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词条:朕乃崇祯,千古一帝!》 第1章 更鼓声声催命急 第1章 更鼓声声催命急 1644年3月16日凌晨。 明朝京师。 “皇爷!总兵唐通开关献降,闯逆兵峰已……已至昌平!“ 王承恩的声音裹着更鼓声撞进殿内。 此时朱由检正怔怔的望着铜镜,镜中人面容枯槁、精神萎靡,补丁压补丁的赤色常服下,肋骨根根分明。 他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一名皇帝。 可……为什么是崇祯啊! 还是为了筹饷绝食三天从而饿到昏厥,即将自挂东南枝的崇祯! 作为一个资深历史爱好者,曾深入研究过跟自己同名的崇祯帝。 而崇祯吊死煤山的时间,他记得格外清晰。 1644年农历3月19号。 而今天是3月16号凌晨。 也就是说,距离城破人亡只剩三昼夜了!? 朱由检缓了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个现实。 哪怕不为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的昏君生活。 就算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 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没理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承恩。 残留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涌,试图寻找破局办法。 昌平离京师仅剩八十里。 几十万闯军虎视眈眈。 以闯军的行军速度,最晚明天中午就能到。 反观他这边,哪怕就在昨日早朝。 首辅魏藻德还在信誓旦旦“天兵云集”。 兵部张缙彦奏报“京营堪战者十万“。 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依旧讨要百万两拔军饷。 而朱由检面前的龙案暗格里,顺天府尹的密折正渗着血迹! “京营实存兵丁五千七百,老弱占八成,甲胄不足五百领。” 没错,曾经五征漠北,武功赫赫的大明京营,此时只剩下了五千多老弱。 再加上两千多名勇卫营溃兵,千名太监组成的净军。 就是这个老大帝国京城的最后防卫体系。 一万对几十万,优势……不在我! 朝堂内没有阉党束缚的东林君子众正盈朝,背着他这个皇帝大贪特贪。 哪怕闯军都到家门口了,这帮子老帮菜还在互相攻讦,根本没有一个人问问城防怎么样。 就好像闯军打不进京师一样。 天崩开局也没有这么崩的啊! 将敌我实力简单对比后。 朱由检心底立马有了打算。 嗯! 得跑!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记得明亡时,南方还有几十万明军呢,护着南明又熬了十几年。 正这么想着。 眼前突然浮现一片蓝色屏幕! 耳边也传来电子提示音。 【叮!词条系统激活已激活,请注意查收。】 听到这声音,朱由检精神瞬间一震。 居然有金手指!? 但词条系统是什么? 带着激动和好奇,朱由检心底急忙催促,“系统快介绍一下你有什么用。” 【本系统为词条系统,宿主绑定势力内所有组织均可查看已有词条。】 【每百万两白银可兑换一次升级词条或消除负面词条次数。(注:抽取词条无法升级。)】 【触发特定条件可获得新词条】 【每十万两可兑换一次抽取新词条次数。】 【词条共分为五个等级,从下到上依次为白、绿、蓝、紫、红。】 【抽取成功后,会随机奖励拥有同级词条的单位,奖励单位同样无法升级词条。】 【此外,每拥有一条红色正面词条,可增加2%红色词条抽取几率】 【当前绑定势力:大明】 【该势力已激活词条】: *日薄西山(红):全组织效率-90%。 *天灾肆虐(紫):灾害触发率+300% *众正盈朝(紫):贪腐率+85%,执行效率-80%。 *武备废弛(紫):军队员额-80%,军械保有量-80%,战斗力减少98%。 *遍地狼烟(紫):民间稳定度-80%,起义概率+75%。 词条抽取次数:1 词条升级次数:0 (注意:当前绑定身份为皇帝,民众支持率为34%,支持率降至10%以下或丢失皇帝身份时,系统将解绑。) 听完介绍,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眼底止不住的激动。 虽然不知道词条的效果如何。 但最起码也是个金手指啊! 目光扫过殿内众人,颤声道,“都退下,留王伴伴伺候。“ 侍候的太监很快退出大殿,此时剩下瑟瑟发抖的王承恩还跪在地。 待殿门合上,他立即调出系统界面。 找到关乎自身性命的军队页面。 刚一打开,那密密麻麻的负面词条就让他喘不上气。 【京营】 *空额成风(紫):实际兵员仅为编制5% *克扣成性(蓝):军饷发放率不足40% *老弱病残(蓝):适龄青壮占比不足20% 朱由检知道明末的军队已经烂到了根上,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烂到这种地步。 实际兵员竟然只有编制的百分之五!? 合着兵部尚书张缙彦口中的京营堪战者十万没说谎啊! 京营都这样了,那明朝最有名的锦衣卫呢? 朱由检带着一丝期待,打开了锦衣卫的页面。 【锦衣卫】 *勋贵家奴(紫):80%人员为权贵私属 *贪腐成性(蓝):每两白银过手损耗0.5两 *徇私枉法(蓝):执法公正度-70% 朱由检:…… 他就不该带有期待的! 有这样的军队,崇祯能不挂在歪脖子树上吗! 别说不满员了,就算是满员,以这么多负面buff,也不可能是闯军老营的对手。 作为深入研究过明末史的他,很清楚那支闯军主力部队的战斗力。 现在城内军队是指望不上了。 只希望系统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不然他只能考虑南迁了。 将目光看向系统赠送的一次抽取机会。 朱由检颤抖着点击“抽取“按钮。 屏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型圆盘。 从白到红五色分布在圆盘上。 白色占比最多,有将近6成,而红色只有寥寥几点。 不用操作,转盘便开始转动起来。 当转动速度变慢,朱由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指针停下,转盘发出耀眼的紫色! 【叮!抽取紫色词条“戚家军遗风“:可指定一支千人部队获得戚继光练兵法加成,组织度+200%,战斗力+300%。】 【成功抽取紫色词条,奖励:明三千营千户所x1,(注:披甲率100%,人马具甲)】 【奖励已发放至午门外,请宿主注意查收。】 “卧……”朱由检差点没惊呼出声。 免费抽奖竟然抽到了紫色词条,关键是还附赠了一支三千营千户所! 三千营是明朝三大营中的骑兵部队。 一个千户所就是一千人。 不说别的,光是那百分百的披甲率,人马具甲!就说明这支部队战斗力不可能弱。 这可是重骑兵的标配啊! 没想到系统送的抽取机会,居然能开出金卡! 而抽取费用也只需要十万两白银。 要是自己抽上几十次,还用得着害怕他什么李自成? “王伴伴。“朱由检强压激动,冲下面跪着的王承恩喊道。 后者一个激灵,赶忙回应。 “奴婢在!” “现在国库和朕的私库还有多少银子?” “回皇爷……昨日奴婢刚盘过,国库和内承运库加一起,也……也只剩了七万两银子……” 朱由检听到七万两字眼,有些愣神。 这时他才想起,明朝灭亡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没钱。 不过朝廷没钱,不代表大明没钱。 朱由检可记得清清楚楚,前世李自成破城之后,拷饷拷出了七千多万两白银! 够他抽七百次词条的! 七百个千户所,七十万大军啊! 朱由检越想越按捺不住。 特么的,抄家!必须抄家! 皇帝都过不好了,你也别想过得好! (本章完) 第2章 寒星夜照煤山影 第2章 寒星夜照煤山影 坐在龙椅上,朱由检闭目沉思。 殿外,更鼓声又响了一记。 他这才睁开眼睛,语气中满是森然。 “王伴伴,传骆养性。“ “皇爷.“王承恩欲言又止,“骆指挥使昨日告病.“ 朱由检眼中寒光一闪。 骆养性,锦衣卫指挥使,历史上第一个开城迎贼的勋贵。 “那就传李若琏。“他记得这个名字,历史上为数不多殉国的锦衣卫高官。 王承恩领旨,就要起身。 朱由检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开口再次问道。 “京营中可还有成建制的部队?” “回皇爷,唯有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麾下神机营尚存千余老卒” 襄城伯李国桢的名字朱由检也有些印象,是个忠心的人。 也不再考虑,“派人告诉襄城伯,别在那十万大军云集了,让他从那五千七百人里面,挑选一千精锐,随时候旨。” 王承恩等待片刻,见朱由检没有其他吩咐之后,这才匆匆起身离去。 此时的京城并不大。 王承恩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李若琏赶了回来。 刚一入殿,一身明黄色飞鱼服,体态修长的李若琏就大礼拜见。 “臣李若琏,拜见皇爷。” 朱由检现在没时间讲究什么礼仪。 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卿,你手下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跪在地上的李若琏被问的有些发懵,却丝毫不敢耽搁。 “回皇爷的话,臣为锦衣卫校尉,自臣之下有千户……” “朕问的是可用之人,别扯那些个编制!” 不待李若琏说完,朱由检就不耐烦的出言打断。 他还知道锦衣卫总编制有十五万呢,有个屁用! “这……”李若琏心头再次一紧,但下一秒就好似想到了什么。 赶忙表忠心一般喊道,“回皇爷,臣手下尚余三百力士,随时可为皇爷赴死!” 朱由检心底暗自嘀咕一番。 三百应该够了。 他找锦衣卫来,本就是因为锦衣卫的抄家经验够多,能将藏钱的地方找到而已。 主力有三千营千户所的一千重骑兵已经足够了。 回过神来,朱由检轻轻点头。 “李卿,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带着你的三百力士给朕将嘉定伯府围了,无朕旨意,不可走脱一人,明白吗!?” 此言一出,王承恩慌了,直接脱口而出。 “嘉定伯府?!周国丈!?皇爷万万不可!那可是皇后至亲啊!” 朱由检没搭理王承恩,而是将目光放到李若琏身上。 他当然知道嘉定伯是谁,周皇后的爹周奎周国丈吗。 在他前世记忆里记得最深的就是这老东西和水太凉二人。 崇祯之前因为没钱,向百官征饷,响应者寥寥。 作为皇后他爹,崇祯的意思是让周奎做个表率,然而这货死活不同意,还说他家里穷的只剩陈米了。 周皇后看不下去,私下自掏腰包给了周奎五千两让他交上去,然后这老东西居然还克扣了两千两,只交了三千两银子。 而最后京师城破,李自成从他家里抄出现银五十六万两,奇珍异宝无数…… 朱由检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李若琏哪能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他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神情激动,再次重重叩首。 “臣领旨!” 朱由检大为满意,对李若琏轻轻抬手。 “那就快去吧。” 李若琏再次叩首,随后没有一丝犹豫,飞速退出大殿。 待李若琏离开,朱由检也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整了整身上打满补丁的明黄色常服,大手一挥。 “王伴伴,去牵匹马来,陪朕去趟午门。” …… …… 3月15日寅时。 也就是凌晨三点至五点。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朱由检骑着一匹白色御马,直奔午门而去。 得益于崇祯骑术不错,哪怕朱由检也能轻松驾驭。 漆黑寂静的皇城内,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刚刚越过中左门,来到百官上朝的皇极殿(现故宫太和殿)。 朱由检就看到前面一片灯火通明。 几十个太监宫女打着灯笼,抬着几个大箱子立在弘治门前。 眼神较好的王承恩小跑着追上朱由检。 “皇爷,周皇后仪仗也在前面。” 朱由检一愣,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王承恩。 他才刚刚定下抄周国丈家的计划,皇后居然已经知道了? 王承恩面露惶恐之色,“皇爷,不是奴婢啊,许是哪个小太监收了后宫的茶水,奴婢下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 朱由检眉头紧皱,却并未说什么。 现在一切事物都以守住京城活下来为前提,其他的任何事都可以接受! 催马向前,御马很快来到周皇后仪仗前。 只见周皇后跪在地上,捧着妆奁的手在发抖。 凤冠上的东珠少了两颗,那是她昨夜亲手抠下来的。 指尖还留着宝石棱角划破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 朱由检端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周皇后。 那不算高大的身影陌生得让周皇后心颤。 “陛下!“她仰起头,第一次直视天子的眼睛,“臣妾和众姐妹.只有这些了。“ 四目相对,不管是崇祯的身体本能,还是前世记忆,都让朱由检无法对眼前人下狠手。 史书记载这位皇后在李自成破城当日自缢殉国。 此刻她鬓发散乱,额角沾着库房里的蛛网,绣鞋上全是泥印。 那些妆匣里,金步摇与银簪子杂乱地纠缠,像极了这个王朝最后的体面。 “王承恩。“他忽然转身,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东厂还有多少能用的人?“ “回皇爷,除调拨净军人手之外.“老太监声音发涩,“只剩十二个老番子。“ 朱由检眼底泛红。 这就是他的大明! 满朝朱紫不如一介女流,十万京营不如后宫妆奁! 猛的翻身下马,伸手抓住周皇后的手腕,“告诉朕,你父亲三个月前捐了多少?“ 周皇后浑身一颤。 那个暴雨夜,父亲抱着空米缸哭穷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二十两!”朱由检从牙缝里挤出字句,“堂堂国丈,捐了二十两!” 朱由检猛地甩开手,像是与过去诀别一般。 周皇后踉跄倒地,一支鎏金凤钗跌落,碎成两截。 在场众人正惊惧不定时,朱由检再次缓缓开口。 “不知道皇后信不信鬼神,有没有看到煤山上的歪脖子树在向朕招手!?” 说罢,朱由检直接翻身上马,继续向午门赶去。 王承恩只得急忙追上,留下周皇后恍惚的愣在原地。 …… 午门是进入紫禁城的第一道大门,门内是皇城,门外是京师。 影视剧里常见的午门斩首,实际意思其实就是斩首示众。 镶铁大门极为厚重,正常情况这里应该有两个百户驻守。 可朱由检只看到了几名靠着城墙打盹的太监。 在等待太监开门的间隙,王承恩终于追上了朱由检。 “皇爷直接下旨让嘉定伯进宫不好吗?或者让李校尉带锦衣卫去也行啊,为何皇爷要以身犯险呢?毕竟嘉定伯府上有私兵上百,到时万一波及龙体……” 朱由检在马背上轻蔑一笑,“下旨?呵呵。” 王承恩急得都快哭了,“皇爷何故发笑,奴婢……” 话没说完,午门被缓缓打开。 看着门外的场景,王承恩忽然明白天子为何发笑了。 (本章完) 第3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 第3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 千名铁骑踏破黑夜,随着午门打开,缓缓展现在朱由检面前。 每十骑一根火把,将严整到极致的千人军阵照亮。 这千人装备完全一致,头顶八瓣铁盔,身着双层重甲,铁制护臂从肩膀延伸至手臂,鲜红的盔顶缨穗随风飘摇。 腰悬雁翎刀,手持马槊,背负短柄铁骨朵。 胯下战马雄壮魁梧,看上去比他的御马还要粗壮。 一顶皮面将战马头部保护起来,躯体上同样披着单层具装马铠。 而在战马的一侧,还挂着三眼铳。 只露出眼睛的玄色面甲下,透着股视死如归的气魄。 马槊锋刃在熹微中连成星河。 连呼吸声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 仅是站立不动,便已经让开门的太监两股战战,神情呆滞。 在看到朱由检的瞬间。 所有骑兵同时下马,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如排练好一般,动作完全一致,千人如同一人! 甚至连甲叶摩擦声都做到了统一。 “三千营中军千户所拜见吾皇!” 千人齐呼的声音穿透云霄。 王承恩瞬间惊呼出声,“三千营骑军!!?” “还是重甲纯队骑军!!???” 纯队指的是武器装备统一的军队,而戚家军三才阵那种军队被称为队。 如果他没记错,三千营最后的底子早就在四年前的松锦大战上打没了吗!? 皇爷什么时候还藏了这么一支精锐啊!? 而在高昂战意和雄壮气魄的压迫感下,几名小太监更是直接脚下一软,瘫倒在原地。 有的甚至还流出一片不明液体。 见此情景,朱由检心中暗自庆幸。 谁能想到这些被三千营吓瘫太监,在前世京师城破时,是大明最后的抵抗者。 几千太监组成的净军硬是和闯军战到了最后! 朱由检很难想象,作为大明正规部队的京营,会烂到什么地步。 幸好他的系统能按照抽取的词条来随机奖励单位,不然只靠这些人,他还是跑吧。 其实他也没想到,抽奖附赠的奖励会这么精锐。 让大军起身后,中军千户所的系统面板也展现在了朱由检面前。 【三千营中军千户所】 *死战(紫):伤亡率低于80%时,士气不会跌落。 *令行禁止(蓝):军令执行率+70% *铁骑(蓝):冲阵时战斗力+50%,伤亡率-25% *具装甲骑(绿):粮草辎重消耗+30%,维护费用每年消耗十万两白银。 朱由检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正面词条,哪怕最后一个,也只是消耗粮食银子,根本没有影响战斗力! 心中暗爽的同时,也在隐隐期待。 一个附赠的奖励都这么猛,那抽的紫色词条本体呢? 扭头看了看还处于震惊状态的王承恩,呼喊了句。 “王伴伴带路,去嘉定伯府。” 随后双腿轻夹马肚,径直奔出紫禁城。 在千名铁骑的保护下,朝京城某处赶去。 …… …… 嘉定伯府。 雕梁画栋,装饰精美奢华的偏殿内。 一盏成化斗彩杯被猛的砸在侍女额头上。 鲜血伴着碎片四下飞溅。 侍女当场倒地,再无动静。 满身横肉的周奎不解气,又起身踹了两脚。 “你想烫死伯爷我吗!?” 周围几十个妙龄仆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这位刚刚被吵醒的国丈大人。 一旁的伯府管家周茗赶忙递上一杯新茶,劝慰道。 “伯爷消消气,不必为了区区贱婢大动肝火,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眼前事。” 听到这话,周奎更显烦躁。 “怎么着,那群狗番子还没走?” “没走,任凭老奴如何威胁辱骂,那群番子的头头就是不动……”话说一半,周茗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周奎耳边问道,“会不会是皇帝想对伯爷您出手?” 周奎不屑一笑,“他敢?” “别忘了我可是周皇后的亲爹!他今天敢动我,明天他就得被朝堂百官的弹劾奏折压垮!” “不顾夫妇之恩,欺辱皇后生父,这是不义不孝的大罪,咱们的小皇帝还没这个胆气。” 周茗也知道崇祯表面强硬,其实优柔寡断还好名声,不可能对周国丈下手。 “那大半夜的,皇帝为啥派了三百狗番子围了咱们伯府?” “为啥?穷呗!” 周奎一副胸有成竹的说道,“几十万闯军马上到京师城下了,北边吴三桂还要百万拔军饷,南边勤王军也要军饷,咱们的小皇帝这是没办法了,想再刮点油水出来。” “这点小手段,老夫见多了!” 看着门外的夜色,周奎从紫檀椅上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凭什么要我周家的钱,来护你朱家的天下?” 从角落找出一身粗布麻衣,边穿边吩咐道。 “去取五十两银子来,要碎银,再把府上的陈米取出两石,老夫去帮衬一下自家女婿。” 周茗行礼,正准备去吩咐下人时。 院外突然传来如打雷般的轰鸣声。 震的屋檐都开始乱颤。 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 外院的杂役就惊慌失措的跑来禀报。 “不好啦!不好了伯爷!院外……院外来了好多骑马的丘八!把整个伯府都给围了……伯爷怎么办啊!” 一番话让周奎心中猛然一惊。 好多骑马的丘八?骑兵?! 难道闯军进城了! 整个京城中的明军,也凑不出来一支骑兵。 能把整个伯府围起来的骑兵,最少也得好几百,不是闯军还能是谁? 想到这,周奎急得连衣服都顾不得穿,高呼一声。 “快随我去迎闯王!” 随后带着周茗和几个杂役就往前院跑去。 刚刚跑到大门前。 镶铜朱门正好被从外面撞开。 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的精锐铁骑鱼贯而入,将周奎几人团团围住。 这时,一匹白马才缓缓从大门踏进。 看到马上那人的样貌,周奎彻底慌了。 “陛陛……陛下?!” 朱由检打马一直走到周奎面前才停,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奎。 “朕听说国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特意来慰问一番。” 说到这,朱由检稍作停顿,用马鞭剥开周奎身上的外衣,露出那件丝绸金绣里衣。 “不知这件衣服能买几石军粮啊?” 周奎喉结在马鞭下蠕动,“陛……陛下明鉴,这…这是皇后娘娘…” “啪!” 一记马鞭抽下,周奎脸上顿时红肿一片。 朱由检幽幽的问道,“你女儿在变卖凤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在地窖里数银冬瓜,还是…在写给闯王的劝进表啊?” 声音虽然很轻,但周奎却听的格外清晰,背后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陛…陛下,臣…臣绝无此意啊!” “有没有这意思,抄了家才能知道,李若琏,动手!” (本章完) 第4章 忠义两全周国丈 第4章 忠义两全周国丈 眼见锦衣卫番子就要入府。 情急之下,周奎忽然暴起,指着朱由检的鼻子破口大骂,“昏君!” “太祖爷在天上看着呢!为着几两碎银就要杀老丈人,陛下难道就不怕被天下百姓唾弃吗!?” 话音未落,李若琏的绣春刀瞬间出鞘,直奔周奎脖颈而去。 却被朱由检抬手拦住。 三千营铁骑的铠甲发出整齐的摩擦声,上百支三眼铳同时对准了周奎。 虽然他面对数百铁骑,心底早就打鼓,面上却丝毫不怂。 作为国丈,他可太了解这个女婿了。 把名声看到比命都重,一心想要个明君称号。 为了表示与天下同甘共苦,连龙袍都不舍得做新的。 只要自己搬出人伦纲常,别说抄家了,他都敢让皇帝给自己道歉!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心惊。 “骂名?“ 朱由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翻身下马。 “既然你这么问,那朕就好好跟你聊聊。” 对付这帮子明末勋贵大臣,朱由检早在离开乾清殿前,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明朝有个好处,那就是自朱元璋开始,皇权就大的惊人。 他们完全是用名声脸面来拿捏崇祯。 对付他们,只需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便可。 做明君就要亡国,那朱由检不介意做个暴君。 “三个月前朕向百官借饷,朕想让你做个带头的,你说家里穷得只剩陈米。” “皇后都知道要你做百官表率,拿出五千两体己钱,你居然还敢克扣两千两私藏!” “闯逆兵锋直指京师,你身为大明重臣,不思为国尽力,为不忠!” “皇后典当凤冠,朕绝食三日筹饷,你身为国丈,却不想着为子女解忧,为不慈!” “坐视大明内忧外患,身为大明臣民,一心苟且偷生,为不孝!” “辽东关外百姓遭蛮夷屠戮,关内天灾连连,你坐拥万贯家财,竟不舍石米斗粮,为不仁!” “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之人,朕杀之又何妨!?” 每说一句,周奎就惊恐一分。 当最后的杀字出口之后,周奎脸色已经煞白。 踉跄着退到影壁前。 那方前朝大家题字的青石照壁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迹,那是上月有个歌姬触怒他,被他活活撞死在这里。 “朕要脸面,所以亲自前来。“ 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反手抽出王承恩捧着的天子剑。 一步步走到周奎面前,“若是让东厂来查,你现在该在诏狱尝红绣鞋了。“ 寒光闪过,周奎的幞头应声而落,一股黄白热流顺着锦衣滴落在地。 三千营将士齐声顿戟,震得屋檐上的脊兽都在颤抖。 躲在厢房偷看的仆妇尖叫着晕倒,十几个护院家丁早就跪地求饶。 而周奎府上的上百私兵,早已不知所踪。 “小的们,搜!“李若琏挥动令旗,熟练的喊道,“地砖全给我撬开!假山砸碎!池水抽干!“ 锦衣卫力士如狼似虎地冲进内院。 但每名锦衣卫身后,都跟着一身铁甲的三千营铁骑。 铁锹与洛阳铲的碰撞声中,一件件珍宝被找出,堆放在朱由检面前。 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李若琏在铁骑的护卫下,围着伯府绕了一圈。 随后叫来十几名好手。 绣春刀直指主殿侧后方的佛堂。 “去把观音像搬开,地砖第七列第三块,往下挖六丈。“ 周奎闻言如遭雷击,肥胖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疯狗般扑向佛堂。 却被三千营骑兵用马槊架住,拖死狗般拽回庭院。 见挣脱不开,周奎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印。 “那是给菩萨的香火钱!动了要遭天谴的!“ 回应他的是地底传来的闷响,以及李若琏不屑的声音。 “天谴?皇爷就是锦衣卫的天!” 周奎彻底绝望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很快,地下就传来一声惊呼。 “找到……俺娘哎!头,还是你来看看吧。” 李若琏听言,急忙赶了过去。 直到半炷香后,才神情恍惚的走出地窖,来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下面存银太多,搬起来太慢了,得掘开窖顶才行,锦衣卫人手不够,怕是得要陛下的铁骑帮忙。” 朱由检知道周奎贪,但五十多万两白银他也没有直观印象。 不过李若琏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应允。 一挥衣袖。 “掘窖!” 只是一声令下,三千营铁骑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抽出腰刀当铁锹使。 很快佛堂前的庭院就被挖开。 露出地窖封顶的青砖。 随着十几名铁骑同时挥铲,青砖瞬间破开。 白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银光。 锦衣卫跳下地窖,周奎的家底被全部翻了出来。 成箱的西班牙鹰洋、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的五十两银锭、镶嵌宝石的波斯弯刀五十三个银冬瓜在地窖中垒成小山,映得三千营铁甲灿若星河。 别说在场众人了,连朱由检都有些恍惚。 王承恩更是双目充血。 他可知道自己皇爷每天为银子愁成什么样。 而周奎家里的私银,竟然比国库加私库还要多! 随意从银架上拿起一锭官银。 翻看到底部印记时,王承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这是三年前陕西大旱的赈灾银!“ 听到熟悉的字眼,来自崇祯的记忆涌现。 崇祯十四年,陕西大旱,百姓易子而食,当时户部无钱粮,只能发放最后的一万四千两赈灾。 而周奎这里,就有整整六千两! 算上户部、钦差太监、当地官府、各大勋贵等能过手的人。 真正发到灾区的银子可想而知。 朱由检忍不住看向周奎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是不敢贪的?!” 周奎两眼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李若琏满头大汗的回到朱由检面前。 双手递上一迭账目。 “禀皇爷,查获现银五十三万两金六千三百两!“李若琏的声音都在发抖,“东珠十二斛,田契三千顷,珍宝七箱,还有“ “还有倭寇贡刀两百口,与晋商合流走私铁器茶盐文书若干!“ 朱由检抽出最上层的信封,瞥见前世八大蝗商之一范永斗的落款冷笑出声。 “原来国丈不仅做皇亲,还兼职当晋商走私的保护伞?“ 然而这还没完,李若琏又从怀中掏出一卷黄凌。 “皇爷,在书房暗格里还找到了这个。“ 展开的刹那,朱由检瞳孔骤缩。 竟是加盖了皇后印玺的空白懿旨! 周奎不知用此法伪造了多少次宫廷采买,中饱私囊何止百万! 朱由检忍不住感慨道。 “真是个两袖清风,忠义两全的国丈啊。“ 剑锋抵住周奎咽喉,朱由检凑近他耳边低语,“你说朕要是从你家里搜出些和当朝大臣密谋忤逆的密信,那帮清流会怎么死谏?“ 周奎瘫软在地,尿骚味在缎面袍子上洇开,连如何说话都忘了。 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旦不在乎什么名声,那他依旧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喃喃许久之后,周奎才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行事如此暴戾,难道陛下就不在意身后名吗?” 朱由检一脚踹开周奎。 “朕连煤山的白绫都备好了,还在乎身后名?” “把你平时联络的勋贵大臣名单列出来,交给锦衣卫,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还能给你个体面,否则国丈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收剑入鞘,翻身骑上白马。 “李若琏,把这些东西都搬到私库去,记得走大路,让那些个苍蝇看看。” “王承恩带路,去吴提督府上,他儿子的关宁军也该动一动了。” (本章完) 第5章 朕许你开海之权 第5章 朕许你开海之权 卯时的梆子刚响过,远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朱由检在八百铁骑的护卫下,停在吴襄府门前。 他这次出来,主要目标其实就两个。 一个是大贪周奎,另一个则是军头吴襄。 提起吴襄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他儿子吴三桂,朱由检可是如雷贯耳。 甚至在他穿越前,吴三桂的关宁军都成崇祯执念了。 不惜将吴三桂的亲爹吴襄官复原职,加封京营提督,总督京师防御来拉拢吴三桂。 每年辽饷这么多钱,朱由检就不信吴襄没贪。 可等到了他才发现,这位前锦州总兵,今京营提督的宅邸出奇简朴。 门前拴马石长满青苔,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喑哑无声。 朱由检伸出手,几名铁骑便催马上前。 “陛下慎重啊,关宁军还没”王承恩话音未落。 就见府门从内打开。 六十二岁的老将甲胄未卸,跪立在大门中央。 身后几十名装备精良的汉子做出同样的姿势,将外院排满。 周围灯火通明,俨然等待多时。 朱由检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得有锦衣卫啊,不然一点秘密都没有。 面上却丝毫不显,似笑非笑的说道,“吴提督好耳目啊,朕才刚到吴提督就已提前知道了。“ 吴襄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老臣参见陛下。” “陛下这么大动静,老臣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朱由检径自下马,目光扫过吴襄身上的老旧铁甲,“朕虽然没带锦衣卫来,但你想哭穷恐怕也行不通。” “老臣绝无此意,这总兵府内还有银钱两万七千两,粮草四百石,陛下随时可以取走。” 吴襄跪在地上,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这下朱由检来了兴趣,“那你大半夜跪在这干嘛?” “老臣有一言想问陛下。” 朱由检走在吴襄背后的亲军中,看着这些辽东拼杀出来的精锐汉子,随口回道,“说。” “臣想问,难道陛下准备用银子来抵挡闯逆大军吗?” 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朕不用银子,还能用什么?靠吴提督和这几十个私兵来对抗闯逆几十万大军吗?” “老臣不能,但银子也不能……”吴襄犹豫片刻,当目光看到朱由检身后寸步不离的精锐铁骑时,终于咬牙喊道,“京师不可守!” 朱由检猛的转头看向吴襄。 他穿越前,崇祯就曾下令,提议南迁者斩。 所以哪怕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京城守不了,也没人提去南京行在的事。 而吴襄却在这个时候,冒着杀头的风险说这话。 难道自己看错了? 吴襄是个忠臣?还是个有军事才能的忠臣? 朱由检不说话,让吴襄心凉了半截。 他看到朱由检先是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骑兵,之后又毫不拖泥带水的解决周奎。 以为自家皇帝终于在大敌面前英明起来了,才冒险出言,赌一波未来呢。 可现在看来,崇祯还是那个崇…… “说清楚,京城为何不能守!”朱由检忽然开口,表情严肃。 “啊?”吴襄一愣,随后猛的回过神来。 心中顿时激动到无以复加,赌对了! 赶忙起身行礼。 “陛下!敢请陛下移步书房,老臣为陛下一一道来!” …… 在十六名铁骑的保护下,朱由检和王承恩跟着吴襄的步伐来到书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挂着巨幅舆图的墙。 正是京师城防图。 “陛下请上座。”吴襄将书房中唯一一张椅子搬到房中央。 待朱由检坐下之后,吴襄快步走到舆图前,手指昌平。 “陛下请看,此地乃昌平,距京师不足百里,若臣猜的不错,昨日居庸关便已告破,待今日天明,闯逆贼兵便将至此地。” 朱由检轻轻点头,记忆中李自成确实是3月16日过的昌平。 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后者点头,“自居庸关后,昌平、沙河即无险可守,亦无重兵云集,闯逆只需赶路便可。” “以闯逆行军速度,最迟明日午时,便可抵达京师。” “两日内能到京师勤王的援军根本没有。” “而京师虽有高墙铁壁,整28里城墙,仅靠不足万人的散兵游勇,哪怕五丈匀一人都匀不过来,饶是陛下赐下重赏,将士俱都效死,又如何守的住?” “再者说,此时城内人心躁动,将无战心兵无余勇,只怕到时候闯逆还未攻城,城便破了。” 吴襄分析的很到位,而这些朱由检也都知道。 可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整个京师七千万两白银,足够他攒出一支能跟李自成对抗的大军! 一旦离开,这种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江南虽然也有钱,但前世和崇祯的记忆里,都清楚记得,江南属于士绅富商的天下。 自己只有一千铁骑,很容易翻车。 就算要走,也得把京城的银子捞干净再走! 沉默片刻,朱由检沉声问道。 “可有守城之法?” 这下轮到吴襄沉默了。 低头叉手,不再开口。 “建奴去年刚换了幼主,多尔衮正愁找不到盟友呢,吴卿你说建奴要是和闯贼联盟,朕可如何是好啊。” 死寂的沉默中,朱由检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这番话精准击中吴襄最深的恐惧。 吴家能在关宁军中说一不二,靠的就是与满清若即若离的关系,以及大明对边防的重视。 靠着左右平衡,他们一家子才能坐享荣华富贵。 而一旦大明倒了,无论是满清入关,还是李自成做大,关宁军的处境都将极为尴尬和危险。 吴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陛下……真不是老臣苟且避战。” 说着说着吴襄突然跪地,铠甲与青砖相撞发出闷响,“京城实不可守,纵然卫霍光武再世,也无法领着几千太监败军抵抗几十万闯逆贼兵啊!” “那你需要多少人,才能撑到关宁军抵达?”朱由检搓着剑柄宝石,盯着吴襄双眼问道。 “这……关宁军每年耗费辽饷四百万两,养兵二十万。” 眼见皇帝还把希望寄托于关宁军,吴襄终于卸下伪装,从怀里捧出账册。 刚刚他的表现已经足够引起皇帝重视了。 只要能说服皇帝南迁,那到时候皇帝和朝堂重臣就只能指望距离最近的关宁军护驾。 唯一军权在手,还是护着皇帝脱离险境。 这般泼天的功劳,仅次于从龙之功! 不管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实际……实际兵员不足三成,而能战之兵,仅三万关宁铁骑。“ 朱由检翻看着触目惊心的贪墨记录,语气却出奇平静,“所以你们父子故意放纵建奴入寇,好让朝廷离不开关宁军?“ “陛下可知广宁之战后,辽东将门过的是什么日子?” “万历四十六年到天启七年,辽民死了九成!我们不是在养寇自重,是在给辽东百姓留活路!” “若是把员额补满,那整个辽东除了军营就再无一个男丁了!难道要让妇孺老弱耕田,守着寒冬冻死吗?” 这番话让朱由检想起前世看过的《满文老档》,那里记载着辽东汉人的惨状。 不过吴襄的话,也就听听得了。 这帮军头一个个心里精明的跟鬼一样。 眼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朱由检也没继续试探吴襄的时间。 这老小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是京师内唯一有点军事才能,上过战场,指挥过大兵团战斗的人。 而明末剩下能打仗的将领,几乎都被崇祯给砍干净了! 仅剩的几个大将,如周遇吉也在前几天战死,朱由检有些映像的黄得功此时还在江北,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用他,朱由检就无人可用,总不能让他这个普通人学微操达人上去骑兵左移五步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忠心的人,只要对方利益和自己利益在同一阵线就够了。 等事后有钱了,该杀杀,该砍砍!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亲自为吴襄整了整铁甲。 “爱卿不必说那么多,只要守住京师,朕许你吴家开海之权。” 吴襄浑身剧震。 多年来他们走私人参貂皮,最远不过到朝鲜。 若真能合法经营海贸. (本章完) 第6章 非七万众不得守城 第6章 非七万众不得守城 “天津月港设市舶司,关税许你二十抽一。” 不等吴襄反应过来。 朱由检再次抛出杀手锏,“令郎封爵,你总领海防。” “再加开海特许,就算爱卿的舰队能驶到红毛番的老家,也没人会说什么。” 吴襄眼中精光暴涨,却又瞬间掩去,“京师如今兵不满万,陛下可知李自成带来了多少门红夷大炮?“ “那朕若是能给你兵呢!”朱由检扶剑挺立。 那眼神那气魄,让吴襄莫名想到了还是建州卫都督佥事的努尔哈赤,十三副遗甲起兵,一统建州女真,发布七大恨,一战尽没大明精锐的努尔哈赤! 那是一代雄主才有的英姿! 吴襄一时错愕,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 盯着墙上舆图,口中喃喃自语,“有兵……若是有兵……” 而后浑浊老眼猛然迸发精光。 “老臣斗胆,请调七万精兵!“ “七万?“王承恩失声惊呼,“京营满打满算不过.“ “陛下有所不知。” 吴襄蘸着茶水在案几画出九宫,“德胜门需两万弩手,朝阳门要三千重铳,阜成门.” “陛下想守住京师,非七万众不得守城!” “若是陛下只想守上一段时间,等各路勤王师,老臣只要三万精兵,便可撑到犬子到来。” 朱由检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周皇后妆奁里唯一完整的物件,“若朕给足七万之数.” “老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吴镶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城在人在!” …… 朱由检在铁骑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临走时还带上了总兵府内的两万七千两白银,四百石军粮,十七套镀金餐具和四十斤羊肉。 日头已上三竿。 一夜未睡的吴襄,此刻毫无倦意,正用朱笔在《守城录》上勾画。 写到左安门需三千游骑时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朱家真该坐这江山啊!” “父亲在笑什么?”吴襄三子吴三辅捧着京营布防图进来。 “笑我自作聪明啊。” 吴襄蘸墨圈住崇文门,“任凭朱家子孙如何败家,每到亡国之际便有英主俊臣挽大厦于将倾啊!” “前有成祖靖难,中有于少保护国,今又有崇祯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整个千户的重甲铁骑,连我都未察觉便出现在京师之中。” “而我竟然还试图当第二个于少保严嵩,可笑至极。” “不过,他以为用开海权就能拴住我吴家,也太小瞧我了吧。” 笔锋突然顿住,在宣纸上洇出墨团。 庭院里传来甲胄铿锵声,三千营的铁骑正在轮岗。 吴襄压低声音,“传信给你兄长,关宁军主力每日只行三十里,尽量避开闯军睄骑,另派两千骑为先锋,抢占蓟镇,随时候命。” “那京师“ “就是要让李自成把皇帝逼到绝境!” “我倒要看看,陛下手里还有多少家底。” “等闯军粮尽,我们再雷霆一击。届时辽东辽饷、海运关税、京营兵权.” 吴襄仿佛看到了自己封王的场面。 …… 从吴襄府上离开之后,朱由检并没有回皇宫。 而是带着铁骑继续向宣武门赶去。 在宣武门外,就是明朝最精锐的部队,京营校场所在。 最鼎盛时,庞大的校场中驻扎着三大营二十万大军! 只不过现在吗…… 朱由检驻马宣武门下,望着城楼上斑驳的“神京锁钥“匾额。 当年成祖皇帝亲题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朽木里密密麻麻的虫洞,像极了这座摇摇欲坠的江山。 “开城门!“王承恩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 铁闸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厚重庞大的木门被打开。 三千营铁骑护着天子鱼贯而出。 一股春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那是伤口溃烂与陈年霉烂混杂的气味。 萧索寂寥的校场上,只有寥寥几面旗帜飘扬。 只有精致厚重的木制围墙,还在诉说京营往日辉煌。 校场辕门处,襄城伯李国祯正带着十余名千户跪迎。 这位世袭勋贵此刻浑身发抖,官服前襟竟洇出一片深色水渍。 他身后歪斜的军旗上,“神机“二字已被蛀成缕空,活似张残缺的蛛网。 见朱由检出现,李国桢当即大呼。 “臣臣李国祯恭迎圣驾!“ 话音未落,校场深处突然传来木架倾倒的巨响,惊起漫天黄尘。 三千营铁骑片刻间便组成圆月阵,将朱由检护在中间。 “陛下容禀!“李国祯吓坏了,赶忙解释,“可能是……是神机营起的砲倒了,臣刚刚正操练他们起砲呢。” 朱由检听到这理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李国桢所说的起砲不是大炮,而是类似投石机的固定式抛射装置。 神机营竟然已经沦落到玩投石机了,这还是唯一成建制的军队,也不怪吴襄听到让他守城,比让他去死都难受。 但这也不能怪李国桢,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从铁骑中策马而出,朱由检没有在乎那声巨响,而是直接问道。 “朕让你挑选千名堪战之兵,爱卿做的怎么样了?” 李国桢赶忙回应,“京营现有战兵五千七百人,其中能开二石弓者二百,善使火铳者九十,负重甲奔行五里尚有余力者四百,勇卫营溃军内无伤残者三百七十。“ 把溃军里没明显伤口的都给算上,看样子李国桢确实尽力了。 朱由检点点头,“带朕去看。“ 李国桢连连躬身,带着十几个千户立在辕门两侧。 等朱由检进入之后才跟上,走在侧后方为天子指路。 李国桢所说千名堪战之兵已经集结完毕。 散乱的站在庞大校场一角, 有的肩上扛着万历年制火绳枪,有的身着弘治年间锁子甲,朱由检甚至还看到有人穿着纸甲。 按照李国桢的说法,那是跟着周遇吉在宁武关死战的勇卫营残军。 听到熟悉的名字,朱由检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周遇吉也算明末京师方面最后一个能打的将领了,如果他不死,也用不着朱由检去把吴襄提上来。 哪怕这个看上去精明的李国桢给力一点,他也不至于去跟吴襄聊城守。 见朱由检到来,千名杂兵稀稀散散的跪倒在地,有的喊万岁,有的喊皇爷,有的喊陛下。 甚至还有人当众朝他要赏赐。 看的朱由检眉头紧皱。 词条真的可以让这群溃兵脱胎换骨吗?? 李国桢也看到朱由检紧锁的眉头,冲着散兵连连喝骂,却始终无法让场面安静下来。 朱由检没办法,只能抬起右手。 玄甲骑兵顿时齐声呼喝。 “静!” 声震九霄,杀气四溢。 (本章完) 第7章 重组勇卫营 第7章 重组勇卫营 日头高照,驱散最后一丝寒意。 六百铁骑齐声高呼,确实让散兵回归了平静。 只不过,朱由检还是太高估这群乌合之众了。 仅仅一声齐喝,便有二百多人吓的瘫倒在地。 甚至有人胯下流出黄色不明液体。 朱由检一一扫视,大部分人面露恐惧之色。 仅有东侧队列站的还算整齐,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襄城伯李国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着东侧队列。 “这些都是跟着周总兵在宁武关血战过的,周总兵被贼寇所杀,他们才逃离的宁武关” 李国桢的话不似作假,千人里唯有这群装备最差的士卒还带着点兵样。 朱由检轻轻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打开系统页面。 视野中浮现青色光幕。 【勇卫营(残)】 词条: *血战余烬(绿):伤亡过25%时士气+30% *同袍遗志(蓝):每战死一人,剩余士兵耐力+0.2%,上限200% 果然! 勇卫营不出朱由检预料,确实有正面词条。 而且还是一蓝一绿两个正面词条! 他现在需要尽快凑出能抗住第一波攻势的部队,来为他的抄家计划拖延时间。 相比起负面词条满天飞的京营,很明显紫色词条加持在勇卫营上效果更好。 打定主意,朱由检才再次开口。 “王伴伴。” “奴婢在。”王承恩上前一步。 “带襄城伯去清点火药库存,朕要看看神机营还剩多少万人敌。“ 见朱由检没为京营的不堪怪罪自己,李国桢如蒙大赦,跟着王承恩往西侧库房小跑而去。 三千营铁骑默契地横移三步,玄甲在日光下连成铁幕,将勇卫营残部隔绝在视线之外。 将目光再次放到面前士卒身上,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统一编入勇卫营。” 没有千户总兵带头,京营士卒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皇帝的话,稀稀拉拉的遵命声响成一片。 有的还要下跪谢恩。 朱由检也没心情搞什么演讲。 直接打开系统面板,将紫色词条加持在勇卫营页面上。 他之所以支开王承恩和李国桢,就是害怕词条加持有什么天地异象。 到时候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 不过朱由检有些多虑,词条加持并没有什么特效。 挑选出来的千名健壮士卒只是集体震颤一下,便恢复正常。 但这一下过后,气势竟有了质的变化! 朱由检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在咳血的老兵,猛地挺直腰板,太阳穴高高鼓起。 所有士卒眼中都泛着血丝,仿佛有团看不见的火在瞳孔里燃烧。 其中一名把总打扮的疤脸汉子,站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整队!” 呼啦啦,密集的脚步溅起无数尘土。 千名士卒竟在几息之间完成整队,组成了一个漂亮的方阵! 把总百户居前,总旗小旗立于队伍一侧。 精悍之势瞬间展露无疑! 朱由检大为满意,光这整队速度,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但为了进一步验证词条的具体效果,他又手持马鞭,指向刚刚喊整队的疤脸汉子。 “你,出列。” “遵命!” 疤脸汉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前两步,而后重重单膝砸地。 “你叫什么,身居何职?” “末将王二虎,崇祯八年入的京营营,崇祯十三年因功得升把总!“ “都会些什么?“ “回陛下!”王二虎大喝出声。 “鸳鸯阵十二变,车营火器协同,三十六路令旗,末将闭着眼都能挥旗!” “很好,给我演示一下。” “末将遵命!” 而后王二虎本能地起身回头,以刀为旗,连下数道旗令。 各总旗小旗同样拔刀为旗,将王二虎的军令传递下去。 动作流畅得仿佛练过千百遍。 千人瞬间分成三列,前排持盾者弓步下压,二列火铳手从盾隙探出铳管,后排长矛斜立。 王二虎挥刀三次,“西南五十丈,进!” “呼!哈!”千人大阵同时高喝。 无论转向、行进,阵型都丝毫没有影响。 王二虎一连演示出十几个阵型。 当李国桢捧着火药册子和王承恩一起回来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掉官帽。 半个时辰前,还是一堆乌合之众的京营士卒,此刻就如同沙场征战十余年的百战老兵! 更可怕的是那些本毫无战意,饥寒交迫的士卒,此刻在大阵中却是杀气腾腾! “陛下这“李国桢的舌头打了结。 王承恩则是激动到快要落泪,他不会去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之前的溃兵,在陛下手中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成了精锐之师。 怕是太祖和成祖爷爷在世,也做不到吧! 不枉费自己陛下殚精竭虑十几年啊! 当二人来到朱由检身边时,后者也终于叫停了演练。 看着眼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新勇卫营,朱由检心中终于对词条有了明确认知。 词条中说的战斗力和执行力确实体现了出来。 但除此之外,没加持的地方,士卒没有丝毫变化。 比如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孱弱身躯。 仅仅操练了不到四十分钟,便已经有人脱力了。 “传旨。” 朱由检扬鞭指向紫禁城方向,“擢前京营把总王二虎,为勇卫营千户,暂领勇卫营” “勇卫营全体即刻移驻禁军校场,着光禄寺按边军双倍供给肉食!” 千人同时单膝跪地,高呼“遵旨。” ……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街道时,承天门外带着孙子卖柴的老汉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那群叫子似的丘八,此时挺着腰板行进,破烂战袄在晚风里翻卷,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补丁。 最瘆人的是他们边走边用刀背敲击盾牌或刀鞘,哼着不知哪朝哪代的战歌。 “.马蹄踏碎贺兰山,不收幽燕誓不还!” 而在这群大变样的丘八身后,还跟着浑身上下都被铁甲包裹的骑兵。 看到这场景,老汉不禁热泪盈眶。 谁还敢说他捐的七两银子是给皇帝买肉吃的? 有这样的大军在,他仅剩的孙子就不会死! …… 乾清宫前的铜鹤被夕阳拉出长长影子,朱由检望着鱼贯入宫的勇卫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密折。 吴襄刚刚递来的急报,李自成的五千先锋骑兵已过昌平,最迟明日午时便能望见德胜门。 而他手下现在还只有两千精锐可用。 甚至两千精锐中,还有一千勇卫营没装备。 “陛下,该用膳了。“王承恩捧着食盒轻声提醒。 朱由检掀开盒盖,两个窝头一碟咸菜,静静躺在黄绫上。 这是崇祯之前定下的规矩,午膳不能超过一钱银子。 在这皇宫之内,一钱银子只能吃这个。 朱由检来了之后,虽然取消了这个规矩,但他也是吃这个。 因为他把御膳房的银子都拿走了…… 后厨剩什么食材就吃什么。 他掰开半块塞进口中,粗糙的谷壳刮得喉咙生疼,就着冷茶硬咽下去,看着窗外已经微微偏西的太阳。 哪怕一夜未睡,已经格外疲惫的朱由检还是再次起身。 嚼着窝头往内承运库赶去。 刚刚李若琏已经通报,周奎家的银子已经入库了。 整整五十多万两,够他抽五次词条的! (本章完) 第8章 抽取新词条【天子亲军】 第8章 抽取新词条【天子亲军】 申时的更鼓敲响。 朱由检望着内承运库里堆积如山的银锭心中有些激动。 西班牙鹰洋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成箱的五十两官银摞得比人还高,周奎私藏的银冬瓜在角落里垒成小山。 “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两”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银堆在一起。 那些嘉定伯府挖出来的银冬瓜上还沾着泥土。 朱由检没有耽搁,伸手按在银子上。 心中默默选择充值。 仅仅片刻之间,刚刚还堆积如山的银子消失不见,只剩了一些零头供朱由检平时使用。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 【已充值白银五十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5】 【可兑换升级次数:0】 朱由检将所有银子全部换成抽取次数。 随后打开转盘,还是白色区域占了大半,红色只有针尖大小。 五次抽取机会被朱由检一口气全用上了。 当指针开始旋转时,朱由检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不求有什么红色词条。 只求有个锦衣卫能用的蓝色词条就行。 李自成拷饷拷出来七千多万两。 其中不光是贪官污吏,勋贵富商,还有很多穷苦百姓之类的。 他倒是也可以跟李自成一样粗暴拷饷,可之后他也就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甚至面对朝堂内的勋贵大臣,他手里没有多少军权的情况下,万一把这群人逼急了,不用等李自成来,勋贵大臣就敢把自己挂上煤山。 东林党的战斗力可是不容小觑,这帮子清流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过勋贵大臣也不是铁板一块。 按照前世的知识积累和崇祯十几年当朝的皇帝经验。 朱由检心中已经有大概计划。 只要先将他们中的领头人控制起来,再同时动手,让他们没有私下联络的时机。 等银子全部换成词条军队,还用得着怕这群腐儒? 因此他才那么希望有个锦衣卫能用的词条。 第一圈指针缓缓停在白色区域。 朱由检心中一沉。 【抽取白色词条“严军”:军队士卒违法率-5%】 第二圈指针停下。 【抽取白色词条“民夫”:千人部队后勤效率+10%】 第三圈。 【抽取白色词条“实功”:军队不再虚报战功。】 连续三次抽中白色,让朱由检大失所望。 白色词条加持效果极其低微,而且还没有附赠部队。 属实血亏! 当第四圈指针缓缓变慢,即将停在红色区域时,朱由检心都快飞出嗓子眼了。 然而红色区域还是太小,最后一秒,指针稳稳停在绿色区域。 【抽取绿色词条“知己知彼”:单支部队侦查效率+30%】 【成功抽取绿色词条,奖励:夜不收百户x2。】 【奖励已发放至午门外。】 虽然没抽中红色词条,但好歹不是白色了。 还附赠了两支夜不收百户,不算特别亏。 夜不收是明朝侦察兵的称呼,主要以轻骑简装,善于隐藏侦察闻名。 朱由检也是知道的。 现在只剩最后一次机会,看着指针飞速旋转,朱由检指甲都扎进掌心中。 如果这次还没有可用的词条,那他就要考虑暴力掠夺一番,然后把京师让给李自成了。 当指针停下,看着抽取的词条,朱由检差点没叫出来。 【抽取紫色词条“天子亲军”:指定任意一支部队为皇家直属,忠诚度锁定80%,贪腐率-55%】 【成功抽取紫色词条,奖励:北镇抚司千户所x1】 【奖励已发放至禁军内校场。】 终于抽到紫色词条,还是朱由检心心念念的锦衣卫专属词条! 而且还附赠了一支锦衣卫千户! 这下计划可以执行了。 看着外面已经渐渐西落的太阳。 朱由检赶忙离开内承运库,来到乾清殿,让王承恩去告诉李若琏。 让他通知所有在京锦衣卫,来禁军内校场集合。 一个时辰未到者,移除锦衣卫军籍! 等王承恩离开,朱由检没有停留,径直赶往禁军内校场。 内校场相比起京营驻地小的不是一星半点。 光是勇卫营的千名士卒,就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系统奖励的千名锦衣卫也占据了三分之一。 朱由检还担心凭空出现的锦衣卫千户所会将勇卫营吓到。 谁知当他询问过王二虎后才知道。 在勇卫营眼中,锦衣卫是从皇城内出来的。 朱由检不得不感叹,系统考虑的还真周全。 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千名锦衣卫身上。 飞鱼服上的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与朱由检记忆中的锦衣卫不同。 系统奖励的锦衣卫千户竟然是多兵种混合编制。 三百身骑高头大马的缇骑立在最外围。 两百身负火铳的锦衣卫站在最前方。 剩下的也有盾兵、弩兵等兵种。 不过都没有着甲,统一穿着明黄色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而已。 整个大阵气息内敛,虽然站在那里,但却丝毫不显眼。 更让朱由检惊喜的是,这支千户所竟然有千户存在。 要知道第一支奖励的部队,三千营铁骑,同样是千户编制,最高的却只是百户。 朱由检还得发愁谁来带领这支精锐铁骑。 难道紫色词条还分上下? 等回去得问问系统。 看到朱由检到来,锦衣卫千户缓缓抬头,面白无须的脸上爬满蜈蚣状的伤疤。 双膝跪地,“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许峰叩见皇爷。” 而后千名锦衣卫同时下跪低头。 “叩见皇爷!” 朱由检大为满意,口称平身。 当李若琏和王承恩赶来时。 两人更是惊恐至极。 王承恩哆哆嗦嗦的来到朱由检身边。 “这……这是……” “锦衣卫啊。”朱由检随口说道。 “奴婢知道这是锦衣卫,可……”话到一半,王承恩忽然停下。 身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他不能去管皇帝的事。 甚至连问都不能问。 这是王承恩的底线。 之所以开口,也是被惊到了。 他曾经提督东厂,对锦衣卫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最起码在京师这边,绝对没有如此精锐的锦衣卫! “陛下!这.这是”李若琏的反应和王承恩如出一辙。 他作为锦衣卫校尉,比谁都了解锦衣卫。 这一千精锐绝对不是京师的。 大概率是皇爷从南镇抚司调来的。 没想到南边那如同摆设一边的镇抚司,竟然还有这么精锐的千户所。 “你的兵。” 朱由检没有解释,从怀里将锦衣卫指挥使金印抛过去。 “从今日起,李若琏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总掌北镇抚司。” 李若琏接印的手猛地一沉,金印底部“如朕亲临“四个血字烫得他心惊肉跳。 梦寐以求的职位就这么得到了。 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李若琏愣神的功夫,朱由检再次开口。 “王承恩你带几个太监去给内阁诸臣和六部尚书带个话。” “今夜亥时,朕在乾清殿摆宴,聊聊周国丈的事。” “告诉他们,不想来的,以后就不用来了。” (本章完) 第9章 锦衣卫加持词条 第9章 锦衣卫加持词条 话音即落。 王承恩和李若琏二人呆若木鸡。 尤其是前者,从崇祯还是信王时就跟着他,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今日的变化。 大半夜的把众大臣叫到乾清宫,这会还集合锦衣卫,甚至还调来了一直隐藏连王承恩都未发现的锦衣卫千户所。 而且还是要聊周奎贪污的事。 皇爷不会是要把众多内阁大臣砍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用闯逆来攻城,大明朝直接就崩溃了。 自家皇爷也会遗臭万年! 王承恩越想越心惊,赶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皇爷三思啊!正值国家危难之际,不可如此莽撞行事啊!” 李若琏倒是没想那么多,刚拿到锦衣卫指挥使职位的他还处于内心狂喜之中。 胡腾一声跪下,“皇爷就是锦衣卫的天,皇爷要杀谁,锦衣卫便杀谁!” “李若琏你……你罔负天恩!”王承恩差点没喷出老血。 朱由检这才反应过来,这俩货是以为自己要对重臣下手。 “朕没想对朝堂诸公出手,只是要和他们聊聊而已,王伴伴不要多虑,去做便可。” 王承恩虽然不太信只是聊聊这种话,但自家皇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着去办。 这次去的地方,最少都是六部尚书家,必须得他亲自上门才行。 眼看离亥时只剩两个多时辰,王承恩叫上几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跑出皇城。 在等待锦衣卫集合的功夫,朱由检也赶忙补上一觉。 …… 申时过半。 大概前世下午四点钟左右。 京城内的锦衣卫终于集结完毕。 被李若琏叫醒的朱由检怎么也没想到,京城内的锦衣卫竟然还有五千之多! 加上系统给的一千锦衣卫。 熙熙攘攘的六千多人将内校场集满。 如系统锦衣卫一般,同样装备严正、体态均衡的只占少数,约摸不足一千人。 其余人有的穿着布衣、有的农夫打扮,甚至还有身穿家奴服饰! 带刀的都不到两千人。 要知道明朝是不限制刀剑的! 这些人好似来参加大型聚会一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近况,说着八卦。 内校场仿佛变成了大型集市。 这特么还是锦衣卫吗?!? 察觉出朱由检不悦,李若琏适时解释,“皇爷容禀。” “自天启年间东厂势大,北镇抚司的拨款便一再缩减,至崇祯十四年天下大旱、松锦大战失利,拨给北镇抚司的银子,只能供养一个千户所。” “其余人等,只能另谋出路……” “不过骆养性骆大人手里,应该还有个自己养的千户所,只不过现在没来而已。” 朱由检点点头,明面上看去,确实只有千人能称之为锦衣卫。 而锦衣卫发展成这样,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很符合他对明末的刻板印象。 一切都是穷惹的祸啊! 虽然有五千多人,但能用的不足一半,千户以上的官员一个没来。 这已经是对皇权最大的蔑视。 重新调出锦衣卫的页面,忽略掉那几条触目惊心的负面词条。 朱由检直接将新抽到的紫色词条【天子亲军】加持到锦衣卫上。 如勇卫营一般,在场锦衣卫浑身一颤。 像是才看到皇帝一般,齐刷刷下跪。 凌乱不齐的高呼,“叩见皇爷!” 这次的紫色词条只加持忠诚和贪腐。 所以像那些已经退化成农民和家仆的锦衣卫,此刻还是畏畏缩缩的模样。 不过其中大概还有两千多能勉强合格的。 足以支撑朱由检接下来的计划。 叫来李若琏,指着台下众人吩咐道,“朕只给你半个时辰,酉时之前将锦衣卫裁汰掉一半老弱,只有两千五百精锐,朕再给你许峰手下的五百人,总计三千锦衣卫由你带领。” “怎么做朕不管,朕要子时前看到京城内国公勋贵和六部大臣的家底!” 李若琏再次跪地,重重叩首,“小的遵旨!子时前要么众国公大臣的账册放在皇爷面前,要么小的脑袋放在皇爷面前!” 朱由检点点头,让许峰留给李若琏五百人后,便带剩下的锦衣卫和三千营骑兵直奔兵部而去。 他也很想歇歇,但崇祯给他留的烂摊子实在太大了! 勇卫营目前战斗力很强,装备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种精锐之师,装备不求和系统给的三千营骑兵一般精良,最少也得甲胄俱全。 而根据记忆来看,京城内最大的武库在兵部武库司。 每朝每代的京营和边军装备都由武库司分发。 就算兵部贪污再严重,在那么大的体量面前,几千人的装备应该也还能凑够。 …… 酉时的京师上空笼上一层薄雾。 空气中弥漫着股铁锈味。 当兵部员外郎范永康在锦衣卫的监督下,寻找武库司钥匙时,内心是慌到极点的。 从当今皇帝登基到现在十七年,也没说来过武库司啊! 怎么就让自己摊上了?! 那地方上次进人还是一年前,成国公往里面押送了一批军械,又拉出了一批因“保养不当”需要“报废”的兵甲。 一年过去,不定烂成什么样呢。 要是让皇帝看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范永康越想越惊恐,他们兵部尚书赶来还要一些时间,必须拖一会。 就算问责,也不能问道自己一个守武库的员外郎身上! 找钥匙的动作微微停滞,范永康不着痕迹的从袖口掏出一锭二十两银锭。 笑眯眯的塞到身后锦衣卫怀中。 “这位总旗大人,武库钥匙不知被那个不长眼的放起来了,找到还得一会,不如先带着弟兄们去翠香楼吃杯水酒歇息片刻。” 按照正常来说,这一锭银子下去,锦衣卫就该笑着配合兵部办事。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超出了范永康的理解。 那锦衣卫百户笑着接过银锭,没有搭理范永康,而是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兵部武库司员外郎范大人赏二十两银子!” 范永康懵了。 你不偷偷藏起来就算了,怎么还跟皇帝汇报呢!? 锦衣卫什么时候有这般清廉啦!? 总旗没有为范永康解释,将银子递给一名小旗,让他去上交给皇帝。 而后笑眯眯的看着范永康说道。 “范大柄快些找吧,若找不出来,可别怪小的们下手重了。” 听着阴恻恻的话语,范永康一个激灵。 怎么昨天见了他还卑躬屈膝的锦衣卫,今天就跟变了一般? (本章完) 第10章 兵甲!兵甲! 第10章 兵甲!兵甲! 不管范永康如何拖延时间。 朱由检可没功夫等着他找钥匙。 今天已经快要过去,他才勉强凑够了两千精锐,距离七万之数还差的远呢。 明天中午,李自成就要抵达京师。 那时候他的生命也就陷入倒计时。 随着铁骑一刀砍断武库生锈的大锁。 锦衣卫上前推开巨门。 一阵灰尘喷涌而出,堆积如山的军械也在暮光中显形。 三名账房在锦衣卫友好的带领下,一一介绍武库内的装备。 朱由检越看越心惊。 账目上崇祯五年制的三千领锁子甲其实是正德年的,都已经锈成渔网。 嘉靖年的腰刀爬满红锈,万历年的三眼铳都成了渣。 最深处二十门“红夷大炮“裹着油布,拆开竟是填满沙土的木壳。 “这武库内到底还有多少能用的?” 朱由检随口问了句话,顿时惊起成群老鼠。 三名账房一时有些迟疑。 许峰顿时抽出腰刀。 账房连滚带爬跪在碎木屑里,“皇爷饶命啊!自天启年起,九边军械皆由晋商代购,并不从武库中转.” “每年……每年京营所需,武库兵甲保养修缮也都是成国公府承接,武库实数均有成国公府账房撰写,小的们只是抄录,实在不知具体数目啊!” “所以这些就是成国公府修缮的'精铁腰刀'?”朱由检踢了踢蜂窝状的铁片。 三名账房只是一味的跪地叩首求饶,根本不敢回话。 朱由检摇头叹息一声。 心中自我安慰,一切都是意料之中,赈灾银都敢贪,武库贪点怎么了? 现在追责也晚了,还是先凑出勇卫营可用的装备在说。 低头思考片刻,朱由检最终还是说道,“传工部尚书张凤翔,半炷香不到,提头来见!” 在他记忆里,这个工部尚书张凤翔是个投降满清的贰臣。 但现在这种情况,能抓紧修缮兵甲的,只有工部的工匠。 他当然可以以皇帝的身份组织工匠修兵甲,可工匠从哪里来?一日三餐谁来管?工钱怎么说?谁来验收?各部门如何配合? 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更何况兵甲对于士兵来说是天大的事,但对于朱由检来说,却算不上大事。 将勋贵手中的银子刮出来,抽取词条才是正道。 能做到工部尚书,最起码证明张凤翔还是有点能力的。 大明没亡之前,谁明面上看不是忠臣呢。 一炷香不到。 工部尚书就被锦衣卫快马拖来。 这位万历四十七年的老进士官袍散乱,看着满地的兵甲武器浑身发抖。 “给你两个时辰。”朱由检表情看不出息怒。 附身亲自将张凤翔拉起,“召集京畿所有军器局匠户,把兵部和工部所有材料涌上,不惜一切代价修缮兵甲。” “陛陛下!“张凤翔的乌纱滚落尘埃,“工部匠籍早在三年前就逃散殆尽” “朕不是在和你商量,明白吗张卿?” “子时前要修出足够装备一千人的兵甲,明日午时前要有最少五千套,少一套,朕就让锦衣卫在你身上刮一刀,不要想着联名劝谏上书什么的,李自成到之前,朕有能力先把你一家老小砍成肉酱!” 许峰适时拔出腰刀。 还没明白啥是啥的张凤翔便哭着接下了这个重任。 …… 日落西垂时,千余名面色菜色的匠户被锦衣卫押至校场。 他们抱着祖传的锉刀锤钳跪在尘埃里,有个独臂老匠人甚至带着天启年间军器局的腰牌。 “修好一副铁甲,赏杂粮三斗。” 锦衣卫捧着尚膳监的米缸高喊,“造出十支箭矢,再加盐一引!” 锦衣卫全程监工。 朱由检也特意留下吴镶献出的两千两银子。 临走时还特意给锦衣卫交代,“子时前凑不齐勇卫营的装备,就把张凤翔填进熔炉!” 兵部衙门的算盘声密集如雨。 二十名被调来是户部书吏跪在算盘堆里,将历年军械账册翻得哗哗作响。 “万历三十七年存鸟铳一千杆,实际.实际在广渠门库房!“ “快!快派人去广渠门库!” “崇祯九年蓟辽运回一批废弃雁翎刀,一半由晋商就地熔炼,一半存于右安门库。” “去右安门库,修补一下还能用!” 张凤翔的幞头早已跑丢,官靴陷在泥里也顾不得捡。 整个京师内,只要还存有兵甲武器的库房,都被他这个工部尚书派人去查验。 在锦衣卫贴心保护、张凤翔高压逼迫下,工部从上到下效率高的出奇。 缇骑不断穿梭在各个角落。 一辆辆工部马车将散落各地的兵甲运回。 戌时二刻,后世七点半。 仅仅用时三个小时,武库门前就升起十二座熔炉。 匠户们将各库房搜刮的军械分类拆解,嘉靖甲片补进万历甲衣,正德箭簇装上天启箭杆,甚至一些报废的铁渣也被重铸火铳弹丸。 好在大明的底子还没彻底败光。 修修补补之下,竟真凑出了一千套装备。 “大人,一千人的装备齐了!” 工部右侍郎捧着清单的手在抖,“铁甲七百领,腰刀六百柄,鸟铳三百杆.” 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动作会这么快。 放以前,光是起个炉子都得一个月时间来安排。 “不够!”张凤翔一脚踢飞脚边断裂的枪头。 “这些都是之前剩下的,修补一下就能用,剩下的四千人装备呢?!” “咱们陛下这次是真的急眼了,速度还得加快,不然明日午时绝对凑不出来!” 右侍郎颤颤巍巍的劝解道,“张大人,差不多打个两千套就能交差了,陛下又不会亲自查验,要是打四千套,别说人手和时间了,咱们连铁都不够啊。” 张凤翔突然薅住右侍郎的衣领,将人拖到熊熊燃烧的熔炉前。 “闭嘴!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你没看出来这些狗番子和之前的不一样吗?!” “把工部衙门拆了铸甲!把顺天府的铜门钉熔了造箭!把各衙门匾额劈了做枪杆!” 于是整个京师又变成了巨大的拆解场。 锦衣卫踹开各衙大门,户部的铜秤、刑部的铁链、甚至国子监的铜香炉都被扔进熔炉。 (本章完) 第11章 众正盈朝 第11章 众正盈朝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残阳。 皇城内陷入令人心惊的死寂。 守在各处的小太监噤若寒蝉,连稍大一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哪怕有宫女路过,也是行色匆匆。 全身铁甲的三千营骑兵充当禁军,从午门一直排列到乾清殿。 暗处角落内,还有三百锦衣卫潜伏。 而皇城高大的红墙,就仿佛牢笼的铁壁,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就难了。 这是朱由检为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准备的大礼。 枯瘦的手指拂过乾清殿鎏金御案。 案上摆着两碟发霉的咸菜,二十个掺着麸皮的窝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豁口茶盏里飘着几片陈年茶末。 王承恩弓着腰点燃最后两支蜡烛,而后俯身在朱由检身边,轻声通禀。 “皇爷,魏相国先到了。” 朱由检点头,深吸一口气,“嗯,让他进来吧。” “宣内阁首席大学士魏藻德。” 尖利的通传声刺破暮色,首辅魏藻德率先踏入殿门。 这位崇祯十三年的状元郎手持象牙笏板,补服下摆用金线绣着暗纹云鹤,却又故意仿照崇祯,在官服上打了数个补丁,来彰显他的清廉。 虽然崇祯打补丁也是故意的…… “臣叩见陛下!“ 刚一进门,魏藻德就直接行跪拜大礼。 按照正常来说,超过五品的文官除了大朝会时,见到皇帝是不用磕头的。 这老小子上来就磕头,不就是还想通过以前崇祯好面子要名声的心理诉求,来拿捏皇帝吗。 以退为进,以不变应万变,确实是个好办法。 然而朱由检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想跪就跪呗。 龙椅上的朱由检不说话,就静静打量着这位内阁首辅。 脑海中思绪飞溅。 根据崇祯记忆来看,魏藻德是上个月才被提拔成内阁首辅的,根基浅薄,也不是东林党人。 从当官到现在才四年,贪也贪不多。 四年就当上首辅,不可谓天恩浩荡,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在城破之时主动投奔李自成。 李自成问他身为首辅,为什么不跟着崇祯去死。 这老货居然说他觉得百姓和新朝需要他。 快递小哥都被他的无耻打动了,最后被拷饷至死。 也从侧面反映,他是真的没多少钱。 这种人不值得朱由检重视。 没有皇帝的话,魏藻德也不敢贸然起身,心中不断揣测皇帝用意。 当他的目光掠过案上的粗劣饭食,喉结不自主地滚动。 哪怕他府中的猎犬,也不吃这玩意啊! 跪了一会,他腿都有些麻了。 见朱由检还不说话,魏藻德纠结片刻,还是率先出言。 “陛下宵衣旰食,实乃万民之福,然厂卫行事过激,恐伤士林.“ 听到这话,朱由检轻笑一声。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当好一个皇帝。 但前世那么多影视作品和网文熏陶。 朱由检跟着学就完了呗。 “确实容易伤害士林啊。”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朱由检让魏藻德起身入座。 而后让王承恩给他递过去两个册子。 “魏卿你看这第一个册子。” 魏藻德低头看去,《九边军饷图》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刚翻开第一页,就是被朱砂圈成血色的辽东防线,旁边蝇头小楷批注。 “天启七年,蓟镇军饷经兵部转手,实发不足三成。“ 魏藻德捏着册子的手顿时一颤。 这笔军饷跟他没什么关系,是前兵部尚书袁崇焕为了让朝堂百官同意构筑防线,抵挡后金,而拿出来打点的。 但此刻皇帝让他看这册子,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皇帝这是被银子逼急眼了!要百官把贪的给吐出来! 想明白之后,魏藻德立马放下心来。 归根结底还是那一套,要百官助饷罢了。 虽然这次手段比前几次高明点,知道用罪证来逼迫百官。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继续把第一个册子翻完,上面全是能查到的贪腐军费等案件,从天启年一直到崇祯十六年。 心中觉得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魏藻德也不再继续看下一个册子。 而是当即离开金案,膝盖重重砸在金砖上。 “老臣身为内阁首辅,一朝假相,竟不知九边混沌至此,有负天恩!臣愿献银三百两、米面十石助饷!” 朱由检冷笑两声,“魏卿有心了。” 却丝毫没有让魏藻德起身的意思。 正巧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 不待朱由检弄明白。 “哐当!” 门被推开。 一脸怒气的礼部尚书倪元璐闯了进来。 这位天启二年的进士撕开官袍,露出内衬麻衣。 “厂卫擅权乃取祸之道!臣请陛下诛李若琏以正朝纲!” 两名锦衣卫匆匆冲进来,想要带走这位大明死忠。 然而倪元璐却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御案,“周国丈罪该万死,然陛下以私刑代国法,置《大明律》于何地?” “此乃亡国之举!请陛下收回成命!归还周国丈家财,转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审!” 朱由检起身,龙袍补丁在烛火下格外刺目。 看着这位年纪刚到五十,却已经发须皆白的老臣,忍不住叹口气。 倪元璐在后世还挺有名的,一手书法登峰造极。 前世城破之时,自刎归天,跟着崇祯和大明一起死了。 和李国祯一样,忠有了,但能力却很有限。 哪怕是崇祯的记忆里,倪元璐都是迂腐的代名词。 他本来还对这位忠臣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只剩满满失望。 “原来是倪卿啊,你这般为周奎求情,难道收了他钱不成?” “陛下何至于如此污蔑老臣!”倪元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突然暴起,却被两名锦衣卫按住。 朱由检揉了揉脑袋,没有解释。 只是挥挥手让王承恩把册子递过去。 那第二本册子正是周奎家里脏银能查到的来路。 军饷、俸禄、碳敬冰敬、采买、走私、海商、赈灾、军械、皇庄、科举、六部。 反正就没有周奎不贪的。 这还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国丈。 倪元璐刚刚提到的大理寺和刑部也和周奎有不少的交易往来。 “臣臣.可陛下也不能用私刑啊,阉逆一事尤在眼前……”倪元璐还想再挣扎一下。 朱由检只是摇摇头,“朕没有用阉党,朕用的锦衣卫,好了,倪卿不必多言,且先落座。” 而跪在地上的魏藻德才知道第二本册子是周奎的账单。 不过他丝毫不慌,他刚刚上位首辅而已,跟周奎没什么往来。 又过了不到一刻。 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世泽一起到来。 这二人朱由检特意叫来的,主要为了给百官勋贵打个样。 前者是朱由检为数不多,能记住的投降勋贵一派。 前世李自成围城的时候,崇祯知道自己跑不了,便准备下旨让朱纯臣为托孤大臣,护着太子朱慈烺去南京。 旨意还没下呢,朱纯臣就已经打开城门迎闯王了。 后来还带着百官一起给李自成上劝进表。 刚进大殿,不知是不是被锦衣卫吓到了。 这位靖难功臣的后裔就扯下腰间玉佩,“臣愿捐通州别业二十处!白银一万两助饷!” 镶嵌祖母绿的玉珏在灯火下映出绿光。 “成国公好大方。” 朱由检没有接玉佩,“不过现在有些晚了吧,成国公先入座,等群臣到来在说捐饷一事。” 朱纯臣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底暗衬,陛下连一万两都看不进眼里,他难道还敢抄自己家不成? 张世泽则无所谓,白天京营的现状已经被陛下看见,要是追责,自己第一个跑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尚书吴履中、刑部尚书张忻先后抵达。 (本章完) 第12章 还是勋贵有钱啊 第12章 还是勋贵有钱啊 自始至终朱由检都没说一句话。 当满脸煤灰,一身狼狈的工部尚书张凤翔,以及同样是被特意叫来的前内阁首辅陈演到了之后,人总算齐了。 王承恩给每人都发了两个小册子,随后退出乾清殿。 顺便将门带上。 整个大殿内的气氛格外诡异。 平时高高在上的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此刻谁都不愿先开口。 生怕眼前看上去就很不对劲的皇帝,把刀口对向自己。 朱由检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吃着窝头就咸菜。 能想到的他都做了,等李若琏回来便可。 兴许是气氛太过压抑,也或许是心底有鬼。 “陛下!臣要弹劾李若琏构陷忠良!”兵部尚书张缙彦突然掀翻锦凳,上去就拿新晋锦衣卫指挥使开刀。 这位崇祯四年的进士,身为兵部尚书却隐瞒军情,向李自成投降的大臣声泪俱下。 “京营糜烂非臣之过,实乃“ “可张尚书昨天还说京营堪战者十万呢。”朱由检用窝头蘸了蘸咸菜汁,出言打断张缙彦的表演。 “臣当时……” “张尚书可还记得有枚'忠勤体国'的印鉴,你去年寿辰时朕亲赐的。” 朱由检忽然扯开话题。 张缙彦点点头,“臣记得,陛下隆恩浩荡,且一直供在家里。” “供在书房第三格,跟红毛番上供的自走钟放在一起对吧。” “陛下怎知……”张缙彦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差点惊叫出声。 朱由检将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 拍拍手上的碎屑,“那爱卿就不要说话了。” 这番话说完,不光是张缙彦,在场众人俱是心惊。 好不容易扳倒阉党东厂,有了点自己的小秘密。 怎么锦衣卫又重出江湖了?? 而且一上来就整这么大的动静!? 群臣可不敢再说话了,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陈卿去年给皇后贺寿的南海珊瑚。” 朱由检忽然轻笑,矛头直指在场众人看上去最稳重的陈演。 “是用漕粮漂没银买的吧?” “三百石军粮换一株珊瑚,好买卖。” 陈演不愧是当过内阁首辅的人。 脸皮功夫练的炉火纯青。 面对朱由检的审问,也丝毫不慌。 有条有理的躬身行礼,“陛下明鉴,三百石军粮确是可换一株珊瑚,而陛下可知,这珊瑚运抵辽东,一株可换精粮两千石!” “否则粮草根本不够九边将士所用。” 陈演的话非常合理,也是事实,再加上那诚恳的表情,活脱脱一副相忍为国的模样。 如果不是朱由检从周奎府上查到了分赃钱,他差点就信了! “好!陈爱卿没继续当户部尚书真是可惜了,三百石军粮只是换成珊瑚,再倒卖一下,便能翻上十倍利,各国公家里分两层、户部分一层、兵部分一层、晋商分两层、国丈锦衣卫督察院共分一层,你自己独占两层,剩下的一层才是运到九边的军粮。” “还要朕继续说下去吗?” 陈演摇摇头,居然连解释都没有,直接跪下,“臣万死。” 皇帝知道了又何妨,光是军粮军械倒卖这件事,整个朝堂上有三分之一都有牵连。 一旦自己落狱,这帮子人比自己都慌。 而且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家里人和大部家产都在川蜀老家,说不定还能用自己一条老命,来多换点好处呢。 朱由检没搭理陈演。 他想看看这些人还有谁会出头,就趁今天,好好整理一下朝堂高官,以防李自成攻城时出来捣乱。 刑部尚书张忻始终沉默地站在殿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大明律》封皮。 当看到陈演有恃无恐的作态时,这位铁面尚书突然摘下乌纱,“臣请辞官.” 朱由检不屑一笑,“朕还没说要查办陈演呢,张尚书就怕了?” “臣自问能力不足,有负天恩,恳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这一句话,像是敲响了反击号角。 六部内阁,谁没捞过银子,哪怕是号称清廉的倪元璐,他收的门下弟子好处还少吗? 要是让皇帝这法子说下去,谁也落不着好。 一时间除了倪元璐和两个国公之外,剩下的人同时下跪。 “臣叩请辞官。” “好好好。”朱由检不气反笑,“所以你们这是逼宫咯?” “既然都想辞官,那朕就一个一个的查吧。” 说到这,朱由检忽然冲着门外大喊一声,“许峰!” 砰! 门窗被猛的推开,上百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翻越进殿。 将众大臣团团围住。 这一幕可把众人吓到了。 连一直老神在在的陈演都有些错愕。 任他们谁都没想到,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 皇帝竟然动真格的。 “拿下内阁大学士,前首辅陈演、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尚书吴履中。” 系统奖励的锦衣卫才不管你是什么大官呢。 只要皇帝有令,天王老子也抓给你看。 一时间大厅内乱做一团。 张缙彦吴履中二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只要不是当场格杀,他们根本不慌。 相反甚至还有些窃喜。 这可是在皇家御宴上被拿下的。 一个刚正清流的名声跑不了! 等明天百官哭阙,皇帝还敢不放人? “陛下!陛下!请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昏君!如此欺凌大臣!可怜我大明三百年江山要亡了!” 朱由检全当没听见,还笑吟吟的看着第一个请辞的刑部尚书说道。 “朕要你准你戴枷审案。” “三司会审的折子,还需徐卿主笔。“ 而后又看向工部尚书。 “多亏张卿提供的账目,朕的锦衣卫才能这么快找到证据啊。” 张凤翔满头雾水,刚刚他也跟着清辞了,可皇帝非但没有抓他,反而说什么他提供的账本。 他一直在修缮兵甲啊? 思考片刻,张凤翔忽然明悟过来,赶忙开口想要解释。 “臣何时……” “加工部尚书张凤翔为内阁大学士,入阁听用。”朱由检直接开口。 刚刚还满脸懵逼的张缙彦话锋再次一转。 极为识时务的说道。 “臣请重修德胜门瓮城!” 他从袖中抖出卷的图纸,“这是澳门佛郎机人的棱堡法,可挡红夷大炮“ 图纸正是今日才从武库废墟中抢救出来的。 “准奏。”朱由检很满意,“明日开始,工部所有匠户归张卿调遣。” 张缙彦立马谢恩起身,好似刚刚辞官跟他没关系一样。 倪元璐上前劝谏。 “陛下三思啊,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张大人陈大人都是国朝重臣,不可上大刑!” 朱由检无语的摇摇头。 “朕还没视他们如草芥呢,他们已经把朕当仇寇了。” 正在这时,消失大半天的李若琏气喘吁吁的跑进殿内。 将一迭纸张交到朱由检手里。 后者只是扫了一眼,便笑出声来。 “还是勋贵有钱啊!” 英国公张世泽的白须猛然一颤。 心底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急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老臣愿亲率家丁守德胜门!” (本章完) 第13章 卖官鬻爵?好办法! 第13章 卖官鬻爵?好办法! 看着面前年岁不到四十,颇有一股英气的英国公张世泽,朱由检有些印象。 与明末其他忠臣差不多。 张世泽虽然能力没多少,但是忠心。 不逃不走不降,最后被李自成处死。 现在看来,张世泽脑子转的也挺快。 朱由检只是说了句勋贵有钱,张世泽就请求带家丁守城。 放以前的崇祯,说不定还真就不对英国公府下手了。 可惜他碰到的是朱由检。 管你忠奸,先把银子交了再说! 你是忠臣? 那就等以后大家伙一起分钱。 你是奸臣? 那就别怪皇帝下手狠。 没有直接回应张世泽的请求。 朱由检先把手中的账目翻到英国公府那一页。 而后笑着看向张世泽,缓缓念道。 “英国公总督京营,府内有现银十四万两,私兵一百四十人,田五千倾,商铺一千余间,折合银钱近五十万两。” “这……这俱是臣的祖产啊……”张世泽听着自家家底从皇帝口中念出,吓的心惊肉跳。 他才袭爵一年不到,是从京营贪了点银子,可那只是一小部分。 难道皇帝要全部抄没?? “朕当然知道那是你的祖产。”朱由检平静的说道。 英国公从永乐年开始,一直到张世泽整整九代人。 要是没那么多家底才奇怪呢。 一个大明顶级勋贵,九代国公不如周奎十几年国丈。 可想而知周奎是多能贪。 这种忠心的勋贵,朱由检不可能把他杀了抄家。 若是这般做,那他可就成真的孤家寡人了。 拉一批打一批分化一批,才是他的计划。 面对惊恐至极的张世泽,朱由检挥挥手,掏出一方印玺。 “英国公不必惊恐,既然你都请命要守德胜门了,朕也不好婉拒爱卿的一片忠心。” “这样好了,只要英国公愿借给朕现银二十万两,那朕便加封英国公大学士,领兵部侍郎衔,德胜门防务总兵,待闯贼退却,朕按三分息还钱。” 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而后又补充道。 “听说爱卿贤妻已有身孕,朕答应你,若是儿子便承袭英国公爵,成年后可尚公主,若是女儿,便许给太子为妃。” 一言既出,全场寂静。 尤其是张世泽,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提加封大学士衔,一下从无实权勋贵跃迁到兵部侍郎。 光是儿子尚公主,女儿太子妃,就足以让他这个世袭国公激动到昏厥了。 这是与国同休啊! 陛下你早说有好处啊!不就是些银子吗!!! 生怕朱由检反悔一般,张世泽瞬间下跪,连连叩首,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臣愿捐!臣愿捐出全部家业以谢天恩!臣在则德胜门存!” 而大明另一个忠臣倪元璐则是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陛下万万不可!卖官鬻爵!此乃……乃取祸亡国之道啊!陛下难道要学古之桀纣不成?汉时灵帝、徽钦二宗成例尤在眼前啊!” 朱由检听到这话,眼前猛然一亮。 “卖官鬻爵!?好主意啊!” 他正愁怎么从京师富商家里捞钱呢。 根据李若琏所说,这些富商的家底,并不比勋贵少。 可他还不能和抄勋贵大臣的家一样,去抄富商的家。 毕竟勋贵大臣说到底还是老朱家的官,挣的也是老朱家从天下收来的钱。 按照律法就行。 富商人家是自己挣的,大明没有商税还能怪得着人家挣钱多? 要是真上去把富商家抄了,那不用想,整个江南都得乱。 现在倪元璐竟然提了个好办法。 你有钱我有权,大家合作吗。 想到这朱由检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台下众臣,冲着殿外大声呼叫,“王伴伴?王伴伴?” 王承恩推开殿门,小跑着来到朱由检身边。 “奴婢在,皇爷有何吩咐。” “快,拟旨。” “啊?哦哦哦。”王承恩虽然懵逼,但依旧着急忙慌的找到起草纸,提着毛笔待命。 “凡城中百姓富商,捐银万两者升伯爵,捐银十万两世袭罔替!即日起实施,只限三日。” “王伴伴你配合锦衣卫许峰亲自操办,不许过其他人手!” “啊??”王承恩更懵了,连写都忘了写,呆呆的看着朱由检。 “看朕干什么?写啊!”朱由检有些不耐烦。 “不可!此乃取祸之道!阉竖你敢拟旨老臣就跟你拼了!!” 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理智,倪元璐都要上去把王承恩连同起草纸一起撕碎。 王承恩面对这样的旨意和倪元璐的怒火,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动笔好。 自家皇爷怎么越来越有亡国之君的做派了?! 要不还是劝谏一下? “皇爷……这……卖官鬻爵不可行啊……就算拟旨……怕是内阁也不给票拟……” 朱由检这才想起,明朝的内阁票拟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朝廷商议出一件事,由皇帝起草下旨,发到内阁,由内阁首辅和阁老研究此事可不可行,然后票拟批红在明发天下。 没有票拟批红的圣旨被称为中旨,只能代表皇帝的个人意愿,不具备法律严谨性。 但现在朱由检才不管那么多呢,内阁从上到下早就烂完了,要是让他们票拟卖官鬻爵的圣旨。 说不定又得捞多少银子呢。 “直接给朕发中旨,现在就写,明天一早就要让全城百姓知道!” “不可!决计不可!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老臣便一头撞死这大殿上!” 倪元璐疾步走到大殿柱子边,将头顶乌纱帽捧在手中。 双目赤红面无血色。 不管是带人抄家擅用党卫,还是卖官鬻爵。 都在疯狂击打这位大儒的道德底线。 朱由检看着这位死板迂腐的忠臣,轻声问了一句话。 “倪卿你说,若李自成破城,将朕吊死在煤山上,是不是就符合国家礼法了?” 一句话让倪元璐忽然有些语塞,“闯逆……闯逆怎么可能打进京师,待各路天兵一到,闯逆不攻自破耳。” “呵呵,倪卿要不先去看看这城中景象再说话?”朱由检冷笑一声。 “京营现在还剩四千七百老弱,勇卫营残军还在用着木棍,几千太监组成的净军能挡多少弓矢?张尚书把工部衙门的铜钉都拆了,才能修出一批箭头!” “闯逆几十万大军尚在,为何不能破城!?难道只有朕吊死煤山,才符合倪卿的要求吗!?” “老臣……老臣……京营……”倪元璐神情恍惚,他从未想过京师会被破城,更没有想过京师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普通的刁民造反吗?皇帝天承运,怎么可能会被刁民屠戮呢? 可当事实放到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几千老弱确实守不住京师。 朱由检缓缓起身,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一句话,像是跟众臣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朕还能给他们爵位,还能护他们周全,等李自成来了,他们可能连命都没了……” (本章完) 第14章 抄家进行时 第14章 抄家进行时 亥时七刻。 皇城内灯火通明。 一队队铁骑,在锦衣卫缇骑的带领下,四下而出。 直奔各国公府而去。 就在刚刚,这个依旧是地球上数一数二的强国朝堂内,也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首先是最年轻的首辅魏藻德被罢免,由礼部尚书倪元璐接替。 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尚书吴履中就京营贪腐问题下狱。 工部尚书张凤翔代为署理户部。 新晋兵部侍郎张世泽代为署理兵部。 刑部尚书张忻戴罪审案,主理大理寺锦衣卫刑部三司会审东林党贪腐一案。 前蓟辽总兵吴镶封平西伯,总督京师防务。 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加九门提督,负责供给各营后勤之责。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藐视皇权,着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查办。 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撤职查办,各项事宜由王承恩兼任。 另就国丈周奎贪腐一案,着锦衣卫查办以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四位国公、十七位侯爵、二十一位伯爵。 …… 宵禁下的京师格外萧索。 除了五城兵马司负责值夜巡逻的老弱兵丁手持火把外,看不见一丝光亮。 实际上京师内一家五六口挤在干硬芦苇垫上的平民,也点不起蜡烛。 但东华门却与之相反。 享受大明两百多年供养的勋戚们,家里可是有钱的很。 哪怕是深夜,偌大的府上也是灯火通明。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躺在摇椅上,看着府内的灯火怔怔出神。 身边四五个服侍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 骆养性手腕微抬,鎏金错银的茶盏里立刻斟满了武夷山贡茶。 十二幅云锦屏风后传来丝竹声,却是养在别院的扬州瘦马们正在排练新曲《玉树后庭》。 侍女捧来青玉盘,冰裂纹瓷盏中盛着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荔枝。 “要子时了。”骆养性喃喃说了一句。 这时一名长随忽然跑来,干脆利落的跪在波斯绒毯上。 “崇文门弟兄刚递了消息,三百骑兵出宫,直奔成国公府。” 鎏金鹤嘴香炉突然爆起火星。骆养性指尖碾碎荔枝壳,猩红汁水顺着象牙扳指往下淌。 他想起三天前在曹化淳别院密谈时,那位皇帝贴身太监曾蘸着酒水在黄梨案几上写:树倒猢狲散。 现在来看,皇宫内的陛下是不想等树倒,先让猢狲死啊! “去把西厢房的《春秋繁露》送到左都御史府上。” 骆养性突然吩咐。 这是与左都御史李邦华约定的暗号,若遇变故,便递上此书。 侍女刚转过描金漆画游廊,还没走动两步。 远处便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 “大人!”浑身染血的亲信撞开万字纹格窗。 “李若琏带锦衣卫四处,皇爷不知从哪弄的铁骑已经将整个东华门给围了!” “咱们十几个派出去弟兄也没有回音,小的还看到李御史家的护院被李若琏的人抓住了!” 骆养性霍然起身,腰间玉带撞翻了整盘荔枝。 滚落的玛瑙红果沾着波斯地毯上的金线,像极了午门前飞溅的血珠。 他瞥见房梁悬着的鎏金鸟笼,本该装着报信信鸽的笼子空空如也。 窗外又一阵马蹄声逼近,这次夹杂着铁甲摩擦的声响,像极了崇祯元年他第一次带兵查抄阉党时的阵仗。 骆养性心中逐渐慌乱,在原地来回踱步。 “皇爷难道不怕百官反扑吗?他怎么敢的!?” 亲信身上血迹不断滴落,看着满脸慌张的骆养性,急切的问道。 “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把兄弟们先叫过来?” “对对对!”踱步的骆养性神情一怔。 他还有一个千户的锦衣卫呢,是他这些年用百官孝敬的钱养得,战斗力绝对不是李若琏手下的老弱能比。 “快把弟兄们都叫来,要快!” “快什么啊,骆大人?” “快去叫……额……” 许峰将绣春刀架在骆养性脖子上,笑呵呵的说道。 “你的那一千弟兄?来之前皇爷的夜不收刚好拆了几间房子,里面竟然有上千名穿着飞鱼服的闯逆奸细,你说巧不巧。” 骆养性最爱的和田玉扳指滚落在太师椅下。 …… 定国公府。 出于对开国大将徐达的尊重。 李若琏专程亲自前来,还特意带来五百锦衣卫和三百铁骑。 事实证明,纵使是徐达,也架不住子孙后代无能。 骆养性好歹还知道自己要遭难了,提前和东林党联系,试图操作一下。 而当代定国公徐允祯,还在睡梦中呢,便被锦衣卫抄了家。 家仆侍女胡乱哭喊。 徐允祯却连反抗都做不到,被几名锦衣卫按着,只能用身份来威吓。 “狗番子!谁给你的狗胆,敢来爷爷家!” “知道我是谁吗?爷爷我是定国公!是国公爷!你信不信明天爷爷进宫参你一本,你就得掉脑袋!” “狗番子!” 李若琏没功夫搭理徐允祯,将白天锦衣卫查到的藏银点一一安排人手。 这才转过头来,“国公爷,你收收力气吧,有这劲等进了昭狱再用。” “没有皇爷的旨意,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抄公爷的家。” “公爷你也别怪皇爷,要不是你侵吞私田,联合晋商走私盐铁,盗卖三千营战马,皇爷也不会对你出手的。” 听到这话,徐允祯更急了,“皇爷凭什么抄我家!我祖上可是跟着太祖爷爷打江山的!没有我徐家,他朱家怎么能做呜呜呜……” 话没说完,便被锦衣卫堵住了嘴。 李若琏冷着脸,“国公爷别恼,小的这是在救你,若是你再继续说,小的怕忍不住先把你砍了!” 冷若寒霜的杀气,让徐允祯瞬间清醒。 被锦衣卫按着,眼睁睁看着一箱箱银子被搬出。 徐允祯心疼到无以复加。 当看到锦衣卫径直来到一处暗窖上方时,徐允祯彻底急了。 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 两支来自三千营骑兵的弩箭精准贯穿他的双膝。 暗窖被掘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连李若琏都不由的深吸一口气。 忍不住惊叹的说道,“徐公爷可知,你藏着的这东西,能省皇爷多少事?” …… 深夜寅时。 朱由检红着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账目。 “定国公家里抄出现银二十三万两,铁甲三百领,弗朗……弗朗机炮三十五门!?!” (本章完) 第15章 分化党派 第15章 分化党派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国公府内,竟然还有弗朗机炮这种东西。 在明朝闭关锁国和大航海贸易还没完全开启的时代。 耐用不易炸膛的西洋火炮,可是一顶一的好东西。 李自成满清各大军头抢着要。 哪怕是三大营还没完全崩溃的万历年间,神机营也才仅有野战火炮百多门。 而且绝大多数还是兵部制造的盏口将军炮。 那可是整个大明朝的精锐火器部队啊! 而一个定国公府内,就有三十多门弗朗机炮。 朱由检怎么可能不惊讶。 继续往下看去,其他勋戚倒还好。 也就藏点铁甲弓弩啥的。 朱由检也没一一细看,直接让李若琏报个总数。 “禀皇爷,从定国公、成国公等四十二位公侯家中,共搜出白银142万两,黄金七千两,铁甲一千三百余领,弓弩八百张,其余珍宝字画若干。” 一百四十多万两白银,倒是与朱由检的预期相差不多。 京师内虽然有钱,但人也多。 光是伯爵以上的勋戚,就有三百多人。 大大小小两千多名官员。 商户更是不计其数。 像周奎这种大贪还在少数,大多数是家里有个几万几千两银子。 积少成多,才让李自成搜刮出了七千万两。 不过勋戚家内搜出上千领铁甲弓弩,倒是朱由检没想到的。 明朝法律规定,刀剑之类的并不限制,上街带把刀很正常。 但严格限制甲胄硬弩的流通。 家里藏一领甲胄,便要判个流放之刑。 超过五甲,更是以谋逆论处,夷三族。 也不知道这些勋贵私藏甲胄图个什么。 但现在正好解了朱由检的燃眉之急。 将账目放到案几上,朱由检沉思片刻,对李若琏吩咐道。 “银子全部入私库,字画珍宝拿到市面上也全部换成现银。” “铁甲弓弩直接送到内校场,找王二虎,让他从工部修补的和抄出来的甲胄中挑选一千领,勇卫营要人人着甲。” “弗朗机炮你就交给襄城伯李国桢,让他带着神机营还能操炮的人,去找吴襄报道。” “小的遵旨。” 李若琏立马躬身,就要离去,却被朱由检再次叫住。 “东林党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根据周奎家‘搜出的’罪证,小的已经锁定大小一百多位官员,其中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左都御史等人已经抓获,还未来得及抄家。”李若琏再次回道。 朱由检搓着账目想了想。 “这样,分出人手去大肆宣扬昨晚的事,就说朕准备将东林一党和浙党一网打尽,看看有多少人私下联络,又有多少人往闯逆传信的。” “先把勋贵家里的银子押运进来,等天亮,你再大张旗鼓的带人去抄这些官员的家。” “小的遵旨!” 这次李若琏等了一会,见朱由检没有其他吩咐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乾清殿的大门被关上。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朱由检此时毫无睡意。 他也不确定自己让李若琏大张旗鼓的钓鱼是否可行。 但等天亮,最迟过了中午,李自成也就差不多到了。 如果不趁现在把朝堂内的投降派和内奸挖出来,很可能会发生和前世一样,官员开城门迎闯王的事。 而且到时候自己肯定要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守城上。 不铲除朝堂不稳定势力,很容易出现纰漏。 但这么贸然行动,就怕引起城内反扑。 虽然他刚刚已经将几个投降派的高官处理掉,可明末官员党派之间勾连太深。 甚至已经形成了完整产业链。 当地豪强资助学子学业,贿赂考官,拿出钱财上下打点,帮助学子入朝为官,等有一两个大官后继续提携当地学子,形成以本户籍官员为首的朝堂党派。 而后庇护当地豪强,让他们大肆敛财,豪强再反过来为官员提供运作资金。 双方互相扶持,一起做大做强。 而且这些党派往往凭借豪强提供的充足资金和走私财路,将勋戚捆绑在一起。 勋戚就代表军权,高官代表政权,豪强代表财权。 三权一体,又经过明朝二百年的发展。 这种模式已经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之前的皇帝,才不敢随意触碰某个党派的蛋糕,只能扶持以皇帝为首阉党,和众多党派抗衡。 哪怕是朱由检。 也只敢在深夜将众多高官拿下,让各党派群龙无首,拉一批打一批。 将祸水引到新晋升的倪元璐张世泽等人身上。 最后利用李若琏公开抄家的压迫,和党派首领下狱的恐慌,揪出一批党派主干。 唯一目的其实还是将朝堂人心捆绑到守城上。 这一系列分析和计划,已经掏空了朱由检这个现代人所有能想到的权谋。 如果还有意外,就只能依靠系统奖励的军队,强势镇压。 想着想着,朱由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龙椅上沉沉睡去。 ……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放亮。 王承恩站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 “梆梆~” 两声更鼓响起,朱由检一个激灵赶忙坐起来。 “几点……什么时辰了?” “皇爷,现在才刚卯时过半,您再歇会吧。” 王承恩有些心疼的说道。 自家皇爷平日也很勤政,可从未有过像这两天茶饭不思,连睡觉都不敢睡的模样。 朱由检没有理会王承恩。 先是算了一下时间,让脑子清醒。 卯时过半,大概是前世六点钟。 心底长出一口气,没睡过就好。 万一睡到大中午,那他的计策可就全泡汤了。 接过王承恩递来的茶水,润了润沙哑的嗓子。 而后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王伴伴,勋贵脏银入库了吗?” “脏银已入库百万余两,还剩四十万两正在路上,卯时刚过时李指挥使来了一趟,让奴婢禀告皇爷,铁甲火炮俱已送到,辰时便可去骆养性府上。” 王承恩虽然心疼,但还是将李若琏的话全盘说出。 朱由检点点头,整理一下衣服后,径直走出大殿。 “王伴伴,让勇卫营立马用膳,辰时以全甲行军姿态,自午门出,去吴襄府上报道,告诉他,拿出精气神来!” (本章完) 第16章 3月17日的清晨 第16章 3月17日的清晨 1644年。 崇祯十七年阴历三月十七日。 初春的太阳刚刚升起,驱散尘世间的一抹寒意。 广渠门内一间破旧房屋中。 挑着两捆木薪的老汉,紧了紧身上冷硬的粗麻芦袄。 一手扶扁担,一手拉住小孙子那布满冻疮的手。 二十平不到的房屋内还有七八户人家挤在一起。 他们都是前几日被五城兵马司从京师附近农庄中迁到城里来的。 说什么闯逆要到了,皇爷下旨坚壁清野。 他们不懂什么叫坚壁清野,他们只知道那是皇爷的圣旨。 连带他们家里的钱财余粮,也被一起收走。 村里的里正说,这些钱粮都被皇爷收走了,要用来打闯逆。 但听别人说,是让城里的贵人拿走了。 他们心底还有些开心,毕竟他们的女儿都卖给贵人了,粮食给贵人,就是给自己女儿吃了。 闯逆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自己房屋被烧了,辛辛苦苦耕的田被毁了,剩下的粮食也被拿走了,今年的税赋还没交。 进了皇爷住的紫禁城,每天中午给一碗看得见碗底的清粥,住在没人住四下漏风的房子。 跟他们一起迁来的,听说有好几万。 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人。 里正说等皇爷把闯逆打跑,就可以回家了。 可闯逆还没来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跑。 要是再过一两个月,那今年的地就荒了。 田是黄老爷的,年底要收租子。 黄老爷可不管什么兵灾。 唉,到时候要去哪逃难呢? 老汉牵着小孙子,扛着那些个丘八看不上的柴火。 踉踉跄跄的走在京师宽阔大街上。 小孙子捂着因吃观音土而胀大的肚子,好奇的看向自己爷爷。 “爷,俺饿,俺爹说回来给我带大饼,俺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汉满是褶子的脸挤出一抹笑容。 “等皇爷打跑闯逆,你爹就回来了。” “到时候啊,爷爷就带着你去河里摸蛤蟆,跟饼子一起架火上烤。” 小孙子眼里顿时有了光亮,“那皇爷爷啥时候打跑闯逆啊,俺想俺爹啦。” 老汉有些恍惚,看着天边的太阳,喃喃道,“快了……” 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扯开话题。 “你看那太阳像什么啊,爷爷觉得像大饼。” 小孙子注意力立马被分散,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不像大饼,像俺见过的葫芦,听说可好吃啦。” “好,等爷爷把柴火卖了,就给你买葫芦。” 小孙子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老汉自己知道,京师的贵人家做饭烧火都用煤,普通人家也没闲钱买柴火。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要扛着柴火四处跑。 可能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正恍惚的走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轰隆隆跟打雷似的。 老汉心中骤然一惊,顾不得其他,赶忙拉着小孙子躲在一边,并用柴火挡在身前。 伸手捂住孙子的嘴,生怕被发现。 对兵灾的恐惧,已经深入老汉内心。 顺着柴火缝隙中偷偷望去,晨雾里陡然撞出一片寒光。 看不到重甲步兵踏着夯土官道列队前行,铁甲片在朝阳下泛着冷芒,铁靴踏地时震得柴火堆簌簌发抖。 俨然是昨日他在街道上看见的那支残军!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丘八,此时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哪怕脸上依旧干瘦,但气势上却截然不同。 小孙子突然伸手指着队伍最前方那面猩红大旗,老汉慌忙捂住他的眼睛。 那旗面虽然残破,依旧能看出勇卫二字。 老汉不知为何,竟想起五十年前他和父母逃难时,在山东布政司见过的戚家军…… …… 左安门一角的茶馆二楼支起的窗棂后,铜壶嘴腾起袅袅白汽。 几个茶客顾不得滚烫,端着茶碗挤在窗前。 “乖乖,这就是跟着周总兵血战宁武关的勇卫营?” “不对啊,我前两天去京营给李千总送饭时,见过勇卫营,那帮子丘八还不如乞丐呢!” 饭馆伙计有些疑惑。 随着队伍行进,士卒腰间悬挂的三尺青锋整齐摆动,刀鞘尾端坠着的铜铃随步伐叮当作响。 一名当铺账房眯起眼睛,“你懂个什么,昨天西直门进了一路大军,保不准就是皇爷从外地调的兵。” 眼看队伍即将路过门前,茶馆掌柜忍痛掏出三十两银子交给小二。 “去给当头那个疤脸将军,就说是咱们茶馆请弟兄们喝茶。” 小二接过银子,就向外跑去。 掌柜心里暗自祈祷,拿了钱就走,别来查什么闯逆了。 不等小二跑过去。 街角再次传来隆隆马蹄声,八百重骑如黑云压城。 四马一列,整齐压来。 当先参将手中马槊挑着丈许长的旌节,九道流苏上串着的铜钱哗啦作响。 几个挤在一起的茶客都愣住了。 尤其是一名经常在北地跑商的商人,此时茶杯都掉落在地上。 那些战马肩高竟都超过五尺,马铠鳞片分明是新锻的雪镔铁。 建奴和关宁军都不曾有过这般精锐的骑兵! …… 礼部主事宋叶的轿子被堵在牌楼前。 他掀开轿帘,刚想骂上两句。 正好看见几百名锦衣卫,赶着马车拉着三十多门弗朗机炮经过,黄铜炮管在晨光中泛着血光。 突然想起今早管家说周奎府上搜出通敌书信,几十勋贵被抄家,后襟瞬间被冷汗浸透。 看见前方巷口闪过几个戴圆帽的锦衣卫,他慌忙缩回轿中。 “调头调头!去魏假相府上!不,去倪大人府上,快!” …… 吴襄后院里,二十辆马车正在卸货。 这是昨天锦衣卫押来的第四批军粮,听说是从周奎府上抄出来的。 次子吴三辅摸着车上“通州漕运“的火漆印记,耳畔又响起昨天吴襄交代的话语。 “所有守城粮食,不能转交任何人之手,入库也要你看着入库!” 他知道自己父亲在担心什么。 因为就在昨天晚上,还有户部的人派来传信,说崇文门有个大粮行出高价收粮食。 拂翠楼新到了一位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如果吴三辅有意向,可以定下两晚。 还警告他不要打军粮主意,否则就要在皇帝面前告他们父子侵吞军粮。 这么赤裸裸的威胁,吴三辅要是听不出来,他就白跟着自己亲哥吴三桂和父亲吴襄在辽东混这么多年了。 轻笑一声,命令账房严格查验,不许有一粒粮食漏掉! 吴家和魁哪个重要,吴三辅还是很清楚的。 正在这时,一名杂役忽然匆匆跑来。 “小爷小爷,总兵爷让您过去!” (本章完) 第17章 陛下哪来的精锐?! 第17章 陛下哪来的精锐?! 吴三辅叫来自己的几名亲信,让他们盯着粮草入库,才起身走向前院。 顺着偏厢房刚刚来到前院,就见自己老爹捏着茶杯怔怔出神。 在他身后,几十名收养的义子脸上也露出同样表情。 说是义子,其实就是亲军。 不等吴三辅上前问清楚,就见前院草木突然震颤起来。 墙面簌簌落下尘灰,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好歹也跟着父亲和亲哥上过战场的吴三辅,下意识猛地冲到吴襄身边,佩刀拔出,刀身阵阵铮鸣。 只是顺着洞开的大门向外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门外街道的晨雾中,升起一片钢铁丛林。 千名重甲步兵踏着夯土官道列阵而来,刚刚修缮完毕的全身铁甲泛着青灰色冷光。 每领甲胄都铆着六道暗扣,铁靴踏地时震得门廊灯笼都在摇晃。 最前排甲士手持丈二斩马刀,刀刃上淬着淡蓝寒芒。 少将军的喉结重重滚动。 城下铁流已近至百步,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些甲士背后竟都斜插着两尺短铳,紧急修出的铳管在朝阳下泛着乌光。 队伍中还能看到有轻甲力士推着一门门加装了轮子的虎蹲炮。 轰!轰!轰! 三声号炮炸响,八百甲士齐刷刷顿住脚步。 铁靴踏地激起的烟尘中,一杆猩红残缺大旗猎猎展开。 在晨光中张牙舞爪。 旗面翻卷间,露出仅存的“勇卫“二字。 吴三辅看的眼皮直跳,四个字在他心头来回翻涌。 令行禁止……令行禁止! 能负重甲徒行,令则起,禁则停,无一人乱阵,无一声喧噪。 这是精兵,精兵中的精兵! “末将王二虎,奉旨听调!” 门前传来炸雷般的吼声。 吴三辅持刀的手一颤,看见个八尺汉子掀开面甲。 那人左颊横着道蜈蚣似的刀疤,从眉骨直划到嘴角! “勇卫营……”吴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指节捏得发白。 周遇吉死后,勇卫营溃兵逃入京师的场景他亲眼见过,丢盔弃甲残兵游勇,而眼前这些. 陛下到底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仅仅几天,就能成这般精锐?! 怕是太祖成祖爷在世,也做不到吧! “起身吧。”吴襄沙哑着嗓子回应。 王二虎立马直起身子,将昨晚连夜修订的名册和装备册拿出。 “禀总督,勇卫营现有甲士一千零三十六人,俱已在列。” 吴襄的接过两份册子。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没发现有虎蹲炮的数目。 伸手指向队伍中间问道,“这些炮?” “装填三斤药,能打二百步。” 吴二虎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黑洞,“今晨刚从兵部武库司提出来的五十门,炮车都是包铁轮的,所以还未来得及入册。“ 站在父亲身后的吴三辅突然抽了口冷气。 他想起半月前在兵部看到的邸报,周遇吉的求援信里说,李自成的老营骑兵冲锋时,往往在三百步外就开始环形冲阵。 若野战,除精锐铁骑外,只能以炮对垒,而之前的炮,都是架在架子上的,很难跟部队行进。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月,兵部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兵部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骑兵?”吴襄突然抬头,目光如刀。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嘶,那声音对他这位常年混迹辽东的总督再熟悉不过。 话音刚落,大地便开始震颤。 先是如春雷滚过云层,继而化作钱塘潮涌。 吴三辅扶住兵器架才勉强站稳,看见东南方的晨雾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八百铁骑破雾而出! 这些战马通体罩着鳞甲,每片甲叶都只有铜钱大小,马面甲上雕着狻猊纹。 更骇人的是骑兵手中丈八马槊,精钢打造的槊锋竟有三尺寒芒,这分明是唐宋时才有的破甲利器! “三千营!”吴襄猛地攥紧清单,羊皮纸在他掌中皱成一团,激动的惊叫出声,“陛下把那支精锐铁骑派来了!?” 王二虎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特意交代,这千骑暂归吴总兵节制。” 八百铁骑同时勒马,立在勇卫营身后。 吴襄只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动。 他年轻时跟着满桂在遵化城头见过黄台吉的摆牙喇,那些白甲兵也不曾有这般肃杀之气。 天启二年广宁惨败时,八旗五千白甲兵就是重甲配破甲槊,把三万辽东铁骑捅成了筛子。 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一千铁骑能左右大局的关键。 吴襄还以为这些铁骑会作为陛下的禁军,贴身保护皇室呢。 没想到居然也交给了他。 这么看来,陛下是真豁出去了! 那自己怎么着也得守上个几天。 “粮草几何?”吴襄突然转头看向儿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吴三辅慌忙从胸口掏出账簿,“现有米麦四千石,草料九百三十石,火药八百斤,铅子.” “不够!”吴襄直接打断,“你亲自去锦衣卫,告诉李若琏,就说最少要筹集三万石粮草以作军用。再去五城兵马司,征发所有骡马车辆,要能载重四百斤的四轮大车。” 随后又让身后亲军义子展开城防图,在德胜门瓮城外重重一点。 “王总兵,形势危急,我也不跟你寒暄,你现在带人在这里起两道夯土矮墙,间距留十五丈,勇卫营的火铳手藏后墙,虎蹲炮架前墙。” “矮墙基底要埋陶瓮,每个瓮里装十斤火药,三斤碎铁。” 王二虎只是看了一眼城防图,心中便已了然。 双手重重抱拳,带着勇卫营再次折返,直奔德胜门而去。 吴三辅也紧随其后。 这时又有一名亲兵喘着粗气冲进校场,“禀总镇!襄城伯李国桢派人传话,神机营仅剩四百会操炮的士卒,带着三十五门弗朗机炮已至正阳门,听候总镇调遣!” 吴襄的手僵在舆图上。 陛下还有弗朗机炮!? 他哪来的那么多精锐啊!? 抄家也不至于抄出来这么多东西啊! 此刻望着校场上沉默如铁的三千营。 吴襄突然觉得这京师的城墙,或许比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本章完) 第18章 夜不收 第18章 夜不收 然而还不等吴襄想明白,街尾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不过这次的马蹄声就小了很多。 从吴襄听到声音,到骑兵赶到近前,仅仅过了数息。 吴襄转头看去,发现来的是大约一个百户的骑兵。 与三千营铁骑的健壮披甲战马不同。 这支百户的战马体态都格外修长。 久经沙场的吴襄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耐力极佳的河曲马。 身上除了马鞍马镫和缰绳之外,还挂着各类武器,马蹄上绑着用来减少声音的布。 随着掌旗官令旗一展,骑兵们齐刷刷翻身下马。 精铁打造的锁子甲随动作沙沙作响,甲片不过铜钱大小,却在肩颈处迭出三重鱼鳞纹。 每人腰间雁翎刀形如残月,刀鞘用熟牛皮裹了三层,那是为防北地苦寒冻裂刀刃。 背后有一箭囊,内插着三色翎羽,红翎重矢破甲,白翎响箭示警,黑翎快箭淬毒。 每人左靴藏着尺长反刃,右靴塞着硫磺火折。 更叫吴襄心惊的是他们背着的三连发手弩,弩机泛着幽蓝光泽。 马鞍两侧各悬五支投枪,枪杆用油浸柘木制成,枪头淬着青芒。 掌旗官令旗再次一翻,所有人同时单膝跪地。 “五军营前军所夜不收,参见总镇!” 听到这个名号,哪怕有勇卫营三千营和弗朗机炮的例子在前,吴襄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夜不收。 自从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后,吴襄就再也没听说过还有哪支军队有成建制的夜不收。 哪怕是关宁军,也仅仅是每个千户中挑出十几个睄骑探子。 不是不想有,是实在养不起。 真正的夜不收,可以独自在敌后生存七天,凭借目视、打探、伪装、细作等手段,查清敌军虚实。 甚至有的精锐,可以通过敌军战马的粪便,来判断粮草消耗情况。 有出色的耐力和毅力之外,还要会画图,会看图,能在围追堵截下逃出升天,能熟练运用各类密语。 光是识字,就已经剔除了九成五的丘八。 而除了双方面对面摆开阵势的大会战之外,夜不收的作用和睄骑探马相差不大。 长此以往,自然没有了成建制的夜不收。 为了验证这些人是吴襄记忆里的夜不收,还是京营那种兵痞穷寇。 吴襄从亲军手中拿过马鞭,若无其事的走到夜不收跟前。 随意挑选一名骑兵,而后猛的甩鞭,鞭梢距骑兵面门三寸时骤然凝住。 那骑兵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 吴襄眼角抽动,他分明看见那骑士右手拇指已下意识抵住腰间手弩机簧,若是实战,此刻毒弩早已破空。 让夜不收起身,吴襄脑袋一片混乱。 先帝到底给陛下留了多少家底啊? 还是说,自家陛下其实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楚庄王? 吴襄之前对朱由检的印象是,刚愎自用,虽勤但庸,重名声要面子,好大喜功,被朝堂群臣架的下不来台。 可这两日发生的事,让他实在把不住脉了。 一开始抄周奎家,重用自己,甚至许下开海权等承诺,他以为是皇帝被逼急了。 可当勇卫营三千营夜不收接连展现在面前,又以雷霆之姿重整锦衣卫,整顿贪官污吏时。 吴襄心底顿时醒悟,陛下恐怕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间,吴襄也对城防越来越上心。 他之前做出的部署,因为无法确定李自成主攻何方,只能被动应对。 现在有了夜不收,吴襄终于可以有了实时的情报来源。 看着精锐的夜不收,吴襄一个人没留,全部撒了出去。 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摸清闯军所有底细和行军规划。 必要时三千营骑兵可以主动出击,袭扰闯军后勤! 有了这么多可以和闯军甚至建奴野战的军队,吴襄志气满满! …… 辰时过半,后世八九点钟。 朱由检一口气吃了三碗粥,十几个包子后才缓缓起身。 就在刚刚,以周皇后为首的后宫妃嫔再次联袂而来。 把她们最后的一点金银首饰送来。 期间周皇后没提半句周奎的事,只是一味让朱由检好好休息,以国事为重。 他一开始还感慨,周皇后识大体,怎么就有了那么个爹。 可后来他就想明白了,周皇后露面,就是对周奎最大的求情了。 相反,要是周皇后哭哭啼啼的求朱由检饶周奎一命,反而会让朱由检心生厌烦,再次想起周奎的恶事,从而痛下杀手。 朱由检不由得感慨,朝堂之内就没有傻的。 哪怕昨晚,上去整掉了那么多高官大臣勋贵,打了群臣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事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刚刚李若琏来报,勋贵的一百四十多万两银子已经入库。 各类珍宝正在寻找合适买家。 骆养性张缙彦等大臣的私宅也在抄家过程中,只要百官有私下联络的迹象,朱由检立马就能得到情报。 系统给的两个夜不收百户,他都留下了一个。 这种堪比后世侦察兵的精锐,被他散开投入到了几个重点高官家里。 朱由检只盼着这些人能闹一波大的,让他有理由多抄几家。 可惜直到他吃完饭,也没有大规模联络的迹象,只有寥寥数人私下商议某位官员被下狱的事。 其余官员,尤其是新上任的首辅倪元璐一党,工部兼兵部尚书张凤翔一党,居然自发压制准备搞事的官员。 朱由检眼见钓鱼不成,也只得暂时挂起鱼竿,转头去往私库。 偌大的库房中,一百多万两白银也只占了一角。 而据王承恩所说,万历年的时候,私库曾经被塞满过。 朱由检很难想象,那是个什么场景。 支开随身太监,将手盖在银子堆上。 【已充值白银一百四十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14】 【可兑换升级次数:1】 朱由检很想看看给词条升级是什么效果。 但一想到不管是朝堂还是部队,负面词条都是蓝紫色的。 想要升级成正面词条,最少也得升级个三四次,根本无法在现阶段提供帮助。 还是抽新词条比较好。 将所有银子换成抽取次数。 看着面前绿绿的词条转盘。 朱由检按照惯例,心中默默祷告一番。 不求别的,只要来上七八个紫色词条就行啊…… 而后心情忐忑的伸手点击抽取。 (本章完) 第19章 大抽奖,红色词条! 第19章 大抽奖,红色词条! 转盘飞速转动。 十四次抽奖机会,他就不信整不来几个紫! 转盘停下。 【抽取白色词条“精工”:锻造质量+5%】 朱由检心中丝毫不慌,这才第一次而已,还有十三次机会呢。 伸手继续点击抽取。 【抽取白色词条“力战”:指定部队耐力+10%】 【抽取白色词条“快马”:指定路线马匹速度+5%】 【抽取白色词条……】 【抽取白色……】 尼玛! 连续五次抽到白色词条,差点给朱由检整破防。 上次也是五次抽奖,三白一绿紫。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白色没有奖励,绿色奖励两百人,紫色奖励一千人。 李自成不出意外今天中午就能到。 他手里能用的军队只有一千勇卫营和一千三千营。 距离吴襄嘴里的七万之数差的远呢! 朱由检心中默念。 “老朱家的列祖列宗,我再怎么说也是为你们朱家守江山,保佑我来个紫吧!要不然我和这大明都完啦!” 而后睁开眼,忐忑的再次点击抽奖。 还剩九次机会,哪怕都是紫色词条,也只能多出九千军队。 虽说依旧很难抵抗李自成进攻,但最起码能多撑两天,让他再捞点钱。 看着转盘上为数不多的紫色随之转动。 朱由检的心也开始转动起来。 【抽取蓝色词条“炮兵精通”:指定部队获得炮兵精通属性,+40%命中率,-35%炸膛几率】 【抽取蓝色词条奖励:神机营左掖司。】 看着蓝色光幕,朱由检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终于出个带色词条了,还是炮兵相加持词条。 从定国公府搜出的三十多门火炮好歹能用上了。 而奖励的部队是神机营的左掖司。 还是检索过崇祯的记忆才知道,司的编制是五百人。 别管多不多,好歹比现在的神机营要强。 有了开门红,朱由检不敢耽搁,生怕错过这一波运势。 转盘再次转起来。 又是四次抽奖。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祷告奏效了,连续四次抽奖都没有白色。 【抽取蓝色词条“铁壁”:指定一座城市防御力+25%。】 【抽取蓝色词条奖励:八牛弩x20】 【抽取绿色词条“枪林”:指定部队长枪阵攻击力+20%】 【抽取绿色词条奖励:边军百户所x2】 【抽取绿色词条“斩首”:指定部队军刀攻击力+20%】 【抽取绿色词条奖励:边军百户所x2】 【抽取绿色词条“硬弩”:指定部队硬弩攻击力+20%】 【抽取绿色词条奖励:边军百户所x2】 后面三个绿色词条朱由检都没在意,只是普通加持而已。 而蓝色词条却让朱由检有些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抽出可以加持在死物上面的词条。 奖励的也不再是部队,而是物品。 原来词条系统不光可以给人加词条,还可以给物品加词条! 只是不知道这种物品词条效果如何。 整整一百万两银子,就抽出了五百神机营和六百边军。 三条绿色词条,最多也只能堆出一个堪战的步兵千户所。 属实有些亏。 还剩四次抽取机会。 除非全是紫色词条,不然这把就等于白给。 深吸一口气,再次选中抽奖。 这一次朱由检都有些不敢看了。 闭着眼睛,直到转盘停下才轻轻睁开一条缝隙。 一抹红色。 唉,又亏…… 等等! 红色!?! 朱由检瞬间睁开眼,看着入目所及的红色有些不敢相信。 是红色词条!? 尼玛红色词条!? 有了词条系统,他就没想过能抽到红色词条。 毕竟那么大个转盘,几千条区域,就寥寥十几条红色。 这就让他抽中了?! 要知道哪怕是整个大明,也只有一个红色词条,还尼玛是负面的。 这正面词条得多猛啊! 强压心底激动,朱由检赶忙看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抽取红色词条“斩将夺旗”:指定万人骑兵部队,冲阵时士气恒定100%,战斗力+100%,耐力+80%,战损率超过50%时进入狂热状态,全状态增加150%】 【抽取红色词条奖励:玄甲铁骑(全编制)】 看完之后,朱由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光是加持就已经不能用逆天来形容了。 还奖励全编制的玄甲铁骑! 那可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亚洲话事人李世民的嫡系部队啊! 三千玄甲铁骑,大破窦建德十万大军! 骑兵界的巅峰! 别说十四次抽奖了,就算是一百四十次抽奖,能抽到这奖励都算值了! 就是不知道玄甲铁骑给不给配将领,如果给配将领…… 朱由检都有些不敢想。 继续将剩下三次抽奖用完。 这次就没什么惊喜了。 两绿一白。 普通加持词条。 给了两百弓手和两百轻骑兵。 朱由检这才离开私库,骑上白马直奔午门而去。 不知道为啥,系统给的奖励,大部分都是在午门投放。 幸好之前抽到了锦衣卫词条,可以暂时确保信息隐秘性。 不然这么多军队没有丝毫征兆出现。 解释起来还真麻烦。 …… 不知不觉间,朱由检已经来到午门门口。 之前守门的太监换成了系统奖励的锦衣卫。 这一路上他也没闲着。 之前抽取的白色词条都加持到了勇卫营身上,反正也没有合适的军队,能加点战斗力就是一点战斗力。 而这次抽取的绿色词条,朱由检则是加持在了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身上。 主要是这次的绿色词条太杂乱,从步兵到骑兵,从长枪到弓弩全都有。 分开加持看不出来效果。 而五军营刚好是队,也就是各兵种俱存的部队。 这些词条的兵种五军营都有,且没有人数限制。 等新首辅倪元璐和代兵部尚书张世泽交代完政务,朱由检准备重新征召一批京师的壮丁填补进勇卫营。 不求野战,只求守城的时候扔扔石头就行。 否则拿玄甲军这种精锐来守城,就太大材小用了。 正这般想着,沉重午门被缓缓打开。 一片耀眼的光芒从门缝内照射出来。 让朱由检有些睁不开眼。 (本章完) 第20章 满编玄甲骑! 第20章 满编玄甲骑! 稍稍适应片刻,朱由检才看清午门外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巨型床弩。 长度估计最少得有两米左右。 两正一反三根弓板牢牢固定在弩机之上。 下面有木制包铁的底座。 两个小型转轮上弦机构并排在床弩最后侧。 正是宋朝闻名的八牛弩,也叫三弓床弩。 有效射程据说可以达到一千五百米,也就是一千步。 这个时代的火炮才堪堪达到三四百步的射程。 整整二十架床弩整齐排开,每张床弩后还放着一捆三米长的巨型弩箭。 如果放在守城,八牛弩居高临下,面对蛾仆阵型,一根弩箭洞穿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朱由检在前世看到的资料。 具体效果还要看实战。 将目光继续后移。 是一千名身穿鸳鸯战袄,头戴飞碟帽,只有一件甲的边军。 长矛腰刀弓弩就是这些边军的全部装备。 站的还算整齐,但精气神和之前系统奖励的部队相差甚多。 脸上也多有菜色。 连有紫色词条加持的勇卫营都能甩他们两条街。 这还是明朝军队中的精锐,九边边军。 习惯系统给的精锐后,朱由检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来绿色词条也分强弱啊,比如同样是绿色的夜不收,精锐程度就和勇卫营不相上下。 叫来这些军队的百户,让他们去外校场找襄城伯李国桢报到。 不过蓝色词条的神机营左掖司倒是给他了点小小的惊喜。 五百人的部队,精神状态比边军好上一些,也能看出一丝铁血。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神机营的装备。 仅仅五百人的部队,就有将近七十门虎蹲小跑,炮口大概有拳头那么粗,发射四两铅弹。 还有六门重达上千斤的红衣大炮,百架神火飞鸦,两百杆鸟铳。 有效填补京师火器方面的不足。 跟边军一样,叫来把司,让他带队去找李国桢,并将蓝色词条加持在神机营上。 而后朱由检才满怀期待的看向红色词条奖励。 占据午门外大半空地的满编玄甲铁骑! 午门外广场的西北角,三千五百重甲骑兵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岳巍然矗立。 未等细看,扑面而来的煞气便让朱由检胯下的白马下意识倒退两步。 这是普通生物面对洪荒巨兽时最本能的战栗! 而眼前这支军队的压迫感,甚至让远处红衣大炮的炮口都湮灭在铁甲摩擦的寒潮中。 催促白马上前。 玄甲突然齐刷刷摘下兜鍪。 “轰!” 三千五百具精铁面甲叩击胸甲的声响,仿佛天雷滚过皇城! 晨光在玄色甲叶上折射出森冷黑芒,正是刚刚午门洞开时,朱由检看到的光线。 这些面容隐在护颈铁帘后的铁骑,仿佛从幽冥踏出的九幽铁卫。 打磨如镜的护心圆钹,在骑兵呼吸的起伏间明灭闪烁。 与三千营铁骑很标准的明制甲胄不同。 这些玄甲铁骑有很明显的唐朝风格。 山文甲片层层交迭的肩吞吞口怒张,麒麟纹臂鞲包裹的手掌按着一丈六尺有余的马槊。 槊锋三棱血槽狰狞如龙齿,红缨垂落处依稀可见干涸的暗褐色。 战马一侧挂着唐横刀,另一侧则是破甲专用的铁骨朵。 不等朱由检靠近,战马突然齐齐踏动铁蹄。 朱由检这才注意到这些战马。 通体披挂的青海骢比三千营的铁骑战马还要高出一尺有余,面帘上狰狞的睚眦吞口遮住马首,胸甲垂落的铁鳞直抵膝前。 最骇人的是马臀甲上插着的六支短柄投枪,寒铁枪尖随着肌肉颤动划出致命弧光。 当玄甲军靠近到二十步左右时。 朱由检终于看清那些玄甲缝隙间暗红的纹路。 那不是装饰,是经年累月渗入铁骨的血! 这才是能凿穿八旗铁骑的利刃! 比起这些从跟着李世民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神,先前那些边军简直就跟稚童嬉闹一般。 朱由检甚至看见玄甲铁骑卷过平原,马槊挑飞建奴重盾,铁蹄踏碎女真狼旗的场面。 直到三千五百名铁骑靠近十步时整体停下。 端坐马上抱拳垂首行礼。 “参见陛下!” 声音之大,让整个紫禁城的琉璃瓦都在震颤。 这一声齐喝,整的朱由检热血沸腾。 差一点就脑子一热,带着玄甲军学学李世民来个三千破十万了。 后来想想李二的天策上将名号,再想想自己这个小身板。 嗯……以后再说。 不是玄甲军不愿意下马半跪行礼,而是身上甲胄太重了,需要民夫辅佐才能上马。 朱由检也丝毫不在意,系统给的军队百分百忠诚。 他才不在意什么下不下马呢,只要能帮他打退李自成,干啥都行! 仅仅从表面上来看,朱由检心底就有了大致推测。 这三千五百玄甲铁骑,在不顾自身伤亡的情况下,能全歼最少八千三千营铁骑。 这不是时代装备训练上的差距。 是实战上的差距,三千营铁骑可能打过不少仗,但绝对没有玄甲军打的多! 只可惜玄甲军内只有左右两个督尉,名字也是朱由检没说过的。 并没有什么大将带领。 为了统一编制,朱由检只好原地将左右两军改成玄甲左右千户所,两个督尉为千户。 看着精锐到极点的玄甲军,朱由检甚至生出自己留着的主意。 不过想想微操达人的战绩,最终还是忍痛,让玄甲军去找吴襄报道。 反正百分百忠诚,不怕这老帮菜拐走。 当午门外的军队彻底散去之后,朱由检也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而这时,系统给的锦衣卫许峰突然来到朱由检身边。 “皇爷,左都御史李邦华、大学士范景文、左中允李明睿三人在范府密谋引动国子监哭谏。” …… 宣武门。 当朝大学士范景文府内。 左都御史李邦华端坐在太师椅上,“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 一身朴素常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范景文也是叹息一声,“太祖祖训,黔首万民均可议政,唯生员不可议,此举怕是不妥啊。” 左中允李明睿见二人这般作态,心底愈发烦躁。 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指着二人鼻子骂道。 “这个不妥,那个不行,难道就坐视陈阁老和张尚书被厂卫构陷下狱!?” “定国公成国公都被逼红眼的陛下抄家了,他连国丈都不放过!”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我们东林君子拨乱反正,让陛下重归正途的时候!怎能因些许规制便明身自保呢!?” “坐视陛下为奸党所蒙蔽,不为人臣不为人子!” 一番话虽然说的铿锵有力,但这些表面话李邦华和范景文根本不在意。 而李明睿接下来的一番话,才是他们密会的重点。 “昨天晚上我听到消息,闯逆已经过昌平了,今日下午便能至京师。” “自袁崇焕死在辽东后,陛下就不信任我们东林君子了,现在陛下又不愿背上丧师辱国的骂名,不敢跑。” “那咱们得想办法让皇嗣南迁啊。” “万一京师有什么不妥,我们东林君子还能扶新帝……” 李明睿说到一半便停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二人。 李邦华端着茶杯,假装没听到,但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范景文更是喘着粗气,“这事谁都知道,可陛下铁了心不走,能有什么办法?” 李明睿冷笑一声。 “哼哼,闯逆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派人开个城门,让闯逆先进外城,陛下到时候就知道害怕了。” “然后再让国子监和京师的东林生员哭谏,让陈阁老和张尚书恢复官身,定下南迁大计。” “有陛下的那支不知道从哪来的三千营骑兵护着,闯逆那群泥腿子追不上。” “等到了南边,陛下就只能靠我们东林君子拂乱反正!” (本章完) 第21章 李自成抵达 第21章 李自成抵达 午时二刻。 德胜门翁城内热火朝天。 勇卫营和神机营都被吴襄放在了德胜门。 一队队民夫将城内从房屋上拆下的滚石檑木运送至城墙上。 一门门从定国公府抄出的弗朗机炮被架起。 吴襄和义子兼参将吴炜扶着城墙垛口,观察着门前的地形。 “总镇,旧城总共有八门,您为何就断定闯逆肯定会主攻德胜门?”吴炜疑惑问道。 吴襄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反问了句,“你知道闯逆有多少人马吗?” 吴炜沉思片刻,“闯逆虽号称百万,然大多是裹挟的流民老弱,真正打硬仗的还是他那五万老营。” “嗯。”吴襄点头,“若你是闯军,会如何攻城?” “自然是四面围攻,这京师城内拢共不过二十几万人,堪战不足一万,以精锐为刀锋,一战便下!”吴炜想都不带想,直接开口说道。 吴襄再次点头,“对啊,堪战者不足一万,闯军一战便下。” “可……闯军又怎么知道京师堪战者不足一万呢?未拿到名册前,你觉得京师有多少守军?” 吴炜还没理解吴襄的话,有些气愤的砸在城垛上。 “总镇居家时,俺们想着偌大个京营,怎么也得有个七八万人,还有各路王师,各地溃兵,最少也能聚集十几万大军!谁知道这些个朱紫那般贪,连三千精锐都凑不出!” 听完这话,吴襄终于笑了,“你都不知道京营糜烂至此,闯军又如何得知?” “就在月前,勇卫营的周总兵,还啃下了块闯逆的肉,那名满天下的第一大城,你说闯军会轻视吗?” “不……不会……总镇你该不会是……”吴炜大概猜出吴襄的疯狂计划了,一时间有些震惊。 “没错,我就是要和闯逆碰一碰!陛下都舍得把三千营放出来了,我一把老骨头,有什么不舍得!”吴襄眼神一凛。 又仿佛自语一般,喃喃道,“你李自成不是要当黄巢吗?那我吴襄就当一回张巡!” 吴炜好像又看到了松锦前,那不可一世的吴总兵! 正如吴炜猜测的一样,吴襄没有往其他门布置任何兵力,只有一些民夫扛着工部赶制出的大旗。 他把所有的精锐,全城的火器都安置在了德胜门。 李自成兵力太多,一旦被他窥破京师虚实,四面猛攻。 就算吴襄是兵仙也守不住。 但有精锐的勇卫营和神机营众多火器在手,吴襄有信心守住一个城门。 用一个城门来当古筝,他要唱一出空城计! 京师内外城加一起有十三个城门,他也不知道李自成会主攻哪个门。 但他知道最先能看到闯军的,肯定是德胜门。 因此,他才会在德胜门布置兵力。 正当吴炜震惊吴襄的豪气时。 吴三辅骑着快马,带着兵部工部的账册飞驰而来。 “总镇!总镇!兵部和工部总共剩余火药三千三百四十斤!新任张尚书说,自天启爆炸后,京师便不再囤积火药,这是仅剩的一批了。” “每门炮装药三斤……三千斤只够打……打不到三十轮的……”吴炜大惊失色。 在吴襄的计划里,火炮可是守城的关键啊! 然而吴襄连眼神都没动,直截了当的吐出两个字,“不够!” “去奏请陛下,三日内最少要有一万斤火药运到德胜门,否则满盘皆输。” 吴三辅愣了愣,“陛下能行吗……” “你太小瞧陛下了,从骆养性下牢之时,整个京师就没有陛下做不到的!”吴襄面无表情的说道。 吴三辅只能领命,再次飞奔而回。 吴炜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远处烟尘滚滚。 二人神情同时一紧,赶忙俯身看去。 只见不足五里外的黄土坡上,数百面“闯”字旗在朔风中翻卷。 旗杆下密密麻麻排列着赤脚少年,褴褛的衣露出芦,冻紫的脚趾抠进冻土,手中云梯还带着新鲜树皮。 两骑快马托着手举明黄小旗的夜不收,飞速赶来。 口中不断高喝。 “是贼将刘宗敏的孩儿营!” 吴炜急忙下令,“快开城门!” 两名夜不收快马飞奔至城下,啐出口中尘土,顾不得极为疲惫的身躯,连忙将情报告知吴襄。 “贼兵主力距德胜门不足二十里,天黑前便能抵达,贼兵前锋为刘宗敏部,约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已不足十里。” 吴襄陷入沉思,李自成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 “外面那些孩儿营有多少人,刘宗敏主营行军状态如何?” 夜不收没有任何思索,立即回应,“孩儿营约摸六千人,刘宗敏部行军散漫,连探骑都没放出。” 听到这,吴襄终于松了口气。 让人带夜不收下去休息。 而后转头看向吴炜,“击鼓聚将!” “遵命!” …… 四面大鼓被击响,十数名将领聚集到德胜门城楼临时改的中军大帐中。 左侧是以吴炜为首的吴家亲军。 右侧是以襄城伯李国桢为首的愿部队将领。 吴襄站在大厅中央,一身银色铁甲,手扶佩剑。 “前军左参将听令!” 吴炜脸色立马郑重,俯身行礼。 “命你携三千营铁骑,至安定门待命,以炮响为号,炮起出门,炮停冲阵,凿穿孩儿营后撤下修整,等待袭扰刘宗敏援军!” “末将听令!” “神机营总兵听令。” 李国桢也是当即出列。 “命你部守卫德胜门翁城城头,令旗下则炮齐发,令旗止则炮齐停,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一听要他守翁城城头,李国桢顿时有些慌乱。 但碍于这么多人看着,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一幕被吴襄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毕竟在场众将,只有李国桢知道怎么下达炮兵命令。 “勇卫营总兵听令!” 王二虎干脆利落上前两步,眼神坚定的大吼一声,“末将在!” “勇卫营守瓮城城门,三千营冲阵之时,勇卫营衔尾跟随,不必恋战,以驱赶敌军为首!” “末将听令!” 而后吴襄又将各亲军义子分在各个段落带领民壮,第一场京师保卫战会议才算结束。 不等众将散去,城楼外便响起一片喧哗声。 吴襄眉头一皱,难道这些溃兵连看到闯军到来就害怕了? 若真是这样,就太影响他的计划了。 带着疑惑走出门去,吴襄眼皮都跟着颤抖两下。 只见德胜门外的护城河上,飘来一大片不着寸缕的妇孺尸体,尚且在襁褓中的婴孩随着河流上下翻涌。 每具尸体上,还钉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这具尸体的籍贯姓名和抵抗闯军的罪行…… (本章完) 第22章 初战 第22章 初战 跟随吴襄征战多年的亲军早已司空见惯。 之前打的那一战,不是血流漂橹横尸遍野。 区区几百具妇孺尸体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场面。 哪怕是民夫,也只是不忍心去看,或者害怕尸体而已。 吴襄立马想明白,闯军这一手的目的是什么了。 因为这些妇孺都是死守城池官员的亲眷! 闯军是想分化朝堂百官! 京师里可是有大小两千官员,随便一个官员,在守城中的作用,都比一百个民夫要大。 就算没有官员投敌,哪怕只是将京师的情况透露出去都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吴襄急忙扭头叫来一名亲军。 “速去通禀陛下,将德胜门漂尸一事如实禀报,并请求锦衣卫巡夜宵禁,要快!” 亲军得令,骑上一匹快马就向皇城赶去。 吴襄则长叹一口气,慢慢转回城楼内。 “敌军抵近三里再叫我。” …… 午时过半。 孩儿营的行军速度再次刷新了吴襄的想象。 仅仅两里地,孩儿营愣是走了三刻钟。 当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德胜门城楼时,吴襄正用匕首削着胡桃。 核桃壳在青砖上裂成两半,露出里头蜷缩的仁,像极了蜷在护城河里的婴孩。 “总镇,贼军距城三里!” 吴襄手腕一抖,刀刃在拇指划出道血口。 轻笑一声,“唉,老了,刀都拿不稳咯。” 吮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走到城头上,望向城外,但见正午日光中的黄尘已漫过斜坡,六千赤足少年在护城河外二里结成松散方阵。 阳光刺眼,将女墙上的刀痕照得分明,那是百年前也先太师留下的。 “让李国桢准备好,出了纰漏我就送他和三千营一起冲阵。” 吴襄吐出核桃碎,铁甲撞在垛口发出闷响。 …… 孩儿营统领刘体纯蹲在榆木炮车辕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德胜门嗤笑。 城墙青砖缝里探出的枯草在风中摇晃,在他看来像极了狗皇帝摇尾乞怜的胡须。 “整日吹嘘京营十万,真见着爷们儿,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他朝冻土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溅在旁边瘦猴似的少年脸上。 那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破袄里漏出的芦粘在干裂的唇上。 副将何万寿迎合一笑,“哈哈,刘头领说的对啊,想那号称天下名关的居庸关,咱家大军一到,不也开关献降了吗!” “要俺说啊,天王就是太把那狗皇帝当回事了,俺们百万大军,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哈哈哈哈。”刘体纯冷笑一声,而后忽然一巴掌扇在何万寿脸上。 “天王是你我能说的!?该怎么做用你来说!?” 何万寿急忙跪地道歉,刘体纯冷哼一声,没再追责。 看着远处防守森严的德胜门,刘体纯对身后几人说道。 “咱家刘将军心疼咱,让咱带孩儿营当百万大军前锋,这是把第一个抓皇帝的大功交给咱了,可不能出马虎。” “去告诉孩儿们,当着那群京城贵人的面最后吃点饼子,待过了午时,咱带着他们去皇帝老儿家吃席面!” 几名副将哄笑一声,骑上战马在大阵里来回奔腾。 “孩儿们原地休息三刻,吃点饼子,过了午时刘统领带咱们去皇帝家吃席面咯!” 命令传达后,六千少年顿时哄闹出声,席地而坐,掏出怀里的麸饼啃食。 边啃还边想着皇帝摆的席面得多好吃。 云梯横七竖八倒在冻硬的地里,宛如一片枯死的荆棘林。 刘体纯眯眼瞧着城头那几面褪色明旗,忽然想起汝州城破时,那个被老营兄弟按在知府大堂的官家小姐,也是这样瑟瑟发抖。 一想到那官家小姐白嫩滑溜的皮肤,再想想营里那些跟老树皮一样的农妇。 心底一阵火热。 听说这皇城里还有公主和贵妃,睡一晚第二天死了都行! 吃了两口鸡腿,喝了点酒水。 刘体纯干脆连午时都不等了。 起身踹了脚传令兵,“让孩儿们动起来,架云梯,咱踩着狗皇帝的脸进宫!” 还没歇息片刻的传令兵只得再次起身。 六千少年杵着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破旧长矛,再次组成松散大阵。 刘体纯一身精致甲胄,还是从山西布政司哪个大官家里搜来的。 骑上高头战马,手中长刀一挥。 “孩儿们,为你们爹娘复仇,为天王尽忠的时候到了!” “跟着我杀进去,吃皇帝席面咯!!” 副将把刘体纯的话传遍大阵。 瞬间,六千少年纷纷大吼着冲向翁城。 他们心里没有为父母报仇的概念,也没有什么为天王尽忠的想法。 他们只知道进了城能吃席面,席面上有肉! 刘体纯骑着马跟在后方,哈哈大笑着。 “何老不死的!我赌五刻之内翁城必下!” 何万寿同样大笑,“我赌三刻,这京师里的贵人见了咱爷们,哪还敢挡……”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爆起一团火光。 …… 李国桢觉得耳朵要炸了。 三十五门佛朗机次第轰鸣,炮口喷出的白烟瞬间吞没城堞。 炮弹如陨石掠过护城河,将两个冲得正欢的少年撕碎。 碎冰碴混着脑浆溅在云梯上,那刺目的红让李国桢想起他娶的第十个小妾难产时喷出的血。 炮声响起的瞬间,安定门吴炜也大喊一声。 “开闸!” 绞盘转动声淹没在炮火中,包铁闸门轰然坠地。 三千营铁骑的马蹄声竟比佛朗机更震耳,乌骓马的重甲在暮色中泛着蓝光。 安定门离德胜门只有七里。 重骑兵刚好有足够的加速距离。 当如雷般的轰鸣声响起时。 孩儿营的少年慌了,“铁马!是铁马!” 凄厉的嚎叫在阵后炸响,刘体纯的麦秸还卡在槽牙里。 他看见黑色洪流碾过护城河,地面在重蹄下蛛网般裂开。 最前排的孩儿营甚至来不及站起,铁蹄已将麸饼踏进他们胸腔。 “放箭!快放”他的嘶吼被第三轮炮火掐断。 这次神机营换了霰弹,七百颗铁丸如天女散,把正在张弓的弓箭手打成筛子。 一匹无主战马拖着肠子狂奔,将刚竖起的云梯撞得四分五裂。 刘体纯惊恐的从马上滚落在地时,嘴里还咬着半截麦秸。 “这他娘是京营?!” (本章完) 第23章 明军明军太猛了! 第23章 明军……明军太猛了! 因为三千营是从安定门绕过来的。 孩儿营的大部主力还在往翁城冲击的路上。 刘体仁身边只有三百不到的重甲亲军守卫。 任凭亲军战力再强,也不可能挡住冲起来的重甲骑兵。 刘体仁虽说身经百战,可一直打的都是顺风仗,寥寥几次硬仗,也只是周遇吉那个程度。 别说重甲骑突脸了,他连亲自上去砍人都已经许久不曾做过。 眼看铁骑刀锋离自己只剩不足两百步,刘体仁竟然傻在原地,呆呆愣着等死。 还是副将何万寿眼疾手快,在马上俯身,用尽全力将刘体仁拽起。 同时对着周围亲军大呼,“结阵应敌!刘老二带着你的人护着将军快走!” 群龙无首的亲军终于得到军令,赶忙在三千营冲锋的路线上结阵。 刘体仁亲军是闯军老营精锐,一身甲内还搭着锁子甲,用的武器也是最好。 面对骑兵冲阵,亲军下意识的就要结成密集枪阵。 可惜何万寿命令下的太迟了。 哪怕三千营是重骑兵,速度不比轻骑。 但二百步的距离实在太近,只是喘息的功夫,吴炜的加长马刀便已经伸到亲军眼前。 而三百亲军此时才堪堪结成一面四层枪阵。 七尺长的马刀在鞍环上荡开血槽,这是他在山海关特意找匠人打造的凶器。 专门为了破女真重甲用的。 可惜松锦之后,这把刀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当亲军恐惧到近乎癫狂的眼神映射在刀背凹槽内时,驮着三百斤重的战马也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 “破阵!”吴炜高高扬起马刀。 嘶吼声裹着铁腥味炸开。 最前排的三十骑瞬间压低四米长的马槊。 亲军不到三米的长枪根本无法阻挡。 寒铁打造的槊尖精准刺入亲军盾牌缝隙。 甲撕裂声里,最前排的盾手被连人带盾挑上半空。 正要带着刘体仁逃跑的何万寿,瞳孔里映出地狱般的景象。 那些被挑飞的士兵还未落地,第二波骑兵已经踏着血雾冲来。 战马胸甲撞碎长枪木柄,包铁的蹄子直接踏进盾阵缺口。 他亲眼看见一个亲兵被马槊贯穿咽喉,尸体挂在槊杆上又撞飞了后排三名亲军。 而骑兵锋锐却丝毫不减,连阵型都没有一丝混乱。 跟着闯王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有任何大明朝骑兵能做到。 不对,是他从未见过重甲骑兵! “将军快走!俺去拖住明狗骑兵!” 还在亲军阵中的刘体仁义子刘老二吼声里带着哭腔。 这个高达八尺的精壮汉子反手举起马槊,带着亲军中仅有的五十骑,想和三千营对冲。 战马刚刚调头,还没跑起来,就被冲来的骑兵撞飞出去。 战马当场倒地不起。 刘老二更是口鼻喷血,连站都站不稳,当看到戴着铁面甲,宛若恶鬼一般的三千营铁骑直奔刘体仁而去时。 这个肋骨尽断的汉子还是拼尽最后一股劲,喷着血沫扑向一名骑兵。 双臂死死抱住马颈,任由马蹄在自己腰腹间踏出两个血洞。 至死也不愿撒开双手。 此时刘体仁的锦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跌跌撞撞爬上何万寿牵来的战马,回头时正看见吴炜的刀光。 那个明军骁将的马刀竟是从下往上撩斩! 刀锋切开甲,又斩断锁子甲,将挡在面前的亲军百夫长自胯至肩劈成两半。 血污喷洒一地。 “拦住他!给老子拦住!”刘体仁的尖叫都变了调。 十几名亲军发疯似的扑向吴炜马前,有人用牙咬住马辔,有人抱住马腿生生把自己塞进铁蹄之下。 战马踉跄的瞬间,三杆钩镰枪从不同角度刺向马腹。 吴炜丝毫不慌,竟然还狂笑着夹紧马腹,重甲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直接将钩镰手的天灵盖踏得粉碎。 飞溅的脑浆中,他的马刀划出半月弧光,两颗戴着铁盔的头颅旋转着飞向半空。 这一幕看的刘体仁肝胆欲裂。 “将军快跑啊!你若死在这,对得起他们吗!”何万寿手指向东侧,焦急怒斥道。 二十步外,仅剩的三十余骑亲军竟用铁链缠住战马后腿,以身为桩拖住骑兵冲锋。 几名三千营铁骑收不住速度,径直撞了上去。 后面冲锋的势头也稍稍停滞片刻。 被绊倒的战马翻滚着压碎士卒肋骨,而亲军竟然还拉着倒地的三千营骑兵,死活不撒手。 这般做法,虽然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却为刘体仁挣得一线生机。 这个闯军老将终于清醒过来。 猛的扯断玉带扔在地上,红着双眼大吼一声,“是俺刘体仁对不住众弟兄,这玉带弟兄们拿着路上买酒喝!待来日俺为你们报仇!!” 说罢再也没有一丝犹豫,连元气尚存的孩儿营都没管,径直往来时路跑去。 眼见刘体仁战马奔腾起来。 残存的八十亲军突然变阵。 他们不再结阵防守,而是三五成群扑向骑兵马腿。 有人被马蹄踢碎下巴仍死死抱住马鞍,有人用断枪刺进马眼同归于尽。 当吴炜劈开第七个挡路者时,刘体仁已经消失在远处黄尘之中。 气的他差点就要追上去,还是三千营的百户拦下了他。 那名戴着面甲,看不出表情的百户,用不带有一丝情绪的语气说道,“将军,我军人马俱甲,战马负荷太重,已冲阵十里,难以追击单骑。” 吴炜心里也明白这道理,而且他也不是三千营的直系将领,根本无法掌控。 这些百户官都跟清廉御史一般,不管他如何套近乎,回答他的都只有一句话,“陛下无此旨意。” 他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陛下用十几年培养的死忠了。 没办法,吴炜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功跑掉。 看着身后余力尚存的三千营,正准备拿还在抵抗的孩儿营出出气,顺便捞点人头。 就见德胜门翁城突然大开。 勇卫营的人从门内冲出来,将孩儿营围了个半圆。 城头上也不知何时站满身穿鸳鸯战袄的守军。 正对着城下同时大喊。 “刘体仁已死!陛下天恩!特赦降者不杀,管肉食!” 前有勇卫营包围,后有铁骑虎视眈眈。 孩儿营四千多名少年连独立思考能力都还没长成呢,更不知道什么叫殊死一搏。 有两个怕死的带头扔下武器,跪地求饶,剩下人立马呼呼啦啦跪成一片。 吴炜知道,这下战功彻底没了。 …… 小半个时辰后。 狼狈不堪的刘体仁和何万寿终于回到了刘宗敏的大帐中。 “权将军!非是我无能,是……是明军……明军太猛了啊权将军!”刘体仁跪地,疯狂哭喊着。 (本章完) 第24章 刘宗敏 第24章 刘宗敏 “够了!你还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大帐中央,一副儒将打扮的刘宗敏呵斥道。 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刘体仁顿时噤声。 要说在大顺内,众多将领最怕的一个人,那肯定是眼前这位颇具儒风的刘宗敏! 不光是因为他是李自成手下的第一大将。 还因为他的手段实在狠毒。 狠到连李自成都有些发怵。 在整个闯军势力内,只有李自成能压服刘宗敏。 连丞相牛金宝,大军师宋献策他都不给面子。 一旦惹恼他,那死有时候也是解脱。 阳光照在大帐牛皮上,将帐内烘的暖洋洋。 刘宗敏一边看着三国志,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 “正月破洛阳,烹福王。” 温和平静的声音吓得刘体仁浑身一抖。 “二月克南阳,唐王自焚。” “三月破潼关,孙传庭的脑袋现在还挂在老营旗杆上。” 每说一句,刘体仁就忍不住颤抖一分。 “你带着六千孩儿营,竟被一千骑兵杀得弃甲丢盔?” “权将军您听我解释,那不是普通骑兵!是……”刘体仁刚要辩解,帐外突然传来惨叫。 两名浑身是血的逃兵被拖进来,看他们稚嫩的面容就知道属于孩儿营。 属于比较机灵的那种,估计是见刘体仁跑了,便也跟着一起跑来的。 “延误军机者,当如何?”刘宗敏转头问阴影里的文书。 “剥皮楦草,传示各营。”文书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在磨石上滑过一般刺耳。 “嗯,照做便是。”刘宗敏随手挥了挥,两名逃兵连话都没来及说,便被拽出大帐。 刘宗敏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翻看三国志,轻声问道。 “说清楚你碰到的骑兵什么装备。” “遵命遵命……”刘体仁心中长出一口气,牙齿虽然在打战,但还是快速将三千营的装备一一说出。 “那些个骑兵人马俱甲,是铁甲编织的带四棱凸纹和护心镜,马槊长一丈四尺…….” 听完后,刘宗敏也有些拿不准。 按照刘体仁的描述,那必定是一支成建制的重甲骑兵无疑。 可这早已被打烂的大明朝,只有辽东关宁军还有重甲骑兵存在。 而关宁军的主力,尚且在关外,闯军时时刻刻盯着呢,不可能来到京师。 这时候京师又冒出来一支骑兵,让刘宗敏有些纳闷。 不过一千名重骑兵,虽然有威胁,但还到不了让他重视的程度。 他所担心的,是京师内既然能多出一千重骑兵,那会不会多出其他部队。 如果京师真能抗住,局面就有些危险了。 帐外的惨叫声渐渐微弱,刘宗敏也有些坐不住,将手中三国志放下。 看着刘体仁说道,“念在你跟我多年,这次我不杀你,可抛弃部属私自逃命与明狗何异?”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便罚你八十军棍让你涨涨记性,一会先领二十棍,剩下六十棍城破后再打。” 闻言,刘体仁喜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连连叩首谢恩,而后欢天喜地的离开大帐。 一直躲在帐内的闯军大军师宋献策才缓步走出。 刘宗敏的目光正聚焦在军事舆图上,没有看宋献策,自顾自的说道。 “当年十八路烟尘聚义时,我和闯王在商洛山分吃过一张马皮。” “走林县下阶州,攻陕洛定西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多少好汉子都倒在这条路上。”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好不容易大家伙总算是快到头了,如今他却要和皇帝老儿分天下?” 宋献策轻叹一声,当时闯王和他商量京师好不好打,打不下来怎么办时,他就知道自家闯王那股子闯劲已经散了。 或者说闯王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自己当皇帝。 要不是之前画的饼太大,不打下来京师根本还不完,再加上这群老功臣都想混个从龙之功,架着闯王来打京师。 闯王说不定就在西安过着大顺天王的快活日子呢。 一旦京师不能一战而下,那闯王必然和京师内的皇帝老儿和谈。 宋献策很清楚,一旦目标达到,那股子气卸了,人心就散了。 所以面对刘宗敏抱怨式的话语,宋献策没有反驳。 见宋献策迟迟不开口,刘宗敏忍不住回身问道,“难道大军师就没什么指教吗?” 宋献策没有正面回答,他实在对这个作风狠毒粗暴的军队第一人提不起好感。 但面对近在眼前的京师和大位,宋献策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欲望。 直勾勾看着刘宗敏的双眼,嘴唇微张。 “权将军可知,自汉亡以来,我辈文臣俱以诸葛武侯为目标,然做武侯何其难也,千年未曾有一。” “献策知晓自己无武侯之能,既然做不成武侯,那献策也要当个汉之子房,否则碌碌一生又有何意义?” 二人对视良久,忽然同时笑出声。 最起码他们在某件事上站到一条战线了。 有了宋献策加持,刘宗敏心中底气充足。 将早已收到的密信拿出,将一枚刻着“大顺永昌权将军”的大印按在议和文书上,又划破手指,在“暂缓攻城“四个字上按下血印。 对着帐外喊道,“派传令兵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闯王手上,告诉他俺同意和谈。” “就说俺刘宗敏……”大印突然戳向舆图上皇宫的位置,“正在给崇祯老儿备棺材!” …… 申时更鼓敲响。 吴襄李国桢等人恭恭敬敬的立在德胜门城楼内。 哪怕刚刚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格外嚣张的吴炜,此时都如小鸡仔一般,缩在一个小角落。 无他,一切只因为穿着一身补丁常服的朱由检来了。 不光他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千五军营,五百神机营,三千五百看上去比三千营铁骑还精锐数倍,一身明光铠的铁骑。 作为刚刚领着三千营打过一仗的吴炜,比谁都明白三千营的战斗力。 不管是结阵、军纪还是战斗力,都几乎和关宁军里吴三桂的亲兵差不多。 而吴三桂亲兵才只有两千骑。 比关宁军亲兵还要精锐数倍的铁骑,吴炜只在松锦时见过,那是皇太极麾下的镶黄旗和正黄旗。 一众将官怎么想朱由检不知道。 得知闯军已经开始攻城后,让他坐立难安。 将钓百官的任务交给李若琏和王承恩,他自己则带着系统抽出来的五千精锐直扑德胜门。 好在吴襄和系统奖励部队,没有让他失望。 以己方损失不到四十人的微弱损失,俘虏四千多名少年。 虽然是重骑兵冲少年军阵,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三百人。 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波攻势总算挡了下来。 下一波攻势之前,他还可以再抄一波家,抽些词条出来。 (本章完) 第25章 李自成要和谈 第25章 李自成要和谈 至于为什么要下旨俘虏…… 这个时代俘虏太正常不过了,昨天还是明军,今天就成了农民军主力,后天可能就成了汉人八旗。 主打一个哪里管饭在哪干。 此时的京师因为长期战乱和小冰河时期的寒冷气候,人数只有十几万人。 城防要精壮充军,要民夫充当后勤。 工部那边还在热火朝天的翻修军械,城墙城门工事也要加筑。 光他带来的三千五百玄甲骑,每名骑兵最少要两个辅兵,这就是七千人。 刚刚吴襄还要一万斤火药,造火药也要人。 京师内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就在来之前,倪元璐都快被工部张凤翔缠疯了。 眼见朱由检不说话,吴襄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唱空城计不满呢。 这里毕竟是皇城,一旦其他城门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朝中大臣勋贵和皇帝可都在城中! “陛下,末将请罪。”吴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周围众将一楞,没明白吴襄为何请罪。 但在场大部分都是吴家的亲军和吴襄提起来的将领,吴襄这一跪,周围除了李国桢和王二虎之外。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末将请罪。” 朱由检顿时回神,看着面前格外硬气的吴襄,没理解他为什么要跪。 “爱卿斩获颇丰,立了首功,何罪之有?” “末将未曾请旨,便私自立下空城之计,将陛下置于危难,末将请罪!”吴襄铿锵有力的答道。 说是请罪,但看上去更像是邀功。 按照正常来说,这时候皇帝应该大声赞扬功绩,言明有功无过。 整个臣谦君明的好名声。 可吴襄这种类似逼迫的行为,让朱由检表情变得有些冷淡。 打一仗就要请一功,有功就得有赏。 吴襄这老小子是拿定自己没人可用,给自己狂捞好处呢! 明末烂这么快,也跟这些将领的一味往自己身上揽攻脱不开关系。 眯着眼睛想了想,朱由检冷笑开口。 “你是有罪,然罪不在计,而在于你定计之前,为何不上报兵部共审?” “这……”吴襄一时哑然,内心都快把朱由检骂烂了。 过河拆桥也没有刚上桥就拆的啊! 过分了吧! “末将身为京城总督,有总督京城防卫之责,只要京城未失,臣不需上报兵部吧。” 朱由检笑着点头,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走到吴襄面前,双手扶起。 “对啊,既然爱卿明知自己是京城总督,又为何向朕请罪呢?” 吴襄听懂朱由检的话了。 你的职责就是守城,挡下一波攻势而已,有什么功可言? 陛下抠成这样,不守到李自成退兵,或者不等到吴三桂护着皇室南迁,自己是捞不着什么了。 心中不禁惋惜,白白浪费守城期间的各种功劳。 再次躬身抱拳,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谢陛下……” 刚开口,就被王承恩尖锐的嗓音打断。 “参将吴炜冲阵有功,赏银五百两,升三千营百户。” 台下众人同时一愣。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唯一一个赏功的,居然是吴襄义子吴炜。 连他本人都没想到。 呆滞的跪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王承恩提醒,“吴百户何在?还不上前谢恩?” 吴炜这才惊醒,面色潮红的快步走上前。 双膝重重跪地,“俺……小的……不,末将谢陛下天恩!” 朱由检还是那副轻笑的模样,伸手将吴炜拉起,“吴百户身先士卒,阵斩数人,朕都看到了,以后再接再厉,朕的三千营可还没有总兵呢。” 吴炜呼吸变得急促,眼眶都红了。 他就是个辽东遭了兵灾的丘八,要不是凭借一身勇力,被吴襄收作义子,此时指不定在哪个地里刨食呢。 这辈子也没想过会见到皇帝,更不要说被皇帝亲自扶起。 这个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当即就要再次跪地,却被朱由检拉住。 “不必多礼,我看吴百户不像中原人士,不知是哪里人,何时参军啊。” “末将…末……将是辽东都司,定辽卫人,崇祯四年鞑子来了,父母妻儿都没了,末将没办法,只能入了军混口饭吃。” 面对朱由检亲切问候,吴炜显得格外紧张,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不要紧张,多立战功,以后跟着朕去把辽东故土打回来,给你父母妻儿报仇!” “真的吗……额不,那个,末将遵命!”吴炜整个人都是麻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朱由检还想再说几句收拢人心的话,一名小太监却匆匆赶来,附在王承恩耳边说了番话。 后者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走到朱由检面前。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话,“皇爷,闯逆使者到了……” 朱由检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吴炜的肩膀,“好好干,朕会一直关注你的。” 说罢,直接起身径直走出城楼。 看着朱由检不算高大的背影。 吴炜人都快傻了,今天他不过是带骑兵冲了个阵,砍了几个闯贼。 这就从一个光有名号的参将,升到京营百户了?! 不光亲眼见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还聊了会家常,临走时还说会关注自己??!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 吴炜怎么想的朱由检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专门赏吴炜是朱由检一开始就定好的计策。 吴襄和吴三桂这种老牌军头不可重用,但想要重新整顿军队,又绕不开这些军头。 目前整个大明朝内,还能打的,有战斗经验的军队和将领,都在这些军头手下。 系统奖励还能代替军队,但将领尤其是高级将领却无可替代。 连红色词条都没给将领,几乎就可以确定词条不会给将领。 朱由检没办法,只能从这些军头手里挖墙脚,挖一些有底子有经验有天分的小将慢慢培养。 吴炜就是试验品! 至于吴炜义子的身份,朱由检还真不在意,义子就是亲军家仆,哪个将领没几十上百个义子。 挖起来根本丝毫无压力好吗! 刚骑着白马走到午门前,就见刚刚升任内阁首辅但依旧兼任礼部尚书的倪元璐匆匆赶来。 见到朱由检的第一眼,倪元璐就不可置信的问道。 “陛下,闯逆要和谈??” 朱由检摇摇头,“不是闯逆要和谈,是李自成要和谈。” (本章完) 第26章 夜袭 第26章 夜袭 倪元璐没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没深究。 只要闯军愿意和谈,那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 害怕自己陛下因为那些个虚名和面子,从而拒绝和谈,倪元璐特意跑来,就是为了劝说朱由检。 “陛下,无论闯逆有何条件,一应便是,臣私下问过英国公,只要再过十日,二十万关宁军必到,江北四镇和宁南伯左良玉八十万王师也就月余抵达。” “到时天兵云集,必定将闯逆全歼!” “切莫为了一时体面,而使天下置于倾覆之危啊陛下!” 面对倪元璐近乎恳求一般的劝说,朱由检缓缓点头。 “倪阁老放心,朕不会意气用事的。” 他当然要谈,不光要谈,还要大谈特谈! 从他刚穿越过来,就已经分析过局面。 前世李自成在兵围京师的时候,也派人去崇祯谈判,李自成只要西边的半壁江山,封他大西王,并给出三百万两助饷,他就撤兵去跟皇太极打。 可惜崇祯当时是真没钱,给不起三百万两,李自成等都没等,第二天就打进了京师。 现在换成朱由检,他才不会和李自成谈什么三百万两银子。 万一给出去,岂不是摆明告诉李自成,京师空虚但有钱,你来打吧。 这些银子他都得拿去抽词条,然后利用词条来继续和李自成对峙! 否则没兵没钱,就算李自成真退了,他也没办法解决军头和东林党。 眼见朱由检这么好说话,倪元璐反而不淡定了。 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决定亲自上阵。 “陛下,老臣添为礼部尚书,理当负责这次与闯逆谈判。” 只可惜朱由检不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倪阁老一心为国,那就把众多大臣都叫上,好好跟闯逆使者谈谈吧。” …… 日暮西山。 酉时的更鼓在紫禁城中敲响。 乾清殿的蟠龙藻井下,倪元璐捧着象牙笏板的手微微发抖。 不是冻的,是气的。 “西北称王,岁赐百万,裂土潼关。”前宣府监军太监,现闯军使者杜勋尖细的嗓音在梁柱间回荡,镶金蟒袍上的四爪龙在暮光中涂上一层光芒。 不论是西北封王还是列土封疆,无一不在疯狂击打这个老儒的底线。 可他却根本不敢发泄出来,生怕惹怒狗仗人势的杜勋,从而影响大局。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群臣的克制,杜勋故意顿了顿,“我家天王另要五百万犒军银,现银交割。”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坐在龙椅上,没有回答杜勋的要求,而是看着下面的大臣。 这次他只叫来了几个代表性的大臣,忠皇一派的倪元璐,代表勋贵的张世泽,代表老旧官员的张凤祥,代表军头的吴襄。 另有几个礼部主事官而已。 他这次就是要借谈判的机会,将朝堂表面上拧成一股绳。 最起码几个高官得站在一条线上。 简单来说,就是要利用李自成谈判,定下未来朝堂的主基调。 不然再像现在这样,有的说谈,有的说打,很容易让他的命令执行不到位。 顺便也看看各个派别所追求的利益。 皇帝不说话,几名大臣中的英国公率先站不住了。 “杜公公。”张世泽突然轻笑,“天启七年你任御马监少监,私吞战马四百匹转卖宣府,按律该剐多少刀?” 杜勋丝毫不慌,对张世泽嚣张一哼。 “英国公啊,这大明律可斩不到外朝的官!” “信不信今天只要我死在这,明天天王就能攻破城门,将你一家老小问斩!” 张世泽脸色顿时青黑一片,握着佩剑的手青筋暴起,“杜老狗你活腻歪了!” 倪元璐眼见场面即将失控,深吸口气赶忙出列。 “臣启陛下,闯贼所求虽苛,但还可接受,毕竟自潼关以西俱无王师。” 说罢还用余光扫过张凤翔,工部兼户部尚书立刻接道,“臣附议。” “糊涂!”张世泽的佩剑撞在鎏金柱上铿然作响。 这帮子大臣就算投了闯军,也能活的痛快,可他们这些大明勋贵就完了。 “当年土木堡之变,也先遣使和谈.”话未说完便被吴襄打断,“此一时彼一时!李逆兵锋已至,断然没有和谈之理,此定是那李逆的奸计!妄图令吾等放松警惕,以伺机破城!” 他特意加重最后两字,眼角扫过御座。 倪元璐和张凤祥再次吵嚷起来,“吴总兵难道想置陛下于死地吗?!” “你个老狗!为了军功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吗!?” “腐儒。”吴襄轻吐两个字。 两名文臣差点破防,脸都被憋红了。 朱由检见状,只能出言喝停众人。 而后看着杜勋说道,“李自成的意思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想要谈判就拿出诚意来,让他好好想想,朕的大明还是有点家底的,不趁现在把握好时机,小心以后连驿卒都没得做。” 杜勋眼皮一翻,还想说什么,几十名锦衣卫就从打开的侧门涌入,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朱由检适时说道,“朕养了你那么多年,就算砍了你,李自成也不会说什么。” 在锦衣卫刀锋下,杜勋当即打了个哆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遵皇爷旨……” …… 当杜勋离去,大殿中再次陷入寂静。 朱由检搓着手中的镇纸,再次看向众臣。 “都说说吧,想说什么都行。” 礼部主事宋叶在文官末列攥紧奏本,这种场合他本不配进言。 可看所有人都不说话,就算出言也只是互相攻讦。 这个去年才因出任县令实力有功,一千四百两调到礼部的年轻人,意识到这次就是他的机会! 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眼神扫视周围一圈,咬咬牙抬腿走出队列。 “臣启陛下,下官昨夜核验太仓,现存银两不足八万。”说到这顿了顿,“若允诺闯逆,则三百万两现银无地可取,而闯逆不见银必生疑。” “且不论闯逆是否会收银离去,李闯是否甘心,便是那闯逆众贼,眼见京师繁华,大宝之位唾手可得,又怎甘舍弃如此良机。” “万一答应闯逆谈判,京师军心尽丧,到时那李闯反悔,或者陈桥之事再现,京师又如何可挡?” 朱由检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宋叶趁机上前三步,“诸公且听,下官统计,闯营人马繁杂,每日耗粮不计其数,今夜若派五百死士焚粮,纵不成事,亦可令其疑我有余力。” 说罢转向朱由检深深一揖,“只要令其起疑,京师又为天下名城,恐伤亡过甚而不敢强攻,必定与我和谈,到时只要每日要求更换使者,条款反复磋商,待各路王师抵达,闯逆不攻自破!” (本章完) 第27章 目的只有一个,烧粮! 第27章 目的只有一个,烧粮! 话音落下,朱由检惊到直接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宋叶面前。 不住的打量眼前人。 这还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听到真正有可行性的计谋。 无论是吴襄口中的七万之约,还是倪元璐提出的卖官鬻爵。 都只是权宜之计,是没办法的办法。 而宋叶刚刚的话,才是真正的计谋啊! 既从各个方面分析了闯军内部的情况,又阐述计谋实际收益。 配合上吴襄的空城计,可行性很强! 说不定会有奇效。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宋叶只是一个礼部主事,连上堂参政的权利都没有,却依旧能提出具有建设性的计划。 期间丝毫没有掺杂个人利益,就算掺杂了朱由检也无所谓,能者居上! 这代表大明朝还是有人才的,而且还不少! 只是被党争给阻断了仕途。 若是能在分化百官时,将这一批有脑子的官员提拔上来。 形成新的皇党…… 比一味的砍砍砍要好啊! 心中定计,朱由检丝毫没有犹豫。 当即冲一旁喊道,“王伴伴拟旨。” “礼部主事宋叶献策有功,擢翰林学士,御前听用!” 王承恩最近几天都已经适应随时拟旨了,昨晚连首辅都升了一个,现在升个翰林学士,心底根本没有任何波动。 而倪元璐等人,昨晚更是最少也加了尚书衔,更不会出来唱反调。 于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官,一跃成了天官中的天官! 任凭宋叶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能成人称内阁预备阁老的翰林院学士! 呆滞在原地喘着粗气。 脑子里乱成一团。 直到王承恩开口,“宋学士还不接旨谢恩?” 宋叶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地行大礼。 “微臣必肝脑涂地,以谢皇恩!” 朱由检欣慰的点点头,亲手扶起宋叶。 后者更是激动到脸色涨红。 朱由检都怀疑,自己让他现在去死,他立马就能撞死在这。 将注意力转到吴襄和张世泽身上。 沉声问道,“宋叶此计,该如何实行?” 吴襄眼神躲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夜袭计策确实可行,而且战果估计不会小,能有效拖延李自成进攻速度。 可关键问题也在这。 计策是宋叶出的,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就算成了他也分不到半点功劳,甚至还要减少他守城的重要性。 长久的军头思想,让吴襄想开口拒绝这个计策。 平白折进去几百精锐,又分不到功劳,属实有点亏。 “禀陛下,闯逆大营必定戒备森严,夜袭还不可用声势浩荡的重骑,京师中恐怕凑不出五百精锐轻骑,若是一击不成,恐让闯逆看出京师虚实,到时……” 吴襄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夜袭成了确实有好处,若是不成,跟我也没关系。 见到吴襄这般作态,朱由检面色不变,示意张世泽说说。 后者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勋贵世家本就和大明共荣共损,他本人更是皇权的坚决拥护者。 “陛下!臣以为可行!吴总兵那边有一百夜不收,陛下又带去二百轻骑,京城各侯伯府内凑出二百轻骑不难。” “臣愿亲自领兵,只要备足引火油,就算找不到囤粮地,也能烧毁闯军大寨!” 朱由检这才满意,“好,英国公愿领兵再好不过!待明日归来,朕为英国公设宴!” “必不负皇恩!”张世泽深深躬身抱拳。 倪元璐和张凤翔本还想再劝劝朱由检,但见军令状都下了,也就收起心思。 正巧这时,忙碌了两天两夜的李若琏来到殿内。 众人便行礼退出大殿。 朱由检叹了口气,拿起案几上户部的账册,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李若琏先是观察一番四周,确定安全后才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禀皇爷,鱼儿已经上钩,东林、浙党、齐党、楚党众多官员私下联络国子监,准备明日寅时哭阙。” 朱由检闭上双眼,终于笑出了声。 钓了一天一夜的鱼,终于上钩了! 哭阙之时,便是各党内魁首大员抄家之时。 “明日多安排点人,别出了岔子。” “小的明白。”李若琏重重抱拳,想要起身告退。 朱由检又补充道。 “朕听说吴襄跟建奴有密信联络,你去好好‘查’一下,等关宁军到的时候,朕觉得你就该查到了。” 李若琏一懵,旋即反应过来。 “皇爷放心,吴襄私通建奴之事,必定会在关宁军抵达京师的当天呈上!”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继续去做事吧,勋贵先放放,把重点放到百官和富商上面。” 他不是没想过跟李自成一般,直接武力拷饷。 那玩意儿多快啊,七八天就能把京城刮干净。 可若是那般做了,词条系统就彻底变成抽奖系统了,得来的词条全没用。 毕竟没组织了吗。 二是将京师大小官员砍干净,他这个皇帝就不用做了,到时候不光要面对李自成和满清。 吴三桂和江北四镇大概率也得反,乃至一直资助朝堂官员的江南富商、海商,海上郑芝龙都得反。 朝内有识之士也不会再为他这个皇帝效力。 让他连几十人春游都没组织过的人,指挥几万大军? 那就彻底等死吧。 “遵命!”李若琏俯身一跪,随后便匆匆离去。 朱由检想了想,又叫来一名小太监。 “去通知新任三千营百户吴炜,让他暂管三千营,去找英国公报道。” 玄甲军他不准备动,尤其是看到吴襄的反应后,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这老小子有点本事,但不忠,军头风太重,当个前线守城将领就好了。 玄甲军这种能三千破十万的精锐属于撒手锏,等时机一到,可以决定胜负的存在。 哪怕今晚夜袭,玄甲军能造成极大战果,朱由检也不准备动用。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朱由检思绪也渐渐飘远。 …… 戌时一刻,德胜门内。 张世泽身穿永乐年间成祖朱棣亲自赐下的战甲,手扶土木堡捡回的先祖佩剑。 骑着一匹辽东战马,带着二十多名同样骑马的义子匆匆赶到。 门内空地上,一百夜不收齐齐坐地休息,两百边军轻骑正在梳理马匹。 另有两百多名各个勋贵凑出的骑马家丁,或聚或散,或立或坐。 有的勋贵家境殷实,能给家丁配上铁甲甲,有的则只穿着破旧战袄,连头盔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穷还是不舍得让盔甲兵戈白白浪费。 不过张世泽倒是很满意,能凑出来二百多轻骑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主力是那一百如豺狼般的夜不收,和两百边军骑兵。 勋贵家丁只需要携带引火物,趁乱烧粮便可。 当看到还有几名勋贵,竟然跟他一样,穿着祖传战甲亲自上阵时。 张世泽更加满意了,勋贵的骨气还没丢完! 他们依旧是大明江山的最后一根脊梁! 催马上前,手中高高挥舞佩剑。 “吾乃兵部尚书、英国公张世泽!来带你们送死去了!有没有怕死的,自己离开,绝不怪罪!” 夜不收和边军没有任何反应。 而勋贵家丁那边却传来阵阵喧哗,不过也只是一阵,在几名勋贵的打骂下渐渐恢复安静。 愣是没有一个人退出。 张世泽又停顿片刻,才再次出声。 “好,既然没有人退出,那就是都不怕死的爷们!到了战场上谁也别给老子拖后腿!” “今晚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烧粮!把那帮子闯逆的粮食全给他烧了!饿死这帮逆贼。” “你们以为我张世泽咋当的公爷?那是我祖上跟着成祖他老人家打天下挣来的!所以我是爷,你们是丘八!” “现在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着公爷杀闯逆!” “到时候皇爷高兴,说不定赏你们这帮泥腿子臭丘八几个百户当当,让你们的小崽子不用在地里刨食。” “今晚,烧一个营帐,公爷我赏银五两,烧一囤粮,赏银五十两!” 张世泽从没亲自上过战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站前动员。 只能把他能想到的,能许诺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效果也不错,最起码勋贵家丁个个都脸红脖子粗,一副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的模样。 眼见士气高涨,张世泽不再耽搁。 扬鞭策马,“跟公爷博富贵去!” (本章完) 第28章 闯军大营 第28章 闯军大营 张世泽没有走德胜门。 因为就在德胜门七里外,便是闯逆先锋刘宗敏部。 带着五百多轻骑,绕过钟鼓楼,从安定门出。 还未走出二里,便听得背后传来一阵闷响。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英国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自己刚出城,就被闯军盯上了?? 连忙喝停众人,调转马头,想要回身去看。 夜不收就已经分出几十骑向声音方向展开了。 戌时三刻,月光被浓云遮蔽。 连续五声乌鸦怪叫后。 夜不收百户便收起手弩,“公爷,是自己人。” 张世泽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自己人,但好歹放下了心。 千名褪去甲胄的铁骑很快就来到轻骑面前。 虽然无甲,但那气势依旧让未上过战场的家丁连连后退。 吴炜单马前出,在马背上双手抱拳。 “公爷,陛下让末将率三千营向您报到!” 张世泽并没有带上这千名重骑兵的打算。 哪怕他没上过战场,也知道夜袭讲究一个袭字。 千名铁骑的动静太大,很可能会让闯军察觉。 但想想家丁那不堪的表现,张世泽也担心任务完不成。 思索片刻后,最终决定,还是带上三千营。 不过不能一起行动。 “吴百户,你们动静太大,容易引起闯逆警惕,不妨这样。” “我先带轻骑摸过去引火烧粮,你带着三千营绕路而行,避开闯逆探子,待闯逆大营火起,你便带人直冲火光如何?” “陛下有令,一切以公爷为主!”吴炜没有反驳。 张世泽的命令也很合理,反正他们这次出来把甲胄都放到大车上了。 不用担心马力。 双方简单商议片刻,便再次兵分两路。 张世泽带五百轻骑贴着永定河滩悄声疾驰,马蹄裹着厚麻布,夜不收在前方不断打出安全手势。 正当即将接近时,忽然两声乌鸦叫声响起。 张世泽立即勒马。 伴随着的,还有三里外的土坡后,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 夜不收百户手掌前伸。 十几名夜不收翻身下马,皮甲上的铜钉都用煤灰涂黑。 为首的独眼汉子抽出雁翎刀咬在口中,手脚并用消失在枯草丛里。 不过半盏茶功夫,西北角亮起三短一长的萤石微光。 “公爷,闯逆大营就在前方。”夜不收百户为张世泽翻译暗号。 闻言,张世泽也跟着下马,蹑手蹑脚的爬上枯草坡上。 只是看了一眼,喉头便不禁泛起酸水。 眼前景象让这个从小生活在京师的国公彻底看呆了。 整整七十万军民组成的营寨沿着永定河铺展,火把连成的光带竟比天上的银河更亮! 东起卢沟桥,西至石景山,三十里平川全被帐篷与车马塞满。 这哪里是军营?分明是吞噬天地的活物在蠕动喘息。 若不细看,张世泽甚至心生出一股绝望感。 在没有勇卫营和三千营入驻前,京营的概况他还是见过的。 零零散散几千人,铺开连两里地都站不满。 可当他仔细看去,绝望感顿时消散。 整个闯军大营共分三层。 大营最外侧是将近五十万流民所在的流民营。 三十丈宽的营墙,与其说是营墙,倒不如说是乱葬岗。 几十万流民蜷缩在地面上,无数尸体掺杂着石头木头垒在外侧。 到处都是杂乱营帐,到处都是火堆木架。 十几个闯军哨兵队拖着板车来回逡巡,只要是活不成的饥民,便会被抓起扔上车。 那些抽搐的手脚尚在空中抓挠着,便被当作引火物,填补到周围营墙缺口里。 四周还有正在燃烧的尸体堆,或是正在填充的尸堆。 夜风裹着腐臭灌进鼻腔,张世泽突然发现所谓的营区边界根本不需要木栅,因为活人与死尸就是最好的屏障。 这就是闯军的外侧大营。 浓浓黑烟和刺鼻气味下,张世泽等人连伪装都不需要,直接穿梭在外营之中便可。 周围的流民根本不管你是谁的兵,见到骑马的便跪地口称总爷。 流民中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妇孺极其罕见。 张世泽带着人心惊胆战的往里走了将近十里。 才堪堪穿过流民营。 来到闯军大营二层。 由投降明军组成。 二十万降军的营盘看上就较为规整,残破的大顺旌旗被胡乱插在辕门上。 透过火光能看到营中列着成排刀车,甚至有佛郎机炮架在土垒上。 这些本该拱卫京师的武器,此刻炮口全部朝着北京城方向。 而且营寨内外还有巡逻士卒。 不可能像流民营一般,直接闯入了。 “公爷无妨,直入便可。”夜不收百户低声说道。 “守卫如此森严,怎可贸然直入??”张世泽惊呼。 夜不收百户低声叹息,没有解释,而是指向巡逻的降军。 那些人身上还穿着明军制式鸳鸯战袄。 李自成根本没有能力给他们换装。 张世泽脸色有些发红,自己为什么要请命前来啊! 随着百户一声令下,三十名夜不收套上顺军号衣,大摇大摆的走出阴影。 独眼汉子还故意踢翻陶罐,吸引巡逻降军,同时操着陕西口音大骂,“驴球子的,北直隶的夜风能冻掉卵蛋!赶紧给额们开门,额们要回营咧!” 巡逻队别说查验了,连看都不敢看,赶忙打开营寨大门。 让夜不收假扮的闯军带着张世泽等人进入。 很快又从另一侧走出。 一切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除了跟流民和降军战力低下,管理松懈之外,也和闯军从上倒下的思想有关。 大顺旗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明军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几十万大军之中。 当众人终于望见中军大营的灯火时,张世泽的指甲掐进掌心。 二十里联营如同盘踞大地的火龙,核心区五万老营的帐篷排列整齐。 更可怕的是不计其数的游骑正在外围交叉巡逻,马鞍旁的报警火把随时可以点燃。 老营驻地如同钢铁刺猬,三层木墙间隔五十步森然矗立。 透过缝隙能看到披双层甲的枪兵正在换岗,铁器碰撞声隔着两里地都清晰可闻。 而在所有防御核心处,十六座巨型仓廪被牛皮帐篷遮盖得严严实实,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粮仓无疑! (本章完) 第29章 李自成很发愁 第29章 李自成很发愁 粮仓位置与夜不收探明的情报丝毫不差。 然而如何潜入进去,却将张世泽难到了。 流民营和降军都可以混,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组织度。 可闯军老营就不同了。 那可是先跟着高迎祥,后跟着李自成,东征西讨硬生生打出来的精锐。 什么场面没见过? 哪怕是在几十万流民降军的保护下,依旧没有任何松懈。 无论是巡营队,还是岗哨,精神都比降军好上一倍不止。 再加上三层栅栏组成的营墙。 根本不可能带着几百人潜伏进去。 粮仓就在前方,只有烧掉它,张世泽才能继续稳坐国公之位! 目光在木墙和夜不收之间来回辗转。 百户还以为张世泽想让夜不收潜进去呢,当即开口,想打消张世泽荒唐的念头。 “墙高人多,三层活栅,进不了多少人。” 张世泽摇摇头,“我是想问,若没有这些巡逻游骑和岗哨,夜不收能不能摸进粮仓布置引火物?” “嗯……”百户沉思片刻,随后斩钉截铁的答道,“能!” “若只有夜不收摸进去引火,需要多久?”张世泽立马追问。 “闯军粮仓规模浩大,夜不收百人需分批……嗯……” 说着说着,百户再次陷入沉思,经过心中一番计算后,才谨慎答道,“要半个时辰,才能将大部粮仓覆盖引燃。” 张世泽扫视一圈身边的嘉定和边军轻骑,摇摇头平静的说道,“我最多能给你们争取两刻钟,能烧多少烧多少吧。” 这位优柔寡断、从未上过战场、军事才能里只占个忠字的勋贵,此刻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吴襄要拒绝夜袭。 防卫如此森严的营寨,除了硬攻外,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夜袭几乎不可能成功。 只是可惜自己手下的五百轻骑,就这么白白断送于文臣之手。 不过满朝文武,除了吴襄外,好像陛下也知晓此行很难成事。 估计是不好驳了文臣的一番好意,给新任首辅倪阁老点好印象,争取仕林支持。 临走时特意让三千营配合行动,恐怕是不想让自己白白送死吧…… 想到这,张世泽缓缓拔出佩剑,眼神愈发坚定。 自己这次来,就没想能活着回去! 他要让陛下知道,满朝之中不光要靠文臣! 勋贵还有血性,勋贵依旧是大明江山的柱石! “所有人引火物只留一成,其余全部交给夜不收。” 所有人都没明白张世泽要干嘛,但还是照做。 当交接完毕后,张世泽重重拍了下百户的肩膀。 低声念了句,“别让兄弟们白死。” 而后振臂高呼。 “小的们,建功立业荫泽后代的时候到了!引火烧寨,随公爷我赴死!!” “愿随公爷赴死!!”英国公府的家丁随即应和高呼。 “杀!” “杀!!!” 两百多家丁外加两百轻骑,跟着张世泽的战马,直直冲向坚实大寨。 …… 闯军大营最中心。 红黄绿白黑五杆大旗依次排开,上书“田”“李”“刘”“高”“牛”五员闯军主将姓氏。 在大旗之中,立有高三丈宽一丈的靛蓝大纛。 大顺二字随风飘扬。 正是闯军中军大纛。 大纛在,则军心定,大纛倾,则军心止 大纛之下,便是李自成所在的中军大帐。 一身锦绣绸缎,头戴镶玉幞头,腰悬玉带的李自成坐在其中。 搓着玉扳指,愁容满面的看着帐中烛火 黝黑粗糙的皮肤宛若老农一般。 穿着这身精致打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帐中不伦不类的不止他一个。 在他斜对面,还坐着一名穿着生员儒衫,却大腹便便油光面面一副地主模样的大顺政权左丞相牛金星。 此时正滔滔不绝的劝说着。 “天王为何还要犹豫?只要打下京师,那皇帝老儿还有朱明一朝敛的雄财足够大顺朝三年所用!” 李自成先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张口欲言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唉~” “天王究竟在担心什么??”牛金星故作不解的继续追问。 自从打下陕洛之后,自家天王的心气就仿佛泄了一般。 要不是陕洛各府银钱不多,又对百姓许下了免田赋的承诺,导致财政紧缩。 给老营将士许下的分田分地也因为地盘太小,分不过来。 为了安抚人心,遏制逐渐松懈张狂的闯军高层。 才迫不得已出兵伐京。 眼看大军都已经打到京师城下,朱明亡国在即。 自家天王竟然要和谈!? 这让自己这些等着成开国功臣位列太庙的高层怎么办? 黄袍加身?可天王已经自立大顺朝了啊? 所以牛金星才半夜还待在大帐内劝说。 “唉~”李自成不说话,只是一味叹气。 牛金星也不好逼迫过甚。 只能一点点给李自成分析利弊。 “天王,我是跟着您从泥地里打上来的,这十几年咱们什么阵势没见过?” “眼下朱明各路边军还未抵达,京营贪腐严重,皇帝老儿还未逃窜,正是破明立顺的最好时机。” “若等朱明抵挡建奴的关宁军归来,南边左良玉北上勤王,有京师这天下大城为守,北边建奴南下,到时我大顺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啊!” “左丞相说的俺都清楚,可……唉~”李自成愁的眉头皱成一团。 其实他真没想过当什么皇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当皇帝。 他自始至终只是想活下去,最大的目标也只是在老家混个大王当当。 可他没这志向,架不住手下人想更进一步啊。 朱明一天不推翻,大顺就一天立国不正。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是推翻朱明的最好时机。 可问题也在这。 朱明没倒之前,这大顺军中还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大家心都往一处使。 一旦朱明倒了,就冲自己手下这帮子人在西安作的孽,真让他们当了国公那还得了? 失去目标,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散还怎么带队伍,他还怎么靠朱明压制这群人心中的贪欲? 他没那么大心劲,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 谈判条件也仅仅是要个大西王,跟朱明共治天下,获得行政礼法性而已。 谁知道连这点条件,那皇城内的朱由检都不答应! 这不是逼着自己去夺了他朱家的皇位吗!?(史料记载,李自成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只不过崇祯拿不出来钱,在牛金星等功臣大将连番劝说下李自成才下令攻城……狗作者不得不说,历史有时候确实很抽象!) 牛金星见李自成有些松动,赶忙加大火力。 (本章完) 第30章 刚刚有粮,现在没了 第30章 刚刚有粮,现在没了 “天王且听我一言。” “现在大顺军和天下都在盼着天王能推翻朱家桀纣,还百姓安宁。” “前日军师还曾占卜一箴,太白高悬于天际,耀射紫薇,主更替。” 说到这,牛金星顿了顿。 “此时攻破京城,一可秉承天意,二可解银钱燃眉之急,三可定大顺军心,四可专心对付日益壮大的建奴。” “万万不可放弃此等大好良机啊!” 李自成心中有些意动。 “但那京师城防极严,贸然进攻恐伤亡过重,不若先围城,待京师粮草耗尽,军无战力之时再攻?” 牛金星差点给李自成一嘴巴子。 当年闯王高迎祥离世,起义军群龙无首,那时李自成接任闯王是何等豪气,带大军百战百胜又是何等英姿。 怎么短短半年,就如此顾头顾尾了? “天王!我大顺也无粮啊!” “营中不是尚有四十余万石粮草吗,足可供三十万大军半年之用。”李自成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他实在没做好接任皇权的准备。 牛金星喘着粗气,“天王啊!我们有七十万人呢!再说了,若是京师也尚有余粮,我军围而不攻,一旦关宁军和左良玉赶……”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李自成下意识的抽刀,冲着门外质问。 “何事喧哗!?” 牛金星也神情紧绷的站在李自成一侧。 再怎么说二人也是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这点场面还不至于让他们慌乱。 很快,就有两名甲士冲入大帐。 “禀天王,好似是营寨寨墙走水了。” 牛金星眉头一皱,“才刚入春,冰气未消,怎么会好端端的走水?”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李自成心底立马有了安排。 “三堵墙集合!令李过速带五千精锐守粮仓、高一功率五千精锐守中帐、田见秀带一万精锐巡视降军营,以防炸营,刘芳亮传唤全营,小心夜袭!” 一连串命令随着传令兵四下而出,仅仅片刻功夫,便有不下一千三堵墙骑兵来到中军大帐周围。 三堵墙是闯军精锐中的精锐,约有两万人,人人身披两层重甲,或持朔或挥刀。 因为甲胄极厚,常以密集冲锋阵型迎敌,全军分三波,如墙推进,故此得名三堵墙。 只要有他们在,李自成便没有任何可怕的。 帐外嘈杂声越来越乱,还多集中在西墙方向。 不等传令兵回来复命,高一功的亲兵就已经赶到大帐中。 “我家将军差小的来禀报天王,明狗劫营,正在西墙鏖战,我家将军马上便到,请天王放心!” …… 张世泽的佩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四百轻骑的马蹄声惊起夜栖的寒鸦。 一段将近百米长的营寨正在燃起熊熊大火。 巡逻骑兵和岗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 但更多的则是看清张世泽等人后,便立刻抄起兵刃,投入战斗之中。 这里就是张世泽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弊端。 哪怕他看过家传兵书,也该知道正常夜袭会放在寅时,那时人困马乏,反应迟钝,正是夜袭良机。 可惜没有那么多给他试炼的机会。 “放箭!放箭!” 随着寨墙上哨兵嘶吼传来,来自闯军的反击终于抵达。 箭雨泼洒而下,冲在最前的十几骑应声倒地。 张世泽虽然也冲的靠前,但有铁甲保护,弓矢打在身上被弹开,没有什么损伤。 他也不知道现在该下什么命令,只能一味伏低身子,让战马再快一点。 多烧一段寨墙,多造出一点动静,好给夜不收争取更多机会。 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又是十几骑倒地。 而张世泽也带着轻骑奔腾出百步开外。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精锐闯军。 张世泽大喊一声,“掷火油!” 几十个火油罐划过弧线。 陶罐碎裂声里,又是一段寨墙腾起烈焰。 而后轻骑马蹄不停,继续向前疾驰。 箭雨不停,烈焰不息。 张世泽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远,也不知道烧了多少段墙。 当他面前终于出现成建制的闯军骑兵后,才不得已停下。 硝烟裹着血雾在月光下翻涌。 张世泽的银甲已被流矢崩开十数道裂口。 回首望去,到处都是闯军的军卒与令旗。 而他身后,仅剩的六十八骑残兵将战马首尾相连。 有精锐家丁也有边军轻骑。 他带来的家丁为了保护他,已经仅剩一人。 他们背后是燃烧的粮车堆成的火墙,面前是如林的长槊寒光,高一功的三千重甲精骑已合围而来。 家将张猛突然笑着将身上断裂的铁甲撤下,手中捧着仅剩的火药罐,“公爷!给弟兄们唱段破阵子罢!俺最爱听公爷唱这段了!” 话音未落便纵马撞进敌阵。 轰隆巨响中,五名重甲骑兵连人带马化作血肉烟。 “好!好!好!” 张世泽连叫三声,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归宿吗! 如同先祖一般,为天子战死沙场。 看着面前缓缓压来的闯军精骑,竟再也没有慌张,嘶声唱起了平生最喜爱的诗词。 “醉里挑灯看剑!” 剑锋缓缓平举。 “梦回吹角连营!” 战马再次催动。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残存的六十余骑跟着放声狂吼,马蹄踏着音律发起冲锋。 他们的火药罐引火油等物早已扔空,此刻挥舞着断枪残剑,竟生生砸进铁骑大阵。 排在最前方的闯军百户,惊愕的看着那银甲身影撞上自己的槊锋。 依靠战马带起的力势,丝毫不管自己有没有受伤,挥剑就要朝他砍来。 百户赶忙丢掉马槊,拔出腰刀抵挡。 论战斗技巧,十个张世泽也打不过百户。 奈何他不要命啊,眼见挥剑全被抵挡。 张世泽竟然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死死抱着百户滚落在地。 在骑兵对冲的战场内,一旦从马背上落地,几乎就可以宣告死刑了。 闯军百户刚刚才在昌邑分了二十两雪银,正准备讨老婆用呢,怎么舍得和张世泽拼命。 赶忙用蛮力挣脱开张世泽双臂,四肢并用想要重新上马。 然而他面前却又多出一名肠子拖在地上的明军。 那明军拼着最后一口气,竟再次朝他扑来。 闯军百户只能颤抖着躲避,口中不断惊呼,“疯子!都是疯子!” 更远处,失去双腿的骑兵抱着火药筒滚进马腹,将附近几只战马炸成焦骨。 当粮仓方向的火光染红天际时,被铁骑团团包围的轻骑仅剩七人。 张世泽的祖传银甲彻底报废,左手四指早不知去向。 明明自己即将身死,他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是呆呆的看着粮仓附近的火光,念出最后一句。 “沙场秋点兵……” …… 此刻粮仓方向,夜不收百户如壁虎般贴在三层栅栏的阴影里。 他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脚下躺着两个巡哨。 身后五十名黑衣汉子猫腰疾行,每人腰间鼓鼓囊囊装着火油。 粮仓实在太大了,他们人手有限,两刻钟的时间里,只是烧了四座粮仓。 还有十二座等着他们去引燃。 按照他的推测,张世泽等人可能连两刻钟都扛不住。 为了防止布好引火物却来不急点燃的情况出现。 他才趁无人发现之时,让手下人能烧一点是一点。 能让张世泽那边的人活一个算一个。 …… 李自成这边同样看到了粮仓的火光。 作为主官后勤的左丞相,牛金星不知为何,竟升出一丝窃喜。 刚刚有粮,现在可没有了。 闯王没理由不攻城! 正这么想着,远处再次传来一阵马蹄声,听上去约有千骑规模。 牛金星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别的大将组织的骑军。 毕竟明军能凑出来刚刚袭营的骑兵,就已经很超出他的推测了。 (本章完) 第31章 百官哭阙 第31章 百官哭阙 崇祯十七年农历3月18日。 按照历史发展轨迹,昨天外城就该宣告丢失,内城人心涣散。 连敲三遍鸣钟,却无一人入朝。 知晓已无转机之际,崇祯彻底放弃,于晚上吊死煤山。 第二天中午,李自成正式攻占京师,明朝灭亡。 好在朱由检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历史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 外城并没有丢失,明军甚至还能派人去夜袭闯军大营。 内城人心也没有涣散,各大朝堂政党还想如何夺权争势。 一大早连永乐大钟都不用敲,百官就已经聚集在崇文门外。 只不过他们不是来上朝的,而是来哭阙的! 以大学士范景文为首,共有东林党在京官员二百二十四人,国子监及在京生员九百八十七人,俯趴在崇文门外,放声哀哭。 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朱由检,被王承恩叫醒后丝毫没有惊讶。 昨晚李若琏就向他汇报了范景文的计划。 甚至连人数都没有丝毫差异。 而且就算没有锦衣卫,朱由检也能得知这件事。 前天晚上分化拉拢官员的手段,效果已经显现出来。 就在昨天左中允李明睿去国子监煽动生员时,一名工部官员就向内阁递了折子。 要不是朱由检准备拿这件事向百官开刀,范景文连皇城都进不来! 穿上那件补丁常服,朱由检随意喝了两口粥,便带着王承恩往崇文门赶去。 李若琏早就带人潜在这些官员府邸附近。 只要他一声令下,两个时辰内脏银就能汇入私库! 希望这些官员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 晨雾未散的崇文门前,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 一千二百余名绯袍官员与素巾生员跪伏在地,远远望去如一片斑驳的潮水。 充当禁军的玄甲骑分列御道两侧,漆黑面甲下渗出白气。 范景文跪在最前头,眼角余光瞥见一身明黄色飞鱼服的许峰挎着绣春刀走过仪门时,哭的声音更为响亮。 他本不想这般做,因为以臣逼君已是大逆不道。 只是后来他得知倪元璐当上首辅,启用败将吴襄守城防,不顾皇帝躯体,一副要和李自成决一死战的模样。 这才答应带百官哭阙的。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京城守不住,也不可守! 为今之计只有退守南京,以图北伐。 “圣上驾到。” 王承恩尖细的嗓音刺破哀声,范景文悄悄抬头。 但见那袭打着补丁的明黄常服自城楼转出,正扶着垛口俯视群臣,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 “臣等泣血叩请!”范景文红肿着双眼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自倪元璐入阁,六部堂官半数易主,吏部考功清吏司竟将三甲进士尽数外放!弃陛下龙体与无视,不顾国库匮乏,执意与闯逆对垒,此等奸佞” 话到一半被朱由检出声打断。 “所以范阁老就要清君侧?” “啊?臣……不……这……” 一句话,让范景文有些无所适从。 那可是清君侧啊!造反的口号! 自己不是来哭阙的吗?怎么成清君侧了? 周围的百官生员也有些懵。 他们昨夜分明听范阁老说是要“肃清朝纲,迎回陈阁老。” 可刚到这,怎的又成了谋反了? 当即就有些官员跪不住了,人群也骚动起来。 范景文尚未从天子诘问中回神,便见一队队骑兵从皇城各个角落涌出,闪着寒芒的马槊直指人群。 许峰适时高喝,“圣上在此,妄动者以谋逆论处!” 骚动瞬间凝固,百官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明鉴!”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有恃无恐,范景文老泪纵横的大吼一声,“老臣若有异心,天雷亟之!” 说完,仿佛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竟直接脱掉身上的官服,露出洁白里衣。 只可惜这番听上去格外诚挚的话语,换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朱由检扶着箭垛前倾,补丁常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范阁老这出《风波亭》演得妙啊!” 说着还从锦衣卫手中接过一迭文书,“万历四十八年,你为福王丈量庄田,少报良田三千亩,泰昌元年,你在保定府督办军粮,市价每石三钱时,你报给户部的是五钱,天启三年” “范阁老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就是能贪。” 此言一出,范景文还没说什么,国子监司业周良才却突然膝行而出,额头在砖石上磕出血印,“范公乃三朝元老,民间素有清名在身,绝不会做出此等事迹!” 刚刚还被玄甲骑和朱由检恐怖发言吓到的百官生员,也是一片哗然。 范景文可是东林党为了躲避崇祯清算,专门塑造出的一个非东林党人代表。 在民间的清廉名声与南京钱谦益不相上下。 东林党可是以清正廉洁君子形象示人的。 这种话说出来,如果他们认了信了,那东林党就彻底完了。 “肃静!” 许峰的吼声压住哗然。 朱由检看着门前众臣,摇头叹息一声。 其实范景文还真不怎么贪,范府查明的家底也只有不足一万两。 要知道这可是三朝大臣的家底啊,一万两已经很少了。 那些账目,也大多是替皇亲国戚遮掩的结果。 而且在他印象里,前世范景文也是自杀殉国的忠臣。 又是实打实的有基层经验,砍了有些可惜。 只要把他从明末已经畸形的朝堂里拉出来,还是能顶点用的。 包括跟他一起制定计划的李邦华李明睿二人,也全都是忠臣。 只可惜,明末没有忠奸,只有利益。 挥挥手,示意许峰将昨天李若琏呈上的密信念一遍。 “北镇抚司已查实,今日跪在此处的二百二十四位大人”他故意顿了顿,“有八十三人收过李邦华私信,信中言明,就算逼宫,也要说服陛下南迁。” 仿佛沸油入水,跪伏的人群顿时炸开。 几个青袍小官连滚带爬要逃,却被玄甲骑兵用马槊拦住去路。 范景文更懵了,刚刚不是说他要清君侧吗?怎么又扯到李邦华身上了? 还要逼宫,这罪名一点都不比清君侧小。 不是说要哭阙,让陛下重启陈演为首辅,定下南迁大计便可吗? 逼宫干什么? 朱由检看着一脸懵的范景文,随意的挥了下手。 “营党结私之人,全部拿下,与陈演、周奎等众一同问斩,凡有勾连者尽数抄没家财,违令者斩!” “遵皇爷命!”许峰可不会犹豫。 带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便押上前去。 原本还哭阙逼宫的百官,此刻仿佛待宰的鸡鸭,嚎叫乱跳。 “陛下!”范景文见此情景,悲愤交加。 枯瘦手指直指城头,“您这是要学嘉靖爷杖毙群臣吗!” “您就不怕史书上记着,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天子在崇文门屠戮忠良吗?!“ 先是百官逼宫哭阙,后是当庭擒拿百官。 这个朝廷到底怎么了? 他只想让陛下退一步,回守南京啊! 寒光乍现。 许峰的绣春刀架在范景文颈间,刀锋压出一道血线,“君前失仪,当诛!” “慢着。” 朱由检抬手制止,嘴角勾起笑意,“范阁老不是说倪首辅尸位素餐十恶不赦吗?朕成全你。” 朱由检忽然转身,“传倪元璐。” (本章完) 第32章 大明战神张世泽 第32章 大明战神张世泽 百官哗然中,倪元璐自西华门疾步而来。 这位新任东阁大学士官袍下竟套着锁子甲。 昨夜他担心夜袭不成引起闯军报复性进攻,特意在德胜门守了一夜。 “臣倪元璐,恭请圣安。” “倪卿平身。”朱由检感慨的看着眼前憔悴老者。 “范阁老说你阻塞言路,朕决议准其所请.”他故意拖长语调,看的范景文眼底燃起希望。 “即日起罢免倪元璐礼部尚书一职,改任倪元璐为五省经略,总制陕、晋、豫、鲁、北直隶军政!” “礼部尚书之位暂空,待他日拟定。” 范景文差点一口血喷在御道上。 这哪是罢免? 分明是把半个大明的兵权都给了政敌! “范阁老是不是很不服气,觉得他倪元璐有何功劳,能担任五省经略?”朱由检笑着问道。 范景文不说话,垂首看着脚尖。 朱由检语气忽然一变,“就凭他在闯军抵近时,能守在德胜门一夜!” “你范景文在哪?家里的鸭绒被睡的舒服吗!?” “若是你等大明重臣,将党争的手段放到战场上,闯逆早亡了!” 范景文梗着脖子,“京师不可守!臣不做此无用之功!” “京师不可守便弃了它?京师大小官员十几万百姓怎么办?他们就不是大明的子民吗?”朱由检冷冷的问道。 他想要安稳做好皇帝位置,就必须要把范景文这种儒生压服。 不然今天砍一个,明天砍一双,依旧会有人顶着为了天下为了正义的名头,来挑战他的皇权。 就好似这些国子监生员,他们没有从过政,不知道朝堂阴暗。 但他们又比普通百姓有知识,更容易被人误导,然后带着一腔热血去为自己心目中以为的正义奋斗。 他们是可贵的,忠心能力都有,但没有成熟独立的思想,就像前世愤青一般。 如果把这些人也砍了,朱由检真害怕自己会把这片大地的脊梁砍断。 他要做的,是引导这些力量,到他们该用的地方去。 “陛下圣体为重,京师固有十几万百姓,可大明内外尚有六千万黎民啊!”范景文咬着牙说道。 他能说出舍弃十几万百姓这种话,也代表他是真急了。 朱由检摇摇头。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这般做又有何意义呢?京师必须要守,哪怕守不住,也代表朕与群臣尽力了,若直接弃城而去,这天下之大又能躲到哪去呢?” “最起码到南京可以等各路王师,集结全力与闯军决战啊。”范景文语气已经低了很多。 “若朕离开了京师,去往南京,你觉得会有多少勤王军?” “这……几十万应该有吧……” “我们连京师都没守,那几十万勤王师又如何愿意拼死守城呢?” 范景文哑然。 朱由检俯视着这位老臣,“你既说倪卿是奸佞,朕便命你为监军,随倪卿总督京师防务。” 说到这,他还提高声量,“凡今日在京的官员,四品以上,均入兵部为参赞,生员学生,均入京营助城防!“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中,突然有个监生嚎啕大哭。 那是个麻脸青年,愤恨的将方巾狠狠摔在地上,“学生愿往!总好过被这些伪君子当枪使!” 他这一喊,九百多生员竟有大半跟着撕起儒衫,粗布裂帛声此起彼伏。 …… 锦衣卫押着八十三名官员进入昭狱。 李若琏带着锦衣卫主力,也在各处缉拿串联官员。 不得不说李若琏的动作确实快。 才刚刚过去了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了第一批银子入库。 朱由检搓着双手在私库门前等着。 等这一批脏银全额入库,他就再来一波大抽奖。 范景文虽然还想再劝朱由检南迁,但看到后者如此决绝的意图,最终还是应下监军一职。 他是真的想知道,京师到底能不能守。 跟着倪元璐走在官道上。 沉默许久的范景文忽然开口问道。 “倪经略觉得京师可守吗?” 倪元璐没有正面回答,“范阁老觉得呢?” “哼,京师一无良将,二无重兵,如何守得!”范景文愤愤不平。 “对啊,一无良将,二无重兵,我等皆知京师不可守,陛下就不知道吗?” “那陛下为何还要守?就为了祖宗礼法?” 倪元璐看着远处的德胜门,轻声讲述起来。 “吴总兵曾跟我说,三日前京师内仅剩老弱病残五千,勋贵大臣只求自保,各防御战线形同虚设。” “仅仅两日,陛下便裁汰老弱,征调民夫,修缮兵甲,陆续调来两千全甲精锐和一千勇卫营残军,内抄贪官污吏,外派轻骑袭营,昨日一战全歼闯军孩儿营。” “这就能守住京师了?”范景文问道。 倪元璐摇头,“不能。” “但一切都在诉说,陛下想守住京师的决心!” 二人一边往德胜门城楼走去,一边介绍城防。 紧急修缮的兵甲,抄家抄出的火炮,半日整编出的勇卫营。 每见一样物品,范景文的震惊便增加一分。 无论是哪一件事,放之前都要最少半年来朝堂扯皮,再用一年去执行才能见到成效。 可现在的陛下只用了三天,便办了这么多件! 而且张驰有度。 真就像倪元璐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守城。 如果不是有吴襄和倪元璐佐证,范景文绝对不会相信,这些都是之前那个优柔寡断又刚愎自用的陛下做出来的。 正这么想着,城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噪声,将二人注意力拉了回来。 急忙向外看去,只见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兵,正向德胜门赶来。 高高飘扬的三千营军旗,表明了这支部队的身份。 甲胄上插满断箭的吴炜离老远就开始叫喊。 “快开城门,请医者!” …… 范景文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那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人,竟是英国公张世泽! 吴炜还在一旁焦急的等待御医到来。 范景文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英国公为何伤的如此之重?” “公爷带五百轻骑夜袭七十万闯军大营。”吴炜简略形容一番,便不再言语。 他天生就对这些文臣没什么好感。 而听到这话的范景文如遭雷击。 “五百冲七十万!?!?!?” (本章完) 第33章 关宁军塘报 第33章 关宁军塘报 不光是范景文震惊,倪元璐吴襄等人也格外诧异。 哪怕闯军号称百万,实际可能只有三十万战兵,但那也不是五百乌合之众能碰瓷的啊! 张世泽竟然能活着回来,而且还带回了四五十夜不收精锐。 就算烧粮计策没成功,也足以让他们惊讶了。 更何况吴炜还说,因为粮仓大火,他们才能突出重围归来的。 这说明他们真的是去烧粮了。 连最反对这个计策的倪元璐,都不由得感叹一声,“真乃大明虎将也!” 正当吴襄要询问吴炜闯军内部底细时,一名小黄门匆匆赶来。 喘着大气说道,“皇爷急召各位大人入宫!” 倪元璐和范景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 他们二人半个时辰前从皇城内出来,刚到德胜门。 这个时候突然召他们回宫,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以为有噩耗,范景文下意识的追问,“出了何事?陛下如此急切?” 小黄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奴婢可不敢妄议朝论,范监军还是速速前去,免得让皇爷等急了。” “你……”范景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吴襄拉开。 “范监军消消气。” 吴襄笑着安抚一句,而后扭头想从兜里掏锭银子出来。 这时才想起,自家的银子都捐给陛下了。 没办法,吴襄只好将手上的扳指拽下,塞到小黄门怀里。 “这位公公,到底出了何事,让陛下如此心急?” 小黄门脸上终于露出笑脸,谄媚的对吴襄行了个礼。 “谢吴总督赏,宫内这两天管的严,具体何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约摸听着是山海关的八百里加急塘报。” “什么!?” 三人同时惊呼出声,将小黄门吓了一跳。 眼下山海关附近只剩吴三桂的关宁军。 那加急信件定是吴三桂发来的。 不详的预感涌上三人心头。 身为吴三桂亲爹的吴襄第一个动身。 交代吴炜让他注意闯军攻城后,当即跃出城楼门,骑上战马往皇宫赶去。 倪元璐和范景文的动作也没有慢多少。 他俩虽然跟吴三桂没关系,但在他们心里,眼下能解京师之危的只有关宁军。 一旦关宁军有闪失,后果二人都不敢想。 因为他俩都不会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上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看着三人离去,小黄门这才满意的打量起扳指,“真是个好宝贝啊!” “确实是个好宝贝。” 一柄绣春刀伴随着冰冷的语气贴近小黄门。 两名锦衣卫狞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私下收受朝廷大员重宝,泄露皇爷军机,公公跟我们走吧……” …… 皇城乾清宫。 三人赶到时,朱由检正吃着周皇后做的糕点,没有任何着急惊慌的神色。 几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一齐行礼之后,吴襄率先问道,“皇爷急招我们所为何事?” “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朱由检将最后一口糕点咽下,示意王承恩将刚收到的塘报拿给三人看看。 与吴襄猜的没错,塘报确实是吴三桂送来的。 而且是八百里加急。 刚一开始朱由检也有些慌,他担心吴三桂又出什么幺蛾子,导致关宁军无法前来。 那可是当今大明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而且还是骑兵,非常符合他抽到的第一个红色词条。 只可惜关宁军一直未到,不属于他麾下的组织,无法加持词条。 好在塘报中并没有提及延迟之类的事。 早在吴襄将朱由检的承诺发给吴三桂之后,后者就已经让大军提速。 此时距离京师只剩七天路程。 他这次发来加急塘报主要有三件事。 第一件也是塘报的重点。 建奴有异动! 根据吴三桂的侦察发现,在四日前也就是三月十四号,盖州海州辽阳等地八旗女真忽然动身,整整两万八旗兵齐聚广宁。 后方还有建州等地的女真也在集结,总兵力不低于五万,各地后勤粮草正向辽东都司汇聚。 疑似准备扣关。 这个时候的满清处于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状态。 整整七万八旗兵,已经具备足够的威慑力,甚至连李自成都要望而生畏。 不过朱由检倒没有多担心。 穿越来这几天,他也对这个时代的组织速度有了一定的见解。 现在女真大军才刚刚动身,要想叩关最少也要一个到两个月,足够他收拾掉李自成再刮一波京师的了。 第二件事则是要钱,没错,吴三桂还在要钱。 不知是不是朱由检的许诺起了作用。 吴三桂这回终于不再满天要价。 他这次出兵,虽然号称二十万,但和闯军一样,后勤民夫占了绝大部分。 真正的精锐是三万关宁铁骑,他要的正是这三万关宁铁骑的钱。 每人每月五两纹银,他要总计十五万两军饷提振军心。 对此朱由检只有一句话回复,到了皇城,银子有的是,当日到当日发。 不说继续给吴三桂军饷会不会肉包子打狗。 光是京师周边的闯军,也不会让银子安稳过去。 而且十五万两够他一次半的抽奖次数,怎么可能给吴三桂。 最后一件事则是日常通报,他们已经过迁安,即将抵达唐山,距离京师还有七天路程。 恳请陛下一定要撑到等他带兵抵达。 让朱由检都忍不住怀疑,最后一件事才是吴三桂发塘报的本意。 但不管如何,援军终究是快到了。 殿中三人传阅完塘报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七天可比无止境的守城有盼头多了。 不过吴襄还是没明白,为什么陛下要把他们紧急召回。 倪元璐思考片刻,以为陛下是在担心那七万女真,便想着上前劝慰两句。 “陛下可是忧虑建奴叩关一事?依臣看来,自万历年间起,建奴均是秋收前后叩关劫掠,一为粮草过冬,二为掠夺民壮,此时聚兵应当是防备闯逆北上。” 朱由检摇摇头,“建奴之事待闯逆退兵再议,突然召各位爱卿前来,是为了城中粮草一事。” “粮草?”三人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34章 找商贾下手? 第34章 找商贾下手? 刚刚把百官打发走,玄甲骑换防时,朱由检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要没粮了! 一名玄甲骑光是一天所需要的粮食就达到了五斤之多! 整整三千五百玄甲骑,一天要消耗一万五千多斤粮食,将近一百二十石粮。 而玄甲骑的战马消耗更是恐怖,因为要长时间高负载作战,这些战马胃口都极大。 草料这些都不算,每日还需要喂十斤精料外加几个鸡蛋。 光是昨天一天,玄甲骑就消耗了小三百石粮草。 是勇卫营的十几倍! 怪不得都说重骑兵养不起,就这个吃法,谁能养的起啊! 京师之中可不光有玄甲骑,勇卫营、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锦衣卫、民壮净军都要算上。 还要考虑从京师周边迁来的三四万流民。 然而户部大仓内,只剩两万石粮草。 全额供给的话,最多一个月,京师内就得断粮。 这还是没算上后续他抽词条奖励的军队和吴三桂关宁军抵达呢。 在朱由检的预估里,想要将李自成打退,最少也得有三万系统兵在配合有红色词条加持的关宁军才行。 三万系统兵,朱由检估计得抽个两百抽才能凑齐。 整整两千万两白银,光是抄家也得抄上一段时间。 听完朱由检没粮的言论后。 倪元璐范景文二人还没开口说话。 吴襄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笑着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京师其实是有粮的。” “有粮?”朱由检故作疑惑的看向吴襄。 后者淡定点头。 “京师粮行七十有六,存粮不下五十万石,只要全部集中起来,足够十万大军吃半年的。” 范景文顿时跳出来反对。 “万万不可,此刻国库空虚,绝无余财从商贾手中购买粮草!” “收缴赃物而已,何谈购买一说?”吴襄轻笑着反问。 “赃物?不是粮草吗?怎么……你……”范景文说的一半突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吴襄。 “你此言何意!?难不成你要构陷忠良不成?!” “哎,范监军此言差异,那些都是贪污的军粮,又何来构陷一说呢?”吴襄脸都不带红的。 对着朱由检深深鞠躬,斩钉截铁的说道,“臣上月时亲眼见到粮贩囤着六百多车辽东米,那些米袋上还沾着锦州卫的官印!” 反正锦州卫早已沦陷,随便编个理由就完了呗。 话音落下,朱由检也满意的笑了出来。 要不说有的时候还得是吴襄这种打熬出来的军头啊。 就是有眼力见。 知道皇帝的手是不能杀人的,专门出来做个白手套。 “竟然还有这事!危难之际不思为国为民,行这般苟且之事,简直罪大恶极!”朱由检故作愤恨。 “吴襄,朕命你彻查京师粮商贪污军粮一事,另派锦衣卫左千户所协助你,不许放过任何一人!” “臣遵旨!” 倪元璐平静的站在一旁,心里早已麻木。 陛下没有亲自下手已经很好了。 最起码还知道把吴襄拉出来当挡箭牌,把他和范景文拉来获得执法正确性。 挺好了,挺好了…… …… 德胜门粮市的石板地浸着油光,刘记米行掌柜刘富贵的云头履踩过满地糠皮,金丝绣的忠勤伯牙牌在腰间叮当作响。 志得意满的伙计们正把新到的三百石江南粳米垒成丈高粮垛。 心底想着回家一定要多给祖宗供柱香。 对了,那个城外的闯王也要供。 没有他,紫禁城里的皇帝陛下也不会把爵位明码标价。 才十万两白银,也就是他京师总号的全部钱财而已,就能换一个可以世袭的伯爵。 现在京师米价高的吓人,说不定过两天就挣回来了。 放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东家,这米真要卖八两一石?”账房咽着口水看饥民扒在栅栏外,忍不住问道。 栅栏外有个妇人怀里的婴孩正在啃自己的手指。 “呸!”刘富贵吐出的茶叶沫,“闯贼围城前老爷我卖八两。” 他忽然抄起竹簸箕舀了半斗米,哗啦啦倒进拴在柱前的食槽。 驴子甩着尾巴大嚼时,栅栏外响起成片的吞咽声。 “等城彻底被围了,老爷我卖二十两!” 仿佛印证刘富贵的话,栅栏外挤进一名穿绸衫的牙郎,小跑着递上礼单,“俺家永定门张老爷愿出十两一石,统购二百石.” “张老爷果然好眼力,知道这玩意儿能发财啊!” 刘富贵大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一脚踩在条凳上,“回去告诉张老爷,现在粮食紧缺,刘某也得匀着点,若张老爷真想要,就十五两一石,最多一百石!” 牙郎也不多废话,拱拱手直接转身离开。 伙计们继续搬粮,刘富贵神采飞扬。 门外到处都是流民哀求的声音。 一个瘦成骨架的老汉挤出人群趴在栅栏上,口中不断哭喊。 “大老爷开恩吧!俺孙子高热三天了,就想讨把糠.“ 刘富贵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走过去,白胖的手指对向门外黑压压的饥民,“你要把糠,他求斗米,老爷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护院们哄笑起来,谁也没注意粮市旗杆的阴影里多了道人影。 老汉还在哀求,“大慈大悲的老爷啊,您就当行好事了,救救我这跟独苗吧!” 刘富贵不屑的撇撇嘴,“行好事让皇爷行去,伯爷我这一把糠十文钱,爱要不要。” 老汉还想说什么,周围的流民便炸开了锅。 “俺要三十文的!先给俺!” “俺要十七文,能多给点吗?” “俺要俺要……” 米价贵的离谱,这帮衣不蔽体的流民根本买不起。 现在听到有十文一把的糠,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往粮行挤。 刘富贵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一边指挥伙计装糠,一边接过流民递来的铜钱。 他格外享受这种把钱拿到手里的快感。 低着头不停查数铜钱,丝毫没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安了下来。 伸手准备接下一个人的钱,却不想如入手的是一片冰凉。 不待他看清,两名锦衣卫就上前将他拿下。 一名小黄门正站在门口宣读圣旨。 “.私通东虏、倒卖军资、哄抬粮价,罪无可赦!” (本章完) 第35章 把朕的龙纛插在德胜门! 第35章 把朕的龙纛插在德胜门! 刘富贵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数十名锦衣卫,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不是刚刚还在卖糠吗? 这帮狗番子从哪来的?? 还说他倒卖军粮,军粮那玩意儿不是大老爷们才能碰的吗?? 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刘富贵头顶。 可惜他来不及发问,当小黄门宣完旨后,便被七八名锦衣卫扭送出门。 腰间价值十万两的牙牌当啷坠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人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黄门清清嗓子,又从袖里掏出一卷圣旨。 冲着门外大喊一声,“万民接旨,跪~” 成百上千的流民心底虽然很慌很想逃,但长久以来对皇权的畏惧感,让他们下意识跪地,连头不敢抬。 小黄门双手捧起圣旨,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话音落下,身后十几名锦衣卫力士同时复述,让远处的流民也能听到。 “朕膺天命,抚育万方,夙夜孜孜,惟以保民为念。近者天灾频仍,边陲未靖,兼有奸宄窃发,致尔等流离城郭,露宿街衢。每闻饥啼之声,如灼朕腑,虽烽烟四起而黎元困顿,朕心恻然,岂忍视赤子辗转沟壑?” “兹敕户部开太仓粟十万石,顺天府立粥厂百处,凡城中饥民,无论老幼,凡不可劳者皆日给一餐。另着工部兴修畿兵甲,整吏矢矛,凡丁壮流民可劳者,日给两餐,使壮者得食,老弱有所养。” “朕虽处九重,然夜观星象则忧旱涝,昼阅边报则惕虏骑,纵内帑空乏,必先济尔民炊烟。凡尔百姓,当体朝廷苦心,勿信流言,各安生业。其有借机滋事、私吞赈粮者,五城兵马司即锁拿问斩,以正纲纪。” “特谕中外臣工:赈济事体,着襄城伯李国桢总摄,锦衣卫遣缇骑监查,凡克扣升斗者,视同欺君,立诛不赦!” “钦此~” 小黄门合上圣旨,底下跪着的流民没有一个敢动的,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 这个局面小黄门早就想到了,咳嗽两声,对着人群再次开口。 “皇爷他老人家想着你们这群泥腿子呢,知道你们又冷又饿,特意给户部的大司徒下旨,开仓放粮。” “京师城内无论男女老幼,不能干活的每天吃一顿饭,能干活的去工部干活,给两顿!你们这群泥腿子可得知道,皇爷他老人家一天也才吃两碗稀粥。” 栅栏外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数桶稠粥被锦衣卫抬到众人面前时,人群才爆发出哭嚎。 却不是惊恐,是一股难以言明的感激。 百姓永远都是那么可爱,那么单纯。 他们不会去想是谁让他们走到这步境地,他们只知道,那位高高在上执掌天下的皇帝,还记得他们这群黔首。 不知谁起了头,黑压压的饥民朝着皇城方向跪成一片,参差不齐的“万岁”声惊飞了粮市顶棚等待觅食的寒鸦。 薪柴被征去加固城防的老汉,此刻更是老泪纵横,牵着孙子的手乱颤。 激动的对身边流民大喊,“皇爷没忘了俺老汉,俺给皇爷捐了四两七钱!他知道俺饿,他没忘了俺!没忘了俺……” 如同这般的景象,整条街上比比皆是。 仅仅一个中午,就查封粮行六十五间。 搜得脏粮二十七万石。 另命缇骑四处,自倪元璐为首,以下大小官员一千九百六十名,张世泽以下勋贵一百一十七户,俱皆将府内余粮上缴。 由皇室带头,京师执行战时配给制,户部统一分配,统一发放。 这才是朱由检真正目的! 抄粮商算什么,早上他知晓五粮情况后,立马就想到二战时期各国的配给制。 现在京师的情况比那时还要严厉,又有大批流民随时可能饿死。 正是实行配给制的好时候。 一方面减少粮食支出,重新分配贫富,还能一边彻底清查京师实际人口,充分调配京师战争潜力。 此计一出,倪元璐惊为天人。 这计策太符合当前京师的现状了,而且举城一心,勋贵黔首共保社稷,非常戳中明儒的价值观。 哪有反对的道理。 吴襄更是笃定,朱由检之前就是在藏拙,现在趁京师危机,群臣惶恐之际出手,彻底清洗朝堂! 实际效果也很显著,最起码现在都有来送粮的了。 而且实际数目和锦衣卫查探的相差不大。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千石粮食也才不到三千两银子,为这点钱得罪威严日渐的皇帝不值得。 锦衣卫忙的飞起。 查勋贵查百官查富商查粮商,现在还要配合新任翰林学士宋叶,执行人口统计工作。 若不是加了紫色词条,又有李若琏带头。 估计早就尥蹶子了。 …… 而在朝堂内,朱由检也忙的双眼通红。 崇祯给他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大,就算有系统加持,他都有些顾不过来。 从上午吴襄三人来到之后,就一直没让他们走。 之后工部、兵部、京营等部门官员先后抵达。 无他,只有一个话题。 城防! 昨夜夜袭非常成功,按照夜不收百户的战报来看。 最少烧毁了粮草七囤,足足十余万石! 粗略估计,闯军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万石,以他们七十万的人数来算,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 再算上撤退途中需要的粮草。 那么实际留给闯军的攻城日期,只剩下了四十天。 守住京师四十天,则万事皆安。 可惜就是这短短的四十天,却是朝堂群臣越不过去的鸿沟。 京师城内有精锐五千。 只要李自成发狠,提全军大举进犯,京师可能连一天都守不住。 倪元璐还是那老一套,闯逆条件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撑过七天等关宁军到达,京师就有转圜之地。 但被朱由检和吴襄一起否决。 昨夜夜袭成果初现,李自成摸不清城内虚实,肯定不会大举进攻。 现在只要让李自成按照吴襄的计策,主攻德胜门,便能撑到吴三桂到来。 卖官鬻爵和稳步抄家的计策还在实施,这七天内朱由检有信心能在不影响天下大局的情况下,搜刮出两千万两白银。 这已经是抄家速度的极限了。 百官群臣就如何让李自成攻德胜门,吵的唾沫满天飞。 有说故意开德胜门的,有说在城外摆开阵势引李自成决战的。 甚至还有的说,给李自成下战术,约在德胜门打。 吵的朱由检一阵头大。 眼见天色已渐渐西垂,还是没有个具体方针。 朱由检黑着脸一拍案几。 “够了!把朕的龙纛插在德胜门上!” “朕亲自过去,就不信李自成不来!” (本章完) 第36章 人头滚滚 第36章 人头滚滚 此言一出,如捅了马蜂窝一般。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只立龙纛便可,万不得亲冒弓矢!” “陛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臣愿代替陛下前往!” 连上午还哭着要求朱由检南迁的范景文都站了出来,“若让陛下亲临战阵,置我等大明忠臣义士于何在!?” “老臣愿伪作龙颜,引那闯逆攻城。” 朱由检摇摇头,从龙椅上站起来,“闯逆阵中,有不少大明降将,见过朕的也不少,若是被那李自成看出底细,京师危矣。” “众臣工莫要再劝,朕意已决!” “吴襄。” “末将在!” “于德胜门立起龙纛,在京国公各营主将牙旗一字排开,引三百全甲精壮立与城头,民壮居后戴盔擎旗,以壮声威!” “末将遵命!”吴襄双手抱拳,回转离开。 朱由检再次点出一人,“倪元璐。” “臣在!” “协理兵部工部修缮甲胄兵戈,监理户部配给事宜,统查城内流民数目。” “臣遵旨。” “范景文。” “臣在。” “流民之中挑选民夫三万,编练新军,不求他们上阵杀敌,只要能跟着前锋走齐百步即可,限你七日内完成!若是完不成,两罪并罚!” 对于范景文,朱由检的语气格外严厉。 从他组织百官群臣哭阙就能看出来,范景文的组织能力确实不错。 就是少了点脑子,若是不施加压力,很可能会被他人迷惑,延误战机。 朱由检现在是实在没人可用,没办法才让他上的。 “臣必不负皇恩!”范景文肃穆下跪。 他早上才哭完阙,还被冠以清君侧的逆反大罪,就算陛下要斩了他全家,我都没有半句怨言。 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祖宗社稷而已。 谁成想,陛下非但没怪罪他,还委以提练新军的重任。 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啊! 要是完不成,他都没脸活着! 朱由检不在乎范景文怎么想的,留着这些官员的目的就是替他办事,办不成撤职就是了。 “礼部派人与闯逆谈判,无论对方有没有派遣使者,大理寺与刑部联合执法,无论何罪一律从重处理。” “五城兵马司日夜巡城,提防闯逆细作。” “各臣工领命即走,违令者斩!” “待闯逆退兵,众卿之功不亚于从龙!” 无论殿中百官如何作想,反正圣旨已经下达。 就看现在倪元璐对陛下万般顺从的模样,定然会批红。 这时候再违抗,那就真是抗旨不遵了。 几十名大臣齐齐下拜,随后起身离去。 朱由检这才长出一口气。 对一旁的王承恩招招手。 “大伴,让李若琏放出风去,就说朕准备在击退李自成后兴建功臣阁,上列三十六功臣,单独立传,社稷在则香火不断。” “啊?额……奴婢遵命。”王承恩先是一愣。 在他眼里,局势远没有到达天倾的地步,建阁表功有点过了。 但一想能用京城五千精锐,击破七十万大军,好像真配得上建阁表功的待遇。 当王承恩离开后,乾清殿再次陷入寂静。 朱由检没有多待,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出门而去。 朝堂太乱,党争复杂,他一个普通人凭借正常手段根本无法驾驭。 唯一的优势就是现代思想,体会最深的便是内卷。 前世社会极其诟病的内卷现象,此刻成了他控制群臣的最佳手段。 社畜内卷是为了钱,而百官大员并不缺钱。 他们想要的是身前身后名。 那还有比建阁表功更好的扬名办法吗? 云台二十八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朱由检记忆犹新。 更何况还有单独立传,这可是名留青史的诱惑啊! 总共三十六个名额,百官群臣还不得抢疯咯? 至此,朱由检也终于有了一定的主动权。 系统兵加词条控制军队。 配给制控制京师百姓。 三十六功臣控制群臣。 接下来朱由检还能做的,便是收拢人心! 将京师人心凝聚起来,十几万人守偌大京师,足以撑到抄家银两到位。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武装拷饷。 那样破坏的是华夏大地的底蕴! 宁愿麻烦一时,也不能毁掉一世! 至于怎么凝聚人心,朱由检也想到了好办法。 骑上标志性的白马,在许峰等一百缇骑的护送下,直奔午门而去。 …… 崇祯十七年3月18日未时七刻。 本是皇城大门的午门外,此刻却如同难民营一般。 整个京师十一万流民聚集于此。 吵嚷声响彻天地。 沿着午门延伸的城墙外,几百口大锅蒸煮着从粮商库里搜刮出的米麦。 每口大锅前还有一个桌板。 户部调来的文书正在给流民登记。 说明户籍所在地,父母和自己的姓名,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后,才可以去领粥。 这是宋叶想出的办法,既可以统一放粥减少人力,又可以登记流民,整理成册。 还可以筛查闯军细作。 效率大大提高。 当然,也只有流民和百姓来这里领粥。 百官会在各自的部门吃饭。 至于勋贵豪强吗,他们肯定会给自己留够充足的食物。 没办法,以明末的组织度,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十几万流民周围,只有一千勉强凑出的锦衣卫和五百边军看管。 碰到抢粥抢粮的恶霸地痞,不论行为恶劣与否,当场格杀。 才能勉强震慑住这十万人。 朱由检没有走出午门,搞什么假惺惺与民亲善。 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奸细凑过来,他当场就得嗝屁。 沿着楼梯,一直走到城楼中心。 身后百名缇骑同时举起竹制喇叭,“圣上驾到,迎~” 午门外人太多,缇骑一连喊了三遍,靠前些的流民才注意到城楼中的那一抹明黄。 人群顿时炸开,如割麦子般一波波倒下。 而后面的流民,连午门城楼都看不清,只知道皇帝来了。 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其中不乏有感激到放声痛哭的。 整个场面乱做一团,让本来还想发表感言的朱由检也倍感无奈。 只能冲着一旁挥挥手。 非国家大事不可开的午门正门旋即被打开。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三千骑从门内冲出。 整整一千骑兵,沿着城墙划出一个正方形空地。 而后由锦衣卫押着最近几日获罪的大臣勋贵商贾走出午门。 在空地上排成数排。 整整二百多名官员,四百多勋贵及家眷,六十二名粮商将空地都塞满了。 前面的流民还没搞懂什么意思,就听着城楼上缇骑开口。 “嘉定伯周奎,大明国丈,不思为国尽忠,贪索无度,崇祯七年贪墨赈灾银一万三千两,崇祯八年强买民女数十为奴,残杀百姓…………按大明律,斩!” 后续的罪名他们根本听不懂,但最后一个字他们听懂了。 “皇爷说要砍了国丈爷?” “国丈爷啊,平日里那可是天边的人物,不能在俺们这群黔首面前给砍了吧?” 话音未落。 锦衣卫一刀下去,周奎的脑袋顿时滚落在地,鲜血直喷三尺有余。 流民轰一下爆发骚动。 “真给砍了?皇爷把自己丈人给砍了??” 许峰才不会在乎下面的人说什么呢,自顾自得继续宣读罪名。 “成国公朱纯臣,京营总督,在位十九年贪墨军饷二十七万两,私藏甲胄……” “永宁伯……” 一桩桩罪名被许峰喊出,一颗颗人头飞上天空。 整个午门陷入一副诡谲的场面。 (本章完) 第37章 都比朝廷有钱啊! 第37章 都比朝廷有钱啊! 一侧是冒着滚滚浓烟的白粥铁锅,一侧是头颅鲜血满天飞的刑场。 十数万人跪在地上,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千匹战马不时发出嘶鸣。 唯一的声音便是许峰高唱罪名之言。 朱由检就这么静静看着。 虽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残忍的场面,但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或者说,是搜刮出来的白银,冲淡了他的情绪。 勋贵百官就不说了,不贪都不配做大明的官。 光是京师六十七家粮商里,便有六十二家参与倒卖军粮、销售税赋的情况。 最严重的几家,甚至所有粮食都是军粮! 朱由检能有反感就怪了。 他们贪得可都是朕的血肉啊! 直到最后一名粮商头颅飞起,朱由检收回心神。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缓缓开口。 “尔等均是朕的子民。” 许峰带着百名力士复述,再由城下千名铁骑和千名锦衣卫将话语传递到每个流民耳中。 “你们无家可归无田可种,每年还要给地主交租给朝廷交税赋,这些朕都知道。” 前排流民中响起窸窣骚动,裹着破袄的老汉把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 他们不知道皇帝陛下说的这些话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这些不是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黔首丘八应得的吗? 看着流民没有反应,朱由检继续说道。 “其实朕给你们分了田,给你们减了税赋,想让你们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减没减的,一张嘴的事,反正现在朱由检想收也收不上来。 “后来朕才知道,朕分给你们的田,被这些肮脏蛀虫夺了去!减的税赋进了他们口袋,是他们抢了你们的粮!烧了你们的屋!” 朱由检指向刑场上还冒着热气的无头尸体。 “看看这些蛀虫!他们喝你们的血,朕就砍他们的头!” 百名力士齐声暴喝,“杀!” 声浪激得战马扬蹄长嘶,流民堆里有个跛脚青年终于忍不住蹦起来,“俺爹就是被王老爷逼的没办法,他抢了俺家的地,又夺了俺家的粮,没办法才吃观音土胀死的!求皇爷做主啊!” 虽然跛脚演的不太像,但流民都没看出来。 古往今来想让亿万百姓拧成一股绳,还有比诉苦大会更管用的吗? 虽然他就是最大的封建地主,但不影响用这个办法把百姓拧起来。 这番话喊出,人群终于哄闹起来,先是几个胆大的流民跟着喊起冤屈。 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每个人都有数不尽的冤屈,但十数万人中,已经麻木也不在少数。 朱由检趁机加大力度。 “好,朕为你们做主!” “可这些蛀虫不想,他们瞒着朕,肆意搜刮,欺凌百姓,还串联闯逆想把朕一起杀了,不让朕给你们做主,怎么办?” 流民齐齐一楞,闯逆在他们眼里,那和洪水猛兽一样,皇帝都打不过,他们能怎么样。 依旧是那个跛脚青年,当人群愣住时他第一个站起来高呼。 “杀闯逆!” 这一次跟他附和的寥寥无几。 朱由检忽然话锋一转,“李自成给过你们一粒米吗?!” “他不会,你们可以问问从闯逆下面逃出来的百姓。” “闯逆只会掳走你的妻女!抢走最后一口糠!” 人群炸开惊雷般的吵嚷,跛脚青年眼珠赤红适时地撕开破袄,“俺妹子就是这么没的!那群畜生折磨了俺妹子一宿,她咽气前还在抠俺心口要吃的!” 朱由检趁机从许峰腰间抽出绣春刀,刀锋划过自己掌心。 “朕今日与天下万民歃血为誓!” “只要朕还有一滴血,就让你们喝上一口米油的稠粥!” 说罢,朱由检又指向粥棚后方。 锦衣卫适时将上百辆蒙着青布的大车猛地掀开,金灿灿的稻谷瀑布般倾泻而出。 “这都是朕从自己内帑抠出来的!没有毒!没有沙!朕不食也要让你们吃饱!” 十万人潮彻底沸腾了。 白发老农跪着往前爬,“皇爷给俺们发誓了!呜呜啊!大闩啊你再活一天也好啊!” 衣衫褴褛的童子在地上打滚,“娘!是粮!给俺姊吃,吃了就不睡啦。” 更多流民开始用头撞地,撞得满面鲜血还在嘶吼,“皇爷万岁!皇爷万岁” 朱由检还在加大力度,“砍了闯逆咱分田地!” “砍了闯逆咱分耕牛!” “砍了闯逆,以后朕为你们做主!” “万岁爷爷!”人海里爆发出非人般的嚎叫,整片大地都在震颤。 独臂汉子拄着拐棍往前冲,瘸腿老翁把孙儿顶在头上当人梯。 只想在往前些,看到救他们于水火,宁愿自己不吃也要分粮,愿意歃血立誓为他们做主的圣君。 “不是朕救你们。” 朱由检扬起手臂,“是你们要给爹娘报仇,给儿女挣活路!” “跟着皇爷杀闯逆!”许峰带人齐吼。 “能分田!” “能报仇!” “有活路!” 十万人踩着满地血冰蹦跳嘶吼,声浪震得刑场上的头颅都在晃动。 “报仇!报仇!分田吃粮!!” …… 整场演讲一直持续到申时才结束,朱由检不敢说十数万流民立马心齐了,但最起码在没断粮前,流民就是京师最后一道防线! 拖着疲惫的步伐,再次回到皇城内。 他已经三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 京师最后一个短板也已补齐,之后只需要一边挑动李自成,一边稳步刮钱抽词条即可。 还没等他回到乾清殿,李若琏便带着几名锦衣卫匆匆赶来。 伸手捧上一本账单。 “皇爷,银子均已入库,这是账目。” “总共抄家出来多少现银?”朱由检一边翻阅账单,一边问道。 “禀皇爷,总计抄家一百四十七户,抄出现银二百二十三万两。”李若琏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些官员其实并没有多少钱,只是占了个人数优势。 最多的一户也才搜出七万两而已。 其他的一些珍贵物品,如珍珠翡翠等物倒是不少。 可惜在战乱的京师中卖不出多少钱。 周奎的五十三万两记录暂时还没人打破。 朱由检翻看着细致入微的账目,不禁感叹,“这一个个的都比朝廷有钱啊。” (本章完) 第38章 继续抽奖 第38章 继续抽奖 也懒得继续翻下去,将账本扔还给李若琏,顺便叮嘱道。 “继续查探京师勋贵的家底,尤其是那些个富商,查出来有谁的家财来路不明,倒也不用非得刨根问底,朕觉得锦衣卫里有证据,一切以效率为先,懂吗?” 李若琏当即拱手听命,“小的明白,定会加快速度。” “嗯,百官那边也别松懈,注意他们私下是怎么评价三十六功臣这件事的,挑几个用心的给朕交上来。”朱由检又补充道。 “明白了皇爷,那小的这就下去。” “去把。” 朱由检摆摆手,李若琏这才带人离开。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乾清殿,朱由检也没再往里进。 骑着白马径直奔向内承运库。 …… 此时的内承运库和他刚来时已经大不相同。 一排排整齐的银架上,码垛着三百三十多万两白银。 其中有一百万两是卖官鬻爵换来的。 京师富商虽多,但总号有的在江南,有的没有那么多现银。 舍得拿出来换爵位的就更少了。 毕竟明朝不收商税,收了就是与民争利。 爵位对经商没有任何扶持,顶多是身份上产生质变。 可以慢慢转型为大地主阶级。 能在两天内卖出一百万两已经很多了。 将手放在银架上,朱由检并没有全部转换成系统资金。 而是留出二十万两以做不时之需。 【已充值白银三百一十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31】 【可兑换升级次数:3】 与之前一样,朱由检根本不在意升级次数。 将全部白银都兑换成抽取次数。 眼前熟悉的转盘也与上次有了些变化。 因为抽出过一个红色词条,所以转盘上的红色区域也增多出两条。 额……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依旧是好的开端啊! 上次十四次抽奖出一红。 这次三十一次,不求别的,再来一个红色词条就行! 朱由检按照惯例,在抽取前例行祈祷。 心底将他知道的神拜了一圈,连欧姆弥赛亚都喊了两声之后,才深吸一口气。 点击抽取按钮。 转盘飞速转动而后缓缓停下。 一抹紫色从转盘中绽放而出。 朱由检惊了,难道赞美欧姆弥赛亚真有用!? 第一抽就给个紫色!? 赶忙打开系统,查看提示。 【抽取紫色词条“铜墙铁壁”:指定一支千人部队获得重步兵加成,韧性+55%,耐力+100%】 【成功抽取紫色词条,奖励:虎贲近卫所x1,(注:三层重甲加持,需配备双倍辅兵。)】 奖励的虎贲近卫所是什么朱由检不知道,但他知道铜墙铁壁的增幅是什么意思。 三层重甲的重步兵,正是守城急需的军队! 一个千户所,双倍辅兵也才两千人,随便都能从民壮抽出来。 更何况他才刚刚发布了演讲,流民心里此刻正感激他呢。 有了一发保底,朱由检生怕这抹欧气跑掉,一边心里赞美着万机之神,一边死死盯着转盘转动。 【抽取白色词条“望山”:指定部队侦查范围+10%】 【抽取白色词条“紧粮”:指定部队……】 【抽取绿色词条“良药”:指定部队非战斗减员率-30%。】 【成功抽取绿色词条,奖励:随军郎中百户所x2。】 【抽取白色……】 【抽取绿色……】 不知是不是第一发紫色把欧气用光了,接下来二十次抽取,不是白就是绿。 边军整整抽出来两千人,只有一个随军郎中是朱由检未见过的。 此时还剩下十次抽取次数。 如果不出两个紫,把系统兵的规模拉到一万人,那这三百万两可就算血亏! 长出几口气,朱由检再次选择抽取。 心中不断默念,“出紫!出紫!” 然而事与愿违,转盘上没有出现朱由检期望的紫色。 【抽取蓝色词条“百步穿杨”:指定部队弓弩熟练度+50%,臂膀耐力+35%】 【成功抽取蓝色词条,奖励:边军千户所x1。】 虽然有些失望,但一千弓手也不错。 继续抽取,又是两条白色词条之后。 终于再次出现紫色。 【抽取紫色词条“金刀”:指定千人部队长柄武器熟练度+200%,力量+70%】 【成功抽取紫色词条,奖励:拱卫司千户所x1】 有了两个紫色词条和一个蓝色词条打底。 这三百万两白银没算白。 此时还剩下六次抽奖机会,虽然朱由检很希望奇迹发生,和上次一样出个红。 可惜也只能想想。 又抽中一个蓝色词条,奖励五百神机营鸟铳手后。 三十一次抽取次数终于用完。 给了两千普通边军,一千边军弓手,一千虎贲近卫,一千御林军,五百鸟铳手。 总计五千五百系统兵。 加上之前抽到,朱由检手中就有一万一千名系统兵。 距离他预测的三万大关越来越近。 至此朱由检也大致摸清了系统奖励规则。 白色词条没有奖励,绿色词条两百人。 蓝色词条五百精锐部队或一千普通部队。 紫色则是一千精锐。 红色只抽中过一次,还不敢确定,但看上去应该是全编制。 看着眼前再次空空如也的私库,朱由检心满意足的离开。 可能是午门外被流民挤满的缘故,这次奖励投放位置改为内校场。 正准备往内校场赶去,接收部队时,王承恩却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看到朱由检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皇爷,闯逆贼使又到了,说要算算昨晚的账!” …… 不急不慢的回到乾清殿。 朱由检甫一下马,便看到上次的使者杜勋,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心,和新上任的翰林学士宋叶喷的口水满天飞。 “尔等趁两军谈判尚未开打时竟派兵夜袭!无耻!我家天王很生气,若大明不能拿出赔偿,唯破城尔!” “我呸!”宋叶不愧是礼部出身,知道朱由检没有丝毫和谈意思后更加有恃无恐,一口浓痰就吐到杜勋脸上。 “你一个皇家私奴,悖负皇恩叛主求荣之徒!李自成一介驿卒,更是不忠不孝,竞相谋逆直指主君!有何面目说我大明朝臣无耻!” “自古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两军未和便是战,我大明讨诛逆贼承顺天理此为一,主君罚臣此为二,收复失地还民与乡此为三。” “尔无理无忠无义,竟还有面目斥责大明?何若那垄边老犬嘤吠其主?!” “你……你……你……”杜勋一连喊出三声,却无力反驳,倒把自己气的面红耳赤。 最后也不知该如何反击,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大明不能交出三十万石粮草、一千万两白银,划太行山为界。” “那大顺百万天兵明日便攻破京师城门,夺了这朱家江山!” 宋叶刚想继续喷两句,却听到殿外传来朱由检阴恻恻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告诉李自成,朕明日在德胜门上等他!” (本章完) 第39章 砍了李自成便能和谈 第39章 砍了李自成便能和谈 “皇爷……” “陛下。” 杜勋和宋叶同时出声,只不过前者还带着骨子里的恐惧。 “没听到朕的话吗?回去告诉李自成,朕在德胜门等着他。”朱由检面无表情走进殿内,将刚刚的话复述一遍。 杜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爷……我家闯王真没有觊觎大宝之意,只要……” 朱由检直接开口打断杜勋的话,“多言一句,就地处斩。” “啊?”杜勋浑身剧烈一颤,还想继续劝说几句,可看到周围已经围上来的锦衣卫。 最终也没说出口,颤抖着身躯逃似的窜出乾清殿。 宋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开始不是说好的,一边谈一边打拖延时间吗? 这话是想谈判的意思吗?! 不等他想明白,朱由检便再次开口。 “宋爱卿。” “臣在。”宋叶急忙回神。 “派去闯逆那边的使者找好了吗?准备提什么条件啊?” “启禀陛下,使者已做好准备,待酉时便出京入闯。” “条件由倪相与各部尚书拟定,大致约为交付闯军50万两白银,封大西伯,陕西布政使司布政使。” 宋叶飞快将谈判一事说明。 这些基本上都是倪元璐敲定的,还特意交代除了封王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谈。 按常理来说,这条件对大明现状来说,已经是极其优渥了。 只是出一些钱财和朝堂认可,就能解除当前危机。 谁料朱由检却不断摇头。 “不行,这哪里是谈判啊!这是割地赔款!” “啊?可……”宋叶顿时呆滞。 这条件陛下还觉得不行,陛下究竟想要什么?? 只见朱由检一脸严肃的说道,“首先就是闯军赔付五千万两战争赔款,弥补大明陕山蜀北直隶等地的损失。” “其次要求闯逆交出以李自成为首的作乱首恶,明正典刑!” “最后闯逆全军向京师投降。” “只有答应这三个条件,才有和谈可能!” “还有,尽量让闯军上下都知道谈判的条件。” 话音落下,宋叶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和谈吗!? 别说两军实力不相上下了,就算是明闯两军调换个位置,李自成也不可能答应啊?! 陛下这是图什么? 就为了激怒李自成,好让他攻城吗? 还是说,陛下脑子坏掉了?!?? 不等他清醒,就被朱由检催促着去给使者传达。 浑浑噩噩的走出大殿,宋叶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一时间竟有些无助。 朱由检脑子当然没坏,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完全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和谈! 明末朝堂已经烂到了骨子根,简直无药可救! 必须破而后立。 就冲他搜刮银子,怒斩百官的行为,放到平常时期,早就被喷成桀纣之君,各地反叛不断了。 尤其是朝中大臣,能正常获得江南大族支持,私下联络百官,专心致志的对付他这个皇帝。 他一个普通人,凭什么和这些个老狐狸斗? 全杀了谁治理天下? 现在有闯军这个外患在,内部矛盾可以引导为外部矛盾,刚好方便他浑水摸鱼。 一边抄家,一边梳理朝堂。 今天给出的谈判条件其实和吴襄的空城计是一个道理,先引李自成攻城。 让他感觉京师守备森严,硬攻必定伤亡惨重。 再加上李自成确实没有当皇帝的心,肯定会再次谈判的。 这么打一天,谈一天,等吴三桂到,朱由检也差不多攒够四万系统兵,将京师勋贵官员梳理一遍了。 到时候便可以寻机决战! 明天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刚刚抽中的几个词条按照习惯加到勇卫营身上。 毕竟是京师内唯一可以用的…… 等等! 朱由检忽然一楞,好像从开始抽奖,大部分词条都加勇卫营身上了吧…… 赶忙打开勇卫营的系统页面。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词条排列开来。 戚家军遗风(紫) 铜墙铁壁(紫) 金刀(紫) 光是紫色就有三条,更不用说数都数不清的蓝绿白三色词条。 自己这是养出了个什么怪物啊! …… 离开皇城后,宋叶并没有去礼部去交代朱由检新的条件。 而是直奔户部,去找倪元璐。 这件事太大,一个不巧很可能给京师乃至大明朝带来灭顶之灾。 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能担得起的! 而在户部大堂内,倪元璐和正挑选流民的范景文也一头雾水。 “你确定陛下是这么说的?”倪元璐再三询问道。 宋叶连番点头,“是真的元辅,下官绝对没有记错!” 范景文坐在一旁,不住的搓着山羊胡,眼中透着疑惑。 “难不成陛下不想和谈?” “不。”倪元璐摇摇头,“若陛下不想和谈,便不会派遣使者,更不会接见闯逆来使。” “那为何要放出如此苛刻条件?”范景文追问道。 宋叶也伸长脖子,想听听当今首辅的高见。 倪元璐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闯逆叛乱,本该立斩不赦!陛下给出此条件,已是皇恩浩荡。” “咳!”宋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憋的满脸通红。 范景文更是瞪大双眼,想喷两句倪元璐。 可看对方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忽然变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现心头。 “元辅的意思是……陛下想以大势压人?” “然也~”倪元璐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只有宋叶还没想明白,看着发笑的倪元璐,满眼都是问号。 范景文开口解释道,“陛下是想以朝廷正统之势,迫闯逆军心。” “自古逆反者,均处以极刑,我大明虽天灾人祸不断,但仍有两京九道尚在,连李贼都不知道京师底细,更遑论闯逆卒伍?” “但凡李贼不能一战下京师,则流民降军不可用矣!” “宋翰林照做便是,定要确保,让闯逆上下大部知晓谈判条件。” 宋叶如果脑子不好,他就当不了这个翰林学士,经过范景文这么一说,顿时明白其中深意。 连忙拜过二人,“多谢元辅、范阁老为下官解疑!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辗转礼部,下官先行告退。” 倪元璐点点头,“顺便去找下吴总督,让他予你一百三千营,二百勇卫营,随使者一同前往。” (本章完) 第40章 微操达人朱由检上线 第40章 微操达人朱由检上线 宋叶离开后,二人也没有过多停留。 三十六功臣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力很大,哪怕让他们现在披甲上阵都行。 可对于下面没希望评上三十六臣的蝇官小吏来说,还不如二两银子有用呢。 想要快点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还是得他们亲自盯着。 …… 戌时三刻。 礼部派出的使者终于进入闯军大营内。 有了上次夜袭的教训,闯军管理明显严格了不少。 在流民营就把三千营铁骑扣下了。 降军营又留下了百五十人,只有五十名勇卫营精锐,可以跟使者进入最核心的闯军老营大寨。 这正好顺了朱由检的计。 勇卫营千户王二虎百无聊赖的站在降军大寨内。 周围光是看管他们的降军就足有一千多人。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借着光线能清楚看到这些降军脸上透着不正常的蜡黄。 虽然将他们团团包围,却丝毫没有规章。 要么几个人挤一起,要么单独蹲在地上,甚至还有的直接躺地上睡觉。 百户千户更是看不到身影。 如果真打起来,王二虎有信心在两刻钟内击垮这群降军。 想到来时小宋翰林交代的任务,王二虎心思一转,笑呵呵的凑到一名降军面前。 “这位弟兄,看着你面熟,哪里人啊?” 那降军也不疑有他,瓮声瓮气的回道,“俺山东类。” 王二虎故作惊讶,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方言说道,“也?老乡?你也是山东类?山东哪里?” “你也山东类啊!俺山东曹州人,你呢?”降军更为惊讶,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很难,在外能碰到老乡那就是碰到了亲人。 “哎呀呀,俺曲阜,不远不远!”王二虎随口说了个印象里的地名,而后伸手勾住了降军的肩膀,挤出几滴眼泪哀嚎道。 “哎呀,十来年莫回家啦,没想着能在这碰到老乡啊!” 一句十来年没回家,正好戳中降军心疙瘩,竟也不禁流下眼泪。 “俺也七八年莫回家了,俺家小孩都能满村跑,俺还知不道他长啥样类。” “俺也是!呜呜。” 三言两语,两人竟抱头痛哭起来。 让周围降军和勇卫营士卒大为震撼。 但效果也很好,搂着哭了一小会,二人便跟亲兄弟似的。 王二虎一边掏出自己的干饼分给降兵,一边如聊家常般问道,“兄弟叫啥名,咋来这了?” “俺叫赵有田。”赵有田抓起大饼就啃了起来。 “崇祯九年俺服均徭,上北边修城墙,修了没俩月,又带着俺去西边修河道,没等河道开修,上边又说来贼啦,得把俺们练成兵,就这样在巩昌府待咯五六年,去年闯王打过来,俺上边杨千总就带着俺又当了闯王的兵。” 王二虎贴心递上水袋,恨铁不成钢的说,“有田兄弟你糊涂啊!” “俺之前待的地方离巩昌府也不远,闯贼来的时候,俺上边也要去给闯贼当兵,俺觉得事不对,就带着一百多老乡跑京师来了,你看现在,兄弟我也是个千总啦!” “哎呦俺嘞老天爷,二虎兄弟是千总爷啊!”赵有田差点没把水壶打翻,慌慌张张的就要跪下磕头。 王二虎赶忙把他拉住,“都是自家兄弟,跪啥跪,也是俺命好,提前投奔了皇爷爷,才混到这一步。” “哎~俺咋没想着跑唉!不敢想当啥把总千总,好孬也能回家看看唉。”赵有田听到这话更羡慕了。 眼见时机成熟,王二虎悄悄凑到赵有田耳边,轻声说道。 “有田兄弟别急,俺这回出来,就是护着皇爷爷派来的天使,听说是要拿李贼问罪,跟着李贼的总兵啥得都得砍头!” “啊?要砍闯王??” “他造反了,不光得砍他,还得连他九族一块砍!” “啊!??皇爷爷不会把俺也砍了吧?”赵有田吓的饼都不吃了,直勾勾看着王二虎,脸上惨白一片。 “皇爷爷说了,只砍首恶,不杀下边的丘八黔首。” “不砍俺就行……”赵有田长出一口气。 王二虎再次补充道,“兄弟你上战场小心点,皇爷爷把北边跟鞑子打咯十几年的吴总兵大军调来了,听说有二十好几万,南边也有刚把西贼张献忠打跑的左帅,八十万大军哩!” “啊!!??”赵有田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让他和又是打鞑子又是打西贼的精锐作战,这不是跟让他送死没区别吗? 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二虎兄弟……可救俺一命吧!” “没事兄弟莫怕,到时候看到皇爷爷的兵,你就跪下投降就行,皇爷爷说了不杀黔首……”说到一半,王二虎顿了顿,“要是有田兄弟你敢跟皇爷爷作对,那就真成造反啦,家里九族都得死完!” “可不敢!可不敢!” “你看看营内还有没有咱山东老乡,能救一个是一个,记得别让上边知道,皇爷爷就是要砍上边官的头,他们可不会投降。” “俺知道,二虎兄弟俺欠你一条命!”赵有田惶恐中带着一丝庆幸,连声感谢王二虎,就差给他跪下了。 完成一个,王二虎也不多待,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去。 直奔下一个目标。 “兄弟哪里人?巴蜀?啷个也是巴蜀类…………我跟你说…………去跟老乡说…………” “陕西?额?陕西也行,额也似陕西滴,…………”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流民营内。 只不过不是三千营骑兵,而是假扮成流民的夜不收。 话术也变成了白天朱由检在午门的所作所为和许诺。 封闭环境内,是最容易滋生谣言的。 当李自成暴怒中将使者赶出大寨时,整个降军和流民大寨内,有将近三分之一都知道了谈判条目。 甚至有人以为各路勤王师已经将闯军包围了,正想办法逃跑呢。 …… 使者将李自成明日要在德胜门和朱由检会猎的消息汇报上去。 朱由检大喜,“王伴伴去给朕准备战甲铁衣,明日朕要亲至德胜门,与李自成好好会上一会。” “通知各营好好休息,五城兵马司日夜巡逻以防闯逆偷袭,催促范景文先选出一万民壮交给吴襄!” (本章完) 第41章 两万对七十万,优势在我! 第41章 两万对七十万,优势在我!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晨。 辰光撒在三角黄底苍龙戏真远旗上。 这是大明至高无上的军旗,代表大明皇帝所在。 周围数十杆大旗围绕着龙纛,沿城墙一字排开。 整个京师内能喊出名字的将领国公将旗都在这了。 放在平时,这其中随便一杆大旗,都是能指挥数万兵马的存在! 现在只能沦为龙纛的陪衬。 城楼下站满了等待的文武百官朝中勋贵。 上至倪元璐、吴襄、范景文,下至宋叶吴炜王二虎,全都聚在城门后,看着空旷的街道望眼欲穿。 上万民夫挤在一旁,身上穿着不知是万历年还是嘉庆年间的鸳鸯战袄,等待愿意给他们歃血为盟的皇帝下旨。 而京师内真正的精锐则留在瓮城之内,以防闯逆偷袭。 就在护城河五里外的土坡上,刘宗敏部三万闯军先锋已经摆开阵势。 二十里外的近七十万大军,也正往京师压来。 只要站在德胜门城楼最高处,就能看到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闯军。 若不是最近两天锦衣卫的腰刀又悬到百官头上,他们早就因为恐惧,躲回家中了。 眼见人心越来越乱,范景文往前挪动一步,低声问道,“陛下还来吗?不若先组织民夫守城吧。” 倪元璐摇摇头,“陛下一定会来,再等等……”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轰隆隆的声音。 吴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直勾勾看着前方,有些不可置信。 只见青石铺就的官道上,渐渐出现四列士卒的身影。 每名士卒均手持半人大盾,腰后别着破甲骨朵,头戴环甲兜鍪,内穿甲,中套锁子甲,外罩布面铠,甲裙铁靴伴随着跑动声哗哗作响。 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如同人形铁塔般,向百官冲来。 吴襄作为唯一一个久经战阵的将领,立马意识到这支部队的精锐程度。 三层重甲外加大盾,最少九十斤! 这些士卒还能跑的如此齐整,丝毫没有凌乱的迹象。 必定是每日以肉食供养,至少两天一操的精锐! 三千营和勇卫营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藏着一支精锐。 可惜文武百官中,也只有吴襄看出了底细,其余人最多感觉这些士卒穿的甲厚而已。 他们最震惊的,是跟在虎贲近卫后的拱卫司御林军。 人均一米八五的庞大身躯上,穿着狻猊吞面鎏金山文甲,头戴凤翅鎏金兜鍪,双肩挂有铸铁虎头肩甲,甲片堆迭出的铁臂膊格外顺滑。 盔顶红缨随着走动来回摇动。 长约七尺六寸的直刃长刀,光是刃长便有三尺,同样鎏金的刀口雕着睚眦吞口,刀柄缠金丝牛皮。 腰悬鎏金铜胎画角弓,弓弭包犀角,左肋佩三尺金吞口障刀,鞘镶七枚东珠,右胯挂玄铁流星锤,链长六尺六寸,背插双面金边令旗,上书御前拱卫四字。 卖相不是一般的好。 接收奖励时,连朱由检都惊到了。 只可惜只是架子,打普通边军可能还行,真碰上精锐就是送菜的货。 然而架不住这太符合明朝文官的审美了啊! 史书记载的各朝精兵也不过如此! 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拱卫朱由检而来的御林军,连行礼都忘了。 还是倪元璐带头大喊一声,“臣参见陛下。” 其余人才反应过来,先后朝着朱由检行礼。 后者一身夸张到极点的金甲,牵着马缰略微抬手。 “众爱卿免礼。” 待众人恢复正常,朱由检直入主题,看着吴襄问道,“吴总督,闯逆何在?” 吴襄双手抱拳,大声回应,“禀陛下,闯逆先锋已至城外五里,大部距京也仅剩二十里,午时前便可抵达!” “是吗?那众卿可愿陪朕上城头一观?”朱由检点点头,笑着问了群臣一句。 而后也不管有没有人跟上,自顾自的翻身下马,往城头走去。 百官想拒绝都不行,只能跟着朱由检的步伐,一起来到城头。 德胜门整体共分为三个部分,最内侧是和城墙连为一体的城楼及正门。 门外有一圈直径约五百米的半椭圆形翁城。 翁城城墙的中心,还有一座三层箭楼,最多可容纳五百弓手同时射箭。 朱由检去的地方,正是箭楼的最顶层。 不得不说,京师防御能力属实离谱。 周长近五十里的城墙,全是夯土筑实,光是厚度就达到了二十米,十四米的层高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不计其数的女墙箭垛,只要有充足的守军,几乎不可能攻破。 也难怪李自成会望京师而生畏。 怪不得吴襄说只能守一个门,光是这一个门附近的城墙长度,就已经达到了十里。 没有个五千守军,根本守不住。 刚登上箭楼,朱由检的目光就被远处的军阵吸引过去。 刘宗敏部虽然只有三万人,却硬是被这个闯军宿将拆成了七八个零散的方阵。 最前列是二十个丈八高的枣木盾墙,每面盾墙下均有五十个赤膊大汉扛举。 盾墙两侧和后方各有五千降军,组成品字型大阵。 大阵后是五千降军扛着攻城梯,在之后才是刘宗敏的本部老营,约有六千步兵。 而在大阵两侧,还各有两千骑兵,伺机而动。 虽然朱由检不通军事,但也能看的出,这方阵是专为攻城准备的。 靛蓝色大顺军旗随风猎猎。 更远处的地平线上,还能清楚的看到一条黑线。 人上一万便无边无际了,整整七十万大军压来。 旌旗蔽日,彻地连天! 连从影视作品里见惯大场面的朱由检都看的心慌,更不用说周围早已恐慌的百官了。 要不是御林军高大的身影提供了一丝安全感,没准得吓晕几个。 目光在闯军本阵和刘宗敏部之间来回转动。 刘宗敏现在还没攻城,说不准是在等李自成来了一起进攻。 几十万人一起上就糟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先把刘宗敏打疼,让李自成重新考虑和谈。 这样才能起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心下打定主意,朱由检也不再犹豫,沉声开口。 “此战,是两万对七十万,众卿不必惊慌,你我君臣一心,既有坚城高墙,又有精锐万余,优势在我!” “李国桢听令,神机营大小火炮,无朕旨意不准开火,八牛弩盯准刘宗敏的中军大旗,随便招呼!” “吴炜听令,带三千营至安定门,同之前一样,炮响而出,炮停而攻,把闯贼大阵给朕从中间切开!” “王二虎听令,虎贲近卫暂编入勇卫营,携四千边军一万民壮出城列阵,虎贲勇卫均分,各领半数边军民壮,左右钳进,三千营冲入敌阵时即刻进攻,把割裂的前军赶至城下,无令不得退!” (本章完) 第42章 交锋 第42章 交锋 “其余众卿,随朕观战。” “末将遵旨!”众将得令,双手抱拳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吴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夺了指挥权。 没办法,只能陪着朱由检站在箭楼上观战。 朱由检在看闯军,另一边的刘宗敏也在观察德胜门。 骑着战马,立于大阵之中,看着箭楼内那格外亮眼的金甲,不禁冷笑一声。 “这皇帝老儿倒有几分胆色,还真亲临战场了。” 一旁的宋献策,同样轻笑,“大顺百万天兵即将抵近,坐在皇宫里和坐在战场上没区别,倒是给权将军送来了大功一件啊。” “哈哈哈!”刘宗敏猖狂一笑,“既然如此,那俺老刘不拿,岂不是辜负了皇帝老儿的一片心意?” “来人呐,传令全军稳步压进,左右两军把云车给我架到城头上!” 身后数个闯军大汉立即挥动令旗,给各阵传达命令。 战鼓声大作,整个闯军大阵顿时动了起来。 而在德胜门箭楼上二十架八牛弩同时绞紧牛筋弦,丈二铁箭在晨光中泛着蓝光。 李国桢透过固定望山,推算着闯军距离,握着令旗的手都冒出了虚汗。 朱由检虽然表面上淡定无比,心底却也紧张的不行。 为啥要把朝中百官勋贵都拉上来,还不是为了有备选方案。 一旦德胜门战败或闯军大肆进攻,那他就只能让锦衣卫执行大抄家计划,然后把所有银子收进系统,战略转进江南了。 闯军一步步逼近。 朱由检心底也在推算距离。 三千步……两千步……一千五……一千…… 当盾阵推行至德胜门八百步时,瓮城大门忽然被打开,王二虎带着两千精锐四千边军从门内鱼贯而出。 李国桢一惊,下意识的劈落令旗。 早已做好准备的八牛弩猛地发射。 精铁打造的箭矢发出破空尖啸,尽数贯入盾阵之中。 三尺厚的枣木盾墙被铁箭撕出缺口后余力不减,愣是贯穿三排士卒才堪堪停下,碎肉溅在后方督战队脸上。 可惜还是放的太早了,按照朱由检的意思,应该把刘宗敏放进床弩射程之内,最好能把这老贼带走。 奈何李国桢还是太缺乏战场经验了。 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皇帝老儿这是……?”刘宗敏望向正在列阵的精锐有些诧异。 明军放着好好的坚城不守,竟然出来野战? 图什么?皇帝老儿以为能吃掉自己这三万人? 就明军那一触即溃的战斗力,他凭什么敢的? 连战连胜的刘宗敏,自以为受到了侮辱。 反手抽出腰刀刀,直指城门,“前军攻城!中军接战!给我把城门拿下来,先登者赏银千两,赐义子名号!” 令旗翻滚,左右两阵一万降军得到军令,当即推着五十架裹牛皮云车开始冲锋。 每架云车后藏着二十名老营刀牌手。 虽然声势浩荡,可细看去就能发现,降军阵型散乱,为了抢个云车后面的安全位置大打出手。 要不是督战队就在阵后,降军可能连冲都不敢冲。 随着盾阵再次提速,围绕着刘宗敏的中军也开始往前压。 相比起来,全由闯军老营组成的中军就格外精悍,虽然阵形同样松散,但目的却是为了躲避炮丸弹跳带来的杀伤。 一层甲一层轻型布面甲既能保证体力不会过度被消耗,也能提供有效的防御。 刘宗敏和闯军的反应让朱由检有些惊讶。 太快了。 按照他的设想,刘宗敏看到明军出城列阵,在火炮和床弩未尽全力的情况下,应该会减缓进攻节奏,在火炮射程之外以逸待劳啊。 他倒好,上来就冲锋。 都不用三千营分割战场,刘宗敏自己就把战力低下的降军赶到城下来了,这不挨个用弓弩火炮点名,都对不起他做的这些事。 因为中军大营阵型过于松散,两侧降军行动又较慢,此时开火,杀伤力还达不到最大。 朱由检想了想,开口说道。 “传令王二虎,勇卫营边军民壮计划不变,虎贲近卫改盾阵,挡住闯逆中军!” 五色令旗交相摇曳。 城楼下的王二虎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将虎贲近卫分离出去。 当一千虎贲近卫踏着鼓点列阵而出,漫过护城河时。 五千老营兵也进入箭楼六百步范围内。 除了一些小口径火炮之外,绝大部分都能够得到。 李国桢已经三次派人前来,请求火炮发射了。 他是真的怕闯军打进来。 而朱由检只有一个字,“等。” 战场上出现了诡谲的一幕。 数万大军前仆后继的往德胜门瓮城压来,而瓮城这边,却只有一千黑甲士卒反冲而去。 好似前面不是数万大军,而是数万只绵羊一般。 刘宗敏在后方看的真切。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双方接触时,那千百明军被砍翻后,皇帝老儿惶恐的模样。 然后…… 砰的一声闷响从战场上传来。 没有他想象中的砍瓜切菜,也没有跪地乞降。 最前方的闯军老营兵如被战马撞到一般,径直倒飞出去。 中军进攻势头为之一滞。 仅仅千人组成的战线,愣是顶住了五千老营兵的进攻! 看上去还……很轻松!? 只见那黑甲兵抡圆骨朵,将面前盾牌连人带甲砸成凹形。 随后一脚踹倒面前闯军,盾牌同时盾击身侧一人。 连续三柄腰刀砍在他肩甲上迸出火星,都没伤及分毫。 “龟儿子的!”那黑甲兵唾骂一声,不退反进,铁头盔猛撞对方面门,趁机将骨朵捅进敌人腹腔。 “是重甲兵!最少双层重甲!”宋献策赶忙提醒,刘宗敏这才清醒。 他太久没见到这么猛的明军,一时有些失神。 但回过神来之后,他还是那个闯军第一大将! “传令中军,散阵!破甲!” 一令即出,整个中军大营顿时动了起来。 老营兵不愧是李自成的根本。 远不是明军降卒可以碰瓷的。 这些百战老贼交替脱战,而后三人成组,两人持盾护持,第三人专砍虎贲近卫膝窝,正是破重甲的死穴! (本章完) 第43章 三千营,上马! 第43章 三千营,上马! 奈何刘宗敏还是被经验所误导了。 经历战阵这么多场,除了少数将领亲军能穿三层重甲上阵之外,其他精锐最多两层薄甲。 不是装备不起,而是士卒的体力跟不上。 不说明末卫所的贪腐情况,就是隔三差五能吃顿肉的家丁义子,也鲜有能扛着百十斤装备,打几个时辰的人出现。 在他的世界观内,根本不可能出现成建制的三层重甲兵。 直到虎贲近卫登场。 两名老营兵堪堪架住近卫的骨朵,另一人顺势出刀,直刺近卫腋下。 当啷一声脆响。 腰刀被内里锁子甲弹开,近卫没受到丝毫影响,反身一脚踹开持刀士卒。 也不用骨朵,双手抱胸凭借沉重的身体,重重砸在盾牌上。 老营兵只感觉被狂奔中的野牛撞了一般,倒飞出两米远! 摔落在地久久不能起身。 三人小阵两击即破,仅剩的老营兵举盾牌的手都在颤。 然而近卫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后退两步,捡起地上的盾牌,与身边几名近卫组成小型盾阵。 与对面几十名闯军对峙。 一波变阵攻势,只给近卫带来了寥寥十数人的伤亡。 而老营兵却付出了近百人的代价。 一时间双方都格外谨慎,不断寻找近卫破绽。 刘宗敏骑在战马上,眉头紧皱。 仅仅千人,就挡下他三万人的进攻势头。 看翁城内还在源源不断的冲出明军,要是让他们摆开阵势,再配上守城的火炮弓矢,那他想破城就难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之意,连战马都在不断的挪动脚步。 宋献策仿佛随口一语般,喃喃道,“这重甲可不轻啊,皇帝老儿能凑出这千把人可不容易啊。” 这句话瞬间点醒刘宗敏。 按照他之前的猜测,京师内最多有五万守军,还大多是那种毫无战力、一触即溃的卫所兵,能凑出千名背负重甲的士卒就不错了,在加上还有一支全歼孩儿营的骑兵。 整个京师的精锐怕不是都用上了! 让老营分点人拖住这千把重甲精锐,其余部队一拥而上,最多冒着弓矢多点伤亡,但只要跟那些还未成阵的士卒短兵相接。 有老营兵为先锋,定能和之前一般,卷着溃逃的明军,冲入城中! 到那时,皇帝老儿便是回天乏术! 仿佛印证他的想法一般,从翁城内冲出的士卒正在艰难列阵,因为分不清左右,已经聚成了一个大疙瘩。 比之前的明军都不如。 刘宗敏一拍大腿,冲着卫兵大声命令道,“速速传令,左右两军避开中军,全力攻城!” “中军分出半数,绕开那些重甲精锐,给俺把那城下的万把乌合之众击溃,趁机掩杀入城!” “传令刘体仁,只要他能拿下城门,前罪俱免,另记功劳!” 说完,又扭头看向宋献策,“大军师,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俺带精骑从两侧包抄,砍了那些自不量力的明狗!” 宋献策微笑着点点头,“权将军且去,一切有宋某。” “嗯!”刘宗敏也不含糊,得到回应打马便走,身后亲军不断摇旗聚拢骑兵。 此时左军大阵后方。 刘体仁穿着精致战甲,正催促降军往中军靠,却听得军鼓声再次响起。 戴着范阳笠的传令兵匆匆赶来。 隔着老远便大声复述刘宗敏的命令,“不必理会明狗精锐,左军全力攻袭明狗城下大阵,夺下城门,果毅将军前罪俱免,后攻仍计!” 得到军令,刘体仁格外疑惑。 开战不足三刻钟,军令已连续三变。 中军老营还能勉强适应,可左右两军的降兵就适应不了了。 刚刚变阵往中军压,已经让阵脚有些凌乱。 在变,刘体仁担心整个大阵会散掉。 然而军令已下,必须执行,再加上第一个攻进京师的功劳着实诱人。 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变阵。 再怎么说,刘体仁也是闯军宿将,为了保证阵型不至于散开,必须得用老营兵压阵! 伸手猛地抽出雁翎刀,指向瓮城方向,“老营弟兄前出列阵!后队分八哨跟进!” 一时间金鼓齐鸣,令旗招展,五千降军多是只经历过简单训练的卫所溃兵,军鼓号令更是一知半解。 此刻只能茫然推挤着周围士卒,寻找什长旗号,本就不算齐整的军阵已泛起阵阵躁动。 五百老营兵踢开挡路的步卒,铁鳞甲铿锵作响地冲到阵前,转眼便赶赴阵前,结成三列横队,长矛平举如林。 随时可以冲锋。 面对乱作一团的降军,刘体仁和众多哨总只能不断驱赶。 然而越驱赶越乱,扛云梯的力士与持刀盾的步卒互相绊倒,三眼铳手被长枪兵撞翻火绳,几面写着“顺天倡义”的蓝旗歪斜着倒伏在人潮中。 “都别他娘找队头了!看着前面的人跟上就行!” 督战队一连砍了数十乱阵之人,才堪堪让降军动起来。 有屠刀在后,又有老营兵带头,降军终于架不住压力,零零散散的冲了起来。 五千人竟跑出万人声势,烟尘裹着士卒如溃堤洪水般漫向城墙。 城下正在列阵的万余民壮顿时炸了锅。 这些临时征发的京师脚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别管前面有什么勇卫营精锐,更不理守卫侧翼的四千边军。 前排有人扔下长矛转身就跑,却被箭楼上的弓手当场射杀。 眼见降军冲进城门三百步内,而城下大阵还在排列。 倪元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早已等待这时的朱由检大手一挥,“神机营放!!” 铜锣脆响突兀响起,城头上一字排开的上百门各型火炮同时喷出火舌! 三百步外的闯军左翼最先遭殃。 碗口大的铁弹横扫而过,前排老营兵连人带甲被轰成碎肉,飞溅的铅子将后方步卒打成了血葫芦。 更有八牛弩射出的丈余长箭破空而来,一支巨矢竟接连洞穿五名降军,最后将举旗的掌旗官钉死在黄土地上。 刘体仁眼睁睁看着左军兵马像镰刀下的麦子般倒下,下意识大喊,“散阵!防炮!!” 身后军令兵同样熟练的敲起散阵号令。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和明军交战的军队,最熟悉也是最常用的,便是防炮散阵。 除了明军自己…… 习惯结硬寨打呆仗,利用火器犀利杀敌的明军,最常练的却是空心阵。 五千降军根本没有经历过被上百门火炮洗礼的场面,当即就慌了。 练军令也顾不得听,长矛一丢,撒丫子就往后跑。 后方督战队刚砍翻两个逃兵,自己反被溃退的人潮冲散。 后排降军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却被前面涌来的同袍踩得骨断筋折。 满地都是打旋的范阳笠和折断的兵器,浓稠的血浆竟在黄土上汇成细流。 “打回去!冲过炮火就能活!”刘体仁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骑着战马在军阵后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炮声响起的同时,早已在安定门等候多时的吴炜一扯缰绳。 “三千营,上马!” 哗! 金属摩擦声响成一片,千名铁骑同时扣上面具,长枪如林。 几十名民夫费力拉开安定门,吴炜缓缓平举手中长枪,高喊一声,“出!” (本章完) 第44章 陛下在城头看着呢! 第44章 陛下在城头看着呢! 兵败如山倒。 朱由检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 上百门火炮听着很吓人,实际上在没有开弹的时代,威力很小。 精准度更是不用说,那玩意儿完全随缘。 仅仅依靠弹丸跳跃和大颗粒铁砂造成杀伤。 看上去威势很足,造成的伤亡却只有排头不足百名老营兵。 还不如闯军督战队砍的多呢。 在七里宽,足有五万人的战场上,是那么不值一提。 而就这,便让左右万余降军吓破了胆。 一个卷十个,十个卷一百个。 最后愣是反冲了回去。 还顺便裹走了未投入战场的两个降军方阵。 任凭领军将领和督战队怎么阻拦都没用。 后方暂管大军的宋献策猛的从椅子上立起。 他想过进攻可能会失败,但没想过会败的那么彻底! 双手不住的捋着胡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心底很快有了主意。 叫来传令兵,一连下出数道命令。 “让亲卫营堵住溃兵,以中军大纛为界,敢越过一步者立斩!” “传令各军督尉,让他们别管是谁的兵,有一个算一个,将全体溃兵编为横阵,闻鼓而进。” “传令中军,不惜一切代价,吞掉明军重甲精锐。” “去通报权将军,让他堤防安定门方向,京师里还有支重甲骑兵未出!” 七八名传令兵立即策马奔出。 宋献策担忧看着对面城下依旧在摆阵的明军,自言自语道,“希望还来得及。” 降军败得如此之快,不光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超出了朱由检的推测。 在他推测里,闯军应该会冒着火炮继续攻城,毕竟火炮这东西装填弹药很麻烦,只有子母炮才能做到连续发射,但威力一般。 一轮炮打完,降军就溃了,一旦让这近两万降军重新整编,那他后续计划怎么办? 单纯守城何必他亲自指挥? 怪不得都说只有打过仗的将领,才有统兵资格。 真正亲临战场才知道,战争是瞬息万变的! “立即传令,让王二虎不要再等着了,现在就按计划进攻,把降军逼回城下,虎贲近卫拖住闯军老营,给勇卫营包抄争取时间!” 几名传令兵同时下楼,急匆匆冲向城下大阵。 双方都在抢,抢最后一丝战机。 而被抢的两万降军,还在乱嗡嗡的四处乱窜。 正在整队的王二虎得到旨意,不敢犹豫片刻。 一把拔出腰刀,在阵前巡弋一圈。 “按照俺刚刚给你们的分配,勇卫营居前,民壮居中,边军左右护卫,压上去!” “还记得昨日陛下与咱们歃血为盟吗?还记得闯军如何霍霍咱们吗?还记得今早吃的那一碗肉吗!?” “陛下旨意已下,建功立业,报仇谢恩就在今朝!若是还记得,就跟俺冲!!” “陛下就在城头看着呢,杀!” 一声杀后,王二虎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上,骑着战马就向前冲去。 片刻过后,城上城下两万人同时高呼一声。 “杀!!!” 两条红色浪潮一左一右疯狂向溃逃的降军追去。 扛着长矛的民壮不懂什么是建功,也不懂什么叫歃血为盟。 他们只知道,陛下自己喝稀粥却给他们吃肉,只知道当今天子还记着他们。 只知道皇爷爷就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们! 这些,就够了! 此时的战场乱做一团。 虎贲近卫和老营精锐已经砍红了眼,刀砍不穿甲,那就肉搏,扒掉你的甲胄杀了你,骨朵挥起来太费力气,那就撞,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倒地就会被踩成肉泥。 两万降军散布整个战场,亲军营堪堪拦住了不到三千名降军,包括刘体仁在内的几个督尉正在勒令整军。 局势都被刘宗敏看在眼里。 他高估了这帮只会打顺风仗的降军战斗力,也低估了京师的守卫。 但降军溃了并不代表没机会。 大战场上的胜负,从来不是某支军队溃败而决定的。 相反,降军溃了倒是将城门口集结的明军主力引了出来。 这恰恰是个机会,只要他领着骑兵来回冲上两次,那溃败的就是明军! 配合了那么久,他相信宋献策的决断与安排,只要等他解决掉那支千人铁骑,便能回过身来专门针对明军步卒。 此时四千骑兵已经齐聚,如展开的雁翅般,在安定门往德胜门的必经之路上结阵。 他摸着马鞍旁从宣府总兵那里得来斩马刀,静静等待着。 好似周围战事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这把明军最锋利的刀,正要砍向明廷最后的咽喉。 不消片刻,大地开始震颤,不是来自闯军马蹄,而是来自正北方向卷起的金色狂潮。 刘宗敏眯起眼睛,看见地平线上腾起的黑色浪潮。 三千营独有的蟠龙军旗随风扬起。 晨光在精钢甲叶上折射出刺目光斑,恍若天兵降临。 将手中斩马刀举起,双腿轻轻一夹,战马跟着小跑起来。 身后四千骑兵紧紧跟随。 吴炜也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起步状态的闯军骑兵。 心里登时明白,这次要硬碰硬了。 “变迭浪阵,三眼铳准备!”随着吴炜嘶喊,前排骑兵齐齐擎起五尺长的火器。 两侧骑兵也开始往冲击阵型后方汇聚。 刘宗敏心头一紧,那一千骑竟然全是重甲骑兵。 而且还能在冲锋时以极短的时间变阵,马术精湛可见一斑。 距离一步步接近。 八十步! 刘宗敏能看清对面兜鍪下的铁甲面具。 五十步! 双方同时压下长矛,四千根长矛与一千杆马槊组成死亡丛林。 三十步! 三眼铳的最佳射击距离。 吴炜大喊一声,“放!” 明军阵中炸起惊雷,铅弹组成的死亡风暴横扫而来。 刘宗敏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左翼三骑连人带马滚作血葫芦。 他亲眼看着掌旗官被三眼铳近距离轰飞半颗头颅,红白之物溅在烫金的“刘“字将旗上。 但闯军阵型丝毫未乱,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卒,早将生死炼成了肌肉记忆。 第一段的火铳攻击便就此结束,吴炜挺着长矛,终于和刘宗敏接触。 当两股钢铁洪流彻底交融时,战场上一切争斗都黯然失色。 (本章完) 第45章 全乱套了 第45章 全乱套了 咔啦啦一阵木杆碎裂声响起。 长矛马槊竟相折断。 战马与战马相撞,身穿一层甲的老营骑兵被挑飞,而两层重甲的三千营铁骑则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虽然没什么明显损伤,可在骑兵对冲阵中,倒地便代表死亡。 在定装弹药和机枪未问世前,骑兵本就是陆地上最强悍的兵种。 更何况双方都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长矛折断就换马刀骨朵,胯下战马不停,手中挥舞不止。 作为锋矢,刘宗敏及其亲军冲在最前方,深深嵌入三千营大阵中。 一口斩马刀舞的虎虎生风。 先是看准最近一名骑兵的下巴,借着马势一刀挥出。 三千营骑兵的半颗脑袋连着兜鍪面具掉落在地,而后反手将斩马刀拖地,疾驰两步猛然撩起。 将对面冲来的马首划出一道血口。 战马顿时带着骑兵栽倒在地。 只可惜他也只能挥出这几刀,再想抽刀挥砍时,两根马槊便直挺挺的刺来。 刘宗敏运转全身力气,神经崩到极致,也只能堪堪挡下一根。 眼见另一根直刺他心口而来,刘宗敏呼吸都要凝滞了。 好在跟着他冲锋的都是亲军,身旁一骑赶忙伸出长矛,挑开马槊。 随后便被冲上来的其余铁骑一槊刺死。 而闯军这边因为速度减缓,三四根长矛刺出,擦起一片火,也没能给铁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甚至因为三千营骑兵的战马也有马铠,闯军常用的刺马战术也没什么大用。 好在闯军骑兵足有四千,是三千营的四倍。 硬是凭借人数优势,将三千营拦了下来。 吴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是直插闯军大阵,将前后两军分割开来。 此刻却被闯军骑兵纠缠,一旦误了陛下计策,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前几日陛下亲自将他扶起,擢升他为三千营百户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天大恩德,三世难还。 看着眼前即将把三千营包围的闯军骑兵,吴炜知道,再不下决定可能整个三千营都得交代在这,目光在前方厚实军阵和后方宽阔平原间转动一番。 咬咬牙,使劲一夹马肚,“兄弟们,三迭浪,冲!!” 作为系统奖励的精锐兵种,三千营的战争理解只有现在冲,等下冲,慢慢冲。 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 交战中的铁骑当即脱战,回转一圈来到自己百户旗后。 以百户旗为首,每个百户为一排,每阵列三排,总计三阵。 吴炜一马当先,挺着长矛冲将出去。 第一阵紧紧跟随,虽然双方距离过近,战马冲不起来,但吴炜也不在乎。 丝毫没有恋战之意,前方有敌便出矛,没有便继续加速。 整整三百铁骑插入闯军阵中百步,马势刚衰减,便向两侧散开,冲出敌阵。 排在前面的骑兵还没回神,第二阵便再次冲来。 又是三百铁骑,这次冲入阵中百五十步才散开。 轮到第三阵时,吴炜率领的第一阵已经重新集结完毕,做好了冲击的准备。 一波胜过一波的攻击,让最前方的闯军骑兵难以招架,伤亡更是过半。 要不是有刘宗敏压着,怕是前排骑兵已经溃散。 所谓三迭浪,其实与三段击类似。 只不过打出的子弹变成了骑兵本体而已。 用来冲击敌军大阵再好不过。 缺点是太过损耗马力,尤其是重甲骑兵,战马荷载太重,可能冲穿骑兵大阵后,也无法继续完成任务。 吴炜正是纠结于这一点,才没有一开始便直接凿阵。 效果也很显著。 仅仅两轮冲击,便凿进大阵将近五百步。 因为甲胄优势,自身伤亡不到五十人。 只需要一轮,便可以凿穿大阵! 刘宗敏早已洞悉吴炜的目的,疯狂往阵中心填补兵力。 一旦放这支骑兵过去,那对闯军来说,便是灾难级的打击! 从开始到现在,这场大战已经因为朱由检和刘宗敏两人的神奇操作,陷入一种神奇的局面。 骚扰掠阵用的骑兵开始和步兵一般,互相对垒。 一千重甲步兵跟老营兵打的有来有回。 明明占据人数优势的降军正被万余民壮追着打。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战场上还会出现什么变化。 连一向号称算无遗策的宋献策,都不敢贸然调兵,紧张的盯着战场。 “大军师,让俺带五百亲军去帮帮权将军吧!那些个民夫不用理会的!”亲军营督尉刘芳亮近乎哀求的说道。 胯下白驹不停刨着蹄子。 宋献策也有些意动,刚开始城下大阵一分为二杀出时他还很紧张。 但看那些明军,一个个队形都跑不起,跟武装起来的民壮没什么两样。 连降卒都不如。 只有那一千披甲士卒,还勉强算的上精锐 心里担忧稍稍收起一些。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狗皇帝为什么要把民壮拉出来送死? 这种士卒在据城而守和野外浪战中的作用截然不同。 难道狗皇帝以为这一万民壮配合五千精锐,就能打得过两万降军? 纵使降军一触即溃,也不是民壮能撼动的。 心中虽然疑惑万千,但也不能眼睁睁放着万余大军衔尾追杀降军。 现在还能调动的,便是中军六千老营兵。 那些三层重甲兵硬归硬,不过却对战区起不到什么作用。 确保刘宗敏部暂时不会被突破后。 宋献策终于看向急切的白马将军刘芳亮。 “明远,我抽调四千中军予你,看到两侧排头的铁甲明军了吗?” 刘芳亮抬眼望去,很明显就能看到左右两边各有五百全甲精锐带着六七千弱旅冲锋。 “俺看到了,大军师要俺吃掉他们?” 宋献策点点头,“两侧明军声势虽大,然只有那一千铁甲尚有战力,四千老营兵足以,只要吞掉那一千铁甲便可,其余杂兵不必理会。” 刘芳亮狞笑一声,“末将得令!” 将手中亮银枪甩了个枪,号称白马银枪无敌将的刘芳亮纵马离去。 中军老营兵也听到军鼓令号,左右各分两千人杀出。 不消片刻,冲的正欢的王二虎就看到了那抹亮眼的白色身影。 以及其身侧的两千老营兵。 勇卫营众人不惊反喜,手中武器都在跟着颤抖。 “弟兄们来活了,干他娘!!!” “哈哈哈哈,让皇爷爷瞧瞧,咱们勇卫营不是泥捏的!” 更有甚者,生怕抢不到人头,愣是将一切杂物都丢掉。 只穿着战甲,提着雁翎刀,嗷嗷怪叫着窜出。 不过冲的不是单独一个,而是三才阵的三人都这样。 抢人头都得维持刚开始得到军令。 如果王二虎下的是鸳鸯阵,那冲出去的就是十二人。 若是整阵,就是所有人。 正是紫色词条“戚家军遗风”! 近乎癫狂的勇卫营刚刚与老营兵交战,刘芳亮就懵了。 (本章完) 第46章 两万降军重归大明 第46章 两万降军重归大明 只见最先那勇卫营士卒一刀砍下一名老营兵的头颅,而后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刺出角度极其刁钻的一刀。 正中老营兵腋下,身旁一人迅速补刀。 后方一人提刀警惕。 整整五百人,组成一百多个小阵,每四个小阵又成一大阵。 攻一阵,就能引得其余三阵反攻。 明明是闯军占尽人数优势,反而在刀锋前处于劣势。 配合之默契,让刘芳亮都不禁震惊。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更为恐怖的是这些人仿佛什么都会一般。 腰刀可能卷刃亦或者脱手,这些士卒也丝毫不惧。 捡起地上的长矛便组成枪阵。 两人抵甲一人刺喉,老营兵根本无法招架。 而且更让刘芳亮感到恐惧的是,这些士卒一个个猛的不像话! 哪怕身中七八刀,只要还能动,就继续砍,还越砍越带劲。 还有更让他震惊的,前面受伤了,立马就会有人出来轮替,而后伤者后退两步,另有士卒出来给他们捆扎伤口,然后继续出战。 最过分的是,谁家大军在战场上自己修兵甲的啊!! 那个拿磨刀石的你在干什么!? 砍一刀磨一下是什么鬼东西!?! 打那么多年仗,刘芳亮第一次见到这种军队。 整的他都不太敢往前压了,生怕这些疯子把他拉下来砍成肉酱。 如果他知道朱由检给勇卫营塞了数十个词条,不知会不会骂娘。 半刻不到,两千老营兵硬是被砍翻五百多人! 而五百精锐才折损二十余人,伤者虽然上百,但大都被紧急包扎了,依旧能继续战斗。 眼见后方穿着甲的边军和五千多民壮即将杀到。 老营兵已经被砍懵了。 若是被围,纵然能杀出也会损失惨重。 只有重新整队,才能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刘芳亮赶忙举起令旗,左右摇摆,“后退五十步!” 中军大纛下,看到刘芳亮动作的宋献策腾一下直起身子。 意识到情况危机,顾不得其他,焦急大喊,“绝不可后退!” 奈何双方距离过远,刘芳亮根本听不到。 正待掌旗官发布旗令时,一切都晚了。 本就被勇卫营打懵的老营兵,听到后退命令当然不敢多待。 虽然没有大溃败,但阵型却也荡然无存。 箭楼上吴襄敏锐察觉到了战机,“陛下快下旨,令勇卫营虎贲近卫齐发!趁机掩杀上去!” 朱由检看不懂战场变化,但能看到后撤的中军。 听到吴襄的话立即抬手,“速去传令!” 军鼓阵阵,号令齐鸣。 处于战场正中央的虎贲近卫不再收力,上千人排成数排,顶着大盾不断撞击老营兵。 不图杀伤多少,只求击破阵型。 勇卫营更甚,老营兵才刚刚开始后退。 这边便开始猛攻,刀枪斧钺有什么用什么。 王二虎不顾脸上血迹,张着大嘴猛追老营兵。 后退慢的直接被砍翻,让剩下老营兵跑的更快。 命令是后退五十步重新列阵。 在刀锋与粗暴到极点的勇卫营面前,谁又能数着步数撤退呢。 老营兵再精锐,也和降军一样,都是人。 一个逃跑照样能卷走十个。 刘芳亮虽是宿将,有无敌将的名号,但大多还是依靠老营兵的战斗力来定胜负。 或者说大部分闯军将领,都是依靠老营兵悍不畏死的战斗力来打胜仗的。 一旦老营兵溃散,则满盘皆输。 看到这一幕,箭楼上吴襄呼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格外激动。 “敢借陛下御林军一用!” 朱由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吴襄赶忙上前几步,“御林军并排立于城头,某说什么,你们大声复述便是!” 有朱由检同意,千名御林军没有任何迟疑,跑到城头女墙后并排站立。 吴襄这才冲着城下战场大喊,“刘宗敏已死!降者不杀!” “刘宗敏已死!降者不杀!”千人齐呼的声音回荡在德胜门前。 御林军选拔标准便是体态魁梧和嗓门大,高大的体型能撑起皇家门面,巨大的嗓门能有效传达皇帝的话语。 千人同时高喊一句话,那声音可想而知。 哪怕是在战场最后方已经整队的三四千降卒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中军大纛下的宋献策此时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败了! 降军溃败,中军也在溃败,最后的精锐四千骑兵还被缠住,而明军又有精锐带领的上万民夫。 声势浩荡。 不论降军老营兵还是跟在刘宗敏后方的闯军骑兵,全都慌了。 全都往中军大纛方向看去。 纵然大纛还在,但确实没有刘宗敏的身影。 原本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闯军,听到这句话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 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组织力。 乌泱泱的向后跑去。 宋献策没办法,只好一边催马撤离,一边让人鸣金收兵。 不幸中的万幸,好在中军大纛还在,还能给溃散的老营兵一个目标。 在鸣金声响起的同时,唯一成建制的骑兵便开始有序撤离。 刘宗敏伏在马背上,耳畔是呼啸的北风和杂乱的马蹄声。 三根断裂的肋骨随着战马颠簸发出刺痛,可这些都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耻辱感。 上月饮马黄河时,他还拿马鞭指着对岸立下豪言,“三日破居庸,五日下紫禁。” 前一个目标达成了,后一个却让他一败涂地。 有些不甘的回头望去。 那个穿金甲的身影正扶着女墙俯瞰战场,像在看笼中困兽。 去年潼关大捷时,那些跪地求饶的明将说皇帝连宫门都不敢出。 可此刻那抹明黄色却刺得他双目生疼。 他心底知道,此战之败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如果不那么急攻,稳扎稳打的推进,一切还犹未可知。 但此时的他,也只能愤恨的骂上一句,“皇帝老儿!” 而后头也不回的撤离战场。 老营兵到底是百战精锐,听到铜钲声竟还能勉强成阵,用长矛挑开拦路的溃兵,硬生生在包围圈撕开缺口。 可那些降军就没这般能耐了。 两侧大军已经展开,三千营的战马因为脱力只能小步推进到降军后方。 三面挤压下,两万降军像被驱赶的羊群涌向城墙。 “放!”城头传来尖利的号令。 一千张弓同时震颤的嗡鸣声中,三波箭雨泼向人群后方。 这是朱由检的最后一步棋。 御林军再次齐呼,“缴械跪地,降者不杀!” 溃兵们看着钉在脚前的白羽箭,不知谁带的头,数万人突然面朝城楼行起三跪九叩的大礼,额头撞地的声响竟压过了战场喧嚣。 城楼上,倪元璐的乌纱帽歪在一边也浑然不觉。 这个素来以刚直著称的新任首辅,此刻正抓着范景文的胳膊又哭又笑,“你看见了吗?!京师守住了!京师守住了!” 周围的百官更是喜极而泣,不知是因为守住了京师,还是因为保住了自己的命。 朱由检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心底却长出一口气。 此战勉强胜了,但他不敢放松。 李自成的大军距此已不足十五里。 要不是战场局势变幻太快,说不定他派出的援军都到了。 (本章完) 第47章 大明战神来了 第47章 大明战神来了 虽然远处李自成主力几十万大军还快马加鞭的往京师赶来,但等刘宗敏部溃军回返,李自成也差不多该暂缓进攻势头了。 最难的一关已过,接下来的事反而简单起来。 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稍稍活动筋骨。 “吴总督,带人去把降军赶入城内大校场,供上一顿饭食,不得随意砍杀辱骂,五城兵马司加大巡逻力度,谨防闯逆袭城。” “这……陛下,城下降军已有反叛前例,若贸然引入城中,恐怕……” 朱由检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吴襄顿时噤声。 刚刚亲自指挥,赢得一场大战的朱由检此刻威严已成,更何况全城精锐都是朱由检直接掌握的。 文武百官根本不敢反抗。 吴襄下城后,朱由检没有停留,宽袖一甩,径直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王伴伴,鸣朝钟,在京文武六品以上官员,午时至太和殿朝议。” 王承恩赶忙接旨,跟着朱由检的步伐远去。 只留箭楼上的文武勋贵独自疑惑。 张凤翔挪动脚步,凑到倪元璐身边小声问道。 “元辅,大战在即,陛下为何再开朝议啊?” 倪元璐看了一眼张凤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莫非张尚书修缮兵甲一事出了纰漏?” “并未并未!”张凤翔赶忙摆手解释,“修缮兵甲乃重中之重,陛下当面下旨,下官怎敢轻视,不瞒元辅,下官已在武库司内两日未曾合眼了。” 天见可怜,自从锦衣卫指挥使换成了李若琏,并给他一份家产明细之后,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敢松懈啊! 生怕某件事让陛下不开心,就会落得周奎那般下场。 闻言,倪元璐轻笑着提醒道,“既然张尚书未曾出现纰漏,那便不要担心朝议一事,还是将心思放到如何修缮兵甲之上吧。” “元辅一言如醍醐灌顶,令下官茅塞顿开,钦佩钦佩。”张凤翔习惯性的拍马屁。 倪元璐则不吃这一套,给他拍马屁还不如拿一套儒经来,后者好歹还能让他开心一下。 整了整身上朝服,冲张凤祥略微烘手,扭头便走。 后者也不尴尬,将目标放到当前御前第二红的范景文身上。 谁知这位监军大人更甚,只留下一句,“世人赞我清君子,不忍衣角沾浊污。” 气的张凤祥差点踹他。 看着两名最受用的文官都离开了,众人也只好跟着下楼。 只留下跟张凤祥关系较好的几人。 工部侍郎杨和端上前一步,厌弃的看着范景文背影,阴恻恻的说道,“尚书大人,东林党都倒了,要不要参他一本?” 张凤祥脊梁一挺,训斥道,“某为官一任,怎可因个人好恶弹劾同僚?” “啊?”众官一愣,没明白这种话怎么会从张凤祥嘴里说出。 “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厌弃党争!撕破脸都没好果子吃!”张凤祥解释了句。 杨和端下意识问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个屁!先争宠啊!” …… 日头高挂。 沉寂七天的紫禁城太和殿前,再次热闹起来。 虽然朱由检砍了一批,抄了一批,罢免了一批,但京师内六品以上的官员仍有三四百人之多。 大明律规定,一至四品着绯袍,五至七品着青袍。 太和殿外绯青一片。 因为是正式朝会,所以仪仗也是俱全。 尤其是奖励的一千御林军,此刻更是将整个太和殿都围了起来。 五步一人,还穿插着巡逻的锦衣卫。 在宏伟庄严的太和殿衬托下,压迫感十足。 一些老朝臣神情都有些恍惚,要不是刚刚才亲眼目睹一场大战,都差点以为回到了万历朝。 随着午时钟声敲响。 太和殿大门也被锦衣卫从内打开。 王承恩跨步而出,侧立门旁。 “百官入朝~” 殿外百官这才动身,左侧以倪元璐为首的文官体系人数众多,足有三百多人。 而右侧只有寥寥数十名未撤职的京营将领和勋贵。 最具代表性的吴襄和张世泽都是没来,唯一还算有排面的,便是李国桢了。 太和殿虽大,但也不可能容纳那么多人。 能进来朝拜的官员只有品级较高的百余人。 入殿站定,首辅倪元璐转至文武两列中间,领头参拜。 “臣等拜见陛下。” 坐在龙椅上,依旧是一身补丁常服的朱由检抬抬手。 “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这一套流程不可避免,是古代皇权巩固统治,加深百官尊君思想的有效工具。 待众人起身,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跟朱由检对视。 正值李自成抵近,殿外又有那么多御林甲士,足以说明这次朝会的重要性。 众人甚至都做好换首辅、逼银助饷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朱由检第一句话,却让百官感觉一拳打在了上。 “朕准备以两万降军为根基,另纳两万民壮,重建五军营。” 殿内鸦雀无声,倪元璐呆呆的看着龙椅上的身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兵权在身,当朝首辅又是你的心腹,还刚刚大胜,你就说出个这? 谁会反对啊!? 眼见百官没人说话,倪元璐只好出班,“敌众我寡,编练降军与民壮扩充军力,臣以为可行。” 跟在倪元璐后面的范景文正要出班附和,却被一直盯着他的张凤翔抢先一步。 “圣上英明,此计大善!工部自臣以下披肝沥胆,率万民日夜赶工修缮兵甲,三日内定能凑齐新军所用!” 范景文也补充一句,“臣亦然。” 文官最具发言权的三人都这么说了,百官自无不可。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既如此,那么五军营整军操练及主将,众卿可有人选?” 话音落下,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习惯了这几天皇帝的强势,突然放权,还是四万大军统帅这种重权,一时竟不敢相信。 但也只是愣神片刻。 李自成围城,整个京师内守军仅仅万余,江山即将倾覆之际,若能掌握四万大军,那权势简直不可想象啊! 吴襄一介罪臣能当上京防总督,不就是靠他关外拥兵二十万的儿子吗。 待反应过来之后,文武百官急忙开口,生怕慢别人一步。 有推荐勋贵的,有毛遂自荐的,有愿意做千户的,甚至还有推荐吴襄的。 各党各派泾渭分明。 除了少数十几个明眼人之外,剩下的愣是被权利诱惑冲昏了头脑。 朱由检失望的摇摇头,钩直饵咸也能咬钩,不论忠奸都不能重用。 清了清嗓子,不用他开口,一旁的王承恩便出言喊停,“噤声~谨记朝仪~” 百官这才停下。 朱由检抬手指向范景文,“莫急,一个一个说,范监军先来。” 被点到的范景文丝毫不慌,“臣举荐英国公张世泽为五军营总兵。” 这回轮到朱由检懵了。 (本章完) 第48章 朕还是砍少了啊 第48章 朕还是砍少了啊 他的本意是想看看东林党推举什么人,好一并打入冷宫。 谁知范景文直接把他一开始定下的人选推举出来。 这老头不是没什么脑子,被李明睿等人当枪使吗? 难道自己看错了??范景文是大才?? 朱由检不知道,范景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推举张世泽。 纵观历史,有勇气率五百轻骑冲七十万大军的人有几个? 连续冲破三层坚寨的又有几个? 冲破三层坚寨,烧十几万石粮草,还能活着回来的还剩下几个? 这简直是大明的战神好不好! 不推举他推举谁?! 朱由检的想法和范景文差不多,虽然主要功劳在夜不收。 但一个勋贵子弟,能凭借个人威望筹出两百多轻骑,面对闯军大营还能拼死烧营,给夜不收争取时间。 就已经足够让朱由检用他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京师实在无人可用。 反正将降军和民壮练起来也得靠系统。 还不如放个对大明忠心,有急智有胆魄的勋贵呢。 朱由检正准备答应下来,切换下一个话题时。 殿中那些被权利冲昏头脑的官员竟一个个反驳起来。 “英国公未曾统兵,胸无大略,不可掌新军!” 范景文冷哼一声,“他敢五百冲七十万!” “英国公从未经历战阵,一时不察便致大军倾覆何如?” “他敢五百冲七十万!” “英国公无有练兵经验,恐生祸端。” “他五百冲七十万!!” 范景文面向殿中,鼻孔朝天,傲视群臣。 仅是五百冲七十万这个战例在,足以打破一切不足。 最终还是朱由检敲了敲龙椅,才结束这场纷争。 “既如此,那便转封英国公五军营总兵,兵部尚书一职由原兵部右侍郎王家彦暂代。” 这个王家彦是这两天锦衣卫遍查群臣时查出来的一个人才。 不贪不说,还硬是凭才能博来一个兵部右侍郎职位。 要知道这可是明末啊! 没钱你连个京官都做不了。 可想而知这人能力有多强。 而且朱由检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好像是甲申国难跟着殉国的忠臣之一。 必须得大力重用。 群臣之中的王家彦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头雾水的谢恩之后。 朱由检才让王承恩搬出这次朝会的重点。 “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武备废弛,任由闯逆建奴横行天下,朕决意重整兵部,五城兵马司,废除监军太监,文臣无军职不得指挥一兵一卒,各军各营互不统辖,由兵部统一调配,兵部之官员非将不得任,征战之事,除兵部外不得议。” “废除都察院,改立廉政院,设左右廉御史,锦衣卫并入廉政院,原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琏任右廉御史,总查内外情报,原翰林学士宋叶任左都御史,一应人选自翰林院庶吉士选拔,总查天下百官廉政。” 这两条整改,是朱由检根据前世对明末朝堂的分析,加入自己的想法,借助京师危局,才提出的。 明末最大的弊端不是武备不是缺钱,而是党争。 百官为了争夺更大的权利,捞更多的钱财,结党私营,互相攻讦。 以伪丞相和伪中书台为首的内阁制度下,文官集团利用科举形成利益共同体,从上到下掌控行政、监察与舆论。 全面垄断这个老大帝国的上层产业。 掌握科举与监察,便是掌握了所有下层军民的升迁之路。 你不出钱,这辈子也不要想能考上来。 状元郎人家了二十万两打点,你出一百两就只能是个童生。 掌握舆论与物资,便是掌握了所有边关将领。 你不献上家产,见到文官不下马拜见,那明天皇帝就知道你有反心,反正朝堂内是文官的天下,我们都是互相扶持上来的,你看谁愿意护着你。 强如戚继光,也要在张居正面前求他庇护。 皇帝需要文官来治理天下,若是操之过甚,引得集体辞官,各地罢考,群体抗税,煽动百姓,反水叛军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借这个机会插进被文官打造成铁板的朝堂,以后整改只怕会更麻烦。 所以朱由检才定下整改兵部的计策。 非将不得任,就是给边关将领在朝中的话语权。 以军队获得军功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朝堂上和文官抗衡。 废除监军太监,虽然可能会导致军队贪腐加重,但也能让军队主将少些制衡。 他有词条系统,给军队加上词条,慢慢将军队权利全部收到皇权之下。 也不怕军阀做大。 而文臣不得调兵,则是进一步限制文官对军队的掌控。 现在他就是要无限增大军方话语权,同时逼迫各地军头站队。 只要你不反,就要听兵部命令,下命令的也是军方人,不需要去捧文官臭脚,有功就记功,所有话语都可以直达天听! 迅速实现文武并行,而不是文治武的畸形状态。 虽然只能短时间内平衡,但也足以他在击退李自成后以最快的权力收拢全国。 等国内外稳定,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调整。 比如军衔制,战区划分,三年轮换等。 无论如何都要把军队从文官中剥离出来。 廉政院设立完全是因为京师内的百官情况都查的差不多了,锦衣卫的重点他准备放到军事情报上,另把宋叶等少壮派官员培养成忠诚的皇党,进一步搅乱和梳洗朝堂。 等各个党派被清洗干净,没有杂质的皇党也可以登场了。 连续两道旨意传出,文臣哗然一片。 一个个都跟看仇敌一样,看着倪元璐。 按照正常来说,如此大的变动,定然要和内阁商议。 而现在内阁众人中,只有倪元璐有这个面子,能让陛下亲自召见。 这两条能通过,肯定也是倪元璐搞的鬼! 还有人当堂大呼,“请陛下收回成命!自古以来谋略出于庙堂,戎事成于朝议,非将不可议战,置内阁诸公,六部主官,朝中翰林于何地!?” 此言一出,便有人出列附和。 “天下虽危,然仍未至亡,若以将制将,天下虽安,实则亡矣,陛下莫忘魏之八柱国,周之赵匡胤!” “那些个丘八懂什么,没有我等出谋划策,如何行军布阵!?” 这话勋贵可不爱听了,他们谁家祖上不是黔首丘八,跟着太祖成祖打天下的那个不是丘八?那时候你们文臣在哪? 越吵越激烈,没几个人注意到,一直未曾现身的李若琏,带着十几个力士抬着四口大箱子走进殿中。 朱由检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往殿中一摔。 “这么多反对的,是喝兵血没喝饱,还是当天官没过瘾啊!?” “朕是通知你们,不是找你们商量!” “看来是朕砍的少了,让你们太把自己当成好官了,李若琏,把这些账册给诸臣工念一念,让他们听听自己到底有多少家产!” 李若琏当即拿起一本账册,将上面数目念出。 “现银七万三千两百二十四两,田地……” 殿中噤若寒蝉。 念完,朱由检再次开口,“再给诸臣工说说,他们都办了什么事!” “遵皇爷命,经锦衣卫查证,吏部主事田化纠结各部官员一百一十四人,私下联络江南富商、西北马贼、丰阳卫等七十五卫,意图以谋反作乱等手段,逼迫皇爷释放被捕官员二十二人,证据十四件随时可以呈上。” 说罢,李若琏一拱手,等待朱由检命令。 后者故作疑惑的问道,“那你还等什么,抓人啊,这都要谋反了不抓等他们来杀朕吗?” (本章完) 第49章 再度夜袭 第49章 再度夜袭 “小的遵旨!”李若琏也不含糊,先是朝朱由检拱手行礼,而后一把抽出腰刀,横在龙椅与群臣之间。 “小的们抓人!殿内诸公不可妄动一分,名册之人不可漏失一人!” 殿内殿外数百锦衣卫同时高呼,“遵命!” 一柄柄腰刀出鞘,将群臣围起,而后一个个点验腰牌,查明正身。 册子上一百多人,有六十多人都在现场。 喊冤声、唾骂声响成一片。 吏部主事田化更是百口莫辩,作为吏部天官,执掌天下官员升迁大权,肯定是贪了不少,但若说联络百官谋反。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更不要提什么西北马贼天下卫所。 他一个主事官而已,对文官还有些约束力,西北马贼凭什么听他的? 然而在皇权社会,皇帝说你有罪就是有罪,而且证据确凿。 你敢反抗就是谋反!就是欺君! 在群臣心惊胆颤的目送下,六十多名官员嚎叫着被拖走。 根本没人敢再反驳刚刚朱由检的规划。 朝堂矛盾也从对皇权的抵抗,转移为对武将集团的抵抗。 正是朱由检从前世学来的另一种手段。 转移矛盾,虽然很低级,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但却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当然,如果只是将矛盾转移至武将,那早就形成庞然大物的文官集团只需要轻轻出手,便能将毫无根基的武将碾死。 哪怕现在正值闯军围城阶段。 为了瓦解文官集团,朱由检还有后招。 从龙椅上起身,敲了敲箱子的盖板,让百官回神。 “账册有些多,你们说朕要不要看呢?” 殿内众臣已经反应过来朱由检要干嘛了,根本不带回应的,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无声抗议皇帝做的事。 朱由检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朕一个人是肯定看不完的,这些账册太脏,朕也不想看。” “倪卿先后举荐宋廉御史和王尚书,还提出廉政院与整改兵部之大计,实乃百官楷模。” “不若查账一事,也交给倪卿?” 倪元璐苦着脸,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陛下啊!泼脏水也不带这么泼的! 我是孤臣不假,但也不能这么个孤吧!? 朱由检管你那些,身为首辅,就要有替皇帝分忧的觉悟。 大手一挥便定下此事。 还不忘补充道,“明日午时前,将贪污银两送来,朕便当没发生过,若是心存侥幸,那便去昭狱和李若琏聊吧!” “内阁首辅倪元璐、监军范景文、兵部尚书王家彦、左廉御史宋叶申时去乾清殿见朕,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说罢拂袖而去。 百官纵然心情复杂到极点,但也只能躬身行礼。 “臣等恭送陛下。” 待朱由检离远,百官这才起身。 范景文急匆匆来到满脸苦涩的倪元璐面前,刚想问些什么。 就见几名官员假装路过二人,口中低声骂道。 “谄媚小人!构陷忠良!” “趋炎附势之徒,枉为人臣!!” “呸!自以为本朝又现于少保,谁承想竟是严嵩之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范景文当即要骂回去,却被倪元璐拉住。 几人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太和殿,倪元璐这才松开拉着范景文的手。 后者焦急的询问道,“此事果真是元辅提出的!??” 倪元璐再次苦笑一声,“大敌当前,我怎敢置江山于倒倾?” “那陛下为何……”范景文说到一半忽然怔住,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唉,陛下太急了些。” 倪元璐也赞同的点点头,“陛下担心闯逆退却后徒增些许麻烦,才趁此机会,往朝堂捅一刀。” “奈何陛下从未想过,待闯逆退却,这天下依旧是姓朱,且无人可以动摇,慢慢动刀也不迟。” 说到这,倪元璐又自嘲般笑出了声,“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选我为孤臣,我就是一个只会诗词笔墨的老头子,哪会什么党争啊。” 范景文不禁撇撇嘴,心中暗衬,你光是作作诗提提字便门生故吏满天下了,放进朝堂那还得了!? “质公啊。”倪元璐目放精光的看着对方。 范景文字梦章号质公,一般只有晚辈或平辈出于尊敬,才会称呼号名,由身为首辅的倪元璐喊出已经是很重视的程度了。 范景文立马警惕起来,“元辅且说。” 倪元璐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这孤臣之位,必须得有质公一席之地。” “你……!” …… 申时更鼓敲响。 不出朱由检意料,李自成再次派来了使者。 这个驿卒出身的西北汉子根本没有登上大宝的野心。 他想要的,仅仅是衣锦还乡,在家乡称王而已。 没有大明朝廷册封,他永远都是反贼,做的再好也得不到封建时期普通百姓的支持。 这便是正统的力量,也是朱由检为何如此费力维持自己的皇帝位子。 小太监进来通报时,倪元璐四人也刚好抵达。 朱由检嘴里吃着周皇后亲手做的烧饼,随意挥挥手,示意给四人赐座。 “众位爱卿,你们说这使者见还是不见啊?”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家彦和宋叶因为官职较低,不敢先开口。 倪元璐则根本不想搭理朱由检,从今天大战开始就知道,陛下根本没有和谈的打算。 见不见使者有啥用? 只有脑袋比较直的范景文,开口劝说道。 “陛下,老臣以为该见,若……” “行了行了,宋爱卿你说说吧。”不等范景文说完,朱由检便出言打断。 宋叶只好对范景文歉意笑笑,而后起身作答。 “臣以为不见为好,今早闯逆打败,正是李逆心惊之时,若见,无论何言都显得我大明底气不足。” “李逆越是求见,陛下越不能见,礼部还要不断派遣天使,严厉斥责李逆,使其上下不能一心,而且臣以为……应当再度夜袭!” 殿内众人同时惊起。 “为何还要夜袭?”朱由检皱眉问道。 “以臣之见,闯军虽声势浩荡,然大多是流民降军,老贼虽精但不多,若趁大胜之威,遣精骑夜袭降军流民营寨,可扰乱军心士气,使明日闯军不敢重用,若能激起炸营,闯逆必出老贼兵镇压,自相损耗。” (本章完) 第50章 范景文舌战群贼 第50章 范景文舌战群贼 “善!宋爱卿不愧为国之栋梁,此计若成,宋爱卿当为头功!” 朱由检拍手叫好。 不是夜袭计策有多高明,而是给朱由检提了个醒。 有系统兵这种精锐在,他完全可以发挥前世教员的游击战精髓啊!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天天晚上袭击流民和降军大营。 以这些人的战斗力,怕不是两三个晚上就要崩溃了。 一旦闯军丧失人数优势。 朱由检甚至都不需要等关宁军到,来个一百抽,靠系统军队就能将李自成击退。 刚想喊王承恩去给三千营下令,却被倪元璐叫停。 “陛下不可啊!若一旦激恼李贼,引得闯逆大举攻城,眼下勤王师未至,新军待建,恐有不测啊陛下!” 倪元璐的话让朱由检停下手中动作。 确实也需要考虑李自成的感受。 如果骚扰逼迫过甚,加上手下人拱拱火,说不定还真脑子一热,不顾伤亡也要拿自己出气。 “那倪卿,此事该当何如?” 倪元璐微微一笑,“陛下,此事简单。” “只需稍稍修改和谈条件,选一善言辞者为天使入贼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明辩双方为何要打,陛下又为何不肯和谈,挑动闯逆内部纷争,既能给李贼留一线余地,又能割裂其心。” “倪卿说的简单,具有此大才的使者,一时去哪里找?” 朱由检话音刚落,倪元璐便深深下拜,语气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举荐监军范景文!” 范景文:??? “范监军通儒经善笔墨,言而有物,即明辨古今,又忠君体直,正是为天使的不二之选!” “尔母……”要不是当着朱由检的面,范景文差点就骂出来了。 这特么刚刚还拉着自己说要做孤臣,下一刻就把自己给卖了?? “哦?范卿竟还有如此才能?不知范卿可愿为这大明社稷,去闯营走上一遭?”朱由检是真不知道范景文还有这一手。 在他印象里,范景文就是个没多少脑子,被人当枪使,只有一手书法和组织力还算可观的腐儒。 但倪元璐不会拿这种大事玩闹,而且只要有使者过去,事态就不会太过严重。 若是真起到倪元璐所说的效果,那更是雪中送炭。 试试也无妨。 范景文本想直接拒绝,他从没有过谈判经验,更不愿意和反贼谈判。 然而倪元璐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说了一句话,便让范景文咬牙同意。 “兹事体大,若不遣素有清名的正直君子前往,恐有卖国之言流出,伤社稷根本,闯逆亦会看轻我大明啊!” 意思很明确,你范景文这个正人君子不去,那我只能派那些个贪污成性,利益为先的奸臣去了。 到时候让闯军看了笑话,轻视了朝廷,那你范景文就是最大的奸臣! 朱由检顿时惊为天人。 这就道德绑架上了!?? 这也太丝滑了吧!? 果然对付这帮子腐儒还得是腐儒啊! “既如此,那便由范卿出使吧,勿要多待,趁天色还早,速速前往。”朱由检拍板定下。 范景文满脸壮烈的离开。 朱由检也从和谈上收回心神,“众卿,这兵部架构……” …… 京师城外十五里,闯军大营内。 范景文身着素绢鹤补官袍,手持象牙笏板,昂首立于中军大帐。 夕阳映得他胸前孔雀补子金线粲然,帐前士卒的刀戟寒光与这身大明二品服色相击,竟衬出几分孤臣孽子般的悲壮。 牛金星捻着鼠须冷笑,“范学士携圣贤书而来,莫不是要效苏秦张仪?” 帐中哄笑骤起。 “非效苏张,奉天问罪尔!”范景文面对数百军将哄笑,丝毫不惧,反而愈发张狂。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他范景文不是来谈判的,或者说谈判可以,先说以什么身份谈判。 李自成扭头看向丞相牛金星。 后者面色不变,踱步上前,紫檀折扇啪地展开, “《易》云'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今圣主起陇亩,承二十八宿之谶,此非天命乎?”说到这,他还特意加重“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帐外亲兵齐声呼喝,声震云霄。 范景文岿然不动,笏板遥指东南,“《孟子·梁惠王》有言:'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话至一半,忽将笏板转向牛金星,“尔等屠开封、焚凤阳,可有一丝仁政?流民相食之惨,较崇祯朝旱蝗更甚!” 牛金星一时无言以对。 宋献策穿着青布道袍,手托阴阳盘踏出,“紫微晦暗,荧惑守心,此乃.” “《春秋》大一统者,正朔所在也!”范景文断喝截住话头,“文丞相《正气歌》云'天地有正气',今上御极十七载,旰食宵衣,较之尔主沉湎酒色何如?” 他从袖中抖出《皇明祖训》,书页间朱批犹新,“太祖'养兵百万不费百姓粒米'之制尚在,九边健儿旦夕可至!” 眼见丞相军师都辩不过,制将军李过急忙暴起拔刀,寒锋距范景文咽喉不过三寸,“你这狗官,信不信我” “锵”的一声,范景文以笏板架在钢刀之上,“《礼记·曲礼》'刑不上大夫',本官持节而来,将军欲效匈奴乎?” 他忽从怀中取出黄绫包裹的玉圭,“此乃万历朝册封顺义王印绶拓本,尔等所求,不过如此虚名。” 李自成瞳孔骤缩。 “和谈须依朝廷章程。” 范景文将拓本重重按在案上,声如金石,“一不裂土,二不称藩,三不赦首恶。陛下有言'朕非议和,乃招抚'!” 李自成摩挲着腰间玉带,那是攻破洛阳所得福王珍藏。 这腐儒竟敢孤身入营,莫非京师仍有倚仗? “范学士且回。”李自成突然挥手,亲兵捧上鎏金托盘,“将此《四书章句集注》转呈皇帝,就说” 他顿了顿,终究没敢用孤字,“说闯王敬重读书人。” 范景文冷哼一声,也不拿书,转身便走。 新人新书,求读者老爷们追读啊!狗作者跪了! (本章完) 第51章 明日卯时,四门齐攻! 第51章 明日卯时,四门齐攻!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日晨。 不知是昨天的大胜震慑了李自成,还是范景文一番舌战起到了作用。 闯军仅仅是将大营前推五里,横陈于德胜门安宁门前的平原上。 丝毫没有进军的打算。 哪怕是连大战前例行的加餐都没有。 流民就地打造攻城器械,降军百无聊赖,六万老营兵养精蓄锐。 顺字大旗如林蔽日。 七十万大军太过庞大,昨日损失的两万降军连零头都算不上。 真正的精锐老营兵,更是只减员了三千人。 看着闯军中营不断竖起的大炮,吴襄扶着城楼女墙的手都在颤。 数量太多了! 李自成一路横扫陕晋,纵横北直隶,破城无数,降者二十余万。 这些坚城降军,给李自成带去了不下五百门火炮。 哪怕剔除一半的劣质品,也还有两三百门火炮能打响。 是京师的一倍! 只要火药充足,只需要两天,便能将任何一座城门轰烂。 值得庆幸的是,闯军没有攻城,甚至连围城都没有,七十万大军只是和德胜广宁两门相持。 让吴襄看到了一丝希望,空城计终究是唱对了。 陛下昨天还极具魄力的重立兵部,整改朝堂,让武将有了话语权。 对于吴襄这种军头来说,只要操作得当,那比王爷过的都舒坦。 要不然,吴襄都想着让吴炜带三千营裹挟陛下东逃天津,和关宁军一起下江南了。 陛下越有如此魄力,越让吴襄不舍得放弃。 只要撑到闯逆退却,兵权政权开海权,吴家真有可能做到天下第一世家! 想到这,连面对七十万大军的恐惧感都有些消散。 招招手,叫来一名吴家家丁。 “速去传令二郎,将昨日朝会事宜具皆通报,让他提提速,莫生变故。” 家丁领命离去,吴襄再次看了眼声势浩大的闯军大营,也负手回到城楼内,继续布置守城事宜。 他不是没想过陛下会忽悠他,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人。 但很快就被他否定。 大明朝除去京师的仨瓜俩枣,目前只剩关宁军还能打了。 外有建奴,内有闯逆。 除非朱由检能凭空变出十万大军,否则就得指望关宁军。 就得把许诺兑现! 不过这都是后话,先把李自成的动向摸清楚再说。 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耗费巨甚,又烧了十几万石粮草,李自成不可能就这么等着谈判。 肯定还会有一些动作来向朝廷施压! 另一边。 闯军大营内。 和吴襄想的一样,李自成确实没想着空等朱由检派人谈判。 虽然昨天范景文一句招抚给李自成弄得心痒痒。 但谁会嫌银子多啊! 而且不把下面弟兄的野心喂饱,他这个大顺王也不好当。 “丞相啊,你说到底要不要打啊?”李自成看着京师地形图,有些犹豫的问道。 牛金星轻抚胡须,点点头道,“自然要打,还要打出承顺民心的旗号,大作战阵去打,必须让皇帝老儿害怕!” “可一旦激恼皇帝老儿,据城死守怎么办?” “那便替了他便是!”牛金星轻松的说道,仿佛这件事易如反掌。 “臣知闯王无心大宝,便未曾逼迫过闯王,可闯王不该踌躇不前,徒减锐气。” “这大顺上下军民,皆赖朝廷逼迫过甚而聚,闯王愿带他们走出一条活路,才有兵临京师之事,此刻若闯王停滞不前,任由和谈招安之言遍布营中,不出数日军心必散!” “京师虽坚城,但守军不过数万,猛攻之下,三日可破,闯王只需破其一门,便可让皇帝老儿封王,破其三门,千万两白银也唾手可得。” “到时犒赏三军,让皇帝老儿大封群臣,则万事可成。” 牛金星这次算是掰开揉碎的把大道理说给李自成听。 这个时候你就要给皇帝施压,不要怕伤亡,大家都是奔着活命才来的,你带着大家往活命奔,死就死了,要是跟之前一样等死,那能反朝廷也能反你。 将领们也是奔着封侯拜相去的,你光想着自己,谁跟你一条心? 李自成听后,也有些意动,“那便直接打?不寻个由头?” 牛金星点点头,“寻了由头反而不美,直接打便是,打怕皇帝老儿,到时闯王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便是想坐坐那龙椅也无不可。” 李自成握拳砸向舆图,眼神发狠,“好,击鼓聚将!今日大军休养生息,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左右两军四门齐攻!” 牛金星面色郑重,眼中闪着精光,“臣遵命!” 二十面中军大鼓敲响。 无论是闯军还是京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正在乾清殿听李若琏汇报百官上缴财产的朱由检心中一紧,就要出宫去德胜门。 却被正巧赶来的倪元璐拦下。 “陛下莫急,刚刚吴总督上报兵部,言闯军无任何进发迹象,这时起鼓,定不是为攻城而来。” 朱由检这才稍稍放下心,但心底警惕仍未松懈。 李自成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不融了这刀,他不会安心的。 重新坐回龙椅,让李若琏先行退下。 “倪卿这么早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兵部架构已经拟定?” 听到这话,倪元璐脸色一苦,“陛下,兵部重建一事,牵扯甚大,纵然情急也要三五日啊。” 他现在还要管整改兵部,还要监督工部修甲,礼部谈判、新军重建、户部分粮都要他来过手。 整个东阁又只剩了他一个,再不济加个预备阁老宋叶,实在是忙不过来。 “那是所为何事啊?”朱由检更疑惑了,倪元璐这么忙,没有大事应该不会来皇宫啊。 后者从袖口内取出一封盖着火漆的密信,有些激动的递到朱由检面前。 “启禀陛下,太子太师、靖南伯、泸州总兵黄得功传信,请旨北上勤王!”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朱由检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猛然想起,这黄得功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明末最后一员大将!也是最后一名能打的忠心将领! 朱由检前世对黄得功印象极为深刻。 打过后金,打过女真,将张献忠赶去巴蜀,南明立后又在江北抗击闯军,清军,是正儿八经的大将! (本章完) 第52章 大明最后的家底 第52章 大明最后的家底 如果有他在京师,哪需要朱由检去用什么李国桢张世泽吴襄之辈啊! 赶忙起身想要去接,王承恩却抢先一步。 从倪元璐手中接下密信。 检查一番确认里面只有纸张,没有什么机关毒粉之类的东西,这才躬身呈到朱由检面前。 后者接过密信,一把撕开火漆,将其中信纸抖开。 “臣黄得功顿首,惊闻流寇犯阙,臣恨不能插翅护驾!” “今集儿郎两万八千,甲胄齐备,马军三千,步卒俱着铁札甲。 “有虎蹲炮八十门,破阵火铳四千杆。 “臣虽粗鄙武夫,愿提虎狼之师星夜北上,斩闯逆首级献于阙下!” “然无旨意调令,臣不敢擅动,还请陛下下旨,允臣拳拳报国之心!” 看完之后,朱由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是什么时代? 是明末啊! 别说黄得功这种拥兵数万还远离朝堂的大将了,就连近一些的卫所,都已经隐隐有骑墙观望之势。 对他穿越前,崇祯发的勤王令视而不见,或者行动拖沓。 而黄得功这种将领,能打不说,人还不要钱不要粮,只想带着部下北上勤王,还担心没有调令就动兵引得皇帝猜忌。 跟黄得功一比,整个大明的百官将领都该砍! 让王承恩把密信拿给倪元璐看看。 而后便准备让王承恩拟旨,宣黄得功领兵勤王。 倪元璐虽然也很欣喜,但长久的文武互相猜忌,还是让他提出一些小建议。 “陛下要不要派员大将一同前往,先让靖南伯领亲军速至京师?” “臣怕王允请董卓一事再现啊……” 朱由检刚想说黄得功不能信他还能信谁。 但转头一想,让黄得功先来也可以啊,他现在最紧缺的便是能打的将领。 不然只靠个吴襄根本不顶事。 话至嘴边,最终改成询问。 “黄得功部距京师多远?若大军全速前进又需几日?” “这……靖南伯驻庐州,距离京师足以两千里,便是数万大军日夜兼程,恐怕也要四十日才能抵京。” 倪元璐之前没了解过军事,还是当上首辅之后才被迫了解的。 只能给出个大概日期。 但这四十日就已经够让朱由检放弃黄得功部大军,只要他本人的了。 之前崇祯之所以没让黄得功部勤王,也是因为太远了,等他过来黄菜都凉了。 “若是只要黄得功自己前来需要几日?”朱由检再次问道。 “信使两千里加急,一路换马不换人总用三天四夜,京师内有快马,换马换人日夜千里…………” 倪元璐算了半天,最终给出一个大致时间。 若此刻便派快马轻骑急传庐州,加上黄得功换马不换人日夜不息的情况下,也要五天五夜才能堪堪抵达。 而五天后,也是关宁军抵达的日子。 不算晚于大决战。 朱由检当即拍板,“王伴伴拟旨,准许黄得功部北上勤王,然京师危机,特令靖南伯自选军中副将领军北上,靖南伯本人昼夜不息,疾驰京师!” “让夜不收去传信,让李若琏安排锦衣卫和南镇抚司缇骑交接,务必确保靖南伯北上路途一应快马补给!” 王承恩飞快写好圣旨,出门协调李若琏和兵部去。 倪元璐的任务做完了,本想清辞去忙别的,却被朱由检拦下。 “这大明之内,还有多少可动的兵马?” 黄得功的例子给朱由检提了个醒。 他的词条系统奖励只是次要的,重点在于词条加持。 一个散兵败军组成的勇卫营,加上三紫词条后,愣是砍翻了四千闯军老营兵。 眼看抄家刮银进入大爆发阶段,到时候抽出来那么多词条,总不能全加在勇卫营身上吧。 天下大明军队那么多,只要加上紫色词条,立马就是可以和老营兵比的精锐! 反正他也不可能一口气把闯军吃掉,最多就是击退李自成。 等这些勤王师到达,还可以借助词条收回兵权,专心致志的打女真! 看着满脸期待的朱由检,倪元璐有些尴尬,“臣之前久居礼部,属实不知兵部事宜……” 朱由检沉默片刻,便对一旁小太监吩咐道,“传兵部尚书王家彦。” 这就是以文御武的弊端。 虽说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但你不能只搞政治不搞军事。 具体有多少兵马能来都不知道,这还打个什么仗。 很快。 在朱由检和倪元璐期待的目光中,王家彦匆匆赶来,喘着粗气就要行礼,“臣拜……” “快些免礼,朕问你,这天下还有多少兵马可用!?”朱由检催促道。 刚刚等王家彦的时候,李若琏就派人来禀报,至卯时四刻,已有千名官员至午门捐出四百余万两白银,珍宝字画若干。 他现在急着去抽奖呢。 王家彦虽然被问的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 “回禀陛下,大明内尚有各路大军百余万。” “百万!?”朱由检和倪元璐同时一惊。 二人心里,都觉得大明此时能有个三十万弱旅就很好了,百万属实有点吓人。 不过王家彦后面的话,才让二人明白这百万的水分有多大。 “根据兵部账册,南京京营尚存五万战兵,辽东关宁军二十万,湖北左良玉部三十五万,庐州黄得功部三万五,河南境内刘泽清部尚存四万,高杰部五万,两淮刘良佐五万,福建郑芝龙部七万,另有各地驻军约三十万。” “账册统计约有一百一十四万五千。” “各部实存统计约四十万…” 四十万之数也只是王家彦估算,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清,这百万大军里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又有多少是能上战场的精锐。 朱由检都不禁叹了口气,这便是整个大明最后的家底了。 除了黄得功是个忠臣之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军头便是叛贼。 个个精明过甚,拿部队战争当做给自己牟利的生意,如果李自成不退,别指望这帮子人能靠近京师五十里。 但不把这些军头拿掉,重新将军队整编,他根本就无法掌控。 无法掌控就不能加持词条。 得亏自己想出一个兵部重整的计策,现在兵部职位是不值钱,甚至还是块烫手山芋。 但等李自成被击退,皇权皇威重新竖立。 那六部还是天官! 观风也别离那么远观了,都往京师凑凑,谁先捞着谁就是六部天官,甚至加封东阁大学士,位列阁老之列哦。 (本章完) 第53章 三紫一蓝 第53章 三紫一蓝 一道道圣旨由倪元璐批红,夜不收四下送出。 最远的黔国公府都有一份。 三个月后天下王师将齐聚京师。 倪元璐也不知这是对还是错,单就大军开拔所需的损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聚集京师之后裁汰老弱,更新装备,人吃马嚼的用度更是无法计算。 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军头将领,一个不慎便是又一次闯军围城。 但他没有办法阻止皇威日深的陛下,他只能尽可能的减少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坏事。 走出午门,看着排成长列上缴赃款的官员马车。 赶车的家丁奴仆也不再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锦衣卫的指挥下,规规矩矩排队。 倪元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银子不值钱了?” “不,只是他们知道怕了。”一名身穿绯袍,年仅中年的孱弱文官走到倪元璐近前,补充了一句。 倪元璐诧异转身,“敢问阁下?” “下官前左都副御史,今户部主事施邦耀见过元辅。”文官轻笑行礼。 “原来是施大人。”倪元璐故作惊讶,起身回礼。 他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 “元辅肩负重任,下官本不该叨扰,奈何此事诉说无门,三次请见陛下未能召见,才特此前来。”施邦耀再次行大礼,恳切的说道。 倪元璐越听越懵,“具体何事?” “下官有一同乡名为赵洛贤,之前为宁武卫千户,汝城之战不幸重伤被俘,后为降军督尉,闯逆围城前曾派人于我传过一封密信,信中言道他已聚纳心向大明的降军六千之众,随时可以归附朝廷,只求陛下免其一死。” “下官先寻吴总督,然总督置若罔闻,后寻前元辅魏贼,魏贼竟索要五千两白银,下官家贫,又不忍大明义士惨遭王师屠戮,这才向元辅诉说。” 倪元璐听完,没敢当即应下。 现在一切事宜都要为守城让路。 一旦这个什么降军督尉是闯逆奸细,是诈开城门的饵料那就糟了。 万一是真的,他也不舍得丢掉这六千生力军。 思来想去,倪元璐最终决定稳一手。 “危难之际,朝廷正思忠士,赵千户若能引六千之军弃暗投明,莫说前罪可免,便是封爵入部又有何妨?” “然若闯逆趁千户归来之时,趁乱掩杀,后果不堪设想,不若施主事修书一封,由礼部天使代为转送,言明朝廷困事,让赵千户暂屈贼营,传递情报,待时机到来,趁势起兵响应王师,大事可期矣!” “如此甚善!”施邦耀看上去很激动,连声感谢倪元璐救他同乡。 也不知是真开心还是怎么,辞行后便匆匆往家赶。 倪元璐看着远处的背影,都不用他说话,当即便有十数名锦衣卫跟上。 他也只能暗暗祈祷,这不是闯军派来的探子,不然便代表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高强度巡逻下,闯逆仍有情报网络存在。 “元辅~元辅~”这般想着,远处又传来呼唤声。 两名小吏喘着粗气赶到倪元璐面前。 “元辅,范监军让小的请您去内校场,工部给的兵甲缺额甚重,户部调派的粮草……” “我家宋大人请元辅至廉政院,东林、浙、楚三党私下联络……” 倪元璐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一边交代小吏让宋叶如何行事,一边往内校场赶去。 随着倪元璐离开。 整整四百万两白银,也被锦衣卫押运入内承运库。 朱由检站在私库内,面对成堆的白银,早就有了经验。 伸手盖在银堆上,耳边顿时响起系统声音。 【已充值白银四百零七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40】 【可兑换升级次数:4】 搓搓手,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将所有银两兑换成抽取次数。 上次三十抽,只出了两紫词条,属实血亏。 这次四十抽,他也不要求别的,只希望能有适配降军,类似【天子亲军】那种全编制适用的词条。 其他加战力的词条,虽然增幅很强,但人数太少,一千人根本没什么大用。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和之前一样,先来十抽试试水。 【抽取白色……】 【抽取白色……】 【抽取绿色……】 【……】 第十抽结束,看着满转盘的绿色,朱由检懵了。 十抽只出了三绿??? 一百万两白银啊! 换了六百边军?!? 这也太特么坑了吧!! 自己出来的时候洗脸了啊?凭什么三绿!? 看着还剩三十次的机会,他还不信了,不出红怎么着也得来俩紫吧! 深吸一口气,再次选择抽取。 耀眼的紫光猛然绽放。 【抽取紫色词条“破阵骑兵”:指定千人骑兵部队冲阵时速度+60%,战马耐力+100%】 【成功抽取紫色词条,获得:三千营千户所x1。】 虽然不是适用于降军的词条,但一千三千营骑兵也算值回票价了。 昨天和刘宗敏的骑兵大战,三千营伤亡了两百多人,正愁没地方补充呢。 只是这个词条可能要和之前的红色词条一般,等关宁军到了之后才能用上。 想到关宁军,朱由检又是一阵头大,还得给关宁军留一个加忠诚度的词条。 不然到时候词条都加上了,吴三桂振臂一呼再给关宁军带走咯。 将注意力收回,第二次十抽刚开始出了紫色词条,朱由检决定趁着这股运势,把剩余的二十九抽一口气用完。 闭上双眼,手指不断点击转盘中心的抽取。 直到耳边传来没有次数的提醒,朱由检这才睁开双眼。 整整29抽,其中白绿词条就占了25抽! 爆率是真的低啊! 忽略掉不值钱的,朱由检重点望向那三紫一蓝。 【紫色词条“弹无虚发”:指定千人部队火炮命中率提升至60%,炸膛率-55%】 【获得:红衣大炮x10,火药五吨。】 【紫色词条“练兵秣马”:指定五万人部队+35%组织度,+50日训练成果,+30%忠诚度。】 【获得:什长x1000。】 【紫色词条“金鼓齐鸣”:指定任意部队精通常规军令旗号。】 【获得:战鼓司x1。】 【蓝色词条“驿道”:指定道路平整度+50%,马匹速度+35%。】 看完后,朱由检长出一口气。 两个紫色词条,无论是练兵秣马,还是金鼓齐鸣,都是他最想要的。 可以快速帮降军和民壮成军。 甚至连基础军官都配齐了,整整一千名什长,和降军基础军官互相穿插,加上35%的忠诚度,最起码可以确保新五军营不会临阵投降! (本章完) 第54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54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至于炮兵的词条和驿道,也不是太鸡肋。 尤其是后者,可以增加单条线路的平整度和最高速度。 若他没记错,刚好有一条驿道从京师出,过庐州至湖北。 简直是为黄得功入京量身准备的。 至于其他的白绿词条,朱由检这次没有一股脑的加到勇卫营身上。 而是将其中不限制部队数量的词条,加到新五军营上面。 尽最大可能在决战前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剩下的才塞到勇卫营身上。 没办法,谁让想加持词条,还需要先掌控该支部队。 京师内除去系统部队,就只剩勇卫营咯。 紫色炮兵的词条,则加到神机营身上。 增加命中率和减少炸膛几率也是很强的加持。 做完这一切,朱由检才背着手离开内承运库,回到乾清殿。 …… 初春的京师天色还是太短,戌时刚过半,天色便已完全暗了下来。 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略微提供一丝光亮。 依旧是绢衣鹤补的范景文昂首离开闯军大营。 在降军大营认老乡的王二虎赶忙跟上。 同时不忘提醒赵有田,“有田兄弟,莫忘了俺刚才说得,让弟兄们莫睡那么死,该跪就跪,别让当官的知道。” 赵有田满头雾水的目送王二虎等人离开。 没明白王二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杵着长矛正在发愣时,周围几名同乡急哄哄凑了过来。 看着远去的百名勇卫营,眼含羡慕。 “全身铁甲啊……咱们百户都没有这待遇。” “你们看见了吗,一水的精钢大枪,腰刀骨朵护心镜,俺嘞娘哎别是皇爷那个啥林军吧,听说一月能发六两银子!” “那一身甲都够买咱命啦!” “有田真有出息,认识这样是大官。” 赵有田被恭维的只能摇头苦笑,他都没弄清楚王二虎是怎么跟他结识的。 几人哄笑着回到帐内。 腐草混着汗酸味直扑鼻腔,几人却早已习惯。 同乡们围在赵有田身边搓手跺脚。 张老三追问道,“那穿铁甲的把总到底说了啥?” “就说让弟兄们莫睡死,该跪就跪啥的。” 赵有田随口应付了句,注意力却全在怀里发硬的杂粮饼上。 这是王二虎临走前偷塞的,他本想掰开分给同乡,可望着周围七八双饿绿的眼,最终只是往破袄里掖了掖。 众人只觉无趣,一个个的散了。 还有人笑骂道,“跪着就能活命?老子跪着被官军砍了三个同村!” 赵有田憨厚一笑,没有解释。 护着破袄蜷在干草堆里,冻疮裂开的脚趾火辣辣地疼。 他又想起离家那日,妻子挺着八个月身孕追出三里地,最后摔在官道旁哭喊,“娃生下来叫啥啊!” “叫三牛!” 有田了得有牛耕啊。 三头牛,肯定能省好些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突然震颤,帐外传来马匹嘶鸣。 赵有田半梦半醒中猛地坐起,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官军!是官军骑兵!官军劫营了!整队!整队!” 锣鼓声同时响起。 赵有田连滚带爬冲出营帐,手中抱着那杆有些弯曲的长矛。 却见月光如刀,照得三千营铁甲寒光凛冽。 寨墙被拽倒。 披甲战马踏着营火飞驰,鞍上骑士挥舞的长槊腰刀带起片片血雾。 降军营地里如炸开锅般,到处都有士卒在乱窜,也到处都有哨总千户在聚集部下。 赵有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被一名逃命的同乡撞倒后,赵有田这才惊醒。 耳边响起王二虎临走时的叮嘱。 “跪下……跪……” “对!快跪下!快!跪下能活命!” 刚喊一嗓子,不远处有个逃兵便被铁蹄踏中后背,脊椎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赵有田亲眼见着白日里吹牛的张大嘴倒在地上,红白浆液喷在泥地里混成一团。 整场夜袭持续了三刻钟。 闯军老营直到亥时才举着火把出现。 三千营骑兵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有田跪在死尸堆里,看着老营兵马鞭把伤兵抽得满地打滚。 有个断腿的哀求着救命,却被一刀枭首。 他摸到怀里半块饼,想起王二虎甲胄下的温热呼吸。 原来当狗的也有三六九等,他们这些裹着破布的连狗都不如…… …… 一晚上,赵有田经历了袭营,搬尸,还没等他睡上一觉,聚兵鼓又响了起来。 稀里糊涂吃了顿饱饭,稀里糊涂被驱赶到护城河边。 当他再次抬头时,德胜门城楼已近在眼前。 玄色龙旗在晨风中翻卷如浪,隐约能望见金甲红袍的身影按剑而立。 回首望去。 五十万闯军如黑潮漫过地平线,踏地的闷响震得河水激荡。 赵有田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东起德胜门西至安定门,褐色衣甲的步兵方阵连着骡马拖拽的盾车,旌旗缝隙间闪过云梯尖顶的寒光。 中军大纛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旗下金顶轿帐反射着冷光。 朱由检扶着箭垛的手指节发白。 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真正面对如此阵势,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这次和上次对阵刘宗敏不同。 上次是两万对三万,他还敢凭借信息差和地理优势出城浪战。 这次是两万对七十万,能凭借坚城炮利守住城门就不错了。 “陛下,还要宣百官督战……”王承恩刚开口询问,却被吴襄的惊呼声打断。 “不好!” “出了何事!?”朱由检急忙询问。 吴襄生怕自己看错,又盯着闯军大阵数了数,这才严肃的对朱由检说道。 “陛下,闯军恐怕分兵了……” “怎么说?” “陛下且看,闯逆倾巢而出,全军共分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有十万之众。” 朱由检顺着吴襄视线看去。 确实如后者所说,共分五营。 人数却是他数不清的。 光是左右两营就已经将二十里的战线填满。 更不要说浩浩荡荡的其余三营了。 “闯军虽号百万,然实数七十万该是有的,德胜安宁两门前却只有五十万之数,另有二十万不知去向!” 朱由检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闯军想袭击其他城门!?” 话音刚落,一名锦衣卫缇骑忽然从城下跑来。 “报!启禀陛下,广渠、左安两门外有敌列阵!” (本章完) 第55章 男儿尽登门 第55章 男儿尽登门 朱由检和吴襄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纵然闯军分兵攻击其他城门可能是佯攻。 他们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去守城。 不到一万精锐,以及才加持两个紫色词条,只能保证阵型不散的五万新军,必须用来应对闯军主力。 更何况仅是德胜、安定两门的城墙长度达到了二十多里。 还要抗住五十万闯军的进攻,根本不可能分兵。 吴襄也知道其中关键,但此刻已经别无他法,空城计唱的是虚实之计。 万一广渠两门破,之前所有准备全都付之东流。 犹豫片刻,还是躬身劝道,“陛下,闯贼中军大纛未动,广渠左安二门前定是闯贼弱旅,臣请分新军两万、精锐三千.” “不可!”倪元璐突然出言打断,目光掠过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 那些裹着湿牛皮的四轮盾车正在缓缓推进,撞木前端包铁在晨光下泛着冷芒。 “此刻若是分兵,置陛下安危于何地!?” 吴襄张张嘴,却根本无法反驳。 一切理由在皇帝生命安全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而且他也知道,若此时分兵,一旦闯逆猛攻,这二十里城墙怕是连半日都守不住。 周围跟着的几名臣子也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 话题也从如何守城变成了皇帝和京师谁更重要上面。 这还是朱由检多次提纯过的有能力大臣,如果换成之前的大明朝堂,可能一个月都拿不出来一个计策。 朱由检没搭理他们,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的大阵。 流民降军虽然威胁不大,但架不住……等等! 流民! 朱由检忽然想起前几日午门外的十几万平民。 李自成有流民他也有啊! 赶忙转向身后,看着倪元璐询问道,“配给制清点出多少男丁?” 倪元璐闻言,只是稍一回忆便脱口而出,“共计七万三千四百六十一人,其中” “够了。”朱由检双手一拍,“左廉御史宋叶听令,着工部暂缓修甲事宜,开武库将所有能用的兵甲发下去,京城内凡能持械者,发长矛腰刀,妇孺老弱,搬石运木!” “让尚衣监把宫里所有黄绸红布都裁了,赶制旌旗,要插得比闯贼还密!” “另抽掉三千边军速至广渠左安二门,等待民壮抵达。” 说完这些,朱由检又想起,好像还需要一名大将指挥。 可京师内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大臣好像没几个吧? 像是看出朱由检想法一般。 兵部尚书王家彦突然跪地,“臣斗胆,广渠左安门请陛下交予臣,若放闯逆一贼入城,请诛臣之九族!” 朱由检点点头,“便如此这般,莫要停留,速速前往!” 王家彦再次重重叩首,和宋叶一起离开城楼。 京师城大,马也不多。 为了能节省一些时间,二人商议好兵分两路。 王家彦负责去工部修甲地,先行安排好分发兵甲事宜,而后去广渠门坐镇。 宋叶则前往午门施粥棚,发动民壮。 上百名太监和锦衣卫缇骑在城中来回奔驰。 一队队民壮在锦衣卫的驱赶下,来到武库司门前。 卖柴翁牵着孙子的手在人群中不断穿梭。 当他们赶到时,正看见小太监踩着凳子往墙上贴告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杀流寇者,田亩免赋三年” 一段绕口的圣旨念完。 负责翻译的小太站在粮车上挥动令旗,“都听好了!” 几十名禁军同声翻译。 “皇爷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现在闯贼想打进城杀了你们……” “凡守城者,每日加发三合米!杀敌一人,赏银五两!” 喊罢,又有锦衣卫端着盛满周皇后带头临时赶制的杂粮饼筐子,挨个给民壮分发。 卖柴翁愣愣看着发到手中的杂粮饼。 完整的两块,还冒着热气。 甚至还能看到油星在上面。 哪怕放在丰年,也吃不到两次。 趁着热气,卖柴翁赶忙将杂粮饼塞到孙子嘴里,看着小孙子鼓囊的腮帮,卖柴翁终于露出笑容。 随着小太监的话语,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几个短褐汉子红着眼眶往兵册上按手印,他们身后跟着面黄肌瘦的孩童,这些天在官仓领的赈济粮,是孩子们半年来第一次吃饱。 “让开!让开!”马蹄声踏碎喧哗,王家彦的亲兵挥鞭清道。 老尚书马鞍旁挂着尚方剑,身后五千新军扛着“神武”“龙骧”等各色将旗,乍看竟似数万大军开拔。 卖柴翁笑着挤起满脸皱纹,抓起地上半截枪杆,“算俺一个……” 半个时辰后。 数万布衣正扛着门板涌上马道。 白发老翁用扁担挑着石块,总角孩童怀抱成捆箭矢,穿百衲衣的流民握着菜刀在砖石上打磨。 广渠门箭楼内,王家彦看着这一幕,长出一口气。 转身回望,能清晰看见闯军斥候正在两里外徘徊,那些打着大顺旗号的流寇显然在等待中军号令。 整整十五万大军列成几个不规则的大阵,攻城器械也只有简单的云梯。 不像是要攻城的迹象,王家彦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挥衣袖。 “擂鼓!” 霎时间城头竖起数十面军旗,新军士卒拖着树枝在城墙后来回奔跑,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民壮们按照排练举起包铁皮的木箱,阳光下望去竟似火炮林立。 流寇阵中顿时响起急促的金锣声,原本推进的云梯缓缓后撤。 几个头领模样的骑士策马绕城半圈,终究没敢踏入一炮之地。 卖柴翁趴在垛口后,手心全是冷汗。 他旁边蹲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正抱着一根长矛瑟瑟发抖。 “别怕。”卖柴翁笑眯眯的揉了揉孩子的头,将孙子剩的半块饼塞给孩子,“娃娃家哪哩?” 孩子明显很畏惧跟陌生人说话,连饼子都不敢接,畏畏缩缩的想往后靠。 卖柴翁早已习惯这种孩子,将饼塞进对方怀里,感慨的说道,“等打退了流寇,皇爷说分田哩,到时候爷帮你起间大屋,讨房媳妇儿,这好日子就” 话音未落,德胜门方向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战鼓如雷般大作不息。 “都莫怕!抬头!给额抬头!”穿鸳鸯战袄的把总来回巡逻,将有些惊恐的流民压住,口中不断怒吼,“记着咧!流寇云梯勾住城墙就泼金汁!滚木要卡在垛口再推!” 卖柴翁跟着众人一起点头。 他左侧蹲着个缺门牙的老汉,正把火油往陶罐里灌。 对面是个穿儒衫的少年,握剑的手抖得像风中秋叶。 突然一阵马蹄声逼近,王家彦的亲兵举着令旗穿梭而过,“尚书令!民壮举旗!” 卖柴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把总拽着后领提起来。 抬眼望去,整段城墙突然竖起无数三角旌旗,昨日还是戏班蟒袍的绸缎,此刻全系在丈八竹竿上。 穿宫装的太监们两人一组,拖着缀满铜铃的彩绸在城后来回奔跑。 (本章完) 第56章 德胜门血战 第56章 德胜门血战 “轰!!” 随着李自成心腹爱将,左营制将军李过再次扬起马鞭,十八门缴获的辽东将军炮与四十多门普通火炮齐声怒吼。 德胜门垛口炸开的碎石如雨纷落,箭楼房梁的尘灰扑簌簌落了朱由检满头。 “神机营大炮换大丸!小炮换铁砂!”吴襄的吼声穿透烟尘。 城头十门红衣大炮次第轰鸣,实心炮弹直奔闯军阵前的炮阵而去。 在这个火炮射程不超过五里的时代,高度就决定了火炮之间的胜负。 更何况十门红衣大炮还是系统给的,神机营又加持了紫色词条,增加精准度。 十颗实心炮弹呼啸着砸中闯军炮阵,两千多名降军赶忙散开。 但还是迟了一步,正清理炮膛的降军当场被撕成两半。 随着炮弹在地上弹跳,又有数人被撕烂。 几门小炮也被砸扁。 一身黑甲的李过都不禁后退两步,但丝毫不慌,同吴襄的反应一样,也是让人给大将军炮换装标准的实心炮弹。 准备和神机营的大炮掰掰手腕。 就在这会功夫,神机营上百门小炮打出的铁砂,在三百步外织成死亡罗网。 推着鹅车前进的流寇像麦秆般齐刷刷倒下,但更多降军立刻补上缺口。 数百辆鹅车内,三十架怪异车辆被死士推出阵线,裹着铁皮的木轮在尸堆上碾出血污。 那车四轮无底,在表面仅仅是扎了一层木板,外盖牛皮泥浆而已。 但周围闯军却格外重视这些车辆,甚至不惜牺牲鹅车,也要将这三十架木车送到城墙根。 看到城下的动静,吴襄眼皮猛跳,“是轒讟(fén wēn)车!闯逆想炸墙!” 这种车出现在南北朝,之前主要用于护送士卒挖掘城墙用的,在宋元时火器初现,轒讟车也逐渐退出战场。 直到明初,有人发现可以让轒讟车护送死士去城墙下,安装火药罐以此破城。 而且只要火药够多,甚至可以将整段城墙炸垮。 吴襄怎么敢让这三十架轒讟车接近。 一把夺过令旗猛挥,“八牛弩换火箭!瞄准轒讟车,放!” 三张巨弩同时铮鸣,裹着油布的箭簇掠过轒讟车顶棚。 神机营鸟铳手立刻集火,燃烧的麻絮引燃轒讟车内火药,冲天的爆炸云窜出。 将轒讟车连带周围十几米清空。 朱由检被气浪冲击,耳畔嗡嗡作响。 依稀能听到有人高喊,“西角楼!” 朱由检赶忙转头望去,瞳孔骤缩。 五架高六丈的飞楼竟趁乱贴上了城墙,老营精兵正从顶棚跃入垛口! 吴襄却丝毫不慌,手中令旗再次挥舞,“令勇卫营前往,弓手换引火箭,集火飞楼!” “虎贲近卫去东角楼。” 京师的城楼上很宽阔,上千名勇卫营只用了半刻钟不到,便已赶到。 此时已有上百名老营兵组成了简单战阵。 王二虎狞笑一声,带着勇卫营怪叫着扑了上去。 别说一百人了,就算是一千人,也挡不住装备精良,有特么几十个词条的勇卫营! 王二虎越砍越起劲,一把挥开想给他包扎的士卒。 甩掉糊住眼睛的血浆,眼见飞楼中还在源源不断跳出闯军。 这些老营兵可能打不过勇卫营,但打一下毫无战斗力的新军却没有丝毫问题。 王二虎喝骂一声,“干他娘,列阵!” 镶铁军靴碾破碎石,勇卫营重甲步兵当即围绕五架飞楼的出口组成人墙。 精钢长矛突刺的节奏与战鼓同频,冲在最前的流寇被五杆长矛同时贯穿,尸体挂在矛尖上当盾牌。 愣是将飞楼出口堵住。 “放!”随着李国桢令旗挥落,城头倾泻下二十桶火油。 点燃的箭雨瞬间将五架飞楼化作火炬,浑身着火的流寇惨叫着坠落,在护城河面腾起阵阵白烟。 闯逆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 眼见某处有突破,便是不顾一切的往该方向增兵。 丝毫不在乎伤亡。 炮火伴随弓矢横飞,血肉与惨嚎齐溅。 惨烈的血战一直持续到未时。 当第八次击退登城敌军时,朱由检的蟠龙金甲都已被硝烟浓雾熏的看不出本色。 勇卫营阵前闯军尸骨堆成矮墙,血液如同小溪般流淌在城墙上。 “万岁!万岁!” 城头爆发出欢呼。 朱由检扑到箭垛前,正巧看见李自成的织金龙纛正在缓缓后移。 鸣金之声响彻闯军大阵。 几十万闯军终于退却。 看着摇晃的闯军大旗,年轻的皇帝突然发现自己在笑,原来人在绝境时,连恐惧都会变成快意。 方圆数十里的原野上,残破的盾车像巨兽尸骸般横陈。 一小段还未被填平的护城河稠得无法流动,水面漂浮的箭矢如同芦苇荡。 王二虎正在垛口边包扎伤口,他的重甲被砍得如同渔网。 勇卫营只剩了七百人不到,铁甲上插满箭矢,远看像铁铸的刺猬。 朱由检有些脱力的回到城楼内,王承恩赶忙奉上热茶糕点。 虽然饿的不行,但他却没有立即伸手,而是唤来几名小太监。 “传旨全军,每人赏田一亩,待闯逆退却,立即发放,杀一人者赏田五亩,有战功者论功行赏,让兵部和内阁速速核查。” “传尚食监,立即预备干饭熟肉,给全军加餐一顿!” 安排完,才拿起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一开始他是想赏白银的,但转念一想,赏了银子他怎么用? 还是继续画空头支票吧。 今天的大战,连他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闯军完全没有出全力。 全程都是打着玩玩的态度,仅是派降军和流民攻城。 就这样,京师都得拿出所有底牌,才能堪堪抵挡。 当然,这其中也和新军没有战斗力有关。 接下来几天,等把富商的钱财和剩余勋贵的家产收上来,还是要大力抽词条,把新军练出来才行。 一天下来,五万新军阵亡一成,但活下来的人眼神已然不同。 因为他们见识过真正的修罗场! 正想着,又有小太监跑来汇报。 周皇后请旨,她要带着宫中女眷和御医们出皇城,来救治伤员,蒸煮军粮,誓与京师共存亡。 国子监生员再次伏阙,请求皇帝把他们编练入军。 朱由检恍惚的解下金盔,一缕黑发随风飘落。 王承恩捧着的铜镜里,映出三十岁天子鬓角初染的霜色。 春风送来广渠门方向的梆子声,伴着民夫修补城墙的夯歌。 “金瓯缺,玉柱斜,天子守国门哟——” “君子死社稷,百姓.筑长城.” 这一刻,朱由检再次笑了。 他终于,把这个腐烂的大明,这个华夏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王朝盘活了! (本章完) 第57章 弃君昔时笔,着君战时衿 第57章 弃君昔时笔,着君战时衿 闯军中军大帐内。 各营主将齐聚,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反观李自成却高坐主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牛油蜡烛爆出火星,照亮刘宗敏铁青的脸。 “俺的人都要上城了,偏教你们这些酸丁拦着!” 张鼐同样愤慨,“我右营都摸上德胜门角楼了,若不是老宋说什么不易强攻,仅做试探,今日德胜门便能下!” “放你娘的屁!”李过一脚踹翻马扎,“要不是我左营儿郎填了五千条性命,你能摸到城墙砖?” 帐内二十二张交椅不时有人站起,除了儒将田见秀之外,马世耀、高一功等将佐一个接一个互喷。 牛金星看着眼前一幕,没有说话,毕竟昨日还是驿卒马夫的汉子,眼看要从龙封侯了,换谁都急。 丞相不说话,宋献策只能故作咳嗽,矮小身躯在紫檀椅中缩成一团。 “太白犯斗,然紫薇仍耀,若强碰,乃两败俱伤也。” 话音未落,便听的郝永忠嗤笑,“老宋又拿星象唬人!老子只信手中钢刀!” “钢刀砍得破红夷大炮?”李自成啪地一拍桌子,帐内霎时寂静。 说罢,又伸手指向张鼐,“没有左营的炮,你能摸上城楼?” “一个个的,胜仗打惯了,就忘了商洛山时死了多少好兄弟了?!”李自成黄龙剑鞘重重砸在檀木案上,嵌着玛瑙的剑格撞碎茶盏。 权将军刘宗敏的络腮胡沾着茶沫,到嘴边的粗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顺丞相牛金星瞥见闯王颈间青筋暴起,知道这位驿卒出身的枭雄真要发怒了。 李自成为什么不敢去贪那九五之位,就是害怕压不住这些日见跋扈的悍将! 人心思齐,一旦拿下京师,那建奴再来这些人可就不舍得打了。 三角眼扫过帐中二十二员大将,“袁李过!你左营昨日折了多少飞楼?” 左营制将军李过脸部肌肉抽了抽,“三三十七架。” “张鼐!”闯王刀柄指向角落,“你的右营今日可有摸到瓮城闸机?” 哪怕他是李自成养子,此刻也不禁缩了缩脖子,“还差二十步” “二十步?” “当年咱们从商洛山杀出来,二十步够死三回!” 帐中死寂,唯闻帐外战马嘶鸣。 偏军主将袁宗第偷偷把踏在案几上的脚收回。 “依你们之见,今日若强攻得死多少弟兄!?” “外面还有关宁军,还有天下勤王师,还有建奴,若皇帝老儿死守内城,我等又要死多少?!难道打下京师就行了吗!?建奴就不管了吗?” “是不是把俺老李扶上皇位,给你们封上国公,这天下就太平了?” 一连问话扔出,再无一人敢反驳。 李自成气的冷哼一声,才跳过这个话题。 “明后两日卯时三刻,偏师同今日一般,继续围广渠门而不攻,分散官军精锐。” “得令!”袁宗第、田见秀两个闯军内最稳重最会带兵的将领同时起身抱拳。 “李过领五万降军继续填德胜门,看看能不能敲掉官军大炮。” “得令。”李过赶忙起身。 “其余各营大作声威,士卒兵伍轮番歇息,让官军放松警惕。” “张鼐,你带三百死士,把孤这些天收买的太监送进城,大后日子时,额要看到德胜门箭楼起火!” “待至火起,前后左右中五营四门齐攻!” 帐内二十二名战将同时抱拳行礼,“末将得令!” 待众人离去,帐中只剩牛金星和李自成时,前者才轻声问道。 “那……谈判使者还要不要派?” 李自成挑挑眉,“自然要派,不光要派,这两日条件还要松口,孤要让崇祯老儿到时候求着封王!” …… 太和殿前。 朱由检还不知道对面李自成的想法跟他走到一块去了。 此时的他,正对付眼前七百多名京师生员呢。 这些生员,可是这个年代极少数有思想有文化的高端人才。 尤其是这些人还未被官场风气腐化,从小又接受忠君体国的思想。 浪费了简直可惜。 必须得打入新军基层,做些政工工作。 “你们都要请战抗贼?”朱由检假意问道。 一名跪在最前方的年老生员赶忙回应,“启奏陛下,正值国难当头,实不愿视君父国体受辱,吾等七百三十七名同窗愿为马前卒,提君子剑抗贼!” “荒唐!”朱由检忽然一甩衣袖,指着众人怒斥,“尔等可知德胜门角楼插着多少箭矢?” 年老生员昂首道,“学生虽未临阵,愿效张睢阳嚼齿之忠” “嚼齿?”朱由检突然冷笑,接收了崇祯的记忆,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典故。 安史之乱的时候,唐朝有一位名叫张巡的防御史,领六千八百人守睢阳十个月,斩敌十二万,为了坚定信心,连牙齿都咬碎了。 “张巡守睢阳时尚有雷万春南霁云,尔等可知雷将军原本是樵夫?南将军本是船工?” “当年韩世忠夫人擂鼓战金山,梁红玉也未曾学过四书五经。” 年老生员一怔。 朱由检继续追问,“朕且问你们,兵部塘报说蓟镇缺饷三月,该补多少粮秣?” “这……” “九边夜不收传讯用几种暗记?” “学生.” “神机营火铳手装填火药要念什么口诀?” 生员无人敢答,朱由检声音再次拔高。 “尔等的父母乡亲为了供你们读书识字,费了多少功夫,朝廷为了培养你们,又出了多少力气!你们不想着用自己的学识去报国,却想着跟贼军刀兵相向,你们就这点出息吗!?” 年老生员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朱由检转身望着太和殿匾额,“当年岳武穆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可如今呢?文臣写的奏章比城墙还高,武臣养的家丁比亲爹还亲!贪军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急,却没人想着被喝完兵血的丘八会不会造反!” “眼下被逼到没活路的闯逆打来了,才有人怕了,有人想起丘八了。” “等闯逆走了,是不是继续喝继续贪,把我大明驱除鞑虏,五征漠北的脊梁再次压断?” “朕要的不是会写檄文的书生,也不是拿着一腔热血去给闯军送军功的憨货!” 眼见差不多了,朱由检声音缓缓放轻。 “朕昨夜重读陆贽《论关中事宜状》,有句话诸君共勉,'君子非不器也,器不虚设。士非好战也,战必有义'。” (本章完) 第58章 张煌言青春版 第58章 张煌言……青春版 “朕也不忍心让你们白白赴死,若真想为国尽忠,就去新军吧,朕给你们单独设个职位,就叫宣慰史,职同小旗。” “明日愿往各门辅军者,自去武库司领腰牌兵甲,到了军营,便和士卒同吃同住同练,看看新军士伍过的有多苦,跟他们说,朕记着他们呢,顺便替朕盯着点那些个想喝兵血的将领,别再逼出来另一个闯逆!” “记住!闯贼能打到京师,不是因为他们强,而是大明的读书人,早忘了该读什么书!莫要让朕对读圣贤书的你们失望!” “朕要拭目以待,看尔等之中能出几位班定远!” 七百多名士子埋头长跪,口称万岁。 朱由检这一套典故训斥加激励,整的满脑子忠君体国的热血生员血脉喷张。 更不要说最近几日朱由检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又整顿励志,抚慰万民,简直就是千古明君的模板! 能被这样的皇帝承认,那必然是要名留青史的! 一行人恨不得现在就去军营,代天子宣抚万军。 随着朱由检挥挥手,众人便起身告退。 眼中还带着激动。 朱由检随手翻开生员名册,想看看有没有眼熟的名字。 而后张煌言三个大字瞬间进入朱由检视线。 基本上后世人都知道明末英雄郑成功,却不知道当初郑成功反攻满清时,是兵分两路的。 郑成功领一路,而另一路则正是张煌言领兵。 一路连下沿江四府三洲,要不是因为郑成功兵败南京,大明说不定就跟南宋一样,也能和满清划江而治。 就算是北伐失败,张煌言依旧能战略转进两千里,在浙江继续召集旧堡。 后面郑成功病死,永历帝在云南被杀,鲁王死金门,张煌言就在这孤立无援、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依旧退守一小岛,继续抗清。 因为也葬在西湖,便和岳飞、于谦一起,并称为西湖三杰。 这其中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这种能文能武有雄才大略还忠心的儒将,朱由检可太缺了。 看着还没走出的人群,急忙高喊一声,“谁是张煌言?” 皇帝忽然点名,生员队列内又是一阵躁动,都想看看这个能被金口点出的幸运儿是谁。 稍靠后方的一名年青生员既惊又喜的走出,激动到长躬不起。 “学生张煌言拜见陛下!” 纵使朱由检大概记得张煌言好像在明亡时年岁不大,但看他这个样子,还是起了几分怀疑。 这和他印象里的民族英雄形象极其不符。 按照记忆,朱由检问道,“你父张圭章万历三十八年中的举吧?” “陛陛下圣明,家父却是万历三十八年中举。”张煌言尤为激动,陛下不光记得他的名字,连他父亲那年中的举都一清二楚。 简直就是简在帝心啊! 朱由检更为疑惑了,这都对上了,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招招手,让王承恩把王家彦战后便呈上的扎子递过去,“兵部王尚书刚递来的,主要是今日闯军兵力分配布置和过程,张卿看看,然后说说明后几日这城该如何守?” 张煌言诚惶诚恐的接过扎子,仔细看去。 朱由检也不急,翻看起李若琏递上来的富商家产,以及剩余勋贵的关系网。 同时让其余生员先行离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太阳已至西山,朱由检将大部分奏折都批阅完后。 张煌言才说出第一句话。 “闯逆在试探!” 朱由检心头一喜,饶有兴致的看着张煌言,“继续说。” “陛下,学生看闯逆此番攻城虽声势浩大,却鲜有老营兵出战,广渠两门虽有敌列阵,然亦未攻城,闯逆主师未尽全力,便已鸣金收兵,若学生所料不差,那闯逆定是试探京师虚实,以待后日!” 一说起论策,张煌言和刚刚怯懦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番猜测和吴襄王家彦等人的推测一致,只是没那么细致也没那么全面。 吴襄因为有战阵经验,甚至能大体推测出明后两日,闯逆也会佯攻,让京师守军放松警惕。 这算是阳谋,就算朱由检天天跟守军强调闯军在佯攻,守城的士卒也会因为连续几日的简单胜利,而升起轻视之心。 “那你说该如何应对后几日闯军进攻呢?” “学生斗胆进言,此时敌众我寡,各路勤王师未至,以京师之坚,几万大军守城足以,但要避免陷入与闯逆的消耗战中,以学生拙见,若闯逆依旧试探,当以全力反攻,使其不敢强攻而另寻他计拖延时间。” “若闯逆强攻,则避实就轻,凭火器之力,逼迫闯军入围绕瓮城、城墙等狭小地域,着精锐之军击之,使闯逆人众之势发挥不出,形成单方面人数优势!” “好!”朱由检笑着大喊一声,眼中满是欣赏。 此张煌言就是朱由检印象里的张煌言,虽然年轻,还没经历那么多事和战阵,但天才是不会被埋没的。 光是一个避实就轻的策略,便足以让朱由检多守一天城。 不过此时张煌言还是略显稚嫩,仍需历练。 心喜之下,朱由检竟解下腰中配剑,横放在张煌言面前。 “张卿可知,此剑多重?” 突然一句问剑,让张煌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三…三斤之重?” “三斤四两……或重过泰山!”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满眼欣赏的说道,“这是朕的自作用剑,现在朕把它交予你,带上你的同窗去五军营,好好完成朕交予你们的任务。” “士卒们已经很苦了,在朕的京营里,不要再让他们受欺负,让他们能识字,能辩理,能明白为了什么而打仗,为了什么去和人拼命,让他们知道,一切有朕为他们做主!” “拿稳了。”朱由检按住张煌言颤抖的手,“朕要带着你们一起,匡扶大明,让大明一朝,再次辉煌!” “莫要让朕失望。” “陛下!学生何德何能……能受如此重托啊!”张煌言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陛下……” “去吧,朕会时刻关注你的。”朱由检欣慰的挥挥手。 目送张煌言三步一顿首的离开后,朱由检笑的格外开心。 来这么多天了,终于让他也集到了一张sr! 虽然是青春版,但也是神卡啊! 而且魅魔皇叔的技能也是真的强,一句少年,你愿跟我一起匡扶大明吗? 这谁顶得住啊! 不知为何,看着朱由检的笑容,莫名让王承恩想起信王时期的少年朱由检,那时他最爱躲在御马监给战马编辫子。 在朱由检喜悦中,三月二十日悄然离去。 (本章完) 第59章 阜成门破 第59章 阜成门破 接下来一连两天,战事出奇的顺利。 闯军连续两日攻城,别说破城了,连城头都没碰到过,每天都在德胜门丢五六千具尸体,而后灰溜溜退走。 唯一的变化,也仅是将大营再次前拔八里。 来到距离京师七里的位置。 这段距离,从出营到城墙,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比外校场到城墙都近。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纵然从朱由检以下的众多大臣都知道这是闯军在试探。 但士卒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轻敌情绪。 尤其是新军,士气高昂的过分。 大多是普通民夫和降军组成,本就是最底层阶级,突然有人能喂他们吃饱饭,有人为他们做主,有地分还不用受欺负。 这日子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连朱由检都很难确定,闯军这一手试探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却这正好符合朱由检的计划,两日时间内,李若琏带着锦衣卫疯狂搜集富商勋贵的藏银与家产。 虽然还有四分之一的人没排查完,但已查明的现银储量就达到了一千四百多万两!! 剩下的大多是个勋贵,在京师经营数代,勾连无数,要好好排查一下。 朱由检虽然心切,却也没下令先抄家,以防打草惊蛇。 因为锦衣卫全都在查银子,没空管朝堂百官。 闯军又连日久攻不下。 上上下下都有些松懈。 连巡夜的锦衣卫都不再像以往那般上心。 此时,是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夜。 亥时七刻的更鼓穿透宁静死寂的夜空。 十名身穿鸳鸯战袄的五城兵马司士伍,打着火把走到德胜门前。 同行的还有五名锦衣卫,确保巡夜被严格执行。 锦衣卫小旗官陆昭按住绣春刀,看着眼前铁桶般的防线。 三重包铁城门早已落下,女墙后新军火铳手每隔五步便有一人,箭垛上架着的红衣大炮甚至盖了防雨的油毡布。 “陆头儿,这阵势哪用得着咱们巡夜?” 身后五城兵马司的王大柱,嘴里叼着根麦秆,指着德胜门守军的说道,“就这帮子杀才砍多少闯贼了,白日里那尸首都堆成山了!闯贼躲还来不及呢,还用得着咱们几个过来巡夜?” 此话一出,顿时哄笑四起。 队伍里最年轻的士卒嬉笑着,“不若先去安宁门吧,那边守军昨日还找我讨酒喝呢。” 陆昭皱眉刚要训斥,巡夜队里已响起七嘴八舌的附和。 德胜门守备森严不假,内城墙长抢如林,外城壕沟插满倒刺,更别提每隔半刻就有传令兵举着火把绕城飞报。 “走罢走罢!”王大柱夺过同伴的火把,橘红火光在瓮城门洞映出扭曲影子,“这鬼地方连耗子都钻不进……” 陆昭闻言,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便只好跟着离去。 队伍刚转过街角,陆昭忽然按住刀鞘。 青石板缝上的泥浆里,赫然印着新鲜草鞋纹。 要知道京师此时还是宵禁状态,从戌时一刻,到现在即将子时,整整两个时辰。 鞋印早该干了,而这鞋印却是湿的! 心中一紧,伸手拦下众人。 “不对。” 话音未落,右侧商铺的窗棂发出细微响动。 “谁?!”五名锦衣卫同时拔刀。 火把光照在街边商铺的幌子上,布帘正微微颤动。 “怕是野狗”王大柱还没当回事时,二楼窗板猛地掀起,一道利剑直扑他面门! “敌袭!!!”陆昭大喊一声,同时横刀格开飞剑,窗板后已窜出数十黑影。 这些人身穿黑色水靠,口衔短刀,手法极其利落。 甫一照面五名锦衣卫便有两人倒地。 而毫无词条加持的五城兵马司小旗更甚,连长矛都未来得及举起,便被蜂拥而至的死士砍翻。 陆昭挥刀劈翻两个死士,却见商铺内仍源源不断的跳出黑衣死士。 情知自己逃脱不得,心一横,也不挥刀了,扭头便往德胜门跑去,边跑边喊,“闯贼进城了!” 没跑两步,一枚利箭便刺穿陆昭喉咙。 倒下时还能看到一旁装死的王大柱,正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发出动静。 好在巡夜队的位置离德胜门不远,陆昭最后的声音能传到城门处。 值夜的勇卫营可不管有多少人来,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一旦有变立即示警。 两名勇卫营士卒一边敲着锣鼓,一边将巨型火架点燃。 这一把火,仿佛将整个京师点燃了一般。 内外校场,九门守军,巡逻哨队纷纷打起火把往德胜门方向赶去。 此刻的阜城门城楼下。 十几个新军哨兵有些紧张的目送守军前往支援,完全没注意阴影里游动的身影。 因为这两日闯军重点都放在德胜门广渠门一带,所以阜城门的守军几乎算是没有。 仅两个百户配合一千流民装样子给闯军看而已。 当主力前去支援之后,只留下一个小旗的守军。 不等他们回到城头,就被捂住口鼻,匕首在喉间划过。 三十个死士鱼贯而出,将艰难带入的百十斤火药堆在城门接榫处。 火油泼洒的滋滋声里,领头人没有犹豫,掏出燧石,猛擦而下。 “轰!” 广渠门城楼应声崩塌,砖石如雨砸落。 霎时间,四野鼓角震天! 闯军七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化作四条火龙,朝着德胜、南宁、广渠、左安四座城门席卷而来,将明军主力注意力吸引过去。 而早已埋伏在阜成门外的五千闯军精锐立马借着声势杀出。 想趁乱占下一门,好分散其他城门的注意力,给大军攻下四门拖时间。 计划是极好的,就算城内有二十万大军,也会在大军夜袭四门和阜成门之间无法抉择,最后两两丢失,只能守紫禁城待援。 可惜李自成漏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明军根本没人! 五万新军守降军流民还行,真碰上大军猛攻,怕是连守城都够呛。 仅有的几千精锐更是重中之重。 勇卫、虎贲、三千、御林四军是守四个城门的关键,根本不可能调去阜成门。 五千闯军老营兵得到的命令又是死守阜成门。 在没有人传达阜成门丢失之事的情况下,最早被破的城门双方竟然毫不在意。 一时间连领军的张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甲骑只有一次出手机会,要是不能一击冲掉李自成,想胜就难了。 紫禁城乾清殿的暖阁里,朱由检被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惊醒,猛地从榻上弹起。 远处轰鸣声隐约可闻,王承恩连滚带爬撞进来,“皇……皇爷!九门急报!” “莫要惊慌,可是闯逆夜袭了?”朱由检推测过闯军会夜袭,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动静。 王承恩连连点头,“吴总督派人传来急报,闯逆尽起七十万大军,猛攻德胜四门,阜成门方向也有动静,具体情况还没查明。” 朱由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呆愣。 李自成抽什么风?大半夜全军猛攻? 要知道这个时代夜盲症很严重,只要月光不太亮,缺衣少食的流民降军连路都看不清。 他怎么敢的? 虽然不理解,但朱由检也没闲着。 赤脚踩在地上,疾步走到窗前,扯开窗棂,京师南侧的天际都已映得通红。 “取朕甲胄!” “传倪元璐、王家彦!让李若琏带人维持城内秩序!“ (本章完) 第60章 关宁军终至 第60章 关宁军终至 当朱由检穿戴好甲胄后,也没见倪元璐等人过来。 眉头不禁一皱,刚要发怒却见一名锦衣卫缇骑飞马前来。 紫禁城中除了皇帝之外不得纵马。 除非……有天大的事! 缇骑刚到乾清殿前,连马都来不及停便跳下来,跪在丹墀前,飞鱼服沾满黑灰。 “启禀皇爷,德胜门瓮城千斤闸被毁,高文采总旗战死,广渠门城头被占,王尚书正带新军反攻,请调精锐增员,吴总督请御林军疾驰左安门!” “报!”不待缇骑话说完。 又有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摔进乾清殿前,“西直门咳咳刘都督中箭,闯逆两万大军逼近,成主事命小的请援!” 朱由检脸色有些发白。 他最担心的就是闯军四面围攻,这样会让明军人数劣势发挥到极点。 正值深夜,就算亲自到德胜门也无法看清闯军的人数。 他不敢保证西直门方向是闯军精锐还是降军。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他想再赌一手,反正内校场还有三千五百玄甲骑兜底。 “传旨宋叶!让他带五城兵马司尽征城内男丁,有什么用什么,去西直门支援!凡登城拒守着尚田一亩,杀敌一人尚田五亩!务必守住西直门!” 说到这朱由检忽然顿住,“倪元璐呢?” “首辅大人.”缇骑话音颤抖,“带着小吏们上安定门了” 此刻安定门城头。 神机营千户张贞的左臂只剩半截。 他独臂抡着火把点燃火炮引线,铁弹将云梯拦腰截断。 “装弹!装弹啊!” 喊了半天也无人应答,扭头却只看到了两具尸体。 一脚踹开被流矢射死的炮手,伸手摸向火药桶,里面空空如也。 正在发愣之时,一道沙哑中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响起。 “接着!” 正是刚赶到的倪元璐! 将肩上的三十斤火药桶递到张贞身边,灰白胡须沾满血沫,身后小吏正扛着武器登上马道。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新军赶来。 夜袭发生的太快,纵使第一时间新军就反应过来,也要奔行十里才能抵达城墙。 而闯军因为挪营,距离城墙却只有七里之遥。 好在朱由检过数次,不管白天晚上,德胜四门的城墙后都要有两千守军。 这才凭借城高优势,堪堪挡下闯军。 张贞不认识倪元璐,也没时间和这个看上去像大官的老头说话。 用牙咬住火把,抽出腰刀撬开火药桶的盖子,直接用手去抓火药,更顾不到什么分量,一股脑的塞进炮膛。 然后想去抓女墙下的铁球,但独臂太难操作了,一连抓了几次都没抓到,急的满头大汗。 却见倪元璐伸出双手,将铁球捧起,塞进炮口。 “是这样装吗?” …… 广渠门城墙缺口处,王家彦亲率的新军正与流寇绞作一团。 这位兵部尚书扔掉崩口的腰刀,抓起长枪刚捅穿一人腹部,便有名闯将袭来。 王家彦赶忙后撤两步,让身后的士卒将闯将捅死。 看着前面不断减小的缺口,王家彦急忙大喊一声。 “堵死缺口!援军马上……” 话音未落,一阵炮火袭来,当场撕碎十几名新军。 借着火光,能清楚看到二十架吕公车在炮火中缓缓推进,车顶箭雨铺天盖地。 仿佛无穷无尽般的闯军从缺口中翻上城墙。 随便一人都能跟两三名新军打而不落下风。 习惯了打降军流民的新军忽然发现,这些戴着范阳笠的老贼,自己根本打不过。 人一旦有了留恋,便开始畏惧死亡。 更何况原本就是流民的新军,好日子就在眼前,自己还没过上呢,这么死了多可惜。 一旦有了这想法,新军阵列顿时开始溃散,有人哭喊着跳下城墙,有人扔下武器想往后撤。 任凭王家彦怎么阻拦砍杀震慑都没用。 眼看越跑越多,广渠门即将失守,王家彦都绝望的要自刎了。 谁知前两日才刚入营的生员此刻却发挥了重要作用。 “皇爷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给你们撑腰,不是让你们逃跑的!皇爷会分田闯逆可不会!” “只有皇爷才能想着咱们啊!这好日子就在眼巴前,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自家的娃!” “欺负你们的员外老爷可都被皇爷砍了,现在正是为皇爷报恩的时候,俺都不怕,你们怕啥?跟俺杀啊!!!” 当然也有读四经五书八股文读傻的生员。 但在这群情激愤的时刻,也会跟着喊出一两句应景的诗词。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杀!!” 人是从众的,尤其是在流民眼中,个个是文曲星下凡的读书人本就高他们一等。 现在连文曲星都提刀上了,他们又凭什么不上。 为了孩子也好,为了博富贵也好,为了报一餐之恩也好。 新军再次变了模样。 个个红着眼就要去找闯军拼命。 “竖盾!竖盾!”王家彦察觉到新军变化,急忙嘶吼起来。 同时还指向后方,“援军来了,我看到了,是皇爷的援军来了!“ 这声呐喊仿佛注入神威,新军气势竟再次猛涨。 但无论新军再怎么不怕死,体力与战斗力还是和闯军老贼差的多。 更何况人数还不占优。 只能凭借一条条人命,在吕公车中射出的箭雨和老营兵刀锋下苦苦支撑。 勉强没让缺口扩大。 不远处。 李自成正冷眼看着火光冲天的广渠门。 这几日他不光是在试探,还在潜移默化的转移明军精锐,让精锐都聚集在德胜安宁两门。 为的就是拿下广渠左安两门! 看着僵持的城头战局,李自成一把抽出腰间佩剑,“传令!后军前出,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左安门,中军压阵,后退者斩!“ 随着令旗挥动,田见秀后军的五万降军五万流民顿时出动。 没有任何攻城器材,十万大军仅仅扛着云梯便往左安门扑去。 同时中军八千精骑开始整队。 这些身披双层重甲的精锐,连战马都裹着马铠,跟在后军身后,逼迫他们攻城。 相比起广渠门,左安门的情况更紧迫。 在没有大将坐镇的情况下,一名京师总兵带着四千多新军,面对十万大军的进攻,竟连守城的勇气都没有。 根本不顾新军内生员的劝阻,扭头就要往内城跑。 总兵一逃,四千多新军连战都未战,穿点原地化作溃军。 宣慰史刚入营两天,只有系统给的什长还在努力维持秩序。 直到一声震天怒吼响起,才镇住了濒临崩溃的新军。 “大明万胜!!!” 城头众人急忙转身看去。 只见朱由检金甲红缨不知何时,已立于城楼之上,身旁千名卖相十足的御林军还擎起十二面金黄龙旗。 一直关注战局的李自成,当时就看到了极为明显的龙旗。 急忙转身就要命令刘宗敏带中军压上。 宋献策却匆匆跑来。 指着东北角急切的说道,“闯王快快鸣金收兵!关宁军来了!” 李自成一惊,迅速顺着宋献策手指方向望。 只见滚滚烟尘夹杂着星点火光,在地平线升腾,一杆被火光映衬的“吴”字大旗格外耀眼。 (本章完) 第61章 吴三桂入京 第61章 吴三桂入京 李自成脑袋乱成一团。 看着宋献策问道,“探马不是说吴三桂还在玉田磨蹭,每日行军二十里能五天便至京师?” 宋献策也不知道吴三桂为何来的如此之快,远超他的预期。 牛金星捧着塘报喃喃自语,“昨日探马刚报,关宁军主力尚在蓟州,还未拔营,走的是天津一线,短短一日怎会赶至京师呢?” 李自成甩甩衣袖,“管他呢,瞧这阵势不过两三万骑,中军老营调头!给老子吞了他!” “万万不可!” 宋献策和牛金星异口同声阻拦。 “左右两军僵持不下,后军战力低微,前军亦在北面,降军流民不善夜战,此时若调中军,阵前流民必定溃散!” “关宁军本就以骑闻名,中军必不能速胜,一旦有失,伤亡不可计啊!” 宋献策怕李自成上头,还专门指向吴字大旗方向,“闯王细看!来的都是双马!” “关宁军精锐每人必配双马,着双甲,这些骑兵定是常年与建奴厮杀的关宁铁骑!” “即便是老营,也很难形成压制,不若放之入城,骑军守城战力定当大减!” “且臣夜观天象,天辅星犯太微垣,此乃客星压主之相!吴三桂必是星夜奔袭,若放之进城,明廷必造祸患也!” 李自成腮边肌肉抽搐。 这些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视线转向左安门城楼,方才被炮火轰开的缺口处,隐约可见明黄龙旗翻卷。 若不是这龙旗,按照宋献策牛金星的计策稳扎稳打,大宝之位都唾手可得。 若能在拖上两个时辰,他就能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平坐而论。 看着十万流民被精骑驱赶着涌向城墙,最前排的饥民抓着云梯还未搭稳,就被后方人潮推着撞向墙根。 有人被铁蒺藜刺穿脚掌,惨叫着滚入护城河,溅起的水在月光下泛着猩红。 纠结许久,李自成的锐气终是钝了下来。 “传令,鸣金收兵!放开左路,让这群辽东狗进城啃骨头!” 牛金星宋献策二人松了口气,赶忙下令鸣金。 铜钲声穿透战场时,刘宗敏正把明军百户的脑袋按在箭垛上。 听着鸣金声大为不解,“此时退兵?俺马上就能占下城头,此时却退兵??” 可军令不得不听,刘宗敏愤恨的将百户一刀枭首,而后大吼一声。 “撤!!” 成千上万的闯军如潮水般退去。 新军再次接回城防。 吴襄一身脏污的趴在德胜门箭楼上,虽然夜深看不清具体。 但三万骑军的威势比十万步卒还要壮观。 吴字大旗在月色与火光中若隐若现。 让吴襄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我儿来了……我儿来了! 还是在京师最危急的关头登场,只要把握好度,他敢跟皇帝要个国公!! 以后这京师内,谁也别想看不起自己! 倪元璐是首辅又怎样!? 只要关宁军进城,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 战事起的快退的也快。 七十万大军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退回大营中。 只留下五万老营兵和关宁军对峙。 随着十二杆龙旗立在德胜门之上。 以勇卫营、三千营、近卫虎贲为首的两万大军鱼贯而出。 将洞开的德胜门挡在身后。 吴三桂没有犹豫,当即带着大军自德胜门入城。 期间老营兵只是目送,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 就在这种怪异的和平中,三月二十三日的朝霞穿透云层,洒在京师之上。 吴三桂身骑一匹枣红战马,玄色山文甲黯淡无光,同样为玄色铁兜鍪下,衬出一张铁青的脸。 身形不算太壮,但绷得笔直。 看谁都带着三分戾气的眼眸,此刻正震惊的打量着两侧的人墙。 自德胜门开始,朱由检手下几大精锐便分列官道两侧,一直延伸到外校场。 即使给吴三桂立立威,也担心关宁军会扰乱城防。 效果很好。 光是近卫虎贲的三层重甲,便已让吴三桂咋舌。 更何况还有堆了几十个词条的勇卫营。 仅是站在路旁,身体都时刻处于战斗状态,三人左右间距绝不超过两米,且必定是一人刀盾一人持矛一人负弓的配置。 光看站姿就知道这群人强的可怕! 最起码也要跟他的亲军不相上下,只比建奴白甲兵略逊一筹。 陛下何时练出的如此雄兵!? 去年建奴抵京他来勤王的时候,还是只有京营撑场面呢。 正看着,耳边突然传来副将的惊呼。 “总兵!” 吴三桂扭头看去,但见朱由检的金甲在晨曦中流光溢彩,背后十二面龙旗像燃烧的金焰般展动。 尤其是皇帝身侧的一千御林军,哪怕是吴三桂也心惊肉跳。 这卖相也太好了吧!!!! 急忙滚鞍下马,“臣吴三桂救驾来迟,还请……” “长伯星夜勤王,朕心甚慰。”朱由检开口打断吴三桂的话。 快步走上前去,将吴三桂扶起。 朱由检的手冷得像块冰,声音却温煦如春,“长伯勿要多礼,你父子的一言一行朕都清楚,定不会辜负长伯。” 在外人听来,二人的对话简直就是古之君明将贤的典范,将不居功君不吝赏。 可到了吴三桂耳朵里,却比针扎还难受。 这摆明了是陛下在警告自己,辽东的那些破事他都清楚,别想着索求无度。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父亲吴襄的密信中,陛下性情大变的传言属实! 英明与否暂且不知,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人散发出的压迫感! 这下吴三桂更惶恐了,口中连称不敢 朱由检笑着摆摆手,“这都是你父子二人应得的,长伯一路劳顿,快先去歇息,今日午时,朕于乾清殿摆宴,大赏长伯勤王之功!” “范监军,王尚书,快些给关宁军安排营帐。” “陛下,还请赏些吃……”吴三桂话没说完。 朱由检已经带着御林军转身离开。 大批新军民夫恢复如常,穿梭在德胜门城墙之间,紧急修补攻城时留下的缺口。 吴襄这才来到吴三桂面前。 抚摸着吴三桂的肩头,感慨道,“一年未见,吾儿壮了。” 说罢,眼见周围没人,趁机小声说道,“锦衣卫复起,回府再说!” 吴三桂立即大声应和,“爹,咱先回府吧。” “唉,回府回府。”吴襄笑眯眯的将守城一事交接给王二虎,而后和吴三桂及几名亲军打马离开。 (本章完) 第62章 封冀国公 第62章 封冀国公 吴襄和吴三桂在府中待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直到巳时过半,才穿着一身甲胄,腰悬天子剑跟吴襄往紫禁城赶去。 路上吴襄还在不断叮嘱着,“记住不要提什么辽地苦寒,只需说明骑兵损失后哭灵便可,咱们吴家能不能起势,就看午时这顿御宴了!” 吴三桂连连点头,刚刚两个时辰吴襄将皇帝最近几日的变化全说了出来。 他心底已经有了底。 在他看来,皇帝完全是被闯逆逼到顶了,在亡国的威胁下,做事终于不再瞻前顾后,也不讲究什么名声面子了。 反而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又收回了锦衣卫,和可能是私下培养的数千精锐,才有了些许和大臣对抗的底气。 这些和他带来的三万精骑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不吃名声面子了,那就吃点实际的吧。 百万辽响总是欠的吧。 虽然吴襄跟他说过,皇帝抄了不少大臣勋贵的家。 但吴三桂觉得,抄家能抄出多少白银?这些大臣勋贵一个个比耗子还能藏。 顶天抄出百万两白银,就这些银子能拉起五万新军已经很艰难了。 根本不够供养辽响的。 朝廷没钱,那主动权不就又回到他身上了吗。 不把我吴家喂饱,这三万铁骑会不会闹出兵变,就犹未可知了。 吴三桂信心满满的跟着吴襄前脚刚离开府邸,后脚就有几名锦衣卫从院墙上爬出,朝紫禁城飞奔而去。 初春的太阳照射在乾清殿的琉璃瓦上。 朱由检看着丹墀下空悬的武将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当午时更鼓敲响第三声时,殿外终于传来铁甲鳞片的摩擦声。 “关宁总兵吴三桂、京师防御总督吴襄觐见——” 十二名锦衣卫力士分列御道两侧,吴襄二人联袂入殿。 刚要屈膝,就听龙椅方向传来金器相击的脆响。 “长伯甲胄在身,免礼。”朱由检指尖敲了敲案几,“来人,赐座。” 按大明祖制,武臣面圣必须解剑卸甲,此刻吴三桂腰间的尚方宝剑却在御前闪着寒光。 但两人都没注意到。 当小太监领着二人走到倪元璐对面,武将席的最前方时。 吴襄竟然有些惊恐不敢落座,吴三桂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他和吴襄的爵位品秩虽然不高,但他们有兵啊! 在这乱世中,有兵才是硬道理! 二人刚落座,朱由检便举起酒樽,笑呵呵的看向吴三桂。 “长伯一路劳顿,不顾危难险阻,十日路程五日便赶到,实乃众将楷模,当饮此杯。” 吴三桂只得赶忙起身举酒,连称不敢,而后一饮而尽。 不待他坐回位置,朱由检便再次开口。 “长伯先御建奴于关外,又救京师与水火,依功当重赏,不知长伯可有所求?” 听到这话,吴三桂情知机会来了。 迈步离席而出,跪在大殿中央。 “忠君之事乃臣子本分,无功所在,怎可求赏?然臣确有一求,还望陛下成全!” “哦?长伯何所求?”朱由检故作不解的问道。 “臣驻宁远时,建奴大举攻城,近万儿郎尸骨无存,家中老幼无所可养,然户部却拖欠去岁辽饷至今,臣连将士抚恤都无法发放!” “又兼年前辽东大雪,冻毙战马四千余匹,关宁军二十万将士连冬衣都凑不齐,只能袄塞麻草稻秸守城度日。” “臣只求户部能将辽响下发,让我辽东上下得以度日。” 朱由检还没有开口。 兵部主事成德却突然冷笑,“下官记得宁远去年军报,冻毙战马不过八百。” “倒是兵部收到十二份商队通关文书,说是给关宁军运豆料,运的却是江南瓷器!” “成主事这是何意?”吴三桂眼神瞬间阴冷起来,“莫非我关宁儿郎浴血奋战,在诸公眼中还不如几车豆料?” 范景文在一旁抚掌大笑,“好个浴血奋战!” “兵科给事中上月核查,山海关外三十里堡的军屯田,何时成了范记商行的马场?” 吴三桂瞳孔骤缩,这正是他去年赠予晋商范永斗的谢礼。 “诸君这是要寒了将士的心啊!” 眼见吴三桂无言,吴襄赶忙出声,老泪纵横的大喊,“我儿为守国门,连老母病逝都未能见最后一面,为何诸公要如此污蔑我父子二人啊……” 说到这,他还故作颤抖的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及一块绢布,“这便是老臣发妻临终留下的.” 王承恩将绢布和玉佩呈上,莫忘忠孝四字格外显眼。 朱由检淡淡道,“朕记得吴老夫人是万历四十八年诰命?王承恩,传旨追封一品贞节夫人,灵位入祀忠烈祠。” 吴襄的悲泣戛然而止。 这看似天大的恩赏,实则断绝了他再以家事要挟的可能。 “陛下圣明!”首辅倪元璐附和出声,将事件定性。 “元辅!”吴三桂也不演了,豁然起身,“难道关宁军就不是大明王师了吗?!” “放肆!”金铉突然拍案,这个素来温吞的兵部主事此刻须发皆张,“御前持刃,尔欲效司马昭乎?” 十二名御林军霎时封住殿门,重甲反射的寒光映得吴三桂面色惨白。 他这才惊觉佩剑仍在腰间,从踏入乾清殿那刻起,自己就落入了精心设计的危局。 朱由检却轻笑摆手,“长伯甲胄未除,不必苛责。” 缓步下阶,来到吴三桂身边,轻声道,“朝廷财政艰难,倒是让长伯受委屈了。” “不过晋商走私一事,你说朕该不该交给东厂查办?” “臣即刻整顿关宁军!” “不必了,有功即赏,有过便罚。”朱由检一甩手,走回龙椅旁,对着殿中群臣朗声道。 “平西伯吴三桂救驾有功,擢封冀国公,提督五城兵马司。” “京师防御总督吴襄守城有功,擢东阁大学士,分理内阁事务。” 群臣齐齐叩首,“陛下圣明!” 吴三桂和吴襄却深深感到无力。 爵位确实升了,还是个国公,但提督五城兵马司就有点过分了吧! 自从皇帝提出兵部重整之后,五城兵马司就彻底沦为了一个普通衙门。 不,连衙门都不如,因为五城兵马司没有执法权。 而东阁大学士更过分,他吴襄一介军头,进了全是皇帝死忠的内阁,还不得被压制死? 吴三桂连忙再次跪地,重重叩首,试图凭借三万铁骑再挣扎一下,“只是三万将士久驻边关,若骤然易帅.”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把我撤了,小心三万铁骑造反。 谁知朱由检却跟没听懂一般,毫不在乎的说道,“此事易尔,庐州黄得功总兵刚刚传来消息,明日亥时便可抵达京师。” “所以长伯就安心做个冀国公,享清福即可。” (本章完) 第6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6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可臣……” “长伯无需多言,国公之爵是你应得的!”朱由检再次打断吴三桂的话。 朝身后挥挥手,两名小太监便端着国公赐服和金印走了出来。 朱由检笑着走到吴三桂面前。 先将他腰间的尚方宝剑解下,以防吴三桂狗急跳墙。 而后解开吴三桂的甲胄。 “来,朕与将军解战袍。” 看着自己身上的甲片被一件件剥下,吴三桂知道不下点狠活,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朱红蟒袍穿戴整齐,金丝绣成的麒麟比朱由检的衣服还亮,伸手接过国公金印。 吴三桂重重叩首,“臣叩谢天恩!” “爱卿平身。”朱由检面带笑意,温柔似水的低语道,“听闻长伯最爱西湖景致?待闯逆撤出,朕便将雷峰塔畔的皇庄收拾妥当,让长伯好好歇息。” 批红圣旨当堂下发,皇帝金口玉言,如果自己再想辩驳,那便是欺君抗旨的大罪,这种罪名他吴三桂可扛不起。 毕竟他辽东的基本盘也是在朝廷礼法上。 不过他在辽东也不是白经营的,既然守不住关宁军,那也要守住这三万铁骑! “陛下,关宁军中尚有七位参将、三十余千户,皆是追随臣十余年的生死兄弟,还望陛下能够善待!” “这便不劳冀国公费心了。”朱由检随手将尚方宝剑抛给王承恩,“朕不会亏待任何一名有功之臣的。” 木已成舟,该说的也说了,吴三桂眼见皇帝对自己威胁漠不关心,也懒得再说什么。 跟吴襄一起辞行后,便离开了乾清殿。 午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宫墙。 吴襄和吴三桂二人走出午门。 前者眼中满是懊悔。 “当初若是不催你倒好了,也不至于只捞个国公之位。” 若是放到平常年月,被封国公,吴襄二人绝对欣喜若狂。 要知道哪怕是太祖开国,成祖靖难,国公爵位也才封了不到双十之数。 能被封上国公,简直死而无憾。 可惜现在是乱世,乱世中有兵才是王道。 吴三桂看上去却自信满满。 “陛下真以为把我调走,便可以掌握关宁军?” “哼,可笑。” “父亲放心,陛下不出数日便会来求我父子的。” “此言何意?”吴襄一愣。 吴三桂没有解释,挥手叫来一名亲兵。 “即刻传令各营,凡千户以上将官,不得接受朝廷任何……”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五十步外的金水桥畔,乌泱泱走来四五十员将领。 吴三桂眼前一黑,扶住汉白玉栏杆才栽倒。 他认得这些面孔,骑兵营、火器营、甚至连贴身亲卫都在其中。 每个人腰带上,都悬着崭新的督尉铜牌。 众人嬉闹着走向皇城,一抬头便看到黑着脸的吴三桂。 亲卫千户一愣,“伯爷?” “什么伯爷?要叫国公爷!”骑兵营的督尉笑着锤向亲卫千户,而后面向吴三桂,“恭贺公爷荣…咳咳……” 话没说完,便被脸色极其阴沉的吴三桂掐住脖子。 后者这才发现,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心腹竟穿着四品武官的绯色官服。 忍不住怒吼道,“谁准你们擅自离营的!?” 督尉被骂的有些发懵,“不……不是公爷传令,让我等来紫禁城领赏吗?” “我何时……”吴三桂气的差点当场将众人砍死。 但一想,连自己都没想到皇帝会做局,手下人就更不可能想到。 只是没想到皇帝的动作会如此之快,连自己下面的将领,都被皇帝套了进来。 那……糟糕!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看着督尉赶忙追问,“三万铁骑现在何处!?” “都都安置妥了啊”督尉瑟缩着脖子,“京营划分出二十处营地,说是什么'分驻协防'” 一阵春风吹过,吴三桂无力的松开手。 皇帝真是好手段啊,仅仅半日,便将三万大军悉数拆分,让他成了个空头国公。 “义父您看!”义子吴国成看吴三桂眉头不展,便献宝似的举起鎏金银牌,“兵部给孩儿补了宣府参将的缺!到时候孩儿便可以与.” “闭嘴!”吴三桂扬手一记耳光,银牌飞出去砸在路旁的香炉上。 “滚!都给老子滚回营去!”吴三桂一脚踹翻督尉。 众将急忙跪地,高呼“国公息怒。” 但国公两个字在吴三桂耳朵里是那么难听。 “赶紧滚啊!只要能回营,便立刻将大军控制起来,无论是谁不可入营,一切听我指令!都他娘快点!!!” 常年的威势,让众人不敢违背,连滚带爬的往回赶去。 等到最后个千户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吴襄这才捡起地上遗留的调令。 “分拨蓟镇”“调防大同”等字样写满宣纸。 “全完了”吴三桂佝偻着背,官帽不知何时歪到了耳畔。 若是不出他的预料,等众将赶回营地时,大军已经被皇帝安排的人接管。 吴襄还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咱们主力不还在往天津赶吗?速速给那边下令,让他们不要接朝廷旨意啊!” 吴三桂摇摇头,“来不及了,不说我们的亲兵能不能出城,就算能出,您觉得皇帝能以我的名义给骑军下令,就不能给主力下令吗?” “此刻怕不是已经有快马带着让关宁军支援京师的条子出发了。” …… 跟吴三桂猜想的一样。 朱由检在吴三桂回府之后,便按照多线操作,派快马传令关宁军支援京师。 而城内的三万铁骑,从百户以上,也都换成了新军内的表现较好的人选。 领军之人,则交给了昨夜守城时表现出色的兵部主事成德。 待英国公张世泽伤愈,朱由检准备让二人共掌这三万新军。 张世泽有勇,成德有智,还都忠贞不二,搭配起来刚刚好。 有这三万铁骑,再搭配一万系统精锐、五万新军,京师内好歹也勉强凑出了十万大军! 虽然跟李自成的七十万大军相比,还是相差甚远,但实际战力却相差不大。 闯军四五十万流民不用算,骑兵一冲就能溃散。 二十万降军经历连番大战,又被朱由检俘虏两万,此刻最多剩下十五六万。 如果能给新军加持些战力词条,应该能挡住。 只有最关键的五万老营兵,才是朱由检需要考虑的重点! (本章完) 第64章 一百三十九抽! 第64章 一百三十九抽! 作为跟着李自成南征北战,一路打到现在的老营兵,不光战力精悍,装备也最为精良。 哪怕是数十个词条堆起来的勇卫营,都杀不穿老营兵组成的防线。 杀敌不足八百,自身却损失了三百多人。 实力可见一斑。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攒了许久的红色词条。 就是等着给关宁军用的! 【斩将夺旗(红):指定万人骑兵部队,冲阵时士气恒定100%,战斗力+100%,耐力+80%,战损率超过50%时进入狂热状态,全状态增加150%】 虽然只能加持万人,但朱由检觉得已经足够了,到时候以玄甲军为锋矢,击穿防线,关宁军跟上扩大战果。 闯军老营必破! 他现在缺的是给关宁军加忠诚的词条。 纵然撤掉了百户官以上的将领,奈何关宁军被吴三桂经营太久了。 不加点忠诚,朱由检实在不敢把红色词条放上去。 他和李自成都知道,在昨晚闯军未能攻下任意一门,又有关宁军入城后,双方已经没有任何和谈的可能性。 要么朱由检率军出城与李自成决战,要么李自成不顾损伤,硬攻天下名城京师。 反正肯定会有一场决战。 在决战之前,他必须得大抽奖一波。 给新军加持上战力词条,给关宁铁骑加忠诚度! 抬头看了看中午的太阳,朱由检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乾清殿旁的厢房中。 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对王承恩吩咐道,“告诉李若琏,查的差不多就动手,今晚子时前,银子要入库!” 王承恩拱手离开。 熬了一夜的朱由检还想再继续思考一下决战的细节。 但却架住疲惫的侵袭,不自觉的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睁眼时。 天色已经黑透,除了窗外宫灯摇曳外,再无一点生机。 朱由检猛的从床上坐起,一边穿鞋一边冲着门外呼唤。 “什么时辰了?” “禀皇爷,丑时的梆子刚敲过。”门外当即传来王承恩的声音,无论朱由检在干嘛,他好似永远都在。 听闻已是丑时,朱由检手中动作更快了。 一觉睡了六个时辰,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呢。 穿戴齐整后,朱由检径直走出厢房。 门口的王承恩等内侍赶忙行礼。 “奴婢叩见皇爷。” “免礼,王伴伴,李若琏那边怎么样了?”朱由检随意的抬抬手,仰头看着星空问道。 “禀皇爷,李廉御史亥时就入了宫,那时皇爷正在歇息,便没敢打扰,只是让奴婢传句话。” “李廉御史言,一应富商勋贵,俱已伏法,各处所得皆已入库,这是廉御史的折子。” 王承恩躬着身子,将一本账册递出。 朱由检赶忙接过,迫不及待的翻到最后一页。 王承恩适时将灯笼悬在账册上方。 借着烛光,朱由检看着白纸黑字写明的一千三百九十四万两,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 一个下午,锦衣卫便查抄通敌富商二百三十二名,贪赃枉法的勋贵一百零四名。 得银将近一千四百万两! 不过出乎朱由检意料的是,得银大头却是勋贵。 勋贵的白银储备,是富商的两倍左右。 李若琏甚至还查出一批永乐年间的银饼。 也不知道这些勋贵囤了多久。 不过囤多久都和朱由检没关系。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暴富了! 将账册塞进王承恩怀里,让他入库。 而后翻身骑上白马,轻车熟路地赶往内承运库。 此时的内承运库早已不复从前那般破败。 为了保证银子安全,李若琏特意加派千名锦衣卫守卫,内层还有五百御林军不分日夜看守。 哪怕是朱由检,在夜里都要出示玉佩,以防有人冒充。 一连通过三道哨卡,朱由检终于来到私库内。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白银,一时有些恍惚。 一千四百万两,按照十六两等于600克来算,就是整整五百吨白银!!! 按照五十两一锭的模样,整齐码放在银架上。 将小半个内承运库都填满了! 也不知道李若琏是怎么运来的。 贪恋般深看一眼,朱由检才伸手覆盖。 【已充值白银一千三百九十四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139】 【可兑换升级次数:13】 不用犹豫,直接全部兑换成抽取次数。 按照之前的经验,紫色词条出现的概率是10-15次。 哪怕他每次都保底出,也能出十个紫色词条! 光是系统精锐都有足足一万人! 至于红色词条,朱由检也不确定得需要多少次。 反正他有139次机会,万一出了呢? 财大气粗的他,也懒得什么十抽一缓。 闭着眼睛疯狂点击抽取便可以。 不知道按了多久。 朱由检手都快抽筋了,耳边才传来系统提示次数不足。 睁开眼睛看向系统面板。 一百三十九个词条按照“白、绿、蓝紫、红”依次列开。 忽略掉没什么作用的白绿词条。 朱由检主要寻找紫色红色等强力词条。 不知是不是一口气点完的缘故。 这次抽奖,爆率高的惊人! 光是紫色词条就有十四个! 更让他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两个红色词条! 其中一个是从未出现过的个人词条。 【暴君(红):宿主专属词条,加持后威慑力+200%,皇权稳定度+100%,朝堂贪腐度-50%,行政阻力-50%,亲和度-50%】 【获得专属效果“天子威严”:一举一动充满帝皇压迫。】 【获得专属效果“残暴”:言行举止中皆透出杀气,使人不敢直视。】 这个词条简直正中朱由检下怀,他每天在群臣面前故作面瘫脸,就生怕这群老狐狸看穿心思。 要不是有倪元璐等人,他早就被下面官员看穿了。 而另一个红色词条则有些鸡肋。 【动员令(红):指定当前朝代动员能力+150%,动员规模+200%,民夫组织度+80%,动员效率+100%】 【获得:民丁督缮院x1(注:完整版行政体系)】 这个词条如果放在平时,绝对是神级加持,但现在朱由检哪里有时间去征召民夫啊。 他现在急缺的是拥有战斗力得成建制队伍。 虽然红色词条没对战斗力有什么提升。 但十四个紫色词条,总算是没让朱由检失望。 (本章完) 第65章 准备决战 第65章 准备决战 曾经抽出过的类似战力词条,没引起朱由检的注意。 无非是加加千人耐力啊战力啊之类的。 用处不算特别大。 毕竟这千人部队一拆分或者全军覆没,词条就失效了。 但朱由检可以卡个bug,每支增加过词条的部队,类似勇卫营这种。 每次战斗前在营内留下一人,这样就算勇卫营打光了,也可以重组,只需要短暂训练便可以恢复战斗力。 不过千人军队在大战场上作用终究是有限的。 只有大规模增幅的词条,才是朱由检现阶段需要的重点。 首先将目光移到他最关心的忠诚度词条上。 【赤胆忠心(紫):指定任意五万人以下部队对皇帝忠诚度+60%,士气+35%,组织度+35%】 【获得:军法司x1。】 这个词条朱由检很满意,紫色大规模加持的词条,能有50%以上就已经算极品了。 而这个词条忠诚度居然能加60%,虽然是专属皇帝的,不过没什么区别。 给的军法司也刚好能放在新军上,进一步提高新五军营战斗力。 有了这个词条,关宁军便算是掌握在手里了。 继续向下看去。 【其徐如林(紫):指定五万人以下部队组织度+45%,军阵熟练度+45%,服从性+30%】 【获得:五军营千户所x1】 【箭雨(紫):指定五万人以下部队部队弓箭熟练度+45%,耐力+40%】 【获得:长弓千户所x1】 【余勇(紫):指定部队士气+50%,溃败阈值-20%。伤亡率达25%时进入余勇状态,士气+150%,伤亡率+15%】 【获得:死士营x1】 总共四个大规模加持的词条,虽然没有朱由检想要的大规模战力词条,但也都不错。 尤其是【其徐如林】和【余勇】,加持到新五军营身上,就不用担心新军一触即溃。 可以放心的让新军和对面十几万对抗。 其余十个紫色词条,朱由检准备将新军和关宁军内各挑出两个千户,单独加持,作为两个大军的刀锋。 除此之外。 所有绿色以上的词条,还给朱由检了三千名三千营铁骑,两千近卫虎贲,两个五军营千户所,一千神机营,一千长弓手,一千死士。 整整一万名精锐。 外加四十多个绿色词条和十几个蓝色词条给的一万五千边军。 京师这边的总兵力也来到十二万之多。 若是只看系统给的军队来说,一千四百万两白银,换两万五精锐明显血亏。 但这些词条还可以增幅三万关宁军,五万新军。 总体来看还是赚的。 做完这一切,朱由检心满意足的关上私库大门。 此时正值夜半,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睡了一天的朱由检不准备睡什么回笼觉。 不出意外,今晚黄得功就能抵达。 而昨晚闯军虽然夜袭失败,但损失并不大。 稍微休养个一两天,就能继续攻城。 经过连续几日的试探,估计李自成也大概猜出京师内的虚实了。 到时候再战,就是真刀真枪的硬拼。 朱由检也不准备等李自成自己来。 有黄得功这位明末大将来接替吴襄的职位,再加上五万精锐,七万边军和五军营,以及杀手锏玄甲骑。 他想和李自成摆开阵势,来一场决定胜负的大决战。 无他,京师内没多少银子了。 虽然他现在总共抄出来两千多万两白银,和历史上李自成记载的七千多万两差距甚大。 但事实上,根据李若琏的汇报,京师内还有存银的,只剩下几十户勋贵,最多二百万两,百官群臣剩下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如果还想再抄家,只能把手放到京师内上千家中低层商户手中,预计得银八百万两。 连上现在的存银和之前抄家所得加一起,也只有三千五百万两左右,还不足李自成的一半。 无论是记载有误,还是李若琏能力不行,朱由检都没什么好办法了。 现在只有将李自成击溃,才能抽出手脚去对付晋商和江南富商。 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乾清殿。 刚坐上龙椅,便扭头吩咐道,“王伴伴,传内阁首辅倪元璐,监军范景文,兵部尚书王家彦,工部尚书张凤翔,兵部主事成德、金铉,左廉御史宋叶,右廉御史李若琏,英国公张世泽,襄城伯李国桢,宣慰史张煌言入殿议事。” “奴婢遵旨。”王承恩没有犹豫,转身便走。 但刚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将早已放在案几上的托盘推到朱由检面前。 托盘上有两样东西,一本折子和一碗粥。 “皇爷,皇后娘娘昨夜亥时才回宫,又亲自下厨给皇爷熬的这碗粥,让奴婢代为传话,希望皇爷注重龙体,这本折子是太子递上的,说是守城士卒伤亡数目和伤员如何处置。” 说完,王承恩似担心朱由检误解,又跪地解释了一番,“奴婢万死,只是奴婢想让皇爷知道,自皇爷以下,我大明朝内俱都在忧心城守,请皇爷怜惜龙体。”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沉思片刻后才点点头,“朕知道了,去吧。” 王承恩再三叩首,匆匆离去。 他心里知道,王承恩不可能是收了周皇后和太子的好处,替他们说好话。 毕竟这朝廷内,他最能相信的就是这位吊友了。 而他所言,大概率是被自己这段时间动作吓到了,生怕自己成史书上那种孤家寡人。 只顾着权谋权利,连亲情都可以作为牺牲品。 恐怕整个世界里,也只有陪伴了崇祯一生的王承恩,才会说出这种话吧。 不知为何,朱由检心里竟暖暖的。 将碗中清粥一饮而尽,朱由检翻开折子看了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以倪元璐为首的朝廷新班子终于赶来。 行礼过后,还不待众人落座,朱由检便开口说了一句。 “朕准备与闯逆决战。”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在群臣耳中炸开。 倪元璐第一个反对,当即抬头想劝说,“陛下万……” 话语却在看到朱由检的瞬间止住,寅时的更鼓撞碎春寒,乾清宫三十六盏宫灯照得蟠龙柱上金漆刺眼,恍惚间,倪元璐仿佛看见太庙里太祖画像活了…… (本章完) 第66章 妇孺修甲,阿爷磨刀 第66章 妇孺修甲,阿爷磨刀 半日未见,此时龙椅上的陛下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仅仅坐那不动,便透出帝王之威,让他根本不敢直视。 “怎么说?”朱由检反问一句。 这才让倪元璐回过神来,刚刚劝阻的话语到了嘴边稍稍温和了一些,“启禀陛下,臣以为现在还不是决战之时。” “闯逆连营数十里,纵使冀国公领三万铁骑至,却仍无多少胜算,但凭高墙坚城足以御敌,城内粮草也够数月之用,待各路勤王师至,闯逆不攻自退!” 朱由检没说话,兵部主事成德适时出班,“臣以为元辅此言差矣,闯贼占我昌平皇陵,断我漕运三月,又值春耕,若不能击退闯逆,则北地秋时颗粒无收!” “难道元辅想看北地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吗!?” “放肆!元辅一心为国,怎可容你如此污蔑!”范景文怒吼一声。 “五军营新卒握不住枪,神机营火药不足,关宁三万铁骑初来乍到,此时出城浪战” “等东虏破关而入便不浪战了?” 金铉突然插话,“蓟镇塘报,建奴正在聚集大军!关宁军已经南下,山海关无大军可守,不足旬月建奴必至!” “到时就算击退闯逆,也要面对建奴兵锋,大军未曾休整之下,必定大溃!” “荒谬之言!”王家彦冷哼一声,“建奴入关必先临贼,若等待旬月,各路大军齐聚京师,适时出城驱赶贼兵反攻建奴,待二犬争斗两败俱伤时,我王师一举压下,此诚胜论矣!” 宋叶低头看着地板,弱弱开口,“王尚书说的轻巧,若是闯逆和建奴联军,不知王尚书如何应对啊?” “就该打!”刚能行走的张世泽扯着嗓子大喊。 张煌言看着众人争斗若有所思。 朱由检叹息一声,平淡的问了一句,“说完了没?” 瞬间,大殿内死寂一片。 群臣连个敢抬头的都没有。 朱由检有些后悔,为什么没留下二百万两,给大明的几个负面词条升升级。 【日暮西山】和【众正盈朝】的负面buff效果太过吓人。 哪怕殿中的这些官员都是他专门提拔的忠贞保皇派,能力不说多强,最起码也够用。 可不管对于什么事,效率都低的惊人,除非他亲自给出决议,让群臣照着做,否则就一个兵部重建,三天了连个基础框架都做不好。 就连这些人,都隐约分为了守成派和少壮派。 还得他亲自拍板啊。 “王伴伴。”朱由检抬抬手,“念。” 王承恩立马走到朱由检侧方,抖开手中黄绫。 “上谕:三万关宁骑军编入三千营,交由英国公张世泽为总兵,兵部主事成德辅之。原京师各路步军编入五军营,交由兵部尚书王家彦为总兵,兵部主事金铉辅之。原神机营不变,各部统编为征虏军,原庐州总兵黄得功为帅。满城十五以上男丁编入战兵,各衙皂吏具皆为大军后勤。” 倪元璐还想再劝,膝行向前,“陛下!吴家父子经营关宁军数年,暂且不可重用,新军仅临数阵,亦无战力可言,那庐州黄得功更是声名不显,骤然挂帅……” “朕意已决!”朱由检摆摆手,“当年浑河血战,忠贞侯三千川兵能杀穿八旗大阵,如今朕有十万大军,日月山河仍在!朕何须避闯逆之锋!?” 范景文刚想说些什么,忽见朱由检抬手按在剑柄上。 “传朕旨意:当此决战之际,地无分南北,民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贼之责!此战,朕与万民同至,死则同死,生则同生!” “此诏明传京师,使万民咸知!” “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左廉政院所部今夜开始编民壮。“ “城中所有妇孺太监划归工部。”说到这,朱由检还特意指了指最奸滑的张凤祥,“明日天亮前,朕要看到所有民壮都有兵可用!” “臣臣领旨。”张凤翔惊恐叩头,根本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右廉政院,锦衣卫日夜巡查京师九门,万不可再现昨日之事,夜不收侦查敌情,时刻汇报。” “范景文王家彦,你们二人务必将兵马整顿好,每日三餐需有一肉。” “众卿携力,助朕破贼!” 不管是碍于帝王的威慑力,还是朱由检本人的个人魅力。 群臣反正也都拧成了一股绳。 “臣等遵旨!” …… 辰时的更鼓响时,崇文门武库司前已排出三里人龙。 卖柴老汉攥着“丁字九百二十一”的竹签,看库吏把生锈腰刀拍在案上,“按手印!” “官爷,这刀”孙石头指着刀柄缠的破布。 “崇祯二年的库存。”库吏蘸着红泥拽过老人手指,“杀过三个鞑子的好刀!” “一会自己去领磨刀石,明个好跟着皇爷一起,上阵杀贼!” 说罢便把老汉推至一边,让下一个来领刀。 刚离开武库司空地,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孩童欢笑声,老汉踮起脚,看到自家的小孙子抱着一个油纸包跑了过来 “阿爷!”小孙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老汉面前,举起油纸包给老汉看,“皇后娘娘给的!有好多肉哩!” 羊肉馅烧饼的香气钻进口鼻,老汉笑的格外开心。 哪怕是他,也只在四十年前吃过这般肉香,那时三大征刚凯旋,宫里赏过全城百姓每人三钱豕肉。 老汉把油纸包推给小孙子,“多吃点,好吃,等阿爷跟着皇爷把贼打跑了,还有肉吃哩。” 说罢又将自己怀中刚刚发下的四亩田契塞进小孙子怀里,“这个要藏好,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娶媳妇儿啦,要是阿爷没回来,你就拿着这个去找皇爷爷,知道了莫?” 小孙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汉却很开心,将小孙子领到街角一片空地上。 数百名宫女正带着空地上几千个孩童挑选碎铁片。 将小孙子塞给宫女后,老汉留恋的看了一眼,而后背着生锈铁刀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 一路上老汉看到了很多很多。 他看见几个书生正在给铁枪头绑红缨,他们的宣纸折扇插在后腰,任由扇面沾满了铁锈。 他看见瓮城里,数百老妇就着日光补甲片。 当头的听说是李侍郎家的诰命夫人。 更远处五军营新军正在那些个文曲星的带领下唱军歌。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老汉情不自禁的跟着哼了起来。 日子还是那么苦,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看到了希望呢? 可能是平常不把他们当回事的贵人看不到了吧,也可能是皇爷说他还记得他们,要给他们做主吧…… 暖阳照射房梁,京城的磨刀声整齐如雷。 孩童们在宫女的带领下,唱起了童谣。 铁砧砧铜鼓鼕鼕,阿爷锻箭火云中。断剑熔作新镰月,割来春麦补箭筒。 血缨红,霜刀重,阿兄夜磨卢沟冻。冰棱裂甲声如磬,碎玉叮当坠满弓。 蓟门烟,埋骨瓮,金台落日葬青骢。童子拾得遗镞锈,种出寒芒映苍穹。 玉河血,银锭烽,居庸新冢发新茸。皇爷赐我太平种,坟头麦浪接天涌。 好快啊,一晃眼要上架了,明天中午上架,以后日万爆更!感谢老爷读到现在,狗作者爱你们。 (本章完) 第67章 上架感言 第67章 上架感言 也没别的事,就是写着写着上架了。 虽然没上三江,但对于我一个起点新人来说,能打穿四轮推荐已经很满足了。 这本书怎么说呢,从有这个想法开始,就没想着在起点写,大家看这个强力金手指应该也能看出来,这本书一开始就是冲着无脑砍砍砍爽文去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在一个老登的劝说下,一改再改再再改,从一个无脑爽文,慢慢改成了带点脑子的半爽文。 莫名其妙投了四组的编辑无书大大,然后莫名其妙内投通过,莫名其妙的试水一轮二轮…… 虽然有很多人骂,骂的还格外难听,甚至还把我骂破防了哈哈。 骂的人很多,我甚至要单独发个单章劝退一些想看无脑砍砍砍的读者朋友。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老哥,让我把所有人都砍干净,只留下主角和系统兵…… 虽然骂的人很多,但支持的人更多,仍有一大批老哥愿意追读,愿意支持狗作者。 就算是为了这些老哥,我也得把这本书写完。 我看好多作者都在上架感言中卖卖惨,自己多不容易,多需要成绩翻盘,这些我懒的说。 又不是选秀,卖什么惨吗? 百家人有百家忧,好像只有作者惨一样。 我每天就算只吃半个馒头,照样也能更新! 扯远了…… 三个重点。 一:以后更新日万,记住是日万更新!直到本书完结或临时有事,否则不会请假、断更。 二:无论成绩如何,本书不会太监烂尾,更不会恶意灌水,大家放心追读放心观看。 三:目前追读是950,我要个五百首订不过分吧?同时每超过一百订阅,加更一章,月票每增长二百,加更一章,盟主加三章,如果有可能获得白银盟加三十章,要是我家祖坟封烟有个大佬不开眼给我整个黄金盟……好像没这个可能…… 你们放心大胆的投,放心大胆的订! 狗作者的人称铁肝金手!医生看了都钦佩,绿皮看了都流泪。 女神让我不要码字了,我当场跟她分手,老板让我不要码字,我当场提出离职。 谁都不能耽误我奔向读者老爷! 要么你们把我熬秃,要么我把你们榨干。 狗作者爱你们。 给读者老爷们磕一个。 砰! ps:献祭两本大佬的书。 【《从冒牌上尉开始成为帝国皇帝》 人在异界法兰西,断头国王麾下吃皇粮。 在日耳曼尼亚腹地部队打了败仗,败逃之际捡到一件上尉军装。 从临危自命的溃军上尉,到纵横睥睨的边境将军,再到见既征服的第一统帅。 “所以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夏林脱掉部下给他披上的紫衣。】 【《大明:我朱棣,不靖难,改养猪了》 俺真没野心,只想养猪,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藩王,但你们千万别逼俺靖难啊!传统权谋群像。】 (本章完) 第68章 金甲白马越鸿沟,十里横戈俱倒流 第68章 金甲白马越鸿沟,十里横戈俱倒流 夕阳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血色时,一匹黄骠马踏着暮鼓声冲过正阳门。 马背上的将军忽然勒住缰绳,望着巍峨宫阙深吸一口气,沾满尘土的铁甲在余晖中泛着暗红。 翻身下马,双手抱拳高呼一声。 “末将庐州总兵黄得功,奉诏勤王!” 宫门处当值的锦衣卫千户瞳孔微缩。 眼前这员虎将身高八尺有余,左颊三道爪痕从眉骨直贯下颌,虬髯间沾着未擦净的血渍。 传闻天启三年冬,这位曾在昌平徒手扼死过熊罴,得名黄闯子。 被这种虎将盯着,千户心底有些发毛,但依旧履行自己的职责,“总戎请解兵刃。” 黄得功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虬髯随着粗重呼吸颤动,看的千户还以为又是一个拥兵自重是主呢。 谁知这八尺大汉却坦然的解下腰间大刀,连同二十两银锭一起,一起递到千户面前。 脸上勉强挂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这位千户大人,不知皇爷急召我星夜来援,可是有何大事?” 千户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将大刀接过却不接银锭,毕恭毕敬的对黄得功行礼,“总戎莫要这般,皇爷之事小的不知,还请总戎速速入殿。” 黄得功有些诧异,以往想进宫不都得个几十两银子吗? 怎么现在锦衣卫连银子都不收了? 正在疑惑中,忽见十二对龙纹宫灯自丹陛逶迤而下,鎏金宫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洞开。 “皇爷口谕,黄总兵舟车劳顿,不宜过多规矩,特赐剑履上殿!” 清越嗓音惊飞檐角乌鸦。 黄得功抬眼望去,只见王承恩正笑眯眯的站在宫门旁。 他慌忙想要行礼,铁网裙甲撞在石阶上迸出火星。 王承恩一把拦下,“黄总兵莫要折煞奴婢,皇爷等您呢,快去吧。” 黄得功只得匆匆入宫。 刚来到太和殿前的空地上,就见朱由检负手立在最后一级丹墀。 这待遇更让黄得功受宠若惊,他何德何能可以让陛下出殿相迎啊! 别管有没有甲胄在身,黄得功当即以大礼跪倒在地。 “臣庐州总兵黄得功.”声若洪钟的汉子此刻竟结巴起来。 “虎山快快免礼,一路快马加鞭,倒是苦了虎山。”朱由检脱口而出表字,还亲自上前将黄得功搀扶起来。 整的后者都快哭了。 恍惚中硬是被朱由检搀着胳膊走入太和殿。 直到朱由检开口询问,黄得功才清醒过来。 “虎山可知朕为何让你独自前来?” 黄得功额头冒着冷汗,喉结滚动数下。 来路上他设想过无数君臣奏对,此刻却像被抽了脊梁。 皇帝的声音明明温和清越,却压得他喘不过气,像是被猛虎盯住后颈一般,浑身都冒出寒意。 话至嘴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请命用他的话,“末将愚钝。” 朱由检踱步到太和殿旁的舆图前,指尖划过京师外地形蜿蜒的曲线,“天启二年你任游击,带三百人守喜峰口,建奴三个牛录轮番攻了七日,最后是你领着十七骑夜袭敌营。” 说到这,朱由检突然转身,“崇祯八年汝州之战,你身中六箭犹自挥刀,带着残部从八万流寇中杀出血路,你说朕找你来干什么!?虎山莫要装傻,这朝堂早就不同了” 黄得功猛地抬头,正撞进天子灼灼目光里。 他这才惊觉皇帝不过而立之年,眉宇间的沧桑却比辽东老兵还要浓重。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甲胄直刺心肺。 “陛下.”他声音发颤,二十年来头回觉得甲胄沉重如枷。 想要低头避过那目光,脖颈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朱由检忽然笑了。 他解下腰间佩剑掷给王承恩,“赐座,上茶。” 当黄得功捧着越窑秘色盏不知所措时,朱由检已指着舆图说起正事,“兵部整改一事虎山也应当知晓了。” “从此以后武将再也不用看文官脸色吃饭了。” “但这需要一个契机,契机就是击退城外的百万闯军!虎山可明白?” 黄得功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这回事,他之所以如此谨慎,就是不想卷入这场文武之争。 他没多少政治头脑,他只知道上阵杀敌,报国忠君。 可现在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挑起武将大旗,他一介猎户出身何德何能啊! “陛下,臣……”黄得功抬头想要辩解一二,目光落在朱由检不喜不怒的脸上。 心底竟再次升出一种不敢抗驳的无力感。 “臣只知上阵杀敌,不通其他,陛下怎么说,臣便怎么做!” 朱由检点点头,淡定的说道,“朕准备明日与闯逆决战。” “什么!?”黄得功惊的差点跳起,“闯逆不是号称百万吗?” “闯逆虽号称百万,实际战兵却只有五万余老营兵,裹挟流民四十万,剩下都是各州县降军总计还剩十六万。”朱由检答道。 黄得功听到具体明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实际战力只有二十万,还不至于太吓人。 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做好面对四十万闯军的准备了。 心中不由一阵火热,“既如此,臣只需三十万大军,便可击溃闯逆!” “朕只能给你十二万。”朱由检当即浇了盆凉水。 “啊?” “虎山放心,此十二万俱皆精锐,三千营内有三万五千铁骑,全都是关宁军和旧时三千营整编,人马具甲。” “五军营内五万经简单训练,可保证不会轻易溃败,明旗通令的新军外加一万边军,五千精锐组成。” “城内还有四万民壮可供调遣。” “虎山以为可破贼否?” 黄得功没想到京师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精锐,一时有些诧异,茶盏在掌心发出细微脆响。 “若真如陛下所言,怕还是不行,闯逆内流民、降军、老营中,降军最难办。” 朱由检眼中精光一闪,“五万新军,挡不住十六万降军?” “新军要对付流民。” “流民不是一触即溃吗?”朱由检有些疑惑的问道,他确实没把流民当回事。 黄得功顾不得礼仪,快步走到舆图前,连比划带说的描述道,“流民看似乌合之众,可四十万人挤作一团,前队想逃也会被后队推着向前。” 手指从闯军大营划到德胜门,“若不用重兵截断或骑军透阵,尸山都能堆上城头。” 殿内逐渐陷入寂静。 黄得功猛然醒悟自己竟在御前指手画脚,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正要下跪请罪,却听朱由检幽幽问道,“若是三千营冲流民大阵呢?” “陛下,闯逆怎会将流民汇聚一起呢?” “若臣猜测不错,闯逆定会将降军单编一军,而四十万流民必定拆分数个乃至数十个大阵,以老贼督战,充当攻城主力。” “三千营虽是骑军,但一连冲击数十阵,流民还未溃散,怕倒是三千营先马力不济,陷落敌阵之中,到时闯军老营则无兵可应。” 听完黄得功的话,朱由检再次陷入沉思。 确实如他所说一样。 要是不管流民,那四十万大军足以淹没任何部队,要是管流民,则十几万降军就成了主力,可以四下支援。 以上两者皆管,李自成最精锐的老营兵又没办法处理。 想了想,朱由检又问道,“若朕给你比建奴白甲兵还要精锐数分的三千五百具装甲骑,此战又何如?” “当真?”黄得功双目圆睁,甲叶哗啦作响。 朱由检没有解释,只是让一直隐藏在太和殿周围的玄甲军出来十人。 待看到杀气四溢,甲胄齐全,威势惊人的玄甲骑慢步而出时,这个刀斧加身都不皱眉的汉子竟踉跄半步。 “加上这些儿郎,可能有胜算?” 黄得功喉头滚动,眼前浮现出天启元年的浑河血战。 那些顶着箭雨冲锋的南兵,那些用牙齿撕咬建奴的川兵若真有这般精锐,何须硬碰硬? 他同时也想到了这些精锐到极点的重骑,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若三千五百骑具皆如此,此战必胜!” 他手指重重戳在闯军中军大营的位置,“若有此重骑,则闯逆老贼兵不足为惧,陛下且看,以新军和民壮,共阻流民,三千营铁骑趁势杀将而出,直奔降军,降军糜烂必不可挡,闯逆定会派老贼出阵,待敌军阵型松动,这精锐重骑从侧翼杀出,直取敌巢!” “待中军陷落,各处老贼回援,流民及降军必定溃散,我王师齐压而上,闯逆败矣!” “好!”朱由检大吼一声。 经过黄得功这么一说,朱由检顿时对战事清晰了不少。 看着舆图,他继续问道,“此战关键就在于三千营能不能给降军带来足够的压力,能不能把老营兵吸引出来对吗?” “陛下圣明!”黄得功恭维一句,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甲胄轻快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末将请命率玄甲骑冲锋!” “不准。”朱由检轻轻拍在舆图上,“决战一应事宜,都由虎山决断,身为征虏将军,此战之帅臣,怎可亲临战阵?” “啊???”黄得功这次是真的懵了,他一介外地总兵,要功无功,要兵无兵,怎么可能争得过城内诸将众多勋贵啊!? 不待他清醒,朱由检继续说道,“明日朕亲率三千营冲阵,虎山下去之后其余战事自做准备吧。” “万万不可!”黄得功几乎要扑到御案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战事凶险,三千营更甚,若” “当年成祖五征漠北,武宗亲破应州,朕仅是携大军冲击降卒而已,有何凶险?虎山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朱由检按剑起身,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九边图上,似巨龙盘踞山河。 “传旨,征虏将军黄得功总领京师防务,诸将今夜悉数听调!” 亥时的更鼓响起时,黄得功捧着征虏将军印走出午门。 他回望宫阙,忽然发现紫禁城内的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四处巡逻的精锐兵丁。 夜雾漫过金水桥,老将摸了摸怀中的将军大印,竟觉得这沉甸甸的夜色也没那么冷了。 …… 黄得功一夜未眠,或者说他已经连续五天没睡了。 从接到紧急调令开始,他的神情都是紧绷的。 到昨天傍晚,又被皇帝委以重任,使他更不敢歇息。 好在城内各将领都十分配合。 甚至在之前他见面都得跪地相迎的元辅,现在都以黄帅来称呼他。 这更让他受宠若惊,不敢有一丝松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京师内好像变了。 只要他下达了命令,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臣勋贵便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乃至于朝阳刚刚升起,将德胜门外的荒野在晨雾中显出轮廓时,十万大军军已经背靠城墙列成三重方阵。 五军营身着赤色鸳鸯战袄,持长矛盾牌结成鱼鳞阵,阵中心是四千神机营操持的百门火炮。 阵后四万民壮手持各式武器,虽凑不出一色服装,头顶却能统一绑上红布头巾。 最前方是三千虎贲近卫和一千勇卫营,负责稳住阵脚。 三千营铁骑在安宁门早已做好准备。 城楼上黄得功扶着雉堞极目远眺,七里外的闯军大营正升起遮天蔽日的尘烟。 “报!” 数十名斥候,来回穿梭在城楼上下,将各处闯军动向一一汇报。 “闯逆前军十万距城五里里,左右两翼各十万向安定门、广渠门迂回!” 黄得功虬髯颤动,左颊三道爪痕在晨光中狰狞如活物。 “传令神机营准备,虎贲勇卫两营准备顶受冲击。” 此刻闯军阵后,李自成望着远处单薄的明军防线,镶金马鞭轻敲鎏金鞍头,“朱家小儿当真要拿鸡蛋碰石头?” 牛金星轻笑一声,“顺王请看,明军后阵多是持枪的民夫,中军阵型松散,此乃天赐良机,应当大举逼近,迫其关宁军出城相援。” 李自成赞同的点点头,“传令,刘宗敏前军攻城,左右两军合围,中军做好准备。” 令旗金鼓当场大作。 前军阵中竖起三十六面闯字大旗,十万流民被刀斧手驱赶着向前涌动,宛如黑色浊浪拍向红色大阵。 目睹前军越来越近,黄得功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城楼瞭望塔传来嘶吼,“四百步!” 黄得功这才猛的大喊,“神机营放!” 令旗招展。 上百门火炮顿时喷出火舌,实心铅弹越过阵前虎贲的头顶。 落入闯军前排中,流民如割麦般倒下,但更多的流民则被后方长矛逼着踏过同伴尸体,继续逼近大阵。 左右两翼二十万闯军也逐渐形成合围之势,新军阵线正在压力下缓缓后缩。 “竖大旗!” 黄得功在次大吼一声,一面玄色大纛绣着“奉天征虏大将军黄”缓缓竖起。 将三十万闯军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来。 “三千营出!” 一声令下,安宁门轰然洞开! 三万五千铁骑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朱由检一身金甲,身骑白马奔在最前方,十二道龙旗在身后翻卷如云。 浑厚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龟裂。 李自成早就料到这三万关宁铁骑会搞偷袭,不急不缓的抬抬手,“降军营顶上,中军骑军伺机而动。” 十六万降军在战鼓声中缓缓移动,顺字大旗如林,在军令下列成十里横戈大阵。 赵有田站在方阵第三排,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手中冷汗直冒。 “第三队!架矛!” 督战的老营校尉策马从阵前掠过,弯刀拍在盾牌上砰砰作响。 赵有田机械地垂下矛尖,眼角瞥见身侧年轻同乡的腿肚子正在打颤,那孩子才十六岁,城破时被裹挟进来。 纵然赵有田更害怕,可还是忍不住安慰道,“莫……莫怕,俺有个好兄弟在官军当千户爷,他说皇爷不会杀咱的,不会的……” 正说着,眼前忽然亮起一道金光,抬头望去,只见一金甲将军冲在骑阵最前,身后还跟着十二面龙旗! 赵有田的指甲深深掐进矛杆,呼吸险些停滞。 潜意识告诉他,那就是自己天天做梦都在念叨的皇爷。 那个给穷苦人做主,给难民分粥,给分田分地,给天下百姓带来好日子的皇爷! 心底有这个想法不止他一个,勇卫营好几百人天天去宣传,十几万降军大多已经形成了共识。 皇爷是个天下第一大好人,跟着皇爷就能过好日子,就能吃饱饭,就能一家团圆! 而看着皇帝的身影每逼近一丈,他怀里那半块烧饼就灼热一分。 “是圣驾”前排的老卒突然呜咽出声,铁盔下的白须剧烈抖动。 整个方阵泛起诡异的涟漪,十几万降军不约而同地向后蹭了半寸。 赵有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两天天那个王二虎还给他传信,信中言明他家媳妇正带着崽子在村口等着他回家分地呢。 正想着,身旁另一名同乡忽然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听说皇爷亲自下的恩旨,降者无罪,凡斩贼一头,赏田一亩……” 龙旗卷起的狂风扑到脸上,赵有田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放箭!”后方督战队突然厉喝。 稀稀拉拉箭雨从头顶掠过,却多半斜斜插在骑阵前方十步。 赵有田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不知哪个后生哭喊着,“俺娘说等俺回家给俺说媳妇呢,呜呜呜呜。” 还没哭几声,便被督战队一刀枭首。 那金甲白马的身影距矛阵只剩三百步,赵有田感觉自己看清了皇帝的脸。 那张年轻面容上既无闯王暴戾,亦无文官骄矜,只有他们这种农户才懂的坚毅。 在听到那后生临死前的哀鸣,矛杆突然重若千钧。 怀里的干饼烫得心口发疼。 “河北的弟兄们!”前排老卒突然暴喝,声如泣血,“你们要让儿孙世代背着叛贼名头吗!” 十里方阵轰然骚动,赵有田看见同乡少年突然抛下长矛,从怀里掏出块红布绑在胳膊上,那块布他也有,是勇卫营王二虎给的。 “俺媳妇要生了.” “皇爷免了俺们庄子三年赋税!”哭喊声如野火蔓延,赵有田的指甲在矛杆上抠出血痕。 他喉咙里迸出困兽般的嘶吼,矛尖狠狠扎进脚边黄土,“赵家祖宗在上!俺有田不是烂怂!” 一传十,十传百,连朱由检都没想到,他的威力能恐怖到这个程度。 或者说是宣传的威力能恐怖到这个程度。 越来越多的降军倒转掀起的尘烟遮蔽了太阳,却遮不住此起彼伏的哭嚎,“回家!护驾!” 赵有田在混乱中看见督战的老营骑兵被同袍拖下马背,少年同乡举着红布冲在最前。 朱由检虽然没搞懂降军为什么又倒戈了,但他知道战机来了。 手中天子剑高高举起,“杀!” 战马腾空的刹那,朱由检的白马前蹄堪堪踏在深逾丈许的壕沟边缘。 十二面龙旗在他身后猎猎翻卷,金甲折射的日光在闯军瞳孔里炸开璀璨光轮。 “是皇爷!皇爷越堑了!” 赵有田的嘶吼响彻大阵。 他亲眼看见那道金色身影如神兵天降。 三万五千铁骑在各自千户的带领下,同时放声大喊,“阵前倒戈者,非叛逆,乃归正!” “归正!归正啊!” 前排老卒的哭嚎点燃了整片原野。赵有田突然暴起,手中长矛狠狠捅进督战骑兵的马腹。 战马哀鸣着栽倒时,他看见同乡少年正用牙齿撕咬老营兵的喉咙,血沫顺着稚嫩的下巴滴在怀里的红布上。 朱由检的白马踏碎最后一道鹿砦,三千营铁骑化作钢铁洪流,顺着降军散开的阵线,一头扎了进去,直扑闯逆中军! 局势转变的太快,李自成睚眦欲裂地看着降军彻底倒戈,三万五千铁骑踏马而出,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牛金星还在,赶忙接替李自成,对传令兵发号施令。 “速传令泽候,令他令中军三万骑军阻拦官军铁骑!” “传令绵候后军齐出,将降军拦下,莫要让降军进逼中军大帐。” 传令兵当即离去,李自成也已恢复如常,只是面色格外阴冷。 “咱就知道,这帮子官军不靠谱!” “传令刘宗敏、李过、刘芳亮,前左右三军不顾一切,将那十万官军吞下,无论后阵如何,都要给我打进城去!” (本章完) 第69章 三千玄甲至,万马齐喑 第69章 三千玄甲至,万马齐喑 看着倒戈的降军与朱由检的铁骑合流,踏起的黄尘遮蔽了半个战场。 李自成的马鞭几乎要捏碎在掌心,但也只能愤恨的骂上一句,“朱家小儿!” 三万黑甲骑兵从侧翼杀出,这些跟着李自成转战十年的老营兵,马鞍旁挂着三眼铳,背后斜插雁翎刀,妥妥一幅明军打扮,要不是每人都戴着一顶范阳笠,还真分不清。 为首的田见秀平日里温和有加,上了战场却仿佛换了个人般,眼中凶光迸发。 看着对面的朱由检,狞笑大吼一声,“儿郎们!着金甲者为皇帝老儿!斩皇帝老儿首级者封侯!” “吼啊!!!!” 三万老营骑兵当即跟着怪叫起来。 朱由检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三千营前面全是降军,根本提不起速度。 只能一边驱赶,一边收拢士卒。 好在关宁军的基层将领还比较健全,又都是百战老兵,见到有敌骑袭来,自然而然的汇集至一处。 要不然指望朱由检一个前世普通人,整到明天也聚集不起大军。 他之所以要带三千营,完全是因为词条增幅的忠诚度是针对皇帝的。 他担心如果不是他领兵上阵,关宁军会掉回原来的忠诚度。 在战场上一旦有一丝失误,那就满盘皆输。 双方距离本来就近,仅有三四里。 当朱由检这边刚刚越过降军乱阵时,已经可以清楚看到老营兵咧开的大嘴了。 朱由检来不及做其他吩咐,只能压低身子,将天子剑伸出。 三千营铁骑与黑潮轰然相撞。 朱由检的白马被三匹战马同时挤住,锋利至极的天子剑,碰巧斩断刺来的长矛时,左侧突然劈来柄雁翎刀刀。 千钧一发之际,近卫百户王岩挺枪架住刀刃,虎口迸裂的血溅在朱由检金甲上,“陛下快退!” “退不得!”朱由检从马背上直起身子,剑锋横扫之下,又削断了两杆刺来的钩镰枪。 只要他一退,闯军骑兵肯定会趁势压上,刚刚反水的降军说不定还会再次反水。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而且这些闯军老营骑兵战力高的吓人! 竟能与三千营杀得有来有回。 这可是经过红色词条加持的一万锋矢啊! 朱由检惊讶,可田见秀更惊讶。 他南征北战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就连建奴的八旗兵都打过。 可眼前这些骑兵,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技战术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弃矛拔刀毫不拖泥带水,在马上翻来覆去躲避枪矛,同时手弩火铳还不时给你来一下。 往往好不容易有名老营兵突枪而出,被刺中的明军竟能拼着自身伤势不管,先将长矛夺来,给周围战友争取机会。 若是没战友,便直接期身而上,抱着老营兵一起摔落马下,同归于尽。 这就算了,士气还特么不减。 双方刚一交锋,最少千骑被冲下战马。 老营兵势头明显有些顿挫,可对面的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之前怎么冲,之后还是怎么冲。 他根本没见过这种部队。 如果刘宗敏在,一定会不屑一顾。 边打边修甲,边战边疗伤的怪东西你见过没?! 这边喊杀声震天。 阜成门处的张世泽却急得团团转,隔着玄甲骑和城头,他都已能望见德胜门的硝烟了。 当这位英国公第十代孙第三次摸向腰间令箭时,却又被成德按住,“英国公莫急,需等黄帅之令啊!” “还等还等!陛下正在战场血战,我等却空守精锐隔城观火!”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成主事没听见北面喊杀声弱了吗?” 成德死死挡在张世泽身前,“黄帅说过,号炮不响,寸步不移!” 张世泽气的直接伸手抓住对方衣襟,“你可知陛下若有三长两短,大明可就算完了!!” “黄帅本就为陛下钦点,陛下领三千营冲阵也为主帅与主君相商,此时若出击,才是坏了大事!”成德冷静的劝说着张世泽。 这样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德胜门上。 范景文抓着黄得功臂甲的手青筋暴起,“再不鸣金就是千古罪人!” 倪元璐身上沾满硝烟,指着城下逐渐缩小的红色阵地,“五军营折损近万,一旦溃退,三千营将被三倍之敌围困,陛下可还在里面呢!” 黄得功虬髯颤动,左颊爪痕泛着血光。 他何尝没看见皇帝深陷重围?三千营的龙旗在敌阵中时隐时现,可时机未到,他不能下令! 昨夜陛下的叮嘱还在耳畔炸响,“虎山记住,未到战机,玄甲骑不得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得动,我大明就这一次机会了,朕就算被砍成肉泥也不许动!” “你娘的臭屁!”范景文突然拽下乌纱砸在地上,“黄闯子你枉顾陛下天恩!你可知陛下为了等你,连吴家父子都支开了,你就如此回报陛下的!奸贼!可耻!” “你不鸣金,那老夫这就带家丁出城救架!” 七八个文臣跟着解下玉带,城楼顿时乱作一团。 “够了!”黄得功暴喝如雷,咬牙道。 “此地是战场,我黄某乃主帅,来人呐,将其余人等押下城楼,各位大人阁老得罪了,待战后,黄某任凭处置!” 这个时代武将地位很低,哪怕强如戚继光,也要在给张居正的信里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否则他就要被文官打压挤兑,能落个善终就是天恩浩荡了。 随便一个党争,就能牵连死几个边关大将。 而现在黄得功却当众将首辅在内的众多大臣拿下,可想而知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当耳边清净之后,黄得功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观察着战场局势。 李自成的中军大帐前,田见秀的三万骑兵已折损过四千,伤亡率达到一成五。 而老营兵的崩溃界限是三成,已经是不世出的精锐。 朱由检这边的三千营也损失达三千,一成的伤亡率根本没对三千营造成什么影响。 反而有种越打越上劲的感觉。 倒戈的降军被袁宗第带人死死拦在三里外,战场上形成诡异的僵持。 牛金星突然指着远处,“顺王快看!明军要顶不住了!” 李自成急忙抬头望去。 只见刘宗敏的前军已突入到护城河边。 五军营明显没有三千营精锐,除了阵前的几千名重甲兵还在支撑,左右两翼的士卒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更不要说临时聚集起的民壮。 只要再有一支生力军入场,五军营必倒! 不过要是再等一会,等外围重甲兵将普通士卒围在身后,那五军营便能再次稳住。 战机就是这样,一个不留神便会流逝。 在堂堂正正的会战中,抓住的战机越多,胜算就越大。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自成当机立断,一把拔出佩剑,“郝摇旗呢,把亲军压上,压上!都压上!支援刘宗敏!” 中军大营最后万骑黑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只剩下了寥寥千人守卫牛金星望着空荡荡的中军,总觉得后颈发凉。 时刻注意闯逆中军的黄得功牙都快咬碎了。 眼见万骑踏出,黄得功用尽浑身力气,瞪着双眼怒吼道。 “放号炮!!!!!!!!” 十门号炮炸裂苍穹。 阜成门轰然洞开,早已等待多时的张世泽终于摆脱了成德的劝阻,领着玄甲骑涌出城门。 李自成自以为胜券在握,京师所有军卒都出来了,战机也被他抓到,胜负只是时间问题时。 这位纵横中原的闯王忽然觉得脚下土地震颤起来。 他抬头望向东北方,瞳孔骤然收缩! 地平线上腾起的不是烟尘,而是连绵不绝的黑色铁壁。 一股说不出的威势自铁壁上倾泄而出。 连他胯下乌骓马都不安地刨动铁蹄。 却见玄色铁流撕开最后一道丘陵,朝阳在明光甲上折射出万丈霞光。 没有旌旗招展,没有战鼓雷鸣,唯有马蹄叩击大地的闷响化作催命符,震得德胜门箭楼瓦当砰砰作响。 李自成瞳孔缩成针尖。 他看见冲在最前的玄甲骑平端的丈八马槊,三千五百支马槊组成的锋林,让他镶金锁子甲下的脊梁蹿起刺骨寒意。 这是比浑河血战里浙兵更恐怖的杀器! “铁浮屠!是铁浮屠!”曾经在辽东与八旗血战过的老营兵当即惊呼。 牛金星手中令旗舞的翻飞,“快!快调中军回援,后军弃阵,回援中军!” 言罢,扭头拉起李自成就要跑。 却被李自成一把甩开,后者在战场之中来回扫视一圈。 还是忍不下心放弃这大好机会。 此时玄甲军距离中军还有五里,他身边还有一千最强亲军,足以支撑到刚刚撒出去的郝摇旗万骑回援。 虽然这三千多骑看上去很强,但他还还能突破万骑包围? 只要自己这边稳住,胜利就在眼前。 一把夺回牛金星手中的令旗,“郝摇旗回援!其余各部不动!” 刚刚冲到刘宗敏部后方,准备给五军营迎头痛击的郝摇旗听到号令,只得再次回返。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当还剩一里时,前排三百玄甲骑突然提速,口中齐声暴喝,“大明!” 声浪震得李自成胯下战马人立而起。 而后所有人同时呼应第二声,“万胜!” 此刻,三千五百玄甲骑来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在他们眼里,面前没有敌军,没有障碍,没有生命,有的只有冲!再冲!一直冲!冲到天地为之变色! 李自成带着一千亲卫迎头撞上黑潮。 精钢锻造的长刀砸在玄甲骑胸甲上,竟只擦出一串火星! 镶金兜鍪下的眼神流出惊愕。 那重甲骑士被巨力撞得后仰,却借着马镫之力生生扳回身形,反手一槊便洞穿一名亲卫! 那可是三层重甲的亲卫啊! 这还不算完。 只见那骑士反手将马槊拔出,顺势横扫而出,重重砸在李自成胸甲上。 “这不是人.”大顺王在半空中只留下了这四个字,便落在身后骑兵身上。 好在有亲卫接着,没让他落在马蹄之下。 待他回神看去,只能看见张世泽一槊挑飞靛蓝色顺字大纛。 跟着自己征战十年攒下的一千老营精骑,竟如麦秆般成片倒下。 断肢与碎甲在骑阵中飞溅,却无一声哀嚎。 玄甲骑的马槊专捅咽喉! 牛金星正被亲卫拽着往骡车上拖,往日儒雅的幞头早不知丢在何处。 “大王快走!”郝摇旗浑身是血地从乱军中撞出,一把将李自成薅到自己战马上。 随后拼命勒转马头,却见玄甲骑阵突然裂开缺口,三百具浑身插满箭矢的重甲骑士脱阵而出,这些人竟用铁链将彼此战马连成墙垒,顶着枪林箭雨再次直扑李自成而来。 有个断腿老营兵拖着肠子正向后不断蛄蛹,哭喊着,“不是人啊.铁打的.刀枪不入..呜呜呜啊……” 这时,跟着郝摇旗的万骑终于裹挟着烟尘折返。 奈何整整三千五百玄甲骑已经完成转向。 铁索相扣的连环马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 “放箭!快放箭!”郝摇旗嘶吼着,同时催动胯下战马往战场外逃去。 扭头看了一眼,更是吓的不敢停留。 这些重骑竟在连环冲锋时还能保持雁翎阵! 这特么是什么怪物啊! 箭雨泼洒在玄甲上叮当作响,倒钩箭卡在甲片缝隙中,却没能让任何一骑减速。 前排三百玄甲突然解下腰间铁蒺藜,借着冲势扬手掷出。 暗器在骑兵群中炸开,战马哀鸣着将骑手甩向半空。 “破阵!”趁此时机,张世泽怒喝一声。 五十名玄甲骑顿时脱阵而出,他们战马与其他人不同。 这些战马胸前披挂着带刺的甲,两侧也有架设长槊的托架。 五十骑像攻城锤般直撞闯军侧翼。 郝摇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旗官被两匹铁甲马凌空夹碎肋骨,血雾混着内脏碎片喷洒而出。 最恐怖的杀戮在阵线交错时展开。 丈八马槊精准点刺,专挑面甲与护颈的缝隙。 有老营兵挥刀格挡,精钢打造的雁翎刀却被马槊生生劈成两段。 玄甲骑甚至不用抽回武器,借着战马冲力便将敌人挑在空中滑行数丈,直到槊杆承受不住重量断裂,便随手拔出腰间的八棱铁锏继续横扫。 “这不是打仗” 郝摇旗的亲卫队长话音未落,面门就被铁锏砸得凹陷进去。 他胯下的河曲马被三支马槊同时洞穿,倒下的瞬间又被六只铁蹄踏碎头颅,化作一摊肉泥。 而这时连环马阵开始展现真正的恐怖。 每当有闯军突破外层防线,内圈的玄甲骑便抖动铁链,将突入者绊倒在地。 后方骑兵甚至不用低头补刀,沉重的马蹄自会踏碎每一具倒下的躯体。 (本章完) 第70章 大溃败 第70章 大溃败 铁链绞杀形成的屠宰场中,渐渐堆起半人高的尸墙。 不知是谁先扔了武器,溃逃像瘟疫般蔓延。 曾经追着明军砍杀百里的老营精锐,此刻却哭喊着撕扯身上重甲。 有人跪地求饶,旋即被铁链绞断脖颈。 有人策马冲向护城河,却被玄甲骑掷出的铁锏砸碎脊梁。 李自成在郝摇旗的马背上呲目欲裂。 这可都是他真正的家底啊! 平时折损一两千都让他心疼无比。 现在仅仅一刻钟,便被屠戮上千,再这么支撑下去,怕是要被屠完了! “放孤下来!郝摇旗你给咱停下!” “让田见秀回援!刘宗敏呢!?让他们也回来!” 郝摇旗非但不听,还不停的抽打马臀,让速度更快一些。 “闯王莫犟!此战咱们败了!逃命要紧啊!” 然而顺风顺水两年了的李自成,此刻根本接受不了大溃败,他还有百万大军,他还能战! “郝摇旗你他娘的是临阵脱逃!再不停下咱砍了你!这里还有咱老营五万弟兄呢!不能弃他们而逃!” 郝摇旗也急了,冲着李自成大吼一声,“闯王你清醒点啊!” “咱败就败了!五万老营折就折了,咱还有秦晋之地,还有左路大军呢!后日自可报仇!” 不知是不是把李自成骂醒了,后者趴在马背上,呆呆看着一面倒的战场,不再言语。 郝摇旗拼命催动战马,在仅剩的几百亲卫护送下,疯狂朝西北逃离。 而在李自成离开后。 万名闯军老营骑兵也没扛多久,在玄甲骑楔形阵连番突刺下,很快被凿开了一个口子。 张世泽一马当先,带着玄甲骑杀出闯军大阵,红着眼眶四下寻找,根本看不到李自成的身影。 只有一杆孤零零的中军大纛立在原地。 不用想也知道,李自成肯定是逃了。 而玄甲骑是超重甲骑兵,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张世泽只能将气撒在大纛上。 借着马势,一刀将靛蓝大纛砍倒。 中军大纛轰然倾倒的刹那,六十万闯军就像被抽掉脊梁的巨兽,发出震震哀鸣。 德胜门箭楼上,黄得功一掌拍在箭垛上,冲着掌旗官疯狂呐喊,“李贼已死!全军压上!快!李贼已死!全军压上!” 掌旗官自然也看到了中军的状况,拼了命的摇旗。 十门红夷大炮在瓮城垛口喷出火舌,裹着铁蒺藜的开弹在刘宗敏前军头顶炸开。 刘宗敏正举着大刀劈砍五军营盾阵。 忽觉后颈发凉,抬头就见漫天铁雨倾泻而下。 “举盾!举.”话音未落,他手上的镶铁皮盾就被拇指粗的蒺藜洞穿。 碎铁钉进他臂膀上的吞肩,硬生生扯下半边锁子甲。 五军营阵中在御林军的带领下,爆发出震天欢呼,“李贼已死!李贼已死!” 浑身浴血的王二虎从尸堆里爬起,猖狂大笑着挥刀直指刘宗敏。 “哈哈哈哈哈哈!狗杂碎!皇爷天命在身,岂会败在尔等驿卒手里!” “大明万年!皇爷万年!杀!” “杀!!!!”剩余的七万多新军民壮同时高呼,举起手中的武器便向三十万闯军扑去。 愣是将战线再次推回刚开始的地方。 闯军前军还没缓过神,就听见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张世泽的玄甲骑在凿穿中军后竟不做休整,直接顺着马势杀向流民大军。 没办法,玄甲骑用铁链连上之后,转向实在困难,只能任由身后的五千多闯军骑兵溃逃。 三千五百具铁甲在朝阳下泛着血光,马槊上串着的肠肚还在冒着热气。 刘宗敏也弄不清楚李自成是死是活,但中军大纛确实陷落,就算李自成活着,这场仗也已经决出了胜负。 作为闯军第一大将,刘宗敏很明白此刻该怎么做。 唤来掌旗官,“速速传令,各营督战队,先登精锐立即撤退回营!” 掌旗官一愣,“那大军呢?” “什么大军?!”刘宗敏反问一句,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把精锐带走,流民哪里都有。 伴随着旗令下达,前军五千多老营精锐当即脱战而出,跟在刘宗敏的将旗后,有条不紊的脱离战场。 而老营兵后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七八万前军顿时炸营。 有人扔了兵器往护城河里跳,却被玄甲骑掷出的铁骨朵砸碎天灵盖。 更多人跪地求饶,转眼就被溃兵踩成肉泥。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左右两军。 左翼战场,袁宗第正带着十万步卒阻挡降军。 这些平日里只求活命的明军降兵发了疯似的反扑。 降军哪怕再烂,也好歹经受过战阵和训练,比流民战斗力要强。 人数也比他的多。 袁宗第本就守的艰难,加上中军大纛一倒,后军几乎要崩溃。 “陛下还在冲阵!”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降军们更是振奋。 红着眼将后军的防线撕碎。 看了一眼战阵,袁宗第无奈的摇摇头,“败了……” 他跟刘宗敏等人不同,袁宗第想的要多一些。 如果此刻只领亲军撤退,就算能逃出升天,也无法抵挡追击的明军。 北直隶一带的城池都得丢,到时在想打过来可就难了。 沉思片刻,袁宗第发出了与刘宗敏等人截然不同的命令。 “传令亲军营、督战队顶上去,伯安你亲自带队,最少顶住三刻钟!” 亲军营督尉李伯安拱手听令,没有任何迟疑,领着千名亲卫汇合不到三千的督战队便顶了上去。 袁宗第左手举起,冷冷的看了眼战场,而后吐出一字,“撤!” 金鼓齐鸣,流民在各自队头的带领下,迅速后撤。 四千精锐组成的单薄防线,竟能挡住十几万降军! 这还是在降军士气正佳的情况下。 虽然有战场局限性,导致十几万大军无法铺开,但双方实力差距显而易见。 恰在此时。 朱由检带领的三千营终于突破田见秀三万老营骑兵的纠缠,金甲白马的皇帝高举天子剑,想要先去冲破还有秩序的后军,让降军腾出手来,包围田见秀三万老营兵。 然而三万老营骑兵早已杀红了眼,田见秀这员儒将,此刻甲胄尽裂,仍死战不退。 当他发现朱由检开始脱离战场时,愣是不趁机撤军,反而直奔金甲而去,“杀了狗皇帝!” 三千营没办法,只能再次掉头回去,和田见秀对冲。 玄甲骑此时已杀穿整个战场,张世泽丈八马槊折断后,换上的铁锏都砸变了形。 当他冲过左军残部时,战场上的闯军已经彻底崩溃了, 黄得功长出一口气,任由额头汗水顺着脸颊低落,手中最后一道令旗终于挥下。 德胜门、安宁门同时洞开,神机营最后的四千士卒列阵而出。 三段击的硝烟连成死亡帷幕。 那些侥幸逃过玄甲骑追杀的溃兵却逃不过铅弹。 黄得功在城楼上振臂高呼,“大明!” “万胜!!” 咆哮从德胜门响到广渠门,五军营残部相互搀扶着追击。 护城河上飘满顺字旗,水门闸口被尸体堵得严严实实。 仅剩的田见秀手掌在缰绳上攥出青筋,他能感觉到后槽牙在剧烈摩擦。 跟一里外的朱由检对视后,田见秀猛的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当年被陈奇瑜围困时,也是这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狗皇帝”田见秀怒骂一声,壮胆也好,提振士气也好,反正此战已败,李自成死活不知,若他能将皇帝拿下,还有可能带着剩下的两万五千铁骑离开。 刘宗敏等部精锐有限,多的七八千,少的五六千,分散开来很容易逃出。 而他手下的两万五千骑军目标太大,对面也有骑兵,就算逃也逃不出去几个。 他是真舍不得这些好兄弟。 扭头看向自己的义子田铭,郑重嘱托到。 “我把两千亲军交给你,等会我会带大军全压上去!拿下狗皇帝!“ “你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两千亲军将那三千重骑挡住!记住,一定要挡住,咱们两万多口子就交到你手里了!” 田铭的瞳孔微微收缩。 作为田见秀麾下关系最近的大将,他能清楚的看见三千营锋矢阵正在凝聚。 那些本该被血肉迟滞的具装骑兵,竟能踩着同袍尸体完成转向,仿佛有双无形大手在操控战局,丝毫没有被伤亡所影响,精力充沛。 反观他们这边,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又兼战场大溃败,中军大纛倒下,军无余力战心。 若是这个时候跟明军对冲,是极其不明智的。 更何况是那精锐到极点的三千重骑。 刚刚郝摇旗一万骑都没挡住,自己两千人怎么可能挡的住。 但他还是抱拳口乎,“得令!” 范阳笠下的儒雅面庞陡然狰狞。 随着两千亲卫分离出去,双方的骑兵大阵也再次相撞。 这次闯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一身金甲的朱由检! 后者正埋头猛冲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小心!” 而后一阵骨裂声传来。 朱由检回身就见自己的近卫百户正用断臂锁住敌骑咽喉,两具躯体轰然坠马时,他听清了王岩最后的低语。 “臣尽忠了.” 一直跟在朱由检身后的吴炜也察觉到了闯军的目的。 赶忙催马上前,来到朱由检身边,对着大军吼道,“三千营护架!” 三万铁骑顿时爆发出骇人的战吼。 这些被词条加持的百战精锐,竟在接近两成的伤亡后愈战愈勇。 胸甲凹陷的骑兵扯断插在肋间的长矛,反手将矛头捅进敌马腹腔。 落马必死的士卒,趁还能动也要抱上两根马腿。 田见秀的掌心逐渐渗出冷汗。 他的三万骑兵已折损八千,可对面明军就像不知道什么是死一般,倒下一个立即补上两个。 更可怕的是体力,连番交战,连他都有些体力不支了。 而明军依旧生龙活虎,招招势大力沉。 朱由检手中本就不适合骑战的天子剑终于卷刃。 他索性将剑横握手中,趴伏马背上利用马势切割擦身而过的闯军。 嘴里还不忘振奋些士气,反正他的作用也仅限于此了。 “大明的将士!随朕杀贼!” 吼声未落,三千营阵中再次响起震天铳声。 关宁军最擅长的杀招,便是在贴身肉搏时掏出三眼铳。 刚刚交战之所以没打,完全是因为有降军在中间隔开了,总共三个铳子,打完来不及装填。 后来又是双方混战,容易误伤。 现在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 硝烟笼罩战场。 田见秀的左耳瞬间消失。 他茫然摸向血肉模糊的侧脸,剧痛瞬间袭来。 回过头来,更让他惊恐的景象出现。 玄甲骑的黑色洪流已碾过田铭和两千亲军。 “拦住他们!”田见秀的嘶吼带着哭腔。 可为时已晚。 最喜爱的义子尸体正被铁索绞住脖颈拖行。 阵中老营兵们经受不住多方面的压力,开始成建制地后撤。 这些转战十年的老兵第一次在战场上背对敌人。 此刻的玄甲骑已杀至。 张世泽的铁锏砸碎了第十二面顺字旗,突然瞥见田见秀就在百步之外。 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当即策马杀去。 哪怕田见秀周围尚有几十名闯军骑兵。 因为他幼时在祠堂背过的祖训,“武臣死国,幸也!” “田贼受死!”张世泽暴喝如雷,铁锏破空声贯穿田见秀完整的右耳。 后者仓皇举刀相迎,精铁打造的长刀却根本扛不住势大力沉的一击。 应声断作三截。 然而铁锏余势未消,重重砸在兽面盔上,红白之物飞溅三丈。 一代儒将田见秀只觉得浑身轻松,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主将殒命,主帅生死不明,中军大纛倾覆,大军四散溃逃。 单独一件事都能让一支军队失去战意。 而两万闯骑却足足撑到了四事皆存,才堪堪开始溃败。 玄甲骑的铁链绞杀阵却未停歇,三十人一组的铁甲洪流犁过战场,将溃逃者尽数绞成碎肉。 朱由检的金甲早已染成暗红,天子剑卷刃处挂着半片肺叶。 他茫然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六十三万闯军,除了跪地请降的数万辅兵,剩下的人都在狂奔,满山边野的都是人。 德胜门前十里内的土地都被血水浸透,来年这里的麦子必定长得格外茂盛。 在朱由检身边躺着三万具尸骸,有闯军也有三千营精锐。 王承恩的侄子王岩只剩半截身子倚在旗杆下,手中仍死死抱着一匹战死战马的马腿。 张世泽和三千营铁骑继续追赶逃跑的骑兵。 吴炜却放心不下朱由检,扯着嘶哑的嗓子奔来。 眼见后者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激动的面色涨红。 “陛下!大胜!大胜!” 朱由检机械地点点头,目光掠过护城河上漂浮的断肢。 昨日还在德胜门前叫阵的七十万大军,此刻化作满地狼藉。 悬在头顶的钢刀终于被他亲手摘下,仿若做梦一般。 终于……活下来了。 德胜门上。 传令兵疾驰而至,“报!禀报黄帅!刘宗敏部三千残兵往居庸关逃窜,袁宗第率五万步卒朝紫荆关方向赶去!” “闯逆中军溃败,左右两军正向河南道溃逃!李逆不知去向,夜不收正在搜查。” “各部主将请命追击!” 黄得功脱力般坐回椅子上,将令牌扔给传令兵。 “传令各部,除五军营留下半数人马看管降卒守卫京师外,其余人等百里追袭!凡擒获斩杀贼酋者赏千金,封世袭千户!擒李逆者封侯!” “遵命!”传令兵匆匆离去。 黄得功颤抖着端起一杯茶水,却根本送不到嘴里去。 没有人比他更紧张,没人比他压力更大,没人比他更想赢! 此战若败,大明一朝便就此覆灭。 他黄得功便是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 陛下如此费劲全力凑出的精锐,大明朝最后的希望全部交给他指挥。 连陛下自己都亲自上阵了。 皇恩如此之重,堪比抵足相眠。 若是败,他真不敢想要如何才能谢罪。 好在,此战胜了。 黄得功吹着午时的暖风,坐在城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此战胜了!大明胜了!哈……额。”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管他呢,继续笑,“哈哈哈哈哈……” 城墙下用城防仓库临时改成的监牢内。 倪元璐等众臣听着外面高昂的欢呼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如此大胜,吾等竟不能随陛下一同见证,不若死尔!!” “这个匹夫!蛮贼!老夫要跟他斗剑!单挑!” “质公……那个……黄闯子搏杀过熊罴……” “嗯……老夫……老夫……” …… 昌平古道上,郝摇旗托着李自成狂奔。 战马实在经受不了如此摧残,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李自成和郝摇旗重重落在地面上。 “这是到哪了?”李自成摸着额前伤口,神情恍惚的问道。 郝摇旗扯下染血的战袍裹住李自成的额头,“距昌邑关还有四十里,闯王.咱们的弟兄.” 话未说完,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突然哽咽。 李自成扭头望去,逃亡时跟着的三百多亲卫,如今只剩四十三人。 当时携七十万大军直指京师,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仅仅数日,不对,是仅仅半日时光。 一切化作泡影。 关键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若是听从了牛金星或宋献策的建议,稳扎稳打,恐怕也不会给关宁军入城的机会。 局面都会倒转过来! 越想越觉得此生无望。 李自成突然狂笑起来,抓起配剑胡乱狂砍,惊得亲卫们连连后退,“七十万大军!孤的七十万大军啊!” 剑锋劈在路边落石上迸出火星,他盯着刃口崩裂的缺口,仿佛看见德胜门前倒下的顺字大纛。 李自成双眼一闭,将剑横至脖颈,口中呢喃道。 “完了……全完了!” 抱歉,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刚看到没发 (本章完) 第71章 逃!逃!逃! 第71章 逃!逃!逃! 郝摇旗却突然跪地一把夺过剑柄。 愤慨的质问道,“难道一场败仗,就让闯王丧失斗志了吗?!” “是啊,一场败仗,将我大顺十年家底都砸进去了……”李自成更加悲愤。 郝摇旗气的抓住李自成肩膀,厉声呵斥,“咱们没打过败仗吗!?崇祯十一年车厢峡,咱们六十人分食一匹死马时不比现在艰难!?” “当年十三家起兵伐明,被官军围着剿时,不比现在艰难!?” “当年闯王怎没想着挥刀自刎!?现在反而没了冲劲呢!?” “可咱的老底子都打光了啊……”李自成恍惚的回道,不过眼中好歹有了些精光。 “老底子打光了就再凑!” “当年一穷二白咱们能凑出百万雄兵,眼下秦晋大地在手,北直隶半数归降,不出三年便又是百万大军,到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闻言,李自成终于有了些许反应,扭头看着郝摇旗问道,“可咱没银没粮,怎么练兵啊?” “臣听闻晋地有好几个大富商,专门往关外倒腾的,个个家里都有好几十个大银窖!” “银窖?”李自成瞳孔收缩,却复又摇摇头,“那些山西老抠儿,去年给咱送来三十万两劳军银已是极限,家中存银怎.” “那是九牛一毛!” 路旁的芦苇丛中传来沙哑声。 仅剩的亲卫立马拔刀而出,在李自成身边。 芦苇荡摇晃几分,而后一道人影提着沾满淤泥的锦袍钻出来。 竟是趁乱搭骡车逃离的牛金星! 这位大顺丞相的样貌更为狼狈。 头顶幞头只剩半边,露出结着血痂的鬓角。 不顾浑身污泥,牛金星信誓旦旦的盯着李自成的双眼说道。 “臣亲眼见过曹家在介休的地窖,白银铸成冬瓜大的银锭,垒得比西安城墙还高,少说也有百万两!” “接着说!”李自成一把抓住牛金星的手,两眼放光,仿佛重新激发了活力。 “去岁臣巡查晋中,乔家二公子醉酒后炫耀,说他家地窖存着能买下半座江山的银子。” “顺王您想想,若是将这些钱财拿来充军,可扩多少大军?” 牛金星咽了口唾沫,继续诉说着抄家大计。 没办法,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抄大户来钱最快。 “制将军李岩的左军现驻怀庆府,手中尚有两万老营,当即刻回转山西,严守关隘,以防大顺军败的消息传回去后,当地大族作乱。” “而闯王则先过居庸,在居庸聚拢残兵后,立即赶往大同,遣亲军对晋商下手。” “臣听闻,有几家的地窖里,还藏着建奴订的兵甲呢。” “好!孤得丞相,如得子房尔!” 被牛金星这么一说,李自成忽然感觉眼下大败不是什么大事了。 当即拉着牛金星的手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李自成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若崇祯小儿携大胜之威引兵杀出,不给咱们休整时间怎么办?” 他现在手里可没兵,如果京师十万大军跟着他去山西,怕不是他刚抄了家,就要被狗皇帝拿去了。 牛金星轻笑一声,“此事易耳。” 说着又蹲了下来,手沾泥浆在地上画出潦草地图。 而后先是指向川蜀一带。 “闯王且看,此地为巴蜀,自古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 “而此刻大西王六十万大军,正被左良玉等明军追赶着,由湖广向巴蜀逃窜。” “若我修书一封,将京师战报和我师败迹夸大一番,送至大西王手中,顺王您说大西王会作何打算?” “给俺们报仇?”郝摇旗稀里糊涂的说了句。 李自成牛金星二人同时失笑。 后者先解释道,“自顺王斩杀罗汝才贺一龙二人后,大西王早就吓破了胆,要不然岂会远遁巴蜀?” “大西王自己知道,他的部队照着咱们大顺军差远了,若我们将此次大战的过程和结果夸大一番,大西王只会更加惊恐。” “到时定会不顾一切的往巴蜀赶去,我刚刚说了,巴蜀有天险所阻,极其难攻。” “若真让大西王遁入巴蜀,那便是尾大不掉,巴蜀又是大粮仓,你猜现在英明神武的崇祯小儿会不会急?” “到时仅大西王一人,便能牵扯朱明半壁江山!” “那不是还有一半吗?”郝摇旗不解。 牛金星手指缓缓转向北边。 “此地为建州三卫,自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十三副兵甲起家,一统女真后,整个北地都烽烟四起。” “至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为由,起兵伐明,至此北境诸番蒙古诸部俱皆应从。” “自此,天启、崇祯年间,朱明重兵皆在北,辽响费不计其数,才堪堪将建奴挡在山海关外。” “而今关宁军回师勤王,整个北地除了咱们大顺军外,便只有京师还有可挡建奴的军队。” “只需让出喜峰口,建奴定当大举入关,届时便可将朱明剩下的半壁江山牵扯住。” “五年之内,无人可撼我大顺!” 李自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 牛金星的话语给他展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若如此这般,那他还真的可以东山再起! 至于北地和四川的百姓吗…… 关他屁事? 那又不是他大顺的地盘,不该他管。 “郝摇旗。”整了整身上战甲,李自成再次回到那个未到京师前的大顺王状态。 “持孤令牌,火速前往居庸关待命,居庸关内尚有守军五千,但多是降军,定要带老营弟兄控制住军权,收拢溃兵,然后四下派出游骑,将能联系上的大将都传至居庸!” “末将得令!”郝摇旗轰然跪地。 而后挑出一匹马力尚佳的战马,朝居庸关方向疾驰而去。 李自成也没多待,带着剩余亲卫和牛金星一起,沿着郝摇旗的轨迹赶路。 一连行进二十余里,沿途不断有溃兵汇入。 这些满脸血污的老营兵见到闯字旗时,眼里的死灰又泛起火星。 “王上!是王上!” 当第十七拨溃兵跪倒道旁时,牛金星依旧勒马点验,“回来八百七十三人了,尽是田将军麾下的老营铁骑。” 李自成跑这么快,也只有老营骑兵才能赶上。 李自成望着那些仍挂着箭囊的轻骑,喉头滚动。 这些本该撒出去遮蔽战场的精锐,如今却像丧家犬般蜷缩在山坳里。 至于田见秀,李自成牛金星二人都没去问。 因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看着不断汇聚的老营兵,李自成心情稍好了一点,只要这些老弟兄还在,他就不怕。 转身对最先归队,已经恢复些许体力的老营骑兵说道。 “劳烦众弟兄再回一趟,告诉没回来的弟兄们直接去居庸关,凡归队者每人赏银二十两,咱到时候煮饺子接大家伙!” 牛金星刚想劝阻,他们又没有现银。 却见那些溃兵突然挺直腰板。 领头的哨总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刀疤,“额们不要银子!只要王上带着打回京师,活剐了狗皇帝!给俺家田将军报仇!” “好!咱答应你们!” “谢王上!额们这就去!”哨总吆喝一声,带着几十骑再度折返。 也就是这时,后方也传来马蹄声。 郝摇旗的亲兵浑身是血,马鞍上拴着颗须发戟张的人头,“居庸关降军千户私通明军,已被郝将军阵斩!” 李自成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跟明军打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清楚这些个明军的状态了。 哪边风大往哪倒。 带着越来越庞大的队伍,李自成继续往居庸关赶去。 而就在他身后西南三十里,便是刘宗敏的所在地。 只不过他的运气,并没有李自成好。 足足四千多铁骑将刘宗敏部团团围困在一处山坳中。 刘宗敏的枣红马人立而起,这位曾在大同手刃三总兵的悍将,此刻竟控不住缰绳。 身边三千老营已不足八百,每个人的铁甲都凝着暗红血痂。 严重透支的体力,连腰刀都握不住。 看着围而不攻的明军,刘宗敏不屑大笑,反手扯掉残破的披风,“儿郎们!狗日的官军是想抓活的回去换赏啊!能答应吗?!” 八百老营当即回应,“不答应!” 刘宗敏颔首,调笑般说道,“既然不答应,那就跟着俺一起上路呗,还能有个照应啊!” “哈哈,好!反正王上给俺家分了十五亩好田,俺爹娘饿不着了!”老营兵符合道。 “那就行,没算跟着闯王白拼命这么多年,弟兄们,咱下辈子再聚!” 铁骑这边,领队千户穿透烟尘,“刘贼!此时投降,陛下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话音未落,刘宗敏已带着八百残兵冲杀而来。 只可惜连刀都挥不动的他们,根本破不开重甲。 马蹄下多出了一团团肉泥。 闯军第一大将就这么静静的陨落。 而一直声名不显的袁宗第,虽然是最后逃亡的,但人数却保持着最多。 当牛皮靴踩进紫荆关时,身后三万多步卒已散作七股。 分别驻扎在路上的村庄内。 既能阻击追兵,也能节省时间。 他用兵一向求稳,就算是败了,也要层层布置。 只是现在,袁宗第也拿捏不准接下来该干嘛了。 笔尖在塘报上悬了半天,墨汁滴在“折损七万”四字上,晕开团团黑影。 李自成生死未卜,七十万大军毁于一旦。 大顺朝内还有多少将领可活还是个未知数。 自己还要写这份塘报吗? 或者说,这份塘报递给谁? 城楼下,五万流民正在哄抢粮车,有个瘦小子被踩断了腿,还在往嘴里塞带血的麦粒。 十几个山西口音的队正扯着守门亲兵,“说好的入城发饷!凭甚克扣俺们口粮!” 袁宗第烦躁之下,直接掀帘而出,冲着城下大喊一嗓子,“明军追来了!” 顿时,再无杂声响起。 袁宗第这才回到城楼内,将塘报捏成一团,转而看起舆图来。 而如此种种情况,还发生在京师方圆百里内的各处。 闯军人太多了。 光是流民便可以塞满整个京师,更不要说还有各路大将带领的亲兵老营。 …… 德胜门外十里战场,朱由检踏着红泥来回巡视。。 五军营总旗王二虎正带人清点尸首,将每具甲胄一一掀开,清点战损。 远处护城河上浮尸载沉载浮,像是给这座古城系了条血色绶带。 “陛下。” 黄得功来到朱由检近前,将塘报举过头顶,“此战阵斩流寇七万余众,俘获十三万四千人,我军.” 喉结滚动两下,“五军营伤亡两万七千人,三千营折损九千,玄甲骑.还剩两千三百。” 朱由检抬脚跨过一片尸骸,表情无悲无喜。 远处民壮正用钉耙将尸首拖向壕沟,血腥混着硝烟直冲鼻腔。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后,才开口说道,“也就是折损三成?” “末将无能,请陛下治罪。”黄得功赶忙下跪请罪。 别说因为折损过大要请罪了,之前因为没有战功或者没能及时扩大战果被砍的将领还少吗? 朱由检望着眼前谨小慎微的黄得功,微微摇头,亲自将他扶起来,并拍掉其肩上的浮土。 “此战大胜,虎山为首功!何须请罪?” 说罢又转头游走起来。 突然了却一桩心事,没有了之前的紧迫感,朱由检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而为了救他这一条命,却死了这么多人。 朱由检总觉的不舒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地上零散的兵甲,朱由检沉声说道。 “把战场上不能用的甲胄兵器收集起来,给遗属打点农具铁器啥的吧。” 黄得功正要应诺,忽见掌旗官狂奔而来,“禀陛下!贼军大将刘宗敏授首!首级已至广渠门!” “悬首九门。”朱由检的声音冷洌,却没有任何惊讶之情,“让百姓看看,大明还没亡!” 朱由检说罢,又转头看向黄得功。 “对了,倪卿他们呢?此时虽胜,但不可掉以轻心,京师又百废待兴,必须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啊。” 听到这,黄得功突然知道自己忘了些什么,冷汗顿时浸透内衫,“陛下.倪阁老他们.” “他们咋啦?”朱由检不解的问道。 “还在……还在城防仓库。” 朱由检眉毛倒竖,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居然怕到躲仓库了?!?!” 而朱由检这么说,让黄得功更为惶恐。 “是臣……” 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一遍,朱由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怪黄得功吧,人家本就是主帅,要是听了倪元璐等人的话,此战胜不胜还两说呢。 要是怪倪元璐吧,人家也是好心,毕竟连他都没想到黄得功会这么沉得住气。 纠结半天,也只说出一句,“胡闹!快带朕过去!” 城防仓库内。 倪元璐正用石子在墙上刻《正气歌》。 王家彦和宋叶二人就谁的诗词更胜一筹喋喋不休。 范景文还在咒骂黄得功。 张煌言等人只能再旁边小声议论。 铁门忽然洞开。 阳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看清黄得功跪在阶前,范景文突然暴起,一下将黄得功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后者脖子。 “匹夫!蛮贼!安敢囚禁朝廷命官!” “哎……质公!质公!”宋叶张煌言等人赶忙上前拉开同僚。 “陛下在此呢。” “熊罴!质公,熊罴啊。” 范景文这才冷哼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朱由检看着满地狼藉。 倪元璐的官袍沾满草屑,范景文的鞋履落在地上,更有几个年轻给事中在墙角蜷成团发抖。 他突然明白一件跟现在毫不相干的事。 为何历代君王都爱用厂卫,文人的风骨在生死面前,终究分成三六九等。 待众臣行礼后,当即就有几个文官上前,“黄得功临阵不决,置陛下与危难之际,不听内阁元辅之令,擅自囚禁同僚,此贼当斩!” 除了几个皇党之外,大部分人都上前附和。 “是朕的旨意。”朱由检一句话冻结空气,“要杀黄闯子,先斩朕的龙头。” 众臣一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倪元璐上前,领着众臣请罪,才化解了尴尬局面。 有了台阶,朱由检自然而然的走了下来。 亲自俯身,扶起倪元璐。 “诸卿受苦了。” “然闯贼刚破,北直隶一片狼藉,还需诸卿那个折子上来啊。” “臣以为,当先之事,应当趁闯逆大败,衔尾追杀,以防溃军集结在图京师。”王家彦率先出班陈奏。 “好,传旨,降军交由民壮看押,京师内各部兵马齐出,追杀剿敌。”朱由检当即答应。 范景文也跟着出班,“当务之急应当发动降卒,清扫战场,夏日将至,若城外伏尸不能尽快处理,恐引瘟疫。” “传旨,民壮看押降军清扫战场,焚烧尸骸。” “臣以为应当速去闯军大寨,收拢闯军粮草,凭空多出十多万降军,京师内粮草不太够了。” “好,继续。” “当清点斩获,封赏三军。” “好……” “臣以为……” 你一言我一语,几十个文臣各抒己见,愣是将京师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而朱由检只需要以皇帝的身份下旨,让人去做便可。 脑袋充实起来之后,刚刚的不适感荡然无存。 “传旨。”朱由检听完所有人的建议后,大手一挥,“三日后大朝会,诸臣共上策略,兵、户、工、刑、礼、吏皆可,凡策优者以功论赏!” (本章完) 第72章 高歌凯旋 第72章 高歌凯旋 不太重要的官员被打发去做事。 德胜门城门前,只剩下了倪元璐等重臣。 朱由检不走,他们也不敢走。 只能看着民壮驱赶着降卒,将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抬到一旁。 脂肪燃烧产生的怪异香味和黑烟掺杂在一起。 “倪卿,此战是胜了吧。”朱由检看着熊熊大火,忽然对倪元璐问道。 后者一愣,“陛下,一战破敌百万,自是大胜!” “那倪卿你说,此战谁的功劳最大呢?” 倪元璐以为朱由检是想论功行赏,习惯性的拱手称赞道,“陛下忍辱负重,内练精兵,外御戎贼,以配给制稳定民心,不拘一格提拔黄帅,又亲冒弩矢,单骑金甲,便使十五万逆贼反戈,当为此战头功!” 朱由检摇摇头,“朕只是做了朕该做的,当不得功。” “那……”倪元璐语气一顿。 范景文适时接过话茬,“太子太师黄得功,临阵不乱,指挥若定,提十万兵以弱胜强,可为头功。” 朱由检还是摇头,“虎山功劳颇大,却当不得头功。” 听到这话,众臣心里都明白了,这头功陛下是有人选了。 只是不知道是元辅倪元璐,还是监军范景文,吴襄父子好像也能排的上号。 可惜前两天陛下就已经单独封赏过了,此次就算功劳再大,也跟他们无缘。 正当群臣胡思乱想时,朱由检悠悠开口。 “头功者,是他们。” 众臣顺着朱由检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满山边野的尸体和民壮。 倪元璐不解的呢喃一句,“民壮?” 民壮自然是有功的,但还真够不上头功。 要不是有五军营在前面顶着,民壮早就溃了。 若是陛下想将头功给民壮,别说朝中百官不答应了,十万大军都不可能答应。 正想着该如何劝阻时,朱由检终于说出了头功者是谁。 “朕觉得,此次大胜头功者,乃阵亡将士!” “若无他们的牺牲,一切胜利都是空谈。” “正是因为他们,朕与诸臣工才能安然畅谈。” “因此,朕以为此次大胜,头功在牺牲将士,不光此次,日后每次大胜,头功均在牺牲将士!” “朕决定,于德胜门外修建英烈祠,勒石立碑,凡为国为民牺牲之将士,皆入祠供奉,凡日月尚存,则香火不断,每年三月二十五,由太子率文武百官大祭!” 这个计划并不是朱由检脑子一热想出来的。 而是提出三十六功臣之后,便已经有了打算。 虽然大部分朝代到后期都是亡于土地兼并和武备废弛。 但连首都都废到这个地步的,也就明朝了。 其中纵使有皇帝瞎搞和百官贪腐过甚的原因,然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创立的卫所制。 在明初之时,阶级重组,土地兼并并不严重,卫所军户可以安心种田自给自足,每人五十亩田,免除一切田赋和劳役。 军户就算战死了,他的儿子照样也是军户,可以继承他的五十亩田,战死还有抚恤。 没有后顾之忧,自然战力强悍。 可一旦土地兼并开始,不用缴纳赋税的卫所兵便成了地方豪族眼中的一块肉。 在卫所官员和豪族的共同蚕食下,军户彻底沦为私奴,甚至因为户籍制,军户世世代代都只能为奴。 别说战力了,连为人的尊严都没有,驱除鞑虏、五征漠北、威震四方的明军,变成了地位最低下的丘八。 想要将明军战力提上来,仅靠词条是远远不够的。 光是武装这十万大军,就已经了将近两千万两白银,朱由检根本不起。 眼下分田更不可能,北边有女真,西边有李自成,南边有世家豪族,连理清田亩的都没有,谈何分田。 因此,朱由检才定下英烈祠的修建计划,先提升军户的社会地位,增强战心。 顺便给全天下的明军看看,皇帝时刻记着他们呢,就算牺牲,也会香火不绝,共被万民敬仰。 能收回点军心就是一点,免得到时来一支部队就得备一个加忠诚度的词条。 对此,倪元璐等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会拒绝。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立庙起碑更是跟儒家强调的礼法性不谋而合。 普通军户都有这待遇了,那三十六功臣得多重大啊! 异口同声的恭维道,“陛下泽被万民!诚乃大明之福,天下百姓之幸。” 朱由检摆摆手,心底丝毫没有感触。 在之前,哪怕明知是马匹,他或多或少也有点沾沾自喜,可加持暴君词条后,这种感觉荡然无存。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朱由检还没回城之意。 倪元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假意询问道,“陛下可是在等各营归来?” “对。”朱由检点点头。 既然要拉拢军心,那就把戏做到底,顺带借大胜之威提高提高威望。 皇帝自己回城和携大军凯旋而过,朱由检肯定选择后者。 “陛下不若先行回宫,各路大军追剿贼寇非一时之事,且天色渐晚,各营主将都是知兵的,定不会夜里行军。” 听完倪元璐的话,朱由检忽然发现,好像是啊。 追击的又不全是骑兵,以步兵的速度,半天也就追出去三十多里,怎么可能赶的回来。 面上却丝毫不显,“爱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回宫吧。” 倪元璐心底长出一口气,活动两下已经发麻的脚掌,抬手便唤来早已准备好的天子龙辇。 却被朱由检挥退。 “自闯军来袭之日起,朕何时乘过步辇?牵朕白马来,朕要和大军一起入城!” …… 夕阳将德胜门染作赤金。 十二面龙旗在春风中猎猎招展,金线绣的团龙在余晖中鳞爪贲张。 龙旗下,是排成八列整齐长龙的御林军,踏着暮鼓声列阵而来,腰刀刀柄的流苏随着步伐翻飞。 金漆山纹甲格外耀眼。 数千已经归来的三千营铁骑跟在阵后,马槊上挑着的流寇旌旗拖在地面,扬起阵阵烟尘。 “陛下凯旋!” 黄得功的吼声炸响在城门洞中,从城门处排列开的两千近卫虎贲齐刷刷举起单刀。 “开城门!迎王师!” 黄得功继续吼道,带着破音。 绞盘转动的吱呀声里,朱由检转身回望旷野上已列阵完毕的明军。 残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此战,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大军齐声高呼。 “今日,朕带你们凯旋,从今以后,你们便是我大明的功臣!有朕为你们撑腰!再也没有人能欺辱你们!” 说到这,朱由检解下腰间玉佩。 在无数道炽热目光中,朱由检将其高高举起,倪元璐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捂着胸口,强迫自己不去看。 “自今日起,凡为国捐躯者,父母子女朕养之,疲癃残疾者,朕赡养终身,遭豪强期凌辱虐者,着锦衣卫明正典型,凡朕所食必余三军,凡朕所衣必泽万民,胆敢违背者,如此玉尔!” 玉佩重重砸落在地面,碎成一地残渣。 大军呼吸为之一滞。 当御林军将朱由检的话传遍全军之后。 旷野上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愿为皇爷赴死!!!” 三万五军营将士的甲胄碰撞声犹如惊雷。 不知谁起了头,来自洪武之前的战歌再次唱响。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每个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唱出。 不需引导,数万大军以武器敲响自己的胸甲盾牌,最终汇成一声。 朱由检心里知道,至此,军心已成! 转身走向城门。 此时城内仅剩的数万妇孺已经汇聚在官道两侧,隔着近卫虎贲组成的人墙,争相眺望。 随着十二道龙旗入城,却又不敢抬头,只能将头深埋地上,口呼万岁。 一名看上去年近七十的老妪艰难的挤出人群,将粗陶碗捧过头顶,“万岁爷喝口水吧!” 周围虎贲的刀锋瞬间出鞘三寸,却被朱由检抬手制止。 温和的走上前去,王承恩先其一步,将豁口陶碗接过。 浑浊水里还飘着井台青苔。 “世道艰难,这碗水朕不舍得喝,不若朕将之赐予为我大明拼杀的儿郎们如何?”朱由检看着老妪亲切的说道。 就算这碗是干净的,他也不敢喝,作秀归作秀,一旦被有心之人下毒,那就追悔莫及了。 老妪明显有些耳背,王承恩复述数次才听清。 笑呵呵的连连点头答应。 朱由检转身,随意挑了一名看上去十五六的少年,亲自将水端到后者面前。 “老妪家贫,还愿舍水劳军,不是因为你们打了胜仗,而是因为你们守住了家乡!” 少年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一口将水喝完。 三千营铁骑恰在此时入城,马颈下悬挂的流寇首级尚在滴血。 当先的参将勒马长嘶,带着全军向皇帝的方向行捶胸礼。 而后五军营也纷至沓来。 周围妇孺顿时骚动。 他们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怎么可能会专门为了迎接皇帝而来。 还不是因为朱由检大战之前,一道征召京师十五以上男丁的圣旨,将他们的丈夫、父亲或孩子带上了战场。 此时就是想来看看,他们的亲人还活着吗。 五军营人很多,大部分民壮还在城外。 能找到亲人的只有一小部分。 大多数人只能焦急等待。 待看到五军营士卒身上那骇人的伤口后,那股既思念又担忧的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先是一名老宫女,出于近几日跟着皇后救治伤兵的习惯,将身上随身携带的麻布抛向阵中。 “勒着口子缠三圈,不然会淌血淌死的,等回去在上药就行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仿若初醒的妇女也急忙将手中的麻布丢出,没有麻布就撕开衣服。 粗布麻衣与绫罗绸缎的碎片雪片般飞向行军队列。 只为了让自己可能还活着但受伤的亲人,能得到救治。 宋叶的手在发抖,“百姓子民争相裂帛裹创,上古盛世也不过如此罢!” 站在周围的孩童再次拍手唱起童谣,“破袍子,补丁摞,皇爷带咱杀贼咯……” 稚嫩的嗓音吹散了些许悲壮,不知谁家老妇颤巍巍捧出供奉的土地像,香灰洒了满街。 醉仙楼顶层的窗后。 苏小小将琵琶搁在膝头。 因为配给制的缘故,这个扬州瘦马出身的清倌人,已经数日没能开工。 她望着楼下经过的玄甲骑兵,一时怔然。 “姐姐快瞧!”梳双丫髻的小婢女指着队伍末尾惊呼。 几百辆马车满载残破甲胄,铁片碰撞声混着车轴吱呀作响。 最末那辆车上,刘宗敏的首级插在大旗之上摇晃。 作为晋商范家安插在京师内的联络点,苏小小怎么都没想到百万顺军会败得这么彻底。 上月范家还给她发了密信,让她配合大顺军攻城,城破之后伺机寻上刘宗敏。 前些日子摸进京师的三百多死士,就是潜藏在醉仙楼内躲过搜查的。 现在刘宗敏倒是寻上了,可怎么只剩了一个头啊! 然而纵使她再急,也无人可以相商,楼内的掌柜龟公等男丁,都被强征上战场了。 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若是此刻她也混入人群之中,以现在京师防守之森严,范家根本查不到她去了哪里。 但苏小小并不准备这么做。 从小就被父母卖到扬州,在老鸨哪里任打任罚,好不容易凭借自身姿色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她不想在回到那个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想变强,变的任何人都不敢轻视她! 而她能凭借的只有自身美貌而已。 若想上位,必须借助势力庞大的范家来充当跳板! 苏小小眼神逐渐坚定,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丫鬟。 这才摸出纸张毛笔,一字一句的写到。 “百万顺军顷刻覆灭,官军凯旋而归,刘宗敏死。” 写完,将纸张团成圆筒,塞进一节火折子之中,连同各类拜佛用品一起装进提篮。 复又唤回丫鬟,将提篮交到后者手上。 “彩云,如今战事暂歇,你明日替我去趟城外的三云寺请张平安符来吧。” 丫鬟彩云不疑有他,俏生生的应了句,“好~” 殊不知房顶上,锦衣卫百户陆九卿早已带着数名锦衣卫潜伏多时。 看着彩云表情,陆九卿脸上竟露出一抹痴笑。 “头儿,你不会看上这苏小小了吧?”一旁下属满脸惊恐的小声问道。 陆九卿赶忙辩驳,“你才看上这野鸡了呢!” “明日让她们把消息传出去。” “顺藤摸瓜才能摸出大的……” 陆九卿低头再次看了眼彩云,而后一挥手,七名锦衣卫如夜枭般悄无声迹的跃下房顶,没入欢呼庆祝的人群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后军民壮才堪堪入城。 朱由检就已经带着御林军来到了午门外。 此时正门洞开,灯火通明。 以周皇后和太子朱慈烺为首的宫内众人,正站在大门后等待着朱由检的归来。 看着正当中虽然年愈三十,容貌却仍旧不减的周皇后。 朱由检忽然心生怯意。 周皇后虽然不如吕后那般有政治才能,也不如马皇后那般能服众,但相应的,她也仅次于这几人而已。 自己的父亲贪污,周皇后便将其多次传至宫中训斥。 自己的丈夫节俭,周皇后便紧衣缩食,遣散宫人,多年未添新衣首饰。 正逢京师危局,朱由检亲临战阵,周皇后就带着宫人在城中操持后勤,救治伤员。 就算朱由检将其亲父斩首示众,周皇后也没说出一句怨言。 可越是这样,朱由检越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位正牌妻子。 之前还能用闯逆压城,需要时刻准备来搪塞。 现在这个理由竟然不能用了! 只好扭头看向倪元璐,轻咳两声,“倪卿是不是有事要和朕商议啊,正值春耕之际,北直隶焦土遍地,当要速速使民众归田复耕啊,若有事,就是要跟朕彻夜长谈也可以哦。” 王承恩顿时有些焦急,似哀求一般看着朱由检,“陛下,皇后娘娘……” “闭嘴!”朱由检怒斥一声。 然而倪元璐也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想法。 虽然他不理解,眼前这位颇有太祖成祖之风,敢亲冒弓矢上阵杀贼的陛下,为何在家事面前如此怯懦。 不就是杀了个老丈人吗? 不说这老丈人确实该斩,就算不该斩又如何? 砍就砍了呗,无非是些许骂名而已。 自己这群言官不开口,谁敢提这事!? 对着朱由检躬身行礼,“陛下,臣老朽也,一日战阵已疲不可耐,实无法为君分忧啊。” “此次大胜,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俱有大功,个中天子家事臣也不好多言,但请陛下珍重玉体。” “你……唉算了,倪卿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先让京师复市吧。”朱由检无奈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大不了就看点眼泪呗。 “臣遵旨。”倪元璐再次躬身。 而后匆匆离去。 朱由检摇摇头,挥退御林军,只带着王承恩走入午门。 门后众人齐声行礼。 “儿臣、臣妾,叩见父皇、陛下。” “都平身吧,王伴伴传旨尚食监,今夜朕要办家宴,多做些肉食,皇后及众位嫔妃近些日子受苦了。” “奴婢遵旨。” 王承恩行礼离开。 朱由检对众人招招手,“都去乾清殿吧。” (本章完) 第73章 大西王曰不可胜 第73章 大西王曰不可胜 戌时三刻。 乾清宫东暖阁内十六盏铜胎画珐琅宫灯次第亮起。 朱由检端坐紫檀雕龙宝座,望着殿内青砖上摆开的八仙桌怔怔出神。 王承恩跪在殿角,正用铜火箸拨弄鎏金火盆里的银霜炭,火星噼啪声里,他忽然听见皇帝低声问道,“周奎的尸首可曾收敛了?” “回皇爷,遵旨悬尸七日后,已用棺椁草草埋了。” 王承恩垂首应道。 朱由检点点头,正待起身转转之时。 却见周皇后从侧门进来。 兴许是太久没举办过家宴的缘故,也可能是周皇后想为朱由检庆祝一番大胜。 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举办的。 周皇后身着素白暗纹缎袄,头戴点翠凤冠,身后跟着袁贵妃、田贵妃等五位嫔妃,皆按品大妆。 太子朱慈烺领着定王慈炯、永王慈炤趋步上前,三个孩子鸦青缎面的皮弁服上,金绣蟠龙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臣妾率诸皇子问圣躬安。” 周皇后领着众人行四拜礼。 朱由检微微抬手,“朕躬安,免礼落座吧。” 周皇后这才起身,领着田贵妃、袁贵妃侍立御座东侧,太子朱慈烺带着定王慈炯、永王慈炤坐于西。 内侍捧来鎏金铜盆伺候盥洗,十二道主菜方由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试膳后呈上。 周皇后执银箸为皇帝布菜,象牙箸尖点在翡翠虾仁上微微发颤,“这道玉带羹是臣妾守着炉火煨的,陛下尝尝可还入味?” 朱由检含住递到唇边的瓷勺,瞥见皇后眼下青影,有心拉进一些感情,“梓童亲自下厨?” 周皇后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箸上虾仁落在霁蓝釉碟中。 田贵妃见状忙奉上缠枝莲纹酒壶,“这是袁妹妹酿的桂醴,陛下润润喉。” 八仙桌上已摆开二十四道御膳,金箸银匙映着粉彩万寿无疆碗碟。 三巡酒过,朱由检转向太子,“这几日监国,可曾遇到难处?“ 朱慈烺放下玛瑙杯,腰间玉组佩叮咚作响,“儿臣依元辅教导,将通州漕粮分作三批押运,月底即可运抵,只是只是顺天府尹奏请减免税赋” 少年偷眼看向倪元璐白日留下的奏章,耳尖泛起薄红。 见此情景,朱由检也没再逼问。 草草吃完饭后,便结束了这段极为别扭的家宴。 虽说现在崇祯和他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无法将崇祯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还是先将李自成和满清打退再说这些琐事吧! 在王承恩心疼的眼神中,朱由检伴着月光,独自一人走向乾清殿的卧房。 随着卧房烛火亮起。 偌大的京师城内也终于迎来了胜利的狂欢。 无数人围在篝火旁,烤着刚刚发下的干饼马肉,庆祝自己又活了下来。 三五士子聚在一起,畅聊着陛下如何英武,成就必不会低于成祖。 自己又在军中教会了多少人识字,学会了什么战阵。 而在当朝首辅倪元璐的府上,场面却冷清的多。 只有范景文、宋叶、张煌言、王家彦、黄得功等皇党坐在厅内。 虽有酒有肉,但气氛格外压抑。 “此次反戈降军十四万六千人,俘虏十七万余,加上城内的二十万,便是足足五十万,明后两日还会有俘虏押解而来,关宁军大部及其军眷十三万人即将抵达,经兵部粗略统计,五日后京师内可达八十万人之多!” 王家彦忧心忡忡的说道。 宋叶也跟着叹了口气,“廉政院一直盯着粮食储备,纵使是配给制较为省粮,户部也只剩下了二十五万石,若是以八十万人为计,最多也只能撑五十日。” “纵使此时就地春耕,要想撑到秋收,也要四个多月,粮食不可能够。” 这时,王家彦又补充了一句,“前些时日陛下还下令让各地驻军进京勤王呢。” “哪怕只来几镇总兵,也是十万大军啊!” 倪元璐听的脑袋都快大了,手指不停的敲击桌面。 “黄帅,闯逆大营中可有粮草储存?” 黄得功还是有些拘谨,赶忙起身回礼,然后才开口说道,“禀元辅,闯逆大营内确实有粮草斩获,只可惜让老贼骑兵逃走时烧了一部分,只剩了十五万石左右,具体数目还未清点。” “黄帅不必如此多礼,此乃家宴,只有同僚没有上下。”倪元璐笑着安抚两句。 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四十万石粮,肯定是不够撑到春耕的。 更何况关外建奴正在集结,指不定哪天就南下入关了,李自成虽溃但根基仍在,也不可不防。 用力敲敲桌子,目光扫视众人。 “诸君,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则严守京师,北直隶半地沦陷,严守京师可竟复遗土,南掌河南,朝廷纲常仍在。” “陛下今日一言一行,尽收天下军心,京师在一日则各镇不敢反。” “不过京师缺粮,最少也需要四十万石粮草才能度过春夏两季,还要时刻防备建奴叩关与闯逆余贼袭扰。” “二则迁都南京,南京有长江天险,不惧敌寇,且毗邻江南湖广等富庶之地,不需担心粮草之事,还可让建奴与闯逆两犬相争,朝廷可放心操练精兵,渔翁得利。” “然一旦南迁,则北地疆域民心尽失,刚刚大胜得来的威望也将一败涂地,恐有野心者拥兵自重,重现唐末藩镇之势。” “诸君,该如何是好啊?” 倪元璐说完,便两手一摊不再言语。 他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利弊都给你摆出来,但无论选哪个,大家伙都一起扛着,别想着独善其身。 宋叶张煌言想都不想,直接明言不可南迁。 “南迁就是丢了我大明骨气,陛下如此费尽心机守下的京师,绝不可让于贼寇!” “说的轻巧,这四十万石粮草从何而来?建奴入关又何人能挡?!”王家彦对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很没有好感。 “王尚书此言过了吧,建奴难不成是铁打的?冀国公能凭三万铁骑,五万步卒守住山海关,我京师这十万精锐如何收不得?”黄得功逐渐融入氛围,说话也硬气了一些。 王家彦冷哼一声,“那粮草何来?别跟我说漕运,自去岁北地大旱以来,江南以南运抵的漕粮都用的差不多了,此时新粮未下,江南地的百姓家中也无余粮。”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说不服谁。 倪元璐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范景文似笑非笑的说道,“质公不说两句吗?” 范景文气的差点没给倪元璐一耳光,自从上次被李邦华等人坑了一次后,他就很少出头了。 这次的商议又牵连大明国运,他没走就是对倪元璐最大的支持了。 这老小子还非得让自己下水?! 真他娘该死啊! “质公啊,你可是朝内风骨啊,若是南迁,我等遭受骂名还好,可殚精竭虑一心破贼的陛下不该遭骂啊。”倪元璐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范景文一拍桌子,“那元辅为何要提出南迁之计!?” “若是留在京师,某是真担心陛下好不容易拉起的十万虎狼毁于一旦!”倪元璐做出难为的表情。 “质公你是知道的,某这个元辅之位,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真要论起谋略来,质公胜某十倍!” “哼!”范景文傲娇的冷哼一声,嘴角却微微勾起。 看着众人说道,“南迁万般好,但南迁就是最大的不好。严守京师难,但不守京师万般皆难。” “元辅所言两难,以老夫看来实则一难尔。” 这番话说出,让场上众人纷纷回神。 “还请质公明言!” 范景文捋捋胡须,“实则仅如何破贼尔。” “春耕秋收不可更改,然非吃粮不可?” “宪宗成化年间,王师北出辽东,犁庭扫闾,得牛马十万,羊三十万。” “建奴日益做大,边境诸番尽皆归附,牛羊不计其数,若大军杀入敌穴,尽敛牲畜而归,粮草之危旦夕可破。” 范景文很自信,然而众人却露出便秘般的表情。 “这……” 黄得功捂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解释道,“质公,先不论能不能破贼,就算王师明日就拔军启程,赶至山海关便需二十日,更不论深入建州三卫,大破敌军,再搜刮一番返回,怕是大半年都过去了。” 谁知范景文却格外平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谁说只有建奴有牛羊了?” “那还有谁可凑齐这么多牛羊?”王家彦不解问道。 黄得功却猛然惊醒,“您是说……蒙古诸部!?” “然也。”范景文笑着点点头。 此时的蒙古早已分裂成漠北、漠西和漠南三部。 靠近中原的便是漠南蒙古(今内蒙一带),距离京师最近的地方不足三百里。 整个漠南蒙古又分为三部。 靠北一些的是科尔沁部,与建奴关系尤为密切,实力也最为强大。 而和京师离得最近的,是蒙古察哈尔部,实力较弱。 虽然号称有控弦之士八万,但依附建奴后成丁被抽去不少。 能剩个三四万轻骑就不错了。 以现在京营的实力,只需要玄甲骑带着三千营去,就能安然击溃。 但黄得功又有了新的问题。 “若是尽发精锐大军前往察哈尔,建奴伺机入关怎么办?” “建奴此时仍在调兵,我大明各地勤王师也在赶来的路上,大军只需在二十天后出发,若建奴来京,则有勤王师与五军营守城,建奴不擅攻城,京师无忧。” 范景文言之凿凿。 “那若建奴见无法攻破京师,转而支援察哈尔部呢?”黄得功再问。 范景文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察哈尔乃蒙古王庭所在,各部游民均聚集与主账周围,难道黄帅二十日还破不了察哈尔吗?” “可破了察哈尔又有何用?建奴游荡北直隶,牛羊也无法运回京师啊。”这次是张煌言问的。 范景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便是老夫说的难点所在。” “破察哈尔后,不需王师搜刮牛羊,只需打破建奴,或是与建奴僵持住,则察哈尔部自会畏惧双方兵势之威,届时再遣一天使入察哈尔。” “以今日大战缴获的兵甲为交易,换去察哈尔牛羊以度难关。” 众人终于没了问题,因为战事谁都说不清。 更何况是早就威名初现的建奴八旗。 但这明显比南迁之计要好。 在宋叶张煌言黄得功同意,王家彦倪元璐弃权的情况下。 范景文的计策得到了认可。 倪元璐笑着拍了拍手,冲着墙头喊了一嗓子。 “去将今日商议之事,速速汇报与你家李廉御史,让他明日入宫先行汇报,看看陛下怎么说。” 身后的房顶上顿时传来应声,“小的这就去。” 而后两道黑影在房檐上来回跃动数次,消失在黑夜中。 倪元璐见怪不怪的转回头来,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来来来,吃菜吃菜。” …… 残阳将湘西丘陵染成血色,蜿蜒官道上飘荡着腐臭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六十万大西军像条溃烂的巨蟒,瘫在泥泞中缓慢蠕动。 赤脚妇人背着竹篓翻找路旁尸骸,褪下带血的鸳鸯战袄裹在婴儿身上。 独轮车陷在车辙里,黄铜佛首滚落在驴粪堆旁,被逃兵随手塞进裤腰。 “报——!”一声尖锐的高喊穿透大阵。 泥点子溅在闯军传令兵干裂的嘴唇上。 他胯下黄骠马鬃毛结着紫黑血痂,左耳缺了半块,正是大顺军塘马特有的烙记。 牛皮信筒撞得鞍鞯当啷作响,惊得路边伤兵慌忙滚进排水沟。 “拦住他!”把守辕门的老卒吐出半截草根。 十丈外歪斜的“张“字大纛下,数十名名藤牌手横起淬毒标枪。 他们赤膊上缠着五色布条,正是张献忠亲兵特有的装扮。 塘马猛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时,信筒已抛向半空,“八大王亲启!顺王八百里加急!” 孙可望听见动静,掀开牛皮帐帘。 警惕的问道,“顺王找俺家西王何事?” 传令兵早已因为长时间驰骋而脱力,只能举起牛皮信桶,吐出四个字“十万火急!”后便昏厥过去。 孙可望听到这话,眼中多了几分郑重,快步上前接过封着火漆的信桶,转身钻进营帐。 帐内铜雀灯台爆出灯。 张献忠赤脚踏在湘绣地衣上,脚趾缝里还粘着糕点碎渣。 也是疑惑不解的打开信桶。 他和李自成分开之后便是各自为战,互不侵扰也互不相帮。 这时候传来急信,难不成是打下京师了? 低头扫视一眼,张献忠瞳孔顿时收紧。 【大顺丞相牛金星顿首泣血,谨呈西王御览:三月廿二,我主亲率七十万虎贲会猎燕京。岂料崇祯阴蓄妖兵,城头列红夷巨炮三百尊,弹如陨星,声震百里。关宁铁骑尽着三层重甲,刀枪不入,刘宗敏将军仅斩两骑,刃口皆卷】 张献忠喉结剧烈滚动,黄须上沾的酒沫滴在“刘宗敏战死”五个大字上。 愣了片刻,张献忠忽然一笑,“刘宗敏都能战死,崇祯小儿是请下天兵天将了?” 他可知道刘宗敏这位闯军第一大将的实力。 然而继续往下看去,笑容便逐渐僵硬。 【明廷新练神机营五万,皆持连珠火铳,瞬息十发。九门提督吴襄携四层重甲之精锐八千,皆手持关刀,刘芳亮当场战死。】 【又有边军四十万助阵,战至午时,百万大军十不存一,千员战将仅逃出双十之数,顺王重伤,望西王念往日同袍之情分,提军救我大顺,待来日顺王伤愈,定于西王共治天下!】 帐幔随风飘动,孙可望瞥见了大西王后颈渗出的冷汗,自谷城诈降以来,他从未见自家大王抖得这般厉害。 捏着信笺愣了片刻,张献忠忽然癫狂般大叫道,“取舆图!取舆图!” 孙可望一惊,慌忙捧来备用地图。 张献忠赶忙趴在舆图前,焦急问道。 “昨日哨马是不是说左良玉到了荆州?“ “确实如此,西王无须担忧,左部骑兵昨夜已过当阳。”孙可望挑起灯烛照亮江汉平原,“白杆兵正在夷陵架设浮桥,看旗号是秦良玉的本部.” “入你娘!”张献忠突然暴起,镶金马鞭抽道孙可望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六十万人挤在江汉平原,等着被包饺子吗?传令!大军疾行,今夜就转道,快!!” 孙可望慌忙离去,账外春风吹过,将一袭尘土吹去。 正如吹散张献忠最后那点争霸天下的雄心。 当孙可望刚刚穿过过溃兵队伍,准备给后军传令时,中军却传来新军令,抛下所有妇孺病弱,骡马带上所有辎重,大军全速前进,不可停留。 一时间大西军内哭声震天。 有个身上流脓的陕西老兵跪在草丛里,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孕妇,反手将钢刀捅进了自己肚子。 南方春雨总是变化不断,当部队刚想提速时,便再次下起了细雨。 张献忠蜷在十六抬龙辇上,啃着孙可望献上的酱鹿筋,一边看着舆图,一边看着战报。 口中感慨般念叨着,“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不可胜啊!” (本章完) 第74章 还入关吗? 第74章 还入关吗? 且说张献忠将部队再次精简一番,裁汰掉大部老弱,仅留下二十四万精锐,日行六十里的速度直奔巫峡而去。 左良玉等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西军前锋夺了大部渡船。 放在以往,这种相隔两千里以上的战报,最少要十五日才能送抵京师。 前提是有人敢冒着“督战不力,放贼逃脱”的罪名,来写这份战报。 然而自从朱由检以关宁军和京师残兵,大破闯逆百万大军的消息,如滴墨落水般,在早就乱成一锅粥的大明境内飞快扩散开来。 几十万溃军证实了这个消息。 而后又是重整兵部,裁撤监军文臣,兴建英烈祠,与天下将士许下承诺,提高军卒武将地位等一系列操作传出。 局势瞬间就变了。 无论是各镇军头看出大明还没到亡国的地步,担心秋后算账。 还是因为打不过京师力破百万的精兵悍卒。 别管原因如何,反正没人敢和之前一样,把京师当空气。 自张献忠转向开始,到京师收到这个消息,仅仅过去了五日时间。 在这五日内,大明境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自成携四万溃军以及北直隶各地约三万守军,以极快的速度往大同赶去。 跟着他出征的数十名战将,只回来了半数不到,大将刘宗敏战死,刘芳亮战死,田见秀战死,袁宗第北逃。 位于河南境内的左军李岩部十万人也在陆续撤回山西。 面对军心不稳的闯军,又兼京师大胜,河南与南直隶的三镇明军集兵十三万,想趁李岩退兵之际,给他来个大的,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于是高杰出南阳,刘良佐、陈永福出开封,试图两路夹击李岩中军。 却被后者在汝州以三万人设伏夜袭,陈永福部四万人死战不退。 谁知高杰与刘良佐因为夜色,不知伏军有多少,竟不敢派兵支援。 陈永福力战而死,大军溃散。 高杰刘良佐却连溃兵都懒得收敛,急匆匆带部溃逃般躲回开封。 眼睁睁看着李岩携河南半境的财富,慢悠悠的回返山西。 作为河南道内的最高层,散尽家财,死守开封三次的周王朱恭枵肯定不能忍啊,当即派出一骑快马,入京告状。 同时,京师内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便是素有北王南史之称的蓟辽总督王永吉,领关外五十万军民回到了北直隶。 北王南史指的是京师行在王永吉和南京行在史可法。 后者的大名朱由检如雷贯耳,南明第一臣,一手促成了南明的存在,能力毋庸置疑。 而王永吉能和史可法齐名,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农民军起义,四海动荡之时,王勇吉孤身入鲁,将同样想要造反的山东道一力压下。 崇祯十六年清军入关,山东大部沦陷,王永吉不报损失,等清军掠夺够了回关外之后,王永吉又将山东各地收回,上报恢复失地。 崇祯知道这些肮脏事,却觉得王永吉有急智,便派他去辽东。 得封蓟辽总督之后,又提出弃关外三镇的最后一镇宁远,整军回撤山海关,既能和京师互为遮掩,又能南北夹击李自成。 崇祯也同意了。 只是后来李自成破京师,多尔衮打出为明朝报仇的旗号,王永吉和吴三桂一起降清,成功位列贰臣榜。 此时朱由检没吊死,反而打退了李自成。 王永吉自然带着关外军民回返关内。 不过这老小子有点怂,察觉到关外建奴有集合的迹象,山海关的关宁军主力又回京勤王去了,根本挡不住建奴。 当即立断,越过山海关,带着五十万军民直接来到了京师附近。 给本就缺粮的京师,增加了三十万石的缺口。 朱由检这几天愁的头都快秃了。 好在李若琏给他提出了一个建议,京师粮食尚有二十余万石存粮。 那江南等地本就是鱼米之乡,此地又经商之风浓重。 肯定有存……有通敌的线索! 李若琏愿意带着锦衣卫去南京行在,一方面整顿南镇抚司,加强整治南方吏治,一方面搜查粮商通敌线索。 只要漕运粮道无碍,三个月内定有第一批粮食运抵京师。 届时可缓解燃眉之急。 朱由检自无不可,而且为了保证抄家……搜捕间谍的行动更加稳妥,也保证江南时局稳定。 特封监军范景文为东阁大学士,参赞机密,简单来说就是入阁当阁老了。 让范景文领着张煌言去南边,压住想跳头的南边世家官员等,顺便换来史可法。 同时提醒李若琏范景文,粮食和银子一样重要,必要时可以去联系郑芝龙。 什么都可以许给他,让他带着他的水师帮忙运送粮草银两。 反正等什么时候有空时,直接给他水师拆分,让郑芝龙回家养老去。 也不知道现在郑成功怎么样了,是已经崭露头角,还是和张煌言一样,是青春版。 经过一连三天的大朝会,京师乃至北直隶终于复苏过来。 流民和不适合当兵的老弱近九十万被撒在京师附近城池内,开垦良田。 得益于守城期间工部在武库司前设立的大作坊产量奇高,大战中折损的兵甲挑选出不能修复的,全部改成农具分发下去。 开垦的农田今年不收租税,只收粮种的利息,合算下来也占了农田的三成收成。 然后流民却直喊陛下仁慈。 整的朱由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收低了。 而黄得功则带着大战中崭露头角的将领,抢修京师、天津及居庸关等坚城,争取在建奴入关时有抵挡之力。 张世泽与三千营两万五千铁骑已经朝察哈尔部出发,预计七日后抵达。 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当整个北直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时。 北边的建奴,后金,女真,应该说是满清,也没闲着。 女真、蒙古八旗正浩浩荡荡的往盛京一线集结。 本来多尔衮都做好跟李自成碰碰的准备了。 朱由检破百万的消息却传了过来。 盛京城内。 虽已四月,然北地仍旧清冷非常。 不大且朴素的府邸坐落其中,随便一个京师五品官或是江南富户便奢华其数倍不止。 然而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府邸前,,却停满了战马、软轿。 而其中居住的人更是威名遍天下。 正是睿亲王、满清当朝实际控制人多尔衮! 此时的多尔衮才刚三十二岁,比朱由检还小一岁。 但威势已成,女真八旗中,镶黄、正黄、正白上三旗均在其手中。 镶白旗也在其弟多铎手里。 此时的满清还是军政一体,军权便代表了政权。 因此,满清名义上的皇帝,皇太极顺治,只能当个傀儡。 或者说顺治本就是由多尔衮与阿济格一起推上去的。 目的就是将大权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此时多尔衮的权利足够,只需要足够的政治声望,便可以窜朝夺位,自己登临大宝! 而现在没有比打明朝更容易获得政治声望的。 毕竟军权就是政权,军功就是政工。 只不过现在变了些。 两尊烛台将大厅照亮,数名镶黄旗甲士按刀侍立廊下,甲上的铜钉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多尔衮斜倚在太师椅,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看着墙上《大明坤舆图》新添的朱砂标记,沉思良久。 “十四哥!” 镶白旗主多铎快步跑进厅内,蟒袍下摆还沾着黑泥。 “范文程那老狗又送来密报,说南朝皇帝小儿正调集天下精兵往京师赶呢!” 暖阁里早到的几人闻言抬头。 两红旗主代善捧着烟枪的手抖了抖,面上没露出任何反应。 镶蓝旗主济尔哈朗更是沉得住气,一味的闭目捻动佛珠。 多尔衮眼皮都没抬,“十五弟,你就不能稳重一些?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多铎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外头却响起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正蓝旗主豪格带着寒气闯进来。 有些不耐的问道,“唤我何事?” 他和多尔衮极其不对付,作为皇太极的长子,本该是他继承皇位,却被多尔衮和阿济格从中作梗,扶了年幼的顺治做皇帝。 还顺便将他正蓝旗九十个牛录拆走了三十个。 他能乐意就怪了。 多尔衮终于转过脸来。 烛光在他高耸的颧骨上投下阴影,“肃亲王若急着回宫伺候皇上读书,本王这就叫人备轿。” “你!”豪格按刀的手青筋暴起。 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当即在其身后抽刀。 满屋旗主都屏住呼吸,自皇太极暴毙,以多尔衮为首的努尔哈赤儿子一系,跟皇太极一系的仇恨比白山还高。 “咳咳。”代善颤巍巍起身打圆场,烟锅子在桌上磕出脆响。 “先说正事吧,南朝那边探马来报!” “有顺军百万齐攻南朝京师,却被崇祯小儿攻破,死了一帮子大将,京师现在不好打了啊。” 多铎不屑的摆摆手,“有什么不好打的,李自成那帮软弱的南人,虽号称百万,却都是些个灾民流卒,给我五十个牛录,我也能击破他!” 济尔哈朗噗嗤笑出声,镶白旗的几个甲喇章京跟着哄笑。 多尔衮面无表情的扯开话题,“听说南朝皇帝用五百门红衣炮轰塌了顺军大营?”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炭火上,多铎顿时不出声了。 红衣大炮的威力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是放在守城上,所发挥的作用极大。 而女真八旗都是骑兵,根本无从招架。 代善感慨似的说到,“是啊,我一开始还不行,要不是南边探子把李自成谋主给张献忠的密信截获,怕不是咱们的八旗儿郎就要扑上去了。” “四十万新军,五万神机营,也不知道南朝皇帝从那弄来的。” 豪格趁机甩开谭泰,指着舆图上京师的位置问道。 “十五叔前个月还说南朝京师唾手可得,咱们各旗当时就扔下了长膘的牛羊,来这盛京,如今人家二十万新军练着,五百门红衣炮立着,咱们倒要学那扑火的蛾子?” 多尔衮的搓着翡翠扳指,懒得搭理豪格。 “肃亲王这话说的。”正红旗固山额真杜雷却接过话茬,“当年老汗十三副铠甲起兵时,叶赫部也说咱们是扑火的蛾子。” 豪格脸色骤变。 当年努尔哈赤灭叶赫,正是杜雷祖父带的路。 这话分明在戳他母妃出身叶赫的旧伤。 “要我说”代善抖着白胡子打岔,“咱们八旗去年刚在宁远折了个跟头,不如等南朝和流寇再耗.” “等?”多尔衮突然出声,“等到南朝把宣府大同的窟窿都补上?等到蒙古诸部觉得我八旗的马都胖到走不动路了?” “是礼亲王快活日子过惯了,就忘了这白山黑水间有多少好儿郎冻饿而死了!?” 满室死寂,豪格还想言语,却见多铎与镶白旗的甲喇章京们齐刷刷按刀上前半步。 “那到底还入关吗?”济尔哈朗说出第一句话。 “入关。”多尔衮不容置疑的说道。 “为何非要如今入关?”代善有些不解,“冬日刚去,牛马正是长膘的时候,何不等秋日牛肥马壮之时,再行入关?” “南朝如今刚经历一场大战。”多尔衮将案头密报递到代善脚下。 “南朝清退九十万兵改屯田,京畿存粮不足三十万石,李自成留下了成山的兵甲,南朝皇帝正是编练精锐之时,范文程的探子亲眼所见,又值新胜,正是人心浮躁之际。” “若此时入关,定可击其不备,一旦拖到秋日,等日渐神武的南朝皇帝把精兵练出,那时想在入关,就没那么简单了。” 济尔哈朗捻着佛珠沉吟,“即便如此,南朝尚有关宁军等精锐之师” “关宁军算个屁!” 多铎不屑一哼,“若是没有山海关,关宁军早就被儿郎们砍干净!“ “要我说,咱们三路并进!老子带正蓝旗走古北口,十四哥走山海关,豪格侄儿走大同” 一番话说完,却发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多尔衮,根本没人注意他。 “入关自然要入。”多尔衮指尖点在北京城上,“不光要入,还要将山海关占了,让南朝再无关外天险。” “我亲率两黄旗为先锋,镶蓝旗策应,直取山海关。” “二哥领两红旗自察哈尔入明,自西而攻” “十五弟领镶白旗与蒙古八旗走喜峰口,直扑山东道,给南朝来个三面夹击!” “十四弟。”代善烟杆子抖了抖,“此举有些多余吧,山东去岁大旱,此时是遍地流民,抢不到什么好东西。” “不是为抢,而是为乱!” 多尔衮语气不变,“流民饿极了连观音土都吃,你说他们看见八旗粮车会不会跪着喊万岁?” “凡遇流民队伍,只管放他们往南逃!” 济尔哈朗忽然睁眼,“若南朝皇帝派兵镇压?” “那正好。”多尔衮笑得像头嗅到血腥的豺狼,“让汉人杀汉人,等他们杀红眼了,咱们好去拨乱反正!” 豪格眼见大局已定,心知只能跟着多尔衮的计策走。 便也起身,行礼道,“十四叔运筹帷幄,侄儿佩服,只是大军此番出征,这粮草调配” “肃亲王不必忧心。”多尔衮从怀中掏出虎符抛给豪格,“即日起,盛京八大粮仓归你节制。” 厅中众人顿时倒吸冷气。 谁不知道八大仓存着八旗过冬的粮食,多尔衮这是把命门递到豪格手里? 豪格怔了怔,突然大笑,“十四叔果然痛快!侄儿这就去整军” 随着豪格离开,一场规模浩大的南征之事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待众人脚步声远去,多铎急得直跺脚,“哥!八大仓给了那狼崽子,咱们喝西北风啊?” 多尔衮慢条斯理地回望舆图,“豪格不会乱来的,若是敢乱来,坏了南征大计,便是皇上也保不住他。” 说到这,多尔衮顿了顿,他还真希望豪格乱来一番,这样也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你等会派人去诸番部族,告诉他们明军已经势大,若不想被犁庭扫穴,便举全族之力于张家口等我!” “对了,去的时候顺便把去年缴获的明军铠甲一并带去,再告诉他们,说鄂尔多斯部已经得了今年蒙古贡的五千战马,谁若出力最多,可任选一城劫掠!” (本章完) 第75章 此旨明传天下! 第75章 此旨明传天下! 崇祯十七年四月一日。 一道自关外夜不收千里加急传来的密信将朱由检从睡梦中惊醒。 密信中只有一句话。 “建奴前锋两万大军已过宁远!” 这不是两万流民,也不是两万降军,而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重甲骑兵。 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八旗! 朱由检虽然没面对过女真,但也算上过战场,亲眼见证过闯军老营兵的实力。 大概有个模糊的认知。 老营兵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两紫词条,降军略逊于绿色词条,流民在有督战队的情况下略强于白色。 而在历史中,李自成和满清在山海关大战,被满清八旗打的大败。 朱由检估计,女真下五旗战斗力最少是三紫词条,最高可能比红色词条弱不了多少。 而上三旗很可能有红色词条的实力。 根据情报,满清正黄、镶黄、正白上三旗,总兵力很可能达到了五万人左右! 他这边能抗衡的,却只有关宁军内的一万精锐,和两千多骑玄甲军。 实力差距有点太大,朱由检不得不谨慎对待。 之前倪元璐等人已经做了预案,但女真的速度实在有些太快了。 比他们预期的要早上十五日! 虽是正值深夜,朱由检却睡不着了,急忙起身穿衣,并让王承恩去传唤倪元璐等人。 半个时辰不到,倪元璐、王家彦等在京重臣就急匆匆赶到乾清宫。 免去俗礼,朱由检直接将密报让众人互相传阅一番。 倪元璐看完一时心惊不已。 “建奴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王家彦也是满头雾水,“就算建奴在月初之时,便做好了入关准备,动作也不该如此之快啊?” 这个时候的女真,虽然已经是封建君主制,但本质还是以游牧为主。 除了盛京等几个大城之外,大多数旗兵还是在各自牛录的放牧地生活。 北至西伯利亚,西至长白山。 想要集结起来绝非易事。 而且本部八旗一动,蒙古八旗汉军八旗都要跟随行动,充当辅兵和攻城兵。 哪怕刚到春天,多尔衮就集合各路大军,最快也要到四月中旬才有可能行动。 朱由检也是记得,前世满清在山海关击败李自成的时间是四月下旬。 如果按照朝廷的计划,黄得功会在四月二十日之前将几座大城修好,用来给刚刚撒在北直隶的九十万流民避难。 这个时间点内,流民也能完成第一波春耕,张世泽也差不多击破了察哈尔部,回返京师。 到那时以坚城为钉子,张世泽骑兵为机动部队,完全可以把满清拖到各路勤王师抵达。 然后以大势和逐渐炎热的天气,逼退满清八旗,换取半年稳定期。 计划非常好,但满清一个提前行动,就扰乱了一切。 众人能不着急吗。 “陛下,会不会是建奴得知山海关空虚,为了抢夺关口,不等大军集结,便先派前锋夺城呢?”金铉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王家彦听后不禁点点头,“建奴往日叩关,均以汉军八旗协从,以攻破我大明坚城,而今却只有两万前锋,过宁远直奔山海关,很可能是建奴大军未能集结完毕。” “若是如此,大可将山海关拱手相让,以此拖延时间!” 宋叶眉头一皱,“王尚书,军机大事不可儿戏!” “若一旦建奴大军早已整装待发,待前锋拿下山海关,便即可出兵南下,我三千营远在漠南,各营分散各城,百万军民正值春耕,京师如何可挡!?” “就算建奴大军未能集结,那两万前锋万一不守关口,而是趁机直入北直隶,哪怕我等死守城池,也要误了春耕!” “依臣之见,应当速派大军北上山海关,无论建奴有没有大军,都要抵挡一些时日!” “宋廉御史说的轻巧!”王家彦怒斥一声。 “宁远至山海关不过两百五十里,建奴多马,密报是昨日傍晚发出,建奴今夜便能赶至山海关。” “而离山海关最近的王师,是蓟州八千五军营新军及王总兵勇卫营。” “同样是两百五十里,哪怕今日清晨便出发,也要三日才能赶到。” “冀国公和王总镇南下之时,仅在山海关留了五千守军,宋廉御史你说这五千守军能挡两日吗!?” 宋叶不说话了,以明军的实力,别说守两日了,没当场开城投降就不错了。 然而王家彦虽然驳倒了宋叶,却也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又有人提出一条新的想法,“不若遣使与建奴和谈?” “关外苦寒,建奴急缺我大明茶粮锦缎,兵铁盐,若以山海关为界,大开互市,既可缓燃眉之急,又可增加朝廷税收。” 这个计策好吗? 如果多尔衮同意的话确实挺好。 而让多尔衮同意的前提是,双方实力处于同一水平线。 现在就冲这个架势,也知道多尔衮已经弄清了明军在北边的具体实力。 人家大军都开始调动了,你一句和谈就结束了? 开玩笑呢!? 众臣中除了倪元璐之外,再次吵成一片。 却拿不出一个可行的计策,甚至再度有人提出南迁之意。 让朱由检升级词条的决心更加坚定。 敲敲桌子,皱着眉头低声说道,“都吵够了没有!?” “闯逆来时,你们吵吵吵,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时京师疲兵老弱不过五千,面对闯逆百万大军,最后还不是打赢了?” “这次换成建奴区区两万人,而我大明王师尚有七万,军民百万余,兵甲军械不可计,不比当时好多了!?”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慌乱的样子,还有半分我大明重臣、朝堂支柱的样子吗!?穿上鞋就害怕光脚走了?!” “大明自太祖以来,一路乞讨照样能推翻蒙元!英宗北狩照样能屠灭瓦剌!” “不就是建奴吗,我大明余出半分心力,覆手可灭尔!” “朕就不信了,建奴此次还能灭我大明社稷否!?” “传朕旨意,由皇后周氏领皇太子、三子永王、四子定王及后宫妃嫔南迁南京,太子监国,东阁大学士范景文辅之。” “朕便在这京师不走了,若城破朕亡,则南京行在拥立太子为新王,继续抗击建奴。” 话音落下,众臣一片死寂,根本没人敢和朱由检叫板。 而且让皇后和太子南迁南京,已经是朱由检对朝中南迁派的妥协了,他们再说话就是不识抬举了。 就这,朱由检还觉得不够,片刻之后再次开口。 “明旨昭告天下,汉人与建奴势不两立!若朕身死,则太子继,若大明亡,则后人继,但使一人尚存,也要和建奴抗争到底,我汉人江山不容蛮夷窃居,天子子民不容蛮夷欺凌!” 话音刚落,倪元璐如触电般惊醒过来,也不顾什么君臣之仪了,顶着暴君词条恐怖的威压,扯着嗓子大喊,“不可!此旨万万不可下达!” 王家彦和宋叶更甚,脚下猛的用力,一下窜出数米,将正准备起草圣旨的王承恩控制住。 “陛下可知,若此圣旨下达,则国不将国啊!” “放开王承恩,让他拟旨!”朱由检先是对着王家彦宋叶二人斥声道。 待二人散开,而后才面向倪元璐。 “朕自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道圣旨下达之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南边有太子监国,你朱由检油盐不进,损害了我江南士族豪商的利益,我这就转投太子,拥立太子上位! 你朱由检还在京师没死?那你不死我也得想办法弄死你,家国天下,家在前国在后! 西边李自成只要抗清,立马就能强制获得大义和正统性,对三晋大地有了强宣称。 甚至就连朝鲜,只要他还在抗清,那他也可以宣称自己是尊崇祯皇帝之令的明朝正统。 而朱由检自身的皇权立刻下降两个等级,皇帝神圣性在民众心底减去一层。 但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可以强行捆绑李自成,如果他想坐稳闯王宝座,就必须和满清分庭抗礼,哪怕是明面上这么做,也能减缓一部分北直隶压力。 天下军头和士族无论是什么目的,也必须出兵抗清,否则就是被开除汉籍,除非满清有席卷天下之势,不然他们就是汉贼反贼。 反正他有金手指,只要撑过这波,后面就很好操作了,不会影响他的统治。 一旦圣旨发出,中原大地无数忠臣义士定会云集京师,再进一步提纯朝廷。 顺便也钓钓鱼,等这波战事结束,就可以直接对江南地动手了。 “倪卿莫要劝阻了,再苦苦不过太祖,再难难不过光武。” “王伴伴拟旨,着缇骑明传天下!” “奴婢遵命。”王承恩低头书写起来。 而倪元璐等人见状,也只好收起劝阻之意。 朱由检敲了敲桌子,“众卿还是商议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吧。” 这下话语终于统一,纷纷说起自身的看法。 但依旧是互相无法说服。 最终还是身为首辅的倪元璐定下基调。 “臣以为,无论建奴大军是否集结完毕,都应做两手准备。” “其一,即刻调蓟州守军,火速前往山海关,若建奴也攻下关隘,却无出兵入关之意,则就地扎寨监督,若建奴入关,则回返玉田,等待援军赶至蓟州。” “其二,各地春耕修城不停,北直隶广撒哨骑,防止建奴借他路入关,待弄清建奴动向之后在做打算也不迟,另调河南道周王及各路总兵驰援京师,南京行在兵部尚书史可法正领四万南京京营沿运河北上,当调史可法部经运河至天津,与京师互为犄角。” “待英国公及天下勤王师毕至,则建奴必退。” 倪元璐的计策称不上多高明,甚至略显中庸,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个时代明军本就不擅野战,要是清军只有两万人,那朱由检还有信心凭他手里精中选精加持词条的七万精锐打打。 可满清八旗总共十多万人,加上蒙古八旗三万,汉军八旗两万,将近二十万人。 质量和数量都不占优,根本没办法打。 也只好如此了。 …… 蓟州城的晨雾被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五色令旗在信使背后猎猎作响。 “报!!!!” “兵部调令!千里加急!” 城头夯土的民夫们停下木杵,目送那匹口吐白沫的黄骠马冲过瓮城。 还不待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耳边便传来校场中的集合鼓声。 正在田间播种的老农直起腰,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城头突然升起的狼烟。 “取我甲来!击鼓聚兵,三通鼓未至者斩!” 总兵府内,王二虎仅仅扫过一眼急报,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校场点将鼓隆隆作响,城西正在修筑的瓮城墙上,数百兵丁当即扔下砖刀,不顾一切的往城下跑去。 街巷中源源不断窜出的轻骑队。 到处都是呼喝声,到处都是吵嚷声。 “闯逆又打过来了?” 路旁正扛着农具准备下田的农夫声音发颤,残缺的左腿不自觉地发抖。 城墙根下,正在给新垦荒地施肥的孙寡妇直起身。 看着一队重甲步兵小跑着穿过菜畦,铁靴将刚翻好的地陇踩实,却破天荒没有叫骂。 怀中的婴孩惊醒啼哭,她也只是默默的撩起衣襟喂奶,目光盯着城楼上那面玄色军旗久久不能转动。 三通鼓毕,校场上已列起黑压压的方阵。 来自宣府降军的刀盾手自发向右翼移动,给保定火铳队让出射击位置,宁远长枪兵将枪杆尾端插入土中,这是经常和建奴作战留下的本能。 王二虎的目光扫过这些各营精锐拼凑出的新军,最终还是落在最前排的勇卫营身上。 那一千具铁甲是甲缝里还沾着大战时的血垢,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知道要打仗了,所带来的惬意。 “报!蓟州镇八千七百将士整备完毕!” 副将的声音洪亮。 王二虎点点头,经过多次大战,他越来越有总兵的派头了。 翻开手中军册,上面的墨迹未干,最后几页还粘着春耕田亩图册的残页。 “皇爷刚刚下旨,调我们去山海关和建奴玩玩,不然这群狗崽子就要来毁咱们的田了,如果有怕的,现在离队!” 一听是和建奴打,新军眼中不可避免的出现恐惧之色。 而勇卫营则恰恰相反,非但不惧,还一个个激动的跟啥似的。 队内负责缝伤员的半军医,人送外号张绣的张大头更是直接出言,“头!咱要去打建奴了!?俺娘哎,到时候能给俺分俩建奴不,俺听说建奴有三个脑袋,俺看看是不是真的。” 此言一出,勇卫营顿时哄闹开来,“咋滴,你张绣还想给建奴脑袋绣两朵?” “哈哈哈哈,张绣你不用拿刀,拿你平时给弟兄们缝口子的针就行,就你那手艺,往建奴身上一扎,保管疼傻他。” “狗日的二凳子,你信不信下次老子给你缝俩篮子!” 一番哄闹,王二虎本想呵斥,却见新军在勇卫营的带领下,眼底恐惧渐渐打消。 话至嘴边突然变了模样,“行啊张绣,平时缝弟兄们缝腻歪了,这回让你找几个建奴缝缝,看看那些吃马奶长大是野种,跟咱们有啥不一样!” “得咧头,您就瞧好吧,到时候我非得割俩建奴鞭,给您老补补身子。” 顿时营中哄笑一片,再无俱意。 王二虎笑骂一身,“去你娘的!” “走了弟兄们,咱带你们砍俩建奴玩去!” “走!!” 城门缓缓开启时,朝阳正爬上东城墙。 看不到尽头的大军高唱着红巾歌走出校场。 运送夯土的牛车自觉停靠路边,扛着锄头的农妇将襁褓系在背后,腾出手来提着木桶,想给士卒们分点水喝。 几个老兵站在田埂上,用右手捶打胸膛,跟着大军一起唱。 田里的农户也不在跟以前一样,见到大军比见到贼寇还害怕。 一个个笑着将手中的炊饼杂粮等塞到士卒手中。 他们知道,这些人不是来欺负他们的,而是奉了皇爷的旨,和皇爷一样,保护他们的家,耕作的田。 分在王二虎麾下的宣慰史激动的难以自抑,口中不断呢喃,“箪食壶浆以送王师……箪食壶浆……” 一名断腿的老兵站在城门口,眼含热泪。 而旁边还有名抱着罐子,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训斥,“老刘家的种就这么没出息?就算种地一样可以报答皇恩!” 当王二虎到来时,老者颤巍巍打开罐子,浓烈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 “万历四十六年辽阳沦陷,全家人都死绝了,就剩了老夫背着三岁的孙儿逃进关。”老者深切的看着王二虎,“可我孙儿不争气,前些日子跟陛下在京师断了腿,老夫只能聊以此薄酒,以壮王师之威!” 王二虎重重点头,“老丈且宽心,建奴欠咱大明的血债多着呢!” “酒且暂存于老丈之手,待大军凯旋,二虎亲自来找老丈痛饮!” 在老者和近十万民夫的目送中,大军渐渐远离。 刚出城门三里,官道旁的树林忽然惊起飞鸟。 王二虎抬手止住大军,眯眼望着前方腾起的烟尘。 一匹无鞍马从岔路窜出,马背上趴着的夜不收后背插着三支雕翎箭,发黑的血液已经浸透号衣。 “报宁远卫三天前就破了.” 眼见是明军,夜不收仿佛松了口气般滚落马背。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染血的塘报,“建奴前锋非两万……而是……是五万骑.打着正黄镶黄两旗巳时巳时就要到..” 还没说完,夜不收就扛不住了,咽下最后一口气。 新军千户倒吸冷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王二虎盯着塘报上歪斜的字迹,心中猛然意识到事情之危急。 早上的急信里说的是两万前锋! “即刻分兵,勇卫营随我先行一步,五军营殿后,三日之内要在蓟州以东每十里筑起一座烽燧!” “此塘报千里加急,送至京师!” (本章完) 第76章 银子!银子! 第76章 银子!银子! 当这条消息送到京师时,已是下午。 两黄旗加镶蓝旗五万多八旗精锐,已经足够让朱由检吃不下饭了。 两黄旗在,便代表着多尔衮在! 这个历史上成功入关的一代枭雄,给予朱由检的压力实在太大。 虽只入关了五万多人,但已经可以确定,满清八旗全军出动了。 整整二十万大军,带给他的压力比李自成百万大军还要强。 毕竟那可是一支盛名流传的八旗精锐。 而他手中,却只有寥寥七万余新军。 长久的营养不良外加缺乏训练,让这些新军根本不具备和清军野战的实力。 甚至除了京师之外,他连一座像样的坚城都没有。 而距离京师最近的河南道援军,也要十日左右才能抵达。 王承恩已经去通知倪元璐等人了。 朱由检就坐在乾清殿的龙椅上,眉头紧锁。 脑海中不断思索破局之计。 他不会什么战场战略,但良好的教育让他拥有这个时代远超一般人的战略大局观。 想要破局,就要先弄清楚满清想干什么。 北直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被李自成和明军各自坚壁清野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刚刚春耕几天,可以说穷的叮当响 清军现在入关,目的肯定不是搜刮钱财。 前世崇祯吊死煤山,多尔衮打着为明复仇的旗号,趁虚而入,最终席卷天下。 而如今,自己还活着,成功守下了京师,手下有十万精锐,大明脊梁骨没断,南地还有几十万大军,多尔衮更不可能妄想推翻明朝。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拿下北直隶和辽东的最后一道关口山海关? 那更说不过去,一个五千人守的山海关,随便派一旗过来就能拿下,根本用不着多尔衮带着两黄旗亲自出战。 不为钱粮,不为破城,这老登目的是啥? 带着八旗过来浪一圈?探探自己的底?吓唬自己一番? 想从自己这捞点什么?想逼自己…… 等等! 朱由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前世某个大佬说过,战争是政治的一种延续。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终归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如果多尔衮此次来,不是为了物资,那就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多尔衮能称为一代枭雄,肯定有自己的独特战略目光。 朱由检神情一振,仿佛接近了真相。 自己若是多尔衮,在崇祯守下京师,李自成败退之后,为什么会想要入关呢? 要么是看到了某种利益,要么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或是……两者皆有! 急忙起身走到一旁的舆图前,目光在辽东、山海关、京师、大同四个位置来回转动。 一个极其震惊的想法涌现在朱由检脑海里。 多尔衮是想逼自己南迁!! 因为从多尔衮的视角来看,他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南迁。 北地空乏,新军未成,粮草紧缺,北有建奴,南有闯军。 若是此时南迁,既可以躲过即将杀来的满清八旗大军,还可以长江天险和南方富庶的环境,形成南宋的局面,和满清隔河相持。 看李自成跟多尔衮打生打死。 而自己一旦南迁,整个长江以南便是拱手让于多尔衮。 后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明朝半壁江山。 因此才不趁大军集结,便亲率两黄旗和镶蓝旗日夜兼程,毫不隐藏的直奔山海关而去。 目的就是让他惊恐,心中升起南迁之意。 所以才没有汉军八旗的出现,多尔衮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攻城! 甚至他连开战的打算都没有! 单纯拉着八旗出来溜达一圈而已。 朱由检想明白之后,顿时感觉心惊不已。 多尔衮怪不得能在军政结合的满清内,以一旗之力,拿下摄政王的名义。 感情这老小子是个能打的政客啊! 好在朱由检并无南迁之意,甚至凌晨就明发圣旨,将自己最后的路堵死了。 也不知道多尔衮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正如范景文所说的,南迁万般好,一旦南迁就是最大的不好。 得知了多尔衮的具体目标,朱由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他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拖上十天左右。 等第一波春耕和各大城修好,便可以坐视多尔衮表演了。 不过这么一味的挨打,朱由检也觉得不是个事。 此时要是有一支可以和满清抗衡的精锐骑兵就好了。 奈何京师守城时,他几乎快把城内的银子刮了个遍。 现在就算要搜,最多也只能刮出来个几百万两,还要冒着群臣造反的风险。 朱由检准备再刮个二三百万两就停手,给朝堂的词条升个级,再来个一二十抽。 这些肯定不够,但京师的潜力也就在这了。 前世刷到的七千万两大概率是假的。 现在朱由检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还是要想办法从外地弄银子。 范景文和李若琏虽然去了南边,但以南边的情况,没两个月估计看不到银子。 正在发愁之际,倪元璐和宋叶终于来到了乾清殿。 正值战后休整和春耕,又面对建奴来袭,人数只有之前一半的京师官员,此刻都忙的团团转。 纯粹是因为这两个人不能离开京师,否则朱由检现在连个问话的都没有。 二人刚一站定,朱由检便直入主题。 将急报和他刚刚的推测说了出来。 倪元璐听后也对此表示赞同。 “此时多尔衮入关,恐怕真如陛下所料,乃是想以威胜人而来。” 宋叶这时又补充了句,“恐怕不止,若单纯想要逼迫朝堂南迁,建奴何不多线齐进,使各地首尾不能相顾呢?” “臣以为,如此多大军调动,靡费巨甚,以老贼多智,不可能单凭推测便入关。” “若臣是多尔衮,定然不会寄托于一点,而是多线同进,比如派一偏师出喜峰口攻天津,或出漠南攻宣府,反正闯逆已经撤回大同一带了,我王师又无重兵,建奴可以在北直隶长驱直入。” “让京师两面受敌,甚至伙同闯逆,来给京师施压,让陛下不得不退守南京。” “以臣之见,若建奴部署确实如此,那么多尔衮夺下山海关之后,定不会继续南下,而是要等偏师到位,再一起行动,无论偏师走漠南还是喜峰口,都要比多尔衮部慢上十日左右。” 朱由检不由的点点头,宋叶分析的更全面,也更有可能发生。 “所以臣以为,我大明还有十日时间可做部署,应当千里急召尚处山东道的漕运总督刘泽清部北上支援天津。” “另告知宣府黄帅,让他加紧修缮宣府等重城坚城,小心建奴偷袭,不给建奴破城的机会。” “好,王伴伴即刻按照宋卿意思拟旨,着快马送至刘泽清部,顺便再次下旨催促周王,让他再快些,不行先派骑军押解军饷驰援。” 朱由检心底其实并没有对刘泽清这个人抱多大希望。 虽然刘泽清在前世是南明江北四镇之一,但生性贪婪,贪生怕死,还是个骑墙派。 朱由检还没来的时候,崇祯就让他率兵勤王,这货却以坠马受伤为由,拒绝出兵勤王。 后来朱由检大败李自成,这货又当即表示好歹能走了,要立刻来京师勤王。 然而得知京师无粮,王永吉带去的五十万军民都被拆分之后,这货又开始犹豫了,行动也是一拖再拖,从上书勤王开始,到现在七日过去了,却走了不到一百里,现在还没过济南府呢。 还是河南道的周王,崇祯的叔叔可靠一点。 最起码周王是真的对大明朝上心。 在朱由检的调令传来之后,人就带着高杰、刘良佐以及开封府卫所军共十万人北上了。 同时还带了一百万两助军饷,良心发现也好,觉得朱由检能成大事投资也好。 反正这是实打实的银子。 距离京师还有十日路程。 如果和宋叶推测的一样,那多尔衮来之前,朱由检还有些操作的时间。 看着殿中两人,严肃的问道,“多尔衮之事暂且放下,两位爱卿可有聚银之策?” “聚银?陛下要加税不成?”倪元璐有些担忧的看向朱由检。 此时加税倒也没什么,反正陛下威势已成,只要给百姓留口吃的,基本上就不会造反。 可关键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现在征税,等天下税银运抵京师,也要到秋日过后了。 朱由检摇摇头,“此时征税为时已晚。” “想必两位爱卿也知道前些时日闯军围城之时,朕从宫中调出了近万精锐之师的事吧。” 倪元璐和宋叶对视一眼,没敢立即开口。 他俩早就注意到那些精锐了,倪元璐可以确定,之前京师之中绝对没有这些人。 紫禁城的内校场容纳三千人顶天了,也不可能是藏在宫中的。 只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又牵连到皇帝秘辛,才没有问过而已。 而现在朱由检竟然自己将此事提了起来,二人不知道该不该听。 朱由检也没管他们怎么想的,反正不可能把词条一事说出来。 怪力乱神什么的就更不可取了,这一套糊弄糊弄老百姓还行,真正的精英阶层谁会信这个。 对着二人,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 “其实自朕继承大统以来,一直都在暗中训练精锐,只是初有阉党,中有东林,后又无钱粮支撑,每次练好便隐藏至京师皇庄之内,农忙时开垦皇庄,农闲时自己出操。” “若非闯逆临城,朕下定决心重整山河,将贪腐之臣尽皆拿下,才获得了些许钱粮,否则连这万人精锐都养不起!” 朱由检的一番解释,纵使仍旧漏洞百出,但因为是皇帝身份,倪元璐二人也不好质疑。 而且这番话在两人耳中,更像是欲盖弥彰。 不过这跟他们关系都不大,他们现在完全被绑到了朱由检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陛下不愿意说出真相,那他们就会把这个解释去变得合理。 “那陛下的意思是,此等精锐尚且还有?!”宋叶抓住了其中重点。 朱由检没有肯定,只是说,“若银两足够,天下精锐何其多矣!” “更何况京师马步军十余万,每月也耗费颇多,此时建奴即将入关,银两更是多多益善。” “二位爱卿,你们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而且朕不想拿老百姓的钱,全天下的老百姓才几个钱?” 倪元璐眼见朱由检又要说出什么惊天话语,赶忙上前打断。 “臣明白!臣醒的了!” “此时京师困顿,户部艰难,正是需要万民助饷之时,天下百官勋贵理当上报君父!” “臣请效法先帝旧例,诏令河南道、山东道乃至南直隶诸地富商巨贾、勋贵藩王进献助饷银,且范尚书已在南京着手整顿,若能盐铁之事够快,还能增收一部分。” “远水难解近渴。”朱由检屈指叩在黄梨御案上,“不说有多少人愿意出钱,就说等他们磨磨蹭蹭凑出个三五十万两,又够干什么的?那时多尔衮的八旗铁骑早把北直隶踏成齑粉了!” 倪元璐还想说什么,宋叶却突然向前跨了半步,“臣斗胆,要说富甲天下之人,非是富商巨贾王公贵族,而是此刻距京师七百里,退守大同的李闯!” 殿外忽地卷进一阵春风,将悬挂的舆图吹得哗啦作响。 倪元璐猛地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叶。 “佐初(宋叶字)莫不是失心疯了?” 朱由检也是没明白宋叶的意思,“前几日闯逆在京师才刚折损百万大军,如今就算不会袭扰京师,也不会给我们送钱啊?” “正因闯贼新败,才有机可乘。” 宋叶转身走到舆图前,手指蜿蜒的太行山脉,“大同距京师不过七百里,若以四轮大车转运,十日便至,陛下可记得,西华门外尚羁押着近万闯军老营俘虏?” 朱由检猛的惊醒,“你是说,用俘虏换银子?” “正是!” “这些老营兵皆是随李闯转战十年的精锐,其中更有不少是当年荥阳大会时的老贼,这些俘虏每日耗费粟米二百石,更有七人试图纵火、二十三人绝食,誓死不愿为大明效力,与其徒耗钱粮,不如换成现银。” “李贼自揭竿造反以来,掠夺无度,山陕二道为之掠夺一空。” “京师一战,百万大军覆灭,又兼建奴狼视。” “此时他们缺的不是钱粮,是能打仗的兵!” 倪元璐急趋两步,差点指着宋叶鼻尖骂,“此乃资敌!近万虎狼归山,来日……” “来日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多尔衮!” “李逆根基在于山陕,若有老贼兵在,李逆定不舍得丢弃此地,敢问倪尚书,是让闯贼继续在山西苟延残喘牵制清军好,还是逼得他们南下与张献忠合流更妙?” 倪元璐还在纠结之时,朱由检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就是万余老营兵吗,能打败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 “倪卿莫要多说,速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即刻赶赴大同,告诉李自成,建奴准备出漠南,攻大同和宣府,朕以百姓为先,决定释放一万老营兵,协助李自成守城。” “一个老营兵换五百两现银,不要宝钞不要粮草,只要成色十足的官锭!” “哪各地富商和王公大臣的助军饷还收吗?”倪元璐有些发怵的问道。 朱由检眉头一挑,“要!为什么不要?那是他们该做的!” “告诉他们,朕也不要多,家产的一半就行,若老实交上来,之前的事就此揭过,若是不老实,哼……通知李若琏,找几个鸡杀给他们看看。” “还有,让范景文动作再快一点,还有史可法的南京京营,速速北上天津,不要等天津失陷了,再给朕上折子请罪!” “臣遵旨!”两人长躬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王承恩却在殿门口单独留下了宋叶。 “宋廉御史,陛下还有事相商。” 宋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却不得不回去。 刚进殿中,就见朱由检正拿着一本册子翻看。 见宋叶归来,朱由检随手将册子扔过去,“宋卿且先看看,这是李若琏南下时留下的,上面的名字已经十去了八九,但还剩的一成也不能放着,朕给你五百玄甲骑,赶紧办了去。” 宋叶翻开写满字迹的册子,冷汗顿时从额头上冒出。 这竟是锦衣卫搜查的京师百官证据!! 上面写满了一个个人名、官职、家产和罪行。 宋叶当即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明日前,朕要看到银子入私库,明白吗?” “臣……臣遵旨。” …… 夜半子时。 京师早已熄烛禁鼓之时,南京却仍旧是灯火通明,一片祥和之意。 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过三山街。 范景文青布马车经过聚宝门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城外绵延数里的粥棚,本该施粥的木桶里,堆着发霉的稻壳。 从北边逃难来的流民,只能窝在城墙根下哀嚎,乞求路过的贵人赏条活路。 好在他们不至于冻死。 张煌言坐在范景文身旁,攥紧腰间天子剑,差点就没忍住。 好在还有范景文在一旁,被倪元璐坑习惯的他,此时早就完成了蜕变。 “记住陛下密旨,今日你我便是那钓鳌的香饵!” 张煌言也知道,只能长叹一口气。 马车停在江边的一艘巨大画船前。 而在画船一旁,停满了极尽奢华的马车。 魏国公徐允爵捻着胡须迎上前,“范阁老鞍马劳顿,徐某特备薄酒” 话未说完,几十骑锦衣卫缇骑便赶到马车周围,将徐允爵隔绝在外。 范景文和张煌言这才下了马车,笑呵呵的对徐允爵拱手行礼。 “竟让公爷再次迎接,范某之过矣,公爷快快先请。” (本章完) 第77章 郑成功北上 第77章 郑成功北上 秦淮河的水波荡着两岸画舫的倒影。 画船三楼的“揽月厅”内,十二盏鎏金珐琅宫灯将雕梁柱照得通明。 范景文和徐允爵好似多年不见的旧友一般,牵手踏入厅内。 身后的张煌言望着案几上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荷叶盘,盘中冰镇杨梅渗出的水珠正顺着叶脉纹路滚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暗红的痕迹,一时有些不能回神。 揽月厅很大,但门对面的正东方只有三张座椅,是给范景文二人和徐允爵准备的。 其余众人只能分列南北,早已落座了几十人不止。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足厅内的三分之一,侍女、小厮、艺伎、琴瑟鼓筝一应俱全。 见范景文入内,当即统一起身,躬身行礼。 “草民、下官拜见范阁老、国公爷。” “范阁老请看,这是南京城里最体面的几位贤达。” 魏国公徐允爵哈哈一笑,抚着三缕长须,为范景文介绍道。 范景文一边落座,一边笑着观察众人,“不愧是我大明南京啊,果然英才遍地。” 徐允爵跟着坐下,“来来来,质公,我为你介绍一番。” 首当其冲的是个圆脸微须的中年人,起身时腰间七宝蹀躞带撞得叮当乱响。 “小人刘福通,做些盐铁微末生意。” 徐允爵笑着补充道,“刘员外祖上是永乐朝的海商,如今管着龙江关十三座铁坊,他堂兄在南京户部清吏司当差。” 这时一名侍女捧来鎏金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刘福通亲自接过,躬身递到范景文面前,而后掀开红绸,露出个三尺长的檀木匣。 匣中红绒布上放着具甲胄,层层甲片薄如蝉翼,映着烛火透出淡淡暗光。 “这是用苏钢百炼而成,轻便胜过甲五成不止。” 刘福通屈指弹向胸甲,发出道道脆响,“若蒙圣上不弃,每月可供三千具。” 范景文仅是一低头,便认出了这甲片的材质,铅做的能不轻吗。 要是穿着这玩意上战场,怕是磕一下都会碎。 见范景文没反应,刘福通谄媚一笑,目光撇了撇一旁的徐允爵。 后者当即明白,哈哈一笑,假意伸手触摸甲胄,实则是掀开盔甲,露出下面两万两银子的银票,还是晋商商号的。 范景文这才露出笑脸,“嗯,刘掌柜有心了。” 将盒子顺手接过,放到身后,同时抽出银票塞到身旁的张煌言手里。 他俩可是肩负着钓鱼重任的。 此次正是打着陛下想找几家能打造军械的商号,看看这南京的底蕴。 没想到第一个就舍得出两万两贿赂,这让范景文极为开心。 眼见范景文收了,徐允爵极为开心,这成一个,他就能从后续的生意里抽一成利,不然他才不攒这个局呢。 大笑一声,击掌唤来歌舞,十二名胡姬旋着石榴裙再次推动气氛。 丝竹声中,第二位富商起身作揖。 此人身着素绢道袍,眉宇间却透着精明,“晚生陈延祚,在苏州经营些布匹生意。” 徐弘基把玩着酒盏插话,“陈掌柜的舅父是应天府通判,他父亲是十三年前的东林四君子之一,质公应该有些印象,他家织坊出的云锦,连坤宁宫都夸赞不绝。” 四个小厮抬上朱漆木箱,掀盖时满室生辉。 箱中层层迭迭的鸳鸯战袄,陈延祚信手扯过一匹,“这是掺了乌斯藏天蚕丝的湖锦,寻常箭矢难透分毫。” 范景文伸手摩挲布料,就是一片破麻布塞的芦。 “好料子。”他没有张扬,混浊的眼珠转向徐弘基,“只是不知造价几何?” 陈延祚抢着答道,“成衣每件作价五十两,若朝廷要采买,晚生愿每件折三两孝敬阁老。” 徐允爵笑声压过了二人话音,“商贾之事,让阁老见笑了。” 玉扇轻挥,第三位富商应声而起。 这是个满脸堆笑的胖子,十指戴满猫眼石戒指,“小人赵德全,做些船舶营生。” 仿佛商议好一般,话音未落,厅外便传来重物拖曳声,八名壮汉拽着件红绸覆盖的巨物挪进厅来。 赵德全也不多说,一把扯下绸布,满座顿时惊叹。 五尺长的金船模型在灯下熠熠生辉,船首龙纹的眼睛竟是两颗鸽血红宝石。 “按二百料战船规制打造,阁老带回京中把玩。” 赵德全肥短的手指抚过包金桅杆,“龙江关船厂现存福船二十艘,随时听候朝廷调遣。” 范景文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些黄金少说也得有五百斤! 和六万两白银啊! 要不说这赵德全有恃无恐了。 徐允爵大声叫好,“赵员外最是忠心,上月刚捐了五万石米助剿流寇。” 第四位商人未等传唤便自行起身。 “在下泉州林氏行首林慕之,见过阁老。” “听闻朝廷欲重振水师。” “林某在料罗湾有座私港,可供艨艟巨舰停泊。” 说着击掌唤来两名昆仑奴,抬上的铁箱打开后寒气四溢。 二十支崭新的佛郎机火铳泛着蓝光。 “也不瞒阁老,平日里便有不少红毛番停泊至此,若朝廷有需要,小的愿代劳。” “月贩三千杆快铳不在话下,每杆小的挣百两,自会分润阁老半数。” 这个时期明朝处于海禁状态,片板不得下海,更不用说开设码头和外人做生意了。 虽然这种事在南方屡见不鲜,上下都在吃海贸的钱,也不会有人管。 但拿到台面上来说,事情可就变味了。 也不知道这姓林的是真傻,还是有恃无恐。 范景文只好假装剧烈咳嗽起来。 若有所指的说道,“海上风大,老夫这把骨头可受不住。” 林慕之眯起眼睛,袖中又滑出个锦囊。 反手一倒,几颗足有龙眼大小的南阳珍珠出现在手中。 最奇的是每颗珠面都天然形成“忠”字纹路。 林慕之一边将珍珠放到范景文面前,一边若有所指的说道,“阁老放心,此事只需阁老在陛下面前提及便是,其他事务小的自会打点。” 之后又有数人上前,南海珊瑚树、暹罗象牙雕、西域夜光杯,整块翡翠雕成的假山,山间亭台楼阁纤毫毕现。 “这些都是扬州盐商总会的心意。”徐允爵抚掌笑道,“听闻陛下要修英烈祠,扬州各坊愿捐银二十万两以谢皇恩。” “诸位贤达的忠心,阁老可要细细禀明圣上啊。” 窗外忽然飘来河风,卷着不知哪条画舫上的《玉树后庭》。 范景文假装醉眼朦胧地附和着徐允爵,“哈哈哈哈,各位贤达的忠心,老夫定当全部禀报与陛下!” “哈哈哈好,阁老身为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理当受我等共敬一杯,阁老请!” “哈哈,公爷过誉了,范某一介书生,糊涂过活了半辈子,也就现在才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事,岂敢当如此大礼。” 随着数十名绿肥红瘦的清倌人进入,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没人注意到,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的张煌言已悄然离场。 顺着画船楼梯走到岸边。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身后当即有四名缇骑跟上。 张煌言先是看了周围一圈,“没人跟着吧?” 缇骑百户摇摇头,“有几个魏国公府的探子,都被小的们支开了。” “好!”张煌言闻言松了口气,翻身骑上锦衣卫早已备好的战马,“带我去找你家李廉御史,注意别被尾巴跟上了。” “小的明白!”缇骑百户当即拱手。 仅派出两名缇骑跟着张煌言,而其余二十多骑则散在张煌言路过的四周,以防有人跟踪。 南京作为千年大城,城区比京师还要大。 张煌言在锦衣卫缇骑的带领下,绕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到城边一座极其不起眼的院中。 院内不见灯火。 只有跟着缇骑,来到院中的地窖前,旁边才传来一声闷响。 “三柳?” 缇骑对上暗号,“千枝!” 地窖正门顿时被打开。 张煌言顺着楼梯爬下去,这才看到仅有十余名锦衣卫保护的李若琏。 “怎么样了?” “廉御史,质公已锁定大致七家,分别是盐铁商刘家,他背后有户部、盐商、铁商、海商、勋贵等关系,布商……” 张煌言将刚刚得到的信息全部诉说给李若琏。 后者不惊不喜的点点头,“李某明白了,张御史且先回去歇息,另禀报质公,李某三日内便会将具体情况打探清楚,并将计划让质公过目。” “李廉御史辛苦。”张煌言拱手道。 李若琏摆摆手,“为皇爷做事!” …… 南京北京都在忙碌,而在南方的福建厦门也没闲着。 厦门一间极为庞大,占地五万多亩的巨型庄园中。 作为当代海贼王,大明福建水师总督,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东亚海上话事人,最强走私贩郑芝龙正坐在书房内,一边嚼着糕点,一边看着范景文给他的密信。 反正朱由检说了,随便范景文怎么给郑芝龙画饼,只要能把他绑上战船就行。 范景文还没到南京呢,就先给这位南方大军头传了密信。 将朱由检给他的一些想法和他自己的主意全写了进去。 然后吗…… 郑芝龙就已经在书房看了一天了。 刚从军营回来的郑成功有些担心,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二十岁的郑成功身着一袭月白色儒衫跨过门槛,腰间却悬着三尺青锋, 眉骨如刀削陡峭,一双丹凤眼在浓眉下灼灼生神。 “父亲连晚膳都没用?” 郑成功停在檀木屏风前,低声询问道。 目光却在案几上来回扫视一番。 七零八落的信笺中,最上方的黄麻纸印着五爪金龙的信封映入眼帘,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规制。 郑芝龙转过身时,南海风浪磨砺出的黝黑面庞泛着异样的潮红。 他随手抓起砚台边的玉貔貅把件,深吸几口气平复一番心情之后,才缓缓开口,“京师来的八百里加急,你自己看。” 郑成功疑惑的接过信纸,低头看去。 范景文特有的瘦金体在宫绢上蜿蜒展开。 “芝龙将军台鉴: 今圣天子亲破百万流寇于京师城下,神武不输太祖。 兵部已重整旗鼓,英烈祠前万军立誓,此诚拨乱反正之时也。 将军坐拥艨艟千艘,当知海上巨浪终需锚定九州,万千帆板始出高山密林。 值此圣天子兴国之时,将军何不领海中蛟龙,博千古奇功? 京师乍破敌寇,粮草军饷尚缺,陛下有意调福建水师北上,感将军卫国海疆之功,有意敕封为定海公,世袭罔替,领东海诸岛军政。 另开泉州、福州、宁波等十处通商口岸,凡市舶司事宜皆由将军统辖。 并制海旗五千面,凡持旗商船皆受大明水师护持,无旗者即为私贩,可击之。 南洋诸国朝贡事宜,许将军代天巡狩。 陛下还有心恩赏,郑氏商队可持龙旗过海,遇有不臣,当以王师讨逆.” 看完之后,信笺在郑成功手中颤动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代天巡狩四个字像烙铁般灼痛视网膜。 当年郑芝龙接受招安时,不过得了个三品总兵的虚衔。 “这是要把半个朝廷搬到海上啊。” 郑成功嗓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纸。 郑芝龙见一向稳重的儿子如此窘迫,顿时放声大笑起来,震得案头青瓷笔洗里的清水泛起涟漪。 再次抓起盘子里冷透的蟹黄酥咬了一口,“何止半个朝廷啊,知道去年咱们朝红毛番的过路费收了多少?七十三万两!要是有了这海旗.” 他竖起三根手指,“光是卖旗子,这个数翻十倍都不止!” “我儿可记得为父给你讲过的天启七年料罗湾?” 那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恶战,十八岁的他带着火船冲进敌阵,烧毁了四艘盖伦战舰。 “当然记得,当年我们两百条小船敢冲西洋巨舰!” “那你可知为何会胜?” “因为……”郑成功刚想说因为父亲指挥有方,将士用命。 郑芝龙却直接开口,“那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没有退路。” “如今陛下给的何止是退路?这是要把日月旗插到天尽头!” “从厦门到长崎的航线,挂海旗的商船每艘年费就算收个五千两,现有六百艘” “光这项每年就有三百万两!?”郑成功惊呼一声。 从他父亲接管海商李旦的部众到现在,不过攒下了千万两的家底。 而光卖个旗子就能一年清赚三百万两,他能不吃惊吗。 郑芝龙却摇摇头,“这还是小头,若我们按货物价值抽成,丝绸瓷器十税一,香料药材五税一,再设护航舰队分三成利……” “咱们一年挣个千万两也不成问题!!!!” 郑成功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有些困难。 “陛下……陛下是想买下我郑家吗?!” 要说用这些买下,如果没有系统,朱由检还真愿意。 要知道现在郑芝龙的水师光是大小船舶就有近三千艘! 而且还有郑和下西洋时同类宝船。 那可是长一百五十多米,宽六十多米,三层甲板,架设了一百二十多门火炮的巨舰! 排水量达到了两千多吨。 按照西方的标准,是标准的一级战列舰。 而在一百多年后的英国,才会下水这第一艘这种战舰。 现在郑芝龙手下就有近百艘! 听到儿子的话,郑芝龙笑了笑,“明俨啊,你还记得三国志中有一段吗,刘备借荆州。” “记得。” “陛下不是想买我郑家,而是想借荆州!” “那父亲准备借吗?万一和那刘备一般,有借无还怎么办?” “哈哈,陛下借我们的荆州去打建奴和闯逆,我们也借陛下的荆州去发财,便是有借无还又怎样?只要三年,为父便能拉出一支更大的舰队!” “去找你二叔,让他带五十艘福船,三百艘大料船去登州。” 郑芝龙扯下腰间鎏金令牌扔在案上,“装二十万石暹罗米,再带三百门红夷大炮。” “让你五叔带舰队去吕宋,该让佛郎机人知道,往后过吕宋的船,都得插日月旗了。” “明天开始,你接手南洋船队,领宝船五十,携南洋船队七百战船,九万战将北上勤王!一切皆听从陛下号令!” 郑成功猛的单膝跪地,解下腰间佩剑举过头顶,“孩儿得令!” 郑芝龙欣慰的点点头,“明日我也要带黑旗舰队出门了,那边有几十艘红毛番商船等着收编。” “三年之内,凡日出之地,必见海旗飞扬。” (本章完) 第78章 红色词条“近代步兵” 第78章 红色词条“近代步兵” 大敌退却,新敌未至。 人心总是思安的,就像龙文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都不想,就想安逸。 京师崇文门外,一座四进大宅内。 八盏琉璃宫灯将厅照得通明如昼,十二位绯袍官员围坐紫檀嵌螺钿圆桌。 礼部郎中孙修永把玩着和田玉鼻烟壶,忽听得门外传来丝竹声,八名披着蝉翼纱的舞姬鱼贯而入。 “诸公请看,这可是从扬州新买的瘦马,老夫费了老鼻子劲才留下的。”东道主吏部主事温晟炫耀道。 众人一听,不禁连连惊叹,自从京师内实行了配给制,他们家里除了有文书的义子义女外,所有家丁仆役都被遣散了。 更不要说消遣用的瘦马。 “也不知陛下是听信了什么妖言,非要把教坊司裁撤了,那些个怜人哪会种地啊!” 工部员外郎捻着山羊须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倪元璐掌着内阁,成日念叨着节用爱民,上次朝会竟直接裁掉了冰敬炭敬,这往后日子不好过咯。” 说罢,还夹了一片玛瑙盘里的水晶肴肉塞进嘴中。 翰林修撰汪宝瑞压低声音,“听说姓宋的白日里在乾清宫奏对两个时辰……” “怕什么!”温晟轻笑一声,“宋叶一介孺子,黄口小儿而已,便是挂着左廉御史衔又如何?” 伸手拽过舞姬搂在怀里,右手不断摩挲。 “汪大人尽管吃便是,没了那李若琏,宋叶就翻不了天!陛下又能怎么样?” “温大人慎言!”汪宝瑞吓到连忙起身,“自闯逆围城,陛下日渐神武,不可与往日相较啊!” 温晟拍案大笑,“哈哈哈,汪大人多虑了,前些日子陛下是没办法,才要用吴襄王家彦之辈,如今闯逆大败,治天下还需我等文人君子。” 说到这,温晟忽然压低声音。 “诸公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晋商差人与我联系了,晋地百姓苦闯逆暴行久矣,上上下下都盼着王师复至呢。” “若是王师将至,晋地十七家巨贾愿从中协助,里应外合。” “让陛下看看,行军打仗还得是我等君子文臣,届时携复土之功,陛下自当偏向我等这边,他倪元璐李若琏之辈算个屁!” “且非止于此,这是晋商送来的盐引。”温晟掏出袖口内一沓价值一万两的盐引票子,“闯逆不是丢了成山的军械吗,若是运至关外,再将关外药材金银至江南换上绸缎,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张公果然妙计!”众人举杯相贺,酒盏碰出清脆声响。 汪宝瑞却盯着盐引冷汗涔涔,恍惚看见乾清宫御案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可这些兵甲军械都是兵部户部工部统一看管的,怕是不好下手吧?” “哼!你以为晋商只给我了盐引票子?那六部的大员东阁阁老们不比我多?用得着你我操心这些事?汪大人若是无胆,大可当做没看见,尽情享用便是!” 说罢,温晟也不再管汪宝瑞的反应,搂着舞姬推杯换盏起来。 热烈的气氛中,谁都没注意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只当是巡更梆子而已。 宋叶勒马立在匾额下,一挥手中金批令箭,“破门!” 包铁木门轰然倒塌的刹那,几个温家义子惊恐抬头,还不待发出声响,便被玄甲军掐住喉咙。 在廉政院左廉御司宣慰史的带领下,两百玄甲骑鱼贯而入,直奔厅而去。 舞姬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 温晟举着夜光杯的手僵在半空,琉璃屏风上便猛然破碎,数十道铁甲军士瞬间将众人控制。 尖叫声响成一片。 “圣谕!”宋叶跨过门槛,“着廉政院查办贪渎官员,即刻拿问!” 汪宝瑞吓的连连后退,孙修永掀翻桌子想逃,却被玄甲军一脚踩住后心。 温晟惊恐大叫,“本官.本官何罪之有!?你这该死的鹰犬,本官要面圣!本官要去找陛下做主!” “温主事去年经手的漕粮账目。”宋叶从怀中掏出李若琏留下的册子,“通州仓实际存粮二十七万石,户部黄册写着五十四万石。” 温晟额头冷汗直冒,却突然想起战时宫中发出的一道旨意。 “本官……本官,不对,陛下不是说捐献家财则前罪俱免吗!?我都捐献了!你不能抓我!” 宋叶不以为意,“温主事捐献家财三万两千两,家中尚余一万七千两,闯逆退却后,又收受南京户部员外郎七千两,透露范阁老南下一事,另倒卖京师人口册和在京官员名册于晋商。” “赚的够之前捐献家产了吧?” “还要我继续说嘛?” “我……我……”温晟浑身抖若筛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工部员外郎眼见大事不妙,赶忙出声,“你们这些走狗鹰爪!知道老夫姑母是谁吗?当年信王府……” 玄甲军才不会给他逼逼赖赖的机会,反手一记刀鞘砸落他三颗牙齿,血沫混着碎玉溅在满桌盛宴上。 “带走!留五十人监督,一会五军营来挖银子,下一家。” 宋叶一晚上没停点,将名册上最后的一百多人悉数捉拿。 当带队回返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看着书吏清点抄没的财物名册,越看越心惊。 南海珍珠,辽东貂皮,成箱的金银字画,古董瓷器,光是温家地窖中起出的现银,就有近三万两,比账册上还要多将近一倍,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这么能藏。 “大人,共计现银二百三十万两。” 书吏嗓音发颤,“另有各商号票据盐引不计其数。” “所有实物押解至私库,各类票据快马送交南京李廉御史手中。” 囚车经过官道时,早起准备务工的百姓对着车队中的吐唾沫,满脸的都是嫌弃。 陛下护他们性命,给他们分田,那就是最好的好人。 那陛下抓的人,就一定是坏人! 汪宝瑞缩在木栅里,听见更夫敲着铜锣呐喊,“鸡鸣灯灭,相安太平,辰时~” 心中不禁在想,要是没去参加这场宴席,是不是就没事了? …… 朱由检一骑白马,再次来到私库之中。 这次的银子显然没有前几次多。 区区两百万两,已经不足以触动他了。 伸手盖在银堆上,耳边顿时响起系统声音。 【已充值白银二百三十万两】 【可兑换抽取次数:23】 【可兑换升级次数:2】 这次朱由检没有全部兑换成抽取次数。 他实在受不了朝堂低下的行政效率,必须得升升级! 反手打开明朝总页面。 【当前绑定势力:大明】 【该势力已激活词条】: *日暮西垂(紫):全组织效率-75%。 *天灾肆虐(紫):灾害触发率+300% *众正盈朝(蓝):贪腐率+55%,执行效率-60%。 *武备废弛(蓝):军队员额-65%,军械保有量-55%,战斗力-70% *藩镇割据(紫):军队实际控制率-75%,军令执行率-80%,战斗意志-50%。 *政荒民疲(蓝):民间稳定度-60%,起义概率+45%。 看完词条,朱由检一愣。 他也没升级过词条啊,为什么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刚来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一红四紫五个负面词条,眼看着大明朝就要亡了。 现在居然变成了三紫三蓝,负面效果大打折扣。 难道词条这玩意儿还能自己降级或者升级?! 想到这,朱由检顿时激动起来。 要真能自己升级,那他可就能省好多银子了! 赶忙在心底询问系统。 得到的答案让朱由检差点笑出声。 词条是根据实际效果出发的,如果效果发生变化,词条也会跟着实时刷新。 比如朱由检刚来时,大明朝的第一个词条便是负面红色词条“日薄西山”。 全组织效率减少百分之九十! 而现在经过朱由检一系列操作,又是提振民心又是增强朝廷威望的。 成功降到了紫色“日暮西垂”。 虽然还是负面buff,但只减少了百分之七十五,勉强可以接受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的负面词条,均得到了缓解,但多出了一个“藩镇割据”紫色词条。 是因为朱由检在还没有掌握全国的军权时,就大力提高军人地位,提高武将在朝堂的话语权。 导致武将没有文官约束制衡,渐渐向军头偏移。 这个对于朱由检来说并不是事,有京营在手,除了南边的郑芝龙他干不过之外,其他的都能压下来。 等有机会将这些军头的部队亲信拔出来,一个忠诚词条塞部队头上,直接完美解决。 所有词条中,也只有“天灾肆虐”这个词条没办法解决,要么朱由检钱升级,要么就熬过这个小冰河期。 现在天灾词条对朱由检的负面影响不算太大,可以缓缓。 朱由检想了想,还是先升级朝堂的词条。 毕竟他一个人能力有限,有行政效率高一些的朝堂协助,其他的负面词条都可以在朝堂操作下自行升级。 费一百万两,兑换一个升级次数。 【升级蓝色负面词条“众正盈朝”】 【获得绿色负面词条“众正盈朝”:贪腐率+35%,执行效率-35%。】 看着执行效率只减少百分之三十五,朱由检缓缓松了口气。 平日里一天能完成的,现在也就多拖延几个时辰而已,这些减免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 虽然感觉这一百万两有点亏,但能节省许多个一百万两。 朱由检心里也渐渐平衡了。 还剩一百三十万两。 朱由检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换成抽取次数。 这玩意儿可是没保底的。 万一特么的给十三个白色词条,那就真亏大发了。 剩余的负面词条也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 朱由检便准备看看其他组织都怎么样了。 上次看个京营和锦衣卫,差点把他弄到脑溢血。 这次在看,页面已经好看多了。 京营页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大营单独页面。 词条也都是正面词条,多的像三千营这种,更是一红多紫的神级页面。 拿来打八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锦衣卫的也不错,六部的就不行了。 倒是这个南海舰队挺猛的,居然有四…… 等等!! 南海舰队!?!? 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个部队!? 北直隶这边不是只有陆军吗?? 别说没掌握南京了,就算掌握南京,也没有这个南海舰队啊!? 难道是系统出bug了!? 带着懵逼和惊讶,朱由检缓缓打开这个海军的页面。 【大明水师:南海舰队】 *舳舻千里(紫):海上战阵熟练度+75%,大概摸海战时士气+70%,损管效率+75% *巨舰(紫):拥有超过五十艘一级战列舰时,威慑力+80%,坚固程度+70% *专业水手(蓝):对各类船只熟练度+60%,对海上旗号精通度+55% *军法如山(蓝):舰队水手规模小于三万人时,纪律性+55%,违法事件发生率-65% 整整四条正面词条,没有一个低于蓝色的。 朱由检能不惊讶吗。 这可是明末啊! 翻遍明朝也找不出一支这种部队。 可他为什么会在系统内呢? 要知道系统页面的出现,就代表他已经可以掌控该组织。 但朱由检从来没有对水师动过手啊? 看这个南海舰队有个紫色词条,是拥有超过五十艘一级战列舰以上,才会出现的词条。 现在大明境内拥有这实力的,好像只有南方的郑芝龙。 可自己只是让范景文到南方跟郑志龙联系,能拉来就拉来,拉不来也无所谓。 总不能说范景文一封信,就给人郑芝龙拉来了吧? 越想越懵逼,朱由检索性不想了,待会直接派快马问问范景文就知道了。 系统出bug的可能性并不大。 又将其他的部队页面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升级的。 只好将剩余的银子兑换成抽取次数。 十三次抽取,朱由检要求也不高,一紫一蓝即可。 要是出个加忠诚度的,就更好了。 伸手拉动转盘。 头几次没什么惊喜,都是白色。 朱由检也没在意。 然后…… 一抹红光出现在眼前,让朱由检心跳都跟着漏了两拍。 出红了!!! 今天系统抽风了!? 先是有个什么南海舰队词条,现在还不到十抽,居然出红了!?! 【成功抽取红色词条“近代步兵”:士气恒定80/100,军法执行效率恒定80/100,纪律性+100%,军令执行率+100%,火器熟练度+80%(注:该词条无人数限制,要求加持部队火器覆盖率50%以上,全天候训练周期不低于6个月)】 【抽取红色词条,获得:全建制戚家军x1(注:戚继光时期)】 看完词条,朱由检彻底不淡定了。 今天脸也太白了吧! 出红就出红吧,居然出的是他最想要的战力词条。 还是火器专属的战力词条,没有人数限制! 仅是看完词条介绍,朱由检就想到一个兵种。 线列步兵! 士气恒定,军法军令执行率、纪律性极高,完全就是给线列步兵准备的。 而红色词条的奖励,更是比肩玄甲骑的存在。 全建制的戚家军啊,还是戚继光时期的。 那可是百分百胜率的部队啊。 不光在南边能打的了倭寇,在北边还能打的了蒙古。 朱由检记得前世看过的一篇资料。 戚继光带着三千戚家军被调到蓟州之后,正巧碰上蒙古南下。 戚家军直接上马,跟着戚继光击破三万蒙古铁骑,后面还北上蒙古,又大败五万蒙古骑兵。 战斗力极其强悍。 哪怕后来戚继光去世了,以戚家军为骨干的浙兵,在浑河血战的时候愣是以几千人打的几万八旗军死伤惨重。 历史上戚家军最鼎盛时期是七千人,也不知道这个全建制的戚家军有多少人。 这下可以不用担心多尔衮入关了。 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给多尔衮来波大的。 趁热打铁,将剩余的几次抽取次数用完。 可惜红色词条将这一波运势用完了,后续连个绿色都没有。 朱由检关上系统,转身直奔午门而去。 他要亲眼看看,名传千古的戚家军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与此同时。 山海关前的多尔衮,还不知道京师有什么样的怪物在等着他。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座天下雄关,实在是太难打了! 朴实无华的中军大帐内,一名甲喇章京浑身是血的冲进来,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王爷,城头大炮太猛了,咱们的人冲不上去啊,镶蓝旗已经折了一个牛录额真一个佐领了!” “哦,才折了一个牛录额真就不行了?镶蓝旗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 (本章完) 第79章 戚家军! 第79章 戚家军! 多尔衮将碗中奶茶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报信甲喇章京的伤势。 此时满清军制是从狩猎时地组织演化而来的。 作为渔猎民族,女真很早就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狩猎编制。 一个部族中可以狩猎的男丁组织起来,由该部族享有名望的人带领,附近几个部族在统一狩猎。 这种制度虽然原始,但很有效。 这种部族间狩猎的组织被称为牛录,也就是大箭的意思。 领头的人被称为牛录额真,意为箭主。 后来努尔哈赤将牛录制度进行整合。 规定三百人为一牛录,是军中最基础的编制。 五个牛录又为一甲喇,设甲喇额真。 五个甲喇为一固山,设固山额真。 以前女真人数稀少,基本上一个固山就是一旗。 到皇太极改后金为清时,女真实力已经很强了。 基本上每个旗都有好几个固山,而且还有大量的蒙古人和汉人。 为了表示满清是和明朝为同一级别的国朝,而非上下级关系,也为了减少蒙古和汉人之间的隔阂。 皇太极又设立了军中官职和爵位。 但相对复杂,额真和章京并存,还设有佐领一职。 因为这时候每旗的每个牛录大多是同一部落的,因此牛录的最高长官同样拥有该牛录所属部落的管辖权,上至钱粮农田,下到人口分配,权力极大。 最终牛录额真之职不变,另设一佐领,专司战事,可以理解为副官,蒙古人和汉人都可以出任。 甲喇以上的官员,只有统军权,没有管理部落和兵田的职位为甲喇章京。 而拥有手下牛录部落的所有权的甲喇们又叫做额真。 不过在多尔衮几年的运作下来,这类人已经很少了。 毕竟一个甲喇就有一千五百人,附属部落人口高达近五千,多的可能上万,这权力实在太大。 而固山级别则都是章京,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旗主的亲信将领,负责协助旗主掌握手下固山的。 至于旗主级别以上,完全就是看谁手下的牛录多。 多尔衮能完全掌握上三旗,手下近三百个牛录,自然可以在盛京横着走。 顺治手下没有一个旗,亲兄弟豪格虽然有个正蓝旗,还被多尔衮拆了,自然没有权力。 像刚刚甲喇章京汇报的战况。 镶蓝旗下四个固山,近一百个牛录,区区折损一两个,根本不足以挑动多尔衮的情绪。 一旁的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都没当回事。 盘着手中佛珠,目光看向多尔衮。 “老十四,区区五千守军,就不必等汉军八旗了吧,直接让儿郎们压上,夺城再说呗。”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弟弟的儿子,跟多尔衮算是堂兄弟。 虽说都是辅政王,但权力却天差地别,济尔哈朗也只能以多尔衮为先。 听到这话,后者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再次给自己倒了碗奶茶。 “慌什么?老十五现在还没到喜峰口呢,老二最快也得十天后才能到张家口。” “现在打下山海关吓跑皇帝老儿吗?” 济尔哈朗闻言,盘珠子的手顿了顿。 “此时吓跑不是更好吗?” 多尔衮轻轻一笑,反问道,“有什么好的?” “等老二到了张家口再说,我倒想看看,这些个服从大清的番部,有几人忠心。” “你真的只想收拾诸番?”济尔哈朗眉头紧锁。 多尔衮无所谓的耸耸肩,“总不能还想着一战灭南朝吧。” 济尔哈朗心里对多尔衮的计策猜到了个大概,再次转动起佛珠。 闭着眼睛劝说道,“老十四你的野心太大了,大到草原上的豺狼也吞不下。” “南朝皇帝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临城破百万,实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还是见好就收为好,等他们再虚弱一点,能少死很多儿郎的。” 多尔衮喝着奶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济尔哈朗。 后者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尔衮哪都好,有权谋有胆略,但太自负了。 自负到让他都有些恐惧。 若是南朝还跟之前一样,是头绵羊,那在多尔衮这只豺狼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可现在这只绵羊好像要蜕皮了,一旦摘下那对羊角,露出的便是金龙双须! 他也不知道此时去薅这对须子是好是坏,可目前看来,好像这个时候是他们女真儿郎最好的时机了。 多尔衮不知道济尔哈朗在想什么,他也不需要去知道。 将手中茶碗放回桌子,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 “让谭泰再调两个甲喇上去,慢慢打,来时带的几门炮也让儿郎们熟悉熟悉,告诉他别着急。” 跪地的甲喇章京先是一楞,而后才懵着脑袋起身,往帐外走去。 “老六你也别闲着了,去安排镶蓝旗就地打造攻城器械,总不能汉人造的了,我女真儿郎就造不了吧?” 济尔哈朗无奈起身,多次想劝说几句,也没能开口。 走到帐口时,终是回身问道,“老十四你怎么可以笃定,可以留下南朝皇帝呢?” “因为我能带着儿郎们留下南朝皇帝,仅此而已。”多尔衮正视济尔哈朗,严肃的说道。 后者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随着济尔哈朗和几名亲卫离开,帐中终于安静下来,多尔衮连大帐都没出,只是再次倒了两碗奶茶,冲着大帐内层喊了句,“范先生,出来喝口热茶吧。” 很快,儒生打扮,面若干柴的范文程便走了出来。 丝毫不跟多尔衮客气,径直坐到其对面,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多尔衮非但没生气,反而很开心。 无他,范文程的脑子确实好使,他能成功走到这一步,离不开眼前之人的帮助。 浅尝几口,范文程便提及正事,“大王,礼亲王那边怎么样了?” “昨日刚收到老二的快信,土默特部已经答应出兵,小部族也有三十多个愿意跟着来喝口汤,就是察哈尔部还没回应。” 范文程闻言,下意识的捋了捋胡子,“察哈尔部一直首鼠两端,即便不愿意出兵也无所谓,待大军过境,他们自然会分清的。” “大王要提醒礼亲王,与李自成接触时,定要多加礼遇,恩威并施方可折众。” “还有豫亲王那边,山东道一日不下,大王便一日不可动!” 多尔衮很相信范文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要这么麻烦吗?” 范文程放下茶碗,枯瘦的手指沾着奶皮,在案几上划出三道水痕, “睿亲王请看,山海关是明人的乌龟壳,但龟首伸向辽东,龟尾却连着蓟镇。” “若大清八旗健儿自山海关长驱直入,沿路众多大城,西起大同宣府,东至蓟州天津,都将成为阻碍。” “京师又有崇祯帝刚破百万大军的精锐,再以这些坚城拒守,便是二十万大军齐至也难以破城。” “明廷南部尚有几十万大军,若不能以大浪卷沙之势南下,一旦等崇祯帝收拢朝堂,大清三十年内便不要想着过河了。” 多尔衮听完,也是止不住的叹息。 他把一切都算进去了,就是没算到崇祯这个变数!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镶蓝旗的工匠正在打造云梯,铁器相击的叮当声混着女真语的呼喝,像极了当年赫图阿拉城外的狩猎场景。 现在的崇祯皇帝,就如同那困兽,若是不能拉紧猎网,守好出路,让囚兽脱困。 那部落的妇幼们便要再饿几天。 “范先生深谋远虑,多尔衮不能及。” 多尔衮感慨一句,而后拎起铜壶,滚烫的奶茶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线。 “那为何非得等老十五捅破山东道?我们三路大军齐压,崇祯小儿怎敢不逃?” “老二已说动土默特部,待老十五出喜峰口,喀喇沁的骑兵就会像秃鹫扑食般从张家口直扑京师。” “现在崇祯小儿立足未稳,探子来报又说京师各地百废待兴,百万军民嗷嗷待哺,正是齐攻的好机会啊!” 范文程突然起身,上前掀开羊皮帐帘。 十里外的山海关火光摇曳,隐约可见明军在垛口间游移。 他深吸一口气,“当年广宁之战,熊廷弼修了七百座墩台,后来是孙传庭、袁崇焕,哪怕是李自成百万大军压前,崇祯帝也是一步未退。” “崇祯皇帝纵使有诸多弊端,纵使是称得上一句昏君骂名,然而有一点却是奴才不得不佩服的。” “那就是崇祯皇帝的骨气,或者说是这大明皇帝的骨气啊。” 范文程看着山海关的城头,语气格外萧索。 “五千老弱尚且守关,英宗北狩尚且有于少保力挽狂澜,好一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非明廷自断筋脉,将脊骨折断,又哪有我大清什么事啊。” 说到这,范文程的喉结动了动,“大王信不信便是大清二十万八旗破京师,最多也只能枭崇祯帝的头颅。” “只要崇祯帝身死,明廷立马就会拥立江南王室,舍弃长江以南,与大清隔江而治,到时会更麻烦啊。” “哈哈哈哈,正是南朝自断根基,才有我女真健儿出关收拾山海啊!” “范先生所计,本王已经知道了!定然不会急于一时!” “不过豪格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派人往喜峰口送粮草,你说,要是这队粮车‘恰好’被明军探明,老十五又没有收敛行踪,又恰好有个探子得知我与那李自成有仇怨,已经派老二带两红旗和蒙古诸部西出大同,我来来北地搜山检海只是为了筹备与李自成的军粮,那南朝皇帝会不会让出京师,南迁南京呢?” “大王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范文程一惊。 多尔衮没有回答,指尖蘸着奶茶在案几上勾画。 “范先生可还记得天聪三年的入口之战?” “我们像阵风似的刮过蓟镇,明军连烽火都来不及点燃。” 范文程的眉头跳了跳。 那年他随皇太极破长城,亲眼见到京畿百姓在铁蹄下瑟缩如羔羊。 但此刻多尔衮眼中闪烁的,是比皇太极更炽烈的野心之火。 “如今南朝比当年更虚弱,不能再等崇祯小儿力挽狂澜了。” “陕西流寇已破洛阳,张献忠正在湖广啃食明廷的肚肠,而有二十万控弦之士,有红夷大炮,还有……” “南朝亲手送来的机会!” “大王此计远胜奴才,但朝中的贝勒和皇上……”范文程心底其实也不太赞成此时入关,整个天下间,没有人会想到,多尔衮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吞并中原。 “所以他们只配在盛京斗鸡走马!” 多尔衮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帐外亲卫的佩刀铿然作响。 他伸手抚平貂裘上的褶皱,语气却陡然温柔,“当年父汗十三副铠甲起兵时,建州三卫哪个不是等着看笑话?” “如今兵强马壮,南朝势微,该去黄河边试试水性了。” 多尔衮的笑意抵达眼底,拎起铜壶给范文程续茶。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甲喇章京带着血腥气冲进来,“禀睿亲王!左翼甲喇已至城下,谭泰大人请求……” “都准。” 多尔衮眼皮都没抬,“把上月缴获的弗朗机炮调给右翼,让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打头阵。” 待报信人退下,他转头对范文程轻笑,“范先生,还要劳烦你与海上的郑芝龙写上几篇文章啊,待南朝皇帝南下,我大清养的看门犬会叫的。” 范文程自无不可,别看现在多尔衮对他和颜悦色,但他始终是八旗的奴才,“奴才等下便修书,只是大王还是莫要掉以轻心,中原大地底蕴还是很厚的。” 多尔衮哈哈一笑,“怎么,南朝还能藏着浑河血战时浙兵那般精锐不成?” 该说多尔衮猜的对呢? 还是不对呢? 朱由检确实没有浙兵。 但他有浙兵的本体,全建制的戚家军! 寅时三刻,晨雾未散。 朱由检便策马至午门时,城楼角旗正被北风扯得笔直。 随着守城的御林军缓缓洞开大门,门外的场景也映入朱由检眼底。 只见四千军士如青松扎根校场,绛红战袄外罩铁网甲,头顶六瓣明铁盔。 站成整齐的四个方阵,别说交头接耳了,便是晃动都没有。 朱由检恍惚间竟有种看到前世雄军的感觉。 随着白马慢慢向前,几乎同一时间。 四千具铁甲铿然震动,士卒们齐刷刷单膝跪地,为首将领摘下凤翅盔,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方脸。 “末将戚远,率所部浙兵四千员,恭请圣安!” 朱由检一楞。 这次给的部队竟然有将领!? 虽然没听说过戚远的名字,但很明显是戚继光的后代。 策马奔出门洞,右手微微抬起。 “免礼平身。” “谢陛下!”戚远大吼一声,而后站起身来,将手中一杆绿色令旗摇晃数下。 “起!” 顿时,阵中每排排头的小旗复述旗令与口令。 四千军士齐刷刷站起来。 让朱由检看的心惊不已,他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见纪律如此严明的军队。 哪怕玄甲军都远远达不到。 仔细看去,四个方阵几乎一模一样。 前排藤牌手半跪执盾,狼筅斜指苍穹,中列长枪如林寒光烁烁,鸟铳手分列两翼。 每阵阵前还有四十尊虎蹲炮,炮口缠着防潮油布,炮下垫着三角止滑木。 而每阵都有一大旗,上绣着“勇、忠、廉、节”四字。 别的不说,光是这阵型就真有些近代线列步兵的味道了。 朱由检先是翻身下马,跟往常一样,笑呵呵的扶起戚远。 “爱卿哪里人,平日里驻防何地,为何来京师,家里几口人啊?” 第一次给将领,朱由检很好奇这是活生生的人,还是说系统生成的。 “回陛下的话,末将徐州人士,先祖戚帅第五代子,平日驻防徐州,得陛下密令,星夜兼程而来,家中尚有老母和妻子共六人。” 听完,朱由检缓缓点点头。 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不知道戚继光有没有这个玄孙,至于密令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目前看来,系统是给将领或者每个人都安排好了背景,不至于查无此人。 收回好奇心,目光看向戚家军,“戚卿可否演武一番,让朕看看戚家军之威啊?” “末将遵旨!”戚远没有一丝犹豫,行了军礼之后便抽出背后两杆红旗。 左右三摇,大喊一声,“演武!” 各小旗顿时挥动蓝旗,四千人四个大阵如若一体。 藤牌手侧身滚进时,后排长枪恰好从盾隙突刺,狼筅横扫带起破空声,鸟铳手立即以三迭阵轮番射击。 最令朱由检称奇的是炮营,装填手以木勺定量填入火药,测距手凭《射经》口诀调整仰角,四十门虎蹲炮齐射时,正中五百步外的内河。 但除了藤牌手有腰刀之外,其余人都没有装备近身武器。 要知道明军无论是什么军队,只要有条件,都尽可能的多带装备。 戚家军如此精锐,肯定不可能装备不起腰刀。 带着疑惑询问戚远。 后者抱拳回答道,“回陛下,此乃《练兵实纪》铁律。” “火器击发后需退至阵后装填,持刀易与长兵缠绞,凡各部兵将专司各职,互不干扰。” 随着演武的继续,一道道口令也被小旗喊出。 “临阵诈称疾病者斩”、“鸟铳洗铳不净者斩”等话语。 而在戚家军身后,还整整齐齐码着八百颗陶制首级,这是戚家军独有的练胆法,新兵需枕着假人头入睡。 见朱由检看的出神,戚远特意上前解释。 “禀陛下,此号令只限战阵而已,其余还有每日卯时点验,缺额超一成则全队连坐。” 戚金解下腰间竹筒,倒出刻着士兵姓名的腰牌签。 “凡行军,卒离队五步者鞭二十;宿营,私取民物者斩;对阵,闻鼓不进者后队斩前队……” 所有军法几乎包括了方方面面,连上厕所和吃饭的时间都囊括其中。 朱由检忽然开口打断,问出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若遇建虏铁骑冲阵?” “请陛下观此。” 戚金掏出黄旗不断翻卷,阵型骤变。 藤牌手结龟甲阵封住正面,狼筅从盾隙突出专扫马腿,长枪专刺坠地骑兵。 两翼鸟铳手以三排轮射保持弹幕,炮营换上霰弹后撤至第二防线。 “启禀陛下,此阵乃百鸟阵,当年浑河血战,末将叔祖戚金率三千浙兵,便是凭此阵与建虏数万精骑周旋竟日。” 朱由检望着阵前飘动的戚字大旗,心中大定。 “好!爱卿先率军回外校场暂住,过几日便有戚家军用武之地!” “末将遵命!”戚远再次抱拳。 随后抽出白旗摇晃,“各司整军!拔师回营!” 一时间鼓声大作,刚刚还呈战斗队形的戚家军,片刻间便组成一个个小方阵,随后又回到四个大方阵模样。 随着戚金一声令下,四千人操着浙东口音的《凯歌》,在御林军引导下,往外校场赶去。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四千个喉咙唱出的战歌,如出一声。 (本章完) 第80章 建奴想干嘛? 第80章 建奴想干嘛? 戚家军给了朱由检不小的底气,虽说他没亲眼见识过满清八旗的战斗力,也不知道这种伪线列步兵能否对清军造成降维打击。 但以戚家军刚刚演武的表现来看,只要摆开阵势,除非让玄甲军带头,三千营两万多铁骑一起冲阵,在不考虑士气和伤亡的情况下才能击破戚家军的大阵。 低于万人,对戚家军就不会有太大威胁。 而红色词条“近代步兵”朱由检没有加持。 虽说是不限制人数的,但条件太过苛刻了。 光是一个全天候训练周期超过六个月,就完全排除了此时他手下的任何部队。 更不要说火器覆盖率还要在50%以上,哪怕是神机营,也只有百分之四十的火器装备,这还是有多个词条加持后的情况。 要想加持这个词条,只能等这次的战事结束,才能慢慢发展起来。 骑着白马回到乾清殿。 朱由检第一时间先给黄得功写了封亲笔信。 他虽然不懂战事,但他知道该让懂的来操控战局。 从上次跟李自成打他就定下了一个大致方案。 京师给出大方向,负责战略。 下方统帅执行战略,负责战术。 像现在,朱由检想要的是拖上十几天,等周王援军、各城修缮完毕和春耕结束。 那黄得功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给北直隶找补出十几天的时间。 对于这个后世有名的战将和忠臣,朱由检给他的权利极大。 整个北直隶包括去往察哈尔的张世泽部,全部听从黄得功的指挥。 只要他能完成既定战略,哪怕拿京师做诱饵都可以。 洋洋洒洒写出上千字,让夜不收加紧送往宣府。 而后朱由检也没闲着,又起身前往东阁,找倪元璐商议范景文密信中提到的江南事宜。 京师离宣府并不远。 三百五六十里地,沿途全是官道,还应朱由检的要求,每隔五十里便有一间驿站,由新军驻防。 两名夜不收仅仅换了两次马,便在下午时分送到宣府。 作为明朝北境防线重要节点,无论是漠南蒙古南下、李自成东进还是女真绕道张家口入关,都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宣府。 因此宣府的防御能力极为强悍。 城墙标准跟京师是一样的,而且因为是军事重镇,还特意加强了军事属性。 角楼翁城女墙炮台一应俱全。 按照设想,在宣府内驻扎一万大军,粮草军械充足的前提下,可以抵挡十万大军的猛攻,就算是二十万人以上,也可以保证半月不丢。 因此李自成来之前,崇祯和朝内众臣才表现的那么不屑。 毕竟一个周遇吉带着数千残兵,凭借宁武关愣是干掉了李自成七万人。 而宣府有总兵唐通率领的五万精锐,给李自成一年也打不下来! 然后…… 李自成还没到呢,唐通就开关献降了。 好在经过朱由检的一番操作,宣府终于再次回归了正确用法。 而且作为边关四镇中唯一还在手中且未被破坏的大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黄得功的驻防地。 一万七千新军,三千近卫虎贲,再加一个黄得功,几乎可以确保北直隶西北地带万无一失。 因此,当朱由检的密信传来时,黄得功第一个想法就是将西北处的明军调到山海关一线。 只不过却被参军金铉拦住了。 宣府总兵府内。 二人围着舆图,吵的不可开交。 门外的亲卫都不敢入内。 “若建奴想要夺山海关,昨夜便下了!怎么可能还会等着大军过去!” “这么好的机会,建奴绝对不会放过!而且有王总兵的万人先锋在前,不用担心被围点打援,此时不派兵,对的起皇恩吗!?” “此时不支援,才是对陛下最好的回报!”金铉咬着牙,拳头砸的桌子咚咚作响。 黄得功也不敢示弱,瞪着金铉一字一句的问道,“那请问金主事,一旦山海关陷落,建奴沿官道长驱直入,蓟真空虚,京师寥寥数千之军如何可挡!?” “黄帅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建奴目的不在京师!” “哼!”黄得功冷哼一声,“金主事是不是想说,建奴想逼迫朝堂南迁,然后尽占北地啊?” 金铉肯定的点点头,“北直隶浮财被闯逆搜刮一空,建奴此时入关,不为占地还能为什么!?” 黄得功重重拍了下桌子,“建奴之意当然为了占地,但占的不光是北直隶!” “难不成建奴还妄想颠覆我社稷……”金铉先是不屑,可说着说着,忽然怔在原地。 满脸惊恐的看向黄得功,“建奴到底想干嘛!?” “若建奴妄想逼迫朝堂南迁,大军压境即可,何须在山海关外游弋不前?”黄得功沉声说道。 “那可是多尔衮老贼带着的两黄旗加镶蓝旗,六七万建奴精锐,便是没有其余各旗,也足以横扫京师。” “此时踌躇不前,放任我等大兴土木,开垦良田,丝毫不惧南方援军。” “金主事你说建奴所图什么?” 经过黄得功分析,金铉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事实确实如此,哪怕他是多尔衮,要是想攻占北直隶,此时直接破山海关,攻城略地便是。 哪怕不打山海关,以建奴的机动性绕道而入,也没有丝毫问题。 整整三个旗,没理由留在山海关看戏。 除非建奴不光是这一路! 多尔衮在等其他方向的建奴到位!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停滞在山海关外迟迟不进! 要是建奴兵分数路,那他们的目标就绝不是北直隶这么一小块土地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 长江以北! 任凭这俩人在怎么有战略眼光,在怎么推测多尔衮的野心,也不会想到多尔衮的目标是席卷整个大明朝。 毕竟江南还有几十万大军,还有长江天险和江南水网。 建奴或者说自古以来的北地游牧民族,都适应不了江南的地理和天气。 但把大明打成南宋局面,也已经足够让二人惊讶了。 反应过来之后,金铉还是没能明白,黄得功为何非要派援军去山海关一线。 现在既然知道建奴是多路齐发,在没弄清局势之前,不应该按兵不动吗? 毕竟按照朝廷章程,将各城修缮完毕,春耕结束,以建奴拉胯的后勤,一城一城的阻挡,建奴不可能越过黄河南下的。 将心中疑问询问过后,理论派和实践派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黄得功作为久经战阵,一步一步打上来的总兵,经验比金铉多太多了。 “因为山海关一带,正是建奴中军,无论建奴分多少路,都要围绕中军展开。” “只要挡住中军,就算建奴偏师跨过长江,也无须担心。” “黄帅为何如此笃定?山海关外不是只有六七万人吗?建奴本部加蒙古和汉军旗足有二十万呢。”金铉疑惑的问道。 黄得功点点头,伸手指向山海关方向,“金主事说的没错,建奴加起来确实有二十万大军。”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大明上上下下也有百万大军呢,可实际战力呢?英国公的三千营,勇卫、近卫等军,最多再加上黄某本部两万多人,也才五万而已。” “若以金主事为帅,中军也仅有这五万人吧。” “建奴纵使有二十余万大军,可最精锐的乃是上三旗,而眼下上三旗中两旗外加建奴当今真正的掌权者多尔衮均在山海关外,就算其余十五万俱出,也当不得中军。” “而山海关就是重中之重。” 说完,黄得功又用手指在山海关的位置向左右延伸一番。 “无论建奴到底想干嘛,后勤补给都绕不开山海关。” “若黄某猜测的没错,那多尔衮这老贼就是在等其余偏师到位!使我王师应接不暇,无力分兵北上支援山海关,届时若王师对阵偏师,则多尔衮率军直抵京师,若王师弃偏师迎中军,则多尔衮定当以建奴马多之优势,赶赴蓟州一带与王师僵持,而偏师席卷黄河两岸,断北直隶生路,无粮无兵之下,朝廷也只得南迁。” “朝廷一旦南迁,军心顷刻崩溃,建奴中军和偏师定会尾衔陛下行在归南京,到时长江以北具皆沦陷。” 黄得功说了一大堆,但金铉始终没能明白他的意义在哪。 “可这跟黄帅调兵赶赴山海关一线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金主事还记得刚刚黄某说过的话吗,挡住中军,就是挡住了偏师!” “此计确实无解,但一切都归根于我王师兵力不足,战力不强。” “然而要是我们能在山海关一线挡住建奴中军,使建奴军械粮草送不到偏师手上,则偏师俱皆不敢妄动,甚至会提往京师一带靠拢。” “要知道,北直隶、河南道等地早已被闯逆搜刮一遍了,大部分粮草都在京师和各大坚城内,除非建奴偏师能南下数千里才能搜刮到粮草。” “建奴没那么多余粮,也没那么大气魄,湖广一带可是有左总兵百万大军呢。” “只要趁现在建奴偏师未至,发兵山海关一线挡住建奴中军,便可让建奴被迫陷入陛下一手打造的北直隶战争网!” “那为何建奴不直接破关入境呢?毕竟山海关形同虚设?”金铉不解。 “这正是黄某刚刚所说的,建奴害怕我们把重兵压到山海关一带!” “若破关长驱直入,偏师未到位,让朝堂惊恐,则黄河沿岸定当加强守卫,若破关而不入,则恐引北直隶重兵云集,这可是破了百万的大军啊,哪怕只有十万,也足够多尔衮惦记的了!” 一番话说完,金铉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连建奴的真实动向都没弄清楚,而黄得功不光将敌方主帅的心思推测出来,连带着如何破局都有了计策,高下立判。 “黄帅之策,下官拍马不及,下官这就去给兵部和陛下进言,阐明黄帅之推测,也好让陛下和朝堂诸公早做准备。” “那就劳烦金主事了。”黄得功拱拱手,又补充道,“其实……” “陛下可能早就猜到了。” 金铉一怔,“黄帅何出此言?” “陛下早在建奴叩关之际,便着手打造了北直隶城防战…哦…战略网,又急调王总兵带勇卫营和蓟州守军驰援山海关,那时咱们可还不知道建奴没有破关的意图。” “眼下陛下给我北直隶全境调兵职权,又有四千浙兵随时待命,就是算准了黄某不会窝守坚城!” 黄得功感慨似的看向金铉,“若是没有党争牵连,以陛下之能,可能建奴早就被犁清了。” 金铉吓到眉头直跳。 “黄帅慎言!” 这话是你一个统兵之人能说的吗! 纵然陛下提高了军士地位,但百年弊病,不是一朝就能解决的。 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捅到倪元璐哪里。 就算倪元璐开明大义不跟你计较,光是六部的人动动手脚,也不是你一个总兵能抗住的! 军械?等着,粮草?等着,新兵等!着!撤兵?等斩!战败?等斩!小赢?养寇自重,等斩!大胜?班师回朝,拥兵自重,等斩!不回?准备造反,等斩! 尤其是崇祯这种没有自我分辨能力,大臣说啥就是啥,还生性多疑的皇帝。 斩了多少有能力的大将了。 你一个小小的黄得功算什么。 黄得功也知道此话不妥,赶忙转移话题。 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叫来几名传令兵。 “传令,宣府前卫、右卫守军五千即刻拔营,急援山海关,听候勇卫营王二虎总兵之令。” “怀安、怀来、保安、蔚州永宁五卫守军七千,转镇蓟州。” “兴和、永昌、龙州、云门四个千户所增补宣府!” 两名传令兵得令,匆匆转头离去。 金铉正写着奏报,黄得功总觉的有什么纰漏。 又无人相商,只能盯着舆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盘算。 “山海关……大同……张家口……察哈尔,蓟州…山东……山东?!” 黄得功忽然发现,自己还漏算一个敌方。 那就是毗邻北直隶,虽不起眼但至关重要的山东! 哪里没有沦陷过,尚有存粮。 如若建奴偏师直捣山东,那黄河沿岸的守军肯定要回防! 不回防则山东道尽失,一旦回防,建奴完全可以凭借机动性,沿着黄河边行动。 而南方无论是史可法还是周王的援军,都要过经运河过黄河! 届时建奴半渡而击,以山东搜刮而出的存粮,足以支撑偏师南下! 而想去山东也很简单,出喜峰口过天津即可! 若是建奴偏师出喜峰口,直捣山东,则北直隶立马变成一片孤地! 届时朝堂想要南迁,整个运河河道都不能用,只能走河南道绕路而行。 要是被建奴咬上了…… 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黄得功顿时打了个激灵,冲着门外赶忙大喊,“来人!来人!快去回禀陛下,让浙兵即刻出京,八百里加急镇守喜峰口。” 在金铉询问的目光中,黄得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起身,“不行!我要亲自入宫面圣,金主事按照既定策略来办即可。” “一切等候我黄某命令!” …… 黄得功反应已经很快了,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他快马赶赴京师之际,多铎带着两白旗五万人也攻破了喜峰口。 喜峰口位于今河北迁西境内,地势十分险要。 一边是滦河河谷,一边是长城防线,还夹在在宣府和蓟州两个军事防御区之间。 皇太极就在崇祯二年带着大军绕开宣蓟两镇,破喜峰口直捣京师。 也一举打破了整个北地防线,自此以后,北地连年告急。 后来李自成到了之后,喜峰口守军被调走,一直到黄得功派了一个千户过来,才算重新恢复了关隘使能。 只不过这一个千户,在两白旗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周围长城沿线的烽火台又因为人手不够,根本起不到示警作用。 狼烟仅仅燃起了半个时辰,便被攻入关中的建奴浇灭。 而倪元璐等人的推测也没错,多尔衮确实没那么快就把大军集结起来。 若想和之前一样,不到四月中是肯定无法集结大军的。 但多尔衮另辟蹊径,将大军分为三路。 常年驻扎盛京的两黄旗和两蓝旗由他带领,直奔山海关。 而多铎带着的两白旗则在锦州一带,离喜峰口最近。 仅用两日便抵达。 代善虽然距离最远,但沿路的蒙古八旗和两红旗可以不用提前集结,在张家口汇合便可。 成功缩减了集合时间。 这才让倪元璐等人错误预判了建奴入关时间。 除了黄得功,没有人能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多尔衮还敢分兵。 多铎并没有在喜峰口多做停留。 而是带上一切可用的物资,直扑天津而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格外醒目。 为了不被发现,多铎可谓是煞费苦心。 甚至专门从汉人八旗中调出一名熟悉关内情况的降将带路。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毛文龙手下的大将耿仲明! 不过多铎可没有多尔衮那般礼贤下士,把耿仲明完全当条狗来对待。 多铎骑在马上,一手拿着舆图,一手往身边耿仲明身上抽了一鞭,“贱奴!你确定过了唐山就没有大城了吗!?” “大王,奴才确定,只要绕开蓝田和唐山,至天津沿路三百里都没大城了!”耿仲明捂着脸,陪着笑说道。 多铎这才点点头,“来人啊,给睿亲王汇报,就说我已破关,七日后便至山东!” (本章完) 第81章 山海关破 第81章 山海关破 当天傍晚,远在山海关的多尔衮,就收到了多铎的急信。 同时白日派出的数支探子哨骑也回到营中。 点燃烛火,将数条情报摆在桌面上,多尔衮笑着看向范文程。 “范先生,探马查明,蓟州的九千守军已经到山海关百里外了,明日午时便能抵达。” “老十五刚过蓝田,正往天津赶着呢,大同那边没有任何动作,宣府倒是开始收拢各处守军,想跟我们打拉锯战了。” “眼下南朝已经咬钩,要不要现在行动呢?” 范文程看着眼前的情报竟有些失神,他对明朝没有任何感情,自从费力读书,胸有成竹的参加乡试,却仅仅是因为没有给考官四百两参考费,便就此落榜。 而城中辽商的儿子,连四书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能用五千两买到去京师参加会试的名额。 自觉不逊于他人,范文程深感明朝弊病,正值努尔哈赤一统女真,在建州三卫逐渐起势,范文程敏锐的察觉到了努尔哈赤的野心与才华,为了更好的施展才华,便毅然决然和其兄去面见努尔哈赤。 果然,他的才华得到了重视,并从努尔哈赤历经皇太极到现在的多尔衮。 职位一点点提高到了汉人之首。 他的毕生抱负只差统一中原,便可以实现。 而眼下契机已至,范文程竟有些不敢相信。 心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可能就是激动吧。 恍惚许久之后,范文程才回过神来。 目光笃定的看向多尔衮,“这便是大王一直等待的时机,莫要犹豫,按照大王计策执行便可!” 多尔衮哈哈一笑,“好!有范先生这句话,本王心里便有了底气!” “来人呐,传本王军令!” “镶蓝旗全力猛攻山海关,务必今夜拿下,告诉济尔哈朗,动静能闹多大就多大,所有火炮云梯全用上!” “镶蓝旗今夜子时,自山海关以南绕道,正蓝旗明日丑时衔后跟进。” “快马加鞭通知代善,蒙古八旗和漠南诸番可以叩边,十日内无论李自成出不出兵,宣府必须拿下!” “让豪格的运粮队起身,所有大车都要送抵喜峰口!” “回令多铎,过天津后大张旗鼓,不必掩藏,给本王打着旗把山东道平了!” 一连串军令下完,多尔衮起身,将战甲披上,“范先生走吧,咱们该动身了,这改天换地的大场面,怎么可以没有范先生亲眼见证呢?” 另一边。 早已筹备一天一夜的镶蓝旗终于发动全力。 镶蓝旗有四个固山,两万八千人。 其中虽说主力只有两个固山五十个牛录而已,但剩下的辅兵因为常年狩猎,再加上女真经常吃到肉食,所以战力也比一般的明军要强上不少。 随着军令抵达,镶蓝旗的火把在山海关外连成蜿蜒血河,济尔哈朗将翡翠佛珠缠在腕上,脚步声震得护城河泛起涟漪。 这次不再是和之前一样,三四个牛录。 而是整整四十个牛录,一万两千人齐攻。 女真不擅破城,完全是因为火器和攻城器械跟不上。 真正的作战方式与朱由检想的完全不一样。 女真八旗更像是龙骑兵,骑马行军,步行作战。 一个旗里面的专职骑兵可能不超过三千人。 但最恐怖的是,女真八旗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骑射。 因此往往在野外的作战方式都是先骑马围绕明军大阵抛射,待明军因为损伤过重,军心躁动之际,再下马步战扩大战果。 在火器没有普及的冷兵器时代,这种作战方式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只不过一旦碰到戚家军这种近代步兵时,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 然而整个大明朝内,百万卫所兵也只有四千戚家军。 而山海关守军更不可能有这种战斗力。 只能凭借城高之优势,勉强阻挡。 随着镶蓝旗大阵展开,城头明军顿时擂响牛皮大鼓。 百架床弩同时激发,裹着硫磺的火箭穿透夜色,将三架简易云梯车钉死在焦土中。 而这样的云梯车,光是镶蓝旗一天,就造出了两百多架! 城头参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女真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披甲率。 不要以为女真在关外,没有大规模生产铁甲的技术,披甲率就很低。 实际上自从努尔哈赤时期,女真披甲率就一直居高不下。 与明军不同,明军是有点好东西就先往仓库里存,应付过上面监察再说。 而一放,这些甲胄可能到腐烂都不会发到军中。 女真却凭借建州三卫的汉人和铸铁作坊,以及通过关内采买,疯狂给八旗士卒堆甲。 毕竟他们人少,能少死一个就多一分战力。 像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时期,就有身披三层重甲的白甲兵存在。 到现在这个时期,主力战兵的披甲率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甚至精锐的甲喇可以做到百分百三层重甲。 除非等女真八旗靠到五十步内,否则弓矢完全不管用。 而山海关城头的大炮,大都被吴三桂当成家底给拉走了。 此时城头只有寥寥二十门火炮而已。 几乎不可能守。 参将思考半天,也只紧紧抱着怀里的檑木,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不然怎么对的起皇爷在德胜门前的那一番话呢。 不光是参将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山海关五千守军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了为国牺牲的觉悟。 朱由检还是太小瞧政工工作的威力了。 仅仅从左廉御院调来了十几名宣慰史不到五天,朱由检的做主论、英烈祠、朕于天下将士誓、怒摔玉佩等言论,已经在守军中掀起了渲染大波。 否则他们早就跑了。 看着攻城大军越来越近,参将心里的紧张情绪反而消散了不少。 甚至还有心情跟身旁的宣慰史开玩笑,“咱俩打个赌呗?” 宣慰史抱着檑木颤抖的手一顿,“什么赌?” “就赌这檑木能砸死多少建奴,怎么样?” “好啊,赌什么?” “嗯……赌到了下面的纸钱吧,我赌能砸死三个,少于三个老子赔你四吊钱,多了吗……嘿嘿……” “你他娘的,爷爷的俸禄都输给你了,现在又盯上下面的纸钱了是吧?”宣慰史笑骂一声。 “头又开始了。”身旁的士卒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您老那眼力劲,扔个骰子还差不多,仍檑木您不行。” “去你娘的二豕,老子不光赌术比你们好,檑木弓矢火铳刀法,哪个不比你们好?” “算我一个,我赌头砸不死一个。” “俺也是!” 参将笑骂着回过头来,看向宣慰史,“怎么样?赌不赌?” “来啊,不过你没爹没娘无儿无女,没人给你烧纸,到了下面赖账咋办?”宣慰史擦去额头汗水,轻笑着说道。 “皇爷不是给我们立什么什么英祠了吗?到时候可是太子爷领着朝中大员给我们烧纸,你还怕老子到下面没钱?倒是你,你可是御史爷,不算俺们军中人,可别到时候你赖账。”参将笑的格外猖狂。 宣慰史也跟着大笑,“要不说你们得识字了,连朝堂制度都不知道,你们能进英烈祠,是皇爷恩赏你们,爷爷我可是文曲星下凡,战死了是能进庙的!” 参将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城下火把已经靠的很近了,只好收回话语,对着周围众人大吼一嗓子。 “六百步!炮管子装碎弹,等老子令!” 参将话音刚落,城下也传来一声呼喝。 “阿其那!”一名甲喇章京吼出狩猎时的用语,三千披甲弓手对着城头仰射。 箭雨越过九丈城墙,把搬运火油的军士钉在甬道青砖上。 参将却只能大喊低头防箭,没办法,五千明军能有全甲的不到三百。 哪怕女真的箭再软,也不敢用肉体去扛。 一连二十波箭雨落下,足有三百守军倒下,血顺着排水沟流到外城马面。 甲喇章京再次高呼一声,带着有些脱力的士卒退下,另一边便又有两个甲喇上前攒射。 扛着云梯的步卒已抵近百步之内。 而城头守军也不得不起身应敌。 参将焦急呼喊一声,“火炮点火,檑木滚石金汁火油给老子往下倒!” 守军踩着滑腻的血浆将火油倾盆倒下。 参将的锁子甲溅满热油,但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夺过士卒的火把掷向最近的云梯。 腾空的烈焰里,五个镶蓝旗甲士化作火球坠落,牛皮护甲烧焦的恶臭混着人肉焦糊味弥漫城头。 二十门火炮也相继喷吐火舌,炮口硝烟未散,七十步外的盾车已炸成碎片。 济尔哈朗在瞭望车上捻动佛珠,镶蓝旗大纛随风招展。 他眯眼望着西罗城角楼摇晃的火光,那里本该有两门红夷大炮镇守,此刻却只剩下满地带血的炮闩。 “让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推重炮上去!” “告诉得尔泰,破城后镶蓝旗不要首级功!” 乌真超哈营指的是重兵,也就是炮兵,因为女真人不擅操炮,每旗中便遍有一营汉军炮兵。 八旗中火炮并不多,镶蓝旗本部加上两黄旗的火炮,也才仅仅七十门。 但这已经足够对山海关造成巨大威胁了。 包铁楯车顶着守军的炮火前进,成功靠近城墙根。 车底藏着的凿城兵抡起铁凿,火星在条石接缝处迸溅。 城头泼下的金汁淋在牛皮车顶上,滋滋作响的青烟里混着人体腐烂的恶臭。 “放!”参将再次挥动令旗,藏在二十门火炮齐射,铅子穿透三层生牛皮,将凿城兵的脑浆溅在车辕雕上。 仅仅半个时辰过后,战场上便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燃烧的云梯,到处都是死尸。 济尔哈朗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副将赶来,“多哈的甲喇已折了两成,谭木泰固山章京怕是压不住火气了。” “哦,那就让谭木泰看着来吧,我有点乏了,太阳升起前我想在城中休息。” “喳!”副将屈膝应了一声,而后再次离去。 不多时,山海关北翼便亮起一阵火把,镶蓝旗中最精锐的一个甲喇被投入战斗,这些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层重甲兵,本不该出现在攻城消耗战上的。 可以看出谭木泰有多急躁。 数十名萨满在阵后摇动铜铃,目送重甲兵跃入战场。 明军的弓矢碎铁打在他们甲胄上,被无情的弹开。 “放火箭!放火箭!”把总嘶吼着扯开火药桶,却被一道流矢削去半边脸颊。 参将手边的金汁已经倒完,只能将还在燃烧的木柴挑飞,砸进云梯横梁,包铁木料在烈焰中扭曲爆裂。 三个女真甲士刚跃上垛口,就被守军用渔网罩住推下城墙。 尸体砸在楯车顶棚的闷响里,某个镶蓝旗牛录额真的头颅卡在箭垛缺口,怒睁的独眼里映出城楼飘荡的明军大旗。 “没药了!”炮手踹开滚烫的子铳,抱着空荡荡的火药桶,对参将大喊。 他的右手只剩两根手指。 还不等参将回应,又有三架云梯钩住坍塌处,披三层重甲的精兵嘴里咬着佩刀,手脚并用地窜上缺口。 没有勇卫营那般精锐顶上,也没有近卫虎贲守住缺口。 山海关城头再被破开之后,便宣告了这座天下第一雄关的陷落。 战事一直持续到深夜。 山海关城头早已被八旗兵占据。 没人看到城外两黄旗的动向。 参将此刻正拄着断刀跪在内城马道,他的麒麟服成了血布。 刚刚还要跟他赌能砸死几个建奴的宣慰史,此刻在城头上只剩了半个身子,身下还有一名胸口插着断矛是镶蓝旗章京。 瓮城里的水井泛着血沫,受伤的战马在吞吃尸体,某个被削去手掌的士兵用牙咬着火绳,点燃了最后一门大将军炮。 “圣上.圣上啊.” 参将摸索着怀中浸血的《剿贼诏》,那是宣慰史送给他的唯一礼物,耳畔恍惚听见初接圣旨时的晨钟。 炮膛炸裂的瞬间,他仿佛看见玄武门上飘动的日月旗,听见崇祯帝嘶哑着在烽火中呐喊,“大明将士,随朕杀虏!” 仔细听去,却只能听见城头传来断续的《凯歌》。 这也是宣慰史在最近几天教的,全军将士唯一一个能记住的军歌。 歌声混着血腥气,竟让包围上来镶蓝旗的重甲步卒为之一滞。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硝烟时,山海关的城墙已看不出本色。 城门铁皮上嵌着断箭,护城河漂满镶蓝旗的牛皮盾。 济尔哈朗搓着翡翠佛珠行走在尸堆里,八旗士卒正回收箭矢。 宁死不降,持矛挺立的参将死尸,被济尔哈朗以女真勇士的待遇,安葬在城外……… 不知道来年大祭之时,参将能不能履行赌约,虽然没人知道他是胜还是负。 (本章完) 第82章 山不就我来,我便向山去 第82章 山不就我来,我便向山去 京师皇城乾清殿。 朱由检高坐龙椅之上,看着手中的奏报默不作声。 殿中倪元璐和王家彦眉头紧锁,黄得功站在一旁。 准确的说朱由检看的是三份奏报,而且没有一个好消息。 山海关破了,王二虎带着九千蓟州军、五千宣府军在山海关外三十里的一座小城驻扎。 跟山海关的清军对峙。 黄得功把他的推测也写成了折子,生怕朱由检无法压服朝堂诸臣,还特意亲自前来当朝辩理。 然而他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朱由检现在对京师朝堂的掌控力。 在给朝堂的词条升级之后,现在朝堂效率总算提了上来。 倪元璐有些担忧,“建奴野心有点大啊,我京师王师刚破百万大军,威震四海,建奴非但不惧,反而提兵南下,多尔衮老贼怎么敢的。” “若真是和黄帅所言,那事就坏了,周王昨日才递来塘报,十万大军今日就能赶至运河,沿河北上七日便能抵京。”王家彦也带着后怕的说道。 “徜若真有一建奴偏师巡河而击,怕是江南王师俱不能至!” “以臣之见,当速速发兵赶赴喜峰口,堵住建奴南下关口!” “虎山的意思朕明白了,但四千浙兵不能派往喜峰口。”朱由检将手中奏报放下,看着黄得功说道。 后者一惊,赶忙劝阻,“陛下!浙兵守京师确实万无一失,然若是让建奴掠山东地,那后果也不堪设想啊!” 朱由检摇摇头,“朕的意思不是放任建奴去山东道。” “朕问你,若真如你所推测那般,有一偏师自喜峰口出,直扑山东道,以建奴的速度,恐怕等浙兵抵达,喜峰口早已破了吧?” “这……”黄得功愣住,这个确实是他所忽略的,虽然去喜峰口要绕道四百里,但多尔衮已经在山海关外待了两三天了,以建奴的行军速度,若是偏师和多尔衮一起动身,恐怕现在都过喜峰口了。 “所以浙兵不该派往喜峰口,而是山海关一线!”朱由检按住桌上奏报,“将多尔衮压在山海关附近,使建奴中军及后勤不得寸进。” “另遣京师附近守军至喜峰口,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不妥,建奴偏师既已越过喜峰口,就应当急调重兵回援,山东道守军不过数万,且久无战事,一万建奴便可横扫。”黄得功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策略。 朱由检的安排没什么纰漏,但那是对山海关建奴的。 等建奴偏师扫过山东道,北地便彻底沦为飞地。 北有建奴、西有闯逆,就算挡下了多尔衮的中军,也没有什么大用。 谁知朱由检再次摇摇头,“山东道有泽清部三万,前日不是还上折子说要勤王吗?告诉他不用来了,就给朕守在黄河边。” 说完,又抬头看向王家彦,“王卿,史可法部到哪了?” “禀陛下,昨日寅时史尚书刚出徐州,眼下应该快到曹州了。”王家彦张口答道。 虽然京师大胜没震慑到建奴,但天下军头还是很受震撼的。 对待朝廷的态度也愈发恭敬。 要是放在以往,除了发饷,谁搭理你兵部啊。 “通知史可法,让他也不要来京师了,加封他为山东提刑按察使司、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总使,总督山东道防务,带着人直接去济南府。” “他不是有五万人吗,刘泽清的人和山东道全地的卫所也归他管,缺钱缺粮就地取材,战事结束之前,朕不会管他,保证不放建奴匹马过山东即可!” “啊?”王家彦和黄得功同时惊吓出声。 这给史可法的权利也太大了吧! 三司同身啊,要是史可法今天想自立,晚上就能登基! 然而倪元璐却没有任何惊讶之情。 或者说他都已经习惯了,自从闯军破宣府以来,陛下做事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管你是忠是奸,也不管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能完成他给的任务,那他就什么都能给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典范。 要是放到太平年月,倪元璐感觉自家陛下都能和唐宗汉祖比肩。 当然,也只是他这么想而已。 “诸卿莫要多言,王尚书一会下去就给史可法传令便是,圣旨朕会让王伴伴拟好,由夜不收一起送过去。” “臣……臣遵旨。” 朱由检心意已决,王家彦也只能领命。 黄得功则是在心里默默盘算一番,按照他的推测,这支偏师人数不可能太多,毕竟是千里穿插,粮草是个大问题,山东道的粮草储备情况朝廷都没弄清楚呢,建奴不可能派大军过去。 一旗之众已是极限,以刘泽清和史可法加上山东道卫所,十万人应该能依靠坚城和黄河天险挡住。 那眼下就只有一个威胁了。 “陛下,山海关外有多尔衮的两黄旗和镶蓝旗,偏师应当是正白或镶白无疑,然建奴有八旗,此时尚余四旗,蒙古科尔沁部和土默特部及北境诸番也皆顺从建奴。” “多尔衮既然抱有吞并北地之意,余下诸军不可能留在关外。” “臣担心……” 朱由检缓缓点头,“朕知道。” “虎山无非是在担心建奴余部与闯逆联军,共侵我大明北地罢了。”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甚至极有可能发生。 如果朱由检还是原来的崇祯,那他百分百会把为数不多的大军调到大同一带,防备李自成。 可他是从后世来的,知道李自成的所作所为。 前世李自成攻破京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南下,而是调集大军北上防备跟满清决战。 其中虽然有吴三桂引满清入关的原因在。 但朱由检看过的史书中都有记载,李自成还没拿下山西时,就已经在牛金星和宋献策的协助下,定好了攻克京师之后,李岩南下,李自成大军北上的计策。 可以说李自成虽然是大明朝的逆贼,但他依旧是汉人。 再加上朱由检之前的汉贼两论,李自成和满清联盟的概率几近于无。 除非他不想要山陕两道的基本盘。 “此事莫虑,李自成定然不会与建奴联军的,虎山只需把精力放到建奴余部的动向上便是。” “陛下……臣遵命。”黄得功嘴张了数次,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都说说,这建奴余部应该在什么地方啊?”朱由检看着殿中三人再次问道。 “禀陛下。”王家彦率先站出来。 “臣以为,建奴此番入关,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妄图驱圣天子南迁,以图北地。” “山海关、喜峰口俱有敌寇,使我王师只得北进,则西地空虚,建奴余部定是在等待此等时机,自张家口入,席卷宣府等城。” 倪元璐深感赞同,“臣以为然。” “臣也一样。”黄得功也觉得建奴会从西边攻宣府,三面施压,迫使朝廷南迁。 而且这种局面几乎无解。 哪怕按照他的计策,将中军挡在山海关一线,也只能是勉强招架。 后续想要翻盘,还要靠南方援军。 可就目前看来,短时间内能到的援军,就只有周王的十万人。 毕竟史可法的部队要在山东道驻防。 而凭借这十万人,加上北直隶剩余的七万大军,黄得功真没信心跟建奴的二十万大军打。 最少这个数字翻倍,才能有一丝胜率。 双方单体素质差距太大,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若是建奴余部联合蒙古诸番自张家口入,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朱由检看着三人,沉声问道。 “这……”王家彦和倪元璐一时语塞。 黄得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禀陛下,建奴余部四旗,最少十万大军,另有蒙古八旗三万,汉军八旗两万,土默特部外加诸番也能凑出三万轻骑,这便是十八万人。” “而除却支援山海关一线的大军外,宣府王师只剩两万六千众。” “臣……臣以为……守不住……” 最后一句话黄得功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 朱由检却没什么反应,“嗯,十八万大军南下,以两万多人守城,确实守不住。” “宣府春耕之事还需多久?” “尚需九日。”黄得功赶忙回答。 “九日……”朱由检盘算着。 宣府的动作确实挺快,还要九天就能完成春耕,而其余的地方最快也要十天左右。 像京师这种人口众多,需要开垦的土地更多,最少也要十五天才能结束。 也就是说自己最少也要顶住十五天,才能安心的回京师守城。 李若琏那边第一批银子要在一个月后才能送来。 也就是说,按照自己的设想,在不影响春耕的情况下,守住北直隶,需要将满清大军挡在关外十五天,然后守城十五天才行。 周王援军还剩七天,以他们打个李岩四万人都能大败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三千营从漠南回来也要十五天。 所以……自己要凭借手里的七万多人,野战挡住满清二十多万大军整整十五天。 其他的都还好说,毕竟满清真正有战力的,也只有八旗兵而已。 最多六个旗,十二万人。 五军营加上玄甲骑和戚家军,凭借边关大城应该能守。 在朱由检眼中,只需要考虑如何让多尔衮不乱跑,跟着自己在边关耗十五天就行了。 这件事对于朱由检来说,简直轻松的可怕。 钓鱼而已,李自成不就是这么上钩的吗。 多尔衮想让自己南迁。 那他偏不,他偏要北上! 山海关破了,后面还有几个算是军事堡垒的小城。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三人一听,还以为朱由检终于不再执拗,毕竟建奴三路齐发,二十多万大军压境,没必要死守。 以当今陛下的英明神武,哪怕到了南方也能领军北伐,收复故土。 更何况没有了皇帝和朝堂这个软肋在,黄得功也能放心大胆的和建奴斗上一斗,北地不一定会沦陷。 正当三人刚松了口气时,却见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王伴伴拟旨!” “北直隶各城各卫,从之前遣散军伍之中,挑选精壮者为民兵守城,顺天府、蓟州、天津各地驻军卫所赶赴山海关为中军,剩余部队赶赴宣府为左军。” “左军由黄得功统领,兵部尚书王家彦及半部朝堂迁至宣府。” “内阁首辅倪元璐及半部朝堂留守京师,操持春耕之事。” “神机营、玄甲军、浙兵、御林军统归中军,明日辰时,于德胜门列十二龙纛,朕要御驾亲征!”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死寂。 王家彦本以为吃透了朱由检的风格,最多下令严守京师,跟打李自成一般,和建奴在京师城下决战。 但他万万没想到,朱由检竟然要御驾亲征!? 那可是建奴啊! 那可是多尔衮老贼带着的两黄旗啊! 那可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野战无敌啊! 自己这边哪怕加上朱由检不知从哪弄来的玄甲军和浙兵,也才堪堪四万人不到。 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会真以为击破了百万大军,就天下无敌了吧。 但王家彦也大概猜到了朱由检为什么要御驾亲征。 说白了就是不想把好不容易守住的京师和北地拱手让人。 可越是这样,王家彦就越急躁。 北地早就因为皇太极入关和李自成掠地,成了一片白地,就算守住,十年内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甚至北地的百万百姓反而成了累赘。 就为了这么一块鸡肋,要是搭进去一个可能带着大明重现辉煌的皇帝,那王家彦死都不会瞑目。 当即跳了出来,面色格外郑重,“陛下决计不可!” “圣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就算陛下不舍得北地百姓,也不该御驾亲征,否则要我等臣子,朝堂诸将有何用!” “若陛下执意亲征,那便先从老臣的尸首上跨过去!” 看着一脸决然的王家彦,朱由检似笑非笑的说道,“王卿以为李若琏那杀才去了南京,朕就治不了你了?” 这时堪堪反应过来的其余二人也赶忙上前。 “陛下,王尚书忠君报国之心,天日可见,绝无孩视陛下之意,只是此行太过凶险,不若这般,臣愿代陛下掌军,北御建奴。”倪元璐伸出个台阶。 可朱由检和王家彦没有一个愿意下的。 黄得功也上前劝说。 “陛下,建奴锋芒正盛,且多马,善野战,正该守城为先。” 朱由检眉毛一挑,“要朕避他锋芒?可笑!” 抬头看向倪元璐,“北地全境春耕还要十五日,若朕不御驾亲征,多尔衮怎么会安安心心的在山海关外等着!?你倪元璐有那么大脸,把多尔衮留住吗!?” (本章完) 第83章 雄主论 第83章 雄主论 自京师到山海关足有六百里。 就算朱由检带着全系统部队,加急驰援,也要五天才能到达。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限了。 哪怕以满清全骡马化部队行军,也只会比这个速度快上一点点。 不过军令倒是传递的很快,基本上一天一夜就能送到。 在昨日朱由检下达命令之后,今天太阳刚刚升起,王二虎就收到了朱由检御驾亲征的消息。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座小城中看着舆图不知该如何是好。 山海关昨天凌晨就被破了,但建奴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还在加固城防,一副要和他僵持的模样。 让王二虎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思考着,两名浑身脏污的夜不收喘着粗气钻进房内。 “两黄旗……两黄旗不知所踪!”话音刚落,脱力的夜不收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王二虎眼神不由自主的扩大。 “两黄旗不知所踪!?!” “黄龙旗未见踪影,两黄旗不知所踪!”另一名还有些力气的夜不收开口答道。 王二虎上前一把攥着夜不收的衣襟,忍不住质问,“可看真了?城头真没黄龙旗?!” “千真万确!”夜不收从腰间掏出半截雕翎箭,“镶蓝旗的箭杆好刷桐油,两黄旗的挂三棱头,昨夜卑职摸到护城河,捞上来的全是蓝旗箭矢。” “自始至终,都是镶黄旗在攻城。” 王二虎愣在原地。 副将又突然掀帘闯入,铁护额上凝着霜,“四古卫守军来报,寅时有人听到了马蹄声,沿长城根往西去了!” 王二虎抓起炭笔在舆图上疾划,笔尖突然在古北口顿住,“从山海关到古北口……日夜三百里……两黄旗……娘的!多尔衮这老贼真他娘阴啊!传令!轻骑队即刻往石匣城方向探查!夜不收去山海关附近给老子查,四万大军不可能没有线索!” 亲兵刚捧来令箭,东北天际突然炸响三声惊雷。 一声雷代表敌军小部出城,二声代表半数,三声代表大部。 此时三声雷响,只能说明镶蓝旗出山海关了。 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用完早饭,最适合堂堂正正交战的时间段出城,不就摆明了要缠住自己吗! 气的王二虎一拳砸到桌子上,“八百里加急禀报皇爷!两黄旗四万大军怕是已至潮河川!” “老二去领勇卫营上城,娘的先顶住镶蓝旗再说!” 快马疾驰而过。 蓟州官道,御驾所在。 朱由检攥着塘报的手指节发白,太阳晒的他有些恍惚。 王承恩捧着茶盏跟在白马边,听见皇帝呼吸声越来越重,几次想出言都被压下。 “蓟州军报建奴攻势如潮,喜峰口说建奴偏师入关,宣府又报蒙古诸部异动,现在多尔衮两黄旗还不知去向,这建奴难道就不要后勤的吗?如此多线,难道多尔衮就不怕我大明将他分而歼之吗?!” 朱由检是真的有些怀疑满清八旗战斗力了。 正常来说,你能兵分三路进攻,就已经很考验指挥官的能力和后勤实力了。 现在满清不光兵分数路,还敢继续分兵,潜入敌后千里,根本不考虑后勤。 这得多自信才能摆的出这种阵势啊! 本来他高高兴兴的带着大军御驾亲征,想和多尔衮过过手。 现在倒好,他才刚动身一天,人就跑了。 按照王二虎的设想,多尔衮是想带着两黄旗直插京师。 不过朱由检并不这么想。 如果他想直插京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要不是他自己有个破百万的战绩,能震慑住别人,朱由检甚至都怀疑,多尔衮是不是想一战覆灭大明了。 骑在马上,朱由检仔细分析着多尔衮的目的。 四万大军奇袭,最多带十天粮草就不得了了。 而且满清两黄旗都是一骑三马,如此多的战马,耗费也是个天文数字。 多尔衮的目标绝对不是北直隶。 而毗邻北直隶的只有山东道、南直隶、河南道这三个地方。 山东道已经有建奴偏师去了,南直隶路途较远,且河道密布。 多尔衮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河南道! 要是河南和山东同时沦陷,北直隶就成了一块飞地。 到那时,要么朱由检跟朝堂和百万军民一起饿死,要么只能南迁。 也非常符合多尔衮的战略动机。 只是他会从哪过去呢? 正想着,戚远突然从远处赶来,匆匆来到白马旁边单膝跪地,“陛下,臣请带玄甲军往古北口.” “晚了!”朱由检摆摆手,暗暗道,“四万大军若走官道,沿途州县岂能不知?必是走了商人的茶马暗径!” “也只有如此,才能走的这般悄无声息。” 此时如果再去追,已经晚了,他手下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而且经过几十年的走私,茶马暗道多如牛毛,朱由检根本不能确定多尔衮会从哪里走。 “传旨周王吧。” “让他不要再勤王了,十万大军分驻郑州、开封、洛阳三城,凡遇敌踪,以烽火为号,按兵不动!” 王承恩拟旨拟到一半,戚远忽然出声询问,“若建奴攻城” “多尔衮舍不得攻城!”朱由检摇摇头,“他四万人马没带红夷炮,粮草只够十日,此行分明是要截杀周王大军,断我朝堂后路而来的。” “再传史可法,将多尔衮消失的事让他知道!” “这样好了,设立中原战区,下辖南直隶、河南道、山东道,一切由史可法统一调遣,让宋叶和兵部各自出人,协助史可法掌军,建奴不是南下吗,那就把他们盯死在山东和河南!” 王承恩拟好旨,转头去找小太监传旨。 朱由检这才扭过头来看向戚远,“怀旷,你速速下去传令,后队变前队,以御林军为先锋,转道宣府!” 反正多尔衮都跑了,自己去山海关也没什么意义,有王二虎跟镶蓝旗僵持就可以了。 但他也不能白出来,满清总要有后勤基地的,不是山海关,那就只能是云集蒙古诸部和两红旗的张家口。 自己过去吸引吸引火力,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 迁西旁大青峰关。 跟朱由检猜测的一样,多尔衮确实是走的茶马古道。 而且是晋商趟出的暗道。 因为要运送的铁器盐茶等物实在太多,晋商大部分还是走的官道,只有这种边关重镇和靠近京师的地方,才会走小道。 光是唐山附近,就有数十条小道,堪堪够多尔衮大军行进。 为了掩人耳目,两黄旗昼伏夜出,凭借马匹优势,仅用了两个晚上便全部藏进了唐山附近的山脉中。 一片小林子内,多尔衮嚼着风干鹿肉,看范文程在简易沙盘上插小旗。 “南朝小皇帝该到蓟州了?” “按脚程算,确实刚过蓟州。”范文程将蓝旗插在宣府,“黄得功被蒙古旗拖在居庸关,崇祯守着空荡荡的山海关,只要咱们越过京师,就不用再遮掩了,只是…….” 范文程欲言又止。 多尔衮将马肉咽下,轻笑着问道,“范先生想问,我为何要瞒着你对吧?” 一阵死寂,只有多尔衮嚼肉声和范文程摆沙盘的声音。 范文程不说话,多尔衮便不言。 直到沙盘彻底完工,范文程才终于打破沉寂。 “王爷。” 听到这个称呼,多尔衮动作一滞。 范文程虽然和他共事数年,甚至他能当上摄政王都离不开范文程的帮助。 可他一直都是叫大王,摆出个汉夷两论的态度。 现在突然跟旗人一样,亲切的称呼他为王爷。 就说明范文程终于认可自己和自己交心了!! 赶忙咽下口中鹿肉,多尔衮满意的笑着应道,“范先生请说。” “王爷是不是在想,范某一介汉人,奴才身份,任凭王爷如何礼贤下士,范某始终不识好歹,以大王称呼,怎么今日却突然改了口?” 多尔衮点点头。 范文程继续说道,“其实没有别的,范某见风使舵罢了。” “因为之前王爷离雄主始终有一个短板,纵然王爷权谋无双、纵横千里,又不会被亲情所左右,不会被声名所牵扯,但离雄主还差一点。” “那便是猜疑之心!” 听完这话,多尔衮来了兴趣,目光灼灼的看向范文程,“此言何论?” 范文程解释道,“古之雄主,必是胸有大略而不显,识人断事而果敢,亲情声名俱是掌中之物,而猜疑警惕之心始终高挂心头,此四句缺一不可为雄主。” “汉末有一曹操,一时枭雄,权谋、用人、断事、无私,无一不精,天下无人能及,然曹操者猜疑有余,却重声名,以至家天下三世便被司马之辈夺取。” “便是明之洪武,微末起兵,一统九州,无有其得位之正者,然虽杀伐果断、胸有大略,却重亲情,以至成祖靖难,洪武底蕴一扫而空。” “此中原地,凡居大宝而创伟业者,唐时太宗,宋之高祖,俱都有大略,能识人,重杀伐,无亲无情,猜度天下,这才大业终成。” “眼下王爷胸有大略,近臣均不知王爷之计,已有雄主之气,另造大业之势,范某自当用命!” 一番雄主论,夸的多尔衮面红耳赤。 但他却不是为什么雄主名头激动的,而是范文程终于属于他了! “本王定不会负范先生投身之举!” 范文程拱手道谢。 多尔衮忽然又问,“范先生说,那南朝皇帝算不算的上是雄主呢?” “崇祯啊,奴才确实看不出他到底算不算上是个雄主。”范文程罕见的犹豫起来。 “若说前十六年,崇祯帝别说雄主了,他连昏君都比不过,刚愎自用、任人唯亲、重视声名,上不能梳理朝堂,下不能明辨是非,生性多疑却优柔寡断,胸无大略却不信臣子之言,若是崇祯能做出一件善事,也不至于让北地十室九空。” “可自从李自成入北直隶开始,崇祯帝却有了雄主之气。” “雷厉风行整顿朝堂,大胆启用倪元璐黄得功等人,重整兵马,与李自成决战京师之下,又起英烈祠,与天下兵马誓,哪怕明知劣势,仅是为了挡住王爷,便御驾亲征。”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听说哪怕是大胜了李自成,崇祯帝依旧是粗茶淡饭,每日只用清粥麦饼而已。” “若一直如此,定当是雄主无疑!” “哈哈,所以范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急切的出兵南下了吧。”多尔衮大笑起来,然而话语中却带着落寞。 “如果此时不出兵,以后就难啦,一介昏君都能临阵而醒,力挽狂澜,而刚从林子里钻出十几年的贝勒贵人们,却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求生的了。” “若不趁现在本王这一代苦过的人还在,以后我堂堂大清,就是和瓦剌一个下场!” 范文程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只是奴才还有一事不明,既已调动南朝皇帝亲征山海关,为何还要冒险南下?” 多尔衮早就料到了范文程会这么问,将手中鹿肉用刀一分为二,递给范文程。 “先生可见过熬鹰?” “要让鹰儿认主,得先熬它,跟它拼精气神,双方都不吃不喝,寻找时机,一旦有所松懈,鹰隼便会趁机抓伤熬鹰者。” 范文程瞳孔骤缩,火把险些烧着袖口。 二十年前他在抚顺马市见过这种熬鹰法,很多时候一熬就是四五天,直到鹰撑不住,昏厥过去,熬鹰者才会给上一些清水肉食。 “镶蓝旗在山海关,代善在宣府佯攻,多铎屠山东”多尔衮靴尖碾死碎一片发芽的小草。 “都是为熬垮南朝皇帝。” “南朝哪都好,就是太有骨气了,区区几万残兵,崇祯就敢迎击百万,我八旗健儿三路齐出,崇祯还敢御驾亲征,他总以为只要他在,南朝就垮不了。” “先生真以为本王想要河南道的烂地?亦或者是断了南朝皇帝的援军?” “都不是!” “本王要做的,是打醒南朝!让南朝知道,投降才是唯一的活路!” “南朝军伍甲兵俱全,精良我数倍,为何在战场上却斗不过我八旗健儿,屡屡败绩?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饿过,不知道在刮着白毛风的时候狩猎有多艰难!我们想吗?我们也不想!那时若是南朝说,让我们南迁耕种,那还有什么大金和大清啊!谁不想过快活日子?” “他崇祯再有骨气,能靠骨气救活整个南朝吗!” “不能!但本王能!所以随便崇祯干什么,本王都不理他,有代善和济尔哈朗在,本王有的是时间折服南朝!” 远处传来狼嚎,范文程后背渗出冷汗。 “等河南十室九空,山东白骨蔽野,南朝那些文臣会哭着求皇帝南渡,就像当年赵构!” “到那时,他想不想南迁,得看本王答不答应了!” “晋商能替本王运火药”多尔衮将最后一口鹿肉吃完,“南朝那些尚书侍郎,何尝不是在替本王运人心?” “范先生快些歇息吧,夜里还要赶路呢,多铎五日后便能抵达山东,咱们也不能慢太多。” 范文程行了个旗人礼,转身走回自己的小帐之中。 多尔衮就这么看着他回去,才起身走到帐中歇息。 他其实不擅战事,只会一些基础的谋略,他是一个标准的政客,最擅长的是战略,大战略。 从三路齐发,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些计策都不是从军事上面考虑的,而是从政治上。 他知道该怎么拆散本就腐朽不堪的明朝朝廷,他也知道要是让朱由检这么下去,明朝又会有什么变化。 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南下。 而范文程,虽然也不擅长军略,但范文程的优点在于有大战略眼光的同时,又能兼顾军机之事。 所以多尔衮才会如此看重他,甚至把他抬到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 躺回床榻上,多尔衮的嘴角终有有了一丝笑容。 他的大计已成,南朝皇帝不可能翻天了。 除非……他能请天兵天将下凡,同时把自己困死河南,多铎困死山东,他本人又能率军将代善的近二十万大军堵死在张家口。 否则,只要任意一方还能活动,以八旗的机动能力,一边扰乱南朝腹地,一边解其他人之围易如反掌。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多尔衮心满意足的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西垂。 四万大军再次启程,沿着山中的商道疾驰。 多尔衮本来就没太想遮蔽行踪,因为这本就是个阳谋,就是欺负你明朝没有足够的精锐部队。 现在隐藏行踪,也只是避开京师附近的守军,以防耽误时间。 也正是这个疏忽,给了王二虎派出的一旗夜不收机会。 看着地上大军过后的狼藉,一个浑身裹着烂泥巴的夜不收只是尝了几口马粪,摸了摸马蹄印中的土壤湿度,便得出了结论。 “头,估摸走了不到五个时辰,这条道上最少有三千人经过,加上其他几个小道的痕迹,应该就是老贼的两黄旗了。” 小旗吐掉嘴里的马粪,唤来一名夜不收,“去汇报皇爷,估计明日之前,老贼带着的两黄旗就越过武清了。” (本章完) 第84章 你,去吃掉戚家军! 第84章 你,去吃掉戚家军! 如果朱由检能提前知道多尔衮的动向,带着戚家军和玄甲军,说不定还能在唐山堵住多尔衮。 毕竟蓟州和唐山只离了百十里地。 可他的夜不收实在有限,等查明多尔衮动向的时候。 双方已经离了两百里地,根本追不上了。 朱由检只能带着大军,往宣府赶去。 这一路上,各地塘报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时间一晃四日过去。 朱由检到现在才弄清了满清的动向。 多铎带着两白旗五万多人,已经赶到乐陵,明日便能饮马黄河。 多尔衮带着两黄旗四万精锐,前日出现在邯郸城附近七十里。 要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过邯郸到漳德府。 一直未曾露面的满清第三路大军,代善带领的两红旗、蒙古和汉军八旗也出现了。 就在张家口附近! 深入察哈尔腹地的张世泽两万五千骑到现在还没消息,但边关一直没说有三千营溃兵或者察哈尔溃兵的消息送达。 朱由检感觉两边可能是还未正面交手。 同时满清还放出话来,此次大军入关,一是为明廷除贼而来,二是李自成辱骂睿亲王,之所以去山东和河南,是为了筹备征战粮草。 这种话就是听听得了,得有一个正统性不是。 而真正令朱由检疑惑的是,满清的后勤。 一连三天,满清往喜峰口送了不下六万石粮草,王二虎已经多次请命要去拿粮食了。 但朱由检担心是陷阱,就一直不准,可经过夜不收仔细探察,除了喜峰口三千守军之外,周围连个屁都没有。 朱由检实在没弄懂多尔衮要干啥。 但这种时机,不要白不要,昨日便给王二虎下令,确保镶蓝旗不会南下的情况下,把喜峰口端了去。 他倒要看看,满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日一早,朱由检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宣府。 而代善也比他早已一日,在张家口外扎营。 根据探察,人数可能达到了二十万人左右。 其中光是边境诸番的兵马就有十万不止。 宣府镇总兵府内。 朱由检的牛皮战靴踏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 黄得功捧着舆图跟在三步外,铁甲鳞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生动掩饰了什么叫大气都不敢喘。 “张家口周围还有什么险要之地吗?”朱由检忽然扭头询问。 黄得功赶忙伸手指去,“陛下请看,张家口乃两山夹交之地,永定河从中而过,除关口外,周围俱是山峰。” 朱由检点点头,“也就是说建奴除了沿张家口而下,便不会从其他地方绕道了?” 他是真被多尔衮的分兵计策给整怕了,生怕他刚刚摆开阵势,代善又从边上窜出去了。 黄得功跟着解释,“自张家口至独石口五十里烽燧俱已准备好,夜不收遍布四周,且昨日建奴大营在此处扎了大寨,不像是想跑的样子。” 朱由检闻言,伸手划过舆图上蜿蜒的长城豁口,“张世泽呢?现在有消息了吗?” “自本月初三之后,便没了消息。” 黄得功喉结滚动,“不过两日前有牧民说在昂坤里见到过龙旗,距此二百里.” 昂坤里离察哈尔本部不足百里,骑兵一天便能到,但朱由检估计,张世泽应该今日才能跟察哈尔部碰上。 毕竟部队总要休息的嘛。 “如今宣府共有多少守军?” “原驻军三万一千四百人。”黄得功身边亲兵立刻递来黄册,“外加陛下带来的御林军、戚家军、玄甲军、神机营等部,现在约有总计四万三千人。” “嗯,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建奴的水吧。” “戚远!”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铁甲铿锵声。 戚远掀帘而入,眉宇间一片自信,“陛下,戚家军已整装完毕,随时可出关探营。” 朱由检转身时,大氅扫翻案上军报。 “那就动身吧,记得无论胜负都不要恋战。” “末将遵命!” “虎山,派一队轻骑沿茶马道往北搜索。” “争取早日接应张世泽部。” …… 张家口外二十里,八旗大帐的牛皮被北风刮得猎猎作响。 代善看着羊皮地图,在察哈尔部故地盯了半天,“五日了,连个报信的苍鹰都没有。” “各部可愿替本王走上一遭啊?” 喀尔喀老台吉的严肃摇头,“草原规矩,未经许可踏入他人牧场,否则视同入侵!” “规矩?”科尔沁台吉一拍酒案,镶银杯中的马奶酒泼湿袍角,“林丹汗的子孙躲在明人城墙后时,可曾讲过规矩?” 兀良哈部的年轻台吉倒有些不屑,毕竟他们此行带来了九千控弦之士。 “我部三百勇士本月初在独石口失踪,至今连块骨头都没找回来。” “我问过那附近的牧民,他们说,在上月月底时,有打着龙骑的大军经过,最少有四万骑!” “个个装备精良,张开的旗帜可以遮蔽天空,战马吃的草可以让最肥美的草原变成秃地,就朝着王庭去了,还去找察哈尔,还能不能有察哈尔都两说呢!” 说完,又起身拉开了大帐的帐帘,指着外面,“听听这风声!鬼知道是白毛风还是明军的马蹄声!“ “哼!”巴林部的台吉是众人中最年长的,在草原上颇受人尊敬。 他开口,其他众人自然都要停下,连代善都要给几分面子。 “老汗死了,蒙古就散了吗!” “察哈尔是不是长生天的子孙!?难道非要看着他们被明军吞没才可吗!?” 众人一听,心底虽然不屑,但也没有敢反驳的。 代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别看现在他手下有二十万大军,但除了两红旗有战斗力之外,也就只有科尔沁部组成的蒙古八旗了。 剩下的人,全都和这帐中的情况一样,各怀鬼胎。 一个察哈尔部,最多凑出个一万五千骑,还用不着他操心。 至于兀良哈台吉所说的四万明军骑兵,可能有这回事,但绝对不可能有多少。 不然南朝皇帝早就把他们调回来了。 他们可是八旗尽出啊! 别说南朝皇帝手下这几万兵了,就算真有四万骑也挡不住。 这些人无非是害怕自己碰到明军,比别人多出好些损失而已。 但这种拆散蒙古部众的机会,简直千载难逢啊! 代善怎么可能放弃。 眼见众人默不作声,代善清清嗓子。 他的年纪也很大,又是满清八大亲王之一,手中两红旗在手,几乎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台吉此言有理,察哈尔部本就是我大清盟友,若不是要防备明军,本王早就派兵前去了。” “本王知道你们都怕碰到明军,没人给你们补,毕竟这都是你们的家底,本王也理解。” “但察哈尔不得不寻,要是让明军把察哈尔部屠了,到时候再扶持一个新的部落,你们还有活路吗?就算不为了我大清,哪怕是为了你们自己,也该出去寻找。” 帐内众人还是没有说话。 代善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显得格外为难,“你们……哎!” “要不是老十四给我下了死令,务必集结起蒙古诸部跟明军决死一战,我才懒的管你们呢。” “不就是怕损失大吗,这样好了,都编入蒙古八旗,一切钱粮兵马由我大清出,损失多少由旗主科尔沁部给你们补!” 科尔沁台吉一楞,“哎不是……” “好!大清国就是豪爽!我愿替礼亲王出草原寻找察哈尔。” “还有我!还有我!” 代善差点没绷住,这群草原放马的是把脑子放丢了吗? 正要回答,帐外却突然传来号角。 正红旗一名甲喇章京冲进来时撞翻了炭盆,却根本没人在乎。 “明军!明军来了!打着戚字旗!在五里外列阵!” “多少人?” “约约四千步卒。” 代善起身看向舆图。 帐内十几个蒙古头领交换着眼色。 代善想了想,而后腰刀猛地插进地面,“兀良哈部出三千轻骑探路。” “三千?”兀良哈台吉猛的起身,“我部男丁还要留着春猎” “五千石盐。”代善拔出金刀,“外加关内三百匹绸缎。” “不光是兀良哈部,巴林、敖汉也各出三千,去吃掉这股明军!” “让南人在感受一下蒙古儿郎的战力吧!” 他说着扫视帐内诸部头领,“谁家儿郎斩下一明军,本贝勒许他在遵化城挑一户匠奴。” “那些弱懦的南人可挡不住你们!” “一切损失,由我大清蒙古八旗承担!” (本章完) 第85章 开封府破 第85章 开封府破 永定河北岸忽然响起苍凉的牛角号,总计九千蒙古骑兵分作三股洪流涌出山坳。 居左的敖汉部马队最是参差,半数骑手还裹着破羊皮,箭筒用草绳绑在腰间晃动。 只有百夫长以上的将领才有资格穿皮甲,铁甲更是罕见。 甚至有的战马肩高还不过四尺,马鞍上挂着一张软弓。 敖汉部族去年刚遭过白灾,能凑出三千骑就不错了。 “长生天赐福!”敖汉台吉挥动嵌着红珊瑚的马鞭,三百先锋立刻发出狼嗥般的战呼。 最前排的百夫长甚至连皮袄都没穿,粗麻衣襟里露出胸毛,眼里满是对明军的轻蔑。 居中的兀良哈部却是另一番气象。三千精骑清一色斜披黑貂大氅,虽已磨得秃了毛,领口绣着的部族图腾却清晰可见。 大氅内大多有件皮甲傍身,短枪弯刀倒也俱全。 马鞍两侧挂着两壶箭,箭头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作为草原上仅次于三大部,还是土默特部坚定小弟的兀良哈部,实力还是很可观的。 当先的持旗官突然扯开嗓子,三千人齐声应和的战吼震落松枝积雪,“腾格里!” 至于剩下的巴林部,就纯纯是来打酱油的,要不是代善太过强硬,他们才不会出兵呢,跟明朝做做生意不好吗? 而四千戚家军早已在张家口外五里处结成车阵。 数十辆偏厢车首尾相扣形成环形防线,每车间隙竖着包铁拒马,车辕下撒满三角铁蒺藜。 身披铁甲的刀盾手半跪在车阵内沿,肩头架着丈二长枪,枪尖在朝阳下泛起冷光。 没有一人晃动,连恐惧的都没有。 一切均等待号令,令至则行,令停则止。 “火器队装药!”戚远按剑立于阵中望楼,看着蒙古骑兵越来越近,当即下令。 传令兵挥动赤色三角旗。 阵内顿时响起连绵不断的金属碰撞声,三层火铳手掀开防潮油布,露出排成梯队的火器。 首排三百人持改良迅雷铳,五管铳身架在车辕射击孔,次排六百鸟铳手单膝跪地,腰间皮囊插满定量火药包。 两侧二十门虎蹲炮,炮口微微上仰对准斜坡。 这样的阵势一排就是四阵。 河谷北侧山梁烟尘渐起,九千蒙古轻骑分作三股洪流漫过丘陵。 兀良哈部先锋擎着苍狼旗冲在最前,马队间距足有两马之宽,这是草原骑射的标准散阵,既能规避箭雨,又可随时变换锋矢突击。 几十名散骑冲入射程。 这些骑手在马上左右摇晃,竟能用脚趾勾着马镫侧身开弓。 骨箭雨点般落在明军车阵前,却大多插进包铁拒马,箭杆上绑的狼牙齿徒劳地啃咬着木头。 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气势上倒是不弱。 把戚家军显得和待宰羔羊一般。 “明狗缩在铁王八壳里啦!”满脸冻疮的敖汉百夫长狂笑着策马前突,突然发现车辕缝隙探出数十根黝黑铁管。 戚远手中令旗劈落,二十门火炮同时怒吼,裹着铁片的开弹在半空炸出黑云。 他本能地俯身贴住马颈,耳边却炸开连绵惊雷,二十门虎蹲炮喷出的铁砂将前排三十骑打成筛子!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胯下战马的脑袋迸出血。 带着人立而起的战马直撞上地面,飞溅的脑浆在地上画出扇形血痕。 “换子铳!”炮手们喊着号子将预装好的子铳填入炮膛,这种类似定装弹药的速射装置,足足将射速提升三倍不止。 更何况戚家军还是分四队开火的,炮弹根本不带停歇的。 连续数波炮弹在骑阵中央犁出血路,受惊的战马拖着肠肚四处冲撞,原本整齐的锋矢阵顿时溃散。 冲到百步距离的敖汉骑兵刚张满角弓,却见明军阵中竖起木质挡板。 三层火铳手从射击孔探出铳管。 “放!” 首排迅雷铳齐发,铅弹如暴雨倾泻。 带着骑兵冲锋的执旗手都懵了。 不应该是他们围绕攒射吗? 怎么不一样了?? 第三排鸟铳齐鸣,冲锋马队已如撞上无形铁壁,前排尸体在惯性作用下直滑到车阵前,被铁蒺藜扎成刺猬。 “换破甲箭!” 敖汉台吉的声音颤抖,就这一小会,他的三千骑就折损了五百以上! 要不是他在,剩下的人早就散了。 敖汉勉强凑出的百名精锐弓骑立刻从箭囊抽出铁头重箭。 手中的骑弓也换成祖上传下来的大弓。 这种用硬弓才能拉满的利箭,曾洞穿过两层的锁子甲。 也只有最精锐的勇士,才能使用这种弓。 整个敖汉部两万多人,也仅仅能凑出百名不到。 一直以来,敖汉台吉都觉得,这种勇士就算比不上射雕手,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 此刻他却发现,这些让他引以为傲的勇士,在对射中竟然不是明军的对手! 随便一个明军火铳手的火铳在百步外就能掀翻前排弓手。 硬弓手却根本不敢与之对射,骑着马四处寻找安全地带,才能蓄力拉弓。 一个硬弓手刚站定开弓,还未蓄好力,明军只需要将枪口调转,轻轻扣动扳机,铅弹便将他镶着绿松石的额带打飞。 尸体栽倒时,他腰间的鎏金箭壶翻洒在地,十二支雕翎箭被溃兵的马蹄踏成齑粉。 更可怕的是那些火炮,每次落地都掀起沾着火油的铁蒺藜,受惊的战马拖着肠肚冲乱后阵。 幸存的巴林骑兵试图迂回侧翼,避开交战最激烈的正前方,却踩中埋在浅土里的石雷。 改良火药将三百颗铁蒺藜炸上半空,形成死亡金属风暴。 一匹白鬃马被削去半边头颅,骑手栽进燃烧的硫磺粉堆,惨叫声随着腾起的青烟戛然而止。 一匹黄骠马前蹄跪地,骑手被惯性抛向半空,尚未落地就被三支长枪捅穿。 有个满脸稚气的少年想翻身下马逃亡,靴底刚触地就踩中铁蒺藜,惨叫着滚进燃烧的火堆。 当幸存骑兵发现,正面冲阵就和自杀一般时,不管是想着绕路也好,想着暂缓也好,最后都变成了溃败。 明军这边甚至才刚刚热身完毕,蒙古骑兵就已经从进攻变成了逃亡。 给戚远看的格外无语。 这才损失一千多骑就不行了? 你好歹把偏厢车的防线给破了啊! 也好让手下的人练练鸳鸯阵。 可惜,蒙古骑兵实在是太不给力了。 戚远只好下令,“各阵再发三轮,三轮后成大阵追击!” 旗令兵挥动令旗,鼓声阵阵作响。 给敖汉台吉听的更为惊恐。 金冠不知何时被打落,他也来不及管,手中弯刀疯狂劈砍着拦路的溃兵。 却发现,镶红旗的督战队正在射杀逃兵! “不能退!” 兀良哈的执旗者嘶吼着挥动大旗,狼头纹饰随风飘摇。 “冲进车阵抢火铳!退了便是.”话音未落,数颗铅弹同时穿透他的大氅,狼头大旗歪歪倒下。 这下蒙古骑兵更慌了,前有戚家军,后有督战队,一时间战场上的战马只得左右奔腾。 重新交织在一起。 戚远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赶忙抬手下令。 “各部追击出阵!四里!” 青色令旗挥动,车阵当即开出八条通道。 三千戚家军如铁闸般平推而出,长枪狼筅组成移动森林。 就算是追击,也不忘形成阵型。 藤牌手居前,五鼓一停,以防身后的火铳手没跟上,长矛狼筅身居左右,防备有敌袭击。 站在不远处的大寨之上,代善在千里镜中看到,这些明军踩着鼓点轮转,每次齐射都如机械般精准,甚至有空蹲下给中弹同僚合上双眼。 而且步伐极其稳健,鼓声没停,脚步就不停,无论前面是有骑兵反冲,还是刀枪剑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不是明军”喀尔喀台吉的银碗摔在瞭望塔地板上。 “是……是……是天启年的浙兵!!一定是!!” 兀良哈的台吉不可思议的看向代善,“这就是你说的软弱的南人!?” 代善一时语塞,“我……” 兀良哈台吉没那么多时间追责,要是再拖下去,三千骑就要被砍干净了。 一把夺过亲兵的牛角号,想让战场上的蒙古骑兵撤军,却怎么也吹不出整音。 不光是他们,就连代善都格外震惊。 这还是明军吗!? 他让蒙古骑出战的本意是看看明军的战力,顺便让对面的皇帝放松警惕。 也不是没想过会败,但没想过会败的这么干脆。 南朝的精锐不是都打光了吗!? 怎么还会有如此强悍的部队留存!? 怕是把两红旗的精锐甲喇拉上去,都不一定能破阵。 代善也经历过浑河血战,见识过白杆兵和浙兵捅穿努尔哈赤白甲兵的场面。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的四千明军,比浙兵和白杆兵还要精锐! 光是从防御到追击,没有一人出错,就可见一斑。 震惊归震惊,代善却没有丝毫慌乱。 抬抬手,让传令兵去鸣金。 这些蒙古的骑兵虽然很差,但好歹也能用。 金鸣声大作,督战队后撤。 剩余的七千多轻骑才逃命似的往大寨内狂奔。 戚家军因为要考虑阵型,又没有马匹机动,追了三里之后,轻骑便已经远离设成之内,只能眼睁睁看着溃兵逃走。 戚远也只好下令,让大军回撤。 同时两封大体相近的战报,分别送往朱由检和多尔衮手中。 …… 区区几十里路,朱由检在战后一个时辰就收到了战报。 但这份战报对他用处不大,蒙古早就不复横扫欧亚时期的荣光。 在明朝常年打压之下,整个漠南蒙古还能凑出十万兵力,就已经很超乎想象了。 战斗力更是和明朝普通边军接近,甚至有时候还会被边军摁着打。 战斗力根本不用提。 但这份战报对多尔衮却十分重要。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四路大军都不能败,一旦有一路失败,将明朝南方的士气提振起来,以南方的水网和大江天险,他和多铎几乎不可能打下来。 然而多尔衮离张家口实在太远了。 而且还要穿过整个北直隶。 两千多里的路程,几名清军轻骑,硬是跑了三天才跑到。 而这时,多尔衮已经抵达了开封府下。 暮色中的开封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光泽,这座历经黄河泥沙淤积抬高的北宋都城,如今以三丈六尺高的夯土包砖城墙睥睨中原。 城头七十二座敌楼如同巨兽獠牙般凸出墙面,每座敌楼下都藏着贮满火油的陶瓮,这本是崇祯八年为抵御李自成准备的杀器,可惜在后来一次次守城战中消耗殆尽。 而由周王亲自掏腰包买的火油,早被守军刮去换了酒钱。 护城河引汴水而成,宽达二十丈的水面泛着油光,吊桥铁索早就不见了踪影。 西水门闸口的铁锁链早已锈成暗红色,去年冬天冻裂的闸板斜插在水道中,引得野鸭在破冰处啄食浮萍。 城墙西北角的安远门包铁木门虚掩着,门轴处的青石板被车辙压出深沟。 露出底下夯土层里掺杂的碎瓷片——这是当年金兵破城后,守将王禀沉入地基的三十万件钧瓷残片。 城头垛口后,破旧的“刘“字帅旗耷拉着。 抱着生锈鸟铳的守军蜷缩在避风处,墙砖缝隙里滋生的枸杞藤在北风中摇晃,几粒干瘪的红果落在守军结冰的毡靴上。 瓮城甬道里歪斜的粮车上,麻袋裂口处正流出霉变的粟米。 月前周王朱恭枵特意写信从南京户部调来的三万石粮草,在库中时还是新米,经南京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十二道转运,到城头已筛去七成耗羡。 剩下的也只是些陈粮。 但在怎么陈腐不堪,这座中原第一大城依旧顶住了李自成和张献忠多次猛攻,成功守住了河南道。 开封城外七里,多尔衮勒住缰绳,目光谨慎的看向城头。 四万铁骑鸦雀无声地展开阵势,两黄旗特有的鎏金甲反射着落日余晖,给枯黄的原野镀了层金边。 纵然他手里有两黄旗在,多尔衮还是觉得小心一点为好,一旦打不下就立刻转道,不能被拖延住。 右手轻轻抬起。 镶黄旗固山章京阿山当即吹响鹰哨,三声短促的尖鸣中,三百重甲巴牙喇翻身下马,将浸透辽东火油的草料捆扎成马鞍状。 这种用狼毒草与松脂熬制的火油,引燃效果一流,哪怕是土,粘上他都能烧个两炷香时间。 昨日多尔衮放出的细作用二十两黄金买通了守门把总。 只要这三百巴牙喇能把城门引燃,他就舍得派大军猛压。 而在他身后,还有三十门楯车。 这是专门为开封城头那十二门万历年间铸造的大将军炮准备的,虽然细作说那十二门大炮只有四门可用。 随着三百死士趁着暮色悄然接近时。 城内的刘良佐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位总兵虽身裹着白狐裘,但仍在发抖,倒春寒的北风穿过雕窗棂,吹散了案头周王手谕上的龙涎香。 手谕上写明了,让他死守待援。 但他怎么会不知道,没有援军的,南京那边的援军去了山东。 湖广的左良玉还要四十日才能抵达河南。 而周王和高杰部虽然离他就百十里地,但皇爷的令是守住郑州、开封和洛阳三城,对手又是建奴,谁会冒着杀头的罪名,冒死援他? 当初他觉得郑州城矮,洛阳又被闯逆搜刮过一边,城破不堪,只有开封一直在周王手下,城高且坚,建奴不该来这的。 可谁成想,建奴刚入河南境,居然直奔开封而来。 你多尔衮到底会不会打仗啊! 但现在说啥都晚了,还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守城吧。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呼。 “报!!北门走水!” 亲兵撞开房门时,刘良佐顿时一惊。 赶忙跑出书房,站在院中抬头便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如果只是单纯的烧一个门,刘良佐不至于太惊恐。 作为有名的长腿将军,每战必留退路是他最好的习惯。 这次守开封也不例外。 整个开封城五个城门,他堵死了三个。 剩下两个专门为了逃跑用的。 而北门正是其中之一! 这烧的不是北门,是特么他的活路啊! “快!取本镇甲胄!”刘良佐的嗓音陡然尖利,正待亲兵要离开时却被他突然喊住。 “去叫全军千户……不!去叫刘成!快!就叫刘成就行了!” 亲兵呆呆的点了点头,而后慌不择路的跑远。 刘良佐也不敢多待,赶忙自己去穿戴甲胄。 当参将兼义子刘成撞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时,刘良佐正绑臂甲。 闻声猛地抬头。 “你快去把咱们的四千精兵集合起来,去西门,还有咱的家底子,能带的都带上,本镇只给你半个时辰,知道吗!?” 刘成对这种话语在熟悉不过,挠了挠脑袋询问道,“爹啊,咱家底和精兵倒好说,可是开封府内那么多大员和富商咱还没捞呢?建奴不是还没攻城吗?这时候跑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建奴吗?” “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个浮财!”刘良佐放声大骂。“外面的可是多尔衮老贼带着的两黄旗,你能挡的住吗?” “你当多尔衮是李自成那些泥腿子?光是建奴的马弓就能射穿三重皮甲!” “皇爷能领着京营破百万大军,不照样被建奴偏师按住了吗,你能比皇爷还厉害!?” 刘成铁护额下的顿时冷汗,“俺知道了,就是爹,咱的战马半数害了蹄瘟,怕是不好走吧” 刘良佐闻言,动作僵硬片刻。 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山文甲护腕重重砸在案头,震翻了砚台。“这样,你去把南薰门粮仓烧了,就说流民作乱!然后调六个千户所去北门,告诉他们只要撑到子时就可以后退!” “可仓里还有八千石.” “烧!”刘良佐眼神中透露出疯狂,“让那些个丘八乱起来,只有乱起来,咱们才能趁乱逃离!” 见刘成还在犹豫,刘良佐再次开口提醒,“还不快去!?” “哦哦哦。”刘成赶忙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北门的火焰也几近熄灭,镶黄旗前锋趁势冲入缺口,却在瓮城里踢到满地滚动的酒坛。 守军灶台上炖着的羊肉仍在沸腾,箭楼里赌桌上还放着一沓沓的宝钞。 别说抵抗了,那些身穿破旧战袄的明军,见到一身重甲的八旗兵,跑到比战马都快。 城内乱做一团,居民、溃军四散逃跑。 瓮城的马面墙下,把总赵麻子正用腰刀撬着地砖,昨日他刚把二十两买命钱藏在此处。 忽见镶黄旗的织金大纛掠过垛口,吓的他赶忙将钱袋往嘴里塞,却被纵马跃上的巴牙喇连钱袋带喉骨一并削去。 西水门箭楼里,三个守军为争抢铜佛撕打,浑然不觉火油已顺着排水沟漫到脚下。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镶黄旗的织金龙纛已插上鼓楼。 四万铁骑涌入九里十三步的汴梁古城,马蹄踏过州桥遗址的唐人地砖,惊起满城乌鸦。 多尔衮和范文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便拿下了这座天下雄城。 两人从没见过比这还荒唐的事,看着沸腾燃烧的城中,多尔衮扭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范文程,“本王是不是太看的起南朝了?” (本章完) 第86章 三日不封刀 第86章 三日不封刀 “这……好像是啊……”范文程无奈的摇摇头。 根据他们的情报,开封府内可是有三万多大军的。 就算战力再差,凭借城坚的优势,放上两箭,扔俩滚木,也不至于两个时辰就下城啊。 两人正聊天时,几名正黄旗的固山章京一起走了过来。 一起跪地行了个旗人礼,“王爷,开封府已下,但城中守军多四散潜逃,周围城门已被管控,若是巷战,怕是会折损不少儿郎。” 多尔衮指着眼前几人笑骂两句,“什么守军潜逃,不就是多日急行军,把你们给憋坏了吗。” “哈哈,俺就说还是王爷懂俺们吧!”一名极为雄壮的固山章京笑了起来。 其余人也跟着大笑,“这一段路,可把儿郎们憋坏了,俺在阵前就许诺了,和往常一样,破城分三成,现在儿郎们正急的嗷嗷叫呢。” 所谓的破城分三成,是女真的一个习俗。 女真往往会和狩猎时的习俗一致,猎物由头领拿一半,回去分赏给部族成员,剩下的人共分剩下一半,为个人私产。 北地苦寒,南下打秋风就是改善生活的唯一途径。 自从努尔哈赤统一女真之后,这个习俗也被继承了下来。 不过城中的战利品有些时候太多了,哪怕一块绸布,在关外都是珍宝。 没见过世面的女真贵族和领军者,就定下了破城之后,大军分三成,而剩下的都是头领的。 虽然只是三成,但也足够大军分刮的了。 多尔衮笑着给那固山章京一脚,“这就等不急了?还有没有我八旗健儿的魄力?” “好了,本王知道了,来人啊,传本王令。” “三日不封刀!开封城内,大军共分五成!” 王令一下,周围人猛的嘶吼起来,“王爷万岁!!!!” “不……”范文程刚想劝阻,却被多尔衮抬手拦下。 直到所有的固山章京都离开之后,多尔衮才收起笑意,郑重的看向范文程。 “本王知道范先生想说什么。” “要收民心,要规整纪律,要占大义,要把汉人当人看才行对吧。” 范文程点点头,“既然王爷都知道,为何还要下令三日不封刀?” “呵。”多尔衮不屑一笑,“虽然我还未给范先生看,但范先生应该也知道代善给我传的密信内容了吧?” 范文程没有否认。 多尔衮继续说道,“当年浑河血战,要不是浙兵看着白杆兵被围死,也不会有本王带八旗健儿千里转进大破开封一事,现在有四千比白杆兵还要精锐的部队,再加上有南朝皇帝亲自坐镇,代善打不过的。” “一旦代善受阻,咱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所以……” 范文程突然接话,“所以王爷您就要立威,屠开封给江南看?” “没错,本王就是要立威,让南边的汉人掂量一下,能不能挡住我八旗大军,要是挡不住还敢挡,那下场就比开封还严重,到时可就不是三日不封刀了。” “而是五日、七日乃至十五日!” 多尔衮眼中冒出的杀气,让范文程不禁打了个哆嗦。 “可就算王爷将江南占下,没有民心……” 这次轮到多尔衮打断范文程了。 “本王要民心有何用?要大义又有何用?” “几十年前,我大清子民还在白山黑土间求活呢!哪里管过什么大义什么民心?子食其父,夫食其妻,为的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南朝为何会到这般地步,就是你们的皇帝太看重民心,太看重大义了!” “只有屠刀和蜜饯一起投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番话说的范文程哑口无言。 想反驳但找不出话来,只能跟着多尔衮走进开封府堂内。 而此时,炼狱才刚刚开始降临。 …… “爹!蛮兵进城啦!” 城中张木匠家的小儿子张栓儿撞开堂屋门,土垒的桌上野菜汤还在冒热气。 张守业捏着干饼的手一抖,“不是白日间蛮兵才到吗?咋现在就打进城啦?” 话音刚落,院墙外骤然炸响的铜锣声撕破暮色,混杂着马蹄踏碎瓦当的脆响。 “快收拾细软!” 张守业来不及多想,将干饼子往怀里一塞,就往内屋里跑去,腰间的凿刀磕在门框上铮铮作响。 此时妻子王氏已经掀开床板,露出底下三尺见方的地窖。 十四岁的大女儿小荷抱着装满玉米饼的陶瓮,发间的银丁香在油灯下乱颤。 见张守业过来,小荷带着哭腔问道,“爹,俺娘说得快点下地窖!” “对,栓儿!快来找你姐!先下……” 院门突然传来重击。 几人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张守业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小荷往地窖里塞,同时叮嘱妻子,“俺去喊栓儿,你俩咋滴也别出声啊!” 说罢张守业匆匆往客厅去。 他的房子只是个小土房,一进门就是客厅,客厅跟卧室是连接的。 刚到客厅,就见三个明军溃兵撞开樟木门闩。 为首的把总脸上横着刀疤,铁甲上还沾着北门的火油。 见到张守业当即狞笑一声,“老丈人借个地躲躲!” 张守业还想求饶两句。 溃兵便一脚踹在张守业肚子上,把总腰刀也当即出鞘。 “给你脸不要!?信不信老子砍……” 就在这时,院墙外响起尖锐的鹰哨。 刀疤三人脸色剧变,提着刀转身就往外跑。 还能隐约听到刀疤的呼唤,“快去西门,西门还在!” 张守业虽然不知道三声鹰哨代表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把抄起早已呆滞的小儿子,逃似的钻进地窖之中。 王氏正摸黑数着存粮,十几块干饼、两串干菇、三块盐巴。 张守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急匆匆的说道,“俺听那几个丘八说,西门还没丢,一会趁抹黑咱跑出去。” 王氏吓了一跳,“啊?当家的可别,咱家屋破,应该没事,等皇爷打跑蛮兵再出去吧。” 张守业摇摇头,“妇人之见!皇爷正在北边呢,哪有空管俺们!” “先跑出去,你娘家不是在洛阳边吗,咱就去洛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色染红半边天穹,火箭钉在了土房的茅草屋顶上。 火舌顺着晒干的枸杞藤蔓爬。 栓儿蜷在地窖角落,听着头顶梁柱倒塌的轰鸣。 瓦瓮里最后半瓢水晃得厉害,小荷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在抖。 地窖顶棚簌簌落下的土渣里混着血沫,栓儿裤裆里漫出的尿骚味,此刻竟成了人间唯一温热的气息。 “当啷。”铁甲碰撞声惊得王氏捂住幼子口鼻。 四人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外面寂静无声,几人才松了口气。 张守业顶开地窖缝隙往外看,土屋的墙早已倒塌。 月光把烧焦的槐树枝印在地上,枝桠间晃过一队提灯笼的清军。 领头的少了护项,露出脖颈上三道胭脂抓痕。 张守业摸黑攥住妻子的手,“记住没?西门!” “一会俺先出去探路,要是没事,俺就敲三下地窖顶,到时候你就带孩子们出来。” 说罢,张守业便一把掀开地窖门,猫着腰钻出去。 开封府作为八朝古都,区域不是一般的大。 四万清军现在正沉浸在狂欢的海洋中,重点也是城中心那些勋贵大员的府邸。 张守业带着家眷行走在丑时的街道上。 小荷搀着母亲,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绊倒,摔进团绵软物件中。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昨日还倚门骂街的刘寡妇,此刻大张着嘴,浑身赤裸,金耳坠被人连皮带肉扯去半边。 吓到小荷差点没惊叫出声。 好在王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小荷的嘴。 而张守业也盖住了儿子的眼睛。 二十丈宽的御街成了修罗道。八具赤条条的尸首倒悬在酒楼飞檐下,肠子系成的绳结还在滴血,药铺掌柜的头颅插在妙手回春匾额上,须发间沾满血迹,七岁孩童抱着烧成炭的狸猫,坐在当街咿呀唱《劈破玉》。 看他肚子上的伤口,估计也活不过明天。 张守业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刚刚穿过御街。 一阵粮车裂辐的吱呀声从街角传来时。 三匹瘸腿驽马拖着堆成小山的麻袋,车辕上开封卫的朱漆还没剥落。 十几名溃军正警惕的往西门赶去。 看到这一幕,张守业急忙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军爷行行好” 然而这一下,也将溃军吓到。 几乎同一时间,也跪倒在地,“爷爷饶命……” 车上刚想下车的独眼哨官,看清来人长相之后,气的连忙小声低喝,“绕个屁命!不是他娘的建奴!” 溃军这才松了口气,张守业还在哭求,“将军带上俺家四口吧,俺不吃粮食的。” “滚你娘的!引来了建奴都得死!”哨官低声喝骂,刚想催促众人远离。 目光却看到了小荷以及他身上的褡裢。 “有粮?” “去,把那个小娘皮和粮食都拿来,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建奴啊!” “哎呦将军,不是粮,是些家伙什不值钱,将军……”张守业赶忙求饶,却被被镶铜钉的靴底踹中腰眼。 “废什么话!在敢多嘴,就以私通建奴论斩!” 眼见溃军提着刀要过去,张守业牙一咬,猛的暴起,祖传的凿刀捅进一名溃军咽喉。 最后的嘶吼混着血水在街中回荡,“往西!往西!” 王氏捂着嘴,争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拖着儿女钻进一条小巷中。 巷子尽头堆着六具裸体女尸,最年长的妇人胸前还插着及笄礼用的木簪。 刚想继续往前走,巷子中却传来清兵的笑声。 脚步也越来越近,急的王氏眼泪直掉。 可周围除了燃烧的房子,就只有一片垮塌的土房。 几块大土墙中还有个能勉强容纳下一个人。 王氏目光在小荷和栓儿之间转动片刻。 最终眼眶通红的掰开幼子紧攥的拳头,将褡裢塞进他怀中。 而后塞进土墙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栓儿,爹娘和大姐都爱你!” 说罢拉着小荷急忙往后跑去。 但为时已晚。 四个正黄旗兵呼啸着打马而来,将母女二人拦下,马鞍旁悬着串人耳。 为首的俯身捏住王氏下巴打量,满口腥气喷在她脸上,“包衣阿哈的货色。” “倒是这个,看上去挺嫩,比刚刚那个抱孩子的好。” 因为清军用的是满语,王氏根本听不懂,一个劲的哭喊求饶。 为首的眉头一皱,一巴掌将王氏扇倒在地。 几人随之下马,调笑着将小荷扛到路边倒塌的土房前。 松江布腰带飘落在栓儿眼前。 姐姐昨日新染的指甲汁,在粗粝的砖地上拖出十道血痕。 听着墙外皮鞭破空声夹杂母亲和姐姐的惨叫,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才七岁,只知道母亲临走时跟他说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出声。 “这丫头颈子细,拴马桩上两刻钟准断气。” “哎,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俩好像是娘俩,要不把这丫头栓马屁股后面,看看她娘能不能追上?” “好啊,给她娘肚子上来一刀,看看能把肠子拖多远?” “哈哈哈哈,好,来!”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外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栓儿实在是趴不住了,哆嗦着从废墟下爬出。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爹娘和姐姐。 当即大哭起来,可哭了半天,依旧没有人俩。 栓儿只能一边抽泣着,一边在瓦砾堆里翻找刚刚掉的鞋。 他找到只缀珠绣履,扯断的鞋绳上还挂着半截小脚趾。 穿上大了不少的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中,期望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渴了就学着野狗舔舐地上的水,饿了就啃一口褡裢中的饼。 因为太小,根本没人注意他。 当经过鼓楼时,栓儿看见旗丁正在叫卖。 二十多个少女被牛皮绳穿透锁骨,像牲口般拴在栓马石上。 镶白旗的矮壮旗丁抓起个孕妇头发,“怀崽的母羊折价!” 说罢便用铁钩钩进少妇下体,上面写着一两的字样。 可栓儿不认识。 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爹娘而已。 按照记忆,栓儿摸索着回到了他那倒塌的家里。 坐到门前的一块破瓦上。 之前母亲经常做到瓦上面,一边织着布,一边等候父亲回家。 栓儿想,坐在这,他也能等到爹娘回家。 太阳升起又落下,栓儿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褡裢中的粮食早就被野狗抢去。 直到再来的野狗,发现没粮食后,将大嘴对准了栓儿的身体…… …… 三日后。 刘良佐带着四千精兵,一路逃似的来到了郑州。 其实他的最终目的地是洛阳,毕竟洛阳城大。 可洛阳是周王在守,他过去的话,担心周王会罚他。 相比之下,去郑州投奔高杰明显更好一些。 而平白得到四千精兵,高杰也很开心。 拉着刘良佐坐在厅中,大摆宴席,又找来几十名怜人,美名其曰洗尘。 面对这种待遇,刘良佐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 连连表示,以后无论出啥事,他都站高杰这边。 这种面子话,两人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在没撕破脸皮之前,谁都不愿揭开。 酒至正酣,高杰忽然凑到刘良佐耳边,低声言道,“刘兄,此事该如何上报啊?” 刘良佐搂着怜人轻笑一声,“这有何难,就言建奴突袭开封,刘某死守不退,你老兄率军驰援,将我刘某强行带出,并救下四千精锐便是。” “这等功劳足够高兄在政绩上添一笔了吧?” 高杰无奈的摇摇头,之前这么做确实没问题,刘良佐免了罪,他挣了功,两全其美。 “可洛阳还有个周王啊,就怕他捅到陛下那边,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一逃,多尔衮老贼直接下令三日不封刀,听逃出来的人说,二十万人的开封府现在没几个活人了!” 刘良佐却更为不屑了,“我当什么事呢,建奴都打到河南了,听说山东道也有建奴,陛下在北地领着残军死战,未来的事,谁能说准?” “至于开封事,那更怪不到我头上了,要不是我死守开封,让建奴损失巨大,才迁怒于开封府百姓的。” “若是怪我刘良佐,那我看以后谁还敢守城!” (本章完) 第87章 攻势渐起 第87章 攻势渐起 “王爷,点出来了!”谭泰捧着一沓册子,急匆匆的冲进开封府衙。 作为镶黄旗内唯一的固山额真,谭泰的权力仅次于众多旗主,但他本人相比起多尔衮多铎等人来说,并不擅长军事和权谋。 但他最擅长的就是藏拙和站边。 多尔衮眼看能上位,谭泰便死死站到他这一边,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城府。 以至于多尔衮对他完全放心。 看着气喘吁吁的谭泰,多尔衮和范文程同时起身。 “点出来了?多少?” 谭泰调整一番呼吸,照着册子念道,“禀王爷,开封府库内共搜出粮草三万四千石,民间搜出粮草三万一千石,共计六万五千石,足够我四万大军一月之用!” 女真的粮草消耗要比明军多很多。 尤其是两黄旗,个个都一骑三马,十二万匹马的消耗,堪比二十万人。 谭泰以为这个数字已经很多了,然而多尔衮却显得有些失望。 叹息一声,“不足七万石,还是得打洛阳啊。” 范文程也跟着摇摇头,“没想到明廷已空乏成这个样子,放在以往时日,像开封这种大城,最少也有二十万石余粮。” “啊?咱们要在南地待多久啊?六万石还不够。”谭泰不解的问道。 多尔衮撇了一眼谭泰,悠悠说道,“待到南朝皇帝被代善和济尔哈朗吞掉!” “要一月之久?” “那要看南朝皇帝能撑多久。”多尔衮若有所指的说了句,而后伸手接过册子,“去把索尼他们都叫来吧。” “嗻!” 谭泰行礼离开。 多尔衮和范文程再次回到舆图前。 按照他们俩的推测,开封府内最少也能搜刮出十万石粮草。 可以够他们五十天之用。 根据多尔衮的计划及推测,代善和济尔哈朗很难拿下朱由检。 朱由检不拿下,他和多铎在南地很难展开。 只有隔绝南北,让朱由检那边得不到补给和援军,使其军心不稳。 南方面临皇帝被困,十万大军横陈,民心骚动却又无法另立新帝。 才能使他的计划平稳进行。 现在前半部分好说,四路大军已经将北地团团包围。 难搞的是后半部分。 光是一个开封,还不足以起到让南地骚乱的程度。 最起码也要让河南大部陷落,至于郑州和洛阳这两个有大军云集的重镇,多尔衮本没想打,要不是粮草问题,他连开封都不想碰。 没有重型火器和汉军旗支援,女真八旗实在是不擅攻城。 开封能这么容易打下,只是个意外,有这三天的屠城,郑州和洛阳应该也做好了准备,想打下来可没那么容易。 若是他这边也受阻,计划可就真的泡汤了。 盯着舆图看了半天,多尔衮还是忍不住发问,“范先生,除了洛阳,就没地方可去了吗?” “若是我们转道打徐州或是继续南下打凤阳怎么样?” 范文程坚定的摇摇头,“王爷,眼下还有可能存有大批粮草的只有洛阳了。” “徐州太远,若是转道徐州那就相当于放开了河南道,凤阳连番遭遇明廷叛军占据,更是毫无存粮可言,且两淮之地河网密布,不适宜长途奔袭。” 多尔衮自然也知道这些,但相比起来,他是真的不太想碰洛阳。 城坚不说,还有三守开封的周王在,四万大军也比较精锐,粮草充足。 真要硬攻,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 “王爷莫要疑虑。”范文程看出了多尔衮的顾虑,笑着宽慰道,“洛阳若是难下,奴才就不会提此计策了。” “哦?”多尔衮眼前猛的一亮,满怀期待的看向范文程,“范先生,计将安出!” “王爷可知,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占洛阳,直到崇祯帝力破百万,闯军撤军,洛阳才被明廷重新占据。” “以闯军的作风,洛阳城防必定破败不堪,也就日前周王回师,才带着大军和粮草入驻,便是加紧修缮,此等大城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如初的。” “且闯军走时,将洛阳火器一并带走,周王麾下俱皆轻师。” “此时之洛阳,一无大炮,二无坚城。” “攻城不需重炮硬车,只要仿照破开封一般,先遣细作入城,半夜开门,开封城内尚余火药千斤,若妥善布置,最少百米城墙毁于一旦。” “届时大军掩杀而上,洛阳唾手可得尔!” 听完,多尔衮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这就是他为啥千里转进,也要带着范文程的原因。 “本王不通汉人古之典故,但本王知道,在狩猎时一个好的猎手,不光要有良马硬弓,还要有可以寻猎围捕的雄鹰猎犬!” “范先生就是本王最好的猎犬!”多尔衮毫不吝啬的一顿夸赞。 虽然话听上去像骂人,但常年在女真部族里的范文程知道,这确实是在夸人,而且是很高的评价。 翻译过来就和朕之张良的意思差不多。 他也很乐意当那条狗。 不一会,谭泰、索尼等人便联袂而至。 还没进门,多尔衮便听到几人嘈杂的声音。 “这几人真是痛快啊!南人的女人哪都好,就是不禁玩弄,昨日那个什么知府的最后一个小妾也死了,不然俺非要带回族中,赏赐给二郎们!” “哈哈哈,你就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女人算什么,俺这次光是金银便掠了四大车,还有两套南狗的山文甲,还有些珍珠珊瑚啥的俺看不上,谁想要跟俺说一声,拿去便是!” 这几乎是每战之后的固定环节,可以让战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多尔衮也不好说什么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番。 待众人坐定,多尔衮先是表情严肃的斥责几句。 “痛快了?!” “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南朝腹地!” “周围有几十万南人大军盯着呢!手下儿郎放纵便放纵了,可你们不该跟着放纵!” “若是让南人掏了屁股,坏了本王的大计,杀了你们都不够谢罪的!” 多尔衮的威望极高,又是两黄旗的旗主,根本没人敢反驳。 除了索尼之外,一个个怂的跟小鸡子一样。 眼见效果差不多,多尔衮这才收起脾气,恢复往日的平静。 “索尼,你向来稳重,说说此次战果吧。” 索尼当即起身行礼,“嗻!” “禀王爷,此番破城,共斩首十八万余,所获金银三百一十余万两,粮草六万五千石,长矛两万余,弓矢十三万,腰刀六千口,皮甲七千领,铁甲一千四百领,其余杂物无算。” 多尔衮满意的点点头。 这三天内,也只有索尼在正儿八经办事。 要不是索尼太忠心于皇太极,一心想让皇太子子嗣亲征,多尔衮早就把索尼重用了。 相比起来,其他的固山章京就好像还没从渔猎中走出来一般。 抬手示意索尼回座,多尔衮再次敲敲桌子,玩味的笑着说道。 “都听到了,这次战果颇丰,是不是都想带着金银兵甲回北边去啊。” 话音落下,几名固山章京再次哄笑起来。 “哈哈哈,还是王爷懂俺。” “这一战所得,比之前打一年秋风得的都多!” “是极是极!” “是个屁!” 多尔衮脸色忽然一沉,严声力斥。 “你们以为南人大军都跟开封府一般吗!?” “忘了浑河之战了?忘了松锦之战了?南朝皇帝残师破百万的事迹还在眼前头呢!” “咱们在的地方是南人腹地,想带着这么多物件回北边,我看你们是痴心妄想!” “再说了,这点东西就满足了?” “好不容易打到南人腹地,不得多拿点东西回去,把族中的小崽子们喂饱啊!?” “现在南边四百里,就是南人的洛阳,那可是十三朝古都,好东西多了去了,下一步咱就去洛阳!” 一番大棒加甜枣,顿时将众人的情绪调动上来。 “好!!!” “打洛阳!王爷您说怎么打吧!” 多尔衮略微颔首,双手轻拍两下。 两名侍卫当即进入,将桌上舆图举起。 多尔衮一手指着洛阳城,不容拒绝的吩咐道。 “谭泰,带着你的人去城北。哈木台,带你的人去城南。得尔哈格你带着本王本部去城西,顺便将军中的巴牙喇集结起来。” “索尼,两黄旗中的巴牙喇能有六千,全交给你,到时本王会安排内应和死士炸开城东城墙,你给本王把缺口顶死!” “都明白了吗?” “嗻!”众人齐齐行礼。 多尔衮本就不擅这种细小军略,无非是让各个将领带着他的人去某个位置。 然后以大势欺人。 也就是现在明朝没落了,不然别说放到洪武永乐年间,就算是放到万历年间,也会被战力尚存的明军打到崩溃。 甚至说袁崇焕孙传庭哪怕黄得功在,都不会让多尔衮产生打洛阳的想法。 可惜,洛阳只有一个大土豪周王,以及数万用钱财凑出的守军。 只要多尔衮把洛阳拿下,河南三镇去其二,几乎就可以宣布北地无救。 毕竟河南还有个周王,山东那边啥都没有,一个史可法现在还声名不显。 届时多尔衮和多铎背后没了威胁,联军南压南直隶,在私下许给左良玉开国王爵,让其叛反。 江南地再无一军,张献忠必然复起。 南北均有战火,皇帝被钳制,内无战兵外无援军,明朝可亡矣! 且多尔衮和多铎双方离的到不算太远。 在破开封之时,多尔衮便已经定好了计策,围洛阳郑州,以断江南。 只是没想到开封存粮那么少,不得已才去打的洛阳。 但并不影响给多铎的命令。 山东道济南府外。 两白旗近六万大军,正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只要在四月十五日前拿下济南便可以,而他从聊城、德州等地搜刮的粮草,足够他撑到月底。 现在才四月十一日,多铎根本不急。 但多尔衮传来的信件,却让他不得不急起来。 中军大帐中。 名义上的正白旗旗主阿济格,汉军旗大将耿仲明、各旗固山章京齐聚一堂。 多铎将多尔衮的信件递给阿济格,让他们一一传阅。 刚低头看了一眼,阿济格眉头便皱了起来。 “二十日前下曹州逼徐州?” 多铎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的点点头。 “没错,十四哥那边下了急令。” “代善在北边和南朝皇帝僵持住了,为了防止南朝军心重立,咱们必须加紧攻势,让江南明军不敢妄动,同时让南朝皇帝担心江南有失而南迁,咱们必须得在二十日前拿下曹州,卡住漕运口子。” 阿济格闻言默默的点点头,但心底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了逼迫南朝皇帝南迁,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不过阿济格没有问,他跟多铎差不多,精通军事而不通政事,之前和多尔衮就谁当皇帝时,他还有点底气能跟多尔衮掰掰腕子。 最终几方妥协之下立了福临为帝。 多尔衮便不在遮掩,大肆吞并打压其余各旗。 到现在为止,除了代善还能有两红旗,豪格正蓝旗之外,其余各旗全都属于多尔衮一系。 哪怕是他阿济格,也只是空挂个正白旗旗主的名头,实际上两个固山都不如,手下才仅有十几个嫡系牛录而已。 当众人看完,很快就有人提出的不同的意见。 “二十日前就要下曹州?怕是打不下来吧?” “济南府守军都有四万多人了,咱们攻城器械还差的多,探子回报南朝还有一支五万多人的大军刚到曹州,这该如何是好?” 就连耿仲明,都感觉不太现实,“王爷,奴才觉得够呛。” “自济南府到曹州,少说也有三百里,且往西是梁山泊,往北是济州府,便是三日拿下济南,等咱们到曹州也要二十日了。” 多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众人都说完,他才再次开口。 “都说完了?” “那本王来一个一个解决,先是路程问题。” “自济南府到曹州,确实有六百里路,昼夜行军也要三日才能到,也就是说现在出发,十四号到曹州,十五号攻城,五天时间足够拿下曹州那般小城了,至于什么梁山泊济州府,管他作甚?过天津时也没见你们要拿下天津在走啊?” “十二哥,本王问你若有两万人在手,你打曹州需要几天?” 阿济格沉思片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四天!” “好!本王给你正白旗全部两万八千儿郎,同样许你四日时间,四月十九日前,拿下曹州!” “嗯。”阿济格点头应了一声,便扭头出去整顿大军。 他是多铎的兄长,职位上两人也是同级,威望上多铎还比不上他呢,自然不用给多铎面子。 后者也习惯了,多铎根本不在乎,能打胜就行。 “另一个问题就是济南府,要想进逼徐州,济南府必须攻下,现在攻城器械是不足,但那济南府守备也不足!” “探子汇报,济南府城头上大炮不足六十门,火药不到万斤,守军也是士气不振,将领更是连李自成都打不过的刘泽清,区区四万人,就能挡住我八旗健儿两万七千大军吗?” “我看你们是快活日子过惯了,耿仲明!” “奴才在。”耿仲明一个激灵,赶忙跪下行礼。 “你趁天色还早,入城去见见刘泽清,他不就是想保下家底吗,告诉他本王应允了,只要让出济南府,本王给他两日时间收拾家底,让开大路放他南下。” “过了今晚,告诉他就别想走了,明日本王就带大军攻城。” “嗻!”耿仲明连连叩首。 “还不快去!?等着本王给你预备见面礼吗!?” “啊?啊!奴才这就去!”耿仲明吓的冷汗直冒,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帐。 却没有离开,而是靠在账边假意守卫,实则偷听。 他虽然被封为怀顺王,领汉军正黄旗,但手下权利小的可怜,在女真贵人面前就是个奴才,任凭呼来喝去。 因此他得出个结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都要先让自己有价值,才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帐内,多铎继续安排着攻城计划。 比如某个固山要浅袭啊,某个固山偷哪段城墙,什么时候攻城等等。 将多铎的计划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之后,耿仲明这才离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两名侍卫这才进去通报。 “怀顺王已去准备。” 多铎点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攻城之计按照刚才配置不变,时间定为今夜子时。” …… 不光是多铎收到了提前进攻的命令,发给代善和济尔哈朗,让他们集结全力,前后夹击朱由检的命令同样在路上。 只要能让朱由检给南方发圣旨,或者朱由检危急的消息传到南方。 那多尔衮的计策就算彻底达成了。 但多尔衮终究还是漏算了两个点。 身处察哈尔的三千营和已经抵达海州的郑成功! 后者甚至已经和曹州的史可法联系上了,经过和史可法的商议,郑成功留下了两万水师和三百小船,用来巡守黄河及运河。 而他本人再带着大舰及六万主力,一边往渤海湾赶路,一边等待朱由检的旨意。 只有深处漠南腹地,仍旧在猛追察哈尔本部的张世泽金铉二人,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经过五天四夜的不停追逐,张世泽终于堵住了察哈尔部的王庭! (本章完) 第88章 明军怎会如此勇猛 第88章 明军怎会如此勇猛 归化城旧址以西五十里。(后世呼和浩特和乌兰察布之间。) 张世泽疲惫的坐在马上,指节在缰绳上勒出青白,掌心黏着干涸的血痂。 脸上早已被风沙吹成了残石模样,嘴唇干裂到连张嘴都困难,大腿更是僵硬到不能屈膝。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张世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为了证明勋贵是大明的脊梁? 为了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还是为了陪着那位有千古明君之相的陛下一起成就伟业? 张世泽也想不明白,就和他带着玄甲骑怒冲五十万大军一般,一口气顶住,便成了。 连续五昼夜不停的追逐,让三千营的战马鬃毛结满盐霜,每匹河西大马的口涎都拖出三尺长的银丝。 好在,他终于堵住了一直逃窜的察哈尔部。 草原荒漠上视线极好。 仅仅是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便能望到四十里外歪斜的察哈尔王旗。 张世泽忽然发现自己的铁护臂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筋肉不受控的痉挛。 “金主事,咱们终于追上了。”沙哑的嗓音惊起几只秃鹫。 金铉摘下护颈往地上甩出几滴混着血的汗珠,“是啊,终于追上了,察哈尔也到了强弩之末,看样子是连探马都派不动了。” 这位兵部主事的眼白布满血丝,五天前还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如今粘着草屑。 他比张世泽更难受,好歹张世泽从小还打熬筋骨,体力比他强的多。 “他们派不动,咱们得派。”张世泽沙哑的念叨了两句,扭头对身后的亲兵叮嘱道,“去找几个还能活动的弟兄,过去探探风。” 亲兵有气无力的拱拱手,催动战马往后赶去。 金铉劝阻道,“公爷歇歇吧,他们跑不动了,咱们也跑不动了,就算派了探子,也明天再攻吧。” 张世泽固执的摇摇头,“不行,要速战速决,咱们的马比他们好,还能扛一波。” “得赶紧把察哈尔打服,带着牛羊回北直隶,我担心建奴坐不住。” 最近两日,他们没少截获逃难而来的蒙古牧人。 而且获得的信息都出奇的一致,建奴正在从漠南蒙古各部征调战兵,连一些小部族都没能幸免。 张世泽担心建奴想趁北直隶空虚,再度南下。 “不会……不会的,陛下刚打破百万,兵威……呼哧……兵威正盛,建奴怎敢南下。”金铉因为一直开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能赌啊,眼下京师俱是新军,精锐全在咱们这里,若是建奴大军南下,陛下可就危险了。” 说罢,张世泽又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水袋递给金铉,靴跟轻轻磕了磕坐骑。 这匹御赐的乌骓马往日能驮着重甲奔袭百里,此刻却只是甩了甩秃毛的尾巴。 “但将士们已经无力作战了!”金铉喝了口水,勉强恢复些体力,手指着身后大军嘶声斥道。 他们不像女真一样,战马多到可以一骑三马。 三千营大部分都是一骑一马,临出征前,倪元璐才给他们凑出了一万两千多匹托马挽马之类的。 一连五天赶路,张世泽害怕把战马累死,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将士轮流骑乘挽马,保证每匹马都有四个时辰的空闲时间。 但就算是这样,一万两千匹挽马到现在都死的差不多了,战马也折损了两千多匹。 剩下的大多没有余力,最多能再冲一战。 而人更是不堪,五天四夜吃喝拉撒睡全在马上,一个个体力早已透支,这才刚刚停下,大部分人便趴着马睡着了。 张世泽看在眼里,但他不敢松。 他怕一旦松掉这口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然而金铉说的更符合现实,如果不停歇便战,不说人,光是珍贵的战马都要再跑死数千。 一时间张世泽陷入两难境地。 面对金铉的逼问,只能打了个马虎眼,“先等斥候,斥候回来再说,万一察哈尔部更为不堪呢?” “那就先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吧,不能再这样跑了,再跑下去人都要死了!”金铉也退了一步。 张世泽自无不可。 随着原地休整的命令传下,趴在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不受控的摔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借着战马的阴影,大部分人直接原地睡着。 少部分还有些干粮的,则是干嚼起饼子来。 而战马都没有了力气,站在原地低头吃草,动都不带动的。 张世泽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困马乏。 仅仅一个时辰后,一名斥候便飞马而来。 “报!”斥候几乎是滚下马背, “蒙古人把勒勒车围了三层,但但车轮陷在泥沼里。”年轻人说着突然干呕起来,指缝间漏出几根没消化的草根。 他们总共就带了十天粮食,本该追击第二天就要断粮了,好在有金铉严格控制,让大军在昨天才断的粮。 今天已经有人在马粪里找未消化的麦粒吃了。 金铉强撑着翻身下马,将斥候扶起,“别着急,慢慢说。” 斥候缓了两口气,才将看到的说了出来,“蒙古人找到块小塘,正围着塘扎营呢,没看到哨兵游骑,连岗哨都很少,但那片塘附近有淤泥,他们的勒勒车陷进去了,周围到处都是牛羊,根本没人管。” 听完,张世泽顿时激动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察哈尔部也顶不住了!他们把牲口看的比自己命都重,现在居然不管,肯定是没力气了,快传令整军!传令整军!趁此机……” 金铉猛的用刀鞘重重砸在张世泽鞍桥上,“让儿郎们喘口气!你听!” 他指向蒙古大营,本该响彻草原的牛角号声时断时续,像垂死老者的喘息。 “还有牛角声,察哈尔部也发现咱们了,正在整军,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了!” 张世泽急得抓耳挠腮,他作为军事主官,在朱由检改整过兵部之后,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他也迟迟不敢下令,他自己有几斤几两,比谁都清楚,要不是父辈恩荫,他连个把总都不如。 “这样好了,你跟我一起摸过去看个仔细,要是蒙古人确实疲惫不堪,没有丝毫战力,那咱们就一鼓作气打过去,要是他们尚有余力且守备森严,咱们就休息一晚,明日强攻一波,不管成败都班师回京,你知道的,咱们没粮草了,回去路上只能捡沿路死掉的马匹充饥。” 张世泽的言语极为恳切,金铉也知道,他们没有等下去的底气。 重重点头,和张世泽一起挑了两匹战马,往察哈尔的大帐摸去。 跟斥候所说的一致,往日游骑四出,他们的斥候根本接近不了本帐三十里。 而现在哪怕到了五里之近,仍旧没有人看到他们。 随意找了个小坡趴下,二人同时举起千里镜仔细看去。 望远镜这东西在天启年末崇祯年初就有了,著作过《天工开物》的徐光启,在还是内阁次辅时,就奏请过给钦天监装备三架望远镜观天象,后来又被袁崇焕引做军用。 只不过现在明朝还不具备生产条件,或者说是没那个功夫生产。 张世泽二人用的,还是由海商买来的西洋原版。 顺着镜筒望去,无数小帐篷围着中间的王庭大帐乱七八糟的排列开。 而大帐后面,就是一汪三里直径的水塘。 大小不一的勒勒车横七竖八的围在帐篷周围。 说是排成了一个圆,但张世泽看着更像是前面的陷进去出不来了,没办法才把后面的围着排开的。 勒勒车斗内的圆形拱棚下,单人或一家人挤在一起睡的正酣。 更远处的帐篷边,几十头羊不分公母的正被胡乱宰杀,小羊羔跪地哀嚎,血水在草地上汇成暗红色的小溪,游牧部落最忌讳便是杀可以产崽的母畜,除非饿极了。 张世泽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帐间的女人正用彩缎包裹婴孩走来走去,那是草原部落迁徙时才有的景象。 本该在辕门巡视的射雕手蜷在阴凉处,箭囊随意扔在满是羊粪的地上。 马匹更是没人看管,任由其游荡在帐内。 “你闻到了吗?”张世泽突然问金铉。 风里飘着焦糊味,察哈尔人连生火的干牛粪都不够,竟把马鞍皮革扔进火堆。 金铉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甲片咔咔作响,“我军箭矢仅余三成,破甲锥.” “不要破甲锥!他们没多少重甲,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就看谁能抗的过这口气!” 张世泽解下绣着金线的猩红斗篷,露出内里起毛的锁子甲,“只要三千敢解甲的将士,轻骑绕后堵住他们的退路,正面他们是打不过我们着甲骑兵的!” 斥候这时把最后半囊马奶酒递来,张世泽舔了舔开裂的嘴唇。 五天前他绝不会碰这种腥膻之物,此刻却像沙漠旅人见到甘泉。 仰头饮下的瞬间,他瞥见金铉正默默卸下护心镜。 “两个时辰,最起码让将士们把马粪里的草籽筛出来喂马。” “轻骑我亲自带队,就像公爷说的,都是强弩之末了,可别掉了链子!” 张世泽咧开嘴角,“好!待来日凯旋,本公爷必亲自找陛下要赏!到时候也让你金主事变成金尚书,挂个伯爷爵玩玩!” 而后扭头对斥候说道。 “传令,大军歇息两个时辰,申时进攻!” “另让各营各卫,选出三千耐力尚存的战马,挑选三千精锐卸甲轻装,饮马血,绕道而攻!记得,要陛下当初那批精锐!” 随着命令下达。 本该死寂的三千营突然活了过来。 有人把最后几块盐巴塞进马舌下,有人用佩刀刮下鞍鞯上的皮革煮汤。 当十八匹伤马被牵到阵前时,负责杀马的小旗官忍不住落泪。 千户怕他影响士气,上去踹了一脚,“你他娘的,哭你爹呢!?” 小旗官抹掉泪水,“多好的马啊,跟俺都快四年了,打过建奴,冲过闯逆,现在还没捞着蒙古鞑子呢,却要被俺亲手杀了。” 千户语气一滞,这种感情他也有,更能理解小旗的心理。 战马就相当于他们的战友袍泽,亲自动手了结战友,谁都下不去这个手。 但理解归理解,千户总不能看着小旗在这哭,再次补了一脚,“怕什么!它的死是为了咱们能破敌,那叫死的……死的……” 随军宣慰史补充道,“死得其所!别说是杀战马了,要是能破敌,杀了俺祭天都成!” “千里转进,就看今日!” “弟兄们,皇爷已经在京师门口给咱们立了碑!逢年过节的可是太子爷给咱们上香烧纸啊!就咱们这群泥腿子,八辈子也修不来这份福气!” “现在要报皇恩了,弟兄们,咱们该干啥啊!?” “杀鞑子!杀鞑子!”本来被悲伤氛围影响的士卒,被宣慰史短短几句话,便化悲愤为士气。 当太阳把战旗照的透亮时,三千营最后的战鼓响了。 没有号角齐鸣,没有铁甲铿锵。 金铉三千轻骑像群疲惫的狼,沉默地扑向更疲惫的羊群。 而在另一边,察哈尔部大帐内此刻也是乱做一团。 战鼓声能在没有遮蔽的草原上传很远。 此时的察哈尔部头领是阿布奈。 漠南蒙古共分三部,科尔沁、土默特、察哈尔,其中察哈尔部是漠南蒙古王庭所在,大汗所在的地方。 在从之前,漠南蒙古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在和努尔哈赤争斗中失败之后,察哈尔部便失去了王庭地位。 科尔沁和土默特先后臣服与皇太极。 而林丹汗最终也是逃到青海,因天而死。 由他的儿子额哲继位,并被半强迫的迎娶了固伦公主,从此漠南蒙古再无大汉,只有台吉和满清亲王。 之后额哲死,他弟弟阿布奈继位,并且续娶了固伦公主。 可能是杀父之仇太大,也可能是看不惯跟着固伦公主过来的女真人收买人心。 阿布奈对满清极为不上心,一心想重振父辈时荣光,私下和明朝边关私自互市,面对满清的命令也大多阳奉阴违或者直接视而不见。 也正因如此,代善才想让蒙古联手去寻来察哈尔部,到时候如果察哈尔部不来,也能借蒙古之手灭掉察哈尔部。 不然亲自出手干掉漠南王庭,对归附的蒙古诸部打击有些大,反叛都有可能。 只不过现在的阿布奈格外懵逼。 本来做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就有三万铁骑进草原了,口中还喊着要和他买牲口。 谁家好人买牲口带三万铁骑啊!! 不买他还打你,现在的察哈尔部人口不过九万,控弦之士不到两万。 又因为满清的压制,搞得手中的兵器大部分都是林丹汗那个时期的产物。 他根本打不过,只能跑。 然后一连跑了五天四夜没停点啊! 实在是跑不动了,本以为明军也不行了。 可才刚刚扎营半天,这群人居然已经击鼓出战了! 他招谁惹谁了啊! 服从女真要挨打,不服从也要挨打,还有天理吗!? “吹号!欺人太甚!吹号聚兵,跟明军拼了!” 固伦公主这时匆匆跑来,拦下怒气冲冲的阿布奈,“王爷别冲动啊!当初就该听我的,往东边跑,我大清自会为你出头。” “滚!”阿布奈更厌弃自己的这位妻子兼嫂子,此时情势危急,更是演都不带演的。 阿布奈一脚踹翻案几,镶银酒壶在毡毯上滚出猩红痕迹。 他抄起弯刀冲出大帐,下午时的阳光直射,刺得他不禁眯起眼,远处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三千营战旗如血浪翻涌。 “长生天见证!”阿布奈高举镶满绿松石的弯刀,“察哈尔的勇士们,让汉人的血浇灌草原!” 号角声像垂死野兽的呜咽,两万蒙古骑兵从帐篷间钻出。 他们甲胄蒙尘,有人甚至抓着半块带血的生羊肉翻身上马。 马匹打着响鼻,后臀被主人用匕首扎出血口,在疼痛刺激下勉强冲锋。 不远处的张世泽摘下护面,铁甲缝隙渗出咸涩的汗。 千里镜里,蒙古骑兵的阵型如同被捣毁的蚁穴般散乱,却仍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 “传令!锋矢阵!” 三千重甲骑缓缓展开,战马披着残破的甲,铁蹄踏碎枯黄的芨芨草。 在他们身后,八千轻骑如弯月分列两翼,马刀出鞘的摩擦声惊起飞蝗。 阿布奈的先锋已冲进五百步,张世泽甚至能看清对方马鬃上凝结的血痂。 “举槊!”张世泽暴喝。 重甲骑齐刷刷放下丈二马槊,槊尖随着战马起伏划出银色波浪。 两翼轻骑左右扑来。 阿布奈看得肝胆俱裂。 他亲眼见到最勇猛的巴特尔被三根马槊同时洞穿,尸身挂在槊杆上冲出十余丈。 明军重骑像铁犁般碾过战线,每个倒下的察哈尔勇士都被后续铁蹄踏成肉泥。 更可怕的是那些两翼游走的轻骑,他们马鞍旁悬着的链锤专砸人面门,被击中者整张脸都会凹陷成血洞。 “吹号!换狼群阵!”阿布奈砍翻两个逃兵,喉咙吼出血沫。 数十支牛角号响起,蒙古骑兵突然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穿插撕咬。 这是林丹汗当年大破叶尔羌的绝技,骑兵在运动中不断放箭,像狼群拖垮猛虎。 但张世泽却不以为意,嘴角勾起冷笑。 随着令旗翻扬。 三千营突然收缩成,前排重甲骑硬是凭着三层重甲挡住弓矢,重甲骑缝隙间伸出三眼铳黑洞洞的枪口。 硝烟腾起的刹那,冲在最前的蒙古马队如撞上无形墙壁。 铅弹穿透皮甲钻进血肉,战马哀鸣着将骑手甩向半空。 有人侥幸冲近,却被盾阵后刺出的钩镰枪勾断脚筋。 阿布奈惊恐大喊,“明军何时如此勇猛了!?!” 在他印象里,他虽然打不过明军,也大多都是被明军坚阵给破的。 明军骑兵最多和他们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儿郎不相上下。 何时有过这种碾压的局面!?! 目光在身后那看不到的固伦公主,和眼前猛冲的明军之间略微转动一圈。 便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本章完) 第89章 你早说要牛羊啊! 第89章 你早说要牛羊啊! “小王愿降!小王愿降!!”阿布奈高举双手,大声疾呼。 “啊?台吉为何啊?”身边扛旗的大将愣了片刻。 他们好歹也有两万骑,就算疲惫到不成样子,但也不至于刚刚接触就投降吧!? 额……虽然刚接触就死了两千。 “你懂什么!先投降!再不投降儿郎们都死绝了!!”阿布奈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后不管大将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在骑兵群中高呼。 “都放下兵刃,降了!降了!” 一会人的声音在战场上终究有限,只有附近一小部分能听清的蒙古骑兵放下的兵器。 呆滞的坐立于马上。 血雾中张世泽想要转头去看,护颈却被卡住,他索性扯断系带任其坠地。 铁靴踩过具无头尸体时,马槊尖正从第十七个蒙古骑兵的咽喉抽出。 远处王旗下的叫喊声在嘈杂战场中几不可闻,唯有降字被风卷着掠过耳畔。 疑惑的开口询问,“咋啦?” “公爷!”亲卫用刀背格开流矢,赶忙解释,“鞑酋似在乞降!” 张世泽闻言向前望去,却只能看到仍在负隅顽抗的蒙古骑兵。 反手劈断迎面而来的长矛。 “你听岔了,这才刚开战,鞑子怎么可能投降,将士们,随本公杀敌!” “杀!” 喊杀声响彻天地。 就算是全盛状态的蒙古骑兵,也不可能是加持过红色词条的三千营对手。 更何况是比三千营还要疲惫,且临时凑出的两万骑兵。 看着一个个蒙古骑兵摔落战马,阿布奈都快哭了。 草原部落最重视的就是人口,尤其是对于胸怀大志的阿布奈,每一个摔落战马的儿郎,都是他成就大汗的根基啊! 将镶银矛头扎进沙地,阿布奈无力的哭嚎,“都降了吧!跟本王一起喊啊!降!” 周围亲兵和放下武器的骑兵互相看了看,刚想开口喊降。 却看见背后也隆隆作响。 正是绕后的金铉骑兵! 三千轻骑如雁阵掠过西北角,染血的旌旗在落日下忽明忽暗。 本就绝望的阿布奈更慌了,镶宝头盔早不知去向,散乱的发辫沾满不知是谁的脑浆。 他发疯似的催促秦兵,“快喊!快!” 而后又无助的看向天空,双手大张。 无比虔诚的高喊。 “长生天啊!让这些明人停手吧!” 话音未落,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金铉的轻骑已冲到阵后。 好在金铉也没想着赶尽杀绝。 带着三千轻骑围绕蒙古骑兵后阵不断呼喝。 “跪地者生!”金铉的喊声带着古怪的嘶哑。 三千轻骑同时抛出的套马索在暮色中织成天罗,七八个蒙古骑兵被拽下马背,拖出十余丈的血痕。 有个察哈尔千户刚举起双手,就被溃兵撞翻在地,靴底将他的鼻梁踏进颅骨。 张世泽趁此机会,终于冲到蒙古王旗之前,看着近乎崩溃的阿布奈,拉缰勒马,丈二马槊斜指阿布奈眉心,“卸甲!” 阿布奈生怕耽误一秒,急忙拉扯自己身上的战甲。 铁器坠地声此起彼伏。 最先跪倒的蒙古骑兵突然呕吐起来,五天未消化的奶渣混着血块溅在锁子甲上。 阿布奈的亲兵还想挺刀,却被自家台吉反手劈倒,“都放下兵刃!” 金铉策马而至时,正看见张世泽用槊尖挑起阿布奈的狐裘。 染血的银狐尾扫过满地弯刀,在某个抽搐的伤兵脸上留下一道白痕。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胜了……胜了!” “北直隶的粮草有着落了。” …… 在阿布奈的引领下,损失仅几百骑的三千营迅速控制住了整个驻地。 而张世泽和金铉,也跟着阿布奈等蒙古贵族,来到了王帐之内。 刚一落座,阿布奈就迫不及待的跪地赔罪。 “小王万死,惹怒了大明大皇帝陛下,引王师伐我察哈尔,小王之罪!” 金铉和张世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阿布奈莫名其妙的请罪干啥? 后者摇摇头,“你没惹恼皇爷。” “啊这……”阿布奈一楞,赶忙再次叩首,“那一定是小王犯了什么大罪,才让王师来惩戒的。” 金铉刚想接茬,却被张世泽抢先一步。 “不不不。”张世泽摆摆手,“你也没罪,最多就是从了建奴而已,不过那也是你哥的错,跟你没啥关系。” “你……唉!”金铉无奈的以手拂面。 多好的机会啊! 随便定个罪,占个大义,还怕他们不认吗? 阿布奈此时已经彻底懵了,中原王朝不一向讲究师出有名吗? 这无罪无恼,为啥来打他? 他想的求饶话语还怎么用啊? “那小王因何让大皇帝陛下派王师来征伐?” 张世泽无所谓的说道,“没啥,就是想要点牛羊战马啥的。” “什么!?”阿布奈惊的从地上站起,泪水差点飞溅出来。 “你早说啊!你为啥不早……”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说出口。 连忙再次跪地,连连请罪。 心底已经骂开了天,不就是牛羊战马吗? 他们有的是! 可是你早说啊!早说不就行了? 一声不吭的上来就打,他还以为他犯什么弥天大罪了呢。 为这点事就要派两三万铁骑来打自己?!? 太过分了吧!? 生怕张世泽再把好机会错过,金铉赶忙上前开口。 “咳咳,其实此番陛下确实恼怒了。” 阿布奈赶忙请罪,“不知小王有何地方做的不好,小王立马改。” “也没什么。”金铉表情淡定,但说出的话格外吓人,“台吉此番有三罪。” “一罪谋逆,察哈尔部早在永乐年间便已归附,我大明奉天承运皇帝陛下素有仁心,才允察哈尔世代镇守北疆,然察哈尔部逆反建奴,公然迎娶建奴之女,受建奴之爵,此罪当犁庭扫穴,断尔社稷!” “二罪抗旨,察哈尔部本属天朝,而今闯逆反复、建奴叩关,陛下广发勤王旨意于天下,大汗身为察哈尔之主,理应出兵勤王,然尔等却偏安一隅之地,坐视京师困顿,此罪当诛!” “三罪走私,我大明每年均于察哈尔互市,然大汗却私下与我大明奸商私自交易,逃避市税,资助建奴,此罪当斩!” “陛下本意为三罪并罚,断察哈尔之社稷,诛大汗九族!” “然我大明陛下又素有仁心,不愿使察哈尔部血流漂杵,特意给大汗一次机会。” 这三罪是不是真的,阿布奈都懒得管,刀都架脖子上了。 谁说是假的他跟谁急。 “小王无意之间,竟做出此等弥天大错,罪该万死,小王谢大明大皇帝陛下天恩浩荡,饶我察哈尔上下六万生灵一命!” 说罢,还冲着京师方向连叩三头。 “台吉的诚意呢?” 金铉抹了把糊住眼睫的血痂,山文甲下的衬袍早已板结成壳。 阿布奈突然痛哭流涕,解下腰间嵌满红珊瑚的金刀高举过顶,“小王愿献黄金五千两,良马三万匹!求大帅奏明大皇帝.” 话没说完,便被金铉打断。 “台吉觉得够赎罪吗?对得起陛下的恩典吗?” 阿布奈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那大帅的意思……” 张世泽冷哼一声,甩落刀剑血珠,血珠落的地方,距阿布奈手指仅半寸之遥。 王帐内弥漫着腐臭的奶腥气,阿布奈和众蒙古贵族根本不敢开口。 这时,毡帘被从外部掀开,七八个蒙古贵族便吓的一哆嗦。 进来的是两个三千营千户,“禀公爷,大军俱已安顿好,只是缺水少食,是否宰牛羊充饥,阻拦者是否格杀。” 都不用张世泽二人开口,阿布奈便当即说道。 “宰!王师想吃什么直接宰!那个脱不,你去领儿郎妇孺给王师烤肉!” 说完,阿布奈又踹翻个瑟瑟发抖的帐内近侍,“把本王的蜜水呈上来!” 数十个镶银水壶外加烤好的牛羊肉被端进大帐。 张世泽和金铉早就渴坏了,也不担心有没有毒,拿起水壶就开始喝。 直到第五个镶银水壶被饮尽,张世泽才终于开口,“本公要四十万头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 阿布奈正捧着碗的手猛地一颤,蜂蜜水泼洒在织金袍服上,“公爷说笑吧?我们察哈尔” “五十万。”张世泽将空水壶捏得咯吱作响。 金铉适时补上句,“台吉可知我大军为何星夜兼程?” 不等回答,自袖中抖出卷黄绫,“建奴正调集喀喇沁、土默特各部,说要借道察哈尔攻明。” 谎言被他说得情真意切,连张世泽都险些信了。 虽然黄绫上是出征的旨意,但谁能知道真假呢? 阿布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本就在满清和大明之间来回徘徊,如果双方真的开打了,那他必须得站一边。 不存在中立的可能性! 怪不得明军劳师动众来打他呢。 正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 帐外忽然传来女子哭喊,固伦公主的满语咒骂声刺破毡帐。 “看来台吉府上有贵客。”金铉若有所指的问道,“不妨请来共饮?正好本官和公爷也听听建奴给大汗许下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张世泽适时冷笑。 阿布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固伦公主的亲卫如何当着他面活剥了个部族首领。 此刻帐外明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个小旗官正在厉声呵斥,“滚开!胆敢包庇建奴者,以通敌论处!” 金铉再次说到,“我家陛下的好处,可是很大的,大汗,或者本官应该称呼台吉?” 一声声大汗,仿佛戳进了阿布奈的心口一般。 他心里很明白,做大清的狗,只能当条狗,而做大明的狗,他可以当大汗! 之前两边横跳,完全是看大明内忧外患,毫无出路,害怕被事后报复。 然而大明皇帝力破百万大军,眼下又有三万精锐铁骑,现在看来大明一时半会还亡不了。 咬牙犹豫片刻,忽然起身。 “小王.小王这就给大明大皇帝陛下一个交代!” 说罢,夺过亲卫的弯刀冲了出去。 暮色中的固伦公主仍穿着杏黄旗装,发间点翠簪在挣扎中歪斜。 当她看见阿布奈举刀逼近时,竟用蒙语尖叫起来,“我是大清固伦公主!你们这些明狗” 刀光闪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兼嫂子软倒在地,阿布奈也没有丝毫停留。 连续挥刀数次,才将固伦公主的脑袋砍下。 丝毫不在乎抽搐的尸体,提着脑袋走进帐内。 张世泽一边用匕首割着冷羊肉,一边夸赞,“大汗好刀法。” 金铉俯身查验脑袋,特意将染血的朝珠摆在显眼处,“有此诚意,陛下定会龙颜大悦。” 而后转向面如死灰的阿布奈,“既然大汗的诚意到了,那本官也说一下我大明的诚意。” “不知您是想做蒙古大汗,还是大明郡王呢?” 阿布奈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满怀期待的问道,“大汗和郡王有什么区别?” 金铉轻笑一声,“先说这郡王吧。” “若大汗愿为一郡王,世袭罔替,则漠南地设察哈尔道,与我大明两京十三道一般,设有布政使司、提刑使司、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由大汗自设僚属。” “察哈尔之民,若想耕种,则每人分五十亩地,入北直隶耕种,赋税职责与大明子民无异,若想放牧,也可在本地放牧,赋税可用牛羊皮革代替,同时我大明也会迁牧人前来,归属察哈尔布政使司掌管。” “另考虑察哈尔道新设,无盐无铁,另年赐盐引十万,铁器五万斤,三年免税。” 提及岁赐盐引十万时,阿布奈的手指几乎掐进檀木案几。 这些条件近乎优越到可怕,草原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加入中原王朝的诱惑。 草原上只有草和牲口,连个房子都没有。 若真成了察哈尔道,那就代表中原的各项产物都能进入草原,而他们的牛羊也可以大肆贩卖进中原! 那时候的美好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若台吉不愿南迁”金铉故意停顿,欣赏着对方骤然绷紧的肩背,“亦可总理漠南诸部互市,岁贡改作茶马交易,只要我大明有,任大汗挑选!” “我家陛下也知道大汗想一统草原,重塑父辈荣光。” “只要大汗想,我大明当初怎么支援的朝鲜,就会怎么支援大汗。”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率领的大军,只是三千营,京师之中还有三千破五十万的玄甲军,还有关宁铁骑,想必大汗应该都知道吧。”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嘶鸣。 因刚刚阿布奈砍固伦时没有关帘子。 所以众人抬头望去,便能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此时几个蒙古孩童正在偷喂明军战马。 三千营的马要么是系统出品,要么是关宁军的河西大马。 比蒙古马大出不少,孩童没见过这么大的马,正好奇的围着讨论。 三千营士兵们非但没有驱赶,反而掏出最后几块饼掰碎分发。 有个随军宣慰史正用蒙语比划,“等打完建奴,可以用羊毛换这个.” 阿布奈的喉结剧烈滚动。 他想起去年冬天冻毙的羔羊,想起部落里生锈的箭头,更想起金铉方才那句三千营玄甲军关宁铁骑等话语。 他可以肯定,光是眼前的三千营,就足够他横扫草原了! 更不要说掌握漠南互市的权利,简直躺着都有钱挣! 不出两年,他就能把手下的两万轻骑,打造成眼前明军这般! 在百般纠结之下,阿布奈终于重重叩首。 “小王愿为大明守北疆!有小王一日再,漠南再无动乱!” 金铉和张世泽再次对视,同时松了口气。 此时已然入夜。 由金铉加急赶至出一份潦草盟约。 阿布奈没有犹豫,直接将林丹汗留下的王印盖上。 本来察哈尔部是有元朝的传国玉玺得,奈何在额哲时期上奉给了皇太极。 张世泽也在盟约上加盖征虏将军印。 远处忽然亮起火光。 阿布奈的亲卫来报,说是几个百夫长不愿归顺,正带着部众向西北逃窜。 眼看要订立盟约了,阿布奈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一把抽出弯刀,让麾下大将带着两千亲卫出营,还特意吩咐,“多带火把,让他们看看背叛大明的下场!” 一时间宾主尽欢。 张世泽和金铉实在顶不住困顿,推辞掉倒贴上来的蒙古贵女,躺倒在腾出来的大帐中沉沉睡去。 次日天未亮。 休整一夜的三千营便再次骑上战马,往回赶去。 与三千营同行的,还有阿布奈以及他麾下一万五千轻骑。 他已经杀了固伦公主,本就没有了回头之路,而且金铉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必须得赶快去支援大明大皇帝,好把这些条件拿到手。 而这一万五千轻骑,也只是先锋。 阿布奈为了当大汗,可谓是掏空了家底。 察哈尔部的七万多匹马,全部贡献了出来,加上三千营原本的战马,勉强可以保证一骑三马。 后面还有五万多族人,赶着察哈尔全部的家当往北直隶进发。 金铉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五十万头羊,四万头牛,还有两万多匹小马驹。 (本章完) 第90章 屠我一人,十倍报之! 第90章 屠我一人,十倍报之! 自从九千蒙古骑兵,被四千戚家军大败之后。 代善就一直卡着张家口不出。 他也没必要出。 按照多尔衮给他的任务,他只需要牵扯住北境明军主力,形成压迫感就行了。 六万八旗兵,十几万蒙古骑兵,再加上几十个小番部凑出的两万杂兵。 整整二十万大军,别管实力如何,往哪一放谁都不敢忽视。 最近代善只是和蒙古贵族喝喝酒,赏赏舞,日子过得美滴很。 他只觉得这样也好,就冲前几天那四千精兵的战斗力,就让代善不太想跟对面的南朝皇帝斗。 然而随着多尔衮的命令到达,代善忽然发现,他不动好像不行了。 坐在中军大帐之中,代善一手拿着塘报,一手不停的揉着眉心。 代善仅存的孙子,勒克德浑奉上一盏清茶,“萨格塔玛法,为何愁眉不展啊?” 萨格塔玛法是满人称呼爷爷的用语。 看着他仅剩的血脉,代善总是对他较为放纵。 他的两个儿子都英年早逝。 自去年皇太极驾崩,八旗内部为了皇权争的不可开交。 以豪格为首的皇太极子嗣一系,联合八旗内部想要以父死子继模式发展的贵族,跟以他和多尔衮为首的努尔哈赤一系,争斗的不可开交,险些大打出手。 孙子中长孙嚷嚷着要立多尔衮为帝,甚至笼络了一批青壮派。 若是被豪格一系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跟多尔衮商量之后,代善最终决定将自己这位没脑子的孙子推出去。 因此长孙被斩,勒克德浑也被波及,贬为庶人。 至此以后,代善格外疼爱自己这个有智慧的小孙子。 伸手接过茶盏,代善叹息一声,忍不住说道。 “你说老十四他到底想干嘛!?” “不是说好的去截南人援军吗??” “你屠城干什么!?还是屠的南人大城,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啊!” “若是一旦北地进展不顺,很有可能让南人化悲为壮,引的南人反扑!” “到时候别说是吃下北直隶了,老十四和老十五能带着两黄两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不错了!” 勒克德浑闻言,也不禁张大嘴巴,惊叹道,“睿亲王足智多谋,怎么会做这种事?” “就是说啊,老十五平日里最是稳妥,这次为何如此急躁?”代善皱着眉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多尔衮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稳重,别管他的计策看上去再怎么大胆,但他都有充足的备案,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境。 就比如这次南朝大破百万闯军,一下让多尔衮的南下计划落空。 但他仍旧能够拿出兵分四路,关内关外同步作战的方案。 可这次屠城之后,给他的命令却只有一条。 “大张旗鼓出战南朝皇帝,不要战果,必须时可以将南朝皇帝围困在宣府,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败,若败,两黄两白旗危矣!” 能让多尔衮下出这种死命令,就代表局势已经危险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可在代善看来,局势很明朗啊? 他和济尔哈朗将北地大军牵扯的死死的。 只要多尔衮和多铎搜刮完河南山东两道,压住南人援军,而后回师北上将北直隶各城占据,北地尽入麾下。 然而多尔衮却发出这样的急信,只能说明要么还有他代善看不出来的地方。 要么…… 多尔衮的目的就不是北境!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八旗的主干都已深入明朝腹地,就算代善不为了多尔衮,也要为八旗的未来考虑。 将茶水一饮而尽,代善重重拍了下桌子。 眼神变得格外犀利起来。 “来人啊,传令蒙古各部台吉,各旗固山章京入帐议事!” “勒克德浑,你带本王的三个甲喇,打起本王大纛,去南军大营前挑阵,若是其余士卒,则许胜不许败,若是前些日子的那支戚字军,则战上半个时辰,只许败不许胜,而后带败军直奔……飞狐岭!” 勒克德浑赶忙俯身行礼,“嗻!” 而后起身离去。 他虽然是个庶人,但他也是代善的亲孙子,领其他甲喇牛录,可能会有意见,但领代善的直属甲喇,谁都说不出话来。 随着大帐内空出来,代善也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舆图前。 手指在张家口、洋河、飞狐岭三个地方来回挪动。 明军有那四千精锐,一般的士卒都啃不动。 而他手下除了两红旗有接近两万精锐之外,其他的都不是那打着戚字大旗的士卒对手。 想要出战迎击南朝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四千士卒引开,最不济也要让南朝皇帝和戚字军脱节。 只有这样,他才敢把蒙古十万骑军扔到战场上,将南朝皇帝逼回宣府。 …… 另一边。 朱由检比代善早四个时辰收到南方战报。 而且还是三份,分别是高杰、刘良佐和周王的。 三份战报各不相同,但描述的事实都是一件。 多尔衮屠开封,军民死伤逾二十万! 说实话,无论是多尔衮、代善、周王还是朱由检,二十万字都只是个数字而已。 哪怕后世朱由检没少在网上看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之后的那段昏暗历史记载,但他都无法直观感受,那副场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状。 尤其是现在朱由检还身为一国之君,麾下子民千万,该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恼怒,而是考虑如何利用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之后才是对多尔衮的恼怒和刘良佐的无耻。 刘良佐的战报中表示,他是拼死守城,要和开封共存亡的。 奈何麾下士卒战力不如建奴,最后也是因为高杰救援,才得以存活,请求朱由检治他失守之罪。 守城之惨烈,守军之勇猛,刘良佐之忠心,写的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跟明朝官员打过那么多次交道,朱由检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封看似请罪,实则请功的折子。 要不是有高杰和周王的折子在,朱由检还真有可能相信刘良佐的折子。 刘良佐把人想的太好了。 他以为高杰会替他瞒报,毕竟平白得来的战功谁不想要。 然而高杰是谁? 那可是带着李自成老婆私奔的主,只有明朝在,他才能有活路。 开封离洛阳就区区四百里,周王怎么可能会替他俩瞒报。 他的家底都在河南一带,要是惹恼了朱由检,那他可就真没地方去了。 于是在战报中当即表示是因为建奴攻城太快,趁夜里攻城,还没等他收拢起军队呢,刘良佐就带着亲兵逃到郑州了。 而刘良佐害怕陛下责罚,便写了假的战报,希望陛下能明察秋毫。 对于这俩军头,朱由检没有任何好感。 要不是现在情势危急,腾不出手来干掉他俩,朱由检早就过去收拢大军了。 至于周王的折子则让朱由检心里宽慰不少。 别管周王的能力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一心为国。 在多尔衮到河南的时候,周王就上过一次折子,表示他的援军虽然过不去,但他的家底可以过去。 上百万两银子加两万石粮食,亲自和史可法对接,由他的亲军看管,配合漕运北上京师,希望能帮到朱由检。 而现在更是将开封城破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写明,包括他自己救援不力,没敢出兵的罪责都写了出来。 还提出因为开封城破,整个河南道湖广道南直隶人心惶惶,举家南逃者愈甚。 且南京行在的行政班子也多有流言传出。 希望朱由检重视。 这番话才算是说到点子上。 朱由检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多尔衮将南方浮财扫空。 哪怕只是南直隶和河南道,也是一笔极大的损失。 那可都是他的词条啊! 而且按照周王所说,南方人心惶惶,若是多尔衮将洛阳拿下,顺长江而下,后面就没有什么大城了。 到时候多尔衮领着大军都不用攻城,旗帜往哪一插,那就得开城投降。 白送的银子多尔衮会不拿吗? 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一身金甲的朱由检看向王家彦。 “此事该如何?” 因为他将朝廷班组一分为二,他现在也只能和王家彦商议。 后者早就打好了腹稿,就等着朱由检询问了。 “禀陛下,臣以为应当传旨左良玉,千里驰援周王,同时让沿江卫所烧断渡桥舟船,不给建奴南下的机会。” “另封赏高杰如实禀报之功,刘良佐戴罪立功,好让二人能用心守城。” 此言一出,朱由检格外诧异。 要知道在朝廷里面,除了范景文,就属王家彦最死板,攻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混为一谈。 而如此大的罪过,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朱由检属实没想到。 带着些许不善的语气,冷眼看向王家彦,“那开封府二十万军民就白死了?” 暴君词条的效果乍现。 一时间竟让王家彦心跳漏了几拍。 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硬顶,“军民之仇在建奴,刘良佐纵使有罪,也不该现在惩戒!” “那可是四万建奴大军,若是此刻陛下严惩刘良佐,那沿江卫所各地城守就不是弃城而走了!” 王家彦的话很明白,你现在下罪刘良佐,那等多尔衮带着大军去小城时,当地将领守城也是死,逃跑也是死,恐怕就会有人开城投降了。 但朱由检却不这么觉得,后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口子不能开,有些气不能泄。 “要按王卿这么说,那城就照样是丢,百姓照样死,换来一群草包的活路,难道王爱卿要指望这群草包替开封府二十万百姓复仇吗!?” “臣……”王家彦还想反驳,却被朱由检压下。 “莫要再说了,朕之前说过,汉贼不两立!” “弃城而逃者,等同通敌,乃我大明天下亿万百姓之敌!” “王伴伴?”朱由检冲着身后喊了一声。 王承恩立马趋步上前。 朱由检也不管王承恩准备好没有,直接开口。 “传朕旨意,刘良佐身为总兵,却将开封二十万军民拱手相让于建奴屠戮,实乃国之奸贼,天下百姓之仇寇,人人得以斩之!” “此罪昭昭,无需刑部审理。” “凡我汉家儿郎,见刘贼者皆可将其斩首,斩刘贼者等同阵斩敌酋之功!赏锦衣卫千户,世袭罔替,可至各地都指挥使司或南北直隶兵部领赏!” “着令刘贼户籍所在之提刑使司,夷敌寇之三族!” “此旨明发天下!” 王家彦怎么也没想到,朱由检会这么解决这件事。 哪怕是投奔建奴的祖大寿耿明忠之辈,也没沦落为国贼待遇啊! 而且还是当今陛下金口玉言点明的国贼。 正儿八经的杀人诛心! 怕是刘良佐死了之后,都要遗臭千年! 简直是这个时代所有士大夫的噩梦! 王承恩奋笔疾书。 王家彦呆愣的看着主位上的金甲身影,脑海里乱糟糟的。 难道陛下真就不怕南方动乱吗? 此旨一出,便是绝了所有想投降或弃城逃跑的将领后路。 毕竟没有人愿意背负千年骂名。 然而要是这样,那投降建奴就更成一条明路了。 为了活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投降呢。 正想着,朱由检忽然出声,将其拉回现实。 “王爱卿,此战中可有忠贞义士?” 王家彦愣神片刻,才赶忙开口回应,“有的陛下,有的。” “开封知府张世卿领七百皂吏收拢溃兵,死战西门不退,使七千民众得以逃离,后与贼周旋一夜力战而亡,家中女眷为贼欺凌致死,另有千户……” “好,王伴伴另起旨意。”朱由检点点头。 “开封知府张世卿死战不退,救七千臣民与水火,实乃我国朝干城,大明英士,赐其大明一等功臣匾额,追封英义伯,陪葬英烈祠左右,待复开封,当为其立碑,勒其生民之攻!由周王一系祭祀!” “其余功臣,分别赐其大明二等功臣匾额,子嗣具皆封为锦衣卫千户!” 朱由检从刚来时就明白,大明还没到亡国的地步。 他要做的,就是将大明朝内梳洗开来。 之前是先将军政分开了,就像现在一样,高杰和刘良佐可以直接给他奏报,而他也能直接给二人下令,不需要在通过军中监军之流代为传递。 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将军中败类剔除出去。 他深谙一句话,那就是有兵才有权。 只有掌握一支纯粹的军队,才能动手收拾文官集团。 而纯粹的军队,第一件是就是不能怕打仗,不能怕死,没有任何后顾,不从事任何职业,一心只为战争而生。 这样的军队要有荣誉感。 荣誉感不是自己得来的,而是要天下百姓共同打造出的荣誉感。 在没有任何宣传手段的时代,朱由检只能凭借自身的号召性,和圣旨的礼法性,先去强制让百姓知道军人有荣誉,不是丘八。 之后在一点点树立天下的价值观,让军人和百姓都知道。 军人的存在,是为了保护百姓。 军队永远是百姓最强大的后盾。 军队所做的事,永远是为了百姓好。 当这个价值观树立达成,那明朝军队便有了灵魂。 以中原大地恐怖的人口基数,加上现在还未落后的科技发展。 朱由检有信心能打造一个属于大明的日不落帝国! 功臣制度和英烈祠便是在军队的第一步,而接下来,朱由检准备开始第二步。 “再立明旨,将开封惨案广传天下。” “立四月十日为我大明国祭日,自朕以下斋戒一日,哀悼自炎黄以来死于异族入侵的百姓!” “开封之仇,朕誓报之!汉贼不两立,敌寇尤未死!” “大明百万将士皆听朕言,自今日始,凡从军者不得耕种,凡军伍不得从商,一应军用皆由户部供给!” “自此以后,我大明军队只为守卫天下苍生,护佑黎民百姓,上击国贼,下斩仇寇!” “普天之下,内外寰宇皆听朕言,凡屠我一人者,十倍偿还!欺辱我百姓者,万世不忘!” “凡敢扰我大明百姓者,犁其廷,扫其穴!屠其青壮,戮其妇孺!断其苗裔,折其社稷!直至其彻底消亡!” “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番霸气凌然,杀气盈沸的言语,配合暴君词条神级加持,让帐内内侍太监、近臣守军全都呆愣在当场。 王承恩被感染的连笔都拿不稳。 王家彦更是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直勾勾的看着朱由检。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史书中的始皇帝…… (本章完) 第91章 郑成功来了! 第91章 郑成功来了! 王承恩捧着厚厚的一摞圣旨,带着数以百计的内侍策马而出。 随行的还有两百御林军。 他们必须要先去京师找倪元璐票拟,之后才能去各地宣读旨意。 没办法,明朝内阁制度设立初衷是减轻皇帝的负担,但经过明朝历代皇帝神奇的操作之后,权利逐渐变大。 哪怕是朱由检这种强权皇帝,发出的圣旨没有经过内阁,都不算正经圣旨。 权威性不足以服众。 而御林军则是去砍刘良佐狗头的。 王家彦的反应就很大程度说明了明朝官员将领的内心反应,害怕砍一个刘良佐而引起连锁效应。 自诩为国为民,实则破坏大计。 朱由检既然想将军权拿到手,那就要首先确保军队将领的生杀大权在自己手里。 也正好给天下百姓看看,他朱由检可不是说说而已! 随着中军大帐空了下来,态度愈发恭敬的王家彦再度进言。 “陛下,此诏即下,天下盈沸,抗奴之势无人可挡,建奴定会加大攻伐力度,臣敢请陛下先行归京,居大宝之上,统御四海王师!” 如果放以前,王家彦早就踩着凳子开喷了。 您都要掘人家祖坟了!还在这带着几万人跟人家二十万对干啥啊! 赶紧回京师调大军来吧! 可现在的他,却对朱由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不是恐惧那股杀气。 而是敬畏之心,臣子对帝王的敬畏! 或者说,从朱由检喊出圣旨的那一刻开始,王家彦才从心底彻底认可了朱由检这位大明皇帝。 朱由检不知道王家彦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懒得去想。 搓了搓下巴,赞同的点点头,“王爱卿此言有理,此旨一发,定然会引起建奴反扑。” 王家彦没想到朱由检会接受,他还以为要大费口舌呢。 不过这样也好,能明辨是非,纳谏进言的陛下,更有明君风范,赶忙躬身,“陛下圣明!” 随后朱由检的一番话,就让王家彦回到现实。 “咱们得赶在建奴前面,给他们来个狠的!传令王二虎,沿蓟州防线收缩防御,不可放山海关建奴入境!” “传令戚远,四千戚家军出兵,于张家口外列阵,引建奴出兵,若是蒙古骑兵,便击之,若是建奴八旗兵,便败之,往飞狐岭一线败退!” “传令黄得功,领本部中军两万人,入飞狐岭设伏,檑木滚石陷阱暗箭,有什么用什么,配合戚家军吃掉追兵!” “其余兵马,随朕出征,使建奴本部不敢出兵救援!” 王家彦:“?????” “陛下您要不要看看您在说什么?” “建奴本部两红旗可是有六万人啊!” “还有蒙古骑兵十几万,不能戚家军破了九千蒙古骑兵,您就觉得他们能击破十几万大军吧!?” “而且戚家军是步军啊!” “对面都是骑兵,只怕诈败到时也会变成真败。” “还请陛下三思!” “不,你不了解戚家军。”朱由检淡定的摇摇头。 王家彦说的他都明白。 正是因为他都考虑到了,才会选择让戚家军去引诱对面的大军。 对面的领军者是代善,跟着努尔哈赤打天下的大将。 不出精锐,引不出建奴主力。 而想要避免被动,就要主动出击,不管多尔衮给这四路大军都分别设立了什么任务。 只要断其一支,便能乱其阵脚。 相比起来,代善虽然人数众多的,但相反是最好击破的一支。 各部蒙古加一起,各有各的算计。 而有蒙古骑兵在,代善肯定不舍得让自己本部两红旗有太大损失。 只要抓住这点,就能复刻破李自成的场面! 至于王家彦所说的诈败变真败,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蒙古大军尽出,将四千戚家军团团围困,拼着消耗干净戚家军火药的损失。 才能将戚远这四千人吃掉。 亦或者代善搬出两红旗其中一部,但那样戚家军就会诈败。 满清八旗是龙骑兵,上马赶路,下马作战。 为了防止戚家军逃跑,肯定不会回身上马的。 所以朱由检才这么自信。 要是代善龟缩不出,那也没有影响。 戚家军和他带来的神机营大炮可不少,慢慢轰呗。 反正京师火器作坊开了,产量虽低,但也足够他用了。 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让王家彦下去和黄得功协商作战事宜。 朱由检也正准备起身去看看玄甲骑的状态时。 黄得功却和王家彦匆匆折返。 前者手中举着一封盖着火漆的竹筒,神情格外激动,哪怕头盔都跑掉了也不在乎。 “陛下!陛下!快……快!勤王……王师!” 朱由检动作一滞,看着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边伸手接过竹筒,一边皱眉询问道,“出了何事如此惊慌?勤王师不都被堵到黄河沿线了吗?” “不,是……是海上的……”黄得功大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看他满头的汗渍就知道,肯定是跑着来的。 王家彦倒还好一些,补充道,“不是南方的勤王师,是海上的,福建总兵来援!” 朱由检一时没反应过来,福建离这里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千里。 怎么可能会有福建援军抵达。 而且他印象里也没有福建出兵的线索。 也就没当回事,拆着竹筒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来了多少人,这福建总兵还挺忠心的吗,他叫什么,王爱卿你拟个章子,给他点赏吧。” “禀陛下,福建总兵名曰郑芝龙,来了约……”王家彦话没说完,就被朱由检的惊呼打断。 “谁!?!郑芝龙!?!福建水师的那个郑芝龙?!?!” 这反应倒是让王家彦有些发懵,一个海贼头子而已,陛下如此惊讶干嘛? “额……禀陛下,郑芝龙确实是崇祯十三年领的福建水师总兵官。” 朱由检闻言,深深喘了几口粗气。 他怎么都没没想到,第一个到的勤王师,竟然是郑芝龙这老小子! 这货不是海贼王吗? 虽然手握大军,听调不听宣,后来还投降了清朝。 要不是有个好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名气。 朱由检都做好将北边收拾干净,再转头整他的打算了。 然而现在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朱由检能不惊讶吗。 下意识的吐出一句,“他怎么会来呢?” 王家彦和黄得功大为不解,“陛下,有援军不好吗?难道陛下有其他旨意给郑总兵?” “没有其他……哦……朕想起来了。”朱由检忽然想到,范景文离京前,他曾随口提过几句。 说可以尝试拉拢一下郑芝龙,什么开海权啊,什么插旗权啊之类的。 可他的本意是想让郑芝龙先不要那么着急站队啊! 范景文这动作实在太快了吧! 压制住心中激动,赶忙揭开火漆。 要是郑芝龙真带海军来了,那他的计策就可以更大胆一些。 说不定还能直捣黄龙呢! 倒出其中信件,一旁黄得功也缓了过来,“启禀陛下,午时前有数匹快马自东而来,言明福建水师已至胶州。” “领军之人乃郑芝龙之子郑成功,携大船数百,战将八万,日前已与南京行在兵部尚书史可法汇合,留下三百小舟巡游黄河后,便再次北上,等待陛下旨意。” 听到是郑成功带军,朱由检更激动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系统中突然多了个海军的页面,感情是郑成功这一支啊。 而且系统中有页面,就代表这支部队自己能够掌管。 真不知道范景文到底给郑芝龙许下了什么大饼,竟然能把自己儿子和一整支船队送给自己。 将信件展开,朱由检仔细看去。 竹筒内一共有两封,分别是郑成功和史可法的亲笔信。 后者表示有了郑成功留下的一万精锐和三百小舟,多铎便离不开山东,让他放心。 而郑成功那封信则就考究多了。 信笺用的是南海特产的龙脑熟宣,松烟墨在纸面洇出淡淡的金丝纹路, “臣福建水师游击将军郑森顿首百拜: 臣闻天子亲冒矢石,摧百万凶顽于京畿,胸中激荡如南海潮涌。 今奉家父钧命,率福船三百、宝船五十、苍山舰八十,艨艟快船四百,载红衣大炮二百门、佛郎机速射铳八百架、万人敌两万枚,并带甲战兵四万八千、水手三万二千、火器匠户六百、通译三百,押暹罗米二十万石、火药六千桶、铅弹百万发于胶州听调。 臣虽愚钝,幼承庭训,尝闻日月重开大宋天。 今陛下神武,臣敢不以血肉筑长城?水师健儿皆能开八斗硬弓,跳帮夺船如履平地。 更有飞云、镇海二舰各载重炮六十四门,可催山移海。 若蒙不弃,臣愿为陛下前驱。 或断建奴漕运于渤海,或焚其粮草于辽河口,或直捣黄龙于赫图阿拉。 但凭一纸诏令,九万健儿当效死力!” 朱由检捏着信纸的指节发白,忽然放声大笑。 转身将手中竹筒随手一扔,冲着帐外大喝道,“取舆图来!把蓟辽、山东、朝鲜的海图全铺开!” 黄得功和王家彦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看朱由检的反应,二人就知道,建奴不在是威胁了! 很快便有十二名御林军抬着五丈长的《九边海防全图》进帐。 朱由检快步走上前去,仔细研究起来。 多尔衮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八旗里只有正蓝旗还在盛京待着负责后勤运输。 根据夜不收的探察,可以确定喜峰口就是多尔衮的后勤周转基地。 朱由检本想直接带兵去点了他,但被黄得功以可能有诈的名义拦下了。 喜峰口天天都有大车进出,却没有重兵把守,只有寥寥五千正蓝旗守卫而已。 在这种近乎国战的大战场面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而且夜不收也只查到了代善的后勤路线,由三千正蓝旗士卒负责。 两黄两白在河南山东,两红旗在张家口,镶蓝旗在山海关。 这就代表建州三卫满清腹地只有区区两万正蓝旗。 能回援的也只有山海关的镶蓝旗。 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朱由检怎么舍得浪费。 按照郑成功信中所言,他有战兵小五万,还有各式火器火药,大炮什么的也多的是。 带兵深入辽东破盛京一点问题没有。 要是多尔衮知道有明军进入辽东地界了,就算有天大的计谋,也没有,肯定得紧急调兵往北边赶。 他和多铎又都越过了黄河,有郑成功的小船巡游,很有可能将这二人和满清八旗主力上三旗留下! 想到这,朱由检彻底坐不住了,抬头看向黄得功。 “取朕的金甲佩剑,赏郑森!再拟旨,加封郑森为靖海将军,领登莱总兵,赐穿蟒袍!” 但说完这些,朱由检还怕不够,他现在没有白银,没办法给郑成功的舰队加词条。 为了防止郑成功不尽力,错过这个天赐良机,朱由检再次扭头看向王家彦。 “王爱卿取纸笔来,朕要给郑森回信!” 王家彦刚研磨好松烟墨,朱由检便夺过狼毫在绢帛上挥洒,“朕闻海波万里,不及卿忠贞一念,今着卿部即刻北上旅顺,抢占金州湾。” “待登陆后,分兵两路,主力北上盛京,此时建奴巢内空虚,仅余两万弱旅,以卿之能,定可三日下城,但恐关内建奴哀兵之势,则需卿围城十五日,待朕旨意。” “另遣快船载精兵三千,至朝鲜国,令朝鲜国主配合出兵,袭扰建奴边关,凡战之所获,皆归朝鲜国主所有,若朝鲜国主不从,卿可以天子剑斩之!” “个中详细,卿皆可先斩后奏!” “陛下,朝鲜尚属藩国” 王家彦话音未落,朱由检已将沾着墨汁的佩剑拍在案上,“哼!让郑成功告诉朝鲜国主,要么出兵,要么朕帮李淏换个能听懂人话的坐在汉阳殿!” “朕要让多尔衮知道,让全天下知道,欺辱我百姓者,十倍偿还!” “另外去告诉王二虎,让他给朕咬住山海关建奴,不能让他们回援关外!” “黄得功,去击鼓聚将,该和建奴算算账了!” 后者当即抱拳行礼,转身走出大帐。 阵阵鼓声被敲响,近五万大军集合起来。 而戚远则带着戚家军,正往张家口赶去。 在他们对面不足四十里,勒克德浑带着的三千代善亲军,也正在快步赶路。 两边目的出奇的一致,那便是败! (本章完) 第92章 双向奔赴的战争 第92章 双向奔赴的战争 硝烟在洋河两岸缓缓升腾,勒克德浑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镶红旗亲兵们正在给战马喂食掺了盐巴的豆料,铁甲摩擦声里混着几声满语低语。 他攥紧缰绳的手心渗出薄汗,玛法交代得清楚,若遇戚字旗,需战半个时辰再败。 而眼前出现的,正是戚字大旗! 可问题在于,这地方离明军大营尚有四十里啊! 难不成自己出兵,正好碰上明军进攻了吗? 总不能是明军的哨骑已经扩大到他们大营附近了吧。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眼下还是先败为敬! 命令大军下马,这三个甲喇作为代善的亲卫,不光是战力最强,装备也是最好的。 重甲甲俱全,弓弩火器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支冲击骑兵,足足千人,人马俱着重甲。 想要败的不那么明显,也是个技术活。 按照代善的意思,是将明军这支精锐引入飞狐岭的狭窄地形中,团团围困起来,围点打援。 要不然勒克德浑都敢跟戚家军硬碰硬。 “贝勒!东南方三里!”哨骑的马蹄声撕破寂静。 勒克德浑猛地勒转马头,红缨盔下的眼睛骤然收缩。 地平线上浮现出黑压压的方阵,玄色铁甲在秋阳下泛着冷光,中央那面猩红大旗猎猎作响,斗大的戚字迎风招展。 勒克德浑当即扬鞭暴喝,“列雁翎阵!” 三千重甲巴牙喇如展开的折扇般铺开。 一千冲击骑兵分左右两队展开。 眼角余光瞥见亲兵悄悄将玛法的织金龙纹大纛往阵前挪了半箭之地,这是要诱明军来夺旗。 而在三里外的土丘上。 戚远单膝跪地,千里镜里映出那杆突兀的金龙旗。 秋风卷起猩红披风,露出腰间五枚掌心雷。 眼中同样露出疑惑之色。 建奴是怎么知道他出兵的? 还能这么凑巧,双方是在两军大营的中心点相遇的。 几乎是他刚出营,建奴这边就出兵了。 但疑惑归疑惑,戚远也毫不迟疑,手中令旗翻转。 “传令,火铳手前置三排,虎蹲炮装葡萄弹。” “就算要败,也要杀杀建奴的锐气!” 当第一支鸣镝划过天际,两军阵前突然陷入诡异的静默。 镶红旗骑兵在百步外逡巡,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戚家军火铳手的手指虚扣在扳机上,铅弹在药池边沿微微颤动。 这种场面,谁先动,谁的胜算就大一些。 问题是他俩都是求败啊!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最终还是勒克德浑率先按捺不住。 “骑兵上前五百步,放箭!” 弓弩的射程远不如明军火炮,如果让步军上前,很容易损失惨重。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戚远握着令旗的手高高举起。 当箭雨腾空的刹那,明军阵中突然爆出连环巨响。 二十门虎蹲炮喷出铁砂,将半空中的箭矢撕成碎片。 镶红旗前锋的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把背上的旗丁掀翻在地。 “冲阵!”勒克德浑挥刀前指。 戚远眯眼看着乱哄哄冲来的骑兵,忽然抬手,“换木马箭。” 令旗翻飞间,前排火铳手突然下蹲,露出后方五百张蓄势待发的大弩。 木马箭是明军用来破重甲骑兵的专用箭矢,除了箭头之外,通体采用木头打造,箭羽都是木头的。 因为箭沉,必须得用大弩释放,不管有没有破甲,箭杆都会因为巨大的力而崩裂开。 形成碎片杀伤。 算是早期简易版的金属射流。 战马在木屑中惊窜,镶红旗阵型大乱。 重甲骑兵在付出几十骑损失后,竟不敢上前,慌乱的往后跑去,甚至还冲散了结成硬阵的步军大阵。 若此刻戚家军上前,肯定能一举击溃。 勒克德浑佯装惊慌地调转马头,金龙大纛顺势后撤半里。 可预想中的追击并未到来,戚家军竟开始原地修筑拒马桩。 勒克德浑满头雾水。 都这个样了你还不追!? 你特么还是精锐吗!? 没办法,勒克德浑只能再度整军,继续上前和戚家军纠缠。 日头西斜时,两军已在旷野上拉扯七个来回。 镶红旗的皮甲浸透汗水,戚家军的火铳管烫得能烙饼。 每当某一方佯败,对方就默契地停步整队。 不知不觉间,战场竟往飞狐岭方向挪了十里。 “台吉,再退就到鹰嘴涧了。”一名甲喇章京焦急地比划着地形图。 勒克德浑抹了把脸上的烟灰,突然瞥见明军阵中令旗变换。 只见那戚字大旗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前排刀盾手竟丢下十余面军旗溃逃! 阵中还传来阵阵呼唤,“总兵坠马啦!总兵坠马啦!” 原本规整无比的戚家军大阵此刻竟慌不择路的往飞狐岭内跑去。 好似生怕被八旗追上一般。 勒克德浑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乱麻。 你怎么败了啊!!!! 这是我的活啊!!! 明军败的实在不像演戏,再加上之前确实有过明军总兵官一死,大阵顿时消散的事例。 勒克德浑也没往诈败上面想。 犹豫许久之后,最终咬牙挥刀,“追!” 反正诈败之计失败了,就拿戚家军当个保底吧。 原本还乱糟糟的骑兵仿佛瞬间换了个模样,挥舞着大刀追上去。 三千步军也形成小阵,快步追赶。 但勒克德浑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泛起寒意。 明军这败退得太巧,正卡在他们预设的诈败路线上。 …… 飞狐岭的暮色来得格外早。 黄得功蹲在榛树林里,听着远处渐近的马蹄声。 落叶堆下埋着的铁蒺藜泛着幽光,近百门火炮对准了谷口。 飞狐岭现在还属于没有人类涉足的深山老林。 有些树木已经长到两人环抱那么粗。 几乎是十米开外便看不到任何东西。 别说他这两万多人,就算是二十万也能轻松藏下。 黄得功坐在一片落叶上,还在不断安排各部的具体位置。 “报!”探马滚鞍而下,“戚将军率戚家军已至,追兵尾衔两里!” “现在来了!?”黄得功霍然起身。 按照计划,戚家军应该在入夜十时分才能到飞狐领,而现在不过戌时。 他的伏兵还没彻底展开呢。 “来了多少?” “约摸不足五千。” “不到五千???” 黄得功这下更犹豫了,若是只吃掉五千追兵,那这次的伏击就没有任何意义。 更严重的是,陛下已经带着剩下的两万多大军准备去建奴大营了。 以两万对二十万,要是继续埋伏,恐怕陛下那边就危险了。 正在犹豫之际,东北山坳突然响起海螺号声,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八旗战号。 几乎同时,西面崖顶传来重物滚动声。 黄得功猛然一惊,浑身血液近乎凝固,二十步外的断崖上,竟有数百八旗士卒正在推落石! 镶红与正红的旌旗在暮色中交错,谷底瞬间被阴影笼罩。 “中计了!” 黄得功反手拔刀,他还以为是建奴看穿了他的埋伏计划,把他反包围了呢。 赶忙大喊一声,“点火把!强弓手上树!” 顿时,树丛中火把密布。 这下轮到对面的正红旗惊恐了。 固山章京同样惊呼一声,“糟糕,中计了!” 话音未落,东南方戚字旗已卷入谷口,后方镶红旗骑兵竟与侧翼涌出的正红旗步兵撞作一团! 双方都来不及多想,黄得功和女真固山章京同时下令,“攻!” 本该是伏击战的战事在此刻开始,陷入到不可控的局面。 勒克德浑的弯刀卡在某个正红旗牛录的锁骨里,他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甲。 这些本该在三十里外设伏的正红旗士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箭雨从三个方向倾泻而下,分不清是明军的弩箭还是自家人射偏的步弓。 戚远踹开某个镶红旗骑兵的尸体,火铳管重重砸在正红旗牛录额真的面甲上。 他身后四百戚家军结成圆阵,竟在混战中稳稳插向谷地中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树林中搅作一团。 两支埋伏的军队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在黑暗降临那一刻,彻底交织在一起。 黄得功的箭囊早已射空,此刻正抡着铁骨朵砸碎某个章京的天灵盖。 他忽然发现东北角有金戈交击声格外密集,二十名正红旗巴牙喇正护着代善的织金大纛往隘口突围! “擒王!神机营莫管误伤不误伤了,往对面大阵放!” 黄得功知道,现在什么命令都没用了,让神机营自己看着办之后,便带着亲兵撞入战团。 飞狐岭的峡谷在暮色中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 勒克德浑的坐骑踏过一具正红旗尸体时,马镫上溅起的血珠在火光里划出细碎的金线。 他死死攥住缰绳,指节在麂皮手套里发出咯咯声响,眼前这荒诞场景远比玛法讲述的辽东萨满传说更可怖。 本该在三十里外埋伏的正红旗,此刻正与镶红旗自相残杀,而他们共同的猎物戚家军,却在混乱中如礁石般岿然不动。 “贝勒!西面山崖!”亲兵突然厉声嘶吼。 勒克德浑抬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在火光映照之下,百丈高的峭壁上,上百门火炮的炮口正缓缓下压。 这个角度这个角度分明能把整个谷底轰成炼狱! “散开!找掩体!”勒克德浑一边大喊,一边滚落下马,后背重重撞在块布满青苔的岩石上。 碎石擦着脸颊飞过,鼻腔里瞬间灌满硫磺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但预想中的炮火并未降临——那些炮管竟在调整角度后,对准了正从东北隘口涌入的正红旗主力。 戚远单脚踩在折断的旗杆上,千里镜片已被血污糊得斑驳。 “变阵!龟甲式向东北移动!” 反手挥动雁翎刀劈开流矢,刀背重重拍在某个愣神的火铳手肩甲上,“发什么呆!把佛郎机抬到第二列!” 年轻士兵哆嗦着抹了把脸,露出底下尚未褪去稚气的面庞。 谷地东侧,黄得功的锁子甲早已被血浸透。 他刚用铁骨朵砸碎第八个敌人的天灵盖,就看见代善那杆织金大纛在三十步外摇晃。 “狗鞑子!”吐出口带血的唾沫,突然扯开嗓门用满语大吼,“正红旗的听着!你们贝勒爷要把镶红旗全坑死在这儿!” 这声暴喝像块投入沸油的寒冰。 混战中的正红旗士卒齐刷刷转头,正看见自家大纛在镶红旗骑兵的冲撞下节节后退。 “南狗在骗人!莫要信!莫要信!”勒克德浑赶忙嘶吼着辩解。 企图挽回些士气。 自始至终,勒克德浑都不知道明军到底有多少人。 而相应的,黄得功也不知道建奴来了多少。 双方没有任何阵型,没有任何计策。 纯纯是用士卒的意志来抗。 纵然黄得功这边的士卒有词条加持,但长久的营养差距,还是先一步体力不足。 开始慢慢被正红旗反包围进来。 正在此时,山巅突然响起连绵号角。 玄甲骑兵的黑色洪流自月光中倾泻而下,朱由检的金甲在夜色里赤练如焰! 勒克德浑的瞳孔里映出噩梦般的场景。 那些浑身包裹在铁壳里的重骑,竟能在乱石嶙峋的山地疾驰如飞。 最前排的骑士平举三眼铳,喷涌的火光中,正红旗引以为傲的重甲像纸片般碎裂。 而他的右腿被压在马尸下,根本无法挪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甲骑兵慢慢靠近。 三里外的山道上,千名冲击骑兵已经彻底消亡。 骑兵的甲喇章京,那个总是威严的壮士,此刻正被六个玄甲骑兵用铁链拖行,在乱石滩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更远处,飞狐岭最高的望夫岩上,明朝皇帝的身影在月光中宛如神祇。 年轻的君王张弓搭箭,箭簇所指处,正红旗最后的抵抗俱皆土崩瓦解。 于此同时。 代善正在中军大营中焦急等待着。 按照惯例,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一骑传令兵自飞狐岭而来。 可从酉时之后,飞狐岭便断绝了消息。 这让代善有些不安,正准备派两支蒙古骑过去看看时,帐外却先一步传来了土默特部台吉的声音。 “尊贵的亲王,察哈尔部联系上了!” “他们遇到了白灾,举族迁移到了归化城以西六百里!现在得知亲王有召,正在赶来,请求借道我土默特部!” (本章完) 第93章 多尔衮慌了 第93章 多尔衮慌了 “当真!?”代善下意识惊呼一声,可立马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你是说,察哈尔部遭了白灾,还举族往西迁移!?” 近些年天气愈发寒冷,白灾更是年年在北地上演。 三尺厚的大雪加上终日不停的大风,别说牲口了,就连人都冻死一片。 入目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最厉害的猎手,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因此被称为白灾。 到那时,人们不光要面临严寒低温,还要无食无柴,牲口无料的困境。 按照正常来说,有实力的都会南下打秋风,没实力的则在满清和明朝之间选择归附。 所以察哈尔遭白灾并不稀奇,但问题在于。 你特么往归化城西边跑什么!? 要是说放几百年前,那里倒是水草丰美,现在完全就是不毛之地。 过去找死吗? 土默特部台吉还没反应过来,“阿布奈确实是这么说的啊,现在正往回赶呢。” “只要五个日升日落,就能到张家口。” 代善闭眼推算了一下从张家口以西五日路程。 如果要绕道土默特部,那察哈尔部现在肯定在归化城以东。 再结合之前死活联系不上察哈尔部的情况,代善愈发感觉事情不对。 但他也没往明军出兵身上想。 毕竟他们都四路大军进发了。 就算朱由检再有魄力,也不可能另派大军去讨伐察哈尔部! 只当是察哈尔部之前在骑墙观望,见他们四路大军齐至,这才决定投奔他们的。 “既然如此,那便许他们绕道土默特部。” 土默特台吉听完,正准备离开。 代善却再次补充道,“先派两支轻骑过去打探一下虚实。” “问问察哈尔部缺不缺粮草兵甲,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台吉再度一愣,而后连忙俯身,“小王明白了。” 看着土默特台吉离去,代善刚想派人去问问战事怎么样时。 一名浑身是血的固山额真急匆匆的冲进大帐。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咱们中了南人的计!正红旗被南人大军包围了!” “贝勒爷正在死战,求王爷速速发兵啊!” 代善脑袋嗡一声炸开,“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 河南道洛阳城外。 双方打着火把,借着月色,心照不宣的收拢尸体。 仅仅一日的攻城战,就让多尔衮见识到了周王守城的能力。 四万多两黄旗大军,外加近万降军,在攻城器械勉强够用的情况下,强攻一日。 别说破城了,连城头都没登上。 正黄旗硬生生折损了千名战兵,降军更是死了五千多。 而周王这边却仅仅付出了不到两千人的损伤。 火药倒是消耗了三万斤。 但对于天下名城洛阳库存的二十万斤火药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损耗。 周王朱恭枵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彻地连天的多尔衮大营,连连哀叹。 “为何我朱明一朝,要遭此劫难?” 听到这话,一旁的前河南左布政使梁柄以及前开封知府吴士讲也有些意动,眼眶也不禁泛红。 自从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围开封,为了突围他们几人和力掘黄河,水淹开封之后。 便一直活在那日的阴影内。 几十万开封百姓死于自己的手上,而后来朝廷竟然没有治他罪,反而还要赏他们的功。 梁柄深感朝廷已经无药可救,便辞官回乡,两年未能睡上一个好觉,本以为就要这样郁郁而终。 直到前些日子,那位远在京师的皇帝陛下,不知为何突然雄起,率疲师披甲上阵,亲冒弓矢,力破闯逆百万大军。 一连诛贪官,斩外戚,清理朝堂,起倪元璐等清廉义士入阁,又兴建英烈祠,裁撤监军,给天下军户一个出路。 雷厉风行、英威神武,颇有太祖成祖之风。 听说还私下兴建新军,暗中养出了三千玄甲军,一战破五十万。 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梁柄高兴的三天睡不着。 每天晚上都是将那封汉贼不两立诏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正当他以为大明朝终于要好起来的时候。 他的老上司、老搭档周王却将他激动的心情打入凡尘。 曾经他们拼死守卫的开封府,被建奴破城了,城中二十万军民无一幸免,比城门还高的京观就立在城外! 让这位即将垂死的老人,再次激起了斗志,毅然决然的重新出仕,成为周王府的一名主账。 不为功名利禄,只为报开封之仇! 轻轻擦去眼角的汗水,梁柄上前轻轻拍抚周王的后背,安慰道。 “殿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大明疲敝数十年,天灾人祸连连,一朝不慎便是亡国之面,幸得陛下英明神武,只要将眼前建奴击退,假以时日便要犁其庭扫其穴!以报今日之仇!” 纵然梁柄很难受,但他知道,最难受的还是眼前的周王。 天下宗室十余万,有几人心系天下他不知道,但梁柄知道周王是真的心存天下,忠于社稷。 为了守住开封,不惜将府中百年积蓄拿出来帮助守城。 但凡在他治下,便是死一乞丐,他也要痛哭半日。 要不是周王从礼法上就无法登上大位,梁柄都差点以为周王是想和朱由检争上一争了。 可想而知,在掘河淹城,死伤百万百姓的时候,周王会是何等的难受。 但他身为宗室,却不能和梁柄一样,退隐归田,还要继续组织大军,北上勤王,又是何等的压力。 梁柄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周王。 眼下也担心周王复仇心切,失了分寸。 朱恭枵拍拍梁柄的手,“本王知道,梁大参不必多言,只是杀民仇寇就在眼前,本王却无法为民报仇,本王之罪也。” “而今陛下四面环敌、北地困顿,为了这江山社稷竟亲冒弓矢上阵杀贼,而本王却无法北上勤王,为陛下牵马坠蹬,亦本王之罪。” “本王心伤矣!” 说完,朱恭枵竟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梁柄一时无言以对,也只能搀着朱恭枵,以防这位三日未眠的周王昏厥过去。 这时吴士讲忽然上前出言,“殿下何须如此忧心?” “难道殿下未收到陛下的告寰宇诏吗?还是说殿下不信陛下之能?” “此言怎讲?”朱恭枵哭声一顿。 吴士讲轻笑着说道。 “告寰宇诏曰,凡杀我百姓一人,十倍报之,凡欺辱我百姓者,毁其庭扫其穴,灭其苗裔。” “此言何等壮哉,天下忠贞义士无不为之折服,从军报国者何止百万?” “开封之仇,建奴必偿之,且大军出关,必是携雷霆之威,殿下又为何在此痛哭?” “孟子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斯人尚如此,何论天朝哉?” “当今圣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内外诸番尚存何止百部,殿下又何须担心不能为陛下牵马坠蹬呢?” “且当今陛下何等神武,当日京师内外守军不足五万,纵使贼寇百万,陛下亦能破之,金甲所至,大军尽皆倒戈,此乃人君之象。” “而今虽建奴兵分四路,尽起大军三十万,然我王师亦有三十万,南地左总兵的八十万大军正在路上,东海郑总兵已派其子携大舟千帆北上,殿下何须忧心。” “陛下有言,令周王殿下率军将贼酋阻在河南,殿下便只要将此任完成即可,料想陛下早已有了破敌之策。” “殿下逾期担心其他,倒不如想想还有什么是能在阻住建奴的前提下,还能帮到陛下的。” 一番话说完,朱恭枵顿时从哀伤中反应过来。 他哭有一半是因为无法复仇,无法为国出力而自责,有一半也是感觉前途渺茫,刚刚破了李自成,本以为会好,谁知道还不到半月,建奴就到了。 简直是天要亡明的局面,作为老朱家的直系,怎么可能不难受,但他个人能力有限,却做不了什么。 又看到了昔日老战友,一时没忍住,这才哭了出来。 可经过吴士讲的一番话,朱恭枵猛然发现,眼前的局势好像还没遭啊? 不光没遭,甚至还有中兴的征兆! 就像吴士讲说的,当立斩刘良佐的圣旨和告寰宇诏一起到之后,非但没有他所想的军心震动。 反而士气大震,光是洛阳从军的,一天之内便有两万多。 要知道之前军伍可是人人看不起的丘八,想要扩充员额,只能强征军户。 而且不光是他这一地,远在曹州的史可法也传信说,他到了仅仅四日,麾下大军便从五万变成了八万。 各地有识之士更是蜂蛹而至前线,光他的军中,就多出了三百多名在野遗士。 放平时想都不敢想。 一把抓住吴士讲的手,朱恭枵泪眼婆娑的深情说道,“君之一言,令本王茅塞顿开!” “来日面见陛下,本王定当推举二君入阁!” 二人连称不敢。 朱恭枵个人并没有什么能力,或者说在朱棣之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把宗室当猪养。 个个也只有在房中,才能像个男人。 但朱恭枵有个优点,就是能容人用人,能以身作则,更有自知之明。 在陈永福被高杰和刘良佐坑死后,便立马派人去找之前的老部下,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别说守城了,连大军他都带不到北地。 有这些在加上宗室的名头,便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要是天下的宗室都能和朱恭枵一样,哪怕不会识人用人,只是打出自己宗室的大旗,聚兵勤王,给各地军头制造点压力,大明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但很可惜,普天之下,有也只有一个周王这么做了。 其他的王爵还都在自己的封地,躺在百万家财之上造小孩呢。 情绪稳定之后,周王紧紧抓住二人的手,生怕他俩跑掉一般。 “你们说,陛下那边缺什么呀,咱们是继续死守洛阳吗?” 吴士讲和梁柄对视一眼,依旧是前者先开口。 “殿下,其实陛下那边什么都不缺,唯一求的便是殿下和史尚书不失,保江南地安稳。” 朱恭枵和梁柄同时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吴士讲没有立马解释,而是反问一句,“敢问殿下,建奴可有余粮否?” “这……应当没有吧。”朱恭枵也不确定,毕竟多尔衮来的那么快,一路攻城拔寨,直到打下开封才停住脚步,具体有多少粮草,他是真不知道。 吴士讲摇摇头,肯定的说道,“建奴无粮。” “建奴千里跋涉,日行二百里,绝不会携带多余粮草,虽沿路破城,然未至秋收,绝无多少粮草,开封府内的粮草最多供他们吃一个月的。”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数日,建奴想要搬师回关外也要五六日,也就是说,建奴最多还能撑二十日。” “自洛阳至曹州,有王师二十万,水网密布,建奴不得寸进。” “二十日内,建奴要么破洛阳城,要么就打道回府,绝无其他可能。” “若吴某猜测没错,陛下也是再等这个时间段,才会让殿下缠住多尔衮,陛下想先将张家口敌寇击退,而后反将一军,将深入河南山东两地的建奴一口吃掉!” “所以吴某才说,殿下当今要做的,就是守住洛阳,不让建奴获得粮草。” 朱恭枵下意识的点点头,“那我们就继续守城?” 吴士讲眼睛一转,“殿下,建奴擅野战,我大军多新卒,自然是守城为善。” “不过最近江湖侠士多参军报国,侠士虽散漫无纪,不得入军阵,但殿下可以许下重赏,让侠士去夜袭敌营啊,不求造成多大损失,便是让建奴睡不好觉也是好事啊。” “好!”朱恭枵有了主意,顿时行动起来。 不提城头三人的一番交谈,朱恭枵又是如何宽心。 反正多尔衮现在心情有些烦躁。 或者说有些慌了。 按照他的计策,本该和多铎一起,东西两路各自出兵,以明朝官员将领的尿性,就算是守城,也该在八旗本部大军攻城时弃城而逃的。 可今日一战,多尔衮懵了。 洛阳守军军心根本没有不稳,相反士气高的离谱! 就以今日守军的状态来看,别说十天破城了,给他一百天都没用! 多铎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甚至还要严重。 曹州的守军竟然都敢和两白旗出城浪战了! 更恐怖的是,济南府德州府之类已经打下的城池,当地土匪山贼竟然领着普通百姓造反! 连多尔衮后方都有数个小城被反攻下来了。 反抗之激烈让他始料未及。 他预想的南地人心躁动根本没有出现。 但他却做不了什么,只能期盼代善和济尔哈朗能快点打出些战果,他好在南方打攻心战。 (本章完) 第94章 我要直捣黄龙府 第94章 我要直捣黄龙府 不光是多尔衮这边遭受到了压力。 连济尔哈朗这边也不好过。 相比起来,济尔哈朗的用处是最小的,只需要牵扯住山海关到蓟州一线的守军即可。 哪怕是多尔衮传来急信,让他绕开蓟州军,抄朱由检屁股。 也只需要越过区区两万人守卫的蓟州一线即可。 可问题是他对面的明军太勇了!! 仅仅千把人,就敢跟他出城浪战。 而且作战起来极其诡异,济尔哈朗敢发誓,那是他见过最邪门的部队。 个个悍不畏死,越战越猛,仿佛没有体力上限,受伤了还能一边打一边救治,兵甲都现场修。 那一场战斗,他投了四个甲喇,才堪堪将那一千人击退。 自身折损近千人,却只留下了不足百具尸体。 山海关沿线就这么长,蓟州军守住山海关外三十里,他根本无法越过去。 如果绕远路,又要多浪费四五天时间,很可能贻误战机。 所以现在济尔哈朗格外纠结。 如果按照济尔哈朗的意思,他很想做做样子,表示越不过山海关,无法支援代善。 最好让多尔衮一系全部折在明朝腹地! 他是皇太极的坚定拥护者,在皇太极死后,便是他一力支持豪格为帝,让现在的皇帝福临为太子。 算是皇太极一系的领军人物。 奈何在政治斗争上,还是比不过多尔衮,才造就了现在他和多尔衮共同辅政的局面。 说是二王辅帝,其实早在多尔衮拿下两黄两白旗之后,便成了多尔衮的一言堂。 从军事安排上就能看出来,皇太极一系能拿出门的,就只有豪格和济尔哈朗。 然后豪格便被安排粮草运输,而他济尔哈朗则被安排到山海关喝西北风。 一旦多尔衮计策成功,那拿下北地的功劳便和他们豪格一系一点关系没有。 那多尔衮一系的威望在关外将如日中天,便是搬师之后自己上位都无不可。 济尔哈朗完全有理由可以坑死多尔衮。 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无他。 别看他们女真现在如日中天,入中原大地都和跑马一般轻松。 但底子还是太薄了。 一旦多尔衮和多铎被明军围住,损失不是一般的大。 只要折损超过四万人,那对于现在的大清朝来说,简直是场灾难,没有十年根本缓不过来。 他和多尔衮是政治敌人不假,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那便是不能因为个人利益,而使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部族受损! 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尔衮才会如此放心将后勤交给豪格,将退路交给济尔哈朗。 大军南下,既为大清扩土开疆,又能树立声望,还能转移政治压力。 济尔哈朗都不得不佩服多尔衮的政治敏锐性。 可以说满清现在到处都是漏洞,随便一个漏洞被破开,都能使这个新声朝代万劫不复。 但凭借强盛的军力,外加多尔衮这代人一致对外,一心为公的心态,硬生生将所有漏洞都按压在了帝国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盯着烛火,济尔哈朗思索了一夜。 也没想到两全之策。 最终决定,还是率军绕路而行,虽然耽误四五天,但能保证大军的战斗力。 如果和蓟州军开战,损失有多大暂且另说,便是战事要持续多长时间,济尔哈朗就没底。 他无法确定那种邪门的军队,在蓟州军中还有多少。 正当准备下令之时,一则来自张家口的急信,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而且济尔哈朗还没看,便知道十万火急。 因为急信是信鹰传来的。 在这个没有远距离通讯的年代,一般涉及军事机密等信息,还是依靠传令兵千里传递。 而信鹰是独属于蒙古的传递方式,在科尔沁部归附之后,才被满清习得。 因为不稳定性,往往一封信要写上几十封,一起放飞,这样不管有几只能到,总能把信息传到。 但也有可能导致敌军截获,所以除非十万紧急,不然绝不会用信鹰传递。 济尔哈朗连忙从亲卫手中接过信筒,展开看去。 上面只有一句话。 “南帝军五万熬战于飞狐岭,察哈尔叛,速援!” 仅仅扫了一眼,济尔哈朗便当即下令,“击鼓聚将,大军即刻造饭!” 随着亲卫将军鼓敲响,济尔哈朗的心情也沉落谷底。 以他对代善的理解,除非局势已经危险到一定程度,否则绝对不会发信求援。 虽然济尔哈朗没想明白,区区五万明军外加个察哈尔部两三万骑,是怎么将代善二十万大军逼到这个程度的。 但他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出兵救援。 很快,镶蓝旗下的甲喇、固山章京们便匆匆而至。 镶蓝旗总共有两万九千人,总共95个牛录,分为四个固山十九个甲喇。 还有豪格支援的一个固山,由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带领。 所以眼下济尔哈朗总共有三万六千人。 得力大将并不多,也没有什么谋主。 因此他能商议的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阿巴泰,另一个则是号称大清第一巴图鲁的鳌拜! 尤其是后者,济尔哈朗格外看重。 而鳌拜也争气,一路连战连胜,无论什么战事都一马当先,升迁频频。 见众人坐定,济尔哈朗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礼亲王将南朝皇帝困于飞狐岭,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速速整顿兵马,携十日粮草,巳时出关,直奔张家口!” 话音落下,堂内一片哗然。 他们都以为这次的战事跟他们没关系呢,都做好在山海关收拢点东西,好回关外享受去了。 没想到竟然还能碰上擒杀南朝皇帝的好事。 一个个眉眼间顿时露出激动神色。 济尔哈朗没搭理众人反应,继续开口。 “阿巴泰!” 听到呼唤,阿巴泰当即站出,单膝跪地。 “命你率部出战蓟州军,要大张旗鼓,大造声威,引明军主力后即刻退守山海关,不容有失!” “嗻!” “鳌拜!” 身材格外健硕,无战也甲不离身的鳌拜当即出班,抱拳行礼。 “命你率本部快马疾驰,为军先锋,日夜不停强占三屯营!” “嗻!” “其余各部,以往日军阵,火速动身!” 堂中二十几名大将同时行礼,山海关内顿时活跃了起来。 得益于现在的满清八旗还没有孵化。 命令在辰时下达,巳时一刻,大军便准时行动起来。 阿巴泰带着正蓝旗的一个固山,打着济尔哈朗和镶蓝旗其余各固山的旗号,刚刚出关不到十里,便被探子查获。 不知是明军因为多次胜利还是轻视敌军了,在还没查明有多少人的情况下,在山海关外大营的一万余人直接出战。 周围几十里的军镇也同时出营。 正好给济尔哈朗省了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派出几十支游骑清理完明军探子后。 便以鳌拜为先,大军随后的模样直奔张家口而去。 而这一幕,却全被隐藏在暗处的夜不收看的一清二楚。 阿巴泰也不是想要和明军硬碰硬。 在济尔哈朗远去之后,便收军回了山海关。 而聚集起来的明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直接将防线前推二十里,彻底将山海关堵死。 …… 黄海波涛在八月骄阳下泛着细碎银光,郑成功站在飞云舰三层甲板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 远处胶州湾的沙滩上,数百艘战船列成二十八宿阵型,宝船高耸的九桅在风中扯出猎猎作响的日月旗。 二十岁的将军生得鹰目狭面,左颊有道寸许箭疤隐入鬓角,那是去年澎湖剿寇时留下的。 他在这里已经驻扎三日了。 三日来,他每天都站在舰首远眺,期待着京师陛下的回信。 虽然郑成功的父亲是大海盗,但他却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年轻小伙子正是一腔热血,想要闯出一番事业,不在恩荫于父辈羽翼之下。 而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可,或者说想要获得士林的认可。 最好的路线便是忠君报国,效仿那汉终军,弱冠系虏,封狼居胥! 学那班定远,绝域轻骑,万里灭国! 自从郑芝龙让他带军北上勤王之时,郑成功便下定了决心,他要当大明的冠军侯! 而且年轻人还没受到过官场熏陶,将礼法看的比任何都重。 没有圣旨,他只敢在胶州湾待着。 本以为今天也要无功而返时,甲板后方突然传来亲兵郑平的急呼。 “少将军!少将军!天使到了!陛下有旨意!” 郑成功先是一怔,而后激动的回过头来看向郑平。 “天使到了?在哪?” 郑平喘着粗气,但也掩盖不下脸上的喜悦,“少将军,陈督尉已经乘舟去迎了,约摸三刻就能抵达主船,小的先来给少将军报喜。” “太好了,快摆开香案,迎天使。”郑成功脸上终于流露出喜色。 不是喜悦有圣旨,而是他终于可以建功立业了! 郑成功的座舰也是整支特混舰队的旗舰是一艘宝船,长149米,宽50米,九桅十二帆,吃水达八米。 载有重炮一百一十门。 四层甲板上,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饶是宫里来的太监,面对这种大舰也不免惊恐。 更何况郑成功这次带来了二十艘宝船。 心中收起了轻视之心,踏上甲板,面对郑成功更是礼遇有加,毕恭毕敬的样子,和郑成功听说的阉党完全不符合。 一番寒暄之后,内侍婉拒掉郑平给的一沓银票。 站在香案前,身后十二名锦衣卫按绣春刀分立两排。 郑成功单膝砸在甲板,飞鱼服下摆扫过三寸厚的桐油甲板。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尖锐的声音响起,胶州湾四百艘战船突然死寂,连浪涛拍打的声响都弱了三分。 “朕知…………封登莱总兵…………赐天子剑!” 冗长的圣旨念完,看着还在发愣的郑成功,内侍笑呵呵的躬身走到他面前。 “给郑总兵道喜了,弱冠之年便得封一方总兵,奉天子剑,总领数万大军防务,真可谓是人间英杰,大明麒麟也。” “还请郑总兵先接旨吧,杂家这里还有一封皇爷写给总兵的亲笔信,得总兵亲自接过呢。” “什么!?!”不待内侍说完,郑成功惊的差点跳起来。 他还为立战功,就被封为总兵已经很超乎想象了,而现在还有一封陛下写给他的亲笔信,要不是现在人多,郑成功都差点给自己两巴掌,看看是怒视做梦了。 他是个谁啊,纵使他爹是福建总兵,麾下数十万大军,但跟坐拥天下的皇帝一比,连屁都不是。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郑芝龙来了,也得诚惶诚恐的接过亲笔信。 伸出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信笺。 当着内侍的面打开信封,算是让内侍可以回去交差。 而后郑成功也不起身,捧着信纸看了起来。 “.卿围城十五日,待朕旨意.”郑成功逐字咀嚼着绢帛上铁画银钩的字迹,海风突然变得滚烫。 他想起去年在南京国子监,看到那些醉生梦死的东林君子如何嘲笑北方战事,而此刻手中这份诏书,每个字都浸着天子剑的寒芒。 过了不知多久,郑成功终于颤抖着双手起身,亲兵郑平看见少将军喉结滚动数次,这强压泪意的模样他从未见过。 “有劳公公和众锦衣使者,为郑某着御赐金鳞甲。”郑成功眼眶发红,微笑着沙哑说道。 “本该如此,何言劳尔。”内侍谄媚一笑,十二名锦衣卫捧起金甲,为郑成功穿戴。 当穿戴完毕后,郑成功再次跪地,面向京师方向。 “有劳公公帮郑某回禀陛下,陛下天恩浩荡,竟能如此器重成功,某不才,唯效死尔!” “这是自然。”内侍朝郑成功行了一礼,而后带着锦衣卫匆匆离去。 “传令各舰主官,三刻钟后帅帐议事!”郑成功霍然起身,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暮色降临。 郑成功站在三尺高的《坤舆东夷图》前,三十四名身着锁子甲的水师将领将帅房挤得密不透风。 “陈泽领苍山舰五十,配发熕船十五,战兵三千,明日丑时启程朝鲜。”郑成功剑鞘点在黄海北端,“具体怎么做,就不用本总兵教你了吧?” 房中顿时响起压抑的笑声。 这些闽南海盗出身的汉子最懂如何敲打恐吓。 尤其是陈泽。 陈泽甚至故意把腰间倭刀晃得哗啦作响,那是去年剿灭萨摩藩劫掠船的战利品。 “主力舰队分三波次抢滩。” 郑成功突然提高声调,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施琅带八十艘沙船先行,本总兵领宝船炮火掩护。” “记住,金州湾涨潮在卯时三刻,战兵要在辰时前占据望海岭!” “这一战,我要直捣黄龙府!” (本章完) 第95章 艰难 第95章 艰难 济尔哈朗正在飞速支援的路上,却不知身在张家口的代善,根本没有发出过什么求援令。 信鹰本就是女真从蒙古部族身上学到的传信手段,用的最多地还是蒙古部落。 正是张世泽让察哈尔部发的! 在他从西逃的牧民口中,得知朱由检和代善会猎张家口之后,便想到了这个计策。 按照以往的经验,建奴入关肯定会分虚明两军,现在代善在张家口,那另一支肯定会在山海关附近。 张世泽现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只能用这种方法帮点忙。 哪怕只是干扰一下敌方的判断,也是值得的。 他现在也联系不上朱由检,毕竟信鹰也是要认主归群的,蒙古部族和满清八旗内都有养鹰的习惯,而明军没有。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么一番操作,正好歪打正着的促成了朱由检的计策。 此时的张家口清军大营内。 代善的五根指节重重叩在牛皮舆图上,震得案头烛火摇曳。 刚刚他也截获了两只信鹰,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是明军想要围点打援! 一旦济尔哈朗带大军西进,那山海关必然丢失。 一旦山海关丢失,那就代表多尔衮和多铎只能从张家口撤军。 而明军只需要在沿途布置下伏兵,哪怕不要战果,只拖缓多尔衮行军速度,也会对缺少粮草的两黄两白旗造成巨大的损失! 现在代善也不确定济尔哈朗有没有带大军进发,但他不能去赌。 想要破局,要么多尔衮和多铎能打过长江,逼迫朱由检南迁。 要么就是尽快吃下或击败对面的朱由检大军,放弃吃掉北地的计策,像往常打秋风一样,掠点银钱人口回关外。 很显然,第一个要求不太现实,不然多尔衮也不会要求他在北地打出些战果了。 焦急的喊叫声穿透牛皮大帐,镶红旗戈什哈跪在帐帘外,背上插着的令旗还在往下滴血。 “飞狐岭当真危急至此!?”代善回神,急忙开口询问。 之前蒙古台吉说飞狐岭危急,代善便第一时间派人去查探了。 哪里有他的三个亲卫甲喇,一整个正红旗,三四万大军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因此才没有轻举妄动,而看到眼前的探子状态后,代善就知道,必须得出兵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大军压上,将朱由检的大军击退。 手指划过舆图上犬牙交错的等高线,镶银甲胄在烛光里泛着暗红,“科尔沁的人马到哪了?” “回主子,奥巴台吉的五千前锋距飞狐岭北口还有十五里。” 探子的满语带着辽东汉腔,“但飞狐岭地形陡峭,山高树密,骑兵无法发挥作用,喀喇沁部言”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打断了探子的话,代善一怔,猛地掀帘而出。 只见东南天际泛着诡异的橘红,那不是晚霞,是飞狐岭方向的夜空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 隐约还能听见闷雷般的轰鸣。 代善坐不住了,再不出兵,飞狐岭的正红旗很可能会损失过大,“传令!镶红旗所有未出战的牛录即刻整装!” “叫蒙古各部的七万骑兵全部压上去,告诉奥巴,不用他们出战,只需围上飞狐岭即可,拿下南帝,明年开春的互市加三成!“ 亲兵刚要转身,又被代善拽住箭袖:“再派六个摆牙喇速速去正红旗,让都类顶住,等待本王把飞狐岭围起来!” 命令下达,成群结队的蒙古骑兵呼啸着出发。 代善穿戴好甲胄,却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又叫来了土默特部的台吉。 谨慎的叮嘱道,“你即刻率本部和各部族五万轻骑,回土默特阻拦察哈尔,本王怀疑阿布奈降明了!” 说完,不管土默特台吉作何回答,径自策马离去。 当镶红旗主力举着火把涌出大营时。 飞狐岭的乱战已持续两个时辰。 朱由检的金甲溅满污泥,握着短弓的手微微颤抖。 单膝跪在块风动石后,百步外便有数个正红旗巴牙喇正在被明军围杀。 他的本意是要等代善派兵去支援飞狐岭后,再带着精锐去将蒙古轻骑击溃的。 因为飞狐岭地形原因,骑兵除非是像玄甲骑这种极其精锐的部队才有发挥空间。 但凡代善不傻,肯定不会派蒙古骑兵出阵。 这样只需要让黄得功利用地形,纠缠住代善两红旗精锐,他便可以利用玄甲骑和近卫虎贲,将蒙古骑兵赶回草原,再折返回来和失去人数优势的代善纠缠一番。 奈何黄得功才刚刚到飞狐岭,夜不收便传来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代善居然也选择在飞狐岭设伏! 而且大营中还留下了镶红旗。 他这才急匆匆带着大军赶来支援的。 整场战事,从一开始便进入了乱套状态。 “陛下,建奴大营动了!”夜不收百户忽然匆匆赶来,“光是骑卒便不下五万,代善老贼的大旗也跟着动了,下面人还在盯着!” 朱由检点点头,不急不缓的说道,“传令玄甲骑重新起阵,戚家军退守滚石峰!黄得功的人呢?” “黄总镇被镶红旗三个甲喇缠在落马坡!” 朱由检闭上眼睛回忆起飞狐岭的地形来。 飞狐岭并不是太行八峪之一的飞狐峪。 只不过是坐落在洋河旁边的小岭而已。 飞狐岭为南北走向,最高点不过五百米,多树多坡。 爬上几百米的坡,突然是一片树林,穿过百十米树林,很可能又碰上一片坡地。 全长不过六十里,有南北两个口。 戚家军领着勒克德浑进的就是南口。 而北口则被朱由检空了出来。 因为无论从哪个口进,都要进入四十里树林区。 其中仅有的几个制高点,全在明军的控制下。 飞狐岭中有两处险要地形,一个是位于南口北侧的黑风林,那里四面环山,不爬过落马坡根本看不到内中详情。 正红旗主力就是在黑风林设的伏。 而另一处便是朱由检所在的滚石峰,与黑风林隔着一片不足三里的平原相望,是飞狐岭的最高点。 站在峰上可以看清全貌。 想到落马坡在哪里后,朱由检立马睁开眼睛,向南侧望去。 月色正亮,且岭中数万大军火把林立,朱由检能勉强看清落马坡的具体情况。 此时的落马坡上,约有五千八旗兵列阵,弓矢不断攒射。 而黄得功正带着七千明军自下而上的硬攻。 不光是黄得功部在战,黑风林两侧的山上也有激战,而戚远带着的戚家军则在黑风林右侧的谷口平地列阵。 可以明显看出,八旗的指挥已经彻底乱套了,因为黄得功的猛攻,属于代善的织金大纛已经撤回到了黑风林内,而八旗大军还有近一万五千人在黑风林之外。 反观明军这边,因为朱由检在最高处,龙纛又格外醒目,将能知兵,兵能见将,所以还能保持指挥。 大体的分布是黄得功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分三个方向包围飞狐岭,神机营五千和八百御林军在朱由检身边,戚家军四千在谷口,离滚石峰和黑风林各有五里,两千多玄甲骑刚刚解决掉镶红旗骑兵,正在峰下列阵,统为中军。 还有三千虎贲近卫和八千明军为右军,在黑风林以北的平原上跟一万八旗兵僵战。 可以说能用的都用上了,根本没有预备队。 若是代善带着三万生力军投入战斗,无论去打哪里,明军都必败。 要想胜,就必须将代善的镶红旗困死在峰下的三里平原上。 以戚家军和御林军为盾,神机营居高临下放炮,再让玄甲骑伺机突袭! 沉思片刻,朱由检忽然手指峰下平原。 “看见那片林子没有?御林军全体都有,去林中列阵,把朕的龙旗插到代善眼皮底下!” 不过朱由检却没过去,这次的情况和之前不同,这次他可是拼着御林军全军覆没的代价去布置的。 他在里面,死了怎么办!? 随着御林军将龙纛插在林子中央,黄得功那边的士气顿时大震,攻势也犀利起来。 险些就要占据坡顶了。 月色一点点西垂。 亥时四刻,镶红旗终于到了。 南口的山道上,代善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火光,镶金护腕被缰绳勒出深痕。 七万蒙古骑兵像迁徙的角马群般漫过镶红旗阵后,游荡在飞狐岭四周,喀喇沁部的白旄大纛与科尔沁的黑狼旗交相辉映。 但本该畅通无阻的谷地此刻挤满溃兵,正红旗与镶红旗的残部正在互相践踏。 “主子,都类贝子送来急报!”代善才刚刚停下马,便有一骑哨骑拼死跑来,“贝子说南朝皇帝正在岭中平原,主子不需顾虑其他,率军自南口入,直抵龙纛便是!” “另外贝子还说,他被困于黑风林洼地,外部尚有正红旗一万五千战兵无法号令,请主子代为指挥。” 代善的瞳孔收紧,虽然谷口前有三四千溃军,甚至还有不少是他的亲卫甲喇,想要快点杀进去就不能顾虑溃军损失。 但为了此战之胜,代善不能考虑那么多。 “让蒙古八旗甲骑冲开道路!告诉各固山,斩明军一级赏银五十两,奴两人,断龙纛者封巴图鲁、三等轻车督尉,世袭牛录!斩南帝者封三等公,世袭罔替!” “嗷嗷!!!” 五千蒙古八旗甲骑怪叫着冲向谷道,而后两万六千多镶红旗士卒翻身下马,在各自牛录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结成冲击阵形,缓步前压。 “陛下!代善老贼来了!” 朱由检闻言,抬眼望去。 真正代表代善的织金大纛果然到了。 五千蒙古骑兵像嗅到血腥的狼群,白刃的浪潮朝着龙旗方向层层迭迭涌来。 丝毫不顾谷道上的溃军死活。 朱由检反手举起手中的火把,“放火墙!“ 埋在山道两侧的五百个火药罐同时炸响,混着硫磺的松脂遇火即燃。 三丈高的火墙拔地而起,冲在最前的科尔沁骑兵连人带马变成火球。 但蒙古人的冲锋并未停止,后续骑兵竟踏着同袍的焦尸继续突进! 当谷道缓缓变窄,树林越来越近,骑兵的速度也跟着放缓。 当来到树林边时,骑兵已经停了下来。 “变阵!三才!”戚远的声音突然从树林中炸响。 早已埋伏多时的四千戚家军如鬼魅般窜出树林,以三人小阵猛的插进蒙古骑阵,鸟铳齐射的硝烟尚未散尽,雁翎刀已砍翻数十匹战马。 镶红旗的重甲步兵刚要结阵,却被溃退的蒙古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传令!所有摆牙喇去顶上戚家军!”代善的弯刀劈在传令兵肩上,“其余各牛录分散开来,向南帝包抄,快!” 镶红旗虽然比不过两黄两白那么精锐,但近三万人凑出三千摆牙喇重甲兵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代善存活的亲卫,在看到自己主子的大纛之后,也立刻恢复了编制。 五千重甲兵和四千戚家军短兵相接,一时间不分胜负。 而剩余两万多人则化整为零,以牛录为单位,钻进密林之中,向戚家军后方的龙纛所在进发。 飞狐岭的夜风裹着火药味灌进铁胄。 在后方观战的代善并没有闲着,虽然只是略微观察了一番飞狐岭地形,心里便立刻有了打算。 “让蒙古八旗分三股,每股五千,弃马步战,绕东南山坳插向明军后背!看到那个最高的峰了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 镶红旗的动作,朱由检能看的清清楚楚,连带着后方赶来的一万多蒙古骑兵下马绕道也能看到。 舍得让蒙古骑兵下马步战,而且看动向是往东南方向。 那目标很明显就是滚石峰,朱由检赶忙抬手,“李国祯,建奴想绕道,快带神机营火铳兵去后边山道阻拦!” 李国祯还在测算弹道,闻言猛的抬头,将望山往参军手上一丢,冲着身后高喊一声。 “左掖!右掖!抬枪司跟我来!” 当即便有近三千汉子从乱石堆中爬出,扛着手中武器往后方山道赶去。 科尔沁前锋刚转过山坳,领头的万户忽然愣住。 之间隘口处横着七辆偏厢车,车阵后露出密密麻麻的铳管。 眼神瞬间从自信变成了惊恐,张口大喊。 “散开!散”还没喊完,神机营的火铳齐射便像爆豆般响起。 铅弹穿透皮甲的声音混着士卒哀鸣。 万户身死,副将第一时间发号施令,“楯车压上去!换破甲箭!” 三十辆小型包铁楯车碾过碎石路,车后藏着的弓手突然探身齐射。 正在换弹的神机营顿时倒下一片。 而这一下,便让神机营的射击节奏乱了套。 放在之前,神机营早就溃了,好在朱由检给他们加了不少词条,才能让神机营保持镇定。 但李国祯不愿意平白付出过多的伤亡。 在抬枪打出一片铁砂之后便下达撤退命令。 “弃车!退守二道梁!” 山道是越往上越窄,在狭窄地形处,才能发挥轮射的真正威力。 正面战场上。 面对重甲兵的围攻,戚远毫不在意。 看着五千重甲兵在付出了近六百具尸体后,终于和戚家军搅成一团,戚远却只是微微抬手。 “后撤二十步,出狼筅!” 令旗翻转,号角阵阵。 四千戚家军当即交替后撤,九百杆丈二长的狼筅从阵后突刺而出。 淬毒的铁枝勾住重甲兵唯一缺少甲片覆盖的小腿肚。 将其扯倒在地,拉进阵后,刀盾手趁机一拥而上,剥开甲胄乱刀砍下。 重甲兵进攻势头再次一滞。 “多发箭!”戚远继续抬手。 二十架可以一次发射数十发弩箭的大型弩车被推上前,仅仅一次齐射,便有上千支箭射出。 包铁木杆在穿透第三层甲片后后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刺让整队重甲兵哀嚎倒地。 重甲兵攻势为之一滞,甚至还有后退的倾向。 没办法,代善只好再次派最后一个甲喇上前支援。 而他周围,此时只余千名亲卫守卫。 趁此机会,朱由检急忙下令。 “玄甲骑!突阵!” 吼声撕破夜空。 两千多名浑身黑甲的重骑兵突然从龙纛两侧杀出,越过镶红旗前锋,三眼铳喷出的铁砂可以让任何挡路的八旗兵撕碎。 而后这些骑兵竟在马上完成装填,第二轮齐射又将前方试图结阵阻挡的两个牛录击溃。 看到这一幕的代善护颈甲已被冷汗浸透,吓的他赶忙扯过传令兵,“让所有人退出林子,不要管龙纛了,抽两个固山去支援都类!” “剩下的人全部换火箭拿火油,烧林,把南帝烧死在林中!” 蘸满鱼油的箭矢在夜空划出火网。 龙纛所在的树林瞬间化作火海,热浪逼得玄甲骑的战马人立而起,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却也不得存进。 与龙纛之间被火焰分割之后,戚远马上做出反应,他的任务是确保龙纛无伤情况下,引代善大军进入神机营射程。 现在正是好机会。 两手当即拿出两支蓝色令旗,“戚家军退!” 四千戚家军立马做出反应,有条不紊的交替后退。 这时镶红旗的织金大纛突然前压,代善亲率重甲兵发起冲锋。 这些浑身重甲的精锐踏着火墙前进,弯刀砸在明军盾牌上火星四溅。 一方且战且退,一方趁势而追。 正当朱由检以为代善会带大军进入神机营射程时,那杆织金大纛却停在了火线之外。 镶红旗两个固山却在此时来到了落马坡后,与内里的正红旗完成了合围! 黄得功腹背受敌! 朱由检赶忙想让戚远过去支援。 这时镶红旗的重甲兵却突然脱去甲,赤着上身冲进火海,发起决死冲锋。 一连串的乱象让朱由检不知如何是好。 东北天际却又出现了异象。 三朵绿色烟火炸现。 代善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大营遇袭的信号! 朱由检也很懵,现在他怎么可能还有援军到呢? (本章完) 第96章 不可能出现的援军 第96章 不可能出现的援军 现在能来到北直隶的援军只有两路,一路是郑成功,但他已经被朱由检安排偷袭建奴老家去了。 还有一路便是张世泽,虽然一直没消息,但朱由检往西边安排了上百夜不收,两三万骑的动静不可能掩盖的住。 张世泽出现,最起码他提前两天就能知道,眼下能袭击建奴大营的绝不是张世泽。 因此朱由检格外诧异。 而代善则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惊呼一声,“中计了!” 从他截获信鹰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山海关肯定不保。 若是张家口再丢,让明军关门打狗。 他们四路大军近三十万人,就算战力再强,也会被明军磨死的!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龙纛,代善眼眶通红,却再也不敢前攻。 手中马鞭一甩,咬牙切齿的喊道,“传令,蒙古八旗脱离战场急援本部大营!” 身边亲信固山额真有些犹豫,“主子,还是俺带本部回援吧,蒙古八旗战力不可信啊。” 代善冷眼看向后者,“你以为现在是我们想派谁回的问题吗!?” “对面的南帝会这么放我们走吗!?” 说着说着,代善不由的感慨起来,“这一切都是南帝的计策!好一个崇祯帝啊,把我和济尔哈朗耍的团团转,不愧能以残师破百万!” 心中再次将南朝的威胁拔高,不管多尔衮要干什么,这场闹剧都要结束了。 若是皇太极还在世,代善根本不会有那么多想法,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可惜他死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大清朝圣位之上,却坐着一位幼帝,内中朝争如火如荼。 不能让南朝抓住这个机会。 抬头见亲信还在原地,代善再次催促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 “快让奥巴带军回援,让达木泰部拼死杀进去,将都类的正红旗接出来!” “摆牙喇就地列阵,不要再追了,各部准备撤军!” 蒙古八旗的死活跟代善没关系,但梁红旗的每一个士卒,都是代善的立身之本。 说什么都要将正红旗救出来。 朱由检站在峰顶,自然能看清代善的布置。 尤其是来了之后都没怎么参战的蒙古八旗,足足七万人回军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大。 别管援军是谁了,必须趁此机会,将代善留下。 望着远处渐次收拢的镶红旗阵型,连忙抓起腰间鎏金铜哨。 “呜~~” 凄厉的哨音刺破烟尘,滚石峰顶的十门红衣大炮轰然作响。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拖拽上来的杀手锏。 一门红衣大炮重量约两千斤,想拖上滚石峰属实不易。 本来是想配合玄甲骑,再复刻一遍京师之战的,但现在只能提前派上用场了。 随着小旗一声令下。 十枚炮弹喷吐而出。 越过正在整队的玄甲骑,砸在镶红旗重甲兵前进的通道上。 虽然红衣大炮的目标是代善,目的是逼迫其先退出飞狐岭。 这样可以让岭内的八旗兵军心不稳。 奈何这个时代的火炮实在是太次了。 代善身边的亲卫队被掀翻三骑,剧烈的声响让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但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代善更是连眼皮都没抬。 “传令黄得功!不惜代价钉死在落马坡!”朱由检甩开想要搀扶的卫兵,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瞭望台,“告诉戚远,把建奴援军放过来,让玄甲骑收拾他们!” 军令大鼓再次传遍战场,一道道军令随着传令兵分发在众将手中。 还在交战的戚家军顿时后撤数百步,阵型也更为紧实。 代善知道这是朱由检故意放他的援军过去,但他还不得不这么做,不然硬攻的话,还不知道要拖上多久呢。 只能看着达木泰的固山越过火海,直奔落马坡而去。 然而刚刚穿过平原树林,就被已经提起速度的玄甲骑冲上。 达木泰的固山并不是多么精锐,只能勉强做到七成披甲率。 在人马俱甲的玄甲骑面前,根本不够看。 光是第一波马朔冲击,就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达木泰咬牙让大军顶住,在挡下第一波马势之后,便想趁势咬住玄甲骑。 骑兵最害怕的便是和步军近战,本以为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将两千多人的玄甲骑击溃。 可他太小看跟着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打天下的玄甲骑了。 被纠缠住的前锋数百骑丝毫不慌,将马朔往地上一丢,抽出铁骨朵便和达木泰纠缠在一起。 剩下的玄甲骑继续组成三迭浪阵,一波波的冲击。 达木泰急得眼睛都红了。 殊不知,这正好是代善想要的。 在玄甲骑刚出现,他就知道这支骑兵最难对付。 现在一个固山可以纠缠住玄甲骑便够了,戚家军纵然精锐,但机动性不足。 也只需要扔一个固山即可,剩下的明军不足为虑。 “传令莽古图,让他带他的本部去挡住戚家军。” “摆牙喇出三千为锋矢,与索罗额部一起猛攻落马坡,援助都类!” 牛角大号吹响。 镶红旗的牛录们用包铁圆盾结成龟甲阵。 七千五百人直扑戚家军,也不图什么战果,只是挡住戚家军向前的进路。 朱由检让戚家军退开道路是阳谋,代善让人过去挡住也是阳谋。 随着索罗额的固山和三千重甲兵往黄得功方向进发时。 朱由检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只能让在右侧纠缠的近卫虎贲撤下两千人支援黄得功部,神机营随意开火,打击和戚家军对垒的八旗兵。 以图多造成一些伤亡。 其他地方都还好,只有黄得功最难受。 黑风林中有一万多正红旗,他手下却也只有一万五千众。 本来硬攻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又被三千重甲兵和一整个固山的镶红旗猛攻后背。 要不是朱由检在后面,恐怕黄得功部早就溃了。 面对这种局面,黄得功也只好转攻为守,尽量不让黑风林内的正红旗突围。 朱由检站在滚石峰顶默默等待着。 戚家军前的固山最容易击破,在神机营和戚家军双方打击之下,只要那个固山溃,戚家军就能转身支援玄甲骑,再以这两支军队为刀,给反包围的索罗额部在上一层反包围。 局势就可以逆转! 这次双方算是下了血命,满清八旗的战斗意志本就强硬,又有代善的死命令,自然不退。 而明军这边,因为朱由检就在峰顶,经过他一系列的操作后,个人威望在北地军中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明军竟然也拼着三四成的伤亡率,死战不退。 看的双方主将都不禁咋舌。 战斗从深夜一直持续到天亮。 阻挡戚家军的固山在两支当今世界上火器装备率最高的部队打击下,已经从七千五百人减员到三千人,却还在硬顶。 而黄得功那边更惨,一万五千明军,在双方夹击之下,此刻只剩了五千。 落马坡也大部被八旗兵占据。 仅剩的五千人摇摇欲坠。 支援而来的两千虎贲只有三百还能动弹。 戚远这边的火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还要留下火铳手的火药,因此火炮不能再继续开火,正在酝酿反击。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朱由检心疼。 真正让他心疼的是玄甲骑。 好好的一个冲击骑兵,被他用成了填线师。 两千多人和七千八旗硬熬一夜,只剩千骑,活下来的也人人带伤。 不过八旗兵也不好过,一个完整的固山,硬是被玄甲骑以寡击众,打出了一比四的逆天战损比。 再加上都类和重甲兵的损失,代善这边已经折损了一万两千人。 双方都在吊着最后一口气。 不过看上去,明军应该是最先撑不住的。 当重甲兵再次突破近卫虎贲的防线,冲进黄得功部时。 仅剩的五千明军彻底扛不住了,不顾黄得功的阻拦,如溃提一般,哭喊着往北逃散。 围堵的索罗额部也不追击,赶忙趁此机会,在落马坡建立防线,被困了一晚的都类终于杀了出来。 而正红旗突围,两侧的六千明军也丧失了战意,竟相溃逃。 “主子,都类贝子突围了!” 探子满脸是血地滚下马背,“正带着黑风林中一万正红旗往落马坡外杀来!” 代善的护指几乎要掐断马鞭。 东边天际泛着鱼肚白,再拖半个时辰,明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将愈发明显。 好在此战是他胜了。 猛地扯过传令兵,“让达木泰部断后!其余人交替掩护……” 话音未落,东北山坳突然传来震天杀声。 李国祯的神机营竟推着二十架百虎齐奔箭从半山腰杀出,暴雨般的火箭覆盖了镶红旗左翼。 代善眼睁睁看着三个牛录的披甲人被火浪吞噬。 “陛下!黄总镇溃了!” 朱由检接过千里镜的手微微一颤。 镜中那个浑身插满箭矢的虬髯大将,正挥舞着断成半截的狼牙棒,带着残兵从坡顶俯冲而下。 他们身后,都类的正红旗涌出黑风林。 “让玄甲骑换马!再冲一次!”朱由检的嗓音已近嘶哑,“让戚远给朕截断正红旗与镶红旗的汇合通道!” “绝不能让都类和代善汇合!” 一旦双方汇合,此战的折损便是白费了。 一千重甲骑兵舍弃正在纠缠的八旗兵,后退数百米再次集结,这次他们卸下了所有火器。 丈八马槊平举的刹那,朝阳恰好刺破云层,玄甲上的金漆在晨光中划出刺目洪流。 达木泰早已杀红了眼,现在他不考虑任何折损,只想将眼前这群黑甲骑兵全部留下,以祭麾下儿郎! 奈何冲击起来玄甲骑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达木泰部的前锋就像撞上礁石的海浪,顷刻间碎成血沫。 而玄甲骑也不做停留,继续往落马坡猛冲。 代善的牙旗在三十丈外疯狂摆动,镶红旗的重步兵开始向玄甲骑两翼包抄。 但戚家军的鸳鸯阵突然从侧翼杀出,九百杆狼筅专挑镶红旗的踝甲缝隙猛戳。 刚要跑出来的都类再次被阻挡。 代善嘴角轻笑,根本不在乎明军的反扑,不屑的看着战场说道,“垂死挣扎而已。” 扭头呼唤一声,“多罗格拜,带着你的本部往……” 说道一般,耳边忽然传来急呼。 “王爷!大营急报!”浑身插着箭矢的戈什哈滚落马鞍,“不是明军!是顺军!是顺军的骑兵在袭营!” “奥巴台吉溃了!蒙古八旗折损两万,溃部正往飞狐岭逃散!” “什……什么!?谁!?!” 代善两眼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都没想到,袭击大营的竟然是他要拉拢的李自成!! 李自成和南朝不是刚打过一场大战吗!? 不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吗!? 怎么会支援南朝呢!? 为了拉拢李自成,他还特意派使者过去许下重利高爵呢。 这不对吧!? 此刻朝阳完全升起,代善在不信,也能看见西北天际飘来的黑烟中,有靛蓝色顺字大旗在招展。 朱由检同样震惊地望着战场突变。 五万蒙古骑兵如退潮般从北口溃入,他们身后是数万打着蓝色战旗的步骑混合部队。 这些突然杀出的顺军既不结阵也不恋战,只是疯狂地驱赶着蒙古溃兵往清军本阵冲来。 “陛下,袭营的是闯逆!打着的闯逆麾下大将李过的旗!” 夜不收也将这个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相比起代善,朱由检更震惊。 打死他也没想到,来支援的竟然是李自成。 这是最不可能出现的援军,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再了战场上。 局势顿时峰会路转。 飞狐岭内的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镶红旗与正红旗残部在坡底汇成团,应对玄甲骑与戚家军猛攻。 而李自成的前锋已开始冲击清军右阵。 三方势力形成的死亡漩涡中,代善急得策马左右乱转。 刚刚还自以为要胜的他,此刻只能去想如何撤军了。 “镶红旗听令!”犹豫许久,这位老将还是做出决定,吼声竟压过了战场喧嚣,“前阵变后阵,往东南突围!蒙古诸部就地阻击!” “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朱由检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传令全军收拢阵型!不得放建奴出去!神机营把所有火药都用上,目标代善,齐射!” “玄甲骑后撤,追击代善!” 都类的正红旗成了弃子。 原本还不顾一切想要救援的镶红旗主力一滞,而后开始向东南谷口移动。 作为代善的女婿,都类知道自家老丈人尽力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逃出去。 看着眼前拦路的戚家军,不由得狂笑起来,“南蛮!来战!战!杀!!!” 胜负有时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是都吊着一口气的两军。 而李自成的大军,虽然还没有和清军接触,却击溃了清军的那口气。 代善也太想保存实力了,如果他不那么着急下令,擅长打苦战硬战的八旗也不至于溃的那么快。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兵败如山倒。 站在峰顶看着漫山遍野逃窜的清军,朱由检整了整身上的甲胄,对身边的李国祯笑着说道。 “走吧,随朕去见见闯逆的大将。” (本章完) 第97章 代善溃 第97章 代善溃 “整队!” 朱由检策马行至山脚时,玄甲骑残部已在山道前结成三列横阵。 千余具黑甲倒映着朝阳,每面胸甲都布满了箭孔和刀痕。 在闯军和明军的围攻之下,都类带着的五千殿后军被一网打尽。 加上昨晚的战果,整整一万三千建奴被枭首,溃逃者不计其数。 是崇祯朝时期罕见的大胜! 戚远正用通条清理枪膛,见天子仪仗到来,当即行礼,“末将请为先锋!” “你部歇息半个时辰。”朱由检却摇摇头,一夜力战明军早已疲惫不堪,就算是要追击,也要缓缓。 而后马鞭指向西北烟尘,“传令黄得功收拢溃兵,在落马坡西侧暂待,李国祯带神机营前出三里,清点剩余火药等待朕令。” 说着突然勒住缰绳,只见远处靛蓝大旗下转出一队轻骑。 当先那将头戴六瓣明盔,锁子甲外罩着半旧鸳鸯战袄,倒像是前明边军的装束。 “臣大顺制将军李过,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来将不是其他闯军将领那般粗俗,也没有什么仪态,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 但内里气质却格外耀眼,如若傲竹,哪怕是行礼也是不卑不亢。 翻身下马时,朱由检注意到他左腿有些瘸。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位顺军大将竟行的是全套武将觐见礼。 三跪九叩间,镶铁护膝砸在碎石地上铿然作响。 朱由检眉头轻挑,号称一只虎的李过,可是李自成的亲侄,算是李自成最亲信的将领。 竟然给他行大礼。 抬手示意李过起身,朱由检疑惑的问道,“朕听闻李闯在西安建政称帝,卿何故行此大礼?” “陛下容禀。”李过起身时拍了拍膝盖上的浮土,“吾主虽在西安设坛祭天,改元称帝,却只是为了庇护天下苍生黎民,虽为帝,然仍是汉主,臣为汉臣,陛下为当今天下共主,汉臣面主,自当行礼。” “且如今建奴入寇,天下板荡,吾主言:纵使与父子亲兄有血海深仇,然草室寡田不可相让,华夏衣冠不可绝于腥膻之手。” 李过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朱由检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心中竟有些激动起来。 他太缺大将了,尤其是有能力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 掌管明朝那么久,却也只有黄得功和郑成功算是。 而眼前的李过说话从容不迫,气宇轩昂,不傲不倨不馋不媚,调度大军也从容有余,简直就是名将模板! 更关键的是,李过一番话,明显是被让的汉贼不两立论和告内外寰宇诏给影响了。 如果他没猜错,李自成都是因为这两封诏书,才发兵支援的。 这代表真的可以拉拢李过啊! 他当时发那两封诏书,完全是为了安抚边军,确立政治正确以及引导政治冲突,没想到居然传到了陕西,还让李自成改变了立场!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朱由检正想着,李过却又从怀中取出鎏金铜匣,双手奉上。 “此乃吾主亲笔书信,愿与陛下盟誓:自今日起,大顺军不再西进半步,若陛下允诺三事,吾主愿以臣侍之,另愿亲率十万精兵出潼关,与陛下会猎燕山!” 跟朱由检猜的差不多,李自成确实是受了朱由检诏书的影响,才拒绝了女真,出兵支援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来源于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和当今闯军第一将李过。 前者主要考虑到正统性,毕竟他们是要入主中原的,虽然败了一场,但根基还未损伤过重。 后者则是完全被朱由检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李过之前是边军一员,可谓是饱受欺凌,见证了边关百姓生灵涂炭,也见惯了明朝官员的不作为。 一怒之下才带着十几名边军投了起义军。 正是青年时期的经历,才使得李过格外注重军纪,可以说是闯军内军纪最严明的一支部队。 而朱由检的汉贼不两立和告内外寰宇,简直戳中了李过的心头。 这次领军出征,也是他一力请求的。 目的就是为了见朱由检一面,看看这位明朝皇帝,是否和自己心中的形象一致。 朱由检脸色毫无波动,淡淡的问道,“哪三事?” 这种云淡风轻的做派压迫感十足。 让李过愈发恭敬。 “其一,明发诏书承认大顺为藩属,其二,封吾主为大顺王,世袭罔替,其三,大顺国内爵位府衙自理,秦晋蜀三地为顺国疆域。” 如果李自成只请求为一王爵,不设封地,那朱由检说不定为了闯军和李自成麾下的将领,还真捏鼻子认了。 可惜李自成想要的实在太多了,这三个条件答应任意一个,都是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丢失半壁江山不说,而且还会让刚刚稳定下来的江南地再起烽烟。 你封了李自成,那张献忠要不要封? 这俩封了那之前死在战场上的忠臣义士,被闯军屠戮的臣民百姓又该如何面对? 你前半个月还喊着要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主,现在就食言,基本盘瞬间崩塌好吗?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军阵,朱由检望着远处溃逃的蒙古骑兵,忽然冷笑,“崇祯十七年,李闯破太原时屠晋藩满门,克大同日坑杀代藩宗室三百余口。卿让朕捏着鼻子认下,然后告诉世人……” 声音忽然凌厉,“只要屠戮我子民,就可以封王立国吗!?” 在暴君词条加持下,朱由检这句话杀气实在太大,李过脸色骤变,右手本能地按上刀柄。 他身后百余轻骑当即同时挺起马槊,戚家军阵中也响起火铳抬起的声音。 “陛下!”戚远握紧腰刀,“让末将” 朱由检抬手制止,目光始终盯着李过,“告诉李自成,朕不赦罪人,但敬豪杰,若他能将功折罪,为北地黎民,为开封二十万同袍复仇,那朕许他在潼关外受降,不是藩属,不是君臣,是汉家儿郎重新归附!” “届时李自成是生是死,朕便交由天下审判,朕绝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妄图谋害闯逆生灵。” “毕竟能有闯逆,也是这朝堂衮衮诸公逼出来的。” 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给足李自成台阶了。 他俩打生打死,便宜的都是外人,能保存下来实力,再用词条给他捆上,岂不美哉。 李过腮帮咬出棱角,纠结许久也没能做出决定,事关重大,他无法替李自成做主,只能单膝跪地抱拳,扯开话题。 “末将代吾主谢陛下隆恩!今臣率大顺军左营五万将士已至飞狐岭北口,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也没计较,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击溃代善。 “朕观卿之大军为队,人马几何?” “禀陛下,臣此行为大顺左营,骑军一万,步卒三万,民壮一万,尚有三千重甲老营骑兵,为臣之亲军。” “这么说,也就是一万三千骑兵咯?” 朱由检喃喃一句,搓着下巴思考片刻,“令汝部轻骑分作两队。” “一队驱赶蒙古溃兵冲击镶红旗本阵,另一队截断代善东逃之路。玄甲骑自西向东压迫,余下步军配合神机营戚家军强占张家口。” “末将领命!” 李过翻身上马正准备带军离去,却又突然停下回头,“陛下,吾主还有句话:若此战得胜,愿与陛下各领大军会猎沈阳,看谁先破赫图阿拉!” “怕是李自成没这个机会了。”朱由检轻笑着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后转身看向御林军,“携朕龙旗,立于张家口,拟旨明发天下,代善溃了,张家口重复疆图!” 激战一夜的明军再次动了起来,分工明确,骑兵从南口出,步兵从北口出。 这时黄得功上前,进言道,“陛下可是忘了喜峰口方向?” “那里尚且有建奴大军驻扎,且是建奴入关的后勤基地啊。” “老奴酋最善断尾求生。”朱由检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不以为意。 “若不围三阙一,朕怕建奴饿急眼了去攻城池啊。” “尚且朕也不是放奴回关外,有了李自成的闯军,咱们可是五路合围!” “朕要一次打的建奴二十年内翻不了身!” …… 巳时。 两万正红旗残部终于冲出飞狐岭。 而代善早就带着的镶红旗逃到了七十里外,距离张家口只剩十里。 织金大纛下只剩不足两万兵马,其中半数带着伤。 然而代善却根本不敢停。 鏖战一夜,早就是人困马乏,速度提不起来。 又被李过带着骑兵和玄甲骑猛追。 还有蒙古溃兵被顺军驱赶着不时撞进本阵。 这位老贝勒终于显出颓态,铁盔下的发辫散了大半,护颈顿项上还插着半截断箭。 “王爷,前面就是宣府了,咱们该往哪跑啊?”索罗额指着东南大喊。 代善眯眼望去,果然见一座城池在天际间若隐若现。 再往西看,靛蓝顺军正与镶红旗后卫厮杀,西面玄甲骑卷起的烟尘已逼近三里。 “让奥巴的残部往北突围,吸引顺军注意。” 代善突然抽出腰刀割断顿项系带,“摆牙喇护军随本王攻城!先登者赏庄田千顷,授一等轻车督尉,世袭罔替!” “此时攻城!?!”索罗额惊恐怪叫一声。 数万追兵就在身后,怎么可能还有时机攻城。 代善却没有解释。 他手下还有两万多人,正红旗还不知能逃出多少人。 张家口又丢了,想要回关外,只能过喜峰口。 然而喜峰口离这边有七八百里之遥,就算日夜不息也要三日。 就冲镶红旗士卒的状态,怕不是被追一天就得溃散。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乏力。 而宣府作为最近的大城,城内不光有粮食,而且守军估计都被朱由检带走了,要是能打下宣府,给大军休息缓口气的功夫。 他也有信心,凭借善于野战的两红旗杀出去。 更何况济尔哈朗的援军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提前一天往这边赶了。 只要坚持三天,援军必至! 仅剩的一千五百精锐闻令,顿时转向。 这些身披三重甲的甲兵弃马步行,跑起来不比普通士卒慢。 索罗图也只能咬牙跟上。 还没抵近宣府,三支鸣镝便尖啸着飞入天空,宣府城上突然竖起数十面赤旗。 城头上也推出百架床弩,浸满火油的弩箭暴雨般倾泻而下。 几乎同时,西南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是千名玄甲骑绕后而击。 代善大惊失色难道宣府城内还有守军!? 实际上宣府哪里有什么守军啊,寥寥一个千户所,外加重新组织起来的一万民壮,就是宣府的所有守卫力量。 要是代善真的下定决心,拼着被围死也要打下宣府的气魄,那宣府绝对会一战而下。 可惜代善早已不是那个跟着努尔哈赤打天下的他了。 自从穿上鞋之后,代善再也不舍得赤脚踩地。 看着明面上守卫森严的宣府,代善再次咬牙改变命令。 “继续跑!往东跑!去找济尔哈朗!!” “那奥巴和殿后的莽古图那边……”索罗额问道。 代善却一言不发,一味的调转战马往东跑。 那殿后的四千八旗兵和奥巴麾下的数万溃军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在一万五千女真健儿和数万蒙古溃兵之间,索罗额也只能选择前者。 事实证明,代善的做法,确实是眼下最正确的。 有数万溃兵阻拦,李过和玄甲骑终于被拦下。 代善带着大军逃出升天。 双向奔赴之下,代善和济尔哈朗两边只剩下了两日路程。 前者已经做下死守喜峰口,接多尔衮和多铎回师的计策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蓟州军打下山海关后,并没有死守,而是在朱由检的命令下,沿着济尔哈朗的来路,一路追寻过去。 …… 北地局势由暗转明。 辽东旅顺口的硝烟,也弥漫开来。 多尔衮从来没想过,明军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还能有余力北上偷袭辽东。 因此他在旅顺口只放了两个牛录而已。 区区六百人,甚至都不用郑成功抢滩,光是数百门火炮齐射一波,就不是旅顺口的清军能抗住的。 更何况郑成功还带了数万战兵。 守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明军登陆的消息穿达到昂邦章京处,然后再由昂邦章京慌乱的广散信鹰哨骑,传达给深入敌后的三十万大军和盛京皇宫内。 (本章完) 第98章 南朝家底太厚了 第98章 南朝家底太厚了 昂帮章京并不是某一个人。 而是一种官职。 负责守卫盛京和建州三卫的军政大臣。 前身是努尔哈赤设立的总兵官。 在乾隆时期改名,变成了人所熟知的盛京将军。 现在在盛京和建州三卫留守的昂帮章京共有十三人,又隶属于军机阁。 有些像明朝的五军都督府。 明面上可以掌管女真、蒙古、汉等八旗军,实则权利低的可怕。 也不看看领军的都是什么人,要么努尔哈赤一系,要么皇太极一系。 他们何德何能敢要军权啊。 因此昂邦章京手中兵力最多的也只有一个甲喇。 尤其是从旅顺到盛京这一段路上,只有三个章京,加起来十四个牛录。 在得知郑成功登陆旅顺之后,昂帮章京也只能广发信鹰,并往盛京通报。 …… 洛阳城外。 多尔衮不可置信的拿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久久不能回神。 他是真的没想到,明军竟然还有水师能沿海攻盛京。 难道明军就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的皇帝战死吗!? 难道他和多铎的十万大军就那么没威慑力吗!? 多尔衮很想看出信纸上的问题,好让自己接受这是明军的骗局。 可看了许久,无论是信鹰信纸字迹种种,都没有任何破绽。 这代表明军真的从旅顺口登陆,直捣盛京而去了。 眼下关外只有豪格的正蓝旗,其中精锐还都被他拆解。 若是真和密信上所言,明军有战兵数万,那么盛京危矣! 别说多尔衮不回援了,一旦他回的慢一些,让盛京被攻破,他都不要想着去看那皇位。 甚至在汹汹民心之下,他多尔衮一党最好的结果也是贬为庶民。 沉默良久,多尔衮才发出第一道声音。 “范先生能否告诉本王,若破洛阳还需几日?我们的粮草还能撑几日?” 声音之沙哑,让范文程听了许久才听明白。 后者喉结滚动,目光却越过多尔衮肩头望向帐外,“王爷请看,我大军连攻数日,折损数千,然洛阳城纹丝未动,若想破城恐怕尚需一月。” “而大军粮草恐怕也只够十五日之用了。” 说完,范文程疑惑的看向多尔衮,“王爷是想撤军吗?” 聪慧如他,怎么会看不出多尔衮的异样。 多尔衮没有说话,只是将鹿皮筒滚扔到范文程怀中。 当后者看清火漆上三道狼头纹,范文程瞳孔骤然收缩。 “明军水师破旅顺口!”多尔衮低头看向案几,伸手收拾起舆图与令箭。 范文程拾起密报扫过,也和多尔衮的反应一般。 震惊中带着不可置信。 明朝从永乐之后便是片板不得下海,唯一有大型舰队的就只有福建的郑芝龙。 可那不是海贼吗,怎么会那么乖巧的派大军深入敌后? 疑惑归疑惑,范文程的职业素养可没丢下,连忙出声询问,“几时破城?守军可曾焚毁船坞?” 多尔衮摇摇头,范文程转身便去抓令旗,“旅顺口船坞若是尚存,明军战船便可溯太子河北上!若与北地明军合围,则三十万大军退路尽断!” “此刻务必速让豫亲王率军回援,山东地应当有海商私船,当即刻征用!” 多尔衮却再次摇头,“多铎回去已经晚了,山东道离盛京数千里,便是有还船,也无操船者,若此时转道走陆路后撤,最少也要十五日,恐怕多铎的粮草也不多,一旦被明军围堵,大事休矣。” “那王爷的意思是?”范文程听到这话,就知道多尔衮心底有了打算,便不再开口。 多尔衮没有多言,只是起身掀开帐帘示意范文程看。 后者抬头,正见八旗甲士押着数百汉人工匠往营后驱赶。 这些天多尔衮特意命各旗收集的铸炮匠人,此刻都瑟缩在秋风中。 “本王其实早在开封府落时,便已经做好了此战吞不下明朝的打算。” “既然吞不下,那就多捞点好处吧。” “豪格再没用,他也是我八旗儿郎,麾下正蓝旗在,明军不可能破盛京。” “无非是和我等一般,杀进敌方腹地,看谁的子民士气高而已。” “现在看来,是我们输了。” 范文程先是一楞,而后惊诧的看向多尔衮。 后者根本不搭理他,冲着帐外大声说道。 “传令各部。” “寅时造饭,卯时拔营,工匠与火药装车先行,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带走。” “索尼带五千人为先锋,遇城则绕,逢村则平,沿途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裹挟,铁匠木匠赏口粮。” 说罢,又转身回到帐内,来到帐边悬挂的舆图前。 喃喃言道,“南朝就像口破锅,敲碎边角照样能用,可要是掀了锅盖.” “里头的热汤泼出来,烫手。” “先皇火中取栗,盛出一碗热汤,让热汤凉上一些” “本王以为,这锅汤又让李自成搅了半天,已经凉了,正是品尝的时候。” “可没想到,锅的下面,还有人在燃着薪柴,烧柴者正是南朝皇帝!” “可……”范文程刚想开口,却又被多尔衮打断。 指尖划过羊皮舆图,在“山海关”三个朱砂小字上重重一叩,“范先生可知,崇德年间先皇为何宁肯绕道喜峰口,也不强攻此关?” “关城险峻,守卫森严?” “错!”多尔衮摇摇头。 “山海关是关外和关内的缓冲地,是这口锅的大口子,只要山海关是被南朝把守,那南朝就会继续烧这口破锅。” “一旦山海关丢,这口锅就不能继续煮汤了,那南朝就会把买饰品衣物的钱来补锅。” “南朝的家底太厚了,一旦他们反应过来,趁锅还未漏时补上,我们就再也别想喝汤!” “所以这次……”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谭泰裹着血腥气闯进来,铁护腕上还沾着洛阳城的墙灰,“王爷!盛京那边的信鹰你收到没?豪格这老狗” “住口!”多尔衮突然抓起案上镇纸砸过去,谭泰偏头躲开,白玉麒麟在毡毯上摔得粉碎。 他还不以为意的说道,“山海关还在镶蓝旗手里,咱们还是快点回关外吧!” 范文程的眼中闪过冷光,语气严肃的问道,“贝子是怎么知道的!?” 谭泰还没当回事,“盛京那边发了多少信鹰啊,不光我,连我麾下的儿郎们都知道了,有一股明军从旅顺口登陆,都快打到盛京了。” 多尔衮无语的以手盖面。 这下就算不想撤也得撤了。 “王爷,如今旅顺口虽失,只要山海关尚在,咱们还能快点”谭泰话没说完就被多尔衮抬手打断。 “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现在下去管好手下的人,刚刚传令兵已经下达的了撤军命令,一切按照本王之令行事!” “回去告诉手下儿郎们,盛京有豪格和正蓝旗把守,不会有事的!” 谭泰被多尔衮骂了一顿,灰溜溜的跑出中军大帐。 多尔衮也没了和范文程继续打哑谜的心思,直接了当的说道。 “现在山海关被八旗占据,南朝皇帝在宣大跟代善拼命,北地明军注意力都在这两个上面,加上又有明军登陆旅顺,南朝皇帝肯定以为咱们会快马加鞭回关外,那咱们就如他所愿。” “索尼有大略,以五千精兵,携数万民壮大造声威,和多铎一起快马加鞭从山海关回关外,济尔哈朗也是,索尼回去之后,立刻弃关回防,而后绕道喜峰口重新入关,以多铎为帅见机行事!” “剩下的人跟着本王一起,按原路回北直隶,掏南朝皇帝的心窝子去!” “既然掀不了锅,那本王也要喝他几碗热汤!” 范文程听完,不住的点点头。 多尔衮的计策一点问题没有,但还是那个毛病,太冒险了。 计策成功的前提是,山海关尚在,代善尚且和朱由检对峙。 以明军的战力,应当是没问题吧?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五更天。 洛阳城外三十里连营燃起篝火。 八旗精兵把裹了火油的箭簇插进土里,汉人工匠被铁链串成长队,其中有个须发皆白的老铜匠突然高喊,“阎王爷收不了老汉!老汉要给大孙子挣个千户爷!咱们跟鞑子拼……”话音未落,八旗的刀已劈开苍老头颅。 范文程心中放心不下,正在策马来回巡营,刚巧看到谭泰正用马鞭抽着汉人监军,“混账!本贝子要的是会造云梯的活人,不是女奴!” “你们南朝人骨头里都淌着算盘珠,还敢用女奴来冒充匠人!” “来人啊,给本贝子斩了他!” 范文程出言拦下,“且慢!” 谭泰回头,眼中充斥着不善,“难道范先生要为南人做主吗?!” 范文程无奈摇头,“南人死活管范某何事?范某早就是正黄旗的包衣奴才了。” “只不过是范某想提醒贝子爷,此次撤军睿王爷要求的是多携南人,非故不得砍杀,还望贝子爷莫要坏了睿王爷的大计。” 说完,范文程策马便走,他虽然是汉人,但好歹也是首席汉人,除了多尔衮等实权贝勒之外,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 谭泰看着范文程的背影,气的牙痒痒,他们八旗健儿何时需要看汉人眼色了。 回过头来,见亲兵还没动手,当即一鞭子抽下去,破口大骂道。 “我让你们斩了他,没听见吗!?” 亲兵一楞,哑然道,“可范先生……” “你们是谁的兵!?我才是你们的固山额真!本贝子让你们斩!!” 亲兵这才应了两声,抽出腰刀。 监军见没有了活路,竟然仰天长啸起来。 “你们这群狗鞑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俺们皇爷说了,会为俺们做主的!杀了俺,要你们十个人头偿命!” 噗嗤一声,监军脖子被砍掉一半,鲜血喷涌而出。 谭泰本以为会震慑住众人,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汉人的斗志。 “对啊,俺们还有皇爷啊!” “皇爷会为俺们做主的!” “杀鞑子!杀鞑子!” 一串又一串的汉人,被监军的血激发斗志,嚎叫着往身边的八旗兵扑去。 可赤手空拳还被捆着的汉人,又如何是八旗兵的对手。 换来的只能是一具具的死尸。 纵使如此,汉人却依旧没有被扑灭斗志。 从附近府县掠来的三万多汉人,足足被杀了五千,才勉强平息下来。 晨雾弥漫之时,先锋营已踏上太行陉道。 索尼的轻骑像群饿狼掠过麦田,把刚刚播种的麦苗踩的更实。 可麦苗还未长成之时,越被踩则长的越旺。 多尔衮在马上回望洛阳城头残破的“明”字旗,忽然对范文程笑道,“范先生,此次一别,不知又是何时才能来到这座千年古都了。” “王爷且宽心,很快的。”范文程陪笑着说道。 多尔衮也笑了起来,又问道,“你说南朝皇帝现在做甚?” “八成在宣府城头数礼亲王麾下大军的人数。” “哈哈,是啊,代善那边二十万大军,南帝能挡住就已经很强了。” “吃不下南朝,那就吃掉南帝吧!” 多尔衮扬鞭指向东北,“济尔哈朗在山海关留着三万生力军,加上多铎和索尼,便又是十万大军!” “咱们三万大军绕后,代善二十万前压,本王就给他演一出三百年未有的好戏!” “大军出发,北归!” …… 和多尔衮想的一样,朱由检确实是在数代善大军的人数。 只不过有一些差异。 他是在数俘虏了多少。 这年头的女真确实厉害,都溃成这样了,也没抓到多少俘虏。 倒是蒙古诸部骑兵,数目让朱由检惊叹不以。 从奥巴以下,光是台吉一类的首领,就有五十人之多! 外加近四万骑兵,九万匹战马。 不夸张的说,就算战事到这里结束,朱由检也攒够本钱了。 可战事并没有结束,反而战果在不断的扩大。 朱由检估计他现在最少还能吃掉数万八旗兵! 昨天到今天,追了整整一夜,又斩获代善部两千多溃兵。 而王二虎来报,济尔哈朗的大军不知为何往代善方向支援了。 他正带着蓟州军追赶。 惊喜远远不止这一个,长期联系不上的张世泽部,正领着三千营往回赶,已经到达了土默特部。 他成功说服了察哈尔部,带着察哈尔上下全体,往张家口赶。 而按照奥巴的说法,在之前代善还派了近五万骑兵去堵截张世泽。 蒙古骑兵的战力就在那放着,张世泽甚至都不用刻意准备,碰上之后冲一波。 这五万骑兵就变成了朱由检的囊中之物。 加上张世泽部现在的近四万骑,俘虏的四万骑,足足十一万骑兵! 只要点银子升升级,在抽上些新词条…… 那明朝的骑兵战力立马就能超过永乐时期! 别说女真叩关了,他敢反攻关外! (本章完) 第99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99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马蹄铁叩在碎石路上的声响细碎绵密,代善攥着缰绳的指节泛起青白。 镶红旗残部沿着滦河蹒跚而行,八旗兵往日油亮的辫梢沾满草屑,火铳的引药孔被晨露浸得发黑。 “主子,距上次饮水已过四个时辰,不能在走了,让士卒饮些清水,吃些干粮吧。”索罗额捧着水囊的手在抖,镶铁护腕磕在马鞍上叮当作响。 代善望着河面升腾的雾气,喉结上下滚动两回,“南军追到那了?” “主子,南军离我军尚有五十里。” “五十里……”代善心中不断推算这个距离。 按照距离来看,他们还能歇息一个时辰。 可代善不愿意接受。 往日都是他们追的明军不敢歇息,什么时候轮到明军追的他不敢歇息了? 区区两年未曾和明军交战,没想到明军已经精锐到这番模样。 同样都是激战一夜,同样都是狂奔竟日。 可明军还没垮,反倒是八旗健儿先垮了。 在努尔哈赤时期,他们可是顶着白毛风日夜不停三日行军四百里的啊! 可看向身边士卒疲惫的模样,终究还是摆了摆手, “让摆牙喇护军先喝。”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海螺号,惊起芦苇丛中成群野鸭。 “报!”哨骑的马蹄踏碎河面倒影,“玄甲骑前锋距此四十里!” 镶红旗们齐刷刷望向代善,却见代善正用匕首削着舆图边角。 羊皮地图上,喜峰口的墨迹被刮去大半,露出上面承德卫的旧标。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承德卫旁边,离喜峰口还有一百三十里。 不论他们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今天到达。 而他手下还有两万多大军,战不可能战,逃又逃不动。 几乎陷入死地。 而且他这一败,张家口丢失,山海关不保。 能回到关外的路线就只剩了喜峰口。 一旦喜峰口再被明军围上,身处河南山东两道的多尔衮和多铎将危矣。 此战已无胜算,代善只能考虑如何将女真的实力保存下来。 如果他知道多尔衮还想着挣扎一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想要保证喜峰口不丢,就要在喜峰口附近一百里范围内组成防线。 “承德……喜峰口……三屯营……” 代善指着舆图不停念叨着。 让索罗额十分担心自家主子的精神状态,刚要开口劝说,忽见代善猛地扯开锁子甲领口。 暗红瘢痕从脖颈蔓延至胸口,那是飞狐岭火铳留下的烙痕。 “传令,弃掉一切辎重。”刀鞘重重敲在舆图上,“全军轻装奔袭三屯营!” “不可啊主子,咱们辎重本就不足,一旦……”索罗额当即想要反驳。 却被代善眼神止住。 他也知道,自从张家口丢掉之后,辎重只剩士卒身上的三天口粮,以及一些火器,若是再将这些也丢掉,几乎就等同于送死。 可有这三天口粮和火器,也没什么用了,现在要做的是保证喜峰口安全。 前日他就派哨骑传信济尔哈朗了,推算时间,应该也快到喜峰口了。 只要济尔哈朗守住喜峰口东侧,他守住喜峰口西侧。 保证多尔衮和多铎能安然撤军。 那这一战顶多算没战果,不能算败! 可代善不知道的是,济尔哈朗速度会那么快。 当哨骑来到镶蓝旗军中时,济尔哈朗已经越过了喜峰口,来到了三屯营西侧。 距离代善只有九十里的路程。 得到哨骑消息后,济尔哈朗当即让大军驻扎,他也知道,此时去支援,只会让明军围点打援。 滦河古道的泥浆没过地毯,济尔哈朗盯着牛皮水囊发呆。 镶蓝旗甲喇章京进帐禀报时,他分明看见对方铁网靴上沾着辽东不常见的赭色黏土。 “禀贝勒,咱们的哨骑在百里外发现镶红旗踪迹!” “可看清旗色?”济尔哈朗霍然起身,佩刀撞翻盛马奶的银碗。 “织金龙纹大纛,错不了!”章京咽了口唾沫,“只是.只是哨骑说旗面破得只剩半幅。” “其后五十里,还有数万步骑正在追赶。” 济尔哈朗抓起头盔就往外冲,镶蓝护军慌忙举起火把。 火光映出远处三屯营的城墙,曾经为九大军镇之一的三屯营上,只有寥寥数旗树立。 济尔哈郎同样为跟着努尔哈赤拼杀出来的将领。 很快就想到了三屯营的重要性。 他背后也有追兵,是冀州军王二虎带着的两万多人。 但这些人都是步军,且离他们尚有以两百里,战力低微,不足以造成威胁。 济尔哈朗当即就做出决断。 “传令骑军,前往接应礼亲王,余下诸部歇息半个时辰,而后猛攻三屯营。” “嗻!” …… 三屯营城高且坚,但只有一个小旗百余人外加三千民兵驻扎。 镶蓝旗猛攻两个时辰,便将三屯营攻陷。 不到晚上,三屯营内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守卫准备。 大开城门,接代善大军入内。 代善滚鞍下马时,护心镜撞在济尔哈朗的披膊甲上,火星子溅进潮湿的晨雾里。 “老十二.”他死死攥住对方护腕,“。你怎么会如此之快,那喜峰口” “四日前我收到诈信,便带大军星夜兼程,没想到二哥竟真败了。” 济尔哈朗扯开兄长铁手套,露出底下溃烂的箭创。 “喜峰口尚且无虑,有豪格的五千精锐驻扎,只要没有明军主力围攻,便不会下。” “只是我来的急,没带粮草过来,剩下这点.”他踢了踢脚边空瘪的粮袋,黍米从破口淅淅沥沥漏出来。 两人视线相撞。 同时哀叹一声。 “明军战力真可谓是天翻地覆,以后想要入关,可就难了。” 代善点点头,没有说话。 帐外突然传来镶红旗与镶蓝旗士卒的厮打声,有人用满语咒骂逃兵,有人用蒙语哭喊额吉。 “等吧!”代善突然抽出顺刀劈断桌角,眼中满是落寞之色,“你我大军加一起足有五万多,还有各地逃军未至。” “待大军齐至,足有七万之数,有豪格在喜峰口囤积的粮草,稳扎稳打之下,不一定就怕了南军!” “也只好如此了。”济尔哈朗叹息道。 …… 可明军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黄得功部两万,王二虎部两万,李过部三万,戚家军四千,神机营五千,玄甲骑一千。 在人数上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 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当即摆开阵势,准备强攻。 在第二天卯时初刻,三屯营西城墙外。 三万顺军轻骑在城西二里处结成三迭阵,马鞍旁悬挂的震天雷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 “戚将军。“李过转头望向身披山文甲的明军将领,“西城墙三座角楼,每座配了四门弗朗机。” 李过扫过城头密集的楯车阵列,铁手套攥紧马缰发出咯吱声响,“戚将军,红夷炮最远能打到几层垛口?” “四百步可破三重包砖墙。” 戚远掀开浸透晨露的炮衣,露出二十门裹着胎的红夷大炮,“但建奴昨夜外涂厚泥,墙体硬度.”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响起牛角号声。 代善的织金龙纛从箭楼后转出,镶红旗弓手正在往箭镞绑浸油麻布。 李过轻笑一声,“这有何俱?” “崇祯十四年打洛阳,张献忠那厮也用过这招。” “掘子营前出!”突然暴喝。 一千顺军死士推着楯车冲出军阵,车辕上悬挂的铁铲撞得叮当乱响。 这个时代的明军和清军作战模式完全一至。 掘墙塞火药罢了。 掘子营就是干这事用的。 代善看着这一幕,淡定的等顺军来到城墙外数百米,这才下达命令。 “放火箭!”城头上代善大喝一声。 镶蓝旗弓手刚探出垛口。 没想到顺军后还跟着戚家军! 之间顺军阵中突然腾起硝烟。 二十门虎蹲炮齐射的霰弹横扫城头,铁砂在冰墙上溅起白雾。 一时间将清军弓手压的抬不起头。 只能看着顺军靠近城墙。 济尔哈朗拽过亲兵尸体挡在身前,冲着士卒嘶吼,“倒金汁!” 滚烫的粪水顺着冰墙浇下,正在挖地道的顺军死士惨叫着翻滚。 李过根本不慌,戚远令旗猛挥,“火炮队三迭射!” 数十门后续跟过去的神机营士卒分作三波轮射,铅子将垛口打得土屑纷飞。 戚远趁机再次挥动三角旗,“甲字炮阵换链弹!” 裹着铁链的炮弹旋转着撕开土墙。 代善心中一紧,“镶蓝旗摆牙喇出城!万万不可让明军毁坏城墙!” 冻硬的夯土被铁锹劈得土屑四溅,三千重甲清兵从瓮城中鱼贯而出,刚想去找顺军过过手。 没想到却被王二虎带着勇卫营拦住。 顺军趁此机会,也顾不得什么滚木礌石金汁啥的了。 抡着铁锹就开始挖。 辰时三刻,随着闷雷般的地鸣,西城墙突然塌出丈许缺口。 代善的铁盔被气浪掀飞,他吐着满嘴沙土吼道,“楯车堵口!” 三十架蒙着湿牛皮的重楯尚未就位,黄得功的赤幔大旗已从东南杀到。 玄甲骑的马槊挑飞镶蓝旗鹿角,三眼铳喷出的铁砂在楯车上凿出蜂窝状孔洞。 “掷弹队!”李过雁翎刀指天。 五百顺军轻骑从马鞍解下陶罐,飞奔而进,改良震天雷拖着火星飞向缺口。 济尔哈朗的锁子甲被破片撕开,他赤着淌血的膀子大吼:“放滚石!” 包铁礌石顺着城墙滑入明军阵中,正在扩大战果的顺军被碾成肉泥。 戚家军这边也做好的反击手段。 亲军跑过来汇报一声,“总镇!开弹装填好了!” 这时候已经有了开弹的雏形,将点燃的铁罐炸弹塞进炮管,再由大炮抛射出去。 只不过炸膛率很高,大炮太贵没人舍得用。 可架不住朱由检硬是要用啊。 二十门大将军炮同时昂起炮管,裹着铁片的铁罐在空中炸成火网。 镶蓝旗摆牙喇顶着门板冲锋,却被预制破片扎穿三重铁甲。 代善望着遍地打滚的镶红旗精锐,突然夺过床弩射手的火把,“放巨弩火箭!烧了明军的火药!” 五支裹着火药的巨弩扎进明军炮阵,飞溅的硫磺引燃三个火药桶。 戚远脸上燎起水泡,戚家军炮阵更是死伤一片。 然而戚家军的基础指挥却根本不慌,仍嘶吼着指挥灭火,“湿被!快盖湿被!” 硝烟弥漫中,王二虎带着勇卫营攀上土墙。 手指扒着墙缝往上蹭,镶蓝旗守军却突然倾倒粪水。 数十具挂着污秽的尸体从三丈高处坠落,在地上上摔成扭曲的形状。 可丝毫没有阻挡明军的进攻步伐。 巳时末。 玄甲骑终于顺着缺口切入战场。 玄色龙旗所指之处,具装铁骑排成楔形阵冲锋。 代善的亲兵护军结成枪阵,却被马槊连人带甲钉在墙上。 “换三眼铳!”黄得功的流星锤砸碎某个摆牙喇的天灵盖。 玄甲骑突然从马腹抽出短铳,贴着脸轰击镶蓝旗火铳手。 济尔哈朗的织银大纛连中七弹,旗面化作缕缕破布。 李过的老营骑兵趁机突入瓮城,雁翎刀专砍八旗兵没甲保护的膝弯。 代善刚要组织反冲锋,忽见西南方竖起顺军蓝旗,两万闯军步卒外加三万明军步卒便扛着云梯发起总攻。 没办法,代善只能将大军留下,继续防备明军。 午时正,三屯营正门轰然洞开。 济尔哈朗亲率镶蓝旗死士结成龟阵,三重盾牌迭成移动城墙。 戚家军的狼筅刚捅穿前排盾手,后排长枪立刻从缝隙刺出。 “虎蹲炮上前!”戚远的声音已经嘶哑。 五十门轻炮架在尸体堆上,霰弹将龟阵轰出缺口。 镶红旗弓手刚要补位,玄甲骑突然抛出手斧,斧刃旋转着劈进弓手面门。 代善的顺刀砍卷了刃,夺过狼牙棒横扫,却砸在某个镶蓝旗伤兵头上。 战事越来越激烈。 双方都压上了最后一手底牌。 未时二刻,镶蓝旗最后的火铳队退守角楼。 济尔哈朗的左臂不自然下垂,仍用牙咬着火绳给鸟铳装药。 代善的织金甲胄插满箭矢,活像只垂死的豪猪。 “豪格的援兵”他吐着血沫抓住传令兵,“喜峰口的援兵呢?” 回答他的是西南方新起的炮声。 神机营的攻城锤正在撞击最后一道闸门。 李过亲自带军爬上云梯,雁翎刀劈断某个镶红旗牛录额真的锁骨。 黄得功带着玄甲骑在瓮城里来回冲杀,马槊上串着三具镶蓝旗尸体。 当夕阳将冰墙染成血色时,镶红旗最后的织金大纛缓缓倾倒。 代善望着满城赤旗,突然想起天启七年那个雪夜,他也是在同样血色的夕阳下,看着努尔哈赤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天鏖战,清军损失其实并不算太大。 真正战死的不过几千人,但伤员太多了。 尤其是在城头上面对神机营和戚家军各式各样的火器,不是一般的艰难。 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着些碎铁片和灼烧伤。 而且清军并不擅守城,镶红旗又不剩多少战力。 代善和济尔哈朗商议一番,决定还是退守城内,和明军打消耗战。 利用清军娴熟的技战术,有效杀伤明军,也让明军的火器发挥不出作用。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当代善要收拢部队时,更糟的消息传来了。 旅顺口被突破! 数万明军直抵盛京! 想偷家的他们,被明军偷家了!! (本章完) 第100章 生擒代善! 第100章 生擒代善! 其实早在两天前,他们就该收到这封由信鹰传递的急信。 可济尔哈朗急着支援代善,后者又和朱由检在飞狐岭死磕。 竟然都没收到这封信笺。 要不是豪格派出传令兵,去寻两人汇报具体细节,二人还不知道自己家被人掏了呢。 “啪!” 染血的战报拍在松木案几上,震得笔架乱颤。 代善盯着旅顺告破四个殷红篆字,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咽下腥甜。 锁子甲领口的铜钉刮擦着飞狐岭旧伤,火辣辣的疼直往天灵盖窜。 旅顺破了…… 旅顺怎么可能会破!? 从入关开始,代善的世界观就一次次被冲击。 察哈尔部反叛,顺军支援,南朝皇帝以弱旅敢和他主力硬战,济尔哈朗胡乱支援,多尔衮战事不前,明军愈战愈勇。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现在又有明军水师放着被围困的皇帝,和危在旦夕的江南地不管,竟然远渡重洋从旅顺口登陆了!? 代善实在是不敢相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面对的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孱弱的明朝。 有了济尔哈朗的成例在前,代善很希望这是个假消息。 可来传信的,是豪格的亲兵,急信上还有十三枚梅勒章京的大印。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事件的真实性。 久经沙场,以多智内敛著称于世的代善,竟恍惚间失了神。 不知该如何是好。 济尔哈朗的镶银护肩撞开帐帘,铁网靴上还带着血水,将代善惊回现实。 “二哥看这个。” 济尔哈朗甩出半截带血的令箭,满文火漆印在烛光下泛着诡异青紫,“驻防金州的章京亲眼看见郑字大旗插在金州卫水门,郑家船队的红夷炮正在轰击望海埚!” 这些细节代善也知道,甚至比济尔哈朗知道的还清楚。 摇摇头,补充道,“不光如此,金州卫外还有明军战兵数万,而金州城内只有八个牛录,咱们收到信的时候,金州恐怕已经丢了!” 话音落下,仿佛在映衬金州卫的惊喜一般,瓮城方向传来镶红旗伤兵的呻吟,像钝刀在刮骨头缝。 “喜峰口囤着八万石粮。”济尔哈朗猛地转身,锁子甲哗啦作响,“留下一部,能守到开春。” “剩下大军即刻驰援盛京,不管怎么说,盛京绝对不能有失!” “等老十四饿死在河南吗?”代善当即驳斥道,“明军近十万大军将咱们团团围困,死守喜峰口,你让老十四老十五怎么回来?!” 蜡烛光影在代善脸上割出深浅沟壑。 “老十四老十五手里有四个旗,他们回来不正好可以前后夹击明军吗!?”济尔哈朗不理解代善为什么会如此小心。 他们可是八旗军啊! 守白山黑水中杀出来的健儿。 代善叹息一声,“他俩纵使有四个旗不假,可明军呢?” “江南百万明军,看到十四十五撤军,会不会追击!?” “就算抽出来二十万追击,加上眼前头的明军,那也是三十万!!” “无粮无歇的情况下,你让他们拿什么阻挡明军!?” “这……”济尔哈朗一时无言以对,“那该如何是好?” 这下轮到代善无言了,捏着急信楞了许久,才幽幽开口。 “撤吧,先把喜峰口守下再说。” “从东门出,留二十架楯车断后,重伤的”喉结滚动两下,铁手套攥得护腕吱呀作响,“扒掉战甲,留下些兵刃就好。” 城中本就在纠缠乱战,城外的明军也只有不擅城内作战的玄甲骑和数千闯军重骑而已。 加上正值夜色,刚好给代善提供了有利的撤军环境。 然而就像朱由检说的一样。 代善最擅长断尾求生。 为了保证大军的安然撤离,代善连莽古图都没告诉。 留下了三千伤兵和莽古图部四千多人为诱饵,其余大军飞快往东门进发。 济尔哈朗的织银大纛率先刺破夜幕。 三万多八旗军弃了辎重沿滦河疾行,代善忽觉锁子甲领口刺痒,摸到满手带血的断发,飞狐岭那枚铅子至今嵌在肩胛骨里。 鲜血已经流了不知道多少。 代善一度恍惚。 按照这个时代的经验来看,一旦铅子停留体内时间过长,好点的落下病根,不好的可能数月内就会暴毙。 其实就是铅中毒和破伤风。 看着周围垂头丧气的士卒,代善思绪不由得飘回出征前的时光。 那时的他,想过无数种后果,却怎么都没想到过,他会输的这么惨。 三屯营离喜峰口不足八十里。 按照清军的速度,只要三个时辰便能抵达。 本以为可以安然撤军至喜峰口。 可一声惊呼却再次击碎了代善的希望。 “主子!东南丘陵!”索罗额的镶铁护腕映着火光。 暗红流萤漫过树梢,三眼铳的闷响惊起夜栖寒鸦。 黄得功的赤幔大旗撕开夜幕,玄甲骑马槊上悬着的头颅还在滴血,正是留守的镶红旗固山章京莽古图!!! 济尔哈朗连忙呼喝,“镶蓝旗分两翼!摆牙喇上前顶住!” “放火箭!放火惊马!” 还不待镶蓝旗展开,李过的老营骑兵却从侧翼包抄而来。 代善望着不断栽倒的摆牙喇,突然夺过传令兵的海螺号。 三短一长的号声刺破夜空。 本就为数不多,只剩一千余人的镶红旗重甲兵顿时上前,而专属于代善的亲卫队。 自始至终未上前参战的两个牛录也终于踏步向前。 济尔哈朗不可置信的看着代善。 那两个亲卫牛录是代善的宝贝,可是从白甲兵改来的。 人人三层重甲,刀枪弓马具皆娴熟。 平时折损一人都要上报到代善那里。 可现在居然被代善亲自派去送死? 感受到济尔哈朗的疑惑,代善低声解释道,“眼下必须得有人殿后,只有占了喜峰口,保证退路,才能有一线生机。” “镶蓝旗实力保存最多,你先走,本王给你殿后!” “不用了二哥,还是我来殿后吧,咱们大清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济尔哈朗不知为何,在生死面前竟有些释怀。 他死了无所谓,但代善不能死,代善在就可以钳制住多尔衮,只要皇权正统,那大清就不惧任何威胁。 代善在,清庭中就有一座泰山,无论发生什么事,代善都能保证有回转之地。 多尔衮足智多谋不可否认,但太激进了,按照一开始的计策,多尔衮是想让代善进逼京师,强占河内的,还是代善要求开三口入关,不然现在被困住的就不止是多尔衮和多铎了。 他害怕多尔衮把大清引上不归路。 代善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催马上前,来到济尔哈朗身边,重重拍了下后者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后抽出腰刀就要上前,却被索罗额拦住。 后者没有说什么壮志的话,只是简单的叙述道,“主子,奴才和莽古图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狩猎,顶着白毛风夜袭野人部,穿过兽皮,喝过雪水,承蒙主子施恩,双双做了个固山章京。” “眼下莽古图死了,奴才也不想独活,出关前主子说是为了让后面的小崽子不用再穿兽皮,不用再住在帐里,不用为了口吃的去打生打死,可以和南人一样,住在没有白毛风的地方,病有医,冷有衣,不用害怕被冻死。” “奴才家里的三个牛录还有莽古图的四个牛录,还苦巴巴的漫山遍野抓食呢,不知道奴才和莽古图的死,能不能给这几个牛录换点南边的衣物茶饼,要是能多来点铁器,来年就能少死些崽子了。” “主子,奴才下辈子再伺候主子!” 索罗额回身,眼中满是决然。 手中腰刀高高举起,冲着自己的固山怪叫一声。 “杀南狗咯!” 随后五千士卒和代善的两个亲卫牛录外加一千多重甲兵,直直撞上冲锋中的玄甲骑。 从白甲兵改编的两个牛录战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竟然仅凭百余人的伤亡,便将玄甲骑速度拉慢,甚至有人故意躺在地上,任由战马践踏而过,目的却仅仅是想绊倒战马。 代善眼中的情绪飞涨,济尔哈朗都在一旁不住的赞叹,“好奴才啊!二哥好福气!” “撤!!!”代善却只是吐出一个字。 趁李过和黄得功还没合围,大军匆匆离去。 清军战力很强,军事经验更是当今时代最强者。 但人乱了,便会忽略一些问题。 如果代善没有那么急切,而是一边应对,一边探察就会发现,追兵其实只有寥寥数千。 真正的大部队,还在肃清三屯营的顽敌。 陷入死地的清军,爆发出极为强悍的战斗力。 擅长苦战恶战的优势显露出来,五六万明军竟然啃不下数千清军。 黄得功现在也是如此。 在索罗额部死志已明的情况下,根本打不穿清军防线。 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军主力冲破包围圈向北遁去。 …… 天色微微亮。 喜峰口飘着一层春雾。 经过数日的逃亡,代善终于来到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 翻身滚鞍下马。 瓮城内堆积的粮垛让他瞳孔微缩,足足八万石黍米! 也不知道明军为何不来拿下喜峰口。 只是喜峰口内的守军却格外稀少,只有寥寥千人。 “你们固山呢?”济尔哈朗掐住留守甲喇章京的护颈甲,“五千守军何在?” “肃亲王昨日调走三千”正蓝旗章京勉力辩解,“如今只剩些包衣阿哈” “难道豪格就不怕被明军袭营吗!?!”济尔哈朗格外气愤。 这可是关内二十万大军最后一条出路了,豪格竟然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难道就不怕二十万大军被明军一扫而光!? 气的他当场就要拔刀,却被代善拦下。 “好了老六,莫要与奴才们计较。” “趁现在天还未大亮,你赶快带上所有战马,回援盛京,我怕豪格那边出岔子,镶蓝旗此时出发,十二个时辰能到宽城驿。” “我在此为你挡住追兵。” 说罢,又补充道,“分三千轻骑走石门寨,山海关追兵尾衔而至,山海关定当空虚,若能拿下,则便又多了条退路如若拿不下也没事,我会给老十四二人传信,让他们猛攻山海关的。” 济尔哈朗重重点头,“二哥保重!” 把镶红旗的战马也带上,勉强做到了一骑四马,两万三千镶蓝旗出喜峰口,往盛京赶去。 喜峰口的防御也在晨色中苏醒。 包铁楯车堵住瓮城缺口,镶红旗弓手将浸油箭矢插进雪堆。 此时的镶红旗只剩了一万四千人,被代善全部安排在了南侧城墙。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喜峰口虽然是重要边关重镇,但主要还是防备北边。 加上明廷常年财政赤字,南侧城墙年久失修。 想要挡住明军繁杂的火器,代善只能尽可能的把大军堆在南面。 望着关内苍茫大地,忽听西北传来闷雷。 不待代善反应过来,一骑哨兵便飞马赶来 “主子!关外敌袭!”哨兵在台阶上踉跄,“四万骑兵!” “最少四万骑!” “打着英国公和张的旗号,还有察哈尔的白牛大纛!” “距关城已不足十里!” “什么!?!?!?” 代善这次彻底惊到了,明军到底有多少人啊! 不是说朱由检破百万时,也只有七八万人吗?? 可现在光是前面的大军就有七八万了,又有跟多尔衮多铎对峙的十五六万,偷袭旅顺的数万,现在又有四万骑军从关外来袭。 你有这么多大军,你拉出来堂堂正正的打不好吗! 心中吐槽归吐槽,但该调动的还得调动。 代善只能抽出六千人过去防守北边。 以八千人守南墙。 张世泽并没有提前进攻,而是在喜峰口外又等了一天。 直到夕阳斜落,黄得功的主力抵达,才发起进攻。 整整十万大军进攻。 火炮弹雨纷飞。 喜峰口化作一片炼狱。 镶红旗弓手刚射出火箭,就被神机营的鲁密铳掀翻垛口。 张世泽的重甲骑兵顶着床弩冲到关门前,火药包炸得包铁木门冲天而起。 代善的织金甲插满箭矢。 亲兵用尸体垒成屏障,察哈尔骑兵的套马索缠住角楼梁柱。 西南箭楼在轰响中坍塌。 整场战斗又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喜峰口才彻底失守。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两天一夜的时间,足够镶蓝旗摆脱追击,回防关外。 多尔衮和多铎也能收到他的急信,转道山海关。 以明军的速度,就算现在回援山海关,也要六天时间,足够多尔衮和多铎二人率大军返回关外了。 以两红旗为代价,换其余五旗的生,代善感觉很值。 当城破之时,三百亲卫裹挟着代善从东门溃逃。 镶铁马蹄在荒原印出血痕,身后号角声却越来越近。 长达数日的鏖战奔波,代善的亲卫早就没了力气。 仅仅逃了一天,便被追上。 张世泽的龙纹大氅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礼亲王好脚力。”马槊血珠甩在雪地,“从喜峰口到老哈河,追了你一百七十里。” 至此,大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努尔哈赤二子,两红旗旗主,可以和多尔衮争上下的代善。 被俘…… (本章完) 第101章 围堵多尔衮 第101章 围堵多尔衮 朱由检在御林军的簇拥下,赶到喜峰口。 看着遍地的尸首和四处打扫战场的士卒,心中满是感慨。 当时清军刚入关,他觉得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将清军挡住,然后利用坚城坚守到南方援军抵达,清军撤军。 这已经是他最高的目标了。 可谁知道,经过他一顿乱操作,竟然将局势给盘活了!? 代善被擒,两红旗被歼灭,镶蓝旗远遁关外,蒙古诸部一扫而空。 只剩两黄两白四旗,还被他的大军给围在关内了。 就算多尔衮能安然带兵回到关外,就以这次的损失,满清三年内也没有再次入关的实力。 短短一个月时间,明清两国,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由检怎么可能不激动。 但有暴君词条在,朱由检看上去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哪怕只是皱皱眉,都压迫感十足。 只要龙旗所至,无论是明军还是闯军,亦或者跟着张世泽远道而来的察哈尔部骑兵,全都俯首行大礼。 朱由检一身金甲,骑着白马,身后七百卖相十足的御林军擎旗,来到喜峰口垮塌的南门前。 而各领军大将早已等候多时。 在龙纛还有一里之地,便跪立原地。 居中者为本次大战名义上的元帅黄得功,之后左右依次是张世泽、金铉、李过、李国祯、王二虎、戚远、阿布奈。 可以说除了远在辽东的郑成功和江南的张煌言外,大明最能打的人都在这了。 随着朱由检走近,由黄得功为首领着众人齐声高呼。 “臣、末将、外将、小王参见陛下。” 朱由检策马上前,看不出喜怒。 伸手示意众人起身,“众卿劳苦功高,且平身吧。” “谢陛下。” 按照惯例,依旧是黄得功先行上前,汇报损失和战果。 “启禀陛下,自飞狐岭夜战,至喜峰口大捷,此战共斩获敌首两万一千级,俘虏建奴三千七百余,从贼蒙古骑兵六万余,战马二十余万,兵甲戈矛无算。” “实乃天启年来最大的战果!” 亲眼见到是一回事,听到数字又是另一回事。 连朱由检都没想到,竟然俘虏了蒙古骑兵六万多,就算挑挑拣拣,也能凑出三万精锐来。 而且战马这次更多,二十多万匹,能打造十万骑兵! 只不过养不起而已。 倒是斩获这一项,让朱由检有些诧异。 两红旗加一起约六万人,但斩获加俘虏一起,却也不足一半。 剩下的士卒回到关外,只要歇上一段时间,便又是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为了破代善这六万人,前前后后他最少用了十万大军。 还不算玄甲骑、戚家军这种红色词条军队。 八旗兵的战斗力着实可怕。 回过神来,朱由检点点头,示意黄得功继续汇报。 “我军伤亡亦是惨重,五军营宣府部折损两万,玄甲骑折损一千二百,三千营两千,戚家军四百,五军营蓟州部折损七千,外蕃察哈尔部三千六百,闯逆……闯军李过部折损六千,共计四万余众。” 不说朱由检还真没注意到,他的部队还是太杂了,甚至就连五军营,都分为某某部,想要调动都要经过他的命令。 更不要说还有新俘虏的蒙古诸部和助战的李过。 再加上辽东的海军,山东的史可法,河南的周王,湖广的左良玉。 一旦脱离他的掌控,这么乱的军制,肯定会出乱子。 等战事结束,就要将常备军制提上日程,除了边军外,国内只留下可以常备军。 黄得功继续汇报。 “另消耗火药十七万斤,弓矢弹丸无算,红衣大炮有七门不可用,其余小炮近八十门损坏,各火铳折损近五千杆。” 这些倒是正常操作,虽然加持了词条,炸膛率减少,但正常磨损也不是这个时代的火器能经受住的。 尤其是飞狐岭夜战和攻喜峰口。 随便一门炮都打了最少百余次,报废很正常。 随着黄得功一一将各项数据汇报上来,朱由检不由感慨,清军战斗力虽然没体现出来,但绝对不弱。 要知道在飞狐岭,若不是李过突然出现,那最好的结局也是他全身而退。 而在飞狐岭时,他付出了两万多的伤亡,才堪堪吃下了八千左右的清军,剩下的全都突围跑了。 之后就算是追击歼灭战,伤亡比也在2:1之间。 就这样,在朱由检记忆里已是不可多得的大胜。 因为正常情况下,明军和清军的战损比通常都在10:1,有些时候打个5:1,斩杀几百人,将领都敢喊是大胜。 想要改变,任重而道远。 翻身下马,拍拍黄得功的肩膀,勉励道,“虎山辛苦,此番大胜虎山当为首功。” 黄得功连忙推辞,“此战之胜,全仰赖陛下之威,末将岂敢居功。” 他这次说的真不是客套话,在他心里,这次大胜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开始的时候,就是朱由检一手操作,张世泽西出草原,王二虎力抗山海关,到后来屯兵宣府,摆下飞狐岭大阵。 甚至不惜以龙纛诱惑代善入瓮,汉贼论告寰宇诏两文使贼寇倒戈也是出自陛下之手。 不管从什么地方算,都是朱由检的功劳。 奈何后者非要把这个功劳安在黄得功头上。 朱由检想将军队整合,就需要有能力有忠心的大将坐镇,而遍观明朝,能担此大任的只有三个人,郑成功,张煌言,黄得功。 前二人资历不够,不足以服众。 黄得功虽然资历也不大行,但好歹是一步步打上总兵官的,还被加封了太子少保。 只要再多给他点功绩,完全可以压制住国内的文官和武将军头。 到时以张世泽为代表的勋贵辅佐,阻力会小很多。 安抚好黄得功,朱由检刚想问问张世泽,谁知早已按耐不住的阿布奈却抢先开口。 只见阿布奈上前几步,双膝跪地,眼含热泪的仰头看向朱由检,那表情那眼神,让朱由检都有些顶不住。 “伟大的大明大皇帝陛下,小王终于能亲眼见到您了,哪怕此刻回到长生天的怀抱都值得!” 朱由检见阿布奈顺着脏脸流下的眼泪,不由的后退两步,但面上却格外和蔼,“你就是察哈尔部的台吉阿布奈吧。” 阿布奈被吓了一跳,赶忙摇头,“不不不!伟大的大明大皇帝陛下,小王是大明的察哈尔王阿布奈,不是台吉阿布奈。” 朱由检满头问号,表忠心他知道,但这么明显且狗腿的表忠心,真是一个部落首领能用出来的? 要真是他自己的所做所为,那朱由检就要考虑一下给察哈尔换个首领了。 谁也不希望自己下面的藩王,是特么刘邦刘备那种吧? 见到朱由检的表情,阿布奈更慌了,“伟大的大明大呜呜……” 话没说完,便被张世泽一把捂住嘴巴,拉到自己身后,口中连连训斥,“陛下昼夜劳顿,还是先让陛下入城歇息片刻,你说是吧……大王?” 最后两个字威胁意味满满。 再看张世泽和金铉二人疯狂向对方使眼神。 朱由检心底顿时就明白,这二人怕不是和范景文一样,许下了个弥天大愿,才说动阿布奈举族来投的。 不过朱由检并不生气,要是明朝的官员都能这么高效,也不至于让明朝沦落到这个地步。 从张世泽随便许诺一些东西,就能让察哈尔举族来投,范景文修书一封,就能让郑芝龙将亲儿子派出,他两道圣旨下达,就能让李自成偃旗掩鼓来看就知道。 明朝根本没到那种山穷水尽的时候。 但凡换个有能力的,甚至能力都不需要,只要能合理利用大臣的皇帝来。 也不至于让明朝沦落至此。 但他不生气不代表他就这么认了,两个月的皇帝生涯,让他想通了一句至理名言。 唯器与名不可假与人。 皇权的神圣性和礼法性才是他最好的武器。 抬抬手,“朕确实有些乏了,众卿都先退下吧,一个时辰后再来寻朕。” 一句话,算是给张世泽解了围,也给二人透露出自己认错还来得及的暗示。 金铉顿时明悟。 众人离去之后,金铉自告奋勇要引领朱由检入他的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就是喜峰口之前的总兵所。 前后总共两进院子,也没有什么亭台楼阁,就是简单的明朝衙门形制。 但当门前立起龙纛,周围站满笔直的御林军之后,威严顿生。 朱由检坐在中厅上座,喝了口茶水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说说吧,给阿布奈许了什么?” 金铉连忙跪地请罪。 “臣假传圣旨,罪该万死!” “然那时三千营无水无粮,人困马乏,又兼英国公得知建奴叩关,报国护君之心切切,为了尽快折服察哈尔部,罪臣才想到来时陛下曾交代过,能收服察哈尔部最善。” “因此罪臣假传圣旨,擅自与敌酋和谈的!” 要不说语言是门艺术呢。 金铉的一番言论,表面上看去是认罪,实则是求饶。 将朱由检和张世泽全都卷了进去。 我和谈也是为了皇帝啊。 有罪吗?有! 但要是论罪的话,主将英国公也有罪,我们俩的罪都是为了报国为了支援皇帝。 而且出发之前,陛下您还暗示过可以和谈。 就算是论罪,也论不到什么大罪,最多算是个行事莽撞,曲解圣意而已。 都罪不至死,就算不能功过相抵,以英国公的体量,也能抗下所有罪责。 朱由检都不禁笑了,反手从袖袋中掏出一折公文,丢到金铉面前。 笑骂道,“还在朕跟前玩文字游戏。” “这是将蒙古骑兵编入三千营的文书,具体如何安排,你下去和张世泽自己找虎山商量。” “朕从没有怪过你们私下与察哈尔部和谈,只要对家国有利,怎么做都值得。” 金铉听到这话,不禁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朱由检话锋突然一转。 “你们的罪在于为什么不提前和朕禀报!?朕在你们眼中就那么不堪吗!?” “你们可曾想过,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诸部小番头领当场询问却无法作答,会让其他有意向的部族如何作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朕身为天子,却食言而肥,之后转头投奔建奴!?” 金铉吓的赶忙磕头,“臣万死!臣万死!” 见效果差不多,朱由检语气再次转回平稳,“好了,这次念在你们没有酿成大祸,朕也不在追究,将你你二人功过相抵,下次记得三思而行。” 金铉却不敢松气,只是一味的谢恩。 朱由检摆摆手,“下去吧,一会将你们许给阿布奈的承诺写成折子递上来,要事无巨细,然后告诉阿布奈,他的事,晚上朕单独找他聊。” “下去之后让黄得功来见朕。” 这一刻,金铉心底的石头才平稳落地,连声谢恩后倒退着离开中厅。 不一会,黄得功便匆匆来到。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黄得功免礼。 “虎山,可有多尔衮的消息?” “禀陛下,今辰刚有周王之急信送抵。”黄得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到朱由检面前。 “根据夜不收和史尚书哨骑的查探,可以确定多尔衮共分两路行军,因建奴防卫过于森严,无法接近。” “只能勉强看清多尔衮部大军约三万人正向山海关赶去,此时已过正定府(今衡水一带),约摸四月三十日可至天津。” “另一部则沿太行山行军,昼伏夜出,且收旗息号,无法推测有多少人,但按照夜不收探察信息来看,好似也有数万大军。” “而山东多铎部也已退至德州,正沿黄河徘徊收集渡船打造渡桥,有郑总兵留下的轻舟在,暂时还未有进展。” 朱由检点点头,和他想的差不多,在郑成功拿下旅顺之后,多尔衮和多铎就该撤军了。 只是多尔衮居然敢兵分两路,一明一暗的行军,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不能就这么放多尔衮安然回师,开封的仇还没报呢,虎山可有良策?” 黄得功重重点头。 “禀陛下,建奴若要撤回关外,只能走张家口、喜峰口、山海关,然建奴深入我朝腹地,粮草绝无多少,且回援之心急切,定当会走山海关。” “臣以为,多尔衮老贼老谋深算,明处之军应当为主力,暗中之军故意迷蔽我王师之判断,所以应当以重军把守山海关,以三千营骑兵沿途消耗建奴精力,另遣周王出兵尾衔,待建奴人困马乏之际,一拥而上,将之围死!” “而多铎部暂时无法越过黄河,只要将多尔衮部吞下,则可安然出兵,解决盘踞山东道的顽贼!” (本章完) 第102章 掌控蒙古诸部 第102章 掌控蒙古诸部 黄得功的分析,确实符合正常情况下,清军要做的反应。 可朱由检却不这么觉得。 一个明明占据绝对优势,却非要打进中原腹地,图谋更多的人,真的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撤回到关外吗? 郑成功的威胁是大,但那是出于政治层面,是想用辽东的基本盘逼清军回去。 但还不至于产生什么毁灭性的后果。 最起码在镶蓝旗回去之后,郑成功没有可能打下盛京。 多尔衮和多铎手里的是八旗精锐,加一起尚有近九万人。 如果按照朱由检的推测,多尔衮很有可能会临走之前多捞点好处,来弥补因为自己的决策,让八旗折损两旗的损失。 所以现在不光是要如何拦下多尔衮,还要考虑如何防备多尔衮狗急跳墙。 将心中想法告知黄得功。 后者闻言心头大震,连忙叉手道,“陛下英明神武,臣所不能及也!” “其实臣和英国公王总兵等也私下简略商议过,也是觉得多尔衮老贼可能会主动出击。” “因此臣以为,可以调王总兵率五军营蓟州部驻防古北口,戚总兵领戚家军扼守张家口,襄城伯带神机营在密云卫布设炮阵,防往山海关方向.” 黄得功略作迟疑,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铺展在朱由检眼前,“据塘报,多尔衮前军距京师太近了,不过三四日路程。” “若是不放出山海关,恐多尔衮老贼大举攻京。” 哪怕经历过一场大胜,而黄得功的思想还是没有转变过来,依旧想着把建奴从关内逼走就好了,不能硬碰硬。 朱由检摇摇头,“郑成功既取旅顺,建奴归路必走山海关,无论放与不放。” 而后又疑问道,“那张世泽的骑兵和李过的部队呢?” “回陛下,臣拟派金主事率三千营一万铁骑进驻遵化,此地距山海关有百里,进可攻退可守。” 黄得功在遵化位置用手指点了点,“臣拟调英国公率剩余铁骑及察哈尔轻骑两万进驻玉田,李过部三万沿滦河布防,待建奴主力过永平府时” “小家子气!”朱由检突然训斥一声。 黄得功表情悻悻,弱弱的说道,“陛下,李过终究是闯逆,不得不防……” “防什么!?”朱由检眼神一冷,“没有李过,你黄得功早就挂在飞狐岭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需求,我们要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朕曾经听过一句大贤的话,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李自成纵使是闯逆,在家国大义面前,却从没做出过错事,不比刘良佐之辈好!?” 黄得功一怔,瞳孔大震,口中不断呢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切……力量……” 在这个还是封建社会的时代,这种言论的杀伤力太强也太难理解了。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话倒没什么问题,黄得功一刀给他砍了就是,可这种话是朱由检说的。 黄得功只能硬着头皮,猜测话语内的意思,试图弄清楚朱由检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者再次摇摇头,“等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这句话,那时朕就可以放心的将所有大军都交给你了。” 说罢,朱由检起身,径直走到舆图前,屈指敲在永平府标记处,将话题引导回来。 “根据倪元璐密奏来看,天津卫粮仓已经全数搬空,而多尔衮必已断粮,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速战,要么速走。” “多铎部也是同理,人一旦饿急了,什么都敢做,八旗军也是人,不易逼之过急。” “就按虎山说的,放出山海关!” “传旨周王即刻封锁保定至河间漕运,命史可法放开黄河,让多铎北上,而后以山东兵自德州尾随多铎北上,王二虎部回蓟州,张世泽部出喜峰口,绕道喀喇沁,昼伏夜出至广宁前卫,李过部驻守玉田,余下各部就按照虎山的计划即可。” “朕要建奴战马无草可食,士卒无粟可炊,无城可攻,只能从山海关撤回关外!” 黄得功眼底精光乍现,“陛下是要逼建奴速撤,而后合围山海关外!?可我军新胜之师尚未休整,一旦建奴有援军” “正因新胜,士气可用。” 朱由检转身时披风扬起,惊得案上烛火摇曳。 “传谕诸将:五军营主力移驻三河县,玄甲骑分作十队轮番袭扰,神机营半数火器调往丰润,着李国祯亲自督造壕沟,英国公麾下蒙古轻骑全数调归三千营,今夜便出喜峰口。” “待多尔衮出了山海关后,朕要看到十万大军合围之势。“ “臣这就去安排!”黄得功起身告退。 待黄得功领命离去,朱由检独坐中厅闭目养神。 时至暮时。 八百御林军的金甲在烛光照耀下,将总兵府映得通明。 前庭已支起九丈长的黄绸帷帐。 八十一盏宫灯沿着青砖甬道次第排开。 御膳监掌印亲自领着三百厨役往来穿梭,烤全羊的油脂滴在松木炭上滋滋作响,混着马奶酒的酸香在夜风中散开。 “土默特部,献海东青一对……” “敖汉部,献辽东虎皮三张……” 司礼监尖细的唱名声里,四十余蒙古首领踩着猩红毡毯鱼贯而入。 阿布奈走在最前,镶金边的翻毛大氅扫过青砖,腰间那柄鎏金匕首正是张世泽所赠,刀鞘上“忠.诚”二字在灯火下格外刺眼。 朱由检高坐蟠龙椅,一身金甲衬的他神武不凡。 “外番小王参见大明大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面无表情点点头,让众人落座。 冷眼看着诸王按部落强弱分坐两侧,左首土默特台吉正偷眼打量鎏银餐具,右末座的喀喇沁小酋长盯着烤羊直咽口水,唯有阿布奈挺直腰杆坐在御案左下首,面前玉碟已堆满御赐的奶酥。 见差不多了,朱由检才悠悠开口。 “诸卿知道,喜峰口对我大明和蒙古诸部都有什么渊源吗?” 这句话把神经紧绷的众人给问懵了。 他们都是蒙古部族的首领,识字不假,可研习汉学的习俗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没了。 对于什么典故渊源更是一概不知。 朱由检也不意外,开口道,“那朕就给诸卿讲解一二吧。” “自洪武年间,朕之先祖在此设立开平五卫,纳哈出二十万部众归降。” “追至前人,盛唐之时,卫国公李靖由此出兵,一扫突厥,设安北都护府,瀚海都护府。” “追至汉时,又有护乌桓校尉,乃至古周,仍有燕赵二国在此开垦耕作。” “漠南一地,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原大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说到这,朱由检话音陡然转厉,“如今倒要请教诸卿,何时起,中原疆土成了尔等逐水草而居的牧场!?” 敖汉部台吉抖若筛糠,酒液顺着白胡须滴在绣蟒袍上。 阿布奈却突然离席跪倒,“陛下明鉴!自达延汗分封六万户,草原便再无共主,建奴以利相诱,实乃趁我蒙古诸部离散之际行鸠占鹊巢之事!”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半截断箭,“此乃代善逼我部缴纳的税契,每百户需献壮丁五人,战马二十匹,否则便纵兵屠戮妇孺!” “若非王师庇佑,我察哈尔部恐遭大难也!” 窃窃私语声在席间蔓延。 土默特台吉盯着断箭上满文烙印,额头渗出冷汗,这还是他出的计策。 “哦?”朱由检接过断箭把玩,突然掷向跪在末席的奈曼部首领,“听说上月奈曼部刚给代善送去仅有的五百匹战马,代善要以我大明一城回礼?” 不待那人辩解,御林军已抬进十口木箱。 箱盖掀开的刹那,珠光宝气映得满庭生辉,全是缴获的八旗将佐印信。 “镶红旗甲喇额真哈尔松的铜印。”朱由检随手用剑尖挑起一方沾血印信。 “四月十三日,此人率部屠了土默特三个百人队,只因为没有供奉足够的女眷?” 剑锋忽转,指向面如死灰的土默特台吉,“你族人的头颅,现在还没烂呢!” “陛下!”土默特台吉扑倒在地,镶宝石的貂皮帽滚落烛台旁,“臣是被逼.” “被逼就能把女儿送给岳托当侧福晋?”朱由检冷笑一声,满座皆惊。 话音未落,御林军已将瘫软的土默特台吉拖出庭外,夜风中隐约传来钢刀出鞘声。 一连串的动作,将庭内众人给吓坏了。 这完全就是要问罪他们啊! 四十多个部族,除了察哈尔部之外,其他的全是投降或俘虏的,连土默特部都杀了,那他们还能活吗!? 一个个连忙跑出来跪在地上乞求活命。 谁知朱由检却摆手止住骚动,“朕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是自愿的,有些人是被逼无奈的,甚至有的人是专门想从我大明身上撕一块肉下来的。” “无论怎么样,朕也无心追究了,毕竟你们受灾之时,我大明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除了土默特部罪孽慎重,不可轻饶之外,其余各部既往不咎。” “朕也希望各部记住,中原大地才是你们根,建奴女真只是化外蛮人,当年成吉思汗横扫天下之时,他们还在苦寒之地茹毛饮血呢!你们祖上都是蒙古贵族,怎么可以顺从一方蛮夷呢!” 突然的转变,让跪在地下的众多部族首领一阵愕然,呆呆的看着朱由检,竟不知该做什么。 朱由检对身后招招手。 一名内侍当即从袖中取出镶龙纹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蒙古各部生活环境恶劣,灾害频频,物产匮乏,朕身为天子,见草原子民生活如此困顿,心如刀绞,因此决定。” “即日起,复开平卫旧制,设察哈尔道,自大宁卫至丰州滩划为自治之地,各部按丁口领草场。” 内侍特意顿了顿,朱由检看着小部落首领们骤然发亮的眼睛,嘴角也不禁挂起轻笑。 “草场最低百里。” “喀喇沁部虽仅八百帐,亦可得方圆百里牧场。” 席间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大多数人都是满眼惊喜和激动。 只有寥寥几个大部落首领攥紧了银刀,这般均田,他们再不能随意吞并弱小部族了。 “察哈尔道位同大明两京十三道,属大明疆域,贸易等事百无禁忌,有敌侵犯由王师庇护,遭到灾害,也有朝廷出资赈灾,察哈尔道亦为蒙古自治,自布政使以下,人事任免具皆由蒙古各部族投票选出,以大明律为基,蒙古各部族会同刑部,共商独属于蒙古族人之法。” “愿耕种者,可迁至关内均田免赋,放牧者可以牲口马匹抵税。” “察哈尔部可汗阿布奈有功,封大明察哈尔王,领阿布奈汗,世袭罔替,开府建牙。” “余下部族不分大小,具皆封伯,世袭罔替。” “察哈尔道不设卫所,尽最大可能让蒙古各部自治,只需按部族大小,共同组建察合营,编制四万,兵甲粮草军饷支出,俱由朝廷出资,由兵部协理,平日驻守察哈尔道,以防建奴伺机报复。” “待击退建奴,朕于京师祭天,于诸卿加封,共立盟约。” “钦此~” 圣旨合上,一众人等已经激动到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本以为,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谁让他们站错了队呢,现在大明重新起势,第一个倒霉的肯定也是他们。 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被报复,反而获得了天大的好处。 绝对不要怀疑,在这个时代,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的诱惑力。 光是在家待着,赏赏逗逗狗,逛逛楼喝喝酒,就已经足够让这些部族首领放弃一切了。 更不用说朱由检还保留了他们的部族,让他们可以安然享受的同时,基本盘还在。 满堂死寂,内侍本想开口训斥众人,因为他还奉着圣旨,就代表是天子使者,有权利训斥众人。 却被朱由检拦下,“即日起,察哈尔道汉蒙通商税赋减半。” “凡察哈尔道子民,可凭户籍入关务工,子弟可入国子监蒙学,不分汉蒙皆可为官,科举另开一卷,专供蒙人,自此以后科举共分南、北、蒙三卷。” 前面都只是铺垫,这才是朱由检真正的杀招。 为什么边关一直滋生游牧民族? 完全是因为北地苦寒,不适宜生存,就算打下来之后,也无法长期占据,只能让游牧民族继续在原地生存,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当第一代人死去之后,后面的人对中原完全没有认同感。 而不能耕种,也无法促进蒙汉通婚,因此双方才一直纠缠千年之久。 清朝能控制蒙古,也是因为满族和蒙族生活习性接近,可以互相融合。 但朱由检却做不到,他也不准备这么做。 汉族被称为包容性最强的民族,靠的不是基因,而是文化! 一旦汉族文化在蒙古地生根发芽,那么蒙古人被同化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快速传播汉族文化,就需要大量的读书人。 朱由检这才想到前世的一个政策,少数民族加分制! 前世多少人为了加分,又是落户大西北,又是入少数民族籍贯的。 眼前的大明朝内,读书人多的不能再多,科举一次只录取几百人,卷的不能再卷。 和当初朱元璋开北卷一般,突然出来一个蒙卷,只要在察哈尔道科举的生员,都可以考蒙卷,没有那么打的竞争需求,和较为宽松的录取标准。 朱由检已经想到了大批江南生员赶赴察哈尔道的盛况了。 而且大批读书人去,势必会有附属产业跟着过去。 什么书肆酒馆茶楼妓院,衣食住行样样进驻,蒙古有没有基础产业,到时候你让蒙古人叛乱都不判。 百余年后,蒙古就真成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阿布奈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以额触地高呼,“陛下圣明!长生天庇佑大明皇帝!” 其余首领如梦初醒,此起彼伏的蒙语欢呼声中。 这一举措,可谓双赢。 只是操作起来,就不知又会有多少阻力了。 宴会尾声,十二声云板响彻庭院。 朱由检起身,蒙古诸王齐刷刷行三跪九叩大礼。 漠南蒙古诸部,归附! (本章完) 第103章 第二轮京师攻防战 第103章 第二轮京师攻防战 太行山脉,保定府附近。 实则为多尔衮主力的偏师缩在树林中扎寨。 当他得知代善被俘,两红旗全数尽丧,济尔哈朗撤军关外时,已是四月二十九日。 此刻的他距离京师还有300里,还需要两日,到喜峰口还需要四天。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面前镶红旗甲喇额真的铜印在日光下泛着血光。 而那报信的额真已经伤亡过重加上过度奔波累死。 帐外马匹的啼叫混着八旗士卒的呼噜声,将中军大帐衬得愈发死寂。 “主子!”正黄旗甲喇章京阿山撞开牛皮帘子,“打探清楚了!” “镶蓝旗在喜峰口突围,郑亲王他已经带着镶蓝旗主力越过了永平府,正往盛京赶去!” 多尔衮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问道,“两红旗还剩多少?” “回主子,不好说,到处都是往关外逃的溃兵,到处都是抓人的明军,实在不好查明.” 范文程开口劝说道,“王爷,明军既取金州,礼亲王兵败,郑亲王撤军,入关三口尽皆丢失,不能再战了,当速走山海关回援盛京!” “走山海关?”多尔衮突然抓起案上铜印砸向舆图,“如今我和老十五存功未有,代善被俘,两红旗折在飞狐岭,你让本王拿什么回盛京!” “就算回去,你觉得豪格能放过我吗!?!” 声音响彻大帐,范文程额角青筋跳动,“王爷怎么可以如此鲁莽!我们和豫亲王的大军加起来也不过九万!又缺粮少兵,面对明军数十万大军围攻,一朝不慎葬送的不只是王爷您的性命,还有大清国的未来!” “奴才绝对不会同意再战的!” 范文程是真怕啊,自从看到朱由检一连三封诏书之后,这种恐惧感愈发强烈。 光是一个国贼论,就能让他遗臭万年。 如果不能让大清入主中原,那他范文程死了都要和粪埋在一起! 多尔衮没有急躁,继续说道, “郑成功不过四万水师,济尔哈朗率索伦三部驰援,当可.” “报!”哨骑裹着风沙扑进大帐,“明国骑兵突袭海州大营,焚粮草六百车!” 多尔衮瞳孔骤缩。 帐外再次传来骚动,镶黄旗哨骑拽着个蒙古牧民闯入,沾血的羊皮卷滚落脚边。 “明国皇帝在喜峰口会盟四十九部,阿布奈受封察哈尔王.” “好个明朝皇帝!” 多尔衮一脚踹翻火盆,火星溅在蒙古牧民惊恐的脸上。 他这次是真的将朱由检列为人生第一大敌了。 之前半信半疑的什么不鸣则已,什么大器晚成言论,这次无比相信。 就冲朱由检能在他四路齐进的情况下,来一个五路合围,还一次性解决掉他们用了十年才收复的蒙古诸部。 如果他这次再无功而返,恐怕回去之后就要被当初反对入关的豪格一系给压到抬不起了。 咬牙纠结片刻之后,多尔衮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声音。 “传令多铎想尽一切办法越过德州,两日内必须赶到香河!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去打南朝的京师!!” 范文程连忙上前按住激动的多尔衮,“王爷,明军主力在蓟州,五军营刚移驻,若是让豫亲王.” “你当本王被气糊涂了吗?!”多尔衮抽出腰刀劈开舆图,“传信济尔哈朗,让他带索伦部和正蓝旗重归喜峰口!告诉那个他,本王的两黄旗三日后就能和他一起会猎喜峰口!” “朱由检想用蒙古人堵本王退路,本王偏要再捅他心窝!阿山,今夜戌时拔营,让索伦也不要往山海关撤了,他不是快到天津了吗,直接转道京师,把掳来的汉民驱赶在前,本王倒要看看明国皇帝敢不敢炮轰自己的子民!” 范文程还想劝说,却被多尔衮拦下。 “范先生不必多言,在河南你也看到了,明军还是那个明军,只不过是他们的皇帝给了他们一丝骨气。” “只要将这根骨头拆掉,明军依旧是那么软弱!” “有两黄两白四旗在,足以战胜二十万明军,不论还有索伦三部和镶蓝旗,而河南和山东的追兵比我们落后五天路程。” “这五天内,我们是十五万打十万!” “不能再让朱由检活了,不然南朝这只巨兽就要在他的驾驭下,驰骋四海了!” 范文程听完,一时也没有反驳。 多尔衮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利用清军强悍的机动性和战力,趁明朝江南援军赶到之前,将朱由检吃掉。 相比多尔衮以往的计策,这次明显稳重许多。 以多铎和索尼两大悍将加上两白旗和一个正黄旗固山进攻明朝首都。 逼迫喜峰口明军回援。 形成更加绝对的局部优势。 这也是一计阳谋。 要么朱由检看着京师沦陷,来保全自身,那么明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顷刻瓦解。 要么就是抽调援军回援,那么朱由检则陷入困境,自身性命不保。 要是朱由检率大军回援京师,则北直隶除京师外尽数沦陷。 多尔衮也能给盛京和建州三卫一个交代,保证自身的政治威望不受影响。 但这些计策仍旧有个前提,那就是豪格能守住盛京。 或者说,在京师沦陷前,盛京不能丢,不然一切都是徒劳。 奈何二人都不相信,区区一支水师,能在陆地上战胜豪格的正蓝旗。 而且那可是建州三卫,女真老家,女真八旗人人皆兵可不是吹的。 哪怕北地的战事已经崩坏成了这样,多尔衮和范文程也从未想过,盛京会沦陷。 …… 两日后,京郊东侧三十里。 潮白河畔的薄雾里,五千正黄旗重骑踏碎水面。 被绳索串联的百姓踉跄前行,妇人怀中的婴孩哭声刺破黎明。 由汉人降军组成的火器营推着三十门红衣炮缀在队尾,炮车在淤泥上碾出深痕。 “主子,多铎贝勒来信,两白旗已过廊坊,距我部仅余四十里。” 戈什哈捧着信鹰跪地,“多铎贝勒命我部先行攻城,言京师内守军无几,我部可大壮声威,以民前趋,吸引京师守军注意。” “多铎和硕贝勒已派轻骑绕道南门,待主子这边打起来,轻骑自会袭城。” 索尼扯紧缰绳,战马打着响鼻。 听完哨骑的汇报,先是在心中分析了一波利弊,才缓缓点头 “那就回信多铎贝勒,我部将于午时整攻东直门、朝阳门。” “让多铎贝勒最好分兵一路,抢占玉田。” 说罢,便策马朝前而去。 对于战事而言,索尼是极其自信的。 在如今崭新的大清朝中,他只服两个人,一个是多尔衮,一个便是多铎。 前者的权谋,后者的战术,都让索尼钦佩。 但这也仅仅是钦佩,对于战事,索尼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哪怕是多铎的命令,他也要斟酌一番。 当正午的日光洒落京郊时,倪元璐站在东直门城头放下千里镜。 地平线上腾起的烟尘里,正黄旗龙纛若隐若现。 一名名被强拉到城头的官员勋贵在城头不断奔波。 “元辅,建奴竟驱百姓为前队!” “元辅,工部火药还未送达!” “元辅,德胜门的火炮太重了,再给我调一千民壮吧。” “元辅,户部的军粮泽怎么还没到城头?民壮不吃饭如何守城。” “元辅……” 一声声元辅,吵的倪元璐一个头两个大。 天见可怜啊,他一介礼部出身的文臣,竟然要披甲上阵,总掌城守。 关键是他还没有可用的将领和谋士。 能用的都被朱由检带走了,他只能捏着鼻子将六部的官员拉到城头上。 这些平日里舞文弄墨的官员,哪里会什么排兵布阵啊! 尤其是一些从参与过组织活动的官员,更是连怎么安排民壮都不知道。 大事小事都要他过问。 倪元璐现在都快哭了。 可他还必须得抗住,因为朱由检下了死命令。 哪怕是打巷战,也要坚持七天。 七天后将有不低于十五万援军抵达。 要是朱由检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感冒着大不韪,扯着朱由检脖子质问怎么守。 整个京师此时有三十万人,但守军却仅仅只有四千,哪怕加上五城兵马司的值兵,也才七千人。 而且府库里的兵甲军械大多调拨给了其他部队,余下的最多让三万民壮人手有把兵器。 将领最精锐的也就是李国祯这类有过统兵经验的勋贵。 城内唯二会打仗的吴氏父子根本不搭理倪元璐。 但这哪怕在倪元璐心里,都觉得在正常不过了。 人家父子经营那么久的关宁军,上去就被夺了,还挂了个虚职直接打入冷宫。 换谁谁愿意帮你守城。 没办法,倪元璐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广他身边的传令兵就有近百人,用来统筹全局。 这也是倪元璐能想到的最佳办法。 “传工部,无论如何也要与未时前将两万斤火药送到东直门城头,调拨户部二十辆大车过去。” “传户部和内九监,不要管其他的杂务了,全力保证前线的饭食和城中配给制即可。” “还有守德胜门的是谁?区区八门炮,难道五千人都搬不动吗?告诉他一个人都没有,最多给他调五十匹驮马,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那个襄城伯的小伯爷呢?他不是说会操炮吗?让他赶紧过来校炮,看看能不能越过前面流民,打到后面的建奴。” 一队队传令兵跑下城头,又有一队队跑上来。 而倪元璐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安排。 时光一晃眼来到午时。 早就做好准备的索尼一声令下,两万多流民被驱赶着向前。 越过护城河,爬过壕沟,搬开拒马,哭喊着来到京师外。 倪元璐五指抠进垛口青砖,正黄旗重甲骑兵的阴影已能看清头盔红缨。 被绳索捆住手腕的百姓踉跄前行。 最后排白发老妪的襁褓在颠簸中滑落泥地,刚想弯腰去捡,便被八旗兵纵马踏过。 甚至还来回撵了数番。 老妪看着那摊混着血泥的碎布,登时就癫狂了,“狗鞑子你还完孙……” 一刀下去,老妪头颅飞起。 而八旗兵却置若罔闻,只是一味的催促流民快一些,再快一些。 “准备盏口将军炮啊!瓮城上不是有吗?!”刑部左侍郎扯裂的嗓音惊飞城楼雀鸟,“工部火器司的人呢?” “盏口炮射程不足百步啊!”工部主事攥着《火器图鉴》的手在抖,“红衣大炮尚在德胜门” “那就用虎蹲炮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建奴肆意砍杀我百姓吧!” 刑部左侍郎急得眼睛都红了,宣慰史出身的他,完全继承了朱由检的精神,视百姓大于天。 然而他还是经历的太少了。 倪元璐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怒斥道,“那是大明子民,难道城头上的诸臣工同僚不知道吗?!” “你自己看看,你这一嗓子,有多影响军心!” 刑部左侍郎一楞,赶忙向四周看去。 发现周围的民壮都有些戚戚。 赶忙收住嘴巴,低头不在说话。 倪元璐千里镜扫过护城河,“建奴兵距前队百姓六十步,现在虎蹲炮也打不到!” “等,等我的命令,放建奴靠近再说!” 工部主事踉跄奔向炮位,城下哭嚎陡然拔高。 索尼的牛角号穿透烟尘,镶黄旗火器营推着盾车冲出队列,三十门改良版子母铳架在裹湿被的楯车上。 铅子撞在包铁城门上迸出刺耳鸣响。 “举牌!”李定左的嘶吼淹没在铳炮声中,镶黄旗的火炮也打不多远,这时举牌主要是防备一些蹦飞的碎石。 “元辅避炮!”顺天府尹拽着倪元璐跌倒,一枚拳头大的弹丸落在在方才立足处,连续砸坏数块砖石才停下。 城外传来镶黄旗的满语呼喝,索尼竟将楯车直接架在百姓肩头推进。 礼部给事中“狗日的建奴!竟用云梯挂流民当肉垫!” 倪元璐甩开搀扶爬起。 城下百姓突然爆发骚动,镶黄旗马甲挥刀砍断绳索,三百多青壮被长枪逼着往城门洞内靠近。 “火油!倒火油!”襄城伯次子李定左扒着垛口大喊,“快扔火把!” “不可!”刑部左侍郎劈手夺下李定左手中的油罐,“下面都是百姓!” 正在这时,索尼的帅旗突然前移,炮火弹丸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倪元璐眼神一狠,抽出尚方剑,怒喝一声,“放滚木擂石!” “调安定门民壮携火铳增援!传谕九门,凡临阵脱逃者,本阁持天子剑立斩!” “城外有两万百姓,可城内亦有三十万百姓,不能纠结!杀!” 喊罢,倪元璐还一把夺过盏口炮火绳,“放!” 霰弹横扫城下大阵,无差别轰击让流民和八旗兵血肉横飞。 当然,绝大部分还是流民。 “元辅!德胜门红衣大炮到了!” 十门重炮在马车吱呀声里架设完毕,炮手却颤抖着无法装填,正黄旗已经开始收缩防炮。 竟驱赶妇孺捆在楯车前端。 “瞄准楯车,放!”倪元璐剑锋抵住炮手咽喉,“本阁与你同罪!快放!“ 红衣大炮的轰鸣与妇人惨叫同时响起,裹挟残肢的铁弹撕开七辆楯车。 流民刚有溃散的迹象,便又被逼回。 又是一轮炮弹,三十辆楯车只剩半数,而此刻,镶黄旗重步兵也凭借流民肉盾,成功抵近到云梯附近。 若是让镶黄旗重步兵登上城头,就以守军的战斗力,别说七天了,七个时辰都守不住。 倪元璐焦急大喊,“换链弹!毁云梯!快!” 谁知正在这时,被驱赶的流民突然暴起。 老农咬住押解马甲咽喉,妇人用发簪捅进索伦兵眼窝。 浑身浴血的少年夺过腰刀劈砍绳索,“皇爷说过!站着死的好汉,祠堂里永远有香火!” “杀俺们一个人,皇爷就杀你们十个!” “横竖都是个死!皇爷您老人家看看,俺刘树皮不是国贼!杀鞑……” “反了!”索尼张弓射穿少年胸膛,却被更多流民扑倒马下。 护城河浮尸堆里站起个独臂书生,举着一杆破棍子,口中仍旧高呼,“大明万胜!” “杀!” 接二连三的反击,让索尼不得不分兵镇压。 倪元璐趁机组织火铳齐射,城头民壮被溃退百姓感染,竟抡起砖石加入战团。 曾记大练兵时的战歌再次奏响。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悲壮,慷慨,激昂,但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却只能给索尼造成极其低微的影响。 仅仅半个时辰,两万百姓被屠戮一空。 而哪怕有城头火器支援,也仅仅给清军造成了三百不到的伤亡。 然而倪元璐却还是松了口气。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些百姓死在和建奴的反抗中,总比死在自己同袍的枪口下要更好。 在某种诡异的默契下,八旗士卒重新结阵。 城头火炮重新校准。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 索尼部再次推动楯车,向城门进攻。 …… 而在关外,曾经野人女真和生女真的聚集地。 一支装备极其简陋的骑兵部队也集结了起来。 正是清军中战力最强,连之前白甲兵都比不过的索伦三部! (本章完) 第104章 两个时代思想的碰撞 第104章 两个时代思想的碰撞 所谓索伦三部,即现如今生活在黑龙江上游、大兴安岭一带的部族。 这里的人们都称呼自己为索伦人。 而三部则是指当地最大的三个部族,分别是达斡尔部、鄂伦春部、鄂温克部。 作为辽国契丹武士的后裔,这帮人战斗力本就不低。 因为生活在极其苦寒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择手段。 平日里杀个虎,博个熊跟玩似的。 又因为祖先是军旅出身,给部族定下的行政模式也大多是军伍行令。 以至于索伦三部天生就具有强悍的组织度。 个体战力强,组织能力强,纪律性高,能接受各种恶劣的环境,简直就是天生的战斗民族。 和戚继光从义乌征矿兵是一个道理。 而且满清这帮子人做的更绝。 皇太极将索伦三部改编为索伦八旗,算是正式将索伦部纳入满清编制。 而后来人为了保证索伦部战力不下降,愣是不让索伦人往南迁徙,只能生活在恶劣的黑龙江一带。 而且还限制了各种物资的进出。 索伦人的日子不是一般的苦。 哪怕是想要一口锅,都要派出百名儿郎去征战,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 要说索伦部服吗? 他还真服了,这群保持着原始结构的部落民,最是慕强,对于击败他们的强者更是予取予求。 而能得到出兵后的赏赐,更是感激不尽。 甚至到了希望被征调出兵的地步。 此时的索伦三部得到举族出兵的命令之后,各个部落都快疯了。 战争就代表着可以有盐、、茶、铁,有各种物资,有各种精良的器物兵甲! 是部族不可多得的大好事。 于是三部在索伦总管扎木汗的带领下,近八千名索伦骑兵集结起来。 按照皇太极的划分,其实索伦部只有十七个牛录,能凑出五千战兵都已经是极限了。 可架不住人家全民皆兵啊。 这八千骑内,有一千名是索伦部认可的成年人,也就是十四五岁可以狩猎的青少年。 还有近千名妇女,嗯……可以上战场的妇女,胳膊比腰粗那种。 真正做到了全民皆兵。 因为兵器不够,甚至还有人拿着木弓石矛,头戴鹿角帽,身着鱼皮衣,在三千名有皮甲的精锐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奔出白山黑水,向喜峰口处狂奔。 同时还有补充完毕,歇息一日的镶蓝旗两万八千人。 有人问济尔哈朗为什么不给索伦三部兵甲,有了兵甲不是更容易击溃明军吗。 济尔哈朗对此只是轻轻一笑。 “有些东西,在没得到时才最重要,一旦轻易得到,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 “索伦兵有兽皮就够了。” …… 此时是四月三十日,清军入关近一个月。 济尔哈朗距离喜峰口还有三日路程,索伦部还有七日。 多铎已经猛攻京师一天,多尔衮距离朱由检也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 没有人在意郑成功的行动。 哪怕是朱由检都不觉得郑成功能将盛京打下来。 纵使郑成功手下有战兵三万,纵使他还有近两百门火炮和足够大军四个月之用的后勤。 但盛京守军有两万。 这就够了。 除了朱由检加持过紫色以上词条的部队外,还没有人能和女真八旗打个一比一的交换比。 最少都是三比一起步。 更不要说郑成功是进攻方,而清军可以据坚城而守。 坐在喜峰口的总兵府内,朱由检眉头紧蹙。 在多尔衮不再隐藏踪迹之后,他便知道了多尔衮的目的。 不就是逼迫他撤军吗。 他偏不撤。 只要京师能守住七天,那多尔衮就算完了! 朱由检多清朝那边唯一警惕的,就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多尔衮。 只要喜峰口没有破绽,京师打不下来,周王和史可法的援军一到,多尔衮和多铎就只能转道硬攻守军较少的山海关。 届时关内大军合攻,多尔衮无论战力如何,也只能从广宁卫撤军。 而张世泽部那时已经打下了广宁卫,可以将撤军途中的多尔衮拦下。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就算吃不下多尔衮,也能狠狠薅他一块肉下来! 因此,他才没有给倪元璐援军。 京师有数十万平民,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从各个部队裁撤下来的老兵。 虽然没啥战力,但基础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以倪元璐和现在朝廷的组织度,凑出个数万大军不成问题。 京师的城很硬,连他一个普通人都能在李自成百万大军的围攻下守下来,以倪元璐的能力,挡下多铎四万多大军应该问题不大。 很快。 昨日的战报就由黄得功递了上来。 结果和他预测的区别不大,但也挺大。 朱由检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将领对于军队的重要性! 当时他守城,先有吴襄后有黄得功,麾下将校也足够调用,张世泽李国祯等堪用的勋贵也都出了一份力,再加上他这个皇帝隔三差五出来打打鸡血,三千营、近卫虎贲、勇卫营等精锐顶在第一线。 民壮都能发挥出不逊色于普通明军的战斗力。 可特么倪元璐啥都没有啊! 宣慰史这种随军政委都算是有战事经验的将领了! 多铎随便用个佯攻之计,都能将几个城门的守军调动。 一天一夜的猛攻下来,别管参战的没参战的,都累的爬不起来。 城门是没有丢。 但紧急抽调的四万守城军,当天就死了一万多,而清军却只损失了千人不到,大部分都是火器干掉的,这还有可能是连伤兵都算上了。 京师内的火药都被朱由检带走或分给各个大城,剩余的存量仅一天战斗,就消耗殆尽。 按照倪元璐的说法,工部一天能产火药七千斤,而一天火药用量几乎要到两万斤。 最多三天后,火药就会彻底见底。 没有火器守城,后果可想而至。 朱由检对此,却依旧沉默。 连黄得功都急眼了,“陛下!京师不可丢!” “京师一旦被破,则北地人心俱丧,江南王师士气也会大打折扣,前些日子的大胜都将消散。” “嗯,朕知道,所以呢?”朱由检轻轻颔首,不可置否的看着黄得功。 仅仅一个眼神,就将皇帝无上的威慑力和压迫感体现的淋漓尽致。 后者一阵恍惚,但还是咬着牙继续劝说,“请陛下发援军,南下支援京师!” “哦,发援军,发谁?”朱由检低头看着奏章,连眼皮都没抬,口中幽幽的说道,“发蓟州的王二虎,让多尔衮安然占据山海关?” “还是发广宁的张世泽,让建奴关内关外继续相连?” “亦或是发闯逆李过,将喜峰口的西翼让出来?” “难道发你黄得功吗?让多尔衮可以直取朕的项上人头!?” “臣……臣绝无此意,只需……”黄得功赶忙开口解释,却又被朱由检打断。 “虎山,朕跟你说过很多很多次,不要被眼前的一时得亏,而影响大局。” “朕要的是能独挡一面的大将,不是左顾右盼的文臣走狗!” “你只需要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哪怕大军死完了,战略达成即可,剩下的事,自然有朕为你们兜着!” 这是朱由检最近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武将的思想扭转过来。 大明立国二百多年,从一开始的文武制衡,到后来武将不如狗,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文官占据了话语权。 可后来单独划开兵部,让武将单独掌管军事之后,朱由检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武将的地位日渐愈下,很大一部分也是由武将自己操作的。 这个时代最敏感的就是军权,一但有了军权,武将难免谨小慎微,生怕皇帝猜忌太多。 而且单独拆开兵部,也无法形成文武分治。 因为军事从来不是单独的事,它是政治的延伸,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 有些出于政治目的得战略目标,还必须和文臣商议。 因此朱由检很快扭转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武将去做武将该做的事! 给你一个战略,那武将就去完成这个战略,让你占一座城,你就不要担心城后的土地会不会遭到敌人入侵,因为那是战略制定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也就是想到这个解决办法之后,朱由检才恍然发现。 这个办法,可以批量制造将领! 而大的战略可以由内阁和皇帝制订。 也就是后世的参谋部制度! 非常符合现在大明无良将的国情。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那需要完善且高效的内阁,需要精通大战略的人才,需要常备军的建立,需要高效通信能力。 现在朱由检只能以黄得功这种具备帅才的人,来弥补这些缺点。 黄得功听完朱由检的话,一时失声。 吭哧半天也只说出一句,“臣遵旨。” 朱由检不由得叹息一声,长久的思想,不是一时间能转变的。 “虎山朕且问你。” “你是不是想说,喜峰口有精锐万人,五军营两万,李过部三万,蒙古骑兵四万,抽出万余人就能将京师守住七日。” “臣正是此意。”黄得功点点头。 朱由检不由一笑,“那朕在问你,调那一部?” “精锐万人不可动,动了就没人挡住建奴第一波攻势。” “李过部虽然助战,但他终究是闯逆之军,亦不可调动。” “蒙古骑兵就更不用说,本就战力低下,又是新降,朕就算调他们去,虎山都要劝阻。” “那就只能调五军营前往,可虎山有没有想过。” “五军营一旦调走,那朕这边就只剩了万余精锐,一旦李过部临阵倒戈或撤走,蒙古骑兵必定四散而逃,那朕拿什么挡住多尔衮?” “这……”黄得功一楞,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在他的思维里,蒙古骑兵和李过部都是可以用的大军,虽然战力低,但只要前线得胜,立马就能化身虎狼,追亡逐北。 “朕在问你,咱们驻守喜峰口的目的是什么?” “是……是围三阙一,逼迫建奴自山海关北归。”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朱由检又问。 “臣的任务……是保证喜峰口不失,建奴无法与关外联系!”黄得功眼前忽然一亮,他好像明白朱由检所说的战略了。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没错,虎山的任务是守住喜峰口,逼迫多尔衮北归,那么虎山便想着怎么将喜峰口守住便是。” “而元辅的任务是守住京师七日,这便是他要考虑的,纵使朕战死,他也要守住。” “周王和史可法的任务是五日内北上京师,驱赶多铎大军,这便是他们要考虑的。” “而如何给你们安排这个计策,便是朕要考虑的,这便是战略。” “如果京师丢了,朕的战略出现变化,自然会在进行补救,那时你的战略目标,肯定也会有变化,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你的任务就是盯死喜峰口!” “而不是瞻前而顾后,在其位谋其职!” 一番话,说的黄得功脸色红黄一片。 朱由检这番话,在他耳中听来,更像是敲打。 你只是一介将领,统军即可,不要擅权。 吓的他赶忙跪倒在地,口中大呼有罪。 气的朱由检差点将奏章甩他头上。 朕是在手把手教你啊! 你有罪个屁!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不是两个人的思想差距,而是两个时代的思想碰撞。 想要改革,任重而道远。 但这种路,必须得走下去,只要按照朱由检的想法完成之后,就能彻底扫清疲敝大明两百年的军头。 挥退黄得功后,朱由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从当时他看出多尔衮计策之时,就已经给史可法发了一封加急书信。 黄德功考虑的确实没错,如果不给援军,京师不可能守住七天。 但谁说援军就一定要从他这里出? 史可法麾下有郑成功留的三百小舟和一万水师,现在运河之路畅通,顺水而上两日内就能抵达京师。 这就是刚刚朱由检为什么非要让黄得功思想转变的原因。 他不站在大战略上,是不知道整体形势的。 其实如果黄得功的信息全透明,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那样一来,明军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朱由检又如何在战后成立常备军? 一夜无话。 第二日未时。 多尔衮领着两黄旗如约而至,明清之间,最后的战事终于要打响了…… (本章完) 第105章 多尔衮到底想干嘛? 第105章 多尔衮到底想干嘛? 朝阳自燕山群峰间升起时,织金龙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多尔衮将手搭在眉骨上远眺,八里外的喜峰口城墙上,日月旗正与无数旌旗交错翻卷。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锦州城头第一次见到袁崇焕的守备阵势。 当时那阵势比这只强不弱。 但谁能想到,那年一冲即散的明军,现在居然成长到了可以全歼两个旗的地步。 南人真是太可怕了。 就像范文程所说的一般。 不要给南人反思的时间,他们有数千年的历史可以借鉴,一旦苏醒,天下便再无可以抵抗的力量。 收回心神,多尔衮轻声说道。 “两黄旗摆锋矢阵,巴牙喇护军压中路。” 传令兵的令旗在空中划出半圆。 随着牛角号呜咽,镶黄旗甲喇额真阿山率两千重甲骑兵率先出阵,马蹄踏起的尘土如同黄龙腾空。 这些精挑细选的重甲兵俱是双马配置,马槊与虎枪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这里的双马可不是赶路用的双马,而真正的双马冲阵。 因为这两千骑兵装备太多太重,光是自身力量加上三层重甲,就足以让战马感受到压力,更不要说还有马铠。 剩下的武器则放置在另一匹马上,骑兵冲阵时,重马在前,轻马在后。 每冲一阵,便换马一次,可以保证骑兵连冲八阵而余力不减。 而且这两千骑兵,几乎可以说是多尔衮的依仗,女真八旗最精锐的在两黄旗,两黄旗最精锐的在巴牙喇护军。 这些骑兵的精锐程度可想而知。 城头垛口后。 朱由检冷眼看着城外的大阵,默不作声。 他能清晰看见清军阵中飘动的织金云龙纹,据说那是皇太极生前特赐多尔衮的仪仗。 此时喜峰口外,已经列开了明军大阵。 作战方式还是和之前没区别,外列车阵,内成方阵。 用车阵形成简易战壕,来避免流矢和短兵相接,同时让骑兵无法冲阵。 虽然呆,但好用。 城墙下的戚家军方阵最为齐整。 这些南兵头戴红缨铁笠盔,两当甲外罩着红色号衣,狼筅手与镋钯手交错而立。 但细看便能发现,半数士兵的胫甲都用皮绳草草捆扎,某个鸟铳手的火绳枪托上甚至留着辽东白桦木的纹理。 这不是系统自带的武器,而是近日来从工部找出的旧铳。 没办法,连日交战,戚家军伤亡不大,但兵甲武器却损失极多,只能用京师库存来弥补。 红色词条奖励的戚家军都到了这个地步,那其他军队就更不用想了。 两个蒙古轻骑为争半袋炒面扭打起来,褪色的皮袄在尘土中滚成灰团。 西翼李过部的流寇更不用说,没有词条加持,顶多比之前的明军卫所兵强一点。 五军营还能勉强保证大阵不散。 经过连续数日鏖战追击的大军,不是歇息两三日就能缓过来的。 反观多尔衮那边,以擅长苦战恶战的女真八旗优势就显现了出来。 这月内,两黄旗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攻城,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疲态。 两黄旗步卒踏着晨露缓缓展开,俱是双层铁札甲,护心镜擦得雪亮,长矛在薄雾中泛着青芒。 这代表女真纵使是连番作战,也不忘保养甲胄兵器,明军这边除了系统兵和词条兵之外,没有一支部队能做到。 战力高下立判。 而在两黄旗大阵中前段,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正在架设红夷大炮,包衣阿哈们扛着的火药桶上,那是崇祯四年登州叛军带走的火炮。 经过十五年的使用,这些红夷大炮竟然还能用。 随着一声牛角号被吹响。 八旗大军开始缓步前压,脚步声让城墙微微震颤。 数百匹马推着的百辆楯车正缓缓推进,裹着生牛皮的斜板后藏着弓弩手。 最前排的重步兵开始用刀背敲打盾牌。 镶黄旗的织金龙纛忽然前倾,四千双铁蹄踏地的轰鸣惊飞了城头寒鸦。 朱由检能清晰看见清军阵中有些十四五岁的,这些少年连腮胡都没长全,却已经能披重甲舞长刀了。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在青少年时期,力气还没发育彻底,能扛着那么重的甲胄作战,只能说明,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野蛮扩张时期,给女真部族带去了多少好处。 而自己身后正在装弹的火器营新兵,这些从五军营补充进去的士卒,不少人连火门匙和搠仗都分不清,药袋里的火药撒得满地都是。 女真的发育,是靠吃汉人肉成长起来的! 当朝阳刺破云层时,两军的旗帜终于形成残酷对照。 明军的日月旗多有补缀,被硝烟熏黄的绸面上还留着保定府的墨印。 清军四十面织金龙纛却是崭新如洗,多尔衮的本纛更是缀着劫自昌平皇陵的东珠。 阵前散落的箭矢也在诉说差距。 明军用的是三棱箭与火箭,女真阵中却夹杂着大量破甲重箭,雕翎尾羽好不精致。 看了许久,朱由检才说出第一句话,“着黄得功领四千绕出两翼,李过部骑兵随时候命,蒙古诸部待朕旨意。” 随着女真大阵靠近四百步内,明军阵中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佛郎机炮声。 二十门大炮喷吐的火光中,楯车如同撞上无形铁壁。 牛皮裹覆的挡板被实心弹拦腰截断,弓手被击飞,而后又被后方冲来的同袍踏成肉泥。 但四百步的距离,也只够大炮放两轮的。 二十门炮齐射两轮,抛出偏差之后,只击毁了不到十辆楯车。 清军一步步接近。 戚远心中默默推算。 两百步……一百步……… 当清军接近到八十步内的时候。 戚远大喝一声,“放!” 把总立马挥动令旗,三千杆鸟铳在车阵后喷出硝烟。 冲至八十步的清军前锋如遭雷击,镶黄旗甲喇章京的胸甲被铅弹洞穿。 而清军却只能拼死往前,只有接近到五十步,他们的弓弩才能发挥作用。 而三万大军中,仅有的千名火铳手也开始还击。 铅弹打在武刚车上,并没有产生什么伤亡。 反倒是被开始三轮射的戚家军压了回去。 但好在楯车也能起到良好的防护作用,能让清军在折损千人的情况下,继续接近到五十步左右。 战事从被动挨打,终于变成双方互殴。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多尔衮的腮帮微微抽动。 那些头戴红缨笠盔的南兵仿佛铁铸的傀儡,任凭箭雨倾泻却仍纹丝不动。 这让他想起三年前松锦大战时洪承畴的火器营,但眼前这支明军显然要精锐的多。 “换锋!”多尔衮说出两个字,将金批令箭掷在地上,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立刻吹响海螺号。 近四千轻骑自两翼旋风般掠出,这些只穿甲的骑射手在马背上张弓如满月,箭矢雨点般落向明军后阵。 五军营的藤牌手在箭雨中接连扑倒,后方立刻就有人顶上来。 但这种空荡,却让火铳手的防护出现了缺失,密集的箭雨登时带走数百人的性命。 清军趁势再次欺上三十步,短短二十步的距离,让双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如果让这些着重甲的八旗兵突破车阵,那对还维持火器阵的戚家军,将会是降维打击。 戚远却不慌不忙,甚至连变阵的命令都没下。 只是举起了身后一面蓝色小旗。 传令兵立刻策马而出,“神机营炮司出!” 早已准备好的三百门虎蹲炮立马被神机营推过血泊。 谭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还不等他下达命令,这些架在独轮车上的小炮就被推到车阵后面。 而后武刚车上开出一个个供虎蹲炮发射的洞口。 二十步的距离,刚好是散弹的最佳杀伤范围。 散弹并不是霰弹,而是用各种杂物包裹在一起,再由火药推动出去的弹种。 可以说是简化版的霰弹。 有什么就用什么,碎石废铁、木渣箭头。 当三百门炮喷出散弹的瞬间,多尔衮仿佛看见盛夏的冰雹砸进麦田。 近两个牛录的重甲兵在轰鸣中化作一团血雾。 而后炮口被撤下,火铳继续补上。 当三轮射火铳交替两次之后,又是虎蹲炮射出散弹。 整个过程条理有秩,没有一丝混乱。 不管被箭雨射杀多少,总会有人补上,不光藤牌手被轻骑点射死多少,军阵却丝毫不乱。 甚至阵中还能看到在安全区域轮番修正的一个个千户所。 别说放以前了,征战这么多年,多尔衮从未见过军纪如此严明的部队。 哪怕当年的白杆兵和浙兵都不如! 相比起来,西翼打着顺字大旗的李过部就不堪许多。 仅仅五千清军的冲击,就让李过部有些挡不住,如果不是李过手下的万名老营骑兵战力还在,就以那两万步卒的战斗力,恐怕一下就被清军凿穿了。 多尔衮轻声感叹道,“代善死的不冤啊。” 范文程疑惑道,“礼亲王不是被俘了吗?皇帝应该不敢杀他吧。” 多尔衮摇摇头,“不,他已经死了,在他被俘的那一刻,就死了。” “传令阿山,巴牙喇护军冲一阵,能破开南军战阵就继续打,破不开就等明日。” 说罢扭头便走,反正他所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也不求今天会有什么战果。 两千超重甲骑兵属于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如果真让他们冲起来,恐怕戚家军也会损失颇重。 但重甲骑兵这东西,不光多尔衮有啊。 朱由检也有,而且更加精锐。 虽然当时的三千五百玄甲骑,此刻只剩了八百可战之士,但战力尚在。 人数只差了一倍的情况下,挡下两千重甲骑兵和喝水一般简单。 而且还因为玄甲骑练到极致的马槊战技,两千重甲骑兵竟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用自身的三层重甲在阻挡。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和满清八旗摆开阵势,没有阴谋,没有奇计,只有依靠硬实力,打出的堂堂正正会战。 战事激烈到昏天黑地。 日头西斜时,喜峰口外的原野已变成修罗场。 明军和清军的伏尸铺了一地。 双方甚至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同时作响的鸣金声在战场上回荡。 明军车阵前堆积的尸首高达丈余,镶黄旗的织金龙纛斜插在尸堆顶端,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多尔衮望着远处城头晃动的火把,突然对范文程笑道,“范先生可还记得萨尔浒?” “奴才记得。”范文程轻捋辫梢,“当年老先王分进合击,利用明军内部猜忌,左右不顾前后之漏洞,一举大胜.” “没错,当时南人互相猜忌,现在南人就不猜忌了吗?” “这……” “要不是有南朝皇帝这根定心骨在,明军还是一盘散沙!” “传令谭泰泰。”多尔衮话锋一转,“让他带十个牛录换上明军衣甲,三日内必须穿过居庸关。” “这边也用不到多少人,再分镶黄旗两个固山出去吧,去周围溜达溜达。” 说着,他摘下缀着东珠的暖帽,任夜风吹散额前乱发,“朱由检不是要做铁壁,要做擎天白玉柱吗?本王便让他看看什么叫狼崽子是养不熟的。” ……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军如同昨日一般,继续列阵。 而在一声声更鼓声中,朱由检也从床榻上起身。 在他面前,已经堆了厚厚一迭急报。 摊开最上方的奏折,史可法的字迹力透纸背,“水师已过通州,五月三日夜前必至!” 今天是五月二日,也就是说京师那边还要在坚守两个白天。 朱由检当即从奏折堆中翻出倪元璐的请援信,将史可法的原话写上,而后立马有内侍转交给夜不收。 第二份塘报是张世泽的,只是看完之后,朱由检却有些疑惑。 镶蓝旗主力竟在锦州化整为零,数十支千人队正沿着奴鲁儿虎山向南浅进。 张世泽询问要不要追击。 朱由检考虑再三,迟迟不能下笔。 镶蓝旗都已经撤走了,不回防盛京,却反过来重新南下? 那你当时走什么? 而且还没走大路,化整为零,潜入大山之中。 很明显就是要避开广宁卫的张世泽部,从大山中来掏自己屁股。 可大山里路况那么难走,就算女真是从白山黑水间走出来的,在山里行军,速度也要大打折扣,还带不了多少马匹和辎重。 没了战马,清军又如何发挥超强机动性? 正想着,耳边传来急呼。 “陛下!黄总镇请调蒙古骑兵协防西翼。” 满身血污的传令官跪在阶下,“李过部还未开战已有三营士卒溃逃.” 朱由检一楞,而后不禁叹息一声,“传旨阿布奈,让他调一万骑兵去西翼,告诉黄得功,蒙古骑兵也不咋地,让他小心行事。” 传令兵离开之后,对张世泽的急报朱由检也有了答案。 “传谕英国公,宁远卫守军全部出城,建奴不是进山了吗,那就给朕把山都烧干净!烧完之后继续回守广宁卫,不用管镶蓝旗了!” 之后便随手将张世泽的奏章扔到一遍,拿起下面的继续看。 而越看朱由检越懵。 宣府镇外出现三千清军游骑,密云、怀柔等地的烽火台接连告急。 大的偏师两三千,小的三百,一夜间多尔衮竟然分出近十支偏师! 粗略一算,最少一万五千人被多尔衮调走。 多尔衮到底想干吗??? 那些城里也没啥东西了啊? (本章完) 第106章 多尔衮被打懵了 第106章 多尔衮被打懵了 朱由检的手指在塘报边缘无意识摩挲。 他不知道多尔衮为什么这么做,逼他分兵也好,逼他主动出兵也好。 都无所谓了,现在双方都在等,等哪一个可以决胜的点。 如果不出他所料,多尔衮的战略目的,应该是京师被攻破,或者他在喜峰口被俘被斩,好一举席卷北直隶。 也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代善被俘的损失。 只不过他还不清楚,多尔衮分兵对这两个点有什么帮助。 但他可不准备在等下去了。 多尔衮从河南撤回来,只有四万多人。 分兵七千到京师,现在又分兵一万五千到周围。 也就是说,对面的满清大营内,只剩了不到两万大军。 而他这边,四万蒙古铁骑,三万李过部,在加上三万本部,整整十万大军,虽然前两者没有什么战力,但打打顺风仗还可以。 十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想倒着,朱由检冲着门外呼唤一声,“来人。” 两名内侍立马推门进入,步伐虽快,但轻巧无声。 朱由检盯着塘报和舆图说道。 “另起一旨传英国公。” “镶蓝旗既敢弃马入山,定有其他获马之法,告诉张世泽不要太在乎他们,烧完山立即回防广宁,朕要断多尔衮北归之路!” “晓谕北直隶众城,务必坚守至后日一早,后日辰时后失城非罪有功!后日辰时前失城,万功难抵!” “传朕口谕于倪元璐,整备京师兵马,待史可法援军至,确保京师无忧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做出溃败模样,勾住多铎部。” “另传黄得功,今明两日尽最大可能保全实力,主要给玄甲军戚家军两部留存体力,后日一早,整军决战!” 之所以定到后日,一是因为京师那边要到明天晚上才能有援军,二是张世泽到奴鲁儿虎山也要两日路程。 将多尔衮两路决胜点皆堵住,朱由检才有信心以他手下这帮子乌合之众,打赢对面的两黄旗! 传旨太监的皂靴刚转过影壁,西翼又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今日的大战又开始了。 黄得功站在阵中,第三波求援信使滚鞍下马,锁子甲上还插着半截雕翎箭,“西翼李闯部有三营溃散,李将军正带骑军阻挡,建奴轻骑已突入西侧鹿砦!” “阿布奈的蒙古骑兵呢?” “诺颜们说马匹昨夜闹肚子” 黄得功一甩衣袖,厉声喝道,“让近卫虎贲先顶上去!告诉那些蒙古台吉,半个时辰内不到西翼参战,本帅便用他们的人头给武刚车镶边!” 不知战马是真的闹了肚子,还是阿布奈等人想保存实力。 反正在黄得功强硬的命令下,不到三刻钟,阿布奈便举着白牛耗纛领着数万骑兵压了上去。 成功将五千轻骑赶回八旗大阵。 另一边。 玉田城下。 包铁城门在铰链呻吟中砸落,城头传来守将嘶吼,“建奴来袭!应战!” 玉田并不是大城,但也不算特别小,城高尚有两丈,城门也较为厚实。 守军有一个千户所,加上城中两万百姓,守卫也算得当。 奈何多尔衮往这边派了三个牛录九百人,几乎一比一的战兵比例,让据城而守的明军有些绝望。 每个垛口后都站着拿铁铲的民夫,那些昨日还在田里刨食的汉子,此刻竟敢把滚油往八旗士卒头上浇。 同样的场景在已经被攻破的密云城中上演。 镶黄旗甲喇额真看着冲出院落的青衫书生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拿砚台当盾牌、挥戒尺作刀的南蛮子,居然用血肉之躯堵住了铁骑进攻的脚步。 更可怕的是街角转出的老妪,她怀里的陶罐炸开时,飞溅的火油瞬间吞噬了一个甲士。 有朱由检在京师的铺垫打底,整个北直隶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一日时间,清军竟然没能成功占下任何一个城池! 又是双方鏖战,又是默契的撤军。 看着逐渐落下的残阳。 多尔衮甩去刀上血珠,吃了一口烤羊肉后问道,“谭泰到哪了?” 范文程思考片刻,“按脚程该过虎峪了。” “虎峪……”多尔衮重复一遍。 “过了虎峪后面便是一片坦途,以谭泰的脚程,恐怕五日后就能到大同了吧。” “差不多。”范文程点点头,复又提醒到,“王爷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于南人内部,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 多尔衮轻笑一声,“本王从未将希望寄托于别人之手,谭泰能成则成,不成便当埋个暗箭而已。” “而且本王觉得,李自成是个明事理,有野心的,有大义在身,能压下部众后,他可不会继续蛰伏。” 两人正聊着,各地的传令兵也飞马赶来。 得知没有攻下任何一城之后,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多尔衮懵了。 甚至还有一个牛录,竟然被守军给击溃,逃回了清军大营。 当牛录额真跪在多尔衮面前时,大帐里的海西貂皮都遮不住他身上的焦糊味。 “主子,那些汉人疯了”这个曾随皇太极横扫朝鲜的巴图鲁牙齿打颤,“有个老头抱着我滚进火堆时还在笑,说大明皇帝给他们分了田.” 多尔衮一脚踹翻鎏金炭盆,飞溅的火星在范文程脸上烫出水泡。 “所以这就是你被软弱的南人击溃的理由吗!?!” “那小城城墙还不到一丈高,跳也能跳过去!守军才两个百户,你可是有一整个牛录的!!” “你当年的勇气呢?!就你还配称巴图鲁!!!?” 多尔衮越说越气,他想起十五年前父汗屠杀辽东汉民时,那些引颈就戮的顺民。 想起五年前阿巴泰入塞,跪在道旁献妻女的懦夫。 但如今连昌平驿卒都敢用勒马绳绞杀落单旗丁,张家庄佃农竟懂得用粪叉组成枪阵。 代善都能被俘。 多尔衮一直归咎于别人的过错,和南朝皇帝的奋起,却从未想过是自己的问题。 伸手捋了捋剃得发青的头皮,“让乌真超哈营准备一下。” “主子!”几个固山章京扑通跪倒,他们还以为多尔衮是想重用汉军,赶忙想表忠心“咱八旗勇士“ “没看见喜峰口的日月旗插到长城外边了?”多尔衮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 抓起马鞭指向南方,那里隐约传来戚家军整队的铁甲铮鸣,“当年老汗十三副铠甲起兵,靠的不是硬拼。” 他扯过范文程的衣领冷笑,“范先生,你说汉人最怕什么?” “回、回王爷,怕.怕人心……” “没错!” 多尔衮甩开面如死灰的汉臣,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的话,“他们怕自己人!” “传令乌真超哈营全军换上闯贼衣甲,把沿途抓的流民赶在前头,另遣一个甲喇跟随,告诉儿郎们,这次不抢粮不抢人。” 话音一顿,多尔衮猛地把马鞭抽在羊皮地图上,“朕要让他们自己杀自己!” 听到这话,几个固山章京才松了口气,齐声应和。 “嗻!” 随着众人离开,多尔衮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目光瞥到地上的牛录额真后,随意的摆摆手。 “斩了,他的牛录就赏给范先生。” …… 子时的夜空被北风撕碎,朱由检正在查验新铸的迅雷铳。 这是多尔衮还没来时便铸好的,倪元璐趁夜送来。 工部侍郎战战兢兢举着火把,“三日前遵化铁匠铺赶制了二百杆,只是铳管“ “铳管还是打不到标准对吧。”朱由检淡淡的说道。 工部侍郎赶忙点点头,“陛下明鉴,虽然采取了双钢包裹法,避免了炸膛风险,但还是只能打五百发左右。” 朱由检再次点点头,看着发抖的官员,安慰了句,“只要不炸镗即可,这几日最少死了三百火铳手,就因为你们用熟铁代替精钢。” 工部官员赶忙请罪,朱由检摆摆手,表示他没有追责的意思。 看着眼前的迅雷铳,朱由检低声叹了口气。 这是明末时期的一种火器,要不是朱由检前世记得有这东西,又让人在工部翻了两天,怕是这种初代加特林就要失传了。 原版的迅雷铳由五根铳管组成,前有一面小盾,铳口从盾内伸出,后有一根长达七尺的握把,握把后还有一矛头。 每发射一次,便转动七十度,拨打下一铳管,原理和加特林一致。 看似多能,实则因为太过沉重,根本无法操作,如果当炮使,杀伤力又不够。 因此朱由检还专门做了改装。 将一切不必要的都取消了,只留下转轴,击发仓,铳管则加到了十根,还加了齿轮摇把。 整体安装在独轮车上,方便移动。 等以后定装弹药做出来,立马就能改成初始机枪! 总共二百门迅雷铳,可以很大程度弥补火铳和火药的中间火力。 看着迅雷铳入库,朱由检正准备回去歇息。 一名传令兵忽然冲来,呈上的羊皮信散发着血腥味 “陛下!东便门守军截获建奴信使!” 朱由检就着火光展开信笺,多尔衮的字迹如刀刻斧凿,“闻君分田与民,本王亦欲效之。今有十万民众危在旦夕,君觉可尽屠否?” …… 辽东。 海风裹挟着硝烟掠过金州城头,郑成功指尖摩挲着案几上干涸的血迹。 远处辽河平原腾起的烟尘里,正蓝旗的游骑像狼群般逡巡不去。 昨夜破城的三十门红夷炮还带着余温,炮身烫得能烙熟面饼。 “报!”斥候马靴踏碎城砖上凝结的血泊,冲进中军大帐。 “正蓝旗主力龟缩太子河大营,辽阳城头遍插龙旗,哨骑探得沿浑河至盛京四十里,每隔五里便设木砦一座!” 年轻总兵的目光掠过身后沙盘上插满蓝旗的盛京模型。 施琅突然用倭刀挑开帐帘闯进来,刀鞘上还挂着半截清军辫子,“要我说直接踏平辽阳,八旗这些年在关内抢的金银.” “抢来的东西都堆在盛京,破了辽阳就能到盛京了是吧。” “你怎么还是一副海上习性,咱们是官军!是莱登军!” 施琅不好意思一笑。 郑成功也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便按照之前计策形事。” “传令苍山船队今夜子时沿浑河夜航,每船载硫磺三十石。施琅领两千铁人军换八旗衣甲,三更天往太子河方向佯动。” 帅帐里突然死寂。 陈泽盯着浑河支流皱起眉头,“鞑子在浑河两岸布满鹿砦” “所以需要铁人军当诱饵。” 郑成功抓起牛皮水囊灌了两口,清水顺着下颌流进锁子甲,“豪格若真是皇太极长子,断不会放任我军威胁盛京祖陵。” “只要豪格敢在太子河跟我们交战,嘿嘿,这封疆勒马、直捣黄龙的不世之功就让咱们捞着了!” 又一名哨骑入内。 “报!正蓝旗前锋已出辽阳!” “再探。”少年将军转身按住案几,“传令各部卯时炮击浑河北岸,着甲等兵备好火油罐。” 见账内众人还呆着,郑成功故意问了一句,“难道先登之功要让给本总兵吗?” 众将这才反应过来,急吼吼的冲出大帐。 不提郑成功这边磨刀嚯嚯。 另一边的豪格也未睡,此刻正盯着案上军报冷笑。 这些南蛮子到底不懂关外战法,浑河两岸的冻土别说战船,就是雪橇都难行。 他特意留出浑河南岸空当,就等明军钻进这片死亡沼泽。 “贝勒爷,南蛮子铁人军来了!”戈什哈撞进大帐时带进一股寒气。 豪格手中酒碗顿了顿。 “传令镶蓝旗三个甲喇移防萨尔浒,让辽阳守军把红夷炮全推上东门。” 豪格突然抓起虎头吞金枪,“本贝勒亲自去会会这个郑家小子。” 寅时三刻,浑河北岸突然炸开惊雷。 郑成功站在苍船顶层的千里镜前,看着船队顶着朔风突进。 硫磺燃烧的蓝烟混在晨雾里,冻硬的船帆被西北风扯成满月。 二十艘苍山船同时侧舷齐射,燃烧的硫磺弹在清军木砦间炸成火海。 八旗兵惊恐地发现冻土不知何时变得泥泞,昨夜暗中渗透的明军死士,早用铁钎凿穿了浑河堤岸。 “报!镶蓝旗三个甲喇在萨尔浒遭伏,施琅将军的铁人军正在接战!” 郑成功抓起令旗的手稳如磐石,“分十船沿太子河佯攻辽阳,其余战船继续炮击。” 他突然转头看向亲兵郑平,“你带我的日月旗去浑河南岸,要高擎过头。” 豪格此刻在萨尔浒山岗上气得目眦欲裂。 他特意摆在明处的镶蓝旗竟被两千铁人军缠住,那些身披三层铁甲的怪物顶着箭雨推进,重斧劈砍时火星四溅。更可怕的是南岸突然竖起的日月王旗,在晨光中刺得人睁不开眼。 “贝勒爷!辽阳告急!”传令兵滚落马鞍时满嘴是血,“明军正在炮击东门!” 豪格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南蛮子难道会分身术? 明明主力在萨尔浒,怎么辽阳又出现战船? 他攥着虎头枪的指节泛白,“让辽阳守军死守待援!” 话音未落,西南方突然腾起狼烟。 那是盛京方向! 郑成功终于露出雪白牙齿。 昨夜派出的三百夜不收,此刻应该刚点燃盛京城外的粮仓。 他特意在辽阳虚张声势,等的就是豪格分兵。 “传令全军压上。”少年将军大吼一声,“今日午时,本镇要在盛京午门外用饭!” 浑河北岸的八旗兵突然发现明军变了阵型。 那些冒着硫磺弹冲锋的士兵不再强攻木砦,而是用铁钩绳索拽倒砦墙。 更可怕的是从沼泽里钻出的藤牌兵,这些福建山民出身的战士踩着特制木屐,在泥浆里滑行如飞。 (本章完) 第107章 反攻! 第107章 反攻! 豪格目光在辽阳、萨尔浒、盛京之间来回转动。 这三个地方互为掎角,距离都在一百五十里内。 太子河和浑河从中交错穿插而过。 他为了让自己手下两万多人能发挥最大用处,还特意在三地之间扎营。 可他放出的哨骑,却连明军主力在哪里都不知道。 尤其是辽阳靠近太子河。 明军船多,可以来回折腾。 一开始他以为明军在萨尔浒,后来铁人军出现,他又以为明军在辽阳。 可特么盛京又冒起了狼烟。 现在他的大军夹在三地之间,上哪里都不对。 就怕上了明军的当,被抓住弱点。 纠结片刻,最终豪格决定,回援盛京! 不管袭击盛京的到底是不是明军主力,他都要回援。 不能赌,也不敢赌。 命令刚刚下达。 浑河北岸的喊杀声便突然向西偏移。 郑成功望着萨尔浒方向升起的狼烟,手指在千里镜铜管上轻轻叩击。 施琅部铁人军的重甲在晨光中折射出暗红色,像一块烧红的铁砧嵌进正蓝旗军阵。 八旗骑兵惯用的两翼包抄战术在泥泞沼泽里成了笑话,战马每踏一步都会陷进解冻的淤泥。 “报!施将军凿穿右翼!” 少年将军的日月纹牛皮靴碾碎冰碴,“传令左翼藤牌手沿太子河潜行,每半刻钟放三支火箭为号。” 苍山船队已逼近浑河与太子河交汇处,二十门新铸的冲天炮正在调整射角。 郑平突然指着西北方惊呼,“大纛!是豪格的大纛!“ 六丈高的织金龙纛刺破晨雾,蓝底旗帜下闪出成排乌真超哈营的火铳手。 郑成功瞳孔微缩,这些汉军旗竟把红衣大炮架在冰橇上,炮口随着战马拖拽不断调整方向。 “落帆!” 嘶吼声被轰鸣淹没。 三发实心弹擦着主桅没入冰面,飞溅的冰凌在甲板上凿出深坑。 郑成功抓住倾倒的火药桶吼道,“所有战船横转!用侧舷佛郎机轰击建奴炮阵!” 爆炸声在河道上连成闷雷。 正蓝旗炮队陷入冰窟时,施琅的重刀已经劈开正蓝旗最后一道盾墙。 浑身浴血的铁人军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后方三百名手持鲁密铳的莱登兵。 “放!” 铅弹组成的铁雨扫过溃退的八旗兵,正蓝旗固山额真被二十步外的铳弹掀翻马背。 施琅踩着清将尸体跃上战马,倭刀指向辽阳城头若隐若现的龙旗,“儿郎们!破城就在今日!” 辽阳东门的守军看到太子河飘来的苍山船时,城墙已被炮火打成蜂窝。 守将阿克敦刚把最后两门红夷炮推上城头,西南方腾起三道赤色烟柱,那是盛京郊外粮仓的火光。 “主子!明军主力在盛京!”戈什哈的尖叫让城头陷入混乱。 阿克敦抡刀砍翻逃兵,转头却见城南沼泽里钻出无数藤牌手。 这些福建兵嘴里咬着短刀,特制木屐滑出响动,守军射出的箭矢大半钉在了浸油藤牌上。 在豪格撤回盛京的前提下,辽阳守军几无战力,很轻易就被摸到了城门处。 朝阳升起。 辽阳南门瓮城升起狼烟。 施琅的先锋马队撞开城门时,正蓝旗残部正在焚烧粮仓。 铁人军重甲步兵顶着烈火突入府库,带倒刺的钩镰枪专挑八旗兵下三路招呼。 当施琅踩着正蓝旗章京的脊背踏上辽阳城墙,一直跟着豪格的郑成功也终于抵达了盛京外。 虽然只有三万大军在身后,郑成功愣是做出一副马上要破城的模样。 “传令全军换日月旗。”少年将军解下沾满硝烟的披风,“把本镇的帅旗升到三丈高!” 德胜门守将鄂硕看着城外突然出现的明军舰队,差点跌落垛口。 更可怕的是东南方疾驰而来的传令兵,那些哨骑带来的不是援军,而是辽阳陷落的噩耗。 “放信鹰!把所有信鹰都放出去!”鄂硕的咆哮惊起城楼寒鸦,“告诉睿亲王,盛京要是丢了,爱新觉罗的祖坟都得让南蛮子刨了!” 十七只海东青冲霄而起,郑成功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嘴角勾起笑容。 “随便射几只下来,剩下的就让它们去给多尔衮老贼报丧吧!” 郑成功转身走进大帐。 “让儿郎们把劝降信绑在箭上射进城,每半个时辰喊话三次,告诉豪格,本镇给他两个时辰考虑,是开城迎王师,还是等着被红夷炮轰成齑粉。” 喜峰口外的草地被鲜血浸成褐红色。 又是一天鏖战,又是默契撤兵。 好像杀人、吃饭、撤军、睡觉,成了这两天喜峰口十五万人的日常。 朱由检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一道弧线,“史可法到哪了?” “回陛下,刚过沧州。”传令兵下摆还在滴水。 “沧州……四百里,也就是还要六日路程……”朱由检喃喃一句,而后便摇摇头,“来不及了,不能等了。” “传旨史可法,命他与周王合归一部,过天津进抵山海关,等候朕令。” 随后朱由检猛的抽出天子剑,一把斩断案角,“众将听令!” 满帐将领齐刷刷跪倒。 “明日之战,各部轮番歇息,亥时造饭,子时出营,李过部以西出,黄得攻部自东出,戚家军中军列阵,蒙古诸部随朕一道,两路齐进,近卫虎贲夜不收袭营,待建奴大营火起,各部一起总攻。” “此战,但有敢怯阵不前者、贪生怕死者、不停调令者、见死不救者、贻误战机者,犹如此案,朕必亲斩!” “阿布奈,你下去告诉那些蒙古首领,想要粮饷就拿建奴人头来换,斩首一级赏麦五斗,斩巴图鲁赏田十亩!剿灭一牛录部,赏草场百里,部族可荐十名勇士封千户。” 众人齐喝,“末将遵旨!” 仅仅间隔三十里的八旗大营内。 多尔衮正准备吃些东西歇息。 西南方天空突然出现五个黑点。 正蓝旗信鹰带来,豪格的求救信让多尔衮指节捏得发白,“.明军四万围盛京,辽阳已失,速援!” 范文程瞥见信笺内容,手中暖炉砰然坠地,“王爷,如今” “闭嘴!”多尔衮怒斥一声。 “四万明军打不下盛京!豪格没脑子你还没脑子吗?!” “若此时撤军,则前功尽弃,就算明军把盛京打下来了,也不能撤!”多尔衮几乎是吼出来的。 “再撑两天,两天后京师必下!到时候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 一日无话。 深夜,早已经做好准备的明军大部开始整装待发。 而朱由检要求的亥时造饭并没有被执行。 因为黄得功说,如果夜里做饭,火光就会暴露他们的既定战略目标。 夜袭讲究的就是个出奇不意。 这便是沙场宿将的经验,是朱由检完全不具备的。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点,偌大的明朝内又有多少将领能具备呢? 子时。 露水凝在甲叶上,近卫虎贲重步兵的铁靴碾过结霜的草甸。 朱由检按着剑柄登上土坡,远处八旗大营的火把在浓雾中晕成橘色光团。 李过匆匆跑来,摘下铁臂缚啐了口血沫,“蒙古人方才来报,又有一个甲喇向南而去了,看样子是想去支援京师。” “那是多尔衮的障眼法。”皇帝用剑鞘拨开舆图,“你部子时六刻佯攻西侧,黄得功会从东面放火箭,待蒙古轻骑冲乱北营,夜不收趁乱烧了他们的粮草时,你便领着你的老营亲兵直取建奴后营。” 李过喉结滚动两下,“末将麾下两万步卒有夜盲” “朕知道。”朱由检突然抓住他的肩甲,“所以朕要你亲自带队,记住,一定要分割建奴后营!” 李过重重点头,策马离去。 不肖片刻,牛皮战鼓便在西南方炸响。 这也是黄得功提的主意,多尔衮麾下都是精锐,哨骑四出。 要是不做些遮掩,袭营的近卫虎贲和夜不收根本无法靠近。 “南蛮子又来送死!” 听到战鼓,一名值夜的甲喇章京就骂骂咧咧的走出大帐。 这种事这两天内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清军都已经习惯了。 只以为又是小部夜袭。 便带着自己的一千五百骑军上前接战。 刚奔出大营,浓雾里的明军阵型果然开始散乱。 甲喇章京更为不屑。 “儿郎们,杀!” 李过见此情景,猛地扯开罩甲暗扣,露出内衬的蒙古皮袍,“换旗!” 两万士卒齐刷刷翻过鸳鸯战袄,霎时化作林丹汗旧部的装束。 “是蒙古人!”哨骑的惊叫被箭雨淹没。 甲喇章京更为不屑。 蒙古骑兵的战斗力,他比谁都清楚。 当即带着大部,一头扎进李过早已摆开的口袋。 眼见李过这边成功,东侧的黄得功也开始行动。 成功将西侧的清军吸引过去。 给近卫虎贲和夜不收袭营创造了机会。 不大会,一阵爆炸声响起。 多尔衮急匆匆掀帘出帐时,北营粮仓的火光已映红半边天。 一名牛录额真捧着破碎的千里镜跪地,“主子,明狗换了蒙古人的装束,各旗都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明军竟然趁机袭营啊!” “闭嘴!”多尔衮一脚踹翻亲随,“让乌真超哈营的红衣炮转向西北,把那些假蒙古人轰成渣!” 他忽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等等,明军主力在哪?“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东南方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一名固山章京浑身是血冲进大帐,“十四弟!明狗的戚家军捅穿前面防线了!” 多尔衮抓过亲卫的燧发枪填弹,“传令轻骑集合,我要亲自会会朱由检!” 他扯开貂裘露出内衬金甲,“告诉儿郎们,杀明帝者赏万金,封和硕亲王!” 朱由检此刻正盯着溃退的八旗前线冷笑。 黄得功部突然从侧翼杀出,三眼铳喷射的铁砂将前线残部逼退。 又是夜晚,前队和后队纠缠在一起。 皇帝刚要下令总攻,西北方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李将军部遭建奴突袭!” 朱由检的千里镜转向西侧,浑身浴血的李过正被三百重骑追杀。 那些重甲巴牙喇像嗅到血腥的狼群,专挑落单的步卒下手。 夜盲的士卒在黑暗里互相践踏,两万大军竟被千人冲得七零八落,李过纵使带着万名老营骑兵,却碍于不忍心对同袍挥刀,竟让那千人逼近李过二十步。 一旦李过身死,那西翼必溃,西翼溃则此战败。 朱由检都没想到,仅仅刚开战,李过就给自己了一个惊喜。 没办法,只能对内侍大喊一声。 “传朕口谕!”朱由检翻身上马,“蒙古轻骑随朕救援,戚家军继续向中军推进!” 镶铁马鞍硌得大腿生疼,但他已经顾不得了,李过的大旗正摇摇欲坠。 轰隆隆四万骑兵,猛的冲向西翼。 多尔衮在千里镜里看到明黄龙旗时,嘴角咧开森然笑意。 两黄旗最精锐的噶布什贤超哈营突然从斜刺里杀出,这些身披三层甲的重骑兵像铁锥般刺向皇帝亲卫。 “主子神机妙算!”固山章京兴奋地挥刀,“朱由检果然亲自来救那个流贼!” 多尔衮则不喜不卑,“摆牙喇集结好了吗,本王要亲取南狗皇帝首级,范先生呢?让他快点组织防御,不能给南狗机会!” “主子爷,嘎布什贤部已至,南人的皇帝跑不了!” 朱由检身边的御林军举盾挡住飞矢,“陛下快退!是重甲兵!” 话音未落,三支破甲箭已钉在盾面。 皇帝突然勒马转向,对着蒙古骑兵高喊,“草原勇士们!谁能挡住半个时辰,朕把喜峰口外三百里草场赐他部族!” “若能挡住一个时辰,赏八百里!” 蒙古轻骑的呼哨声霎时响彻战场。 数十支套马索缠住噶布什贤骑兵的马腿,游牧骑兵虽然装备不好,但一个骨朵还能有,重甲根本不好使。 多尔衮眼看着最精锐的巴牙喇被蒙古人用牛皮绳拖下马背,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让乌真超哈营开炮!”他揪住传令兵的领口嘶吼,“不分敌我,给本王轰平那片洼地!” 六门红衣大炮的轰鸣让战场为之一静。 一枚炮弹,正好砸在朱由检身边。 坐骑被掀翻,滚落时左臂传来钻心剧痛。 御林军扑上来用身体挡住飞来的流矢,“护驾!快护驾!” 多尔衮的金甲在炮火中同样醒目。 他亲率最后八百重骑,像柄淬毒匕首直插明军心脏。 蒙古骑兵刚结阵,就被重骑的流星锤砸得脑浆迸裂。 御林军试图用长矛拦截,主要用作仪仗的长矛,却在三层铁甲上擦出火星。 “朱由检!”多尔衮的吼声压过喊杀,“今日就拿你的头骨做酒碗!” 皇帝在亲卫搀扶下重新上马,右肩的箭伤让他几乎握不住剑。 蒙古轻骑正在炮火中溃散,李过部残兵被反推回来,整个西线即将崩溃。 他忽然扯下染血的披风,对着身后的李过嘶声怒吼,“擂鼓!擂进军鼓!” 十二面牛皮战鼓震得地皮发颤。 濒临溃败的明军突然发现,皇帝的金龙旗非但没有后撤,反而迎着葛布什贤骑兵向前移动。 正在焚烧粮草的夜不收们抛下火把,举着顺刀从背后捅进乌真超哈营的炮阵。 多尔衮的重骑距龙旗只剩百步。 他能清晰看见朱由检苍白的面容,甚至能数清对方锁子甲上的箭矢。 镶铁马蹄即将踏碎最后一道盾墙时,只剩六百人的玄甲骑忽然从乱军杀出。 朱由检看着对面的多尔衮,笑了出来。 “你在钓朕,朕也在钓你,你说谁是鱼呢?” (本章完) 第108章 盛京已破!? 第108章 盛京已破!? 六百玄甲骑的铁蹄碾过炮坑时,多尔衮的佩刀刚砍翻第三个明军盾手。 这些身披鳞甲的重骑兵像楔子般扎进噶布什贤队列,丈八马槊捅穿三层重甲竟如破革。 多尔衮的进攻势头为之一滞。 朱由检一开始也是存了斩敌先斩首的目的,奈何他手下骑兵虽多,但都不堪大用,而真正有能力入阵的玄甲骑更是只剩六百。 想要破入敌阵难上加难。 因此才只能继续做他最擅长的事。 当鱼! 两万闯军步卒有夜盲症他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溃败演得彻底。 他的本意是想多分出一些清军出来,好让多尔衮身边有空荡。 可没想到多尔衮竟然这么给力。 只带这两千人就敢来取他首级。 简直是天赐良机。 多尔衮的亲兵统领刚架开两柄长刀,第三柄槊尖已穿透他腋下护心镜。 “主子快走!”包衣奴才用肩膀顶住多尔衮坐骑,“南狗有备而来!” 多尔衮的护颈甲被流矢擦出火星,他死死盯着二十步外摇摇欲坠的龙旗。 朱由检的锁子甲被血污糊成暗红,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右手却仍紧握天子剑指向这里。 多尔衮知道,此时不能溃,虽然他溃败或被困,都会对八旗防线产生不可弥补的打击。 “让乌真超哈营的弗朗机炮”话未说完,又是四马突进。 这次足足用了两人的性命,才挡住攻击。 亲卫甲喇章京都快急哭了,拽着多尔衮就要往后退。 现在不是退不退的问题了,被困或溃败,纵使打击不小,但尚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多尔衮死在这。 那对大清朝都是沉重的打击。 多尔衮虽然口中喊着,“放开本王……”“本王不退!”“砍了你个狗奴才……”等之类话语。 但身体格外真诚,还不时催动一下战马,让速度更快一些。 周围重甲骑兵左右掩护。 来的飞快去的也飞快。 可这一下,却仿佛抽掉了西翼守军的精气。 原本还势如破竹,追着两万闯军砍的甲喇,在夜色的惶恐中,竟不由自主的跟着多尔衮一起后撤。 朱由检见状,也顾不得什么追击不追击了。 赶忙找到李过,“别组织溃兵了,快让你手下的人喊起来。” “就喊多尔衮溃了。” “阿布奈你也是,大声吆喝起来!” 不多时。 “主子!“镶黄旗甲喇额真便拖着断臂朝多尔衮嘶吼,“西边闯贼在喊您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此起彼伏的嚎叫声突然响彻战场,“多尔衮溃了!多尔衮溃了!” 蒙古轻骑用汉话、蒙语交替呼喊,声浪在丘陵间来回激荡。 声势震天。 虽然女真是满族,说的满语,但长久的被明朝控制,加上近十余年从北地掠走了很多汉人,让八旗内部懂汉语的并不少。 更不用说满蒙杂居所带来的蒙语精通。 听懂的自然脸色惊恐,听不懂的肯定会询问。 与多尔衮所料一般,在朱由检这边近七万人大吼起来之后,原本坚不可摧,甚至还有反打趋势的八旗阵线忽然震动。 不可控制的向后退去。 正与黄得功部缠斗的一个固山突然开始后撤,督战的固山额真连斩三人也止不住颓势。 朱由检翻身跃上亲卫牵来的备用战马,“传令戚家军捅进建奴大营,万不可让他们拒营而守!李过带马队穿插!蒙古骑兵整阵,准备随朕冲锋!” 十二面牛皮鼓同时擂响变调,原本散乱的明军步卒突然以五人为组结成小阵。 狼筅手扫开清军弓骑,长枪手专刺马腹,后方藤牌手竟掏出掌心雷掷向重甲缝隙。 多尔衮的千里镜被血污糊住,他扯下护腕擦拭镜片时,凄厉的惨叫从东北方传来。 李过的闯军老营不知何时绕到侧后,这些流贼出身的骑兵不用马刀,专使带铁链的骨朵砸人天灵盖。 “主子!”戈什哈拽住多尔衮缰绳,“再不走就.” 镶铁马鞭抽得亲卫满脸是血,“让摆牙喇护着红衣炮往大营内撤,先守住大营再说,再让……” 爆炸声淹没了后续命令,三发开弹在三十步外炸开。 朱由检的龙旗突然前移百步,镶黄旗摆牙喇的阵型被硬生生撕开缺口。 “陛下有旨!”传令兵在马上挥舞令旗,“斩多尔衮者封侯!” 玄甲骑突然弃槊换铳,不得不说这种连发三铳的火器,简直是天生为骑兵近战而生的。 三眼铳将最后三十步距离变成死亡地带。 多尔衮的亲兵队长用身体挡住五发铅子,跌落时扯下了主子的织金斗篷。 “换马!”多尔衮踹开垂死的坐骑,翻身跃上亲卫战马时,朱由检的天子剑已遥指他后背。 一个甲喇的残部终于架起最后两门子母炮,散弹将追得最近的五十玄甲骑打成筛子。 多尔衮趁机带三百亲卫向北突围,镶黄旗溃兵却堵塞了退路。 “杀出去!”多尔衮的佩刀砍翻挡路的牛录额真, “让乌真超哈营断后!传令各部回防大营!” 二十门弗朗机炮调转炮口,实心弹在明军追击路线上犁出血沟。 朱由检突然勒马转向东南,“让黄得功部抢占炮阵!李过继续咬住多尔衮!” 炮手刚点燃第六发炮弹,黄得功的铳队已冲进炮位。 这些京营老兵专打火绳手,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旗成片倒在火药箱旁。 多尔衮的千里镜终于捕捉到生机,还有两个甲喇正在二里外列阵,且规整还算完好。 只要能挡住后面的骑兵三刻钟,他就能重新将大军组织起来。 若是能引得明军围攻,说不定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他赶忙扯下玉扳指扔给传令兵,“速去京师,让索尼偷南人的后背!!” “赶紧调那边的两个甲喇过来,挡住追兵,其他人跟我速速入营!” 两个甲喇刚刚开始拔阵,北边鼓声便开始转换。 原本散作数股的明军闻声变阵,戚家军居中推进,蒙古轻骑两翼包抄,竟是要将八旗残部彻底合围。 “王爷!明狗要锁围!”范文程的暖炉早不知丢在何处,双手冻得青紫,“必须得后撤了,密云应该已下,先撤往密云再说!” “不能撤,撤了两黄两白四旗十万健儿就要被困死在这北地了!” 话音未落,正黄旗旗固山章京的人头突然飞过众人头顶,李过的马刀在血雨中寒光凛冽。 多尔衮赶忙扭头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个流贼出身的将军竟带着三千亲骑,硬生生凿穿两个甲喇的拦截。 而戚家军凭借强悍的小军阵和组织度,已经成功杀进清军大营。 正卡在大营三分之一处结阵,算是阻挡了各个方向清军的调动路线。 多尔衮哀叹一声,此时不撤怕是不行了。 纠结片刻,还是扯动缰绳,“往张家口方向撤!” 八旗中军突然响起的海螺号,成了压垮全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在苦战的清军听到退兵令,转身就跑。 蒙古轻骑的套马索专绊马腿,溃兵在地上摔成滚地葫芦。 “王爷,以现在的情况,只有撤向密云才是最佳之选啊!”范文程赶忙上前劝说。 多尔衮轻轻点头,“没错,此时撤向密云才是最佳选择。” “到了密云本王便可以从容整军,结合多铎部,以十万大军攻下京师,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那王爷为何还要撤向张家口!?”范文程不解,既然多尔衮都知道个中缘由,为啥偏要选择一个最凶险的路径。 多尔衮解释道,“纵使我们攻下京师又如何,届时我们困守一地,南朝皇帝可以肆意调兵前来围困,北地又无粮草,便是我八旗健儿也扛不住三顿饿!” “就以现在明军的战斗力,和朱由检那该死的狗东西地魄力,肯定不会和我们硬碰。” “到那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落得代善的下场!” “山海关有明军,喜峰口外也有明军三万铁骑。” “现在趁张家口没有被明军控制,先留出退路吧。” 范文程虽然觉得这个计策漏洞连翩,但最近不知是多尔衮被打急眼了,还是种种计策都未成功,有些恼羞成怒了。 反正现在劝说已经无用。 范文程也只能尽最大可能弥补缺陷。 近两万清军朝张家口狂奔。 明军在后疯狂追击。 …… 一晃眼,夜色已经褪去,初升的朝阳放出第一缕光芒。 铅丸擦着李小犬的头盔飞过,镶铁护额崩出拳头大的凹坑。 这个夜不收啐出口带血的唾沫,三眼铳管还在冒着青烟。 三十步外那个摆牙喇刚举起角弓,就被铳口喷出的火光掀翻马背。 “别贪人头!”把总王胡子抡起骨朵砸碎溃兵的肩甲。 “追着大纛打!” 李小犬点点头,看着地上的死尸,重重吞了口唾沫。 这帮子建奴实在是硬,哪怕都已经溃败了,士气都没有丢太多,还能有余力组织小规模伏击,阻挡他们追杀。 放在明军,简直想都不敢想。 三百轻骑顺着溃兵潮水往北涌,李小犬却突然勒住缰绳。 多年边关厮养出的直觉让他寒毛倒竖,前方桦树林太静了,连惊鸟都没有。 “有埋.”示警声被弩箭钉回喉管,十七八支重箭从树冠间激射而下。 三个明军哼都没哼就栽落马背,李小犬的坐骑被射穿眼窝,人还没落地就抽出腰刀。 三十具铁叶甲从腐叶堆里暴起,领催的虎枪直奔王胡子咽喉。 李小犬横刀架住枪杆,虎口震裂的鲜血糊了满脸。 镶铁马靴踹在清兵胫甲上,趁对方踉跄时反手抹开喉管。 “圆阵!”王胡子拽过死马当掩体,三眼铳朝林间盲射。 伏兵根本不恋战,射完两轮弩箭扭头就走。 等明军重新上马,溃兵潮早已裹着消失在丘陵背面。 镶黄旗戈什哈布木布泰伏在马腹下,右臂箭囊里还剩三支鸣镝。 这个十七岁的巴牙喇护军盯着百步外那杆织金龙纛,黄绫伞盖被铅弹打得千疮百孔。 三匹空鞍战马突然从斜刺里冲出,布木布泰的角弓连珠般射出鸣镝。 追在最前的明军哨官应声落马,三十蒙古轻骑的套马索顿时乱了章法。 布木布泰趁机翻上马背,扯着坐骑的缰绳往山坳狂奔。 五发三眼铳铅子打在背旗铁杆上,布木布泰却不予理睬。 疯了似的来到多尔衮身边。 “主子!进承德府还有四十里!” 多尔衮的护心镜凹着三个铳印,千里镜却始终没离手。 镜片里溃兵正被戚家军割麦子般放倒,有个甲喇竟在河谷重新列阵。 丈二长矛结成拒马枪阵,硬生生顶住两千闯军骑兵的冲击。 而明军的大部追兵,还尚在二十里之外,多尔衮略一考虑,便定下计策。 “传令全军,先撤守承德府!” 跟在多尔衮周围的一个固山当即转向。 二十里外的朱由检按住千里镜。 “传令黄得功分三个步营堵住双树沟,李过的马队全部压到白河滩。” 八门灭虏炮被骡马拖上土岗,开弹越过溃兵头顶砸向河谷。 镶蓝旗的拒马阵顿时血肉横飞,但后排甲兵立刻补上空缺。 三个牛录的弓手躲进芦苇丛,重箭贴着水面射翻明军炮手。 朱由检按住剑鞘,“等他们重整,传令蒙古诸部,放开通往承德府的北道。” 多尔衮的马队冲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承德城墙上的狼烟已经清晰可见。 布木布泰突然扯嗓子嚎起来,“主子!南蛮子停追了!” 多尔衮回身望去。 千里镜里,明军龙旗在十里外开始收拢。 戚家军的鸳鸯阵变成防御方阵,蒙古轻骑在两翼来回巡弋。 承德府内守军只有寥寥数百,一个进攻便拿了下来。 正黄旗残部趁机涌进城门,连坠河的炮车都不要了。 “带人去接管城防。”多尔衮的护指甲抠进垛口青砖,“乌真超哈营上西城墙,摆牙喇在马面后藏好,等等……” 地平线上腾起的烟尘让他浑身发冷。 多铎的织金龙纛刺破晨雾,承德城头的海螺号此起彼伏。 两万正白旗铁骑像洪流漫过旷野,却在距明军三里处戛然而止。 三十门红夷大炮从驼背上卸下,炮口全部指向戚家军方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朱由检也有些措手不急,只能赶忙下令防备。 令旗全部放倒,正在填装弹药的灭虏炮立刻调转方向。 李过的闯军骑兵分成八股撤回本阵,白杆兵竖起三层拒马枪。 两匹快马飞快奔入承德府。 “主子!”多铎的传令兵还没跪稳就被踹翻,“谁让你来的?京师呢?” 多尔衮是真的生气了,佩刀鞘砸得城墙砖屑飞溅,“本王让你打京师!打” “主子,盛京破了……” (本章完) 第109章 追! 第109章 追! 多尔衮手中动作一滞。 不可置信的看向传令兵,“盛…京…盛京……破了!?!” “回主子的话,盛京破了,昨夜子时,俺家主子收到大贝勒千里飞鹰,信中写明,盛京德胜门已破,外城艰难,俺家主子这才撤兵的。” 传令兵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在多尔衮耳边。 让他有些站不住,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好在他周围亲兵并不少,赶忙上前扶住多尔衮。 一声声急切的问候,让多尔衮脑袋更加混乱。 看着周围人,喃喃道,“都走……都走……都走,让本王自己待会。” 亲兵不放心,还想劝慰两句,多尔衮却如同炸毛一般,直接拔出佩剑,“都给本王退下!!” 范文程见状,赶忙上前挥退众人,又将多尔衮扶进城楼。 沏上一碗茶,出言安慰道,“王爷何必如此气急,无非是一时失利罢了,卷土再来便是。” 多尔衮摇摇头,“若仅是一时失利,本王再来过便是。” “可我想范先生应该比我明白,一切全都完了。” “南朝不再是那个南朝,他们的皇帝醒了,而我有很多次改变策略的机会。” “我早该想到的,在南朝皇帝京师破百万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在那两封诏书下达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在开封府屠城后,南人却愈发奋勇时就该想到的。” “可我却一直没接受,或者说,我不想接受,毕竟这是我大清朝的天赐良机,一旦错过,恐怕要多等十年二十年,到那时我和代善阿济格他们都死了,老汗的子孙凋亡殆尽。” “就以豪格的能力,只会再变成十三副兵甲。” “但现在全都完了,我和多铎南下,未立寸功,祖地被南军侵占,葬送代善两红旗于张家口,经营二十年的蒙古诸部被亲手送给南朝。” “回师之后,再无人可压皇太极一系,以豪格之能,只会葬送祖宗基业!” 一番话说完,范文程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而是任由多尔衮啰嗦不休。 等到其彻底说完之后,范文程才走到多尔衮面前,表情严肃的问道。 “王爷可是真想引领大清入主中原,而非为所谓权财而忧心?” 多尔衮不解的看了范文程一眼,“范先生此言何出?” “本王跟随父汗征战天下,疮伤愈百,若为享乐,何不安歇盛京!?” “哈哈。”范文程突然笑了一声,“正是因为王爷有此志向,范某才甘愿鞍前马后,为王爷尽忠。” “只要王爷志向未改,眼前区区坎坷,又有何俱?” 多尔衮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忽然迸发精光。 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拉住范文程的双手,“范先生有计赠我!?” 范文程轻笑着点点头。 “无非民心大义而已,此事易尔。” “还请范先生教我!”多尔衮眼含热泪的握住范文程双手。 后者笑着说道,“想要解决此事,奴才需要两颗人头。” “谁?” 范文程附到多尔衮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起初多尔衮面露难色,可越听越激动。 到最后多尔衮已经惊为天人了。 紧紧拉着范文程的手不放,“本王得君,胜得十万雄兵尔!” “就按照范先生之计,本王这就下令,回师盛京!” 范文程捋捋山羊胡,低声提醒道。 “王爷切记,隐忍两年,届时便是龙游四海,鹰翱九天!” “好!” …… 另一边朱由检也得到了盛京被破的消息。 不过依旧不是郑成功送来的。 而是倪元璐派来的传令兵。 跟多尔衮的反应不同,朱由检第一反应是疑惑。 按照他的设想,郑成功不太可能将盛京打下来。 可多铎突然撤军,肯定是盛京出了什么问题。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他朱由检都要帮帮场子! 朱由检的指尖在舆图上游移,三根火把将承德府周边的等高线照得忽明忽暗。 “报!”传令兵扑进大帐时带翻了铜灯,“镶白旗三千骑兵绕至我军后方!” 帐中诸将齐刷刷望向天子。 李过攥着的马鞭咔咔作响,“外臣请带老营阻击多铎。” “不可。”黄得功的护肩还嵌着半截箭杆,“多铎两白旗建奴实力尚存,红夷炮尚存二十七门,硬冲怕是” 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传来闷雷声。 朱由检抓起千里镜冲出帐外,承德城头腾起的硝烟里,六发实心弹正砸向大营方阵。 天色刚亮就放炮,难道多尔衮有了多铎支援之后想反攻!? 仔细想想,清军都汇集到一起了,人数有小十万,而他手下也只有十万,依照双方战力,反攻还真打不过。 “让戚家军往东挪二百步!” 朱由检沉思片刻,“李过带马队去撞周围的溃兵,尽量不要让他们汇合。” “黄得功带人佯攻一番,别管建奴想干什么,先咬住他们再说!对了,不是有很多建奴俘虏吗,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刻钟过后。 多尔衮的千里镜架在城垛缺口,看着溃兵潮被明军驱赶着涌向炮阵。 三发链弹扫倒十七匹战马,却把更多甲兵卷进铁链旋涡。 “够狠。”他舔掉嘴角的血痂,“传令多铎,把乌真超哈营的火药全泼到西门外。” “王爷!”范文程突然按住舆图某处,“当务之急是打通张家口通道,让科尔沁部” “来不及了。”多尔衮的护心镜映着血色残阳,“传令摆牙喇护军寅时造饭,把城中存粮全做成炒面。” “让多铎准备一下,子时撤军,先回到关外再说!” 朱由检的龙纹甲叶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黄得功划过山海关标注,“英国公部全是骑兵,此时建奴大部都在眼前,若能以英国公支援郑总兵,王总兵出广宁卫代为驻守。” “就算没有战果,也能让建奴更为惊慌。” 朱由检赞成的点点头,沙盘上的檀木令旗被他捏成两截。 帐中诸将呼吸骤紧,这是要调王二虎部接管广宁,把张世泽的三千营彻底解放出来。 要是能在关外扩大些战功,那比他们在关内杀一万建奴还要大。 “拟旨。”朱由检扯下半幅衣襟,“着张世泽部三日内必须拿下义州,遇堡不攻,逢寨不战,只管往浑河方向穿插!” “陛下!那多尔衮” “要俺说,就该放建奴回去,咱们直接去辽东打!” “说的轻松,那么多大军,粮草怎么办?你熟悉地形吗?万一把大军葬送怎么办?” “报!”瞭哨撞进大帐的声音盖过争吵,“建奴在拆承德水门!” 黄得功眼皮猛跳,“建奴肯定是想撤军了!” 朱由检的天子剑铿然出鞘,剑尖点在沙盘承德位置。 “传令蒙古诸部。”天子剑在舆图上拉出弧线,“分五千轻骑走黑河川,给朕咬住建奴侧翼!” “先放建奴出承德,而后慢慢尾随撕咬。” “其余各部,按军令行事,将关内事宜和圣旨,千里传达张世泽和王二虎!” “不管建奴要干嘛,都不能让他们快活!” “自今日起,攻守易型了!” …… 经过一天的休整,两黄旗勉强恢复到三万五千人。 多尔衮的护腕缠着三道铁箍,马鞭抽在驮马臀上爆出血,“让镶黄旗先押三十门子母炮出城!” 布木布泰拽着缰绳在溃兵中穿梭,这个十七岁的巴牙喇护军突然发现,往日令行禁止的八旗劲旅,此刻竟对明军袭击的呼喊毫无反应。 “主子!”他冲上城楼时险些撞翻范文程,“南蛮子在东门外列阵!” “西门也有数千骑兵!” 多尔衮的千里镜转向东南,二十门灭虏炮正在三里外构筑炮垒。 他突然笑了,染血的护齿在暮色中森白可怖,“好个朱由检,本王要走,他还不舍得了传令多铎,把石桥炸了!” “再写一封信给朱由检,就说此战是本王输了,现在本王准备回家了,要是他没玩够,就来关外再斗上一斗!” 寅时二刻,承德府最后两门红夷炮被推进护城河。 城头的火把下,也再没了清军的影子。 根据蒙古游骑的汇报,建奴已经撤走了八万左右。 朱由检大吼一声,“让黄得功部强渡白河!现在!马上!” 五艘羊皮筏刚离岸就被链弹撕碎,镶白旗的弗朗机炮在河西岸喷吐火舌。 黄得功的锁子甲被水渍打湿,“铳手上筏!” 十七艘木排迎着炮火横渡,三眼铳的硝烟与火炮硝烟绞成灰幕。 当第一个明军爬上西岸时,多铎的织金龙纛已消失在北方丘陵。 “报!”塘马急匆匆赶来,“建奴大军往独石口去了!” “传令李过部轻装疾进,沿途所有车驾辎重.”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朱由检突然转身看向黄得攻,“虎山,广宁存粮还能撑几日?” 黄得功想了想,“好似是二十日之粮。” “那便让李过部追赶,沿途缴获辎重由京师户部接受,分发众城,另让张世泽部就食于敌!传谕各军,斩获牛羊即记军功!” 卯时正,承德府最后的八旗守军炸毁武库。 朱由检冲进硝烟未散的南门时,正看见镶黄旗甲喇额真在井边磨刀。 “留活口!”呵斥迟了半息,三柄顺刀已捅穿俘虏胸腹。 “报!”浑身插满箭矢的夜不收滚落马背,“张家口张家口烽火.” 黄得功的铳口还在冒烟:“陛下,让臣带.“ “你去广宁。”朱由检突然平静下来,“传旨王二虎,蓟州军全员改双马疾驰。” “多尔衮这边有朕在即可,反正也打不下他们,还不如在关外多做些事。” 黄得功听完没有迟疑,当即领命。 …… 陈泽站在苍山舰船首,望着逐渐清晰的朝鲜海岸线。 经过数日的航行,他终于抵达了朝鲜。 五十艘战船在黄海划出扇形波纹,十五艘熕船上的佛郎机炮褪去炮衣,青铜炮管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每一艘船上,都漂洋着日月旗。 “禀将军,哨船回报汉阳方向有狼烟。” 亲兵陈七捧着海图凑近,“按郑总兵给的舆图,前方当是江华湾。” 陈泽拇指摩挲着刀柄螭纹,“传令沙船队前出三十里,把朝鲜水师的舢板都给本将扫了。” 他抬脚踢了踢甲板上的铁弹箱,五斤重的实心弹滚出来撞在缆桩上,发出沉闷声响。 朝鲜水师比预想中更不堪。 当明军舰队突入汉江口时,十二艘板屋船慌乱间竟撞作一团,桅杆上水军节度使的旗帜飘进江里。 陈泽看着千里镜里那些穿着甲、手持竹弓的朝鲜兵,突然明白郑成功为何要他带三千战兵来了。 就这般军容,怕是五百人都能横扫王京。 “让儿郎们换上山文甲。”陈泽摘下兜鍪,露出左额刺着的杀字黥面,“把火铳队摆到船头。” 铁甲铿锵声惊飞江岸白鹭。 当舰队抵近汉阳西郊登岸时,朝鲜守军竟无人敢发一矢。 陈泽踩在潮湿的江滩上,看着远处城墙上飘摇的训炼都监旗,突然觉得腰间倭刀有些多余。 “报!朝鲜领议政金自点率百官在城门外跪迎!” 陈泽从鼻孔里哼出声冷笑。 他故意让全军在城外三里处列阵,两千铁甲在八月的阳光下蒸腾起热浪,五百火铳手将三眼铳架在包铁木盾上,远看像片生满尖刺的铁林。 “告诉他们,本将奉大明皇帝敕令,要进昌德宫宣旨,懒得去见他们。” 陈泽摘下铁臂缚,露出小臂上蜈蚣状的旧疤,“让朝鲜国主着冕服候着。” 不一会,哨骑便匆匆折返,表示朝鲜国主已经入殿。 当陈泽带着三百亲卫穿过崇礼门时,铁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惊得路边商贩打翻陶罐。 几个戴黑笠的朝鲜官员试图阻拦,却在看到明军甲胄后踉跄退开。 朝鲜皇宫极为逼仄,可能还比不过中原的一些公候府。 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都爬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陈泽注意到王宫卫兵手中的长枪还是万历年间制式,枪头锈得能当柴烧。 还未入殿,陈泽便扯开嗓门喊到。 “大明登莱镇标营参将陈泽,奉旨问朝鲜国主话!” 炸雷般的吼声震得景福宫屋檐雀鸟惊飞。 陈泽按刀立于勤政殿丹陛之下,看着玉阶上颤抖的绛纱袍。 他身后三百甲士同时跺戟,精钢戟尖将青砖戳出白痕。 “小王李倧,恭迎上国天使。”朝鲜国主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陈泽抬眼望去,那顶翼善冠下的面容比郑总兵给的画像还要枯槁三分。 “崇祯十七年四月,我皇颁《讨虏檄》于天下。”陈泽从怀中掏出明黄绢帛,却不展开,“朝鲜为何至今未发一兵一卒?” 满朝紫绿顿时伏地如风中芦苇。 (本章完) 第110章 两级反转 第110章 两级反转 陈泽铁靴踏碎勤政殿前玉砖,三百甲士将画戟顿地声震得藻井簌簌落灰。 朝鲜礼曹判书朴元宗颤巍巍直起身子,“将军可知这是朝鲜王庭?” “本将只知日月所照皆为明土!” “我大明皇帝陛下乃日月山河之共主,共主圣旨至,尔敢不伏地听候?!” 陈泽拇指顶开倭刀三寸,寒光映在朴元宗惨白的脸上,“尔等若还认太祖高皇帝赐的国书,便该知晓何为君臣大义。” 兵曹判书李时白突然暴起,“区区三品武夫安敢.“ 铮! 雁翎刀出鞘的破空声打断呵斥,李过副将王铁柱的刀锋已抵住李时白咽喉。 陈泽漫不经心拂去护心镜上的浮尘,“万历二十三年,贵国奏请改易冠服,我皇祖曾言'朝鲜虽称属国,其服饰制度自可相沿',如今看来,倒是把礼数都喂了狗。” 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声,三千王城卫戍手持竹枪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朝鲜都承旨洪瑞凤眼底掠过狠色,“将军孤军深入,就不怕.” “怕?“陈泽突然放声大笑,惊得殿梁宿鸟扑棱棱乱飞。 他解下腰间铜虎符重重拍在地上,震得李熙冠冕珠帘乱颤,“登莱水师五十艘战船此刻正在江华湾操炮,三千营轻骑三日可达义州,尔等不妨算算,是你们竹枪捅得快,还是我大明红衣炮炸得狠?” “不知贵国可曾收到我家皇爷的国贼论和告内外寰宇诏?” “不知王上信不信,但凡小的死在这,明日我大明百万王师便乘舟而至!” “带甲百万,旌旗蔽空!” “届时定当折朝鲜社稷,断朝鲜族裔,毁李家之庙宇!” “勿谓言之不预!” 殿角铜壶滴漏声清晰可闻,李熙手指死死抠住龙椅扶手。 陈泽突然话锋一转,直勾勾看着李熙,“听闻贵国宗庙供奉着神宗皇帝亲赐的九章冕服?” 这句话一出,满场皆惊。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大明皇帝赐给你冕服,你李家才能做朝鲜国主,既然能赐给你,也能夺回来。 甚至都不用明军出手,只需要给朝鲜国内随便一个人,都能让李家大乱。 “将军息怒!”领议政金自点慌忙叩首,额头在青砖撞出血痕,“王城卫戍即刻退下!即刻退下!” 陈泽睨着仓惶退去的士卒,反手将圣旨摊开,“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三日诏,令藩属诸国发兵勤王,如今已是五月初……” 他忽然抬脚踹翻鎏金鹤形烛台,滚烫的蜡油溅在群臣朝服上,“朝鲜是要学安南旧事?” “小王岂敢!”李熙哆嗦着起身,九旒冕冠歪斜着挂在额前,“实在是北虏屡犯边境” “好个北虏犯边!”陈泽不屑一笑,“天启七年东江镇血战,尔等给建奴送了多少石粮?崇祯五年铁山沦陷,又是谁给多尔衮献的朝鲜舆图?” 满殿朱紫噤若寒蝉,唯有陈泽的锁子甲随着步伐哗啦作响。 他踱至兵曹舆图前,倭刀尖点在汉阳位置,“十五万战兵,三十万石军粮,二十处港口,少一粒米,本将便拆一座城门。” “这”户曹判书申景禛刚要开口,便被王铁柱拎着后领提起。 陈泽慢悠悠擦拭刀身,“听说贵国今年春汛冲了全罗道粮仓?正好,本将战船尚有空舱。” 李熙突然踉跄着跌下御阶,十二旒珠串散落满地,“小王.小王即刻传谕八道!” “只是小王国小民寡,一时实在凑不齐上国所需啊!” “不急,你慢慢凑,我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不足,那朝鲜国就等着和倭寇一个待遇吧。” …… 暮色笼罩景福宫时,陈泽带着两百亲卫住进左议政郑太和的私邸。 三十名朝鲜侍女捧着银盘跪在廊下,脂粉香混着烤牛肉的焦香飘进厢房。 “禀将军,东别宫有女眷求见。”哨兵话音未落,珠帘后转出个戴簇头里冠的贵妇,身后还跟着两名及笄少女。 陈泽正在擦拭燧发短铳,头也不抬,“郑太和倒是舍得。” 他突然将铳口对准贵妇眉心,“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明日辰时看不到水军统制使的印绶,本将就用他妻女的血祭旗。” 郑太和的妻子和两个闺女吓的枝乱颤,连连跪地求饶。 陈泽冷哼一声,摆摆手,很快便有亲卫将三女拉走。 直到三百亲卫将整个院落全部控制清扫一遍之后,陈泽才缓缓起身。 找来副将王铁柱。 借着微弱烛光,陈泽看着对方的眼睛,狰狞的说道,“朝鲜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必须趁他们还没撕破脸皮之前,抢占港口,给少将军大军登陆留下口子。” “这……万一引起朝鲜兵变……”王铁柱有些担忧。 毕竟朝鲜也是个带甲五万的大国,以他们这三千人,很难守下来。 陈泽笃定的摇摇头,“不,只要咱们能抗住第一波攻势,朝鲜军心自然溃败,若是朝鲜想举国投靠建奴,咱们也算为皇爷尽忠了。” 纠结片刻,王铁柱最终点点头,“好,总兵,俺这就去!” “那港口的人……” 陈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在脖子上划拉两下。 王铁柱顿时了然。 整场行动出乎意料的轻松。 三更梆子响过,王铁柱带着五百铳手摸黑控制了仁川港。 潮水拍打着三十艘龟船,值夜的朝鲜水卒还在酣睡,就被明军缴了生锈的佩刀。 两千精悍战兵,随即控制整个港口。 守卫港口的五千士卒竟然稀里糊涂的便被控制。 然而朝鲜的怂,也超乎了陈泽的想象。 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反抗,甚至连言官怒喷都没有。 期间只是传播了一番郑成功要率水师主力前来,李熙便吓破了胆。 五日后晨雾未散,在江华水使崔鸣吉督促下。 三十艘板屋船正在码头装运粮草,扛包的朝鲜民夫望着港口新增的二十门红夷炮瑟瑟发抖。 “将军真要榨干朝鲜?”崔鸣吉盯着陈泽,眼眶通红的说道,“十五万大军已是举国丁壮,三十万石粮足够八道百姓吃两年.” 朝鲜本就不产粮,更不要说五日内凑出三十万石粮草。 为了凑够,李熙就差把汉城的地给翻过来了。 就这,还是有一部分是野菜之类的凑数。 但陈泽已经格外满意了。 按照他的初始目标,能从朝鲜刮走十万石粮食就很好了。 谁知道李熙这么不禁吓,可惜了朝鲜国内的大臣们,摊上这么个王。 一想自己陛下的所做所为,再想想李熙为了保住王位,不惜百姓死绝的做派。 陈泽唏嘘不已。 听到崔鸣吉的话,陈泽翻腕用刀背拍打崔鸣吉脸颊,“当年毛文龙将军就食东江,尔等可没这般哭穷。” “去告诉各道观察使,本将认得他们,手中钢刀可不认得,老实将粮草押运过来。” “大军军册呢?” 崔鸣吉不太想和这个朝鲜仇人说话,头一扭,“在王上手中。” 陈泽也懒得搭理他,让王铁柱盯着点,自己只带了二十名亲卫,便再次踏入勤政殿。 金自点此时正捧着八道鱼符瑟瑟发抖。 李熙的冕服明显宽大了许多,见陈泽到来,声音更是虚浮得像从地底传来,“小王.已命忠清道发兵五万,庆尚道.” “本将要看军册。”陈泽突然打断禀报,铁护腕重重砸在檀木案几上。 兵曹郎官慌忙呈上黄册,却被他一脚踹翻,“拿万历年的旧册糊弄鬼呢?” 李熙的指甲在龙椅扶手上抠出深深沟痕。 金自点赶忙奉上实际军册。 陈泽冷笑着展开真正的军籍册,“全罗道水军三万,平安道骑兵两万,京畿道” 他突然攥紧册页厉喝,“汉阳城外八十里大营藏着两万精兵,当本将眼瞎?” “将军明鉴!”金自点额头渗出血珠,“那是防备建奴.” “现在起归大明调遣。”陈泽将册子甩给亲兵,“传令各营,十日不到者以通虏论处。” “汉城附近大军,明日开拔凤凰城!” …… 五月十六的满月照在仁川港时,最后一批粮船正在起锚。 陈泽望着海图上新标的二十处红圈,突然听见港外传来喧哗,三百朝鲜儒生抬着太祖御赐碑刻拦在军前。 “蛮横武夫!”为首的老儒须发皆张,“尔等与建奴何异!” 陈泽慢条斯理戴上铁护手,“万历二十六年,神宗皇帝为尔等复国时,尔祖辈可不是这般说的。” “本将今日便是拆了李成桂的陵寝,你们又能如何?” 儒生乱糟糟骂成一片。 陈泽却只是掏了掏耳朵,暗自骂了句,“哪里都有臭腐儒。” “王铁柱,大军开拔!凡有干扰者以通敌论处!” “遵命!” 一柄柄明晃晃的钢刀,将儒生口中的话塞了回去。 远处的一处高地上,李熙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金自点忍不住问道,“王上为何宁愿百姓饿死,也要答应那贼!?” “三十万石粮草,我八道百姓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十五万丁壮,农田只遗老弱妇孺!” 李熙眼神忽然变得不善起来,幽幽的问道,“金爱卿是在质疑本王吗?” 金自点一惊,连忙跪地,“臣不敢!” “哼!”李熙压下眼中戾气,“能做大明的狗就已经要感激了啊。” “要是建奴来,恐怕连狗都当不成了。” …… 朝鲜多山,且无官道。 从汉城到凤凰城近千里,当快马飞骑将朝鲜出兵的消息传到郑成功处时。 郑成功已经快要退兵了。 其实和朱由检想的一样,郑成功没打下来的盛京,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盛京。 在将盛京围的水泄不通之后,郑成功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从附近掠来了几十只信鹰而已。 盛京城虽然是后扩建的,但作为建奴都城,防御力不是那些小城可以比的。 又有豪格和众多建奴贵胄守城。 郑成功还没傻到用鸡蛋碰石头。 能把豪格骗回盛京,然后围住,就是郑成功的极限了。 剩下的事,还要等朱由检这边的消息传来。 好在朱由检这边离郑成功并不远,有张世泽在中间周转。 在多尔衮还没过张家口的时候,郑成功就收到了详细战报并附朱由检的亲笔书信。 郑成功看完战报,顿时激动起来。 连忙叫来施琅。 后者刚一入帐,郑成功便将战报拍在案几上,铜灯台的火苗跟着晃了晃。 施琅不疑有他,拿起密报简略扫视一眼,便当场愣在原地。 战报是黄得功亲笔,潦草字迹透着血腥气,“五月十八破虏于承德,斩首七千级,多尔衮多铎焚毁辎重西遁,两红旗覆灭,代善被俘,镶蓝旗困于奴鲁虎儿山,大明境内建奴一扫而空。” “好!”施琅看完,不由的大声叫好,“这下少将军的计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实施了,那咱们赶紧向陛下请战吧。” 郑成功笑了起来,却又复拿出两封信。 乃是朱由检亲笔信和陈泽的密信。 一起交给施琅。 朱由检的信上只有八个字。 “辽东诸事,任君裁夺。” 而陈泽的信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小小的朝鲜,愣是被拉出了十五万大军,三十万石粮草! 施琅都懵了。 你陈泽何德何能啊! 看着施琅的表情,郑成功哈哈大笑。 “陈泽得手了。”郑成功甩出沾着羊油的密信,“十五万朝鲜兵,三十万石粮。” 施琅快步走到悬挂的牛皮舆图前,手指顺着鸭绿江划到凤凰城,“让朝鲜兵走陆路?” “嗯,走陆路。”郑成功点点头,“朝鲜兵无甚战力,当务之急还是粮草重要,登莱水师三十艘福船在威海卫待命,陈泽的副将王铁柱带着朝鲜水军统制使的印绶,三日内就能把第一批粮草运到娘娘庙渡口。” “而陈泽的先锋大军五万,七日后就能到凤凰城。” “英国公的骑兵两日后到。” “陛下的大军也要七日。” “陈泽的时间卡的好啊,给本总兵留了个将建奴一窝端的机会!” “真是天助黄忠成功劳啊!” 解下腰间玉牌扔给亲兵,“速告诉陈泽,朝鲜兵分三路,五万扮作东江镇旧部打铁岭卫,五万换上建奴衣甲北上袭扰野人女真和生女真诸部,剩下五万” 他忽然压低声音,“全部换上百姓服饰,把辽河套的麦田烧了。” (本章完) 第111章 终战 第111章 终战 “遵命!” 施琅抱拳行礼,刚准备走却又想到了另一点,再次出声问道。 “那我们放开盛京,豪格出城支援怎么办?” 郑成功淡定的摇摇头,“他不敢的,就算多尔衮老贼将王师击溃,早已草木皆兵的豪格也不敢出城。” 略微停顿,颇有感慨的说道,“战局胜败事小,丢失祖地事大,无论汉夷内外,皆是如此。” 施琅听的明白,却根本不敢应和,哪怕这个地方是郑家军大营。 “既如此,那末将便下去安排。” “嗯,动作要快,万不能让建奴反应过来!” “末将遵命!” 施琅急匆匆奔出大帐,郑成功回身看了眼舆图,而后也按剑走出。 其实他的计策很简单。 就是要先利用围困盛京,逼迫关内建奴回转,这也是朱由检的要求。 而建奴回关之后,若是没有人跟着,那他就从盛京打到朝鲜去,重新扼住建奴咽喉。 若是有大军追击,那他便带着盛京外的战兵,直接反过去形成包围圈。 将多尔衮团团围困,发挥张世泽三千营的超强机动力,围点打援,将多尔衮活活困死! 计策极其简单,但也极其高效。 而且是从大势上压人,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就算多尔衮想破招,都只能以自身硬实力来扛。 但之前多少还有些顾虑,比如豪格会不会发动女真诸部族,会不会从更北之地的野人女真和生女真找来援兵。 要知道女真可是举族皆兵,要不是辽东新拓,还没有多少本土部族,大部分迁来的牛录也都被征走了,郑成功绝不会如此冒进。 而陈泽的十五万朝鲜兵,完美解决了这些顾虑。 纵使朝鲜兵的战力低微,也能牵扯住这些临时凑起来的战兵。 随着一声令下。 围困盛京数日的四万大军浩浩荡荡撤离。 只留下城中惴惴不安的豪格。 …… 与郑成功料想的一样,豪格根本没有追出来的勇气。 他的根基在于身份和皇位,如果多尔衮死了,清庭内部就再无政敌,届时他可以随意踹下福临,自己称帝。 因此豪格非但没有出兵,连丢失的辽阳等地都没去拿。 一味的守在盛京内,只是派出游骑,看看能不能找到多尔衮。 结果肯定是否定的。 光是郑成功派出的游骑,就是豪格的三倍以上,还有不断转进的张世泽部在截杀。 而豪格连多尔衮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谈何寻找通信。 有从关外之地抢夺的战马加持。 郑成功部就算都是南方人不擅骑马,行军速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仅仅四日时间,就成功跃进八百里。 来到了大宁卫附近。 也就是喀喇沁草原。 而多尔衮部也刚好抵达。 双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便碰到了一起。 一时间都不敢妄动,只能隔着五十里的草场相互凝视。 现在多尔衮的处境很尴尬,他的大军喀喇沁草原尽头。 而在多尔衮后五十里,是朱由检的龙纛。 在其前是郑字帅旗。 北边是红峰,南边是燕山山脉,此时粮草殆尽,不可能继续绕路。 根据哨骑探察,还有一支不下三万人的骑兵,打着英国公的旗帜自奴鲁虎儿山奔驰。 只需一天即可抵达。 而山中的济尔哈朗生死不知,只能找到零散的镶蓝旗士卒。 至于豪格,只能说查无此人。 这一幕无不说明,盛京根本没事,而是豪格想坑死他多尔衮。 气的多尔衮在帐中放声大骂。 “豪格毁我大清三代基业!毁我大清二十万儿郎!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多铎提着刀来回踱步,双目充血。 “本王要砍了他!要血祭父汗和兄长!” 连一向沉稳的索尼都有些坐不住。 豪格此举,简直是犯了女真部族的逆鳞。 对于一个人口稀少的游牧民族来说,他们最大的本钱从来不是土地财产,而是人口! 那种从小狩猎长大的健儿。 两红旗覆灭,三万人战死三万人逃亡,便已经折了女真十年的家底。 哪怕是多尔衮都无法保全自身,他都做好回去之后当两年包衣的日子了。 而豪格竟然想将十万精锐葬送漠南,这就和把自己双手双脚折断,然后去狩猎猛虎一般可笑。 范文程却非但不恼,反而格外喜悦。 快步凑到多尔衮身边,小声提醒道。 “王爷!这是天赐良机啊!” “豪格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若王爷此次逃出生天,便不需两年,也不需两颗人头,只要豪格即可!” 范文程虽然没有明说,但多尔衮却立马从气愤中反应过来。 “范先生是说……” “没错!” “可数日奔波,儿郎们疲惫不堪,如何能胜?” “胜在豫亲王之善战,胜在明军照样疲惫,胜在明军还未合围,胜在将士归乡之切,胜在大同暗棋!” 范文程五胜一出,多尔衮眼神一定,猛的站起身子,眼中充满狠厉。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儿郎们葬送于此。” “传本王令,各部轮番休整,准备决战!” 其实在郑成功拦下多尔衮之后,连同朱由检在内都知道一件事要发生了。 那就是决战,自四月初多尔衮从山海关入关以来,持续两个月的战事就看这一战了。 而且结果也都是偏向明军的。 要么多尔衮胜,安然返回关外休养生息。 要么朱由检胜,一举解决掉明朝的心腹大患。 而且此刻决战,明显是有利于明军。 女真的实力因为种种战事,和长达二十日的奔波,已经削弱到了极限。 在郑成功还未和朱由检取得联系时。 三个大阵就已经在无声中排列开来。 两黄两白旗九万大军,其中八万步卒,一万骑军,分为三阵,左阵四万两白旗,由多尔衮率领,和朱由检对峙。 右翼三万两黄旗外加一万两红旗溃卒,由索尼率领,和郑成功对垒。 一万骑兵为机动队,由多铎率领。 不设中军。 多尔衮是抱着不胜则死的心态来的,就是要把清军的优势发挥到极点。 而朱由检这边虽然有优势,却并不明显。 他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所有的精锐都耗在之前的战场上了。 现在手下只有李过的一万老营骑兵,四万蒙古轻骑,四千戚家军五千神机营,外加黄得功的两万步卒。 这些部队,能和两白旗打个平手,都算是朱元璋心疼他。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是将多尔衮赶到奴鲁虎儿山以东,进入辽东平原之后,再进行开战。 那样有张世泽和郑成功的大军在,胜算才大。 可现在却好像不能等了。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气氛都到这了,不来场决战说不过去了。 朱由检骑在战马上,望着天际线翻滚的烟尘,“多尔衮这老狗倒是狠辣。” “既然如此,就先让各部歇息造饭,让李过部先去会会他们。” “陛下,”黄得功擦拭着雁翎刀,“闯贼那万把人怕是顶不住两白旗。” “朕当然知道,可朕还知道多尔衮绝对不会因为万余骑兵,就破坏战略僵持的。” “现在双方士卒体力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谁是进攻方谁就失了先机。” “那陛下您还派李过部过去。”黄得功不解。 朱由检笑了笑,“朕要用的是李过部吗?朕要的是蒙古部出兵!” “蒙古人从小就活在马背上,一人三马的状态下,根本没有任何体力损耗。” “可他们被女真压迫了十几年,心中定是恐惧,而且这群狼崽子,把人口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只有让李过部过去顶住,他们才敢动。” “传令李过,要他好好的给各路大军秀一下老营骑兵!” 命令下达没多久,李过便脱阵而出。 晨雾中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面对袭来的李过部,镶黄旗巴牙喇护军率先发起反冲锋。 这些身披三重甲的悍卒总共两千人,挥舞着铁骨朵,在三百步外突然分成三股,中间那股直扑李过大旗,左右两股却绕向侧翼。 “建奴学乖了。”郑成功放下千里镜,“知道王师火器犀利,着重甲也不敢正面冲阵。” “我猜下一步,建奴应该就要派步军上前,咬住李过了。”施琅笑着说道。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 一阵牛角声吹响。 一个固山七千五百甲士踏步而出,直直迎向已经被拦下冲锋势头的李过骑兵。 随着令旗挥动,四万蒙古骑兵挽起牛角弓,箭雨落在护军甲胄上。 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郑成功反过来问施琅,“你觉得建奴接下来会如何?” 施琅想了想,“若末将为多尔衮,肯定会掉马队过去,毕竟蒙古轻骑不擅近战,只要打掉蒙古人,陛下那边就危险了。” “不。”郑成功摇摇头,“若本总兵猜的不错,多尔衮应该会派两红旗出阵。” “两红旗?”施琅一听,顿时有些疑惑,“两红旗早就被陛下打残了,连代善都被俘虏,多尔衮派这种溃军上去有什么用?” “赌什么的?”郑成功轻轻一笑。 施琅刚想开口,却见多尔衮大阵中,两红旗的大纛真的上前了。 不到万人的两红旗,狞笑着撞进蒙古阵中,弯刀劈砍声混着惨嚎响彻原野。 而蒙古人却根本不敢反抗,一个个吓的四散溃逃。 更有甚至,竟然临阵倒戈,反手砍杀起附近的其他蒙古轻骑来。 “报!喀尔喀叛降!” 朱由检猛地抽出御剑,“朕就知道这些墙头草靠不住!戚远!” “末将在!” “带戚家军填住缺口,镇压叛乱敢退者斩!” “末将得令!” 戚家军刚出阵不足五百步,五千正白旗重甲骑兵突然从烟尘中杀出。 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手持丈二长矛,竟迎着铳手冲来。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砰砰砰!” 硝烟腾起时,前排重骑如割麦般倒下,后排却踏着同袍尸体继续冲锋。 戚远眼看着最前排铳手被长矛挑飞,却不做任何动作,阵型在,自然有人会顶上。 他在等虎蹲炮,也只有虎蹲炮才能挡下骑兵冲阵。 “好个多尔衮!”郑成功扯断千里镜绦带,“用镶黄旗做饵,正白旗佯攻,两红旗为辅,而真正的杀招却在这!” 看到施琅不解,郑成功解释到。 “蒙古诸部一直都是被两红旗镇压,当年也是两红旗横扫的草原,而我大明已经近五十年没有入过草原了,临阵面对两红旗,自然恐惧,就算倒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现在看来,恐怕多尔衮的真正目标是那打着戚字旗的四千队啊。” “竟然不惜把马队分出一半,来冲这严实阵型。” 施琅这才恍然大悟,可心底却仍旧有不解。 “那陛下难道不知道吗?为啥还要派蒙古骑兵先上?” “这……”郑成功一时无言以对。 对啊,难道陛下不知道吗? 可根据过往两月的战例来看,陛下明明的神武过人啊?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给他们解释。 甚至连前线的戚家军和蒙古轻骑都没管。 只是一味的让黄得功去检查将士的餐食情况。 同时让李过撤下休整。 等同于将整个蒙古骑兵都送进了多尔衮张开的嘴巴之中。 别说郑成功不解了,连多尔衮也没搞明白。 他跟朱由检虽然只交手数次,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敌人再了解不过。 这简直就是个钓鱼狂魔! 而现在蒙古铁骑,肯定是他放的饵料,就等着他去咬呢。 多尔衮本想视若无睹。 可架不住蒙古骑兵太香了,只要吃掉他们,朱由检的包围圈不功自破! 就算是饵料,趁朱由检不抬杆,多尔衮也有信心吃下蒙古骑兵。 犹豫再三之后,多尔衮还是没抗住诱惑。 命两万大军一左一右包抄。 而朱由检等的就是现在。 多尔衮一动,便失了先机。 朱由检翻身上马,“把朕的龙旗竖起来!告诉儿郎们,天子与你们同在!” 正在整军的明军看到九斿龙纛,突然爆发出怒吼。 “将士们,随朕杀敌!” “黄得功,拦住左翼,戚远拦住右翼,李过殿后,所有蒙古部族跟朕冲锋!” 军令下达,在多尔衮没到的时候,却也只有阿布奈的骑兵在奋死作战。 (本章完) 第112章 李自成背刺 第112章 李自成背刺 其他蒙古部族的骑兵,就如无头苍蝇一般,呆愣愣的四处乱转,生怕被两红旗溃兵盯上自己。 这也导致阿布奈的部下损失越来越大,几近崩溃。 好在朱由检命令下的及时,让建奴收缩防御。 不然阿布奈一溃,局势不知道要糜烂到什么地步。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多尔衮竟然没有撤回包围蒙古部族的大军。 甚至连旗号鼓令都没变。 面对两翼袭来的有备明军,多尔衮只是淡淡的喊了一声,“放火牛!” 多尔衮的将令让范文程一楞,后者再三提醒道,“王爷,那是咱们最后的口粮,是不是再等等.” 前者坚定的摇摇头,“放!” “战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不能吃掉蒙古骑兵,此战则难矣。” 一声令下,三百头角绑利刃的牦牛被点燃尾巴,哀嚎着冲向明军车阵。 最前方的神机营急令点燃虎蹲炮,却只拦下半数疯牛。 剩余半数火牛,直直冲进两翼的明军大阵,原本厚实的阵型,顿时分散开来。 镶白旗轻骑趁机突入,与明军杀作一团。 “报!火铳司被冲散了!” “报!神机营左掖溃!” “报!敖汉部反叛!” “报!五军营广林前卫千户所溃!” 战报如雪般飞到朱由检眼前。 火牛阵这种冲击大阵,配合上镶白旗的骑兵,对明军的杀伤力是灾难性的。 尤其是本就士气濒临崩溃的蒙古骑兵。 面对刚刚上来就被压着的明军,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反叛者愈甚。 朱由检也没想到多尔衮的反扑会如此激烈。 但这都是小事,明面上看各部都有溃散迹象。 实际上最危险的还是被两白旗主力围攻的蒙古轻骑。 “让李过出兵,穿插建奴中军,直取多尔衮!” “神机营炮司,戚家军炮队集中火力,轰击建奴冲阵的五千骑,黄得功把声势打的再大一些,给李过创造条件!” “余下诸部,随朕入蒙古阵中。” 朱由检还是老一套。 钓鱼,斩首,亲身入阵拉士气。 虽然老套,但好用。 他的龙纛进入蒙古大阵中,立马就能稳定士气。 还能继续吸引多尔衮的主力围攻。 不知是不是这招用太多次了,多尔衮的做法竟然和他一样。 面对蒙古阵中的龙纛,多尔衮的织金大纛同样往前挪动至冲击骑兵阵中。 余下的五千骑兵分两路,从蒙古大阵最薄弱的两个方向插入。 直取朱由检。 结果显而易见。 双方根本都没有那种可以在数万战兵中取敌首级的精锐。 玄甲骑早就打的只剩五百骑了。 两黄旗摆牙喇护军也几乎损失殆尽。 凭借两白旗三千摆牙喇,还不足以单独接近龙纛。 战事一直持续到午时三刻。 在周围清军的配合下,索尼终于带着两千巴牙喇终于抵近。 而另一边黄得功的锁子甲已插满箭矢,仍挥舞着卷刃的斩马刀往多尔衮织金大纛猛压。 好歹帮助李过的两千亲兵接近到织金大纛百步内。 也就是这个时候,多尔衮将令突然一变,将本就陷入僵局的五千冲击骑兵撤离战场,只留下接近龙纛的精锐和两万多步军。 这些抽调出来的五千骑兵,均是自幼长在马背上的悍卒。 刚刚撤离战场便就地分成五股,像铁梳般来回冲刷黄得功的阵线,周围剩余的万余精卒,也在不断围攻李过的万余名老营骑兵。 不知何时,朱由检的御马被流矢射倒,只能随意捡了匹战马,在御林军的守卫下,艰难维持阵线。 “陛下,退吧.”连戚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满脸血污的跑来劝道,“待英国公到来再” “放屁!”朱由检扯下破裂的罩甲,放声大骂道,“朕宁可死在这,也不做第二个英宗!” “臣不是要陛下做英宗啊!臣的意思是先收缩防线!” “陛下您看看,各部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建奴擅苦战,再打下去只会让建奴的优势扩大!” 戚远说的话朱由检也明白,可他担心一旦退兵,就如洪水决堤一般,无法控制了。 仿佛猜到了朱由检的想法,戚远再次开口说道。 “臣已在戚家军防线埋下了近四千斤火药,有臣的大军在,陛下可以一部一部的往后撤,就说是轮番歇息,待各部退的差不多,建奴肯定追击,到那时火药被引燃,定能将建奴掀翻在地!” 听完戚远的话,朱由检眼前一亮。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真放战场上也只会那一套。 戚远的计策好,他也没有什么皇帝架子,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当即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传朕旨意,各部轮番后撤歇息,巴林部先行!” 如果按照戚远所想,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戚远忽略了蒙古骑兵的怯战之心。 长达三百年的腐化堕落,蒙古早就没了当年横扫欧亚的气魄。 朱由检令旨一下,各部那还管什么轮番不轮番。 小部族觉得他们就该先撤,大部族觉得他们该保存战力。 在一种默契之下,竟然同时后撤。 艰难维持的前线骤然一震。 好在朱由检到的及时,御林军和龙纛竖立在蒙古阵后。 戚家军列开横阵,由戚远亲自监督,一部一部的往后放。 虽说是勉强控制了前线,但得知能后撤之后,蒙古各部谁还愿意跟建奴硬碰硬啊。 还存活的三万五千蒙古骑,在两万五千清军的逼迫下,不断向后撤离。 甚至还将朱由检的御林军给冲散了。 没办法,朱由检也只好步步后撤。 希望能勾住压来的清军,给黄得功和李过争取时间。 又这么坚持了半个时辰。 镶白旗终于突破车营。 一千多摆牙喇前锋已经和御林军交上了手。 御林军本就是仪仗性质的军队,战力不强,对上清军最精锐的士卒,不能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说根本打不过。 李过的老带去的亲兵,拼得只剩四百余骑,仍在用血肉之躯往多尔衮方向猛攻,眼见只差一步之遥。 当朱由检退到戚家军之后时。 “点火!”戚远突然大吼。 埋在地下的三百桶火药同时炸响,冲天烈焰将镶白旗前锋吞没。 成功阻断了清军的追兵。 趁此机会,最先下去休息的数个小部族五千轻骑再次被派出,袭扰刚刚被炸懵的清军。 其他人则重复之前的动作,一半结阵,一半休息。 …… “糊涂!”一直观察多尔衮这边战事的多铎突然踹翻沙盘,惊得帐外战马嘶鸣。 “十四哥真是糊涂!朱由检小儿带着黄得功郑成功两员悍将,怎么可能玩阵前对决?”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翻盘!集一合之力,吃掉郑家的海贼兵多好!” 多铎可以肆无忌惮的怒喷多尔衮,但其他人可不敢。 只能看着多铎发泄完毕。 喷归喷,多铎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如同多尔衮对政治的敏锐性一般,多铎在战事领域的敏锐性更强。 随手抓起炭笔在羊皮上划出三道弧线,“这里是喀喇沁草原,牛羊群应该不少。” “让随军的蒙古八旗带两千牧民去找牛羊,驱赶黄羊群冲击车阵,抽调五百死士换上明军衣甲混进铳手队。” “另遣一万正黄旗出营列阵,一万正黄旗支援左军,余下诸部等待本王的命令!” “多木哈泰,给你四个时辰,你去做驱赶畜兽一事!” “嗻!” 四个时辰转瞬即逝。 虽然此时的草原早已不如千年前那么丰美,但牛羊群照样不少。 有草原长大的蒙古人带路,多木哈泰很轻易便找到了一支被遗弃的羊群。 足有几千只羊。 朝阳刚染红老哈河面,明军瞭哨突然吹响号角。 黄得功眯眼看着地平线腾起的烟尘,“建奴驱兽?” 数千头黄羊被火铳惊得狂奔而来,戚远急令车阵合拢,“放拒马枪!” 带铁刺的柞木桩刚扎进泥土,羊群却突然分作三股绕开车阵,露出后面镶白旗重甲骑兵。 “换霰弹!”李国祯战刀劈断令旗。 佛郎机炮轰鸣声中,冲锋的镶黄旗突然转向,三十架楯车猛地掀开蒙皮,露出藏在车底的轻骑直扑炮阵。 蒙古轻骑再溃。 朱由检在后方听得西南杀声震天,正白旗前锋刚冲破车阵右翼,忽见西北烟尘大作。 多铎的千里镜里映出镶蓝旗织金龙纛,“济尔哈朗的人马?” 因为天色已晚,只有残阳还挂在天边。 多铎并不能分清远处十里左右的骑兵是谁。 但他放出的哨骑没有一个回来的,按理来说济尔哈朗来援肯定会提前通报的。 为何连个哨骑都…… 多铎突然意识到不对。 赶忙冲着身后亲兵大喊。 “放响箭示警!” 然而响箭刚刚升空,那边杀来的骑兵便挤出建奴口音,“奉陛下旨,速援盛京勤王!违抗者以谋逆论处!” 话语连番不绝,连多尔衮都听到了有人在呼喊。 “快将剩下的五千人也派过去,拦住他们!” “告诉手下儿郎,那些是南军假扮的,盛京无忧!” 镶白旗传令兵刚举起令旗,咽喉已被一支流矢打穿。 张世泽马刀横扫多铎中军鹿角,三万铁骑猛的杀入。 五千步卒根本挡不住已经加持完词条,又连战连捷的三千营。 几乎没有阻碍,张世泽就成功进入右翼大军内部。 然而内部并没有多少人,张世泽一惊,还不待反应。 埋伏在两侧的两黄旗巴牙喇倾巢而出,试图与骑兵硬抗。 张世泽反应也极快,反手劈断两杆长枪,冲着周围下令,“散开阵!” 骑兵顿时化整为零,马鞍两侧的火雷砸得重甲步兵人仰马翻。 但骑兵一旦丧失速度,那就相当于活靶子。 张世泽不敢恋战,带着骑兵从东杀出,与郑成功汇合一处,而后又重新整兵,准备在掏一次。 郑成功急匆匆赶到张世泽身边。 “标下登莱总兵郑森,见过英国公。” 张世泽抬眉一撇,要不是郑成功在辽东做下天大的事,他懒得搭理谁是谁呢。 敷衍的点点头,“郑总兵有事?” “标下想让公爷率军去支援陛下,现在多铎老贼跟标下对峙,没有多余动作,有没有这三万轻骑都没什么大用。” “哼!”张世泽哼一声,“你郑森有什么面子,能让本公爷来救你,还不是皇爷的旨意,要不然本公爷来干什么?” “陛下让公爷来的?”郑成功先是一楞,按理说陛下那边才是最危险的啊? …… 天色渐晚,多铎望着遍地焦尸冷笑,“让多木哈泰再赶五万头牛羊过来,本王倒要看看明军火药还够炸几回!” 河滩处突然传来闷雷声,郑成功的水师陆战队乘着涨潮顺流而下,三十艘舢板上的百子铳打得镶白旗抬不起头。 多尔衮急调楯车封堵河道,却见明军点燃船帆直撞过来,浸满鱼油的船板遇火即燃。 双方见招拆招,各自占据半片草场扎营。 朱由检听着各营伤亡奏报,突然抓起金杯砸向东北,“多尔衮这老狗” 二十里外清军大营,多尔衮正把战报按进炭盆,“让各旗今夜马摘铃人衔枚,子时三刻突袭明军粮道。” 是夜,三千正白旗精锐刚摸到明军屯粮河湾,忽见夜空升起三盏孔明灯。 埋伏在芦苇丛的五百神机营铳手暴起齐射,铅子穿透皮甲激起血雾。 晨雾中传来双方收兵的号角,染血的草场上,折断的箭矢还在顺着血溪打转。 “报!西北尘烟!” 三千营的六斿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些身披山文甲的骑士马鞍两侧各悬三支三眼铳,在二百步外突然左右分开,露出后面五百辆偏厢车。 “放!” 暴雨般的铅子将两黄旗后阵打成筛子,张世泽的斩马刀划过多尔衮亲兵脖颈,“建奴受死!” 朝色四合,双方仍在混战。 镶黄旗护军围着多尔衮且战且退,郑成功的火铳营用最后火药齐射三轮。 黄得功带着浑身是伤的铳手挺起刺刀,与正白旗残兵展开肉搏。 也正在这时,一支传令兵急匆匆的冲到朱由检身边。 “陛下!元辅急信!” “闯逆李贼背信弃义,起兵八万向河南、昌邑、居庸一带进发!” (本章完) 第113章 不灭建奴,永不休战 第113章 不灭建奴,永不休战 “嗯?”朱由检听后一楞。 李自成又反了?? 还在这紧要关头偷袭他的大后方? 合着李过纯纯是他送来的障眼法。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非得等他把多尔衮赶出关外?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撤军吗?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朱由检脑海里。 他怎么感觉穿越到明末之后,这些本该在历史书上大放异彩的人物,一个个行为逻辑都这么抽象呢? 定了定神,朱由检仔细询问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倪元璐派你来是为什么,有几座城丢了,李自成手下有多少精锐,都是谁带兵……” 虽然问的很细,但传令兵还是用最简短的话语回答。 “回皇爷,日前辰时,各路哨骑飞马赶赴京师求援。” “李贼以伐国贼之名再次兴兵,起八万大军兵分五路,自河套之地入河南、北直隶一带,暂时不知各地城防情况,然各地城防皆空虚,非闯逆一合之敌。” “元辅命小的飞马通禀陛下,请求陛下回师关内。” “元辅言:京师守军不足一万,各地守军不足两千,非陛下撤军不可挡矣。” 意思很明确,你朱由检再不撤军,北方和河南道还要再沦陷一次。 而且这次和清军入关还不一样。 现在关内是真没守军了。 能用的部队都被朱由检拉到关外堵多尔衮去了,只有周王和史可法的大军还在路上。 但就以这俩部队的实力,顶天也就和李自成手下的溃军不相上下。 放在守城上还可以,一旦攻守转换,战力立马现出原形。 看着明军车阵在暮色中摇摇欲坠,尾巴燃烧的黄羊将拒马桩撞得七零八落。 镶白旗骑兵顺着缺口涌入,三眼铳的火光在烟尘中明灭不定。 朱由检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此刻的他龙纹甲胄上还插着半截断箭,战马被流矢惊得不时人立而起。 现在战事就是最紧要的时候,不可能撤军。 跟多尔衮一比,李自成算个屁的威胁! 伸手从传令兵手中接过塘报,看都不看便塞入怀中。 而后吩咐道,“回去告诉倪元璐,朕意已决。” “不灭建奴,永不休战!” “朕许他组建民壮守城的权利,一应官员任他挑选,史可法周王两部也暂时交由倪元璐调动,给朕守住七天!” 说罢,也不管传令兵记住没记住,扭头再次加入战局。 此刻战局进入白热化状态。 各路哨兵疯了一般往朱由检身边跑来。 “报!车营左翼溃散!” 哨兵刚把前线消息带来,便被流矢射穿咽喉,血沫喷在黄龙旗幡。 “陛下,黄总镇请移驾后阵!” 话音未落,十丈外的砲车轰然炸开。 朱由检劈手斩断碍事的披风,断刃在铁甲上擦出火星,“朕若退半步,三军即刻瓦解!传令黄得功,把朕的龙纛插到缺口处!” 五军营残部顶着盾墙向前推进,当绣着金龙的战旗在硝烟中扬起时,蒙古骑兵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阿布奈的侄子巴特尔带着三百死士返身冲阵,弯刀砍进牦牛脖颈的瞬间,滚油般的牛血喷得他满脸猩红。 车辕下突然刺出十杆钩镰枪,将镶白旗前锋马腿齐根削断,戚家军的鸳鸯阵从烟尘里显出獠牙。 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范文程盯着沙盘上不断移动的铜马,炭笔在羊皮地图划出血色弧线,“王爷,明军右翼出现空当,让索尼的五千轻骑从这里切入” “不。”多尔衮将代表正白旗的象牙令牌推过山丘,镶金护甲叩在檀木案上铮铮作响,“让多铎派人带巴牙喇护军切入,一定要扰乱南人的阵线!” 他指尖敲打着奴鲁虎儿山方向,烛火在瞳孔里跳动,“济尔哈朗那边该有动静了?” 范文程点点头,“该有了,不过好像有点晚了,就算现在出来,也只能陷入恶战。” 多尔衮不置可否,他最一开始的计划,是先佯败到奴鲁虎儿山,再由济尔哈朗出兵,切明军后路。 可现在这个架势,就算赶到也没了什么价值。 “谭泰有信了吗?” “再没动作,本王只能继续后撤了……”多尔衮绝望似是说道。 范文程却根本不敢接话。 要他说,本来就不该纠缠,豪格不出兵,就已经是天助我也。 只要将大军甩给多铎,多尔衮轻骑赶赴盛京,夺下盛京权利,再带正蓝旗和山里的镶蓝旗一起回援,前后最多一月时间。 以多铎的能力,说不定还能继续和朱由检对抗。 可多尔衮死活不听,从白山黑水间拼杀出来的那股小家子气一览无遗。 死活舍不得这九万多精锐。 女真又不是努尔哈赤时期的女真了,十几万人的伤亡,也只是一代人的损失。 等个五年十年,下一代人长成,女真还是那个女真,而且还天生带有对南朝的血海深仇。 到那时才是覆灭南朝的最佳时机。 范文程越想越多,甚至想到了多尔衮当时刚要入关时的场景和抉择。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就没一件是和他俩预计中相似的。 甚至还完全相反。 或许当朱由检京师破百万时,他们就该收起鲸吞南朝的心思。 回首看了眼多尔衮,范文程再次低头叹息一声。 不再言语。 战事依旧在继续。 对面的明军硬的惊人。 别说派多铎带三千重骑了。 就算是把努尔哈赤时的白甲兵弄来,恐怕也撕不开明军阵线。 又是一日僵战。 双方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计策都用上了。 一方是多尔衮加多铎加范文程,如果时间线不偏移,那么这三人组合足以定鼎中原大地。 可对面的也不遑多让,黄得功加青春版戚继光,还有个五百冲七十万的大明战神张世泽。 只要是清军这边想用计策,不到两刻钟明军这边就能反应过来,然后反击。 同理,明军这边也是一样。 深夜,五十艘满载火油的舢板顺流而下。 多尔衮的夜袭部队刚摸到河滩,忽见三盏孔明灯升上夜空。 芦苇丛中火绳齐燃,神机营的抬枪将清军重甲射得火星四溅,铅子穿透三层甲钻进血肉,带出碎骨在月光下泛白。 “中计了!” 甲喇章京挥刀劈开飞来的箭矢,镶黄旗额尔赫却被钩镰拽下战马。 翻身跃起时渔网罩头,两个藤牌兵短刀捅进锁子甲缝隙。 燃烧的火船顺流撞向木桥,十名白甲兵抱着圆木跳入急流,火船在桥墩前炸成碎片,燃烧的桐油随波扩散,将整段河道映得通红。 “换霰弹!”李国祯的佛郎机炮再次轰鸣,数百步步外的多尔衮砍断令旗,“让多铎动手!”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又有几千头受惊的黄羊被驱入战场。 戚远改良的虎蹲炮连环炸响,却在兽群中犁出数道血沟,发狂的牲畜顶着铁蒺藜撞开车阵。 多铎的织金龙纛突然出现在东南丘陵,正黄旗骑兵顺着缺口涌入,弯刀砍得车板木屑横飞。 “竖矛!”黄得功的怒吼压过惨叫,五军营长枪手肩抵肩组成人墙。 第一匹战马被长矛贯穿的瞬间,后续骑兵借着冲势将人体撞得骨断筋折。 甲喇额真库勒擦马鞍两侧各悬三具飞锤,旋转的铁链扫断七根枪杆,直到黄得功的斩马刀劈进他锁骨,刀刃卡在铁环甲里迸出火星。 朱由检的玄甲骑只剩二百余,铁面罩下的喘息带着血沫。 龙纛突然向西移动,多尔衮的中军果然随之偏移。 张世泽的三千营此时已绕至清军侧后,改良的三眼铳在三十步内齐射,铅子打穿三层楯车,镶白旗参领苏克萨哈被五枚弹丸同时击中面门。 英国公的斩马刀劈断织金大纛旗杆时,多铎正在亲手斩杀溃兵,“不许退!明狗的火药早打光了!” 战局在辰时三刻出现转机。 郑成功的水师陆战队突然出现在老哈河上游,三十艘福船放下二百艘蜈蚣艇,改良的百虎齐奔箭带着燃烧的絮覆盖清军后阵。 骑兵慌忙解鞍救火,却被潜伏多时的李过老营骑兵截杀。 多尔衮的亲兵队长尼堪带人抢过运粮马车,将燃烧的草料推进河道,黑烟顿时遮蔽了整个右翼战场。 “陛下小心!”戚远飞扑将朱由检撞下马鞍,弩箭擦着金盔掠过。 二十步外,伪装成明军夜不收的死士掀开甲,露出内里的白色镶边。 戚家军的狼筅手立刻合围,四米长的铁枝缠住刺客四肢,钩镰枪趁机割断脚筋。 朱由检抹了把脸上的血泥,发现掌心粘着半片带血的眼皮。 与此同时。 多尔衮终于亮出最后的杀招,三百架改良楯车推出阵前,双层榆木板中间夹着湿被,佛郎机炮弹打上去竟只能留下凹痕。 正白旗死士藏在车底,突入三十步时暴起掷出火雷,神机营的火铳手成片倒下。 “上猛火油!”戚远亲率四十死士推着油罐车反冲锋,燃烧的陶罐在楯车间炸开,粘稠的火焰顺着被缝隙流淌,把清军重甲烧成铁棺材。 朱由检大喝一声,龙纛突然前倾三度,中军鼓号全部换成《破阵乐》,黄得功立刻领会圣意,带着沙哑嗓子嘶吼,“陛下有旨!诛杀多尔衮者封万户侯!” 战局在瞬息间颠倒。 张世泽的三千营放弃追杀溃兵,全部轻装扑向清军中军。 英国公的鱼鳞甲插满箭矢,却仍顶着箭雨砍翻多尔衮的亲兵戈什哈。 多铎的援军被李过拼死挡住,战场上突然响起建州古调,残余的摆牙喇护军放弃阵型,用身体为主帅筑起人墙。 最惨烈的厮杀发生在酉时初刻。 朱由检带着最后的御林军突入敌阵,戚远为救驾被长枪贯穿右胸,反手斩断枪杆继续搏杀。 多尔衮的织金甲胄终于暴露在射程内,神机营最后的子母铳齐射却只打碎他的护心镜。 “放信号!”浑身浴血的英国公点燃三色烟,潜伏多时的一支重甲铁骑突然从西北沙丘后杀出。 金字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三眼铳配合关外马刀杀得清军阵脚大乱。 多尔衮的令旗终于开始后撤,却在转身瞬间被流矢射中,范文程抢过主帅滚落马鞍,正黄旗戈什哈用身体垒成肉盾。 明军顶着疲惫猛打,清军顶着伤亡猛扛。 残尸断肢布满大地,甲胄旌旗顺着血泊飘荡。 尸山血海在朱由检面前具象化了。 鏖战两日夜,明军龙纛插在尸山顶端,黄得功跪地捧上半截织金大纛,有气无力的说道,“臣等无能.” 话未说完便昏死在血泊中。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堵住多尔衮,让他带着建奴跳出了包围圈,奔向红峰区域。 虽然只是逃了十五里,但形势可就截然不同了。 明军连战力都一点没有了,更不要说继续追击。 更何况这两天明军完全是杀红了眼,就是拼着最后的意志力,才能继续战斗。 清军逃出包围圈,就代表这两天他们的鏖战失败了。 意志力溃散,根本没有任何能战的机会。 清点伤亡的文书官双手发抖,捧上简略的战报册子。 五军营战损六成,神机营火器尽毁,三千营只剩八千骑能站立。 蒙古诸部判降七部,余下的三万一千骑兵还剩两万骑。 玄甲骑剩四百,御林军剩三百,夜不收剩三百,戚家军剩三千二百。 朱由检看到战报都很震惊。 别说是没有强词条加持的五军营了,就算是有红色词条加持,在战损超四成的情况下也得溃。 也就是说这一战,是真的把明军的潜力打出来! 只要这些军队能保留下来,以后就算没词条,也可以建成一支强军! 而且这些战损也换来了镶白旗建制不复存在,正黄旗折损七个甲喇的辉煌战绩。 朱由检定了定身,撕下龙袍裹住崩裂的虎口,对跪满草场的将士说,“今日血战,朕与诸君同书丹青!” 残月从血云后露出,幸存的蒙古骑兵突然用弯刀拍打盾牌,古老的战歌盖过了伤兵的呻吟。 二十里外清军大营,多尔衮的惨叫声持续了半个时辰。 萨满巫师剜出他肩上的箭头时,多铎正用马鞭抽打溃兵,“三万人打不穿车营,都该喂鹰!” 范文程沉默的整理着这几天各部的奏报,其中半片带火漆的密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简短的写着一句话。 “李自成东进,南朝腹地告急!” 落款正是被多尔衮提前放出去的谭泰。 烛火摇曳的帅帐里,响起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 (本章完) 第114章 李自成再次来袭 第114章 李自成再次来袭 好在多尔衮的计策不全是白费。 无心插柳的一招,换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范文程还以为李自成是那种视天下为公的好汉子呢,没想到只是不想担国贼骂名啊。 亏他之前还把李自成当个人物呢。 看着多尔衮和多铎二人的动作,范文程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李自成无形中给他们打辅助,这次总算是可以回到关外了。 虽然多尔衮和多铎暂时没办法下达撤军命令,但范文程还算有这个权利。 急忙叫来数名还存活的固山章京,让他们去收拢部队,往奴鲁虎儿山靠拢。 同时大派游骑,联系山中的济尔哈朗。 让他预备好粮草和接应。 仅仅歇息了三个时辰,剩余的六万多清军就再次出发,路上也不敢停留。 …… 潼关城头的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李自成捏着塘报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泛黄的宣纸里。 黄河对岸传来的马蹄声惊起几只寒鸦,城垛上的尘土被震得簌簌坠落。 “十五万?”李自成猛地转身,毡靴碾碎两片瓦当,“多尔衮带着十五万建奴被朱由检赶到喀喇沁?” 跪在地上的哨骑头埋得更低了,“回闯王,两日前,明军龙纛已插上奴鲁虎儿山。谭泰将军的密信说.说建奴被连烧七座营寨,连多铎的镶白旗大纛都折了。” “恐怕光是有数的脑袋,就得有五万不止!”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建奴战斗力之强,是众所周知的。 当时建奴二十万大军南下,李自成等人都没想过朱由检能抗住。 他们都已经开始想等建奴和朱由检隔江相望时,怎么保住川陕之地了。 可特么事态发展属实超出李自成的想象。 建奴四路大军全被击溃,朱由检竟然死中求活,战出了个大胜的局面。 本以为能把建奴赶出关,就已经是朱由检的极限了。 如果追出去,说不定还会被擅长野战的建奴给反将一军。 为了防止被清算,也为了提前占据可能丢失的北地。 李自成这才趁着前几天谭泰私下联系他的时机,选择出兵掏朱由检的后背。 朱由检还是太小看他的那封国贼论了。 李自成现在想要出兵,都得让谭泰扮成的明军,去屠戮一城百姓,才能以报仇的名义,占据大义。 可谁曾想,朱由检这么猛。 竟然一口气击败了十五万建奴大军! 直接把他的计策架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帐内火盆爆出几点火星,宋献策的罗盘针突然停在凶字位。 他扯着山羊须刚要开口,牛金星已经捧着舆图冲上前来,“闯王三思!不可再进军了!朱由检如今携大胜之威,若知我等” “若知我等如何?”李自成突然笑了,两指夹着塘报在烛火上晃动,“他现在离河套八百里,黄得功的兵在喝马尿,张世泽的甲胄能立着不散架就算本事。” “能吃掉五万建奴,就朱由检手里这点家底,又能剩下多少?” “可别忘了俺家侄子也带了一军,皇帝老儿得知俺出兵之后,定会对俺侄子动手。” “只要俺侄子还有脑子,就能拖住皇帝老儿跟俺和谈!” 羊皮舆图被他拍在案上,洛阳到太原的官道被指甲划出深痕,“传令,把藏在延绥的老营马队全拉出来!” “俺要给崇祯点颜色看看!” 牛金星急得跺脚,玉带钩撞在铁甲上叮当作响,“我军新败京师,折损何止百万!?” “老营兵十不存一,剩下的绝不可动!” “闯王撤军吧!莫要带大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万劫不复!?”李自成突然掀翻铜雀灯台,滚烫的灯油泼在地上,“太原官仓存粮八十万石,银窖藏银三百万两!才只抄了一家晋商,就又得银两百万两,京师只多不少,你们当老子在河套喝西北风是图凉快?” “只要打下京师,莫说百万大军,就是两百万俺都能拉出来!” 帐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李岩带着寒气闯进来,“斥候来报,朱由检给倪元璐的旨意到了保定府!” 他解下佩刀往案几一横,“七路塘马往南直隶方向去了,末将截杀时见到史可法的令旗。” 宋献策的龟甲再次发出裂响,他盯着卦象倒抽冷气,“七乃兵凶之数,史可法周王两部合计七万,东南属离火.” “此乃大凶之兆!” “闯王不可鲁莽,还是先行撤军为好。” “七万头猪拱到北京也要半月!”李自成不屑一顾,“刘芳亮带两万步卒压向彰德府,田见秀的三千轻骑今夜必须拿下平阳关!” 而后突然转向李岩,“你带老营精锐扮作流民,把黄河渡口的三十门红夷炮给本王运过来!” 牛金星急得扑到舆图上,官袍下摆扫落满地令箭,“闯王!朱由检在关外打得是疲兵,可北京城里” “北京城里只有八千老弱病残!”李自成揪住他衣领提到潼关城防图前,刀柄敲得墙砖砰砰作响,“倪元璐前天还在找富商借衣,神机营的火药库老鼠都饿死三窝了!” “等史可法走到真定府,俺早就带着你们坐在紫禁城的龙椅上了!” 宋献策抓起裂成两半的龟甲,“卦象说利西南,不利东南!闯王若执意” “放你娘的屁!”李自成一脚踹翻占卜案,铜钱卦签洒了满地,“去年打襄阳你说利西北,结果老子折了高一功!” “前月你也说紫薇星暗,大吉,可一战下京师。” “然后就是百万兵败!” “九年前商洛山突围,你这牛鼻子算出大吉,害得十八个弟兄被做成人蜡!” “要不是俺觉得你姓宋的有点子墨水,俺早就把你砍了!” “以后在本王面前,谁敢再提谶纬,军法从事!” 杀气四溢的话语落在帐中。 宋献策却丝毫不惧。 从上次兵败京师之后,李自成就再也不信他的卦象了。 哪怕他是带着李自成逃出来的。 好在他除了推算之外,还有满腹计谋可以用。 李自成不舍得杀他。 没办法,宋献策只好换个方式去劝说。 “闯王可还记得国贼论?” “自然记得,可此番,那朱由检才是国贼!他竟然派兵屠我城池,本王身为川陕之地共主,誓报此仇!”李自成说的铿锵有力。 牛金星和宋献策对视一眼,却只有无奈的摇头。 上次京师大败,给李自成带来的刺激属实有点大,脑子都不清醒了。 宋献策筹措一番话语,才没那么明显的提醒道,“闯王虽是大顺天子,理应守护一方臣民,然此城如何被破,又被何人而屠,悠悠之口间自有真相,闯王怎可以此为旗?” “且不论国贼本就是朱明之盾,无法成己矛,单说天下信服闯王,同情城破之民,虽朱明拢民之心顿散,天下顷刻间便将动荡不安,反意盈沸宣天,闯王又如何收场?” 说白了就是你李自成是自称大顺天子,可你特么放建奴自己来屠城不管,反而要把屎盆子扣驱逐建奴的朱由检身上,真以为天下人是傻子吗? 一旦被揭穿,别说中原大地了,就连川陕都得跟着受波及。 就算没人拆穿,你用这一招去攻击朱由检,真成功了也不是好事。 本来朱由检是用国贼论来抗清的,你上去给人折了,那天下不还得闹腾开?你李自成真就无敌啊?能打得过天下那么多军头。 说到这,李自成心里已经有所动摇。 然而宋献策的下一句话,却让李自成忽然下定了决心。 “建奴虽折损巨甚,然根基仍在,修养一年即可再度南下,届时闯王如何能挡?” 意思很明确,清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剩下的也不好对付,休养好之后南下,你李自成拿头挡? 人家朱由检证明了,能力就是比你强。 这番话可算是彻彻底底激起了李自成的好胜心。 他之前最恨的,最瞧不上的,就是昏庸无道的朱由检! 上次被他击败,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现在竟然还被自家人说不如朱由检,你这让李自成怎么平静下来。 反手猛的砸向桌子。 “他崇祯能打,俺李自成也差不到哪里去!” “京师俺打定了!” “这天下朱明坐得,俺李顺也能坐得!” “自此之后,只言战不言和!” “现在先锋大军什么情况了!?” “闯王!延绥来的弟兄说榆林卫空了!”一名小将汇报道。 “黄得功部全调去了关外,黄河几不设防!” 李自成瞳孔骤然收缩,“郝摇旗到哪了?” “昨夜过了风陵渡。”李岩抓起令箭就要画押,“但侯恂的三千漕兵.” “让双喜带五百孩儿兵去。”李自成抽出令箭扔给亲兵,“告诉郝摇旗,见到穿绯袍的官直接剁了喂狗,老子不要活口!” 牛金星突然抓住令箭,“闯王!侯恂与东林.“ “东林党坟头草都八丈高了!” “朱由检在京师砍了多少个尚书,你当北京城里还有能写檄文的酸儒?” 宋献策弯腰捡起裂开的龟甲,发现内侧沾着星点朱砂,“闯王.至少等袁宗第拿下洛阳再.” “等个逑!”李自成抓起令旗掷向帐外,“传令各营,能站着撒尿的都给老子往北打!” 铁护腕撞得甲片哗啦作响,“告诉各营掌盘子,破城后金银自取,粮食留三成,敢烧官仓者点天灯!” 李岩再次上前,“闯王,黄河各渡口渡船稀缺,要不先造渡船,在各路大军同时进攻?” “曹营的罗汝才旧部不是还剩六千水鬼?”李自成系紧狮蛮带,抓起马鞭往外走,“让他们临时打造渡桥,十个时辰内必须搭出二十条兵道!“ 牛金星追出大帐,官靴在泥地上打滑,“闯王!罗汝才的人马军心不稳” “不稳就杀!”李自成翻身上马,乌驳马在雪地里踏出深坑,“你带弓弩手压阵,过河时敢后退半步的,连伍长一起射成刺猬!” 潼关城门轧轧开启时,一匹快马撞飞了拦路鹿角。 浑身是血的哨骑滚落马鞍,“闯王!北直隶急报!孙传庭旧部王.” 李自成的马鞭在空中炸响,“老子没空听死人名字!” 乌驳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踏碎哨骑胸骨。 “前军开拔!李岩押运火炮!双喜的孩儿兵当斥候!三个时辰内看不到保安州城墙,你们提头来见!” 宋献策追出城门时,罗盘磁针突然崩断。 他望着雪幕中远去的闯字大旗,袖中铜钱漏过指缝,“亢龙有悔.” 三百里外的孟津渡口,郝摇旗正踩着简易木板往北岸蹭。 双喜扔过来的令牌砸在他手上,“闯王说了,晌午前拿不下孟津水寨,让你游回潼关!” “游他娘”郝摇旗话没说完,对岸箭楼突然射出三支鸣镝。 他反手扯过盾牌吼道,“全军加速通过!在不动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正喊着,三十艘官军哨船突然从芦苇荡钻出。 郝摇旗狞笑一声,也不在搭理双喜,转身脱下战甲,径直跃入水中。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哨船船头。 “告诉闯王!“郝摇旗踩着船板大笑,“老子晌午要在保安州吃粥!” “儿郎们,夺船!” 一声令下,近两千精悍士卒便齐齐卸甲,跳入水中。 往哨船方向赶去。 双喜咬咬牙,终究还是没派人上去支援。 而是焦急催促大军过河。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过河扩大战果才是。 …… 于此同时,南直隶的官道上,一支庞大的马车车队正在行进。 光是四轮大马车,就有不下百辆。 之后还有数之不尽的牛车和驴车。 绵延数十里不止。 光是负责守卫的锦衣卫,便有不下千员。 缇骑和夜不收,更是不要钱一般,撒在周围五十里范围内。 这还不算南京行在派出的两千守军。 打头的正是已经到江南一月之久的张煌言和李若琏。 而车队押运的也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朱由检心心念念许久的银子! 足足八百万两银子,相当于之前明朝税收的三分之一。 而这么多,却仅仅是南京众多贪官污吏,富贾豪商中的一捋毛发。 准确的说,是一万多名单中的一百个。 南京的富庶,让李若琏都不禁咋舌。 (本章完) 第115章 江南富,可敌国矣 第115章 江南富,可敌国矣 大明直到亡国,都不是因为外部原因。 大都是因为上层腐败和阶级固化导致的,少部分原因也归咎于从弘治帝之后百五十年,就没出过几个正儿八经的皇帝。 修仙的,干木匠的,三十年不上朝的,开动物园天天银趴的数不胜数。 颇有一副南北朝遗风。 衬托的在位五年,荒淫怠政的隆庆帝都成了不可多得的明君。 连张居正加戚继光这种放到其他朝代都是王炸的组合都带不动,只能给明朝多延续几十年。 可以说从堡宗之后,朱元璋子孙四代打下来的基业,被他一手玩坏。 从那之后明朝就再也不复从前。 可朱元璋留下的底子仍然存在,蒙古诸部被彻底打服,南边有黔国公府坐镇看管,西边也没什么大的部落。 连倭寇和瓦剌都能成心腹大患,可以想象明朝的边防有多轻松。 这可不是夸张。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朝代,北边总有一把刀悬在中原脖子上。 秦汉时的匈奴,隋唐时的突厥,两宋更不用说了,辽金蒙元夏轮番上。 拿瓦剌和倭寇和这些一比,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周围没有强敌,才造就了这么多的奇葩皇帝和肆无忌惮的党争。 毕竟国内矛盾不能向外转移,人闲着没事干总得找点活。 最后再加上朱元璋时期定下的卫所制,给军头和勋贵造就了滋生的温床。 科举和南北榜,以及生员不纳赋税的优待条件,培养出党争这种怪物。 轻商抑商的前提下,商税自然不重视。 行商不用交税,也没有多少经济类法律,商人自然利润极高。 于是明朝的社会就变得特别畸形。 普通农户十辈子也是农户,只能种地,连平时农闲时打个野味都是犯法的,因为那是猎户的工作。 没有任何晋升空间前提下,只剩下了科举一条道路。 为了避免高昂赋税,于是农户纷纷将自己的田产白送给本地的生员,因为生员不用交税或者税赋极低,他们哪怕给自己的地交租金,也比上交给朝庭的赋税要低的多。 这些生员尝到权利的甜头,还未入官场,便先学会了贪腐,而且他们还不觉得这是贪腐,在他们心底这是做好事。 毕竟给父老乡亲帮忙了不是。 连官员的基本层都是这个样子,那正式做官的时候,贪腐程度可想而知。 也只有在国子监没有被外界腐化,一心只读圣贤书,满腔热血的生员,才是这个时代最纯洁的读书人。 商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哪有什么纯粹的商人啊,都是各个大官勋贵家里推出来的,目的就是给他们拦钱。 谁会嫌钱多呢。 包括有名的晋商、徽商、辽商乃至海商,随便找一家,都能和朝中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商就是官,官就是商。 有了钱,在商业活动并不发达的明朝也不出去,众多发了财的官员尝到了权利的好,会更加用心培养下一代读书科举。 秉持着耕读传家的千年思想,一边大肆收购吞并占据土地良田,一边垄断科举。 农民乐得投献,读书人乐得接纳,于是阶级越来越固化。 最后没有土地的农民,只能任由地主阶级剥削。 可能随便一场大灾,都会让农民倾家荡产,连佃租都付不起,更不要说口粮了。 或者付的起佃租,口粮却要拿出来还给地主在春天时借给的种粮贷款。 又赶上明末小冰河期,连续数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就算是富农,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建奴关外起势,朝廷贪腐无度,为了筹措军饷,只能继续加税,农民彻底没了活路。 于是便有了各路闯军揭竿而起。 朱由检又吊死在了煤山,大明最后一根主心骨也折了。 以上种种,才最终导致了明朝灭亡。 其中哪怕有一点没有发生,明朝也不会被亡国。 可现在情况与前世不同了。 朱由检先是京师击败了百万闯军,一下将整个明朝的士气拉了起来,又顺便重新树立了皇威。 从堡宗之后,丢了近两百年的朝廷威信和天子威严,再次恢复。 这可是真正的破百万啊,正儿八经的在亡国边缘力挽狂澜。 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这代表天命尚且归明,原本模棱两可或摇摆不定或野心十足的军头豪杰们,瞬间收起了心思。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朱由检才能那么快便将众多杂军和流民整合,半月时间开荒九百万亩耕地。 之后的国贼论和告内外寰宇书,占据了大义,拢住了民心。 英烈祠栓住了军户。 锦衣卫重建重新掌握了政权。 每一个动作,都加深了一分朱由检的皇威。 而这一次将大败多尔衮,生擒代善,算是将他的个人威望和朝廷威仪推到了顶点。 各地所有官员勋贵,再次对中央提起敬畏之心。 哪怕在南方腹地享福的小官小吏,都开始执行朝廷下发的政令。 甚至开始考虑这样做行不行,符不符合上面的要求。 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才不会管那么多呢,怎么挣钱怎么来。 这些变化,可能连朱由检都没察觉到,他来到之后,仅仅是让大明转亡为危,就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如倪元璐一般的这些大臣自然会感觉到。 但也仅仅是感觉到了而已,最多私下感慨两句,陛下有中兴之象。 在他们心里,官员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就例如张煌言范景文在南京的动作一般。 如果朱由检没有打赢,谁管你是不是什么钦差大臣,想整你有一百种办法! 然而朱由检带来的恐怖威势,变相增长了范景文阁老和外派大员的含金量。 让南京众臣时刻处于惶恐状态,范景文要动南京的人,他们别说反抗了,一个个都在想方设法的撇清关系。 当然,这一百多小喽啰也有送给朱由检当见面礼的用意。 不管怎么说,李若琏一开始预备的三个月内运送第一批银子入京之计,如今提早了四十天。 若不是运河漕运还未完全肃清,害怕过路官员上下其手。 李若琏才不会亲自押运呢。 毕竟南京内的官员一千多,大户三千,勋贵五百,还有不计其数的商人,都等着他去查呢。 保守估计,整个南直隶加上江南富庶地的浮财,最少也有五千万两! 换成谁都不可能坐的住。 …… 当张煌言的急信传到朱由检手中时。 他已经率军从喜峰口再次回到了北直隶地区。 这次大战,真的是将他所有家底打干净了。 除了戚家军之外,便再无可用之兵。 三千营三万编制,战死一万一,重伤四千,剩下的一万五还是有轻伤员在内的数额。 黄得功的五军营宣府部更惨,四万编制,现在只有不到七千可用,神机营所有火器损坏,玄甲骑还剩五百,近卫虎贲全军覆没,御林军只剩百人。 蒙古轻骑暂时不可用。 要是以这些血战老兵为骨干,自然可以重建一支精兵,但时间最少也要一年。 朱由检没有时间,哪怕他穿越到崇祯十五年,他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冒进。 慢慢刮地皮,玩词条多好。 现在吗,他只能盼着范景文给他个惊喜。 李自成再度入侵,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得不防。 李过得知李自成竟然在他们和多尔衮决战时偷袭,气的他骂了半夜的娘。 还搞了一出负荆请罪,想让朱由检宽恕掉李自成的罪过,他回去定会劝说李自成。 朱由检自无不可。 李过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是人家李自成的,更何况他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军队了,想留也留不住。 便放李过回到李自成那边。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朱由检也大概看出,李过不是那种只为一时利益的小人。 这个虎将已经被他定为下一个京营的主将了,玩个七擒七纵没什么不好。 倒是关外建奴那边,虽然大胜一场,伤了建奴的筋骨,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这次能胜,完全是无心打有心,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现在多尔衮撤了回去。 八旗中六旗尚存,可战精锐依旧在十五万以上。 要是多尔衮咬定了牙关,等秋收前再次入关,他根本无法抵挡。 而按照他的设想,最少也要两千万,才能组建出一支紫色词条的二十万大军。 那样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奈何京师都被他刮一半了,实在是没钱 正发愁呢,便得到了李若琏的密信。 赶忙拆开火漆挥退众人,顺着阳光看去。 “臣李若琏遥拜陛下,问圣躬安。” “陛下此行月余,臣恨不能为陛下牵马坠蹬,然南京筹措军粮,彻查贪腐一事格外严峻。” “臣……” 一大堆废话中,总算还是让朱由检抓住了重点 一堆小喽啰,就搜出八百万两。 那剩下的根本想都不敢想。 且不说这后续银子,光是这八百万两白银,就已经足够让朱由检组成一队两万的精锐了! 江南是真富啊! 去年整个大明朝的赋税才看看七百万两,而随便在江南查抄一百人,便比去年的税赋还要多。 真是富可敌国啊! 要是将南直隶搜罗干净,岂不是还能再来三四个红色词条…… 正想着,哨骑的声音响起。 “报!”马蹄踏碎永定河,斥候滚鞍下马时肩头还插着半截箭杆,“李贼前锋已破保安州!守备战死!” 朱由检攥着塘报的手指一紧,赶忙转身让人取来舆图。 比量片刻才问道,“李闯过了紫荆关?” “禀陛下,贼首郝摇旗率五千轻骑绕开居庸关,自拒马河直插房山县!”斥候咳着血沫指向东南,“李岩部两万步卒押着三十门红夷炮过了琉璃河!” 将斥候口中的地名一一带入,朱由检这才惊讶,李自成动作真快,竟然已经对京师造成了合围之象。 “宣府兵还剩多少能战?”朱由检突然开口问道。 正午阳光打在龙纛上,折射出金光。 “带伤的三千七,能跑马的八百九。” 军机参事的声音越说越低,铁护腕在马鞍沿磕出浅痕,“神机营火药倒是还剩六百斤,可火器都没了” “够了。”朱由检突然抓起三支令箭,“黄得功带两千宣府部,五千精骑先行一步,沿途多树旌旗。” “经过京师时把火药埋在官道两侧。” “张世泽率三千骑过西山皇庄往大同赶赴。” “沿途遇贼便喊南京银车已至保定!” “看看能不能拖慢一下李自成的速度,给他们来个反包围。” “总不能京师两度危机未丢,却在这个时候丢了吧。” 说完,朱由检也不在有其他安排,自顾自的骑马赶路。 现在李自成给他造不成太大威胁。 倒是军机参事还是有些担忧,“李闯若知京师空虚.” “他早知道了。”朱由检得到了八百万两银子,心情大好,也愿意给参事讲解一二,“三日破七城,这是拼着元气大伤也要赌朕手里无兵。” 说道这,朱由检忽然一顿。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飘,最后关头了,说啥也不能放松。 “这样吧,传旨倪元璐,把五城兵马司的囚犯全放出来,发长枪上城墙!” “再让顺天府征发城内十五岁以上男丁,就说守城一日给三斤粟米!” “京营不是还有七百校尉?” “告诉他们,斩一级赏田五亩,斩三级入锦衣卫籍!” “再传令王承恩,把光禄寺存的五千坛烈酒搬上城墙!” “区区守城而已,朕这两个月,已经守了好几次了!” “陛下英明!”军机参事连忙俯身高呼。 …… 与此同时,房山县外的官道上,郝摇旗正踩着泥浆清点俘虏。 李双喜的马鞭突然抽在他脚边,“闯王让你寅时前赶到卢沟桥!” “催命呐?”郝摇旗踢翻装首级的竹筐,“老子半日奔袭八十里,弟兄们马鞍都磨出血了!” “朱由检在保定藏了八百万两银子!”李双喜压低声音,“宋军师说东南气运有变,必须” “呸!”郝摇旗朝地上啐了口浓痰,“那牛鼻子还说朱明两月前就要亡了呢!他的话你也信?” “你又没跟崇祯老儿打过,不知道此行之凶险。” “不可急于一时。” 说到这,郝摇旗记忆再次回到了那个被击溃的午后,那金甲白马的身影让他不禁再次打了个冷颤 手中钢刀不禁出鞘半寸时,西北方突然传来闷雷。 郝摇旗眯眼望向漆黑天际,“要下雹子了?” “是炮!”李双喜猛地滚下马背,“红夷大”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夜幕,三十丈外的运粮车腾起火光。 郝摇旗抹了把脸上的火星子,“不是说京营火器全废,北直隶无有强兵了吗!?” “散!快散!”李双喜还来不及喊出剩下的话语,第二发炮弹已在百步外炸开。 (本章完) 第116章 崇祯微服私访记 第116章 崇祯微服私访记 虽然明军经过月旬鏖战,虽然明军伤亡惨重。 虽然明军长途跋涉,虽然明军后勤即将耗尽。 但仍旧不是闯军能够碰瓷的。 尤其是现在的明军。 那可是经历过京师破百万,飞狐岭大捷,承德围堵,喀喇沁血战的明军。 还是皇帝亲率,点册记功,有宣慰史在军中的超满饷明军! 就新败的闯军,他拿头打啊!? 哪怕是李自成的老营来,也只能是逃跑的份。 只可惜明军实在是没有后勤补给了。 稍微剩下的一点粮食,全在三千营处。 张世泽和郑成功正往辽东赶呢。 黄得功也只能尽量避免有部队能接近朱由检回师路线的百里之内。 剩下的他也管不了。 而朱由检也算是体验了一番封建皇朝皇帝的特权。 一路上虽无侍女船,也没有什么风雪月。 但剩下的四万多大军,依旧能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没有战事压身,几乎是朱由检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追击多尔衮从张家口到喀喇沁用了三天,而回师却用了整整五天。 时间几乎延长一半。 这还是沿途没什么城池,没什么官员和各路勤王师来面见的情况。 进了张家口之后,速度便大降。 处于边界的城守官员只能派使者来问候,而在安全地带的各城官员可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一个个带着城内或多或少的勤王军,纷纷赶到朱由检身边。 美名其曰护驾。 朱由检自然是来者不拒,仅仅两天,便接收了超过二十股勤王师,人数足有一万五千人。 本来还想填补进黄得功麾下。 但这些人大多是之前朱由检在京师军改民的老行伍,打仗外行混饭内行,说白了就是老兵油子。 朱由检也只能从中选优,挑选出一批还能用的精壮,约摸有四千人,填补给黄得功,剩下的便打发去蓟州前线,给张世泽郑成功运后勤去。 大军继续往京师赶去。 这个时代的行军是极其枯燥的。 之前有战事紧逼,朱由检连休息时间都不够,自然没有这种感觉。 而现在人闲下来,这种空乏的感觉就占据了内心。 进入关内两天,大军终于抵达了除宣府之外的第一座大城。 保安州。 这个名字一开始朱由检还没听说过,然而保安州的古称他却是如雷贯耳。 正是涿鹿郡! 炎黄二帝与蚩尤再此大战,一举定下后世炎黄子孙的基本盘。 一直倍感枯燥的朱由检也升起了微服私访的兴趣。 乾隆七下江南,康熙微服私访,这俩一个为了装啤,一个为了撩妹,而朱由检的目的却是为了查看他分田的成果。 之前他就想到过,明亡有一部分雨就是因为阶级固化。 而这个时代,土地多寡就决定了各自的阶级。 有李自成提前替他砍掉地主阶级,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是分田地。 现在正好查探查探结果如何。 此时正值傍晚,也到了扎营的时候。 朱由检打定心思之后,当即便抬手叫停大军。 “今天就到这吧,全军扎营,营防之事戚远你看着安排。” “遵命!”就在朱由检侧后身的戚远当即抱拳。 而后将背后数杆小旗拿出,“今日轮值浙兵甲司、苏尼特部,联合巡营,喀喇沁部、五军营承恩千户所负责后勤,其余各部按指定位置扎营结寨!” “酉时四刻起,戌时三刻终,不得延误!” “凡有不听号令者、结阵乱营者、私自走脱者、拖延不动者、强占地利者、抢夺物资者、违反八纪者,卒犯斩其伍,伍犯斩其什,什犯斩其旗,各部宣慰司、巡营使、军纪官联合纠察,一应事物均由圣上决断!” 命令看起来很复杂,而且要求极高,甚至每个小部、千户所都有大营指定地点。 在这个时代的军中,恐怕光找地方都要用上一两个时辰。 事实上刚开始时也确实是了两个时辰才堪堪开始扎营。 戚远甚至都有些觉得陛下要求有些太高了,不符合行军作战的实际。 可朱由检坚持要这么做。 他深知一个军队的纪律决定了他的基础战斗力,而想要让军队拥有纪律,就要从基础做起。 整队扎营只是最基础的做法,等回到京师设立常备军之后,朱由检还想将前世的什么军姿、列队、齐步正步乃至豆腐块被子全用上。 而现在的宣慰史、军法官就是三军纠察的雏形。 到时候两个人走路不并排,三个人不成列都要处罚。 他还有一个红色词条“近代步兵”没用呢。 只要常备军训练半年,加持上词条,再有这么严明的军纪,到时候在各地救救灾,跟民众站在一起。 就不信这个时代有什么东西能击败这种军队! 当然这也只是设想和计划,实际执行起来,光是一个匹配的军饷就足够拉垮现在明朝的财政,更不要说维持每日一操的伙食。 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好在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扎营这一块,经过数日的缩减。 现在戚远给出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各部都没有慌乱。 在夕阳的照耀下,一队队骑步兵丝毫不显混乱的穿梭在大地上。 旌旗号令响成一片,而士卒却能分辨出哪一面旗哪一个号是属于他们的。 这已经超出了朱由检的想象。 甚至超出了黄得功的想象。 这位从基层打拼出来的虎将,比谁都清楚想要让散漫惯的蒙古骑兵听懂号令还能执行的难度。 不禁佩服起做这一切的戚远。 策马来到朱由检身边,黄得功连连惊叹,“陛下,戚总兵真可谓是当世知兵之人,短短数日便让蒙古诸部变成了这般模样,末将实在是佩……” 话没说完,便被朱由检打断。 “行了行了虎山,就不要在朕这边捧戚远了,他又听不到。” “你去换身衣服,带上二十个好手,随朕走一遭。” 黄得功被突如其来的命令整的一楞,“啊?哦,遵陛下命!” “不过陛下,咱们要去干嘛啊?” 朱由检一边走到先扎起来的大帐内,一边招手叫来两名内侍给他更衣。 “没啥,朕有些乏了,去周围转转。” “好……”黄得功呆呆的点点头,转身想往外走。 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去周围走走!??” “万万不可啊陛下!闯逆贼兵在侧,陛下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嫌!” 朱由检自顾自的脱甲胄。 “朕要做什么都万万不可,按照你们的想法,朕就该在宫中协理天下,仗让你们打,政让内阁批,那才是明君对吧。” “朕也想,朕也这么做过,可朕越是这么做,天下却越来越糟。” “朝堂腐化太久了,那已经不是朝堂了。” “所以朕才落得御驾亲征,才征了虎山你,替朕挂帅,才起了倪元璐为元辅,替朕分忧!” “仗现在算是暂时打完了,李自成不足为虑,朕现在要去看看政如何了,要去看看,朕月前分的田,现在有没有人敢动!” 这番话的敲打之意太过明显,黄得功听不懂就怪了。 归根结底,不就是要他黄得功做陛下的孤臣吗。 和倪元璐一样,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一切都要听皇帝的。 他们是皇帝的手和口,而不是绊脚石。 黄得功也准备这么做。 只是他有一事不解,“陛下,现在才刚五月末,距离秋收尚有三月之久,如何能看出田产之事?” 按照他的经验,只有等秋收的时候,才能看出田产有没有被侵占,因为这个时候很多侵占田产是不外露的。 农户照常耕作自己的田,但收成的时候,自己的田中长出的却不是自己的粮。 大部分的粮草都要还地主的贷款,少部分交税赋,余下的只够一家人的口粮,到来年播种继续借贷。 所以才说朱由检现在去看,查不出任何东西。 谁知朱由检却摇摇头,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真等到秋收之时就晚了。” 而后便一言不发,黄得功也不能多问,只好下去找随行的好手。 朱由检说是找十个二十个就行。 可黄得功又如何真的只找这么点人。 这个时代,皇帝出行时侍卫低于一千都算是很节俭了。 正德帝很喜欢微服私访,平时甚至只带三五个近侍大臣就出门,然而实际上光是隐藏跟着的锦衣卫都没下过八千。 最多的一次是去江南,南北两个镇抚司出了三万多锦衣卫! 现在朱由检虽然没有这待遇,但黄得功还是抽调了五百精锐潜伏四周,又调戚家军的三百马队远远跟随。 而跟在朱由检身边的却只有二十人。 因为但凡多一个,就是他黄得功抗旨不遵。 趁着太阳未落山,朱由检一身绸缎劲衣,在黄得功和内侍的随行下,直奔四十里外的承义里而去。 轻骑简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黄得功牵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攥紧。 远处的土路尽头,十余名裹着破布的孩童正追逐着牛车奔跑。 五月底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赤裸的脚底板在黄土路上扬起细细的烟尘。 “陛下,前方便是承义里。”向导官指着远处半塌的夯土围墙,“按洪武年间的规制,每百一十户编为一里,设里长掌赋税催征、丁口编审,自万历朝以来” 朱由检抬手止住向导的絮叨。 马蹄踏过龟裂的渠堰,田垄间弯腰耕作的农人纷纷直起身子。 黧黑的面庞上沾着泥点,粗布短褐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最南边的田里,三头瘦骨嶙峋的黄牛正拖着木犁蹒跚而行。 朱由检随意找了个老者便上前搭话。 “老丈,借问贵地今年麦苗可还青健?” 田埂上歇息的老农吓的猛地跳起来。 他脚边的竹篓里蜷着个光屁股的男童,正抓着半块黍饼往嘴里塞。 老人慌乱地将孩子往身后藏,浑浊的眼珠扫过朱由检的锦缎直裰,“贵人莫要取笑,小老儿这破落户” “老丈莫慌。”朱由检翻身下马,靴底陷入松软的田埂,“我乃京中绸缎商人,此番北上贩货,见贵地阡陌齐整,倒比别处强上许多。” 老人松弛的眼角微微抽动。 他佝偻着背退到田沟旁,泥浆顺着开裂的草鞋渗进趾缝,“贵人有所不知,上月圣天子破了闯贼,把李阎王霸占的田都分给咱们了。” 他伸出五根枯枝般的手指,“五十亩!整整五十亩上田!” 就在老者伸手时,黄得功佩刀便在鞘中发出轻响,只要老者有怪异动作,立马就能出刀。 二十名乔装侍卫已悄然散开,三人守住路口,五人隐入柳树林,余下的呈扇形围住田垄。 朱由检恍若未觉,俯身捏起一撮麦苗根部的泥土,“这土色发灰,怕是肥力不足?” “使不得!”老农突然暴起,就要拦住朱由检的手,“怎敢脏了贵人的手!” 话刚出口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四柄刚到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吓的他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田埂上,“小老儿该死” 朱由检挥手让黄得功收刀,复又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掌心传来粗粝的老茧触感,“是某唐突了,敢问老丈贵姓?家中几口人耕作这五十亩?” “得天爷爷的福,得了个贵姓张,排行第三。” 老人偷眼瞥着黄得功按在刀柄上的手,“家里七个儿郎,三个战死在宣府.”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又挺直佝偻的脊背,“剩下四个都随圣天子打鞑子去了!前日县衙送来官凭,说是斩首三级要授田了!” 柳树林里传来布谷鸟的啼叫,那是侍卫发出的安全信号。 朱由检蹲下身,看着男童啃得满脸饼渣,“耕牛是官中配发的?” “哪能啊。”张老三扯着衣襟给孙子擦脸,“县里周举人借的,秋后缴一成半牛租。” 他布满沟壑的脸突然绽开笑容,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不过粮种是官仓发的!红头文书贴在三皇庙前,说是圣天子亲口说的,借一斗还一斗!” “那有没有人想来抢你们田啊?” 提到这话,老丈更自豪了,“这可是皇爷给俺们分的田,谁敢抢?” “皇爷可是说了,专门给俺们这种丘八户做主的!” 夕阳将稻田染成金红色,分不清是老丈眼中迸发的光芒还是阳光。 朱由检望着远处正在扬鞭驱牛的农人,突然注意到他们脚踝都用草绳系着木牌。 张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那是田契牌,县太爷让系着防贼人偷换界石,圣天子赐的田,界石都是青石刻的龙纹呢!” 黄得功突然轻咳一声。 朱由检转头看见西南方腾起的烟尘,那是戚家军马队按例发出的联络信号。 代表回去的时候到了。 他起身掸去袍角泥星,“老丈可曾听说附近有闯逆残部?” “早跑没影啦!”张老三激动起来,挥舞着豁口的锄头比划,“上月官军过境时,小老儿亲眼见着龙旗!那么高的云梯车,炮管子比水缸还粗!” 他孙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老人却浑然不觉,“圣天子站在金盔马上,宝剑这么一指,闯贼鞑子就吓破了胆!” 忽略掉老丈的炫耀,朱由检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塞进孩子手里。 黄得功立即牵马过来,二十名侍卫如同机括般瞬间归位。 当马蹄声消失在暮色中时,张老三还跪在田埂上喃喃自语。 晚风卷起他空荡荡的裤管,露出膝盖上溃烂的疮疤。 (本章完) 第117章 大朝会 第117章 大朝会 “陛下,不再查看了?”黄得功跟在朱由检后面,疑惑的问道。 朱由检摇摇头,“不必了。” 再问下去也没有了必要,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百姓知不知道朝廷的政策,有没有人篡改朝廷政令。 目前来看,一切都被执行的很好。 老丈家里虽然穷苦,但五十亩地却是实打实的,粮种一还一,虽然租个耕牛就要被侵占一成半的收成,但相比起之前的重租重税,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老丈眼中的希望是不会作假的。 既然如此,他查探下去也没了必要。 有蒙古诸部降服,耕牛普及只是时间问题。 北患暂时被肃清,多尔衮三年内别想南下,李自成不足为虑,在这个时间里,足够朱由检放开手脚折腾一番。 还有一头嗷嗷待宰的江南。 以江南银子为基础,发展海军和近现代工业,再去拿下倭寇的银山,美洲银矿,澳洲银矿…… 朱由检甚至敢让地球改名叫明球!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在众多明暗卫的簇拥下,回到中军大帐内。 朱由检谁都没见,埋在案几上研究起朝堂整改的具体细则。 …… 五月二十九,京师德胜门外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朝阳门至正阳门沿途商铺皆悬黄绸。 辰时三刻,五军营前哨马队踏着晨露出现在官道尽头,九声礼炮震得护城河泛起涟漪。 “来了!来了!”正阳门箭楼上的小吏扯着嗓子喊,城头九十九面龙旗应声展开。 倪元璐紫袍玉带立于瓮城前,身后六部尚书绯袍如血,再往后是乌泱泱跪了半条街的京官。 更远处人潮涌动,几个孩童攀在槐树枝桠间,突然被震天响的万岁声惊得跌落下来。 按理来说,倪元璐等京官要领着全城百姓出城二十里相迎。 但那是凯旋而归、得胜归师的待遇。 朱由检并不觉得这次是凯旋。 顶多算平局而已。 现在言胜为时过早,且他的作态便决定了天下的态度。 要是他凯旋回师,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那股气就散了。 因此他才特意要求,不可按照凯旋而设,仅以正常大军回京休整即可。 可他是皇帝,哪怕他是出城打猎了,回京的时候也要接受全城的迎接。 朱由检金甲未卸,策马行至瓮城百步外。 护心镜映着城楼上的匾额,忽见道旁跪着的老妇高举木牌,上书分田活命四字,斑驳墨迹渗入松木纹路。 他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时,镶金马镫撞得甲叶铮鸣。 “圣躬安……”倪元璐率众三拜九叩,苍老的声音在瓮城甬道里回响,“臣等恭迎陛下回师,此战破虏平寇,功追太祖成祖!” 朱由检翻身下马,鎏金头盔交给王承恩时,额前垂下的红缨还在微微颤动。 他瞥见礼部尚书袖中露出的贺表金边,突然想起崇祯记忆里的一幕,那是崇祯十二年的冬至大朝,那时辽东战报刚至,满朝朱紫跪在雪地里不敢抬头。 “倪卿平身。”他虚扶一把,指尖擦过首辅官袍补子上的孔雀纹,“此战尚未结束,只是阶段性的僵持,之后战事还需众卿鼎力,朕带众卿成不世之功!” “传旨三军城外扎营,着兵部即刻拨发酒肉犒赏。” 当龙辇穿过正阳门时,道旁跪着的顺天府尹突然高喊,“陛下分田活民,功德齐天!” 霎时满街应和如潮,几个太学生捧着《均田疏》要往御前递,被锦衣卫用包的廷杖轻轻格开。 朱由检透过珠帘望去,西江米巷的砖缝里还嵌着李闯攻城时的箭簇,此刻却被无数草鞋踩得发亮。 正在他看的出神时,道旁突然窜出个白发老农,怀里的粗陶碗盛着新麦面蒸的黍饼,“皇爷吃口俺家的” 话未说完便被锦衣卫按倒,黍饼滚落金甲护膝旁碎成三瓣。 老农挣扎着抬头,浑浊泪珠砸在御道浮土上,“皇爷出征那日县太爷让供长生牌位,小老儿就想着” “松手。”朱由检喝退侍卫,从步辇上下来,先是扶起老农,和蔼一笑,“老丈年岁俞甚,本该朕先行见老丈的。” 而后又俯身捡起沾灰的黍饼,掰成数块。 在周围民众热切的目光中,朱由检大手一挥,将黍饼撒向空中。 “朕曾言,有朕饭食,便绝不忘却百姓尔!” “此饼,朕分与众人食也!” 围观群众连同官员勋贵个个都呆立在当场。 最震惊的是处于朱由检身边的倪元璐。 这也太会收拢民心了吧!!! 可看朱由检认真的模样,却丝毫看不出演戏的模样。 感受到倪元璐的目光,朱由检笑着将手中最后一块递到倪元璐面前。 “元辅,朕有食则百姓有食,百姓有食则百官有食,这一块,正是朕特意给元辅留的,快些吃吧。” 呆呆的接过黍饼,倪元璐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太会演了!!!!! 把他都演进去了!!!! 他倪元璐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有这样的皇帝。 能把百姓和大臣放在自己之前,哪怕是口头呢。 就为了这一口黍饼,也值得他倪元璐的一条命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伸手将黍饼塞进嘴中。 麦香混着槐蜜的甜味在舌尖漫开时,远处突然炸开震天响的鞭炮,竟是宣武门茶商把三十挂浏阳鞭全绑在竹架上燃放,硝烟熏得城头守军直揉眼。 五军营旗手高举的龙旂拐过瓮城时,人潮中爆发出骇浪般的呼啸。 几个裹着破袄的孩童被挤到御道边沿,绣春刀鞘刚要拦挡,却见朱由检招手示意。 最胆大的男童被锦衣卫架着胳膊送到玉辇边,脏兮兮的手指刚触到鎏金辕木便缩回,在补丁裤上蹭出五道灰印。 “皇爷的盔甲真亮!”孩子指着朱由检胸前的护心镜,镜面倒映着漫天纸鸢那是国子监生员放的百只鹞子,每只尾羽都写着四海承平。 突然一阵东风掠过,扯断线的鹞子栽进护城河,溅起的水惊得拉辇的白马扬起前蹄。 沿街酒肆二楼哗啦泼下琥珀色的液体,黄得功本能按剑,却嗅到浓郁酒香,原是醉仙楼掌柜将十年陈酿倾入金盏,高呼“敬王师、敬战死将士!” 更远处爆出成片的捣衣声,浣衣妇人们竟将砧板搬到街边,齐刷刷的梆子声应和着凯旋鼓点。 西直门菜市口卖肉的胡屠户最为惹眼,油腻腻的案板上供着关帝像,两扇现杀的肥猪披红挂彩。 当龙辇经过时,这糙汉突然扯开嗓子吼起秦腔,“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跑调的唱词惊得礼部赞礼官险些摔了牙笏。 最喧闹处当属国子监牌坊下,数百太学生将《贺平虏表》誊抄在丈余长的宣纸上,人潮涌动间不知谁踩掉了某人的云头履。 忽有狂生解下腰间酒葫芦泼墨挥毫,在“陛下神武”四字旁补画了幅塞外征战图,狼毫扫过之处,竟把多尔衮画成了抱头鼠窜的狸奴。 朱由检望见正阳门时,眼角突觉刺痛原是琉璃厂匠人将新磨的铜镜悬满商铺门头,千百面镜子将烈日折成金箭,尽数投射在御道中央。 有文官见此一幕痛哭流涕,“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上古盛景今复又至,此生无憾……此生无憾矣!” “陛下万年!大明万年!”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高呼行列。 朱由检很满意现在京城的民心,士农工商聚在一起,虽然是因为他个人,但终归是一个质的变化。 …… 次日寅时,午门城楼上五凤鼓响过三通。 朱由检穿越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会。 这个时代大朝会礼仪极其复杂。 尤其是朱由检新胜而归,威望无以复加,百官根本不敢懈怠。 一切朝仪皆按照最顶格的礼仪来执行。 凡在北直隶的官员,除必要边防人手之外悉数到齐。 足足千人以上的官员,从太和殿一路延伸到外面的广场中。 锦衣卫力士和五百玄甲骑充当御林军,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文官以倪元璐为首,武将以黄得功为首,纷纷跪倒山呼三遍。 “吾皇万岁!” 山呼声中,鸿胪寺官捧着黄绫覆盖的露布趋步上前。 那里面是辽东新拓之地,或者说是张世泽临近时遣人快马送来的辽东新图。 说是新拓之地,可实际上还是建州三卫的地盘。 甚至连三分之一都没达到呢。 但这并不影响众朝臣以这件事给朱由检加功。 这也是朱由检默许的。 他需要功劳镇住朝内之人,来为之后的政治改革打下基础。 有些时候,名比刀管用。 倪元璐适时出班,高声宣读道,“陛下亲征三月,斩首十四万级,此乃宣庙北征后未有之大捷,臣请行封禅之礼,告昊天,祭太庙.” “倪卿谬矣。”朱由检故意将镇纸往御案一搁,惊得户部尚书抖落了奏本。 “闯逆尚盘踞陕洛,建奴仍窥伺辽西,昔汉武封禅泰山,以匈奴西逃万里为功,唐宗勒石阴山,突厥举族覆灭为引,朕若此时祭天,岂非效宋真宗旧事?” 殿中霎时死寂。 几个翰林院编修偷眼去看倪元璐,却见首辅从容再拜,“陛下文治武功远迈汉唐,今蒙古诸部归附,辽东请降,正宜昭告天地以安民心,臣闻泰山有祥云现” “卿欲陷朕于不义乎?” “闯贼割据,建奴尚存一日,朕便一日不至泰山!” 朱由检突然起身,十二旒玉藻撞得叮当乱响,“传旨光禄寺,省下封禅银两充作军饷,着钦天监择吉日谒孝陵即可。” 这番推让早在大军过卢沟桥时便与倪元璐商议妥当。 毕竟这个时候,都讲究一个三辞三请,朱由检现在要名要份,自然不能免俗。 定下只祭祖之后,众臣纷纷跪地高呼,“吾皇圣明!” 待再度平身之后,倪元璐方颤巍巍捧出《平虏封赏疏》。 “此番征战,勇猛之士辈出,四功之材尤甚,臣奏请封赏。” 这便是第二个引子,毕竟朱由检要动的是政治,是这太和殿下千名官员的命根子。 虽然可以暴力压下,但皆大欢喜明显更好。 现在他实在是找不出有执政经验的官员来填补空缺了。 现在这千把人都是一个掰成两个再用。 朱由检当然是假装不知情,“那倪卿说说看。” “禀陛下,此次封赏,皆有兵部、廉政院、宣慰司和军中军法官共勒而成。” “此战头攻者陛下也,陛下身先士卒……” “够了够了,朕有几斤几两,不需要你们来认同,往下说。”朱由检无情拍开兵部递来的马屁。 倪元璐早就料想到会这样,表情变都没变,继续说道,“北军主帅黄得功统御有方,先阻……德威并存,当晋镇北侯。” “郑森勤王有功,直捣黄龙……当封靖海伯。” “戚远御下有功,凡战必先,凡攻必克,忠勇无二……当封嘉庆伯。” “倪元璐……” 这一道封赏录长的离谱。 光念完就用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兵部是怎么一夜就统计出来的。 而且还没有什么披露,连倪元璐和王家彦都没有落下。 朱由检自然不会拒绝。 现在封赏,就是将一大批官员武将拉到自己的战车上,进一步减小改革阻力。 不光如此,他还要将大军一起笼络一番。 “一切皆准!另传朕口谕,京营将士每人加赏三月饷银,阵亡者抚恤翻倍,喀喇沁部赐游牧金册,苏尼特部岁赏加三成。” “察哈尔部勤王有功,分草场千里,以养子民,察哈尔部可汗阿布奈封大明察哈尔王,世袭罔替。” “新建察哈尔道,等同我大明两京十三道,凡蒙古诸部子民,皆与我大明子民共论,无分上下先后,税则同税,享则同享!” 话音落下,又是一次山呼。 待军权和大义都在手中之后,倪元璐终于拿出了本次大朝会的重点。 “臣有新政十疏,伏乞圣裁。”王承恩刚要接过,朱由检却径直下阶夺了奏本。 群臣只见皇帝越看嘴角越扬,心中不禁提起一丝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