促起的,并没有来得及做出家具,甚至没来得及在墙上做出抓握的扶手;
不抵住,不撑住,这冰屋翻滚几个来回,就算他能撑住冰屋不碎,怕是自己在冰屋里面,也要滚来滚去,砸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好消息是,如果冰屋不碎,至少不用这一块那一块……
沈乐一边苦中作乐,一边死命凝聚周围冰气,增厚冰屋。
小小的屋子在山脊上翻滚向下,一会儿被高高抛起,一会儿又被重重砸落,每一下,都震得沈乐元气动荡,五内如焚;
想要找个机会将冰屋冻在地面上,又或者找个机会寻求雪山庇护,让他钻进山脊,奈何根本找不到机会!
现在,他想要保住自己,不在雪崩当中被砸死,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雪屋不再翻滚震动。沈乐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忽然感觉一闷:
整个雪屋,竟然没有半点空气透进来,被严严实实的埋住了!
埋住就埋住,至少还能挖出一条生路。沈乐。好歹也在电视上电影里见过雪崩场面,对于被掩埋有心理准备,这时候并不惊慌。
他长长吸一口气,先再次加固了一下雪屋,修复了一下墙壁、屋顶和地板上的裂痕,再舒展开精神力,排开厚软的积雪,给自己开掘一条通路:
“应该……好了吧?可以出去看一眼了吧?”
积雪簌簌发声,向两边排挤开来,自下而上,开拓出一条。直径约摸一米的雪弄。
沈乐还记着那一股和他抢夺冰雪控制权的莫名力量,并不敢直接出去,而是展开精神力,在周围几十米方圆扫了一圈。
确定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打开雪屋,呼唤了一股清风裹住它身躯,冉冉向上升起——
“我擦!!!”
巨兽怒吼!雪雾翻滚,奔腾而下,几乎把刚刚飘起来的沈乐重新卷回雪堆里。
这头巨兽,不是不存在,只是太远,沈乐扫了方圆十几丈,自以为安全,它却是在百丈之外——
但是,这接地连天的冰雪之兽,身躯如此庞大,百丈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沈乐紧急向下一沉,想要没入冰雪,再没入大地,已经来不及。巨兽仰天嘶吼,周围风雪极速转动,刀子一般围裹上来!
“我擦!!!”
山脚下,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惊叫。怕什么来什么,怕沈乐出事,偏偏沈乐就和那个大家伙对上了——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影,飘浮在头顶流云,脚踏山峦的巨兽面前,小得可怜,整个身躯都赶不上对方一只眼睛大小。
而且,他身边也孤零零的,既没有巨大的坐骑,也没有随从陪伴,更没有一根顶天立地的棍子、一根会吞吐光焰的三尖两刃刀之类的武器……
打得过吗?
能打过吗?
那个擅长招雷引雷的器灵也在沈乐身边,问题是,这尊冰雪凝成的巨兽,到底吃不吃劫雷?!
“我擦!”
指挥中心的屏幕后面,几个工作人员,也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这山上为什么会有怪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怪兽!
哪怕无人机只是隔着几十公里远远看着,那怪兽的身躯,都看得人心惊肉跳——
未来一定要用无人机,把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扫一遍!
幸好是特事局的人发现,幸好现在是封山季节,没有人上去攀登,还不至于闯祸。等等,那个飞起来的人是谁?
“把焦距拉近!”身后,指挥员的嗓子都要喊劈了:
“拉近!能不能辨认长相?能不能看出那是谁?”
“看不清楚!”操纵者食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几乎敲出了残影,额头上腾腾冒汗:
“已经拉到最近了!只能看出那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操作手甚至迟疑了一下。体态看着像人,但是能飘在天空,和异兽对峙的,到底是不是人,其实也需要打个问号——
“具体要看出是谁,无人机必须逼近战场!到20公里,10公里……”
“那不行!”
指挥官断然否决。特殊改造过,能够远距离感应灵气波动,又能在高原上长距离飞行的无人机珍贵之极,他们这里一共只有两架。
面对如此异兽,无人机在百里之外盘旋都有风险,要靠近到10公里、20公里,被打下来,这个损失谁也承担不起!
“还有其他办法吗?”
“……沈乐带着卫星电话吗?不拨打的情况下,能不能定位?”
“也许可以,我们试一试!”另一个坐席上,有技术人员兴奋地跳了起来。这边拼命的敲打键盘,那边,有人小声询问:
“如果确定是他,然后呢?我们能帮上忙吗?”
就算派查打一体无人机过去,和那个异兽战斗,真的不会连沈乐一起卷进去吗?
射程200米,爆炸半径300米,不对,爆炸半径300米,沈乐在200米内的那一种?
“等等,他们打起来了!!!”
(本章完)
第615章 沈乐:等等!我不要当圣斗士啊!!
第615章 沈乐:等等!我不要当圣斗士啊!!!
沈乐心脏狂跳。
他不是没有和这等神兽交过手,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曾经与那中东地区,从封印里冲出来的火鸟后裔对峙,交手。
火鸟羽翼之下,扇动的海水壁立如墙,扇动的火焰,随随便便就能焚灭一艘现代战舰。那时候,他也没带害怕的,他也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可是,那时候,他是站在云鲲的舱室当中,整个人身在云鲲的支撑和保护之下,还有一整个微型核反应堆作为供能后盾。
以云鲲的性格,就算死,也是这艘大明战船先被焚毁,然后才轮得到他!
但是,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浮在空中面对这只雪山异兽。前无遮挡,后无援护,脚下没有承托,身边没有同袍……
打得过吗?
不,至少,逃得掉吗?
要先落到地上去!只要脚踏大地,就能引动群山的力量,至少,能沉入地底,能顺着地脉传送走人!
沈乐试探着往下落。刚刚一动,异兽墨蓝色的双眸已经盯紧了他,鼻翼翕张,似乎在嗅闻他的味道;
低低拍打羽翼,山谷震动,山峦上又簌簌地滚下了雪雾。在巨兽看来只是很小的一片,甚至还不能盖没它的脚面,而这样的雪浪扑到沈乐面前——
即便他离地还有丈许,那汹涌的雪浪,已经遮蔽了他头顶的天空,逼得他呼吸困难!
这么大的雪崩,万一被裹挟着往下翻滚,那就是一个死啊!
沈乐紧急向上拉升。狂风裹着他拔地而起,极速飞行高空,在雪浪之中硬生生地掀起一个向上的浪尖,如同一支雪白的烟腾空、爆开。
一口气窜升了百来米,他才惊魂初定,低头向下看去。
脚下雪浪滚滚,犹未止住,积雪如龙,一路裹挟着半人高的石头,裹挟着房子大的冰块向下冲去,越冲越快,越冲越是宽阔。
直至冲出悬崖,向下坠落成一道雪瀑,仍然久久奔腾,砸落在下方山坡上,反向激起大团大团的雪雾,把整片山坡搅得跟开了锅似的……
还好还好,我没有被卷下去,否则焉有命在?
沈乐刚刚松一口气,身体就猛地往后一仰,被狂风卷着狠狠砸向岩壁。糟糕!
山风凌冽,我不该分散注意力的!
哪怕没有异兽控制,这里的瞬时最大风力,都能奔着10级、11级、12级去,我在风洞当中都要全神贯注,在这没人帮我控风、没人帮我做保护的山巅,怎么可以走神!!!
他赶紧凝神,触动风之符篆,控制身边呼啸的狂风。先密密编织成网,在自己身边罩上一圈,让自己不被强风带走体温;
再扩张精神力,扭转稍微远一点的山风,让它们环绕自己,托举自己,而不是四面八方乱吹乱撞;
最后,在身边凝聚出一根根风柱,随时可以吞没袭来的狂风,也随时可以推出去化成风刃,向雪山异兽发起攻击!
这些动作说起来繁杂,真正做起来,也不过几个念头的事儿。等到沈乐稳定住自己身形,安宁地悬浮在空中,身边十二道风柱环绕旋转,才松了一口气,视野忽然一暗:
那只巨大的雪山异兽,慢慢俯下头来,墨蓝色的眸子倒映着沈乐身形,努力地嗅了几嗅,居然举起脚爪……
举起脚爪……
迅速拍了下来!
它身躯如小山一样巨大,这一拍却是快如闪电。沈乐眼前一,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向上一窜,一头撞上了身周风球的墙壁。
他半个身子都嵌在风球里面,眼睁睁地看着那脚爪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一根根绒毛在风球上被压倒,肉垫之间深邃的裂缝,压在风球上变得平而且浅。
更可怕的,是那些寒光凛冽的爪尖,刷地弹了出来,嵌入风球,当头切下——
“开!!!”
沈乐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他双手举过头顶,用力往上一撑。十二根风柱急速旋转、集结,聚拢在拍下来的爪子下面,死命向上一顶!
轰!!!
巨响声中,巨兽厚重的爪子高高扬起,而沈乐——裹着他那个风球——快速坠向地面,甚至还弹了几下,翻滚着向山谷坠去。
滚了两圈,沈乐才控制住风球,重新把自己漂浮起来,脸色发白:
见鬼!
这只异兽——这只有点像大猫的异兽——不会把我当球拍了吧?!
而且,在雪山上飘着,和在风洞里飘着,差别实在太大了!
雪山上的风,本就凛冽,本就急骤,本就旋转不定。比起风洞里面的游刃有余,这里的风,要消耗沈乐80%的注意力,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一下子打到山壁上镶嵌着……
然而,刚刚定下身躯,那只爪子又来了!
又来了!!!
高高扬起,往下一拍,这一次,不是垂直,而是指甲弹出一半,收起一半,从右上到左下,非常轻快地一拨。
这一次,爪子倒是没有切碎风球,然而,沈乐整个人都跟着滴溜溜旋转起来,高高抛起,向山峰高处飞去!
“啊——”
沈乐忍不住放声大喊。视角急速旋转,天空、大地和雪山在视野中疯狂变幻,一秒钟仿佛就旋转了三五十次的样子——
仅仅转了几圈,沈乐就开始觉得脑袋发昏,眼睛发,最重要的是胃里翻翻滚滚的,早上吃下去的东西,感觉随时都可能从嘴里、鼻子里喷涌而出。
沈乐偏偏根本不敢闭眼,只能拼命呼唤空中的长风,过来包裹他、保护他、推送他,带着他迅速升高,迅速离开巨兽的攻击范围——
“啊啊啊啊!”
碰!
“啊啊啊啊!”
碰!
“啊啊啊啊啊啊——”
巨兽似乎对沈乐,或者说,沈乐球,升起了非常多的兴趣,伸出爪子拨来拨去,拍来拍去。
拍第一下,沈乐在风球里高速旋转,像一颗蹦豆似的撞来撞去,勉强保住包裹全身的风球不破;
拍第二下,沈乐奋力凝聚风球,把自己全身牢牢裹住,虽然还是被打来打去,至少不至于在风球内壁乱撞了;
拍第三下,沈乐借着巨兽拍打的势头,像炮弹一样高高飞起,冲向山巅,尝试一击脱离——先脱离,再想办法!
风声飒然。沈乐幸亏在风洞里练了半个多月,此刻才能控制住身边的风旋,才能保护身边风球不被打散。
然而山脚下,无人机镜头背后,两组人都看得呆了:
“这怎么救?”
“这还能救吗?”
“这……人还活着吧?”
“还活着吧……”有技术员盯着屏幕上飞快延伸的红线,和不断变化的数字,口气不太确定:
“从受力分析上来说,他飞出去的曲线,并不符合被击打产生的自然抛物线……你看这条蓝线和这条红线,越来越远,说明本身还是在驱使空气运动的……”
“但是怎么救?”
抱歉,不知道。技术员双手离开键盘,摊手,耸肩:
现在这样子,指望无人机快速冲过去,把人抓起来就走,难度太高了!
一则无人机没有抓取功能,再则,就算无人机有抓取功能,要在高速移动当中准确抓住目标,把人带走,抱歉,现在的操作精度,还没到这一步……
第三次被打出去之后,沈乐奋力给自己加速,高高冲起,尝试越过山巅。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冲破流云,冲破风雪,冲到山顶,然后从另外一边落下去……或者冲到山顶,快速融入山中,再想法子和这家伙打!
沈乐一边高速旋转,一边展开精神力,努力寻求一线生机。头顶阳光越来越亮,雾气和风雪再也遮不住视线,眼看着,就能脱离魔爪,逃出生天!
啪——
那巨兽轻轻一跳。明明是有一座小山峰那么高的巨兽,跳起的时候却异常轻盈,连脚下的积雪都没有被震落。
只是微微蹲伏,然后四肢踩踏地面,脊柱伸展。整个儿就轻飘飘地飞起来,跃过自身三倍五倍十余倍的高度,伸出爪子,再往下一拍——
“啊——”
沈乐急坠!
拉出一条长长的雪弄,穿云破雾,斜斜砸向山坡。而这一次,已经不是摔向山坡正面,摔向特事局小哥们紧盯着的方向,而是摔往山坡背面,直接摔出了他们的视线!
“我靠——嗷嗷嗷嗷嗷嗷?!!!”
两个特事局小哥齐声惊叫。一声还没喊完,立刻变成拉长了的、无限惊讶的尾音:
沈乐逆折斜冲,划过一条毫无征兆的曲线,整个人直冲上来,踏足山巅。
他双手一前一后,虚握胸前,如同握着一把长刀,左臂后甩,右臂前荡,奋起全身力量向左一转!
刹那间,一道半透明的,虚无而凌厉的光芒,划破层层云海,激射向下,斩向雪山异兽的方向。
那异兽舒张的羽翼,瞬间被斩落了一小半,化成片片雪云,翻滚着散逸进漫山云雾当中……
“哇哦……”
两个特事局小哥,和无人机镜头背后的指挥中心,同声惊叹。
这战斗力也太强了!
人,活人,正常的活人,是怎么打出这样的招式的?!
无论如何,能够还手,总比让对方当球打好。两个小哥微微放松了一点,仍然提心吊胆,伸着脖子努力看。
沈乐劈出一刀以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行。
这样不行。
用符篆控风,再把十二道风柱凝聚成一道,向外挥出一刀,固然足够宏大,却不够凌厉。
刀风掠过之处,斩落的并不是异兽本体,只是它的凝聚起来的外相。这些云雾,异兽想要凝聚,随时都可以,根本不伤它的本体!
必须有更强的法术……或者说,必须有更强的方式来引导……比如说,现在手握陌刀,向前斩出一刀会不会好些?
可惜,现在并不能取出陌刀……
身在半空,足踏风云,此刻取出陌刀,也担心它掉落下去,消失不见。更何况,陌刀虽然已经铸就,整个铁甲还没有集齐,铁甲的部件,也没有最后苏醒……
【让我出去!】小油灯已经大吵大闹无数次了:
【让我打它!**的,竟然敢打你,看我不把它劈成焦炭!!!】
“乖,小孩子不要说脏话。”沈乐甚至腾不出手来摸它,只能在心里安慰:
“别急,我再跟它斗两个回合——很奇怪,我没在它身上感觉到恶意,咱们先不要激怒它……”
是的,虽然那只异兽抬爪扑击,沈乐却没有从风中,从雪中,从雪山给他的反馈当中,感觉到任何恶意与警告。
仿佛,那异兽只是被惊醒,抬头,看到奇怪的东西,伸爪子拨弄一下,再拨弄一下……
“我闪!”
“我再闪!”
“我斩!!!”
双手伸出,左手后,右手前,虚空一握,如同握住陌刀。身形微侧向左,左腿屈,右腿伸,微微蹲伏,即将发力斩出——
嗡鸣声猛然大作。沈乐左腕被顶得往上一掀,一道清光自行飞出,跃入,或者说,硬塞入他手掌:
“陌刀!”
“你怎么出来了!”
沈乐大惊。你的灵性还没完全觉醒啊!
你还没有成为完成态的器灵啊!
你现在到我手里,难道要我握着你,直接去砍那个云雾冰雪组成的异兽……
且不说我靠到那么近安全不安全,你这把刀的本质,砍到异兽身上,会把你自己砍折吧?!
我现在,需要的更多是防御,而不是进攻,至少让我容错率高一点,多扛两下……
念头刚刚转到这里,手腕上,震动接二连三。头盔,胸甲,护膊,肩吞,胫甲,皮靴……
一件一件,自行飞出,环绕在沈乐周围。轻轻鸣啸,虎视眈眈。
沈乐:“……”
等等!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是要强行给我穿上吗?!
我不要当圣斗士啊!
放开我!!!
沈乐的呐喊并没有什么用。眼前一黑,先是头盔狠狠扣了上来,遮蔽住他的视线,再一扭回正——差点砸歪了他的鼻子;
再是胸甲死命往他身上一套,护膊和肩吞陆续而上,最后,两只皮靴套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张开大口,死命把沈乐的脚往里吞:
登山靴太厚太重,已经超过了皮靴原本的体积,需要皮靴奋力拉扯皮张,扩大自己体积,才能把沈乐双脚包住!
“喂,你们,你们……”
沈乐头大如斗。一边要尽力维持身边的风旋,一边要躲闪对面异兽的扑击,一边,还要注意这些甲胄配件,不要让它们掉下去,也不要挣扎当中伤到了它们——
终于,铁甲森森,全部套在他身上,整顿完毕。一股莫名的锐气流转,胸前铜镜铮铮鸣动,沈乐蓦然一怔,双手握住陌刀,高高举起:
“杀!!!”
(本章完)
第616章 沈乐:我再一次看到了长安
第616章 沈乐:我再一次看到了长安
头顶着曾经被击破一个大洞,现在还是保留着那个大洞的铁盔。
身穿曾经是大唐安西军最好的甲胄之一,历经磨难又重新修复的铠甲。
腰上围着代表大唐朝廷威严和认可的金带,一部分金带銙是他从沙漠里慢慢捡回,另一部分,是他亲手錾刻补齐。
两肩上狮头高昂,双目青光吞吐,手握曾经在战场上凶威凛凛,一刀挥出人马俱断,又以后世科技和钢材重铸过的陌刀……
足踏长风,直面异兽。
沈乐长吸口气。冰冷的,稀薄的,饱含着冰雪灵性的空气吸入肺里,感觉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全身铠甲都发出了铮铮清鸣。
力量统合为一,在全身上下高速流转,最终,于刀刃上凝成一线锋芒:
“杀!!!”
一线亮白,斜挥而下。
这白光异常纤细,混杂在斜照的阳光当中,若不是它和阳光方向不同,几乎辨认不出来。
一挥出,就沿着刀刃的方向不断延展,不断向前。却并不变宽、变厚,仍然是细细的一条,落到那雪山异兽身上,一挥而过:
“嗷……呜?”
异兽声音都变了。他正在蓄势跳起,前腿已经离地,两条后腿蹬出到一半,差不多已经是腾空状态。
此刻被一线白光斩过,它整个躯体都僵硬在了原地,低头看看自己,再嗅嗅那条凝定不动的白光,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呜呜?”
须臾,巨大的身躯,开始快速崩散起来。先是构成毛发的云雾不断波动,不断涣散,从蜷曲或飘扬的毛发形态,变成了大团大团的云雾;
再是构成皮肤、肌肉的积雪簌簌落下,很快就在山坡上堆出了大片积雪,又迅速引发了又一次雪崩;
再是构成躯干核心的寒冰,大块大块往下坠落。每砸下一块,都砸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冰桥断裂,冰壁崩塌,滚滚而下……
“打……打死了吗?”
沈乐惊魂未定。山脚下,无人机指挥中心,两个关注着沈乐的地方,都是一片寂静:
沈乐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了吗?
不依靠器灵,不依靠别的加成,光凭他自己挥出这一刀,就能斩杀如此强悍的异兽?
“看来,对他的评估,又要重新做了,他的重要性又得往上调了啊……”
“还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家到底是顶尖大学的高材生,是国家最优秀的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另一个特事局官员感叹:
“从他一贯的行为模式看,只要不惹他,他应该……至少不会惹人吧……”
“难说,手握利器,杀心自起。他以前不喜欢打架,不代表以后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他现在旅行都不喜欢公共交通,都用法术了!”
“那也是你们逼得!”前面发言的那位蓦然大怒:
“你先把他当危险人物看待,事事都用恶意揣测人家行为模式,好好的人,都给你逼到对立面去了!”
“我又没说真的要这样做!多做一点准备,多做一份预案不行吗?!”
两人怒目相视。须臾,指挥中心正中,一个年纪格外大、级别格外高的中年男子,出声打断:
“行了。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快看,战局又有变化了!”
互瞪的两人扭头看向屏幕。大屏幕上,镜头忽远忽近,却是无人机绕着圈远远环飞,紧紧盯住沈乐和异兽的战斗。
一刀斜过,那异兽全身崩塌下去,散碎成冰雪。沈乐松一口气,刚要尝试落地,溅射起来的雪雾,猛然被山风吹高,开始凝成一面镜子模样。
那镜子哪怕还没有凝结完成,哪怕镜面还有些模糊,已经显示出了不可思议的威能:
沈乐远远一望,心旌摇动,仿佛整个人都被摄入了镜子当中,又仿佛快速穿梭,瞬间就透过镜面,看到了辉煌而严整的长安城……
“糟糕!”
这是幻境?
是摄魂?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不能跟它耗下去!我在明,对方在暗,我悬在半空,对方有一整座雪山的灵气作为支撑——
这个样子,我会被它耗死的!二阶段是幻境,谁知道三阶段是什么呢?!
沈乐猛然闭眼。双手持定长刀,凝立虚空,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铠甲的共鸣上:
给我找出来,那半面铜镜在哪里,我们一口气拿到它!
甲叶铮铮。沈乐披挂的铠甲,每一片甲叶都在鸣响,明明被他用皮绳穿好、仔细打结,这时候,却像是龙鳞一样在快速翕张;
肩吞上的两只狮子同时扭头,目光炯炯射向前方,四颗绿松石射出四道青绿光华,笔直照破云雾;
而沈乐揣在胸口的半面铜镜,更是传来一阵灼热,勃勃跳动,像是一颗为了大唐,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心脏:
前面!
就在前面!
我感觉到它了,它也感觉到我了——向前!向前!
沈乐猛然仰头长啸。他双手高举陌刀,并不挥砍,而是紧紧攥住刀柄,往前一刺。
刀尖上飞出一缕光芒,指向前方冰镜。瞬间,冰镜剧烈震动起来,而沈乐心念一动,催发周身冰风,裹着他笔直前行,一头撞向冰镜!
每靠近一步,身边的幻象就清晰了一分,仿佛从21世纪穿越时空隧道,直接投向8世纪的长安城。
乐游原,曲江池,巍峨楼阁,废池乔木。沈乐一边告诉自己“假的,别看,当心摔死”,一边还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往里看:
这可是长安啊!
是他上次在铁甲的记忆当中看了一眼,没来得及看仔细,很想再细细观看的长安城啊!
想要走在它的街头,想要细看笔直的朱雀大道,想要细看每一座里坊、每一座楼阁,想要再看一遍大明宫,再看一眼含元殿……
眼看就要撞进冰镜当中,乳白色的冰雾已经腾腾张开,几乎把他包裹在内。
每一片冰棱都光滑如镜,每一片小小的冰棱,都映照着一片房屋或者街道,反射着沈乐站在长安城内的身影……
沈乐一眼看过去,几乎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身边剧烈震颤,托举着他的风旋开始涣散,他整个人笔直往下掉落——
“当心!”
“当心啊!!!”
明明知道沈乐不可能听见,山脚下的两个特事局小哥,和指挥中心里面对屏幕的技术人员,仍然有好几个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无人机操作手紧紧攥住双拳,才阻止自己操纵飞机快速飞过去,把沈乐托举起来,带离雪山:
忍住!
一定要忍住!
这么近距离接触,只要稍微一失误,那就是让高速飞行的飞机,直接撞在沈乐身上!
这威力比汽车全力撞击要大得多,会死人的!一定会死人的!!!
相信沈乐,相信他的应变,至少,也要相信他身边的器灵们——
他这次带了多少器灵在身边?
它们来得及提醒他、保护他么?
“当心!!!”
一道闪电猛然跃出,落在沈乐脑门上。蓝白色的电光蜿蜒游走,沿着没有形成闭环,因而起不到法拉第笼功能的铁甲,把沈乐全身都电了一遍:
尖锐的刺痛,一下子把沈乐唤醒过来。与此同时,身边两圈光环,依次向外展开:
一圈色作淡青,几乎透明,一闪即逝。化作轻柔的风漩,安安静静托住沈乐,让他飘浮在半空;
另一圈七彩流离,异常华美。在外人看来只是一圈彩虹,而在沈乐看来,却是一整个满满烟火气的人间:
有珠溪镇,有南华街,有天香楼。有支起一个小炉子做蛋饼,从早上五点半忙到十点收摊的阿姨;
有背着沉重的书包,非要绕远路也要走到天香楼,买两个羊肉包子当早饭的学生;
有坐在店门口削竹篾、蒙油纸、画油纸伞,将一把把油纸伞悬在店门口,悬成小小一片云彩的店老板……
如此种种,无不在提醒沈乐:
醒醒!
醒醒啊!
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不再是唐朝了!
不要沉溺进去,不要把自己埋在幻象里,不肯抬头!
沈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吐气。再睁开眼时,双目已经是一片清明:
“谢谢你们。青灯、兰妆,谢谢你们……我醒过来了!我知道了!我——不会被迷惑了!”
再冲一次,再奋力冲一把,直捣黄龙,把那半面铜镜抓住!
他凝神定气,再一次引动铁甲的共鸣。这一回,铁甲传来的反馈格外明晰:
就在前方!
就在下面!
只要冲过去,只要伸出双手,就能碰到它,就能够握住它了!
沈乐长长吸一口气。冰风,霜雪,再一次向他围拢过来,以他为中心,聚集成一个厚厚的圆球;
然后,那圆球开始变形,开始拉长。头部厚重,而尾部散漫,向外大量喷吐着雪雾:
整个圆球,以一种彗星般的姿态,一头撞进冰镜当中。
一边旋转,一边冲击,冰镜哗啦啦地塌陷下来,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里坊、市场、酒肆、宫殿,却无论如何,无法阻止住彗星的突进:
那颗彗星,以一种决绝的,迫不及待的姿态,一头撞进冰镜深处。下陷,下陷,沉没,沉没——
山摇地动。
整座雪山上,沉寂了上前年,封冻了上千年,一层一层落下又凝固,落下再凝固的,先前异兽崩塌都没有移动的冰川,开始坍塌下来。
它们发出喀啦啦啦的可怕爆响,断裂成一大块一大块,房子大小,桥板大小,甚至半个山尖大小,翻滚着,冲撞着,咆哮成一条可怕的冰龙:
冲!
向下冲!
裹挟所有的积雪,斩断所有的寒风,刮开山坡上厚厚的冰层!
一直冲到山腰,冲到山脚,冲到冲不动为止!
这样天地自然的威力,沈乐哪怕有法术保护,也不敢正撄其锋。他紧急拉起,脱离坍塌的冰层,悬在空中,心有余悸地向下望去。
腾腾的冰雾,几乎扑到他的脚底,身边一片死寂:
所有的小家伙们,再怎么能打,再怎么胆大包天,这会儿全都吓住了,没有一个能在这等景象面前说得出话……
许久许久,直到这一片天地平静下来,沈乐才慢慢降落,双脚踩在冰层上。感应四周,立刻松了口气:
“好了,找到了!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下去!”
冰层在他脚下无声无息化开。沈乐微闭双目,感应着周围的冰雪悄然变动方位,一点一点纳入他掌控;
感应着怀里半面铜镜轻轻震动,莫名的波动准确指向斜下方;
感应着另外半面铜镜散发出的波动,懵懂地、欣喜地,甚至有点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
“找到了!”
沈乐精神一振。双手探出,指向对面。冰雪在他脚下敞开道路,化作一条光滑的、坚固的滑梯,笔直通向那半面铜镜。
沈乐脸上扬起笑容,轻轻一跳,顺着梯子就滑了下去:
我!
来!
啦!!!
这最后一段旅程顺利得异乎寻常。沈乐半躺在冰壁上,越滑越快,越滑越快,感觉自己全程在风驰电掣——
体验之爽利劲爆,甚至已经超过了哈尔滨冰雪世界那个著名的大滑梯。
耳边风声飕飕,背后甚至被磨得有点发烫,光洁的滑梯没有半点颠簸,直通目的地:
“呦吼——啊!!!”
滑到尽头,身下猛然一空,整个人被滑道高高抛起,甩向冰壁。沈乐手忙脚乱,终于在最后一刻招呼风旋,把他托起在半空,轻轻放下:
“呼……失策了,滑道设计失误,差点撞死自己……”
他慢慢蹲跪下来。小油灯自行跃出,亮起一团银光,为他照亮身边的冰洞。
脚下,正前方,半面铜镜安安静静地躺在面前,闪闪发亮,宛如新磨。
沈乐一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经历千难万险,终于碰触到了最后一块拼图,他一瞬间竟然不敢上前,不敢伸手去触碰这枚镜子。
好半天,他才慢慢屈膝蹲跪下来,伸出双手,将铜镜捧到胸口:
光芒闪耀。
身上铁甲,膝上陌刀,手中铜镜,一起震动共鸣,将沈乐拉入幻境当中。
那一瞬间,沈乐真真切切,再一次地看到了——
长安。
(本章完)
第617章 我在大唐吃顶级豪门宴席?!
第617章 我在大唐吃顶级豪门宴席?!
长安。
长安!
沈乐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飞扬的楼阁,根本舍不得眨眼睛。他回来了!
他又回来了!
这身铁甲,竟然当真舍得,让他再看一次长安城!
“喂,呆站着干嘛呢?”身体忽然被推了一个踉跄。沈乐扭头,就看见一张十分熟悉的,胡子拉碴的脸盯着他看。
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走过回纥道,和他肩并着肩烤火,钻在一个帐篷里睡觉,分吃同一张饼子的老兵,对他龇牙一笑:
“走啊!吃席去!”
“吃席?”沈乐怔怔,还没从场景转换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口水已经开始大量分泌。有席可吃?
什么席?
大宴?小酒?是什么人家请客,王爷还是国公,或者其他勋贵世家?
烧尾宴的话,好像现在不是开进士科的季节,至于有哪位高官或者宰相晋升,那就不在他的消息范围了……
总之,有得吃总是好的。沈乐晃晃悠悠,翻身上马,跟在队伍里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听。听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今天是去干哪家吃饭:
请客的人倒也是个名将,嗯,那个时代的名将,姓李名晟,担任神策军兵马使。
据说是五姓七望之一,陇西李氏的成员,与皇族同源。有消息说,他有可能升迁为神策军节度使,目前是禁军直属将领,负责一部分皇城防卫……
而他们这批安西过来的使者,算是功臣,又算是皇帝点名表扬、朝廷上下敬重的人,目前炙手可热。
自从面圣以后,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请,总之,就经常在各个世家大族,朝廷重臣的府邸转来转去……
以上都是沈乐刚刚听来的。所有内容当中,能和沈乐知识储备对得上的,就只有两点:
第一,五姓七望,唐代顶级世家。至于这位李晟,是陇西李氏的嫡支还是庶支,是不是他们家最显赫的人物,他就一概不知道了;
第二,这位在神策军里干活。神策军,是唐代禁军之一,印象中名声不是很好(师姐打剑三的吐槽)……
他连现在走到了哪里都不清楚,必须在心里默背长安坊市地图,一个一个数过去,猜测现在是在哪个坊。
可怜他第一次被踢出长安城的记忆之后,确实背过坊市地图,但背的是通用版本——也就是开元二十九年的坊市地图。
现在是建中二年,当中差了足足40年,别说现在这些坊市改了什么名,他连这些坊市到底有没有合并、拆分,多了哪些豪宅寺庙都不知道……
跟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绕来绕去,绕了大概三分之一个长安城,终于走到一家大宅。丈许高的坊墙上,朱漆大门笔直敞开,门口宾客川流不息。沈乐在心中默默点头:
果然和书上记载的一样,绝大部分长安里坊,都是统一设置坊门,有专人值守、负责启闭。
长安一百多个里坊,就像一百多个小型的碉堡,哪怕城墙失守,民众也能依托坊墙节节抵抗,直到最后一刻……
奈何,当这座都城被君主放弃,当它的统治者带领文武百官首先跑掉,被留下的老百姓,又有什么理由抵抗?
这座城市,最终还是毫不设防地敞开,被掠夺,被屠杀,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沈乐勉强把思路拽了回来,继续观察面前的建筑。嗯,只有一等一的达官贵人,比如王公,公主,比如宰相什么的,能够拥有【在坊墙上】直接开门的待遇;
这种待遇,可以理解为主人能够不受里坊定时启闭的限制,也可以理解为,主人有足够强的防卫力量,能够承担自己这一面的防卫职责。
就像他们这里,主人是五姓七望之一,是神策军将领之一,总不见得连自己的宅邸都护不住……
他跟在队伍里向主人作揖、问候,被引过一段长长的廊道,安置在侧厅。这一次宴席,他们似乎并不是主客,沈乐也并不在乎这个,探头探脑,只往主座方向看:
活的《韩熙载夜宴图》啊!
有主人在坐榻上端然跪坐,有客人歪在凭几上,有贵宾盘膝坐在椅子上;
有女伎抚琴吹箫,有胡姬旋舞,有娇美可爱的侍女端酒上菜,在贵客身边打扇……
记下来!
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看到一半,肩膀又被推了一下。沈乐略略回过神来,顺着人流落座,左看右看,都觉得身边的同袍有点恼怒之色。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问:
“怎么啦?”
“主人家把我们当蛮夷吗?!”右手边,一个北庭都护府过来的军官盘起腿又放下,放下腿又盘起,怎么也没法在椅子上坐舒服了。
停一停,压低声音,继续抱怨:
“我们是陇西良家子!是汉人!我们从小也读书学礼的!凭什么他们上坐榻,给我们坐胡床!”
啊这……沈乐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条腿舒舒服服地往下一垂,只恨靠背的弧度不够舒服,没有迭代到明代圈椅的形状。
环顾一圈,看到出身西域的同袍们都坐得很舒服,出身中原的都有点愤愤之色,这才后知后觉:
懂了,那个时代,士大夫们还是以跪坐为主,只有大头兵啊、蕃人啊啥的,才不习惯端然跪坐,更多地坐在胡床、马扎上面。
而正式宴席上的仪态,很大程度上,被用于区分一个人的出身,甚至当成“是不是上等人”的标志……
即便如此,沈乐也不会为了显示自己受到过良好教育,拥有完美仪态,就把垂腿坐改成跪坐。
他一声不吭,淡定端坐,倒是众人之首,小郭将军压低嗓子,轻轻咳了一声。宛如一阵寒风吹过,那些面带恼怒的同袍一个一个安静坐好,收敛了一切神色。
须臾,堂上丝竹细细,舞女飞旋,仆役如流水一样开始上菜:
“同心生结脯一品!”
“二十四气馄饨一品!”
“金银夹平截一品!”
“水晶龙凤糕一品……”
沈乐几乎要吹起口哨来。宴席上琳琅满目,香气扑鼻,每一品菜肴,都是对视觉、嗅觉和味觉的多重冲击:
同心生结脯,是色泽艳红的风干肉脯,这个不稀奇,稀奇的是肉脯打成同心结式样——这个真的考验厨师的刀工;
二十四气馄饨,一碗二十四枚馄饨,抬眼看去,每个馄饨都是不同形状,咬开来品尝,各个馅料不同;
金银夹平截,这个粗看只是寻常的蒸面卷,端近了仔细一看,面卷里夹着金银二色,金色是蟹黄,银色是蟹肉,香气扑鼻,色泽历历分明……
这我自己在家做了吃,剔完蟹黄蟹肉就是极限了,绝不可能再拿它做点心的!
沈乐啧啧称奇。身边,也有同袍在小声为那些生长在安西北庭、第一次到长安的袍泽科普:
“这些都是烧尾宴上的名菜啊!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吃到的一天……看,快看!前面抬过去的,那是素蒸音声部!一共七十二个面人,个个都不一样的!”
别说蕃人们交头接耳,就连几个出身贫寒的陇西战士,都一脸“今天真的开了眼界”。
沈乐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场摸出一个摄像机,把所有的菜肴仔细拍下来,带回现代去重新播放。
目光一瞥,先前喝止他们的小郭将军,却是脸色沉沉,眉心不开。面前菜肴流水般送上来,再流水般撤下去,竟是一口也吃不下:
怎么了这是?
先前他还压制大家不要上脸,这会儿怎么了?
“将军。将军?”
沈乐压低了嗓子喊了两声。小郭将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向他快速摇摇头,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发作。
停了一会儿,各种烤全牛、烤全羊、鱼脍、熊肉干之类流水般端上来,管弦骤急,胡姬旋舞不止。
觥筹交错,笑语连连,不时有人举杯起身祝酒,或者长吟各种现写的诗句助兴,把场面敷衍得颇为热闹,正是一席标准的唐朝豪门宴席——
沈乐竖着耳朵听了几首,都听不到什么耳熟的,索性埋头猛吃。吃着吃着,席上猛然一静,跟着又是轰然喝彩:
“小董学士来了!”
“小董学士必有佳作!”
“来来来,我等洗耳恭听——”
那位“小董学士”显然名望素著,举杯起身,还没开口,席上便静了下来。
只见他缓缓踱步,目视远方,神色既庄重又缥缈。须臾,席边一个琵琶女举手按弦,四弦一声,如同裂帛,而小董学士就在乐声中止步轻吟:
“朱门夜宴金樽满,玉箸频传驼蹄羹。”
第一句出口,沈乐就在心底默默摇头:水平不行,和白居易的《秦中吟》比起来差多了,也就是普通应制诗的节奏。
然而左右观望,周围的宾客却兴致勃勃,屏息聆听。啊这,也许是我期待值太高?
小董学士也没觉得自己诗作水平哪里不好。他举杯喝了一口,继续扬声道:
“弦管楼台遮朔气,罗帷烛影掩寒声。”
有点意思了!沈乐感兴趣地坐直了身体。举目四望,宾客们有的脸色发僵,有的大声叫好,还有的——比如他身边出身安西本地的同袍们——完全没有听懂;
而这位小董学士,也不管席上气氛如何,一口气念了下去:
“孤城箭尽炊烟绝,冻骨旗残战马鸣。
谁怜将士埋荒骨,犹报平安——慰帝庭!”
哗啦一下,满堂宾客惊起,不约而同向他们这一桌看来。沈乐身边不远处,小郭将军手中酒盏跌落,快步走向席前,在主人面前深深行礼:
“李将军!李将军!求您悯边军艰难,为我们斡旋一二,求一支援兵吧!安西,安西和北庭,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放声痛哭。身边的同袍们个个惊动,急步跟着小郭将军出来,跟着拜倒。沈乐无奈,也只能一起跟出来行礼,心底却满是叹息:
不会有援兵的。
根本不会有的。
历史上,这精疲力竭的孤军,到全军覆没,都没有得到过援兵:
大唐实力衰弱,再也没能打通过河西走廊,而要从回纥道走,太远也太艰难了,小队伍还能勉强通过,成千上万的军队,那是根本没有可能……
被这么一闹,主人家的宴席也开不下去了。那位李晟将军——应该是吧——赶紧转出几案,扶住小郭将军,连声劝慰。
又是安抚,又是许诺,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小郭将军才带着他们撤退。沈乐一路上,勉强压制着回头的冲动,还有点儿恋恋不舍:
来都来了,好歹让我吃完啊!
不吃完,看完也行啊!唐朝的烧尾宴呢!多难得才看到一次!回去可以吹十年的,看一半就拖我走了!
“将军,这回……”
出了府门,没走多远,跟在郭将军背后的贴身亲兵就迫不及待询问。小郭将军眉头皱成死结,无奈道:
“别指望太多。我看他也勉强得很,最多找机会略提一句,不可能下死力……”
“可恨,要是大帅在就好了!”亲兵恨恨地一锤胸甲。沈乐在背后无奈摇头:
大帅,指的是郭子仪。安西大都护郭昕,是郭子仪的侄子,小郭将军,包括他的亲兵,都是郭家的人——
然而郭子仪刚刚去世不久,就在他们从安西归来、踏入长安城之前,算是听到了音信却没能撑到那时候,至今郭府上还挂着白。
郭昕倚为长城,以为必定能为他们出力的金梁玉柱,彻底断折,不复存在。
不,就算郭子仪还活着,以他七子八婿满堂笏,还能善终的谨慎性格,这种大政方针,应该也不会轻易开口……
“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小郭将军长叹:
“今天本来是最好的机会,我又请托了小董学士作诗……
明天起,你们也不用一直待在驿馆了,该寻亲寻亲,该访友访友,若是不想回去,想要留在中原的,就赶紧自己找门路吧……”
留在中原?
不回安西了?
沈乐一个激灵。倒不是他找到了记忆里的另一条路线,而是——
不回去的话,没有援兵的话,安西怎么办?!
(本章完)
第618章 我?单挑吐蕃?什么鬼?
第618章 我?单挑吐蕃?什么鬼?
留下……
还有留下这个选择?
沈乐跟着队伍晃到驿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还是有点茫然。这些从安西和北庭来的士卒,军官……
他们可以留下来,不回去的吗?印象中,或者说,铁甲的记忆当中,阿李是回去了,好像绝大多数人都回去了——
有人选择不回去的吗?
“喂!”正在发呆,整个人被推得晃了一晃,差点扑倒。沈乐回过神来,就看见旁边站了一个同样是安西出来的老兵,神色又是羡慕,又是担心:
“你要留下来吗?”
“留下来?”
沈乐很想撇嘴。我倒是想留下来,啊不,尽量多留一段时间,等我把长安城、大明宫看饱了、记牢了再回去。
奈何这铜镜不见得肯多留我啊!
它要是踢我出去,我也留不下来啊!
“是啊,你不是说,你是这里人吗?”眉目深刻的老兵左右望望,看了一遍驿馆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把目光收回来:
“你说你是什么……陇西良家子……什么的……你在这里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你不留下来吗?好容易到家了——”
“留下来吗?”
沈乐伸手摸摸胸口的铠甲。右侧,另外一个头发蜷曲的老兵,也羡慕地盯着他看:
“是啊,我们还连升了七级——七级啊!你现在已经是四品官了!四品官在咱们那儿不值钱,在中原,哪儿不能过好日子!”
是啊,留下来。不走了,不回安西了,留下来和亲人一起,在中原大地享受荣华富贵——
这似乎是更加舒服,也更加理所当然的选择,毕竟已经战斗了这么多年,毕竟已经冲过了那么多凶险,在幻境当中,死都死了那么多次……
轮也该轮到退役了!
轮也该轮到享受了!
那个年代的大唐,再怎么丧心病狂,总不至于让骑兵排成队列,挥舞马刀,把讨薪的老兵砍死、踩死、踩成肉泥……
更何况,还有家人在苦苦等待……
留下来,还是不留,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他们在驿馆里苦苦等待,等着朝堂上慢慢悠悠吵架,慢慢悠悠走流程,等着需要让他们带回去的东西慢慢集齐:
大宗物资是没有的,大批的铠甲、武器、粮食、药品也是没有的。但是,有些东西,必须得有,必须得带回去:
比如赐给两位郡王的袍服和铠甲,袍服上的刺绣,和明光铠上的各种金银錾刻,都要细细制造;
比如赐给其他兵将的物品,沈乐这个身体,或者说阿李,都得到了一条有11个金带銙的腰带;
又比如吴绣,蜀锦,各种金杯,金碗,甚至某些特殊的礼器……
嗯,反正从长安走回纥道去北庭,也并不适合秋冬季节出发,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等待。甚至,家在陇西的军人,回一趟家,过个年再赶过来,都妥妥地来得及。
沈乐并没有选择回乡,和阿李的家人会合,反正会合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天天在长安城里来回走动,观看各种各样的宫观、寺庙、民居、坊市,拼命牢记各种建筑结构和细节;
经常跟着小郭将军去拜访各位重臣、大将,有时候成功,绝大多数时候失败,在别人府邸里一盏清茶,冷板凳一坐一天;
看着他挖空心思地攒钱、送礼,挖空心思求一张名帖好登门,看着他想方设法,苦苦哀求;
看着他一次一次失败,直到最后,都没有求下来一支援兵,没有求到真正有用的,能够改变西域局势的物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秋高气爽,渐渐到了数九寒天。终于,年节将至的某一日,他们忽然被通知到长安城西门外集合。
站了没一会儿,沈乐举目望去,远远的,长长一排的百姓在扶老携幼,慢慢走过来:
朝堂上衮衮诸公还是做了点人事儿,从这些使者的家乡,把他们的亲人给薅了过来,让家人见上一面。
虽然,少小离家老大回,十几年相隔,记忆中亲人的面庞已经模糊,常常对面不相识了……
“儿啊,你还记得娘吗?”
“菩萨奴,爹十年前就走了……五年前,娘也走了……这是你大侄子……黑头,叫叔叔!”
“阿晚,你离家半个月,你媳妇才查出来有身孕……你看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盼归,还愣着干什么,叫爹,给你爹磕头!”
“娘过世的时候,挣扎了三天三夜才闭眼,苦苦挨着只想见你一面……你还走吗?不走了吧?”
一片乱糟糟的呼喊声、寻觅声、述说声啼哭声。有些是安西来使的亲人,更多的,是他们的家乡父老,那些一起去了安西,并没有回来的子弟兵们的亲人。
拉着他们这些使者,苦苦询问。自己的亲人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受伤,能不能吃得饱饭,在那边苦不苦,缺不缺衣服,缺不缺各种用品……
有没有立功升迁受赏……战斗可还勇敢……
“阿爹,留下来吧?娘天天盼着你回来……小妹快要出嫁了……”
“阿兄,别走了,留下吧。阿耶年纪大了,你总要守在身边,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弟,你好容易当到了五品官,光宗耀祖了,就别再走了吧。家里总要有一个官儿才不受欺负……前年争水,你侄子被他们打断一条胳膊……”
纷纷乱乱的声音在耳边缠绕。沈乐身边也围了几个人,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苦苦劝他留下。
可怜他一个都不认识,努力从阿李的记忆当中搜索,也一个都记不起来。哪怕对方抓住他,涕泗横流,苦苦哀求,他也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所以你到底留不留下?!那么大个西域,那么多守军,就差你一个么?!”
“留下?我不留下。”沈乐轻轻按了按胸口,眼神茫然。他还要重回安西呢,还要一起驻守于阗呢,还要在战场上挥舞陌刀、斩杀敌人呢!
一直待在这里,接下来的路就没法走了——更何况,贪图享受,不去上战场,身上这件铁甲,会愤怒地抛弃他吧?
能在长安城里逗留一段时间——能够好好地看看长安城,把它记在心里,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出发,已经很幸运了。
至于前路,还是要踏着阿李的轨迹继续走……
“您就真的不想回家了吗?您就真的,不在乎阿娘,不在乎弟弟妹妹,不在乎我们一家人了吗?”
沈乐沉默地盯着说话的人看。眼前人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有为青年的模板。
算算年龄,大概是阿李年轻时候,也就是十几岁刚结婚时候生下的儿子?
“自古忠孝难两全,此生已经许国,再难许卿。”他慢慢回答,转身从背囊里捧出一面铜镜,拔刀一劈两半:
“这半面铜镜,你带回去收好。等到西域打通,等到安西都护府重归大唐,大约,就是破镜重圆的日子了……”
刀声铮然,周围瞬间静了一静。沈乐面无表情,将半面铜镜收进怀里。对面,那个青年男子期待的眼神,一寸寸灰败下来:
“儿知道了。”他轻声道:
“只盼朝廷振作,大军能早日攻灭吐蕃,打通西域……愿大人早归。”
振作不振作的沈乐不知道,他只知道,交出铜镜没多久,自己的视角就翻天覆地,直接转移到那个青年男子身上去。
从阿李手中接到铜镜以后,他并没有归乡种田,支撑门户,而是牵马带刀,直接投入军中:
我多立一点战功,多升上去一步,就能够多庇护一点家门。说不定,哪一天朝廷对西域用兵,我也能多出一份力,说不定,多我一份战功,多砍掉一个吐蕃人,说不定就赢了呢?
沈乐勤勤恳恳的跟着他的视角走下去。开局不错,阿李好歹也有个四品官在身上,他的子嗣从军,怎样也能得到照顾——
不至于从大头兵做起,开始就能当到小军官。
奈何小军官的分量,在这国家大势当中实在太轻,练武,巡逻,驻守,一两年哗哗过去,转眼就是一场大败——
败得士卒兵变,攻陷长安;
败得皇帝仓皇出逃,被乱军包围足足一个月;
败得四面节度使兵权越来越重,朝廷向西域出兵,打通河西走廊的那一点微末可能性,彻底化为泡影;
败得皇帝再也不相信重臣大将,又开始任用宦官,朝中风气越来越坏……
到了这一步,哪怕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沈乐恒定视角的那个青年,也彻底绝望:
西域不可能打通了。
亲人不可能回来了。
那一次见面之后,就是永诀。
“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乐甚至没有控制身体,以冷眼旁观的角度,看着那青年狂呼大醉,在街上踉踉跄跄的走着。
“我无能啊!倾尽一腔热血,也不能斩吐蕃,清逆贼……”
“阿李,咱们这些小人物,就别给自己加那么重的担子。”一只胳膊套到青年脖子上,硬揽着他往外走:
“来来来,有空发愁,不如去散散心。听说玄都观来了一位道长,特别有法力,咱们去求一道灵符,说不定,你的伤都能好的快一点呢!”
青年用力挣扎,然而喝醉了酒脚下没根,还是被同袍拖去了道观。观中人头攒动,慕名而来的民众挤的水泄不通,人人翘首期盼:
“道长今天出来么?”
“应该出来的吧?”
“来了来了!快看!”
一位中年黄冠晃晃悠悠,胳膊上搭着一条拂尘,在童儿簇拥下缓步登台。一声金钟,一声玉磬,朗声诵念经文。
沈乐反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正在焦躁,忽然看到那个道士端起钵盂喝了口水,扭头向外喷出。
水雾拉出一条长长的彩虹,直接喷到人群外面,场地边缘的一棵枯树上。道士把拂尘在手里挥了两挥,指向枯树,猛地一甩:
“疾!”
一瞬间,枯树返青,抽枝长叶,尔后千树万树梨开,结出累累硕果。沈乐目瞪口呆,小道士们摘梨子分给众人的时候,也忍不住挤过去领了一个,一口咬下:
汁水四溅。果肉细腻,果汁清甜,确实是一枚好梨!
这也行?!
哪怕是依靠障眼法制造幻影,再偷梁换柱摸出梨子,那幻影也是法术啊!
这个世界,这个朝代,还真给他碰上了能用法术的人?!
沈乐都将信将疑了,承担他视角的这个青年,受的影响就更大。青年咔嚓咔嚓的吃完了整个梨子,猛然挤出人群,冲到中年道士面前,一头跪倒:
“求道长收我为徒!”
喂喂!
你想跪下别带我啊!
沈乐在心里奋力吐槽。好消息,他现在基本上处于第三视角状态,不用亲身感受跪下去是什么滋味;
坏消息,他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
青年的请求引发了“求收徒”、“求入门”的狂潮。中年道长显然很有经验,笑眯眯的敷衍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把绝大多数民众敷衍走人。
回过头来,对坚持不肯离去,已经在地上跪了大半天的青年从容微笑:
“这位将军,咱们先去静室,慢慢商谈。……您想要入道,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学得一身惊天动地的法术,能够单人杀穿吐蕃,旋转乾坤啊!
这样伟大的希望,中年道长听了也不惊讶。他只是捋一捋胡须,微微而笑:
“如此说来,贫道这一门,却与将军的信念不符。我这一门都是小术,栽种草,采药炼丹,论起战力是一点都无。
将军若是真想学一身战法武艺,可向终南山中寻去。倘若有缘,被剑仙看中,学得一身万人敌的本事,并没有多难。”
还能这样?!
沈乐感觉到了三观受到震荡。然而那青年却真的相信了这一套,当真解甲辞官,独赴终南山。
在山中寻寻觅觅,也不知爬了多少个山头,也不知渡了多少个山涧,终于有一天,一道亮光落下,照破他眉眼:
“想要学剑的,可是你吗?”
沈乐目瞪口呆。
(本章完)
第619章 练剑,杀人,欲以一身,旋转乾坤!
第619章 练剑,杀人,欲以一身,旋转乾坤!
练剑?
我?!
沈乐一愣。定睛仔细去看,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老猿,半人多高,毛发如银,长长的寿眉一直拖到脸颊。
这还真遇到仙人,不,仙猿了?
好机会啊!不管后续怎么发展,剑是要学的!
铜片给了他一套五禽戏,还没给他别的战斗技能呢,能学一套剑法,那是好事啊!
正在这样想着,整个人一沉,已经从第三人称视角,回到了那个青年的第一视角当中。沈乐来不及适应视角变化,整顿衣裳,深深行礼:
“愿随仙师学剑!”
“咱可不是仙师。——你既然想学,随我来吧!”
老猿笑了一声,纵身而起。在山崖间,树丛中,爪子一拉一握,身躯一荡一摇,星丸跳掷,转瞬就去得远了。沈乐大叫一声:
“哎,等等!”
瞄准方向,拼命奔跑。山势崎岖,树木葱茏,跑几步,滑一下,再爬几步,再滑一下。
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好容易翻到山脊上,举目一望,前面山崖如削,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阻住去路。
而那只老猿,则在对面山壁上快速攀缘,远远望去,好似一道曲折的银线……
沈乐嘟嘟囔囔开始往下爬。爬到崖底,但见满沟杂树,枝杈横生,果实红肥甘香,落满地面。
他此时腹鸣如鼓,随便摘了两个果子吃了,选了个方向继续前进,誓要赶上那头老猿。
走着走着,眼看快要到沟壑尽头,面前扑扑跳下来两只小猿,一黑一白,各执一根木棒:
“爷爷说了,让你先跟我们学剑。什么时候能打过我们了,什么时候再往前走!”
啊这……
行吧……
先把初级课程搞定,再搞进阶课程,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非常合理……
沈乐就此在这条沟里住了下来,渴饮山泉,饥餐山果,削了一根树枝,日常与小猿相互刺击为戏。
或许是这山泉山果灵气充足,或许是独居深山,没有别的事情分心,也或许是为沈乐提供记忆的这个青年男子,本身就有些不凡之处。
总之,他的水平提升得很快:
最初一个月,大败亏输,根本刺不到对方半点;
第二个月起,双方都在地面上,可以偶尔还上一剑;
第三个月,能够和单只小猿打得有来有回;
第四个月,渐渐身轻足健,能和小猿在树梢上跳跃交手;
半年过去,摸到了门路,可以以一敌二……
终于有一天,沈乐一根木棒,把两只小猿手里的木棒全部挑开,又用木棒尖端在它们眉心各点了一下。
站立树梢,纵身长啸。黑白二猿靠在一起,四只眼睛瞪着沈乐,气鼓鼓地:
“你们这些人,好不讲理!我们修行百年,剑术都只练到现在境界,你修行半年就能打过我们!”
啊这……我也不想的。沈乐无奈地摊摊手,耸肩,歪头。白猿瘪一瘪腮帮子,指向头顶山巅:
“爷爷就在那里,你上去吧!”
沈乐顺着他的手望去。那山原来看着多高,现在看着还是多高;原来看着多陡,现在一点都没有变得平缓。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半年山谷练剑,这座山崖在他眼里,多了无数细节:有石缝,有凸起,有藤蔓,有凹槽。
怪不得,当日看到老猿在山壁上快速攀援,原来这里是有路的啊……
沈乐长长吸一口气,扯了一根老藤把木棒捆在背后,又背了一包果干,搓搓手,大步上前:
“多谢两位猿兄陪我练剑。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我去了!”
他站在山崖下面看了半个小时,仔细辨别山崖上的各个抓手处、落脚点,终于纵身跳起。手握足蹬,借力一荡,再借力一荡。
没有岩钉,没有登山绳,没有吸手汗的镁粉,只有一盘老藤和一包果干。然而沈乐心头平静异常,只是不停攀援向上:
上去了一步!
又上去了一步!
快到半山腰了,很好,再上一半,就能看到山顶了!
这里有个石缝,歇一歇,吃点东西再走!
就这样竭力攀援,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
眼看夜色沉沉,距离崖顶似乎只有两三丈,猛然天崩地裂般一声长啸,一只巨鸟直扑而下,还没到达,翅膀上的风压,就压得沈乐呼吸困难!
若是躲避,周围没有山岩,没有凹坑,没地方可躲;
若是反击,只要一只手松开,难保直接掉下山崖;
若是拼命爬山,在巨鸟攻击到达之前,想要爬上山顶,显然不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屏住呼吸,左手用力抠住石壁凸起,右手拔出背上木棒,盯住巨鸟,奋力刺出:
“当!!!”
木棒尖端刺在巨鸟脚爪上,声如金铁交鸣。巨鸟痛得瑟缩了一下,拍打翅膀退开,又觉得不忿,拉起高度,再次往下冲。
这一次,它并没有直接攻击沈乐,而是狠狠啄在山崖顶上。爪啄喙抓,须臾,山顶岩石翻滚着崩塌下来,笔直砸向沈乐头顶!
这一下,几乎把沈乐逼到了墙角。眼看着一块半人大的岩石冲着自己砸过来,沈乐双眼微微眯起,双臂用力,猛然斜跃!
跳起!
拔剑击打岩石!
借力向上!
再出剑,再向上,再挥剑刺击岩壁,再借力向上!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坠落,在沈乐眼里,却几乎放慢了十倍百倍,由得他不断找到空隙,借着它们的力量往上。
肺部竭力舒张,牵引空气,血流在四肢百骸旋转,给身体带来足够的力量和养分。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一空,碎石全无,已经是湛湛蓝天!
“精彩,精彩。”巨鸟不见,碎石无存。崖顶上,只有一只须发如银的老猿躬身站立,腋下夹着木棒,轻轻鼓掌。
方才的战斗,方才的挣扎,惊心动魄生死一发,仿佛只是一场幻梦,就连崖顶地面都完完整整。
片刻间挨过沈乐一剑的岩石好好嵌在崖顶地面,像是从来都没有崩塌过。
“你既然到了这里,那接下来,就跟着某家学剑,等学会了,再听仙师授艺。”老猿笑吟吟地,直接在崖顶上盘膝坐下,指指自己丹田:
“我先传你吐纳之术,轻身提纵之能。学会之后,可以在这山崖如意上下,也可以御剑腾空,一夜千里。听好了……”
老猿传授的吐纳法术,和铜片给的,颇有些不一样。沈乐凝神跟着他学,不能说没有进步,但是进步也并不算大:
也就跟梯云纵似的,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可以连续腾空七步。
会了这一手,确实可以在山崖如意上下,把攀岩的整整一天,缩短到半个小时;
但是,就,怎么说呢……比起他想象中的剑仙,御剑九霄,出入青冥,感觉格调差得太多了啊……
要不是有“仙师亲自传授”在前面吊着,沈乐真心没有多少学习热情。
但是,这具身体里面,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精神,在他每一个觉得懈怠,觉得厌烦的时候,支撑着他学习下去:
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想要学会剑仙技艺,去战场上杀吐蕃人,去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又学艺半年,沈乐已经可以纵剑上下悬崖,在悬崖七步之外盘旋自如,刺落飞鸟。
和老猿动手,从被它一剑点中咽喉,到时不时能够还手,再到一刻钟内不分胜负。终于,老猿长啸一声,纵身而起:
“跟我来!”
啊终于到这一步了!
是仙师要授艺了吗?
终于可以拿到仙剑了吗?
沈乐大为振奋,跟随老猿,急速前行。翻过一个山头,再翻过一个山头,越上越高,高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不在终南山中——
终南山有这么高吗?
它难道还能比华山都高?
所谓的仙师到底在哪里,不会其实躲在秘境当中,根本不在人间吧?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沈乐跟着老猿翻了不止多少个山头,终于,一座壁立千仞,山顶白雪皑皑的高峰出现在眼前。
踩着满坡碎石爬到峰顶,下方一汪深潭,直通地底,看得人头晕目眩。老猿却并不止步,长啸一声,纵身跃下潭中:
仙师难道住在这里?
沈乐愣了一愣。举步,止步,再举步,再止步,索性一咬牙:
大不了重开!
就跟下去看一眼,万一呢!
他也向前跳起,跃下潭中。流云飕飕而过,沾染身躯,沈乐不停地提气缓冲,让自己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奈何这点粗浅的吐纳工夫,到底对抗不了地心引力,只感觉耳畔风声越来越响,仰起头来,头顶的天空缩得越来越小,只剩一道光柱落下……
要重开了吗?
他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等待结局。全身蓦然一轻,却是坠在一蓬厚软的白云上,弹了两弹,略无所损。
不远处,一个洪亮的大笑声响起:
“果然向道心坚,堪为吾辈中人!来,你上前来!”
沈乐应声上前。水潭边缘的山壁上,伸进去一个小小的凹槽,才可容人。
里面盘膝端坐着一个老头儿,须发皆白,整个人瘦得和骷髅似的,衣服丝丝缕缕贴在身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换——
或者说,也不知道他在这凹槽里枯坐了多少年,就这身衣服,一旦他起身,说不定会直接碎成灰烬。
沈乐踏水向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倒是那老头儿伸手一拂,一道寒光直射向沈乐,被他接在手里:
“你有缘走到这里,就有缘传承我的技艺。来,拿着,先用这柄剑练习,等练熟了,自己再采五金精英铸剑——”
仙师传的剑法又有不同。先是可以脱手御剑,在身周上下,来回飞旋刺击,由一柄剑增加到七柄,摆成北斗七星阵型;
接下来,在飞剑上喷一口符水,指挥飞剑,就可以御剑百步;
再接下来,能够让剑光如帘,一过丈许,斩木碎石,所过莫当。沈乐再请教进一步的法术,仙师却不停摇头:
“难,难!再上去一步,想要以身御剑,顷刻千里,至少是百年之功!”
百年啊,那肯定不行了。青年长叹一声,退后拜倒:
“既然如此,容弟子辞别仙师。弟子……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等战场归来,若能留得性命在,再来报答仙师恩情。”
他拜了三拜,决然而出。身后风声一动,一个小瓷瓶抛来,轻轻砸在他后脑上:
“拿去。到了九死一生的时刻,这枚丹药,可以保你性命。”
青年再拜而出。提剑下山,径奔战场:
杀!
杀!
杀光那些吐蕃人!
长剑飞腾,光华如雪,那些普通吐蕃人,在他剑下竟无一合之敌,被他杀得不敢露头。
然而,青年从天水杀到陇西,从秦州、渭州杀到瓜州,越杀越是疲惫,也越杀越是绝望:
没用的!
根本没用!
他能杀一千个又怎么样,能杀一万个又怎么样?
后面的力量上不来,大唐的军队推不过来,一个个节度使只想着保住自己,并不想收复故地,完全没有办法占领这些地盘!
靠他一人之力,不可能打通河西走廊!
没办法了。青年甩掉一滴鲜血,看着面前倒伏的尸首,看着仍然像是一泓秋水,并无半点变化的宝剑,慢慢抬头,望向夕阳:
这样子来不及的。从安西、北庭的使者返回,他参军,大败,入山学艺、下山杀人……
已经将近十年过去了。安西那边,还能坚持多久?坚持多少个十年?
只有一个办法。只有一个可能的办法……去杀吐蕃贵胄,去把赞普,去把所有的贵族,能杀的都杀干净,去让他们内乱,让他们无力侵攻!
一个决心下定,青年背起包裹,直接折返。回长安,最后看了一眼巍巍大明宫,果断穿越秦岭南下,入川,上高原!
杀人去!
一长串过场动画似的记忆掠过。等到沈乐再次接手,能够控制这个身体的时候,他站在一座有点熟悉的雪山上,一脸懵逼:
我?
爬这雪山?
咱就是说,咱不能绕路从山下走吗?!
(本章完)
第620章 雪山神兽,雪山妖兽!(求双倍月票
第620章 雪山神兽,雪山妖兽!(求双倍月票)
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一阵恶风压下。沈乐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滚,身边喀啦啦一声脆响,冰雪断裂,整个人往下急坠。
危急时刻,他伸手一按冰层,运转吐纳功法,腾空而起,虚空连踏!
一步,两步……七步!
冰雪从身边滚滚而下。沈乐却已经挪转到了旁边的冰壁上,手攀冰缝,让过了这场声势猛恶的雪崩。
刚要看看敌人在哪里,背后,头顶,冰层咔嚓作响,又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嗷——呜!!!”
我靠这是什么野兽!
是什么大型猫科动物,跑到这里来了!
我现在站的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在海拔6000米以上了——哪怕是雪豹,能到达的最高海拔,应该也只有5800米吧!!!
头顶腥风一滚而过。那头大猫一击不中,顺着冰壁,瞬间又跳到了他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
沈乐深深吸一口气,扭头张望,无果,静心倾听,无获。
这玩意儿的保护色太无解了,沈乐前世看照片,把眼珠子都瞪酸了,也没办法在照片上找到那只毛皮黑白斑斓、和岩石高度类似的雪豹……
事已至此,只有相信直觉的力量。沈乐纵身跃起,三步两步,跳到一个四面不靠的平台上。就地转了一圈,手一指,宝剑猛然飞出——
百步之内,这宝剑可以自行飞腾变化,与敌人相斗,甚至可以自行索敌御敌!
“嗷——”
果然,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愤怒的吼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沈乐一回头,瞬间吓出一声冷汗:
这只雪豹,居然偷偷地摸到了他身后十步之外,只差一点,就能扑上来咬断他咽喉了!
而且明显是一只成了精的豹子——普通雪豹,体型绝对没这么大,肩高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高,这玩意儿都赶上东北金渐层了!
“我没有得罪你!我只是要过路!”
沈乐提气大喊。他想起来了,这个身体是在山下刺杀吐蕃贵胄,连杀了十几个部族,然后被他们堵截围杀,逼上这里来的——
这雪山神湖是吐蕃人崇拜的对象,也是他们夏天聚集放牧、交换物资、进行各种社交活动的地方。
他附身的这个青年,在湖边牧场昼伏夜出,杀得人头滚滚,最后,终于被当地人四面围堵。
光是人也就算了,连当地供奉的很多神灵也一起出手,他一个人实在是不敌……
刚喊出来就后悔了。这吐蕃神山上的雪豹,它懂汉语么?
不要搞到最后,双方语言不通,喊了也白喊吧?他在吐蕃埋伏刺杀这么长时间,他也会几句吐蕃语,刚刚应该转换语言的……
出乎意料,那只雪豹挥舞利爪,格挡着飞剑且战且退,居然真的咆哮出声,和他吵架:
“我不信你!你们这些人,最狡猾了!抓走了我的孩子,还要来杀我——”
“你的孩子不是我抓的!”沈乐终于找到一个和对方沟通的契机,哪里肯放过,赶紧大声辩解:
“你的孩子什么时候丢的?我一个月前刚上高原,前几天刚到下面的圣湖——你不信可以去打听!你丢孩子的事儿,和我真没关系!”
“嗷——”
雪豹继续愤怒嚎叫,似乎并不肯相信。沈乐指挥飞剑,把雪豹挡在五十步外,恳切劝说:
“我是汉人!我最近刚到这里,无缘无故,我怎么会抓你的孩子,我根本不知道你有孩子!
——你孩子是什么时候被抓的,被谁抓的,我能帮你把它救回来吗?”
雪豹的战斗忽然停住了。它用力往后一跳,撤离战场,胸膛起伏,深深地嗅了一下沈乐身上的气息:
“骗子!凶手!你身上,有我孩儿的味道!”
它长啸一声,猛然向后跳了出去,三跳两跳,消失在雪山之巅。沈乐只叫得一声苦,赶紧努力回忆:
我在哪儿沾染到小雪豹的气味了?
沾染上的是什么东西?皮子?骨肉?血液?
还是……那些当地人供奉的神灵当中,有用雪豹幼崽炼制的精魂?
他苦苦思索。好半天,用力拍一下脑门,恍然大悟:
在圣湖边上,伏击刺杀的时候,好像是在某个帐篷里,看到过很多雪豹皮……不是一张两张,而是整个屋顶,几乎全部都被雪豹皮糊满……
那一条条皮子,当时他虽然只看了一眼,也觉得触目惊心!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他运转内息,奋力大喊:
“你等着!我去把凶手抓来给你!!!”
高声呐喊震动积雪如瀑,滚滚而下。沈乐提气轻身,踏着崩飞的冰雪,在翻滚雪浪中的大块碎冰上脚尖连点,向下飞驰。
从山顶下撤到大本营,现代登山者也只要一天,换成他这样身上有武功的修行者,一天时间,足以撤到山脚:
山脚下,围追堵截的追兵,已经散去了大半。
大约是毕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可能是觉得刺客上了雪山,不可能活着下来,大伙儿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放牧的放牧,宰羊的宰羊,摔跤的摔跤,比剑的比剑。妇人们挤奶捣酥油,武士贵胄们大吃大喝、畅饮狂笑……
沈乐轻轻易易,绕过山口处盯防的哨兵,趁着夜色潜伏进去,寻找和记忆中那个帐篷相符合的旗帜:
“这个……颜色不对……这个……也不是……这个……上面的图案不太一样,少了一根尾巴……这个……我去他们画得也太抽象了!”
晃来晃去,连续探查了十几个高大轩敞,一看就属于贵族的帐篷,沈乐终于精神一振。找到了!
这浓浓的雪豹味儿,他都不用进去,就闻得清清楚楚!
他挥剑在帐篷边缘划了个口子,小心钻了进去。满帐侍女,护卫,睡得东歪西倒,当中大床上鼾声如雷:
沈乐努力挨个儿打晕这些无关人等,终于将宝剑架在帐篷主人脖子上,又摸出一把匕首,在他肉多的地方狠狠刺了一刀:
“说!——这些雪豹,是不是你打的?”
“神山圣兽的幼崽,是不是你派人偷的?”
“那只小雪豹现在在哪里?!”
一顿折磨,一顿拷问。最后,沈乐从帐篷主人脑袋下面的黄金枕头里,掏出了一枚小雪豹的头骨,和两对仍然稚嫩的犬齿:
“行,你自己去跟圣兽解释吧……”
他从帐篷顶上割下那些雪豹皮,打了个包,裹住头骨和犬齿。再唉声叹气,背起那个大胖子,施展轻功,掠向山脚:
“居然还要我背你……为啥切掉一半不能保持活着啊……实在不行,切掉两条大腿,也还能轻一点?!”
山巅上,雪豹长长咆哮。许久,低下头来,舔了舔那枚头骨,又舔了舔那一大包雪豹皮当中的某一张。
然后,叼起那个罪魁祸首大胖子,三蹿两蹦,消失不见。
沈乐:“……喂!我还在这儿呢!还有我呢!这就把我丢山顶上了,您好歹说句话啊!”
喊也喊不回来。他只能找了条冰缝,把自己塞进去躲避寒风,摸出块风干的牦牛肉,一口一口慢慢啃着。
啃了能有大半天,雪豹才带着一身血气,独自返回:
“之前是我误会您了。我的孩儿,我可怜冤死的孩儿,多谢您为他报仇——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为您做到,用来报答你吗?”
事到如今,沈乐反而迟疑起来。眼看雪豹不耐烦地用尾巴抽了一下冰层,抽出一条两三米长的裂缝,他才叹口气,正色道:
“我是来杀吐蕃赞普和重臣的……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让他们乱起来,好让大唐缓一口气……这个,就不必你帮忙了吧?”
再怎么样,你也是吐蕃人供奉的圣兽……
雪豹果然低头不语。好一会儿,它才慢慢道:
“我确实不能帮你战斗。但是,你的情分,我不能不报答——
这样,我为你引路,带你到逻些城,你如果战斗不敌,想要逃走的话,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会救你离开……”
它轻轻一纵,在前面引路。这只雪豹不愧为雪山精灵,四爪踏在山坡上,自然而然就有雪雾聚集,冰川涌动。
沈乐跟在他后面,既不会一脚一个雪坑,踩下去直接没过小腿,又不会一脚一滑,稍微一不当心,冰面裂开,带着他直接往山下摔。
容容易易,只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连翻几座山头,从极北的山巅,来到了南边的山脚。
再穿越一片片谷地,来到了群山当中,一座雪白的宫殿脚下: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雪豹按爪,仰头望着上方的宫殿。
殿宇周边云雾缭绕,明明是洁净如雪的宫墙,看在它眼里,却始终有一种让它惊悚的寒意:
“这里面,有很强大的存在,很凶险的存在。做不到的话,不要勉强,活着最重要!记住我的名字——萨钦多杰!”
沈乐深深地向它点了点头,裹紧身上的羊皮袄子,按剑前行。事已至此,唯有拼杀——
杀得越多越好,杀的人越重要越好。把吐蕃人的赞普,重臣,贵族,全都杀光,让他们不得不收兵,让他们返回来拼抢这里的权力!
如果能争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许,大唐就能积蓄足够多的力量,来打通西域,来接回远人?
沈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历史上的记载告诉了他,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然而,心底燃起一股火焰,催促他前行:
那是在西域战斗到最后一息的阿李的儿子,是投身军伍、入山习剑的青年,一辈子最炽烈的一次燃烧!
他趁着夜色,提剑入城。翻墙,进宫,翻过宫墙的那一刻,整座雪白的宫殿,剧烈沸腾起来!
有什么东西醒了……
有什么……
很强大,很黑暗,很凶险的东西醒了……
但是那又如何?沈乐握紧宝剑,冷冷一笑。事已至此,别说或许可以通关了,就算不通关,那又如何?
大不了重开再杀一遍!
他还能多看一遍大唐长安城,多看一遍大明宫呢!多复习一遍古代的剑仙手段!
对了,现在我站着的地方,好像是布达拉宫,也许我应该仔细看看这座宫殿的古代版本……算了,不看了,杀!!!
宝剑飞腾,寒光烁烁,掀起一片血浪。沈乐御剑前行,只管点杀那些贵族,武士,僧侣,对于惊呼跑开的侍女幼童看也不看。
越过长长的中庭,冲过一条走廊,蓦然间,一声爆吼,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几乎一黑……
不,不是几乎,是真的有一股黑云漫卷出来,当头罩下。腥风四流,整个视野当场黑掉,宝剑与黑云一碰,当场哀鸣一声,倒飞而回!
沈乐胸口一闷。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奋力前冲,一把接住宝剑,咬牙挥起:
“杀!”
铮然声鸣。一股巨力和宝剑磕碰,沈乐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向后面的廊柱——
他勉力提气,翻滚,在空中连踩几脚,终于拽住了一根帷幔,借力荡开。刚刚落地,黑雾再次席卷过来,雾气中寒光闪烁,直接戳向他胸口!
这一次沈乐看清楚了。是一对角,一对巨大的弯角:
根部粗,末端细而尖锐,弯向后方,前方一排一排横向的棱线。看着非常眼熟,但是,大小比起正常的羚羊、岩羊之类,至少增大了七八倍……
这玩意儿,被它戳一下,少说也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眼看着寒光已到面前,沈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伸出,分别握住两边弯角。死死抓紧,双脚虚踩,身子倒悬:
趁着那怪物一冲而过的势头,直接翻了一个跟头,倒骑在了羊背上!
双腿夹紧羊腹,手一伸,那柄受了伤的宝剑,再次握回他手里。
身边黑雾翻滚,已经看不清羊兽的轮廓,更看不清要害所在,只觉得吸进肺里的每一口气都火辣辣的,带着巨大的腐蚀性。
沈乐想也不想,反握宝剑,身子往下一趴:
我插你要害!!!
(本章完)
第621章 破镜终于重圆;西域终于重归!
第621章 破镜终于重圆;西域终于重归!
“嗷——”
沈乐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厉的怒吼声,简直惨烈。
身下的妖兽疯了也似蹦跶,每蹦一下,都有一股黑血伴着大量污秽直喷出来,散得前方到处都是。
沈乐哪怕努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吸入半点秽气,却也觉得嗓子眼里,胸膛里,包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这什么破妖怪!
这腐蚀性也太强了!
还是说,我这一剑,正好捅对了地方,一发千年杀打开排污管道,让它把千年积存的污秽全都散出来了……
沈乐死死趴在妖兽背上,双手握住剑柄,努力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奈何那妖兽越跳越高,越跳越是猛烈,背部几乎撞上了天板……
不,不是“几乎”,是已经撞上了!沈乐拼命往边上一滚,坠落在地,旋即,就听到惊天动地般一声大响:
“轰!!!”
房梁咔咔作响,几欲断折,屋顶上的灰尘、泥土、颜料碎块、各种装饰品簌簌乱落。
沈乐只觉得胸口翻腾,几乎要吐出血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手背剧痛,伸手一抹,已经是皮开肉绽,似乎抹掉了几条肌肉,或者,至少抹掉了几块皮肤!
该死,这妖兽到底是什么品种,什么能力……
那对弯角非常眼熟,印象中曾经见过……是了,是现代,他带着小家伙们在ls南部圣湖边上休假的时候,和那个家伙打过……
当然,他不是主力,主力是国家,是察打一体无人机发射了导弹,最后才把那家伙干掉,从湖里捞起来了差不多样子的弯角。
好像特事局最后查到的资料,那玩意儿叫“达瑟魔鲁”,古代典籍称其为“缚湖血尊”的样子……说是周围的寺庙,一部分工作就是封印它?
等等,这玩意儿我打得过吗?
沈乐记忆里,那片巨大的阴影,那染黑整座圣湖的黑暗血海,一闪而逝。打不过,肯定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适合把精力放在它身上:
冲!
往里冲!
趁着那妖兽失去理智,正在疯狂蹦跶的时候,赶紧冲到宫廷深处,干掉赞普,干掉尽可能多的贵胄!
把有限的精力和血条扔在这儿,太浪费了!
沈乐一按宝剑,提气轻身,向内疾扑。身后咆哮不绝,妖兽铁蹄踏地声震动不止,每一下震荡,都让他头昏眼,胸口烦恶欲呕。
他奋力驾驭宝剑,想要荡开黑云,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宝剑却在一声哀鸣之后黯淡下去,再也不响应他的御使:
这剑先是和妖兽对拼一记,剑身受伤,又被污秽了本质。眼下,不要说御剑百步,就算拿在手里砍杀,看着都有点摇摇欲坠……
然而那又如何?
剑未折,血未干,只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就要战斗到底!
一声熟悉的怒吼猛然响起。沈乐骤然回头,只见一头雪豹扑上前来,狠狠咬向弯角妖兽。
它身边云雾缭绕,冰雪翻卷。弯角妖兽身边的黑云,被巨量冰雪冲得一清,现出朗朗乾坤。从雪豹的怒吼声中,沈乐分明听出了关切:
跑!
快跑!
快逃啊!
“萨钦多杰!”沈乐大喊。说好了神山上的雪豹不会为了他战斗,说好了只有他求救,才会带他出去……
然而这时候,明明他并没有求救,那雪豹却已经悄悄潜行入宫殿,过来救他!
“萨钦多杰!你走!你快走!!!”
他努力大喊。雪豹萨钦多杰虽然也已经成妖,力量却显然不如那个缚湖血尊,否则它之前也不会不敢进来;
更不用说,血尊身边的黑雾,被冲开一瞬之后,就开始再次合拢;而雪豹身上干净漂亮的皮毛,很快就出现点点污黑……
“过来!我带你走!”
雪豹怒吼。沈乐咬一咬牙,向它用力挥舞一下手臂:
“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退出去!快跑!”
说完,提气前行,再不回顾。整座宫殿暗沉沉的,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也要用尽目力,才能看到一线微渺的光亮;
血腥味,臭味,和香料焚烧的浓厚味道掺杂在一起,中人欲呕。沈乐顾不得吐槽,只管动用五感,努力观察、努力倾听,向宫殿奔跑:
“杀!”
“杀了他!”
“杀掉那个入侵者!”
“快去安抚血尊……”
有人指挥。有人呐喊。有人持盾、持刀、持矛迎上,有人在远处开弓射箭……
沈乐把一口内息运用到了极致。哪怕已经不能御剑,手中的宝剑仍然锋利异常,一剑挥出,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沈乐身形转折,在武士当中奔腾来去,终于,眼前一空,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被牛油大蜡照得通明的大殿!
就在这里了——
大殿最深处,那个高踞宝座之上,俯首看着自己的,不是吐蕃赞普,还能是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剧痛和眩晕,挥剑冲上。那赞普右手握剑,左手抱着一个铜盆,冷冷地望着他,竟然不移动躲避。
任凭身边的护卫勇士前赴后继杀来,再前赴后继倒在沈乐剑下,任凭身边的贵族惊呼躲闪,都不能影响他一点:
这家伙,他凭什么那么大胆子?
他凭什么敢不躲,他的底气在哪里?
沈乐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身上至少多了七八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在哗哗地流着鲜血,吸一口气,胸口就疼得要裂开;
眼前越来越黑,仿佛只有最后一线光明,在前方轻轻泄落下来,指引着他的挥剑方向;
这次是冲不出去了……要死在这里了……
他死无所谓,要么通关要么重开,就是不知道当年的那位剑客,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拼死力战到最后一息……
沈乐挥剑,挥剑。眼前身影交错,有人呼喝,有人叱骂,有人下令,他都已经无力辨别,只是机械化地挥剑。
这个身体在终南山练剑的成果终于显现出来,最疲惫、最痛楚的时候,身体也可以依靠本能继续战斗,依靠本能找到对手的弱点。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快要到了,快要杀到吐蕃赞普面前了,再撑一撑,再撑一撑……
视野已经缩得极小,只有巨烛笼罩下的吐蕃赞普,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亮点。
沈乐竭力拖着身躯,再上前一步,只见赞普忽然举剑,以剑柄在铜盆上连叩三记:
“血尊!”他扬声呼唤,如是再三:
“血尊!血尊!”
第一声,大殿上鲜血飞起,汩汩涌入铜盆;
第二声,盛满鲜血的铜盆快速震荡,血液掀起万丈波涛;
第三声,怒吼震动殿宇,沈乐先前遇见的弯角妖兽,从铜盆当中,从血海当中,踏空而出!
它的长角上,还软软地挂着一只雪豹,胸腹已经被弯角穿透。一出现,先是身子一抖,把雪豹甩在大殿上,砸出砰然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低头,一屈膝,笔直奔向沈乐,将他整个人狠狠撞了出去!
天旋地转。沈乐的视角,几乎瞬间就黑了下去,再也没有亮起来——
我死了?
我死了吗?
他躺在,或者飘在,或者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存在于大殿上。看着那只妖兽咆哮如雷,在“他”的尸体上来回蹦跶,疯狂跳跃;
一会儿踩出个透明窟窿,一会儿用角顶起来不停甩动,一会儿甩到天板上,再砸下来继续踩……
所以“我”真的死了吗?
死了为什么还不切回去?我还有戏份?
只可惜了萨钦多杰……可惜那只雪豹,为了救他,枉送性命……
沈乐茫然。他在大殿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试图附身回自己的身体(或者哪怕搞出个尸爆也好),未果。
转到第三圈,大殿上,忽然响起了悠悠的一声叹息:
“痴儿……”
沈乐猛然扭头。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那位剑仙老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殿上,负手而立:
“值得吗?”
大约……是值得的吧。虽然我只是一个体验者,但是,拼死力战,直到鲜血流干的那一位,大约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后悔。
沈乐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没办法把心声传递到剑仙耳边。
几次尝试,几次失败,他索性放弃摆烂,沉声道:
“您一直在吗?您一直看着,为什么不出手呢?为什么,您不肯为大唐而战呢?”
血尊咆哮。几次尝试站起来,向剑仙发起冲击,却是几次都被莫名的力量向下压倒,四蹄发抖,连站都站不起来。
满殿武士,贵胄,甚至吐蕃赞普,也无人敢于出手,甚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所有人屏声敛气,就看着那位身躯消瘦,脊背伛偻的年迈剑仙,慢慢走到弟子的尸身前,低声叹息:
“我见你有仙骨,亦有仙缘,方才收你为弟子,本想传承我这一门。奈何,奈何……
汉时入道,晋时成真,到现在收了九个弟子,都下山为国战死……难道,这就是本门的宿命吗……
也许,我真的不该稽留人世,该走了,该走了……”
这剑仙低声说着,一拂袖,浸在黑血中的宝剑自行飞起,落入他掌心。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宝剑,喷出一口白气,落在剑脊上;
瞬间,那柄长剑光华闪耀,洁净如洗,发出一声欢悦的轻鸣。剑仙仔细凝视着剑上的损伤,长久,低低叹一口气:
“烈士心魂,妖兽污血……这柄剑,倒还有重炼的余地……”
他再喷一口白气,宝剑轻轻鸣动,自行漂浮起来,从一柄三尺利剑,缩成一枚韭叶宽、五寸长的晶莹小剑,投入剑仙袖中,消失不见。
那剑仙再一拂袖,半枚铜镜从“沈乐”衣甲中浮起,落入剑仙掌心,被他擎着满殿照了一照:
“还有你……”
一个猫儿形状的虚影,从雪豹尸体当中缓缓浮起。剑仙低声叹息:
“可叹你自幼修行,并无残暴嗜杀孽迹,却为我徒儿遭此横祸……也罢,就送你一场造化……”
他翻转了一下铜镜。虚影立刻被吸入镜面,又在铜镜背后浮凸出来,挤开奔马装饰,在镜钮附近凝成一只形态生动的小小猫科动物。
老剑仙收起铜镜,张口一吐,一道白火卷过,将自己弟子和雪豹的尸首统统烧成灰烬。转目四顾,再次轻叹:
“吾身为仙人,不当插手红尘诸事,更不当斩杀人间帝王。然而,斩妖除魔,正是吾辈之责……”
一道极其明亮的金光,蓦然从他袖中卷出,狠狠斩在血尊身上。一道血泉涌出,巨大的妖兽几乎被他斩为两半,连同宫殿都剧烈震动起来。
老剑仙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四顾:
“原来却是和王朝气运相连的孽畜……也罢,不杀你!”
金光卷起妖兽,穿破屋顶,飙射而出。仿佛有一股力量卷着沈乐,让他附身金光前行,径直向南,一头扎入湖底:
金光化作锁链,深深勒进妖兽四肢百骸,把它的皮肤、肌肉寸寸剐去,只留下一副骨架。
再一转动,四面八方,无数透明水流化作罗网,将骨架捆于湖底。
老剑仙足踏金光,飘飞在湖面上,深深看了一眼湖底淤泥中不断翻滚的血水,冷笑一声,径投西北而去。
越过雪豹曾经居住的神山,手一扬,半面铜镜翻滚而下,落入深谷:
“你本是这山中天生天养的精灵……借这雪山灵气,借这铜镜中凝练的壮志豪情,千百年后,或许还能复苏罢……”
遁光转折,投向西南,落下高原消失不见。只剩下沈乐飘飞在雪山上空,轻声感叹:
原来如此。那位阿李的儿子,终南山学艺的小剑仙,也为拯救大唐,拯救西域孤军,付出了他最大的努力,抛头颅,洒热血,一往无前……
奈何功亏一篑,奈何吐蕃也有他们的强大妖兽,奈何他尽了全力,都没有旋转乾坤……
眼前光影飞旋。一明一灭,再一灭一明,再睁开眼时,沈乐发现自己终于已经脱离了幻境:
穿着一身全装铁甲,膝横陌刀,手捧半面铜镜。手中,胸口,两个半面铜镜齐齐震动,如同欢鸣。
破镜终于重圆;
西域终于重归!
(本章完)
第622章 铁甲的最后一块拼图,什么东西来袭
第622章 铁甲的最后一块拼图,什么东西来袭?
“好像没事了。”
“好像……确实没事了?”
山脚下,镜头背后的指挥中心,两拨人同时松了口气。山脊上,滚滚落下的雪崩终于停止,仅有稀薄的雪雾随风飘动,如同轻纱;
那只巨大的冰雪妖兽,整体崩塌下去以后,也没有重新凝聚起来,再次化出巨大的身体;
反而是沈乐,穿着他那身文物级别的,在当前环境下一言难尽的铁甲,用陌刀撑地,一步一步,爬上了山脊……
“那只妖兽真给打死了?”
无人机又旋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妖兽再次出现的征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指挥中心简短地开了个会,开始解除警戒,指挥无人机飞低,同时努力给沈乐打电话。
很遗憾,不知道是雪山上信号太差,也没有基站这种东西,还是沈乐身边刚刚出现过妖兽,导致电磁环境紊乱,总之卫星电话都打不通。
大家就眼睁睁地看着沈乐站在山脊上,拄着陌刀左看看,右看看,再抱着手里的不明物体观察。
看了一会儿,翻过那个半圆形的不明物体,对周边照了一圈。停一停,收回陌刀,开始脱盔甲……
“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大概,也许,是要把这副盔甲收起来吧?”
“有道理……我如果有一副唐朝的,我亲自从沙漠里扒拉出来的,一点一点修好的铠甲,我也舍不得在雪山上穿……”
“那人家怎么就舍得穿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并不是沈乐舍得穿它,是它亲自冲出来,强行套在沈乐身上……等等,他在干嘛?”
沈乐解下金带,脱卸胸甲,平放在膝盖上。解开一个个皮绳捧起新到手的半面铜镜,小心翼翼,对准护心镜边缘的断裂口,对合上去。
不用他引动金行力量修补,两个半面铜镜同时发出一声欢悦的鸣动,“咔哒”一声,连接在一起。
表面微微波动,快速起伏,很快,就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被劈裂的痕迹……
“嗷呜……”
又是一声兽吼。铜镜剧烈震动,抖得沈乐几乎握持不住镜边。
他趁着镜子抖动的势头,快速把它翻了个面,就看到铜镜背后,一块和原本錾刻不太和谐的,猫科动物形状的浮雕,正在慢慢变平,慢慢消失……
“萨钦多杰!”
沈乐捧着镜子大喊。第一声,浮雕往上隆起,像是那只大猫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二声,浮雕向下一沉,彻底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挨在沈乐大腿上的铜镜正面,一下子滚烫起来!
沈乐飞快地翻过镜子。一只大猫,不,一只雪豹,一只比先前的浮雕錾刻,灵动了一百倍、细腻了一千倍的雪豹,从铜镜当中一跃而出,直上苍穹!
“我不叫萨钦多杰。”狂风骤急,雪雾漫卷,隐隐组成了雪豹的身形。这美丽的雪山精灵,体型比普通雪豹也就大了两三圈,低头看着沈乐: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记得它,但是,我不是它……朋友,我会记住你的,再见……”
它甩着尾巴,慢慢隐去,没入风雪,消失不见。沈乐目送着它离去,看着面前风停雪住,碧空如洗,冰壁如镜,呆了好久,才微微笑了起来:
挺好,真的挺好。新的雪豹之魂,在新的世界,在雪山灵性的滋养下醒来……
不用背负过去的黑暗和仇恨,不用背负过去的厮杀和痛苦,成为一只全新的灵物……
虽然过去好几千年,当年记得你、崇拜你、供奉你的人都已经逝去,但是,会有更多喜爱雪山,喜爱雪豹的人类,把你放在心坎上吧?
他长长吸一口气,也不起身,开始一件件把陌刀、胸甲,往笔筒里塞,好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然而拎起来塞了一下,陌刀竟有千斤之重,轰的一声砸在冰面上,几乎陷入冰层;
再拎了一下胸甲,胸甲在他手中剧烈扭动,拼命想往他身上套……
“你们这是干什么?”沈乐无奈极了:
“你们想让我在雪山上穿这一套吗?且不说你们都是文物,经不起这种摔打磨损,就是雪山上穿铁甲,这也太笨重了呀!”
你们这是想摔死我?
甲叶锵锵,腰带张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再张开,挣扎着想要往他身上围。沈乐拗不过他们,只好张开双臂,随便它们打扮自己。
远处,无人机又小心翼翼的飞过来了一点,控制在能看得清楚,又不会引起山上积雪震荡的距离。指挥中心里,几十双眼睛盯着沈乐看:
“他这又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又感觉到了什么危险?要不然,为什么非要在雪山上穿铁甲?”
“等等,好像不是他自己要穿的,怎么有点像是那些铁甲逼着他穿?”
“那些器灵不会想上他的身吧?”
“应该不至于,”一个负责人物行为研究的技术人员翻着资料,轻声回答:
“这些铁甲,是沈乐一手修复的。根据过往的经验,他自己修复的器灵,都比较听他的话。虽然有时候闹腾了一点,却没有什么主观恶性,不会无缘无故上身。”
上身是不至于上身的,但是,这一身铁甲,在沈乐身上穿好以后,再次铿锵鸣动起来。胸前,恢复完整的护心镜,猛然射出一道光芒,越过雪山,照向南方:
这道光芒笔直,凌厉,从无人机旁边直擦过去,把操作手和指挥中心里的观察者们都吓了一跳。
沈乐也吃惊不小,赶紧伸手捂住护心镜,想要让它停下,别折腾什么样。
奈何护心镜并不答应,或者说,这一身铁甲,整个都不肯答应。光芒把沈乐的双手照得透彻通明,骨骼、血管、肌肉历历毕现,却没有半点黯淡,笔直向前:
沈乐只好快速转身。光柱跟着他移动,划过一个巨大的弧线,从向南转向朝北;
无人机紧急拉高、闪避,眼睁睁地看着那光柱忽然消失,再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照透沈乐身躯,笔直照向南方……
“啧啧……这么大的照射量,但凡是辐射,沈乐当场就能挂了吧?”
“别说这么恐怖的故事!人家好歹是我们的重要专家,盼他点好的行吧?”
“这光束非要往南边指什么意思?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赶紧测向!然后把地图拉出来,看看那个方向有……什……么……”
光束再一次消失。沈乐干脆地俯身,弯腰,强制铜镜光芒转向地面。他甚至往下一扑,用自己全身把整面铜镜按在地上,就地打了个滚:
“安静!给我安静!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要找同伴……要找同伴……同伴同伴同伴……】
铜镜不停地震颤起来。连带整件铁甲都铿锵低鸣起来,被沈乐平放在一边,贴着地面的陌刀尤其激动。
刀身几次弹动,几乎要笔直站起来,刀刃上一道一道流光闪过:
【同伴!强力的同伴!最后一个同伴!】
最后的同伴,最后一片拼图。这一点倒是要满足的——而且得到这个消息,也让沈乐松了一口气。
这身铁甲,到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自我意识,没有向他介绍自己,也没有形成强力器灵的样子,原来,是在等最后一个同伴么?
是谁呢?
他站直身体,让胸口护心镜朝向南方,慢慢旋转。光柱迫不及待地泼了出去,先是笔直一条,再是上下震颤,仿佛在指示方向。
直到沈乐转对了位置,它猛然全力出击,爆发出迄今为止最亮的一闪,直接射到天际尽头。最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分散,融入阳光,几乎不见——
沈乐屏息凝神地盯着光柱的方向。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直到他这口气再也憋不住,必须大喘气为止,对面都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反而是铜镜接连震颤起来,身上爆发出一股吸力,急促,几乎贪婪:
【给……给……多一点……】
多一点力量?
多一点热流?
刚才那个光柱,还不够强,信号传输不到同伴那里?
没说的,给你!
沈乐双手按在铜镜边缘。长吸口气,丹田内金色圆珠快速转动,滔滔热流涌入铜镜。
连续三轮内力旋转,铜镜的镜面居然没有亮起,反而越发黯淡了一点。
终于,沈乐全身铁甲齐齐一震,仿佛把所有的力量都拿来支援同伴,让它再次喷吐出一道光芒:
“好强!这次确定方向了吗?”
“落点呢?落点有没有找到?”
“那个方向哪里有异常能量反应?”
指挥中心再一次忙碌起来。几个技术员十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几乎拉出了残影,另外两个拼命接打电话,恨不得瞬间长出8只手,同时和8个人联络。
忙着忙着,就听到一个声音瞬间拔高:
“找到目标了!”
“在高原首府附近……距离城市二十公里……具体经纬度……”
他噼里啪啦报出一串数字。立刻有人针对性查询地区,有人打电话给当地特事部门,要求上报近期异常情况,反馈当前有什么异常。
电话还没打完,一片金光从屏幕上腾起,照得所有人眼里泪水长流。
等到反应最快的人闭眼,睁眼,从这一波光污染袭击当中缓过来,再看向屏幕,忍不住惊呼:
“什么东西?!”
一个极其明亮,速度极高的东西,犁开云层,浩荡前行。
所到之处,白云翻翻滚滚,都被染成了一片金色,却并没有被焚烧成丝丝缕缕。
那样东西从他们判断的光柱落点升起,笔直往前,像是。得到了光柱的召唤或者接引,速度越来越快,表面越来越亮——
“这到底是什么?!”
“大小能测得出来吗?形状呢?速度?”
“雷达能看得到它吗?”
“雷达!雷达!!!”
“不行,太小了,雷达显示有一个速度非常高的东西正在快速飞行,但是体积太小,暂时无法确定它的确切体积和形状……”
“大概?大概呢?!”
“初步估计,大概是一件长形物体,长约一米,直径约0.1米……飞行速度大约300公里每小时……飞行高度……”
指挥大厅里的技术人员一边快速敲打键盘,一边回答,额头上止不住的沁出汗来。这个大小,这个速度,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巡航导弹?巡飞弹?火箭弹?感觉都不太符合,或者,是某一种外国研发的新型武器,第1次被用在这里?
但它是怎么从国内起飞的……要真是外国货,被运进来,被发射出来,这件事情一查到底,少不得有一串人头落地!
“它冲着沈乐去了!”
“赶快提醒沈乐闪避!联系得上吗?——什么,还是打不通?接着打!”
“等等,这件东西,好像是沈乐召唤过来的……”
盯着屏幕的技术人员双眼睁大到极限,声音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沈乐胸口,护心镜炽烈的光柱已经开始收缩,越变越短。
但是,无论收缩到哪里,始终牢牢地照定那件新来的物品,仿佛引领它前行,又仿佛是某种外星高科技放出的牵引光柱。
无人机转换了一个角度,努力不挡住光束的方向,靠近一点,对准焦距,在屏幕上放大沈乐的身形。
就看见沈乐双手伸出,迎向光柱方向,仿佛想要接过什么东西——
那件高速飞来的物品穿破流云,撕开雪雾,直奔雪山顶端。眼看就要把沈乐刺个对穿,猛然一个急刹车,在他面前安静停下:
沈乐双手一伸,正好把它捧在手里。左手一握,右手一拉,顿时,一道寒光,照彻眉目!
“是把剑?”
“居然是把飞剑!”
惊讶声、羡慕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在指挥中心杂七杂八响起。当中还夹杂着领导的呼喝:
“别发呆了,赶紧打电话给相关部门……不是不明飞行物,不是外国打进来的导弹火箭弹,警报解除……”
沈乐手捧宝剑,微微笑起。笑到一半,忽然整张脸都僵了:
不是吧!
记得哪个门派来着,好像在大雪山上找一把宝剑,已经找了一年多了,它不会就掉到我手里了吧?
(本章完)
第623章 仍留一剑定天山
第623章 仍留一剑定天山
那谁在大雪山当中寻找一柄飞剑,那谁的整个门派,有一半人在大雪山当中寻找飞剑……这都是别人的事情了。
反正,到手的东西,沈乐也不会吐出去。更不用说,他感觉到了手里的这柄飞剑,和他身上铁甲真实不虚的共鸣……
所以说,这柄剑,才是铁甲器灵的最后一片拼图,对吗?
沈乐双手捧剑,目光从剑柄滑到剑尖,再从剑尖滑到剑柄,如是再三。记忆碎片雪一般飘扬而落,嘴角慢慢勾起:
“老朋友,是你啊……”
他轻声说。掌心,剑柄微微震动,一道道流光快速闪过,如同有说不尽的话语要向他倾吐。
剑锷内侧,一个水滴形的凹痕深深陷下,几乎把右半边剑锷切成两截。沈乐记得,那是他给血尊来了一记千年杀的时候,污血喷出,落在剑锷上;
剑刃中部,一道深深的黑影,从剑刃贯穿剑脊。沈乐几乎立刻能想起来,他持剑和血尊的弯角碰了一下,宝剑发出凄厉的哀鸣声;
剑尖上,迎着阳光看去,甚至有一点点半透明的感觉。
沈乐不会忘记,他在幻境当中用真气反复洗炼宝剑,最后,只有这剑尖上的一点点,开始向有形无质转化……
“所以,是那位剑仙,把你带走,重炼,放在金三角秘境当中?既用来镇压秘境裂缝,又借助地火天风炼剑,让你进化到如今的境界……”
飞剑挣脱他手掌,绕着他环飞一圈,剑柄在他胸口护心镜上挨挨擦擦,似乎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蹭了几下,再次飞起,一头扎进剑鞘,安静下来。沈乐轻轻握住飞剑,长长吐了一口气,努力把热流贯入飞剑当中:
畅通无阻。和他在幻境当中,御剑百步,强杀入逻些王宫的感觉差不多,都是如臂使指。
沈乐指尖轻轻一颤,飞剑发出一声欢鸣,自然而然地跃出剑鞘,在空中刺、挑、削、格、点、崩、搅、劈……
绕身环飞,灵动如龙。远远的,一架无人机在山顶附近慢慢打圈,摄录飞剑此刻的动作,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这就弄到一把飞剑了?”
“这不算他弄到吧?这是飞剑自动来投的!”
“就可怜那些在大雪山上找飞剑的道士……话说那把剑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如果不是还好,如果是,那岂不要吐血了?”
沈乐指挥飞剑,爽爽地飞了一圈,终于心满意足,收剑回鞘。飞剑入鞘的一瞬间,他全身铁甲,齐齐发出一声鸣动,然后……
“哎哎哎你们悠着点啊!就算要脱,也跟我打一声招呼,让我有个准备再说啊!”
头盔飞起,护膊两边散开,金带、胸甲、裙甲一片一片,皮绳自解,一个个部件自动落下。
只有两只皮靴十分急躁,几次想要自从把沈乐的腿抬起来,再自己从沈乐脚下挣扎开……
沈乐无奈,只好把陌刀平放在边上,坐倒在地,解带脱靴。连拽带扯,好容易解脱这一身重甲,长长吁一口气:
全身一轻!
真的,在雪山顶上,穿这么一身,实在太反常识了,也是太沉重的负担了!
他摸到登山杖,支撑着站起来,对面,铁甲已经铿铿锵锵,自动组合成型。背负长矛,手握陌刀,腰悬宝剑,俨然就是一位唐朝甲士。
而这名甲士踏着积雪,咔嚓咔嚓,向沈乐走了两步,微微欠身,叩胸一礼:
【大唐陌刀士李星堂,见过先生!】
“……后辈沈乐,见过前辈。”沈乐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沈乐”和“平民沈乐”当中犹豫了一瞬间,终究选择了一个勉强能用的称呼:
“李前辈,请问您……是当年……”
问到一半,竟不忍继续问下去。李星堂这个名字,不是当年意气风发,跟着小郭将军来到西域,从此驻守边疆一直到死的阿李;
也不是阿李的儿子,那位拜师习剑,御剑翻过重重雪山,进入吐蕃王宫刺杀贵胄的青年。
这个名字他在记忆中并没有听过……所以……
【我不是。】甲士,或者说,铁甲,站直身体,手扶腰间宝剑,转头望向远方:
【我只是这身铠甲……我的灵性,一直在铠甲当中沉睡,经您妙手修复,点化而成。我会尊敬您,追随您,不会对您不利。】
听起来,和红嫁衣,和罗裙们,是差不多的来历?都是经由物品主人的残存意志,凝聚成新的器灵?
沈乐一时很想问问他,物品主人的记忆,他还剩下多少。
比如说,长安城长什么模样,大明宫长什么模样,当年的风土人情,当年的城池堡垒。
但是,望了望周围的茫茫冰雪,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正常人的行为模式:
“咱们先下去吧?”他向甲士伸出手:
“有什么话,到山脚下再说?您跟我一起走下去吗?或者我带您飞下去?又或者,您让钟小妹或者黄玉桐把您收起来,到下面再出来?”
【先不急。】甲士微微欠身行礼:
【您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处理……身为大唐陌刀军,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它把陌刀插在冰面上,刀尖无声无息,直没下去半截,看得沈乐心尖子抖了一下。
然后,甲士并不存在的右手微微扭转,按住剑柄。铮然轻鸣,飞剑再次跃出剑鞘,被它握在手里。
那甲士就地转向南方,微微俯首,似乎盯着山下某个方位。许久,它把手一举,遥遥指向远处一直:
飞剑腾空而起,向东南方向笔直飙射。沈乐在幻境中的操纵水平,充其量也只达到了御剑百步,而此时一道金光,连天彻地,射出何止百里!
沈乐先是屏息目送,再是微微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观看,终于闭上眼睛,展开精神力,拼命跟踪这柄飞剑。
最后,干脆就地坐倒,把精神力一股脑儿地注入铜片当中,激发铜片给出的地图,让它在身前展开:
“喂,帮帮忙,标定一下飞剑的位置!我知道它是器灵的一部分,我也知道它会回来——但是,至少让我知道它在哪儿吧!!!”
幸好铜片确实给力,只是轻轻一震,就在沈乐身前、确切说是在他的冥想世界当中展开。
山峦起伏如龙,一条一条自西向东,一直延伸到海边。而一枚小小的红点,就从沈乐眼下立足的位置开始,不断向东南推进:
“这有多远了……一百公里……两百公里……好像已经越过逻些城了……也越过后面的那个圣湖了……
还在往前飚……喂!再跑就过喜马拉雅山了啊!”
确切地说,也越过国境线了。铜片给出的国境线非常之谜,尤其是在西南这一块儿。
比如说,云鲲可以从长江入海口出发,一直开到红海边缘,都能得到铜片的有力支援,“藩属国的领土也是我们的领土”;
但是,翻过喜马拉雅山以后,有很大一片地方,在铜片上是灰的,不显示的……那块陆地,明明也在藩属国附近,却不属于我们的领土……
飞剑并没有听到他的话。铁甲君李星堂也许听到了,却并没有搭理沈乐,或者,至少没有指挥飞剑返回;
那个小红点破开云层,不断向前。指挥中心里,紧盯着各种屏幕的特事局官员们,脸色都变了:
“这飞剑加强了!”
“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每小时800公里?都赶上战斧巡航导弹了!”
“是啊……但是巡航导弹可没法做这么小!能飞到这个速度,能飞出它射程的导弹……巡飞弹……火箭弹……它现在飞了多少公里了?”
“超过250公里,已经奔着300公里去了……虽然在导弹当中还算近程,但是,在火箭弹当中已经算远程了!”
盯着屏幕的技术人员们快速报出数据。报完了,又感叹一声:
“而且最可怕的是,它不但截面积特别小,它还能飞得特别低——它可以在树梢上、贴着山顶飞掠!”
此起彼伏的感叹声响起。贴在树梢上,贴着山顶掠过,意味着这玩意儿可以低空突防——
“低慢小”飞行器之所以比高空高速飞行器难搞,就是因为地球是个弧形,它飞得低了,距离远,雷达根本看不见。
如果加上速度高,低空突防能力强,就让人更加头大。具体到飞剑,可能它杀到哨所了,对面才发现它的存在……
“所以它到底干嘛去了?”
“不知道……咱们打电话给沈乐问问?”
沈乐自己也不知道。沈乐暂时,根本没有控制这飞剑的能力,他甚至不知道飞剑具体到了哪里:
可怜他对本国地理的知识,除了家门口一片以外,基本上只详细到省——就这,拜小时候玩的各省拼图玩具所赐。
特别是雪域高原,让他指出首府所在,他大概要偏个几百公里,让他指出各个地市在什么方位,对不起,直接交白卷!
他只能提心吊胆地盯着铜片,双手前伸,平平推出。甲士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背对着他,让沈乐手掌按在铁甲背后,努力输送热流;
同时,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为飞剑输送能量,支持它快速向前。
那飞剑穿云破雾,腾跃翻山,猛然一头扎了下去。剑光展开,垂挂如帘:
一道至少百米宽的光幕,包裹住某一片区域,向内一勒。
只听得惊天动地一声怒吼,剑光围绕的地方,升起一尊三头八臂,全身青黑、獠牙外翻的神灵,八只胳膊各执法器,用力向外撑开。
那剑光却异常灵活,并没有下死力正面攻杀,而是收敛光华,游鱼般往里一穿。
瞬间,那神灵八只胳膊,有四只干脆断裂开来,连着法器坠落地面;
两只胳膊被斩断一半,手肘软垂,鲜血淋漓,似乎连大筋都给划断了;
只剩下两只胳膊完好,一个抓着金刚杵,一个抓着一串骷髅头,四下乱挥,吼声如雷——
剑光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往下一坠,裹起四只断裂下来的胳膊,直接回返。
一边飞行,一边快速旋转、绞动,等飞越山巅,来到最高点的时候,那四条胳膊连同法器,已经被绞成片片碎屑。
黑雾弥漫、污血涌出,却在这世界最高山脉之上,被高空的罡风和烈日一吹一照,直接消失不见……
沈乐并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只是眼巴巴地等着,等到飞剑穿破云雾,千里返回。
这一次,靠近铁甲时,它飞得甚至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一头扎进剑鞘,动也不动,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铁甲右手按上剑柄,也不再努力想要控制它,而是吧嗒一声躺倒。
皮靴,腰带,胫甲,胸甲,肩吞,护膊,一块一块散开,头盔滚了两滚,骨碌碌顺着沈乐腿边滚了出去。
眼看就要滚下冰坡,沈乐手腕上的手串微微一动,飘出一袭罗裙,两袖飞扬,把头盔抱在怀里。
瞬间,整条罗裙飘扬起来,如同兜满风的船帆,又好像刚刚放起的风筝,眼看就要飘上天空。
下一刻,笔筒里跳出一只泥俑,合身往上一扑,用自己体重压住罗裙,往后倒滚回去!
这一滚,越缩越小,泥俑抱着罗裙,罗裙抱着头盔,被收进笔筒,消失不见。
然后,铁甲的其他部位,也纷纷投入笔筒。等到沈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半截陌刀刀柄在他面前一闪,嗖地滑进腕上珠串。
“呼……终于可以下山了……”
沈乐站起身来,动动手臂,动动腿脚。手按笔筒,在心里默念李星堂的名字,确定它每个部件都已经收好,就展开风漩,托着自己慢慢飞下山坡。
两个特事局小哥在底下团团乱转,看见他飞下来,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去:
“你可终于平安下来了!——之前,你在山上干什么了?!”
“我们也想知道他干什么了。”几乎是立刻,指挥中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先生,您怎么知道目标地点,有阿三弄了邪神入境的?那一剑,真是太准了!”
沈乐:“……”
我现在说我啥都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本章完)
第624章 我家的铁甲急着要上战场,怎么办?
第624章 我家的铁甲急着要上战场,怎么办?
“大唐已经亡了。”
“是的,已经亡了很久很久了,已经过去一千两百多年了。”
“不但大唐亡了,连后面的大宋、大明……好几个朝代都亡了……”
“不过西域倒是重新归来了,咳,归来的方式,可能有点不同于你的想象……总之,书和视频都在这里,你可以慢慢看……”
沈乐刚刚解释了几句,房门就惊天动地,被擂得砰砰山响。沈乐安抚两句坐在对面的大唐铁甲,赶紧跳起来去开门,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修好了?全修好了?!能给我看看吗?!”
虬髯客章教授一只手按着门框,一只手拎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努力踮起脚尖,越过沈乐拼命往里看。
身体前倾,看着很想直接冲进房间,只是碍于礼数,在得到主人邀请之前不好进去。沈乐笑了笑,微微侧身,向里一让:
“章教授,请,请——这位是李星堂,李先生,这位是章教授,铠甲修复方向的专家,之前修复铁甲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忙……”
章教授发出一声激动的吸气声,整个人钉在门口,动弹不得。胸口快速起伏,按在门框上的手掌剧烈抖动,整个人摇摇欲坠:
目光所及,正有一身铁甲闻声抬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头盔微点,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章教授您先休息一下!您先别激动!”沈乐赶紧改让为扶,半拖半架,引着他往房间里走,一把按到椅子上坐下:
“您先坐稳了!深呼吸,深呼吸……当心高原反应!这么快赶过来,又是直接飞机落地,您可千万别出事!”
一边说,一边掌心光华闪烁,先聚拢一道风漩围在章教授周围,好歹把氧气含量提起来。
再拍出一个治疗术,绿光轻轻闪动,帮助他恢复过来:
这位来得也太快了!知道他的铁甲修好,立刻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他比那些特事局的专家来得还快!
多管齐下,章教授终于喘匀了这口气,眼看着嘴唇恢复红润,手指也抖得不那么厉害。这才慢慢起身,向铁甲打招呼:
“李……李……”
刚开了个头,直接卡壳了。一个“李”字在嘴里连续打了几个滚,仍然吐不出来:
李?
李星堂?
这是铠甲主人曾经的本名吗?
整副铠甲内部空空荡荡,不见半点人影,甚至头盔和胸甲之间、裙甲和胫甲之间都没有连着。
对着这样一副铠甲叫名字,总归不太对劲,他是真的有点叫不出口……
铁甲护膊向前斜荡,似乎拱手行了一礼,又垂直落下。沈乐在旁边翻译:
“他说他记得你,他能够完善修复,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之前刚刚生出灵性的时候,不小心和您战斗,很不好意思……”
“啊,没什么,没什么!”章教授一下子活了过来,眉飞色舞,双手乱摇:
“我就是这个专业的嘛!能帮到您,我就非常高兴了!
——对了,请问一下,您和西州长史李重晖是什么关系?是同族吗?您见过他吗?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前几个月,我们发现了他的墓葬……”
沈乐默默捂脸。那啥,章教授,刨坟掘墓这种事情,咱们能不要说得那么光明正大吗?
咱们能够不要当着器灵的面说吗?
退一万步说,咱们能稍微等一等,在它了解从唐朝到现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解当代的现状以后,咱们再说这种事吗?
果然,器灵一下子激动起来,跨前一步,右臂护膊抬起。如果它有胳膊、有手,或许这时候,已经笔直戳到了章教授的鼻子上。
沈乐赶紧张开双臂去拦:
“李先生,您消消气,消消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从大唐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千两百多年了——您坐下来,听我解释……”
他又是翻书,又是放视频,快速捋了一遍唐以后的历史。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解释几句,再继续往下说。
章教授站在一边,双手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再握紧。沈乐讲解的历史,在他耳朵里,那简直是破绽百出,不知道多少吐槽点:
嗯,大概就是,初中历史老师,都讲得比他好一点吧?不气不气,术业有专攻,沈乐既不是历史专业,又没有考过教资,讲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我来给他讲可以吗?”他终于忍不住发声:
“我好歹也是考古教授,这些内容我比较精通——您正好空出来,把精力放在专业上,比如这个……器灵还有什么需要加强的,要不要保养一下……”
“啊,您听不到他的话。”沈乐扭头微笑,摆了摆手:
“要是再过一两个月,比如他会打字了,会输入了,找个电子产品帮忙输出语音,你们也就能无碍交流了。现在还不行,还得我来——”
话音未落,敲门声再次响起。沈乐耸耸肩,赶紧过去开门。这一次,来的是两男一女,都穿着笔挺的制服,胸口别着特事局徽章:
“沈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按照惯例,我们来上门做服务,为您新点化的器灵录入身份信息——现在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沈乐笑着让开道路。三个人拎着仪器箱子鱼贯而入,在铁甲面前摆开。沈乐在旁边解释:
“他们是来帮您办户籍的……”
铁甲点头站起,向前“伸手”。三个人中,年级最长的斯文中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见铁甲如此,笑了一声,看向沈乐:
“这位器灵的社会化程度很高啊!他知道什么是户籍,不用额外解释了?”
“诸位可以把他视为一位大唐陌刀士,在西域都护府驻守到最后的中级将领。”沈乐正色应了一句。几个人微微吸口凉气,不约而同站直,向铁甲敬了个军礼!
铁甲站直,叩胸,回礼。经过这一番交流,几位特事局成员便也收起了好奇的神色,认认真真,为器灵办理手续:
询问姓名,拍照,测量灵力波动特征和强度……
一边记录,一边向他说明:
“李星堂先生,按照您现在的灵力水平,您可以享受乙级待遇……作为编外成员,每月有一万元人民币,以及一百特事局积分的津贴……啊!等等!”
仪器扫到铁甲腰间,发出一声长长的蜂鸣。液晶屏上的数字开了锅似的往上跳,最后,一排“9999”横亘在屏幕上,动也不动。
技术员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爆表了!!!”
“啊,这是飞剑——”沈乐赶紧过来解释,顺手把铁甲腰间的宝剑抽出半截,展示给他们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飞剑是器灵的一部分,受他控制,而不是单独存在的。你们算津贴的时候,可能要把这个算进去?”
算进去的话,那就至少甲级起步了,津贴直接乘以十。
铁甲咔哒咔哒,表示了一下“知道了”,并没有多加询问——沈乐猜想它大概对当前物价水平还没有直观了解。
但是,沈乐自己就有点不满意了:
“喂,当初我也是编外成员啊!为什么我没有这么高的津贴?”
负责政策说明的女办事员卡了一下,脸上飞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倒是领头的斯文中年面不改色,淡定微笑:
“沈先生,这个乙级待遇,不是普惠的,是对新加入社会的非人类成员,最初的帮扶项目。
为期三年,除了津贴之外,还有公租房,交通补助,通信补助,教育补助等待,帮他们融入社会……我想您当初并不需要?”
那是真不需要。沈乐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吃国家各种显性隐性的补贴,比如教育经费啥的,已经吃了很不少了,果断点头后撤。
斯文中年继续微笑:
“如果李星堂先生住在您这里的话,公租房等等补助也可以给到您这里,教育补助,我记得还有一位家教在您家?”
那位玉雕修成人形的陆先生嘛。沈乐有点儿心虚:
自从他能够带着笔筒和古宅到处走之后,小家伙们经常热热闹闹跟在他身边,弄得家里没剩几个,留守的也未必需要上课。
陆先生虽然愿意留在他家,也没有多少课要上,但是,真未必特别愉快。问题是,他三不五时,就领一个器灵回来,上课的需求是客观存在的……
“那个……李星堂先生,关于社会基础常识的补充,等回到家,我请陆先生给您讲几堂课?这方面他是专业的……”
铁甲微微点头,欠身致谢。三个特事局成员记录完一批信息,宣讲完器灵可以得到的待遇,例行问了一声:
“李先生,您享受津贴的最初三年,一般是您融入社会的过渡期,我们并不期待您立刻进入职场。但是,在这之后,您有心仪的工作方向……啊!!!”
三个人同时惊呼、后仰。反应最激烈的女办事员,连人带椅子往后一仰,几乎摔倒在地上:
不是章教授正好站在旁边,顺手拉了她一把,她大概就真的摔了。章教授自己也胆战心惊,向后退了一步,将女办事员护在身前:
“你……”
铁甲笔直站起,握住陌刀,刀尖向前倾斜。虽然没有双手握刀,也没有挥刀劈砍,但是,光那刀尖上的一股寒意,就已经逼得人汗毛耸立:
“你等等!等等!别拿刀!”沈乐赶紧跳上去拦。张开双臂,挡在铁甲和几个特事局人员之间,双手握住陌刀刀柄,把刀身推竖起来,再把铁甲按回座位上。
然后,才转身面向特事局诸人,代为翻译:
“他说,他是大唐的军人,希望继续为大唐而战。”
“……”
那个……大唐已经亡了……
沈乐真不忍心这样反驳他。几个特事局来人对望一眼,斯文中年跨前一步,硬着头皮道:
“我们非常欢迎您和我们并肩作战。可以先了解一下,您的能力主要在什么方面吗?”
铁甲第二次举起了陌刀。这一次,沈乐并没有阻拦,章教授上前一步,两眼放光:
“是近战能力吗?您擅长的是近战吗?——我有没有机会,和您交一交手,了解一下大唐陌刀将领的本事?”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有沈乐担保,章教授得以踏进特事局的训练场,一手防暴盾,一手防暴短棍,和铁甲打了个痛快:
或者说,被单方面殴打了一个痛快。第一刀,斩碎防暴盾,第2刀,切断短棍,第三刀,铁甲看在沈乐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刀身压在章教授脖子上,直接把他压趴下去。
一群特事局行动人员看的啧啧成奇,两眼发光。但是,具体到铁甲可以进入什么岗位的时候,又开始为难:
“目前驻守边疆都有专门部队,暂时不接受民间人士……我们也暂时没有开战的计划……”
铿锵一声,铁甲腰间的飞剑挣出来半截。沈乐一边叹气,一边去把飞剑按回剑鞘,一边继续翻译:
“他说明明就有开战的需求,那一剑斩下去,就斩到了入侵的妖魔……”
几个特事局成员更尴尬了。年轻男子小声嘟囔:
“没办法,边境上一会儿掐,一会儿停,一会儿停,一会儿掐,还要开放他们民众进来朝拜神山……人一多,夹带点什么进来,就很难防……”
沈乐耸肩不语。倒是斯文中年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开战什么的,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不是我们下面可以决定的……现在,我们的国际环境,还是需要谨慎处理……”
铁甲又铿锵一响。沈乐侧耳倾听李星堂的发言,瞬间,一张脸就黑了,拼命对特事局众人使眼色:
“他说,碎叶城还没收回来,他主人走过的回纥道,很大一片地方都没收回来……大概是现在蒙古高原所在地……”
不用沈乐详细解释,特事局那几位就摇摇欲坠。碎叶城所在地,现在出了边境了呀!
难道是我们不想收回来吗?这块地方,曾经是我们的,这块地方,是李白的出生地啊!
但是现在不能动手,有什么办法……
沈乐:……我新点化的器灵想上战场,怎么劝?
在线等,挺急的!
(本章完)
第625章 沈乐:想忽悠铁甲不上战场,怎么把
第625章 沈乐:想忽悠铁甲不上战场,怎么把我套路进去了?!
“……碎叶城是不行的,现在我们不打算开战。不行!肯定不行!”
【那我也要去其他地方!去边疆!保家卫国!】
李星堂比比划划。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忽然一个箭步,冲向桌边。
沈乐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就感觉手腕一震,一袭罗裙从古宅里飘了过来,一边不停地侧头看向铁甲,一边俯身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沈乐伸头看了一眼屏幕,脑门就是嗡的一响。罗裙找什么资料不好,她找出来的,是前几年我们在边境上,和阿三推推搡搡,互相掐架的照片……
【我要去这里!这里还在打!还在战斗!这里需要我!】
铁甲戳了几下屏幕……正戳在屏幕上的“阿三快乐刀”上面,然后,用不存在的拳头和不存在的手甲叩动护心镜,铿锵作响。沈乐忍不住捂额头:
“这个……咱们从长计议……这里真不是随便就能插人进去的……”
沈乐一般不干涉器灵们的自由选择,甚至有条件的话,他还会尽量为自家的小家伙们提供工作条件。
小规模的,比如给小伶提供舞台,比如给郑墨提供木料,再比如给罗裙们提供直播场地和设备;
大规模的,比如与海军沟通,让云鲲和他们协作,并且帮助云鲲进行各种改装,装武器,装核反应堆……
但是,这位李星堂先生,沈乐是真的不想让他去干活。他是老兵啊!
是从西域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啊!
老兵就应该好好休息,就应该好好享受幸福人生,怎么可以再上战场去!
何况,云鲲是海军,是潜艇,还自带水脉传送能力,能打能跑,别人轻易打不到他,安全性非常高;
而李星堂是步兵,是顶在第一线的军人!
随时可能挨一发12.7,挨一发筒子,甚至挨一发更大的东西的!哪怕他是器灵,挨这么一发,也能被打散了!
“你要去之前,先接受一下相关的训练磨合?了解一下我们现在的军队情况,了解一下现在的武器,知道怎么和当地一线部队配合?”
他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劝说:
“现在的武器发展非常快,威力也非常大……咱们先有足够了解,不给前线添乱啊!
以前你们接收的新兵,也不是一点都不训练,就直接扔最前线去的吧?”
几个特事局成员相互看一眼,相对摇头。训练,磨合,这都不是最麻烦的,也不是最高的门槛:
既然正常高中文化程度的士兵受过训练,都能达到上战场的程度,没理由一个大唐陌刀兵,军官,中级将领做不到——
充其量需要一段时间的文化课充电。哦,还需要一个翻译,能听懂器灵的话,并且转述……
至于如何让前线士兵配合,并且安抚前线士兵的心理状态,让他们接受和一具铁甲共同作战,这都是小问题。
但是,珍贵的器灵,扔出去当步兵,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这个,李星堂先生,我们建议,仅仅是建议啊。”一番眼神交流之后,斯文中年硬着头皮出来打断:
“咱们现在在边境上面,暂时不缺人手,至少不缺步兵人手。倒是有一个方向,人手非常欠缺——”
铁甲咔咔转过头盔,把头盔下面的空处对准斯文中年,似乎在倾听什么。斯文中年脊背上寒毛耸立,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努力往下说:
“就是沈先生的安全保卫工作。这段时间,沈先生的安危,让我们非常在意!”
哈?
沈乐差点惊讶出声。我还好啊!
我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危险啊!
“沈先生自从修行以来,就一直战斗在和妖魔斗争的第一线!”斯文中年来了感觉,挺起胸膛,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最开始,他刚刚踏入修行界,就干掉了一个五百年修为的野猪妖,一个一千五百年修为的山君!
到后来,又干掉了一个可能几千年修为的雪山僵尸,一个外国的火鸟,最近还直面缚湖血尊,直面雪山上的雪豹精灵!
虽然他的法术实力很不错……”
他对沈乐点点头,使了一个“抱歉”的眼色,声音猛然拔高:
“但是,沈先生的近身战斗能力,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他身边,也没有足够强的护卫,能够为他抵御近身伤害!”
李星堂咔咔地转向沈乐。铁甲下面,黑洞洞的空处笔直对准沈乐,仿佛幽幽盯着他看。
斯文中年一见有门,精神大振,继续道:
“我们一直希望,能够为沈先生安排近身战斗特训,但是他忙得很,没法抽出空来……您看……”
不用看了。李星堂右臂护膊扬起,微微侧转,护心镜上“通通”响了几声,像是在叩击胸膛发誓,又像是在说“交给我”。
沈乐寒毛竖起,拔腿就想跑掉:
喂!
怎么又扯上我了!
我只是不想让李星堂去上前线,你们别安排他给我做训练教官啊!!!
奈何李星堂已经把斯文中年的话听进去了。什么山君,什么雪山僵尸,什么外国火鸟,他都没见过,但是缚湖血尊和雪豹,他亲自单挑过!
或者说,这副铠甲的主人亲自单挑过,把记忆刻印在铠甲当中……
沈乐现在就敢单挑它们,以后会碰到什么样的敌人,他完全不敢想!
更不用说,沈乐那两场单挑,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战术反应方面,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护卫!
一定要有护卫!
还要有特训!
不指望他能够奋勇作战,顶在第一线,至少,至少至少,他能跑掉,能保护自己,抽空能还两刀吧!
他迈开脚步,啪嗒啪嗒,站到沈乐面前。指指自己,再指指沈乐,转身往沈乐面前一站,背对着他;
然后,又转身面向沈乐,护膊扬起又落下,落下再扬起,比划了几下手势:
“喂!我不用训练啊!我真的不用训练近战的!我是法爷!法爷你懂吗?”沈乐额头冒汗,一步一步退向墙角:
“我拉开距离飚火球就行了!我真的不用摸爬滚打!再说了,挥陌刀也好,指挥飞剑作战也好,我真的已经会了……”
并没有什么用。铁甲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前,直接把他逼到了角落里;
手串微微震颤,飞出来几身罗裙,在外面嬉笑着缓了一圈,裙裾飘扬,如作飞天之舞;
斯文中年在后面踮着脚尖,努力敲边鼓:
“沈先生,要不然您就答应他吧。您和他一起训练,一起了解军事常识,怎么样也能拖上几个月,也许几个月后,他就不会想去边境了?”
沈乐:“……”
怎么把我也给搭进去了啊!
【老板,要不然你还是答应他们吧。】罗裙也笑嘻嘻地鼓励:
“您看,云鲲虽然很强吧,那也只是远程强,被人近身了,被打到甲板上了,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靠您,难道还要靠泥俑们吗?它们上去,挡不了两下就会碎掉的!”
唔……
说得挺有道理啊……
沈乐犹豫了。眼看他脸上变化,章教授也赶紧挤了进来,继续帮忙说服:
“是啊是啊,沈乐你一起多练练吧,练练身手有好处。我都想蹭这个机会呢——顺便正好开个课题,研究一下大唐的陌刀兵,是怎么战斗的!”
沈乐:→_→
你这课题,确定真的能申请下来吗?
到时候申请书上怎么写?哦,“向一身大唐陌刀兵铁甲点化成的器灵,请教陌刀战斗方式”?
拿这种文件去申请项目,别说国自然了,去申请一个校级的课题,我都怕被审核组撕碎了,再“委婉”暗示你去看精神科……
无论如何,多方劝说之下,李星堂终于决定暂时不闹着参军,先进行相关训练,顺便了解军事常识。
特事局如愿以偿,把沈乐交给他们在西域的同事,扔去了特事局和军方的共建单位。陆先生也紧急从珠溪镇古宅飞来西北,担负起了教学任务;
与此同时,各个考古研究所、各大学历史系、考古系的教授们得了消息,纷纷想方设法,打通关节,想要来和李星堂见一面:
“李先生,能麻烦您给我们测量一下身高,体重,甲片的厚度,各种纹细节吗?”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一番甲叶铿锵之后,旁边飘飞的罗裙,输入信息,语音代答:
【他说现在解开绳索太麻烦了。他说沈乐当初修复的时候,相关资料都留下来了,你们直接找他去要就可以。】
专家一号败退。专家二号捧着厚厚一本图册,勇猛冲上:
“李先生,麻烦您看一下,这件文物残片原本是什么?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辨认了……”
铁甲微微倾斜。护膊扬起,明明前方没有手指和手,照片边缘却微微卷起,轻折,再拉往上方,看着像是被一只手翻开。
停了一会儿,罗裙继续输入信息:
【他说这是弩机的一部分……大概是这个样子……】
罗裙负责敲打键盘,调出古代强弩的整体图纸,分解图,指给教授们看。
专家二号若有所思,拿着图册核对了一下,快速退回,专家三号又赶紧冲上:
“李先生,能指一下安西都护府时期,所有的烽燧和聚集点位置吗?这里是我们已经发现的位置地图……”
铁甲低下头盔,仔细看向地图。旁边,两个特事局行动人员一边一个,拿着测量仪,紧张地屏息测量空气中的灵能数值:
虽然专家们都带了相关的防御装置,但是,和特异形态的存在近距离接触,到底还是存在危险性的,时间越短越好……
好一会儿,就在数值越升越高,行动人员即将升起隔离罩的时候,铁甲摇了摇头盔,后退一步。
身边,罗裙再次敲打键盘:
【他说他看不懂地图……】
啊这……
古代的地图,和现代的地图,长得不太一样,唐代的老古董没有经过现代教育,看不太懂……
专家三号无奈后退。第四个专家赶紧无缝接轨:
“能说一说安西都护府陷落之前的情况吗?我们这里,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
“嘀——”
测量仪报警。专家被迅速“请”出房间,特事局人员打开仪器,喷洒灵能消除药剂,尽量降低房间里的灵能力量;
而李星堂本人,则在陆老师和罗裙们的辅助下,努力回忆当年的情况,努力给专家们复述:
【当时,我们的情况……】
李星堂在凉爽的空调房里,给专家轮番上课,忙的不亦乐乎。而沈乐,也在另外一个层面上,忙得不亦乐乎:
“前进!后退!闪避!”
“闪避!闪避……”
“呼……呼……呼……”
要学打人,先学挨打。要学挨打,先学躲闪。
沈乐虽然经过了幻境当中的特训,能够持剑纵跃,和白猿剑仙单挑,但是,到现实当中动手,他还是有点懵:
就,意识和身体不太匹配,脑子知道应该这样躲,脚应该这样迈步,腰应该这样使劲,真到要动起来的时候,有点反应不过来……
“中!”
“中!”
“再中!”
左右两边,各有一位战士手执长棍,跨步而立。两条长棍上都包了海绵,海绵上沾满白灰,务必做到最多打痛,绝不打伤:
但是,即便是被长棍扫到、点到,也很不愉快,非常不愉快!
“很好!这次进步很大,只被打中了四次!休息一下,我们再来!”
“我不想来了……”沈乐一屁股坐到沙包上,呼哧呼哧喘气,彻底摆烂:
“我是法爷,为什么我要练这个!让李星堂来练就可以了,我近身战不行,正好让他保护我啊!”
“啊这……沈先生,回头测试的时候您可以表现弱一点,但是实战还是得练好!”陪他训练的军官汗水哗哗:
“您也不想云鲲被人近身的时候,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您拉胯了吧!”
沈乐:“……”
“行,再来!”
“来,咱们移步旁边发球机——您可以不必非要练攻击,但是闪避一定得练好。今天的目标,是100球零中!来吧!”
(本章完)
第626章 坏消息,我的铁甲见异思迁了!
第626章 坏消息,我的铁甲见异思迁了!
特事局成功把新晋器灵留在了后方,没有放到战场最前端去填线。
历史、考古的教授们得到了一个可以为他们答疑解惑的老师。
虽然很多成果并不能直接发表,需要他们继续努力考古,再用考古得出的发现来佐证,但是,到底好过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挖掘。
章教授得到了和大唐陌刀兵练手的机会,以及,照着这位器灵的描述,复原唐代各种铠甲的机会……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只有沈乐累得要死,满腹怨念。他现在的训练计划,已经从每天100个球,进展到了每天300个球,球速从1档上升到了5档……
还不许他撑起风障,水障,或者其他什么障壁!训练他的教官说:
“如果你全副精神都在进攻上,或者你已经精神涣散了,没蓝了,这时候,你的身体反应,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啊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特别是他在训练的时候,小家伙们在操场上围成一圈,给他鼓掌,给他加油,给他喝彩……
小伶在边上且歌且舞,兰妆放出一道道虹光给它助兴,罗裙们组成一个舞台,抚琴吹箫,广袖飘摇。
红嫁衣在旁边弯弓搭箭,时不时射出一支包了橡胶头的箭,只要他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最气人的是钟小妹放出的泥俑们,戳在训练场边扛好了一副担架,上面厚厚的铺了锦被:
那意思,沈乐你随便训练,练到累趴下了,跑不动了,我们负责给你抬回去!
沈乐:“……”
我把你们一个一个修复完毕,一个一个点化出灵性,是为了让你们这样折腾我的?
啊?!
你们好歹也站在我一边啊!
【沈乐加油!沈乐加油!再坚持一下!沈乐你要不要按摩~~~】
小油灯驱动电磁力升空,快乐地飘来飘去,不停闪烁呐喊。沈乐结束了一轮躲避球,四肢摊开躺在训练场上,有气无力:
“要……”
噼啪!
一道闪电当头劈下。降到一人高的位置,忽然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变成密密麻麻的一片电网。
细细的电网笼罩在沈乐身上,不等旁边工作人员大喊一声“等等”,就已经没入沈乐身体:
“嗷!”
沈乐像一只离水的虾米似的弹了起来。股四头肌,腓肠肌,肱二头肌,背阔肌,腹直肌,臀大肌……
总之,全身上下,所有发力运动的肌肉,都在突突震颤个不停。
这块肌肉往这个方向抖,那块肌肉往那个方向抖,完全形成不了合力,没办法把他支撑起来。甚至想要说一句话,上下牙都在不停打架:
“青灯……你……要得得得……电死我……啊嗷!”
小油灯慌乱地转了一圈,往下一沉。
残余的银白色电流还在沈乐身上跳动,被它旋了这么一圈,蓦然飞起,重新组成一张残破的电网,回到灯芯当中。
沈乐瞬间一声不吭,整个人瘫软下来,躺得像一个酣睡的婴儿。边上的安保人员脸色惨白,拎着aed就冲了过去:
“沈先生!沈先生您怎么样?您还听得见吗?您能眨眨眼睛吗?”
好一会儿,沈乐慢慢透出一口大气,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安保人员扑通坐倒,整个人也是瘫软:
“哎呀吓死我了……”
“是啊,也差点吓死我了。青灯啊,人体内部是有生物电的,不管是骨骼肌干活,还是心脏跳动,都要有生物电驱动的……”
沈乐四仰八叉躺在训练场上,冲着小油灯点了点头,示意它落在自己身边:
“你收回电流就收回电流,记得只收回你自己发出去的,可千万别把人体生物电收走了啊!”
【我知道了嘛……】
小油灯左晃右晃,左旋右旋,小心翼翼地蹭蹭沈乐。沈乐抓住它顶上的提手,借力起身,坐在训练场上喘气:
“青灯啊,我理解你想用脉冲电流给我按摩,但是人体表面的导电性,受湿度影响的。你看我刚刚出了一身汗,身上湿漉漉的啊!”
小油灯用力前后晃动,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鞠躬。普通人听不见,但是沈乐和周围其他的小家伙们,都听到小油灯弱弱地回答:
【我知道了啦……下次给你按摩的话,我把电流减小一点,再减小一点,要么就等你洗过澡没汗了?】
我现在就想去洗澡。沈乐有气无力地望向教官:
“那啥,今天就不训练了吧?”
教官看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叹口气,蹲下来拍拍他:
“那今天就暂时停一天吧。——对了,你这个闪电抗性不太行啊!回头去想一想,要怎么提高闪电抗性,这个我们帮不了你……哎哟!”
小油灯怒气冲冲,飘飞起来,一头撞到他脸上。力度并不强,只撞得他鼻梁酸痛,热泪长流。沈乐及时喝止:
“青灯!”
他们是在帮我!
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沈乐不需要闪电抗性!我会保护沈乐!有我在!】
小油灯左晃右晃,撒出一片银色光点,一会儿在沈乐周围织成法拉第笼,一会儿把笼子变形成巴掌,再向教官竖起中指:
【今天是我失手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能搞定!】
“好好好,你能搞定,你能保护我,以后这方面就靠你了。”沈乐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外壳,像是在给一只炸毛的猫咪顺毛。
顺了几下,抓住它的提手,轻轻晃了晃:
“但是你也要给教官道歉啊。教官是为我好,才提出这种建议,你上来就打他,这样没礼貌,不可以的!”
小油灯摇晃几下,发出一声噼啪爆响。沈乐板起脸,用力晃了晃提手,往上一拎,往下一墩:
“道歉!”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听他这样说,教官揉着鼻梁,反而笑了起来,双手乱摆。沈乐冲他笑着点点头,又甩了一下手里的油灯:
“做错事情,动手打人,应该怎么样?”
噼啪一声,环绕着沈乐的法拉第笼悄然散开,在边上重新组合,织成一个小人儿的形状。
站直,鞠躬,然后,电网再次散开,在虚空中组合成文字:
“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打你。”
“没事,刚才也是我不好,说话没有照顾到你的心情。”教官微笑着向油灯方向点头。
唉,都说先有熊家长,再有熊孩子,但凡家长能够好好教导,强力镇压,小孩子哪怕偶尔熊一下,也显得十分可爱了,不是吗?
这一番插曲结束,沈乐才慢慢悠悠,支撑着站起来,往训练场边上走。教官目送着他离开,长长叹了口气:
“唉……我们的战士,能进步这么快就好了……这才几天啊,已经从100球到300球了,想当年我练到这一步,至少了三个月……”
而且越往上越难,越考验神经反应速度的极限,和肌肉控制的极限。
当年他上到连续400球,第七档,已经到顶了,再也拉不上去了。但是看沈乐这样子,虽然一直哀哀叫苦,还远远没到极限?
说不定,他能刷破纪录呢……
沈乐并不知道,有人想要把他按在训练场,压榨出他的最大极限。
他下了场,享受了一段罗裙们的温柔按摩,以及红嫁衣的暴力拉伸松解,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对面,李星堂踏步入内,双手横握一把最新打造、没有开刃的陌刀,双腿不丁不八,岳峙渊渟地在那里一站。沈乐唉声叹气,伸开双臂:
“来,来,帮忙……”
这个活儿,罗裙们就帮不上忙了。自有本训练营的士兵快步过来,帮助沈乐穿戴护具:
一体成型,超高分子量聚乙烯制造,内衬泡沫缓冲层的头盔,头盔顶上还带了个摄像头,方便实时拍摄对方动作;
碳化硅陶瓷复合材料做的防弹衣,看上去和板甲的形状有点类似,却轻了许多、防护力也高了不知多少;
高强度工程塑料做成的护肘和护膝,里面垫着缓冲层,既能吸收冲击,又能提升舒适性;
碳纤维增强塑料做成的护腿,用弹力纤维固定在小腿后方;
高密度聚乙烯纤维做的防割手套,哪怕空手抓住陌刀(不是沈乐亲手打造的灵器版本),也不用担心受伤……
这边在咔咔穿戴,那边,已经有穿好护具的战士排好队,在边上候场。
第一个迫不及待冲了上去,握着和陌刀长得挺像,或者毋宁说是长得像大关刀的阿三快乐刀,对铁甲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星堂点点头,大踏步上前,皮靴忽然一个滑步。紧接着,陌刀就挥了出去,一刀横斩:
“当!”
双刀相交。战士脚下发出难听的咯吱声,在训练场的煤渣地面上,踩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勉强挡住陌刀,还想进攻,又是一刀匹练般挥了下来,慌得他格挡不迭:
当!
当!
当!
连续五六刀下去,战士已经左摇右晃,扎不稳马步,摆不稳刀架。
李星堂看准机会,一次格外猛烈地挥刀之后,战士手里的大关刀,被远远荡了开去:
“啊!”
陌刀落下,重重压在他肩颈上,压得他双腿一软,屈膝跪下。再抬头看李星堂,就见对方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好吧,一具铁甲,也没有脸,没有呼吸。但是,最起码人家脚步灵活,身形稳定,没有任何摇摇欲坠的感觉。
抬起陌刀,向场边一指:
“到我了到我了!”
第二个战士全身护具,一手防爆盾,一手防暴短棍,上前,被揍翻。第三个战士手持长棍,上前,被揍翻……
“你们轮流和他打干啥啊?”沈乐坐在场边喝水,感受着李星堂身上流转的力量,感受他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愉快,忍不住询问。
他自己是没办法,为了成为云鲲,或者其他小家伙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必须尽可能增强自己的实力;
其他战士……现代战争,已经不流行冷兵器近战了吧?
就算特种作战偶尔需要,那也是匕首这样的短刃,他们拼命练长兵器有什么用处?
“哎呀,艺多不压身嘛。”从训练场上败退下来的战士一屁股坐在沈乐边上,解开护膝,一下一下地往膝盖上揉药油:
“再说了,现在有些地方,确实也用得到这种冷兵器作战。万一需要我们上去呢!
虽然我们是特事局的,一般不会顶到最前线,但是,万一阿三不讲武德,把恶心的东西放出来,那就是我们顶上去的时候了!”
所有战士挨个儿来了一遍,挨个儿被陌刀劈下去,心满意足,在场边交流感想。
李星堂向前两步,刀身侧转,笔直对准沈乐。沈乐哀叹一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唉,又要挨打了……”
上!
和他对劈!
上去干!
站到铁甲面前,才觉得压力扑面而来。
和一个训练有素的,在西域战场浸淫几十年的,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陌刀将领拼冷兵器,比他幻境中面对骑兵冲锋,压力大多了!
这位是真的会杀人的!
沈乐沉腰坐马,双手挥动长刀,按照记忆里训练过的方式,挡,格,劈,砍,压,绞。
两柄寒光凛冽的长刀不断碰撞,沈乐后退一步,前进一步,再后退一步,再前进一步。
刀身被震出去,用力收回,再收回。一轮交手完毕,李星堂快步上前,陌刀横拖,在沈乐背后地面上画出一条直线:
【这是你要守的地盘!】
啊这……
怎么还加难度了?
沈乐背上哗哗冒汗。训练场边,一群战士肩膀挨着肩膀坐成一排,指指点点:
“好强啊。”
“真的好强。”
“已经打了十几个回合了,还在继续……”
“还给他加难度了……”
“非人类……这就是修行者的本事吗?”
沈乐和李星堂不断交手,不断退后、还击、再退后、再还击,渐渐地,就觉得幻境当中学来的武功,渐渐融会贯通。
一记格外沉重的交手之后,李星堂左肩上哗哗作响,狮子图案的肩吞直接歪倒,靠绑带连接在护膊上。
他放下陌刀,向沈乐摆摆手示意不打,又过来摸摸沈乐身上的护具:
“这个能给我弄一套吗?”
沈乐:“……”
不是,你难道还想用这种现代化护具,代替你身上的盔甲吗?
你的灵性要怎么依附上去?我现在都做不到啊!
我的铁甲见异思迁,想要换身体了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本章完)
第627章 铁甲:都闪开,我来给你们上冷兵器
第627章 铁甲:都闪开,我来给你们上冷兵器战斗课!
【高分子聚乙烯头盔……挺好的,比我的头盔轻便。】
【碳化硅陶瓷防弹胸甲……也挺好的,又轻便又结实,当年我们有这种盔甲就好了!】
【高强度工程塑料护肘护膝……这个是真的不错,以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东西,要么太软没用,要么太硬硌伤人!】
【碳纤维增强塑料护腿……这个真好啊……当年,我们都是在胫甲里面垫皮子,穷的话就垫麻布,一仗打完,麻布能在胫骨上磨出泡来!】
【啊这手套……这手套太好用了!又轻又软又结实!比皮手套好用多了……】、
李星堂拿起一件,比划比划,颠来倒去,爱不释手,最后给自己换上。再拿起一件,给自己换上。沈乐在旁边心惊胆战地看:
你是器灵啊!
是器灵啊老兄!
你的存在,应该是依附在这身铁甲上的吧——迄今为止,我修过的所有老物件,它们都依附于自己本体,你把本体给换掉怎么行啊!
似乎确实是行的。至少,李星堂换下头盔,再换下胸甲、护腿,再穿上护肘、护膝和手套,还是稳稳站着,不曾倒下。
沈乐左手边,章教授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半身斜出去45度角,呼吸粗重。
沈乐不得不伸手抓住他胳膊,才让他不至于失去平衡,一头栽在铠甲上。沈乐目不斜视,一只手把他往回拖:
“你悠着点啊!这是李星堂的身体,你不要以为他换上新式铠甲了,这身旧的你就能拿来穿!”
章教授充耳不闻。他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向铠甲伸出手去:
“我就摸一摸……我就拿起来掂一下还不行吗?我不穿!不穿!”
李星堂“穿着”现代版铠甲,来回走了几步,又伸手去拿边上的高寒、高海拔军用登山靴。
捧在手里来回看了几遍,越看腰杆越弯,越看,头盔往下凑得越近。沈乐在旁边轻轻叹气:
唉,虽然都说“空军有了六代机,海军有了大船,陆军有了新鞋子”,但是,陆军在新鞋子方面,是真的没少下功夫。
这双登山靴,又结实,又保暖,又防滑,又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尽可能的轻便,他看着都眼馋,绝对碾压他穿着爬雪山的那双。
和记忆当中,唐军战士们的铁靴相比,或者和他亲手修复的皮靴相比,那更是甩了人家百八十条街了……
他都眼馋,李星堂就更加不用说了。他拿着登山鞋翻过来,倒过去,鞋底到鞋面,从鞋面到靴帮,来来回回看了、摸了好几遍,爱不释手。
终于,单脚独立,脱掉右脚的皮靴,开始往登山靴里穿。穿着穿着,整个人开始摇晃,等穿好一只鞋子,绑上鞋带,“哗啦”一下……
什么新型头盔,什么胸甲、护腿,什么护肘、护膝、手套,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啊!”
一片惊叫。两个特事局的小伙子甚至比沈乐还急,连滚带爬,直接扑了过来:
“李先生!李星堂先生!您怎么样?您有没有事!”
【没事……】
皮靴躺在地上晃了两晃。然后,开始慢慢蠕动,慢慢靠近被放置在边上的铁甲。
沈乐冲过去给他捡起来,放到铁甲边上,就看见整件铁甲“哗啦”一声,挺立起来。左转右转,来回走了几步,举手向对面挥了一挥。
“他说他没事。”沈乐代为翻译:
“这些衣服太重了,他扛不起来……”
“重?”
“灵性意义上的重啦!外来物品,他的灵性不曾贯通,只能硬扛,肯定扛不动的!”
看来,器灵的灵性,还是和铁甲强相关的。脱掉几件铁甲,剩下的灵性和力量,并不足以驱动外来物品……
“啊这……”特事局小哥僵住了。灵性意义上的装备,那就是每一件都贵的要死,一个零件的价钱,看了都让人眼前一黑的那种。
不管上面有没有预算,总之他们局拿不出这笔预算,也没有现成的相关装备,更没有法子为李星堂专门定制。
呃,回头上报一下,看看上面怎么说吧?
“看来,他还是没办法离开铁甲。你们有没有大号,特大号的盔甲,能让他试一试?”
沈乐认真地、诚恳地求问。两个特事局小哥互相看一眼,飞奔去后勤装备部门,兜底翻箱子。吭哧吭哧,抱出来一堆装备,让李星堂一件一件试:
结果还是很抱歉了,真的没有。军中装备都是为了战士设计的,并不是为了器灵设计的——
哪怕是xxxxl号的装备,也不可能把人连脑袋带古式头盔,一起套进里面。
“您想要的话,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为您特别定制?”特事局的负责人员小心翼翼,跟铁甲征求意见:
“定制模具,实验室手搓,还是很方便的……”
铁甲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指指场边的装备。这番表现,彻底把特事局人员弄糊涂了,求助地望向沈乐:
喂!
他啥意思?
翻译一下啊!
或者我们给他配上纸笔?一位大唐官员,肯定还是会写字的,手写虽然慢一点,也不是不能沟通交流……
“他说,他想要,但是装备的钱他要自己赚——问有什么他可以帮上忙的。”沈乐即时同步翻译,翻完了,又扭头去劝:
“钱的问题你暂时不用考虑,反正我有钱,你回头赚了钱还我也行。重要的是把你装备好——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李星堂继续摆手,摇头,指向场边装备。沈乐皱眉苦笑:
“他说他别的不会,只会打仗,只会——我们现在说的——冷兵器打仗。如果你们需要,他可以复原一下唐代冷兵器作战的战法……”
“那太好了!!!”
周围的特事局人员几乎同声欢呼。不等沈乐询问,就有人调出大量图片,视频,捧到李星堂面前:
“我们最近正好用到这个!长兵器作战,短兵器作战,长兵器、短兵器和盾牌配合作战,队列阵型——
现在这种战法基本上都失传了,您能给我们讲一讲,简直太好了!”
沈乐伸头去看,随即默默叹了口气。
就,行吧,虽然把古代盾牌换成了现代防暴盾,但是,难为我们的战士,居然复原出了长矛,钩镰枪,大关刀,等等各种武器。
虽然,看着他们在雪域高原,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顶着高原反应,用冷兵器和敌人对抗,真是非常心疼……
李星堂一张张照片,一个个视频,仔细地看了过去。看完一遍,又看一遍,点头又摇头。
好一会儿,戴上手套,伸手比比划划:
“他说,他要一套这些武器和铠甲,掂一掂重量,看一看长度。”沈乐继续帮他翻译:
“还有,送他去雪山感觉一下。踩在雪里,和站在沙子里,不太一样,要用不同的武器……还有,用这种武器,对面开枪怎么办?”
可见是这几天补课补得多了,对现代武器有了足够多的常识,知道热兵器能够打穿铠甲——打穿这种唐代铁甲,更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沈乐一边翻译,一边暗中点头。对面,两个特事局小哥愣了一愣,果断回答:
“他们不敢开枪。”
【万一开枪呢?】
“我们的炮早就对准他们了,敢开枪,炮就砸到他们脑袋上去。他们不敢的。这几年,周围就没人对我们动热兵器,是他们不想吗?”
这种带点儿网络语言的叙述方式,李星堂要愣了一愣,才能完全明白。他继续摆手,继续询问:
【那万一他们不要命了,真的开枪呢?】
“您看,这防暴盾,有一定防弹能力的。”小哥凑上来对着屏幕指指戳戳:
“这头盔能扛破片,这胸甲是防弹胸甲——总之,小口径我们不会有事,大口径的,他们拿上来,我们就有防备了!”
【可这样还是会死人啊。——排兵布阵,需要考虑到对方热兵器,尽量不要死人吗?】
李星堂极其郑重地询问。沈乐胸口沉甸甸的,拼命深呼吸了一下,才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只见那个特事局小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死就死了呗!国家会为我报仇的!被人家打第一枪,死了,我光荣!”
不等李星堂追问,他手指在ipad上面连连飞舞,调出一个又一个网页:
“你看,这是牺牲烈士的墓碑,一年到头都有人献,送去各种东西;
这是牺牲烈士的家属,国家都会好好赡养抚养;
这边新造的路,都是用烈士的名字命名的,一人一条,谁都不会少!我怕什么啊!我族谱单开一页了我!”
沈乐努力扭过头去,抿紧嘴唇,以免自己失态。余光所及,李星堂缓慢地、沉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知道了。那么,我们那时候,排兵布阵的方法是这样的……】
他扯了一张大纸,写写画画,一边写一边讲。沈乐在旁边不住口地替他翻译,讲了好一会儿,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都是战士。现在的战士,千年之前唐代的战士,他们都有为了祖国,视死如归的气度——
在这一点上,他们天然就能够相互达成共识,不用沟通就可以相互理解。
相比之下,反而是他这个平民,要接受牺牲这件事情,哪怕是别人的牺牲,都需要一段时间心理调适……
李星堂光是复述当年的战法,就了足足一天时间。
这边讲完,那边不知道上级是怎样调配,总之,各种冷兵器运了过来,使用冷兵器的人也调了过来:
李星堂一个人,手持陌刀,皮靴一步一步踩在雪中,稳稳踏前。
猛然间,皮靴在雪地里踏出一蓬雪雾,他整个人豹子一样窜起,越过钩镰枪组成的屏障,屈膝,挥刀!
刀光在防暴盾上炸开。正面迎击的两个人踉踉跄跄,往后倒仰。
立刻有两支长棍从防暴盾当中戳出,被李星堂双手举起陌刀,向上一格,全部掀开。
紧接着,陌刀转动下旋,劈在盾上,极暴烈的一声响!
这一阵,五人小队被连人带盾砍倒三个,肩颈被陌刀拍了两个,全灭。上面一边嘶嘶吸气,一边重整旗鼓,派了一支十人小队过来。
前排举盾,后排持矛、举刀。李星堂微微低着头,在头盔和面罩的遮护下,完全看不出他只是一个器灵,绕着前方阵型走了两步,向沈乐勾勾手。
“啊?我也要上?”
沈乐讶然。李星堂并不开口,只是再次用力招了一下手。沈乐抿了抿嘴,一声不吭,径自去穿护具: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为了我们的战士,战时可以少流血甚至不流血,我就多流流汗,配合李星堂的冷兵器实战演示吧。拼了!
大唐陌刀兵,应该,还是能斩出几刀,能够帮忙冲锋陷阵的!
上!
挥刀,挥剑,持矛。斩,劈,刺,绞。一对多,多对一。
李星堂当年在安西都护府,大概也是有经验的军官,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场景,各种各样的冷兵器组合。
和他对打的士兵们叫苦不迭,沈乐累了个臭死,只觉得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要罢工。
只有旁边观战的军官们,以及章教授这样的历史研究人士,举着摄像机,举着ipad,记录得不亦乐乎。
打了一天,又打了一天。整整一个星期的战斗,李星堂竭尽全力,把他知道的所有排兵布阵方法,一样样讲解出来:
“他说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剩下的都是陌刀对骑兵的战法,他说就不讲了,反正现在也没有骑兵了……”
沈乐努力平缓着自己的语气,慢慢述说。对面,一个军官眼前一亮,捧着ipad上前:
“讲一讲吧!骑兵也讲一讲吧!——之前我们步战车还没上来的时候,对面步战车上来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要用钢管去停——”
他把ipad捧到铁甲面前,完全不顾对方只是一位器灵:
“别停步战车的时候,应该怎么发力比较好,您给我们讲一讲呗!”
(本章完)
第628章 沈先生,您家的飞剑不说还给我们,
第628章 沈先生,您家的飞剑……不说还给我们,给我们讲课可以吗?
“您不用急着上前线啊。”
“真的,咱们不急啊。前线有将士们顶着,您为大唐辛苦了这么多年,该休息休息,享受生活了……”
“什么?你说你不是当年的大唐将士,只是器灵,继承了他们的一些记忆?一样一样,咱们已经到新时代了,多看看这个时代,多看看现在的幸福生活不好吗?”
“看多了,看明白了,知道现在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再保家卫国,也更有动力了不是吗?”
在西北边疆折腾了一个月,沈乐拼死拼活,拽着李星堂返回了自家大宅。给他安排房间,给他安排床铺,虽然李星堂不用吃饭,各种用具也要安排好:
擦盔甲的润滑油,擦盔甲的细布,安置盔甲的架子(假设李星堂哪天不想站着,也不想躺着,想要用架子把自己挂起来);
擦银布,保养皮绳和皮靴的各种工具……
对了,还要给他做衣服。别人做衣服都是穿在外面,他穿衣服是穿在盔甲里面。
一套大唐将领官袍,一套便装,一套圆领袍。再戴上手套,裹上面巾,把头盔往下压低一些,赫然就是一个活人:
【好!就这样!很不错!】
两身罗裙在李星堂边上飘飞来去,调整灯光,调整反光板,调整摄像头位置。终于调整到位,看着监视器里出现的画面,心满意足:
【李郎君你舞一遍陌刀!就舞一遍!回头我们做好配音,做好调色,直接放到网上去,原汁原味的大唐陌刀军!】
【哎呀别说这是战场杀人技啊!就算是杀人技,当年你们不教导新兵的吗?再说了,现在知道陌刀军原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您留下这些记录,也帮助大家重新认识他们!】
【拜托拜托啦,您不是要靠自己赚钱吗?这些视频放出去,也是可以赚到钱的!您看,我们的直播设备,穿的这些衣服,买的这些首饰,都是我们做视频赚的钱!】
【李郎君您想买作战服?想做新的铠甲?都没问题啊!您想要沈先生给您亲手打出来,也可以谈啊!您要什么款式的,明光甲山文甲都能挑……】
沈乐:“……”
喂喂,你们不要把我的劳动不当劳动啊!
一枚一枚甲片亲手打出来,还不许机打,你们是想累死我咋地?
然而他还说不出来。就,李星堂能穿的铁甲,也不是随便哪里买一套,他都能穿的。要么是沈乐自己手打,要么就得是定制的灵器——
定制灵器太贵,就算沈乐肯砸钱,李星堂也开不了这个口。
事实上,就算他穿的这些衣服,也得是大师手作,除了他身边陪伴的这两身罗裙,其余姑娘们都在忙着帮他做衣服,缝纫机都要踩冒烟了!
【对了,你要不要做个脸?我们大宅隔壁,有个画皮鬼开铺子,专门定做各种画皮,我们的皮都是找她定做的!有了画皮,开直播方便多了!】
李星堂想了想,倒也愿意从众试一试。罗裙很欢快地给画皮鬼打了电话,约她上门。
当天晚上,画皮鬼就带着皮尺,记录本,各种划线的粉块,用来做备选的皮料,以及保养皮料用的各种油脂、液体,登门拜访。
几身罗裙欢快地围上去,各自穿出自己最喜欢的那身皮子,拜托画皮鬼帮忙改眉毛,画双眼皮,修改下巴线条,加高鼻梁……
忙了个不亦乐乎,足足占用了她两个小时,才把她领到李星堂面前:
【来来来,今天是这位李先生要定制皮囊!他是守护边疆的有功之臣,你给他用好点的料子做哦!对了,你画板带来没有,咱们先设计脸型……】
一扭头,画皮鬼已经瑟缩到了院门口。她双手牢牢拽住门框,把大半个身子遮掩在院门外,只露出半只眼睛,战战兢兢:
【是,是这位先生吗……奴,奴家接不了他的单子……杀气太重了……啊!放我走!!!】
她蓦然一声尖叫,双手松开,踉跄后退。一直退进对面那进院子,缩到墙角,这才把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今天太可怕了!我就不该来的!我的皮——我的皮!!!】
她伸出双手,拽着门框的指尖已经寸寸绽裂,流出黑血。停一停,面孔,颈部,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开裂出血,像是突然遭遇了辐射风暴,看着实在骇人。
几身飘过来的罗裙都惊叫起来:
【你怎么啦?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沈乐!沈乐!】
这一番动静,立刻把房间里看书的沈乐给惊了出来。凑过来一看,眉头紧皱:
“这什么情况?我没见过啊!——你等等,我试试看治疗术有没有用……”
他微微凝神,聚起一团细微的光晕。还没靠近,画皮鬼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别!别过来!饶了我!饶了我——】
啊这……
治疗术对鬼物杀伤加倍吗……
沈乐讪讪停手。想了想,转身进到房间里,一顿乱翻,翻出一个他以前用过,现在很久没用的聚灵阵,和一袋富含灵气的珍珠:
“你要不然用这个试试?——再不行,我就只能赔你钱了……”
画皮鬼呜呜哭着,跟着罗裙穿院门、过夹道,去了东路二进院,在荷池边摆下聚灵阵,借月露阴气修复自身去了。
完蛋,这一单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别想再卖出去一份皮囊——远远地就能刺伤她的煞气,给一件皮囊穿到身上,还不立刻四分五裂?
而且,她还要付出很多时间,很多力量,来修复她自己……
呜呜呜,我太惨了,鬼物就这么没人权吗,哪怕对方没有恶意,她都可能受伤,受重伤……
等她的动静彻底消失,李星堂才慢慢出来,一步一挪,蹭到沈乐面前。头盔低着,一对防刺手套相互搓了搓,很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不好意思,我来赔吧……】
沈乐笑着推他出去。赔?
赔什么赔?
我家的小家伙们,闯出来的任何祸,都有我兜底的。别说一不小心,煞气激破了画皮鬼的皮囊,就算干掉了她的所有存货,我沈乐都包赔,不用你头疼!
什么?
你一定要赔?
哎呀,赔就赔呗,改天通知你要赔多少——别担心,之前在高原上,关于冷兵器战法的讲座,以及给考古教授们开的讲座,特事局全都给你算了咨询费,已经到账了。
赔这一点小伤,九牛一毛,就不是个事儿!
他好说歹说,把李星堂安抚回自己住处。皮囊没法定制,咱们走别的路嘛!
赶明儿,去定制一批硅胶面具,要剑眉星目有剑眉星目,要玉树临风有玉树临风,要温文尔雅有温文尔雅……
我帮忙雕一个木偶头颅,套上面具,时时替换,想用哪个用哪个,一天换十个八个也没问题!
当然,硅胶这东西,能不能贯通灵力,可能是个比较大的问题。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天然材料配比嘛!
李星堂晃晃悠悠地返回自己房间。沈乐松一口气,把需求发给顾玉林,让这位和他对接的苦命特事局成员帮忙找订制厂商。
然后刚要扑到网上查资料,看看替代硅胶的天然材料有哪些,远处就腾起一道炽烈的明光——
普通人看来,这不过是哪家调试探照灯,为过节做准备,大宅里却是窸窸窣窣,一群小家伙跑到院子里,仰头遥望:
【这是什么?】
【好像是圆通禅寺。】
【他们在跟谁打招呼?是跟我们吗?】
【好强的力量波动,这是做什么?现在不是中元节也不是冬至,超度鬼魂,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沈乐眯着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明光里升腾的力量,总觉得它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想了想,往前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手机“叮咚”一响:
“沈先生,我现在上门拜访方便吗?有个朋友,拜托我请教点事儿……”
得,清月道长,之前救老游的时候打过交道,一柄飞剑瞬息千里,帮了大忙了。后来给云鲲清理怨气的时候,人家又上门来过,甭管有没有帮上忙吧,心意总在那里。
至于道长怎么习惯了用手机联络,这个只能说,现代社会嘛……
道士也是要习惯现代科技的!
和尚也是一样!
沈乐高高兴兴地请他上门。清月道长拎着一个漂漂亮亮的纸袋子,笑嘻嘻敲开门:
“好久不见!听说这段时间,你去西北边疆,雪域高原了?辛苦辛苦~~~”
沈乐:“……”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拎一袋面膜上门的理由!
我需要面膜吗?
我,身为一个修行者,随时随地有灵气滋润,我需要面膜来拯救我的脸吗?!
不等沈乐推辞,旁边闪出一袭大袖衫,笑嘻嘻地把面膜接了过去。清月道长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才宣一声“无量天尊”,慢悠悠开始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您还记得之前在南疆出任务的时候,从秘境里飞出去一柄飞剑吗?”
说到这件事儿,沈乐就有点心虚。别管这飞剑的产权属于谁吧——
按照现行的灵器管理办法,以及修行界通用习俗,有灵性的东西,首先尊重灵器的自我意志,哪怕这个自我意志很微弱、很稚嫩也是一样:
毕竟你不能和灵器说“两岁以下一般判给母亲,两岁到八岁根据有利于灵器成长的原则判定,八岁以上,更多考虑灵器的自我意愿”这种事儿。
现在,宝剑是自行飞来,自行凑到李星堂身边不肯离开,李星堂对它有御使能力,而且根据幻境记载,这宝剑和那半面护心镜的主人有深刻渊源。
但是,无论如何,清月道长他们门派,在开发金三角秘境方面出了很大力气,后来又派了一大群人,在雪山上找了能有一两年。
让他们白费这么大工夫,白吃了天晓得多少苦头,这个,那个……
“是的,我记得。”他只能郑重点头:
“那飞剑好像还惊走了一个什么魔头,后来被我借太阳能发电的威力斩了……?”
“没错没错!”清月道长精神一振。他捋一捋胡子,扭头望隔壁院落看了看,小心翼翼请求沈乐:
“那个,据说,您这里最近有一柄飞剑来投……能让我看一看吗?”
沈乐脸色一下子郑重起来。他沉吟片刻,认真道:
“如果这剑在我这里,让您看一下,肯定没问题。但是,它并不是投向我,而是投向我新点化的一个器灵,安西都护府最后的老兵铁甲凝聚成灵——”
他竖起一只手掌,阻止了清月道长说话,直视着他,声音缓慢而郑重:
“我不是说不同意,只是,我要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等他同意了,我再带您过去,可以吗?”
清月道长来之前,显然已经把能打听的都打听过了。此刻,他整容起身,深深一揖,满面郑重:
“当然。应该的。护国将士的意志,无论如何都应该得到郑重——老朽就在这里等待,请您不要为了我的缘故,为难于他。”
沈乐向他还了一礼,出门离去。清月道长端坐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等待,哪怕罗裙端上茶水,他也只是微微点头致谢,并不喝水。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沈乐匆匆过来:
“请——”
两人穿房过户,来到李星堂住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一袭铁甲大马金刀,坐在堂屋侧面的一张交椅上。
正堂中央,条案上面,横放一把长剑,剑鞘朴素无华,也就是两块木板外面包了张皮子。
然而清月道长一进来,那长剑铮铮一响,从鞘内直接挣出两寸,剑身寒气,激得人毛发森立——
“你给他看一眼好不好?”沈乐急步上去,一手握住剑柄,一手压住剑鞘,反复输入热流。好一会儿,才抽出长剑,捧在手心,示意清月道长上前来看。
这位老道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前蹭,蹭到三步之外,再也不敢过去,只是拼命伸长脖子。
好久好久,泪水哗哗往外流,抬手擦了一把:
“沈先生,这位——将军,能让宝剑移驾蜀山,让本门徒子徒孙看一眼吗?只是看一眼,绝不强留!”
(本章完)
第629章 道长,我觉得贵派这个与我有缘!
第629章 道长,我觉得贵派这个……与我有缘!
“李先生说,他这柄飞剑,并不是来自蜀山。”
陆子成先生,也就是那位羊脂暖玉杯子成精的家庭教师,端坐席间,为李星堂担任翻译。
为表郑重,同时也为了避嫌,沈乐请了陆先生来作陪——家里有客人,请西席作陪是很常见的古礼,清月道长适应不适应且不论,李星堂至少适应得很好。
他也可以正常、自由地说话,不用担心拒绝对方,客人会怀疑是沈乐从中作梗:
都不是沈乐翻译的,沈乐肯定不会自说自话,编一番话来拒绝他们啊!
于是,客厅里就出现了奇怪的情况。飞剑嗡嗡震鸣,可能是在表达意见,也可能不是;
李星堂负责把飞剑的意思翻译出来,当然,清月道长听不见器灵的话,还要陆子成先生转一道手;
陆先生翻译完以后,清月道长回复,再一轮翻译开始……
“当然,当然,唐代的时候,我们这一派还没有在蜀山扎根。”清月道长点头如捣蒜:
“贫道这次上门,也没有任何要说飞剑是我们这一派的,想要请回山门的意思。只是,师兄弟们,师侄们,很多人在雪山上耗了一两年时间,吃了许多苦……”
沈乐挂着一张端正的笑脸,坐着不动,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嗯,你们空耗时间,你们吃苦,那是基于你们判断失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见得要我替你们买单吧!
继续说,总得说出点理由来,打动飞剑,打动李星堂才行!
“当然,吃这些苦,是我们自己的事,怨不着谁。”清月道长继续微笑:
“但是,大家总想看一眼,让我们找了一两年的飞剑,长什么样子。看过了,就可以释然了,就不会有心魔了。”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个表面用金丝银线盘结出纹路的檀木匣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到李星堂手边。匣盖抽开一线,再退回原位:
“鄙派在炼制飞剑,保养飞剑方面,颇有些心得。这里面是三两风磨铜,三两水精石,一小瓶擦拭保养飞剑的明石脂,奉给……”
快速看了一眼,剑柄上,剑鞘上,连同挣出剑鞘的半截剑脊,上面都没有錾刻文字,暂时不知道这柄飞剑的名字。清月道长只好含糊指代:
“这柄飞剑,让它能够保持坚固锋锐,不容易为邪祟所污,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李先生说,您太客气了……”陆子成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改变了一个弧度,不那么端正,却更加亲切了一点。
他微微向后仰身,让清月道长能够清楚地看见,李星堂把匣子往外推了一推,示意暂时不打算收取:
“这个关键还是飞剑本身的意志。他愿意去,我们就陪他去一趟,他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他……”
“当然,当然!”清月道长点头不迭。他向长剑拱了拱手:
“我派传承的飞剑当中,一些灵性特别深厚的,我们也要尊重它的意见。有几柄已经有了自我意志的,我们甚至和它们互称道友,小辈要称呼师叔的……
绝不可能勉强它的,我保证!”
沈乐和陆先生同时微笑点头。李星堂当然没法微笑,他微微前倾,双手捧住飞剑,凝定不动,仿佛在全身心地和飞剑沟通。
清月道长屏息凝神,紧张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反手一拍背后剑匣。铮的一声轻鸣,他背后飞剑出鞘,在空中掣动两下,渐渐缩成半尺长的一道白光。
白光略略转向,对准李星堂手中的长剑,上下略略波动,射出一道细细的光线落在剑脊上。
立刻,剑脊轻轻一抖,发出嗡鸣,似乎在和清月道长的飞剑交流着什么。片刻,长剑也自行飞出,两把剑在厅堂中一上一下,来回浮动。
转了几圈,似乎觉得厅堂太狭窄,两把剑嗖的一声,飞出厅堂,在外面院落当中,相互刺击起来!
“喂!喂!你们飞低一点儿!”沈乐飞奔出去对着飞剑喊。仰头喊了几声,见两柄飞剑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剑光所及,已经遍布了整个大宅,赶紧给顾玉林打电话:
“帮我报备一下啊!我这院子里,两柄飞剑在交流,一个是李星堂的,一个是清月道长的……
不是无人机!不是!你们悠着点,别攻击啊!!!”
顾玉林呆着脸默默听完,赶紧再打电话给相关部门。一边打,一边苦笑:
这个电话还真非打不可,这种低空低速飞行器,从它飞起来的那一刻,当地有关部门估计就已经盯上了:
但是盯上了也没多少办法。有一说一,如果是无人机,有关部门还真能治它,大不了上强电磁干扰,再不行,激光枪打下来了事。
可是,飞剑?
飞剑又不吃电磁干扰,激光枪打飞剑,不但打不动,没准那飞剑还会自行反击,过来给你一剑……
他报告完消息,立刻掉头去安抚沈乐。沈乐已经跳到了屋顶上,挥舞双手,一边召唤风漩组成风墙,一边大喊:
“降下来!降下来!至少别往外跑!——别切断电线!别往别人阳台上飞!青灯!青灯!!!”
霹雳一声,电网如织,在大宅墙边立起了一圈光墙。两柄飞剑绕墙环飞,转了两个圈子,终于慢慢压低下来,各投己主。
李星堂接剑在手,凝神片刻,就轻轻点了点头。身边,陆先生笑道:
“他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清月道长一张脸顿时亮了起来。他站起身,向李星堂——手中的飞剑深深作了个道揖:
“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我去安排交通和居处!对了,方才的薄礼,还请先生务必收下——”
李星堂不语,只是关上匣盖,把匣子一味地往外推。蓦然,道长身后的飞剑轻轻跃出剑鞘,笔直刺来,在匣子底部微微一挑。
那只小匣子轻轻飞起,落在李星堂面前的长剑上。长剑动也不动,显然对接收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意见……
“那,我们就去订飞机,安排住所了。”清月道长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告辞:
“请您稍微等一等,给我们协调私人飞机和航线的时间?”
毕竟李星堂这样的存在,要想坐在乘客座位上,而不是躺在货舱里,是需要预先协调的。虽然有妈祖神像这样的先例……
但是一则,妈祖神像乘坐飞机,一般都是搭乘厦航这样的航班,航司上下,对这种情况已经比较习惯;
再则,李星堂和神像不一样,他是要过安检的,他在安检机里面是有能量反应的!
他还要携带陌刀和飞剑登机!
清月道长想不出,除了走私人飞机之外,有什么办法,可以安全的,迅速的,有尊严的,把这位器灵请到山上?
“啊,不用了。”沈乐微笑。他起身走向清月道长,伸手想要挽住他,想了想,又收回手:
“这样,您先回去,到地方给我打电话。我直接到山脚,然后,您派人来接?”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清月道长再三确认“沈乐可以自己带队过来,不用他们帮忙,”飞速告辞离去。
当天下午的机票,当天晚上落地,第二天中午驱车赶到蜀山,给沈乐打了个电话,又发了个定位。
不到一小时,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到了,定位发你。——我们走哪条路上去?”
这么快?!
清月道长当场就炸了。他已经跑出了最快的速度,再快,就只能特种兵行程,飞机落地以后连夜狂奔了。结果,沈乐拿到定位一个小时,就到了?!
再仔细一看沈乐的定位,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巍巍蜀山,重峦迭嶂,看着上山的游览路线只有那么两条,前山一条,后山一条,可那说的是供普通游客的游览路线——
如果你尝试进入未开发部分,非法穿越景区,那就呵呵了。运气好,坚持几十个小时,能等到救援;
运气不好,就总有一款死法适合你。
关键问题是,沈乐发给他的定位,并不是在他附近,在上山的主道旁边,而是在翻过两座山头之后,一个背阴的峡谷当中,印象中那里还有个溶洞。
山谷里,可能有路,也可能没路,总之,清月道长并不知道,他该怎么到达沈乐所在地……
总不见得飞上去?
对了,一身铁甲,一身里面中空的铁甲,要想走正常游览路线上山也很麻烦,不知道李星堂先生接受不接受坐行李箱?
他唉声叹气,想了半天,又咨询了几位师兄师弟,最后,给沈乐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他待在原地别动。
“本派会有人来接你的,你千万别挪动,更不要翻山越岭!等着!等着!!!”
他自己后退,回到景区大门口,坐车上山。盘山公路弯弯绕绕,景区大巴晃悠了两个小时,终于晃到了雷洞坪,开始往索道方向步行。
刚刚走到一半,眼看游客排的队伍遥遥在望,师弟的电话催命似的叫了起来。清月道长接通电话一问,顿时觉得血压上升:
“什么?你们已经到了?!”
这点时间,师弟他们哪怕运足轻身功夫,爬到沈乐所在的峡谷,已经要累得半死了——
多半还要借助一些法术的帮助,比如遁术,比如隐身法,之类之类的,以便直接往下跳不会被游客看见。
然后现在你告诉我,已经到道观了?!
“不是我,是他们!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自己已经爬到一半了!”
师弟又是劳累,又是惊吓,简直一肚子委屈。电话里,清月道长听到他告罪一声,走开几步,连珠炮一样回答:
“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坐在滑杆上,被几个泥俑抬着走!走的根本不是正常的道路,都快在悬崖峭壁上垂直走了!”
“他们怎么认识路?”
清月道长想不通。自家道观所在地,并不在游览地图上,自己也没有把道观的定位发给他们。在山里乱走,沈乐他们就不怕迷路?
“别提了,有飞剑在前面带路你敢信?”
师弟仰天翻白眼。如果不是本派该在的人都在,他简直要以为,哪一柄飞剑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所以,他们在大雪山上,千辛万苦找了一两年的那柄飞剑,真的是本派的吗?
所以才有自家飞剑跑出去接?
师弟想不通。清月道长也想不通。道长加快速度,拼死拼活赶回自家道观,就看见道观里面乌泱乌泱,多了一大群客人。
再走近一看,一两百个真人大小的泥俑迈着缓慢的步子,到处东张西望;
几件彩衣飘动如敦煌飞天,哪怕只是正常在路上走着,看着都像是载歌载舞;
最神奇的是,道观里所有的师弟们,师侄们,一个个贴在廊下,拼命伸头往里看。
大殿门口,一身眼熟的铁甲持刀而立。铁甲前方,两柄飞剑化作一青一白两道光芒,正在漫空游走,不断交击,打得不亦乐乎。
这是在友好交流,还是在试探交手,又或者有点儿打出了真火?
清月道长不太看得出来,只见那道青光忽长忽短,光幕忽尔展成匹练,忽尔收束成一线,变化无方,却总是被白光稳稳接下。
渐渐的,两道光芒满空游走,笼罩整个道观,又扩散到整个山头,再飞向前方的崖壁、山脚。
珠溪镇那种地窄人稠的地方不太好随便打架,到了空旷处,正好痛痛快快的来一场!
清月道长看得头昏眼。他左绕右转,终于穿过剑光笼罩的范围,来到沈乐身边:
“沈先生,咱们能不能……”
先把那飞剑叫回来,有事情慢慢谈,不要让他们打架了?
“哎呀!”
不等他说完,沈乐就一声惊呼,拼命举手一招。眼前青光闪动,映得人毛发皆碧。紧接着,白光暴涨,绕着他们全身一裹:
喀啦一声爆响。人倒是没事,所有人都太太平平站着,头发都没削掉一根。然而,大殿屋脊上的琉璃脊兽,直接被切成碎块,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啊这……”沈乐僵硬片刻,赶紧堆起笑容:
“不急不急!道长,我看您这大殿和我有缘,我负责帮忙修好!”
(本章完)
第630章 你们这是坏掉的锁妖塔?!
第630章 你们这是……坏掉的锁妖塔?!
沈乐进了道观,不,从他走到道观目视距离开始,他就感觉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这座道观,大大小小的殿宇,楼阁,住所,利用地形,因势修造,不拘泥于传统的建筑格局,屋顶高低错落,极其富有变化;
这檐角上各种蹲坐的脊兽,形制特异,有好些他都没有看见过;
甚至走过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门,一扭头,都能给他一个大惊喜:两扇木门背后,画着一对三头六臂的哪吒像。
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画作了,甚至有些褪色,然而线条流丽,圆润饱满,用色鲜艳大胆,整个透着一股生气勃勃的味道。
光是这一对画像,沈乐就站住脚步,上上下下连拍了七八张照片,恨不得把整个门板卸下来扫描……
而这一扇门,还只是一大串惊喜当中的一个小小闪光点。此外,沈乐还看到了屋檐下,一个荷叶形状的水盆,用一整块青石雕出来;
大殿周围栏杆上的小狮子,每个都长得不一样,歪头的挤眼睛的吐舌头的,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顽皮;
房顶上的瓦片和瓦当,粗看个个类似,细看每一个都不一样,显然修建者很是用了心思;
殿后用鹅卵石铺成的后院,黑白两色的鹅卵石,排列出八卦形状,当中是一对互相追逐的阴阳鱼……
就冲着这些年代不同,风格不同,但是都很有趣的古建筑,沈乐甚至愿意自带干粮,在道观里借住一年——然后把所有的细节全部画下来,记录下来。
所以,当那几个倒霉的脊兽被剑光斩碎,纷纷滚落下来的时候,沈乐第一时间抬手卷起风漩,让它们不要在地上摔成粉碎;
第二个反应就是大喊:
“我修!我来修!”
“沈先生不必如此,这些构件,是我派的飞剑斩碎……的……”
急匆匆迎出来的观主清一道长赶紧拱手辞谢。说到一半,被师弟用力一拽袖子,拽回了下半截话:
啊对,沈乐是文物修复专业,古建筑修复方向出身。修复老物件这种事情,别人是任务,是生计,他是爱好……
您没看到他双眼都发光了吗?
“沈先生不用急着修复这些。”被拽了两下以后,清一道长赶紧改口:
“您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探讨一下如何御剑——多年来天地灵气下降,我派的御剑术失传了太多太多,现有这些都是近年发掘整理的。
所以,有些灵性较高的飞剑,不太愿意听我们指挥,经常自行其是……”
屋檐上的瓦片,脊兽,栏杆,栏杆上的小狮子,时不时地会挨一下子。搞得他们所有的装饰品都不成套,买再多都没有用,最后都会七零八落……
“啊这……”
沈乐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李星堂。御剑术他倒是会一些,幻境中的口诀和行功方法并没有忘记,但是——
这是他能随便讲出来的吗?
是不是那位阿李,那个飞剑所属门派的不传之秘?
这一支还有人在世吗?就算绝传了,飞剑自己愿意说出来吗?
李星堂低头不语。沈乐也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在回忆,还是在做什么。好一会儿,上空追逐刺击的白光轻轻一震,收敛回鞘,而李星堂抬手握住剑柄,微微侧头。
终于,他抬起头盔,黑洞洞的头盔内部盯住了清一道长,而身边的嘴替陆先生及时为他发声:
“李先生问,你们用飞剑,在哪里战斗?”
“那可就太多了!”清一道长精神一振。像是被这个问题搔到了痒处,他回答起来,那叫一个红光满面,眉飞色舞:
“最常见的是斩妖除魔——不过这个比较少了,现在可替代的战力太多,很少用到我们;
然后是用来探索,比如什么地下溶洞啊,比如什么雪山啊,特别是热带丛林啊,我们飞剑探索的效率,比无人机还高;
当然,最好用的,是用来砍飞机!别看我们的飞剑速度慢,可我们雷达反射面小啊!最近新改良的功法,我们的雷达反射面,能做到1平方厘米!”
有一说一,相比打印机那么大的飞机,雷达反射面积能做到0.4平方米,一把飞剑的反射面积,做到1平方厘米,似乎不是很值得骄傲……
沈乐默默吐槽。即便如此,能讲出雷达反射面这种事情,说明他们真的在配合官方,努力改进功法了。沈乐忍不住问:
“那你们这样,可以去砍预警机了?”
“谁说不是呢!”清月道长猛力一拍大腿:
“可惜这次不让我们上!说我们暂时不能插手,要让隔壁国家自己打!要不然,高低得砍两架下来,光打战斗机有什么意思啊!预警机,电子对抗战机,那个才贵呢!”
合着你挑选目标的原则就是看谁贵吗?
沈乐连吐槽都没有力气吐槽了。他向李星堂用力点了点头,李星堂回以举手叩胸,在胸甲上用力砸了一下。然后,这具铁甲抬起手套,开始在空中比划:
“御剑就是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
陆子成先生在一边为他充当嘴替。嗯,果然,在器灵的想法里,或者,也许,飞剑也是这样想的?门派之见无所谓,只要一起保家卫国,大家就可以互通有无!
但是,沈乐盯着李星堂看了半天,越看越想叹气:
得,这位器灵,对御剑的记忆,果然也没有多少了。讲了半天,基本上是御剑百步,和对方战斗,怎么调整手诀来控制飞剑,怎么让飞剑往来击刺,卸掉对方的力量,再打上去……
貌似清月道长他们,想要听的不是这些啊!
人家想知道的是怎么调整呼吸,怎么运转内力,怎么把内力和飞剑的战斗力相结合……
算了,等他讲完,我来吧……
他耐心听李星堂说完,自己上去,开了一堂课。从如何练剑讲起,先演示了从白猿那里学到的剑法,怎么提气轻身,怎么攀援刺击;
再讲怎么踏空七步,怎么在空中转折如意,怎么御剑而行;
最后,才是怎么静心凝神,物我两忘,怎么选择材料铸造飞剑——至于唐代对各种材料的叫法,可能和现代不一样,沈乐表示,并不对此事件负责……
道长们越听脸色越僵硬,越听越有点儿摇摇欲坠。沈乐估计,他们大概从这些知识确认了,沈乐这把飞剑并不是他们门派的,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基础思路都匹配不上?
“怎么样?对你们有用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几个老道相互对视一眼,努力挤出笑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练剑练到一定境界,就要取百家之长,才能有进展啊!”
既然他们愿意听,沈乐就努力讲。讲铸造飞剑,讲养护飞剑,讲御剑百步过程中,呼吸吐纳和操控飞剑的配合: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至于飞剑自行飞出百里之外,斩妖除魔,目前为止,我暂时没有控制它的方法——
对了,按照你们的经验,在飞剑剑柄上拴一个摄像头,或者拴一个雷达,给操纵者提供视野,能增强御剑能力吗?”
一瞬间,就看到清一道长,清月道长,还有几个背负长剑的道士,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到紫,五彩缤纷,喉咙里咯咯作响。
好半天,清一道长挣扎着喘过一口气,努力微笑:
“这个……沈先生……我们一般来说,还是倾向于神识御剑的……当然,您说的方法也不是没有,我们在特事局内部发表过论文,您有权限的话,可以去申请阅读……”
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研究啊!
为什么会有人就这种方向发表论文啊!
你们这些道士,在这种方向发表论文是图什么,评职称吗?!
沈乐在心里大声怒吼。脸上还要堆出笑容:
“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神识方面,我也有一点心得,特别是借助灵器放大神识,以便及远……”
他和诸位道长愉快地、充分地交流了心得体会。虽然道长们说的御剑方法,沈乐绝大部分都不太懂——他的法子就是“输送力量,然后让飞剑自己干活”;
但是,看这些道士们的脸色,大概,也许,很可能,是有很大的启发,能够帮上大忙?
总之,双方沟通得非常愉快。以至于交流结束,沈乐摩拳擦掌,想要去修复那些脊兽的时候,道长们苦苦拦阻:
“不必!真的不必!”
“是我们的飞剑砍的!”
“我们已经习惯了!……真的,你看,你到后山来看看,都是我们飞剑砍碎的东西……”
沈乐跟着他们曲曲折折,走向后山。翻过山头,向下俯瞰,立刻轻轻吸了一口气:
前山草木丰茂,一翻过山,立刻就是一片嶙峋石山。山上倒也有树,却都被砍得歪歪倒倒,大部分只剩了一点树桩,少数几根还有点枝叶;
再看石壁上,山涧中,若大若小的石头上,横七竖八,全都是深深浅浅斩痕。想来,肯定有许多年轻弟子在这里练剑,失控,再练剑,再失控……
被弃置的残破瓦片,石雕,瓦当,脊兽,也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果然,被飞剑砍破的脊兽,实在没有修的必要,被砍坏的太多了……
沈乐一步一步往前走,左看右看。绝大部分残破物品都是工业品,小砖窑、小瓦厂、小琉璃厂、小石器厂的批量货色,并没有太大艺术价值。
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吸引他的注意力,换句话说,跟他有缘?
他左一弯,右一绕,忽然停住脚步,低头开始刨。陪伴他的小道士在后面喊:
“小心手——”
沈乐回头冲他笑笑,继续低头干活。随意抬手,就有一片片碎瓦,一块块小石头辘辘滚动,在他面前分开;
稍微向前一步,大地悄然隆起,大一些的石雕碎块,脊兽碎块,默默退到两旁,琉璃碎片反射着日光,在他视野中划出一道道彩虹;
再往里走,一地残砖碎瓦,微微隆起,并不动弹,也并不听沈乐使唤。沈乐几次催促不动,索性动用精神力,开始一件一件搬挪:
“左边!”
“右边!”
“你也去左边!”
“你也去右边!”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是一件挺大的东西?”
他真升起了一点兴趣,弯下腰,卷起袖子,奋力干活。折腾了大约半个小时,那些碎片全都被挪到旁边,围了个大约三米直径的圈子;
圈子当中,隆起一个陶瓷屋顶,六方攒尖顶,飞檐斗拱。屋顶上,一条一条绿色隆起,如瓦片,如竹竿,釉色浓翠,望之生凉;
沈乐扒开一些泥土,再往下看。一边绕行观察,一边细数:
“抬梁式架构、飞檐斗拱、琉璃瓦、六方攒尖顶、周有回廊、双重勾栏……这屋顶的结构非常严谨啊!虽然是瓷的,但是该有的部件,每一个都有了……”
他端正站定,闭目凝神,往地上轻轻跺了一脚。瞬间,包裹住陶瓷屋顶的泥土如泥浆般淌开,露出屋顶下方的构件。沈乐惨叫一声:
“不!!!”
整个屋顶往下歪了!往下倒了!眼看就要砸到地上,这玩意儿砸下去,至少也是个四分五裂,修的时候要多费多少手脚!
他飞奔上去,双手捧住屋顶边缘,沉腰坐马,努力往上一抬。
只听“喀拉”一声,屋顶被掀起了一大块,整个儿和底下的墙面分开。
沈乐屏住呼吸,把它牢牢捧住,转身安放在软土上,再回头看时,还好还好,破成这样,倒也不赖他:
整个瓷屋,屋顶和墙壁之间,有一道异常平直、异常光滑的切口,斜斜贯通。如果周围没有泥土包裹,估计屋顶早就砸到了哪里,不会这样安稳待着。
此刻屋顶抬起,从空处向下望去,屋子里面道路盘旋,有巨柱,有人形,有各种鸟兽蛇虫,甚至还有具体而微的小剑,都散发着细细的灵力波动。
沈乐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个造型有点眼熟:
“道长您来看看,这座瓷塔……不会是你们观的锁妖塔吧?!”
(本章完)
第633章 有话好好沟通,你别一言不合就BOOM
第633章 有话好好沟通,你别一言不合就boom!
“唉,抱歉啊。”
“没管好它是我的问题。”
“一根根吻合断发,我是真的做不到了,只能你们来对合,我帮你们修补……”
“放心,治疗术管够,能量管够,丝素蛋白溶液也管够!抱歉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面对满地,满房间,上到天板下到犄角旮旯的碎发,沈乐只好一边努力稳定住瓷塔碎片,一枚一枚平放下来,一边出声安抚。
实验室里,一片嘻嘻哈哈的轻微笑声。罗裙们挥舞衣袖,各自散开,去捡拾被割断的碎发。一边捡,一边安慰沈乐:
【没事没事,反正我们头发多得很,不差这一点……】
【不用一根根对上,直接随便拼接,就能粘好……】
【不对上也没关系,给够能量,头发可以自己长的……】
【你忙你的,这些头发我们来收拾,保证一根不剩!不会粘到精密天平背面,显微镜镜头边上,仪器按钮缝隙里!】
你们别说了,越说这场景越可怕,我已经开始头疼了!
沈乐强忍着没有按脑袋,双手飞舞,一枚一枚接住瓷片,小心在桌子上放成一排一排。
忙了足足有一小时,终于把这些瓷片全部安置完毕,往地板上一坐,仰天长叹:
“唉……”
你到底想不想被修好啊?
你不想被修好的话,早说啊!我沈乐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我的时间精力,也很宝贵的!
几片最轻的碎瓷轻轻震动了一下,向外挪动,最远的一片干脆掉下了桌面。沈乐一眼瞥见,连起身都来不及,飞快一滚,伸长两条胳膊,把那片碎瓷接在掌心。
然后,啪嗒,啪嗒,啪嗒……
半截飞檐,一个被从中间劈开的狼头……或者狗头,一柄瓷制宝剑,还有七八样一眼看不出是什么的碎块,陆续越过桌沿,往沈乐的脑门上掉。
沈乐左遮右挡,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两只手玩五个球的小丑,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往下一躺,双臂伸开:
“风来——”
风漩平地升起,变成一个厚厚的风垫子,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碎块全部托住,方便沈乐一个一个捧回桌上。沈乐一边挪动,一边感受它们之间的气息:
嗯,确实有些碎片之间,气息是相互排斥的。比如那柄瓷剑,和那半个狼头?狗头?但凡想把它们放得靠近一点,它们立刻就能彼此远离。
或者说,没有直接打起来,已经是它们能量不足,又或者给沈乐面子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们每个碎片的想法,有点不一样。”沈乐拿起一片,放下一片,再拿起一片,放下一片,仔细感知一边,算是确定了它们在想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塔本身,塔外面的镇物,和塔里面的瓷剑之类,还是很想重新被拼在一起的。
但是,塔里面的那些鸟兽虫鱼,那些看着有点像人,却有某些鲜明异类特征的瓷塑,它们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排斥,完全不想被拼合。
不但不想被重新塞回塔里,甚至不想被聚拢,严格来说,如果不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威慑着它们,它们可能当场就炸了……
“所以这座瓷塔,之前不会真的用来封印妖物吧?”
沈乐颠过来,倒过去,把几枚里面最小拇指大,最大也不过拳头大的瓷偶碎片,来来回回,拼合把玩。
感知半天,终于选了一只被切成两块的公鸡瓷塑。这一只体积最小,残缺程度最轻微,只要对合、连接就可以搞定;
而且,形状正常,没有奇怪的凸起、诡异的颜色,没有多一对翅膀、多一只爪子什么的。就算修好以后它闹起来,应该,也能降得住?
沈乐再三确认自己的判断,终于细细修补起来。先是用竹签,细布,外加清洁术,把它整体清理一遍,不留下半点污渍残痕;
然后,扔上x荧光光谱仪,记录它的胎体、釉色,各部分不同的成分含量;
再然后,用特事局的相关灵力仪器扫描一遍。只有这个最麻烦,准确率也最低:
沈乐的实验室安在器灵古宅当中,用专业术语来讲,就是“本底辐射过高”。在这种环境里测物体灵力,很容易测不出来,或者数据准确度惨不忍睹……
无论如何,他总要把能检测的部分都检测完。全部搞定,再把两块碎瓷对合到一起,慢慢感知:
很好,它本身有一股力量,一股想要变得完整的力量,只不过没办法突破现实的规则。那么,就帮它一把?
沈乐左顾右盼,拖了一筐瓦片过来,堆在面前。慢慢凝神,引动这些瓦片里面的土行力量,和微弱的、残存的火行力量,一点点升起,一点点凝在碎瓷的断口上:
给我渗透进去!
给我和碎瓷原本的质地,融合在一起!
填充土行之力,再用火行之力灼烧,让那光滑的断口,像是被焊上一样,彻底连接在一起!
灵性如波浪般涌动。碎瓷是坚硬的,碎瓷内部的灵性却是柔软的,可以用精神力推动,甚至可以像揉面一样,反复揉捏。
然而,每次冲击,每次退回,断口处有一缕坚韧而锋锐的力量,凝成屏障,牢牢阻挡它们:
“剑气吗……”
沈乐沉吟。他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拨动那缕力量,无果;
尝试冲击,撬动,无果;
左右张望,摸来一柄小刀,尝试把剑气引入刀身,无果。剑气根本不搭理小刀,也不知道是嫌弃小刀本质太弱,还是嫌弃小刀没有灵性……
“唉,我太难了……”沈乐挥,甩,转,尝试沟通,十八般武艺出尽,都没能奈何得了那缕剑气一丝一毫。
最后一怒之下,把两枚瓷片往地上一放,转身去找李星堂。拖来长矛,拖来陌刀!
再不行我把飞剑拖过来总能搞定了吧!
果然,陌刀一上场,难题迎刃而解。那缕剑气微微一掣动,便如鱼儿入海一样,一头扎进陌刀,再不返回。
旋即,灵性推着两片碎瓷内部的存在,向中间接缝涌动,突破它断裂开来的自然边缘,融合到一起。
火行力量来回灼烧,化虚为实,最后,沈乐松开手,看着一只耀武扬威的彩羽公鸡,昂首躺在他掌心:
“喔喔喔——”
恍惚间,沈乐仿佛看到那只公鸡拍打翅膀,奋力腾飞起来。绕着他飞了三圈,越飞越高,而后,在身边选了一个高处立足,仰首啼鸣:
声音高亢,嘹亮,只是一声鸣叫,周围的夜幕就仿佛荡了一荡,连日月运转,都跟着加速了一下。
接连三声鸡啼,整个实验室的墙壁,都跟着波动起来,灯光忽明忽暗,屋顶上灰尘簌簌往下掉落。
小家伙们,尤其是泥俑和罗裙们,一个个有气无力,贴在墙边,仿佛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只有青灯仍然精神抖擞。一道电光横空而起,准确地落在瓷公鸡脑门上,给它全身洗了个澡:
【闭嘴!】
瞬间,异象消失,实验室灯光稳定,墙壁恢复坚硬笔直。而那只瓷公鸡则瞬间停止动作,收敛了所有光彩,安安静静地站着,和一只店里刚买来的瓷偶无异。
沈乐松了一口气,刚要细看,手里蓦然一震,“喀啦”一声不祥的细响。
他反射性地伸手一按,把瓷公鸡拍到桌上,纵身后跳。
尚未落地,面前“啪”、“啪啪”、“啪啪啪啪”,连串裂响,瓷公鸡双翅、鸡冠、脚爪,还有灿烂的尾羽,一片一片,四面八方爆开……
“别!”
沈乐急叫一声,抬手指向前方。一股风漩平地卷起,向中心收束,务必将瓷公鸡碎片全部留在桌上。
然而,那些碎片和风漩一碰,居然瞬间失速,甚至化为粉屑,簌簌落下。
等到风漩停止,桌上已经没有半片可资辨认的瓷片,全都是五颜六色的瓷粉。随手一捏,细腻程度,基本上能赶上兰妆盒子里的磨砂粉了!
“不是吧,这就自爆了呀?”
沈乐欲哭无泪。一直以来,他修复的小家伙们,从来只有闹鬼的,干扰周边的,散架回原样的,还真没有出现过这一款自爆的。
你自爆了,要我怎么把你修复回来?
瓷粉扫一扫,回炉重烧吗?
话说高岭土烧成瓷器的过程中,物理化学变化是怎么样的?坏了,本科阶段记得学过的,但是已经忘掉了,还得回去查书——
所以这些瓷粉,加助熔剂回炉重烧,还能烧成瓷器吗?
这个问题,难度有点高,大概不是查书能查到的,得回去问问学校里的教授,或者拜托教授在学术圈里问问……
沈乐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找了个最小的、博物馆里清洁丝绸制品吸灰用的吸尘器,把这些瓷粉一点一点吸起来,用专门的盒子放好,写标签贴封条。
全部做完,捧着盒子,精神力慢慢渗入其中,尝试感应它的波动。你不想被修好,你倒是说啊!
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沟通,有什么需求,能满足的,我都可以想办法满足!
你为什么要一言不合就boom给我看!
沈乐的精神力在瓷粉当中慢慢游走,浸润,覆盖,挑选,感应。
许久许久,就在他以为这只瓷鸡已经完全自爆,灵性灰飞烟灭的时候,冥想世界当中,升起了一团小小的灵光:
“呀,是一只小公鸡呢!”
一双幼小的,却依然有些粗糙的手,捧起了一团毛绒绒的小鸡。高高举起,对着太阳,怎么看也看不够:
“它好漂亮啊!阿妈你看,它的尾巴上,有一根红羽毛,特别亮!”
“嗯嗯嗯,红羽毛,红羽毛。”女主人心不在焉地应答,一边手上“夺夺夺夺”,不停地剁着烂菜叶子:
“那这窝小鸡就归你养了。——别光顾着看,把它们放到草窠里去,当心冻死!”
红羽毛的小公鸡,在小女主人这里得到了格外的偏爱。别的鸡雏都吃切碎的草叶,只有它,小姑娘出去一趟,总能给它抓回来几条虫子,悄悄喂给它吃;
等到小鸡们长大一点,母鸡照例要留着下蛋的,公鸡捉去或杀或卖的时候,小姑娘又护着这只小公鸡:
“这次不要捉小红吧!捉别的鸡!它这么漂亮!”
这样护着,宠着,等红尾羽公鸡长到六个月的时候,它雄赳赳,气昂昂,已经和鸡群的首领差不多大了。这下,连女主人也舍不得杀它了:
“小红可以留种呢!”
留种,看守鸡群,看护家里的小母鸡。斗败一代代的小公鸡,斗败别家的大公鸡,成为这个家庭,甚至整个村子里的鸡王——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仿佛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然而,终于有一天,女主人磨刀霍霍,叫过已经长大的女儿:
“去,把小红逮住。”
“为什么?”少女已经亭亭玉立,此时反射性地倒退一步,大吃一惊:
“小红不是挺好吗?”
“它已经养了五年了。”做母亲的叹了口气:
“老话说,‘鸡六,狗八,猫十年’,养鸡不能养过六年,会变成妖怪,对主人不利。乖,去把小红逮来——”
“哎呀我肚子疼!”少女一捂肚子,掉头就跑。跑到鸡圈旁边,忽然摔了一跤,再起来的时候,已经解开了小红脚爪上的绳子:
“快跑!”她压低声音,自以为家里谁都听不见:
“快跑!再不跑,阿妈要杀你!”
一边说,一边爬起来往外奔,踉踉跄跄,双臂挥舞。红羽公鸡受惊,张开翅膀,大叫着往外飞去,很快就飞了个没影——
它从此消失在荒野,无影无踪,也并没有人会去漫山遍野找一只鸡。直到少女出嫁,生子,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她就能这样,过完宁静安稳的一生……
乱兵破门。
“救命!”
刀光中,惨叫中,已经不再年轻的女子,抱着两个孩儿绝望地喊了出来:
“救命——”
蓦然间,一道彩光如旋风刮过。一只足足有半人多高,双翼如同锦绣的大公鸡飞了进来,抓,啄,拍,打,只片刻,就在乱兵中激起了一片惨叫:
“妖怪啊——”
没多久,援军赶到。公鸡悄然而来,悄然而去,再次消失在荒野。但是,它的存在,已经被当地人记录下来,很多很多年后,上了剑派的捉妖名单……
“啊这……”
沈乐尴尬了。他捧着那只盒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和鸡妖的残灵沟通:
“这个,当初收你的那位道长,应该也去世了吧……还是你希望,我把他的徒子徒孙打一顿?”
(本章完)
第634章 我用瓷剑破音障?
第634章 我用瓷剑破音障?
“啊这,我们可以解释的……”
清月道长满头是汗。他带着沈乐来到收藏道观典籍的库房,费力踮起脚尖,从架子上捧下一迭厚厚的、积满灰尘的手抄本,一本一本翻:
“这是李沟村民,报告发现鸡妖的记录……”
“这是大河村村民,报告鸡妖挡路,请求附近道观出手降服的记录……”
“这是三道拐村民,报告鸡妖白日入村,啄伤村中人口的记录……”
“经查证,伤者李二狗,曾为流寇,祸乱一方……鸡妖为复仇而来,没有伤害别人,李二狗妻、女均未受伤……”
一行行浓淡不一的墨迹,在脆弱的,甚至有些霉烂的黄纸上,显出数百年前的过往痕迹。
沈乐一边吐槽“这么大个剑派,不说没有玉简这样的储存体系,图书馆连防水防虫防火法术都没有恒定”,一边伸过头来看。
清月道长叹息:
“虽然很多事情并不是这只鸡妖的错,但是,我们毕竟是人……不可能允许妖物横行,至少,要把它带离村民的生活圈子。
我们把它带到了后山,它几次想逃,都被我们抓了回来……后来,它魂魄不宁,我们只能把它锁进塔里……”
沈乐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站在鸡妖的立场上,鸡妖无辜,并没有伤害仇人以外的人;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民众的生活确实受到了干扰,道长们要保护治下百姓,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是他,大概也只能尽量找个大点儿的场子,把鸡妖抓回来以后,提供更大的场地供它活动,以免它抑郁而死?
“我再去和它商量商量吧……”最后,他只有无奈摊手:
“话说,你们抓回来的妖怪,应该没有无辜的吧?”
这话清月道长也不敢接。他拜入师门以后,就他看到的,听到的,应该没有乱抓无辜妖怪——特事局也不是摆着吃素的;
但是,解放前,甚至几百年前的事情,他是真的不能保证。哪怕有师门的记录也不能保证:
万一写记录的人歪曲事实了呢?
就算不歪曲事实,万一写记录的人,和被抓回来、被干掉的妖怪,看到的是一件事情的两个侧面呢?
“总之,这座锁妖塔,和锁妖塔里的所有存在,就随便你处置了。想全部修好也可以,想全部焚烧,过电,净化掉,怎么都可以!”
他匆匆告辞,去纠结飞剑的操纵问题了。剩下沈乐,抱着那一堆灰,慢慢沟通:
“所以你想要什么?现在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当初抓你的人都已经死了,徒子徒孙死了好几代了……”
“把现任的弟子叫来给你打一顿?……不要啊?”
“要去你原主人住的地方看一眼?看看她的坟?啊这……带你过去没问题,但是这么多年了,真不保证能找到坟头……”
沈乐反复确认位置,反复查地图,甚至反复核对卫星地图,终于带着小盒瓷粉出发。
第一个可能位置,不是;第二个,也不是;第三个,第四个……
“你到底认不认识地方啊?”沈乐终于炸了:
“你在这里住了能有上百年吧?没有上百年,也有好几十年吧?怎么能连原主人住的村子都找不到的?”
就算地名改了,村子撤了,山川河流,总还是在那里的吧?
【不一样……不一样的……】盒子里,传来的波动有气无力,有一搭没一搭:
【多了很多路……很多桥……很多山被削平了,被打洞了……长得不一样……原来没这些东西……】
说到这一点沈乐也很绝望。封建社会也就算了,生产力就这点水平,对山河地理的变化也没有多强。
问题是,现代科技一来,开山劈石,修路架桥,动不动就削平半座山头,打一串隧道什么的。
至于为了造条公路铁路,填平湖泊,小河裁弯取直,那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幸好身边的小家伙们给力。也不知道泥俑是怎么和瓷鸡沟通,总之,它们一番交流之后,信心满满地给出结论:
【跟我们走!不,我们带着您走,肯定能走到,绝不绕路!】
沈乐:“……”
就算要我跟着你们走,我也不坐轿!放开我!换个别的交通工具,我宁可坐在担子上!
有泥俑们帮忙指路,穿山,连续两次穿行地脉之后,沈乐终于到达了正确的目的地。
掀开盒盖,盒子里的瓷粉随风飘起,自行飞出,在荒烟蔓草之间转了三圈。而后,悄然凝聚,化作一只半人多高、翼展超过两米的大公鸡:
“喔喔喔——”
它扑扇翅膀,昂首挺胸,肆意啼鸣。一声鸣叫,整片荒地亮了一亮,像是阳光突然聚集了过来;
第二声鸣叫,草木簌簌摇动,不知道多少蛇虫蜈蚣慌不择路,快速爬走,有的甚至爬过了沈乐脚边;
第三声鸣叫,平坦的荒地微微隆起。沈乐一张脸瞬间黑了,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抬手一拍:
“够了啊!你还想把你主人叫起来是怎么的?她死了几百年了!叫起来,也是骷髅架子!”
一拍之下,瓷粉勾勒出的公鸡形状迅速消散,簌簌下落。停一停,又卷起一阵清风,自行投入盒子里,“啪嗒”把盒盖扣上。
沈乐举起盒子看了看,瓷粉堆积的平面,端端正正,和他之前画下的线条相平,一点都不少……
“这样可以了吧?带你回去了吧?——要不要我把你重新烧制成型?还是你不想干活了,只想摆烂,灵性散去了事?”
沈乐努力和瓷粉沟通。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反馈:
【别吵……让我睡……睡够了再说……】
啊这,行吧。他返回道观,把瓷粉塞进瓷塔碎片当中,这次倒是没有激起什么反抗,大概是鸡妖的执念已经消失了,或者麻了。
沈乐松一口气,摩拳擦掌,又选了一只小小的黄狗瓷雕,开始仔细修复:
瓷狗和瓷鸡的大小差不多,破碎程度也相差仿佛,总而言之,修复难度不大。
唯一区别就是,当黄狗瓷雕被完全修复的时候,随着一声激烈的吠叫,一道虚影从瓷雕内部腾起,直扑沈乐,犬牙森森!
“滚!”
沈乐大喝。经过瓷鸡的修复过程,他早就有了提防,做好了应对犬妖攻击的准备。
这会儿法随心动,一块铁板当场立起,竖在前方,挡住了犬妖的扑击路线;
停一停,铁板前方,密密麻麻的火珠悬浮成帘,散发着巨大的威胁。上前一步,就是个死!
与此同时,小油灯的灯芯也闪亮了一下。一道闪电当空劈下,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织成电网,密密麻麻地围在犬妖身边。
哪怕瓷器并不导电,这面带着天劫力量的电网,也能直接伤害到瓷犬的灵性!
沈乐暂时的目的并不是伤害,他只想威慑,然后沟通。但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力量,插入了这次交锋:
“喔喔喔——”
盒子里的瓷粉蓦然凝聚起来。那只瓷鸡站定,挺胸,高扬头冠和尾羽,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啼鸣。
这一次,房间里的照明,墙壁,甚至房间各处的小家伙们,都没有受到影响。
只有那只扑击的瓷犬,动作猛然僵硬了一下,然后震动,摇晃,开裂,变得稀薄……
嗖的一声,缩回瓷雕当中,消失不见。
整个瓷雕,安安静静,如同刚从店里买来的普通货色,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诡异。
沈乐:“……”
所以鸡妖你在瓷塔里的地位,并不是囚犯,而是狱卒?
那就难怪一副死样子了,换成我,打了几百年工,终于瓷塔坏掉、被埋,任务可以结束了,我也不想再被拉起来干活……
他想了想,捏起瓷狗雕塑,再次召唤火行力量,给这个瓷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洗”了一遍。
“洗”完了,又摸出五雷桃木剑,点在瓷狗身上,再来一遍。目光所及,整个瓷狗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看着稍微明亮了一点,洁净了一点;
但是,冥想视野当中,却有丝丝缕缕黑气不断逸出,不断被焚烧为灰烬。哀鸣声,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直至完全消失。
最后,沈乐把瓷狗在手心里掂了掂,感受着淡淡的温热,以及里面一小团纯白的灵性,满意微笑:
这样就挺好嘛!
完全修复,而且,洗掉了那个瓷狗的恶意,它再也不会闹了!
宾果!
沈乐非常开心地给瓷公鸡输入了大量热流,也不管它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吃”得下,总之,赶紧给它好好补一补。
然后,就挑拣出了所有他觉得不对劲,觉得排斥和瓷塔放在一起的瓷塑,专门放在一边,还找清月道长要了一个封印盒子,外面画满了封印阵法;
卷起袖子,开始把瓷塔本身的部件,一点一点洗练。先来一遍火焰,再来一遍五雷桃木剑,再让小油灯给过一遍。
眼看着缕缕黑气,从塔基,从塔身,从塔里的一柄一柄瓷剑上咕嘟嘟冒出来,再被火焰和雷光灼烧殆尽。
沈乐渐渐能察觉到,这座瓷塔内部,也有类似封印的能量通路:
虽然很细微,虽然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斑驳,却仍然能感知得到。埋藏在塔基当中,墙壁上,地板和天板里,特别是,一柄柄瓷剑当中:
“这瓷塔到底是怎么烧出来的啊……”
沈乐不由得轻声嘀咕。超过两米的大件,在古代瓷器当中非常稀少,越往前越少。
而且,这瓷塔内部结构,还相当复杂,有许多疑似被封印的妖怪模型,还有许多疑似用来镇压的瓷剑……
难道,是先捏成形状,一部分一部分烧制,最后再统一烧结成型?
这种做法不是没有,事实上,很多瓷器都经过多次复烧,比如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自上而下的各种釉彩有十七层之多,显然经过无数次复烧,才能在大量失败品当中出一件成品。
但是,这样烧制,失败率高到惊人,如果是先把妖怪封印进瓷土,烧成瓷偶,再送进去复烧,感觉,这瓷偶经不起折腾啊……
不但瓷偶经不起折腾,就连现在的塔身,都有点经不起折腾了。
沈乐努力用雷火洗炼,反复净化,小心翼翼控制着雷火的强度,一点一点在瓷塔的塔身上滚动,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坏了!
不会被他烧炸了吧?
他屏住呼吸,半趴在地面上,努力往里看。炸倒是没有炸,却已经摇摇欲坠:
一柄矗立在天板上,剑尖半扎入地板的瓷剑,从接触地板的地方开始,裂了一条横向的大缝。
就沈乐看两眼的工夫,裂缝还在继续延伸,继续切开瓷剑。伸着伸着,喀拉一响,整柄剑缓缓倒了下来……
靠在另一柄瓷剑上,然后,沈乐就见识到了,何谓多米诺骨牌。
“这玩意儿没法修了!”
他小心收好瓷剑,气哼哼地出去吃饭,气哼哼地抱怨。
陆子成挂着温润的微笑听他述说,李星堂把头盔转过来对着他,头盔底下黑洞洞的,反正也没有脸,就更加看不出表情;
至于清月道长,人家的脸色比他还愁苦……
“道长您这里进展怎样?”他一脸“讲点儿不开心的事情,让我开心开心”的样子,看得李星堂都忍不住捣了他一下。
清月道长越发郁闷:
“唉,明明就差这一点了,就是搞不明白……剑气雷音啊剑气雷音,啥时候才能突破呢……”
“什么?”
沈乐伸出脑袋。这个词,嗯,幻境里仿佛听过,也仿佛没有听过。小说里看见过好几次,但是,不知道在剑修当中的意思……
“就是御剑的一种高级技巧啊。把飞剑催到极高速的时候,可以发出巨大的音爆声。当然,对剑的材质有极高要求,还要配合特定的御剑手法——”
“那不就是破开音障吗?”
沈乐脱口而出。清月道长苦笑:
“是啊。现在飞机,导弹,都能飞出超音速了,只有我们这里,剑气雷音的方法失传了,我们也很急啊!”
沈乐:“……”
好主意,回头我也来试试看。不知道瓷塔里那几柄瓷剑,能不能拿来破个音障玩玩?
(本章完)
第635章 特事局低空飞行器管理规定?!
第635章 特事局低空飞行器管理规定?!
“沈先生,您能帮上忙吗?”
清月道长眼巴巴地看着沈乐。远处,门外,院外,几条人影走来走去,装作不在乎地往外看。年纪轻一些的小道士,干脆扒着门框看:
御剑啊!
剑气雷音啊!
谁都想啊!做梦都想!
“剑气雷音,这么重要吗?”沈乐反而一愣。作为没玩过飞剑的主,他对飞剑的所有想象,都来自各种仙侠小说;
现实中的杀伤力,他只看到李星堂手里的飞剑飞出去了,飞回来了。
具体飞出去多远,干了什么,沈乐完全茫然,对于它干了什么事,沈乐出于不要造成军事机密泄露的态度,并没有去问……
“当然重要啊!”清月道长连呼吸都粗重了,胡子掀起又落下,落下又掀起,简直快要有了自我意志,想要立起来比比划划:
“你觉得,我们的飞剑,是用来干什么的?侦察?暗杀?给人领路?”
他说一个词,沈乐点一下头。清月道长简直要捶胸顿足:
“这些算什么!打高价值目标才是王道啊!那些预警机,电子战机,空中加油机——总不能一天到晚,只在地上打雷达站吧!”
沈乐肃然起敬。别看清月道长年纪大了,他还真有一颗雄心,想要建功立业,还专门挑大个儿的打。
您说的那些家伙,那是五代隐身战机的目标啊!换成三代半的飞机,就只能当好一个发射平台,老老实实打前排的战斗机……
“您想啊沈先生,那些飞机,飞得又高,飞得又快。高不怕,大不了我们多练,快这个是练都练不了!练不出剑气雷音,就突破不了音障,就赶不上那些能飞超音速的飞机……”
沈乐忍住了没有掏出手机,现场去搜索那些预警机,电子战机,空中加油机啥的,能不能飞到超音速。主要是清月道长已经满脸悲愤,一口气说了下去:
“飞剑速度飚不上去,别说打人,躲都躲不了!现在的导弹都随随便便飞好几马赫了……”
嗯,导弹倒是不怕,飞剑目标小,灵活,一头往地下扎,飞进屋里就好了——不信导弹能追这么细腻!
导弹那导引头,都未必认识飞剑好吗?!
可即便如此,他也大概理解了清月道长想要复现剑气雷音的心情。打仗嘛,不能老是让年轻的战士们顶在最前面,但凡他们能顶起,就一定要顶起!
悄咪咪地摸掉对方一个大的,回来也好给祖师爷上香——光宗耀祖了啊!
“咱们的飞剑,之前最早能飞多高?多快?”
他诚心请教。清月道长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嘶了口气,慢慢摇头:
“不好说。老祖宗的记载太含糊了,要么就是‘朝发北海,暮游苍梧’——这北海郡到苍梧郡,直线距离也就1600公里,撑死了200公里每小时。
要么,就是‘一道长虹经天,顷刻之间,已过万里’——这是光速还是量子纠缠?他们就没有个靠谱的记录么!”
沈乐努力忍笑。朝发北海,暮游苍梧,古人看来确实是够强了,换成现在,连高铁都跑不过,你作为飞剑的格调在哪里?
不指望跟那些三马赫、五马赫甚至10马赫以上的高超音速导弹比,至少也要和战斗机掰一掰手腕,才有冷兵器时代最强兵器的威风,才能不落后于时代吧!
“那……高度呢?”
高度就更惨了,那时候又没有高度计,又没有卫星导航,飞高了看不见山川地形,容易迷路。再说了,又没别的飞行器,也用不着飞多高。
现在的飞机,民航飞机巡航高度,一般在万米高空的样子,战斗机动不动就摸高15000米、18000米……
飞剑想把那些高价值军机捅下来,飞得低了,够不着吧?
果然,清月道长的笑容更加苦了。他手上一用力,白胡子飘飘荡荡,直接断了三根下来,长剑“铮”的一声清响。这老道无奈摇头:
“御剑飞行的话,一般来说,是飞到能辨认地面地标,地面肉眼又不能识别的高度。现在是越来越难了,望远镜倍数越来越大,上面又有飞机航路压着……”
别说飞到万米高空,就算飞到五千米高空,你就看防空部队打不打你吧。
“之前我看前辈的手记,有特别提醒,说是不能飞进罡风层,会相当危险。我估摸着,这个意思,大概是不要飞到平流层去?”
沈乐默默翻了个白眼……前辈大佬们,你们这样含糊的记录,可害苦后辈了啊!
相比之下,他在幻境当中得到的那些御剑方法,虽然主要适用于御剑百步这样的低端操作,却也不是不能推断更高端的心法。
沈乐想了一下,去找李星堂借宝剑:
“借给我感应一下呗?你之前,那飞剑突然飞出去很远很远,到底是怎么操控的,借给我感知感知呗?”
李星堂用手套按住剑柄,抬头不语。沈乐绕着他打转:
“拜托拜托!借我感应一下,我回头给你保养一遍甲片?——不同意?那甲片里的皮绳,皮靴,我也给你保养一下?还不行?那你要什么?”
李星堂慢慢向沈乐伸出手去,雪域高原上,握持陌刀的专用手套,伸出一根手指点上他手腕。沈乐恍然大悟,把黄玉桐摘下来,往外一抛:
“你要进古宅?要拿东西吗?什么东西?”
这次他猜对了。李星堂起身入内,没有奔实验室,而是奔了沈乐装一堆仔细挑拣了买来、又不是特别喜欢的东西的房间。
目标明确,笔直过去,笔直打开抽屉,捧出一柄黑色短刀。往自己腰间挎了挎,又捧向前方,示意沈乐:
要这个!
“你想要这柄刀啊?”沈乐讶然。这是他修复抬妆泥俑序列当中,那一枚【巡山治水】铜印的时候,买来砍铜块用的,后来也没怎么用上:
对他来说,太大,太重,太凶。光是拿在手里,就寒光凛凛,杀气腾腾,总感觉只要一不小心,就能脱手掉下来,把自己砍个好歹的……
【这是……很好的刀。】李星堂低下头,依依抚摸着刀身,用手套小心尝试刃口:
【很好的解手刀……带着它在野外,杀狼,杀羊,杀兔子,剥皮切肉砍木头,什么都能干!要是当年有这样一把刀……】
他单手握住短刀,刺,劈,挑,割,舞出一团寒光,每一个动作都简洁有力。
沈乐哪怕在这位铁甲将军的记忆当中吃够了苦,也经历了足够多的战斗训练,也没本事把刀玩成这样,只能羡慕地看着李星堂把短刀玩得如臂使指。
好半天,这位铁甲将军才把玩够了短刀,再次抚摸着它,默默无语。
沈乐猜想,他可能是回忆起了,随身短刀折断,在野外多吃的那些苦,也可能是回忆起了某个战友,或者某一些战友?
沈乐陪着他低头肃立片刻,展颜微笑:
“喜欢你就拿去啊!不单是这把刀,家里的所有东西,喜欢的,你都可以拿,只要说一声就行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大家的!
——不用拿来当条件,也不用想着要拿什么东西交换,喜欢,就给你!”
铁甲上面闪过一道寒光,仿佛是这位战士由衷的微笑。他小心翼翼,把刀鞘挂到自己腰带上,再解下长剑,捧给沈乐。
长剑发出一声轻轻的嗡鸣,好像在质疑:
你真能控制我啊?
沈乐冲李星堂笑一笑,捧着飞剑,转到别室。盘膝坐定,一手按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将飞剑抽出半截,慢慢度入热流:
同时,运起幻境中学到的心法,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尝试和飞剑共鸣。好一会儿,那飞剑轻轻震动一下,闪过一道流光:
有门!
沈乐双眼亮了起来。他继续慢慢和飞剑沟通,不知不觉间,恍惚身入云端:
也许是自己,也许只是一把飞剑,在高空长风流云之间,呼啸冲荡。
低头看时,群山如豆,江河似线,云絮如雪浪一样在身侧滔滔分开,只剩一缕阳光照在剑身之上,焕为异彩——
“我知道了!”良久良久,沈乐一跃而起:
“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敢随便用。这柄飞剑,之前在珠溪镇飞过一次,差点没把沈乐吓死:也就是小油灯及时出手,才把事情兜住。
这会儿,他如果放飞剑随便飞,别的不说,成飞就在旁边呢!
多少雷达照着,一个能飞到几千米高空,能飚出高铁,至少是动车速度的玩意儿上了天,你就看挨不挨揍吧!
怎么控制飞剑,尽量减少雷达反射面积,这是清月道长他们这一派的独门秘技,沈乐又没有研究过……
“要是可以和道长家的剑沟通一下,抄点秘籍过来就好了……哪怕是柄最初级的小剑呢……有了!”
沈乐一跃而起。瓷塔里面,那一柄柄用来镇压妖魅的飞剑……没准儿?
当然,那些瓷剑,多半是没有上过天的。但是,既然被烧在瓷塔里,拿来干活儿了,也许,上面能留着一些师门心法?
那就去修复它们吧!
增加土行力量,金行力量,把它们重新修好,没准,能搞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呢!
沈乐用修复瓷器的方式,尝试修复那一堆断裂的瓷剑,几次尝试,几次失败。
反而是用御剑的方式,缓缓感应那些瓷剑,取得了意外的突破:这些瓷剑上,有一种格外锋锐,格外明利的味道,感觉它们曾经也是飞剑。
而被沈乐用御剑心法统合起来之后,那些断开的,碎裂的,摇摇欲坠的,出现细细裂纹的部分,竟然再次凝聚归拢,趋向一体。
沈乐感知着它们的轻轻震动,不知为何,就觉得它们都在呐喊:
我还要飞!
还要战斗!
还要刺击挑斩,还要饱饮妖魔的鲜血,还要压得它们抬不起头来,不敢伤人,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啊这,你们现在,怕是已经不能飞了吧……”
沈乐一边为难,一边努力给它们输入灵气。正宗的飞剑,就没有听说过用陶瓷烧制的:虽然坚硬,但是质地太脆,经不起磕碰,也经不起大力劈砍。
更不用说,所有的御剑心法,进展到高阶,什么捉坎填离、调弄龙虎之类的,就没有任何一样和陶瓷相关的……
它就不在传统飞剑的材料列表里!
瓷剑们不停震动,不停表达“我要干活,我要上天”的意思。渐渐地,七层瓷塔,四十九柄瓷剑,都开始轻轻抖动起来,甚至小幅度地相互磕碰。
一番内卷之后,当中最完整,个头最大的一柄瓷剑,居然跃出塔身,直接悬浮在沈乐面前!
当然,它只悬浮了一瞬间,就低头栽了下去,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帅不过一秒。慌得沈乐向前一扑,伸开双臂,垫在瓷剑下面:
“哎、哎!有事咱们好好说!好好商量!你别硬来!”
瓷剑鸣啸不止,表层的釉质喀拉喀啦,一副“你不让我飞,我当场崩给你看”的死样子。沈乐拗不过它,只好小声安慰:
“行吧,行吧。你等等,咱们再沟通一遍,我看看怎么让你飞起来——瓷剑我还没御过呢,完全不会啊!”
驾驭瓷剑的难度果然极高。这柄剑在沈乐的感知当中,异常沉重——
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它对灵性的接受和反应,非常迟钝。沈乐操控李星堂的飞剑,用的力量如果是1,驾驭这把瓷剑,就要用100分的力气……
“唉,慢慢洗炼呗……想要挖点东西出来,总要付代价的……”
他打坐,吐纳,用热流慢慢冲荡瓷剑,再用灵水冲刷,把瓷剑放在聚灵阵里温养。
如此折腾了能有七八天,终于,费力程度从100降到了20,差不多能够尝试着飞一飞了:
“去!”
沈乐按照记忆中的练剑方法,找了一个高坡下的小湖,面向湖水,开始驾驭瓷剑。
嗖的一声,那柄将近20厘米长,剑身厚重敦实,色作乳白的飞剑,穿云而去,一下子就飞出了视野!
“沈先生!!!”
远远的,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喊叫,都快要嚎得变形了:
“你先收剑啊!收剑啊!先把这本书看完再说!!!”
啥?
特事局低空飞行管理规定?!
(本章完)
第636章 啥,飞剑上还得装芯片啊!
第636章 啥,飞剑上还得装芯片啊!
“我寻思我这剑能飞的啊……”
沈乐抱着厚厚一大本册子,头皮发炸。话说他也不是不懂法的人,他也查过无人机飞行管理规定:
微型无人机,也就是空机重量小于0.25千克的无人机,以及轻型无人机,也就是空机重量小于4千克,起飞重量小于7千克的无人机,只要不在禁区,可以超视距飞行。
他这把瓷剑,他还特地拿天平称了一下,满打满算不到50克,完全符合微型无人机的标准,可以随便飞,超视距飞。
而且他们这儿既不是空中禁区,又不是机场、国界线、边境线、军事禁区、射电天文台、卫星地面站、气象雷达站啥的;
整个山区,也没有易燃易爆品仓库,更没有发电厂、变电站、加油站和大型车站、码头、港口、大型活动现场,就铁路公路都离他们远远的,有什么不能飞的?
这怎么就给叫停了呢!
“沈先生,咱们这是飞剑,飞剑!”清月道长满脸无奈:
“是有杀伤力的,不是那些一头栽下去,只要不带弹,就只能靠自重砸人的无人机!再说,您这飞剑也飞得太高了啊,超过限制高度了!”
啊这……沈乐再翻翻无人机管理办法,确实,他漏了一条,微型无人机只能飞50米高,轻型无人机只能飞120米。
而他这柄瓷剑,神识控剑不好估计,但是怎样也有300米以上了吧?
行吧……沈乐老老实实翻开那本《特事局低空飞行器管理规定》,低头啃书本。头一条就看得眼晕:
“喂,怎么活物也算啊?!”
这本规定,涵盖了能以灵力(或者其他修行力量)驱动,能在天空飞行的所有人和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飞剑,飞毯,篮,蒲扇,旗幡,灯笼,蛊虫,飞天僵尸……
哦对,能以自己力量飞行的禽类、灵兽和妖怪,不受此类规定限制,需要遵守的是其他规定。但是,载人或者携带物品除外……
“没办法,修行者搞出来的样实在太多了。”清月道长两手一摊:
“这不好好管一管,你能想到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天上飞吗?”
关键是,以上这些东西,除了僵尸以外,基本上都是体积小,重量轻的玩意儿。如果再飞低一点,比如飞在50米以下,那可以完全不受管制——
然后,你就想想老百姓日子怎么过吧。一会儿一个不明物体卷过去了,一会儿一个不明物体卷过去了……
沈乐脑补了一下,小家伙们天天在空中飞,整个珠溪镇鸡飞狗跳的样子,也忍不住龇牙咧嘴。
只能说幸好大家都比较听话,也幸好他到现在为止,没能整出主要能力在飞行方面的器灵。
叹口气,继续往下看:
“什么?要报备?要到特事局去专门录入?每一样都要?”
没错儿,每一件都得报备。物品类型,大小,形状,灵力性质,变大载人飞行以后的大小形状,最大载重量……
“每次报备一遍,最快也要两三个小时,复杂点儿的,一天都报备不完。像我们剑派里的飞剑,有时候多收一个弟子,或者弟子改修了别的心法,又要去报备一次……”
说着说着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清月道长黑着脸接起电话,果然,对面有人好声好气地询问:
“道长,你们是不是又有新弟子练剑了啊?雷达屏幕上速度好快,差一点,那边就动手打了!”
“不是弟子,是客人……”清月道长点头哈腰,连连解释,沈乐在旁边坐立不安。好半天,对方才询问:
“你们是不是开发出了新的飞行法器啊?这个雷达反射好小!比过去的小多了!”
清月道长扭头看沈乐。沈乐冲他一摊手,一柄陶瓷小剑,在他掌心熠熠生辉。清月道长眼前一亮,赶紧点头:
“是瓷剑,瓷器烧制成的剑。——你们要研究吗?要的话,回头我送一柄过去……”
“陶瓷啊,那不用了。”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几乎能听出大写的失望:
“陶瓷反射雷达信号比金属弱,这个我们早就知道的。陶瓷涂料、陶瓷部件很多种了,设计隐形战机早就用上了——你们忙吧,记得回头来登录报备一下啊!”
啊这……
被鄙视了……
沈乐耸了耸肩,只好老老实实,按照特事局的要求去测飞剑的各种特征、去报备。
不是特事局不肯上门办事,是需要测的项目太多,没可能拖着这么大一堆仪器上山……
到了才知道,这些飞行器,不但要登记报备,每次飞行,还要额外向特事局报送飞行计划,获得许可后才能飞行——和普通民用飞行器申请航道一个原因。
幸好幸好,像这种修行门派,在自己驻地附近练习,有特殊待遇,只要限制在某个高度以下就行。即便如此,沈乐还是很头大:
“什么?飞剑上需要套识别器?”
“是啊,都要套的。”特事局的办事员头也不抬,直接从桌面下面拎出一个篮筐:
“参照普通民用飞行器的管理规定——轻型、植保无人机在相应适飞空域内飞行,无需申请飞行计划,但需向综合监管平台实时报送动态信息。
民用飞行器,上面都有芯片,都能发射电子信号,平台一看就知道到了哪里;你们这些特种飞行器……”
是飞剑上会装芯片了,还是篮上会装芯片了,还是那些起名叫弥尘幡、碧波旗的玩意儿,会在制造的时候预装芯片了?
连飞天僵尸都不会给它套个项圈,项圈上面装芯片的!
更不用说,这些飞行器,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使用者的师父,师祖,不知道多少代老祖那里继承下来的!
几百年前的设计,不可能考虑到芯片的好吧!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沈乐满脸赔笑,赶紧双手把飞剑捧到桌上,平平地推过去。办事员瞥了一眼,且不拿起来,而是噼里啪啦敲电脑,调取数据:
“等一等啊……我查一查这飞剑的数据……你们这些飞剑,都能变大变小的,我得挑个能跟随变化的……”
这就是法器和无人机的区别了。无人机性能再怎么改变,它不会突然膨胀一倍的体积;
但是飞剑,从小小一枚,甚至一颗能含到嘴里的剑丸,到能载人飞行的飞剑,体积何止膨胀百倍?
哪怕芯片是装在识别器里面的,这个识别器,也得跟着能大能小啊!
幸好特事局在这方面,已经付出了许多努力,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办事员确认了数据,在篮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根五彩丝绦,给沈乐挂在瓷剑的剑柄上:
“来,这里下个app,可以实时监控你的飞行器位置。在app上面,可以申请飞行计划,可以接收批复,也可以接收最新的航行通告——
最后一个一定要经常看啊,有时候有紧急情况,已经批准的计划也会取消的!”
沈乐点头不迭。他抱着新到手的飞剑返回道观,慢慢琢磨。
运气不错,道观周围属于特殊区域,只要在直线距离两公里内——远了不行,远了就到旅游线路了——高度300米以下,就可以随便飞。
而且,这个高度,是按照这片山区的最高峰算的,也就是说,是海拔3099米+300米以下,都可以可着心意飞:
而这片山区山高、谷深、沟长,相对高差超过了2600米,也就是说,沈乐操控飞剑,能够飞上将近3公里的高度……
“这一波可以好好练剑了!”沈乐兴奋。也就是在这荒郊野外,他才能随便玩儿飞剑,换成珠溪镇……
别说三公里了,就算三百米,都要掂量掂量。附近的机场,民航客机起降的时候,那个高度,感觉就从头上掠过,沈乐强烈怀疑根本没有三百米!
他控制着自己玩了几圈竞速,在道观附近,直线距离两公里内好好飞了几圈,圈定一下范围,就下降到深沟里,开始玩低空快速过弯。
精神力展开,瓷剑铿锵轻鸣,兴奋得了不得。剑下碧涛翻滚,林梢木叶哗哗地向两边退开,飞到酣处,深沟侧面怪石断折,杂草散碎如粉——
这感受,跟玩全息竞速游戏颇有点儿类似,却又多了一份无可比拟的真实感。
山风被剑尖撕裂的啸鸣,草木清香在剑气中舒展的清新味道,甚至坡下沟底,那些常年累月不见阳光的阴晦气息,被剑气消弭的轻快感,一一呈现。
哪怕是沈乐这种,在学校里都不怎么玩动作游戏,也极少玩极品飞车、神庙逃亡这类游戏的玩家,也玩得不亦乐乎,简直不想回去折腾修复瓷塔。
然而他还是回去了。无他,一则文物修复到底还是心中所爱,玩游戏这种事儿,过足了瘾就差不多了;
再则,这柄瓷剑自己飞畅快了以后,就不断向他传达一个念头:
修复别的剑!
修复别的剑!
我们一共有四十九柄呢!!!
沈乐:“……”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四十九柄剑,我的精神力根本操控不了,分分钟能闯祸给特事局看?
又或者,我修一柄,放出来一柄,再修一柄,再放出来一柄,不用全部修完,特事局就能气势汹汹,杀上门来?
这么多没有注册过的飞行器,一把一把往外跑,也太考验他们神经了吧!!!
奈何修还是要修的。就算不是飞剑,它们也是文物,也是瓷塔的组成部分。
沈乐唉声叹气,一柄一柄,努力灌注土行力量,努力用火力烧灼,用雷电洗炼,再用御剑心法慢慢凝聚,给它们修补身上的裂痕。
唯一不做的,就是不给它们灌注足够多的力量,不让它们以飞剑的身份自由起飞:
想飞吗?
可以!
御剑心法交出来!
让我知道你们曾经是怎么飞的,怎么发挥力量的,最高能飞多高,能飞多快,能有多少杀伤力——
怎样躲避侦测,怎样驱邪辟鬼,怎样斩妖除魔,怎样聚集力量摸到敌人身边,然后猛然发起一击!
如此讨价还价,修复到第七柄飞剑,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让沈乐找到了类似剑气雷音的心法。
他欢欢喜喜,把心法记录下来,捧着去找清月道长:
“您看看这个能不能用?我不确定我记录下来的是准确的啊——有些术语我不太明白……”
何止不太明白,道家修炼,那什么金公木母,姹女婴儿,一家有一家的术语,一家有一家的秘传,搞得跟个密码本似的。
哪怕清月道长和沈乐交流过他们家的御剑心法,他还是有些搞不明白。反而是道长捧着这本册子,左看右看,越看眼睛越亮:
“能用!应该能用!——只是有些地方还不太清楚……沈先生,您用的哪柄剑?”
瓷剑是真的不好用,幸好不管是沈乐还是清月道长并没有指望它真的有杀伤力,能飞就很好了。
清月道长抱着瓷剑沟通了三天三夜,又磕磕碰碰地飞了七八圈,一跃而起: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反手拔出自己的飞剑,捏了个剑诀,往空中一抛。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啸,飞剑破空而去,只留下原处一环淡白色的气浪缓缓散开。
沈乐在他边上摇摇欲倒,勉强拿桩站定,仰头往上看:
“飞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放心好了!”清月道长用力拍拍胸脯,大包大揽。话音未落,手机连震带响,闹成一片。
一把接起来,就听电话那头气急败坏:
“你们又研发出什么新的御剑方法了!赶紧收回来!刚才防空部队的电话都打到我们这儿了,差一点点,地空导弹就要出来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马上!”清月道长答应不迭。顿一顿,还是忍不住询问:
“刚刚我那飞剑,速度你们测出来了吗?过没过音速?”
“过没过也不能在这儿飞!你打个申请,去无人区试剑,不要在这里等着吃导弹了!!!”
(本章完)
第637章 云鲲超进化!沈乐:怎么又催我干活
第637章 云鲲超进化!沈乐:怎么又催我干活了?
清月道长蔫不哒地抱着他那宝贝飞剑,去大西北空旷地带练飞行了。
沈乐也蔫不哒地拖着他那瓷塔,走地脉传送,返回珠溪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在西南待时间长了,煮饭的锅都是辣的,给沈乐都快吃抑郁了!
回家,回家!
还没踏进家门,远远地就感觉灵性震动,家里轰轰轰轰,吵得跟炸开了似的。沈乐微微凝神,展开精神力稍一感知,喜上眉梢:
“都回来了啊!”
【回来了!】
【回来啦——】
【沈乐你想不想我!!!】
一张巨大的画卷迎面飞来。沈乐稍稍驻足,身边就移步换景,千里戈壁、万里黄沙、海波浩荡、星斗漫天,一样一样接连呈现,把他裹在当中。
沈乐忍不住微笑起来,张开双臂,往前一迎。星光下,无数火柱从海波之中冲出,发出瘆人的呼啸声,还没靠近,就灼烧得人眉发卷曲。
身边噌的一声,长刀出鞘,李星堂从笔筒里纵身跃出,拦在沈乐身前,双手紧握陌刀,飞剑啸鸣,在前方垂下一道光幕:
【走!快走!我断后!!!】
啊这,如果真的是导弹,火箭弹,甚至炮弹齐射,你断后也没什么用啊。
沈乐却是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慌得飞剑赶紧收敛剑光,以免伤到沈乐。沈乐越过飞剑,双臂一收,准确地抱住了画卷的真身:
“找到你了!”
一根檀木轴飞快转动,嗖嗖嗖嗖,把展开的古画直接收成了一卷。画轴顶端,丝绳飞出,毫不迟疑地捆好画卷,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身边一片欢笑:
【抓住了!】
【抓住了!】
【没骗过去!】
【没把沈乐吓住哟哟哟哟~~~】
沈乐:“……”
坏了,孩子在外面时间太长,学坏了,居然会用这种法子吓我了!
沈乐捏住画卷轴头,甩也不舍得甩,拍也不舍得拍,唯恐把脆弱的古画给伤个好歹的。只能迈开大步,继续向前:
“云鲲!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云鲲的回应从隔院遥遥传来。沈乐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孩子缩成了三尺长的小木船,正在荷池里来回飚船,搅得碧波翻滚,荷叶摇晃,水下鱼群惊窜。
沈乐叹了口气,一只手拎着古画,向云鲲伸出手去:
“好啦,上来吧,别在这儿折腾鱼了,再折腾都要上岸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改装——忙完了?实验做完了?”
【初期实验做完了!】云鲲化作一道虹光,飞到沈乐手里,在他掌心来回摇晃肚皮,方便沈乐查看它的情况:
【他们说,收集到的数据,需要做很多进一步实验,慢慢研究,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结论,就让我回来了!
给我放十天半个月假,休息休息,然后,我有大——任——务!!!】
最后几个字说得震耳欲聋。器灵虽然还没开发出像人一样说话的功能,也不能离开电脑嘴替正常发声。
但是,冥想环境中,那喊声,震得沈乐脑门子都嗡嗡的。不但云鲲喊,罗盘和画卷,都跟着他一起喊:
【大任务!大任务!这次要出去好久!说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大任务!】
哎哟,这是什么任务?沈乐来了兴趣,托着云鲲回到房间,把它小心放在托架上。一瞬间,房里彩光连闪,小家伙们都感兴趣地围了过来:
【这次去哪里?】
【要去多久?】
【是什么任务啊?】
【要我们帮忙吗?】
【小伶你能帮上什么忙?你除了表演,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你天天去学校唱戏就很好了,不用你帮忙啦!
【我怎么帮不上忙?文工团就没战斗力了吗?潜艇里那么闷,那么憋屈,有我帮忙唱唱跳跳,战士们舒服多了呢!——倒是你,你那一箱子锯子刨子,干一天能锯几块木板?】
【我现在一天能锯半艘船了!】青灯大怒:
【云鲲如果有点什么破损,我一个人带着工具们,分分钟就给他补上!】
【还有我,我能帮忙刷法术……】
【我可以射箭,也可以近战!】
就连一直闷不吭声,只放罗裙们出来晃悠的佛龛里,都响起了一声悠悠钟鸣,和绵长的佛号,表示自己也能帮得上忙——
超度冤魂,抚平戾气,驱散阴邪,那是它的专长,手拿把攥。如果小油灯是以力驱邪,佛龛就是纯纯地依靠技巧,毫无烟火气,效率高,动静还小得多。
除了钟小妹对出远门不太感兴趣,挂在沈乐手腕上一声不吭之外,就连黄玉桐都有点跃跃欲试:
它在船上展开,可以给船员们提供极好的住宿条件,几乎是原有空间的十倍以上。哪怕不住人,光用来装东西,也能给云鲲提供几十倍的战斗力!
想想那些十几米长,几十米长的导弹,云鲲船上本来只能装五六枚的,突然能装一两百枚是什么概念……
“哎哎,你们都别太激动啊。”群情汹涌,沈乐只能微笑着平伸双手,安抚小家伙们:
“云鲲,是什么任务,去哪里,要去多久,可以说说吗?需要保密也可以不说,你需要谁帮忙,直接点将就可以了,只要他们愿意,就一起去!”
【没什么不能说的啦!】云鲲哗啦一下升起风帆,再哗啦一下降下来,如是再三,表达着它兴奋的心情:
【他们只是说不能和外人说,沈乐你又不是外人!还有他们,他们连人都不是,就更加不是外人啦!】
沈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云鲲啊,你这样评价,基地里给你上课的老师要哭的啊!
是不是外人,这件事的基础判定,并不在于是不是人吧?
但是云鲲已经开开心心说了下去。一边说,身边的画卷一边展开,投射出世界地图:
【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现在对世界各国港口的复杂水文条件,掌握得还很少……】
【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
【不要拿你知道当成所有人都知道啊!展开讲讲!讲讲!】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地嚷嚷。云鲲嘿嘿一笑,从头讲起:
【就是,现在很多港口,你地图上看着很醒目,好像就摆在那里,但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开进去的!比如澳洲的这个海港,看着好像很宽敞吧,但是,它外面就是大堡礁!】
【哦~~~】
小家伙们集体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大堡礁,全世界著名的,非常美丽的珊瑚礁,沈乐曾经提过,想要去那里游泳、潜水、拍照、看鲸鱼。
为了保护珊瑚礁,当地甚至有法律规定,禁止用某些不能自然降解的洗发素,沐浴露,防晒霜之类,以免污染海水,伤害当地生物链……
珊瑚礁漂亮是漂亮了,问题在于,漂亮就意味着,这段航道附近,有许许多多的礁石,大部分地方水深相当浅。你想在里面行船?
没有当地引水员指引,分分钟触礁的节奏。双方关系好,或者你是他爸爸,你可以在人家港口来回扫描,想扫多细扫多细;
你跟他关系不好,那就只能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绕行。
看着好像耀武扬威,实际上也真的很耀武扬威,但是,只有真正打仗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威慑,和实际战斗力之间差了多少……
【我这次的任务,就是靠近了看看!钻到里面去看看!】云鲲一晃一晃,纸人们纷纷跑出来,在桅杆上站队敬礼:
【把详细的水文情况,全部扫出来,带回来!以后,真打起来了,我们的大船,想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
这个任务还真的非云鲲莫属。沈乐仔细思量了一下,小心道:
“云鲲啊,你这次要去多远?去别人家港口,随时能进行水脉传送吗?如果别人发现你——比如有针对修行者的探测方法——你随时能逃得掉吗?”
这种方法肯定会有的!
我在蜀山上飞起一柄飞剑,特事局的电话分分钟就打过来了!没理由别的国家,对修行者和修行者用的东西,就没有探测方式,这绝不可能!
【放心吧!】云鲲再次晃动一下船身,信心满满:
【这次我不去远的地方——暂时,只去我以前去过的地方。比如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他伸手在世界地图上一划拉。沈乐扫了一眼,暗中谢天谢地:
就算不在铜片能覆盖的地方,也是在三宝太监下西洋走过的范围内。果然,这些地方,对云鲲难度都不高,哪怕铜片不覆盖,那边也有火鸟罩着他:
【这些地方我都能连上水脉,都能跑掉。就是,就是……】
他忽然扭捏了一下。沈乐小心摸摸它船舷:
“什么?”
【能不能给我配个近战?我变得很小的时候,身边如果有大鱼,就会很麻烦,总要担心它咬我一口。有个近战就方便多了!】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矗立在旁,默默不语的李星堂身上。
论近战,沈乐这边,这位铁甲猛将如果称第二,就没有谁敢称第一了。红嫁衣这等无甲轻步兵,虽然也能打几下,对上它,只能默默退居第二。
问题是,李星堂刚刚加入队伍,和云鲲没有相处过,人家不一定愿意出手;
再则,这一身铁甲,跟着出海,会不会沉底啊?!
沈乐也只是默默看着,并没有开口。手心手背都是肉,云鲲的需求是需求,李星堂的自由意志,也应该得到尊重。
然而,李星堂只是沉默片刻,就踏出一步,伸手在地图上虚划了一圈。沈乐看得出,他划的部分,从两广开始,笔直向下,过了马六甲海峡再西一拐:
【这里,是保家卫国吗?】
【当然是!】云鲲整个儿蹿了一蹿,从架子上蹦起来,落到桌面上:
【这条航路,对我们很重要的!石油,很多物资,都是从这里走!我们一定要有能护住它的能力!这年头,谁在家门口打架啊,当然要推出去打!】
【这样啊……】李星堂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没错……就像西域不通,中原就吃力。咱们这些人,苦苦在安西、北庭守着,就是盼着有一天能重开西域……】
他用力墩了一下陌刀刀柄:
【我跟你去!】
【好!】
云鲲猛地一蹦,直接从桌子上蹦了下来。沈乐飞扑过去,就看见它身边自然生出一股水气,托着它慢慢下降,落到地面上。
一沾地,船身快速扩张,由一尺而三尺,由三尺而五尺,船头直接伸到了李星堂面前:
【来,来!】
李星堂已经和笔筒、古宅合作过几次,知道云鲲也是一件空间装备,迈步而上。
身形一闪,果然被收进船里,沈乐低头看去,他持刀站在船头,威风凛凛,只是看着小了不止一圈。
就听云鲲叫道:
【沈乐,你带我们去荷池试试!看隔着水,他能不能出手!】
这几步路都不肯走啊?摊上这么个小家伙,沈乐也没办法,只好抱起又缩小到一尺的云鲲,迈步走向荷池。
一群小家伙轰然喧嚣,争着往船上挤:
【我要旁观!】
【我也要旁观!】
【带我一个啊!】
等它们排队上船,已经整整十分钟过去。沈乐把云鲲送到荷池里,只见浪翻腾,这小家伙立刻就沉入水底,然后开始冲刺。
一条养得肥肥的锦鲤来不及躲避,居然被它撞正,当场就推出去两尺。然后,沈乐眼睁睁地看着一柄长刀从船头伸出,向外一挑——
锦鲤被直接挑出水面,高高跃起三尺,再重重落下,水四溅。荷池里,响起了云鲲不满的嚷嚷:
【攻击力这么弱啊!你这样是打不死鱼妖的!】
【不是,这是家里的鱼啊,我为什么要干掉它?我特意用刀背拍的!】
【呃……那再试试看攻击距离?】
坏消息,陌刀的攻击距离非常有限,撑死了只能伸出大半截。
好消息,在云鲲的连番催促之下,一道寒光,从船头乍起,转眼就划破水面,绕着屋顶悬了三圈。
【这个好!这个好!】云鲲大赞。停一停,又犹犹豫豫地表示:
【就是这个飞剑太醒目了……有没有不容易看见的啊?】
沈乐:“……”
所以你们是变着法子催我修好瓷剑对吧?
(本章完)
第638章 沈乐:孤苦伶仃空巢老人,急需关爱
第638章 沈乐:孤苦伶仃空巢老人,急需关爱!
“这剑好啊!”
“这剑太好用了!”
“近身搏杀,直径一米内,没有一条鱼妖可以近身!”
“飞剑那就更强了!虽然续航有点弱,一小时只能出一剑,但这也只是能量的问题!船上带着核反应堆呢!这飞剑练一练,甚至可以用来修整航道!”
“李先生,您真的愿意跟我们出海吗?来来来,这边来,我们来谈谈工资、待遇和津贴问题……沈先生!沈先生您过来啊!”
得,作为一个修好不满半年,社会化还没完成的器灵的主人,监护人,沈乐必须得坐到会议桌前,去帮李星堂谈判。
钱,级别,保养甲胄用的各种灵材,专属保养师,每一样都要有,出战还要有出战的待遇,使飞剑去切海底珊瑚礁,要有切珊瑚礁的出勤津贴……
当然,除了战斗力,基地里还测试了其他各种项目。测试的结果是,李星堂很好,飞剑也很好,但是,瓷剑还是必须得修的……
“您看这柄飞剑!这柄飞剑!它一出来,声呐上面多大的信号啊!”
专家指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信号,痛心疾首,给沈乐讲:
“比它的体积大多了!大太多了!三尺飞剑,出来的信号,都要赶上几米长的鱼雷了!这飞剑到底是什么,呃,能量反应,你们能稍微修改一下吗?”
这个真的不能。沈乐也好,李星堂也好,对飞剑的操控,三成来自记忆和幻境历练,七成来自飞剑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而无论是哪一种,想要修改飞剑的能量反应,就得修改飞剑的御剑心法。沈乐做不到,李星堂也做不到,飞剑,飞剑有自己的舒适区,它绝不肯改来改去的!
哪怕是沈乐和李星堂,轮流捧着飞剑和它沟通,请求它收敛一点,静悄悄的,不要被人发现,都做不到——
飞剑确实努力改变了几次,但是,飞剑不太能够理解什么叫声呐,什么叫声呐探测……
然后,沈乐又尝试了一下,他新到手的瓷剑。说实话,瓷剑在飞行速度,飞行高度上,都远远不如李星堂手里那把蕴养上千年的飞剑,杀伤力更是提都别提。
然而,瓷剑游鱼般滑入海水,负责测试的专家把声呐调来调驱,调来调驱,眼睛越来越亮:
“还是陶瓷飞剑好啊!”
无他,陶瓷在水下对声呐的反应,比金属要低了许多。飞剑确实很好,但是出动一次,声呐上面的异常信号,能看得人一激灵;
不像那把瓷剑,滑进水中,那真是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特别是用来切珊瑚礁,给自家大黑鱼清理一条航道的时候……
嘁哩喀喳,瓷剑忙了半天,那边终于找到了一点信号。还没确认,一闪,又没了……
“沈先生,请您务必加把劲啊!多修复一些飞剑出来!”
基地负责人握着沈乐的双手,那样子,几乎要把沈乐供到神坛上拜一拜,或者,如果能做得到的话,把他直接端进碗里,喝口水直接咽进肚子里去……
“这,行吧……我努力……”
“我们预计测试半个月,然后出海。沈先生,半个月时间,您能把这套瓷剑,修复完成么?”
这,时间紧,任务重,沈乐感觉,自己哪怕不眠不休,大概也只能搞定十来把。
然而,看着基地负责人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着那些头发或白或秃,还是围绕着云鲲上上下下,不断做各种测试的工作人员,沈乐也说不出“我不干,我想偷懒”的话。
唉,上战场什么的,他是不干的,吃不了这个苦。跟着云鲲在海底潜航半年,不见天日,不能上网聊天,他也是不干的,实在无聊透顶。
既然如此,能够在后勤方面出一把力,就出一把力吧……
他一头扎进工作室,一把把整理飞剑,努力干活。别说,真的不看小说,不打游戏,不聊天,不刷网页,把全副精力用到修复上来,效率还是上升很快的:
沈乐原来一天只能修复一把瓷剑,温养、沟通、让它飞起来,又需要两到三天;
全神贯注以后,一天居然能修复三把瓷剑,复飞也只需要一天,确切地说,是24小时。什么?休息?睡觉?
不存在的,冥想打坐,难道就不能代替休息了吗?
如此紧赶慢赶,到了云鲲准备出海的那一天,还是只修复了七把瓷剑。
更麻烦的是,七把剑虽然出自同一层,但是,它们飞起来的时候,每一把都需要单独控制,不能联动,也不能依靠主剑控制。
沈乐尝试操控它,一把轻轻松松,两把勉勉强强,三把咬牙切齿,四把手忙脚乱……
到了第七把,那就根本没办法操控了,只能看着它们漫天乱飞,然后再一个一个努力召回。
尝试几次,几次都这副鬼样子,感觉,就并不是提高精神力,或者重修御剑心法,能够解决的事情……
“我估计,还得把这个瓷塔修好了才行。”第n次失败以后,沈乐无奈畅谈:
“云鲲啊,不好意思,恐怕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要修复这座瓷塔,我得待在陆地上,才能有足够的设备,和足够的技术支持……”
【那行吧,我自己去吧。】云鲲挥了挥风帆,不太在意的样子。船头向左偏一偏,再向右偏一偏:
【反正你也好久没陪我了……反正之前在研究,再之前在训练,再之前在执行任务,你都没有陪我……】
这小语气委委屈屈的,听得沈乐都有些心疼了。他摸摸船舷栏杆,再走到驾驶舱,摸摸舵轮——虽然天晓得这个舵轮现在还有多大用处:
“好啦好啦,我是真的忙不过来呀。一直待在船上,不是也没法修好瓷剑,没法帮你多添一点武器吗?
——你放心,但凡你需要,但凡你有什么事情搞不定,要我出头帮忙,我肯定第一时间杀到!”
他左哄右哄,甚至用热流给云鲲的核心舱位——就是装着核反应堆的那个船舱,全部养护了一遍,这才得到小家伙松手放行。
返回自己实验室,环顾四周,顿觉凄凉:
整个大宅,十几个小家伙,哗啦啦地走了一多半。罗盘和画卷是云鲲的固定搭配,且不去说它;
小伶和郑墨,也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上了船,用小墨斗的话来说,“帮云鲲修船舱,我干得比谁都好”;
就连兰妆和红嫁衣,也直接上船跑掉了,完全不考虑家里是不是还需要人留守。也就是佛龛里的罗裙们感谢沈乐努力把它们修好,留了一半下来端茶倒水,给沈乐打下手;
黄玉桐考虑到沈乐需要荒郊野外到处跑,还要带着实验室到处跑,没有跟着云鲲出海,为工作人员们改善生活条件……
“唉……家里人好少啊……”
沈乐抱着脑袋躺在床上呻吟。原本家里有那么多小家伙,哪怕大半保持安静,也时刻都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压低的说笑声,甚至争吵打闹声;
但是现在,整个大宅里空荡荡的,只能听见风吹过大樟树的树梢,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
和他刚刚来到这座大宅,刚刚开始修复小伶,小家伙还没能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连陆先生也离开了!
跟随团队,去到云鲲那边,持续给李星堂上课去了!
【你就是太闲了才有空嚷嚷。】噼啪一声响,忠心耿耿,自认为沈乐身边第一保镖的小油灯,降下一枚银色光团:
【去干活啊!去忙啊!赶紧把瓷塔修好啊!忙起来就没空伤春悲秋了!】
“青灯,怎么你也……”
沈乐发出一声抱怨,慢慢爬起来,晃晃悠悠走向实验室。这日子没法过了!
留在家里的几个小家伙,要么埋头干活如玩偶柜,要么闭嘴当工具人如钟小妹和黄玉桐,要么,就像青灯这样,只知道气他!
“行吧,我去干活……”
他晃到实验室,取出一块尺许大小的瓷塔碎片,开始继续干活。先取了一柄瓷剑,平放到切口上,默默运起御剑心法;
渐渐地,碎片上面平整的切口,那一缕剑气,慢慢渡入瓷剑内部,消失不见。接下来,再填入土行之力,用火、雷来回灼烧净化,去除上面的所有阴晦气息。
全部处理完后,将它对合到已经拼接了一部分的瓷塔底座上。想了想,暂时先不像拼接瓷剑那样烧灼、填充,而是采用古法,用鱼鳔胶一点一点,把碎块粘合起来:
这种法子,好处在于可逆,哪里拼错了,只要加热就可以随时融化鱼鳔胶,随时把瓷片拆下来;
坏处在于……
“唉,煮鱼鳔胶实在太麻烦了啊……当初为什么要同意放郑墨出去啊,但凡他在,也用不着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一眨不眨地守着炉子……”
沈乐哀叹。身边,两袭罗裙殷勤飘近,青丝漫卷:
【妾身来帮忙?】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沈乐怏怏地挥开她们:
“你们又没有经验,衣服、头发又容易烤焦,就算不会烤焦,也容易粘上去。鱼鳔胶啊!粘一点儿,拔都拔不下来的!”
【那……我来?】
钟小妹轻轻震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泥俑鱼贯跳出。钟小妹在这方面也十分精心,派出的泥俑,两个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两个是高等仆妇——
一看就是心灵手巧,擅长干细活儿的人。沈乐瞥了她们一眼,还是无奈摇头:
“算了算了,你们干这些活儿,还不够掉泥渣的呢。——实在不行,帮我看一下火,看到我设定的定时到了,就直接喊我?”
他把水浴锅端出来,调好温度,直接放下鱼鳔胶去煮。现代科技的力量还是很不错的,有人看火,节省了至少沈乐三分之二的精力。
如此一片一片,一块一块,昼夜清理、填充、粘合,拼了能有将近一个月的工夫,终于把一座2.4米高的瓷塔基本拼完。
然后,双手按在塔身上,努力输入热流,感受其中的能量脉络。来回冲荡不知多少次,渐渐皱起眉头:
“感觉……这样还是不太行……”
好消息是,鱼鳔胶对于超凡力量的接纳程度,相当不错,沈乐输出的热流能够无碍通过;
坏消息是,这座被粘起来的瓷塔,它并没有“醒来”,没有对沈乐输入的力量给出任何反应,没有吞吸,没有共鸣,更没有自然生长。
之前在蜀山上修复瓷塔的时候,强行粘合失败,感觉是因为切面上的剑气太强,内部的戾气也太强;
而这一次,给沈乐的感觉是,它单纯只是没有苏醒,或者说,这种程度的粘合,只能算是文物意义上的修复,并不能让它得到法器意义上的修复……
“所以到底要怎么搞定它呢?”
沈乐纠结。塔里的所有瓷雕,那些动物,妖鬼的塑像,他能净化的,都已经净化过了,保证上面不再留有妖邪阴晦之气;
所有的瓷剑,都已经归位,组成阵型,并且吸收了足够多的剑气;
瓷塔里面的能量通路,能疏通的,能够填充的,他也尽量弄过了,努力让那些斑驳碎裂的脉络接续起来……
难道,真要把它填充,烧灼,强行烧成一体,来完成修复吗?这种手段,那是不可逆的啊……
沈乐纠结了一个又一个来回。归根到底,他之前修复的,都可以算是文物,它们在被修复之前并没有成为法器。
而这座瓷塔,分明是曾经的那个修行时代,那个剑仙们纵横来去的时代,最后的余晖晚照……
“……所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无奈之下,沈乐把天香楼的老板娘请了过来,央求她看一眼这座瓷塔。
老板娘绕着瓷塔转了三圈,又在瓷塔下面打坐了半个小时,起身,迟疑道:
“妾身也并不擅长修复法器,只能为您介绍几个这方面的修行者,或者,说一点妾身听到过的故事。
——这是一座瓷塔,也许,要送到它出身的地方,重新烧一遍,然后才能醒过来?要不然,您问问那位瓷窑的老前辈?”
沈乐:“……”
有道理啊!
然后,现在谁告诉我,这座瓷塔,是哪个窑出的?!
(本章完)
第639章 不行就请教业内大佬吧!
第639章 不行就请教业内大佬吧!
“这瓷塔是什么窑的?”
讲真,沈乐虽然是古建筑方向的,不是瓷器修复方向的,他也大概能分辨出这瓷塔的品类和年代。
是白瓷,但是,釉面不是那种温润如玉、柔和如脂的白色,不是永乐甜白瓷;
也不是透明莹亮,如同孩儿枕那样的白色,不是宋代白瓷;
当然,也不至于胎体粗厚、釉质泛青泛黄,一看就颜色不正,所以,肯定也不是汉代、三国时期那种,没有把铁元素提纯掉的白瓷。
综上所述,大概是南北朝到隋唐时期的白瓷,很可能是邢窑、巩义窑,或者白河窑、相州窑什么的出品。
但是,具体是哪个朝代,哪一类的窑,他就得……做实验,查书……
实验是之前已经做过了的。x光衍射实验,从瓷器表面,瓷器断裂处,瓷器底部,都扫描过。
根据光谱分析和大量计算(计算外包给师弟师妹们去做,也算给他们发点儿津贴),大致测出了瓷塔各部分的成分和元素比例:
胎体部分,二氧化硅含量62.5%,三氧化二铝含量27.8%,三氧化二铁含量0.85%;
最值得注意的是,氧化钾的含量相当高,达到了5.9%的程度。沈乐随手拿了几件家里的瓷器陶器,都没有测到这么高的钾含量!
然后,沈乐就得抱着一大堆书,一大堆论文,吭哧吭哧,往死里翻书。感觉翻到类似结论的东西了,再恭恭敬敬,来请教老师:
“教授您看,这瓷塔……是不是隋代的邢窑白瓷?”
“这一看就是啊。”他请教的老教授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女老师,已经退休,被学校返聘回来给学生们上课。
她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老眼镜,绕着瓷塔转了一圈,毫不迟疑地得出了结论:
“你看这瓷胎,你看这釉质,你看这形制。南北朝的没那么精细,唐代又比它更生动。哦,你不是陶瓷方向的……”
陶瓷方向的学生,看过、摸过各种各样的陶器、瓷器,从上古时期的陶器,一直摸到民国时期的各种粉彩,斗彩,青,不同颜色,不同器型。
看得多了,摸得多了,基本上一搭眼、一上手,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台上一分钟,台下三年功,这份功底,就不是别的方向的学生,想有就能有的……
老教授又推了推眼镜,接过沈乐恭恭敬敬捧上来的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去。
沈乐不得不佩服她的专业知识,只是扫了一眼目录,就“哗”、“哗”、“哗”,直接翻到对应的数据页,再翻到相应的表格和图形。
沈乐注意到,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那些原始数据,那些光谱曲线,时而翻过来扫一眼数据,微微点头。
这么麻烦的数据,居然能心算吗?
都不用翻书、翻论文,就可以直接对照,寻找出相关的信息吗?
沈乐笔直肃立在旁,目光投注在自己的实验记录上,只用余光轻轻扫过老教授。老教授一边翻阅,一边感叹:
“你们现在做研究的条件,比我们那时候要好得太多了。
我们当初入行的时候,只能靠眼睛看,靠手摸,靠感觉来分辨。你们就可以直接上仪器,仪器一扫,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样做,把那些玄之又玄的经验、感觉,瞬间拉到了脚踏实地的人间。
沈乐偷眼看去,老教授神色似欣喜,又似怅惘,好像在高兴,终于有了可靠的,可以信任依赖的,可以重复的研究方式;
又好像在感慨,之前他们了几十年,研究、感受、揣摩的那些东西,都快要没用了……
“老师,经验还是非常有用的啊。”他微微倾身,恭敬相劝:
“这些感觉,这些经验,甚至对‘美’的感知——修复瓷器,初期可以依靠仪器,复原胎体,复原釉质。
但是,仪器不会告诉我们,破损的瓷器原本是什么样子,就像仪器不会告诉我们,维纳斯的断臂曾经是什么样子一样……”
老教授凝立片刻,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翻开自己的手提电脑,飞快敲打。
没多久,调出一篇论文,把沈乐提供的资料与电脑屏幕表格迭在一起。细瘦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招呼沈乐来看:
“你看,这篇《邢窑白瓷传统烧制方法研究》上面提到,研究者测过化妆白瓷、细白瓷、透影白瓷、青白瓷片的成分。
其中,氧化钾含量超过5%,是透影白瓷的主要特征,和其他几种白瓷都不一样……”
沈乐凑过去细看一遍,也是不得不佩服。他为了查这点资料,不知道熬了多少天,跑了多少个图书馆,甚至把师弟师妹们薅来一起帮忙;
但是,这位老教授,只是扫了一眼他给出的测量数据,就飞快找出了对应论文,用时,大概只有他的千分之一!
“资料我也查到了,可是老师,我有点不敢相信。”沈乐皱眉站到瓷塔旁边,指尖轻轻抚上塔身:
“透影白瓷的资料我查到过,说是‘白而润,硬而轻,透藏光,入酒则显酒色,入茶则不改茶色’
——迄今出土的文物酒杯拿在手里,都有点透光的感觉。可这个……”
这么大,这么重,这么厚的一座瓷塔!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用透影白瓷的烧造方法,烧这样一座塔啊!
甚至塔里面的瓷剑,都没有达到透光的地步!
“种类就是种类,仪器鉴定出的成分,釉质,符合这个特征,那就是这个类型的瓷器。”
老教授轻轻摇头,走到瓷塔面前,专注地、几乎贪婪地凝视着塔身上均匀的釉质,几次想要伸手去摸,又几次缩回手来。
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一口气,在特事局防护装备连续不断的蜂鸣声中,向后连退几步,退到隔室: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烧这样的瓷塔……为什么能烧这么大的瓷塔,是用什么方式烧的……是哪座窑烧的……
我只能说,现有的、已经发掘出来的窑址,都不具备烧造如此巨大瓷塔的能力……”
这座瓷塔,大概是隋代瓷器当中,论体积,论高度,独一份的大型器物。
沈乐设身处地替教授想一想,如果他是教授,大概也很想修复成功这座瓷塔,考证出它的前世今生,然后,把它好好地摆在博物馆里:
奈何,并不能。防护装备的蜂鸣和闪烁意味着,它有并不算弱的灵力反应,而且,会对普通人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产生影响。
哪怕在刻意防护之下,能近距离接触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在蜂鸣变成啸叫,黄灯变成红灯之前,必须退出去!
老教授恋恋不舍,时时回望。沈乐小心翼翼,把她护送到大宅隔壁,和在这里干活儿的师弟师妹们重聚,心底默默抱歉:
老师,真不好意思。这座瓷塔恐怕不能给您——等等吧,等我把它修好了,我去蜀山那边再刨一刨。
他们曾经有十二座塔,也许,可能,有些塔经过漫长时间的消磨,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可以平安地被放在博物馆里呢?
“至于这座塔的修复,我实在没有什么建议能给你了。”
老教授回忆着塔身的形状,塔内塔外的釉质和瓷雕,以及那些缺失的、暂时用石膏补起来的部分,和粘接瓷片的鱼鳔胶:
“你的修复工作相当细致,也相当出色。唯一的不同,虽然一般我们会用白色的ab胶,但是,你自己的东西,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吧……”
沈乐向她反复致谢,告退而去。回身坐到瓷塔面前,长长叹一口气:
“好像,只有去找景德镇那位上古瓷妖,向他请教了……”
他没有和那位瓷妖直接打过交道,好在,老游和那位瓷妖,颇有点交情,甚至还从那位手里抠出来过东西:
当初修复兰妆的时候,那位瓷妖随手就给了老游几件瓷器,还给了一堆碎瓷让沈乐练手……
想要知道这座瓷塔作为法器,如何完整修复,想要知道它出身于哪一座瓷窑,大概,只能请教这位了。
景德镇出身,至少是北宋年间成道,大概,也许,希望,对于隋代的瓷塔,能有点儿印象,能知道点什么吧?
“老游啊……”
沈乐叹着气给游隼打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激动到尖利:
“老板!老板您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我赴汤蹈火,也要为您做到!”
啊这,赴汤蹈火是真的不必,只要帮我约个人就是了。得到沈乐的吩咐,老游亲自展翅去了景德镇一趟,奉上沈乐的手写拜帖;
很快,对方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非常友好:
随时欢迎!
如果那座瓷塔不方便移动,也可以上门来看一眼!
瓷塔还是方便移动的。黄玉桐展开一座大门,笔筒里几个抬妆泥俑跳了出来,把瓷塔包裹好、捆扎好,晃晃悠悠,就抬进了古宅。
然后,经由地脉传送,嗖的一下准确来到瓷都,再顺着老游给的地址,打了辆车往郊区走:
“外地来的?要去瓷窑?”
随机找到的网约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着沈乐,发挥全国司机都有的热情和好奇心跟他聊天:
“您是做研究?创业?收购瓷器?还是自己开工作室烧瓷器?”
“您看我像什么?”
沈乐微笑着举起双手。司机趁着红灯扭过头,仔细打量了一遍:
“都不像。做研究的没你那么有钱,你身上的松弛感,至少已经财务自由了;
创业的,哪怕是最小的小老板,人也要活络得多;
收购瓷器,又没有那种财大气粗,老子不缺钱的样子;
自己开工作室,说真的,您真不是手艺人的样子,尤其不是做瓷器的手艺人样子……”
“怎么说?”
“指甲缝里没有瓷土,脸一看就没有被瓷窑熏过,眼睛不是看过火的眼睛——好吧现在用电炉烧挺多的,但是脸上手上,都没被热气烫过……”
沈乐只好笑着摊手,承认自己只是来访友。司机一脚油门,顺着大路向前飞奔,直接把沈乐送到一个郊外的产业园门口。
直到沈乐走进园区大门,消失在里面,那司机还在琢磨:
“所以这位到底是干啥来的呢……”
他都不让我直接送到里面!
这个园区好大的!
从门口走到最里面那栋楼,保守估计要走半个小时,一个不好就得迷路的那种!
里面居然没有人来接他,这位拜访的朋友,真的靠谱吗?
朋友靠谱不靠谱沈乐不知道,沈乐只知道,这个园区应该相当靠谱。从大门开始,瓷元素就密集得让人眼晕:
各种颜色的碎瓷片镶嵌出整个园区的名字,在大门口拉划出一道彩虹;
两座至少两层楼高的瓷瓶,炫技似的矗立在大门左右,标榜着整个园区的烧造实力;
再往里走,一栋一栋小楼的门口,墙上,摆放着、镶嵌着或繁复或简约的瓷器:
有衣袂脆弱婉约,如同薄纱的白瓷舞女;
有从粉红、桃红,到铁锈红、豇豆红,所有红釉依次呈现,如同摆了一张色卡的梅瓶;
有薄到半透明,能够透过日光的瓷碗,也有用碎瓷片镶嵌的瓷画,各种首饰,各种软装……
有高高的红砖房,疑似旧厂房改造而成;
有通体玻璃框架做成的小楼,恨不得把所有产品都放在窗边展示;
有巨大的古法瓷窑,甚至能够看见工人手工淘洗瓷土;
有年轻的情侣说着笑着,从小楼里走出来,各自捧着一个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瓶子,一看就知道是来体验陶瓷手工制作的……
总之,业态相当丰富。
沈乐顶着大太阳在园区里慢慢行走,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看的很开心。
一直走到园区最深处,左一绕,右一绕,穿过一个疑似八卦阵的建筑群,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高挑,洁白,峻峭如保俶塔的瓷塔,在烈日下反射着湛湛明光,灵气吞吐。
瓷塔下,白衣美男子微笑而立。
“哎呀,原来您在这里!这整个园区,都是您的道场,不,已经快要成为您的秘境了吧?”
(本章完)
第640章 瓷妖: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第640章 瓷妖: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见到人站在瓷塔下面,沈乐赶紧抢步上前。一边快步行走,一边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
之前是感应整片园区的布局,现在人都看见了,当面探查就不太礼貌了。而且,面前这位,也用不着探查: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都快要亮出光圈来了!
更何况,哪怕不是修行者,单纯用双眼看,也能知道此人不凡。他身材纤细高挑,站在t台上一班名模之间,都完全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面容白皙,不是中国人日常称道的那种白,也不是北欧人冷白皮的那种白,而是一种冷硬的、偏偏又流转着光泽的白。
沈乐一步步走近,就看见阳光照在他脸上、手上,漾出一泓淡淡的光晕,不经意间,仿佛竟有彩虹流离。
和沈乐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透光白瓷杯在强光下的折射,不能说非常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再走近一点,看得更是真切。那位身上长款的开襟白袍,纤细菲薄,如烟如雾,看着像是最好的轻纱制成;
然而,今天园区里风力很是不小,沈乐的额发都被吹得乱飘,对方的长袍衣角,却在空中一动不动。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千年瓷妖,景德镇的坐地户,哪家瓷窑想要烧点好东西,都得给他上贡,不然就真的烧不成……
“是赵先生吗?”
沈乐抢步上前,双手去握。一边伸手,一边已经流水一样,感谢的话滔滔不绝:
“上次请教您那些瓷器的出处,承蒙您指教,还给了我一批瓷器作为参考,这一向也没有登门道谢,实在是失礼了——”
“啊,没什么。”瓷妖微笑着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沈乐只觉得手上的触感似冷似暖,仿佛光滑坚硬,又仿佛柔软温暖,不敢多摸,赶紧放手。
只听那瓷妖赵先生道:
“后来那几个瓷盒你修好了吗?”
“修好了,全修好了。”沈乐赶紧掏手机,切出照片给他看:
“这些瓷器,是一件妆奁盒的一部分,整个妆奁盒修好以后,成为了一件灵器,名叫兰妆。
兰妆在投射光影,释放符篆方面具有专长。也就是最近她出海执行任务去了,要不然,怎样也要带她一起过来,给您看一看的。”
“这样啊……”
赵先生并没有伸手触摸屏幕,只是就着沈乐的手上看了一眼,点点头。他旋即转身,抬手向瓷塔一引:
“能报效国家就是个好事儿。来,请、请!”
这瓷塔是您的秘境?
还是您的真身?
沈乐一肚子好奇,随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
景德镇原本有一座青瓷塔,座落于昌南湖畔,塔高59米,共11层。
那座瓷塔主体建筑系钢筋水泥结构,外立面镶嵌的青瓷片纯粹是装饰用,塔身雪白、塔檐塔顶青蓝,刚硬峭拔;
但是,园区里这座瓷塔,一眼看上去像是白瓷,塔身一色纯白,并无任何装饰。走近细看,却是每走近一步,就感觉它变了一种颜色: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浅青色;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秘色瓷;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的白瓷;
“鹧斑碗面云萦字,兔褐瓯心雪作泓”的黑瓷建盏;
甚至艳若晚霞的霁红,澄若清空的蓝釉,尊贵无伦的明黄……
总觉得,自己如果站在这里,仰头看上半小时,能把全中国曾经出现过的各种颜色,各种釉质,全都看上一轮!
“沈先生?”
瓷妖站在门口呼唤。沈乐一个激灵,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冲进瓷塔。一脚踏进塔门,眼前瞬间变了一个天地:
热浪滚滚,扑面而来。沈乐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呼唤一道风墙绕在自己面前,停一停,又挥洒出一道水幕。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风墙扭曲,对面的景物线条晃来晃去,从直线变成曲线,从往左弯变成往右弯。
须臾,水幕剧烈蒸腾,咕嘟咕嘟地向上冒气泡,很快就把前方景物遮蔽的啥都看不见了。就听瓷妖赵先生哈哈一笑:
“哎呀,忘了调整方位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这里面进进出出,都是我的同类,我习惯把窑炉入口开在这儿了……”
沈乐连连后退几步,挥散水幕风墙。定一定神,只见前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池塘,或者说,一串人工挖好的池子:
每个池子底部都沉着一层泥浆,上面覆盖着柔柔缓缓的一层清水,从池边溢出,流入下一个池子当中。
仔细看,那清水也不算特别清澈,仿佛挟带了一点什么;
而从高往低走,每下一层,池底的泥浆都越发细腻一分。
下到最低的一层池子,沈乐凝立不动,精神力微微舒展,从池底舀起一捧泥浆,微微凝神:
“非常细腻的高岭土。这个,已经可以直接拿来做瓷胚了吧?”
赵先生微笑点头。骨碌骨碌,立刻有个小陶钵就地滚了过来,在沈乐面前一转,钵口朝上。
沈乐讶然,精神力裹着泥浆放进陶钵,就看见那个陶钵向前倾斜一下,如同给他鞠了个躬,又骨碌骨碌滚了回去……
沈乐感觉,自己在那陶钵外壁上,似乎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灵动而又鲜活……
下一刻,一个陶杵高高跃起,跳进陶钵,一下一下开始锤捣泥浆。
更远处,有拉着纱布过滤泥浆的,有躺在平板上奋力蹬腿转动的,有举着小胳膊,从泥胚上面刮下泥屑的……
一个一个,有的略具人形,有的看着根本就是个陶罐,陶瓶,陶楼,瓷碗,瓷盘,瓷缸……
沈乐出神片刻,小声问:
“它们都是瓷器生灵?”
“是啊。”赵先生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满地乱跑的小家伙们,如同在看自己的孩子和后辈:
“他们的灵性还不太强,还要慢慢蕴养,慢慢长大。有些真的能成灵,绝大部分……”
他慢慢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沈乐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缓声道:
“没什么,反正陶土也好,瓷器也好,都是千年不朽、万年不坏。会有足够时间,给它们慢慢成长,陪在您身边的。”
“呵……借您吉言。”赵先生笑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被这种祝福打动,也可能是已经听得足够多。
他们继续往前走,有活泼可爱的瓷孩儿,在釉料里面打滚;
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美人瓶,执笔在瓷胚上凝神绘画;
还有两个肌肉贲起的唐三彩俑人,举着画好釉彩的瓷胚,“杭育杭育”往瓷窑里送。一边送,匣钵里的瓷胚,一边叽叽喳喳:
“我感觉我瓶肩的线条还不太流畅,应该回去重新修一下……”
“我身上的釉彩好像淡了一点……”
“我能醒过来的吧?我肯定能醒过来的吧?”
沈乐远远望着长龙一般在山坡上起伏,喷吐着巨量热力的瓷窑,暗暗心惊。
如果说整个园区是瓷妖赵先生的道场,瓷塔是道场的枢纽和秘境的入口;
那么,瓷塔里面这片天地,就是以烧制、蕴养、点化瓷器生灵为目的的,一片格外特殊的天地。
仅仅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整个园区,无数设计、制作、研究、使用瓷器的人,活泼的心念流转不休,被瓷塔吸引,汇入秘境;
经过梳理和沉淀,和这片天地的灵气一起,从园区里顺着瓷器生产的整条产线缓缓流转,最后汇集在一起,注入窑炉;
而在窑炉当中,与待烧造的瓷器,与这些瓷胚的性灵一起,完成惊险的一跃!
能成灵,或者不能成灵;
灵性强大,或者灵性微弱;
灵性活泼,洁净,细腻,或者凶暴,有成长性,没有成长性,各种各样的变化,都在炉火之中,得到那一刹那的蜕变!
“您这些孩子的性格,就是这样蕴养出来的?”沈乐轻声赞叹。
从作为死物的瓷土和釉料,到成为活物的器灵,这位瓷妖,居然已经掌握了批量生产器灵的方法!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他想要找到一个更能表达自己惊讶的形容方式,奈何搜肠刮肚,始终找不出来。没办法,只能借用毫无新意的成语:
“功参造化……”
“哪里有那么强。”瓷妖微微笑了一笑,摇摇头,神色似有怅然:
“我比……”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念出一个什么人的名字,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停一停,看向沈乐:
“比你差多了。你到现在,修了十几样物件,就点化了十几件器灵。我要是有你的本事,就再也不用担心,身边没有同族陪着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碰巧,我能点化的,都是原来就很强的器物。”沈乐赶忙谦谢。瓷妖摆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
“咱们这样互相吹捧,一万年也没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看的那座瓷塔呢?带来了么?”
“带来了带来了。”沈乐一迭声地回答,一边左右张望,想找一个平坦开阔的,能让瓷塔安稳矗立的地方。
瓷妖见状,略略抬手,两人面前已经换了天地:
之前所在,是瓷器的生产区域,这里大约就是展示区域。
一片轩朗舒展的院落,四周回廊围绕,当中地面平整光洁。
那地面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青石磨成,再蹲下来细看,却像是烧制成的瓷砖,只是每一片面积特别大,又呈现哑光色泽;
回廊当中,伫立着一群俊男美女,笑意盈盈,随时听候吩咐。沈乐随便看一眼,就能在这些男女身上,看到属于各种瓷器的特征:
这个是郎窑红?
这个是德化白瓷?
这个衣袂上的纹,是哥窑的金丝铁线?
如果是那位研究了一辈子古瓷器的老师到达此处,大概会愿意在秘境当中埋头一辈子,沉醉不复醒来。
沈乐却只是凝神看了片刻,就轻轻摘下手腕上的串珠,放于地面。
须臾,一栋只有一间房子的小院拔地而起,房门、院门层层打开,八抬大轿抬着2.4米高的瓷塔缓步而出,把瓷塔放在院中:
“哦!”
瓷塔一现身,沈乐就感觉到身边的整片天地,都轻微地动荡了一下。
也许是作为秘境枢纽的瓷塔,和沈乐带来的残缺版瓷塔,本身就有一种共鸣;
也许是瓷妖自己的心情,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也许是沈乐带来的瓷塔,扰乱了这片天地的元气……
总之,从院落,到瓷砖地面,再到瓷塔,都轻轻震了一震,瞬间流光溢彩。
而瓷妖赵先生,发出一声轻轻的吸气声,抢步上前,来到塔身旁边:
“你……”
也不见他如何变化,整个身躯突然拔高,拉长,直到可以平视瓷塔的塔尖。
然后,他伸开双臂,仿佛要紧紧的拥抱一下这座瓷塔,却在最后一公分停了下来,只是贪婪的盯着瓷塔看:
“又见到你了……如果你……当初……”
他不再说话,只是缓步绕着瓷塔,用目光一寸一寸一分一分,抚摸着瓷塔的每一层塔身,每一道翘角飞檐,和塔上的每一道裂缝。
沈乐屏息凝神,站在旁边盯着他看,心中暗喜:
有门!
看赵先生这样子,没准当时认识刚刚烧好,或者还没有烧好,灵性初成的瓷塔,知道瓷塔当年的故事!
说不定,就能够给他指一条路,告诉他怎么修复这座塔呢!
“唉,人生的际遇,真的非常奇妙。”好半天,赵先生回过神来,个头一缩,又返回正常人高度,来到沈乐身前:
“真没想到,再见到它,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当初,如果它……我……”
他欲言又止。停了好一会儿,重重一拍沈乐肩膀:
“放心吧。既然你到了我这儿,我用尽全力,也要把它的灵性唤醒!”
说着,赵先生半转过身,向庭院里一挥手。顿时,长廊上后面的俊男美女们,蜂拥而至,安静候命:
“你们把它身上的粘胶去了,重新上瓷粉,上釉,再烧一遍。我亲自掌火,一定要把这个老家伙喊回来!”
(本章完)
第641章 赵先生,您这件袍子,比黄袍加身贵
第641章 赵先生,您这件袍子,比黄袍加身贵多了啊!
在发现瓷塔是老相识之后,赵先生比亲手修复瓷塔的沈乐,爆发出了更大的热情。
一声号令,秘境里的低阶瓷妖蜂拥而上,抱塔基的抱塔基,抱塔身的抱塔身,一声呐喊,蚂蚁搬家似的扛起瓷塔就走。
沈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它们把瓷塔扛到一个大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挪移出来的),沿着池边顺下去,停一停,池水翻沸滚;
看着粘住塔身碎片的鱼鳔胶,在沸水当中慢慢软化,慢慢解离;
看着低阶瓷妖们跳进池子,扛出一片一片瓷塔碎片,刷刷洗洗,去除所有鱼鳔胶,再往接口上涂刷瓷粉……
按照沈乐的经验,这些瓷粉涂刷上去,是绝对不可能固定住碎片的——毕竟不是文物修复当中用惯的胶水。
再说,就算是胶水,也要一片一片慢慢固定,给它硬化变性的过程,不是刷上去立刻就能凝固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赵先生用的瓷粉有特殊配方,还是这些原料在灵力的浸润下,呈现了特殊的性质。
总之,刷刷刷刷,一番捣弄之后,通体洁白,裂缝都修复完成的瓷塔,居然真的矗立在了沈乐面前。然后,一群低等瓷妖抬起瓷塔,浩浩荡荡,往窑炉走去……
沈乐只来得及问一声:
“这操作可逆吗?”
万一点火烧过了,它的灵性还没有觉醒,发现需要拆开了做别的操作,您能把瓷塔拆开,把您涂上去、又烧结了的瓷粉去除掉吗?
“放心吧,没问题的!”赵先生一挥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之前八风不动的白瓷衣袂高高扬起,几乎甩到与后背齐平。
沈乐加快脚步跟上,猛然紧急刹车,就看见斜刺里冲过来一口瓷缸,在他面前鞠了个躬,然后哗啦哗啦,碎成一地瓷片。
仔细看,那些裂缝边缘,雪白银亮,和任何胶水都不一样,分明就是高岭土烧制的。但是,说裂开就裂开,说解体就解体……
好、好吧,您的意思是,您的瓷粉是特殊配方,可以由瓷器自己操控着,或者外力操控着,直接回复原位?
沈乐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赵先生七拐八拐,来到一座瓷窑前面。
和之前看到的,从山坡上蜿蜒而下,绵长如龙的瓷窑不同,这座瓷窑整体呈覆钵型,倒扣在地上,高度至少超过了三米,一看就是烧大型瓷器用的。
窑门打开,环绕窑壁布置着一层一层架子,直达顶层。有高有低,有宽有窄,可以想象,当里面一窑瓷器烧出来的时候,是怎样灿若繁星。
赵先生停住脚步,指指点点,为沈乐说明:
“这是我们这儿最老的一座瓷窑,我身边最好的孩子们,都是在这里烧出来的。放心吧,这里的灵气和火力都是最旺,没问题的!”
一边说,低阶瓷妖们一边干活。它们清理掉部分架子,扛着瓷塔一拥而入,把它固定在瓷窑中央。
然后,一部分瓶瓶罐罐退出,另一部分抱着瓷塔,摆出一个固定架的姿势,维持不动……
“喂!里面还有人呢!”眼看着窑门缓缓关闭,炉膛开始吞吐火焰,沈乐急叫。赵先生八风不动,拉着他的手掌,往后一拖:
“没事儿。它们也需要隔三差五烧一烧,不然灵性保持不住。”
沈乐:“……”
还可以这样?
怪不得这些瓷娃娃不出秘境,三天两头需要回火什么的,实在太伤了……
赵先生十分给力,亲自掌火。只见他双臂一伸,立刻就有低阶瓷妖抱着一件里胡哨的法袍过来,给他披在身上,束紧腰带,又为他换上法冠,送上法剑。
沈乐只是粗粗一瞥,眼睛就直了。他盯着那法袍看了一眼,感觉不太礼貌,扭头,忍不住再看一眼,再扭头……
“怎么?我这件袍子漂亮吧?”
赵先生乐呵呵地询问,还特地平展双臂,就地转了个身,让沈乐看清楚。这一下,沈乐终于能敞开来看,一眼就看住了:
只见那件法袍,粗看底色是大红,细看之下,从钧红,到霁红,到宝石红,再到郎窑红、豇豆红、珊瑚红、胭脂红,从上到下,层次分明;
法袍正面,一只仙鹤舒展羽翼,抖擞精神,破云而出。亮丽的、似雪如银的邢窑白,柔和端重的德化白,如玉如脂的甜白,一层层铺成雪羽;
雪羽末端,带着丝丝缕缕纹路的兔毫黑釉,深黑如墨、光亮如漆的黑定瓷,光泽沉稳、釉面均匀无纹的乌金釉,铺展成丹顶鹤脖颈和翅膀末端的深邃黑羽。
丹顶鹤周围云朵簇拥,袍角江崖海水一层层翻起,水中有鱼儿翻波跳浪。
种种纹当中,沈乐分明看见了珐琅彩、粉彩、斗彩、仿汝窑、仿钧窑、仿哥窑、仿定窑、青、祭蓝、珊瑚红、粉青等十几种釉色……
“太漂亮了……”
沈乐由衷赞叹。那顶法冠看似玉质,其实分明是烧出仿玉效果的瓷器——沈乐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瓷制的仿玉圭、仿玉琮;
那根腰带看似皮质,其实也明显是用酱色釉做出皮带,用金彩做出上面的浮雕。至于那件绚烂的法袍……
这是把那个著名的【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披在身上了?
他满口赞叹,只把这句话咽在肚里,不好意思说出口。赵先生哈哈一笑:
“你是想到那个‘瓷母’了吧?”
瓷母,就是那只乾隆大瓶的另外一个称呼,按照沈乐学校老师们的吐槽,“实在是给它脸上贴金”。
那个瓶子,论技巧,集高温釉、低温釉,十多种不同种类的釉彩于一身,烧造工艺繁复异常,在技术上可谓登峰造极;
但是,在艺术方面,或者说在审美方面,沈乐和他的所有同学,第一眼看到图片的时候,都是异口同声:
“怎么这么丑啊!”
没看见所有的专家们捆在一起,都没能给它取一个好名字,只称呼它为【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
沈乐看过的所有书籍,所有论文,所有赏析,所有介绍,都宁可连篇累牍地分析它的工艺,也绝不在艺术审美方面夸它一个字……
相比之下,赵先生这件法袍,却是漂亮得多了。其色彩和构图,就算够不上艺术品的水准,至少,拍下来放到游戏原画里,也很能打了!
“一样是多色,您这件袍子,可比那只大瓶要漂亮多了!”
沈乐真心实意地夸奖。赵先生呵呵笑了几声,满脸都是嘚瑟:
“我这件法袍,就是烧那个瓶子的时候,他们进贡给我的!要不然,那个瓶子也不可能烧成功——你猜当时废了多少炉?”
废了多少炉我不知道,总之,肯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沈乐举起右手,给赵先生比了个大拇指,退开两步闪出空间。
忍了又忍,没有举起手机,当场拍照录像:
之前过来给他上课的韩老师,还有别的做陶瓷研究方面的教授,如果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件瓷器,却没能亲眼看一下、亲手摸一下,大概,会哭得很大声?
出于礼貌,沈乐也不好上手去摸,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力求把这件法袍的每个细节记在心里,顺便猜测它原本是什么器具:
无论如何,总之肯定不是一件瓷器烧制的袍子……
一边记忆细节,一边观看这位瓷妖的行动。只见赵先生禹步而行,旋身挥剑,身上法袍猎猎作响。
随着剑尖翻飞,划出一个一个弧度,整个秘境的天地元气都开始旋转,向面前这座窑炉蜂拥而来。
呼的一响,窑炉当中的火焰由红而橙,由橙而黄,由黄而白,渐渐地,在亮白当中,透出一丝微微的淡青色。沈乐眉头紧皱,小声道:
“这火够大了吧?温度再高,会不会烧过头了?”
他查资料看到过,邢窑的透影白瓷,烧造温度大概在1300度。过高或者过低,颜色都会变化,烧不出“似雪如银”的质感。
事实上,这样对温度有精准要求的瓷器还有很多,比如汝窑的天青釉,烧成温度需要严格控制在1150-1200度左右,保温1.5小时,才能呈现“雨过天晴云破处”的温润颜色;
温度稍微低一点儿,釉料未能充分熔融,釉色可能呈现月白色;
而温度过高,则可能导致釉色偏深或出现其他变化,如豆青色等等,反正出不了想要的天青釉。
在古代,没有温度计,没有高温显微镜,没有精密高温自动记录膨胀仪,只有窑工的一双眼睛,几十年呕心沥血的经验,来控制这微妙的温度变化。
而沈乐,就只能纯凭经验和背诵,来观察眼前的火焰:
好像,火太大了,也烧得太猛了?烧制瓷器,从一点一点加温,到最高温上保持恒温,到低温一点一点降下来,它要经历几十个小时。
轰的一下,火焰直达高温,这瓷塔不会烧炸吧?
“放心,不会,我有经验。”赵先生百忙当中回答了一句,又一声呼喝,手里的瓷剑笔直戳向窑炉。
一瞬间,那个原本用来投入木柴的孔里,卷起一条火龙,风乘火势,火助风威,环绕着中央瓷塔,一圈一圈,一直爬到顶端!
沈乐赶过来之前,紧急查过的那些陶瓷烧造资料,什么温度,什么氛围,什么氧化还原反应,这会儿全部吞进肚子里,精神力稀薄地散开,感受着窑炉里的灵性变化。
窑炉顶端,周围,无穷无尽的灵性被吸引过来,与灵气一起被投入窑炉内部。火焰旋绕,攀附在瓷塔上的低阶瓷妖们,欢呼着,几乎雀跃着,大口大口吞吸灵气;
而最中央,一股格外纯粹的灵性,被这些瓷妖吞吸过滤之后,缓缓浸润入瓷塔,让瓷塔越发灵动起来。
沈乐之前努力拼凑,努力涂抹胶水,努力输入热流,都没有唤醒的瓷塔,似乎,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慢慢睁开……
沈乐吁了一口气,安静地站到一边,努力感应天地灵气,感应瓷塔灵性的慢慢升腾。
精神力不敢探入窑炉,只能在外面盘旋,即便如此,也能感觉到瓷塔的灵性渐渐增强,开始苏醒,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沈乐心底忽然咯噔一下。那座重新开始苏醒的瓷塔,对灵性的需求猛然增强,贪婪地吸取周围的一切力量;
火焰倒卷,灵力之风快速盘旋,把整个窑炉的力量,都拼命往中心抽吸。瓷塔周围,攀附的低阶瓷妖们发出细弱的哀嚎,咔嚓咔嚓,一个个跌落下来,摔碎一地;
紧接着,巨大的漏斗在窑炉顶部形成,扶摇直上,席卷秘境;
举剑禹步而行的赵先生,都被这股风压抽得踉跄几步,跌向窑炉,差点儿栽进了送柴的火口!
沈乐大惊。他双手快速凝成符篆,聚集起一个火球,随即,开始向火球里注入自己的力量,想要给窑炉里添一把火;
一边填充力量,一边征询地望向赵先生:
我现在可以往里扔火球吗?
现在扔进去,把我的力量输入进去,会不会妨碍烧造工作,会不会打断你的节奏?
赵先生挣扎着站定,看到沈乐手里的火球,眼前一亮。他却没有立刻发出指令,只是挥舞瓷剑,转了一个大圈子,指向火球。
似乎想要引导,也似乎想要指示沈乐,把火球往炉膛里扔。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咔嚓!”
窑炉里爆出一声细微的,然而惊心动魄的裂响。赵先生脸色大变,几乎要纵身跳向火口,被几个低等瓷妖拼命冲上来,抱腰缠腿,极力压住。
只是这么一耽搁,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成一片,火焰往回倒卷,全部没入瓷塔当中。
然后,这座高挑的,挺拔的,洁白的瓷塔,身上新涂抹的瓷粉完全消失,化作一片片碎瓷慢慢飘起,再慢慢落下地面……
“我的瓷塔!!!”
沈乐发出一声惨叫,双手前伸,卷出一股烈风涌入窑炉。这次,换了赵先生扑过来,死命抱住他:
“没事!没事!它没碎!就是回到原样!交给我,我肯定修好……”
(本章完)
第642章 灭族,毁窑!!!
第642章 灭族,毁窑!!!
坏消息,瓷塔碎了。
好消息,没有完全碎,或者说,沈乐辛辛苦苦修复好的部分,都没有碎。
只是那些由赵先生的手下涂上去的,把瓷塔碎片黏在一起的瓷粉,全都莫名消失,也不知道是被焚烧成灰了,还是被瓷塔吸收到身体里了。
总之,沈乐透过火口,看着那些瓷塔碎块挨个儿飘下来,目测还是他亲手修复过的那些模样,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倒退两步,扭头看着赵先生:
那啥,接下来怎么做?
开窑门,把瓷塔碎片全部请出来,然后重新尝试修复?
我催动风漩进去吗?
“我来我来。”赵先生无奈地笑了笑,一弹指,窑炉门自动打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沈乐眯着眼睛努力往里看,只看到炉膛里东一堆,西一簇,倒了一大群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碗碟瓢盆。
再仔细看看,瓶口是歪的,罐身是扭的,碗口的釉质长一条短一条,碟子上的彩釉颜色怪异,形状扭曲……
刚刚进去还是好的啊!还是一群形状很优美,颜色很正常,放到超市货架上去,都不会被人挑剔的瓷器啊!
“唉,有的时候就是会这样,烧得不好,骨软筋酥,就瘫掉了。没事没事,等它们养好了,可以捡回来复烧的。”
赵先生轻飘飘地随口解释,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烧瓷器,还是培养他属下的低阶瓷妖。总之,他一挥手,又有一群低阶瓷妖冲进窑炉,把它们的同伴捡回来,扛出窑门;
几番往复,把那些坛坛罐罐全部清理出来以后,又有一群新的瓷妖,摇晃着瓶底碗底,旋转而入。一组一组,把瓷塔碎片扛出来,放在沈乐面前:
一只一只漂亮的胆瓶,梅瓶,水盂,瓷枕,瓷砚,都在炉膛里面滚得满身黑灰,看着就让人不落忍。
偏偏,这些小家伙送过来一块碎片,就给沈乐鞠个躬,再摇摇晃晃、打着转往里旋;
停一停,又有一组小家伙过来,集体放下瓷塔碎块,给沈乐鞠个躬,亮一下瓶口或者碗底,再摇摇晃晃退走。
沈乐哪怕对赵先生的修复(烧造)能力,有十二万分的疑惑,看到这些又乖又可爱的小家伙,都发不出脾气来:
“唉,辛苦你们啦。”他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再把注意力集中到送出来的碎片上。指尖搭上去,精神力再延伸上去,感觉还好:
经过一番烧造,这些瓷塔碎片里面的灵性,确实比他刚刚来园区的时候,高了那么一点点。
沈乐先是蹲在地面上摸碎片,再盘膝坐下,一只手按住一枚碎片。最后,摸索着把瓷塔塔基拼好,再把其它的碎片,尽量努力堆积在塔基当中。
这才双手按在塔基上,闭目调息,热流滔滔,涌入塔基,再顺着所有的碎片慢慢旋转。一圈、两圈,终于,每一片碎片,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嗡……”
这瓷片颤抖的声音,非常特殊。单纯用耳朵听,几乎完全听不到,肉眼也看不到碎片边缘的震动;
然而,沈乐沉浸入冥想环境之后,却分明听到了瓷塔的声音。确切地说,他是听到了非常特殊的声音,完全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
风声呼啸。这风声,和刚才注入瓷窑,燃起烈焰的风声不同,和沈乐从小听惯的,江南即便寒冷也柔软的北风不同。
它有点像是大漠上呼啸的朔风,席卷着沙尘、推砸着石块,却又没有那么多杂音,只是更加凛冽。沈乐屏息听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凛:
风声中,传来了铁蹄踏破积雪、踏碎薄冰的声音,传来了拔刀的铮铮厉响!
发生了什么?
是这尊瓷塔的记忆吗?
——但是,瓷塔的记忆,为什么只有声音,没有图像?就算没有身临其境,好歹,也让我看一眼啊!
“沈先生!——沈先生!”
他正在着急,肩膀被人推了一把,蓦然出了定境。什么风雪,什么铁蹄,什么刀兵,一瞬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乐睁开眼,就看到赵先生蹲在他身前,一只手刚刚从他肩膀上离开,满脸焦急。沈乐顺着赵先生的目光低下头,顿时“嘶”了一声:
只是短短片刻的冥想,他的胳膊上、手腕上,一直到手背上,不知何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沈乐下意识地动一动手臂,胳膊上“咔咔”轻响,有薄壳离开皮肤的感觉;
再伸手抹了一把,当场抠下来一块半透明的冰壳。指尖寒凉,湿润,片刻,冰壳在手上化开,变成透明的水滴,浸润到指缝中间:
“您刚才怎么了?”赵先生担忧的声音急急追上来:
“我看你坐在这里入定,突然,整个人就开始上冻,我真的怕你走——”
走火入魔。后面三个字,被瓷妖努力吞了下去,沈乐却已经了然。
按说,在这个秘境当中,在刚刚烧过一把火的窑炉门口,完全不应该有雪,遑论身上积冰覆雪。
沈乐这个样子,看在瓷妖眼里,确实特别像运功当中,忽然出了岔子!
那是来拜访他的贵客,在他的地盘,他的核心秘境出了岔子,他怎么和沈乐的亲朋好友,怎么和特事局解释?
奈何沈乐是个人类,他的运功方式,他的内息路线,甚至他修行的根本,都和瓷妖完全不相干。
赵先生除了团团乱转,就只能小心地推醒他,期待沈乐能正常醒来,而不是被推这么一下,突然就内息紊乱,坠入更深的危机——
谢天谢地,沈乐正常醒了,没有出大问题。赵先生长长吐一口气,烦躁地一扯衣服,把那件绚烂的多种釉色法袍扔给下属,焦急道:
“您没事吧?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我这里还有几颗灵丹,人类用的……”
“我没事……”沈乐终于长长透出一口气。他双手抬离瓷塔塔基,撑着身体站起来,动动肩膀,动动腿:
“刚才,我是听到了这个瓷塔的声音……可能是它过去的一部分。”他低头凝视着瓷塔,用目光抚摸着它的每一块碎片,塔身当中的各种瓷塑:
“我觉得,它可能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告诉我他曾经的故事。可惜……”
“哎呀,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你了。”赵先生雪白的面庞上,微微掠过一片光影,像是脸颊红了一红:
“那么……咱们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重新开始?去我的住处?或者,去秘境外面,能直接与天地呼应的地方?”
沈乐无可无不可。只不过,不等他放出钟小妹里的泥俑,帮他扛抬那些碎片,脚边窸窸窣窣,一群小家伙们飞快地滚了过来。
和之前把瓷塔扛出窑炉的节奏一模一样,小的碎片,一只瓷砚,一只瓷钵,或者一只水盂,直接扛起来带走;
大一点儿的,比如一柄瓷剑,就有只曲线优美的青瓷瓶旋转两圈,一下子躺倒在剑尖处。
紧接着,四只粉彩瓷碟快速旋转过来,两个一组夹住剑柄,再两个一组夹住剑身,“杭育杭育”地用着力,把瓷剑塞进瓷瓶,剑锷正好卡在瓶口——
“起!!!”
一声清脆的欢叫,瓷瓶旋身而起,瓶口向上,笔直站定。再一旋、一旋,骨碌碌碌,加入运送队伍,快速向外赶去……
“啊这……”
沈乐就感觉自己眉头一下、一下,跳得厉害。赵先生察言观色,不由得问道:
“沈先生,您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然——我叫两个侍从过来,抬你出去?”
这边说着,那边已经骨碌碌滚过来一口大缸,看大小,司马光抱的那块石头,大概不容易砸破;
岳母当年抱着襁褓里的岳飞逃水灾,如果有这口大缸,岳飞的父亲大概能一起进去,不至于淹死在外面。
沈乐的眉头又颤抖了两下,很想问赵先生:
您所谓的“叫侍从来抬”,是让我坐在缸里,一路滚过去吗?
奈何人家是好意,真的是好意,无论是从赵先生的神情语气,还是从那些低阶瓷妖滚来滚去的欢快劲儿,沈乐都感知不到一丝恶意。
他只能长叹:
“我只是在想……您这里这些小瓷妖,为什么都是滚来滚去的?它们就不能长出手脚吗……就算要保持原形,难道,就不能点化一些人形的瓷妖出来?”
哪怕兽形也好啊!猫猫狗狗用嘴叼,马牛驴用脊背驮负,哪怕是有个小车子什么的,拉着货物走,也好过现在这骨碌骨碌,一地乱滚的样子!
像他这样心大的,和器灵们打惯交道的也就算了,换个胆子小的人乍一过来,怕不要给吓抽过去!
就算是他,身边的器灵们,帮忙干活的也多是人形!罗裙也好,泥俑也好,有个人形,干活方便太多了啊!
“我也想啊!”
赵先生一声长叹,陪着沈乐,慢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指点周围:
“我也希望能有多一些和我一样,能修成人形的孩子,陪在我身边。但是这些小家伙们,有灵智的,总是器具多,人形少。”
他伸手向外划了个大圈子:
“就算勉强烧出了人形的瓷俑,也极难开启灵智,勉强开启一点,跟个傻子似的,还不如这些满地乱滚的小家伙呢!”
这个……沈乐就没办法了。他猜测,瓷妖们想要开启灵智,要么,长年累月,接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浸润——这个时间,可能是以几百上千年为单位;
要么,吸取人类在设计、制造、使用它的时候,倾注的浓厚心念。
赵先生把秘境立在景德镇,要求周围的窑户都给他进贡,吸取园区里的力量,大概率,就是走后面这一条路。
只不过,人类制造的瓷俑,瓷偶人,哪怕把瓷制佛像也算在里面,它们的数量还是太少,它们能吸引到的人类心念,也实在是太少太少……
“啊这……好吧……”
沈乐除了干巴巴地答了一句,跟着队伍往外走,也做不出任何别的回应。
直到走出窑炉去,走到他们最初观察瓷塔的那个院子里,瓷妖们才在赵先生的指示下,把瓷塔一块一块,重新拼接起来,断口处刷上瓷粉,约略粘接:
“您看这样能行吗?”已经失败了一次,赵先生再也不打包票,什么“看我的,烧出来肯定没问题”,只是有些忐忑地询问沈乐。
沈乐向他微微欠身致谢,再一次于塔基前方盘膝坐定,双手按在塔上:
“这次给力点儿啊……多撑一会儿……给我看看你的故事……至少,给我指一个方向,让我知道怎么修好你……”
沈乐低声喃喃,努力和瓷塔沟通,也不管这座还没恢复完整的瓷塔能不能给点反馈。
念了几遍,再次垂帘入定,给瓷塔输入热流,甚至调动了铜片里的力量:
很快,风雪声,马蹄声,拔刀声,再一次传来。而这一次,沈乐感受到了更多东西:
雪覆盖在身上,慢慢融化,打湿身体的寒冷;
窑炉当中木柴燃烧,烟雾腾起的呛鼻气味;
马蹄踏雪时,马身上、人身上随风吹来的,积攒了不知多久的腥膻臭味;
以及,以及……
拔刀出鞘之后,那个如同风声,又如同丝线断裂,没有上过战场,绝对听不出来的声音——
那是,刀刃掠过人体,颈血喷洒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瓷窑,是瓷窑!
就算抢掠,瓷窑也不是第一批被抢掠的对象,这里能制造器皿、能制造玩好之物,却造不了兵刃、造不了铠甲!
就算想要抢到更多的财富,也不可能上来就杀人——没有经验丰富的窑工,不知道怎样开炉、怎样打开匣钵,抢到的,也只会是一文不值的碎瓷!
沈乐像是一个被蒙上眼睛,捆缚在当地的俘虏,拼命竖起耳朵,翕张鼻翼,努力感知周围的一切。
很快,暴烈的马蹄声冲到近前,瞬间一停,一个浓重的,暴戾的声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下令:
“陆氏私造阴器,意图诅咒国运,罪不容诛!灭族,毁窑!!!”
(本章完)
第643章 这什么古瓷窑特化搜寻犬啊!
第643章 这什么古瓷窑特化搜寻犬啊!
这么刺激的嘛!
上来就灭族,毁窑!
沈乐感觉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如果他能跳起来,能冲上去,这时候已经冲上去了——
奈何瓷塔的记忆,似乎暂时并不打算开这个功能。他挣扎了几次,连眼睛都没法睁开,更不用说动弹胳膊腿。
仿佛,整个身体都背叛了自己,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又仿佛,自己并不是人,只是瓷窑里的某一件瓷器,所以才没法冲出去,只能在一边听着……
哐!
轰!
哗啦!
噼里啪啦……
粗暴的动静不停传来。沈乐支着耳朵,听得心都快要碎了:
这一声是架子被砸倒,这一声,沉重的东西落地,难道是瓷窑的窑门被拆了?
这一声,连片塌下来,塌的范围还不小,难道是瓷窑直接被砸了个窟窿……
这声音……匣钵、匣钵、里面的瓷器、里面的瓷器……
别啊!
这些东西,放到现在,都是珍贵的文物,甚至瓷窑本身也是文物啊!
你们把瓷窑砸了,我的瓷塔怎么办,它回不去家了!!!
“别砸!别砸啊!”他心痛,别人——或许是窑主人——比他更心痛。
沈乐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夹杂在拳脚交加声,和一声声的痛呼里,嗓子都喊劈了:
“我们冤枉!陆氏冤枉啊!我们没有诅咒国运!我等小民,怎么有胆子……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还敢狡辩!”
一声皮鞭抽开血肉的爆响,听得沈乐一个哆嗦。旋即,那个粗豪嗓子大笑一声:
“弟兄们,这伙叛逆还不服,还在喊冤!加把劲,把东西找出来,让他们死了也闭上眼睛!”
更多的打砸声在各处响起。很快,远远的有人高叫:
“将军!找到了!!!”
踢打声,喝骂声,夹杂着那个喊冤的声音远去。好一会儿,沈乐听到极远极远处,一声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夹杂着粗豪嗓子的叱骂:
“七七四十九座瓷俑!”
“每座瓷俑身上都有纹!透光在地,现出北斗七星!”
“瓷俑背后有字!有名字!元坦,元斌,元孝友,元晖业,元弼,元韶——还说你没有谋反!这分明就是心向前朝!”
“瓷俑脚下的刻字!你看看这是什么!锁阴兵、镇黄泉——”
“老东西!你还说不是诅咒国运!!!”
沈乐简直想要蹦起来往外看了。透光的瓷俑!现出北斗七星的瓷俑!
这瓷俑的衣摆是半透明的吗?透影瓷?透影白瓷?!之前的文物发现,从来没有出现过透影白瓷做的瓷俑!
瓷俑脚下的刻字……至少在隋唐之前,没有发现过这样刻字的瓷俑!
从这个瓷俑身上,能提取到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他挣扎了一下,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起身——确切地说,还是没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只能闻到周围血腥味越来越重,那个喊冤的人嘶声吼道:
“这不是诅咒!不是诅咒!这些镇魂俑,是国师令我们烧造的,是为了镇住漳河下的尸骸!!!”
沈乐一凛。任何一条河流,都不可能没有死过人,包括沈乐家门口的小河都有孩子下去游泳淹死——
但是,说到“漳河下的尸骸”,沈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著名的漳河捕鱼事件:
北齐初代皇帝高洋,在逼迫东魏孝静帝禅位,登基之后十年,忽然一拍脑袋,为了去除后患,把东魏元氏宗室,总共721人全部杀死。
《北齐书·列传·卷二十八》记载:
“或父祖为王,或身常贵显,或兄弟强壮,皆斩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槊。
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尸漳水,剖鱼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
这种大规模的杀戮,这种灭绝人性的屠杀,可想而知,如果超凡元素的占比比较大,怨气大概已经冲天——
就算没有超凡元素的干预,人心也会惶惶不安,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有点什么瘟疫啊,旱灾水灾蝗灾啊,老虎下山吃人啊,就会往上面扯。
当然,高洋本人大概是不在乎的,这位“投杯而西人震恐,负甲而北胡惊慌”,被突厥可汗称为“英雄天子”的皇帝,都能当庭弹奏髀骨琵琶:
北齐高家的人,多少都沾点儿精神病,和他们家男子的出众美貌一样知名。
但是,他不在乎,架不住别人在乎,架不住老百姓在乎。
看都下(邺城,当时的国都)很久不敢吃鱼,就知道当时的百姓,包括文武百官,都已经看着瑟瑟发抖了……
如此情况下,朝中大臣,或者国师,或者不知道谁谁谁,下达任务,让这个窑场烧一批镇魂俑,就可以理解了。
瓷俑背后的名字,沈乐虽然一个都没听过,但是,就听那一个一个“元”字,大概就能想象,这都是扔进漳河的元氏宗室?
就算不是,大概,也是比较重要的宗室,一起死在高洋手里。下单子的人心头不安,一拨儿给下个单子,这也说得过去……
沈乐默默思索着。等等,这个世界,超凡元素占的比例,还真未必小了:
哪怕天地元气在不断下降,仙魔妖鬼都在远离这个世界,中唐时分,也有剑仙修行,也有妖兽踏破军阵。
那么,比中唐更早的时代,隋朝之前的那个谁……
北周?
北齐?
说不好真的有妖魔,说不好,真的有制式的镇魂俑,可以镇住怨气……等等,他们在说的“国师”是哪门哪派?
镇魂俑的样式是国师亲传吗?
为什么这个式样的镇魂俑,就能镇住怨气——或者,并没有这种事,制式镇魂俑啥的,一小部分是陆家的成本,一大部分是史密斯专员的豪车?
正在想着,就听马蹄声急,由远而近。来人滚鞍下马声、大约是摔了的痛呼声,与喊声一起传来:
“不能杀!不能杀啊!只有陆家瓷窑的镇魂俑,可以镇魔!
——杀了他们,来年邺城必生大疫啊!!!”
沈乐“嘶”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奋力回想,漳河到底是不是在邺城旁边。
杀声一静,显然过来砸窑、杀人的兵丁,听到大疫也有点怕,大概是本能地停了手,在看领头人的脸色。
沈乐也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祈祷:
别杀了!
别杀了啊!
能烧透影白瓷的瓷窑,砸一个少一个,能烧透影白瓷的匠人,杀一个少一个,没准就断掉传承了!
就好像秘色瓷,传承断绝之后,了多少工夫,才千辛万苦复原啊!!!
然而事不从人愿。那个领头的粗豪嗓子一声冷笑,挥刀:
“只有他们家的镇魂俑能镇魔?那就是说,他们家的血脉,多少有点儿灵气——
押下去,回程带他们到漳河边上,用陆家人的血祭河!”
啊?!
还能这样?
沈乐要不是没有被开放视力,他的眼珠子都能被瞪出来。哀嚎声,咒骂声,镇魂俑被砸碎的破裂声中,他忽然感觉整个人猛烈摇晃:
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他在晃,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在晃,旁边还有人拼命按住。
一边挣扎、扭打、往下按,一边还压低了声音劝说:
“少爷!别出去啊少爷!老爷他们都被抓了,要传承陆家瓷窑,就只剩下您了!别出去!千万别出去——”
身边的天地不知摇晃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外面的士兵也早已离去,只有柴火未燃尽的噼啪声,在寒风中偶尔爆响。
沈乐屏息聆听半天,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手一撑,翻身就起。这一起身,头顶上“咚”的一下:
“哎呀!”
他笔直往下一躺,伸手捂住额头,疼得连治疗术都忘了怎么引发了。对面,一个雪白的人影连退两步,差点没晃到地上去:
“起这么急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乐连续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看清楚,对面摇摇晃晃的是赵先生:
大概正好弯下腰,或者蹲下来看他的情况,被他猛然这么一起,头碰头。
瓷头碰肉头,沈乐的额头一片疼痛,赵先生疼不疼不知道,但是至少,把他往后一撞,差点把他撞倒在地上!
这么大一个瓷人儿,要是摔倒了,砸个好歹的,岂不是造大孽了?
沈乐跳起来,连连道歉。赵先生同样努力向他道歉,自言不应该凑这么近,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耗费了半天时间,赵先生才问沈乐:
“刚才您这是又怎么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沈乐巴不得这一声。他滔滔不绝,把之前听到的,疑似瓷塔记忆的内容讲了一遍,末了认真请教:
“我琢磨着,更多的线索,大概还真的在瓷窑那里——得找到那个废窑,或者,找到镇魂俑。您这里,有点儿线索吗?”
赵先生越听脸色越是严肃。全部听完,他蹲下身抚摸着瓷塔的碎片,长长一叹:
“废窑……难找啊……”
不难找,我也不来寻你了。沈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一个答案,或者至少是一条线索。
好半天,赵先生才向沈乐招招手,带着他快步往外走:
“邢窑并不是一座窑,而是烧造一种类型瓷器的窑口的统称。
这片窑区,在太行山东麓丘陵地带,跨州连郡,占地面积相当广阔,大概是南北长约90公里,东西宽约30公里的狭长地带……”
他铺开一张全国地图,几乎不用细细寻找,指尖就准确地点在河北中部的位置上:
“临城县、内丘县,还有xt市的信都、襄都两区,都有窑址分布。到现在为止,在临城县和内丘县,各发掘出了十几个窑址。”
那么,这些窑址,是不是我要找的呢?
沈乐继续盯着赵先生看,心里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赵先生能够提供线索,就先跟着他走,没有线索,就回学校:
找给他讲课的那位教授,然后拜托教授,找一找考古队那边的一手资料。已经发现的瓷窑,统统跑一遍,看一看是不是他要找的;
如果不是,再在那片地方,来来回回,一步一步亲自走过去,一平方米、一平方米亲自寻找。
就不信找不到了!
南北90公里,东西30公里,也就这么点地盘!他之前,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找东西,不是照样给他翻出来了?
正在想着,赵先生站起身,双手合拢,“啪”、“啪”,用力拍了两下。很快,背后一扇小门打开,连跑带滚,赶过来一个……
一个……
一个白瓷瓶子?
虽然只是个白瓷瓶子,也看得沈乐眼前一亮。这只瓶子虽然只有半尺来高,然而折沿圆唇,丰肩鼓腹,曲线优美,圆润如滴。
瓷胎紧密坚实,釉质光滑莹润,如银似雪。骨碌碌滚过来的时候,每转一个角度,室内的光线,都在它身上笼罩一片光晕:
那是细细密密的冰裂纹,能开出这样的冰裂纹,说明窑工对瓷釉的细腻程度和火候的把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是邢窑白瓷啊!”
沈乐弯下腰,向那瓷瓶伸出一只手,瓷瓶用力一蹦,立刻跳到他的掌心。
凉浸浸,滑溜溜,慌得他立刻双手去捧,捧住了才扭头看向赵先生:
“这是……”
“这孩子是当地古窑发掘出来以后,在附近建了博物馆,我在复原的仿古窑炉,用当地材料烧的一炉。108件瓷器,只出了他一个有灵性的,慢慢养到现在。”
赵先生慢悠悠道:
“你既然想去找瓷窑,就让他跟你去,帮你指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有古瓷窑的地方,只要不是埋在几十米以下,应该能帮你找到一个大概。”
什么古瓷窑特化搜寻犬……
不,这比狗狗好用多了吧!
狗狗最多也只能闻到土壤下一两米的东西,这个瓷瓶,他的搜索范围,至少能有10米深啊!
这瓷瓶,送到对口的考古队去,给个国宝都不换!
沈乐抱起瓷瓶,向赵先生重重的欠了欠身,几乎鞠了一躬。赵先生用力挥手:
“去!快去!在当地发现了古瓷片,记得给它吃一点!——还有,别把它交给考古队啊!”
(本章完)
第644章 我们在太行山上
第644章 我们在太行山上
沈乐揣上瓷瓶(x)古瓷窑特化搜索犬(√),直奔河北。巍巍太行,群山指路,他一头就扎进了山里,再冒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这是到哪儿了?”
面前崇山峻岭,碧绿的山脉起伏绵延,一直到天际尽头。这些山峦,一座座高大巍峨,比起江南地区温柔的丘陵,这些才能称得上是山;
一座座覆盖了厚厚的绿意,比起西北的昆仑山、天山、阿尔泰山,它们的禀赋更为厚重,得到了更多的滋养;
甚至,它们的形状也并不陡峭,许多座山峰,都是从最下方笔直向上隆起,形成一个近乎方形的巨大台地,再从台地上继续堆出尖顶。
整座山峰的体量,看着就格外巨大,格外厚实,让人想着要把它扛起来、移开,会比挪移华山这样的陡山,耗费更多的气力……
更惊人的是,山脉当中,有许许多多笔直的峭壁,巨大的一面长方形,直上直下,顶部台地和下方山坡之间,裸露着近乎寸草不生的巉岩。
此刻,沈乐就仰望着这样一片峭壁,仰望着它山脚下一条如线如带的,呃,可能是道路,在那里发呆:
“所以我现在,距离我要去的目的地,还有多少公里?我要怎么过去?”
他是到太行山了没错,可是太行山它不是一座山,它是一座山脉!
北至八达岭,南到黄河,分隔了整个河北与山西,全长约500公里,宽约40-50公里。
光是比较大的、能穿越山脉的通道,就有八条,称为“太行八陉”!
“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岂是虚言?这座山脉当中,能藏下不知道多少游击队,把小鬼子打得找不着北!
呃,这是军队在里面移动的情况下。现在,换成沈乐自己一个人,在地脉的指引下一头扎进山里,他就傻掉了:
地脉传送只管带他到太行山脉,可不管他要去的,到底是太行山脉的哪里。基本上,如果没有明确指向,地脉传送,基本上会把他带到这座山脉当中,地气最厚的地方:
“让我来看看我现在的位置在哪儿……距离邢台还有多远……擦,把我扔到五台山了!离邢台还有300多公里!”
这倒也不能怪太行山或者铜片。归根到底,五台山是太行山脉的最高峰,主峰,毫无疑问是地气最厚的所在。
沈乐自己不选择好落点,来个模糊传送,人家不给他扔到峭壁当中不上不下就很客气了,更不用说,还给他塞到了主峰!
“行……吧……现在,我要自己找法子,走过这三百多公里路了……”
而且这三百多公里还是直线距离……还不是开车赶过去的距离……
对了,想要开车赶过去,沈乐一是要联系上当地特事局,让他们开车来接,二是,他得先找到下山的路,起码要把自己搁到公路边上。
哪怕是村村通那种公路,也得是公路,不能是只有户外玩家、甚至攀岩者才能上来的山坡!
沈乐唉声叹气,找了一片略微平坦的缓坡盘膝坐下,准备感应周围环境,好歹在挪移一次。只听一声嘻嘻轻笑,银色光团蓦然跃出,绕着他飞了一圈:
“沈乐!迷路啦?要我帮你找路吗?我去找一圈周围的电线杆,很快的!”
“青灯……你还是回来吧,我打坐一下就走了,很快的……”
沈乐头疼地向光团招手。举目四望,周围连一根电线杆、一座电塔都没有,可想而知,小油灯至少要翻一两座山头,才能找到目标。
然后呢?再给特事局打电话,确定位置,他飞到电线杆旁边,再找到公路飞下去,让特事局派车来接?
他又不是不会地脉传送,何苦呢。
“唉……有了新人,就忘掉旧人了,有别的法子,就忘了当年让我跑几个山头,几十里地,到处找电线杆的日子了……”
小油灯嘟嘟囔囔。沈乐听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抬起手,“啪”地拍在背包外面:
“别贫了!赶紧回来,准备出发了!坐稳,我们走——”
这一次,沈乐切出道路地图、卫星地图、旅游地图,来回比对,仔细背诵,直到能把太行山脉大小群峰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这才闭上眼睛,慢慢沟通铜片,沟通铜片上一枚一枚小小的光点:
“熊耳山,恒山,五台山,云台山,仙台山……沙河,磁河,滹沱河……找到了!就是这里!”
全身往下一沉,一排泥俑在前后左右出现,抬着他没入大地。
他要去的地方,在xt市和石家庄市中间,从井陉出山,顺着滹沱河向西。所以,只要找到对应的山川河流,直接传过去就是了!
地脉奔腾涌动,包裹着、推动着沈乐趋向前方。眼前再亮起的时候,沈乐站在山坡上,手搭凉棚,迎着阳光眯眼看过去,顿时胸襟一爽:
当年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杜甫站在泰山上,发出“一览众山小”的感叹。而此刻,沈乐站在山上向东俯瞰,就看见一马平川,从眼前直铺出去。
巍巍太行,分隔两省。西边是重峦迭嶂,四五十公里宽的山脉;
东边是华北平原,这会儿已经是初夏,麦浪翻滚,一大块一大块碧绿的平地,直接铺展到天际尽头。
公路如带,从山间蜿蜒出来,四面八方编织成网;滹沱河闪着银光从山中流出,一路奔腾向前。
分隔两岸,灌溉两岸,从东汉的滹沱麦饭,一直流淌到了八路军抗战的白洋淀,一代一代,养育了两岸无数百姓……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一看山形地势,揣测一下窑炉的位置,大概会在哪里。古人设窑烧瓷,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搭窑,而是有一定之规:
最重要的是要靠近瓷土产地,比如景德镇窑群靠近大量产出高岭土的高岭村;
比如龙泉窑靠近其特有的“紫金土”的产地;
比如邢窑,也是靠近其特有的瓷土产地。
其次,淘洗瓷土也好,运输瓷器也好,都离不开水脉。水运需要水流浩大而平稳,淘洗瓷土需要的水流虽然不那么大,但是,需要格外清洁纯净。
再然后,需要柴山环绕,才能有足够的柴火供给烧窑;
需要合适的地形,比如景德镇的龙窑,就要依山而建,才能利用自然坡度,形成抽吸的风力……
所以,脚下这一片地方,依山傍水、靠近河道、还有太行山余脉缓坡丘陵的地方,才是邢窑窑址的首选位置。
西高东低,河流纵横,到处是冲沟埝垅,有山有水。孕育出足够的瓷土,李阳河、泜河两岸,也有足够的清流供淘洗瓷土。
文物考古部门在这片土地上多次发掘,到现在为止,挖到了从北朝开始,经历隋、唐、五代,一直到宋元时代的26座窑址……
“北齐北周的只有一个啊……”沈乐在手机上翻着窑址信息列表,皱起眉头。
这些窑址,绝大部分都是唐、五代甚至更往后的,出一个隋朝的,已经算是十分稀罕。
唯一一个北齐、北周时期的,想要去看一眼,倒是并不为难:
这座窑址,当地也十分重视,累计争取到2840万元的国家文物保护资金,在当地建设了一个遗址博物馆,实施原址保护。
问题是,沈乐直觉,这座窑址常年累月,暴露在普通人的目光之下,被建设成一个科普基地,三天两头有游客、学生过来参观。
它再有多少灵气,估计都散得差不多了,不能再给反馈了啊!
“算了,还是先下山去看看吧。”沈乐切到地图界面,转来转去认准方向,接着往下传送。一程、两程,终于,从山边钻了出来,打算叫个网约车:
手机刚刚选好点,还没按下“确认”按钮,背包里猛然剧烈跳动起来。沈乐耸耸肩膀,颠了颠双肩包,又反手拍了拍:
“青灯啊,咱们先安静一下……”
【不是我!】小油灯可委屈地嚷嚷:
【不是我!我没折腾!是那个瓶子!瓶子在滚啊!】
啊这……邢窑瓷瓶?
这个古瓷窑特化搜索犬,是感受到了什么吗?
沈乐赶紧快走几步,挑了一块格外平坦、格外松软的泥地,卸下双肩包,掏出瓷瓶放在地面上。刚一放下,瓷瓶就急不可耐地倾倒骨碌碌碌,往东北方向一通乱滚。
沈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惨了,这就地一滚,莹白光洁、如银似雪的瓷瓶,瞬间就脏得不能看了——喂你不要往下滚啊!下面是石头坡!!!
他抢一样地把瓷瓶一把捞起来,紧紧握在手里。那瓶子还不老实,突突跳动,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如果不是瓶子有个喇叭口卡住手掌边缘,差点就要被它挣脱开去。
沈乐一脑门子官司,赶紧找块海绵给它包好,再用泡沫纸裹上几层,最后用封箱带牢牢缠住。这才伸手戳着瓶口,轻声道:
“你是要往那个方向去吗?要去,就跳一下,不要去,就直接躺倒——”
瓷瓶奋尽全力跳了起来。一时间,器身仿佛都带了一点弯折,从完美对称的流线型,变成了前面凹、后面凸。
半尺来高的瓶子,它足足跳起了一尺,一头撞到了沈乐膝盖上!
“这要是我膝盖中了一箭,还不能帮你找瓷窑了啊……好好好,我们立刻就走。”沈乐苦笑着,赶紧握住瓷瓶,塞回背包。
为了安抚它,不得不将背包反背,一只手伸进包里,时刻握着瓷瓶;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烟,也没有无人机恰巧飞过,微微闭目,沟通大地——
大地如波浪一般在脚下起伏。普通人看不到这种波动,也感受不到任何震荡,甚至地震局的仪器也测量不出来;
然而,自有一股力量,推着沈乐快速前行,顺着瓷瓶指示的方向往前。冥冥中,像是沈乐拨动了整片大地,拽着大地向后扯动,而他自己留在原地;
又像是那股力量,并不可能移动大地,然而反作用力作用在他身上,就托举着、拉扯着他前行。
一步十米,一步二十米,又一步一百米,沈乐整个人轻飘飘地毫不受力,只是贴着大地,迅速向前:
掠过一片片田野,掠过一座座缓坡,甚至擦过一个个池塘。瓷瓶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方向,坚定指向前方,不为所动;
飚出去一里,二里,五里,十里,蓦然间,沈乐一个急刹车,直接扑倒在地:
“哎呀!”
就刚才,对面坡上,慢慢走上来一个人!
差点看到他!
这要是看到了,岂不又出了一个都市怪谈,给当地特事局增加工作量?
沈乐提心吊胆,等待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惊动人才慢慢爬起身。想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僻静所在,慢慢沉下地底,开始土遁:
我在地下你们总看不见我了吧!
如此磕磕绊绊,完完全全,终于在夜色快要降临的时分,站到一片平平无奇的黄土地上,周围全是一块一块的田地。
瓷瓶激动异常,在沈乐手里拼命跳动挣扎,沈乐一把它放下来,就看见它高高跳起,猛力往下砸:
砰!
砰!
砰!
“你要干什么?”哪怕包裹了好几层,它跳成这个样子,沈乐也怕它把自己砸成碎片,不得不伸手捞起:
“你要去哪里?地下?就这块地面以下?”
瓷瓶连连倾斜,像是身体固定住没办法点头,只能用鞠躬代替一样。沈乐叹了口气:
“好吧,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弄,是要先土遁,还是先找人挖开或者怎样。等等,那边是什么?”
举目四望,黄土地尽头,高高的草丛当中,仿佛戳着一块什么东西。
沈乐快步走过去一看,瞬间无语:
就这块平平无奇,像是菜田之间空地的黄土地边缘,竖着一块毕恭毕正的黑牌子,上面写着时间,内容,立碑单位,还有最重要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瓶儿啊,这个瓷窑,已经被人找到了,被发掘过了。”沈乐好声好气地劝:
“咱们挑那没出土的指路啊……”
(本章完)
第645章 喂饱了的小家伙,它是真干活啊!
第645章 喂饱了的小家伙,它是真干活啊!
瓷瓶晃动。
瓷瓶打滚。
瓷瓶不肯起来。
沈乐唉声叹气,又是戳,又是摇,又是哄,并没有任何用处。想要让它指路去别的窑址,没有被发现过的窑址,它也不答应,一头拼命往土里钻:
可怜这么一个喇叭口的圆瓷瓶,身上还裹了厚厚的防震用品,根本一步都钻不下去。
旋转了半天,只在黄土地上转了一个浅浅的凹坑,还不到两厘米深。想要借着这个坑倒立起来,都根本稳不住身体,只能扑通一声倒在泥地上……
“好啦好啦,这是已经挖过了、研究过了的瓷窑遗址,里面真的没东西了,你再打滚也没意思。”
沈乐没办法,只能把它带到那个“全国重点保护文物”的石碑面前,指着碑文讲给它听:
“这种已经发现的瓷窑,里面的东西都是有数的,都是一件一件点过数、登记造册的。这种瓷窑,我们动不得啊!
——这样,你先跟我走,到市里的瓷器店,我给你买一大堆瓷器,让你吃到饱?”
瓷瓶旋转的动作稍微停了一停,仿佛在侧耳聆听,须臾,又在沈乐掌心挣扎着打滚起来。沈乐只好一只手攥紧瓶子,一只手摸出手机:
“你再不听话,我给赵先生打电话了啊!让他把你领回去!领回去他怎么收拾你,我就不管了!我宁可自己慢慢找!”
瓷瓶终于安静下来。停顿片刻,蹭了蹭沈乐的手掌,仿佛在说“不要生气,我听话,我乖”。
沈乐叹了口气,终于把它收进背包,打车去了县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地的超市,扫货了一大堆瓷器,在酒店房间里摊得没有落脚处:
“来,吃吧!”
瓷瓶滚进瓷器堆里,碰碰这个,碰碰那个,像一只伸出脚爪、小心翼翼探索的小猫。
来回滚了两圈,终于在瓷器堆中央站稳,一动不动。身上不见光圈,也不见光环,也没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从瓷器当中飞出,落向瓷瓶。
沈乐架起手机,拍了半天,自己也耐着性子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瓷瓶自己滚出瓷器堆,跳进他的背包里躺好,他连续拿起几件瓷器,戳一戳,掂一掂,晃一晃,再对光看一看:
没有改变啊!
没有任何改变!
赵先生所说的“吸取这些瓷器被研究、设计、烧制、使用过程中,人类凝聚的心念”,在物理方面,表现不出任何变化的吗?
他不得不打电话向赵先生请教。电话那头,赵先生笑得很是爽朗:
“肉眼确实看不出什么变化。我们甚至上过仪器,除了特事局的灵性测量仪,普通的仪器也测不出变化——所以你就安心带它去瓷窑好了,没事的!”
嗯,最多,也就是断绝了那些瓷窑,或者那些瓷器,进阶成妖的可能对吧?
“对了,你下次也不用钱买瓷器了。只管背着包,到处走,走到店里,或者走到博物馆的展柜旁边,它能自己吃的!”
啊,有这一条保证,那就太好了。如果瓷瓶狂吸一阵,把那些瓷器吸碎了,瓷窑吸塌了,他对得起谁啊!
从第二天起,沈乐就拜托顾玉林帮忙联络当地特事局,专门找人帮忙开车,以“了解当地邢窑遗址保护情况”为名,一口气跑遍了周围几个县,已经发现的所有窑址。
有些是在市区,比如内邱城关遗址,当地造了个博物馆保护起来,想要进去,唯一的门槛就是要在网上预约;
又比如那些位于奇奇怪怪地方的窑址,比如什么西双井啊、祁村啊、岗头啊、澄底啊、山下啊、磁窑沟啊……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些窑肯定是在乡下,还不一定在村子里,多半是在村外。他们连跑了七八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风:
沈乐在地图上查到相关窑址的具体位置;
上车,开导航,直奔目的地;
为他担任司机的小哥把车开到野地里,尽可能靠近目标,然后沈乐再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
“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沈乐一边道谢,一边塞过去一个碧莹莹、拳头大小的果子,推开车门跳下:
“这几天尽走荒郊野外了,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有没有!”司机小哥把果子举到面前,深深嗅了一嗅,又珍惜地收起来:
不愧是魔都特事局特地介绍过来的大佬,这手面忒阔。光这颗果子,他闻了闻,就觉得内息涌动翻滚,有种要增长的意思:
这种灵果,他一个月的津贴,也未必买得起一颗啊!买得起,也舍不得买!
这颗灵果,要藏到下班,然后到静室里面,门一关,吃果子,打坐!
这一波,他的能量等级,正好能升一等,回头就去认证,提升津贴!
“你随意!随意!放心,反正陪你也是工作,这荒郊野外走一走,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冒头了呢!”
沈乐只有呵呵。珠溪镇那地方,顾玉林他们一天到晚,还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当然,后来才知道,主要是因为这里风水好,本来就住了几批那啥……
珠溪镇还算是长江口冲积平原,新堆出来的地盘。华北平原腹地,太行山边上,各种妖物、灵物能少了?
【放心,最近肯定没东西冒头!】小油灯忽然冒了出来,凝出一颗银白光珠,在沈乐肩上晃荡一圈:
【有我在,哪个不要命的,敢出头闹事啊!】
……很好,很好。这是“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的意思了?
小油灯啊,咱真的不必这样,不用这么穷凶极恶的,你虽然吃了点劫雷,你也不必去抢雷部的活儿啊!
他反手拍拍双肩包,并不说话。特事局小哥踩了一脚油门,把车停到后面平地上,探出脑袋向沈乐挥手:
“你慢慢找啊!不急!我把无人机飞起来,给你周围看着,有人来了我提醒你!”
沈乐向他挥挥手,高一脚,低一脚,往山岗上去。这就是带特事局员工过来的好处,一则方便收买,随便给几个灵果就能让对方满足;
再一个,自己有什么超自然的举动,人家不但不会大惊小怪,还能想办法给自己遮掩!
他反背着双肩包,一手伸进包里攥着瓶子,用心感受瓶子的跳动。刚才在车上的时候,那个邢窑白瓷瓶安安静静,动都不动;
他双脚一落地,瓶子就跳了一跳,仿佛忽然醒过来一样;
随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一步步踏上山岗,瓷瓶越来越激动,在沈乐手里拼命旋转、拼命往上跳,简直要挣脱他的束缚。
等沈乐走到高岗顶上,瓶子的挣扎已经到了顶点。他弯腰放下瓷瓶,就看见瓶子一旋、一磨,顶着地面,拼命往下钻:
“好了好了,我带你下去。”沈乐一把抄起瓶子,往地面上盘膝坐定。头顶嗡嗡嗡嗡,一个玩具级别的小无人机飞了下来,在他面前绕个圈子:
“周围没有异常!”
沈乐向无人机点点头,慢慢沉入山岗下方。一米,两米,三米,五米……身边大地缓缓响应他的召唤,包容着他,承托着他,沉下去十来米,身边忽然一卡:
“咦?到了吗?”
沈乐在地底展开精神力。到了这个深度,身边土壤给他的感觉,就不再是柔软而厚重,反而像是硌了他一下。
他把精神力放得格外细腻,一点一点,小心“抚摸”。很快,就感觉到了,这个“硌了他一下”的是什么东西:
是被人夯实过的土层。是残存的木柱桩孔。是被淘洗剩下的卵石,破碎贝壳,大小石子。
是用石头和渣土铺设出来的路面,是一筐筐倾倒的灰烬,更是乱七八糟的垃圾……
确切地说,让他有“被阻隔”感觉的,是流水与淤泥形成的大地之间,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由人类活动形成的土层。
“文化层……”
沈乐轻轻呢喃。文化层和淤沙层不同,它并不会毫无保留地、完全响应沈乐的呼唤,它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特性。
沈乐必须耐心与它沟通,才能让它为自己让开一条路,指引自己到想找到地方……
呃……
不等沈乐探查完毕,邢窑瓷瓶一跃而出,笔直冲向左后方。沈乐赶紧把它一把拽住,立刻感觉到了无数细细碎碎的光点,四面八方,扑向瓷瓶。
而那个左后方,就是瓷瓶想要冲过去的方向,光点尤其密集:
瓷窑!
发现瓷窑了!
沈乐高兴地给自己点了个赞。他催动热流,努力和大地沟通,一点一点转向、前进。
等身边光点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匀称扑来,他稍微展开一点精神力,就看见了他想找的东西:
虽然已经倒塌,破碎,但是,他仍然看见了被格外耐心拣选,淘洗,塑形,烧造的耐火砖;
看见了一片又一片已经烧制完成,又被砸碎的匣钵;
看见了青色,黄色,白色,各种釉色的瓷片,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
甚至,看见了一件件已经烧造完成,连着匣钵一起,沉睡在地下的瓷器……
“找到了!!!”
沈乐由衷地高兴了一下。接下来,就是安静地坐在地底,展开精神力,感受这座瓷窑和这些瓷器:
已经发掘过,已经带走很大一部分重要文物的瓷窑,让沈乐抓一堆瓷片研究,就看出到底是哪个年代的窑址,他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在已经知道答案,上面的碑文写得清清楚楚的情况下,记住它们的气息,拿来仔细比对,大概还是可以的……
至于要坐多久?
看瓷瓶那个不断旋转,不断跳跃,拼命吸收光点的样子,沈乐就知道,不等它吸收完,大概是没法离开了……
他沉入冥想当中,用精神力的丝线,一块一块抚摸窑里的耐火砖,一个一个抚摸匣钵,一寸一寸抚摸那些或完整,或碎裂的瓷器。
感受着上面的人间烟火气息,感受着它从兴盛到荒废,最后沉在土壤下面,慢慢睡着,慢慢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岁月……
精神力掠过那一块块耐火砖,仿佛就看到了窑工小心翼翼地淘洗瓷土,塑形,上釉,烧造,封住窑门以后,在外面屏息等待,所有的希望和忐忑,全部凝结在窑里的瓷器上;
精神力再掠过那些瓷片,似乎又能看到窑工粗糙的大手捧起瓷瓶,左看右看,最后长叹一声,猛然往地下砸去,摔成碎片……
烧制瓷器,成功率并不算高。特别是烧大件,烧形状特异的器皿,或者想要特殊的釉色之类——
沈乐看过记载,曾经有瓷窑奉命烧制龙缸,连续上百次都没有烧成,管着他们的官府逼勒甚急。
窑工绝望之下,纵身扑进火门,以身殉窑。然后,这口龙缸才成功烧成,而那位窑工被奉为风火仙师,专门立祠,年年祭祀……
当然,普通民窑,一般不会玩这种一窑穷,一窑富,一窑披麻布的心跳把戏。即便如此,烧造的成功率,依然值得每个窑工求神拜佛。
沈乐默默感受着瓷窑里激荡的、凝固的希望、焦急、担忧、悲喜,直到周围光点从一条银河变成一群萤火虫,再从萤火虫变成光污染环境的星子,这才抄起瓷瓶慢慢浮出地面。
在天光下一看,这个小小的邢窑白瓷瓶,已经大变了样子:
表面的釉质越发光润丰厚,之前看着只有薄薄的一层,现在感觉至少加厚一倍。
釉质当中的冰裂纹,细细密密,像是凭空长出了许多,略微转动,围绕着冰裂纹的光晕,居然有一种五彩斑斓的味道。
最神奇的是,以前吃饱了就只会躺倒,等着沈乐带它去下一站的瓷瓶,这一次,居然蹦蹦跳跳,而且主动开始沟通:
【那边那边!带我去!还有!】
等等,现在已经发现的瓷窑,我都带你走过一遍了呀,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你说那边还有,难道是新的,没有被发掘出来的窑址?
我是应该直接过去,还是召唤考古队?
最重要的是,我这样潜入地下——
会造成地下物品移位吗?
(本章完)
第646章 沈乐你速度太慢了!我来带你飞啊!
第646章 沈乐你速度太慢了!我来带你飞啊!
“邢窑啊?确定是邢窑吗?”
“大概吧……反正那片地方的窑,都是就着附近瓷土烧制的,应该,都是邢窑吧?”
沈乐不太确定地回答。没办法,没踏勘过环境,也没取过土样,更没有挖到下面,弄个瓷片来验证一下啥的,完全凭感觉。
至于感觉……
他总不能说,我手边有个邢窑白瓷成妖的小家伙,跳得很厉害?
“那不急啊,我找人问问,回头再给你电话。……这些窑,也不一定都要发掘出来的,你懂吧?”
沈乐想来想去,还是给上门指导他辨认瓷器的老教授打了电话,诚恳求教。而老教授给出的回答,也不出他所料:
“明白明白!老师您不急啊!预算什么的,工作计划什么的,这个要慢慢套近乎的,不是一个电话过去,立刻就能问出来!”
老教授放下电话,满意地笑了。是的,问题不在于是不是邢窑,而在于,研究者是不是有足够多的预算,和足够多的人手:
站在研究者和文物保护者的角度,当然希望把所有的文物都找到,都挖掘出来,修复好,光鲜亮丽地摆在博物馆里。
问题是,一个县、一个市的文保经费就那么点儿,一个国家的文保经费就那么点儿,再往上数,一个国家的gdp就那么点儿——
总共也就只能养这么点人,买这么点仪器。具体到河北,沧州铁狮子要不要保护?
避暑山庄要不要保护?
山海关要不要保护?
北岳庙、响堂山石窟、娲皇宫要不要保护?
哪怕只局限于瓷窑这么小的范围,还有以白地黑瓷器闻名的北宋磁州窑,和邢窑竞争预算呢!
这个道理,跟着导师做古建筑保护的沈乐,懂得不能再懂:他也想保护好全国所有的古建筑,奈何光是一个晋地,把所有人手堆上去都不够。
同理可证,瓷窑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头来,邢窑的发掘和保护,主要任务,是落在heb省文物研究所组成的“邢窑考古队”头上的。
这样一个考古队能有多少编制,一年能挖掘多少个窑,就可想而知了:
挖掘瓷窑还是一个开盲盒的事儿,在挖开之前,你并不知道窑址多大,里面能挖出多少东西,什么类型,是整器还是碎瓷……
沈乐又不能事先潜到土层下面去,摸一两件瓷器上来,给考古队的老师们看啊!
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老师,我有超能力,这是我从下面这片瓷窑直接摸来的……”
教授不打死他就算对他很好了。
沈乐背着瓷瓶东转转,西转转,在这片长约90公里、宽约30公里的大地上踩来踩去,努力观察瓷瓶的反应,标记定点。
等他标记出了七八个点,那边电话终于来了:
“沈乐啊……”
“教授您说!”
“是这样的,我打听过了。”老教授声音轻轻缓缓的,透着一股安宁自在,沈乐却总觉得她的声音里有点心虚:
“本地考古队,最近的工作量已经很满了——他们刚刚来了两个抢救性发掘的工作。”
沈乐“嘶”了一声。行,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年头的考古队,至少有一半不是在进行抢救性发掘,就是在去抢救性发掘的路上:
基本上就是“我们这里工地,发掘出了一些奇怪的玩意儿,请文保部门赶紧来看看,有价值就赶紧挖出来,没价值就赶紧移走!”
重点是,不要耽误我们的工期啊!
知道工期卡在那里,一天要支付多少万的利息吗?
知道国家重点工程的含金量吗?
不,你啥都不知道,你不关心咸阳机场再不扩建飞机就要堵了,你只关心机场扩建范围内,挖出了3500座古墓……
摔!
是上官婉儿墓不应该保护啊,还是秦庄襄王墓不配被保护啊?
以陕西考古研究的实力,都时不时地要来一个“今年不过年了,全体考古人在工地上干活吧”,考古人把洛阳铲抡出火星子都赶不上基建速度。
邢台这么一个市,能分出多少精力给未知的邢窑,那真的是可想而知……
反正这些文物沉睡在地下,也相当于被保护着,不急、不急。哪天手边没活了,再把它们挖出来,也显得工作量饱满!
“那……那我自己挖?”
“你先把点标好嘛,回头摸两件瓷器,悄悄拿到学校来。”老教授胸有成竹,声音淡定:
“等我们鉴定过了,确定有价值,你再悄悄放回去,我们再派人来挖……”
“那样就能挖啦?”沈乐不能理解。荒郊野外,突然指着一块地就要搞考古发掘,理由是什么?
老师你故事也编圆点啊!
“你动动脑子啊!找个校友,去那边开个工程……”
“抢救性挖掘!”沈乐脱口而出,彻底拜服。还能这样啊?
抢救性挖掘反向操作!
至于校友,拜托,全国top2的大学,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了校友。
就像大漂亮国排名顶尖的大学,总统要对它下禁止令,拜托,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最高法院大法官,有三个是这所大学出来的?
打官司你打的赢吗?
都别说州法院的法官,那里面一堆一堆,都是他们的人那!
“那我就去摸了!”沈乐精神抖擞,表示得令。老教授笑眯眯的:
“不急,不急,你慢慢摸。考古的重点都知道吧?优先摸有字儿的,摸文书,然后再摸具有时代特征的……”
有了教授担保,主要是有了教授承诺帮忙鉴定,沈乐一头扎下地底,奋力干活去了。
等老教授驱车来到县城,被沈乐迎进房间,就看见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上,摆了十七八堆物件:
有瓷碗,有瓷瓶,有碎瓷,有带字的,有带纹的,有带图案的。当然,还有一些刻了字的工具,盒子之类,都可以提供信息……
“你找到了这么多瓷窑啊……”
老教授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一堆物件等于一座窑,沈乐找到的这些,大概够当地的邢窑考古队干个十年八年:
毕竟,发掘一座瓷窑,并不是挖开了就结束。挖开,只是一个开始,然后要探查地层堆积情况,描述到底有几座窑炉,窑炉的具体情况;
描述瓷窑周围的灰坑,灰坑内容物的情况,对,灰坑里常常有大量碎瓷片,它们携带的信息量,有时候比窑炉还多;
然后,才是研究窑址里面发现的瓷器,数量,器型,胎釉特征,装饰艺术,成型工艺,装烧工艺,当然,免不了还有窑具……
对了,想要根据这窑址里面的瓷器,写出报告来,前置条件就是把窑里扒拉出来的瓷器(绝大多数是碎片)分门别类,拼合完整。
嗯,发掘一个窑址,找到一两米厚,几十、几百平方米的碎瓷片,那是常见情况。
把它们分类、拼出几十件能写到论文上去的器具,通常需要一个教授带着五六个学生,埋头苦干几个月半年……
“行吧,我一件一件看。”老教授搓热了手掌,活动开手指,取出一副老眼镜架在鼻梁上,开始一片一片,安静地检视、辨别:
“这一堆除了白瓷,还有黑瓷、酱瓷,出现这种特征的,多半是宋、元或者金代的瓷器。”
“这一堆……主要是青瓷,也有一批是白瓷,基本上是粗白瓷,大概是隋唐时期的?这应该不是你要找的?”
“这一堆……看内部的支钉痕迹,隋朝,不能更早了。”
“这瓷胎的精细度,这挂釉和垂釉的感觉,盛唐!绝对是盛唐!”
沈乐只有拜服。老教授根本不用拿瓷片上仪器,甚至不用举起放大镜,只是简单地看一看,摸一摸,对着阳光照一照,就行云流水地判断了出来。
就这,还在不停地嫌弃:
“你不能光摸瓷片出来啊!”
“窑具!窑具是很重要的!用来烧瓷器的是窑柱还是匣钵,还是支钉,对判断年代非常重要!”
“比如说,蘑菇形窑柱,喇叭形窑柱,三角垫片这种东西,都是隋代工匠发明出来的,看到它们,就知道这个窑至少不是北朝的,懂?”
沈乐:“……”
懂,来之前,我紧急查了资料,这些东西我都有了解。
问题是,了解,看过照片,在博物馆里见过实物,和在地底下,纯靠着精神力触摸找到指定物品,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嘛!
更不用说,这些指定物品,还得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碎片里摸出来……
“好啦,就这样吧。这些窑,绝大部分都是唐朝和唐以后的,隋代、初唐的只有这个、这个。”
老教授点了点桌上的瓷片堆:
“这里面有你要找的吗?”
沈乐无奈摇头。老教授看着他沮丧的样子,不是很真诚地安慰他:
“没事没事,慢慢找就好了,反正你不缺时间。
要根据某件器物,找到一个特定的窑,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我们都是挖出哪座窑算哪座的……”
“老师你还不如不安慰我呢……”
沈乐哭丧着脸吐槽。
虽然让老教授白跑一趟,没有达成目的,却并不意味着沈乐这次没有收获。
最大的收获是,他记住了这些瓷窑的气息:热烈的,欢欣的,豪迈的,精细的,又或者局促的,紧张的。
把教授连着掏出来的瓷片们打包送走之后,他再一次上阵,一次次扎进地底: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这个,仍然不是……
90*30公里,等于2700平方公里。哪怕一平方公里探查一次,他也需要探查2700次;
哪怕扣掉这当中的所有城市,公路,水体,住宅,最多最多,也就得打个对折。而,一平方公里探查一次,是完全不够的:
沈乐认真测量过,瓷瓶哪怕“吃”过了几十个古窑,也要到100米左右的距离,才能有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他寻找瓷窑,一平方公里,要探查好几十次,才能扫清这块地方……
这样的工作量,尤其是长期、反复穿行野地,天晓得要耽搁多久。沈乐甚至不好意思请特事局的人帮忙,只好独个儿晃晃悠悠,腿到东、腿到西。
一边努力行走,一边唉声叹气:
“唉,这也太累了吧……靠步行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要是我会开车就好了……”
之前就不应该偷懒的,就不应该仗着自己会法术,这也不学、那也不学。
就应该在财务自由之后,趁着修复两件古物的间隙,去报个班,好歹把驾照拿到手啊!
【你连夜学开车也不行。】背包里,小油灯毫不留情地吐槽:
【拿到驾照,不代表能顺畅开车上路;能开车上路,不代表能在野地里随便开。我看啊,你还是赶紧买辆电车,然后,我替你开!】
沈乐:“……”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去学开车了?!
现在这个世界,哪里有无人汽车,能给你偷偷开上路的?
【嘿嘿,我黑到那个苕萝卜里去啦!】
“以后不许啊!”沈乐还是只能郑重告诫它:
“真想学开车的话,你告诉我,我回头联系特事局,找辆车给你开着玩,让他们帮你申请驾照都行。
黑进别人的车,人家要收集数据的啊!这给人添多大麻烦呢!”
【行……吧。】小油灯蔫蔫地答应。停一停,又主动请缨:
【要不然,你刷个电瓶车吧!我负责开车,你负责坐在车上,这样速度快很多!】
“开翻了怎么办?”沈乐看看面前沟壑纵横的山坡,实在没有信心。小油灯理直气壮:
【反正你可以飞,假装坐在车上不就好了!】
“那我还不如买个平衡车呢!”
【对啊!平衡车!赶紧去买!】小油灯飞出几个光团,上下浮动:
【我负责开平衡车,你负责低空飞行,假装踩在平衡车上,上山下河的,这速度不就快了吗?】
别说,还真别说,小油灯这个方案,完美解决了沈乐又想走得快,又想避人耳目的需求。
靠着这种匪夷所思的离谱脑洞,沈乐探查窑址的速度,硬生生拉快了五倍。
十天之后,他站在一片乱糟糟的杂树丛当中,左手瓷瓶,右手瓷塔,额头冒汗:
“停!停!我知道这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给我点时间!让我先进去看一眼,摸件东西出来!”
(本章完)
第647章 撤离现场!立刻撤离现场!!!
第647章 撤离现场!立刻撤离现场!!!
“在这边发现了碎瓷片!”
“看,下面这个土层,明显是文化层,里面有大量瓷片和窑具!”
“我觉得这个瓷窑规模肯定不小,老张你看呢?”
十天以后,沈乐发现窑址的地方,吵吵嚷嚷,人头攒动。挖掘机已经停下来了,村民和民工们站在黄线外面,抽着烟看热闹;
沈乐母校下来的老师,热情地拉着当地考古队的研究者,高一脚低一脚,到处踏勘,指指点点;
老教授请来“反向抢救性发掘”的校友,悠闲坐在一只空桶上,和沈乐相视一笑:
哥们,我任务完成了,可以闪人了啊!
沈乐向他远远点点头,钻进一群学弟学妹当中,踮着脚听教授们的议论。
几位老人、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聊,时不时地还要停下脚步,往地下戳一杆子。
每当这时候,总有学生跑上来,哐哐地服其劳,折腾半天,上来一洛阳铲的土,再捧过来请老师研判。
折腾过两三次,沈乐就看不下去了,飞快出手抢活儿:厚重的土地,在他的洛阳铲下和豆腐一样松软,咔嚓一下到底,再咔嚓一下提起来。
别人下一铲子的速度,他至少能下十铲子,大大提升了评估效率。
众人在窑址周围转了两天,就大概确定了遗迹的范围,接下来,就是划探方、试掘:
一座瓷窑遗址,由许多窑炉、灰坑、作坊遗迹组成,占地面积几千平方米。
这样的遗迹发掘,当然不可能一群人乱糟糟地涌上去,你一铲子,我一铲子,想从哪里挖,就从哪里挖;
也不可能挖掘机直接平推过去,上来就给遗址来个大揭盖。
所以,一般来说,是由考古专家先根据山形、水脉、朝向,大概估计一下遗迹所在的位置,在地面上划出一个个方块;
然后,责任到人,一个个学生分片包干,每个(或者每几个)负责一片区域,一点点往下挖。
谁先挖到东西,老师分析、研判过后,确定这里有重要发现,再集中力量干活!
这时候,京城来的专家,和当地的专家商量几句,就开始划探方、点人头。
沈乐站在学生群里,看着老教授点几个人,指一片区域;再点几个人,再指一片区域。点到第六个探方,自然而然,把沈乐一起拎了过去:
“知道要干什么吧?”
“知道……”
学弟学妹们稀稀拉拉地回答。老教授隐蔽地瞟了沈乐一眼,见他面色安定,没有半点茫然、慌张的样子,一挥手:
“去吧!”
这时候别的探方已经开始干活了。沈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人一把洛阳铲,垂直下探。
顺着山形走势选择点位,往下戳,拎起来,观察拎上来的泥土,测量土层深度:
在预备好的简易地图上标注好一连串的点位和深度,汇总数据,送到带队导师面前——
挖掘机进场,开挖!
“这是要挖什么?——不是说考古发掘,都要我们自己动手挖吗?”
第一次跟出来考古的师弟满脸稀罕,还在探头探脑。边上,年长的带队师兄“啪”地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考古当中的地层从上到下有哪些?说!”
“有自然层和文化层……”师弟能被带出来干活,功课也不是一团糟的那种,背课文而已,张口就来:
“自然层包括包括原生自然堆积的生土层,和无遗物的自然沉积,产生的间歇层……文化层的形成机制,主要是房屋重建摊平旧居,和废墟自然掩埋……”
“那我们现在挖的地,自然层有多厚?”
“有……”师弟哑巴了一下,赶紧努力回忆刚才洛阳铲带起的土层,和观察、记录下来的厚度。
可怜他刚刚开始出野外,对这方面还不太熟,洛阳铲拿到手里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想师兄师姐记下来的数字:
“厚度,从0.2米,到2.25米不等……分布于东半边的大半个探方内……”
“那不就得了。”师兄摊手。见师弟还是满眼迷茫,叹气道:
“2米多厚的自然层,你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一个月?两个月?这肯定要上挖掘机啊!
——别说我们现在,就是解放之前三星堆考古,那些专家最开始的时候,也是钱雇村民挖的,挖到东西了才自己上手!”
“可是……”
师弟小声嗫嚅着,分明还是有哪里没有转过弯来。边上,他们同门的一位师姐“切”了一声,扬声道:
“你别跟他叨叨了,赶紧过来干活!回头分一块2米乘1米乘30公分的地给他挖,挖完了,他就知道什么叫杀人容易埋尸难!”
这声音又脆又亮,周围几个探方猛然安静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笑声四散飞扬。笑声里,师弟有点不服气地嘟囔:
“是杀人容易抛尸难吧……”
师弟的声音越来越小,湮没在挖掘机的轰隆声里,渐渐消失不见。
沈乐会心一笑,和他们一起埋头苦干。这个探方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只要垂直挖下去,下面就是瓷器。
奈何他的感应能力,并不能直接拿出来显摆,也不能指给导师看:
“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是瓷窑,这里是灰坑,这里是放碎瓷片的地方,这里是窑工住的地方……”
所以,等挖掘机干完了活儿,眼看个别地方已经有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文化层裸露了,沈乐就卷起袖子,和师弟师妹们并肩干活。
确切地说,是师弟师妹们各守着一块地方,努力挖掘,沈乐守着分给他的那个方块,努力假装挖掘:
铲子下去,热流鼓荡,冲进泥土。然后,整片泥土轻轻震荡,翻卷,以一种违反牛顿三定律的方式,悄然松软,扬起。
沈乐需要做的,就是假模假式地一扬铲子,然后弯腰,捡起一片瓷片:
“这里有发现!”
“这里也有!”
“这里也有!”
别人辛辛苦苦,又要努力刨地,又要当心铲子碰碎、碰断了文物,半蹲、半跪在地上,一会儿功夫就汗流浃背。
沈乐轻轻松松,眼看着他负责的那个方块,一会儿就下去一层,一会儿就下去一层,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比其他人那边,深了十几厘米……
这样的工作速度,看得一起干活的几个同学一眼一眼,不停地偷偷瞟他。老教授见不是个事儿,伸手向他招了招:
“沈乐啊,过来。到这里来开一条沟,垂直向下——”
沈乐飞奔过去。铲起铲落,没多久,山坡边缘,一条长三米,深达四米的深沟,就出现在师生两人面前。
老教授满意地看着平整如削的土面,点点头,往前一指:
“这里不同的土层,你分辨得出吗?”
“啊这……”
沈乐差点儿五官纠结在一起。12平方米的切面,他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出三层:
上面一层浅色,当中一层深色,下面又是一层浅色。但是,都不用去回顾教科书上的内容,光看老教授的脸色,沈乐也知道,这种答案肯定不及格。
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土层上指:
“这上面一层黄色的,应该是自然层,是两侧山坡冲刷下来的沙土……
这些红,呃,红褐色的,能看到夹杂的瓷片,应该是文化层,最下面应该是生土……”
老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索性吹了一下哨子,把所有学生集合过来,从年资浅的到年资深的,挨个儿点名,让他们分析这里的土层。
最后,摸出激光笔,在切面上弯弯曲曲地勾勒线条,讲给学生听:
“你们看,这里的土层,其实应该分为七层。第二层,红褐色,土质坚硬,包含物较杂乱,有少量的窑渣、红烧土块、砖块等,这是现代耕作的扰乱层……
第三层,颜色比上面要深,是深红褐色,土质整体比较松软,这里要注意和上面一层的区别……夹杂有大量的窑渣,红烧土块和一定数量的瓷片,窑具……
第四层,颜色、土质和上面一样,但是大家看,这里是比较纯净的瓷片和窑具堆积,这一点就和上面不同……”
沈乐只能看出来三层的地层,他一口气讲出来八层。讲完了,声音高高扬起:
“大家都来看一看,把区别记在心里!”
学生们挨个儿上前,仔细看,伸手摸,掏出手机拍照,摸出笔记本画画。沈乐落在最后一个,比他们还多一个动作:
双手按在一层层土坡上,闭上眼睛,调匀呼吸,展开精神力。用尽全部心神,去感受这些土层的呼吸,去感受它们的脉搏,去倾听它们,从远古时代传来的声音……
“我……感觉……我有点明白了……”
他一点点感知,一点点记忆。先前精神力散开,“看”到的瓷片、窑具、烧过的泥土、砖块,全是星星点点,全都是孤立的;
而经过老教授的梳理,经过老教授指着实物,手把手的教导,他“看”到的内容,渐渐成了一层一层,相互迭压,相互交错的土层。
又倾听了一会儿,整个瓷窑的结构,在他的感知当中渐渐成型:
这里是炉膛里已经熄灭的烈火,这里是沉寂了千百年的炉灰,这里是被砸碎的瓷片,这里是烧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用处,被弃置在土坑里的窑具……
“我觉得,我有点搞明白了……”
他轻轻叹息。睁开双眼,一跃而起,继续开始干活。心里有了数,手里就有了方向,一铲一铲抡得飞快。
没过多久,身边就堆起了厚厚一迭各种瓷片、砖块和窑具,不得不停下来分拣:
“这块像是瓶口、这块像是瓶底、这块、这块、这块……”
完了,完全认不出了……
“先别急着辨认瓷片!那是后面的活儿!先挖,挖完一个个登记,接下来才是辨认的事儿呢!”
啊……好吧。沈乐放下手里的瓷片,挨个儿拍照,装袋,贴编号,录入。
忙完自己负责的方块,又去接手别人的方块,眼看他们负责的这个探方飞快凹陷下去,比其他人大大领先了一截。
老教授不得不再一次把他叫过去:
“来,你来帮忙初步清洗一下这些瓷片,方便之后的分类。会做吧?”
沈乐:“……”
做这个工作对我来说,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趁着没有人看见,就随手乱拍清洁术……
他老老实实,一件一件略微清洗,去除上面粘附的污垢,让它们好歹露出本来的颜色,可以的话,露出纹和字迹。
拿起一件,放下一件,再拿起一件,再放下一件,恍惚间,感觉自己成了某个小馆子后厨的洗碗工——
比洗碗工还糟一些,毕竟洗碗工洗的不是这些奇怪的异形瓷片,也不用随时担心割破手……
几百件,也许是几千件,也许是几万件瓷片清洗过去,沈乐感觉,自己对这些瓷片的形状,好歹有了点认知,已经开始在心底拼凑瓷器原本的形状。
干着干着,就感觉背包里的瓷瓶奋力一跳,紧接着,手串也震荡了两下:
【沈乐,赶快去看!】
沟通内外速度最快的小油灯,已经嚷嚷了起来:
【他们发现了好东西!应该是和瓷塔相关的好东西——瓷塔跳得很厉害!很想出来!】
不,这时候你不能出来!沈乐一把攥住手串上的珠子,拔腿就跑。才跑出几步,山坡上面,已经一片哗然:
“教授!”
“教授,您快来看!”
“这是透影白瓷吧——这一定是透影白瓷吧!”
“别开玩笑了,透影白瓷哪里有这么大的!”
“这器型很特殊啊!还有字!教授您看!【元】字印记,之前都没发现过!”
“我这里也找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也有人趴在泥土里,高高举起一片白瓷:
“刻着【元】字的瓷片!教授,我们有大发现了!”
“教授您来看看,这个拼起来,到底是什么——”
七嘴八舌当中,一个尖利的,急促的报警声,嘟嘟嘟嘟鸣响起来。紧接着,就是在场的特事局人员,用力吹响哨子:
“撤离现场!立刻撤离现场——”
(本章完)
第648章 沈乐:都闪开,我要开大了!
第648章 沈乐:都闪开,我要开大了!
“撤!”
“快撤!”
警报声响起来的一瞬间,那位沈乐母校过来的老教授,立刻扬声呼喊。一边喊,一边抄起手边的记录册,对学生们挥舞:
“什么都不要拿了!放在这里!立刻走!”
哗啦哗啦,学生们冲上来围住、掺住导师,顺着山坡往下跑。
那个第一次出考古现场的小师弟,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然而一个激灵之后,数他跑得最快:
跑啊!
赶紧跑!
师兄师姐们讲过好几遍了,碰到这种情况跑得慢了,会被鬼缠上的!
反而是当地考古队的人反应慢了些,还要特事局的人冲过去,连挥带赶。没办法,资源有限,他们不像顶级大学的师生,得到过充足的培训;
他们也不像顶级大学的师生,人脉足够宽广,第一次出来干活之前,就听到了无数考古出岔子的事情;
当然,也没怎么听说特事局紧迫盯人、不停救场,有时候还拯救失败,连教授带学生一起进医院的故事……
但是好在,特事局布置的检验仪器足够灵敏,这个瓷窑里扒拉出来的“东西”,也并不凶猛。
一群人东张西望,嘀嘀咕咕,还要努力抄起一点记录册或者挖出来的文物,也在警报装置响到第三遍的时候,全体撤到了警戒区之外。
完了一回头:
“咦,张教授,你那个学生……怎么还在上面?”
“呃……”
老教授扭头看去,踏出一步,又缩回原处。停顿片刻,轻叹一声:
“唉……”
算了算了,管不了了。沈乐这孩子,与其说是本校学生,不如说是特事局的人。术业有专攻,随他去吧……
但愿,但愿他不要把遗迹给弄坏了!
这孩子是文物修复方向,他不是考古方向,他没有接受过考古现场工作的完整训练啊!
警报器响起的瞬间,沈乐就逆着人流,往灵力波动冒头的地方狂奔。晃过一个学生,再晃过一个教授,再晃过一个学生……
一边晃,一边反手拉开背包侧袋,摸出一把桃木剑来。手握剑柄,热流透入,剑脊上光华丝丝流转,闪耀不停:
我不管你是漳水河里的沉尸,还是窑里被满门抄斩的窑工。总之,你们最好懂事点儿,不要闹腾,特别是不要缠上我校师生——
要不然,你不懂事,我就帮你懂事!
【我来!我来!】小油灯在背包里急得乱跳:
【交给我!有多少妖魔鬼怪,我都给它们摁在地上!】
“青灯你在周围铺一圈电网。”沈乐轻轻吐一口气,在心底和它沟通:
“以灵力冒头的地方为中心,一直铺到警戒线边上为止,所有人想要出去,都要通过电网。
——不要对人造成伤害,但是,如果有脏东西附在人身上——”
【明白!交给我!我最擅长这个了!】
小油灯答应一声,兴兴头头地去干活了。
沈乐循声奔到警报器发声的位置,就看到前几天给他开车的那个小哥蹲在探方里,拿个手推车一样的东西,对着瓷片扫来扫去,眉头紧皱。
看到沈乐奔过来,整张脸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沈先生,您过来看看,这个要怎么弄?”
由特事局接手,把这些瓷片全部弄出去,净化完了再让考古队进场,考古队会不会反而不高兴?
特事局干活肯定不会像考古队这么精细的,大概率是让挖掘机进场,到时候,会挖坏什么就不好说了……
“别急,我来看一下。”沈乐向他点点头,先把五雷桃木剑塞到他手里,嘀咕了一句“借你防身”。
然后,脚步如风,往外飞奔,开始一片一片,捡起那些带着字的碎瓷:
元,元,元……
镇……
锁……
泉……
“元坦,元斌,元孝友,元晖业,元弼,元韶……”
“镇阴兵,锁黄泉……”
“这些镇魂俑,是国师令我们烧造的,是为了镇住漳河下的尸骸!!!”
瓷塔的记忆快速浮起。在记忆中听到的,陆家窑主的嘶吼,又一次在耳边回荡,夹杂着钢刀挥下的风声,和颈血喷出的腥味……
“你们是谁……”
他单膝跪在瓷堆面前,跪在埋藏着瓷片的土层面前,一只手按住一片碎瓷。热流激荡,向碎瓷下面涌去,涌入泥土,涌进瓷片:
“你们不肯停歇、不肯散去的执念,是属于谁的……”
“你们还在恨吗……在恨什么……”
“世易时移,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你们的仇人,也都已经死了,大概率死得很惨……你们的恨意,可以放下了……”
他喃喃念诵着,不停尝试把自己的心念,和热流一起释放出去,与这些瓷片当中,激荡不息的阴晦力量沟通。
一遍,两遍,三遍,等来等去,只等到了一股旋风平地而起,裹挟着地面的泥土沙尘,越旋越高,越旋越高:
“这……”
沈乐不太确定地望向特事局小哥。这种情况怎么处理?直接动手打吗?
倒不是不行,只不过,它们也是些可怜人……能沟通,能超度,还是先超度一下?
特事局小哥也茫然地看着他。你是专家啊!你接手了啊!
你来问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沈乐叹一口气,双手再次按上地面。这一回,泥土在他手下温柔地涌动,把内中埋藏的东西,一批一批吐露出来:
先是大大小小的瓷片,有顶部,有底座,有边缘。
有近乎圆润,看着略似球形的瓷片,有凹凸不平,颇有点厚重的瓷块。沈乐甚至从里面,捡出了像是鼻子、眼睛、耳朵的碎块……
“是人形?”
特事局小哥蹲下来跟着看,伸手拨弄一下,又火烫似的缩了回去。
人形的东西,以特事局的经验,特别有灵性,特别容易形成点儿什么“东西”。
这些瓷片,瓷片光洁匀净,釉面莹润如雪,一看就知道,烧造的时候曾经了大力气。
虽然它们被砸碎了——或者说,更糟糕的是,它们被砸碎了——又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但是,可能凝聚成的“东西”,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嗯,是人形。”沈乐脸色凝重。他尝试拼合了一下这些人脸,拼来拼去,不得要领。
但是,他还是有种感觉:
“如果全部拼好的话,应该,能比较容易沟通,应该能方便超度?”
“你来拼?”
特事局小哥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这有多少瓷俑啊!
光是沈乐现在翻出来的,就已经堆了一平方米,斜着堆起来半米高了!
这么多瓷片,靠沈乐一个人拼,拼到明年能搞定吗?反正他是敬谢不敏的,他不想对付这么多瓷片,把十根手指划成肉丝……
沈乐也是紧皱眉头,望着面前的大堆瓷片。别说他是古建筑方向的,就算他是瓷器修复方向的,他搞定这些东西,也要猴年马月去了——
双肩包里忽然一跳。沈乐反手按住背包侧面,微微低头,闭上眼睛。
手串里,那颗容纳着瓷塔的珠子——黄玉桐变的——也一下一下跳动,黄玉桐急急帮忙传达:
“瓷塔对这些东西有感应,它大概能帮忙……”
【瓷瓶也说它能帮忙!】小油灯恨不得把沈乐的脑袋给嚷炸:
【它说,有它在,一天时间,就能把所有东西拼好了!】
沈乐叹了口气。他左看右看,确定所有人都已经撤离,摸出那个瓷瓶,放到瓷片堆边上。
立刻,瓷瓶一跃而起,跳进瓷片堆,开始左滚,右滚,用瓶口撞,用瓶身撞,用瓶底撞……
“停停停停停!”
沈乐赶紧一把抄起瓷瓶。想了想,右掌平伸向前,慢慢抬起。
随着他手掌的运动,一大堆瓷片悬浮而起,转个方向,落到旁边的平地上,一片片分开。
沈乐再捧着瓷瓶过去:
“你看,哪片和哪片是一件器具的,你指出来,我把它们归拢一堆?”
瓷瓶滚进去拳打脚踢。沈乐按照它的指示,一件一件,把那些瓷片归拢,分门别类,归成一堆。
只用了十分钟,他就分类好了第一批瓷片,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
“咦?它拼得很准啊。”特事局小哥一直站在五米之外,伸长脖子旁观。等到第三批瓷片归拢出来,他轻轻讶异了一声,快步上前:
“你看这几块……这张脸?这能拼成完整的一张脸!这个瓷瓶,它真的能和瓷片们沟通,它拼起来比谁都快!”
沈乐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握紧瓷瓶,踏前一步,按在地面上。停一停,又站起来,扭头遥望山脚下聚集的人群:
“拜托您,让他们先回去吧。……不,请张教授上来。我保证他安全?”
要开作弊器,还是得有个专家在场。要不然,拼出来的瓷俑,没人亲眼见证,没有够分量的专家担保,这批瓷俑就毁了呀!
没人会承认,这些东西,是他们脚下的遗址当中挖出来的!
张教授巴不得这一声。他在学生们眼巴巴的紧迫盯人下,和本地考古学者担忧而羡慕的注视下,大踏步向山顶过去。
而其他人,只能被特事局小哥三催四请着,分批上车,远远撤离。
视野里,只剩下一团烟岚,缓缓升起,没多久,便把他们干活的那片山坡,遮蔽得看不见了……
“怎么雾这么大?”
张教授环顾四周,很有点儿心底发慌。刚刚他上山的时候还没有,周围万里晴空,头顶上也没有任何要天阴下雨的样子——
突然就起雾了,身边干干净净,这一圈山坡全部被遮住,头顶上偏偏又是亮堂堂的。
这雾气,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吧?!
“没事,老师,没事。”沈乐赶紧过去安慰他。又是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自己手掌的温度和力度,又是拍胸脯保证:
“老师,我在这里呢,我肯定不会让您有事的。您别担心,别害怕,我动用一点超能力干活,不然这么大的量绝对干不过来——”
他先架起三台摄像设备,张教授的手机,他自己的手机,特事局小哥带过来的、灵异事件专用手机,能把鬼影子拍清楚的那种。
然后才单膝跪地,手按地面,让泥土推动瓷片上行。泥土翻翻涌涌,看得张教授心里砰砰乱跳,不停叮嘱:
“慢点!慢点!别把瓷片挤坏了!——只要能解除异状,能少弄一点出来,就少弄一点出来,瓷片在地下的埋藏情况,也是很重要的信息!”
“教授您放心吧!”
沈乐头也不回,轻声应答。嘴上答应着,手里却丝毫不慢,脚下泥土翻翻滚滚,须臾,瓷片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沈乐退后两步,微微凝神,一道清风吹过,那些泥尘、腐土便悄然消失,现出一片片光洁晶莹的碎瓷——
张教授在后面倒吸一口冷气。沈乐赶紧后退,再一次扶住她,轻声叮嘱:
“老师,您别害怕,我弄几个器灵出来帮我一起干活。放心,它们都是我点化的器灵,都是很乖的好孩子,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的!”
张老师深吸口气,努力点了点头。沈乐向她安抚地笑了笑,解下手串上的珠子,放落地面。
须臾,一栋小小的房子拔地而起,从半尺高,到一尺高,再到一米、一米五、两米;
房子里,数袭罗裙飞舞而出,不等张教授看清楚罗裙下面是怎样的小美女,就见那罗裙头上的青丝快速蔓延,长达数丈,伸入瓷片堆中……
“没事、没事,她们在帮我干活。”沈乐回头,又安慰了张老师一句,双手持定邢窑白瓷瓶,走进罗裙当中。
那只瓷瓶还不会说话,确切地说,是不能发出人类可以听见、可以理解的声音,却已经能和器灵们沟通。
它负责指挥,罗裙们负责分拣,万缕青丝飞舞来去,不一会儿,就把地下的瓷片,分拣成了好几十堆。
停一停,又涌到其中一堆瓷片周围,青丝张开如幕布,灵巧地把它们一片、一片捡起来,拼成了一个约略的人形:
“瓷俑!”张老师惊呼一声,满满都是欢喜。这一刻,她甚至忘了见到灵异现象的害怕,直冲过去:
“北朝的透影白瓷俑!历史上首次发现!让我看看——”
“老师小心!!!”
(本章完)
第649章 沈乐你简直是瓷器修复圣手啊!!!
第649章 沈乐你简直是瓷器修复圣手啊!!!
一股阴风,一股黑惨惨的阴风,从镇魂俑当中卷起,扶摇向上。越卷越高,越卷越大,瞬间就增粗了不止一倍。
要不是沈乐在阴风初起时,一边呼喊,一边已经出手催动风漩,把张教授拖了回来,被这阴风沾身,少说也要大病一场。
“您站在我后面!不要靠近!——青灯!”
沈乐语气急促地下令。冥想世界中一声“来了”,两人周围,瞬间一亮:
八道银亮的柱状闪电,以两人为中心,分据八方。从八个角上,各自牵出细细的银线,一条一条,一层一层,立体蛛网一般,将两人包裹在内。
那呼啸的阴风,触到蛛网的一瞬间,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发出难闻的气味和尖锐的鸣叫,旋转着向反方向移去……
“这到底是什么……”
张教授踉跄两步,看见黑风在面前现形、被驱退,这才恍然自己逃过一劫,一时间满背都是冷汗。
他心口砰砰直跳,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挣扎着挺直身体:
“还好有你在……”
“我请您过来,肯定会保证您的安全。”沈乐挡在张教授面前,语气缓慢而安宁:
“您别担心,闪电辟邪功能最强,您站在圈子里,就无论如何不会有事。我先出去处理,处理好了,再请您过来。”
他缓步踏出电圈。张教授伸手要拦,看见一层亮银色如氅衣一样披在沈乐身上,又把担忧的话吞了回去。
只见沈乐脚步不紧不慢,走向阴风。一边走,一边抬手,四面八方,凭空旋起了另外一道强风,对准阴风紧紧围裹上去:
这股强风起初清澈透明,只是吸起来的地上尘土,暴露了它的位置;
转了一圈,内部就透出了一层淡淡的红,转到第二圈,红色渐深,第三圈转完,肉眼已经可以看到一层薄薄的火焰,贴在风眼里随同旋转。
强风一边转动,一边向内紧勒,从上向下覆盖。那阴风遇到火舌,立刻就被烧出噼啪爆炸声,被火烫了似的向内回缩。
它缩一圈,沈乐召唤出的风火螺旋,就收紧一圈。沈乐一边右掌向下,搅水似的搅动空气,一边缓步上前。
每转一圈,阴风占据的体积,就被压得缩小一圈,转到第九圈,那阴风已经被压回了镇魂俑旁边,风火螺旋距离镇魂俑,也已经不到两尺距离。
“可别烧炸了……可千万别烧炸了……”
张教授看得大气都不敢出。想要喊出来,又怕分了沈乐的心神、给他拖了后腿,只能站在闪电圈子里喃喃自语。
忽然肩上一重,一回头,只见两袭罗裙一左一右站在身后,伸出长长的袖子,一个给他捏左边肩膀,一个给他捏右边肩膀……
身姿温婉,力度适中,三千青丝整整齐齐,披拂在后。唯一的异状是,那青丝之下,衣领之上,没有脸……
鬼啊!!!
张教授抖了一抖……坚强地顶住了。他努力扭回头,强制自己不去感觉肩膀上的异状,盯着前面的瓷俑看。
就见那大堆大堆的碎瓷片,哪怕没有粘合,也没有青丝固定,依然安静地漂浮在空中,组成完整人形。
那裂缝纵横,如同泪水的脸上,正咕嘟咕嘟冒出黑气。就连烧造固定的瓷俑嘴唇,似乎都在一张一合,发出呐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沈乐努力听了半天,也没听出“痛”之外的任何信息。
大概,也许,经过上千年的埋藏,它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神智,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也忘记了自己的过往……
“喂,这样子应该怎么弄?”
后面脚步凌乱,一圈一圈,在山坡上跌跌撞撞。沈乐赶紧回头,操纵雾气展开一条小道,让那个去而复返的特事局小哥过来:
“你们有习惯的法子吗?没有的话,我只好暴力超度了啊!”
五雷桃木剑倒是可以用,问题是,他怕雷太大,把瓷俑给劈坏了……
“别啊!”张教授在后面喊:
“能保存完整,尽量保存完整!——北朝透影白瓷的瓷俑,是国内首次发现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为什么求助特事局,火焰烧过去,或者闪电直接劈过去,岂不是立刻就能搞定了?
沈乐笑着向张教授点点头,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小哥。
小哥吭哧吭哧,爬到山坡顶上,气还没喘匀就被丢了这个问题,只能皱着眉头看被约束在风火螺旋当中的阴风:
“……我试试看吧。”
想了片刻,他又回头爬下山坡,一会儿,从停在下面的车里,拖了一个和商场扫地机差不多大小的机器上来:
“全自动频谱超度仪!一般来说,不太强的怨念,都能超度干净……”
他把机器后盖打开,摸出几个长方形的银亮薄片,左看右看。沈乐眼尖,伸手指了一指:
“此面向敌!”
“啊,对,是这一面。”小哥低头看了看薄片上的字迹,赶紧把这些零件——沈乐看着有点像雷达的扇面——在机器顶端装好。
调整一下方位,把那些薄片的前端对准镇魂俑,开机,一点一点地调旋钮:
“你帮我看着啊!效果出来了,记得喊我!”
沈乐抿了抿唇,很想吐槽,一时又想不出来词儿。小哥蹲在仪器后面,调一下旋钮,探头看一眼前方的镇魂俑;
再调一下旋钮,再看一眼镇魂俑。
沈乐微微垂目,进入半冥想状态,感受着这个“超度仪”发出的波动:
别说,还真有。虽然很微弱,也有些杂乱,还有点儿文不对题,对阴风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不过,随着小哥转动旋钮,波动的性质一点点改变,感觉,有点儿开始合拍了……
【痛!】
【好痛!】
【好痛好痛!】
【好痛……】
随着波段改变,阴风的扭曲程度越来越大。直到某个沈乐有点熟悉的波动出现,阴风当中,哀嚎声、痛呼声猛然拔高:
【好痛好痛好痛!痛啊——】
“停!”
沈乐赶紧叫停。小哥手一停,摸出个眼镜戴上,转了转眼镜腿旁边的旋钮,站起来对阴风盯了几眼。
也许是看到了满意的效果,他点点头,又蹲下去,摸到另外一个拉杆,用力往下扳:
【痛啊啊啊啊啊啊——】
阴风猛然溃散。一股一股,化作小小的,半透明的蝌蚪状,四处乱窜,又撞在风火螺旋上燃烧起来。
乱撞一通,只好一个个扭头返回,钻进镇魂俑里面。哗啦一下,组成镇魂俑的碎瓷全面坍塌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别啊!”
张教授心痛呐喊。沈乐扭头,淡定安慰:
“没事没事。这些瓷片我都托住了,不是自由落体下去的,不会摔坏!”
说完了才快步上前。风火螺旋自然而然地扩大,张开,把沈乐包裹在内。
火漩甚至还快速变淡,降温,让沈乐越过的时候,只是感觉到一点微微的温热,连烫都不烫:
“好了吗?可以听懂我说话了吗?可以好好说话,不会再往人身上扑了吗?”
他连续几个问题问出,瓷片咔咔作响,不停相互碰击。停了一会儿,那些已经坠落的瓷片,慢慢蠕动起来,拼成一张残破的脸庞:
【冤枉啊……】
会喊冤,标准的民众心态,大概率不是漳河下面那一批死鬼。沈乐轻轻点头,踏上一步:
“我知道了,你们是冤枉的。所以,你们现在想怎么样?”
【冤枉啊……】
“谁杀了你们?”
【冤枉……】
“你们想杀掉仇人,还是转世投胎?先告诉你们,从你们死掉到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了,仇人大概骨头都烂成灰了……”
【冤枉……】
……所以我就不喜欢超度这活儿。能沟通的还好,不能沟通的,只剩下一点点残魂的,跟它们聊起来简直要命!
这种根本聚集不起来的残魂,没有理智,没有逻辑,想要完成它们的执念去超度它们,根本不可能嘛!
沈乐默默翻了个白眼。身后,特事局小哥盯着屏幕上杂乱无章的线条,陪他叹气:
“要不然,我把功率再开大一点儿,赶紧超度完得了?”
“行!您快点儿!”
仪器嗡嗡鸣响,发出人类难以听见、却对阴晦之物有极大影响的波动。
肉眼可见,瓷片震动不止,上面薄薄的黯色悄然消隐。
沈乐耐心等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再展开精神力,努力感知,已经“听”不到里面的哀鸣声:
“干净了。”
他直起腰杆,拍拍手。特事局小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小心道:
“那我把功率开低一点儿,您拿仪器过去,确认一下?”
这个可以有。小哥递过来一根长长的杆子,头上顶着个按钮,末端一个可以夹取物品的夹子,像是志愿者捡垃圾用的长杆夹似的。
沈乐一边把夹子往前戳,他一边在后面操纵:
“头部靠近要探测的物体……按那个按钮……很好,没有红光,没有警报声,妥!
拜托拍张照,就是按钮旁边那个液晶屏,把数字拍上,注意把探杆顶端也拍进去……”
沈乐调整了几个方位,又来回折腾焦距,好容易做到了他的要求。给小哥确认完照片,忍不住询问:
“你要拍这个干什么?”
“我们工作要留痕的啊!”
小哥理所当然地回答。
探看完瓷堆表面,又用夹子夹住瓷片翻开,伸到内部探看完,确认全自动频谱超度仪有效,确认超度工作顺利完成。
小哥推着频谱仪,去对付边上的其他碎瓷去了。七七四十九堆,保守估计要超度个五六天,光是充电就要折腾十来次。
沈乐小心翼翼,兜起那些碎瓷,送到张教授面前,张教授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这瓷俑……胎质细腻洁白,瓷化程度很高,几乎达到脱胎的地步……”
她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一块碎瓷,看瓷面,看内部,看边缘裸露的瓷胎,又举起来对光细看:
“内外均施满釉,釉面细腻有光泽……这里还有个凹坑,对光照射,日光能隐约透过凹坑,确实是透影白瓷!让我把它拼起来看看——”
看她捧起一片,放下一片,又捧起一片,又放下一片的样子,沈乐不得不夺下瓷片,拉着她往黄玉桐立起来的门口拽。
拽进古宅,拽进工作室,外面人(?)潮涌动,捧着瓷片鱼贯而入,在工作间的长桌上放了整整齐齐的一大片。
不用沈乐开口,罗裙们脚步轻盈,就穿梭在工作室里,一片一片清洗,拍照,称量,贴标签……
整个形成了流水线化操作。别说张老师,就连沈乐,也只需要坐在边上,看着它们把这些繁杂琐碎的工作,全部做完就行了。
等到记录工作全部完成,张老师振奋精神,来到工作台前,摩拳擦掌准备拼合瓷器。
沈乐再次一把拉住了她:
“等等!让她们拼,她们拼得快!”
他自己起身,调ab胶,为粘接做准备。罗裙们挥舞万缕青丝,由下到上,从瓷俑双足到小腿、裤管,一片一片,往上堆迭。
拼上去一片,沈乐刷几道裂缝上的胶水;
再拼一片,再刷几道胶水。
活生生把修复瓷器当中,最劳心费力的比对、拼合工作省略了过去,变成了一个无情的刷胶水机器……
“这么快就拼好了吗……”
张教授忍不住走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绕着瓷俑来回观察。看了几遍,也挑不出毛病:
这一片片不规则的瓷片之间,所有的裂痕,所有的缝隙,几乎全都相互吻合。
偶有不谐,那也是瓷片缺失所致,并不是胡乱拼合,张冠李戴的结果。
“你简直是瓷器修复圣手啊!”张教授再看向沈乐的时候,眼神已经一片炽热:
“不要搞古建了,过来跟我干可好?我保证你一年时间,所有种类的瓷器,全部会修复!”
“呃,老师……”
沈乐芒刺在背,简直想要拔腿就逃:
“我不是会修,只是有个小朋友,能听见这些瓷片的话……它们告诉我,它们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原来哪一片在什么地方……”
“这还不是修复圣手吗?”
(本章完)
第650章 你想报仇吗?“仙师!”
第650章 你想报仇吗?——“仙师!”
转行是不可能转行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转行的。
再说了,沈乐也并不擅长修复瓷器——认真说,他只擅长作弊而已,导师培养他,总不见得,最后培养出一个作弊怪吧?
所以沈乐坚决不肯答应,只向张教授点头哈腰,连连陪笑,态度好到无可挑剔,就是绝不吐口。
时间长了,张教授也只能叹一口气,笑着对他摇摇头,凑近去看沈乐拼好的瓷俑:
“衣摆透光,组成……特定的形状?到底是什么形状我要找个手电来照一照……背后有字迹,是人名……这瓷俑是做什么的?”
沈乐上前一步,双手捧住瓷俑,把它倾斜过来,示意张教授去看瓷俑脚底。张教授满额头冒汗:
“你别碰它!别碰它啊!这ab胶还没有干透!”
一边喊,一边赶紧飞奔过去,趴下来看。沈乐笑笑:
“没事,教授您看着我是用手捧,其实我是用超能力捧着的。它的每一块瓷片都得到了承托,绝对不会散——”
嗯,我掌心的热流,能够无碍地流动到它的每一个部位,兜一圈再流回来。所以,我有充分的信心,它绝对不会散的!
即便有这样的保证,张教授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趴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赶紧跳起,示意沈乐把瓷俑归位。
动作之敏捷,几乎相当于做了一个军训上的卧倒动作,再连接一个波比跳,让人很担心老太太的心肺功能。
她死死盯着瓷俑,直到它回复直立、并且没有散架才松了口气,跟着就是双眉紧皱,喃喃自语:
“镇阴兵、锁黄泉……让我想想以前别的器物有没有过这样的铭文……青铜器没有……唐三彩没有……石俑也没有……嗯……”
她脸上满满地写着“所以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的”,伸手在衣袋、裤兜摸来摸去,似乎想找出那把强光手电。
沈乐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些瓷俑衣摆上的透光部分,投射到地面上,会形成北斗七星图案……它们是镇魂俑,用来镇住漳河下面,东魏皇室的尸骸……”
“你怎么知道?”
老教授狐疑地看了沈乐一眼,关闭手机录像功能,取下来咔咔百度——瓷俑背后的人名。沈乐苦笑:
“我说我是听到了它们的记忆,听到它们被砸碎之前,经历的过往,您信吗?”
“信不信的,这也不能发论文啊……除非你能让它们开口说话。”
老教授叹气。事实上,这次发掘,本来就已经磕磕绊绊了,这堆瓷片被挖出来的过程,被一枚一枚清理、拍照、记录、编号的过程,全都没有。
对了,被分拣、拼合成瓷俑的过程也没有,不过这个无所谓,大不了回头把ab胶用丙酮溶了,再拼一遍,或者去拼其他几十堆瓷片……
沈乐无奈地笑着摊了摊手。让瓷器开口说话,他是真的不行,就算说了,能在特事局内部刊物发表的论文,也没法在学术期刊上发表——
身为东大top2的学校,哪怕是发表在校刊上也不成,老师们还是要脸的……
“好啦,老师您在宅子里坐一会儿,我大概找到超度它们的法子了,等我超度完,再把瓷片移交过来。”
沈乐笑着把她推去安坐,自己指挥罗裙们,把拼好的瓷俑搬出来,跟着他往外走。
一回头,张教授也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坚决不肯离瓷俑、离碎瓷们太远。
沈乐无奈,只好再次叮嘱她待在闪电圈子里,千万不能走出去一步,自己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他让罗裙们把拼好的瓷俑搬到被分拣出来,一堆堆摆放好的碎瓷片中心,小心安置好,不让瓷俑倾斜倒地。
然后,屏退所有人(?),在碎瓷堆里面翻来翻去,挑出几片碎瓷:
“眼睛……鼻子……耳朵……这是脸颊,这是嘴唇……”
他咔咔往上涂抹胶水,咔咔拼合,很快,在瓷堆最顶端,就出现了一张大致完整的人脸。
没多久,所有的碎瓷堆,都顶上了一张破碎的人脸。第一张人脸出现的时候,瓷堆看着只是有点儿后现代,像是隔壁美院哪个学生办的个人展;
到第七、第八张人脸拼好的时候,从人脸上,瓷堆上,都升起了淡淡的黑雾,把整个光洁莹白的瓷堆染上一层黑灰;
到几乎所有的瓷堆顶上,都拼好人脸的时候,瓷制人脸已经几乎全黑,从带着裂纹的双眼中、脸颊上,似乎透出了滴滴暗红,成股流下。
而那四五十堆碎瓷顶上,黑雾扶摇而起,几乎连成了一片。摇荡着、卷动着,把沈乐穿梭的身形都遮掩在内。远远看着,分外瘆人:
“沈乐你当心点儿啊……”
就连张老师都有点不淡定了,坐在闪电圈子里,看一眼,扭头,平复心情,再看一眼,再扭头:
“不行就撤回来!专业部门的事情,交给专业部门去做!咱们安全最要紧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专业部门,而且是比现场这位只会用仪器的小哥,更强的专业人士……
沈乐安抚地回头冲老教授挥挥手。开玩笑,他好容易找到法子,把这些瓷俑当中的怨念勾引出来,接下来就是加大力度的时候了。
这时候,他不自己上,难道等那位特事局小哥,从不知道哪个级别的上级部门,调拨大功率超度仪过来吗?
猴年马月了都!
沈乐定一定神,在已经拼好的瓷俑面前盘膝坐定。先和伸手按上瓷俑:
“帮我个忙……帮我沟通一下你的兄弟姐妹,你这些被一批烧出来,一批被砸碎,一起埋入地下的同胞……
告诉它们,事情已经过去了,它们的仇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骨头都烂完了……”
热流滔滔,涌入瓷人。渐渐地,一抹莹白以瓷人为中心,向外缓缓扩散。
外部,特事局小哥调整超度仪方向,把功率开到最大,摸着那仪器的壳子都有点烫手;
内部,沈乐盘膝而坐,身边莹白光圈闪烁,努力与黑雾抗衡,尝试把那些翻滚的黑雾一点点往外推、一点点消融掉;
闪电圈当中,张教授忧心忡忡地看了好一会儿沈乐的动作,摸出手机,低头查资料。
好一会儿,她嘴角抽搐一下,有些舍不得地买了10g流量,点开视频,把公放开到最大:
“高洋已经死了!北齐也已经亡了!北齐后面,很多个朝代都亡了,这是证据,你们可以来看看纪录片!”
黑雾陡然凝聚,发出一声尖啸,笔直冲向闪电拉出的防御圈。沈乐霍然回头:
“青灯!”
【知道!】
电光闪亮,把黑雾死死拦在光圈之外。沈乐眯着眼睛看了三秒钟,才放下心来:
张教授,您可真能拉仇恨!
身为一个普通人,您比我这样的修行者胆子还大!
您向冤魂喊话之前,开公放之前,好歹说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啊!
无论如何,张教授打开的视频,还是颇有些效果的。
黑雾翻卷,在闪电防御圈之外鸣啸不已,然而,被烧灼了无数次之后,还是渐渐安静下来:
它,也许是它们,隔着电网凑在手机屏幕前面,贪婪地、如饥似渴地看着一幅幅画面。
看着看着,就发出一声尖利鸣啸,瓷人面孔上流下一行血泪,黑气稍微淡薄一点点;
再看几段画面,黑气又稍微淡薄了一点点。
沈乐乘胜追击,加大了输送热流的力度,莹白色光圈快速扩张,没多久,便笼罩了最靠近他的四堆碎瓷。
碎瓷堆里,黑气悄然消灭,瓷人面孔上的暗红水迹一点点淡化,一点点变作透明。
恍惚间,仿佛有半透明的白烟向上升起,环绕沈乐三匝,袅袅而去。沈乐仰头看着升高的白烟,由衷笑了一笑,越发加大了输送的力度:
走吧,快走吧。
现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了,你们可以好好看看,好好走走,不用困囿在曾经的惨痛和悲愤当中……
沈乐输出的热流,特事局的超度仪,以及张教授反复播放的纪录片,三管齐下,进度飞快。
到太阳渐渐西斜,山间自然升腾的雾气接上了沈乐强行召唤来的雾气,雾墙又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时候,所有的瓷堆,都已经化作洁白:
黑雾消失,暗红水迹蒸发殆尽,连瓷脸上的表情,看着都安宁平和了很多。
特事局小哥又推着测量仪过来转了一圈,松一口气:
“没问题了。全部搞定,全部净化,干干净净!”
“可以动手开始拼了?”张教授迫不及待地冲出电网,快速来到瓷器堆前:
“可以的话,我就喊他们上来,连夜开始干活!”
“呃……也不至于差这一个晚上吧……”
沈乐死命挡住张教授,说服他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干不迟。目送他离开,自己召唤罗裙们,把瓷塔抬到碎瓷片当中,稳稳摆下:
“好啦,这是你出身的窑址了……大概吧?你需要什么,你想要从这里取得什么,你能自己取得吗?”
被用鱼鳔胶粗略粘好,未来肯定要再粘一次,或者再粘n次的瓷塔,发出了清润的白光。
白光落在瓷俑碎片上,那些碎片,明明已经有黑雾消散离去,却仿佛又一次被唤醒了一样。
瓷堆里面,居然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升起,涌向瓷塔。
沈乐索性后退几步,安静地坐下来,看着月光如流银一般覆盖在瓷塔表面,看着那些光芒汇入月光,再被瓷塔吸收入内:
“加把劲,多吸一点。尽量趁今晚上吃饱——明天开始,这些瓷片就要被送出去拼瓷俑,你恐怕不能这样敞开吸了……”
瓷塔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沈乐的叮嘱,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总之,它鼓足全力,一口气吸到圆月西斜,身边的光点才由密而疏,渐渐消失。
沈乐给它输了几次热流,又给其它瓷堆输入了几次热流,都催发不出光点来,只能遗憾地得出结论:
大概,也许,可能,这些瓷俑当中能压榨的好处,全部压榨干净了……
事已至此,他就算带着瓷塔回去修整,也睡不了一个整觉。沈乐干脆把瓷塔卷包塞进古宅,在它面前坐定,双手按在塔上:
“来……让我看看,你折腾了这么一大溜,终于找到你出身的瓷窑,能不能给我一点新的记忆……”
哪怕是新的指示,或者,是进一步提高修复完整度的新线索也好?
暂时“吃饱”了的瓷塔,果然没有让沈乐失望。
热流涌入,流遍整座瓷塔,胸前铜片轻轻嗡鸣,无形的波动笼罩了塔身,继续向外蔓延:
笼罩周边的碎瓷片、被开挖的所有探方、探方下面深埋的窑炉……
“张爷爷!”
“李家阿哥!”
“小罗叔……”
少年带着哭声的嗓音在周围萦回。左冲右突,上上下下。每叫出一个名字,声音里的哽咽就多了一分,渐渐变成啜泣,又变成嚎啕:
“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兵杀人不讲道理的。”身边,咔嚓咔嚓的脚步声踏着碎瓷过来,沉重又缓慢。
与脚步声同样沉重的,是老人的声音,满满都是哀伤:
“少爷,快走吧。趁着他们暂时离开了,还没想着回头来搜人——再来搜一下,我们都逃不掉!”
“我不能走!我至少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少年在嚎啕中断断续续地回答。一声喊出来,又转为呜咽:
“我……我要去救阿爹、阿娘……救叔叔伯伯他们……我要报仇……”
“先保住你自己吧!”老人喘息着拼命去拖他:
“少爷,你逃不出去,陆家的手艺传不下去,陆家才是真完了!”
跟着,是挣扎的声音,是拖拽的声音,是踉踉跄跄,踏着瓷片走动的声音。
奇怪的是,不管少年走到哪里,这声音听起来都近在咫尺,就好像,瓷塔是被少年揣在怀里,一直拢在心口一样?
“你想救人?你想报仇吗?”
蓦然间,一声长啸,破空而来。停一停,盘旋两圈,径直落地,清清朗朗的声音划破寂静:
“能烧出镇魂俑,我来帮你报仇!”
扑通一声,膝盖砸地,老者的声音声嘶力竭。
“仙师!”
(本章完)
第651章 什么?瓷塔你找到你家了,你要在你
第651章 什么?瓷塔你找到你家了,你要在你家再烧一遍?!
仙师!
仙师?!
沈乐拼命挥舞胳膊,踢动腿脚,尝试控制“身体”,尝试探出个脑袋去看。果然朝代越往前,碰到修行者的概率越高么?
这次过来的仙师,假设是真的吧——是给陆家瓷窑下订单,让他们烧造镇魂俑的那一位吗?
镇魂俑,是真的具有镇魂功能吗?
沈乐心里有无穷无尽的问题要问。奈何这一次,运动功能和视觉功能仍然没有开放,无论沈乐怎么折腾,都动弹不了半点:
让沈乐不由得怀疑,他,或者这个瓷塔的一部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状态,才如此无能为力。
总不见得,还是怀里的一包瓷粉吧?!
好在这时候,“仙师”和老人、少年的对话已经重新开始,沈乐也就集中了注意力,听老人哀哀求告,听“仙师”不停地在边上踱步:
“家师夜观天象,见昴、毕分野有怨气冲天,夹以魔气,令我前来查看。原来,是有人砸碎镇魂俑,令怨气脱出么……我看一看……”
咔嚓咔嚓,靴子踩在碎瓷上的声音响了一圈,终于停下来,换成“仙师”的喃喃声。
忽快忽慢,忽高忽低,语调极其怪异,像是在念什么经文咒语,也可能是在施法:
念了大概两分钟左右,声音忽然拔高,大喝一声:
“敕!”
瓷片相互拍击、摩擦的声音吱吱响成一片,里面恍惚有哭声,有哀嚎声,有求饶声,有怒骂声,更有沉重的坠水声随风响起。
好半天,那位“仙师”长长吁一口气。随着他的叹息,周围叮叮当当,大批瓷片坠落原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仙师轻叹:
“不行。能拘回来的太少,拘回来也封印不住,安抚不了——还得把镇魂俑烧出来才行。这怨气收束不了,来年,天下必有大灾——
老丈,还有这个小子,你们能烧吗?”
“我……”
少年迟迟疑疑,半天没有吐口。老者哀声道:
“少爷年轻,家里的本事还没学全,老朽也只能打打下手——窑主,窑主一家人,全都被他们带走了,说是,要拿去祭河……”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边……”
“我去看看!”
又是嗖的一声,撕裂空气的长长异响,由近而远。沈乐简直恨不得伸出脑袋,追寻他离去的诡异:
是剑仙吗?
是御剑而行吗?
他在唐朝遇到的那位剑仙,还只能御剑百步,不能御剑带着自己飞呢!
御剑的速度的确快极。那位“仙师”深夜离去,鸡鸣时分就已经返回。落至地面,语气哀伤而无力:
“我去晚了。那些畜生,那些畜生……唉!”
老者和少年同时哀鸣一声,嚎啕大哭。“仙师”踩着瓷片,咔嚓咔嚓绕了两个圈子,轻轻叹息:
“这么说,陆家瓷窑,会烧镇魂俑的……只剩你们两个人了?”
“只剩下少爷了……只有少爷,或许能复现镇魂俑。”老者颤抖着回答。“仙师”沉吟了好一会儿,伸手一划:
“这地方不能待了。烧瓷俑需要什么东西?都带上,跟我走!”
“需要、需要……需要瓷土,需要釉料,需要柴火,需要……窑炉……”
窑炉显然是不可能随身带着,柴火这种东西,反正到处都有。
“仙师”在周围绕了一圈,似乎收取了一些东西,又伸出手,在两人身上“啪”、“啪”拍了两下:
“跟我走!起——”
风声满耳。沈乐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台开到120公里时速,又没有关窗的轿车里面,又像是挂在滑翔伞上快速降落。
行进了不知多久,身边一静、一轻,就听那“仙师”道:
“你们就在这里吧。需要窑炉,回头我找人过来搭。别的东西……”
“仙师!”
扑通一声,少年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求仙师慈悲!我想修仙!我想亲自为父亲母亲,为所有家人报仇!”
又是扑通一声,老者也在少年身后跪下,并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叩头——从布料刷啦刷啦的声响判断,大概还在拼命扯少年的衣服。
奈何少年并不搭理他,只是大声道:
“求仙师慈悲!我若能修仙,定然肝脑涂地,报答仙师!”
“……你还是先把镇魂俑烧出来吧。”
“仙师”踏着地面上干枯的落叶,缓缓走近。声音轻轻缓缓,在少年头上打转:
“烧出来了,再说其他。”
“仙师!我若能修仙——也能烧出更好的镇魂俑来!”
没有回答。沈乐凝神屏气,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更多的回答。
“仙师”可能是用法术离开,也可能是化成云雾消失,总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而少年和老者,默然相对片刻以后,长叹一声,开始干活:
“走吧,走吧。咱们先得找出一个能造窑的地方,才能谈后面的……少爷,想给老爷他们报仇,你得快点儿,把瓷俑烧出来啊!”
唉,这就是核心武力,掌握在人家手里的结果。沈乐默默叹口气,为少年哀悼:
这少年但凡是个剑仙弟子,或者,哪怕是个武士,自己也抄刀子上了。漆身吞炭也好,送鱼送地图也好,怎样都想法子接近仇人,给他一刀——
奈何只是个烧窑的,能拿得出的核心技艺,也只有烧窑。想要求人家报仇,人家提出的条件,你就得照着做……
照着古代的烧窑成功率,这么大的透影白瓷俑,他得烧多少次才能成功啊?
沈乐特别想知道。事实上,他特别想来个角色扮演,就像他之前扮演阿李的角色、扮演李星堂的角色一样,以少年的身份,亲手烧窑:
这机会多好啊!
能从搭窑炉开始,古法烧窑的流程走一遍,以后,烧白瓷这块儿,就没什么难得住他了!
“沈乐!——沈乐!”
高亢的喊声突然响起。沈乐一个激灵,醒转过来,脱离定境。睁开眼,就看见一袭大红罗裙,在他面前噼噼啪啪,甩来甩去:
“干活的人要来了!已经到山下了!你要不要——”
“啊,好的!”沈乐赶紧爬起,冲出古宅,再把古宅连着里面的瓷塔一起收拢,挂到手腕上。
扭头,张教授一马当先,已经带着她的学生们往上爬:
“今天我们加快一点速度啊!之前挖到的,应该是窑址旁边,填埋碎瓷用的灰坑,今天我们争取把窑炉挖出来——”
得,今儿的任务还是干活。沈乐长长吸一口气,摸起铲子,混进队伍里:
这块窑址他已经用精神力探过,总共有三座窑炉,其中一座,他在里面摸出过透影白瓷的瓷片。
今天的任务,是看教授眼色行事——或者让教授看他眼色行事,把他分到能出货的探方正上方,让他赶紧挖出点东西来!
谢天谢地,这座瓷窑,今天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没有触发特事局的警报。
沈乐白天认认真真挖土,晚上认认真真,去和师弟师妹们一起拼瓷片,日子过得异常充实。
已经分好堆,而且已经有一个拼好的完整瓷俑,拼瓷片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哪怕沈乐不动用作弊器,三天之内,也拼好了五座瓷俑。
而沈乐瞄准的那座瓷窑,也露出了近乎完整的真容:
这是一座斜坡状长条形龙窑,由火膛、窑床、窑尾三部分组成。通斜长14.4米,窑床最宽处2.4米,方向272度,窑底坡度18度。
这么长的窑,当然不可能由沈乐一个人挖掘。
事实上,他挖出窑顶以后,张教授就把一批精兵强将集中了过来,按照铲子下面出现的方向,集中挖掘:
“这里速度快点儿,没关系!”老教授精神十足地吆喝着:
“下面有窑炉,那就肯定不是灰坑,就算有点碎瓷,也是旁边翻上来的,不会很珍贵!加把劲,挖到硬的东西,挖到火烧土再仔细挖!”
学生们轰然应和一声,手上的铲子抡得更快了一些。倒是沈乐,还有空一边挖,一边感受这座窑的结构:
“火膛的门……啧,火膛的前部已经没有了,窑门和火门前部结构全都毁掉了,当时下手真狠……
火膛后壁,和左右两边,烧得非常厉害,后壁都烧出玻璃层了!倒是这耐火砖是用什么做的,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回头好复制……”
“沈乐,发什么呆呢!赶紧的!”张教授扬声喊他:
“帮忙!把窑床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好的好的,马上马上!”
沈乐应了一声,赶紧埋头苦干。他挖到的是窑炉中段,也就是窑床的前部,和火膛相接的部分——
坍塌也比较厉害,高度只剩下40厘米,刚过沈乐小腿。
沈乐弯着腰,半蹲在里面,先铲土,再铲文物,一铲一铲,扒拉出瓷片和窑具。
把它们运出探方,运到探索区域边缘,交给其他人接手,拍照、记录、封存。最后,他蹲跪下来,双手按在炉膛内部,闭上眼睛:
和火膛后壁,承受最高热量,已经烧成玻璃质地的部分相比,这一片炉膛的烧结面呈现青灰色,是整个炉膛颜色最深的部分。
精神力渗透下去,青灰色的部分一直向下延伸,感觉有将近10厘米——就算没有,也差不多了。
沈乐伸出自己的手掌,按在残破的窑炉侧面比了一比,轻轻吸一口冷气:
之前测量的结果,好像窑炉的耐火砖厚度,基本上也就10毫米左右,这意味着,这座窑炉经过长久的生产,火力已经渗透到了炉壁的外缘。
事实上,他能感觉到的,还没有变成青灰色的部分,只有薄薄的一小层,感觉不到一根手指厚的样子——
“嗯,应该全都是红烧土了,很纯净的红烧土。我回头要想想,这土到底是哪里的,要怎么用它做出耐火砖来……”
再往下扒拉,青灰色烧结层向外壁逐渐变浅,逐渐过渡为红烧土,而红烧土又逐渐变浅,过渡到生土。
沈乐无奈叹一口气:
看起来,他之前的判断是错的。
这破窑,至少这个部分不是耐火砖砌成的,而是直接在山坡上挖地穴,然后,就利用地穴生土层的一部分当了窑底……
行吧,行吧。瓷窑的结构,看来得另行设计了,要把它复原,还要经过更多研究……
他和教授、同学们吭哧吭哧,忙了几天几夜,终于整理出一座半塌陷的窑炉来。
刚刚整理好,手腕上就砰砰震动不止,那颗珠子拽着线绳,在皮肤上勒出深深痕迹。
沈乐只好向导师告一声假,钻进树林子,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展开古宅,一头扎进去:
“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哎哟!”
瓷塔奋勇跳起,一头撞在沈乐身上,差点把他撞了个仰倒。沈乐双手抱住塔身,脊背靠在宅门上,努力给瓷塔顺毛: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站直了说!你快要把我压扁了!嗷哟——”
又是上下其手,又是输入热流,好半天,瓷塔才解除了倾斜状态,被沈乐扶着站直。
沈乐松一口气,在塔边盘膝而坐,输入热流,尝试倾听它的声音,未果;
再把邢窑白瓷瓶请出来,两样东西放到一起,尝试让瓷瓶担任翻译,仍然未果……
“不会说话你就写字啊!我给你沙盘,你在上面划字啊!——什么,你连字都不会写?”
沈乐勉强将“赵先生真不会养孩子,养出来一个文盲”的抱怨咽回肚里,开始征集翻译官。
泥俑奔跑,罗裙飞舞,最后,还是小油灯站出来,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靠谱:
【它说……那个瓷塔说,它需要在这座窑里复烧,才能变强,才能凝为一体!】
沈乐:“……”
什么?
这座窑?
这座窑是文物好不好!
你说复烧就复烧啊?
“问问它,在附近开一座窑,一模一样的,我完全用古法烧窑,能不能帮到它?”
【它说不行!一定得这座!】
“我用灵土做耐火砖,用灵木做烧柴,让它吸收足够的灵气呢?”
【也不行!这座窑和它的出身有关联,只有复烧,它才能吸收里面的力量!】
(本章完)
第652章 沈乐:人脉?人脉没有,妖脉倒有一
第652章 沈乐:人脉?人脉没有,妖脉倒有一条!
“什么?你要把这座窑复原?复原到可以烧瓷器的地步?”
张教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复打量着沈乐,简直像是他忽然变成了一座瓷俑——或者一座坍塌大半的瓷窑。
沈乐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不得不倒退两步,方便老教授能比较舒服地抬头看他,不用把颈椎后仰到折迭起来。
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张教授道:
“你知道,邢窑这里,已经造了一座博物馆了吧?”
“我知道啊。”
“你知道,哪怕是邢窑博物馆,也只是把挖掘出来的窑址,袒露给人看,也没有把那些古代窑炉给复原重修吧?”
“我知道啊……他们复原烧瓷是在别的地方,有专门的生产车间,根本用不着把古窑炉复原……”
“所以,你把这座窑复原了图啥?已经有重复的项目了,上面不会给你经费的!
甚至你要把它复烧,消防啊环评啊需要过一大堆审批,文物保护,也不是这样保护的!”
在这荒郊野外,犄角旮旯里再造一座博物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项目已经重复了,就算没重复,你复烧的窑,未来要谁去管理,谁去维护?
沈乐:“……我说我家瓷塔要求我这样做您信吗……”
信不信的,也不能不干啊。沈乐环视一圈,拖了特事局小哥过来,把他往教授面前一戳:
“拜托帮忙跟教授讲一下,那些审批啥的,特事局能帮我搞定!”
小哥:???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提前打招呼吗?
好在特事局一如既往地给力。
在沈乐给顾玉林打了电话,层层转接到上面不知道哪一层,上面了解“这是修复战术武器必须”的要求之后,电话很快打到了当地。
特事局承诺搞定一切审批,承诺如果武器修复成功,可以报销窑炉复原费用——或者向沈乐购买/租用瓷制飞剑,费用可以覆盖窑炉复原。
唯一需要张教授带人做的,就是从学术上提供帮助,帮沈乐复原瓷窑。
当然,如果需要当地帮助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当地邢窑研究所,与研究所合作的工作室,工作室里的人,都可以请过来帮忙……
不就是钱的问题嘛!
沈乐又不缺钱……
“好吧,那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复原这座窑吧。首先,赶紧把其余几座窑挖出来……”
沈乐指定要修好的这座窑,火膛塌了,窑床塌了一半,只有窑尾还可喜可贺地完好无损。
想要修,就得知道它原本长什么模样,想要知道它原本的样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其余两座窑挖出来:
期待它们损坏的地方少一点儿,这个窑的火膛完好,那个窑的窑床,至少还剩一段顶部,让他们能看到这个窑的原本形态:
至少,看到这个窑顶上的耐火砖,曾经是怎么搭的……
“行吧,那我去给其他人帮忙。”沈乐叹一口气,按照张教授的指示,老老实实,抄起铲子加入队伍。
白天挖了一天泥巴,到了晚上,还要被老师叫到房间里。周围人头攒动,五六个学生各据一方,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来,帮忙查资料。放眼全国,古窑炉复原、复烧的案例都没有多少,幸好还有一点儿,不至于我们从头开始……”
好消息:确实有人做过。
坏消息:做古窑炉复原工作的研究者,集中在一个地方:赣州,景德镇。在这方面,景德镇陶瓷大学的水平,独步天下……
好消息:沈乐在景德镇有人,啊不,有妖,可以请教。
坏消息:就算是有熟妖,人家也未必看得懂这些论文……
沈乐对着一篇《中国明代葫芦窑结构研究及数值模拟》,看得愁眉苦脸,几乎要以头抢地,不,以头抢电脑屏幕。
谁来告诉他,研究个古窑复原罢了,为什么要动用到湍流啊、离散方程啊之类的玩意儿?
他根本看不懂啊!
他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虽然也牵涉到一点流体力学——主要是避免房子被台风吹倒了——但是,不用牵涉得这么精细啊!
“怎么样?看出点心得了吗?”
“没有……更糊涂了……”
沈乐苦着脸摇头。想了想,又开始翻其他论文。
谢天谢地,给他翻到了一篇,讲景德镇宋代龙窑复烧的,上面详细地列出了龙窑的结构,尺寸,甚至还有示意图。
当然,即便如此,也有无数无数的问题要解决:
比如窑炉耐火砖。论文里提到,“窑砖是一种近似酸性的耐火材料,接近一般粘土砖,透气性较低,耐温在 1300c左右”——
好极了,“近似酸性”是什么概念?
ph值到底是多少?
一般来说,这种窑炉用的耐火砖,多半是就地取材,烧砖的黏土不会距离本地太远。
问题是,冀州和赣州,直线距离足足九百公里,两地的土质不说千差万别,基本上也是毫不相干。
你在景德镇附近挖一块土来烧砖,很不错,最后烧出来的瓷器完美。
你在邢台附近挖一块土来烧砖,最后烧出来的,我去是什么破玩意儿?
“放心,没问题,这个简单。”张老师对此倒是胸有成竹。她随意点了一个学生:
“挖一块生土,再挖几块不同程度的红烧土,到实验室去检验。
把ph值测出来,寻找合适的土——你可以请教一下本地的工作室——然后,我们来仿烧耐火砖!”
“没问题,老板!”被点到的学生精神抖擞跳了起来:
“交给我!”
项目啊!
论文啊!
有项目,就有经费,有项目,就有论文。
别看这个题目小,古瓷窑耐火砖,国内还没有什么论文涉及。这篇论文写出来,他少说也能发一篇核心期刊!
说白了,当前许多文物保护方面的研究,它不是没课题,而是没有经费,也没有人手——
最关键的是没有经费,钱到位了,人手是可以从学校里长出来的,无非是他们这些核动力牛马,把劳动力往这边倾斜,或者往那边倾斜的问题。
难得师兄肯出钱,干了!
沈乐感激地向张教授拱了拱手。张教授淡定地点头回礼,又点了另外一个学生:
“你去联系一下景德镇大学,说我们这里要复原一座古瓷窑,问他们有没有干过这活儿的,能分享一点经验。
——我记得砌窑炉这件事情,是要他们的专业工人出手?有专业工人可以借吗?”
又是一个学生听令而去。张教授再点第三个:
“你把这篇讲窑炉数值模拟的论文吃透,试算一下龙窑的数值。能算得好,你的毕业论文,就可以考虑写这个了!”
“不是吧……老板……”
学生惨叫。张教授脸色一沉:
“怎么了?他们景德镇大学都能算,我们b大的学生,这些离散方程什么的,就算不了了?
他们高考多少分,我们高考多少分?而且,我记得你是数学最好的一个!”
“可是导师,流体力学它是物理啊……”
“归根到底也就是算法!去学!”
学生含泪告退。沈乐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唯恐张教授一视同仁,把什么完全超过他水准的任务扔下来。
幸好,张教授看向他的时候,换了一张和蔼的面孔,有些表情,沈乐在自家导师和金主洽谈的时候经常看到:
“沈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研究的难点?或者,你能不能和上面沟通一下,让我们到当地的邢窑工作室去练练手?”
沈乐有点惊讶地看着张教授。教授无奈地笑了笑,向沈乐做了个口型,不出声地嘀咕“就业”两个字。沈乐恍然大悟:
现在就业形势不好,特别是他们这种文物修复专业的,毕业以后考不进博物馆,家里又没有钱到财务自由的,真心头疼——
参考沈乐刚毕业的时候,那完全是毕业即失业,一点都没有方向。
好在,瓷器修复专业,还有一条生路:跟着老师学一点烧瓷器,哪怕只学会一门手艺,将来也可以到瓷器厂、瓷器工作室当工程师。
会烧汝窑烧汝窑,会烧钧窑烧钧窑,会烧定窑烧定窑。一技傍身,多了不敢说,月入过万是稳稳的——
而现在,张教授就在想方设法,为学生们提供,哪怕是多一点点的实验机会。
这没问题,打通关系简单得很。这个沈乐擅长啊!
他用钞能力开道,拜托特事局找人帮忙说项,请当地邢窑工作室的负责人,邢窑研究所的负责人,和张教授他们一起吃了一顿。
席间谈起练手的事情,那位非遗传承人,也是专门开了个烧窑公司的大老板,很是为难:
“要体验淘泥、捏泥、拉坯、上釉,这都没什么难的,车间里现成有原料,有机器,老师们愿意过来指导,我们不胜欢迎。
——问题是,烧造,特别是古法烧造,我们现在用的窑炉,都是煤窑了,它没法改成柴窑啊!”
啊这……
张教授和沈乐面面相觑。停了停,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当地邢窑研究所的负责人,只得到了对方无奈地点头:
“人家是要做生意嘛。做生意,要讲究投入产出的,煤窑比柴窑更好控制……”
简单地说,煤的品质更均一,燃烧更充分,效率更高。一窑瓷器,用煤烧窑,出品更稳定,能出更多的好瓷——
除了专门做仿古瓷,甚至专门做那种表演性质的古法烧瓷,傻子才用柴窑呢!
而因为热效率的不同,一座窑炉,它设计结构是煤窑,它就不能填柴火进去烧……
当然,现在小型工作室,更多使用电炉,燃烧更充分,温度控制更准确,连煤窑都靠后站了……
“那……没事,打扰了。”张教授努力微笑。淘泥,拉坯什么的,哪儿都能学,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制陶体验馆到处都有,实在不行,邢窑遗址博物馆有一块专门的区域,就是用来让游客体验的,根本不用付代价搭人情!
只有古法烧造不好找机会体验。散席之后,张教授还是把期待的目光,投到沈乐身上:
“沈乐啊,你这里有什么人脉,可以让大家体验一下,练练手吗?回头你动手烧窑,我和我的学生,也能给你搭把手……”
唉,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像他们这种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就业尤其困难。
瓷器修复,平时学点儿烧瓷,以后找工作,都多一条实习经验,没准就因此完成就业了呢!
为了学生们能有更好的就业机会,张教授也要舍下老脸,拜托沈乐帮忙。
好在,沈乐在瓷器烧造这方面,人脉是没有,妖脉有一条。在张教授的殷殷期盼下,沈乐果断给赵先生打了个电话:
“是这样的,原窑复烧,我现在得找个古法柴窑练练手……您这里有窑?是烧柴的窑?太好了!”
放下手机,胸有成竹,向张老师微笑:
“搞定。对方同意借窑炉,还同意借人手,帮忙指导搭窑、烧窑。就是……”
“就是什么?”
“嗯……教授,您和师弟师妹们,和对方沟通的时候,要稍微保持点冷静,保持点距离……”
“什么意思?!”
“就,参照特事局入场的时候一样,遵守他们的一些规则……”
张教授沉默,沉默。好一会儿,她深吸口气,安然一笑:
“好的,我记住了,会约束他们的。那么,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赵先生派出的人手来得很快。
身为盘踞景德镇的坐地妖,常年以来,他都是景德镇上层,所有想要研究烧瓷,想要挑战技艺的人,恭顺敬畏的“you know who”。
他亲自开口,很快就有三个参加过古窑复烧的资深泥瓦工,一个烧窑团队的核心“把桩”,还有两个皮肤雪白的美少年,千里迢迢赶过来。
一到现场,几个泥瓦工就弯下腰,把古窑炉里扒拉出来的耐火砖和红烧土,拿在手里反复掂来掂去。
“把桩”眯着眼睛,绕着残窑来回转悠,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
那两个皮肤雪白的美少年,和沈乐嘀咕几句,从沈乐手里接过一个瓶子和一块瓷片,到窑底下转了几圈,直接向沈乐报告:
“它说,那边拿过来,准备烧砖用的黏土,不是它以前吃过的,它吃不惯!”
一边站着的张教授:……什么鬼?!
(本章完)
第653章 好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
第653章 好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
“继续做土壤和砖块的分析实验!”
“黏土被烧成砖以后,化学性质的变化,怎么没有考虑进去?”
“加快速度!要是我们这里还没做出结果,那边窑已经搭好了,你们的论文就废了!”
学生们——以及邢窑考古队的研究者们,被张教授赶得手忙脚乱,恨不得一天工作18个小时。
就这样,都有点跟不上沈乐那边的速度,以至于张教授看到沈乐在工地上晃,都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把将他揪了过去,补充实验队伍。
就这样,也就勉勉强强,赶上了工作进度,终于在实验做完的同一天确定了龙窑的样式,找到了合适的烧砖用泥和泥浆配方——
是的,搭建瓷窑,在砌好砖头之后,还要在砖窑内部,抹上一层厚厚的、特制的泥浆,用以密封、防止漏气。
不同种类的耐火砖,要适配不同种类的泥浆,同样的泥土,加多少水,用什么步骤调配,调配到怎样才是“颗粒细腻、粘性强”……
每一个细节,哪怕之前在赣州那边做过,换了地区,换了泥土,都要一步一步亲手尝试。
幸好,沈乐这里,有经验丰富、亲手搭过古式龙窑的泥瓦匠师傅。
有对古窑非常熟悉,能够担纲一支烧窑团队灵魂,被称为“把桩”的烧瓷大师。
更有可以直接与瓷器沟通,用作弊方式,寻求答案的瓷妖——哪怕仅仅是“是”或者“否”这样的答案,也能帮上足够大的忙了!
所有人齐心协力,终于清理好了破损的瓷窑,定下了修复方案。
接下来,泥瓦匠师傅专门包了一个小砖窑,烧了一炉砖,用新烧好的耐火砖垒砌在窑体残部上,认认真真,搭出拱顶;
火膛,窑床,一部分一部分砌筑完毕,内部涂抹泥浆,又在顶部铺一层粘性黄土;
最后,等整座窑基本干透,把桩师傅亲自出手,对修复完毕的龙窑,进行烘窑和试烧:
整个修复过程中,沈乐连上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着跑来跑去,帮忙搬砖,帮忙挑泥土,帮忙把一桶一桶泥浆挑进窑里;
准备试烧的时候,他和所有的学生们,蹲成一排,在附近的工作室里“砰”、“砰”、“砰”、“砰”:
“好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虽然东北很大,我在大连没有家……”
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乱七八糟地唱。没办法,这会儿,他们干的活实在有点枯燥:
虽然是试烧,也是按照正式烧窑的要求进行,要进行热工测试。既然要进行测试,窑就不能空烧,里面得摆满被烧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得他们这些学生,吭哧吭哧地做出来!
作为新手,他们甚至不配去拉坯,做瓷碗瓷盘什么的,只能做点儿窑具,比如那用来装瓷坯的匣钵……
这些匣钵,歪点儿、斜点儿、厚薄不匀,反正问题也不大,让学生们练手就完了!
这次烧窑,整个窑床,都要码满匣钵,而且每隔一段,要把匣钵码得密密麻麻的,用来构成挡火墙。
匣钵这种东西,其实也有得卖,但是,张教授一句“反正也该让他们练练手,匣钵练熟了,回头做瓷坯,才能熟能生巧”……
几个人拼死拼活,赶在窑炉砌好之前,把匣钵全部做好,烧出来,放凉。
等到一部分匣钵装好瓷坯,一部分匣钵空置,在把桩的指挥下,整整齐齐码进窑炉的时候,学生们唱的歌,已经改了一个版本。
曲调不变,至于歌词,已经变得越发欢乐:
“刚买的飞机~”
捧起匣钵;
“刚买的飞机~”
传递匣钵;
“刚买的飞机被打啦~~~”
踮脚,展臂,把外面送进来的匣钵,码到最高处,稳稳地码成一堵墙!
龙窑又长又窄,光是码这些东西,就用了足足五天时间——期间,码紧了码松了,码高了码低了,不停返工。
直到全部码完,封窑,投柴,所有学生才欢呼一声,东歪西倒地坐了一圈:
“应该好了吧?”
“应该能搞定了吧?”
“这一轮顺利烧成,不把窑烧炸了,里面的瓷器能正确烧出来,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吧?”
“别啊!你们任务完成了,我的事儿还在后面呢!”被张教授点名,要测算数值、写论文的那位,苦着脸哀嚎:
“测窑内温度,进行热工测试,算里面的气流,空气动力学什么的,不知道多少事情要做呢!”
事实证明,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除了他之外,其余学生都嘻嘻哈哈,不停取笑,只差没觉得他吵闹。
只有沈乐一个,双手垫着脑袋躺在地上,双眼微闭,精神力已经沁入窑炉,感受着整个龙窑的灵机涨落,呼吸变化:
“感觉它似乎活了一点啊……希望这一次,试烧成功,能够让它完全复苏,能够让瓷塔进去烧一遍,弥补完整……”
他耐心地等待着,感觉火焰在火膛里一点点升腾,高温气体快速上升,从顶上的烟囱冒出;
感受着热量渗透遍所有的匣钵,顺着窑炉的耐火砖墙壁一点点渗透出去,把砖墙上糊的泥浆烤干,烤焦,烤到和整座窑炉凝成一体;
感受着一股奇妙的力量在窑炉里涌动,那古老的气韵渐渐醒来,与代表新生的力量糅合在一起,进入匣钵和瓷坯当中……
从开始投柴,到整窑瓷器烧成,哪怕只是第一次素烧,也足足用了三十六个小时。
如果在景德镇,会有托坯师傅、架表师傅、把桩师傅,带领几班窑工轮番接手,不停地掌控火候;
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靠赵先生派来的那位把桩师傅,努力熬着,指挥这些学生轮流干活:
穿着厚重的长袖衣服,戴着厚厚的防火手套,戴着专门的防火帽,一把一把,往火门里扔柴火,还要被师傅骂:
“太快了!”
“太慢了!”
“动作快点!再快点!真是的,一群学生,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我还不如雇几个小工来!”
顶尖大学的学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嘴,更不敢闹脾气。他们只是帮忙送送柴火,把桩师傅肉眼可见,比他们辛苦得多:
哪怕两位白瓷美人也能帮忙分担,把桩师傅在这36小时内,也只能偶尔小睡一个钟头。
一旦睁开眼睛,就不分昼夜地守在窑前,爬到烟囱顶上看火,从窑门处看火,勾出火照看火……
“烧成功了。”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两位白瓷美人一左一右,站在把桩师傅身边,忽然同时发声。同一时刻,沈乐站在他们后面,也一起开口:
“烧好了!”
张教授惊讶地看了沈乐一眼,再看看那两位神采飞扬的白瓷美人,把“你怎么知道”吞回肚里。
她看着老师傅指挥窑工们压平火头,经过两三次平火,等窑里松柴燃烧殆尽,进入熄火阶段。
两天的冷却之后,打开窑门,取出烧成的瓷器和匣钵,一件一件检验:
“烧制成功!”
“这一件也成功!”
“这一件也成功了……”
“成功率80%以上!”
“很好!开始计算热工数据,准备写论文!”
“啊!老师,不要吧……”
大群学生,惨叫的,欢呼的,鼓掌的,闹成一团,还有人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放下一件,拿起一件:
金主沈乐答应过他们,可以把这次烧成的瓷器,带回去做纪念,几件都行!
自己亲手修复的窑、自己亲手制作堆垒的匣钵、自己亲手送的柴看的火、自己亲手从窑里抱出来的瓷器!
哪怕只是素烧,哪怕只上了一层最简单的白釉,哪怕器型也没有精心设计雕琢……
这也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瓷器,必须带一件回去!回头可以吹一辈子的!
“啊!我刻了名字的瓷碗!碎了!!!”
“该!谁让你往上刻名字的!第一次烧窑本来就不稳定,你刻得一道一道,越发容易裂给你看!”
学生们聊着天,吐着槽,相互斗着嘴,忙忙碌碌。而沈乐已经摸到把桩师傅身边,满脸堆笑,双手捧过一个小瓷瓶:
“师傅辛苦辛苦……喝点水!休息一下!”
把桩师傅满面尘灰烟火色,接过沈乐手里的瓶子,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紧接着,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仰起头,吐出一口长气:
“呼——这什么水!哪个泉眼的?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这里还有,还有。”沈乐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个小瓷瓶,一个青瓷,一个白瓷,瓶身曲线流畅,釉面光润如玉。
这一次,把桩师傅没有结果,而是深深地看了沈乐一眼:
“怎么?有活儿派给我吗?”
“等这窑烧好,还要麻烦您一次。”沈乐满脸堆笑,只差低头哈腰,双手捧着瓶子奉到把桩师傅面前:
这两瓶是他在秘境当中装出来的灵水,在秘境当中,也只是普通泉水而已,到了外界却称得上灵气充足。
消困乏,养精神,哪怕有点暗伤小病,一瓶下去都能好很多!
把桩师傅长期与赵先生团队合作,对此也有点了解,这会儿接过一个瓶子,很珍惜地攥在手里,盯着沈乐看。
沈乐微微欠身致礼,引着他往后走,三绕两绕,绕到一栋房子后面:
“是这样的,我想把这座白瓷塔,放到窑里再烧一次,让它从碎片重新结合成一体。到时候,还要请师傅帮我掌火——”
有钱,有拿钱也买不到的额外报酬,还有金主充分的信任,把桩师傅笑眯眯地答应了。
休息两天之后,他亲自动手,指挥沈乐把瓷塔碎片在窑内固定好,断口处抹上足够的瓷粉,封窑,投木柴,开烧——
这一次,火焰一起,沈乐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两个白瓷妖的脸色也不好看,寸步不离,绕着窑炉打转。
转到第二天,其中一个忽然跃起,纵身跳进了火门:
“啊!!!”
把桩师傅惊叫一声,扑向窑门,被沈乐一把拽住。沈乐满头大汗,不停低声道:
“没事!没事!——它不怕烧的,您安心等一等,它一会儿就出来了!”
把桩师傅两眼发直,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在窑炉的火光烘烤下,居然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整个人哆哆嗦嗦。
幸好几个呼吸之后,那个跳进火门的白瓷妖又纵身跃出,在窑门前站定,拍一拍灰,全身上下,仍然一尘不染:
“不太好。”
他沉着脸向沈乐摇摇头,凑近两步:
“瓷塔吸取的灵性不够,没法完全合拢。恐怕……您还得另想法子。”
沈乐:“……”
不要啊!
我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多天,了这么大代价,托了这么多人情!
从学校的教授到当地的考古队,再到特事局,我麻烦了一溜够,最后告诉我做不到?
我……
可是这时候,撤火,熄窑,将白瓷塔请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沈乐硬着头皮,鞍前马后,伺候师傅烧好了这一轮窑,熄火、冷却。
窑门一开,不等师傅入内启出瓷塔,沈乐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扑到瓷塔面前。不用触碰,不用拆开支架,他就长长叹了口气:
不行。
果然不行。
瓷塔身上,一道道裂纹纵横交错,事先涂好的瓷粉又一次被吸了进去,半点不剩;
而那些瓷塔碎片,还在非常不满意地拼命撞击。小油灯殷勤飞进去,为它们担任嘴替,不停嚷嚷:
【不够!】
【不够!】
【太少太少!】
【根本不够!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大爷啊,我给你们跪下了啊!你们要复烧,我也帮你们复烧了;
你们要在自己出身的那个窑复烧,我辛辛苦苦帮你们找到了窑、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人情复原了窑;
就这还不满意,你们总不见得,要我自己跳进窑里,把肉身烧了给你们点火吧!
【它们说,这窑不是你修好的,它们弄不到力量!】
沈乐:“……”
难道还要我把这补上去的半座窑砸了,再亲手和泥、亲手烧砖,亲手砌一遍,再重新烧窑吗?
苍天啊!!!
(本章完)
第654章 沈乐:打灰是不能打灰的,作弊除外
第654章 沈乐:打灰是不能打灰的,作弊除外
“拆了重修?不行!”
“不可能!”
“这是国家重点文物!北齐的邢窑遗址,出土了大量透影白瓷,还有透影白瓷烧造的瓷俑,它哪怕还没复核下来,它也是国家重点文物!”
“这种级别的窑炉,是由得你想修就修,想拆就拆的吗?!”
张教授气贯山河,指着沈乐的鼻子,接连输出。
哪怕没有任何一个脏字儿,甚至没有任何一句斥骂责备的话,这一轮输出的强度,还是尅得沈乐连连倒退:
“教授,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它的报审,审核,反正都是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拆了再重做一轮也赶得上审核……”
报审需要写文件,写文件的速度,掌握在他们这些发掘、修复窑址的研究人员手中。
正常情况下,发掘一座瓷窑,再加上事后的整理,少说也要三四个月:
沈乐这些天,帮着张教授的学生们查资料,整理资料,也看到了几眼前人的报告。
比如景德镇丽阳瓷器山的明代窑址,考古发掘时间,是2005年7月到11月,历时五个月;
再比如浙江上虞禁山窑址,发掘时间是2014年5月到9月,也历时五个月。
相比之下,他们这边,有沈乐这样一个挖土核动力牛马,有沈乐带着的罗裙们帮忙分拣瓷俑,何止省出了一个月时间!
哪怕再给他一个月,让他重新搭一遍窑炉,也不会耽搁大家做项目的时间!
“这怎么可以呢?!这样做,会伤到底下,古代保存下来的瓷窑残址的!”
嗯,理论上说,以现在的技术,确实会伤到瓷窑下面的残部。那些新砌上去的砖头,经过烘窑和试烧,已经和下面的北齐残窑固结为一体;
那些砖面上新抹上去的泥浆,虽然没有变成青灰色、也没有变成类似玻璃的质地,但也已经硬化,牢牢抓住了墙面。
不管是用冲击钻,还是用24磅大锤16磅小锤,哪怕用铲刀,都会震动到下面的基础,都会对残存的北齐瓷窑,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这样啊……”
沈乐侧头想了一想,微笑起来。他拽着老教授走到窑炉边,手掌贴住之前已经完全损毁,完全是新造的火膛前方,默默感应:
感应构筑它的基础,那些沉睡在山间、沉睡在田地里,被挖掘,淘洗,摔打,晒干,由粗糙而细腻的厚重土壤;
感应让它变化塑形的关键,那清凉的、澄净的水,均匀分布在土壤内部,先是成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又被毫不留情地驱赶离开;
感应它变化的过程,那暴烈而温柔的火,小心翼翼,不停变化,锻造它最坚实的骨骼……
终于,他轻轻舒一口气,抬起手掌。随着手掌的动作,火膛表面,已经硬化固结的泥浆重新变为柔软,变成灰土,簌簌而落;
砖块和砖块之间,把它们死死粘接的灰浆,同样化作尘泥,让砖块之间当场出现缝隙;
沈乐再抽出手掌,一块红砖应手而出,被他牢牢握在掌心,而火膛墙壁上多出了老大一块凹陷。沈乐握紧砖块,扭头看向老太太:
“教授,我有办法,这样徒手拆掉所有新砌上去的砖块,保证半点也不伤到古窑本体。您……再让我试一次,好吗?”
“……你给上面打电话!给上面报批!让那个什么……特事局?出面做担保!”张教授一甩手,扭头就走:
“我管不了了!”
沈乐微笑起来,向她的背影微微欠身。老教授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打电话:
“这个窑的复烧有点问题,我们决定把它重修的部分,再次修整一下……是的,一定注意,一定不会伤到文物部分……您放心……”
得到老教授的许可,得到老教授出面担保,帮忙搞定窑址这边的专业人员,沈乐摩拳擦掌,果断就上了。
他拍照,测量,计数,记录下整个窑的细节,哪一部分要砌多少块砖,哪一部分的砖,怎么弯曲成拱顶,然后开始一块块拆砖。
拆掉泥浆烧成的硬壳,拆掉一块又一块耐火砖,完全暴露出古窑部分。最后,卷起袖子,开始和泥土战斗:
“真要从筛泥开始吗?”
沈乐一身泥,一身汗,一身灰,感觉自己比起用身体搅拌泥浆的铁人王进喜也好不了多少,喘息着询问。
这也太苦了吧!
没理由这么折磨他吧!
这年头,谁还手工筛泥,手工和泥啊!这也就是他,能拉出一群器灵过来帮忙,要是换别人手搓瓷窑,打夯都凑不齐人!
“真的。”白瓷美人站在沈乐身边,脸色郑重,用力点头:
“我们主上,需要做一个新窑的时候,也是从和泥烧砖开始,全不假手旁人。
他说,这样砌出来的瓷窑,才浸透了他自身的气息,才能让他的灵性无碍传达!”
行……行吧。就,你们都习惯了,觉得这样做是正当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呗……
摔!
赵先生喜欢这样做,凭什么我也得这样做啊!
沈乐嘟嘟囔囔,嘀嘀咕咕,一边抱怨,一边干活。幸好幸好,掌握了这么做的原理,就意味着可以作弊:
不就是要浸透自身气息嘛!
我用机器筛泥,用机器和泥,用机器夯土制砖,其间每一步,我都输入自己的灵力,让这些泥土浸透我的力量,不就完了!
作弊一念起,顿觉天地宽。沈乐站在偌大的机器旁边,紧迫盯人,随时介入:
筛土,完成,停住机器,用热流冲荡一遍里面的黏土;
黏土进入搅拌机,和沙子,玉石碎片粉末按比例搅拌匀称,输入真空砖机,真空压力挤压成型砖坯,再停住,再用热流细细冲刷巨大的砖坯;
冲刷完的砖坯,在冥想世界当中,已经能看到淡淡光华,显然拥有了最基础的灵力。送进分坯机,切成大小均匀的一块块砖坯;
经过码坯机,自动抓坯,送进窑炉烧砖,沈乐站在窑炉外面,微微凝神,聚集火灵力,输送入炉……
如此出来的耐火砖,哪怕是两位瓷妖,也要感叹一声“确实烧得好”。
沈乐调好泥浆,调好粘合用的糯米灰浆,一手砖块,一手砖刀,胳膊上还挂着一桶泥浆,雄赳赳、气昂昂,冲向窑炉:
“沈乐,开始砌窑了啊!”
“师兄,打灰啊!”
“师兄加油!哪天失业了,还能到工地上混口饭吃!”
“师兄看这里!看这里!笑一个!”
咔嚓——
沈乐脸上一道泥印,一道灰印,冲着他们翻了个白眼。这也就是我了,我是搞古建筑修复出身的,对于打灰、砌墙,还不至于一无所知;
换成你们这些修瓷器的少爷小姐,拿砖刀都不知道怎么拿,拎一提砖头,就能把你们的胳膊拎折了!
他平心静气,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工地上干活的过程,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旁观的,挛窑师傅们在挛筑龙窑时候的砌筑方法。
拿起第一块砖头,放下,转身,看向旁边山坡。山坡上,一位重金请来做指导的挛窑师傅,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位置。放下去,然后一块块放好,放一排,再往里面倒灰浆!”
沈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一块块码放砖头,砌墙砌得头晕脑胀。虽然身体素质经过修行滋养,已经远远超过脆皮大学生;
虽然有法术撑腰,至少可以召唤一缕清风,随时给自己防暑降温,那也架不住难受啊!
“快点……快点……快点下班吧……”
他哼哼唧唧,手上却是半点不停,却也没有快到哪里去。坡上的挛窑师傅几次催促,沈乐都只是仰头笑笑,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到后来,师傅也不说话了,点起一支香烟,在旁边笃悠悠地看:
算了算了,到底是金主。一般的砌砖工人,一天最少能砌1000块砖,像他们现在砌的24墙,等于12个平方;
沈乐的速度,目前看来是打对折的样子,能砌六个平方就上上大吉。
这么换算,要砌好这座窑,不考虑弧形拱顶的难度,大概要砌十天左右——哪怕沈乐能加速到熟练工的境界,也要五六天才能搞定。
算了,不差这几天。
他却不知道沈乐暗中打什么主意。白天的砌砖工作,主要是以熟悉动作,熟悉砖头码放方式为主;
等夜幕降临,所有人全部撤退,沈乐从窑炉旁边站起,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开筋骨气血,双手平伸,闭上眼睛:
“起——”
一块,一块,又是一块。十块,二十块,数十块砖头同时飘起,旋转,沿着窑床边上摆了一圈,端端正正落下;
沈乐再一抬手,泥浆飞起如龙,在裸露的砖面上快速流淌,渗入砖缝当中。停一停,等泥浆抹匀,又是一列砖头飞起,落下……
第二天一大早,等挛窑师傅慢慢悠悠,乘着小车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
什么鬼!
他看到的是什么鬼!
整个火膛,窑床,已经砌起来一半了,只空着上面拱顶的部分!看起来,如果不是沈乐不会砌拱顶,大概也已经砌完了!
“你……你昨晚上干什么了?!”
他颤抖着问。沈乐扬起微笑,食指竖起压在双唇正中,眉宇粲然:
“嘘……”
摇摇头,眨眨眼。边上,两个瓷妖美少年一声不吭,往沈乐左右一站,定定地望着师傅,那样子不像请求帮忙,倒像在给沈乐撑腰。
挛窑师傅胸口起伏,好半天才用力一甩头,定下神来: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那接下来呢?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求指导……这拱顶怎么砌上去,需要注意什么?”
相比垂直向上的砖墙,弧形的拱顶,更加考验打灰人的技艺。挛窑师傅叹一口气,比比划划,开始指导:
“首先,把之前做好的拱顶模板拿过来……”
沈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从下到上,从两边到中间,层层把砖块摆放紧密,缝隙用泥浆压紧、压实。
师傅还在山坡上不停地喊:
“把砖往里插!往里插!插紧了!插实了!这玩意儿要插得足够紧,才能牢牢顶住,才不会塌下来!”
沈乐咬紧牙关,奋力把手上砖块往里一插。咔嚓一声,砖块碎成小粒,旁边两块砖直接断裂,下面的木质拱顶嘎吱一声……
“叫你把砖插紧了,没叫你用蛮力啊!”
沈乐:“……”
他顶着老师傅的喝令、挖苦、阴阳怪气,双手飞舞,砌砖头砌得满头大汗。手串里震动连连,小家伙们大吵大闹,嚷嚷不止:
【让我出来!】
【让我出来干活!】
【不就是砌砖嘛!交给我!我会做!我带着弟兄们干!】
【不要听他叨叨!我来!保证半天搞定!】
我倒是希望放你们出来啊——沈乐苦笑。奈何一则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吓坏了指导师傅;
二则这座瓷塔不比其他的小家伙们,着实有些挑剔。
让别的器灵上手,万一它又不满意,表示吸收不到足够的力量,要我再拆一遍重砌怎么办?
到时候,不用别人,张教授就能打死我的!
沈乐只好一边默默冥想,耐着性子安慰,一边老老实实砌砖。
砌一排,手按在砖上,微微瞑目,抽取泥浆当中的水气,促使泥浆变干、变硬、固结,顺便将灵性输入砖块,让它们和泥浆凝结为一体;
稍微感知一下,确认它们已经变硬,挪动木模。在老师傅“等它干!等它干”的喝令当中,磕磕绊绊,再砌第二轮……
“咦?”
老师傅急不可耐,直接跳下来阻止。手往拱券上一搭,一按,一摇,呆住:
“干得这么快吗?我看你用的,不是快干水泥啊!——快干水泥都没这么快的!”
“嘘……”
在精神力和法术的极限加速下,第二天深夜,他就砌完了整座龙窑,把它们的力量以土行元素贯串、凝固在一起。
想了想,又后退几步,招来火焰:
“烧!给我烧!把这座窑烧透了,烧稳固了!我就不信用灵火来烘窑,比不过普通柴火——争取明天就可以烧瓷塔!”
不用明天了。灵火入窑,才转了一转,手腕上珠串库库跳动,小油灯异常兴奋地冲出来喊:
【瓷塔说,它要进去被烧!现在就要进去!】
(本章完)
第657章 在古代复原邢窑白瓷?至少给我个实
第657章 在古代复原邢窑白瓷?至少给我个实验室吧!
“现代社会真是太幸福了。”
“有机器设备真是太幸福了。”
“有法术作弊真是太幸福了……”
沈乐低着头,一腿屈、一腿伸,双手握着铁锨,在山坡上奋力刨土。要说“仙师”也真是没有亏待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钱:
两锭金子,两锭白银,还有四匹绢。奈何两个平民,一老,一少,没有护卫,没有足够高的武力值傍身,甚至没有合法的身份——
手里有钱,他们也要敢啊!
这些金银绢帛,他们敢拿到集市上去雇人,早上拿出去,不到中午就能横着回来!
还不如给他们留一箱铜钱呢!
“仙师飞来飞去,怎么会有我们凡人的铜钱?”老头子苦笑着劝他:
“少爷忍忍吧。忍到窑造个差不多,仙师看得满意,说不定会赏赐我们一点什么——这之前,我们得靠自己啦!”
靠自己是只能靠自己的,幸好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老头儿身上还揣了点细软,勉强够买点工具和粮食。至于力气活,就只能两个人下苦力了:
“唉,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去啊……”
沈乐挥汗如雨。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要从夯土制砖开始啊?
而且古人这个制砖法子,这也太粗笨了——
用五块木板,隔成一个长方形的模具,在模具里面填实黄土。
他坐在一边,那个老头子坐在另一边,一人拿一个巨大的木锤,对准面前一坨黄土,此起彼落,猛猛敲……
一块砖要敲够七十下!这么大一座窑,那得多少块砖啊!
“没事,我们这次,不搭那么大的窑。”老头儿显然是跟着老家主,每一步都经历过,这时候从容安慰沈乐:
“不用一窑一窑往外卖东西,只要能烧出瓷俑就可以,我们搭个小点儿的窑,不用烧那么多砖!”
哪怕窑炉不大,用的砖也少不了。沈乐和老头儿两边对坐,锤啊锤,锤啊锤,感觉自己已经锤到了地老天荒——
“少爷,加把劲啊。”他腰酸背痛,感觉自己从肩膀到腰椎,再到臀腿,哪儿哪儿都不好了,随时都能倒下去,老头儿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亮。
一边指导他铲泥,和泥,敲砖,一边给他鼓劲:
“当年老太爷就是这样,带着人找到地方,开始筑窑。那时候也没钱,也雇不起人,再小的事儿都得自己干——
窑被砸了,不怕!没钱,不怕!只要有手艺,多咱都能把瓷器烧出来!”
沈乐:“……”
也就这身体不是我本人的,要不然,白天锤完砖头,晚上就得去找个盲人按摩,好好地推拿一下。
这么多砖头锤出来,什么肩周炎,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哪一样不得找上门来啊!
仿佛要锤到世界尽头去的工作,最后,也就了一个多月,就整备完毕。沈乐
终于锤出了六千多块砖,按老头儿的说法,这是备齐了这座龙窑所需的所有砖块。
后面锤完,前面的砖已经全部晾干,由湿漉漉的深红褐色,变成淡淡的土白色。
老头儿再指导沈乐就地挖洞,做了一个简易的土窑,把这些土砖一块一块垒进去,烧一轮,再取出来晾凉,准备搭窑。
两个人刚把看好窑址的山坡挖开,头顶一道白光闪过,连续盘旋几圈,蓦然直射而下,收敛为一个眼熟的锦袍青年,站在他们面前:
“怎么才开始筑窑啊?”青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大为不满:
“你们这是不想报仇了吗?镇魂俑呢?什么时候才能烧出来?”
“仙师……”
老头儿赶紧上去赔笑。沈乐囧囧有神地盯着那个青年,本来不想说话,看老头儿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不由得叹息一声,挺身上前:
“仙师,您能先教我两手仙法,或者给我们留几个护卫吗?要不然,就我们两个,老的老,小的小,手里有钱也不敢啊!”
他腰杆笔直,不闪不避,和那个“仙师”对视。“仙师”愣了一愣,一时间竟然扭过头去,避让开他的目光。
停一停,才叹一口气:
“是我考虑不周了。仙法暂时不能给你,你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这样——”
他手中白光一现,咔咔连响,远处一棵大树发出可怖的喀啦声,缓缓倒地。
青年再一招手,白光飞回,带回来几块两寸宽、三寸长、半寸厚的小木牌,一看就知道是从树心当中剖出来:
他右手并指如剑,虚悬在木板上,如走龙蛇,快速划了一圈。只见木板上当场陷下去一道痕迹,似篆非篆,似符非符,笔划半带焦黑。
青年处理好了几块木板,抬手向沈乐一扬,那些木板平平飞了过来,虚悬在他面前:
“这是我门中符篆,这块用来护身保命,不怕兵刃劈砍,这块可以发出一道雷光,这块可以发出火焰。”
他一个一个指给沈乐看:
“你们光明正大,去集市上购物、雇人都行,有官家问起,就说是为我们长星门做事的!
还有,这根信香你拿着,什么时候烧出了瓷俑,什么时候焚香唤我!”
他扔过来一根小指粗细、色呈深紫,香味幽幽淡淡的棒香。盯着沈乐复述了一遍,确定他记住了这些木牌的作用。
一点头,一纵身,化作白光扬长而去。沈乐踮着脚在底下问:
“哎!这木牌要怎么用啊!”
是自动触发还是手动触发?
是扔出去还是掰断?
半寸厚的木牌,当真事到临头,我掰得断么?
这种事情讲不明白,要出人命的啊!
奈何“仙师”一如既往地不靠谱,一道白光掠空而过,已经去得远了。
沈乐嘟嘟囔囔,抱怨了好一会儿,只好揣着牌子找了一块空地,仔细试验:
运气不错,他握住木牌,凝神感应了一下,就像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有热流源源不断,从体内涌出,沿着木牌上的篆刻快速行走。
沈乐舒了口气,心中一喜:
这是游戏进入新阶段,新功能开启了吗?
能动用内力,能动用法术——哪怕不能御剑,不能施法,只能动用一点内力,他也不怕谁了!
“我会用了!”他握着木牌,感应着里面跃跃欲动的法术力量,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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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采购吧!买东西,雇人,那个仙师下次过来之前,我们得把窑搭起来,试烧第一炉瓷器出来!”
他略略催动内力,一缕电光顿时从木牌当中飞出,盘绕身侧,蜿蜒游走。看到这一幕,老者也放下了心,眉飞色舞,连连点头:
“仙师”给的那些金银布帛,老值钱老值钱了,买上几辆车、几匹大青骡子,雇——或者买几个人,再把整个瓷窑所需都买齐了,都用不了一半!
瓷土可以靠买,釉料可以靠买,拉坯用的陶轮可以靠买。甚至,窑里的雇工,那些干粗活的工人,都可以靠买:
这悲哀的世道,永远不缺流民,永远不缺走投无路,自卖自身的男男女女。成年男女尚且卖得上价,孩童只需要给口饭吃,或者:
“老爷行行好,把小人一家三口,一起买下来吧……小人发誓,一定肝脑涂地,报答老爷恩典!”
靠着撒钱,他们很快得到了足够的人手,搭好了窑,在窑炉附近建好了房子,添置了足够的家具。
吃饭有人煮,衣服有人洗,生活质量大大提高。
然而,唯独有一样东西,是靠钱买不来的:
“少爷,您别急,您千万别急。拉坯的时候,脚下踩机关要匀,手上用力要稳,来,咱们再试一次——”
沈乐满头大汗。身边木桌上,东倒西歪,斜着的盘子,尖口的碗,s形并且已经破了的瓶子,摆了一排……
我在现代用的拉坯机不是这样的啊!
现代的拉坯机,都是电动的,速度可调的,根本不用我两只脚踩的啊!
又要注意脚下,又要注意手上,我有点忙不过来啊!
“少爷您别急,慢慢练。”老头儿还在缓声劝慰:
“您之前已经能烧出瓷碗了,只是一两个月没练,手生——多拉几次坯,多做几件东西,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我能不能切出去休息一下……
这个环境还不如上次呢,没有半点成功通关的喜悦,从头到尾,都是夯土做砖搭窑炉,淘泥拉坯做瓷器……
淘泥淘得满手起皱,指甲缝里全都是泥,吃一口饭都要担心吃进瓷土;
捏泥捏得昏昏沉沉,看到路边一块土,都下意识地想要去捏一把;
拉坯拉得脑袋嗡嗡作响,勾着脑袋歪着肩,找个地方坐下,两只脚就不受控制,一上一下踩动……
“少爷这是疯魔了。”老者嘴里这样说着,语气却没有半点担忧,反而满是喜悦:
“疯魔好啊,疯魔了才能练出东西,不疯魔,练不出好手艺的。老爷,老太爷,家里的男丁们,都有这样一段时日,别怕,只管练!”
沈乐:我真的不想练这个,练了也没多大用,能不能赶快通关放我回去……
很遗憾,并不能。他连精神力都延展出来了,好容易练到了手脚并用,能拉出一个完美的圆形三寸碟子。
三寸碟后面是五寸碟,五寸碟后面是七寸盘、九寸盘,盘子后面是碗,碗后面是瓶子……
每换一样器皿,难度就升高一等,曲线的弧度也多了几条。
沈乐竭尽全力,终于把这些圆形器皿的活儿弄明白,转眼就是当头一棒:
“什么?做陶俑根本用不着拉坯?那我辛辛苦苦踩陶轮是图什么?”
我就说哪里不对啊!
陶俑它是塑像,它根本不是对称的浑圆,它是用捏泥塑的方式成型的!
我踩陶轮踩得再好再匀称,它和烧制镇魂俑,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啊!
“哎,大家都是这么练出来的嘛。”老人家对他的吐槽置若罔闻,只淡定地又下了任务:
“少爷,来,我们先捏一些简单的——瓷猪,瓷狗,瓷鸡,瓷羊,先把这些捏熟了?”
沈乐:“……”
你这还是打算烧一些瓷器,卖出去补贴家用吧?
我印象中,这些瓷猪瓷狗什么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明器——
就是摆在墓里面的随葬品,表示事死如事生,墓主人在地下也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这也就是从小件开始练手,要不然,你是不是要让我直接捏个瓷楼,或者捏个层层迭迭的五联罐什么的?
好在沈乐在捏泥塑方面,还算有点基础:他搞古建筑修复,有时候也要捏个模型,然后翻模啥的。
这些瓷猪瓷鸡之类,又是重量不重质,只要捏得圆鼓鼓胖墩墩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形态生动,毛羽丝丝分明。
沈乐很快通关,从拳头大的模型,进展到烛台、灯盏、瓷枕、虎子,再进展到怪模怪样,随意发挥的镇墓俑。
最后,老家人终于不再抓着他练瓷坯制作,而是把他带到了窑前:
“少爷,咱们先练一练烧窑吧!烧出一炉瓷器,烧出一炉透影瓷来——”
“透影瓷怎么烧?”
沈乐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老者。一直以来,都是老者手把着手在教他:
教他怎么挑选瓷土,教他瓷土淘洗到什么程度才足够细腻,教他怎样干湿度的瓷胎可以上拉坯机,教他用什么节奏转动陶轮……
然后,到了现在,你就直接让我烧透影瓷了?
之前都没有前置程序的吗?
你连釉料都没教过我配置!
“这……少爷,烧制透影瓷,是陆家的秘传……从制坯,到配置釉料,再到掌火,都是几位老爷的独门手艺……”
换句话说,这位老人家,因为出身原因,从一开始就没能掌握核心技术。
严峻的现实摆到了面前:
沈乐现在,要自己去想尽办法,摸索出透影白瓷的做法了……
他在老家人的指引下,摸出一本小册子,和一小包莹白色的细腻粉末。抖抖索索,一样样打开:
“水玉三两;方石六两三钱;白石脂二两;月石八钱……”
“这些都是什么天书隐语?!”
“至少给我来个化学实验室吧!”
(本章完)
第658章 秘方几代单传要不得啊!会失传的!
第658章 秘方几代单传要不得啊!会失传的!!!
沈乐瞪着面前七歪八倒的字迹,分分钟梦回《本草纲目》。
铅,又名青金、黑锡、金公、水中金。
铅丹,又名黄丹、丹粉、朱粉、铅华。
——你们给一个准确的名字可以吗?
一名一物可以吗?!
唉,还是现代化学好,每一种矿物都有一种学名,至不济,你不知道学名,也知道它的分子式——
比如说,“垩灰、希灰、石垩、五味、染灰、散灰、白灰、味灰、锻石、石锻、矿灰、白虎”,这一大堆名字,搞得你头晕脑胀。
但是,无论你知不知道它的学名,你只要能测出它的分子式是caco3,你就可以确定:
这玩意儿是碳酸钙!
带老者去集市上采购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水玉?这是水玉,这也是水玉,这个也是水玉,我不知道老爷他们用的是哪一种……”
“方石?老爷从来不买方石,都是去山中采石的!”
“白石脂是老爷的一个远支族弟负责供应的,在泰山附近,一年送来两次……”
“月石是从商队那里定的货,一年来一趟,送够一年的用量,窑里备三年的货……货从哪里来?不知道,只知道商队是关中来的……”
沈乐:“……”
我可以去死一死吗?
可以吗?
可以立刻死出去,死出这段记忆,然后返回现实中,努力查阅资料,翻阅典籍和论文,了解邢窑透影白瓷的配方,再到这里来烧瓷吗?!
很遗憾,并不行。沈乐只能努力搜索枯肠,回忆自己在修复画卷的时候,好歹和那些古代矿物颜料战斗过,记得的那些矿物的十七八个别名……
“按理说,白色瓷釉的一般配方,应该包括石灰石,长石,高岭土,石英,之类之类的。
可能还有一些含量较低的配料,比如滑石粉,钛白粉,草木灰……”
摔!
这些玩意儿,到底哪一样是哪一样啊!!!
沈乐头晕脑胀,只能拉着老家人,翻山越岭,一个一个地方找采石场、找矿场,一件一件询问。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弄明白了“方石”就是那种半透明的,一小块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有浅黄、浅红、褐黑等各种颜色:
“但是老爷他们采回来的石头,都只要几乎没有颜色的。前些年,采到一批如冰似玉的,烧出来的釉质特别好……”
很好,破案了,这玩意儿是方解石,化学成分caco3。
有颜色的,多半是掺杂了其他杂质,比如含铁,含锰啥的,烧出来的釉料颜色肯定不对;
至于如冰似玉的,沈乐不由得想到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冰洲石……主要用于国防工业和制造高精度光学仪器,拿来烧瓷,属实暴殄天物了……
既然确定了碳酸钙占比大约四成,那么,占比两成左右的水玉,也能推测出来,大概、也许、可能是石英石。
当沈乐按照这个标准,在集市上挑出几乎澄净透明的无色石英石,老家人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右看左看,迟迟疑疑地回答:
“可能是它吧……”
接下来,白石脂就难倒了沈乐。根据老者的描述,“在泰山附近”,这个总不见得是石敢当磨粉吧?
望文生义,是一种非常洁白,非常细腻,触感柔和如脂的石粉——石泥。
沈乐要死要活回忆了半天,在古代矿物颜料当中没想起来,倒是在本草纲目里找到了有关的内容:
“白石脂,与五色石脂相同……敛肺气,涩大肠……
治泻痢,血崩带下,吐血衄血,并涩精淋沥,安心镇五脏,除烦疗惊悸,排脓治疮疖痔漏,养脾气,壮筋骨,补虚损……”
所以这玩意儿归根结底是啥?!
为什么一种矿物可以敛肺气,涩大肠,治泻痢,血崩带下……
到底是什么矿物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总不见得是磨一块灵玉,直接无脑加入药汤吧?!
沈乐咬咬牙,索性佩戴着“仙师”给的木牌,穿得人五人六,进城拜访医馆。连续请教了五六个医生,总结他们的经验,得到一个统一答复:
血崩啊,吐血啊,除烦疗惊悸,排脓治疮疖痔漏什么的,这些功能看看就好,不用特别在意。
但是,“涩大肠”这一点,是经过医家验证的,泄痢不止的时候,在药汤内加入白石脂,有很好的收涩止泻效果……
“那……能否卖小子一点白石脂呢?”
沈乐诚心诚意请求。老大夫捋着胡子,脑袋摇得飞快:
“抱歉啊小友。现在这年月,商路时时断绝,药堂内存着的一点儿,还要备大灾大疫所用。
再说了,药堂里存的白石脂,是用来救人性命,小友拿去,是为了烧瓷制釉。不急之务,百工之属,又怎能与医药相比?”
沈乐:“……”
沈乐还真辩驳不了。他一边连连点头作受教状,一边努力开动脑筋,思考这“白石脂”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矿物,收涩,止泻良方。听起来,怎么跟蒙脱石散似的?
吃坏了肚子,一包蒙脱石散下去,基本上立刻止泻,作用机理是吸附肠道内的细菌和病毒,以及产生的毒素。
而蒙脱石散的成分,实际上就是高岭土,洁白细腻,晶体颗粒微小的高岭土……
感觉和逼急了吃观音土有点像啊!灾民饥民流民,没东西吃,饮食卫生完全不能保证,流民当中痢疾流行是大概率的事儿。
这时候一服高岭土下去,能把这些痢疾,拉肚子啥的干掉一半,可以给灾民续一口气,让他们多撑一天两天的……
想到这里,沈乐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如果绕了一个大圈,最后确定釉料的一部分是高岭土,他何苦到医药领域折腾一圈来哉?
瓷土里面,最出名的就是高岭土啊!
他恭恭敬敬地向老大夫告辞,一头扎去矿区,,在仓库里努力翻腾,翻出一包高岭土来。
至于月石,沈乐左看右看,盲猜是他见过的另外一样东西:
硼砂!
这玩意儿,在瓷器烧制方面用途多广泛,他并不太清楚。但是,他修复李星堂的时候,在鎏金,鎏银,搞焊接方面,可是久仰硼砂的大名:
这玩意儿是万能助焊剂!
它能去除金属表面的氧化层,降低焊料熔点,基本上你焊个金银首饰,到哪里都少不了它!
最重要的是,它的别名,有“大朋砂、蓬砂、鹏砂、月石、盆砂”——看,有“月石”这个名字的嘛!
有方向,就好找东西了。沈乐顺着做金银首饰、做铜锡制品的店铺跑了几家,就收集齐了足够的硼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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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现代学过的调釉方法,把方解石、无色石英石、硼砂全部捣碎,磨碎,尽可能磨成土,与高岭土混合,调成釉料。
对了,釉料配方单上还有最后一项:
秘传釉料一两六钱……
秘传釉料是什么?
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不要只写个“秘传釉料”啊!!!
沈乐死死盯着那本边缘破破烂烂、中间书页保存极好的小册子,简直恨不得把它瞪出一个洞来,自动现出“秘传釉料”的配方。
奈何再怎么瞪,再怎么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照,放到蜡烛上面去小心地加热,尝试打湿,都没能迫使它显出半点字迹。
再询问老家人,得到的回答是:
“这是秘方啊!陆家的秘方啊!透影白瓷的秘方,一代只传一人,配置釉料的时候,都是老爷亲自动手,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在里面配釉料……”
沈乐:“……”
行了,所谓的“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一代只传一人”、“师傅到临死了才口授给徒弟”。
结果都是一模一样,一个不小心,就断代给你看……
“对了,少爷!老爷传给你的东西!最后塞给你那些东西,里面应该会有!”
沈乐飞奔进屋,爬到床底,在床脚下抽出一块砖头,砖洞里摸出一个小包。层层打开,对着里面的灰白色的细腻粉末发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有人能告诉我吗?
我需要化学实验室,需要x光频谱仪,需要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帮我确定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然的话,难道要我用眼睛看,用手捻,用舌头尝吗?!
沈乐最终决定,在他能搞定烧制完整瓷器本身之前,暂时不去折腾这个秘传釉料的事儿了。
他专心致志,把缺了大概1%秘传釉料的配方瓷釉涂在瓷坯上,送到窑里去烧。
然后,就开始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挣扎,爬起跌倒,跌倒爬起:
“这一炉怎么没烧成!”
“这个……少爷啊,你的匣钵摆放太密了……前紧后松,累死窑工,你前面一排匣钵太密,火过不去,再怎么烧,都烧不出来的!”
沈乐甩汗。他在现代,按照把桩师傅的指点摆匣钵,只知道师傅怎么说,他们就怎么摆,还是几个学生接力,嘻嘻哈哈完成。
师傅也不指点其中的窍门,反正他们这帮学生,学了也没用,学了也记不住。日后就算去烧瓷工作室上班,也有老师傅手把手教……
唉,当时要是好好跟师傅学就好了。沈乐唉声叹气,重振旗鼓:
“等等!这一炉怎么倒了啊!还没烧到时间呢,怎么全倒了,砸碎了!”
“那个……后紧前松,快似雷公……后面放得太密,前面放得太稀,火蹿过去太快,很快就熄火,里面的匣钵就得倒……”
这个沈乐倒是能想明白。前面几路匣钵空隙过大,火焰无法留在窑室内,被烟囱很快排空,火焰流动就会速度过快。
这样的话,十几个小时就熄火了。被烧得半半截截的匣钵,承受不住高温空气流动、不断推动的力量,会发生倒窑,损失惨重。
可是我亲手摆匣钵的时候,真的只差这么一点点啊!
我没看出来多大差别啊……
沈乐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卷起袖子,奋力学习。唉,普通窑工,要经过几十年的学习,才能在窑工序列里一步步上升:
从“下三脚”的一夫半、二夫半、三夫半,做到“上三脚”的托坯师傅、架表师傅,乃至位置最高的把桩师傅。
在这个过程中,一次次地被师傅斥责,被师傅抽打,那都是家常便饭。
一个新入行的一夫半,看到把桩师傅的风光,看到出窑的那些精致华美的瓷器,在想到高薪、受人尊重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也会想到:
“这得挨多少打啊!”
很遗憾,就算挨了再多的打,有些位置,生来就属于某几个姓氏,外姓人再努力也升不上去。
就像陆家瓷窑的把桩师傅,乃至上三脚的几位师傅,代代在陆家人,甚至陆家家主手里流传,外人做得再好也没用,不会给你学习的机会:
而沈乐这样的,或者是陆家少主这样的,哪怕瓷窑破灭,家族零落,老仆对他的培养方式,一开始就是奔着把桩师傅去的。
为此,不惜看着他烧废一窑,再烧废一窑,用这么奢侈的方式,让他牢牢记住每一个技术细节……
做匣钵,摆匣钵,封窑门,选松柴,点火烧火看火。
沈乐记不得他折腾了多久,只记得他从深夜逃奔,到烧出第一炉成品,已经是雪满山间,再到春暖开:
“我终于烧成了吧……”
他举起手里的小小瓷杯,对光细看。杯身薄如蛋壳,内壁、外壁瓷釉挂满,莹润细腻。烈日之下,隐隐有种透光的感觉:
“不,还没成。”老家人勉力从床上支起半截身子,仰视瓷杯,眼里透出异常明亮的光彩,却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釉色……釉色不一样……陆家投影白瓷……透影白瓷……”
他再也说不下去。惊天变故,窑毁族灭,他的家人也毁在那一难当中,带着沈乐逃出,一年时间尽心竭力的教导——
一场风寒从冬到春,再也没有痊愈,甚至到现在已经起不来床。
他努力吸了几口气,喉间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呼呼”声:
“秘方……少爷……要破解……秘方……”
往后一仰,再无声息。
(本章完)
第659章 沈乐:我要证明我这条命值几个钱吗
第659章 沈乐:我要证明我这条命值几个钱吗?
“良伯!”
沈乐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直接扑了过去。瓷瓶坠在褥子上,又顺着褥子滚落地面,他看也不看一眼,只颤抖着手指去探老人鼻息:
一秒,两秒,三秒。指腹侧面,是不是掠过了一缕气流?
是不是人还活着?
他慌张地左右看看,伸手在自己衣角上一抠,抠破衣襟,抠下来一小团木。扯扯扯,扯出来极小的一缕,凑到老人鼻孔前面……
动了!
谢天谢地,那缕木动了!
沈乐闭上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大气。
虽然这是在瓷塔的记忆当中,虽然这位“良伯”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虽然他的爱护、关照、教导,都是对着那位陆家少爷……
但是,将近一年的相处是真的,手把手的教导是真的,日常干活在前、吃口肉都要先尽着他吃也是真的。
沈乐哪怕是在记忆当中,也不可能不感激,不动容啊!
他松完这口气,赶紧又睁开眼睛,伸手去摸老人的颈动脉。
指尖下面的波动衰弱得若有若无,紊乱如丝,显然老人就算暂时还活着,身体状况也十分堪忧。
以沈乐的经验——确切地说,以他在大唐西域的经验,这个年龄的人,衰弱到这种程度,恐怕,就不是寻常药石能救了……
更何况他们在山中!
距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好几十里路!
且不说老人能不能移动,就算能找人抬着他走过这几十里山路,到镇子上去,那镇上也没有什么名医,大概率,也治不好老人的病……
把“抬着人去镇子上看病”作为最后的备选手段,沈乐想了想,凝神静气,在心底勾画出治疗术的符篆图形,伸手往上一拍:
没反应。
啥反应都没有。
这是在记忆当中,又不是在现实当中,这段记忆,暂时还不支持他使用他会的所有法术……
啊这……
他双手握住老人手掌,尽可能地把热流透入。内力旋转,在老人体内自上而下,所有经脉走了一遍,越走心底越沉:
没反应。
没有反应。
不知道是能量形态不对,还是老人已经油尽灯枯,总之,他倾尽全力注入的热流,并不能增强老人的一分生机……
沈乐咬了咬牙,握住腰间一块木牌,掌心热流透入。热流旋转,果然一蓬明光从木牌里射出,笔直笼罩在老人身上。
这蓬光华色作淡金,微微形成一个罩子模样,闪了一闪立即收敛。
沈乐尝试过,激发这蓬光华以后,它可以持续足足一刻钟,在此期间,被它笼罩的人刀枪不入——
当然,不能遭受太多、太强攻击,否则会提前消散……
但是此时,沈乐提心吊胆地望着光罩里的老人,伸手去探他脉搏。
没有变化,没有半点变化,这个光罩对外不对内,它没有任何调整人体素质、吊住受术人性命的能力……
那怎么办?
怎么办?
沈乐茫然起身,在狭小的斗室里转了一圈,又是一圈。
山间土砖垒成的茅草屋,从左到右一共八步,内墙到门口不过五步。一床,一桌,两根条凳,再无其他家具。
贴着墙壁,靠着桌底,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都是瓷坯,瓷土,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釉矿原料,石钵,捣杵……
总之,除了制瓷,制釉,老人似乎完全没有私人生活,把全幅精力都投入烧造瓷器当中……
“烧瓷……烧瓷……要是,能烧出透影白瓷就好了……”
沈乐满地乱转。转到第三圈,猛然下定决心,狠狠一跺脚。冲出房门,冲到隔壁自己住处,翻出那根被仔细收藏的信香,往火里一戳:
“仙师!仙师快点过来!求您帮我救救良伯——没有他,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透影白瓷……”
他盯着信香,碎碎念了半天,又举着信香飞奔到良伯房间里,一边盯着他,一边祷告。
眼看着老人身外的光罩越来越黯淡,老人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他坐下站起,站起坐下,简直恨不得把那信香一掰两半,同时点燃:
所以一根香两头烧有没有用?
能不能效果倍增,尽快把人摇过来?
他坐下站起,站起坐下,折腾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陡然听到破空之声大作。
沈乐纵身跳起,脚下猛然一顿,弯腰捡起那个瓷杯——谢天谢地没有敲碎——飞奔而出。
眼前骤然一亮,一道白光折向下方,收敛成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
“烧出来了?”
“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沈乐高高举起瓷杯,亮给青年看:
“只差最后一步,最后一个釉料配方没有确定——仙师!良伯重病,求您救他!没有他,我一个人烧不出来!”
青年脸色一沉,手掌抬起,看那手势,几乎要当场拍出一掌。沈乐不躲不闪,昂首站在他面前:
你有本事就不救啊!
你不救人,我就不帮你干活!
陆家透影白瓷,我这是独门手艺,你需要我烧制镇魂俑,我摆烂不干活,你倒是满天下再找一个人烧啊!
一股锐风从耳畔刮过,脸颊火辣辣的,发丝当场被斩断数根,飘飘悠悠,随风掠过。沈乐动也不动,扬脸看着他,一手把瓷杯举得更高:
你有本事再打啊!
你打死我,我就不用帮你烧瓷了,我大不了重开!现在救不了人,时光倒回去半年一年,我还救不了人吗?
青年果然不想赌沈乐死了能不能再找到人,狠狠剐了他一眼,放下手。冷哼一声,左右一望,大踏步往良伯住的方向过去:
沈乐连跑带颠,快步跟上。弯腰进屋,就看见青年负手站在床榻边上,脸色冷冷:
“油尽灯枯,寿元将竭。——你想让我怎么救他?”
“有几种救法?”
沈乐精神一振。青年脸色有点不虞,忍着没有叱骂,只是淡淡道:
“一种,现在把他救醒,让他留几句话,半个时辰咽气。”
半个时辰咽气我还要你做什么?
沈乐把脑袋摇得几乎出了残影。青年似乎早就想到他这个反应,也不恼火,继续道:
“第二种,半个时辰后救醒,可以再活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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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
半年哪里够!
这样一位可敬的老人家,如果能够做到,沈乐是希望能够为他养老,让他安享晚年的!
沈乐继续用力摇头。青年悠悠然道:
“最后一种,一天一夜苏醒,十年之寿。”
“需要我做什么?”
沈乐立刻接上。青年深深看他一眼:
“你说呢?”
“尽快烧出透影白瓷的镇魂俑?”沈乐脱口而出。想了想,又快速补充:
“除此之外,你想让我烧什么法器,我就烧什么法器!只要你治好良伯,我这辈子就卖给你了!”
反正就是瓷塔记忆当中的一辈子呗!
大不了拿着“仙师”的资源,来来回回,反复尝试烧各种瓷器,就不信你还能驱赶我上战场!
“你?”
青年似笑非笑,挑眉看他,大有“你这一辈子值几个钱”的意思。能把油尽灯枯的人救过来,还能让人再活十年,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手法;
大概率,要动用一点仙法,仙术,甚至仙丹仙草。很明显,青年是在问:
你一辈子,值一枚仙丹吗?
沈乐也淡定回以微笑。仙丹而已,他也是吃过见过的!
铜片的愈合力量,不知道值多少枚仙丹,也就是他现在调动不了铜片的全部实力!
即便如此,他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沈乐摸出一块木牌,透入内力,让它向房门外射出一道闪电:
“我觉得,我好歹有一点点学习仙法的能力。多学点东西,我在烧造法器上,应该能走到比别人更高的位置——仙师,您以为呢?”
青年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再次仔细打量了沈乐一遍,抬起手,仿佛要在他肩膀上拍一拍——或者度入一点什么力量探查一下。
但是最后,不知道是为了矜持,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终于没有动手,而是五指扣成一个奇异的手势,向床上一弹。
一道青渺渺的气息应手而出,沁入老者身体,良伯呻吟一声,慢慢张开眼睛。视线凝聚,整个人一哆嗦,反射性地往床下滚:
“仙师……”
“老丈,躺着。”面对老者,青年的态度反而柔和了些,挥袖一拂。一股无影无形的气劲柔和卷出,把老人平平按回枕上:
“来,喝下去。”
他手里出现一只翠绿色的小瓶,葫芦状,不到一指高,表面清润如琉璃。拔开瓶塞,倒转瓶口,只是一倾,瓶里就滴出一滴露水:
淡青色的一滴。才出瓶口,一股淡淡的香气,就在房里弥散开来,嗅一嗅,身心俱爽。
沈乐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立刻停住,屏紧呼吸,生怕多吸了一口香气,那露水就少了一分力量,不能让良伯康复。
青年看也不看他,手上轻轻一抖,那滴露水划过一条微妙的弧线,滴入良伯唇间。
瞬间,那干枯的双唇,像是被春雨滋润的土地一样,快速丰盈润泽起来。紧接着,枯黄干瘪的面颊多了血色,昏沉的双眸变得清亮……
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老者还是老者,却已经整个人焕然一新,如同冬去春来,万物苏生。
“仙师!”
老者惊呼一声,再次弹起。这一次,又被青年挥出一道袖风,按在床上。
这道袖风滚过,老者双目立刻闭合,陷入昏睡当中,只是气息均匀稳定,逐渐强盛。
显然,青年有意让他在睡眠中接受这滴露水的滋养,让露水的效果通达全身——比起一剂猛药,显然,这种柔和的法子,更适合一个老人的恢复。
“一天一夜苏醒?”
沈乐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这时,才透出一口气来,低声询问。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目光斜睨向下,仿佛在说:
还算有些见识……
他也不说话,举步向外走去。沈乐赶紧放轻脚步,快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就看见青年负手站在屋外空场上,遥望不远处山坡上的小小龙窑,以及龙窑下面,蚂蚁一样忙忙碌碌,筛泥、和泥、搬土的人群。
好一会儿,头也不回,缓声道:
“多久能烧出镇魂俑?”
“现在就差一种釉料,没有解析明白了。”沈乐是半点也不怕他的,立刻打蛇随棍上,掏出那个纸包,层层揭开,捧到青年面前:
“仙师见多识广,可能帮忙辨认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青年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也似乎是在想,诸如“这种事情不是你该做的么,为什么要问我”之类的事儿。
但是,沈乐面带微笑,捧着纸包一动不动,似乎吃定了他。青年扬着脸摆了一会儿姿势,终于还是低下目光,往纸包上瞥了一眼:
只一眼,目光立刻凝定。眯起眼睛,再看一眼,双目之中精光爆射,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还没碰到纸包,似乎恍然醒悟自己的高人姿态有点摇晃,触电般地收回手去,昂首挺胸……
如此姿态变换,全落在沈乐眼里。他勉强拉平嘴角,板住脸,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青年。
青年被他看得眼神有些恍惚,脸颊微微升起一片粉色,又快速暗了下去。停一停,再次凝神,细看那纸包里的东西,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陆家,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乐心中一喜,立刻追问。有门!对方认识这玩意儿!只要认识,他就能按图索骥,努力达到量产——
反复尝试釉料配比,烧制方法,就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足够原料啦!
“你看不出?”
青年语气幽幽。沈乐奋力摇头:
给我个完整的实验室,我一天就能弄明白这是什么。但是,身在古代,赤手空拳,要啥没啥,兄弟,您太高看我了!
青年忽然大袖扬起,对准沈乐一点。不等沈乐仰头闪避,指尖已经到了他的眉心,轻轻一捺。
瞬间,一股清气从眉心入印堂,直下睛明、承泣、四白,转了一圈。沈乐只觉得眼前光芒大亮,再看向纸包的时候,眼前已经变了模样:
那一包粉末上,幽幽青光升腾,不断地摇曳撕扯。
甚至,把心神集中上去,还能听见哭嚎声,嘶喊声,尖冷凄厉,直入骨髓!
(本章完)
第660章 仙师你让我半夜挖坟?
第660章 仙师你让我半夜挖坟?
“是骨粉?”
沈乐脱口而出。三个字出口,整个人陡然一个哆嗦,背后一根根寒毛纷纷耸立:
骨粉这个答案,他也猜想过。这包粉末,不像草木灰,不像钛白粉,不像炉甘石,不像石膏,也不像他摸过的任何一种白色矿物粉末;
粉质不算太细腻,摸着毛毛扎扎,有点刺手,仔细看,仿佛有一点点呈现鳞片状;
当然,里面还混合着肉眼可见的石粉。这也没办法,毕竟古代环境下,你想把它磨碎,不可能不带点儿旁的东西下来。
而且骨粉也并不是什么非常少见的原料——从后世往前看,烧制灰瓷的时候,以及烧制低温铅釉陶器,比如唐三彩、明清琉璃釉,都有过把骨灰掺入其中的过程。
更不用说,还有骨瓷这种东西,在瓷胎里掺入25%以上的骨粉,烧出来的瓷器细腻轻薄、温润如玉……
但是,沈乐没有第一时间用骨粉来做实验,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骨粉之所以用于烧制低温铅釉陶器,就是因为它经不起太高的温度:
磷酸钙在高温(超过1250°c)还原气氛下,容易发生分解,可能导致釉面发黄、起泡或产生针孔,烧不出色泽纯净的白釉。
其二,就是现在的骨粉,沈乐怎么看,都觉得它过于粗糙。磨得不够细腻,到了烧制的时候就不够均匀,和其他釉料的反应就不够完善,就容易东一块西一块……
但是现在,沈乐盯着纸包里摇曳的绿光,耳朵里听到无休无止的哀嚎,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说绿光还是磷火的自然颜色,那么,那些哀嚎,哭喊,惨叫,如果不是“仙师”特地造出效果来吓他,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人骨粉吗……”
“这是你家的东西,我怎么知道。”青年又一拂袖,沈乐眼前,声光效果立刻止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手里还是一包普通的灰白粉末。
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奋力眨眨眼睛,看向青年:
“那么——”
“你还有什么要求?”
“仙师”蹙眉。沈乐微微沉吟一下,干脆伸手:
“能不能教我几个仙法?比如刚才那个开眼的,方便我找合适的骨粉——哎,哎,你别走啊!”
晚了。“仙师”纵身而起,化为一道白光,飚射而出,消失不见。沈乐伸手向天,徒劳地“唉”了几声,也只好无奈放下:
“不肯教是吧?要我把东西烧出来是吧?行吧……”
给甲方干活是这个样子的……想要申请下一期的拨款,上一期得验收通过才行……没啥好说的,干活吧!
沈乐长长舒一口气,卷起袖子。一扭头,望向远处畏畏缩缩,伸头伸脑的雇工们,提高声音:
“看什么看?和泥的赶紧和泥,捣料的赶紧捣料,整理柴火的赶紧整理柴火去!误了仙师的事儿,小心仙师一怒之下,把我们整个窑全都干掉!”
好吧……沈乐说不出“仙师要我的脑袋,我先要你们的脑袋”这种话,但是,拿仙师来一波aoe威胁还是能做到的。
被他这样催促一下,果然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了许多,捣料的把料捣得“砰砰”直响,整理柴火的,抱着柴火飞奔往上跑。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点出一组人,开始准备骨粉。鸡骨,鸭骨,猪骨,羊骨,能收集到的,都去收集一遍。
只可惜牛骨不太好找,要多费点儿时间和力气。唉,其实沈乐心里,第一预案是牛骨,英国骨瓷用的材料也是牛骨……
收集来的骨头,分门别类,高温焚烧成灰,在这个过程中脱脂脱胶,去除所有有机物(这个就不必告诉雇工了)。
然后,把它们砸碎,磨碎,磨成尽可能细的骨粉,掺入釉料,开始重复烧透影瓷的过程!
一项一项安排好,沈乐退后几步,坐在屋檐底下。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青年刚才那一指,和清气流过眉心的感觉:
你不教口诀,你不教法术,我自己模拟!
我就不信我学不会了!
这些骨粉……这些骨粉,如果只是普通骨粉,随便拿点儿什么都能烧,那就谢天谢地。
如果一定要含有剧烈怨气,甚至可能附有残魂的骨粉,才能烧制镇魂俑,手里这一小包,真未必够用,我得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沈乐凝神静气,默默调匀呼吸,默默把热流一点一点运起。
在瓷塔的记忆当中,他对热流的操控,比起现实中差了很多,磕磕绊绊,总是没法操控如意;
他必须小心操控,一点一点试验,才能在这个环境下模拟出法术。特别是,热流经过印堂——
这个穴道特别危险,特别脆弱,一不小心,就要重开的干活!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直到雇工们收集了足够多的骨头,烧出骨灰,砸成骨粉,都没有构建成完整的法术。
没办法,起身开始制瓷坯,配釉料,一个一个上釉完毕,推进窑里烧:
“第一排是鸡骨粉,第二排是鸭骨粉,第三排是猪骨粉,第四排是羊骨粉,第五排是混合骨粉……以此类推,希望能够烧成透影白瓷吧。开烧!”
这一烧又是两天两夜。熄火,冷窑,艰难焦急地又等了两天之后,沈乐第一个冲进去,迫不及待地捧起一个匣钵,快速打开:
“呼……至少是完整的。釉色什么的,窑里看不清楚,要到外面去看……”
一个一个匣钵打开,一个一个瓷碗,瓷盘,瓷杯,被小心捧出,罗列在沈乐周围。
睡了一天一夜起来,沉疴尽去的良伯,比沈乐还要激动着急,颤抖着手,一件一件举起来看:
“这个釉色不对。”
“这个也不对。”
“这个也偏了一点。”
“这个……”
擦!
怎么回事!
是不是我的骨粉烧得不够透彻,磨得不够细腻?还要再砸碎一点,磨细一点?
是不是我用的骨粉种类不对?应该用牛骨,或者别的骨头——总不见得逼我去用人骨吧!!!
是不是我控火有问题?同样的配方,窑内温度不同,氧化还原气氛不同,烧出来的颜色就会不一样的!
又或者……我走骨粉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小册子上的秘方,是不是瞎写的,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秘诀,需要口口相传的?
我在现实当中,研究的透影白瓷,釉料配方里明明没有骨粉!
瓷胎配方里也没有!瓷胎当中,也没有扫到磷的存在!
沈乐咬着牙,一次一次,不停尝试。第一窑,颜色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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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窑,颜色发灰,而且有很多气泡;
第三窑,干脆直接烧裂了,烧出了半青不灰的奇怪颜色……
“唉,逃掉的课,总会需要十倍百倍地补回来……”
沈乐仰天长叹。在现代的时候,他没有好好地跟着把桩师傅学,仗着自己能用精神力观察窑内情况,一路平推过去,直接通关。
当时偷懒的恶果,现在赤裸裸地横亘眼前,嘲笑着他:
没学会看火门里的火焰颜色,没学会看火焰摇曳的方向,甚至没有学会把火照扒拉出来,对照着估计窑内的颜色和火候。
现在好了,没有精神力,没有热电耦这样的现代控温设备,没有老师傅教导,全靠自己了!
沈乐长叹一声,开始无限试错。烧一窑,失败一窑,再烧一窑,再失败一窑。
“仙师”留下的金帛,以开闸放水一样的速度,变成了松柴和瓷土,再变成了不符合要求的瓷器。
要不是烧成的瓷器,好歹还能回点儿血,沈乐就真的只能放下本职工作,出去靠仙术招摇撞骗,好歹弄点儿钱回来了……
如此反复试验,一口气折腾了一个半月,烧了将近十窑,都没烧出沈乐想要的釉色。
还想再试一窑,松柴却迟迟没有送上来,反而是管柴火的雇工头子满脸仓皇,直接冲到他面前:
“窑主,大事不好了!山下……山下……”
“山下什么?”
“瘟疫横行……到处都在死人,都在死人……”
他哆哆嗦嗦,脸色青白,看上去站也站不住。沈乐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热流透入,在他全身上下走了一遍:
“什么瘟疫?死多少人了?”
“不……不知道……”
沈乐恨恨跺一跺脚。瘟疫流传,想要让物资如常运输是不可能了,砍伐木头的、运送木头的、晾晒木头的人手,显然都凑不够;
然而,更麻烦的是,下山的人,可能把瘟疫传到山上……
这么一伙窑工,哪怕病倒十分之一,他的工作进程就完蛋了!
“你!去溪水里面,赶紧洗澡!从头到脚洗干净!”他立刻指着来人下达命令:
“跟你一起过来的人,全部洗澡!衣服全部换掉!手摸过的东西,走过的地方,全部用水冲!立刻!”
“来人!来人!赶紧垒灶,再设两个灶头,即刻起,窑里上上下下,所有人不许喝生水,不许吃生食,一颗果子都给我用热水洗干净了吃!”
“下山穿的衣服,全部烧掉,一件也不许留!我这就给你们发新衣服!”
“每个人喝水的杯子,吃饭的碗,全部分开,不许混着用!”
幸好这是瓷窑,造在山间,旁有清泉溪水,有树木遮阴。哪怕那些杂木质地不一,大小不等,不能用来烧窑,煮水的木头总归不缺;
也幸好这是瓷窑,沈乐别说供他们一人一套餐具,就算一人十套餐具都供给得起。
他大力气整顿了一下秩序,又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五天,甚至给两个上山当晚开始腹泻的雇工,强灌了一剂白石脂:
灌得他们痛哭流涕,不为别的,主要是白石脂很贵,比他们的身价还贵——
一个壮男的身价,时下不过一袋谷子而已,而这么小小的一盏白石脂,由商队从遥远的南方带过来,价钱至少值一匹上好的丝帛!
五天之后,确认团队无恙,沈乐才亲自带队下山,去拖了一批松柴回来。
一路所见,触目惊心,虽然不至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却也家家闭户,户户关门,避生人如避蛇蝎。
乡野中时有烟柱升起,不知道在焚烧什么,更有路倒尸扑在田埂上、小道边,家人甚至已经无力收敛……
沈乐带队连走了十天,才终于搜集到了足够多的松柴,又走了五天才返回山上卷起袖子,开始重新烧窑。
火焰升腾,窑炉外墙的耐火砖被烤得通红,烟囱里腾腾冒出白烟,高温气体在烟道里窜动。
沈乐紧紧盯着窑里的火焰,半点都不敢松懈,熬得两只眼睛通红通红。
好容易熬到熄火,他正想倒头就睡,等睡足了、窑冷了再开窑,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你就折腾出来这个?”
“……仙师?”
沈乐茫然回头,脖子旋转的动作几乎是一格一格的,慢成了ppt。青年不满皱眉:
“两个月了,才弄出透影白瓷,镇魂俑什么时候能烧出来?”
“啊,透影白瓷烧出来了吗?!”
沈乐眨了两眨眼睛,终于弄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是,我还没开窑呢,窑都没冷却呢,你怎么就知道烧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瘟疫流行耽搁了时间,不然我半个月前应该——”
“你还知道瘟疫!”青年越发恼怒,一挥手,窑门自动塌落,再一挥手,一股长风卷进瓷窑,又卷着炽烈的热风出来:
“但凡镇魂俑早点做好,也不至于大疫如此!”
啥?
这怎么栽到我头上了?!
沈乐有点不服,对着这个真有仙法的世界,又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嘟囔:
“我尝试骨粉配方尝试了好久,才试出来……”
“那种骨粉不行。”青年只是往釉料棚子瞥了一眼,立刻摇头:
“为什么不用人骨粉末?——嫌脏?下不去手?!”
沈乐忍了又忍,才没有让整张脸扭曲变形。不是吧,不是吧,你让我半夜挖坟?
这也太过分了吧!
青年仔细看他一眼,猛然抓住他手腕,纵身飞起:
一起一落,风声停止时,两个人已经站在乱葬岗上。青年随手一挥:
“来,你来挑挑,哪些骨头能用的,全部拿回去!”
(本章完)
第661章 等镇魂俑烧出来,我引荐你入仙门,
第661章 等镇魂俑烧出来,我引荐你入仙门,修习仙法
青年负手而立,斜睨沈乐。衣角微微扬起,凭虚临空,哪怕站在乱葬岗上,也显得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如果细看,甚至可以看到他双脚离地面还有一寸左右,真正做到了脚不点地,晦气尘埃,半点也沾染不到他的身体。
相比之下……沈乐,或者沈乐附身的这位陆家少年,就显得肮脏得多,狼狈得多。
站在乱葬岗里,仰头望着那位仙师,脚下踩的地方有点软绵绵的。稍微一动,就听见“噗”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踩断了肠子,还是踩破了腐肉……
也许什么都没有,不管肠子还是腐肉,都是野狗、乌鸦优先啄食的对象。
哪怕是现在,附近树梢上还有乌鸦盘旋,哑哑叫着,在相互打斗,争夺一段软软的,紫黑色的管状物体;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大大小小十几条野狗,大的站起来大概能扒住他肩膀,小的也能抬起头来,一口啃上他膝盖。
它们夹着尾巴,溜着边,用通红的眼珠子盯着山岗上两个人看。并没有发出吠声,或许狗子们的直觉,已经感受到了山岗上人的恐怖;
但是,也并不曾仓皇离去,它们似乎非常笃定,乱葬岗上这些肉食,是它们的,理所当然是它们的,总会是它们的……
沈乐难受地耸了一下肩膀,想要把这些肮脏的,黏腻的气息耸开。
青年只是一声不吭地斜睨着他,不言,不动,似乎在看等着他会怎么做,也似乎在看笑话:
你不是不想弄脏手吗?
你不是不想用人骨吗?
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倒是再嫌弃一个啊!
沈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息流转,热流涌动,从印堂到眼眶,连转几圈,一股清气自然而然沁入:
一瞬间,沈乐的视野就“亮”了起来,又或者说,“黑”了下去。乱葬岗上,立刻多了一层黑灰色的雾气,贴地起伏,时时上腾;
这些雾气,在地势卑下之处,在每一具尸体上,都有所积聚。有的浓,有的淡,有的几乎不成形状,也有的张牙舞爪:
有些雾团当中,有哀哭,有怒号,有呻吟,有惨叫。但是,绝大多数雾团,都只是安安静静地飘着,无声无息。
仿佛,对这些病痛,死亡,分离,或者其他所有的一切,已经麻木,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沈乐微微叹息。他迈开脚步,小心地绕着雾团,绕着肉眼可见的腐尸,在乱葬岗上行走。
走几步,停一停,摇摇头;再走几步,再停一停,再摇摇头:
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已经麻木掉了,类比灵魂,就是三魂七魄都快要消散完的那种;
这个太凶太厉,把它带回去,窑工们第一时间就能死完了;
这个倒是符合条件,就是尸体还没完全腐烂,属于巨人观阶段已经迈过,还没进入白骨化,半烂不烂,不太好上手……
“……仙师!”
他远远地喊。青年看也不看他,连负手而立的动作都没有改变,只有一缕声音随风飘到耳边:
“怎么?”
“来个火啊!”沈乐理直气壮地喊:
“你不会想待会儿带我回去的时候,身边一包烂肉,臭气冲天的吧?好歹帮我烧一烧啊!”
“烧什么?”青年嘴角和眼角同时一弯,现出一个类似冷笑的表情。衣袂快速拂动,仿佛立刻就要一飞冲天:
“你没找错,就是要这种骨头。行了,你慢慢挖,我先回去了!”
一句话说完,身形已经拔起两尺,眼看就要飞走。沈乐想要急叫一声,把他拦住,声音到了嘴边,狠狠一咬牙:
叫什么叫!
那家伙就是要看我笑话!
看我团团乱转,看我满头大汗,看我对空中一声一声大喊着求他,他就高兴了!
为了别人,比如良伯,我求他就求他了,为了我自己,我才不求呢!!!
他垂目,凝神,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划出一个和木牌上几乎相同的符篆。向前一推,一个火球当场飞出,落在残尸上:
轰然一声,烈焰腾起,足足三尺来高。这个虚空中唤出的火球,似乎比普通火焰的温度,高了不止一筹,兼有某种奇异的特性;
过火之处,不但腐肉快速被点着、燃烧、消失,现出从漆黑变作惨白的骨骼,骨骼轧轧绽裂为骨粉,就连那些雾团也一并烧了起来。
被点燃,发出小小的爆炸,一边燃烧一边旋转,红黑两色的龙卷风呼啸着上冲——青年刚刚浮空两丈,紧急刹住,死死盯住了沈乐:
“你……”
沈乐并不看他,只是一个、一个、又一个,向外扔出火球。
从乱葬岗最外围的山脚,再到起伏的山腰,最后到乱葬岗最高处,青年立足之地正下方。然后,一步步往下倒退,再一个个扔出火球:
直到整片乱葬岗,完全被火焰裹在里面,他才退后几步,找了块干净点儿的石头坐下来:
“仙师稍等一下啊——等把它们烧完了,我再捡捡看,剩下什么能用的!”
火焰夹着焦臭味向上蒸腾,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几乎卷到青年袍角。
青年越飞越高,一直飞到十丈以上,再转个方向,直落到沈乐面前: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沈乐仰脸看着他。青年目光灼灼,眼底倒映的说不好是火焰,还是某种更加炽烈的东西。
无论如何,这是第一次,沈乐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轮廓——
在这之前,哪怕沈乐能够激发木牌,这位“仙师”看向他的眼神,也和看一件工具差不多,比看那些窑里的雇工好不了多少。
或许,在这些所谓的仙人眼里,只有修行者,才是他们的同类,才值得他们另眼相看?
沈乐暗暗感叹着,耸肩,摊手:
“上个月吧。就照着您给的木牌……描啊描,就学会了啊。”
眼看青年还要说话,立刻抢在前面:
“我看火也不可能一直盯着火,熄火了等窑炉凉掉,也总有两天工夫啊。多出来的时间,我不找点东西练练,不是太无聊了?”
你可以钻研釉料配方!
你可以尝试做俑人——哪怕是没有上釉的瓷俑,至少可以尝试把人形做像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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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至可以指挥那些雇工,多搭个窑炉出来,同时开两座窑,不就能多尝试几次了吗?!
青年广袖波动,腮帮子凸起,松弛,再凸起,再松弛,如是再三。分明想要怒吼,却在最后一秒钟克制住了自己,硬生生转成笑容:
“原来如此。你在仙法修行上,倒也有些天赋——好好干,等镇魂俑烧出来了,我引荐你入仙门,修习仙法!”
仙法!
终于有接触这个世界仙法的渠道了吗!
沈乐满脸惊喜,躬身长揖。得到了“仙师”的承诺,他似乎越发多了干劲,一个火球接一个火球往乱葬岗上丢去——
丢到第三个,被“仙师”伸手拦住,轻叹一声:
“你刚刚接触修行,不可施法过度,以免伤了根基。——我来吧。”
这青年深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格外深长,只见衣袂飞扬,胸口衣襟高高鼓起,连面前的火焰,都摇曳着倾斜了过来;
旋即,他撮唇一吹,白气如龙,奔涌而出。乱葬岗上的火焰被压得整个低落下去,停一停,猛然大盛!
那火焰由红转橙,由橙转白,笔直腾上去两三丈高。热气扑面,沈乐被烘烤得完全站不住脚,连连倒退十余步,退到青年背后才终于站稳。
仰头望向乱葬岗,轻轻赞叹:
这换成我,要多少力气,才能催发这么大一片火啊!
当年我在海里,和那个阿拉伯火鸟对战的时候,哪怕有铜片帮忙,也好悬没把我累死!
火焰里发出一片哔哔啵啵的声响,间或一声小小爆炸,又或者一声微弱的惨叫,很快湮没在火焰当中。
数十息后,火焰猛然一收,化作一颗火星飞入青年掌心,消失不见。青年微微吐一口气,转头看向沈乐:
“要什么骨头,赶紧去捡吧!”
现在?
现在乱葬岗上得有几千度啊?
沈乐腹诽着迈开脚步。出乎意料,火焰收敛成火星,似乎连温度也一起抽干了,此时的乱葬岗上小风一吹,悠悠的有点凉意。
那些肮脏腐臭也一扫而空,连骨骼带腐肉,再带岗上残余的草木,全都烧成满地白灰,个别区域,甚至呈现出类似琉璃化的质地……
您这控火水平来烧窑多好啊!想要八百度就八百度,想要一千度就一千度,想要1230度,就不能让它升到1250度——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暗下决心,哪怕死缠烂打也好,一定要向“仙师”学会更好的控火技术。
高一脚,低一脚,走上乱葬岗,微微闭目,再次开了天眼。一眼扫过,只叫得一声苦:
“仙师”催发的火焰实在太强了。什么怨念,什么哀苦,什么惨嚎,全部烧得干干净净,半点都没留下:
这怎么用?
这当普通透影白瓷的釉料,随便用用也就罢了,万一您要的镇魂俑,是以魂制魂呢?
镇魂镇魂,是要针对性镇压某些怨念,起作用的其实是里面的怨念呢?给你一把火烧完了,我用什么?
沈乐按照记忆,直奔那具嚎得最猛烈、最凄惨——当然,也是烧得最干净的骨骸。手脚不停,一根一根捧起略具形状的骨骼,塞进袋子里。
心算一下镇魂俑的大小,需要的釉料用量,失败的次数,又在乱葬岗上走了一圈,捡那曾经怨念比较强的尸体,一块一块收集好:
“这点够用一段时间了。……回去?”
话音未落,耳畔风声又起。沈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往上一拖,直飞冲天。
低头看去,河流如带,山峦如砥,一根根、一团团黑色的烟柱到处升起,诉说着这片大地上瘟疫的恐怖:
“你加把劲,赶紧把镇魂俑烧出来。”风声呼啸中,青年在他耳边切切叮嘱,明明没有放声大喊,却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一个月内能烧出来,我向师父引荐,带你入门。一个月内烧不出来,只好慢慢等机会,或者先教你一点不相干的,外人也能学的东西了!”
一句话说完,沈乐全身一轻、再一沉,已经脚踏实地。眼前白光耀目,青年再度御剑飞去,只有一本小册子打着旋飞来:
“照着要求烧,别出错了!”
“喂!”
沈乐踮着脚向他挥手:
“你倒是把控火法诀先教我啊!”
迟了。
话音落地,白光已经飞到天边,任凭沈乐叫破嗓子也喊不回来。沈乐悻悻地耸耸肩,只好低头翻看册子:
“镇魂俑身高八尺,按八方,每方一节,内布八卦……上有九窍,按九宫……
衣服如图制……衣襟上有北斗七星,位置如图……七星皆需半透光……”
沈乐骂骂咧咧地开始干活。做瓷人,谁家不是一次成型的,居然还要捏成八截,并且在里面布设八卦?
八截拼在一起,出问题的概率何止提升八倍好么!
还要做出九窍!头面部七窍也就算了,下面两窍也要我捏?
还有衣服,衣服要做得尽可能轻薄,有飞扬之感……你是想让我做出德化白瓷《玉漱公主》那个水平吗?
臣妾做不到啊!
之前张教授给他们讲掌故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要做出那么细腻的衣襟,技术难点在哪里……瓷泥要淘制到多细,瓷胎的干湿度怎么掌握……
磕磕绊绊,尝试了七八十次——好在捏坏了的瓷胎只要没烧,还能加水重捏——这才做出勉强满意的瓷人。
接下来,调制釉料,挨个上釉,推进窑炉,统一烧造。为了确保成功率,他甚至采取了多种方案:
两摞匣钵里,放着n个八分之一俑人;当中最好的位置,一排四个完整的八尺高镇魂俑,完整固定在内。
沈乐往窑炉里连续扔出七八个火球,眼看着松烟腾腾,舔向匣钵,一声惨叫,破空而起!
沈乐:!!!
这骨粉里面的怨念,先前这么大的火,都没烧干净啊?!
(本章完)
第662章 好消息:烧制成功。坏消息
第662章 好消息:烧制成功。坏消息……
“少爷!”
良伯惊呼一声,直接冲了上来,尝试挡到沈乐前方。沈乐目不斜视,右手平伸,把他拦在后面:
“别过去!”
“少爷闪开!闪开!”良伯的声音几乎有点惊恐了:
“炉中有哭啸之声,不能近,近必有灾!老爷有一次喝醉了,和我说过的!烧镇魂俑的时候,人最好躲得远远的,不然会有大祸!”
大祸吗?
沈乐不觉得。
窑炉里的尖叫声、哭喊声、咆哮声,的确听着让人心惊胆战,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透过脊椎大龙,让人头顶上都能结一层冰。
但是,他站在这里的时候,除了声音难听一点,想象力发散了会觉得可怕,默查全身,其实并没有哪里不对劲:
“以前烧镇魂俑的时候是怎样的?家里,是怎么做的?难道一直没人守窑吗?”
他把良伯挡在后面,面向窑炉,一步一步倒退。一口气退出十步,老人的颤抖才渐渐止住,抓着沈乐的手臂,不停喘息:
“有的……有的。我不知道……烧镇魂俑的时候,老爷总是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只有兄弟几个,轮番守着……”
这么说,陆家的血脉,还是有点东西的——怪不得能烧镇魂俑?
也怪不得,没有陆家血脉的人,就像良伯,哪怕世代忠诚,哪怕已经接受了陆家的姓氏,却仍然不能进入核心圈:
没有血脉就是没有血脉,挡不住就是挡不住。不过,陆家之前,对这些鬼哭狼嚎,难道只是靠家族血脉硬顶吗?
沈乐默默想着,转身扶住良伯,把他掺到屋檐下落座。脸上笑意柔和,认真道:
“那您就别担心了,长辈们没事,我也不会有事。而且,仙师还给了我护持的法门,您看——”
他拎起腰带上一块木牌,晃了晃。掌心热流透入,木牌上的符篆立刻亮起,一道小小的电流破空而出,发出噼啪声响。
良伯有点昏的老眼顿时亮了,颤颤抖抖抓住沈乐小臂,半晌说不出话来:
仙法!
这是仙法!
少爷要发达了,陆家要发达了!
有了仙法,还有什么阿猫阿狗,没事儿敢来欺辱陆家——
“您安坐,我去看火。”沈乐轻柔地拍拍他手臂。左看右看,抓起一根松柴,一用力戳进地下,划出老长老长的一条线:
“您要是还能支撑,就喊人过来,在我划线的位置造一堵墙——来不及的话,先扎一道篱笆也行。
顺便帮忙看好了他们,我不发话,谁也不许进线内一步!”
“少爷心善。”良伯轻叹一声,摩拳擦掌,自去叫人了。唉,当年陆家瓷窑兴旺发达的时候,哪里还要劝说?
老爷发话了,说这里不许进,那就是不许进,敢进去一步的,不管是故意闯门翻墙,还是喝醉误入,还是小孩子顽皮,全部狠打一顿!
反正窑里的工人都写了身契,个把没身契的,那是陆家人,有家法族规在此!
肆意乱跑,不把人填了窑,那是老爷心善,也是老爷不想误了烧窑的大事!
不过,少爷现在,已经能烧镇魂俑了啊!不管烧不烧得成,走出这一步,这就快了!
他一下子焕发出了青春,挥舞手臂,大声呼喝。沈乐微笑着回头看他一眼,把精力集中回面前的窑炉上:
窑炉里,鬼哭声声,连透过窑门射出的火光,都一时转作了惨绿颜色。
看来之前“仙师”催发的大火还不够,至少,没有把所有对活人可能有害的东西,全部烧干净——
没事,火不大,那就再加一把。虽然这儿没有155榴,没有75山炮,连60迫也没有一门,但是,我至少可以加柴!
加柴,添火,给窑炉提升温度,我烧死你!
沈乐在心底复习一下烧窑的添火顺序,什么步骤要添多少柴,烧多大火,抱起一捧柴就往炉膛里塞。
塞一捧柴,扔一个火球,看着那捧干柴“轰”的一声腾上火焰,把窑里的惨绿焰光压下去一截;
停一停,看窑内焰光转色,再扔一捧柴,再丢一个火球。
如此再三往复,直到炉膛里的哭喊声、惨叫声渐渐低落,焰光回转正常,沈乐才一惊:
“啊!等等!这火太大了,得给它弄小一点儿!初期火力太快,不能把瓷坯里的水分缓缓烤出来,瓷坯会裂的!”
弄小一点儿也很麻烦。古代烧窑,既没有煤气灶,也没有电炉,不存在拧个旋钮、按个按钮,就能轻松如意掌握温度的事儿。
沈乐只能忍受着热气的熏蒸,一瓢一瓢,往火门里泼水,泼几下,后退两步,看一眼烟囱里冒出来的烟;
再泼几下,后退两步,再看一眼……
如此心惊胆战,不断添火抽柴,瞪着眼睛细看,竖着耳朵用力听,唯恐错过了一点点变化。
这样小心翼翼,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读研的时代:
做实验,做各种实验,每一步都按照要求做了,然后把一切寄托给上天,希望能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好根据结果写一篇好论文。
讲真,事情到了这个关头,突然就理解古人为什么要求神拜佛,为什么资料里的每一个窑区,都要年年大价钱拜窑神。
他做实验的时候,如果每天给机器磕一个,就能保证出想要的结果,相信不光是他,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一定会排队磕头;
而烧窑的不确定性比做实验大得多,失败的后果,也比做实验大得多。实验做不出结果,最多最多也就是延毕;
烧一炉废一炉,运气最好也是窑主破产、窑工饿肚子,运气差些,说不定就有人要被抓去打死……
都是官窑,都是宫里指定要烧造的东西,没准是皇帝大婚用的、没准是敬天祭神用的,如此不经心,打死几个怎么了?!
就像现在,烧不出镇魂俑,沈乐大概不至于破产、也不至于饿肚子。
但是,亲耳听过窑炉里的哀嚎惨叫,他现在真的怀疑,迟迟烧不出来是要出事的……
“别失败……别失败……无论如何成功那么一次……”
沈乐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努力尝试扩张精神力,去感受窑炉里的变化。
好消息,自从“仙师”给了镇魂俑烧造法诀以后,他似乎又解锁了一点功能,精神力可以延展开来一点;
坏消息,向空气中延展也就算了,向炽热的窑炉里延展——好痛啊……
沈乐额头汗珠滚滚而落。一次一次试探,一次一次调整火候,增、减、增、减、增、减。
不知道调整了多少次,窑炉深处,猛然传来一声细微的炸响。沈乐瞬间头皮发麻:
“喂!别啊!别炸啊——”
咔嚓!
咔嚓!咔嚓嚓嚓嚓嚓嚓嚓——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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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沈乐的惨叫,窑炉里的倒塌声同时响起。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声音,听得沈乐心都碎了:
这么多天的工作!
这么多天的努力!
淘炼泥土,炼灰配釉,修模拉坯,琢器做坯,用小竹签一点一点雕琢器型,小心翼翼捧进窑炉。
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俑人模型,做一个平均失败五次以上,这一炉再失败,损失都不能用扒一层皮来形容,简直像是挖掉了一颗心!
但是窑炉里的匣钵们似乎已经倒了,现在哪怕熄火进去抢救,也根本来不及。
这又不是现实中,感觉不对劲,能赶紧呼唤风的力量,大地的力量,赶紧把那些匣钵稳住,浮起,凌空托住,让它们重回原位……
“唉,少爷,这火催得太旺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良伯已经颤颤巍巍走到沈乐身边,满脸皱纹挤在一起,看着比沈乐还要痛惜:
“窑炉里的情况,匣钵柱有没有变动,要时时看着的。匣钵柱往窑门方向斜,说明没有问题,可以继续投柴火;
匣钵柱往烟囱方向斜,就是快倒窑了,要赶紧把火降下来——前雄后煽,您忘啦?”
“我……”都背下来了的,真到用的时候,就忘记这个,丢掉那个……
沈乐欲哭无泪。老人叹着气拍拍他:
“别管了,继续烧吧。这一炉烧完,照常熄火,照常把东西捧出来——没准,还有一两件好的呢?”
烧窑就是这样,明明听到里面已经倒窑了,还得含着眼泪,打落牙齿和血吞。沈乐心惊胆战,又熬了一天一夜,熄火开窑。
一件一件,把满地碎瓷往外扒拉,扒拉一件,叹一口气:
“碎了。”
“碎了。”
“这个也碎了。”
“这个还是碎了。”
“这个八尺高的完全体镇魂俑……唉,果然全碎了,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八尺高的镇魂俑是完全不用指望了,被匣钵柱一砸,当场倾倒,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七八块几十块。
那些分成八块烧造的镇魂俑,迭在高处的也不用指望了,连瓷器带匣钵,全部完蛋。
沈乐一直扒拉到最底下,才从最下面三层匣钵当中,扒拉出了几件看起来能用的东西。
左看右看,捧起来对着光仔细看,再四面八方地转着看。看来看去,终于放心地吁一口气:
“谢天谢地,这一块镇魂俑是好的……咱们再看下一块……嗯,这块也是好的……”
一块块翻检,七拼八凑。终于,沈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为什么还缺一块啊!”
是的,八分之一版本的镇魂俑,他扒拉出来35块完整、没有裂缝、能够拼起来用的。
问题是,这35块,并不能拼成完整的一座瓷俑……最脆弱,细节最多,最麻烦的衣摆那一截,全部摔碎,没有任何幸存……
“唉,没事没事,下一次再多烧一点零配件,方便拼起来。”沈乐扒拉完了所有的配件,只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给自己打气。
打完气,重新爬起来,继续扒拉。一堆堆碎瓷,一堆堆碎匣钵搬出窑炉,忽然定住:
“……咦?”
沈乐摸摸索索,从一堆匣钵碎片里,扒拉出一根尺把长的白瓷物件。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长叹一声:
“唉……这么小有什么用啊!”
他手里捧着的,是一尊缩水的镇魂俑——这一批镇魂俑做完,瓷土、釉料都只剩了一点点,做个部件都不够,他就顺手做了一个小人。
八卦,七星,九窍,每一样都认认真真,一点不差地做,釉料也是掺了骨灰的釉料,唯独身高缩水到一尺。
此刻捧在手里,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忍不住叹息:
“这要是大一点儿就好了,这么小的镇魂俑,就算能镇魂,也只能镇一点青蛙癞蛤蟆的魂吧?——它连毒蛇的魂都镇不住吧!”
沈乐吐槽了一句,随手把微小号镇魂俑摆到架子上,重振旗鼓,开始准备烧第二茬。
先是检查瓷窑,修复瓷窑,把那些烧过一轮以后,被火力顶开的,压在瓷窑顶部的砖块整理好,重新压回去;
在瓷窑内部重新涂一层泥浆,补好脱落的、会导致漏气的部分;
再挑选雇工们淘洗好的瓷土,亲手进行最后一道淘洗过滤,确保它们的质量符合要求……
然后,制坯,制釉,上釉,入匣钵,摆放匣钵,动手烧制。火焰熊熊,映得窑门上方两个圆形眼子一片红光,窑里再一次哭嚎声大作……
这一次,沈乐心里有底,半点不慌,淡定地往里面扔柴火,扔火球。
该添多少柴添多少柴,该扔火球点火就扔火球点火,绝不让火焰加大一分,绝不引发匣钵倒塌事故!
他吵任他吵,等这一炉瓷器烧完了,该烤死的东西,肯定全部烤死了,烤不死的……大概,正好拿来镇魂吧?
这一炉运气不错,四个完整的八尺高镇魂俑,两个烧裂,一个釉质不均堵住了七星孔窍,还有一个完好无缺——
在大型瓷器烧造领域,这算是正常损耗。
八分之一版本的部件,烧成功了五六十个,和之前的可以凑成七八套,就是不知道全部烧到一起以后,还能剩下几个……
即便如此,沈乐也已经开开心心,点燃信香通知甲方前来验收,顺便申请下一阶段的投资。
“仙师”飞快赶到,检查了一下他交上来的瓷俑,十分满意。快速打出几个法诀,就看见一股阴风,夹杂着啾啾鬼声,落在镇魂俑上:
“咔”、“咔”,连续几声,瓷俑表面,瞬间裂开一大片蛛网状的裂痕,深达内里。
下一刻,瓷俑碎裂成七八十块,坠落地面。仙师僵了一僵,扭头看向沈乐:
“……你这镇魂俑不能镇魂?”
“我都是按你要求烧的啊!!!”
(本章完)
第663章 仙师,原料你现点现杀的嘛?!
第663章 仙师,原料你现点现杀的嘛?!
沈乐盯着青年。
青年盯着沈乐。
面面相觑。
沈乐满脸的不服气。刚才我烧出来的瓷俑你验收过啊!
瓷胎,透光度,北斗七星的位置,就连九窍的下两窍,你都搬倒瓷俑仔细看过了,你都表示了认可了!
100%验收通过的产品,再达不到你的要求,那就不是我的生产问题,是你的设计问题了啊!
青年紧紧抿着嘴唇,盯住地面上一滩碎瓷,眼里满是不甘之色翻涌。片刻,他向前两步,蹲到碎瓷当中,手诀变幻,念念有词: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
随着他的念诵,周围枯枝败叶簌簌抖动,尘土腾起,旋转成小小的风漩。
风漩渐高渐大,由半尺而一尺,由一尺而三尺,随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再也不继续增高。
相反,风漩中心,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黑到极处,反而腾起一点碧绿,越来越明亮,却看着越来越森冷:
“……去!”
青年口中的咒语终于念到了尽头,手掌竖立,向前笔直一推。
绿火带着黑风,应手而动,扑向碎瓷,在瓷片的缝隙之间,发出吱吱嘎嘎的难听声响:
沈乐站在五六步之外,听着都竖起了满脊背的寒毛。
那感觉,就像一只被召唤出来的鬼物忽然有了实体,用腐烂的双手撑着身躯,在碎瓷当中奋力爬行,肢体被瓷片阻碍,削开一道一道口子……
吱嘎声响了足足有一盏茶工夫,这才完全消失,黑风与绿火通过碎瓷区域,蓬地一下散开,消失不见。
青年蹲在碎瓷前方,一片片捡起碎瓷,仔仔细细来回翻看,特别注意观察瓷器的断口,以及北斗七星、九窍八卦的部分:
“……不是烧制工艺的问题。”终于,他半转过身,举着一片碎瓷向沈乐招手,示意他过来:
“是骨粉……骨粉里面的残余灵性,不够坚韧,镇不住要镇的魂魄。你看,这碎瓷边缘的断口,都已经发黑了……”
发黑了就能说明骨粉灵性不够?
沈乐左看右看,甚至又捡起一片碎瓷细看,终于看出来了一点。瓷胎本身并没有污秽,然而外面那层瓷釉,整体都变得黯淡——
特别是碎瓷断裂的部分,特别明显,釉质上蒙了一层黯淡的黑影,一直嵌入到釉质与瓷胎交界的位置。
在镇魂俑被黑风扑过之前,还没有这种黯淡、发黑的样子,显而易见,是瓷俑里面的灵性,和青年招来的鬼物发生了冲突,并且,没有打过……
沈乐扭头看着青年。青年定定地看着沈乐,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良久,青年叹了口气,指指地上碎瓷:
“所以,你们陆家烧制镇魂俑,还有什么秘诀吗?有什么能确保烧成的方式?”
“我不知道啊。”沈乐理所当然,无辜摊手。不等青年发火,他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
“首先,我年纪还小,还没到能传承家族手艺的时候,有些东西不会现在就教我——你也看到了,是灭族的时候,匆忙塞了我一点东西。
其次,我是凡人,不是修行者,要不是你帮忙开眼,我连哪个尸体上面,残存灵性更多一些都看不出来。
最后,家族塞给我的这点儿骨粉,肯定是不够的,哪怕全部用上,调出来的釉料也不够烧半个镇魂俑,必须得找到能用的原料!”
青年腮帮子绷起,放松,再绷起,再放松,很明显有一肚子的槽要吐,甚至要开口怒骂——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沈乐说出来的三条,件件是实,他反驳都反驳不了。原地呆站一会儿,一跺脚,化道白光,飞起不见:
“哎,你先别走啊!回来!——就算提不出改进方案,好歹给钱啊!瓷窑账上……都要没钱了……”
千呼万唤唤不回。白光越去越远,沈乐的肩膀越塌越低,最后,默默收声,开始收拾这满地碎瓷。
唉,甲方跑掉了,不给二期工程款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不给工程款,还要你垫资干活……
好在沈乐这一次,又或者说陆家少爷,反正是家徒四壁,空着一双手被救出来的。
摆烂不摆烂什么的另说,但是,偌大的一个窑场,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人吃马嚼,还要买瓷土,还要买釉料……
你不给我工资,你至少给我原料钱啊!
他果断停工,果断让人收拾东西,清理窑炉。谢天谢地,全部清理好,青年再一次从天而降,带来一包金帛、一根线香和一个大包:
“你用这些东西重新烧一炉。烧好了,烧成了,再点香唤我。”
沈乐都不用解开那个大包,就“嘶”地吸了口凉气。大包上面,一缕缕,一层层的黑雾透出,如同触手一样张牙舞爪,肆意攫拿;
稍微走近两步,寒风透骨,仅仅是在手指尖上一掠,就好像整个人浸到了冰窟窿里。
沈乐微微凝神,运动热流,睁开天目,立刻看见大包上面的黑雾几乎凝成人形——
不,都不是“几乎”,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雾团,上面几十张面孔不停浮起,又不停地沉落。有老人,有稚子,有新妇,有少年……
它们张开森森利齿,不停地互相撕咬,一边撕咬,一边发出无声的怒吼,眼里流出血泪。沈乐打了个哆嗦,悚然道:
“你这些骨灰,是哪里来的?”
“去、去!”青年拿着一根木棍,挑开包袱外面的缠结,又把里面的一个个小布包挑得四散。
一边挑动布包,一边在黑色雾团当中搅弄,打得雾团上的面孔一张张分开,一张张沉入小布包里。他全神贯注,好容易忙完,这才回答:
“我走了几十个乱葬岗,几个古战场,还旁观了几场杀头,挑了最凶最厉的烧成灰带过来。——这么强的灵性,总够你烧窑了吧?”
好家伙,你是一点也不怕我死啊?
近距离接触这些骨灰的,把它们磨成细粉、配成釉料、送进窑炉里烧制的人,是我好吧!
我在这个世界,还没踏入仙门,还没能像你那样,有修行功法护身!
沈乐侧目。仔细看看,这些骨灰上面升腾的灵性,确实比他从乱葬岗上带回来的强很多,比他怀里那包样品更要强得多。
他叹了口气:
“大概够了吧……对了,要麻烦你给窑场布置点儿防御,再不然,给所有人来点护身符。
这些东西实在太凶,他们一个个病了死了,没人帮我干活,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青年几乎把白眼翻到了天上,却也没有二话,径直干活去了。沈乐叹一口气,卷起袖子,开始画表格、做记录:
这么多包骨灰,他得记住哪个是哪个,哪个用到几号镇魂俑里,回头才能对得上号啊!
哪个方案成功了,就让青年按图索骥,找一批一样的过来!
唉,就可惜他之前烧的那些零部件,把它们烧成一体,当成一个镇魂俑交货的方案,大概不行了……
用的骨灰不对,灵性不够,烧好了也不能镇魂,白忙一场……
沈乐唉声叹气,重新开始。青年提供了七种不同的骨灰,他打算每种烧七个俑,七七四十九,正好把窑炉塞满:
至于为什么七种不同的骨灰,里面会有几十张面孔,沈乐不知道,也不想问。他总觉得,这次问出来的答案,会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这次烧窑特别艰苦。做出四十九个镇魂俑,这工作量,远远超过用相同分量的瓷土,做出满满一窑瓷瓶、瓷碗、瓷瓶、瓷罐。
每一个五官,每一缕衣角的褶皱,全都要靠他手工仔细雕琢,不能有任何疏忽。
这也就算了,反正也做惯了,问题在于,这些镇魂俑还没入窑烧制,从涂上釉料开始,它们就开始互相打架!
一股旋风从甲型镇魂俑上冒出来,一张老人面孔盯着乙型镇魂俑,恶狠狠咬上一口;
乙型镇魂俑不甘示弱,全身快速抖动,抖出一股旋风,扑向攻击它的旋风,把对方打散之后,又扑向丙型镇魂俑;
丙型镇魂俑不为所动。不,并不是不为所动,它表面的釉料,正在不停地鼓起,落下,再鼓起,再落下。
一片一片向外溅落,在地面上留下不同的痕迹,如眼泪,如鲜血,如手脚,如半张凄厉的面庞——
它自己就打成一团,完全顾不上别人了……
“仙师你拿来的骨灰,到底是什么来源啊……”
沈乐唉声叹气。喊,喊不听,这些骨灰根本没有耳朵;打,打不得,这些瓷坯还没有经过烧造,质地不够坚牢,你敢打,它们就敢塌。
他只能激发闪电的力量,把闪电当场鞭子,噼里啪啦往里面抽:
“都停下!都停下!缩回去!缩回去!全给我滚回去!”
要打,到窑炉里面,等火升起来了再打,到时候让你们打个够!!!
幸好这番处置起了作用。骨灰上附着的灵性,即便没有了神智,总算还有点儿本能。
沈乐一番殴打之下,它们老老实实,全都缩回了自己附身的镇魂俑,被沈乐搬进窑炉,逐个固定好,不再折腾。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休战,火焰燃起的一瞬间,立刻化作了碧绿之色,窑炉里嘶吼咆哮不止,仿佛有几千兵马在开战……
“这么神奇的斗殴,陆家先祖,是怎么烧出镇魂俑来的啊……”
沈乐一边侧耳听着窑炉里的动静,一边手上不停,往炉门里一把一把添柴。这会儿从炉里吹出来的风,居然是冷的你敢信?!
他塞了那么多松柴,窑里的火这时候没有一千度,也应该有八百度了,现在吹出来的风可以是凉的!!!
这是让我死记硬背送柴的数量和时间,然后往里添柴吗?
问题是,每烧一窑瓷器,瓷器数量不同,种类不同,天气,包括气温、湿度和风向不同,松柴的干湿程度不同,送柴要随机应变的啊!
沈乐只能一边吐槽,一边尽量展开精神力,去感应窑里的情况,一边咬牙切齿地往里扔火球,扔闪电。
幸好闪电和烈焰都是辟邪的东西,对这些又吵又打的玩意儿十分有效,基本上扔进去几个,窑里就能消停一阵,火焰就能转为正常颜色……
如此提心吊胆,折腾三天,等待两天,终于等到了熄火开窑。
好消息,七种骨灰釉,四十九座镇魂俑,并没有全部完蛋,保留下来了五座——成功率有点感人;
坏消息,这五座镇魂俑,一个看着坑坑洼洼,一个看着摇摇晃晃;
剩下三个,身上的釉质,全都流淌成了一条一条,宛如被抓破了脸、抓碎了衣服。
这种程度的瓷俑,能不能起到“镇魂”作用,沈乐个人是很怀疑的……
怀疑归怀疑,验货不是他的工作。沈乐照例点起信香,呼唤仙师到来。又是一次,青年快速驾到,再次呼唤黑风,往镇魂俑撞过去:
啪!
啪!
啪——
五尊镇魂俑当场倒了三尊。第四尊摇摇欲坠,拼死撑住,只是身上蒙了一层黑气,裂开了无数蛛网一样的碎片;
第五尊内部,却发出一声凶猛的嘶吼,一道黑风旋出,绕着镇魂俑转了一圈。
一片如刀兵相碰的声音快速激荡,须臾,黑风一收,卷回镇魂俑,消失不见……
“好像确实要灵性够强,才有用处。”青年一直死死盯着瓷俑,观察着,手指不停点动,似乎也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良久,他长长吐一口气,转向沈乐:
“这具骨灰,是我在一个古战场发掘到的,坑里尸骸撑拄,天阴欲雨,常闻嘶吼。
看来,越是沙场征战的将军,杀气越重,身份越是高贵,越好用?”
“道理是这个道理。”沈乐想了想,赞同点头。停一停,又征询地看向他:
“所以你想去挖谁的坟?”
别问我啊!
北朝这一段历史我不熟!
我真的一个都不熟,除了高欢、高洋、高长恭,我连高家其他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话说高洋现在死了没有?
他下面的皇帝是哪一个?
青年稍稍为难了一下。他打量打量沈乐,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你不是要给你家报仇吗?——要不要跟我去趟京城,看谁合适,咱们就杀谁?”
啊这……
沈乐整个人都不好了。仙师,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做什么?
做镇魂俑哎,镇住天下怨气哎,约等于拯救苍生哎!
这么严肃的事儿,这么高难度的法器,需要的材料,难道不要经过精确计算,反复占卜的吗?
你现点现杀的啊!
(本章完)
第664章 陆家灭门是谁指使的?哪个陆家?
第664章 陆家灭门是谁指使的?——哪个陆家?
沈乐……啊不,陆家的仇人是谁,沈乐自己是不知道的。良伯也不太清楚——
毕竟那天晚上,良伯虽然有视觉,能看见,却和沈乐一样躲了起来,半点都不敢露头……
好在“仙师”知道。或者说,“仙师”当天御剑而来,又御剑过去救人,看到了下手那伙人的旗帜——
“何?”
沈乐皱眉仰头,努力搜索他不多的北齐知识:
“这是哪家阿猫阿狗?”
“管他是哪一家,反正到地方去问就是。”青年根本懒得去想,直接在沈乐肘下托了一把,带着他飞起:
“这家人合适,就杀他,不合适,逼问他的后台是谁,从他的后台一路杀上去就完了,想这么多作甚?”
啊这……您是这一行主导啊,难道不是“陆家只要报仇就行了,仙师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吗?”
怎么您还根本就不考虑了是怎样?想要依靠仙法、武力,一路莽穿过去就完了?
沈乐在他身边翻了一个白眼,闭上嘴,忍耐着身边刮过的狂风,随着他一路往东南方向飞去。
眼看一座巍巍城池在地平线上亮起来,青年按落剑光,带他落下,徒步往城里走去:
“走吧,咱们进去转一圈,找到就动手,找不到再说。”
沈乐没有任何意见,跟着他溜溜达达,缓步往里走。邺城并不大,他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北城东西约2400米,南北长约1700米;
南城东西约2800米,南北长约3460米。
这点面积,再扣掉反正也进不去的宫城,扣掉没啥意义的民宅,扣掉不能入内、只能在远处望一望旗帜的贵人宅邸,需要找的范围并不多:
一天徒步20公里,最多两三天,应该就能搞定?
沈乐信心满满地想着,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观看当时、当地的风土人情。
和记忆中的长安城,哪怕是安史之乱后的长安城比起来,邺城也差得多了:
城墙不够高,不够厚,也不够宽广,完全没有光凭耸立在地平线的城池,就让远方蛮夷心动神摇,当场跪地磕头的气魄。
唯一值得一看的,就是漳水对岸,那一堆模模糊糊的聚落……
“你在看什么?”仙师忽然询问。沈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见得实话实说,告诉他“我在看铜雀台”?拜托,三国都结束多少年了,铜雀台也倒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好在仙师也并没有等他回答。见沈乐回头,这青年自顾自地一指漳水:
“你也看到了?”
“啊?”
沈乐赶紧运气于目,仔细观看水面。一丝丝,一缕缕,水草一样的黑色物体,在河底摇曳升腾,尝试穿透水面,抓住水上、水边的人群;
稍稍碰触到一点阳光,这些黑色水草立刻缩回,尖端化作雾气。
然而,哪怕是稀薄的雾气,沈乐也看到一个老人接触到之后,蓦然咳嗽起来,向河里吐出黑红的血水……
“这就是怨气。”仙师眉心紧蹙,轻声感叹:
“再不赶紧烧出镇魂俑,再不镇住这些怨气,恐怕这天下的瘟疫,会更加遏制不住……”
话音未落,城里奔出来一列骑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百姓挑着担子惊慌闪避。
骑兵们并不勒马躲闪,反而策马直接往上撞,往上踩,看着百姓跌跌爬爬的样子哈哈大笑。
有那被马匹踩翻在地的,连哀叫都不敢哀叫,颤颤抖抖爬开。骑兵举起皮鞭,鞭梢一记尖锐呼啸,打在人身上:
“滚开!”
“我觉得,就算烧出镇魂俑,这天下的怨气,也会越来越多的。”沈乐耸肩摊手。
那些骑兵一个个衣甲鲜明,腰带上、辔头上,乃至马鞭的手柄上都金光闪烁,分明是贵胄子弟。
这样的骑士,不护着点百姓也就算了,踩踏百姓取乐是几个意思啊!
仙师轻叹一声,不言不语,把沈乐拽了一把,往他身后掖了掖。两人远远地站着,看到那队骑兵跑过去,仙师忽然“嘘”了一声:
“看!”
“哪个?”
“那面蓝旗子!红底黑字后面的那面!就是那个!”
就是……杀我家人,啊不,杀陆家人的那个?
沈乐猛然跨前一步,盯住青年。青年紧紧抿唇,用力点一下头:
“我看见过的,就那天晚上……没错!就是这面旗子!”
是这面旗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沈乐运转热流,紧盯那支队伍,努力想把他们看得更清楚一点。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看起来不怎么行啊……”
军气不凝,杀气若有若无,松松垮垮。别说和最后烧成镇魂俑的,那捧古战场骨灰相比,就算和沈乐自己从乱葬岗上捡来的骨灰,也有点比不了:
这种家伙,就算杀了,变了鬼,也是劣质小鬼,估计没啥用吧?
“没事,先去问问,不好用,就问他顶头上司是谁,背后靠山是谁。”青年倒是非常淡定,目送那帮骑士离去,带着沈乐径直往城里走。
左一拐,右一绕,路上问了几个行人,居然真的问到了那面蓝旗子的所在地:
“祖……祖家?”沈乐站在街对面,远远望着对面矗立的大宅,和进出马车上、器物上的字样,眉头揪得死紧:
“祖家有什么出名的人物?闻鸡起舞的祖逖?那个是晋朝的啊!算圆周率的祖冲之?那个是南朝的,也对不上啊!还有谁?”
他想不起来,青年是根本不打算去想。耐心等到夜深人静,青年就带着沈乐越墙而过,直入内堂。
从最深、最豪华的房间里,从几个美姬的环绕中揪起一个死胖子,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死胖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被长剑一压,又赶紧消音,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小声嘟囔:
“将军饶命!大王饶命!不是我进言的……不是我……是那个老瞎子,是老瞎子要杀你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乐和青年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沈乐小声道:
“他认错人了?”
“也许吧。”仙师也是小声回了一句,转过头,盯紧对方:
“说,陆家灭门是谁指使的?!”
“什么陆家?”
死胖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摇摇头:
“陆骠骑?那是前朝人物,几十年前的人了,人家是善终的,一家现在还还好的!或者你说始平侯?他一家都好好的啊!”(注1)
沈乐:“……”
很好,一介工匠,哪怕被杀了,哪怕全家都被杀了,也不配有名字是吧?
“是烧镇魂俑的陆家!”青年显然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被噎得不轻,手中长剑往下一压,在胖子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很显然,死胖子还是不太想得起来。他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从眼皮缝隙里偷偷看向宝剑,嘴里不断辩解: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去杀一个烧窑的人家做什么啊!无冤无仇的……”
“一年前,是打着你们家旗帜的队伍,说陆家包藏祸心,意图谋反,灭族,毁窑。”沈乐站在青年背后,努力握住自己双拳:
“怎么,你现在跟我说,你想不起来了?”
“真想不起来了啊!”死胖子哀号:
“也许是下面哪个小子做的……有亲戚啊,旁支啊,想要谋夺陆家家产,或者别的什么的,就借我们的旗号用一下……
我们家族也很大的!人也很多的!”
沈乐还想逼问,青年已经不耐烦起来,伸手一点他眉心。死胖子一双眼睛猛地瞪到最大,停一停,缓缓散开,向后一倒。
青年啧了一声,摸出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叹口气,斜瞟沈乐一眼:
“是他某个侄子做的……某个远房侄子,也就勉强没出五服。怎么样,去做了他?”
做了仇人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么小的角色,合不合适拿来烧窑,那是真不好说——看这死胖子的样儿,沈乐估计,多半不合适的。
他小心走到死胖子身边,伸手去摸那人鼻息,被青年伸手挡回去:
“别看啦,没死。走不走?”
“……走!”
找到仇人并不难。这年头,世家大族特别喜欢聚族而居,仿佛住在一起,遇到事情,方便一起出来砍人似的——
至于真遇到什么事情,别人来灭门,也方便一兜儿兜在里面,这个是不考虑的。反正真到灭门的程度,全国通缉,也跑不了人。
“仙师”随手一挥,整段路都寂静了下来,猫不跳,狗不叫,也没有人群来来往往。
他们畅通无阻,一路走到目的地,路上碰到的人都歪倒在地,呼呼大睡,犹如每个人鼻孔里面,都塞了两个瞌睡虫……
目标人物也是一样,甚至“仙师”解开法术,把他拎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蒙蒙的,完全不知道身在哪里。
“仙师”伸手一点,一道细细的闪电,打得他狠狠哆嗦了一下,两眼终于聚焦,张口欲叫——
“闭嘴!”
第二道闪电落下。那人两腿一软,扑通倒下,身下积起了一滩细细的水洼。青年皱着眉头,倒退两步,卷起一圈风漩围住自己。
沈乐只好上前,掌心凝出一个小小火球,慢慢凑近对方:
“说!陆家灭门,是谁指使你的?烧镇魂俑的陆家!”
“我……我说!我说!我说!”
熟悉的粗豪声音。沈乐微微松了口气:嗯,很好,至少没找错人。他镇定心神,看着那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被他抽了一下,赶紧吐口:
“是相王——”
“你胡说!怎么可能是相王!相王忠义,天下皆知!”青年下意识地反驳。一句话出口,对方缩了一缩,还没说话,就听沈乐小声问:
“相王是谁?”
“……”
“……”
缩在地上的人紧紧闭着嘴,不敢吭声,只斜眼往沈乐看。那表情,就仿佛在说“你看吧,什么天下皆知,有人连相王是谁都不知道……”
“是大将军!左丞相!清河郡公!”青年没办法,只好扭头,吐出一大串头衔——换来沈乐格外茫然的眼神。缩在地上那位小声解释:
“真的是相王!相王欲反,想要动摇朝廷根基,才让我灭了陆家,砸了镇魂俑,让怨气上腾!”
“你闭嘴!”青年回头,又给他一道闪电,看着他在地面上抽搐,继续给沈乐解释:
“是当今国丈,他女儿当皇后,好几个儿子都娶了公主……”
沈乐还是茫然地看着他。等待一会儿,见等不出来答案,只好自己问:
“他叫什么名字?”
“姓斛律,讳光。”青年皱了皱眉,似乎不太适应把一个贵人的名字拎在嘴里说,纠结了一下才缓缓道来。沈乐恍然大悟:
“斛律光啊!那他是不会谋反!——你胡说八道!”
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地上那人说的。那人把脑袋摇得飞快,甚至在地上撞了几下,拼命辩解:
“真的是相王!除了相王,谁还敢谋反——”
青年又是一指点在他眉心。须臾,那人目光涣散,软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青年皱着眉头,再擦了一次手,扭头看沈乐:
“没什么指使,这家伙纯粹贪钱。——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杀了!”
沈乐咬咬牙。一道闪电下去,一个先前还耀武扬威,大声喊着“灭族,毁窑”的男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再一个火球,再一个火球,尸体熊熊燃烧起来,不多时就烧成了一堆黑灰……
“这也不行啊,不能用。”沈乐努力开了天眼,盯着那堆黑灰看了好一会儿,失望地摇摇头。
黑灰上面,惊恐有一点儿,很少,怨恨仿佛有,不多,执念只能说若有若无。
这种欺软怕硬的货,死了都变不成厉鬼,拿去配成釉料进窑,第一波就要被烧完了,绝对不可能镇魂的!
“那……把他们家杀完?”
“这也不合适啊……”沈乐为难。只是一个人的贪心,杀一族,总觉得罪不至死。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对了,他刚才说相王谋反什么的……我们去看一眼?”
(本章完)
第665章 明月照长安
第665章 明月照长安
青年用非常一言难尽的眼神……幽幽瞥了沈乐一眼。
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简直像是要把沈乐的皮给扒了,直接看到骨头里去一样。好几息,看得沈乐有点摸不着头脑,才长长叹了口气:
“要不是你们陆家世代烧制镇魂俑,你的出身来历清白分明,我简直怀疑你是个周人……
不对,周人也不对,周人也没理由不知道相王,不知道大将军、左丞相、清河郡公,反而只知道斛律将军的。你——你真知道他是谁?”
“当然,落雕都督啊!”沈乐理所当然地点着头,努力掩饰心虚。
天地良心,北齐历史他还是不熟,真的不熟,谁和谁,哪个朝代,完全对不上;
他知道斛律光,是因为有个喜欢写耽美文的师姐,查资料取材的时候查到了这个人,一时为之倾倒,给他们科普了好几天:
什么“落雕都督”啊,什么累代将门啊,什么少年时期一箭落雕声名大振啊,什么女为皇后男娶公主啊;
什么治军严明未尝一败啊,什么一个人压得北周几十年不敢妄动啊……
当然,最后,最重要的,还是惨烈的被冤杀,身死族灭,师姐痛惜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以他为原型,当成主角来写文。
这么高强度科普之下,沈乐当然知道斛律光其人。问题是,现代人的习惯,记人优先记名字,那一堆头衔,他是一个也不记得啊!
相对什么什么王,什么什么将军丞相,沈乐记得更清楚的,还是“落雕都督”这个外号,以及一句甚至有些美丽的谶语:
“明月照长安——”
“连你都知道这句话了啊。”青年震了一震,眼神越发幽深。他扭头看向邺城西南角,眼里翻涌的半是担忧,半是无奈:
“那样的话,相王恐怕真的要死了……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唉……”
“百升”为斛,斛律光,字明月,“明月照长安”毫无疑问说的是他。
身为臣子,有“飞上天”、“照长安”这样的谶语童谣,传遍京师,连沈乐这样的足迹不出太行山,一心只知烧瓷窑的人都听过。
那么童谣所指的对象,如果不真的篡位夺权、真的跑去北周的统治地长安,大概也只好真的飞上天了……
沈乐沉默不语。青年叹了几口气,一顿足,伸手向他:
“算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去吧!万一能救呢……万一呢!”
斛律光的结局,那是明明白白,写在史书上的,救,恐怕真的救不了。
沈乐不语,伸手搭上仙师手掌,任凭一阵风将他托起,带着他快速卷向大宅外面:
四周色彩光怪陆离,他们仿佛走进了一条奇异的隧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飕飕倒退。
也许过了一个瞬间,也许过了一个时辰,他身子一轻,双脚落地。就听前方金铁交鸣,铮铮作响,有人暴喝:
“什么人?!”
沈乐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凝聚,这才看见他们站在一座高大的府邸前方。
三层青石台阶,一层层排列长刀大戟,甲士交错,一望而知守门的都是百战精兵;
门前车水马龙,却没有多少人走这个门,而是井然有序地走向几个偏门,被阍者引导入内。堵在正门口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此时此刻,正有两个老兵将长戟交错,横在他们前方,厉声喝问。青年衣袖轻拂,举起一块玉佩,向他们扬了一扬:
“紫府山剑仙楼云,求见相王,烦请通报。”
玉佩里飞出一朵小小的流云,凝伫在长戟交错的中点。淅淅沥沥,雨水打湿戟杆,跟着一道细细闪电从云中破空而下,直接打在双戟交会处。
握住长戟的两个老兵同时一震,几乎撒手扔掉兵器,又拼命握紧:
“你——你!”
“相王奉诏入宫了。”府邸内部,匆匆走出一个年轻将领,显然是负责把守府门,此时不得不出门:
“贵客请入内少待,相王回府,我等即刻禀报。”
入宫了?
沈乐记得分明,斛律光就是在宫里被杀的!他上前一步,挨到楼云身边,用力拽拽他衣角:
“问他们相王入宫干什么去了!快!”
楼云头也不回,用力从他手中夺回衣角,沉声问了一遍。年轻将领讶然瞥了一眼沈乐,很有点不想回答:
这个家伙,穿着一件旧旧的布衣短褐,上面满是灰土,一眼就知道是下地干活的人。他问相王干什么去了?他配吗?
但是,另外一个身穿锦衣、手握玉佩,还能运使仙法的人开口发问,就不能不回答了。年轻将领满腹吐槽,还是老实道:
“上赐宝马,相王入宫谢恩——”
“是不是明天要去哪里玩!是不是!!!”
沈乐上前一步,急急道。年轻将领讶然看他一眼,一句“你怎么知道”已经到了嘴边,被他硬生生吞回去。
沈乐已经转向楼云,主动抓住他小臂:
“快去宫里!他们要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
“我回头跟你说!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楼云低吟一声,到底推脱不过沈乐的催促,带着他催动法诀,化为一道流光快速前行。
耳畔风声呼啸,四周景物模糊,忽然一停,已经站在一座高高的门楼底下,周围一片雾气,仿佛有人,却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听见他们:
“宫里到了。我们去哪里?”
皇宫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组巨大的建筑群。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前朝太极殿、昭阳殿,后寝显阳殿、宣光殿,再加上止车门、端门、阊阖门,东堂、西堂什么的,总占地面积,怎么也得好几平方公里;
如果是个正常的皇帝,他们在前朝找人就完了,问题是,北齐高家几个皇帝,一个比一个神经病,斛律光可能被请到任何地方!
楼云焦急地扫视着周围,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加持一个呼魂摄魄的法术,直接喊人——奈何并没有。
沈乐却是看过这段历史的,直接报正确答案:
“去凉风堂!”
这名字他记得牢。师姐给他们科普的时候,不止一次碎碎念:
“凉风堂!多好的名字啊!听着就想到高台上的殿宇,登台四望,身心凉爽!——偏偏用来害死功臣!白瞎了这名字了!”
楼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还有一堆话想刨根究底,却终究住口,只是问道:
“凉风堂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等等,我还真知道!沈乐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读研的时候,还真看过一篇《北齐凉风堂考论》,讲到过这座殿宇的位置:
“在……在昭阳殿旁边,是昭阳殿的配殿!我们现在刚进宫城,前面应该是太极殿,过了太极殿就是昭阳殿……”
楼云伸手带了他一把,两人化作流光往前飞掠。沈乐还在碎碎念:
“是东配殿还是西配殿我不知道,但是凉风堂周围应该有个玄都苑,就是个小园子,苑里还有水池……
总之,我们过了太极殿,找昭阳殿旁边,带水池的园就行了!”
事实上已经用不着寻找了。一行人刚过太极殿,就看见前方左手边甲士环绕,一副警惕异常的样子;
有些意气消沉,有些隐隐愤怒又不得不屈从,也有些满怀哀伤。时时扭头,看向内部,又强迫自己转回头来……
“是这里!快去!”
沈乐心底一沉,抬手斜指。楼云点头,两人身形微微模糊,掠向甲士队列。还没穿越人群,猛然间,听到一声厉喝在园深处震响:
“刘桃枝!!!”
这声音苍老,虚弱,然而厉烈异常,上冲霄汉。楼云手一抖,法术差点失效,两个人被高高抛了起来,打着旋子扔向前面的园:
“!!!”
沈乐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调动热流,发挥自己在中唐副本里学到的身手,连续两个空翻,稳稳停在一棵树上。
再扭头时,楼云也狼狈地抱住了另外一棵大树,撞得枝叶哗啦啦响动,七手八脚爬下来。见沈乐挑眉望他,不由得恼怒:
“那一声太强了!一瞬间军气上冲,差点冲破了我的法术!”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沈乐点头不迭,往里一指:
赶快进去?
都喊成这样了,大概里面已经白热化了啊!
楼云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神色一肃,纵身过来拉住沈乐,再次掐诀。脚下大树颤抖,蓦然弯下腰去,又像一张弹弓似的弹了起来:
两个人就成了被发射出来的弹丸,被树干高高抛起,越过树林,越过水池,直入殿宇。一进大殿,就看到一位老人,在和诸多武士对峙:
确切地说,并不是对峙,而是老者双膝微屈,双手死死握着一张铁弓的弓弦,肌肉贲起,弓弦把手指勒得鲜血长流。
而他背后,一个身躯极其雄壮的将军,攥住弓背,死了命地往后拉。将军身边,还有另外三个身材略差一点的力士,汗流浃背,拼命帮他拉弓——
那老者显然就是斛律光了,发冠已经摔飞出去,几乎雪白的须发根根怒张。身上,火焰一般的气韵烈烈升腾,如苍狼仰天咆哮。
背后那个将军,估计就是刘桃枝了,身上同样升起一股幽暗的气韵,与老者身上的苍狼相互顶住。
至于那三个力士,气韵就小得多,也浅淡得多,依附于那个将军,却时时被震散——
“相王!”
楼云大喊一声。他骈指而起,向前疾点,一道白光应指而出。
白光极小,极快,沈乐还没看清,它已经穿透气韵交缠,斩在弓弦上。只听铮的一声厉响,弓弦崩断,四个人同时向后倒跌!
“将军!”沈乐也跟着冲了过去,双手前伸,一把扶住向前扑倒的老者。巨大的冲击力下,他双膝一弯,拼命运转热流,才不至于当场摔倒;
然而手一扶到老者身上,目光一掠,心头就是一沉: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斛律光肋下,一根铁矛从背后透体而出,矛尖鲜血流淌,滴滴答答,在地面上积成了不小的一滩,还随着他的步子留下血印。
几乎是被他扶住的一瞬间,老人已经软软倒下,沉甸甸的体重,全部挂在他手臂当中——
“将军!坚持住!再坚持一下!”
沈乐大喊,一掌拍在老人后心,拼命输入热流。
同一时刻,楼云也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用力一拍,倒出七八颗药丸,不管不顾地塞进斛律光嘴里:
“您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我带您回去,回山,师父能救你……”
他语无伦次地反复念叨。药丸入口,斛律光的气息立刻粗重起来,肋下鲜血也缓缓止住。
然而,那柄长矛,那柄透体而过的长矛,楼云不敢拔,沈乐也不敢拔——
这要送到手术室,在众多医疗器械,众多高手医生的治疗下,或许能保住一条命?
“你们是什么人?!”被斩断弓弦,倒跌出去的四个人,终于爬了起来。三个力士面对前方飞舞的白光,略有瑟缩,不敢作声;
只有紧握铁弓的那个将军,有点色厉内荏,却仍然大声怒吼。楼云皱眉看了他一眼,再度起了剑指,眼看就要斩落——
“算啦。杀他有什么用呢。”斛律光缓过一口气来,挣扎着站定,向后看去。苍老的脸上飞起一片潮红,漠然扫一眼背后众人,叹一口气:
“是陛下要杀我,不是他们要杀我。他们不过是刀子而已,杀掉了,陛下再派下一个来……”
“那我护着您逃出去?”
楼云立刻询问。沈乐站在旁边,缓缓垂下目光:
逃出去?
女为皇后,几个儿子都娶公主,累代将门,一大家子人……一个人逃出去了,然后呢?
“罢了。逃出去,又能怎么样呢。苟活一时,又能怎么样呢。”斛律光看了一眼双手紧握铁弓,满脸戒备的刘桃枝,缓缓垂下目光:
“桃枝常作如此事。我,不负国家。”
他猛然向后一仰。一声闷响,矛尖穿透身体,连着长长的矛杆直接戳出身外,气息顿时微弱了下来。
“将军!!!”
(本章完)
第666章 你们别找打啊!别招惹导弹!!!
第666章 你们别找打啊!别招惹导弹!!!
楼云紧握双拳,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诚如斛律光所言,逃出去,又怎么样呢?活下去,又怎么样呢?
能活一天,难道还能活十天,一百天,五年十年吗?
斛律光有一大家子人在京师,他的兄弟还有一大家子人在外地,他的女儿,皇后,在宫里……能救得了一个,还能救得了这么多?
是皇帝要杀他啊!都已经撕破脸到这种地步了,想保住性命,那就真得反了!可是,反了,又怎么样呢?
高家也不是没有名臣大将,兰陵王也是一代名将,斛律光敢反,兰陵王立刻就能带兵杀回来!
还有外敌,大齐高氏和大周宇文氏在潼关一线掐了这么多年,斛律光和兰陵王打成一团,宇文氏就敢立刻发兵,把大齐上上下下一锅烩了!
斛律光已经五十八岁了……
楼云低垂着脑袋,牙关紧咬,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哪怕学了一身仙法,也改变不了眼下的一点点局面。
事实上,仙门甚至没有办法,直接和朝廷对抗。偷偷摸摸做点小事,皇帝看着仙门有延寿秘药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认真打起来,斛律光一声怒吼,都能震动他的仙法,大军集结,军气重霄,仙门只有退避的份!
他不动,沈乐却是动了,缓缓蹲下,直视着老将军的双眼:
“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后堂气息一个翻涌。楼云猛然抬头,骈指一点,指尖白光化作一道光幕,把刘桃枝几人圈住:
“待着别动!我不想杀你们,你们也别逼我!”
白光直接架在颈项,刘桃枝哆嗦了一下,站住不动了。沈乐头也不抬,只管握住老将军的手掌,拼命把热流输入他身体:
“您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们尽量为您做到。”
“心愿啊……”
斛律光躺在地上,气息已经一分一分微弱下去,这时候却是微笑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看面前这两个人,咧一咧嘴:
“对了,你们今天,是为什么来的?”
沈乐哑然。他总不好说,自己是为寻找烧制镇魂俑的材料来的?
在皇城随机找个不顺眼的坏人杀了,看看是不是合适的材料,不合适就再杀一个?
然后听说有人要害斛律光,抱着“闲着也是闲着来看看历史著名人物”的心情,混进来看看?
“我们来为他家报仇。”幸好这时候,楼云接过了话题,稳稳地向沈乐指了一指:
“就是烧造镇魂俑的陆家,去年莫名其妙被灭门。报完仇,听说他们要害您,就追到宫里来,看看……”
看看能不能救您一命,可惜做不到……明明已经赶到了,明明已经出手了,却还是,什么都挽回不了……
“镇魂俑啊……”
斛律光仰头想想,轻叹一声。他已经没有力气点头,只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声音微弱:
“年轻人,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
楼云下意识地问。斛律光淡然道:
“镇魂俑,用老夫来做。你们帮我救个人——救我的小儿子,带他远走,保他一命,如何?”
“这怎么行!”
沈乐和楼云同时脱口而出。斛律光笑了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沈乐一咬牙:
“救人,没问题!您不用拿自己来换!我们这就带人走!”
斛律光微微摇头。那双曾经弯弓射雕的手反握过来,满地鲜血当中,死死扣住沈乐的手指:
“老夫要死了。如果能多帮点忙,如果能镇住一点国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已经全是气音,沈乐要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耳朵上,才能勉强听清。
他死命输入热流,却感觉到老人的掌心越来越冷,就连鲜血也冷了下来,在凉风堂呼啸而过的风里,已经冷得快要和死人无异。
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就无论如何不能瞑目、不肯咽气——
“好的。”
沈乐咬一咬牙,断然道。他盯着老将军恳求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我,答,应,您。”
话音未落,手上一沉,老人气息已绝。身上火焰般蓬勃的,如苍狼咆哮的气韵,跟着缓缓散开,升腾入宫廷殿宇当中,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沈乐跌坐在地,满心悲凉。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有人在拼命跑过来,也好像有人在大吼大叫、咆哮争吵;
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只是定定地望着地上的尸体:
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为什么,越是名臣大将,越是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将军,越是一点儿也不抵抗,也不肯反叛,被自己侍奉的君主杀害呢?
好人就活该被枪指着吗?!
为什么,他这样辛辛苦苦来一趟,什么都做不了,谁都救不了呢?
他怔怔地看着血泊里横陈的尸体。身边,楼云低头合掌,喃喃念诵: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七祖诸幽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上生神永安……”
随着经文一字字出口,仿佛有温柔的金色光点从他身上落下,一颗一颗没入尸体当中。
老将军面容上残留的痛苦,也一点一点被抚平,消失殆尽。跟着,楼云环顾一圈,跃出殿外,折下一根青枝绿叶的树枝,返回殿中:
他切下老将军的一缕白发,又蘸了些鲜血,将白发缠绕在树枝上。三折两拗,念了一小段咒语,伸手一拍:
“去!”
一道流光闪过,树枝立刻变化成尸体模样,飘摇白发,肋下伤口,半点没有差别。沈乐会意,俯身背起老将军的遗体,和楼云对望一眼:
“走!”
……十天后,沈乐怔怔地坐在窑炉前,望着新烧出来的一窑镇魂俑发呆。身后,楼云收回施法手诀,轻声叹息:
“居然就这样烧成了……”
“是啊。原来,烧制镇魂俑的最后一种秘方,居然是这个……”
要加入骨灰。不是鸡鸭牛羊的骨灰,不是普通人的骨灰,不是冤死、横死者的骨灰……
是要大仁大勇之人,自愿舍身,为救天下,愿意把自己烧成灰烬,炼入镇魂俑。哪怕死后,也愿意看着这个国家,护着这个国家……
“斛律家的人怎么样了?”
沈乐背对着楼云,轻声道。当天,他们把斛律光的遗体带出宫城,给他的家人看了一眼,又顺手带走了老将军的幼子——
不到十岁,楼云顺手一拎就能抱在怀里,甚至不耽误带着沈乐继续飞。飞回山中,把孩子交给师门看护,好歹保一条命:
他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一个幼子,按律也是要赦免的,天子未必会为这个穷追到底。其他人都是成年人了,一人一个心思,且让他们挣命去吧!
“当天宫里发诏,说相王谋反,已经被杀,其他人全部赦免。”楼云声音空空洞洞的。沈乐耸耸肩,不说话:
赦免?
怎么可能?
骗傻子吧!
果然楼云接着往下说:
“然后没几天,就又有诏书出来。相王的几个儿子,全部赐死,相王之弟,荆山郡王一家,除了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子,全部赐死……”
两人相对无语。镇魂俑上,流过一道凉凉的白光,似乎也在哀恸。沈乐轻声道:
“这镇魂俑,我不想再烧了。”
这次是斛律光,下次是谁?
高长恭吗?!
眼睁睁地看着那具高大的遗体在火中寸寸模糊,寸寸收缩为黑灰;
亲手把黑灰色的骨骼敲碎,磨碎,按照比例调成釉料,涂抹在瓷坯上;
一件件捧进瓷窑,点燃烈焰——那瓷窑里的火焰,甚至没有变作幽绿,他甚至没有听到哭喊怒吼的声音!
这样烧出来的镇魂俑——用这样的材料,做出来的镇魂俑,什么怨气,疫气,鬼气,被驱使着扑上去,全都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
活着,护此家国,死了,燃身为俑,继续护此河山……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斛律家的人,几乎都被杀完了啊!!!
“那就不烧!”楼云愤愤地踢了一脚面前的匣钵碎片,把它踢飞起来,远远越过墙头:
“这天下——这天下!呸!”
这种见鬼的皇帝,这种见鬼的国家,有什么必要非得死死护着?
长痛不如短痛,让更好的人上来,涤荡干净腐臭,这天下,说不定还更好一点呢!
这一句话便如巨石入水,沈乐面前,青山,瓷妖,一列一列的镇魂俑,如水波一样荡开。
须臾,他已经全身一轻,发现自己端坐在另一座窑炉面前,手掌下面硬邦邦、凉浸浸的,按着一座瓷塔——
“沈乐?沈乐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耳边呼唤声又轻又急促。沈乐一寸一寸扭过头,呆呆的看着对方,好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我没事。……张老师,我真的没事……”
“还好你没事!”张教授长长吁一口气,跌坐下来,额头上汗津津的,亮光闪烁:
“你这样僵着不动,手贴在瓷塔上拿也拿不下来,我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呢!你出了事,我要怎么和学校交待,和你导师交待!”
沈乐吁一口气,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他慢慢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双眼睛亮亮的:
“我真没事儿。刚才,是瓷塔在告诉我一些事儿,告诉我一些它经历过的事情,算是沉浸式体验吧,所以有点入神——
嗯,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我能徒手烧镇魂俑了吧……”
“你能烧了?!”
张教授目光大亮。她甚至没有追问“瓷塔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她是文物修复方向,又不是考古系、历史系的——只是切切询问:
“怎么烧?这个能写论文吗?……能示范一下吗?”
天晓得,她和她的学生们,拼这些碎片,拼得要死要活,到现在也就折腾出来三具。
还有那么多具,还有那么多缺损的部分,等待着她们去拼合,去修复。如果能够成功烧制一炉,对她们的修复工作,能有很大帮助吧?
“确切地说,我能烧透影白瓷的瓷俑了。”沈乐慢吞吞地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
瓷俑,没问题。镇魂俑,还是算了吧……
就不烧!
这辈子也不烧了!
“那你回头记得写论文啊!”张教授掂量了掂量,到底还是没有立刻逼着他现在就写、甚至现在就烧一窑示范。
她掐着学生们,回去埋头分拣瓷片、刷瓷片、拼瓷片去了:
这么大一个窑,且有三四个月好折腾,不急!
她不急,沈乐却急。他绕着瓷塔转了三四圈,确定瓷塔已经把这个窑榨干榨净,没有更多力量可以吸收,把它打了个包,直接撤退:
这座瓷塔,它最终完成的地方是哪里?
它需要找到哪座窑,在哪里进行复烧?
记忆中……记忆中,他最后烧出镇魂俑的那座窑,到底在哪里?
沈乐仔细回忆着,双脚慢慢沉入地底,顺着自己的记忆向西、向北移动过去。
那连绵的山岭当中,小小一片平地,小小的一座瓷窑,一堆一堆被砸碎、被丢弃的瓷片,被抛弃的房屋,以及小小的坟头……
它们,在哪儿呢……
顺着山川的方向,顺着河流的奔腾,顺着道路的延伸,沈乐在地下慢慢移动着,感受着不断变化的气息,小心前进:
这一片气息异常灼热,或许是加油站,锅炉,或者其他地方;
这一片的气息清凉而奔腾,怀疑是水渠之类的存在;
这一片的气息格外深沉厚重,还带着一种腐朽的味道,难道是某座还没被发掘的古墓?
他在地下缓缓移动,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座山峦,又不知道越过了多少山谷。
终于,一缕锋锐的气息,刺激得他飞快向上升起,冒出山顶,左顾右盼:
铮铮连响,四十九枚瓷剑连成一串,首尾相接,从瓷塔当中冒出,远远飙射出去!
“喂!你们倒是悠着点啊!”沈乐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瓷塔上:
“别一会儿又让导弹打下来了!!!”
(本章完)
第667章 瓷剑你到底带我去找什么呢!
第667章 瓷剑你到底带我去找什么呢!
谢天谢地,导弹没有下来。不但导弹没有下来,特事局的电话,也没有催命一样跟着过来:
沈乐掌心的热流,在瓷塔的塔身里转了第一圈,这些瓷制飞剑就开始降低高度、放慢速度;
转到第二圈,瓷剑们头尾相连,在沈乐身边围成了一个环,把他和瓷塔圈在中间;
第三圈转完,除了一柄瓷剑微微震动,悬浮在原地不肯动弹,其余四十八柄,已经化作游鱼一般的流光,一头扎进瓷塔内部,安稳悬挂……
“好吧,你们至少还是肯听话的。”沈乐叹了口气,左手按住塔缘,右手向前,去抓那柄悬浮不动的瓷剑。
奈何他手伸出一尺,瓷剑退后一尺;
指尖太高一寸,瓷剑飘高一寸;
沈乐微微抬手,卷出一道风漩,想要把瓷剑拖回来,那柄瓷剑“嗖”的一声,破空而走……
走又不走远,就在目视距离最近的那个山头上悬着。剑身略斜,倚在一丛灌木上,偏偏剑尖还有点悬空,不停地微微震动。
停了一会儿,见风漩消失,又小心翼翼地飞过来一点,又飞过来一点……
在沈乐触手可及的位置之外停下,剑尖垂落,招一下,再招一下。
那副样子,一脸的“你抓不到我,你无论如何抓不到我”,偏偏还要勾引沈乐伸手抓它!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乐索性收回双手,按在瓷塔上,努力给瓷塔输入力量。再转三圈,瓷剑小心翼翼地又凑过来一点。
沈乐目测一下,还是抓不到它,干脆把黄玉桐放出来,让泥俑们抬起瓷塔,把它塞回古宅,好歹给自己节省一点体力:
“有什么想法,你过来,咱们直接沟通?”
瓷剑动也不动。沈乐摊平手掌,耐心地等待着它,心里一下一下默数。数到十,指尖向前,猛然一抓——
一道电光脱手而出,绵绵密密,交织成网,兜向瓷剑。然而那瓷剑异常油滑,抽身就退,刷的一下扎破电网,又闪到了几百步外!
沈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这是?
他也上来了一点脾气,干脆转身,一头扎进古宅。推门,进屋,拧开水龙头,洗手洗脸:
大不了我今天不干活了!
我饱饱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你不来跟我沟通,我还不跟你沟通了呢!
他悠悠然挑选食物,悠悠然塞进微波炉、打开电磁炉、摆放碗筷,准备哄饱自己的肚子。
身边小家伙们穿梭来去,拿衣服给他换的有之,拿干净抹布清理瓷塔的有之,开电视调台让他挑着看的有之……
一顿饭刚刚吃了两口,外面“笃”、“笃”、“笃”三声轻响。沈乐筷子一停,侧头望了一眼,继续埋头吃:
什么东西?
不管你是黄皮子,还是胡家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再吃两口,瓷塔左晃右晃,震动起来。虽然不至于往地上倒,却也晃得非常引人注目,甚至努力侧转方向,把灯光反射向沈乐的眼睛。
沈乐皱皱眉头,咳嗽一声:
“拿个窗帘给它盖上!再不停,就拿绳子给它捆上!”
瓷塔刷的一下就消停下来,稳稳站定,假装自己没有半点灵性,和任意一个景区路边的石塔没有任何区别。
外面敲击声音越来越急促,再一会儿,一袭罗裙飘飞到沈乐面前,比比划划,又捧来一只手机,让手机代替它发声:
“那把瓷剑在外面敲门?——知道了,让它敲一会儿,等我吃完了,再开门让它进来!”
该!
想跟它沟通的时候不沟通,等我晾着它了,它又一个劲的敲门,图啥呢!
他发话,罗裙便放下手机,站到一边,黄玉桐更不可能擅自去给瓷剑开门。
门扇嘎吱嘎吱响了两声,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瓷剑交流的,门外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不再频繁敲击。
然而等到沈乐吃饱喝足,一抹嘴,迈步出去,伸手拉开宅门——
一缕白光闪过视野,那柄菲薄明洁的瓷制飞剑,就悬浮在他面前三尺远,一见到他,就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喂!!!”
沈乐猛扑向前,双手平伸,用力一抄。好消息,他扑救成功,手掌终于垫到了飞剑下面,没让这柄瓷剑砸在地上,摔成碎片;
坏消息,他只顾抢救飞剑,没顾及面前有个门槛,而且是那种巨高的、能让人当小凳子坐的门槛。
这会儿人往前一扑,脚下一绊,立刻平平地拍了下去——
“哎呀!!!”
沈乐惊叫出声。黄玉桐也太不知情识趣了!看着他往前扑,怎么就不知道把门槛收一收呢!
沈乐绷紧全身,同时赶紧呼唤风漩,想要把自己托浮起来,以免摔个好歹的。
千钧一发之际,两条长长的绸带激射而出,缠住他肩臂,用力往上一扯:
“呼,呼……”
沈乐挣扎着站稳,扭动肩膀,让罗裙们放开衣袖,不必再死死扯着他。
这会儿才感觉到手掌一痛,再细看时,双手鲜血沁出,却是紧张之下用力一握,已经在瓷剑的剑刃上划破了手掌……
“嘶……嘶哈……”
沈乐脸庞扭曲,赶紧默默激发丹田里的金色圆珠,点亮治疗符篆,给自己止血、愈合。
瓷剑似乎也知道闯了祸,躺在他手上一动不动,直到残局收拾完毕,才“嗡嗡”地震动了两下,又开始尝试转向:
“所以你到底要我干啥?”
沈乐一把握住剑柄,感受着剑身传来的拉拽力量,微微凝神,度入热流,想要从剑上读到信息。
奈何来回折腾两次,瓷剑似乎并没有交流的能力,只是用力把他往外拖。
沈乐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拉力,叹着气召唤了一道风漩,微微托住自己,快步跟上:
“好吧,我跟你走。——黄玉桐,关门关窗,把整栋房子都关了,跟我走,不要让任何东西跑出去!”
一道流光投至他腕上,古宅缩成腕珠大小,紧紧贴住他腕部皮肤。
沈乐松松地握着瓷剑,脚尖点地,悬浮着微微弹动,高一脚、低一脚,向前进发:
山风凛冽。此时山下还有点残存的炎热,将近三千米的高山上,却已经结了薄霜。
矮草死死地贴在地面上,和露出地面的沉积岩相互交错,一脚踩下去,要么被碎石砂砾滑一下,要么,被草叶上的寒霜滑一下……
沈乐也就是艺高人胆大,有飞行术在身上,才敢在这天色渐暗,既没有手电又没有登山杖的陌生地方迈开步子。
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这到底是要带我找什么啊?
找道观?
找寺庙?
总不见得找瓷窑吧,哪个吃饱了撑着,把瓷窑设在这么高的地方,它也没法干活啊!
他一步步向前,怎么看,都看不到瓷剑引他寻找的目标。好在瓷剑还是沿着山脊飞行,他只要一步一步踩稳,就不怕出事……
等等!
手上的力量猛然向下一坠。走完两段山脊,剑尖猛然下垂,往悬崖底下直扎过去!
沈乐也就是身上随时缠绕着飞行术,才不用担心玩脱,不用担心突然来个坠崖。
沈乐微微屈膝,努力让自己踩实地面,提供摩擦力对抗了一下剑尖拉力,凝神想了想索性一踩地面,让自己略略腾空:
下一刻,瓷剑拉拽着他,飒然投入山崖下的黑暗。
沈乐努力维持好身边的飞行术,小油灯又跳了出来,尽职尽责,在他周围布上了一层细密的电网。
红日已经西斜,山顶上还有一点亮光,到了山腰,暮色已经笼罩了周围老大一片。
瓷剑还没停止,继续往下飞,又飞了一段,蓦然转折,扎向山壁。
沈乐精神力张开,一刻不停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的,已经做好了呼唤大地、呼唤山峦的准备。
然而瓷剑带着他一头扎了进去,扎出轻轻的“啵”的一响,好似一个肥皂泡泡被当场戳破。然后,眼前一暗,又是一亮:
“啊……”
沈乐轻轻地惊叹了一声。刚刚穿越的山壁,仿佛还是细草茸茸,一小簇一小簇的灌木分布其间,灌木上开着星星点点的白;
而穿越幻象之后,脚下却赫然踏到了岩石,而且是非常平整的、显然经过人工修整的岩石。
站定了左右细看,这里分明是一条甬道,两米多宽,沈乐伸直双臂,左右碰不到甬道边缘,还要再往边上挪过去一步。
再伸手摸一摸,甬道墙壁基本垂直,上面有淡淡的、深深浅浅的刻痕,分明不是砖块或者大石垒砌,而是在石壁上直接削出来:
沈乐竖直手掌,向下劈了一记,再劈了一记,扭头看看瓷剑,总觉得这甬道是用飞剑一点点削出来的……
甬道高而宽敞,能容纳一个两米多的高个子,挺直了腰杆在里面走动。
墙壁上甚至有镶嵌的痕迹,不知道是油灯还是什么,大约曾经点亮过,久历岁月,现在却已经黯淡无光。
幸好瓷剑发出淡淡的白光,沈乐自己又丢了个光团,勉强照亮周围方丈之地,一步一步往里走:
这甬道不知道和外面是否相通,总之沈乐站在当中,没有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却也闻不到任何腐臭味。
脚下的石面干净整洁,没有堆积枯枝腐叶,也没有蛇虫跑来跑去。瓷剑嗡嗡震动,非常兴奋地拽着沈乐往里走,感觉力量更大了几分——
沈乐左顾右盼,不疾不徐地往里走。走进去两三丈远,又拐过一个弯,瓷剑猛然一震,脱手飞出!
“饶命!”
甬道深处传来一声尖叫。极细微,极尖锐,发音还有一点古怪,感觉甚至已经超越了口音的范围。
沈乐用力一踏地面,快速冲过去,就看见前方豁然开朗,一间十分巨大的石室,或者说石厅角落里,几个毛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饶命!我们没有做坏事……”
瓷剑非常兴奋地在石厅里转折来去,划出道道残影,织成了一道雪白的光笼,把毛团们笼罩在角落里。
沈乐叹了口气,用力一拍手:
“回来!”
再不回来我走了啊!
我真不管你了!
奇迹发生了。沈乐这么一喊,瓷剑居然真的飒然而回,乖乖落到他手上。沈乐握紧剑柄,死命把它掰到背后,靠近两步蹲下来:
“不好意思,惊扰你们了。你们是谁?是这里的主人吗?”
瓷剑猛力震动两下,剑鸣声中,沈乐居然听出了点愤怒的意思。几个毛团缩得更小了: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发现这里有个地方可以住,偷偷搬进来的……饶命!我们这就走!”
沈乐叹了口气。他借着自己点起的光团仔细看,这些毛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狐狸,大部分灰黄,少部分黄褐,还有一只红狐狸——
就算红狐,身上也多杂毛,不是那种纯色的、火焰一样的红:这么一身皮子,剥下来都卖不了高价。
能作人言,能人立起来作揖,却不能变成人形,这些小家伙们,功力显然还很浅。别说小油灯,他背着的五雷桃木剑,随随便便都能打死几个:
这种水平的妖怪,召唤特事局,特事局都未必会出手管。
更何况这荒郊野外,崇山峻岭的,他一个电话叫人容易,把人折腾过来一趟,特事局的人也太惨了,不是谁都像他这样会飞的!
“算了,你们先在这儿待着吧,真的需要你们退避再走人。风吹雨打的,找到个能住的地方不容易。”沈乐有点心软。
他站直身体,把瓷剑端到前面,用身体遮着转了个方向,让它不要对准毛团们:
“你带我来,是想让我找什么?咱们快点找到,快点把事情了结算了……”
瓷剑震动两下,一头扎上地面,在地上快速勾勒起来。沈乐心惊胆战地看着它和石头不停相碰,火星四溅,划出一道道白痕。
石头硬,瓷剑坚硬且脆,可千万不要折在这里啊!折在这个地方,回头还要我修你!
幸好瓷剑非常坚强地撑住了。白痕画完,在地面落下一个类似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远远指向石壁。
停一停,整个石厅,地动山摇!
(本章完)
第668章 别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仙家物件!
第668章 别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仙家物件!
沈乐屏住呼吸,奋力张开精神力,沟通周围的石壁,沟通石壁之外的岩石、泥土、整座山峦。
不要塌下来!
千万不要塌下来!
就算塌下来了,也好歹给个缓冲,比如几块石头搭成个三角形,让我能躲一躲,然后遁入山里,不至于被砸个头破血流!
石壁,山洞,回应了他的呼唤。虽然震动剧烈,烟尘乱落,好歹坚强地撑住了,没有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砸。
摇晃了一会儿,砰的一声,砸下一块剑形的钟乳石,停一停,又是一块,又是一块……
每一块,都精准地砸到了瓷剑划出来的,白线交错的北斗七星位置上,深深插入其中。
沈乐奋力在身边撑起防御,又紧张、又好奇地看着,看这些石剑半截插入地下,半截矗立在地表。
每落下一块,甬道深处就轧轧作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发;每落下一块,石厅角落里的那些毛团,就挤得更紧一些,吱吱惨叫……
唉,可能留在这个地方,对它们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吧——有时候,两个巨人打架,掠起一点拳风,周围的小家伙们都能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沈乐耐心等到七柄石剑全部落入地面,等到瓷剑飞射回他身前,用剑柄戳着他让他前进,一把抄住剑柄,和颜悦色地询问:
“所以,你们还要在这里等吗?或者暂时出去躲一躲?要出去的话,我先在这里站着不动,等你们躲出去了再出发?”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毛团们用后脚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拱在身前,上下作揖,又站起趴下、站起趴下,用力拜了几拜。沈乐微笑着冲它们挥手:
“去吧去吧。在外面要当心啊!豺狼鹰隼,哪一样都是危险的,千万不要被吃了!
——对了,还要注意遵守人类的法律,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派出所排队讨饭,不要去偷去抢!”
“遵大人吩咐!”
为首的红色杂毛狐狸认真拜了两拜,后面的小狐狸们有些还不能说话,排成一排,点头作揖。
沈乐看着它们鱼贯而出,消失在甬道之外。远远的,一声拔高了的尖啸,飘摇而来,绕梁不绝:
“我们走出来啦!!!”
好的,知道了,你们已经走到安全区了,随便山洞里怎么闹到天翻地覆,都不会把你们压在下面。沈乐微微一笑,握紧瓷剑,迈开脚步:
以石剑插入的北斗七星位置为起点,斗柄一直向前延伸,没入石壁。
七柄石剑落下,原本光滑平整的石壁,已经敞开了一个洞口,幽幽深深,不知道通往哪里;
沈乐走出几步,忽然又退回来,从斗柄与斗勺相接的天权星开始,数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一、二、三、四……七……”
走出七步,脚步向前一踏,正好落到斗柄末端。沈乐笑起:
“嘿,这个不错!”
这个长度,是精心设计过的,是个带着阵法的机关!
不怕你有阵法,有机关,就怕你啥都没设计,或者之前的设计经历岁月,已经锈住了、卡死了、能量流失了,再也打不开了……
他继续数着步子,沿着斗柄继续向前。踏入石壁,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只是比之前入口狭窄了许多,也低矮了许多。
开头还有一人多高,一米半的宽度,渐渐就需要低头而行,再走一段,赫然竟然得四肢着地,往前爬着才能通过。
沈乐爬了几步,越来越是焦躁:
这没法走了!
这种设计,就不是给人走的!
再往前,万一把他卡死在当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一掌按在石壁上,双眼微闭,热流浩浩荡荡输入甬道当中。没别的,就一个念头:
要么给我找条人能走的路,要么给我让条路出来!
这不是我求着你要来找什么东西,是你主动找我过来好吗?
掌下的石壁微微发软,像是有弹性似的陷落下去,又微微变硬了一点。沈乐一只手输入热流和它沟通,另一只手攥紧瓷剑,就是不让它走。
如是争持再三,瓷剑忽然大放光芒,把沈乐整个儿裹在当中,向前一冲!
这一冲,原本明明十分狭窄,他这样爬着肯定过不去的甬道,竟然显得宽敞之极。
瓷剑在甬道当中,如同宽广河面上的一叶扁舟,忽而抛飞向上,忽而坠落向下,忽而又加快速度,飒飒过弯。
几个转折之后,猛然一沉,剑光散开:
“哎哟!”
沈乐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才拿桩站稳。
扭头看去,瓷剑仿佛半点也不觉得它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游鱼一样在沈乐身边沉沉浮浮,姿态很是欢快。沈乐:“……”
论剑遁被飞剑半路甩下车是什么感觉……
他一伸手,再次准确地抓住飞剑,牢牢捏在身边。环顾四周,眼前一亮:
这间石室比前一间要狭小得多,却是明亮得多。亮光不知道从哪里来,仿佛是石室顶端,也仿佛是石壁上,更仿佛天生就应该这么亮;
石室呈长方形,前后八步,左右六步。最前方摆着一座石榻,长约宽五尺,宽三尺,高三尺,可容一个人很舒服地盘膝而坐;
石质看着像是山中普通的青石,却是光洁柔滑,伸手抚摸上去,如同笼罩了一层油脂一般,又像被无数游客伸手摩挲到发光。
石榻左右,各摆着三个石墩,直径两尺,高约一尺半。看那厅堂布置,大概是老师讲课、弟子听讲的所在。
唯独这些石墩,左边三个石质洁白,右边三个石质黝黑,这个差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啊这,这是带我到某个门派的重地寻宝来了吗?
我是cos游戏主角,一家一家翻箱倒柜,从书橱到酸菜坛子全不放过?
这……
沈乐环顾四周,用力嗅了嗅,又展开精神力扫了一大圈。
周边一片安安静静,从瓷剑带他进来的甬道,一直到这间密封的、没有任何门窗的石室,看不见半点有人的痕迹。
也许这里曾经是某个门派的驻地,但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五百年?还是一千年?又或者,更久?
这个地方,已经被放弃了,或者,它的主人已经断代了啊……真要说缘分,也许瓷剑和它缘分更足……
沈乐定定神,先向当中石榻做了个揖,又向周围的石墩分别作揖。这才围绕着石室转了一圈,一寸一寸搜索:
墙壁,没有任何可疑的凹陷,缺口,刻划,或者颜色不同的部位;
天板,没有可疑位置,地面,也没有可疑位置;
把几个石墩挨个摇晃一遍,扳起来看看下方,仍然没有值得凿开石壁、挖开石墩,细细探查的地方。
看来,这间石室里如果有什么东西,值得瓷剑带他过来,大概只有石榻了。沈乐大步上前,双手按在石榻上,快速渗入力量:
热流的进入,最开始十分艰涩,像是把一柄锈剑插入铁砂当中,每进一寸,都要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沁入一尺有余,前方陡然一轻,有一个东西像是漩涡一样,贪婪地吞吸着沈乐传输的力量,一大口一大口,像是已经饿了几百上千年。
沈乐整个人往前一扑,手臂死死撑在石榻上,感觉手腕、手肘和肩膀都格格作响,瞬间承受了体重十倍以上的压力。
他拼命运转腹中金色圆珠,压榨力量,向石榻进行供给。
须臾,身边起了一圈小小的旋风,将整个石室、整条甬道,甚至整座山的灵气,全部汹涌地吸取过来。
只见掌下石榻的质地,越来越光滑,越来越趋向玉质;颜色也由深而浅,由浅而亮。
仿佛有什么东西,吃饱了沈乐给的能量,终于睁开眼睛,开始宣示自己的存在:
“咔嚓”一声。石榻顶部,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而后,一整根石条向外滑出,露出石榻内部,严丝合缝的一个长方形。
紧接着,长方形徐徐向上升起,一只玉枕散发着柔柔的莹光,出现在沈乐面前。不等沈乐伸手触碰,瓷剑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对着玉枕一刺!
玉枕无声无息分成两片。两瓣空心羊脂玉当中,现出一卷鲜红色的丝帛。
丝帛大部分卷起,只有末尾一小段随着玉枕的分离摊开,黄豆大小的文字堆迭在上,不用抚摸,一看就知道是用丝线绣成。
丝帛光彩耀目,文字一笔一划历历分明,论质地,论绣工,都精致到了极处……
“别!!!”
沈乐惨叫一声,双手离开石榻,左右相对,拍向玉枕分开的两片。然而只是一瞬间,只是玉枕裂开、再合拢的一瞬间……
那光彩生动的丝绸,那高手绣娘呕心沥血绣成的文字,就在他的面前,一分一寸,黯淡至灰败。
沈乐心里咔嚓一声,有那么一个角落,也仿佛跟着那丝帛和文字黯淡掉了。
氧气,氧气,织物第一杀手,甚至是大批文物的第一杀手。
多少文物,成百上千年在地底下沉睡得好好的,在古墓当中安安稳稳的,偏偏就是毁在重见天日的一瞬间。
就像当年打开定陵的时候,那些精美的袍料,缎匹,精致的缂丝龙袍,全都在专家们的目光下碳化,碎裂,化为齑粉;
那一箱箱宝贵的书画,当场黯淡,氧化,变脆,在专家们手中蜷曲起来,碎成一地尘埃;
凤冠一块块洒落在地,宝石缺失,金丝断裂,尸骨蜷缩在发霉的锦被里。
勉强算是保存完好的玉器、瓷器,经过第一波氧化的冲击,其实也七零八落……
那一次发掘定陵的惨痛教训,在考古专业,在文物修复专业,被反复宣讲,每一个学生都耳熟能详。
甚至隔壁历史系,提到某位著名历史学家,教授们也忍不住要嘴一下:
“他为我国的历史研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
但是,但是。沈乐一个人进行探查?探秘?探险?的时候,就忘了这些掌故,忘了这些考古发掘中的必然原则、必备步骤。
眼看着瓷剑飞起,对准玉枕一划,他竟然没想到玉枕是空心的!
当然,更没想到里面会有藏品,也竟然没想到,在发现玉枕的时候,就得赶紧把它一把抱住,送进实验室,送进专门的低温恒湿修复柜!
好了,这下完蛋了吧……玉枕开过一次,被氧气冲了一下,里面的丝绸……算了,赶紧捧到修复柜里,看看能抢救多少是多少吧!
“黄玉桐!”
沈乐一声轻喝,手腕扬起。一颗珠子滴溜溜飞起,落在石室中心,快速由小变大。
不等它升起到一人高,沈乐抱住玉枕,抬脚就迈了进去。瓷剑跟在身后爆冲,沈乐头也不回,喊了一声:
“拦住它!”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门扇上,一声闷响。紧跟着噼啪一声炸响,小油灯精神十足地跳了出去:
【它还不听话!看我的!我去抽它!】
……别啊,瓷器不导电,你抽它属于专业不对口,累个半死也抽不出成果啊!
好在瓷剑对小油灯驱动的闪电,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沈乐放任它们两个去折腾,抱着玉枕,脚步匆匆,奔进实验室。
开修复柜,塞玉枕,充气,调整温度湿度……
直到所有的显示屏都亮了起来,温度,含氧量和湿度都调整到合适范围,他才操纵柜子另一边的手套箱,小心翼翼去扒拉玉枕:
尴尬了。
扒拉不开。
这玉枕严丝合缝,完全不动弹,仿佛生来就是一块整玉似的。沈乐又是搓,又是拽,又是用毛巾裹住拉扯,又是细针轻轻划拉……
玉枕动都不动。他被逼无奈,甚至从瓷塔当中捞了一柄瓷剑出来,挨在玉枕表面,轻轻刺击,轻轻比划,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难道还真要去开门,把最初那柄瓷剑放进来,让它原钥匙开原锁?”
沈乐气哼哼地在实验室里转圈:
“我还不信了,没了张屠户,就真的得吃带毛猪了?!”
(本章完)
第669章 沈乐你要修什么?放着别动,我们来
第669章 沈乐你要修什么?放着别动,我们来!
“青灯,把它拦住!”
“不许它进来!”
“我还就不信了!”
沈乐气哼哼的,双手不停。先给玉枕周围,特别是裂开的部分,缠上一圈又一圈保鲜膜,让外界空气不容易进来;
再糊上一层专门的密封胶,提高气密性;
最后,小心翼翼,把玉枕托出修复柜,塞进各种仪器。扫描仪,ct机,超声仪,x光衍射仪……
所有能想到的测试方案,都挨个儿扫一遍,尽量保留下这个玉枕的所有信息。
嗯,运气不错,ct拍出来的影像上面,能清晰地看到那卷丝帛的影子,甚至字迹都能辨认,显然丝帛坚强地挺住了,没有立刻化为灰烬……
沈乐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再次把玉枕塞进修复柜,调整温度、湿度、里面的氧气含量。全部折腾完,再去除密封胶和保鲜膜,开搞:
他握住一把从瓷塔里掏出来的瓷剑,一手按塔,一手按剑,努力感受它们的呼吸,感受它们灵性的流动。
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的心神,与整座瓷塔的律动几乎相合,这才慢慢透入热流,从下到上,从近到远,焚烧着,推挤着瓷塔的灵性。
厚重的塔基,每一层庄严的塔身,塔尖威严的刹顶,塔里各种活灵活现的瓷兽……
把这每一部分内蕴的灵性,一点一点聚拢起来,一点一点挤压向手里的瓷剑。驱赶,揉捏,灌注。
直到瓷剑一点一点变亮,轻轻嗡鸣起来,不用他托着就能自行悬浮。沈乐一把抓住新灌输出来的瓷剑,转身走向修复柜:
经过一系列麻烦的程序,把瓷剑塞进修复柜,又通过手套箱再次拿住。对准玉枕,轻轻一划:
喀啦一响,玉枕再次分开,现出那轴珍贵的丝帛来。沈乐整个人都趴在修复柜上,鼻子紧紧压住玻璃,长长吐了口气:
谢天谢地!
它好歹还是完整的,没有变成黑炭模样,也没有化为灰烬!
即便如此,沈乐也不敢把它展开,直接拍照,甚至直接扔去修复了。他小心翼翼,先把瓷剑原路取出,塞进瓷塔,让它的灵性重新散回塔里;
想了一会儿,转身扑到电脑前,噼里啪啦,开始查资料:
从墓里面刨出来的,非常脆弱,已经遭到部分氧化伤害,随时可能崩解的丝织品,应该怎么修复?
先做抗氧化还是先做加固?
这个问题,他以前没有碰到过啊!
他充其量只碰到过画卷、罗裙这样,虽然经过长期岁月腐蚀,但好歹已经稳定的物品,没有碰到过眼睁睁在他面前黯淡下去的……
查一查论文,查一查各种会议的资料和经验分享,有没有前辈专家提过这一点!
沈乐紧张地趴在电脑前,手指飞舞。还好还好,东西放在低温恒湿修复柜里,可以挺很长时间,不会忽然就劣化变质。
不用着急,这时候宁可慢一点,多问几位老师,也不能着急……
“我去!!!”
小漩涡在屏幕下方转来转去,网页迟迟不肯刷新,迟迟不肯吐露新的线索。沈乐一拍脑门,大骂了自己一句:
我在这里查什么查?
没信号啊!
山腹当中,头顶上不知道顶着多厚重的岩层,还是一个可能的仙家驻地……
山石是天然的隔离屏障,修行者撑起来的结界又是一层屏障,外来的电磁信号,能被隔绝得密不透风。
算了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先把石室再探索一遍吧。如果啥都没有,离开这里,再去做研究也来得及!
沈乐耸耸肩膀,放下手里的工作。把修复柜外面的防护屏障落下,升起一层金障,推门出外;
再叮嘱黄玉桐看好实验室,不要让任何人,任何其他的小家伙,特别是瓷剑,接触到这个柜子,更不能伤害到里面的丝帛。
沈乐踏出古宅,就看见空气当中电光闪耀,白芒纵横来去。沈乐一个不小心,头顶就凉飕飕的,伸手一摸,丝丝缕缕,从额前飞下……
“太不像话了!居然敢打我!”沈乐大怒,一跺脚,整个石室都震了一震。紧接着轧轧声响,石室响应他的心念,墙壁开始变形:
通向外界的甬道即刻封闭;
以石墩、石榻为界限,几道石墙拔地而起,纵横交错,把石室分隔成一块一块;
瓷剑往左一蹿,一头撞在石墙上,再往右一蹿,再次撞上另外一堵石墙。想要快速拉高的时候,横向又拉出一堵石墙,堵住它的上升空间。
这把剑左冲右突,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终于被沈乐一把抓住剑柄,在空中努力挥舞两下:
“抓住了!看你乱跑的样子——别以为是古董我就制不住你!嘿,给我拿个剑鞘过来,再拿一卷封箱带!”
【就是!就是!叫你不听话!叫你乱跑!叫你差点打到沈乐!】
小油灯兴奋地上下浮沉。光团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整个石室里星星点点,闹得像叔丁基锂成精了似的。
沈乐叹一口气,只好腾出心神来安抚它:
“好了好了,没事了。青灯啊,你回古宅里看一眼,看着那些仪器不要停电,再给我传个话啊!”
【好嘞!】
光团立刻消失,须臾,就有泥俑连跑带颠,送出沈乐要的东西来。
瓷剑奋力挣扎,沈乐把它塞进剑鞘,撕拉撕拉,用封箱带连剑带鞘,缠了一个结实。屈起指尖,用力敲了敲:
“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是你要找的?乖乖回答我,老老实实带我找到,我放你出来;
再折腾下去,我随便找个角落把你塞着,塞到我头发长出来为止!”
瓷剑安静下来。停一停,轻轻震动几下,努力转动一个方向。沈乐又敲了两下剑鞘:
“有东西要找,震两下;没东西要找,震一下。快点!”
瓷剑安静片刻,轻轻震动了一下,再次躺平不动。沈乐屈膝按地,精神力展开,和周围的石壁沟通,把所有升起的石墙全都复位。
然后,握住剑柄,把古宅收回手腕上,悄然沉入地底。顺着地脉,缓缓前行,最后站到山顶:
“呼……好冷……”
此时暮色四合,满天星斗。沈乐反射性地搓了搓手臂,原地跳动两下,让自己变得暖和一点;
然后,再低头运功,将热流运遍全身,抵抗山顶的罡风与寒意。
感觉到冰凉的指尖恢复柔软温暖,这才挑了个相对平坦、信号又好的地方,展开古宅:
“干活干活!——哎,这么偏僻的山顶上都有信号,铁塔公司很给力啊!”
他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把瓷剑连着剑鞘,挂到了古宅门口的垂莲柱上,权作教训。自己返回实验室,查资料、发微信、打电话……
折腾了巨大的一轮,主要是参考了三星堆那边的恒温恒湿考古舱,和全程闭环的处理机制,终于决定了后续保护修复的方案。
首先,在修复完成之前,全程不出修复柜,确保丝帛在完全合适的环境之下;
其次,尽量采用无接触修复,比如给丝帛进行清洁工作,这时候,清洁术这样的法术,就比手工修复,拥有明显的优势;
再次,先保护,再修复。比如说,先提高湿度,让丝帛内部得到缓慢浸润,让它逐渐恢复柔软;
等它质地渐渐趋向复原,再把它浸入丝素蛋白溶液,是的,万能的丝素蛋白溶液,一把一把扔治疗法术,让丝帛恢复新鲜的弹性;
最后,再把它展开,拍照,录像,进行初步的柔韧性检测。确定没有问题,小心改变修复柜气氛,直到移出……
“沈乐!你别急着动手啊!”来自学校的电话,火急火燎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放着!放着等我们过来!你发现了什么东西!新的古墓吗?还是其他的新遗址?什么朝代的?放着别动啊!”
沈乐:“……”
我是不是应该跟老师们说一声,我现在蹲在太行山脉最高峰顶上,海拔接近三千米,别来,来了你们也爬不上来?
话说我找到东西的地方,你们也进不去啊!那地方,我都是依靠瓷剑把我裹着,开了剑遁才进去的!
沈乐纠结了又纠结,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对学校说谎,比如“根本不存在新发现的东西,我只是突然想查资料”之类的。
一则在文物修复的道路上,他未来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学校,请教老师;
二则,哪怕单单局限于修复这幅丝帛,他请教学校老师,一旦涉及某些细节,也非常容易穿帮。
想要阻止老师们爬山找文物,还有其他很多方法,何苦呢?
沈乐沿着地脉飞快遁行,第二天一早,已经在京城附近冒头,并且联络上了京城的特事部门,借到了一间实验室。
然后,才是给学校打电话,恭请几位相关的老师过来——请在特事部门的保护下参观文物,遵守一切相关规则……
“啊……早知道是这种东西,我就不过来了啊……”
曾经远赴珠溪镇,指导过沈乐修复古画,亲眼看过沈乐如何修复古代丝织品的那位老师,嘴上说着遗憾的话,把脸颊贴在玻璃上,一眨不眨。
忽然身子一轻,被拉到旁边,另外一位专门修复纺织品的老师冲了上来,双手死死按住玻璃,简直恨不得钻进去。
反而是沈乐的直属导师,身为古建筑修复方面的专家,非常淡定,端着茶远远坐在墙边,唇边勾起微笑:
不错不错,沈乐发展得真是不错。幸好是有强烈灵力反应的东西,不能让普通人上手,否则的话,看他两位同事的样子,当场就能抢起来!
而现在,他们就只能隔着大玻璃窗,或者隔着摄像头(其实,还是摄像头看得更清楚一点,因为能架得比较近),看沈乐一个人忙碌:
沈乐半趴在修复柜上,双手举起,连带手套箱里的手套,拗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往回一招,再一招,再一招……
“咦!”
两个老师眼睛都亮了。那丝帛上的污渍,汗迹,可疑的灰尘,一小片一小片,全部轻轻飞起,再乖巧地堆迭在修复柜角落。
最神奇的是,那些污渍,居然还是一片片摊平的,尽量摊成了丝帛上原有的模样……
做古画那位还能撑得住一点,做纺织品那位就分心二用,一步步倒退。
眼睛盯着屏幕,人已经退到墙边,脚跟贴地,碰了沈乐的导师一下:
“哎,你学生什么时候有这一手了?能请他来帮帮忙吗?我们这里,有好多纺织品需要清理……”
“哥屋恩——滚!”
沈乐的导师盯着大屏幕,眼神斜也不斜,很认真,很清晰地发了一个长音。
你们那里有多少纺织品,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们是想要让沈乐当苦力吗?
我不拦着,沈乐自己又认真又勤恳的话,你们敢把整个故宫,整个国博,所有丝绸幔帐,所有龙袍缎匹,所有圣旨绢画,全都让他清灰!
做纺织品那位耸耸肩,又站回了原位,一只眼睛看着玻璃窗,一只眼睛看着大屏幕,挪来挪去,忙得不亦乐乎。
好一会儿,又轻轻“咦”了一声:
“他这是……”
丝素蛋白溶液。
修复丝织品,出镜率高到爆表,永远的丝素蛋白溶液。
然而这一次,沈乐却不是送一盆子进去,直接把丝帛卷轴浸在里面了事。
那盆清亮的溶液自行飞起,化作点点细雨,细雨又化作浓雾,渐薄渐稀,最终消失不见。
在它消失之前的最后一瞬,几位老师,同时看到了一弯彩虹:
这彩虹指引着溶液化作的雾气,沁入丝帛,消失不见。
那卷丝帛原本发暗、发脆,被浸润以后,很快就转为鲜亮,纯正的红色,和新嫁娘的盖头也有得一拼。
至于丝帛上绣出的字迹,一层层墨色,更是如同浓云堆迭一般,银钩铁画,动人心魄。
做书画修复的那位老师一眼看到,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横横竖竖,不停勾勒起来:
“肺藏太白之炁,凝而为剑锋……咦!”
几个人同时向后一仰。与此同时,沈乐举手一挡,铿锵一声,指缝间已经夹住了一道白光!
(本章完)
第670章 修复文物,把文物修到自己身体里了
第670章 修复文物,把文物修到自己身体里了?
沈乐全身颤抖!
那一缕白光,从丝帛里冲出来的时候,是奔着他的脑门,奔着他的眉心来的啊!
一不小心就要给他脑洞大开的那种!
而且这玩意儿是有杀伤力的!别看它现在有形无质,像是只有一缕光线在他指缝里挣扎,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力量!
不但有作用力,还有一种非常锐利的感觉,千针万刺扎进皮肤里,他但凡一不小心,手指就能给扎得千疮百孔,像是抓了一把绣针的感觉!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调动金行力量,护住手指,在手上层层包裹,他已经被扎穿孔了!
就这样一缕白光,五寸长,半寸宽,不到头发丝厚,游鱼一样在他指缝里来回摆动。每一摆,每一荡,都有立刻要脱手而出的感觉。
沈乐微微垂下目光,调匀呼吸。经过长时间训练,他哪怕心头怦怦乱跳,也很快镇定下来,开始调动体内的热流。
渐渐地,指掌间升起一片银白光芒。先是把他整只手照得通亮,再笼罩手臂、肩膀、全身,最后向内一兜一笼,将先前抓住的白光包裹在内。
白光左冲右突,奋力挣扎,却刺不开沈乐呼唤出的银光,动作渐渐放慢,像是从空气中落到了水中,再陷入了淤泥当中……
“老韩啊,你看你学生……”
教书画修复的那位教授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滚动一下,回头召唤沈乐的导师。
郭教授两眼发直,双手紧紧交握,早就从闲散的靠坐姿势变成了笔直的端坐,甚至脊背发僵,像是背后绑了个十字架一样。
他早就知道,沈乐已经走在了一条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路上,甚至他看见过沈乐把他们所有人赶出去,再孤身一人走进闹鬼的古宅;
但是他在亲眼目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沈乐干的这份活计,是这么危险的!
是当真会死的啊!
那道白光冲起来的时候,哪怕在隔壁房间,哪怕隔着厚重的、防弹的、专门添加了隔绝灵力成分的玻璃,他都一瞬间寒毛倒竖!
那股锐利的气息,真实地冲击了过来,玻璃窗上装的设备甚至报警了!
“沈乐啊,咱们以后不修这些东西了……”
老教授想要这样说,却说不出口。沈乐已经踏入社会了,他的经历,他的成果,他的……修为?
都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让他面对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外行能够指点的了!
老教授左顾右盼。身边两个同事,脸色也同样僵硬:
他们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个学生虽然一直对他们非常尊敬,虽然日常嘻嘻哈哈,但是,他接触的东西,有些真不是他们能接触的:
那是外行,或者哪怕不够强的内行,碰都不能碰,没有足够防护,看都不能看一眼的东西!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沈乐身上银光升起,包裹住丝帛当中的白光。银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厚重,渐渐地,把白光约束得完全不能动弹。
看似大获全胜,沈乐却僵在了那里:
然后呢?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总不能保持着召唤银光的姿势,一天到晚钉在这里不动啊!
或者,找个盒子把它装起来?
他有点紧张地左右张望。看教授,教授双手按在玻璃窗上,满脸担忧;
看现场特事局人员,特事局小哥远远站在实验室边缘,保持一个“绝对碰不到任何仪器、任何试剂、任何物料”的姿势。
沈乐向他招招手,指指手里那团银光,小声提出要求。特事局小哥转身跑出去,没多久,又转身捧了一堆盒子回来。
一个贴满各种符篆的金属盒子,一个同样贴满符篆的木盒子,一个玉质盒子。沈乐屏住呼吸,将白光挪到金属盒子里,关闭盒盖,放开银光。
飒然一响,盒盖当场开裂,白光冲出,一头撞进沈乐等待好的银色光圈!
接下来,木盒被切成木条,玉盒稍微好点儿,也只撑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沈乐无奈叹一口气:
看来,两边的援助都不用指望,只能靠他自己了……
沈乐微微散开精神力,去感受那道白光,去探查它的呼吸、它的律动、它的特点,想要和它沟通。
稍微放开一点,白光猛然一冲,在他掌心里撞出一道红痕,险些破皮流血。再勒紧一点,勒到白光动弹不得,感觉沟通更加没有可能了……
没办法,沈乐只好分出一点精神力,沉到万能的铜片上,再让铜片帮忙沟通身边的小家伙们,看看谁能带给他一点灵感。
嗡的一声轻响,被他吊了一晚上,终于老实了被放出来的瓷剑抖擞精神,游鱼一样飞起,直接扑向丝帛!
“别动!”
沈乐大惊失色,脱口喝令。别碰它!别给我碰它!
一个年代未知但显然很早的,大概率是仙家修行之处发掘出来的玉枕,玉枕里面收藏的丝帛,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你别说把它划了一道,你就算带起来的剑风,把它给弄皱了,弄毛了,弄断了哪怕一根丝线,这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瓷剑一个紧急刹车。放慢速度,返回沈乐身边,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沈乐从它的动作当中,不知为何竟然读出了委屈——
大概就是“以前叫人小甜甜,现在叫人牛夫人”的那种。沈乐无奈地伸出一点精神力,拍了拍它:
“好啦,乖,没有不喜欢你。嗯,你要说什么?”
瓷剑摆正剑身,微微下沉,落到和丝帛差不多的高度。
停一停,微微往前飘近一点,剑身略侧,做了一个“用剑尖和剑脊挑起什么东西”的动作。
挑起,往旁边送,剑身翻一个面,把那样东西抚平;退回,移位,再挑起,再往旁边送……
这段无实物表演进行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沈乐皱着眉头,努力想要弄明白瓷剑想要表达什么。
不等他想清楚,瓷剑又往后一退,升起,剑尖向下,剑身垂直。开始左一划,右一划,再往前,往后,往前,往侧面……
“这是在写字?”沈乐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
“是有什么字要写给我看?等等,你从头来一遍!”
他伸出一根手指,跟着瓷剑的动作,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写着写着,已经轻声念了出来:
“肺……肺藏太白之……炁……我明白了!是要我把那卷丝帛打开,跟着上面的法诀练习,直到能够把这缕白光收服?”
打开是不能打开的,沈乐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浸透丝素蛋白溶液的丝帛,还没恢复状态,随便打开,容易咔吧一声,哪里就折断了。
但是,精神力能够展开,就意味着可以顺着那卷丝帛,仔细探查,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肺藏太白之炁,凝而为剑锋……夫剑者,金精之魄也。内炼则肺宫生白芒,外御则巽气化青虹……
常以寅时东向,吞东方九炁,与剑同息四十九转。
三年剑光青,可斩木魅;
七年剑光白,能断水妖;
十二年剑光紫,方御炁凌虚,朝谒太微……”
沈乐铺开纸笔,一边用精神力探查丝帛上的文字,一边抄写。从头到尾抄写一遍,再核对一遍,才微闭双眼,默念文字,尝试练习。
隔着窗子,几位教授看得头皮发麻。他们一边举起手机,努力调出长焦,努力拍摄沈乐写下的、和丝帛上少量露出的文字,一边着急:
“这个字他有没有认错啊?”
“笔迹歪歪扭扭的……这里长一点,短一点,都是不同的字啊!”
“这还是繁体字!万一认错了呢?他就尝试照着错的练了?”
“沈乐!咱们慢点啊!”韩教授已经开始拍玻璃窗了。一边拍,一边点开手机,发微信语音过去:
“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的!咱们等卷轴修复完了,全部展开了,把上面的文字拍下来,找专家看过,确认了意思再练!”
迟了。沈乐不是不想谨慎从事,但是,他用精神力探查丝帛,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的时候,已经引动了某种力量。
内息自然而然地旋转了起来,每“读”出一个字,就向前推进一分……
这股内息,起于中焦(胃脘部),向下联络大肠,再返回沿胃上口穿膈属肺;
在肺里凝聚出一团银白锐利的能量,再横出腋下,沿手臂内侧前缘下行,过肘至腕,止于拇指末端。
向外释放而出的时候,和他之前聚集的金行能量悄然融合,又与丝帛里冲出的白光,起了轻微的共鸣……
内息转动一圈,共鸣就强烈一分,再转动一圈,共鸣又强烈了一分。
沈乐凝神垂目,精神力抚摸在丝帛上,一字一句默读着上面的经文,连续读了九遍,丝帛里那道白光猛然大亮。
这一次却不是拼命冲向银光之外,为所欲为,肆意冲撞割裂,而是亮起之后,开始一点一点分散、解离,自然而然,融化到银光当中!
“看,化了化了!”
“这东西没了!”
“没了应该是搞定了吧?”
“呃,把文物里面的东西修没了,好像哪里不对……”
几个老教授交头接耳,哪怕隔着玻璃墙,声音也都不敢放大了,生怕打扰到沈乐一星半点。
沈乐却在入定状态之下,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只能感觉自己引动的金行力量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乖顺。
内息再度九转,整个儿安静下来,如薄雾,如细雨,润物无声,归入经脉。沈乐猛然睁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看见一道白光,从鼻孔当中喷出,凝为剑型,飘在眼前;随着自己的心意,横空窜动,左劈右斩,在空中带起道道残影!
“这是什么情况?”
“把那个卷轴里的白光收走了?收到自己身体里了?”
几个教授看得目瞪口呆。沈乐的亲导师尤为担忧:
“不会出问题吧?这是飞剑啊?是飞剑吗?真的能收进身体吗?真的不会弄出点肺结节,肺大泡之类的东西吗?”
“唉,老韩,孩子们自己懂的事情,我们外行就不要去担心了。”两个同事一致安慰他:
“沈乐做了那么多我们想也想不到的事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有数的。你要想,他现在说不定都是仙人了,不会出事的!”
来回安慰几轮,韩教授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还是皱着眉头盯住玻璃窗,一眼都不敢眨。另外两个教授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说真的,把文物里面的东西收到自己身体里,这个……据为己有什么的……”
“你还想追究他责任啊?哦,到时候法庭上面,跟法官一说,那卷轴里跑出一道白光,被他吸进身体了——法官直接赶你出来好吧?”
“不是赶我出来的事儿了,这种情况,连立案都立不了!”
“那不就完了?特事局的事情,有特事局的规则处理——你看旁边站着他们专业人士呢!他们都不提抗议,我们当没看见得了!”
“就是,反正也不是我们负责发掘的文物……”
“唉,本来还想到他发掘文物的地方去看一眼,可能还有什么发现呢……现在,算了吧……”
两个人小声议论了一阵,放平心态,悠闲旁观。沈乐指挥白光在空中盘旋几圈,张口一吸,白光再次扑到他身前,被他吸进肺里,消失不见。
这才站直身体,长长舒了口气,对玻璃窗那一边挥了挥手:
“老师放心,我没问题。那啥,我动手修复卷轴了,诸位老师,你们看看我的操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指导啊!”
“行了行了,你干你的!”专注纺织品修复的那位教授,有点郁闷地挥手:
“你现在干的事情,我们都要看不懂了!你只管做,这卷轴我看着,感觉要出问题了,我会提醒你的!”
虽然隔着玻璃窗,或者隔着摄像头,比直接站在沈乐身边看,甚至直接上手差了很多,但是他有几十年的经验!
只要沈乐不搞什么离谱的操作,他应该看得懂,应该能够给予指点的……应该吧?
(本章完)
第671章 修文物,别把自己修消失啊!
第671章 修文物,别把自己修消失啊!
纺织品修复领域的那位教授,最终也没有找到给沈乐指点的机会。
沈乐在纺织品修复方面确实是新手——这个没得洗,他入行才一两年,上手修复的纺织品,加加减减也不到20件。可是他能作弊啊!
他的精神力,可以深入到每一根丝线,抚摸,感受,控制每一根丝线啊!
它们能不能吸水了,还能不能“生长”,是柔软还是僵硬,是干燥还是湿润,沈乐都能感知到,精确到每一根丝线啊!
同一时刻,教授只能用眼睛看,用手摸,靠经验判断。
确实也能用仪器,但是,仪器并不足够精确,没法深入到每一根丝线,特别是被绣线包裹的经纬线……
所以,当教授还在死命盯着大屏幕的时候,沈乐已经把整卷丝帛展开,铺平。拍照,扫描,把丝帛怼到显微镜下,拍它的纤维结构。
所有工作完成,丝帛送进修复柜,让它慢慢阴干,这才跑出来向几位老师道谢。他自己亲导师哈哈笑着,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就为了你这个小家伙,几个教授千里迢迢跑一趟!怎样,后悔学校里没有好好学了吧?”
“真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子,我上课肯定好好听,实践课好好练,争取每门课都拿到满分,绩点直奔4.0。”沈乐苦着脸给几位老师鞠躬:
“老师,你们看这卷丝帛,需不需要拆开来看看内衬?我总觉得它里面还有玄机,让我动手,我又真的没把握……”
几位教授交换了一个眼色。纺织品方向的那位教授刚要开口,沈乐的亲导师,韩教授已经抢话:
“你觉得里面有东西,那当然就要拆啊!至于没把握什么的,你找些类似的纺织品,练练手?”
“老韩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做纺织品方向的那位斜了同事一眼:
“这是要把我手里那些压箱底的好料子,全都拿出来给你学生练手啊!”
“有料子,我们这里有料子。”特事局的小哥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竖起耳朵旁听,时刻准备着沈乐这边有什么需求。
听到这一句,赶紧奔了上来:
“我们这里有很多差不多情况的料子,可以随便练手,练坏了也没关系——”
“你们家的料子?不会是浸满了妖气鬼气,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隔着玻璃远观,连走进房间都不行的吧?”
事实上,教授这句话真的没错。特事局小哥捧出来一大堆衣服,布料,各种疑似法袍或者幔帐的料子。
许多都烧得只剩下一个角,或者不停地往下滴黑水,更有甚者,血水滴滴答答,淌了一路,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来路。
他一边摊开这些衣服布料,一边说明:
“这都是我们行动人员穿的衣服,用的武器或者防具,在行动当中损毁的——这是一件法袍,这一段绸子曾经是混天绫,这是一把伞的伞面……”
这些布料,没有任何一件是单层,保守两层,有的甚至三层甚至更多。
上面多半有绣,有些还是金丝银线绣的,各种日月星辰、八卦、符篆、仙鹤流云,相当精美……
几位教授脸都扭曲了。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能上手,甚至能靠近的!
所以搞到最后,他们还是要隔着玻璃旁观?
“谁让你吝啬你那点东西啊!看,我们又给边缘化了……”
“哎,其实干这活儿,真正的技巧没多少的,就是练啊!能沉下心,能耐住性子,慢慢练,照死里练,练个几十上百件,都练出来了!”
文物修复,培养后续者真正的难题,一是收入低,人容易跑——事业单位工资就这么点儿;二则,可以拿来修复的古物,用一件少一件……
难得可以薅特事局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他的珍藏,还是拿来培养他看重的,真正走这一行的学生吧!
他冲着同事笑了笑,开始指点沈乐:
“拆开内衬其实不难的,难的是拆完以后,要原样恢复。
这里面有个技巧,就是你要知道它的针路,从哪里起,到哪里止,怎样回旋盘绕。然后,再从它的末端,一点一点抽出来……”
沈乐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修复红嫁衣的时候。背诵,练习,各种各样的针法,一遍一遍地穿针引线。
几位教授很想看一看沈乐化身绣娘的样子,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十分郁闷的一幕:
沈乐端坐不动,双目垂帘,呼吸匀细。一根细细的丝线悬浮起来,飘到他面前,然后,一劈为二,二劈为四,四劈为八……
“他还在劈绣线!他是真的想要动手绣吗?”
“看,他又劈了一次,已经劈成十六股了!”
“不会还要往下劈吧……我印象中,苏绣好像有劈成48股的……”
幸好沈乐并没有继续劈线。一根细细的绣针倏尔飞来,绣线穿入针孔,被针带着扎入绣绷上的绸布。
上上下下,飞旋来去。几位教授感觉只是眨了几下眼,喝了一口茶的工夫,绣绷上面,就开出了一瓣小小的鲜。
“嗯……这水平不错了。”做纺织品修复的那位教授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强忍着一肚子羡慕嫉妒恨,语气平稳地指点:
“现在,再把它们原样拆下来试试?”
绣针刷地飞离,远远扎进针垫,速度和准确度都赶上了东方不败——也许还能靠近某些使用飞针的剑仙。
沈乐端坐不动,似乎看也没有看绣绷一眼,然而绣绷上面,一根绣线就慢慢蠕动着,从刺绣当中升起。
停一停,又从反方向抽离、抽离、再抽离……
速度虽然被刺绣慢了十倍,但是,每一根绣线,都平平安安地抽了出来,整齐挂在绣绷架子上。
绣线平整光滑,没有断裂,用作刺绣基底的绸布——沈乐用手机开了个微距,拍了张对比图——表面的经纬线格子,也没有扭曲得特别厉害。
“很好!这水平已经够用了!去拆你想拆的东西吧!”
教授眼前一黑。这还怎么教?这根本就不用他教嘛!
用法术修复文物什么的,实在太作弊了!
然而沈乐还是不能立刻上手。他转向特事局抱过来的那堆纺织品残件,一件一件细细琢磨,细细研究:
这一片是被阴火烧过,阴火在织物表面附着不去,幸好织物本身也有一种力量和它对抗:
要把那些阴火去除,但是不能伤害到织物本身,不能移除它本体的力量。那么——控火!
“来……”
沈乐探出一根手指。一朵黯淡的磷火从织物上浮起,靠近沈乐,随着他指尖的旋转打了个圈。沈乐扭头往角落里看:
喂喂,特事局这位小哥,不要光看着啊!
废物桶呢?
可以弃置各种阴火、鬼气、血水的专门设施呢?
这个实验室,它的配置,是用来修复文物的,它不是用来修复法器的,你得给它补上啊!
“哦哦哦!稍等!”
小哥一个激灵,转身飞奔。须臾,推了一个类似防爆桶的玩意儿过来,打开桶盖。
沈乐笑着对他点点头,指尖一挥,那朵磷火落入桶里,消失不见……
如是再三,破烂法袍上的阴火完全消失,一股莫名的力量升腾起来,把整件衣服都照耀得光彩熠熠。很好,它原本的力量保持住了!
沈乐满意点头,将法袍衣角拆开,清理,整理拼合其中断裂的绣线。法袍上的力量跟着快速流转,越来越是强盛,越来越是耀眼。
最后一根绣线拼合完成,法袍上面,陡然滚过了一片彩光。
紧跟着,一只白羽黑翅的小小丹顶鹤,从法袍的刺绣当中扑出,绕着房间飞了一圈,仰首啼鸣!
“修好了!”
小哥翻了一下手里的目录,满脸赞叹,对沈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件法袍上面,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幅刺绣的鹤形。沈先生,您把这部分修好,接下来裁一裁、拼一拼,就能拿去用了!”
这样说的话,要给我修复费用啊。沈乐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转向边上一件不断涌出血水的袍子。
凝一凝神,伸手一抓,袍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喀啦喀啦,厚重的玻璃窗现出道道裂痕,特事局小哥捂着耳朵,弯腰蜷缩成一团!
“青灯!”
沈乐厉喝。噼啪一声轻响,雪亮的电光跳出背包,在玻璃窗上勾勒了一个方框。然后,顺着方框延展,把整件血袍笼罩在内。
小哥舒了一口气,慢慢缓过劲来,再一看,沈乐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紧皱眉头,继续慢慢伸手抓取:
抓一下,一团血水腾空,再抓一下,又一团血水腾空。血袍不停颤抖,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在电网当中激起可见的肉眼涟漪。
沈乐抓了几下,忽然长叹一声,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凝聚出一团水球,悬在面前。
另一只手召唤出一团彩光,往水球里一推,水球淅淅沥沥,化作乳白色的细雨,落在血袍上。一个水球落完,血袍的颜色就淡了一点;
再一个水球落完,血袍上的鲜血,已经由鲜红而浅红,由浅红而淡白,惨叫声、痛哭声也越来越弱。小哥在后面压着嗓子喊:
“沈先生!差不多可以了!这件袍子,是一个女鬼留下的遗物,超度完就可以——”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水球落下,把血袍洗了第三遍。血袍上面,惨叫声、滴落的鲜血忽然一收,倒卷回去。
那件袍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修复台上,不再滴血,不再哀嚎,甚至,暗红,略带黑红的袍子,变回了鲜艳灿烂,很有点喜庆的正红色。
特事局小哥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唉,沈先生真是……”
心太善了,这样一件血袍,上面的残留怨念,还要给它努力洗涤,尽量超度掉。这种东西,最快的方式,难道不是一把火烧了吗?
他看着沈乐又倒了一大瓶丝素蛋白溶液上去,往上一口气扔出七八个法术,这才碎碎念着,快速记录。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暗地里都承担着观察、记录、评估修行者的任务,不只是对沈乐,是对任何一个他们遇到的修行者,评估对方的能力、作风、心性……
“沈乐!别玩了,赶快练手!”
玻璃窗对面,韩教授喘过一口气来,赶紧扒着手机大声吆喝。沈乐你还记得你是干什么来的吗?
你还记得你把我们请到这儿,是干什么来的吗?
无论如何,绝不是来看你超度女鬼来的!
沈乐深吸口气,隔窗向自己亲导师点了点头,双手翻飞,一块块料子飘起。边缘凝结着难闻黑雾的残破伞面,黑雾抓起来扔防爆桶,伞面破损处编织收口;
一件绣着朵朵流云的破损幔帐,拆开边缘,大朵大朵的云雾弥漫而出,把整个房间遮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乐双臂连连挥舞,把云雾收拢起来,塞回破口当中。补齐断裂的绣线,边上原样缝好,抖一抖,幔帐涌出云朵,翻过来抖一抖,云雾收回……
如此折腾了好几轮,终于把特事局小哥送来的练手材料消耗了一大半。沈乐摩拳擦掌,一双眼睛烁烁发亮,终于走向玉枕里开出来的丝帛:
“老板,我有思路了!我大致知道该怎么修复了!您稍微等一下,我修给您看啊!”
他直接扑向丝帛,动作快得像是怕人伸手阻止——尽管不可能有人动手拦住他。微微闭目,丝帛边缘的缝线被一缕一缕抽开,现出其中秘不示人的奥秘:
内衬上面,一缕看不出质地的银色细线盘结在上,凝固成米粒大小的文字。
“丙午炉中火,玄铁化流精;北斗斟罡魄,南箕淬寒英……”
沈乐一个字一个字读着。读完一遍,又是一遍。等他举起相机,履行完了拍照、扫描的工作,忽然张口一吐,一道白光落入丝帛,与那银色细线融为一体!
倏然间,寒气森森,照人眉目,把整个房间都映成了森冷的霜色。
特事局小哥低声惊呼,倒退一步。沈乐却满脸欣喜,踏步向前,对那卷丝帛伸出手去:
银光爆涨,把他整个人裹在当中,身形模糊,如欲融入剑光!
“沈乐,你别走啊!”
别跟着剑光跑了!!!
(本章完)
第672章 上山炼仙剑,下山杀皇帝!
第672章 上山炼仙剑,下山杀皇帝!
沈乐被笼罩在光里第一分钟。
韩教授:“好像不至于被银光卷走,应该就是个光效,坐下慢慢看吧。”
特事局小哥:“灵力指数上升中……上升中……”
沈乐被笼罩在光里第五分钟。
韩教授:“人怎么僵在光里不动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能不能麻烦您过去看一下?”
特事局小哥:“灵力指数已经到四位数了!过去!我还想过去,我根本靠近不了!走到两米内,皮肤就跟针扎的一样!”
沈乐被笼罩在光里一个小时。
韩教授:“应该没事吧……千万要没事啊……怎么突然就僵在那里了?到现在都没动弹一下,这不正常!
唉,为什么我不是修行者,这时候居然不能进去看一眼!”
特事局小哥:“叫的增援怎么还没到?请他们来看一眼就这么难吗?沈先生是特事局的重要人员,他的安危,是一定要保证的!”
沈乐并不知道,有人为了他的安危,这样团团乱转。此时此刻,他的心神,已经随着丝帛卷轴上的银光,飞到了遥远的上千年前:
“这镇魂俑我不烧了。”眼看着一个个瓷俑陆续沉入漳河,河里翻涌的黑气被压制下去,再也没有升腾到河岸边缘,沈乐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再也不会烧了!”
“放心,不让你烧。”楼云负手站在他身边,低头凝视着河里若隐若现的瓷俑,又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邺城。
城门口那里,正有一辆辆大车鱼贯拉出,上面盖着薄薄一卷芦席,聊以遮蔽车上的物事:
那堆在车板上的,有些凹凸不平的东西,正顺着板车边缘,向下滴滴答答流着液体。
走过一段路,车轮碾过一个凹坑,整个车体震了一震。芦席歪斜,从席子和板车的缝隙里,晃晃悠悠荡下来一样东西,垂在车沿下面:
楼云微微变了脸色。即便是沈乐,把热流运到眼部周围,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跟着沉下脸去:
垂荡下来的,分明是一只手臂,一只纤细的,光洁的,几天前还是莹白娇嫩的手臂……
“放完东西我们就走。之前说过,只要你烧出镇魂俑,我就引荐你入仙门——放心,我决不食言!”
风声满耳。最后一只镇魂俑沉入漳水的那一刻,沈乐已经感觉到一股力量托在他腋下,拉拽着他高速飞起:
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辨认飞行的方向,估计飞行速度,却是稍微睁大点眼睛,眼珠子就被狂风刺痛到流泪。
没办法,只能尽量眯起眼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尝试抓紧一切机会观看山川地理,判断仙门所在:
“你想知道山门在哪里?”呼啸风声中,楼云微微含笑,仿佛觉得十分有趣的声音传来:
“没事,直接告诉你好了——就在太行山北边,最高的山峰那里。你可别想着往外跑啊,修行未成,你跑也跑不出去的!”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沈乐整个人向后一仰,却是两人再一次加速。
高空上的罡风刮面如刀,沈乐每每想要说话,都被风灌了一嘴,逼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在心底暗自抱怨:你这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我就不相信,你御剑带某个幼童,比如斛律光的幼子,也不开保护罩!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沈乐眯眼闭嘴,一下下数自己的呼吸,很快数乱,又重新再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天上的太阳挪了一格,他终于看到一座有点儿眼熟的山峰,出现在自己脚下:
“我们到了。——来,你先住在这里,这是剑诀,这是入门用剑,那边屋子里有吃的,旁边山涧里可以打水……
你先把入门剑诀学明白了,能够融会贯通,我向恩师请求,引你进内门!”
“喂!——喂!”
沈乐仰头喊了两声,只见一道白光,穿空而去,消失不见。左右望望,自己站在一片缓坡上,杂木林子疏疏密密,一直延伸到涧底;
左手边一条银龙垂挂,水声潺潺,大概有瀑布,有深潭,喝水是没有问题的;
右手边一栋茅屋,屋宇低矮,厚厚的茅草半数发霉。沈乐如果不是经历过烧窑期间的住宿条件,真不想住这破屋子。
进去一看,屋里有灶台——土灶;有米缸——里面半缸米;有腊肉——吊在梁上,魆黑魆黑的。
没有菜蔬,没有菜地,没有油盐酱醋,只有几个陶碗和一个陶罐,别的啥都没有……
“好吧,至少比在山里跟猴子一起住,日常跟猴子一起吃桃子好……”
沈乐叹一口气,卷起袖子,开始给自己收拾住处。打一桶水,劈几根柴,好歹先把饭给煮上,不至于饿肚子。
然后,就抱着楼云给的剑诀琢磨:
“四指扣剑,虎口含圆……腕转阴阳,肘沉山河……足踏子午桩,气贯剑尖……”
沈乐尝试着摆了一个pose,只是几个呼吸,就做到了力从丹田起,流转全身,直贯剑尖。
他照着剑诀上的要求,刺,削,点,搅,足踏七星,快走成圆。停一停,又按照剑诀所示,在树林里剑刺落叶,到瀑布边上剑刺游鱼……
“不是很难啊!我之前练过的,有基础,能快速通关!让我看看下一段是什么……”
下一段的难度一下子高了起来。有关人剑交感,存神冥想,与宝剑同呼吸共命运什么的。
和沈乐在唐代学过的,剑仙御剑百步的法诀有点像,但是,又有很明显的不同……
“啊哈,这个剑诀,和我之前丝帛上发现的,我练过的剑诀有点像啊!”沈乐连续念了几遍,眼睛一亮:
不不,不是像,它应该就是丝帛上剑诀的下位版本!
那什么“子午抱剑眠,太素生紫烟,金津润玉锷,黄庭种剑田,步斗蹑罡躔,剑指巽宫悬,肺宫吐金炁,化虹贯青天”……
它强调剑器同修,以自身金津玉液养剑;强调养金气,走肺经,这个思路,是一脉相承的!
思路一打开,后面的修炼就十分顺畅了。沈乐抱着仙门给他的入门长剑,面对清晨日出、傍晚夕阳、夜空朗月,缓缓呼吸吐纳。
半个月过去,楼云再一次下山,检查沈乐进度的时候,惊愕地发现他端坐山涧前方,骈指一点,长剑飞出去两丈远,准确地削下一根树枝:
一根,一根,又是一根。贴着树梢,匀称地往下削,隔着山涧,把对面柳树削成了一个完美的阴阳头。
显然,沈乐是在拿树练习御剑,而且练习得很不错,已经有了相当的熟练度了……
“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修行天才!”楼云两眼发亮。他摘下腰间一枚玉佩,拍给沈乐:
“拿着,我去禀报师父,这就带你上山修行!”
上山!
上山!
学习正统仙门的御剑法术!
能御剑飞天真是太好了,能够用剑气裹着自己快速飞行,比御风而行帅多了!
楼云在仙门当中,果然颇有一点身份地位,说能引荐入门就引荐入门,说能带人上山就能带人上山。
他化光飞走不到半小时,又转折回来,伸手一托沈乐肘下,迅速收回:
“啊,对了,你现在已经有武功了。怎么样?我带路,能不能跟着我上去?”
那必须能啊!沈乐握紧长剑,坚定地点了点头,跟随楼云纵身而起。楼云身裹银光,贴在树梢上方,快速向山上飞行;
沈乐提气轻身,握剑而行,身形如大鸟似的一起一落,一跃数丈。跟着楼云步步登高,爬完一段野坡,直接上了山脊,再沿着山脊向北冲刺。
茸茸的野草和崎岖的山石在脚下铺展,山形地势越看越是眼熟,直到楼云越过两段山脊,忽然纵身跳下了悬崖!
“唉,我就知道有这一出。”沈乐低头看着崖下的流云,心里居然没有半点慌张,也没有任何意外。
他反手把长剑插进背后剑鞘,紧一紧全身衣服,重新绑一遍袖口、腰带、绑腿、鞋带,抓把沙土在掌心搓一搓,提气轻身,开始往下爬:
印象中,这段山崖虽然深,却并不太陡,一路上有许多落脚点。拿来考验新入门的弟子,哪个弟子经不起这种考验?
他默默运转内息,脚尖不断点地,双掌在岩壁上时不时地拍一把、抓一把,稳住自己的身形,快速而准确地往下落。
落了大概能有三四十丈,脚下忽然一空,身下的崖壁向里凹进去一段——沈乐并不惊慌,反手抓住石棱,腰腹卷动,向内一荡!
“好!”
远远一声喝彩。沈乐来不及循声张望,内息吞吐,指尖出现淡淡的银白色光芒,插入石壁如插腐土。
一荡,再一荡,很快就贴到了里面那段竖起的崖壁,顺着石壁往下滑落。这次滑的时间更短,只是一闪,楼云就飞了过来,带着他往下:
“来来来,跟我过来。——你功夫长进得很快啊,我都没想到,你能过这段悬崖!”
有这个出场,沈乐降到洞口的时候,左右两排弟子脸色都很放松,还带着些微微的欣喜。
队列最后,冒出来一个小豆丁,仰头看着他,几乎要伸手去抱他大腿:
“小哥哥!”
沈乐:“……”
这是谁?
啊,是那位斛律光老将军的幼子,已经长大了一截,有点儿认不得了……
好在小家伙养得挺不错,小脸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在这石崖山洞里简直是奇迹。
沈乐笑着摸摸他脑袋,大踏步上前,在楼云的指点下躬身一礼:
“弟子拜见师尊!”
“不错不错,很有天分。”老人家笑眯眯地捋着胡子看他,伸过来拉他的手,可一点也不觉得衰弱无力,一把就叩住他手腕:
“来来来,我这儿有一套新的剑法,你先练练看——”
进入内门,沈乐终于摆脱了茅草屋,住上了石头房子——山洞。仙门弟子住的山洞,和沈乐在现代走过的甬道有点相似,却又宽敞得多:
从甬道往里,左右四通八达,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山洞,明明看着不大,似乎只有五六平方米,一脚踏进去却十分宽敞;
楼云还指给他看,外面崖壁上一个一个,都是弟子们自己开凿的住处,有仅仅半人高,深浅刚能容人打坐的,也有凿出三室一厅的:
“等你剑法大成,你也可以在上面挑一个喜欢的位置,自己打理住处。现在么,就暂时在山里住,山里清净,对修行有好处!”
甬道深处的山洞,果然对修行有极大好处。师父给的那套剑诀,虽然和丝帛里的版本不同,思路却是一以贯之;
沈乐在自家山洞里盘膝坐下,只微微一吐纳,就能感到一股锐利的气息涌来,随着呼吸进入肺中。盘旋,凝结,化为一点银白——
这是在凝结剑气啊!
照着剑诀的说法,剑气凝结到三寸长短,能随着呼吸从肺里吐出,就可以寻觅一柄宝剑,与之灵应相合,准备御剑飞天了!
……当然,可以用的宝剑,并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沈乐之前用的练习剑,只能用来御剑百步,拿来剑遁,至少还有一百年的修炼功夫。
楼云很抱歉地对他说:
“门中弟子众多,宝剑什么的,一向都比较缺少——我用的宝剑,也是自己下山寻觅来的……”
沈乐:“……”
仙剑嘛,懂的。《蜀山剑侠传》里,蜀山弟子也不是人手一剑,门派管发,也是各有因缘莫羡人,上天入地各种来路的仙剑都有。
所以,难道,我也要下山寻剑吗?
“等你把这些法术都练熟了,下山走走也好。”楼云给他抱来了厚厚一本簿子:
“有法术护身,能御剑百步,你下山我们也放心——没事,大家都要走这一遭的,谁也不会笑话谁的!”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沈乐也不知道自己了多久,总之,学会了簿子上的所有法术:
其实也没几个,无非御火,辟水,除瘟祛病,驱魔役鬼等等。
然后,提一柄长剑,下山直奔最近的大城市而去:
他在山上过了多久了?
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干掉那个疯子皇帝,这天下,应该就能太平点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