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华》 分卷阅读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 ? 书名: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文案 主线单一,主cp。 温文尔雅的九皇子遇上行为粗鲁动作粗俗的海盗头子,经过一系列的相杀相爱、寻宝掠夺,由此揭开了一段百年前的旧事,也就是笑倾和萧雪歌的痴恋。此文没有宫廷斗争,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江湖侠义,只有海盗、皇子、剑客、书生们大显神通,由此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旅程……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景鸢,秋凤越 ┃ 配角:苏吟,樽,梅疏影,萧慕白 ┃ 其它:耽美,皇子,武侠,玄幻,温柔腹黑美攻x女王养成受,he ================== ☆、第一回 天潢贵胄 皇朝帝都金阙,贵族耽于酒色、日夜笙歌,歌女唱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而作为帝都最顶端的存在――金阙皇宫,它永远是庄严肃穆、不可玷污的存在,它是整个皇朝子民高不可攀只能仰视的圣地。 这个皇朝的权力至高者,则醉卧美人膝,有宫人奉旨前来,后面跟着的正是九皇子夏景鸢,夏景鸢还未行礼,便见帝王如醉梦初醒般挥退宫人,慵懒道: “小九儿过来” 帝王让出身侧位置,刻意为之的亲昵动作让九皇子只能拘谨的贴身坐在帝王旁边,肢体僵硬似是无措。 “不知父皇急召儿臣有何要事?” 帝王随手从大批奏折中抽出个巴掌大的檀香盒子,道:“打开它”。 帝心难测,夏景鸢顺从地打开精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块血色玉佩,玉质莹润剔透,触感细腻温和,本是块好玉,夏景鸢却隐约感到有股冰凉的寒意直通骨髓。这冰刺入骨的错觉……让他直觉不喜欢这玉。 “北方蛮夷古兰的贡品,本不是稀奇之物,不过使者说是百年前萧家当家的物品” “那个萧家当家?” 夏景鸢虽然身在深宫,却并不无知,对“那个萧家”自然有所耳闻。 如今的萧家是漕运大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也算是富甲一方。然而就在百年前,相传萧家掌管四水五海,商号遍布全国,无论财势威望莫说与朝廷分庭抗礼,甚至力压朝廷都不为过;而当时的萧家当家也不过弱冠之龄就掌天下命脉,翻手间为云为雨,朝廷亦不能夺其锋芒。就是这样的风云人物却在萧家如日中天时消失了…… 萧家顷刻间覆灭,没有一丝征兆的,连同惊世的财富一同消失在茫茫世间。从此有关萧家当家的一切消息全归于无,只言片语也没有幸存下来。 后来有萧家的子孙重拾旧业,借当年余存的威望建立了如今的萧家漕运,虽远不及当年,可也是一方势力。 现如今,有关那个萧家当家的流言也不曾流传下来,百年间让一个风云人物消失到如此地步,不能不说是人为的。现在北方发现了那个萧家当家的物件,自然会引起无数人的疯狂觊觎,争先恐后的蜂拥而上。 夏景鸢摩梭着血玉,心思百转千回。 “朕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想小九儿去北方查探一下虚实”,帝王笑得高深莫测。 “儿臣遵旨” 帝有九子,九子不同。民间流传:帝王第九子夏景鸢先天不足,虽已及冠,但是帝王怜其孱弱,至今还未开府,可见九皇子甚得恩宠。 甚得恩宠的九皇子得了密令,却也疑惑众多出类拔萃的皇子中父皇为何会偏偏选中了自己?……着实费解。 出宫那日,烈火骄阳,夏景鸢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恍惚听到歌声: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 夏景鸢挑起了帘子,不意外看见几个顽童打闹嬉戏,嘴里唱着童谣,越发显得他们憨态可掬,不觉莞尔。 如此一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一扬鞭,从此陌上花开,分花拂柳,自有一番柳暗花明。 夏帝站在金阙至高处,无限远目,斟酒践行,道一声: “小九儿,珍重!” 你空有帝王心术,却无仁君之德,这番历练,还望你……好自为之。 都道帝心难测,如是。 ☆、第二回 各路相会 凤越城 这是继帝都金阙之后最为繁华的城镇。因为凤越城所处之地四通八达又是临海,不仅是整个皇朝的贸易中心,更是许多对外交易的必经之地。民间流传――“控制了凤越便你空有帝王心术,却无仁君之德,这番历练,还望你……好自为之。 掌控了半个寰皇朝”虽然一定程度上有夸大其词的嫌疑,然而其地位也可见一斑。富甲一方的萧家本家便在凤越的繁华之地――孤月山庄,传言称:孤月山庄原先不叫“孤月山庄”,且十分破落,大概几十年前,有萧家后人来此竭力修缮,务求保留原貌,又崛起新的漕运大业,而当时的萧家家主萧善月认为自己功及后代,便为山庄赐名――“孤月山庄”。 如今孤月山庄虽然保持了原先格局,却也在修缮中变得不伦不类。几十年来,孤月山庄一直是萧家家族的枢纽,每代萧家当家的都会在此坐镇。 夏景鸢轻车简行,身边只跟了贴身宫人绿盈。 踏进凤越城,川流不息的商队轻车熟路地奔向自家雇主、商号或买家。夏景鸢悠闲得坐在马车里,透着帘子看外面人来人往,摊贩吆喝此起彼伏甚是热闹。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停下了,绿盈掀开帘子道: “主子,前面人太多,不好走” “也好,我正想下去走走” 夏景鸢挥开绿盈搀扶的手,自己下了马车,集市的嗡嗡嘈杂立即蜂拥而来。夏景鸢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浅淡的笑意使他过分苍白的脸色有了丝生气。 绿盈看出主子心情不错,趁机买了好几样小玩意儿。 “主子,这糖葫芦真不错,您也尝尝!” 夏景鸢摇头,多年处于皇宫,皇家教养让他对这些市井小吃自是不敢兴趣。 突然,绿盈指着不远处的人群,又兴奋了,嚷嚷:“主子那儿好多人,咱们去看看!!”说着就去凑热闹。 凭借娇小的身段,绿盈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很快凑到了前面,呵!一口气没转换过来差点噎死自己: “好……好大的鲨鱼!!” 一条鲨鱼,蒸炸煎炒当宠物都随便,一口价五十两银子。旁边的大木盆已空了,就剩这条鲨鱼,人看着挺多,就是没人上前买。 夏景鸢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台子边儿上,没看向鲨鱼,倒是一直盯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 着卖鱼的白衣书生,书生似有所察,扭头朝夏景鸢笑了笑,继续耐心等买主。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夏景鸢心里有了评价。 走了许久,两人才到了孤月山庄,孤月山庄地处繁华之地,今日门前却异常空旷,夏景鸢略加思索,便命绿盈叫门。 山庄大门就在此时大敞,两排五大三粗的护院迎出来,最后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出来,拱手欠身道: “九皇子微服出巡,萧家未能远迎,还请皇子见谅。” 夏景鸢扫了眼孔武有力的护院,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荡漾在唇角,清冷的嗓音笑道:“萧家消息果然灵通,只是皇家踪迹,贩夫走卒居敢妄加揣测”,甩开手中折扇半掩脸面,夏景鸢继续道,“莫忘记这天下终究是夏家的。” 半掩的面容下,吊高的凤眸似笑非笑,濯亮的黑眸却闪烁着剑锋般冰冷摄人的银色光芒。萧管家顿时如坠冰窟,周身一股透入骨髓的刺寒。 ――“萧伯退下,这里交给我” 又一位年轻的公子出现在山庄大门口,一身锦衣华服自有一番高贵尊崇,长发束冠,五官俊秀甚至有些许秀丽,瞧他的模样,不像是商贾,倒像是一掷千金的名门少爷。 “萧家当家萧慕白,家奴管教不严,还请公子海涵”,萧慕白不卑不亢,隐有傲骨,同时也暗自打量面前这位九皇子,见他收了折扇放在手中把玩,清丽的面容难掩病态的苍白,低垂的脸则露有温和的微笑。如此这般,萧慕白却无法生有亲近之意。 夏景鸢面无不快,笑道:“可否进去再说?” “好的,请” “打扰了!” 夏景鸢顺着他“请”的手势,第一次踏进了孤月山庄。 此次来凤越本就是秘密,先不说萧家是从何得知朝廷派九皇子出海的,单看他们刚才要给下马威的架势就像是早有预料。看来江湖市井之流也是不可小觑,这次交易也要费一番心思了。 夏景鸢开门见山,问: “萧庄主是否已知晓本皇子此行的目的?” 果见萧慕白点头,神情坦然自若,江湖自有一套情报网,虽不至于无所不知洞悉天下,但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和江湖联系密切的萧家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皇子且说这次出海,我萧家有多大好处?” “庄主是聪明人,本皇子很乐意跟聪明人打交道”,夏景鸢低笑,摸出怀中的血玉置于茶几,“掘地三尺,尽可能的查线索;庄主随我出海,无论找到什么,我七你三,即便最后一无所获,朝廷也将许萧家一席之地。” 萧慕白冷笑,“皇子好打算,只是我若拒绝合作,另找盟友呢?” “我能给你血玉” 萧慕白瞳孔一紧,那置于茶几上的血玉看似普通,上面却有萧家已绝迹的沧浪波纹,四细五粗象征四水五海……突然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到玉上。夏景鸢坐在一旁,玉扇轻摇,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似游移事外。 扇形的血玉沾了血,边角儿一片若隐若现的花瓣逐渐清晰,仔细辨认,五瓣……虽五瓣的花众多,但它给萧慕白的感觉就是桃花,灼灼桃花。 萧慕白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冷冽的声音道:“我朝廷的诚意已经传达,不知道萧庄主意下如何?” 抉择只在一念之间,萧慕白很快平复下来,尴尬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竟然对这景象惊讶到如此失态的地步,真让皇子见笑了!”说着拱手就要赔礼。 夏景鸢一笑置之,“出海一事已经泄露,还望庄主尽早决定,三日后本皇子再来拜访。凤越城繁华无比,本皇子还要随处走一走,告辞!” 萧慕白赶忙起身,挽留道:“怎如此匆忙?我还斗胆要请皇子到山庄游览一番呢?” “山庄景色虽好,却不如外面热闹,本皇子在宫里待久了,对集市夜市倒是很向往。” “敢问皇子夜宿何处?倘若不嫌弃,我这儿――” 结果夏景鸢狡黠一笑,道: “温柔乡” 说罢,大摇大摆地潇洒去也。 血玉自然是留了下来 夏景鸢走出孤月山庄,绿盈自小练得察言观色的好本领,敏锐察觉到主子心情不同平时,便默默地跟着,不敢言语。 “现在开始你别跟着我了,仔细盯着萧慕白,任何异动都要留意。切忌打草惊蛇。” “是,主子” 绿影一闪,夏景鸢回头,满意地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然后施施然走了。 夏景鸢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形形□□的摊贩儿吆喝贩卖着天南地北的小玩意儿,尤其以小吃居多,胭脂首饰也是颇有特色。路过一位老人的摊子,一枝木制的簪子看着挺清新素雅,夏景鸢不由得拿起来比划一番,虽不是什么精致的手艺,但感觉很不错。夏景鸢眼光极高、品位也独特,很少有一眼就看中的,这样一想,对这支木簪子不由更加喜爱。 见夏景鸢摸出块碎银子放在摊子上,老人忙道:“公子,簪子五个铜板,不需要这么多――” “这簪子我挺中意的。” 夏景鸢放下银子,走开了。 夏景鸢边走边以指代刀,在木簪上磨出流畅的线条,又削出并不锐利的锋角,看了又看,这才满意的收进口袋。恍惚闻到一股酒香,脚步不由得顺着酒飘来的方向走,没走多远,就见一家酒楼,招牌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尚品宫”龙飞凤舞。 门口旁边几个人正围着个衣衫褴褛的人拳打脚踢,路人似是司空见惯没有上前阻止的,夏景鸢不禁扬起折扇掩面,人心本是薄凉,一双流转芳华的眸子里亦是嫌恶的意味,这时有机灵的店小二热情迎上来: “客官里边儿请――!您要点儿什么,我立马给您报上去?” “拿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然后耳边扬起微弱的□□声,破碎而痛苦却又苦苦压抑的低吟,夏景鸢鬼使神差停住了脚,寻着声音看过去。 小二见客人盯着不远处被打的人,以为客人好奇,立即道:“那是不知哪来的乞丐吃霸王餐的,一副大爷的模样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肉,愣是没带一个铜板儿。我们老板心善,拖出去打一顿就算了”。 夏景鸢冷笑,看他们打人的架势分明是把人朝死里打,哪里来的心善。 然而就是这一会儿的停脚让那人如同见了救命稻草。就见那人突然爬了起来,挣扎跑了几步,一个飞扑抱住夏景鸢的大腿,高喊: ――“少爷您可算来了,小的等您很久了。” 夏景鸢由于太过震惊于那人饿狼扑虎的架势和急转的剧情,以致当场呆住。很多年后,每当夏景鸢回忆这个场景都暗怪自己当时年少阅历尚浅定力不够,才会露出如此痴傻表情,以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 致被某人时常挂在嘴边碎碎念嘲笑。不过这就是后事了。现在,如今,夏九皇子一时呆住了,小二竟自以为两人关系不一般,再加上那人朝小二补了一句:“这是我家少爷,我的饭钱记他账上就行。” 于是小二喜滋滋领着“主仆”二人进了雅间,等酒上了菜也点好了,夏九皇子才反应过来,打量青年人:一身咸腥、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看不出五官来。着实是乞丐的打扮,夏景鸢尽量坐得离他远些,鄙夷的神色不加掩饰。 那人埋头桌上垫肚子的糕点,乱发掩面实在碍事,正巧看见夏景鸢口袋里半露出来的木簪。 夏景鸢暗道不妙,起身躲开,结果在闻到刺鼻的咸腥味儿时一时受不住,头晕目眩,竟被那人抢了先机,心里发狠,刚要出手取了青年性命,却见那人拿到木簪扎起乱发,冲夏景鸢感激得一笑,明亮的眸子宛若月夜揽尽风月星华,夏景鸢心中一动,慌忙撤下手心冰针,待再看那青年时,他又埋头狼吞虎咽去了。 夏景鸢这才留意到青年的腿脚很不自然,或许是刚才被打伤的。 等青年吃饱喝足了,夏景鸢喊小二结账,那人才惊奇道: “你怎么什么也没吃?” 夏景鸢很不喜他吊儿郎当的口吻,冷道:“我不饿”。 青年像是没听出语气中的不悦,酒足饭饱了心情也不错,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却触动了痛处,疼得呲牙咧嘴,忙放好了腿,仍乐呵呵地打量夏景鸢:“瞧你长得小娘儿们似的,这顿饭请的倒也豪爽,下次见了,小爷有赏!” 夏景鸢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随口讽刺:“好大的口气,我倒不知你赏我些什么?” 青年真的在思考了,“我很穷,还有一大帮子兄弟要养活,看你病怏怏的,我就去后山试着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人参来,给你补补身子。” 夏景鸢垂眸含笑,随手拿起酒盏,酒盏发出“呲啵”的细小声响,就见杯中酒液受到牵引般形成许多小小漩涡,漩涡中心逐渐冒出银色冰针,就连周围都受到了感染股股森森寒意萦绕。 “喂,你叫什么名字?”青年突然蹦出一句 夏景鸢抬头,又对上那双星辰般璀璨的黑眸,心中一荡,手中酒盏松了力道。 青年眼疾手快,截下酒盏,酒液倾荡,他一饮而尽,还不忘替自己解释:“这么好的酒,浪费多可惜啊”。 夏景鸢暗道这么一双眸子给了眼前这人着实可惜了,心中迟疑间,却也已脱口而出: “九鸢” 话音未落,脸色已变了。 “真好听”,青年的脸上疑有红云飘过,低声吐出两个字:“凤越”。 “……” “我的名字,凤越”,青年以为他没听清,又低低重复了一遍,“秋凤越” 夏景鸢嗤笑,好奇怪的名字,眉宇间不屑一顾,清冷的眼底却浮现出了笑意。 付了帐,两人就分道扬镳了,秋凤越拱手一礼,颇为正经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九鸢,后会有期!” 这时一个书生急匆匆的赶来,看到秋凤越如此面貌,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正是夏景鸢先前看到的卖鱼的那位书生。 “哦,这是我二弟苏吟,叫他书生就行” 苏吟喘着粗气,二话不说揪住大哥耳朵,急吼:“快跟我回去!!剑客急得都要砍桌子了!” 秋凤越“啊!”的一声,立马风急火燎地往回赶。 夏景鸢原地摇头苦笑,自言自语:“人海茫茫,这赏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凤越城里不是最大却是最好的青楼“醉尘小榭”,其实是朝廷大暗宫的分舵。夏景鸢夜宿“醉尘小榭”,贴身暗卫樽半跪在榻前,冷硬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容一般: “族谱上单第九代当家事迹被销毁。在萧家,那个人是禁忌;无零山庄笑雪居破坏及其严重,无人居住;萧家素与其他漕运不和,独成一家;现萧家主母是前太师独女,育有一子萧慕白,甚有威望。” 夏景鸢懒懒地伏在香妃榻上,半支撑着身子,吩咐: “从现在起,你跟着我。萧家的情报交给绿盈。绿盈人机灵,鬼点子也多,或许能撬出点儿东西也说不定。” 樽应了声,欲言又止。 夏景鸢看出他的担忧,出言调笑:“我好歹一七尺男儿,没那么不经折腾。” 樽只得退下 这次出海并非如想象中的简单,要到达海对岸的古兰小国,就必须穿过海上有名的月亮湾。月亮湾之所以有名,原因有二:一是气流、海流复杂极易形成漩涡,且漩涡神出鬼没难以预知;二是海盗聚集,恶名昭彰的“鲨鱼”海盗团据说就在此地。即便驶过了月亮湾,还有号称“死神领域”的有匪岛大片区域有海盗占据。海上凶险,所以夏景鸢才会找上漕运萧家,借他在海上的力量和航海实力安然出海。现在令他忧心的是:朝廷出海此事有多少人知晓?会不会又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又有多少势力在暗处伺机而动? 萧家应该也明白其中利害,合作与否,就要看萧家当家的是不是聪明人了。 夏景鸢自然也知会了朝廷,让他们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这时他揉了揉眉角,有倦色,门外人影晃动,敲门声响起: “公子,是否用膳?” “不用,我倦了,要休息” 夏景鸢转念一想,说不定萧家那只狐狸尾随了眼线,演戏演全套,即使身子乏了,他也得找个红牌打掩护。 醉尘小榭人流涌动,有蛾儿雪柳黄金缕,暗香销魂、笑语盈盈,夏景鸢点了红牌莫愁,莫愁,石城有女名莫愁,拾翠、采莲,弄得醉倒金壶、争催艇子。夏景鸢一时来了兴致,以扇点起美人下颌,果真绝色,便笑道: “今晚,就留你伺候了” 美人欠身行了个礼,羞涩可人:“谢公子抬爱”。 夏景鸢举杯,美人斟酒,稍加施力便软玉温香在怀。 忽然间,外面吵闹起来,夏景鸢本无甚在意,继续举杯浅酌。然而不一会儿就见锐利的内力破门而入,混乱的气流卷起旁边的桌椅,形成一股强大的旋风冲向坐在里面的夏景鸢;却见,夏景鸢仍自顾自得斟酒,亲昵地喂给美人,与此同时,美人绣有大红牡丹的衣袖如舞袖般挥过旋风,旋风戛然而止,酒也流入口中。 “谢公子赐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莫愁就着夜光杯再次浅酌。 ――“我倒要看看,包了莫愁姑娘的是哪位人物?” 声如洪钟,引人侧目。 就见一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虎背熊腰气势如虹,一身粗布的短打,上身就一个褂子。他瞪着虎目吼道:“就是你这个公子哥儿?” “原来是这位姑娘是兄台的女人”,夏景鸢反倒一脸惊奇,又是惭愧,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 “是在下越逾了。” 大汉哈哈大笑,“你这小公子倒也识趣。” 夏景鸢陪同一笑,随即使了眼色,莫愁便上前挽起大汉的胳膊,娇笑:“这位公子好眼生,奴家还未见过如此强悍的男人呢!” “哈哈哈……你这小嘴儿真甜!” 夏景鸢见两人亲密上了,便俏声离开,自己寻了个房间休息去了。 那名大汉显然不是一般人物,莫愁长袖善舞,应是应付得来,只是不知道能探多少口风。 夏景鸢回想起今日的际遇,那双明亮而深邃的、仿佛敛尽日月星辰的眸子突然浮现在眼前,细看之下,它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滴泪……几欲滴落。 为什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的一双眼呢? 夏景鸢轻声呢喃,很快坠入了梦境。 ☆、第三回 笑雪居的桃花 三日后,夏景鸢如约前来,仍是萧伯迎接,态度已是恭敬: “夏公子,我家庄主已久候多时,请随小的来!” 目光似无意扫过夏景鸢身后的男子,见他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吐纳平稳有力、气息绵长,应是个练家子。 夏景鸢斜睨过去,引得萧伯寒颤,不敢再放肆。 三人一路无言 山庄景色雅致颇有江南气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只是夏景鸢自小便在御花园玩耍,见过的美景布局数不胜数。七拐八绕之后,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夏景鸢神色悠然自得,玉扇轻摇自是风流,反观樽……面目生硬。 最后三人走到了一座院落前,周围树木疯长杂草丛生,触目所及阴暗潮湿。看着院落门楣三字草书―― “笑雪居” 夏景鸢跟着萧伯进去,入目几棵参天枯木,根部更是散落着霉菌。 那人远站在废墟前,今日一袭月牙色华服,如墨长发随意扎起,显得他越加丰姿俊秀。 夏景鸢收了折扇,边走边道: “不知庄主这是何意?” 那人回过头来,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笑容似是无奈:“那位传说中的萧家当家是萧家第九代家主。在萧家,第九代是禁忌,他富可敌国的财宝却仍让无数萧家子孙趋之若鹜,祖父父亲如此,家母亦是。” 夏景鸢半垂着眼睑,像是琢磨着什么,嘴角噙着半抹讥讽的笑意,很快他敛去笑意,露出疑惑的神色,沉吟道:“萧庄主,恕本皇子不解其意”。 萧慕白指着面前大片废墟,语气越加苦涩:“那日在玉上看到桃花,我第一印象便是这笑雪居。这里曾经被祖父一把火烧了,又被父亲掘地三尺,料想是与那位第九代有关。” “所以,庄主打算如何?”夏景鸢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推回去。 萧慕白拱手行礼,郑重其事:“对于笑雪居,我萧家实在无能为力,还请皇子大显身手”。 夏景鸢了然,道:“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皇子先前的条件,我萧家便都应了”,顿了顿,又问:“可需字据为证?” 夏景鸢回以一笑,“庄主多虑,你我信得过便可。” 话虽如此,心里敲得小九九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慕白找借口回了书房,见萧母和几位长老、萧伯等人已到齐,便拱手行礼:“本不愿麻烦各位叔伯,只是此事重大,实在需要叔伯们相助。” “贤侄不必客气” 萧慕白客套了一番,然后提笔写了句“先下手为强”,问: “叔伯觉得如何?” 借朝廷之手找到宝藏,再除去九皇子,因为此事是朝廷机密,只要给朝廷足够好处,并将皇子之死归到意外,想是朝廷也会大事化小;即便朝廷借口生事,料想他们也不敢将事情闹大。 “话虽如此,我儿可有把握做得滴水不漏?”萧母是前太师之女,对朝廷的能力不敢小觑,自是极为忌惮。 “本来没有把握,但夏景鸢让我随行,我就能布好这部局了。” 众人不语,没人愿意得罪朝廷,第九代无数的财宝又实在诱人。 “即使最后没有成功,我们也有三成的财宝,怎么算都不吃亏。” “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呢?”这也正是众人的担忧 萧慕白听了,笑得竟有些释然,“虽然生意是亏本了,可是能进入朝廷。有了朝廷这个靠山,比什么都强。” 众人的神色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 没人愿意将财宝拱手相让给朝廷,潜意识里,他们都认为这是独属于萧家的,朝廷也没有资格占有分毫。 此时,夏景鸢和暗卫樽正面对着笑雪居的废墟沉思:烧也烧了,挖也挖了,还能怎么办? “樽,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属下不知” “唉”,仰头望天,“时辰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夏景鸢笑得无奈 还没走出山庄,就有两个仆人尾随,两人貌似毫无察觉,仍一派悠然。一个花匠抱着一盆儿白色茶花走过,不知是不是夏景鸢的错觉,总觉得这人的背影很眼熟,而且这花香……夏景鸢轻摇折扇,忽指着假山下的一丛野茶花,吟道: “试问花留春几日?略无人管风和雨。瞥向绿珠楼下见,坠残红。” 樽会意,接道:“公子可是喜欢这茶花?” 夏景鸢摇头,纸扇一合,遥指刚才花匠走的背影,“那应是白宝珠,可是香气不对,怪哉!莫非是我不知道的品种?” “属下明白。这就去截下花匠,求取茶花。” 夏景鸢莞尔:“知我意者,莫若樽了” 樽朝花匠追去,夏景鸢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对山庄评头论足一番。他走得很慢,却将身后尾随的人越甩越远,入了竹林,等他眼前豁然开朗,见到一汪清泉时,百丈之内已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 随即,夏景鸢凝神搜寻了花匠的气息,找到后,就见他的身形虚化,竹林清风徐来,他的身影随着虚化成风。 樽跟着花匠,见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不知为何身体愈加沉重,头脑也昏沉起来。樽惊觉: “花香有问题!” 那茶花香气袭人,隔如此远的距离仍能嗅到清甜的香味儿。当意识到这点,樽的身体已呈摇摇欲坠之势。 ―― 忽然一把折扇压上樽的肩头,樽反射性拔剑,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住。 夏景鸢绕到前面,轻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同时樽的身体也恢复过来,他甚至不知皇子做了什么,就这样解了花香的药性。 两人见花匠绕进了假山,放下茶花,确定附近没人,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 竟是那日的书生,苏吟。 有人前来接应,是一位持剑的青年。青年周身气势锐不可当,如一把出鞘的绝世好剑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 。 “就你一个人?” 书生跳脚,忙道:“不关我的事啊!走着走着,他就丢了!” 青年点头,示意知道了。 临走时,青年似有所察地扫了假山一眼,终是什么都没做,带着书生走了。 夏景鸢和樽从假山旁走出来,皆是沉思。 两人满腹心事地用了午膳,回到笑雪居。 夏景鸢四处打量了院落几眼,忽然感到了不对劲。萧慕白说这里有桃花,可是桃花在哪? “你去找绿盈,问她有何发现。” “是” 樽闪身离开 夏景鸢看着院落的布局,沉思,转身向笑雪居深处走去。没走几步,果然看见笑雪居的后院,十几株歪歪扭扭的枯木应该就是桃花,恍惚中看见一道人影,夏景鸢立即隐了气息,躲在那人旁边的矮墙外。 那人径直走向枯木,从夏景鸢的方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感觉他五官俊美清奇却又清丽逼人,眼角下鲜艳如血的朱砂痣却平添了几分美艳媚惑之姿。 男子的表情很是欣喜,越过大半个院子,直到男子半蹲下来,夏景鸢才注意到枯木下一株一尺来高的小桃花树,几朵粉嫩嫩的桃花瑟瑟地抖着花瓣儿,与周遭幽暗的氛围格格不入。 男子凝视着桃花,突然勾唇笑了,连同他周围的空气也微妙地喜悦起来,他伸手触摸柔嫩娇弱的花瓣,那一刹那垂眸间的清丽、妩媚仿若遗留在无尽岁月里的残碎幻影,又如高墙之上遥不可及的画中人,夏景鸢摒息,着了魔般贪婪地窥视着男子的呼吸、眼神、容颜……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忽一瞬间,夏景鸢眼前忽然掠过无数陌生的、破碎而凌乱的残影,依稀看见男子眸中凝结着哀伤,不堪承受一般溢满出来,化为一滴血泪,跌落在了桃花。 夏景鸢胸中一痛,刻入骨髓,再晃眼,远处分明是男子喜悦地抚摸着桃花,一双璀璨夺目的眸子似曾相识,不禁惊恐地退了半步,细微的脚步声立即暴露了他的存在。 男子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惊喜不已,惊奇道: ――“是你啊,小白脸儿!” 夏景鸢愣住 “我啊!是我啊!!”男子两手比划 夏景鸢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忽然瞄到他头上的木簪,顿时脱口而出: “秋凤越!” “你爷爷的,想起来了?”某人爆粗口 “……” 夏景鸢默默走到小桃花树前,拨弄起桃花,觉得秋凤越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再仔细打量他,和前几日见他的模样可谓天地之别,见他又探身过来看桃花,奇道: “你喜欢桃花?” “嗯”,秋凤越少见地脸红了,“你不觉得桃花很好看吗?” “……” 秋凤越看够了桃花,终于有空理一下被晾在一旁的人,问:“九鸢,你怎么在这里?” 夏景鸢扫一眼他的粗布短打,反问:“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有事” “我也是有事” 两人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 夏景鸢自顾自得到处找线索,秋凤越就盘腿而坐,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目光粘着夏景鸢……纤弱的腰肢,色迷迷地舔唇,一脸痴迷:“你真好看,比那些兔儿爷都好看。” 夏景鸢正扒着墙头 “你怎么不是窑子里的姑娘呢,老子就能嫖你了”,秋凤越嚼着草根,托腮,嘴角隐约有不明液体流出,“骚娘们儿够味儿,兔儿爷老子也玩儿过,啧啧,怪不得皇帝老子三天两头选那什么秀。” 夏景鸢忙着辨认废墟块儿上的文字 “嘿嘿,其实你长得也不赖,就是不知道滋味儿――” ――“咚!”拳头大的石料直冲门面,秋凤越脑袋着地,血溅当场。 “□□奶奶的!” 秋凤越爬起来,又一巴掌搧过来 夏景鸢掌嘴的动作极为优雅迅速,正反正反,四个掌嘴,堪比皇宫里的嬷嬷。然后伸出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般的手指,箍住秋凤越的下巴拉到近前,朱唇轻启: “兄台,可否闭上尊口?” 秋凤越被正反正反四个巴掌打懵了,好不容易清醒,就看见一张如醉春风、芳华不可方物的倾城容颜,然后他看得痴了? ――错! 秋兄台豪气万丈,威武不屈:“闭你娘的屎口粪口,死娘儿们似的有种单挑!” “呵呵” 夏九皇子笑意轻浅、衣袂飘飞如九天仙人,手指微动,指间瞬间凝出几枚冰针,冰针脱手甩出逼向秋凤越,被一个驴打滚闪开,然后夏景鸢飞身而起,足点秋凤越腰侧,突然身体一扭,提膝击中腹部。 秋凤越本觉腰侧如压千斤坠,苦不堪言,腹部又遭重击,顿时头昏耳鸣,一股咸腻的血腥味涌出喉咙、充满口腔。就只见秋凤越整个身体如折翼之鸟飞了出去,直直撞上不远处的枯木,枯木被强劲的力道拦腰砸断,树根离土树身摇摇欲坠,同时“咔嚓”一声,半截树冠和秋凤越一齐嘭然落地,秋凤越微欠身,咳出一大口鲜血…… 夏景鸢突然“咦?”了一声,快步上前,倾身半蹲在枯木下,发现半掘起的根处有凸起的石块儿。他不由侧脸,揶揄道: “想不到你也是有用处的” 秋凤越冷哼,半撑起身子,整支胳膊都在颤抖,看他十分吃力地坐起来,结果手肘一歪,又跌回去。如此反复,尝试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又一股鲜血溢出嘴角,这时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秋凤越迷迷糊糊地又看到了那张脸……脸上似乎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惊慌失措,然后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紧接着他就坠入了无边黑暗。 ☆、第四回 画中人 秋凤越与夏景鸢在尚品宫初识,因为钱袋被小偷扒了,付账时才察觉,以至于被认为吃霸王餐的。秋凤越好心说给他们洗盘子,结果引来一阵拳打脚踢,本来以他的身手对付几个打手轻而易举,可是前些日子被剑客修理了一通,外伤加内伤便变得十分不济。那酒楼里那么多富贾贵胄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人肯为他付一顿饭钱,甚至是冷眼旁观,唯有九鸢留意到他还好心地付账、请客,秋凤越当时就许诺他以后有赏;这次再次遇到,秋凤越打心眼儿惊喜,结果呢? 被一脚踹晕了,没错,就是一脚!! 秋凤越怒急攻心,又一口血吐出来,直接气醒了。他清醒了就算了,第一句话就是: “他娘的,那小混蛋呢?” 夏景鸢刚从石室那旁转过来,闻言面容扭曲了一下。 秋凤越自顾自得摸了摸胸口、腹部,没事,就是有点儿疼;又打量起周围,低咒了声:“什么鬼地方!” “醒了?”,夏景鸢走过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 手持画卷,不理会那人探究的目光,吩咐:“你快走吧!料想庄主该来了。” 秋凤越起身也围着石室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坐在石几旁对着他手中的画卷露出狐疑的神色。他问: “画是石室里发现的?” “秋凤越,你该走了!”想到他与苏吟的关系,口气已是不耐。 秋凤越自是不理会他的提醒,朝他勾勾手指头,道:“你手里的画给我看看” “……” 夏景鸢走到石室门口,在门旁不知按了什么,石门整个移开,外面有光线投进来,他反问:“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我踢你出去?” 秋凤越一口气没噎死自己,指着他“你、你、你……”个不停,脸色忽青忽白,最后都绿了。秋凤越一拍石几,怒发冲冠,然后忿忿地走了…… 大约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萧慕白走进了石室。夏景鸢坐在石几旁,想的是那书生是何种人物?秋凤越与苏吟关系不浅,又是什么人?环环相扣的人、事背后,仿佛有一张庞大的网交织着。他见萧慕白进来,道: “不辱使命” “可有找到什么线索?”本来是用笑雪居来取得朝廷的信任,萧慕白也没想到他竟会真的找到一间石室。可是仔细看石室周围除了石桌、石几、石床等物件,再无其他,萧慕白不由心生怀疑。 夏景鸢见他如此,不怒反笑,道:“俗语有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庄主可是后悔了?” “岂敢!”萧慕白表面仍一副大家之风,眼神则露有惊叹,“皇子睿智过人,在下只是深感我萧家几十年努力竟抵不过皇子的一时神威。” “庄主过谦了” 夏景鸢借口推辞了萧庄主的盛情,执意回醉尘小榭享受美人恩。离开了无零山庄,夏景鸢金蝉脱壳甩开跟踪,在醉尘小榭的密室里才俯身从靴子里抽出画卷。 随着画卷的展开,一个人侧身半卧、趴在窗扉上,桃红色的薄衫、翠绿丝带随意系在腰间,通身风流,而且妖冶而不媚俗……肩头半露隐约有红痕;那窗外几枝桃花粉意盈盈,有几瓣藏在那人如墨的发间。画卷旁边题有两字:笑倾 时过百年,画卷已是破旧、人物也略带模糊,然而其中意境恬静平和,夏景鸢仍能感觉其中融融爱意。 这晚,夏景鸢拥着画卷入眠,梦中:那人手持桃花,眸中凝结的哀愁化为血泪,血泪滚落在桃花上…… 那人的脸,是谁? 梦境混乱,夏景鸢急切地想看清那人的脸,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那人的脸仍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犹如褪了色的画卷。 翌日清晨,夏景鸢醒来时头疼欲裂,简单的洗漱之后,听外面嘈杂无比,像是有人发酒疯,而且,听这笑声……嗯,很耳熟。 一大早,后院可谓是鸡飞狗跳。昨晚来了个客人吃霸王餐,最后喝得烂醉如泥,管事没办法,只能把客人扔进后院醒酒,哪知突然发起酒疯了。 管事冷汗直流,生怕惊扰了九殿下,于是吩咐: “乱棍打出去――!” 这时有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喊: “打不得!打不得!!――九公子有令,把这位客人洗干净了送公子房间!!” 瞬间五雷轰顶,地动山摇。 小厮们手脚利落,不出一刻,客人便被洗干净送进了“九公子”的房间。 “九鸢,是不是我真的喝醉了,怎么在这儿看见你了?”客人秋凤越头脑发昏,突然反应过来,一敲脑壳,大叫:“弄了半天你是这儿的兔儿爷呀!太好了,快过来伺候本大爷!!” 说着就要狼扑过去 夏景鸢眸光微闪,一击击中后颈,秋凤越彻底软了下去。 “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 夏景鸢犹不解气,又补了几脚,听得他昏迷中痛哼,不由疑惑:明明没用多大的几道,怎么会疼? 夏景鸢忙把人扶起来,解开一层薄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他身上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淤痕,分明是遭人凌虐,而且……没有上过伤药。 久违的愠怒让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多了一丝红晕,可是萍水相逢,即使想插手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千万种算计,最后只剩下夏景鸢的一声叹息。 夏景鸢扶他躺在软榻上,仔细擦了药,然后坐在榻侧陪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画卷中那人的模样,夏景鸢取出画卷,缓缓打开,对照着秋凤越的脸,几经挣扎,最后颓然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敲门,夏景鸢忙收起心中莫名的失落,取了一套红衣华服放在秋凤越的身侧,打开门,就见几个小厮捧着食盒候在门口,清冷的嗓音冷冽如同冬日的泉水: “放到‘浸芳阁’去,再取壶酒。” 小厮唯唯诺诺退下 夏景鸢并没有多大胃口,因为没有睡好,精神尤为困倦,吃了几口饭菜便昏昏欲睡起来。 今日无事,夏景鸢安心睡去,梦中恍惚又听到那人的声音,似是含笑调情,一声一声,柔情媚意无限:“笑倾~~我的笑倾~”,褪了色的画卷逐渐清晰,眉眼确是含笑,仔细辨认,却与萧家家主萧慕白有几分神似。 …… 夏景鸢是被杀气惊醒的 好不容易做了个梦,却被惊扰,夏景鸢的神色明显不悦,小厮跑来报了时辰,他才惊觉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怪不得肚子空空如也。 醉尘小榭早已开始了生意,人声嘈杂,夏景鸢挑了个阁楼,将一切尽收眼底。突然他神色一顿,角落里行酒令声此起彼伏,心念一动,不禁趴在阁楼上,隔着珠帘,朗声道: “秋凤越,这回你的酒钱可带来了?” 角落里探出秋凤越的脑袋,笑嘻嘻:“没有钱。你要把老子乱棍打出去吗?” “你说呢” 秋凤越神色一变,或许是醉了,脚点栏杆一跃而起,疾如雷电,隐在暗处的人影如临大敌,下一瞬就要出手,却在看见夏景鸢的手势后重新隐去,紧接着秋凤越如飞羽一般轻盈落在阁楼前,隔着珠帘求饶。 “看你这么有钱,付我一顿酒钱又有何难?” 夏景鸢一愣,倒没有想到这人这么不客气,梦境中痴痴地“笑倾”犹在耳畔,隔着珠帘,那双明亮濯濯的眸子越发让人心驰神往,下一刻,夏景鸢以扇掩面,遮掩了自己异常的神色,靠近,轻声悄语:“你叫我‘笑倾’,我便帮你付了酒钱”。 那双眸子登时发出惊喜的神采,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这个简单!”狭长的眸子弯成了两弯新月,秋凤越凑近了,呵气如兰,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是醉尘小榭的“锁香”,他的气息拂过珠帘,停在耳畔,一字一顿,带着痴痴的笑意: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 “笑倾……我的笑倾,多谢。” 秋凤越真是醉了,脚步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阁楼。楼下惊呼,就见他脚勾栏杆,借力,如飞燕般落地。 阁楼里突然没有了动静,秋凤越笑意吟吟,顺起一壶酒兜头灌下,酒香四溢,清洌的酒液顺喉而下,浸湿了衣襟犹不自知。 ――忽然一道紧骤的疾风穿过醉梦小榭,所到之处剑气纵横,直击秋凤越喉咙。 如此杀气,来者不善。 秋凤越喝酒正酣,突然间觉得背脊发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恍惚中被人拉了一把,随之耳边一声巨响, 夏景鸢眯起高贵的凤眸,松开秋凤越的胳膊,看向突然闯进来的的青年,神色依旧清冷薄凉,瞳孔却紧缩变得狭长,隐约有异色,犹如被激怒的兽瞳。 秋凤越猛被松了胳膊,立马醉倒在地,半晌才爬起来,指着青年,醉醺醺地盘问:“你是谁?” 青年举起手中的剑同样指着秋凤越,声音冷硬,字字铿锵:“我没空陪你耍酒疯。秋凤越,跟我回去!” 秋凤越立即躲到夏景鸢身后,笑嘻嘻说:“如果我不呢?” 青年收了剑,冷道:“你醉了”。 秋凤越摇头,“不,我很清醒。瞧,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呢……呃,梅疏影是吧,呵呵,老子酒量这么好,怎么可能醉呢!” “你若是清醒,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青年收起剑,拿起脚边的碎木片朝秋凤越甩过去,秋凤越躲在夏景鸢的身后,碎片毫无意外冲向夏景鸢。 秋凤越似有忌惮,不敢正面硬碰硬,正要推开前面的夏景鸢,哪知推不动。说时迟那时快,秋凤越一个箭步挡在夏景鸢面前,硬是受了所有碎片。 青年冷硬坚毅的神色顿时有了动摇,脚步挪动,却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语气里有了少许不理察觉的颤抖: “看来你确实清醒了。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秋凤越捂着侧腰的伤口,血从指间流出来,红衣掩盖下血色很不明显,他的身形晃了两晃,自嘲一般苦笑:“能不清醒么!再不清醒,恐怕这辈子就醉死在这儿了!” 青年冷哼,不置可否。 “不过……你何苦伤及无辜……” 秋凤越转过身,额头已覆上了一层薄汗,他仍翘起嘴角,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偏偏又挤眉弄眼故作哀怨:“幸好你没事。他这孩子太凶,你以后躲着点儿”。 夏景鸢看向他的目光饱含了怜悯,反问:“区区一个无名剑客,你觉得能伤到我?” 秋凤越立即想起之前被他一脚踹晕了过去,脸色立马变得很不好。 秋凤越心里其实很委屈,这人看着也文文弱弱的,怎么一脚踢下去自个儿就晕死过去了?难不成是自己近几天偷懒,功夫生疏所致? 不至于吧! 秋凤越还很纠结,心情不痛快,借酒消愁怎么了?发个酒疯还被剑客逮到,运气也忒不好吧! 秋凤越烦躁地抓头,瞥见青年的背影,赶忙追了上去,追到门口,突然回头,冲夏景鸢大喊:“多谢白天的招待!”就匆匆赶了上去。 夏景鸢忽然想起他身上的淤伤,心想: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何苦掺和。 耳边的那声“笑倾……我的笑倾,多谢!”,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凤越城城门口附近的一个农家破院子。远远地就见几个糙大汉围着门口没头苍蝇地乱转,见秋凤越回来,顿时抹了把泪,就差抱着大腿痛哭流涕了。 “二爷正在拿兄弟们试药呢,都晕过去好几个了!” 秋凤越赶紧跑进去,看见一地半死不活的兄弟们口吐白沫抽搐着,心里“咯噔”一声,惊叫: “书生不会把他新研制的药给他们吃了吧!” 一个文质儒雅的书生踱步出来,眉目清俊,笑语嫣然: “今日你又去哪里偷懒了?” “呃……” “剑客找了你一天一夜,大伙儿嘴上不说,心里也担心得紧。我还想着你要是不小心交代在这儿了,我可去哪儿找个‘秋大当家’赔给老爷子!” 秋凤越偷瞄,见身后的梅疏影脸色愈加阴沉,果真是“前有笑面虎,后有恶狼”,秋凤越突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进来” “哦” 与此同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敲门“五重四轻”,有人迎进来,看清来人,立即谨慎地张望一番。 “去!我盯着呢,没人跟着!” “是是,老大快进来” ☆、第五回 风起云涌 出海的船造好了 就如萧慕白所说:渔家的航海经验是最好的,他们常年在海上打鱼,是以性命为赌与大海赌博,航海士也多是出自渔家;再有专业的造船工和精挑的材料,造出能够出海的船只是没有问题的。 对付海盗,就要选年轻力壮的青年练家子,萧家与江湖几个门派一向交好,借用些门人也极其简单。 据说,有些海盗只抢财宝粮食和衣物,不伤人命。甚至只要你给他们足够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会放你过去。当然这只是据说。 出海前夕 夏景鸢沿着海边走,远处长河落日,浩瀚余晖下寥寥的身形仿若一道残影。那远处的高坡上有一个渔村。渔村虽是个村落,却有百户人家。村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有老人下棋、孩童打闹。村民民风纯朴,见到生人,便热情相邀, 夏景鸢毫不客气,留下来吃了饭。有老人招呼他下盘棋,他也应了。 这般平静,心里却不知为何波涛汹涌,尤其在面向那片海时。 ……仿若听到海的声音:回来了! 那长烟一空、万里无云的苍穹,浮光跃金极为波澜壮阔的海面,夏景鸢坐在海边,目光痴迷。 不远处有垂髫小儿踏浪嬉戏,唱着歌谣: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童声清脆,夏景鸢驻足聆听,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 “大哥哥,你叫我们吗?”孩童们相互看了看,就一同跑了过来。 夏景鸢半蹲与他们平视,温声问道: “你们唱的是什么?” “歌儿啊!”看起来是孩子头儿的孩子得意洋洋,“爷爷教的。” “爷爷教的!”其他小孩儿也跟着附和 夏景鸢不由伸手摸摸那孩子的头,笑道:“真好听” 夏景鸢目送孩童们吵着闹着跑远,然后看向海面,蓦地,他低低吟唱: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 , 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他的声音本就清冷轻柔,低声吟唱时,竟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出海当天,海也,波澜不惊;天也,万里无云。 大规模地出海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海上的男儿最是坚韧勇敢,凤越是临海城镇,对大海极是敬畏,对海上的男儿也是极为尊崇。 大家整装待发,气势如虹。随着萧慕白的一声: ――“出海!!” 声音铿锵有力,贯穿“蛟龙”号。 “蛟龙”号缓缓驶入了大海。 夏景鸢站在船头,长发高扎起随风张扬,裹着貂裘大氅,越发有遗世孤立之感。樽和绿盈随侍左右,看向海面时,心境豁然开阔,却也愈加觉得自己大海孤舟。 这时萧慕白踱出船舱,长发竖冠,一身苏绣锦衣、腰间饰以玉环更显身姿挺拔。这身打扮,倒是贵气逼人,只是不像出海,反倒像是富家子弟与美人泛舟游湖。 “外出不同在家,当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绿盈探头,拧了眉头,“萧当家这身儿,倒是拘谨了。” 萧慕白似是没有听出这话里有话,坦然道: “家母出身于官宦世族,对我的装束打扮、言谈举止自然严苛了一些”。 绿盈想了想,认真道:“确实像个公子哥儿,不像精明市侩的生意人”。 海风有点儿凉了,夏景鸢裹紧了身上貂裘,抬头看天,道:“变天了,进去吧。” 这回绿盈的杏眼都瞪圆了,大吼: “不是吧,主子这都知道?!” 萧慕白也挺惊讶,看那晴空万里,没有一起阴霾,疑狐:“应不至于。皇子是如何知晓?” 夏景鸢回眸一笑,自是倾城,答曰:“直觉”。 不出半个时辰,海上乌云滚滚,紫色闪电击穿厚厚的云层,几欲划开海面。夏景鸢坐在茶几旁,品茶之余,笑看窗外波涛汹涌,旁边几人就没那闲情了,白着脸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萧庄主没出过海?” 萧慕白苦笑,“说来惭愧,我是萧家当家,出海是无需我操心的。” “为王者,本就应: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萧庄主无需惭愧”,夏景鸢随口道。 “那……”,萧慕白忽拉长了声调,低声询问:“九皇子可是为王之人?” 夏景鸢摇头,“自然不是”。 窗外昏暗如夜,乌云与海面连接一片,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疾风忽得刮进窗户,寒冷扑面,夏景鸢的长发凌乱扬起,唇角突然勾起睥睨天下的冷笑――这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他凝视着窗外,道: “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月亮湾 红纱帐内人影绰约,娇啼婉转似泣非泣。就见芙蓉帐内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壮硕大汉架着女子大腿冲刺。这时有人来报: “大当家,他们出海了” 大汉――雷天霸加快冲刺,草草解决了欲望,边走出纱帐边捞起件衣服披在肌肉虬结的身上,吩咐: “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 没走几步,又回头道:“别忘知会那边儿一声”。 有匪岛 书生苏吟遍寻秋凤越不到,半路遇见梅疏影。梅疏影刚练完剑,神清气爽,貌似心情不错,没有发飙砍人,只是冷哼:“有种他一辈子不出现。” “……他身上有伤” “那是他活该!” 苏吟默默溜了,继续找人。 找了许久,苏吟颓然坐在地上,无限远目大海风起云涌,忽有雷声在头顶炸开轰鸣巨响,不由焦躁不安: “会去那儿呢?” 这时一人长身玉立,缓步走来。一身夺目的红衣,长袖紧束,泼墨般长发也用红发带随意扎起;身侧挂有细长双刀,刀身系有红色丝绦。 苏吟见到来人,顿时松了口气,问:“你去哪了?” 那人只道:“练功”。 明亮的紫色闪电划过,骤亮,映出绝世倾城的容颜。 眼角的朱砂痣,仿若前世未滴落的泪…… ☆、第六回 月亮湾之战 大雨倾泻,海面忽明忽暗,雷声不断。 “蛟龙”号 房间里,绿盈无聊地堆糕点玩儿,斜瞄着其他两人:樽闭目养神实则警惕周围不敢松懈,不能找他玩儿;主子侧卧在软榻上看书,不敢惊扰。 这样过了半日,雨停风歇,海面霍然开朗。绿盈第二个冲出去感受阳光的明媚,第一个是萧慕白,只见他凝视远方,身姿岿然不动。 “萧庄主这是看什么呢?” 萧慕白被她纯真无邪的笑容晃到,耳尖悄悄地红了。 ――“前方便是月亮湾吧?”清冷的嗓音骤起 夏景鸢跟在绿盈的后面,纸扇一合,指向远方几不可见的黑点。 “是”,萧慕白点头,随即指向更远处,“那是有匪岛”。 绿盈顺着两人指的方向,别说有匪岛了,月亮湾都看不见。 “今晚就能驶进月亮湾,那是海盗‘鲨鱼’的管辖区。” 夏景鸢沉吟:“看来今晚不会顺利通过了”。 萧慕白加强戒备,增加人手盯哨,还命人不停地在船上巡视,提防有人浑水摸鱼。 众人严阵以待,眼看着离月亮湾越来越近,从只能看到模糊的黑点,到慢慢显出月亮湾的形状。无法言喻的压迫感笼罩在“蛟龙”号上、压在众人头顶,令人窒息,心生惶恐。也有经验丰富的水手神色不变,锐利的眼神警惕周围,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们海上的男儿都是勇士,贪生怕死之辈滚回船舱――!!” 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凛然士气。 “蛟龙”号驶进月亮湾 月亮湾以形得名,海岸陡峭易守难攻。崖壁悬有奇松怪柏,崖底有怪石嶙峋、草木阴郁;月夜下,有猿长啸,哀转久绝。“蛟龙”号简直草木皆兵,那奇松怪柏、怪石、草木如人影,海风飒飒则似有人低语。萧慕白被护在水手身后,也是神色凝重,不敢稍有懈怠;反观夏景鸢,纸扇轻摇,赏月亮湾奇景而怡然自得,左右有樽和绿盈护着。 因为海流逆行,还要避开漩涡,“蛟龙”号行驶的极慢。 然而―― ……一点点的接近…… ……又一点点的绕过月亮湾行驶…… ……再一点点的远离…… 从始至终月亮湾阴森可怖,猿鸣哀转,草木瑟瑟。 ……渐渐远离了,当众人意识到“蛟龙”号确实是渐渐远离月亮湾时,才发觉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不用跟凶神恶煞的海盗抡刀子,这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9 是最庆幸的事! ――感谢伟大的海神! 萧慕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渐远的月亮湾,心头的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为什么? 海盗没有理由放走手边的猎物…… 这时夏景鸢走过来,拱手道:“我们这算是逃过一劫吗?” “不知道……”,萧慕白像是很茫然无措,喃喃自语:“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甲板上,水手们都在欢呼,高喊着――“感谢伟大的海神!” 夏景鸢敲了敲手中折扇,突然道乏了,撇下萧慕白回了房间,后面跟着同样疑惑的樽和绿盈。 “你们觉得此事如何?”夏景鸢突然回头问道 樽和绿盈对视一眼,一致道:“很奇怪!” “……月亮湾太平静了,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绿盈拧着柳眉 樽则有些踌躇,想了想,才道:“□□烦还在后面。” “啪!”的一合纸扇,敲上自个儿的肩头,夏景鸢笑道:“我去看看萧庄主,你们俩也去盯哨!”再甩开纸扇,翩翩然离去。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夏景鸢顶着“朝廷使者”的头衔一路畅通无阻,敲开了萧慕白的房门。 萧慕白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正在沐浴,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侍女丫鬟,便道:“进来!” 于是夏景鸢推开门,越过隔间的珠帘子,看见的便是萧庄主泡在木桶里,烟雾缭绕,俊秀的脸蛋儿如上了胭脂般绯红,披散的长发沾了湿意,半搭在脂玉无暇的后背上。 “衣服放到桌上,你出去吧!” 萧慕白吩咐了声,又继续泡进桶里,神游物外。 月亮湾这事太过蹊跷,他需要仔细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股热气拂上后颈,萧慕白甚至没有反应的空隙,已被点上周身几处大穴,身后传来轻笑,萧慕白瞳孔紧缩,强装镇定道: “皇子这是何意?” 夏景鸢笑得宛如三月春阳,搭上那光滑细致的肌肤,生怕他听不清楚一般,凑近了,悄声耳语:“我本想找庄主聊聊‘蛟龙’号的人手布置,却不想看到如此美景,不免有些把持不住。”手指拂上那俢美的颈项,缓缓下移,直至摸到他胸前的两点绯红。 萧慕白满脸羞愤,低吼: “――九皇子!――请您自重!” 夏景鸢果真停住了,道:“是景鸢冒犯了,这便献计当做赔礼。”说罢解了他的穴道,笑得诚恳无辜。 萧慕白苦笑,“在下一介草民,怎敢让皇子赔礼。” “庄主这话倒是见外了” 夏景鸢神色柔和,嘴角带笑,深邃的眼眸宛若夜空下的海面。 樽、绿盈分头巡视,没有发现异常。两人在甲板上会合,绿盈看了眼他冷硬的面孔皱得死紧,觉得奇怪。 习武之人都很警觉,樽也是如此。从接近月亮湾开始,他便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杀气,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如今杀气更甚,他环视周遭仍是一片平静,说不清道不明,压抑在胸口的沉闷让他很不舒服。 突然,樽拔剑而出,剑锋指向绿盈。 绿盈吓白了俏脸,忙问: “怎么了?” “月亮湾,我们又回来了!” 绿盈猛地回头,凝视片刻,果然见月亮湾的黑影慢慢变大了。 “怎么可能,明明都……” “我去找主子,你去通知萧当家和其他人!――要快!” “蛟龙”号返航的速度很快,当夏景鸢和萧慕白站在甲板上时,月亮湾庞大的黑影已笼罩上了整只“蛟龙”号。 天空灰蒙蒙的,偶有星星低垂,也根本无法辨识方向。夏景鸢看了眼船帆,忽道:“是风!” 旁边,航海士比划着指南针,表情都要扭曲了。 “因为月亮湾的阻隔,这块区域的海流和风向都很异常。就在不久前,风向发生了变化,因为变化微小难以察;指南针又突然失灵,不辨方向……不然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萧慕白紧抿着嘴,良久,才道:“应是指南针坏了。吩咐下去:不想死,就拿刀做好迎战准备!!” 航海士不敢再问,慌忙退下了。 夏景鸢猜测是出了奸细,或许一开始船上就混入了奸细。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先逃出了月亮湾再谋其他。 “蛟龙”号驶回月亮湾,没过多久,“蛟龙”号上方出现了无数阴影,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飞来的石头砸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乱石如雨,水手们甚至无法反抗,只能抱头鼠窜。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飘出来,石头的大小不足以致命,却威慑力十足。 混乱中,樽挡在夏景鸢面前,挽出无数道凛冽剑气,形成无形堽气阻挡从天而降的石头;绿盈莲步轻移,同样从容不迫地闪躲。这边萧慕白真气凝结,所有飞向他的石块儿在接近他身体的瞬间化为粉末。 突然有人大喊: “――海盗能在黑暗中辨识船的方位,应是被人做了记号,快找!!”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慕白顶着石雨,摸索着朝船头走,若他没记错的话,船头“蛟龙”雕像的眼睛是两颗珠子。当爬上雕像,果然见它的眼睛明若灿阳――竟是两颗夜明珠。萧慕白果断扯下玉冠上的宝石,双双击落夜明珠。 同时,樽以强大内力打出的“惊涛掌”击中海面,瞬间,巨浪翻滚反推了“蛟龙”号一把,把“蛟龙”号拉离了距离。 没过一会儿,石雨停了。 昏暗中,只听□□不断,应是伤了不少人。好不容易脱离险境,水手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到惨叫: “――海里有人!!” 灰蒙蒙的夜色里只能辨识出一条条暗黑的“泥鳅”贴在船沿,往船上爬。水手们拿刀就上去砍。 ――“啊啊!!”甲板上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 剑影一闪,樽解决了偷袭的奸细,甲板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他赶忙退回夏景鸢身边,持剑,不离寸步。 船沿上的黑影趁势袭上,海盗们冲天喊: “――兄弟们,抢宝藏啊――!!” 嗜血的海盗抡着刀子见人就砍,水手们本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好手,不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甲板上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以萧慕白的身手对付这些海盗应是游刃有余,然而海盗嗜血凶残,极为难缠。萧慕白周旋在海盗间,还要顾虑其他人,未免力不从心。 为防止误伤自家兄弟,海盗胳膊肘上都系有蓝布带。 “乌合之众,岂容放肆!” 樽剑气纵横,所到之处血雨纷飞。但他不敢稍离皇子身边,自然顾不了其他人;绿盈是用毒高手,但场面混乱,不能下毒。 萧慕白被逼红了双眼,从死去的水手身上拿走把剑,不再顾忌,眯起狭长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0 的眼眸,身姿飘飞间,多条系有蓝布带的胳膊飞了出去,招式优雅而凌厉,如一道飞鸿。 被护在身后的夏景鸢呼吸一窒,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那道飞鸿残影。 ――就在萧慕白一剑刺进海盗的胸前时,一把大刀突然降下虎虎生威,萧慕白险险躲过。 一个大汉提刀出现,壮硕如小山的身躯充满力量。他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瞧你身手不错,老子来会会你!!”大刀砍来,如携风忽至。 萧慕白堪堪对招,立即被强劲的力道震地虎口发麻。很快他一招“借风吹雨”顺走骇人的力量,翻身跃起借力打力。 大汉雷天霸应付自如,他虽然没练过什么神功秘籍,但凭着一身蛮力和多年拼杀的经验足以位列高手。 雷天霸出手毫无章法,萧慕白见招拆招,轻功“无踪步”化为百道残影冲向雷天霸,一剑穿心。 “扑通!”一声,雷天霸倒在地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当夜色褪去,视线清晰明了,萧慕白凝结真气于剑上,瞬间跃起,自空中挽出万道剑气,如万箭齐发,一一穿过船上海盗们的身体。 至此,月亮湾之战尘埃落定。 ☆、第七回 九皇子之怒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甲板上血流成河,萧慕白持剑而立,紧抿的唇毫无血色,充血的双眸则如丧失同伴的孤狼。夏景鸢走到他旁边,道: “幸亏有你” 萧慕白看向夏景鸢,见他神色憔悴,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这次出海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遇见海盗也是预料之中,只是结果未免过于惨烈了些。恐怕这位养尊处优的九皇子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思及此,萧慕白不免有了动容。 “我会帮你的,望庄主信我!”夏景鸢又诚恳道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萧慕白笑得悲凉,“那慕白先谢过九殿下了。” 夏景鸢知他心存芥蒂,便不再多言。 这时萧慕白身形一晃,夏景鸢赶忙扶着他,问:“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见甲板上的水手全倒了。 “这是……中毒了?”夏景鸢心惊,他记得“蛟龙”号的伙食由萧家心腹负责,奸细应插手不了饭食才对。 萧慕白则神色一凛,看向倒在甲板上的海盗,道: “毒在他们身上” ――“哈哈哈哈!!” 躺在甲板上的雷天霸突然坐了起来,看见萧慕白惊讶的神色,只是摸了摸胸膛,大笑:“老子的心脏长在右侧,怎么轻易死得了!!” “怎么会……!” “不过,你那一剑可真疼啊!”雷天霸摸到一把血,啐了一口。 甲板上有海盗陆陆续续的站起来,看他们伤势很重,走路摇摇摆摆的,却并无性命之忧。反观水手们则死的死、残的残,没受伤的也被毒放倒了。 萧慕白被搀扶着才勉强站起来,脸色发白。夏景鸢的心口突然泛起一丝丝的于心不忍,便插口道: “计中计而已,谁不会做?” 接着十几个青年鱼贯而出,围了过来。 雷天霸举起大刀,大笑道:“那就看看今儿个谁活到最后!!”然后朝海盗大吼一声: “――兄弟们!!今儿个咱们就开开荤――!!” 嗜血凶残的海盗们立即振臂高挥,竟是来了精神。 夏景鸢烦躁不已,头也不回地吩咐:“樽,把这群乌合之众给我砍杀!” “主子,樽被拦下了!”绿盈突然跑过来,她本就是用毒高手,自然没中招。 夏景鸢回头,发现樽被一个剑客拦下了,那个剑客霍然便是梅疏影。 这时又一个声音彬彬有礼道: “――雷爷三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一个清俊文雅的书生出现在甲板上,拱手行礼:“雷爷,苏吟有礼了”。 雷天霸瞪着双虎目,怒骂:“你个小崽子来得这么快!” 苏吟耸肩,“当然要快,再慢点儿我又要给你们一个个疗伤了。” 一时间,三方对峙,剑拔弩张。 樽和剑客梅疏影对上,片刻,已过了十余招。 樽的剑,疾如闪电、重似泰山、翩若游龙,是以力挽狂澜之。 梅疏影的剑,大气磅礴力道万钧,有排山倒海、斗转星移之势。 胜负已分 萧慕白看了半晌,悄声细语:“我可以帮他” 夏景鸢了然,“放心,这里交给我。” 萧慕白忽闻到一股清香,四肢百骸逐渐凝聚了力气。 梅疏影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夏景鸢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形式所迫,夏景鸢不介意耍些手段。 雷天霸和苏吟看得咂舌 雷天霸心想:怪不得没人敢惹有匪岛,这身手,谁吃得消? 苏吟则担忧:怪不得秋老大对着剑客敢怒不敢言,唉,上次我骗他试了药,他应该不会记仇吧? ――咦? 苏吟眼尖,大喊: “小心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剑客梅疏影翻身一跃,挑起剑借力躲过,“呲啦”,剑锋仍是划过他的侧腰,青衣顿时渗出血来。 “不知好歹的东西,剑客,杀了他!”苏吟气红了眼,同时一把银针甩出,击向十几个青年水手,怒不可遏:“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雷天霸和海盗见梅疏影遭偷袭受了伤,也抡着刀子朝水手砍。 夏景鸢使了个眼色,绿盈暗器出手。 这边,梅疏影受了伤,突然反身弹起,踩上樽的右手一勾,樽的剑脱手;同时换左手剑,截下萧慕白,手肘推进,正中其腹部。萧慕白腹部受痛,头晕眼花,就见梅疏影反手剑凌空刺来,剑影缤纷,竟是“落梅成雪”。 “落梅成雪”无处可躲,一剑刺穿肩部。 “承让!”梅疏影落定,抱拳,一派剑客风骨。 ――“本皇子前来讨教一二!” 夏景鸢突然走到萧慕白旁边,见他白衣染血,脸上再不见丝毫笑意。 “主子不可!”樽和绿盈见状,忙阻止。 九皇子身子自小孱弱,一直用药调养着,也不见好。这次出海本就伤身劳力,怎可再伤筋动骨! 哪知夏景鸢转动折扇,一双凤眸似有苍蓝流转。 顷刻间,海水浮动,波涛推起浪潮,“蛟龙”号随波左右摇晃不止。甲板上众人不稳,忙抓住手边东西。梅疏影的身形岿然不动,盯着面前之人,诡异的气势让他敛眉。 夏景鸢扶起萧慕白,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居于桅杆之下,樽和绿盈也聚了过去。 苏吟一个文弱书生自然受不住,几次晃倒,还是雷天霸看不过去,拉了他一把。 ――一道惊涛骇浪扑来,眼看就要盖上“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1 蛟龙”号! 梅疏影蓦然一震,抬头间,就见巨浪从头开始凝结,分叉,分化出冰剑。然后冰剑倾泻而出,密密麻麻地逼向梅疏影。漫天的冰剑雨无法躲开,梅疏影持剑挡击,冰剑层出不穷,他身形动摇,很快便体力不支。这时有冰剑群冲向海盗,如受人操控般绕过夏景鸢等人。 冰剑入船则融,甲板上海水聚集成汪洋,慢慢凝聚成无数股水流。 无数冰剑逼近苏吟,苏吟哀叫几声,眼瞅着躲不开了,一个动作――捂眼!!危机时刻,梅疏影扔出手中剑,撞开苏吟,苏吟“扑通”被撞进海里。 没了剑的梅疏影刚要跳进海里,却发觉无法移动。他的双脚及腿部被无数股水流缠绕,竟无法挣开,也无法移动半分。 ――刹那间,无数把冰剑刺中身体,梅疏影整个人如只冰刺猬。 苏吟冒出海面,看到的就是这一场面。 云开见日,甲板在初日下巨细无遗,梅疏影满身的冰剑,血染红了冰水股股流出身体。 一袭青衣,尽是血水。 这般手段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萧慕白难以置信地瞪着夏景鸢,夏景鸢回以一笑,极轻、极浅的笑意带着睥睨众生的孤傲。随即夏景鸢欠身,捂口咳嗽了几声。樽和绿盈立即紧张兮兮地看向他,面带担忧、欲言又止。 当他咳完,掌心赫然一捧四溢的血。 突然―― 一记流星划过甲板,撞击梅疏影,缠绕他的水流顷刻撕裂甲板,随他的身体飞进了海里!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就在一瞬间!! 血腥味引来了鲨鱼,鲨鱼笔直游向梅疏影。 夏景鸢握紧了掌心,似有所察地扭头,一艘大船朝着这个方向驶来,它的桅杆顶端上站着一个人。其他人也纷纷察觉,看过去,不觉惊叹! 那桅杆上,一人手持长弩,束身红衣明艳张扬,长发高高扎起风中凌乱。 又三把长箭横空破出,击中鲨鱼,鲨鱼慢慢沉了下去。绿盈来不及惊呼,就见那人如飞鸿踏雪、雁飞于林,翩然而至,捞起梅疏影和苏吟扔上甲板。梅疏影身上的冰剑已全部融了,那人吩咐:“书生帮他看伤!” 夏景鸢眯起凤眸,那人明显是秋凤越,变化之大可谓让人瞠目结舌。 秋凤越红衣束身,系有金色肩盔,显得身姿修长挺拔而又妖娆华美,明艳夺目的脸蛋此刻冷漠如霜。 他星辰似的眸子斜睨过来,映着一枚朱砂泪痣果真是妖艳无双。 “好大的能耐啊!!” 就见秋凤越走到桅杆下面,突然一巴掌招呼过去,竟是对着夏景鸢。 樽拔剑,被瞬间压上右手,剑回鞘,秋凤越同时卸了他的胳膊。 夏景鸢被打得脸整个偏过去,生生咳出口血来。 “雷爷,船上的财宝归你,人――我带走!” 秋大爷正在气头上,雷天霸敢不答应么! 秋凤越烦躁地拉开红发带,长发倾泻而下,半掩的面容下难掩怒气。 就这样,秋凤越把他们个个扎成了粽子运回有匪岛的船上。 夏景鸢等人被关在存放货物的船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靠几支蜡烛照明。 ☆、第八回 有情无情 有匪岛的船称为“有匪”号,秋凤越瘫在甲板上挺尸,有小姑娘过来踢踢他,他摆摆手,赶人。 “小妮子一边玩儿去,别烦爷爷我。” “哦,”小红闷闷不乐地走了,小声嘀咕:“我要告诉梅三,秋老大又说脏话。” 秋凤越一个驴子打滚站起来,笑得和蔼可亲,“小红想玩儿什么?告诉哥哥,哥哥陪你玩儿哦!” 小红乐不可支,“我要看你抓来的美人哥哥。” “然后挑一个当你相公?” “嗯!嗯嗯!” 小丫头片子面黄肌瘦,小脸儿还分散着几个雀斑,加上没几两肉的小身板……秋凤越嘴角抽了,道:“估计没人看得上你!” “呜哇呜呜……”捂脸,嚎啕大哭,“秋老大欺负人……哇呜呜……!” “喂――” 秋凤越还没来得及哄她呢她就跑了,不禁悻悻然:应该不会被告状吧? 秋凤越耸肩,招来一个小弟,问:“剑客还活着没?” 小弟诚惶诚恐,“三当家有二当家看着,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嗯” 萧慕白对苏吟的医术自是信得过的。既然没事了,他又斟酌地吩咐:“把那几个人里长得最娘儿们的提溜过来,呃……别让剑客知道。” “最娘儿们的?” 秋凤越摸了摸下巴,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硬生生笑出了满脸摺子,□□:“就是最好看的,叫九鸢的那个。” 小弟赶忙照办 “――记着别让剑客知道啊!!不然老子拿你喂鲨鱼!” 小弟踉跄了一下,跑没影了。 秋凤越回到自己房间,看大戏似的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没等多久,小弟扛着“最娘儿们”、“最好看”的“九鸢”来了。 秋凤越吓了一跳,蹦下床,忙问:“怎么回事?” 手里也没闲着,小心地接过夏景鸢放在床上,见他脸白如纸、气息微弱,赶忙下了话:“叫书生过来”。 小弟应了声,跑了。 秋凤越把他扶进怀里,按着他命门缓缓输入真气,眉宇间是散不来的阴郁。 苏吟很快过来,望闻问切一番,道:“先天不足又疲劳过度,我开个方子调养几天就好了。只是现在在船上,只能等靠岸了再抓药。” 秋凤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输真气的动作未曾间断,苏吟在旁边看着,心存疑虑,问: “他伤了我们兄弟,还差点杀了剑客,怎么你还对他这么好?” “有吗?”秋凤越眨眼,再眨眼,恍然大悟,“他先前替我付了一顿饭钱一顿酒钱,我是还他人情。” 苏吟沉吟不语,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许久,似要看出些端倪,或许是秋凤越掩饰得太好,苏吟未发觉他异常,只能无奈作罢,甩袖走了。 秋凤越微不可闻地叹息,看到床上逐渐显出血色的面容,这才放手。刚起身,身子晃了晃,秋凤越疲惫不堪地倒回床上,揉了揉额角,叫小弟进来: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再拿些吃的过来。” 夏景鸢一直昏昏沉沉地,他知道有人把自己扛出了船舱,只是这身体实在太累了,以至于毫无防备地被带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隐约感觉到身体被放在了柔软的地方,突然之间暖暖的,仿若三月的春阳充盈身体,又好像浮在海面上被海风吹拂。 不知过了多久,夏景鸢恢复意识,睁开凤眸,入目的是一片晃动的红纱幔,周围布置精巧奢侈又不失舒适,看得出房主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耳边响有水声,夏景鸢挣扎起身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2 ,稍回头便看见秋凤越泡在木桶里闭目调息,长发凌乱披散,水汽打湿了额发,发白的面色下唇色却异常艳红,几分脆弱、几分妖冶交织,竟显出无法言喻的极致美感来。 夏景鸢靠近了几步,忽有所察地停住,看秋凤越缓缓睁开眼,惺忪的眼眸看过来,没了以往的神采。他很疲惫地靠在桶里,明知故问:“醒了?” 夏景鸢回以一笑,默不作声。 “……正好……在‘蛟龙’号,你那诡异的御水能力是怎么回事?”秋凤越突然强撑起身子站起来,神色一敛,吊儿郎当的面孔下隐藏着杀意,他不动声色地露出锋利的气势,像是威胁,又像是抗拒着夏景鸢的靠近,“你那般能力,绝非寻常人所有。九鸢,你究竟是谁?” “只是一种神功罢了”,夏景鸢不以为然,走近,手伸进木桶里,不见有什么异常动作,“将内力注入水,水便随我驱使。” 秋凤越惊见木桶里的水流如鱼般流窜,几股水流游上他的胸膛,缠绕手臂,冰凉的触感像是爬着几条肆意横行的毒蛇。忽然他惊呼,问: “它是不是会变成冰剑刺死我?” 剑客不就是被这样扎成刺猬的么 夏景鸢操控着水流,让水流缓缓爬过他的长发、温柔地游移在脊背,一本正经道:“不会。我不会伤你。” 秋凤越立即一副“你休想骗我,我可不是三岁稚子”的嫌弃表情,愤恨指责:“笑雪居那回,你踹老子那脚,敢情是老子做梦做的?” “老子”一出口,缠在腰间的水流骤紧,勒得秋凤越龇牙咧嘴。 夏景鸢这才收了手,淡淡道:“莫要再如此粗野,我不喜欢”。 老子是海盗,管你喜不喜!!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说说。秋凤越只是想起以前,只要他敢说粗口,剑客就敢拿他削铁如泥的秋水剑整个岛追杀他…… 往事不堪回首,秋凤越替自己掬一把心酸泪,又看了眼不怒而威的夏景鸢,不禁悲从中来。就听那人又凉凉地补了一句: “实在控制不住,就闭嘴!” “……” 秋凤越抓起外袍穿上,然后跨出木桶,水渍浸透衣物,他也浑不在意,然后抓住夏景鸢的手,随他上榻,随口问了一句: “九鸢,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你既然救了我,自然不会再杀我”,夏景鸢甩他一个白痴的眼神。 秋凤越于是埋头啃苹果,自我催眠:听不见,我什么也听不见。 “那你呢?又为何救我?” 秋凤越抹了把嘴,把一碟子糕点推过去,“你也吃。我只是还你饭钱。” 对这个蹩脚的借口,夏景鸢不置可否。 窗外,大海风平浪静,下标有“双剑交叉”的骷髅海盗旗迎风猎猎,沙鸥翔集,海豚追逐“有匪”号。秋凤越百无聊赖,趴在窗上望着海面,目光坦荡而包罗万象,嘴角隐含有一抹浅笑。 夏景鸢撑不住疲惫,睡意困顿,便和衣而卧,入目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秋凤越托腮远目,那抹笑就如镜中花、水中月,遥远飘渺而不可及。 …… 半晌无梦,等夏景鸢醒来,睁开眼,就见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睡颜,他抬手卷起散在榻上的一绺长发,又挑了自己的一绺头发,两绺合股,由指尖缠绕,手指缠满了,又松开,重新缠绕,恍惚生有一种结发的错觉。夏景鸢乐此不疲。 夏景鸢察觉身边的人气息变了,抬眸,正对上一双包揽了日月星辰般的眸子,不禁脸颊生晕,忙移开些,讪笑:“你醒了……” 秋凤越刚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侧身对卧,靠得很近,近到眸子里映出对方的面容、鼻间萦绕着彼此的气息,亲昵无间的姿势自然熟捻仿佛已做了千遍。 秋凤越最先清醒了,问: “什么时辰了?” 夏景鸢摇头,“我也刚醒,不知道。” 秋凤越起身,海风吹起身上单薄的外袍,有点儿冷。 夏景鸢关上窗户,道:“换身衣服吧。” 秋凤越就走进屏风后,换了身浅绛色的衣裳,因为衣袖宽大,他就束紧衣袖在手腕缠系了月牙色的布带,系了活结。只是长发凌乱披散,在海风中很是碍事。 夏景鸢问:“之前的木簪呢?” “木簪?”,秋凤越作沉思状,“记得有这个东西……我放哪儿来着?” “……” 夏景鸢愤恨扭头,对于某人,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有人敲门,秋凤越应了声,问: “何事?” 小弟进来,讨好地说:“秋老大,有匪岛到了,嘿嘿,小的提醒您下船。” “屁!老子知道了,滚吧!” ――一记眼刀子甩来,同时有剑气纵横,秋凤越忙几个闪身躲过,偏头看见了门外的梅疏影,顿时嘘声。 梅疏影伤势严重,此刻更是面目苍白,身体虚浮,脚步沉重无力,就靠一身傲骨硬撑着。 秋凤越被他嘲、训、追杀、砍惯了,冷不丁地看见他虚弱的一面,顿时也不敢顶嘴了,缩着脖子带有讨好地拽住他衣袖的一角,轻声道: “就这一次,别生气了,啊?” 梅疏影冷冷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对夏景鸢道:“你那几个朋友,我们不会亏待,也请你安分守己,不要做多余的事。”然后甩袖,足点海面朝有匪岛飞身而去。 夏景鸢听出话里的威胁,一笑置之。当看见秋凤越满面纠结和犹豫地看着梅疏影离去的方向时,他不觉脸色阴郁,讽道: “想追上去就去追,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秋凤越二话不说,闪身追上,“那我就去看看剑客吧。” 他虽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动作却飞快,夏景鸢甚至没有叫住他的机会,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急慌慌远去,顿时气到发抖: “好!很好!秋凤越,你真是好极了!” 秋凤越自然不知道夏景鸢的复杂心思,他一路追上有匪岛,放眼所及一片葱郁。秋凤越寻着梅疏影的气息,跟到了一片油菜花田。半身高的油菜花花海一片金黄灿烂仿若最绚烂的朝阳,梅疏影立在其间,血色浸染了青衣,秋凤越不觉放低了姿态,轻声道: “别生气了,你打我砍我都好,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梅疏影神色阴冷,转过身面对着秋凤越,语带嘲讽:“我倒不知你何时和那人好到如此地步,竟都同榻而眠!” 那人自然是指夏景鸢,秋凤越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更没个正经,嬉皮笑脸凑了上去,说:“你想多了。九鸢不会伤害我的。他若有意害我,我早死好几回了。” “……还有事吗?”意思是:你没事可以滚了! “呃……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3 你的伤……” “――不用你管!找你的九鸢去!” 秋凤越的执拗劲儿也上来了,上前几步擒住他的肩膀,佯装凶恶:“跟我回去!!要死也别在有匪岛上碍我的眼!” 梅疏影甩不开他的手,虚弱的身体突然倒下,吓得秋凤越赶忙抱住他下滑的身子,板着脸教训:“看吧看吧!都成这样子了还倔什么倔!” 青衣又渗出斑斑血迹,伤势加重,梅疏影的意识逐渐模糊,下一刻,他竟伸手抱住了秋凤越的腰,逐渐勒紧的力道仿佛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嘴里徒劳地喊着:“陪着我,秋儿……别走……” 秋凤越故意一滞,硬是扯开了他,把他扛到肩上,语气不觉颤抖: “不,我什么都没听见,梅疏影……不要逼我了……” 秋儿……小秋儿…… …… …… …… 仿若回到那十几年前,不知愁滋味的小小少年拿着糖葫芦到处招摇,馋的路边“小夜猫”伸爪子抢走,由此开始了一段孽缘。 那时,秋凤越还不是海盗,只是一个老乞丐捡来的小乞丐秋儿;梅疏影也不是剑客,而是书香世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曾几何时,谁又牵手跑过庭前红线系满枝的月老庙、偷过林子里的杏子?两小无猜,童言稚语。七夕节的那晚,他耍宝似的变出条系有铃铛的红绳,问: “秋儿,铃铛好看吗?” “好看” “……送你!” …… 梅疏影的铃铛早已在梅家灭门后扔入火海,连同那段青涩懵懂的依恋一起葬送。 如今,没有秋儿,只有秋凤越。 ☆、第九回 待客之道 “有匪”号靠岸,岸边有个老人领着一群娃娃张望,海盗们看见了立即高兴地冲他们挥手―― “老爷子!――我们回来了!!” 苏吟领着夏景鸢等人下船,不忘再次提醒:“聪明人,想活命就乖乖听话。”突然见一个娃子冲撞了过来,歪歪扭扭的小身板让苏吟一连“哎呦”“哎呦”了好几声: “慢点儿啊虎子,你走得都挺不利索,还敢跑?――摔了磕了,哭鼻子的还是你!” 娃子“啪啪”,小肉手给了两巴掌 苏吟直接扛起他,吆喝:“卖小孩儿喽!不要你了!!” 虎子骑在他脖子上,笑得流口水,小嘴含糊着:“驾!驾!――骑马马!” 老爷子过来,问:“秋小子和梅小子呢?” “他俩早来了,估计又在岛上你逃我砍呢” 老爷子又来到夏景鸢他们面前,问:“你们是谁?” 绿盈早已柳眉倒竖要叫嚣,被夏景鸢拦下,斜睨了一眼,绿盈顿时吓得嘘声。萧慕白见状,便朝向老人拱手道:“在下萧慕白,同友人出海,未料遇上大风浪,幸亏有秋公子相救。” 老爷子想到昨晚确实是电闪雷鸣的,不禁安慰:“年轻人,活着比什么都强。来了就是客人,有匪岛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多谢老人家” 苏吟在旁边逗弄着几个娃娃,嘴角含笑,对这些“客人”的表现暂时满意。 海盗其实都是有匪岛的居民,平常种地、打鱼、和媳妇儿耕耘织布,生几个胖娃子到处调皮捣蛋。 夏景鸢等人被安排在村子的边角上,可以看到院子后面一大片草地和草地远处的树林,树林深处隐约可见织锦云霞般的桃色。 傍晚,院子再没了外人,萧慕白才有机会召集大家,问: “樽的功力恢复了吗?” 苏吟给他们每人下了不知名的药,功力被压制,身体也提不起力气。 樽摇头不语 夏景鸢问:“绿盈,能配出解药吗?” 绿盈迟疑了会儿,下定决心,“只要有药材,配出解药不是问题”。 萧慕白看向夏景鸢,夏景鸢却突然扭头,语气冷漠: “我出去走走,有什么事你们先商量,回来告诉我。” 他自然能猜到萧慕白想说什么,只是很讨厌别人对他有所图罢了。 夏景鸢去了院子后面的树林,苏吟既然敢把他们当客人大摇大摆地招呼进有匪岛,自然是笃定岛上没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 夏景鸢顺着林子里的小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倒也别有风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那片织锦云霞般的“桃色”,原来是一片桃花林。 桃花繁盛如锦,落樱缤纷,夏景鸢走入林子,月色朦胧,愈发有天上人间、人间仙境的意味,他一开始就察觉到林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寻了许久,在一株粗壮的桃花枝上隐约辨认出一个人影,不由轻声问: “秋凤越吗?” 那人躺在桃枝上,懒懒应了声:“嗯,九鸢啊……” 夏景鸢也飞身跃上桃枝,坐在他旁边,问:“心情不好?” “……嗯,”秋凤越有气无力。 “来,躺我这儿!”不等他拒绝,夏景鸢就扶起他的身子歪在自己怀里,忽然瞧见他衣服上沾有血渍,忙问:“你受伤了?” “是剑客的血” 秋凤越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调整了躺姿,瘫在夏景鸢的怀里合眼假眠。 落樱缤纷,如絮似雪,秋凤越一只手伸出手,感觉着桃花瓣飘入手心,再被风吹落,唇角扬起的笑意恬静而美好。这时另一只手慢慢扣上他的手,十指相扣,秋凤越挣了下,没挣开,恼羞抬头,却看见夏景鸢带有狡黠、像偷了腥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秋凤越脸色一黑,提脚踹了过去,想当然,踹了个空。 两人都没吃东西,秋凤越进了林子,打了只山鸡,开膛破肚就着山泉洗干净。夏景鸢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忽见他在山鸡上糊了层泥巴,表情不由得僵硬。 秋凤越甩了他一眼,道:“嫌弃就别吃。” “不”,打开纸扇,半掩面容,“我只是过于惊讶罢了,毕竟……”身在皇城,吃惯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突然看见这么脏兮兮的一坨,难免接受不了。后面半席话,夏景鸢也只是心里想想。 秋凤越看那张半露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突然鼻子哼了哼,没再说话。 叫花鸡熟了,秋凤越刨出来,撕下半个鸡,剩下的递给夏景鸢。叫花鸡外面抹了层蜂蜜、里面填了果子,仅是看着就食欲大增。 夏景鸢接过,尝了口,不禁叹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叫花鸡。下次我做给你吃。” “就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遭受质疑,夏景鸢也不恼,“以后会相信的”。 秋凤越哈哈大笑,边找了张大叶子把自己的半只叫花鸡包起来。 “你不吃?” “嗯,留给剑客的” 秋凤越包到一半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起一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4 抹冷冷的自嘲。 “叫花鸡这么美味,做你的朋友,一定口福不浅吧!”夏景鸢忽道 “没有,叫花鸡就你吃过”。 夏景鸢顿时眼里带笑地看着他,分明是在嘲讽。 秋凤越被他看得心虚,犹豫了下,改口:“还有梅子”。 “剑客梅疏影?” 秋凤越不情不愿耷拉下头,算是默认了。 夏景鸢继续问:“看你这么关心他,你和他难不成是拜把子的兄弟?还是……是青梅竹马?”最后一句算是调笑了。 “呃……早多少年的破事儿了,谁还记得清!”。 夏景鸢心绪杂乱,听了他这话,心里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闷闷吐出一句:“我看你就记得很清”。 秋凤越苦笑,或许是心里太苦闷了,还是氛围不错什么的,眼前夏景鸢的脸现在看来竟让他无比安心,让他有种冲动把早多少年的破事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这么多年了,秋凤越第一次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也很快实行了,晃了晃手里的半只叫花鸡,叹息: “说起来,梅子第一次吃叫花鸡,反应跟你刚才一样:惊讶、嫌弃,不过碍于我的面子才吃了几口” “……我没有……”某人无力地辩解 秋凤越自顾自得回忆:“梅子吃了叫花鸡,拉肚子,他的小厮通风报信,于是梅子的父亲就找了几个人狠狠揍我,赶我滚!”说完,瞄了夏景鸢一眼。 夏景鸢赶忙表示忠诚:“我不会吃坏肚子;我的父亲很讲道理;你滚了,我也跟你滚。” “说起来梅子的老爹真够狠,把老子往死里打,要不是老子命硬,还真被他爹送黄土里去了。我生来就跟着秋爷爷到处乞讨,后来爷爷死了,又被老爷子捡了回来,磕磕绊绊活了二十来年,活到现在,真是老子上辈子积了德!”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遇见了我,我会保你会一世平安。” 说这话的时候,夏景鸢放下了折扇,眼里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水色,看向秋凤越的目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柔情,此刻他含笑的模样像是隔着层水雾,氤氲而多情,偏偏又看不真切。 秋凤越想说他“油嘴滑舌”,可是或许是他这目光太……深邃了,像那片海,秋凤越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死在里面了。 秋凤越强撑起不屑的打量,打量他苍白的脸色,大咧咧的嗤笑,又刻意加重了讥讽的语气:“就凭你这病怏怏的身子,保护我?――痴人说梦!!” 夏景鸢不同他争辩,仍是笑,笑得像朦胧下的月色,直视着秋凤越的眼睛,朱唇轻启:“以后,你会相信的”。 这时林子里又走进了一人,秋凤越起身,道: “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好” 夏景鸢目送他走远,看他迎上那个人,递上包好的半只叫花鸡。那人朝夏景鸢方向一瞥,锋芒毕露的气势分明就是梅疏影。夏景鸢迎视,不占上风也未着下风。 第二天,夏景鸢起了个大早,进了厨房,围着灶台转。樽和绿盈在厨房门口跟着,绿盈一脸惊悚,问:“主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樽一声不吭,只是冷硬的面孔上多了丝担忧。 “你们这是在做饭?”刚睡醒的萧慕白见他俩围着厨房,奇道。然后就见尊贵的九皇子走出厨房,手里操着把菜刀。 可怜刚睡醒的萧慕白被一身粗布衣、农夫打扮的九皇子惊吓了。 “大哥,你们昨晚谁掌勺?” “大、大哥?”萧当家说话都带颤了 夏九皇子耐心解释:“我估摸着萧当家比我年长,我就擅自称庄主为大哥了。” “……” “大哥也别见外,唤我景鸢即可。” 萧慕白突然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对,还没醒,这是做梦! 有匪岛,今日风和日丽,牡丹吐蕊樱桃红,鲜鱼肥美飞兽走,是个春游的好时机。 夏景鸢背着竹蒌,施施然走出院子,进了林子。一路上遇见好几个稚龄孩童,也是背着竹蒌,红扑扑的苹果脸在朝阳里扬着大大的笑容。 “大哥哥也是来割猪笼草的吗?”猪笼草喂猪 夏景鸢抹了把汗,笑道:“我是挖野菜的,不过我不认识野菜,你们能帮我吗?” 几个半大的孩子立即乐了,“好呀好呀!大哥哥就跟着我们吧!” 他们穿着褂子,鞋是草鞋,到了地方,边拿镰刀割猪笼草,边帮忙寻找,喊: “――那是蕨菜,能吃!” “――木耳!” “――银木耳,熬汤可好吃了!” “――竹笋!” …… 不一会儿,竹蒌满了,夏景鸢也气喘吁吁,累得汗流浃背。他分了孩子们几把刚采的野果子,算作道谢。 “大哥哥,再见啦!!” “再见!” 夏景鸢满载而归,回到院子时,樽打了野味,绿盈采了草药,萧慕白正在研究热情的村民送来的菜肴。一连几趟,夏景鸢才满足地放下竹蒌,提着只獐子出了门,临走前,特意嘱咐樽和绿盈莫忘了正事。 ☆、第十回 一代春 一双人 秋凤越是个名义上的村长,村民有事一般去找苏吟和梅疏影,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无论什么事,只要到了秋凤越这里,就会小事变大事,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即便如此,秋凤越的村长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秋凤越闲来无事,就会驮个奶娃娃、拉个小娃娃,叫着几个大孩子绕着村子“巡视”,就跟野兽巡视地盘儿似的。巡视半晌,就摸了把桂嫂晒在外面的花生、顺了几个于叔刚烤好的地瓜。 于是,就见秋凤越领着一串孩子招摇过市,孩子要么吃花生、要么啃地瓜,有小贩经过,再给孩子抓把干果。秋凤越就拿着花生逗怀里的娃娃,娃娃粉雕玉琢,小脖子上戴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金项圈上又挂着个镶嵌各色宝石的长命锁,小家伙张着嘴,露出几颗乳牙啃长命锁。娃娃被逗哭了,秋凤越就不慌不忙地抠一点儿地瓜沫塞进他嘴里。 小孩儿都喜欢跟着秋村长,不仅不用干活,还有吃的。虽然,秋村长偶尔也会很恶趣味的整他们…… 今日,秋凤越运气不错,本想去河里摸鱼,却无意在河边发现好大一丛野草莓,附近还有好多樱桃。孩子们乐坏了,河水一冲,就一口一个吞草莓,秋凤越抓着把樱桃,在娃娃面前晃啊晃,然后一个一个吃进自己嘴里。 不一会儿,娃娃爆发,攒紧秋村长的袖子嚎哭…… 孩子们围成一圈儿,窃窃私语,最后选中一个叫“皮蛋”的孩子。 皮蛋抖了抖小胳膊,颠颠跑到秋凤越旁边,甜甜一笑,问:“村长,累不累,我帮你抱小皮蛋吧?” 皮蛋、小皮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5 蛋,没错,这俩是兄弟。 “不累,你看,我要累了能拎起这小胖仔?”为了证实自己不累似的,秋凤越故意提溜着小皮蛋后颈的衣服,在空中抖三抖,小皮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秋凤越剑眉一扬,咬开樱桃,凑到小皮蛋嘴边,小皮蛋“呜嗷”一声就要吞进嘴里。 小皮蛋舔了半颗樱桃,含着两泡子泪,笑开了。 秋凤越突然把他小身板一推,佯装生气:“哭什么哭!烦死了,找你小哥哥去!” 皮蛋赶忙抱他,哪知小皮蛋小身子一扭,扑回秋凤越的怀里,死命抱着不撒手。 “……” 皮蛋心里默默流泪:小皮蛋,以后你哭得再厉害,作哥哥的我不管你,真不是我的错! “嗯嗯,小皮蛋真乖,来,哥哥喂你吃草莓”,秋凤越满意了,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小皮蛋可爱、越看越让人忍不住欺负。于是秋凤越狠狠掐了把他嫩嫩的小脸儿,小皮蛋皱了皱他稀疏浅淡的小眉毛,估计草莓的诱惑够大,他居然没哭! 这时,背着竹蒌、提着野味的夏景鸢出现在河边,问:“做吗?” 秋凤越挑眉,“做,为什么不做?” 于是夏景鸢放下野味、竹蒌,开始架火,周围有孩子围上来,问: “大哥哥干什么?” “烤肉,煮野菜汤” 孩子们欢呼,“大哥哥,我们可以帮忙吗?” 夏景鸢笑道:“可以啊!” 几个孩子脱了衣裳、长命锁扔在草地上,扑腾进浅溪,抓了几尾活蹦乱跳的肥鱼,笑着搁草地上。看他们流口水的馋猫模样,夏景鸢不禁会心一笑。 秋凤越屈膝托腮,边安抚往外拱的小皮蛋,边道:“你这身儿还挺适合你的!” 夏景鸢今日仍是粗布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来,长发高高扎起,晒黑了些,骨子里的傲气、尊贵却无法忽视,倒让他像是隐世高人一般。 小皮蛋伸着肉爪,小身子一拱一拱要去夏景鸢那儿,被秋村长狠狠掐了几把屁股。 “咿呀!……咿咿呀!”小皮蛋一爪子拍上秋凤越的脸,眼睛瞪着溜圆。 山花烂漫,草长莺飞。 采药的小姑娘折了几折桃花,送给夏景鸢。看她扑红羞涩的小脸儿,夏景鸢笑着接了,然后又挑出开得最好的一枝桃花,问:“可以帮我送给你们村长吗?” 借花献佛,秋凤越把玩着桃花枝,腹谤。 小皮蛋肉乎乎的小胖手卯着劲儿去抓桃花,被不留情的拍下,顿时要哭不哭的嘟嘴。 “要这花儿干嘛?吃进嘴里吗?”秋凤越凉凉道,无视小家伙可怜的小眼神。 夏景鸢烤了只兔子、两只山鸡,还架着火滚了锅野菜汤。为了满足孩子们热辣辣的期待,他又烤了好几条鱼。 从始至终,秋凤越都观察着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惊讶他烤肉、煮野菜汤那一系列得心应手的动作。很快,就见他递过来一条烤好的鱼,温声道: “尝尝” 秋凤越尝了口,立即啧啧称赞:“不错,好吃!” “那你多吃点儿”,夏景鸢指着他怀里嗷嗷叫的小家伙,问:“他能吃吗?” “不能,他太小了” 夏景鸢又盛了一小碗儿野菜汤,问:“这个呢?” “应该……行吧……”不确定的语气 小皮蛋急了,咿呀咿呀乱叫,秋凤越赶忙压下他作乱的小手,对夏景鸢道:“一点儿,就喂他吃一点儿!” 一点儿就一点儿,小家伙张着嘴,像嗷嗷待哺的小鸟,等喂食。 浅溪处,桃花逐流水,孩童们吃饱了到处嬉笑、扑浪,小皮蛋则犯困,在秋凤越怀里睡了,秋凤越把他放在草地上,在旁边守着。 夏景鸢手持那几枝桃花,靠着秋凤越坐下,笑道:“送给你”。 “谢了” 夏景鸢捏了捏小家伙的脸,手感真好,随即又掐了一把,道:“这长命锁倒也精致,莫不是找了能工巧匠?” 秋凤越甩了他一个白眼,“老爷子送的”。 “老爷子真有钱!” “这算什么!――每个在有匪岛出生的孩子都有一对长命锁,以后嫁娶,老爷子也会再送一套贺礼” 夏景鸢抓住关键:“你也有?” “没有,我没有出生在这儿” “等我回去,也送你个小玩意儿好不好?” 秋凤越完全表达了自己的蔑视:“九鸢,你是在哄小孩儿吗?” 夏景鸢小心观察他的神色,悄悄摸到他的手,十指相扣。 “我愿怜你、宠你,知你寒、知你暖,你我一世唯双,你可愿予心于我?”清冷却宛若春风之姿撩人的嗓音如在耳边吟唱,蛊惑了心神。 秋凤越轻喃,被风吹散了的、消逝在风中的一缕声音终究化为虚无。 他说:“或许……我只是太寂寞了……” 东风花草香,伊人一方,暖水玉山隔相望,一代春! 又有桃风起,阡陌不语,一生一世笑红尘,一双人! “秋凤越,我等你” 夏景鸢在风中笑得孤傲,笑得意气风发,笑得……瞳孔深处微不可察的落寞。 嗳嗳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傍晚,孩子们兜着草莓、樱桃,或者拎着几尾鱼回家,小儿无赖,村头乱跑同大人捉迷藏。夏景鸢和秋凤越一前一后,拉长的身影交叠恍如一人,没有人知道,这样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到天涯海角,抑或走到地老天荒? ☆、第十一回 有匪岛的野心 夏景鸢回到院子,见桌子上已放了几道家常小菜,萧慕白几人围着桌子坐等着,神情肃穆。 “摆出如此阵仗,看来这几天是收获不菲”,夏景鸢坐上位,摆出个“请”的手势,“是先交流情报,还是先填饱肚子?” 大家心照不宣地互视几眼,绿盈先开口,道:“解药做好了,我下在饭菜里。樽今早试验了下,现在功夫已恢复七八成。” 萧慕白接口:“海盗混在村民中,平时与普通村民无异,只有货船经过时才会出海掠夺,只抢财、不伤人。” “村里稚儿长命锁、金项圈等物一应俱全,上等成色。” 夏景鸢回想今日那群孩子身上的挂饰,不似民间俗物,尤其小皮蛋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简直可媲美宫廷之物。 萧慕白回想了下,也附和樽,道:“妇人的首饰也无比精美,看来有匪岛很有钱。” “什么有钱啊”,绿盈突然插嘴,愤恨,“都是抢别人的东西,一群强盗!” “……” 萧慕白和樽皆无视状,扭头。 夏景鸢思索片刻,道: “有匪岛的村民,从出生到嫁娶都会收到老爷子的贺礼,这个老爷子需要调查一番。” “村民的坟地圈在固定区域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6 ,年代并不久远,我推算它的存在也就百年。” “村子里,村长是秋凤越,不过管事儿的却是苏吟和梅疏影,他们也是海盗的三位当家。” “老爷子是上任村长,在村子里很有威望。” “据说,秋凤越他们三个就是被老爷子从外面捡回来的。” ………… …… 大家七嘴八舌,交流得到的“情报”,唯有绿盈最兴致勃勃,时不时手舞足蹈,跟市井八婆神似。夏景鸢神游物外,微扬的唇角透露出愉悦。 是夜,刚过三更,萧慕白敲响月下门。 “大哥深夜造访,何事?” “不过是想确认皇子的态度罢了”,萧慕白态度恭敬异常。这几日,他考虑许久,海盗大费周折擒助他们,不伤他们性命,还放任自流,不为财,是为了什么? ――萧慕白只能想到是为了第九代,或者说是第九代的财宝。而夏景鸢近日行为诡异,整日不知所踪,萧慕白实在不得不怀疑他。 “萧当家多虑了,你我的交易不会更改”,夏景鸢身着单衣,更显单薄瘦弱。 “如果海盗以你性命要挟呢?” 夏景鸢回以两个字:“谈判” “……” “其实,我们谁都不知海盗的目的,与其乱加猜测,倒不如――等!”夏景鸢望向窗外,轻笑,反问:“该来的总会来,萧当家以为呢?” 窗外月色清如许,隐藏在暗处的,又不知有多少? 萧慕白不再言语,应是默认了他的话。 第二日,下了小雨,苏吟一身书生装扮,手持油纸伞,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他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笑道:“可否进去一絮?” 萧慕白蓦然想起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 “久候了!” 今日夏景鸢换回了一身青衣,长发高扎,俨然一派风流侠士,樽和绿盈立于左右。他神情淡然,似早有预料,正襟危坐,家主般行礼: “久候了,坐;绿盈,上茶!” “不必如此客套,在下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自是有事相商” 苏吟收了油纸伞,笑吟吟地落坐。 夏景鸢未言一语,倒是萧慕白先沉不住气了,冷哼道: “哦?我倒不知主人和阶下仇有何事相商?苏二当家,有事,也只管吩咐我们罢了。”话虽如此,难掩的自嘲和故作贬低的姿态不难看出夏景鸢的愠怒。 苏吟仍是好脾气的笑,道:“当时别无他法,冒犯了各位也是无奈,各位不也是伤了我们好多兄弟吗?如若秋大当家没有及时赶到,恐怕在下和梅疏影也该见阎王了。” “野蛮凶恶之徒!莫不要我们束手就擒不成?”“蛟龙”号水手们惨死,萧慕白怒不可遏,“草菅人命,还在此强词夺理,你们这海盗当得真是令人发指!” 苏吟神色微变,沉吟:“这才是强词夺理了,本就是雷爷劫了你们,而我有匪岛未曾伤你们一分一毫,即使是怪罪,也轮不到我们吧!” 萧慕白冷哼:“一丘之貉!” “……” 苏吟真没想到萧慕白口无遮拦,竟这般兴师问罪,不是说“阶下囚”吗?阶下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 旁边,夏景鸢勾唇,似笑非笑;就连樽也饶有兴致,盯着苏吟苏书生的苦瓜脸,目不转睛。 这时绿盈端来了茶,看见这一场景,莫名其妙。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夏景鸢才斟酌着开口道:“不是有要事相商吗?苏公子且说来听听。” “不必见外,唤我苏吟即可”,抿了口茶,清咳一声,“其实是想与夏公子商讨一下寻宝的具体事宜”。 震惊!――海盗怎会知晓如此机密?萧慕白怀疑地看向夏景鸢,夏景鸢对他一笑,示意他冷静点儿。 “苏先生是从何得知寻宝一事?” 苏先生轻笑,答曰:“我们在无零山庄打探许久,总算小有所获。” 这下,萧慕白的脸都绿了。 “我们的要求嘛,很简单:我们护你周全,你寻出宝藏给我们”,苏吟笑言笑晏晏,对着夏景鸢道。 语罢,不止萧慕白觉得荒唐了,樽和绿盈也觉得这人纯属笑谈。 “哦?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如此蛮横的条件?” 苏吟笃定:“会” “为何?” “为什么不会呢?”他状似苦恼地抓抓额前零散的发,“你是聪明人,权衡利弊之下,怎么会拒绝呢?” “如果我就真的拒绝了呢?” 苏吟笑得单纯而无辜,道:“对你没什么影响,可你身边这几位的安危,在下就保证不了了。” ――“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要挟主子!!”绿盈冲出来,各色粉末藏在指尖,就要甩出去。 樽拔刀,出手只在一瞬之间。 反倒是萧慕白镇定自若,朝苏吟道:“你若想与朝廷作对,尽管出手。” “哈哈,笑话,若不是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我何需如此大费周张?”苏吟敛目,煞气尽现,“何况,我们海盗都是亡命之徒,还怕你区区朝廷?大不了同归于尽便是。” 夏景鸢抚额,“言重了,我幸得圣上恩宠,愿以病弱残喘之躯报答圣上,只是天不随人愿,只得来生结草衔环,一偿夙愿。” 九皇子好会装哦!绿盈暗赞 苏吟的表情扭曲了,“大义赴死?” 夏景鸢把玩纸扇,流转玩味笑意。 “唉,既然兄台大义凛然、不畏生死,苏吟也只能下狠招了”。苏吟大摇其头,像是极为遗憾,朝外做了个手势,就见两个村民领着个红衣丫头进来了,衣服、腕子上的铃铛很是清脆悦耳。。 ――“啊啊啊!――是漂亮哥哥!!” 红衣丫头突然咋唬开了,奔到夏景鸢面前,软软的娇音,道:“你这么漂亮,做小红的相公好不好?”结果被一把提起领子,耳边有阴恻恻的笑。 “小红啊,前几日谁拿了大哥的雪见烤鱼来着?” 呜呜呜……小红终于知道为什么书生看见她烤鱼时,故意视而不见了。怪不得秋老大被他治得小媳妇儿似的各种乖巧,呜呜呜呜……这明明是只大狐狸精……小红抽噎,抖着小肩膀乖乖地走到苏吟身后,老实了。 小红窄袖短衣,缀有数个铃铛,铃铛随她的动作叮叮当当。空气中暗香浮动,是绿盈故意散出去的迷魂香,而小红身上带有的异香,竟中和了迷魂香,且越来越浓,如夜放昙香引人折醉。 绿盈偷偷打量了小红,实在普通,她身上的铃铛倒是让绿盈十分在意,甚至有莫名的惧怕。这时,小红突然朝她做了个鬼脸儿,绿盈一怔,气急,也回了个鬼脸儿。 满室香气浓郁,夏景鸢以折扇半掩脸面,哑声道: “摄魂香” 摄魂香,摄魂夺魄,是南蛮苗疆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7 之物。凡嗅此香者,神志颓蘼、神情恍惚,如行尸走肉般徘徊世间。 “咯咯,美人哥哥好聪明哦!”小红笑得单纯无辜人畜无害,“不过我改良了配方,药力变弱,只能维持几个时辰而已”。 “你是苗人?” “我――”突然收到苏吟的眼色,小红赶忙转了口,哼道:“跟你没关系。” 夏景鸢收了折扇,扔给樽,又面向苏吟问:“你这是先礼后兵吗?” “是又如何?” 樽接了折扇,折扇隐约有香味,脑子恢复清明的同时也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于是接口道:“苏先生未免自负了些” 苏吟惊讶:“你没事?” “属下奉命保护主子安危,怎可有事?” 小红不和绿盈闹了,也看过来,却是看向夏景鸢,夏景鸢回以浅笑。旁边的绿盈忍不住嗤笑: “区区鼠辈,雕虫小技而已,也敢在主子面前卖弄?!” 成功激怒了小红,小红身上叮叮当当乱响,小脸儿简直要喷出火来。 苏吟见势不妙,赶忙挡在她面前,怒斥: “竖子无礼,逞口舌之快、做意气之争,就能改变局势不成?” 绿盈被他突然的气势吓得一缩,下意识地找九皇子求助。 夏景鸢眼神安抚,“虽说是在你们的地盘,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唉,总觉得被人看不起了”,苏吟苦着脸,灌了口凉茶,“那就领他们见识见识海盗的手段吧!” 两个村民上来就要拿下夏景鸢,樽见状,剑出鞘,被轻易闪开了。来者不善,樽和村民交手,旁边绿盈护着主子,书生和小红紧张了,好好的谈判怎么就打起来了?萧慕白中了迷魂香,绿盈□□乏力,帮不了他,夏景鸢道: “杀了他们,金蝉脱壳,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逃走” 书生指指自己,又指指小红,“他要杀了我们?” “哼,痴人说梦!” 小红弹了弹身上的铃铛,顿时一股诡异的气味逸出来。绿盈趁机解了萧慕白的毒,拉他守在门口,以防惊动其他人。 三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苏吟就一文弱书生,哆嗦着身子躲在小红身后,自然帮不上忙。樽受气味影响,招式逐渐无力,被打退好几步,眼看就要处于劣势,危急关头,萧慕白几根银针脱手而出,隐入村民周身几处穴道,村民身体一瞬间的僵动,随即绿盈投出微不可见的白虫钻进村民口中。小红惊叫: ――“傀儡术!” 就听绿盈大声命令:“杀了苏吟!杀了红衣女孩儿!!” 两个村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挥刀砍向苏吟和小红,吓得俩人哇哇大叫,狼狈逃窜。 萧慕白很清楚,要逃出去,只能趁此机会杀了这四人,然后易容,利用苏吟二当家的身份出海离开。为避免夜长梦多,只能速战速决,萧慕白便配合樽,和村民围攻苏吟、小红。 小红身小灵活,竟是游刃有余地周旋;苏吟就狼狈多了,被樽步步紧逼,偏偏脚下打滑,直摔趴在地上,樽的剑瞬间对准他,刺上去。 小红眼看樽的剑就要穿胸而过。吓得小脸儿一白,捂眼…… 此时,绿盈守在门口,夏景鸢立在一旁。 忽然一道冷风袭来,如利刃,绿盈简直觉得自己被一刀竖劈,骇得挪步。 红色残影飞入,“叮”,樽的剑撞开,连带樽本人弹开几丈远。 ――“秋老大!!” 来人一身绯红,英姿飒爽,腰间别有双剑。 正是苏吟心心念念的秋凤越! 秋凤越快如飞鸿、疾如猎鹰,瞬间挟持了夏景鸢。 “看来谈判崩了。既是先礼后兵,谈判不成,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腰间双剑――妖剑雪见,细长、无剑镡,妖剑雪见一出,煞气森寒,血流成河。 雪见出鞘、回鞘,只在一瞬间。无血,却见夏景鸢的左手小指突然脱离,断了一指。 就见秋凤越浑身笼罩着森森杀气,如地狱修罗,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那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十二回 心殇 这一切来得太快,夏景鸢只是看见一道残影,他知道是秋凤越,却在刹那后,左手感到突如其来的刺痛。夏景鸢看向秋凤越,突然就想苦笑:无论哪次见面,你总能给我惊喜! 秋凤越…… “――轰隆――”天空一道惊雷炸开,随即雷声滚滚、雷电交加,数条闪电划裂苍穹宛如游龙!天空悲鸣,大地颤抖,移山倒海莫若如此。 断指之痛,痛彻心扉! “我以圣上九皇子夏景鸢之名许诺:助秋凤越寻找宝藏!宝藏一旦找到,朝廷不得染指分毫!” 语气铿锵掷地有声,如珠玉跌落玉盘,又似野兽濒临死亡的哀嚎。 他的身体半搭在秋凤越怀里,垂下的面容下,墨瞳深处仿佛有海蓝色的波浪滚出。这时苏吟正要从地上爬起来,无意间抬头,透过他散乱垂下的乱发,隐约辨认出一双狰狞可怖的海蓝色兽瞳,顿时骇得一身冷汗,再看过去时,又是一双普通的黑眸了。 ……错觉吗? 苏吟遍体发寒,对着秋凤越,欲言又止。 秋凤越一无所察,得到满意的结果,便松开夏景鸢,看他踉跄不稳地摔在地上,也没在意,领着苏吟等人离开了。 路上,苏吟满面忧容,道:“没想到那人竟是皇子,我们这算跟朝廷结了梁子吗?” “应该是” “朝廷不会事后围剿我们吧?” “应该会” “那你觉得,碰上朝廷,咱们有几分胜算?” “估计有匪岛无一活口” “……” 秋凤越、秋老大、秋村长,你回答得这么直白,作为属下很伤心的好么!苏吟这下彻底欲哭无泪了。 “所以啊,为了活着,就赶快找了宝藏逃跑吧!” “然后自立为王?” 秋凤越笑得豪爽,“那是当然,我可不想受什么皇帝的鸟气。咱们按照原样儿来,换了个地方,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兄弟!” “……” 有这么个二愣子的老大,果然是我上辈子造孽太深了吗?苏吟深感无力,默默诽谤:如果真的自立为王,最后辛苦的还不是我和剑客!你这老大,除了吃喝嫖赌,就会惹是生非,现在宝藏还没一撇儿呢,就得罪了寰王朝的皇子,是嫌自个儿命长吗? 有匪岛在逐年下沉,迟早会葬身大海,要怎么安排有匪岛的村民是个难事。秋凤越想得没错,天下以寰王朝为尊,各小国要么内忧外患、要么依附于寰,更甚者,小国命途多舛想法子当大国,大国穷兵黩武争当强国,强国又吞噬小国。无论是哪国,都根本无暇顾及一群海外岛民,还可能因为宝藏摊上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8 灭顶之灾;可是,如果有足够的财宝,就可以寻一方宝地自立为王,自给自足便可。 虽然“自立为王”只是设想,却并非天方夜谭。为了赌那几分的可能性,苏吟等人愿意尝试,将设想变为现实。 这边,夏景鸢倒下后便昏迷不醒,绿盈诊不出病症,眼看主子的脉相越加微弱,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萧慕白似是不满夏景鸢的轻率,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不闻不问;樽不懂医,也是无用。 此番出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路漫漫,更是凶险。 断一指,左手从此四指,以九皇子睚眦必报的性情和皇帝的护犊之深,有匪岛恐怕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夏景鸢做了个梦,梦里也是这样疼。 那个男子挑断了他的筋骨,把他禁锢在“笑雪居”。 明明是倾城的容颜,偏偏心如蛇蝎。 “笑雪居”外,男子病容憔悴,手中账本厚有一寸,一边拨动算盘,他看到账本上赫然标注四个小楷: ――“有匪山庄” ☆、第十三回 相思不度 天气热,老爷子抱着小孙子也不溜达了,就在一棵老梧桐树下支了张竹椅,躺上面儿,小孙子不安生地爬来爬去,破坏花花草草。突然,他胖胖的小身子被一双大手捞起,顿时“咿呀”起来。 老爷子以为是秋娃子,就没管。可听虎子“咯咯”笑得清脆,简直能想象到他小嘴儿边下那几道哈喇子,秋娃子爱逗小孩儿,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任何被他逮到的娃娃,不出一会儿就会嗷嗷大哭。那些小娃娃还偏偏就喜欢找他。 老爷子掀了半个眼皮,好家伙,哪里是秋娃子,分明是那个险遭海难的客人,顿时坐不住了,招呼道:“你这孩子,大晌午的,也不出个声儿!”起身倒了碗冰镇酸梅汤,顺便给虎子倒了碗凉茶。 夏景鸢接了酸梅汤,酸甜爽口,馋得虎子流口水。夏景鸢便喂了他一小口,虎子咂吧咂吧小嘴,立即闹腾开了,两只小胖手直勾勾地伸向酸梅汤。 “虎子,喝凉茶!来,爷爷喂!” 夏景鸢在一边儿看着,道:“这么热,来碗冰镇酸梅汤真不错。” “是啊”,老爷子笑得眯眼,“娃子你想喝,就来我这儿。秋娃子那儿藏了不少果酒,你要想尝尝,我给你要一坛过来。” “好啊,那就麻烦老人家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舒心啊!哪儿像自家几个孩子,给做顿饭都不让,把他当菩萨似的供着,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还没老在床上呢,就开始嫌弃他老胳膊老腿了。想到这儿,老爷子更是觉得这孩子窝心啊,赶忙又倒了几碗酸梅汤,忽然见他衣袖里的左手四指,小指处缠着绷带,顿时吹胡子瞪眼,问:“哪个混小子弄的?” 夏景鸢涩笑,“是我愚钝,劈柴不小心弄伤了”。 “劈柴啥的,就叫秋娃子干,你这手……唉,”老爷子看他脸色苍白,便帮他把了把脉,顿时叹气:“先天不足,不好补啊!” “不碍事的,小时候他们都说我得早夭,结果我还不是活到了现在”,夏景鸢不动声色得抽回手,笑得释然。 虎子扒着盛酸梅汤的碗,夏景鸢笑着逗他,随口问:“这孩子的长命锁真漂亮,哪买的?” 老爷子道:“家里的,老祖宗留下的,堆了一屋子。” “您家真有钱!”夏景鸢佯装惊讶,后又觉得唐突了,赶忙摆手,“抱歉,我口无遮拦,冒犯了!” “没事儿,不是啥宝贝,不能吃不能穿的,就给娃子们玩儿了” 夏景鸢笑道:“这倒是了”。 窝在怀里的虎子突然闹起来,梗着小身板要下去,夏景鸢心念一动,扭头,果然看见秋凤越走过来,还朝虎子挤眉弄眼的。 “你这娃子来的正好,一会儿给――”老爷子突然卡住了 夏景鸢垂眸,像是隐忍,“老大爷,我叫夏景鸢”。 “哦,夏娃子啊!”老爷子转对着秋凤越,继续说:“你给夏娃子搬几坛果酒去”。 秋凤越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应了,不忘讨价还价:“今天多给几块儿冰,行不?” 老爷子也很爽快,两个字:“不行!” “……” 秋凤越默默无语,上前拉了把夏景鸢,被不着痕迹的躲了开。 “老大爷,我先回去了,您好好歇着!” “好好,夏娃子慢走啊!” 老爷子送走了夏景鸢,又抱起小孙子躺回竹椅,扭了个身,利索道:“秋娃子也走吧”。 这算是逐客令吗? 秋凤越垂头丧气,但看老爷子昏昏欲睡,赶忙一个闪身溜进屋里,在一个漆黑大缸里飞快捞起块儿冰,笑得那个小人得志啊! 夏景鸢回去的时候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本想从老爷子那里套话,却中途蹦出个秋凤越,他心里自然不痛快,脚程也不觉慢了许多。没走多久,他警觉身后有人,就听粗俗不堪的话传来: ――“他娘的九鸢,等等老子!!” 混蛋!真想杀了他!! 夏景鸢没理会,继续埋头往前走,身旁飞起阵风,一双草鞋映入眼帘,抬头,就见秋凤越志得意满的模样。 “有事?” 秋凤越取下腰间葫芦,献宝似的,“冰镇葡萄酒,秋氏自酿”。 夏景鸢听了,似笑非笑,“秋当家,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啊,就是找你九鸢”,秋凤越没理解他话中讽刺,老实回答:“拿给你的,你尝尝”。 此刻,小指的疼痛仿佛被无限放大,极力隐忍之下,他冷冷甩出一句:“找你的梅子去,别来烦我。” 梅子,梅疏影 秋凤越的脸色明显变了,想发火,又强忍着,将酒葫芦塞给他,转身就走。 夏景鸢冷哼,酒葫芦大力摔在地上,也扭头走了。 越想越觉得委屈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狠? 为什么你伤了我之后,还能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你伤了我,却不来看我? 为什么…… 秋凤越,你个……你个杀千刀的混蛋! 夏景鸢越想越气愤,没走多久,就蹲下身,攥紧左手,仿佛小指还在。湿润的黑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本应哀伤的脸却勾起一抹极其阴嫠的笑,如此这般,令他面容看起来狰狞诡异。 他又折回,捡回了摔裂的酒葫芦。 等回到院子,天色已暗了。绿盈一鸣惊人烧了一桌子的佳肴,樽估计又去后院练剑了,至于萧慕白……两人如今形同陌路。夏景鸢找到萧慕白,看他摩梭着血玉的珍惜模样,莫名怜惜。解释也好,沉默也罢,事已至此,倒不如顺其自然。 皇家威仪不可侵犯,但凡与朝廷有瓜葛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19 的,莫不是以杀戮收场。 萧慕白看见他,怔了半晌,飘忽的神情似在梦中,然后他伸出手,将血玉递过去,满腹的不甘、愤怒最终只剩下了无奈。世事无常,强者为尊,萧慕白接受这样的结果,主动了断,兴许还能保留下萧家漕运最后的傲骨。 “物归原主。萧家不再参与寻宝一事,殿下另请高明”。 夏景鸢接回血玉,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时外面传来打闹的声响,俩人对视一眼,看出不妙,赶忙出去,就见秋凤越领着苏吟站在门口,绿盈和樽拦着。 秋凤越看了一眼樽按在剑柄上的手,嘴里叼了根草,冲他们身后走来的夏景鸢喊: “老爷子让送来的果酒,还有几块儿冰。” 放下酒坛,秋凤越和苏吟也没打算停留,抬脚就走。萧慕白急叫住他们,问: “如今我萧家不再插手寻宝一事,我是否可以离开有匪岛?” 秋凤越回头,语带怜悯:“不可以”。 “为何?” “雷爷看上你了,来信说,明儿要把你接回月亮湾去!”说完唉声叹气 萧慕白脸色煞白,那个在“蛟龙”号上被他一剑穿心没死的海盗头子?什么叫看上他了,其实是想报一剑之仇吧?! 第二天一大早,雷爷就亲自来接人了,秋凤越驮着虎子,忙不迭地跟着跑去看热闹。 院子里,萧慕白僵坐在茶几旁,神色阴晴不定,手握紧成拳。偏偏绿盈一直在旁边晃来晃去,不停地往外面瞅。 夏景鸢还赖在屋里,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手持一副画卷:画上的男子和衣而卧,薄衫半褪,窗外的桃花旁逸斜出,一枝探进,人面桃花相映。 题字:笑倾 ――莫不是说:一笑倾城,还是名为“笑倾”? 那梦中痴痴低喃“笑倾……我的笑倾……”,勾起的涟漪在心里荡漾不散。 透过窗户,看见萧慕白单薄略显瘦弱的身影,那个人,拿得起放得下,隐忍而不怯懦、圆滑却不市侩,懂得莫强求,可见梅之傲骨、兰之君子的风姿。“蛟龙”号上那场沐浴时的调戏,一向清冷的心境竟也心猿意马了,尤记得萧慕白那副模样,妖冶魅惑,颇有这画上男子的几分神韵。 没多久,雷天霸进了院子,后面跟着驮了个娃娃的秋凤越。门外还有几个扒着墙头探头探脑的,没敢进来。 “――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萧慕白已经镇定下来了,神色如常,起身迎了过去,不紧不慢道: “走吧!” 雷爷立即乐颠颠地,拉着媳妇儿的手回家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别慌着走啊!雷爷,留这儿吃顿饭吧!”秋凤越不甚认真地挽留 雷爷还没吱声,萧慕白反倒哼了一声,看向他,似笑非笑,嘴上什么都没有说,那眼睛里明晃晃、寒颤颤地,看得秋凤越浑身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就这样?”绿盈柳眉倒竖,杏眸圆瞪,喊出了偷窥者的心声,“这样就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秋凤越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忍辱负重,卷土重来未可知啊!要不是看在雷爷的面儿上,怎么可能会放了这只萧家狐狸!放虎归山不是明智之举,只希望雷爷能降得住他了。秋凤越挠了挠虎子的小胖爪,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又流了一圈儿口水。 “咱们也走吧?” “咿呀!……周……周!”小娃子口齿不清,梗着小身板儿朝院门的方向扑腾。 秋凤越巴不得早点儿走,左有樽虎视眈眈、右有绿盈笑里藏刀,明里暗里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没走几步,秋凤越心念一动,侧头,看向站在窗前的夏景鸢,并不是多远的距离,秋凤越却觉得那人的脸很模糊,跟糊了一层浆糊似的看不清楚。 秋凤越顿时觉得心里被重击了一记,浑身发凉冒冷汗,经不得细想,赶忙驮着虎子离开。 那慌乱的背影落在夏景鸢的眼里,无异于:落荒而逃。 ☆、第十四回 无关对错 这日,夏景鸢带着一包刚炒好的栗子,又出门了。他穿过林子,大老远地就见老梧桐树旁边一个移动“小土堆”,还有躺在竹椅上喝冰镇酸梅汤的秋凤越,顿时走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七!……七、七……” 滚成泥人的“小土堆”虎娃子嗅到炒栗子的香味儿,边拍打着地面,边爬向夏景鸢,没爬几步,虎子就不爬了,梗着小嗓子开始哭嚎。 夏景鸢不明所以,待走近,才看见虎子身上栓着布条,只能绕老梧桐树爬来爬去。他不由得摸摸小家伙脏兮兮的小脸儿,满脸不悦地看向始作俑者。 “好、好,洗澡澡,吃炒栗子!” 秋凤越一把拎起虎子,跟拎小猫小狗似的,虎子四肢乱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粘糊糊地粘着夏景鸢手里的那包炒栗子。 老梧桐树边儿有道山泉,泉水很浅,一尺来深。秋凤越扒了虎子的小褂儿、开裆裤,把他摁在水里搓洗。虎子不安生地乱扑腾水,越扑腾越起劲儿,湿了秋凤越一身。秋凤越恶趣味兴起,揉搓捏扁无所不用其极。 夏景鸢跟着坐在岸石上,看一大一小嬉闹,随口问: “老大爷去哪了?” “老爷子啊?”秋凤越按住小家伙乱抓的小手,不确定地道:“应是说媒去了,老爷子想当月老很久了。” 秋凤越把洗得白白净净的虎子递给夏景鸢,自己仍侧坐在水里。泉水好像变得沉重起来,秋凤越不明所以,还以为错觉。然而,浸在水里的手脚逐渐无法动弹,如沉重的枷锁束缚;又见几条水流如受牵引般,化为长蛇缠上手臂,逼近秋凤越的脖子。 夏景鸢背对着山泉,正抱着虎子喂他吃栗子,隐藏在暗处的容颜有着温柔轻浅到诡异的笑意。他回头,看见被水流缠紧脖子就要窒息的秋凤越,突然展颜,美若罂粟,又如妖艳的嗜血藤萝。 窒息,甚至已然出现眩晕,可水流仍缠紧、收紧,秋凤越咬住下唇,竭力咽下痛苦的□□,傲然不驯。耳边依稀响起那人的声音: “我不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呢?” 你再不松手,老子就真被你杀了!!脑子发出妥协的讯息,身体立即松了下去,秋凤越直觉不妙,却也无力回天。 夏景鸢莞尔,“你断我一指,我取你一臂,如何?” 只可惜秋凤越意识已经模糊,面前恍惚有血影晃过: 那样鲜艳夺目的红色,一如当年七夕那条穿有铃铛的红绳一般,鲜亮、猩红, 咬破的唇溢出血色,秋凤越徒劳做最后的挣扎,破碎的□□而出: “梅子……” 夏景鸢颤了一颤,脸色更加阴嫠,随即操纵泉水,另冒出几股水流,凝结成薄刃,就要斩断秋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0 凤越的左臂。 这时他怀里的虎子啃完了栗子,揪住夏景鸢的衣服咿呀乱叫,小胖腿乱蹬,拉扯间,他衣襟里的血玉突然掉了出来,“扑通”落水。 天地间突然一道无声的长吼激荡,穿云碎石,夏景鸢只觉得胸口巨震,一股咸腥就要夺喉而出;冰冷的痛楚流窜四肢百骸,眼看就要倒下去。 同时骇人杀气袭来,夏景鸢惊觉,足尖用力轻身一跃,远离岸石,堪堪躲过突如其来的凌厉剑气。 夏景鸢强咽下喉中腥气,挺直了脊背,与梅疏影傲然相对。 水流恢复原状,骤失束缚的秋凤越跌入水中,算是逃过一劫。 夏景鸢看向来人,笑道:“梅剑客的伤可是大好了?” “多谢挂心,已无大碍” 夏景鸢皱眉,觉得梅疏影和以前不大一样。若说他之前是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那么如今便是无刃的钝刀,看似毫无杀伤力。 隐了锋芒吗?看来“蛟龙”号一战对他影响极大!夏景鸢不动声色地打量,怀里的小家伙倒是兴奋了,看见梅疏影出现直拍手,又梗着小身板伸手要抱抱。 梅疏影视若无睹,目光逼视夏景鸢,却被轻浅笑意一笑而过,五分轻浅四分睥睨一分笑,愈发觉得夏景鸢如汪洋大海无法窥视。 忽有一道虚弱无力的嗓音强行插入: “外宽而内嫌,诡情多伪变” 哪料夏景鸢听罢一阵恍惚,多年前,大臣力荐九皇子为储君时,帝王也曾如此评价:“朕的九皇儿,外宽而内嫌,诡情多伪变;有帝王心术,而无仁君之德”。出神间,恍然一道惊雷劈下――血玉!!夏景鸢忙看向山泉,却见秋凤越坐在水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血玉,趴在岸石上气息奄奄,眼睛却是紧咬夏景鸢,像是要扒去他的每寸肌肤,看出他的骨髓来。 梅疏影见秋凤越神色不对,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秋凤越回头看他,避而不答,转向手中血玉,扬了扬下巴,不知是朝向谁说的:“这玉看起来很值钱,有匪岛上的东西都是老子的,老子收了!” 糟糕!夏景鸢刚想说这玉是我的,老爷子恰好回来了,慢悠悠地道: “这扇玉又称蛟鳞,是萧家第九代家主的贴身之物。一百多年儿了,人已作古,这东西居然重现人世,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虎子被忽视已久的怒怨终于爆发,小嘴一撇,小鼻子一抽,立马大声嚎哭起来,老爷子心疼小孙子呦,赶忙从夏景鸢怀里抱走哄着。 夏景鸢暗自惊讶,表面不动声色,又听老爷子问:“这玉是萧娃子的吧?” 夏景鸢只能应道:“是萧慕白送我来的。慕白去了月亮湾,特意留下它给我做个念想”。 秋凤越却大庭广众之下,把血玉放自己怀里,自顾自得道:“挺好看的,我就收下了”。 “……” 秋凤越跟老爷子打了招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梅疏影紧随其后。留下夏景鸢若有所思,上下打量老爷子,试探地问:“老大爷怎么知道血玉的来历?” 老爷子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娃子们的事,老头子管不了了!” 夏景鸢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不过,老爷子这番惊人之语,倒是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那番推测。 有匪岛存在的历史不过百年,萧家第九代的消失也在百年前,再从老爷子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不难猜出这两者之间必有渊源。 尽是谜团,这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夏景鸢着实不舒服。他合上折扇敲了敲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不觉又追向秋凤越离去的方向,轻喃着: “秋凤越,不要再惹我了,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秋凤越很是苦恼,眉目纠结成一团,说不害怕是假的。如若不是梅疏影及时出现,现在指不定什么状况呢!可是在意识模糊时,秋大当家居然看见了梅子,――看见了梅疏影!秋大当家表示很纠结啊,这是为什么呢? 身后跟随的梅疏影忍笑,低声问:“想了怎么久,想出结果了吗?”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致可以猜到” 秋凤越回头,正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猝黠笑意,调笑道:“原来你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那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话声刚落,就成功收到了一个白眼。 “无聊” 秋凤越磨牙,忍耐,要忍耐!――忍他娘的忍耐,老子一海盗大头子,凭啥看老三的脸色?!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病猫啊!于是,秋大当家鼻子朝天哼,冷笑:“你以为――” “――小心夏景鸢!若有下次,我直接替你收尸!”眼神冷冽如刀,杀气尽显。 那眼神里□□裸的鄙视之色,像是当头棒喝,让秋凤越满目赤红,羞愤到无以复加。秋凤越甚至无法反驳,就见梅疏影决然离去的身影。 十几年前,还是朋友;如今呢?……不过是海盗大当家和三当家的关系,仅此而已。就像今日:救,是对方的施舍;不救,则是理所当然。 今日之事,于秋凤越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只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改日,夏景鸢,定让你偿还!” 林子里走来一个人,颀长纤弱,姿容秀丽,正是夏景鸢。 “拼酒,敢吗?” 秋凤越冷笑,反问:“为何不敢?” 是夜,依然那片桃花林,落红缤纷,冷月无声。秋凤越躺在桃枝上,俯看着夏九皇子打来了几只野味,清理干净,又是支火架,动作熟捻。旁边有搬来的几坛酒,秋凤越叼走一坛,灌了口,竟是果酒。 “不是说拼酒吗?” “果酒又如何?”夏景鸢转头,狭长的凤眸流转几丝温柔,“你会醉的,还会罪得人事不醒。” 他的侧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犹如大海般包揽日月星辰。秋凤越不由得勾唇,酒香在口中漫延,笑道:“确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啊”,夏景鸢低低重复,如含美酒,唇齿留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色凉如许,隔绝了人烟的桃花林静谧如斯。 秋凤越确实醉了,一坛果酒,醉意朦胧。他仰躺在桃花枝头,摸出怀中血玉,那温润微暖的手感如抚摸包含火焰的薄冰,很舒服。秋凤越突然趴在枝头上,望着忙碌的夏景鸢,问:“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夏景鸢语气坚决,“除非你若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会杀了你”。 秋凤越听了呵呵笑,继续躺回去,仰望着血玉。透过清冷的月光,它越加莹润剔透,秋凤越痴迷地仰望,缓缓开口: “夏景鸢,若是你一而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1 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不会杀你,我会跑地远远儿的,让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秋凤越第一次郑重地喊他“夏景鸢”。 夏景鸢蓦然一震,胸中维持生命跳动的那颗东西突然杂乱无章地叫嚣,外界忽然没了声息,耳边一片滚烫,只有灼灼地八个字――“人不见人、死不见尸”回响。指尖泛白,浑身发冷,即使靠近篝火也驱不散身体里的阴寒,夏景鸢抬头看他,突然渴望那个人的身体,很渴望那片温暖。 桃花枝头,灼烫的红衣翩袂,长发随意散下,远处弯月似勾,凉如许的月色打在他身上,迷离而朦胧。他手持血玉,迷离的眼光似要穿过亘古的时光,追随那百年前迷失的岁月。岁月里,那倾世芳华、不世之姿恍惚浮现,映照在莹润的血玉上,秋凤越启唇――两个字,梦魇般的就要脱口而出。 ――“秋凤越!” 一声焦急的呼喊唤回秋凤越神志,秋凤越屈膝坐起,垂眸间,见夏景鸢惊慌失措的神色。 月下,那衣袂如血、流泻而下的长发的人屈膝而坐,蓦然的回眸,竟让夏景鸢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夏景鸢无法言说此刻的感觉:急促的心跳焦躁不安。 “怎么了?”秋凤越莫名其妙 夏景鸢苦笑,似在为刚才的失态懊悔,“刚才,我以为你要不见了”。 “不见?” 夏景鸢纵身一跃,跃上桃枝,和他坐一起,触手可及的距离让身体里的阴寒消减,却也依然存在。他看向秋凤越,突然无比认真地说:“我想抱你!” 秋凤越微怔,刚要拒绝,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向后倾倒,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 夏景鸢向前抱住秋凤越的腰身,揽向自己怀中。美人入怀,夏景鸢吻上那眼角的泪痣,如对待一件稀世奇珍。 “我想抱你” 细碎的吻缓缓落下,缠绵于绯红的薄唇,以舌撬开牙关,先是试探性地进入,顿时唇舌间皆是秋凤越的气息。夏景鸢心跳如鼓,终于把持不住,不再试探,卷起温热的柔软疯狂吞噬,一阵旖旎,秋凤越醉梦中不适,蹙眉,眼角的朱砂痣摄人心魄,自是妖冶无双,大张的嘴角津液溢出,又被逐一吻去。 一路吻下,白颈如雪,同时一手扶腰、一手拉开他的衣襟,随着衣襟滑落,露出玉质的肌肤,夏景鸢拂开长发,吻上后颈,留下一串绯红地印子,等撩开他的长发,突然入目一片刺眼的红――颈后胎记,如五瓣的桃花。 夏景鸢立即想到曾出现在血玉中的那片桃花,竟与这胎记如出一辙。再看向怀里的人,人面桃花,长发零散,衣衫半褪,肌肤上若隐若现绯红的印子,这是能逼疯圣人的诱惑。 “秋凤越,秋凤越……” 明知前路是万丈深渊,却已无法回头。 ☆、第十五回 皇威 同一片夜色下,月亮湾,目之所及月色如水,耳畔猿鸣哀婉,萧慕白居于月亮湾雷爷的“雷一楼”。没有预料中的铁链水牢、鞭笞拷打,反而这几日一直是锦衣玉食,海盗们的态度也是非常恭敬,弄得萧慕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晚,雷天霸夜宿雷一楼,还命人布了桌好酒好菜,萧慕白坐在桌旁,察觉对方并无恶意,不由出声询问: “你抓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雷爷倒了杯酒,黝黑的脸疑似有红晕飘过,顾左右而言他:“给你!” “多谢”,萧慕白接了酒盏,没喝,只是放在手中把玩,“我记得你我之间还有仇怨未解,你这般松懈,我会杀了你的!” 雷爷憨笑,哪还有之前海盗头子的气势,“你们自诩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趁人之危的。尤其媳妇儿你自命清高,怎么可能做这小人行径!”拍马屁倒是顺溜。 “哼,那倒未必”,想他纵横商场多年,什么狗屁的自命清高,他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嘿嘿,反正我媳妇儿怎么做怎么对,来,喝酒!”雷爷很豪爽,拿起酒壶,当头灌下。这般粗鄙地动作引萧慕白反感,对杯中酒更是无兴趣。 萧慕白刚放下酒盏,就见雷爷突然抱住他的肩膀,还未意料到怎么回事时,一股酒气扑来,嘴被蛮横撑开,酒液流入喉中。 “唔……你……” 狂野的吻如吞噬猎物,萧慕白使劲儿,却推不来壮硕如小山的身躯,直到被吸的口舌发麻,一粒药丸滑入口中,“什……什么东西?” 雷天霸意犹未尽地舔着他的唇瓣,哑声道: “让你舒服的东西,以后你就是我雷天霸的媳妇儿了” 萧慕白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你喊我媳妇儿,是为了羞辱我……”萧慕白被冲击过头,突然身体一轻,才发现自己被拦腰抱起,慌忙挣扎:“放开我!” “媳妇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将怀里人儿扔到床上,抽去发簪,一头长发倾泻而下,映着羞愤的面容,竟是春光荡漾。雷爷顺手拉开他的衣襟,极少见到天日的肌肤暴露无遗,白颈如玉,肤如白瓷,胸前樱红淡若处子。 萧慕白蹙紧眉头,无法言喻的感觉充斥全身,怎么着都不舒服。突然一股热源吻上他的耳际,他大惊,随即炽热的潮湿的吻铺天盖地。 “嗯……”,□□脱口而出,他赶忙闭口,仍晚了一步。 雷天霸欺身压上,狂野的横扫他的嘴,吸着他的舌头,力道大的让萧慕白闷声吃痛。 “……不……啊啊……呜……” 雷天霸吸食着他的唾液,舌头顶入喉咙,做冲刺。粗糙的大手抚摸着细腻的肌肤,停在樱红处,捻起突起,立即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 好热…… 身体好热…… 萧慕白扭着身子,被迫张大嘴让对方为所欲为,舌头绞着舌头,交换着唾液,为何如此舒服?身下的欲望站了起来,更热…… “媳妇儿,你真是太美味了”雷天霸嘟囔了一句 “你个海盗……不……啊!”粗糙的指腹揉得两点绯红生疼,雷天霸突然离了他的嘴,向下,舔起他的喉结,如此猥亵让萧慕白羞愤欲死。 “雷天霸……你、你不要……”突然浑身一震,竟是那人含进了他的胸前凸起,萧慕白顿时眼眶红了。 雷天霸仿若未闻,一只手摸到腰侧,腰软了,继续往下摸。 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慕白一时气急攻心,竟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紧接着失了意识。 等萧慕白再次恢复意识,熟悉的房间摆设,意识到自己还在雷一楼,瞥见茶几旁的人影,顿时摔碎茶盏,抄起其中一块儿碎片,电光火石间,碎片已划向雷天霸的脖子,雷天霸堪堪闪过,还是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痕。 “媳妇儿,谋杀亲夫啊!!”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2 雷天霸夸张地跳起来,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狼狈躲闪,同时手中信件滑落,上面“秋凤越”三个字刚劲张扬,雷天霸暗叫不妙,忙在萧慕白之前抢了去。 萧慕白抢信未遂,怒火攻心,眼看又要吐出口血来,吓得雷爷心肝儿乱颤。 “媳妇儿别急!别生气!!不是啥急事儿,就是秋凤越他们要跑一趟古兰,托我照看着点儿有匪岛!” 萧慕白挑眉,问:“你答应了?” 雷爷胸脯拍得啪啪响,“都是兄弟,当然要照应!” 换来萧慕白一声鄙夷的嗤笑,“人家寻宝去了,留下你当看门狗,你倒是够义气!就是不知道人家找到了宝藏,会分你几两碎银?” “这个……秋小子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雷爷表示,完全不担心!倒是,“媳妇儿,我怎么瞧着你不太待见秋小子?你俩是不是有啥子误会?――还是你在有匪岛的时候他欺负你了?”说到最后,自己心里先窝了股火。 “你不是挺信得过秋凤越的为人吗?”萧慕白似笑非笑,看向雷爷的眼神冷冰冰的,“他若是真欺负了我,你难不成还找他去?” “当然!大爷非找他去!他可答应了我要好好儿招待媳妇儿你,要是让你受了委屈,我怎么也得找秋凤越拼去!”信誓旦旦表明了忠诚,雷爷又赶忙凑过来,急问:“媳妇儿,秋凤越欺负你哪儿了?” 萧慕白抚额,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虽然怨恨秋凤越,但还用不着一个陌生男人替他出头,尤其这个男人还口口声声喊着他:“媳妇儿”。 雷爷见媳妇儿不吭气了,又着急了,急吼吼地跺脚,叫嚷着: “媳妇儿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怎么替你出气啊!――要不我现在就跑有匪岛上抡刀子逼那秋凤越说怎么欺负你了?”话音刚落,一小喽啰跑了进来,递上一封急件。 “当家的,有匪岛苏二爷的信!” 雷爷顿时怒了,一脚把小弟踹出了“雷一楼”,大吼: “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 小弟摔得鼻青脸肿,心里想着以前进去也没敲过门呐! 雷爷在媳妇儿面前立了威严,心里傻乐,表面上还故装严肃地拆开信件。当看完了信件,雷爷的神色真严肃了,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好几圈,突然就破口大骂,喊来了传令的小弟,吩咐下去: “赶紧转移!月亮湾暂时待不了了!” 萧慕白不明所以,被雷爷拉着往月亮湾海岸跑。海盗的动作很迅速,出海的大船已经备好了,所有海盗紧急转移。 突然一声轰鸣,脚下剧烈摇晃,就见远处海岸的大船应声炸裂,火光凶猛。 月亮湾外,十几艘扬起炮口的大船逼近,上面飘扬着龙旗,龙旗上绣有威仪庄严又锋芒毕露的―― “寰” 这日,“有匪”号出海了,秋凤越是领着一家子兄弟,结果上船的时候,苏吟什么都没有准备。秋凤越疑惑: “你这是不去了?” 苏吟点头,“不去了,总要留个人看家,你和剑客去就行!” 也有道理,秋凤越便也留下了小红,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那边,夏景鸢也命令樽留下,“若是祈将军来了,你莫忘了告知他老爷子不能动,让他想办法彻查有匪岛”。 “其他人呢?” 不知为何,脑海蓦然浮现出馋猫儿小皮蛋和虎子滚成泥人的画面,夏景鸢微怔,努力将这些扰人的画面抛却脑后,淡然道:“祈将军奉命前来,想是父皇已有决断。” “属下明白” 樽退下,话已至此,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想是帝王已知晓有匪岛的事,粗鄙如斯,竟敢劫皇族、伤皇子,无异于公然挑衅朝廷,岂可饶恕? ――皇家威仪,但凡冒犯皇族者,杀无赦! 海岸旁,有妇儒孩童道别,老爷子抱着虎子,虎子“咿咿呀呀”已能蹦出几个字来,愣是抓紧秋凤越的袖子,红着眼要哭不哭的,看得秋凤越心疼得不行。 “秋娃子、梅娃子,此行不比寻常,你俩一定要相互照应啊!” 秋凤越叼着根草,吊儿郎当,道:“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有我在,保证都囫囵个儿回来!”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樽冷眼看着这一切,暗卫没有七情六欲,自然谈不上离愁别绪,这时苏吟走过来,奇道:“你也留下了?” 樽沉默以对 “真的留下了?!”苏吟本来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猜中了,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寸步不离保护你家主子呢!” 许是觉得苏吟聒噪,樽面无表情地瞥了苏吟一眼,满意他不再开口,才继续看向海面。 有匪号已出海。有匪号上有秋凤越、梅疏影两位海盗当家,朝廷则是夏景鸢和绿盈;岛上留有苏吟和小红坐镇,朝廷是樽一人。 樽目送有匪号走远,直到消失成一个圆点,腰间一痛,竟是苏吟狠狠戳了一下,那脸上的表情像是考上了秀才的小书生。 “别看了,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樽像被噎了一口,我们?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苏吟笑吟吟地走在前面,饶有兴味地看向远方的海平线,突然,苏吟面目阴嫠,森然冷笑:“这般嚣张,当真欺我有匪岛无人吗?” ――与此同时,月亮湾―― 霹雳弹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寰皇朝一万水师悄然逼近,顷刻间,月亮湾硝烟滚滚,哀鸿遍野绝无生机!另有几艘高挂黄龙旗帜的大船守在关卡要塞待命。 不远处,身穿银色盔甲的高大男人站在船头,一张充满血腥与残虐的脸仅是远观就令人战栗,这是常年在战场上拼杀才能有的惊人气势! 有人来报:“将军,准备好了,是否登陆?” 将军,即祈云,指挥道:“副官授命,两千水师留下差遣,斩贼首;其余人,随我前往有匪岛!” 再说有匪岛,正值晌午,炊烟袅袅,黄发小儿在村头玩耍,老人们蹲在门口下盘棋怡然自乐,老爷子抱着小孙子到处晃悠,嘴里哼着小调儿。不一会儿,村里村外响起了吆喝自家孩子的声音,抑扬顿挫,别有一番淳朴风味。 父母们领着自家孩子回家时,突然一声霹雳震耳欲聋,大地震动,一时间烟尘四起天昏地暗,村民们惊恐不安。 ☆、第十六回 亦真亦假 梅疏影斜靠在门口,远目有匪岛的方向,神情恍惚。悠闲的夏九皇子踱步过来,他持剑阻拦,面无表情问: “何事?” “找秋凤越,自然是有事” 梅疏影冷冷瞥了他笑得淡漠的脸,哼笑:“他不会见你”。 “那可未必!” 夏景鸢走到门前,合上纸扇,以扇柄敲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3 了几声门,朗声道:“秋凤越,我有事找你,可否开门相见?” 梅疏影暗自冷笑:秋凤越一旦睡着,雷打不醒,怎么可能回应你?却听“吱吖”一声轻响,门开了。 夏景鸢当即斜睨了梅疏影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梅疏影却好似没看见他的挑衅,对秋凤越道:“你脸色不好,吵到你了?” “没有” 秋凤越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或许是嫌站着太累了,他干脆大刺刺地坐在地上,发泄般地大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毛毛的,睡也睡不安稳!” 听罢,梅疏影心里一沉,从离开有匪岛开始,他也是感到莫名的焦躁不安,只是看秋凤越瘫坐在地上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也只能出言安慰:“有苏吟在,应是没问题的!” 秋凤越像是找到了依靠,顿时喃喃自语:“对啊,有书生在,我在担心什么?……根本不用我瞎操心”。 从头到尾被排斥在外的夏景鸢自觉无趣,便悄然离开了。 直到晚上,秋凤越前来拜访,夏景鸢故作惊奇:“秋大当家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秋凤越无辜,反问:“白天那个不是你说找我有事吗?” “……” 夏景鸢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却在看见茶里泛黄的茶梗时失了胃口,清了清嗓,才问:“若我说没事了,你会走吗?” “不会啊!” 夏景鸢顿时勾起愉悦的笑意,却又听他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夏九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久,才勉强笑道:“你有什么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在笑雪居的石室里,你找到的那幅画让我看看”,秋凤越两手比划画卷的模样,看来是有备而来。 “哦?我若是不给呢?” 秋凤越状似苦恼地抓几把头发,嘀咕:“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是不离身的,你要是不给,我也只能搜身了……” “搜身”一出,夏景鸢的脸色当即煞白,是被气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秋凤越,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呢?……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次次找我难堪!秋凤越你不就是仗着我不能拿你怎么着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么!一次伤我两次辱我,你真当我好欺负的吗?” 秋凤越凌乱了,这位尊贵的九皇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炸毛了?呃……要安抚吗? 他的沉默看在夏景鸢眼里,以为是默认,顿时怒气更盛,登时指着门,大吼:“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秋凤越辩解无力,比比划划好久,见夏景鸢已没了往日风度,神色阴郁分明是气急了。嘴巴张张合合,秋凤越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走了。 夏景鸢见状,认定他是“心虚”“落荒而逃”了,心里愈加委屈,气急败坏之下,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摔地上。动作做到一半,却见秋凤越又折回来了,夏景鸢暗喜,表面上仍大声呵斥:“回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我只是去关门”,秋凤越无奈了,“我走,你生气;我不走,你还生气,说你长得娘娘腔还怎么真跟娘们儿一样难伺候!” 茶盏“咚!”一声,砸中秋凤越脑门,鲜血溅起。 秋凤越的声音戛然而止,血很快糊了一脸。 室内无声,窗外海风肆虐,如泣似潮,夏景鸢被海风吹得衣袂翩飞,单薄的身板愈加摇摇欲坠,他垂下眸子,盈盈秋水不堪一击,真正是我见犹怜。 秋凤越认命了,关了窗户,又倒了杯热茶,顺便翻出件貂裘披风给他披上,嘴里念叨着:“看你之前杀我的时候挺凶狠的啊,怎么闹起别扭来跟小红一样,我看你纯粹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夏景鸢接了热茶,捂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画卷什么的我不看了,我走了!” 秋凤越也不管满脸是血,脸红脖子粗地扭头就走,结果被扯着衣角,顿时不耐烦地甩开:“又有什么事?” “……我帮你包扎……”声音细若蚊蚋 “不用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夏景鸢却执拗着,匆忙翻出了金创药和绷带,这是绿盈事先准备好的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身为寰王朝尊贵的九皇子,包扎伤口这等小事一向是御医负责的,以至于现在面对秋凤越头上的伤口,夏景鸢只觉得无从下手,只能怔怔地看着伤口不停流血,悔恨当初怎么没学着点儿。 “还是我自己来吧”,秋凤越连叹息都无力了,拿过绷带随便缠了几圈,抽空劝慰:“你是皇子,不会包扎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夏景鸢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坐在旁边,咬着唇问:“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砸我啊,啧啧,下手又准又狠的。” “……” 夏景鸢突然站起来,一脸正色,轻声问:“如果……我说如果,我以后做了伤你的事,你会恨我吗?” “你不是一直都在‘伤’我么,这次都流血了”,秋凤越不以为意,心念一动,抬头,却见他异常认真的面容。也许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感染,秋凤越沉吟许久,模棱两可地说:“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事吧。不过我这人一向心胸开阔的,基本不记仇”。 夏景鸢苦笑,声音轻若浮尘:“如果说……天理不容……呢?”只可惜声音消融在了喧嚣的风里,不留痕迹。 秋凤越自然也没听清他的的话,觉得无趣,便道:“没事了,我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不带留恋的。 夏景鸢不由得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森然冷风让脑子清醒了几许,他想:这个时辰,祈将军想是已经得手了,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我又何必纠结? 秋凤越回到房间,察觉到梅疏影的气息,奇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梅疏影不理会他话中的讽刺,只是问:“你去找夏景鸢了?” 秋凤越被他审讯一般的口气激怒,没好气地说:“是又如何?跟你没关系的吧!”话落,换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昏暗中,秋凤越看不清梅疏影的表情,内心随即而来的是莫名的忐忑不安,这种沉默,让他觉得比厮杀更可怕。 许久,梅疏影出声了,淡漠的语气如把锈钝的匕首狠狠扎进去了秋凤越的心脏,他说:“自然和我无关,不过――如果有匪岛的大当家雌伏于皇子身下的话,就和我有关了。” 秋凤越咬紧牙关,手握成拳,昏暗中,是谁逼疯了谁? ☆、第十七回 初到古兰 古兰是存在百年的北方小国,以香料、制香闻名于天下。王宫位于蟠龙城,夏景鸢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古兰王宫。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黄沙漫漫,夏景鸢一行人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4 在驿站换了几匹骆驼,跟在商队后面走着。骆驼上清脆的铜铃声宛如首古老的歌谣穿行在时空隧道中,响彻百年,又几次驿站后,商队逐渐壮大,几个异域胡人抱着胡琴突然昂首高歌,秋凤越听得摇头晃脑、昏昏欲睡,几次摔下骆驼,吃了好几口黄沙。 走了大约一个白昼,终于见到了城镇。夏景鸢等人进了驿站,沐浴之后,就见房间里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夏景鸢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秋凤越。这时梅疏影边踱步过来,边不紧不慢地道:“秋凤越在驿站对面,暂时不会过来了。” “是么”,夏景鸢反应平静,执筷,开始享用菜肴。 驿站对面是个客栈,因为信誉极好价格、又便宜,商队行人一般都在此客栈稍作歇息。秋凤越前脚下了骆驼,后脚就进了客栈,也怪不得夏景鸢没留意到。此刻,秋凤越正坐在简易的小板凳上,和几个胡人大碗拼酒。他们围着破旧的木桌子,撕咬着烤羊腿,旁边一位清俊的小伙子弹奏起胡琴,蒙有面纱的胡女迎风起舞,一双湖水蓝的美目清澈明亮顾盼生辉。 夏景鸢走出驿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秋凤越放歌纵酒,火辣辣的烈酒入喉立即烧红了脸面,秋凤越脸红脖子粗地拍得桌子震天响,大喊:“再来!――再来再来!今个儿大爷不醉不归!!” 夏景鸢眉角狠狠抽了一下,二话不说,上去揪住秋凤越的耳朵往外走,秋凤越一口酒没咽下去,直喷向了夏景鸢。 夏景鸢被突如其来的酒喷了个措手不及,脸色顿时阴嫠可怖,看得秋凤越毫不怀疑下一刻夏九皇子就会杀人灭口。 然而,下一刻,秋凤越转头该干嘛还干嘛,行酒令划拳不亦乐乎,转眼间将尊贵的夏九皇子抛于脑后,此行为可谓令人发指。 寰王朝尊贵的夏九皇子不禁悲从中来,恶狠狠地赏了刁民几个眼刀子后,便离开了。此举落在秋凤越偷瞄的眼里,自是窃喜不已,着实为捡回来了条小命儿暗自庆幸。 不过,夏景鸢虽然回了驿站,但他守在门口手捧书卷一动不动。这一怪异的行为引起同行人的议论,绿盈虽然好奇,但见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询问。同样怪异的还有坐在二楼栏杆上擦拭秋水剑的梅疏影,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不多久,秋凤越喝得烂醉如泥回来了,海盗小弟们忙去搀扶,却听楼上一声呵斥: “把大当家拎到后院,睡马厩”。 海盗小弟们慑于梅疏影的“淫威”,暗自叫苦,却不得不从,这时夏景鸢也不咸不淡地开口: “顺便浇几桶冷水――醒酒!” 第二天,秋凤越毫无意外地得了风寒,红彤彤的鼻子鼻涕横流,裹着外袍,瑟瑟发抖地如同秋天的落叶,夏景鸢跟在他后边儿,摇着把折扇翩翩整个一遗世独立的浊世佳公子,一路上不知惹红了多少女子的脸。 蟠龙城 这是古兰最为繁华之地,虽不及金阙、凤越,但其异域风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秋凤越兴奋了,抖擞着病怏怏的身子,硬是冲进了闹市,快得拦都拦不住!夏景鸢神色不变,只是笑意略有僵硬,梅疏影则是直接黑了脸,恨不得当场拔剑挑了那人。 秋凤越横穿闹市,见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就研究一番,路过一家悦来客栈便停住脚,肚子饿了。夏景鸢和梅疏影尾随其后,也前后进了悦来客栈。 店小二麻利地推荐了十几道招牌菜,秋凤越全要了。 “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玩儿的?” 店小二便脱口而出蟠龙城的趣事,见秋凤越惊奇不已的神色,便问:“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 “要说起我们蟠龙城,可是有段人尽皆知的传说呢”,店小二得意洋洋,秋凤越被勾了兴致,接道: “说说看呗,什么传说?” 店小二指着门外青天白日,越发得意:“传说一百年多前有条青龙飞过此地,‘蟠龙’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 秋凤越默默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这个传说倒也有趣!” 夏景鸢走在旁边,继续道:“世事无常,未必都是空穴来风。” “阿嚏!”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秋凤越嘴里的酒喷了一桌,揉了揉红红的鼻头,弄得越发像只兔子。 夏景鸢无声扫了眼始作俑者,淡淡道:“要一间雅间,这里的招牌菜不重样儿的上一遍”。 店小二忙欢天喜地应了,领着上了三楼靠窗的雅间。秋凤越没皮没脸惯了,也乐颠颠地跟上了三楼雅间。随后而来的梅疏影也进了雅间,三人都落了座,等菜都上齐了,确认无人打搅后,他询问夏景鸢:“接下来该怎么做?” 秋凤越咬着鸡腿,口齿不清:“吃饱了,咱们去逛窑子吧?”话音未落,四把眼刀子同时甩来,秋凤越悻悻然闭嘴。 夏景鸢莞尔:“既然来了,就到王宫走一遭吧!” 梅疏影的反应出乎意料,极快否定:“古兰素来与寰王朝交好,你若进了王宫搬救兵,还有我们活命的机会吗?” “哈哈,你这话当真是可笑!”夏景鸢突然抚扇大笑,竟是极为张狂,清俊苍白的面容下是皇族贵胄独有的不可一世,“古兰不过是我大皇朝的附属国,生死存亡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我若想杀你们,可谓易如反掌,又何必大费周折?” 这般睥睨众生的姿态,令梅疏影蓦地想到一句话: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明明这席话听着荒唐至极,梅疏影却觉得无法反驳,甚至惊叹:所谓皇族,皆是这般魄力吗?突然衣袖一阵拉扯,梅疏影回神,当看清眼前这一幕时,二话不说,拔剑。 其实是秋凤越正埋头啃着红烧肘子,吃得满嘴流油,兼风寒流了鼻涕,就随手抓了手边的东西往嘴上一擦…… 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一道人影破窗而出,如残破的风筝直坠落地面,惊得路人纷纷散开。 说巧不巧,正挡在一辆疾驰的马车前面,马夫忙拉紧了缰绳,秋凤越顺势滚了几圈让开,侥幸逃过一劫。 马夫见状,又驱马疾驰而去,车窗的帘子微开了空隙,秋凤越粗略看了眼,正对上一双水横千波秋水目,刹那万千芳华为之黯然。 夏景鸢和梅疏影随之赶了出来,见他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一副痴傻之相,嘴角疑有不明津液流出。夏景鸢折扇掩面虚咳了声,便目不斜视地施施然走开了,梅疏影亦然。 人群散去,秋凤越忙爬起来跟上,擦过梅疏影的肩膀,不经意间的冷笑徐徐传来:“今日换作书生,他绝不会问这般愚蠢的问题!” 梅疏影惊愕,再看向秋凤越时,他已经跑出了很远,远得梅疏影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背影。伸出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5 手徒劳地想抓住些什么,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梅疏影才幡然醒悟,人世一盘棋局,落子无悔。 他与他,再无可能。 夜里,夏景鸢端了碗汤药敲响了秋凤越的房门。秋凤越惊奇不已,捧着汤药问:“你熬的?” “是绿盈,专治风寒的” 秋凤越“哦”了声,就苦着脸一口气灌下,收到夏九皇子的一颗酱果奖励。 “后天古兰王召见寰王朝的使臣,对外宣称两国永结友好之邦。你装作侍卫随我进宫如何?” 秋凤越受不了糖果这些小娃娃吃了东西,就放置一边,剥了个香蕉,故作玄虚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哦?”,夏景鸢配合他,表现出好奇,“是什么?” 秋凤越痞笑,像是发现了好玩儿的小孩子一般,道:“我要当使臣”。 “这样啊……”沉思 “你是不是以为……”秋凤越熟络地搭上他膀子,继续道:“……我要剑客随行?” 夏景鸢不动声色地凑近,如在耳边低语,“我只是担心你露出马脚而已”。 “切,老子有分寸――嘶啊!――疼!”秋凤越突然嗷嗷叫,侧腰被掐了一下,“你他娘的,老子揍死你!” 秋凤越扭身,鼻子擦过夏景鸢的,鼻息交融,唇间只是寸距,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秋凤越身体一僵,一时忘了推开。 “我说过,我不喜你如此粗鄙”,唇间的轻喃,像极了情人间的调侃,夏景鸢趁机揽近他的腰。 秋凤越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了,一把推开他,怒道:“老子爱怎么着关你屁事,小王八蛋信不信我――” ――“秋凤越”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秋凤越吓得一激灵,赶忙昂着脖子,色厉内荏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梅疏影进来放下一碗汤药,和夏景鸢拿给他的气味一样,然后径直离开了,期间不曾看向秋凤越一眼。 秋凤越感觉不是滋味,拿起碗一口灌下,苦涩的药汁残留在嘴里久久不散。 “九鸢,你刚才说的事,我还能反悔吗?” 夏景鸢调笑道:“如果你不愿,我还能逼你不成?” “这倒是”,秋凤越看他起身,要离开的架势,不由道:“看你最近脸色不好,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多谢关心” 夏景鸢淡淡留了句,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秋凤越却敏锐察觉到这位尊贵的夏九皇子又闹别扭了。 尊贵的夏九皇子确实是闹别扭了,回到房间,他拿出画卷细看画上憨眠的男子,从来淡定若素的脸竟生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落影与画上男子交叠,不禁生出他们旖旎交缠的错觉来。 ☆、第十八回 九皇子出使 上兰、中兰、下兰三日是古兰国重要的祈福日。祈福日持续三天,第一天祈福为国君、社稷,称上兰节;第二天祈福为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是以中兰节;最后一日则是为亲朋好友、父母孩子、情人祈福,称下兰节。古兰王选在上兰节接见寰王朝的使臣,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夏景鸢既为皇子又是使臣,古兰王接见的排场自是不同凡响,十里鸣啰开道、万人空巷,古兰王携王后、王子,及众多宫嫔妃子迎接,文武百官垂首恭候不敢懈怠,佩刀锦衣侍卫严阵以待。 随着一辆马车缓缓行入王宫,众人庄重的神情更加肃穆,马车雕有九龙戏珠,乃寰王朝九位皇子之意;马车织锦帘上则绣有百鸟朝凤图,据说帝王最欣赏的是太子,最疼爱的却是九皇子夏景鸢,帝王曾以“凤凰”喻爱子,并为其种植了十里梧桐。 所谓凤凰,受帝君恩宠,可翱翔九天之上,端坐于云端仙境,享尽奢华。 马车停在殿前,绿盈到前随侍,就见里面一只犹如上等羊脂玉精雕细琢的手挑开帘子伸出来,绿盈搀扶、马夫跪以人凳,寰王朝的九皇子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北方古兰恭迎□□皇子莅临――!” 太监尖细的声音刚落,随即万人跪拜,以示尊崇臣服之意。 与此同时―― 上兰节,大街小巷自是热闹非凡,秋凤越叼了个包子边走边吃,贼眼乱瞄,看见如花似玉的姑娘就一通意淫,天知道,他整天嘴边儿挂着逛窑子,实在是没去过啊!是的,没去过,作为有匪岛海盗的大当家居然没逛过窑子,还没玩过女人,这像话吗?像话吗?――真是太不像话了! 趁着梅疏影不在,秋凤越胆子肥了,跃跃欲试地朝向花街柳巷挪去,一路上支棱着俩耳朵警惕周围,生怕一不小心被梅疏影逮到。这时街上有孩童嬉闹,嘴里唱着歌谣: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孩童天真烂漫的笑语清脆如铜铃,秋凤越听着听着不由得出了神,突然他: ――“哎呦”―― 一没留神撞上了一堵肉墙,秋凤越就要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小畜牲!忽闻到一股奇香,下意识地抬头,就见一个英俊却满面戾气的青年,伸手拦下。 “小兄弟撞了人就想走,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吧!” 青年冷冷看了他一眼,那嗜血的眼神,是常年浴血、游走于修罗地狱边缘的人才能有的。秋凤越泼皮无赖地滚地,抱紧大腿,扯着嗓子嚎: “有人当街逞凶啦――!撞伤人就想逃,父老乡亲们替俺做主啊!” 秋凤越声泪俱下,唯恐不乱,见有人围过来,嚎哭更甚:“哎呦我的腿啊!不能动了啊!你撞伤人不赔钱还想跑,还有没有天理了?天理何在啊!――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还等俺养活……父老乡亲们啊,你们都替俺评评理啊!” 不一会儿就围观了不少人,对青年指指点点,皆面露鄙夷之色。 青年面色铁青,表面上弯腰要扶起秋凤越,实则扣住他右手就要震碎秋凤越的脉门,被秋凤越不着痕迹地挣开,又缠上。 两人暗地里你来我往,过招十余式,眼看人越围越多,青年突然飞起一脚将秋凤越踢飞十几丈远,人群立即沸腾了,不少人路见不平就要冲上去抓住青年,混乱中,青年扔下一碇金子就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秋凤越趁乱跟踪,然而没跟踪多久,就跟丢了。秋凤越观察了下周围,竟是王宫附近,青年身手不凡,还有身上的那股奇香分明就是……秋凤越一个激灵,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赶忙甩头,要那毛骨悚然的念头甩出去。 秋凤越顾不得被人发现,即兴探进王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九鸢身边就跟了个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6 小丫头片子,一旦遭人袭击,后果不堪设想!想到那晚九鸢找他,请他充当侍卫,也是以防不测吧。可恨自己最后闹什么别扭,竟反悔了! 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诡异情愫缠绕,秋凤越不觉头痛难忍,暗自嘀咕:难不成是病了? 改明儿找个大夫瞧瞧吧…… 所谓王宫,就是大!秋凤越不出意外地迷路了,大老远地看见一桃花林子,他藏身树上见莺莺燕燕的宫女们笑语盈盈千姿百媚,不禁心痒难耐,突然一湖边的“热闹”吸引力他的注意力―― 一个半大的孩子骑在另一个小孩子身上当马骑,旁边的几个孩子拍手欢喜,还不停地往那可怜的“马儿”身上仍泥巴。 宫女们掩唇偷笑,却无人阻止。 秋凤越见状,摘了几片桃花瓣射出去,叶子擦过那个孩子的衣角,孩子堪堪倒地,顿时大怒道: “混账东西,连马都当不稳,要你何用!” 又一阵拳打脚踢,小孩子只是蜷着身子不动,低声呜咽如濒死的小动物。 秋凤越甩袖,袖风卷起风潮,风潮又席卷起桃花瓣如刀割向那些孩子、宫女们,疼得他们纷纷跑开。小孩子仍是蜷缩,直到没人了,才顶着风潮爬到石桌前,抓起地上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糕点狼吞虎咽。 ――“要跟我走吗?” 秋凤越忽然现身,折了枝最美的桃花递到小孩子面前。 小孩子惊恐万状,抓着糕点瑟瑟发抖。 “我会待你好,你要跟我走吗?” 男孩儿干脆埋头蜷缩,抗拒着外界的一切。 秋凤越没办法,把他手里的糕点抢过来扔掉,换上那枝桃花,擦了把他脏兮兮的小脸儿,眼中怜惜更甚,然后抱起他瘦弱的身子离去。 小孩子手持桃花,许久,发觉对方好像、貌似、仿佛、似乎没有恶意,才怯怯地抬头,看见那枚血红夺目的泪痣……摄人心魄的朱砂痣,它恍惚化作了一滴泪滴落在了最心尖的位置。炽热的泪液在心尖沸腾,瞬间冲上眼眶,成了夺目而出的热泪。 眼泪滴落在手里的桃花枝上,无声无息。 秋凤越抱着他先走了遭华丽的宫殿,翻出一套小孩子的衣袍;又摸进御膳房,大鱼大肉各卷走了不少;又找到一处温泉,扒了小孩子的衣服泡澡。 最后神清气爽的两人手持烤羊腿大口撕咬,再灌一口烈酒,小孩子则喝着秋凤越不知哪里顺来的茶水。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乐,求得就是个痛快!”秋凤越仰躺在地上,看苍穹浮云、鹰击长空,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你无忧好了!”说完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毛茸茸的摸着很舒服。 无忧,人生安得无忧? 小孩子,如今的无忧手捧桃花,轻言细语:“我叫柴龙锦”。 柴龙锦,在二十年后令天下君臣闻风丧胆的三个字,将与寰王朝形成鼎力之势的越王朝的第一任帝王奉越帝。 “不过……我喜欢无忧”,然而,将来万人敬仰的奉越帝此刻也不过是稚龄孩童,他面黄肌瘦,早已麻木的心竟隐隐生出了一分奢望。 “嗯嗯,我也喜欢无忧”,秋凤越挑着二郎腿,看他抱膝蜷缩,不由腾出只手又摸摸他的头,笑道:“今儿晚上外面很热闹,咱们出去玩儿。” 无忧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出去玩儿?” “嗯嗯”,秋凤越连连点头,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可爱极了,禁不住抱住他的小脸儿狠狠亲了口,忽然想起正事儿来,正色道:“不过咱们得先去办件事儿:找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 无忧小孩子心性,纯粹被好看吸引,立即问:“比越越还好看吗?” “哈哈,哪儿能啊!我可没那人好看,人家是朵花儿,我就是花儿下的一坨牛粪”。 无忧默默低下头,虽然越越说那人好看得像花儿,可还是觉得越越最好看,比王宫里头的雪姬姐姐都好看。 秋凤越牵挂着夏景鸢,没敢多停留,抱着无忧到处找他,别看无忧半大的孩子,却轻得跟什么似的,秋凤越心想: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好好养,养肥了先。 ☆、第十九回 祈氏风云 上兰节,古兰王携文武百官陪同夏九皇子狩猎,意为:古兰国上天庇佑,国泰民安。夏景鸢只有绿盈随行,虽然一直有王公大臣献媚讨好,然而并无亲近之意,越发显得他形影相吊。好不容易到了狩猎场,夏景鸢却神色倦怠,看得古兰王不知如何是好。 东风料峭寒春面,夏景鸢裹紧了纯色的狐白裘,精致如画的容颜半掩在毛茸茸的貂裘里,愈发楚楚可人。 古兰王上前,低声问候:“九殿下,请您到别苑稍作歇息,意下如何?” “不用”,夏景鸢拂袖低笑,姿容体态自有一派皇子尊贵的矜持与王者睥睨世人的高傲,“本皇子许久不曾狩猎,如今正好赶上了,怎可错过?” 古兰王便不再多言,正要命精锐侍卫重重保护,却又听九皇子道: “区区狩猎,本皇子一人足矣”。 一笑倾城,自是风流无双,不知酥软了多少人的心骨? 随着一阵擂鼓震天、角号迭起,狩猎开始了,不少人手持弓箭蠢蠢欲动,就听古兰王一声令下,大臣皇子蜂拥而出。 夏九皇子骑着枣红马绝尘而去,狩猎场里有个林子,他策马进去,等摆脱了那些谄媚者,夏景鸢又马上赏景,慢悠悠地如同踏青。 狩猎场里都是些小猎物,还是在狩猎前特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毫无杀伤力可言。夏景鸢等绿盈追上来,问道: “你猜猜看,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绿盈陪笑,“反正没想什么好东西”。 “嗯,可能在想:你看那个病秧子,不就是生得好么,神气什么!要不就是:唉,羡慕,我也能生在寰朝皇族就好了”,夏景鸢摇头晃脑,学得惟妙惟肖,惹得绿盈想笑又不敢笑,“当然了,他们想得最多的还是怎么巴结我,可是某个笨蛋怎么偏偏跟我作对?” 绿盈的笑僵在脸上,“主子怎么想起那个海盗头子了?” 夏景鸢笑而不语,眉宇处的微蹙却难以舒展,此时正凝结着愁绪,就如绿盈所说:想到海盗头子秋凤越了。虽然秋凤越嘴上说不会来,可也难免会有期待,如今到处察觉秋凤越的气息,难不成真的不来了?即使聪慧睿智如夏景鸢也心生失望。 绿盈气急,跺脚,“哼!敢伤害主子至此,等祈将军来了,绝对把那海盗头子碎尸万段!!” 夏景鸢失笑,拒绝道:“秋凤越可不能杀”。 绿盈以为主子自有打算,留着海盗头子还有用处,接道:“那就先杀了他有匪岛的人陪葬!” “祈将军出手,自不会留活口” 绿盈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7 看向那笑得轻浅无声的面容……和冷到极致的瞳眸深处,她从来都知道主子绝非良善之人,而是世间最为强大的寰王朝的夏九皇子,君临天下、恃才傲物又如何?又有谁可夺其锋芒? 提到祈将军,绿盈又猜测:“祈将军想是已经追上来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夏景鸢笑而不语,只是放下缰绳让马儿随意游走在丛林间,赏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绿盈满头雾水,匆忙跟上去。 不多时,夏景鸢拉直缰绳,似有所感,突然对绿盈道: “离开这里” 绿盈一向惟主子是从,忙策马奔出林子,哪知刚离开林子,就听林子里传来一声虎啸。虎啸震彻狩猎场,百兽拜伏、鸟禽惊林,山林之王威慑十足。 “主子……” “事态紧急,先回去再说!” 夏景鸢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绿盈苍白着脸噤若寒蝉。 狩猎场,古兰王和文武百官被禁卫军护着迅速移动,夏景鸢远远地就见他们个个抖若筛糠,在禁卫军的保护下狼狈不堪地离开,不由暗暗讽笑。 夏景鸢快马加鞭,很快赶到古兰王旁边。古兰王大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道:“皇子受惊了,请随本王速速离开吧!” “本皇子无大碍,只是未想到古兰王如此大手笔,连山林凶兽都敢圈养。这回狩猎,本殿下着实长了见识”,夏景鸢轻笑,似只是说笑,却让古兰王背脊一寒,冷汗更是汹涌。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毛影窜出林子,禁卫军猝不及防,那毛影极快,几乎是瞬间靠近了,待看清楚,众人大骇――竟是只通体纯白的老虎。 白虎,战伐之神,具有避邪、禳灾等诸多神力,象征权势、尊贵。 所谓:龙为云,虎为风。 这只白虎快如白色闪电,转眼间已窜进禁卫军,虽不如传说中的那般所向披靡,但也极是凶猛暴戾,禁卫军围攻,却被几个跳跃越过,马儿惊得四处跳蹿,好几个文武大臣狼狈落马,躲在禁卫军后面瑟瑟发抖。 白虎笔直冲向古兰王的方向,利爪撕开几个禁卫军,虎牙锐利直接咬断咽喉,大有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架势。血肉横飞的同时,夏景鸢饶有兴致地盯着白虎,一股隐藏于骨子里的战栗莫名升腾,逐渐又恍惚觉得白虎嗜血的兽瞳也在看向自己,身体……越发战栗到无以复加。宽阔的视野再也容不了其他,只见白虎锋利如刀的虎牙刺穿胸膛;一切杂音隐去,白虎凌厉的嘶吼如在耳边。 夏景鸢太专注了,以致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绿盈惊恐的表情。 ――是的,惊恐的表情! 只有与主子近在咫尺的绿盈注意到了:夏景鸢逐渐有墨蓝翻滚的瞳眸,不多时,一双濯亮璀璨的黑眸竟变成了深海般的墨蓝色,无法言喻的威严流泻,随即绿盈就如入了魔障无法动弹分毫。 夏景鸢只觉得被这只白虎吸引,再然后,许多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蓦然响起,他猛然惊醒,赫然发现自己策马踱出了禁卫军的护卫圈。 白虎也发现了靠近的夏景鸢,一个猛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寰王朝的九皇子。 古兰王及百官见状立即老泪纵横,九皇子受伤,古兰离倾覆不久矣!九皇子性命堪忧,古兰举国上下岂不是要陪葬! 就在白虎要扑倒九皇子之际,一把刀横空破出,斩杀白虎头颅只在一瞬之间。 紧接着,一位面目阴嫠的青年现身,持刀护在夏景鸢马前,阴冷如野兽的黑瞳扫视,声音则如兵器相接、青铜磨砺般令人心生畏惧: “胆敢冒犯我朝天威者,杀无赦!” 古兰王突然落马,文武百官也纷纷落马,各个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咸腻的血腥味飘在空中,浓烈得几欲作呕,夏景鸢淡然一笑,似是并不惊讶来人,只是在看向白虎时颇为可惜,本想收为宠物带回皇宫炫耀一番,可是祈将军的刀又怎是一个“快准狠”了得的? “本殿下累了,劳烦祈将军送本皇子回驿站歇息” 祈将军,镇国大将军祈云,寰王朝帝王的第三位虎将。 祈将军屈膝半跪,背起夏九皇子,就见几个腾空便消失在了狩猎场,徒留伏跪一地的王孙贵胄颤抖不已。 □□皇威,怎是一小小古兰可比拟的? 不多久,阴雨连绵,狩猎场空无一人,当然也没人知道有人闯进。 死去的白虎无人收尸,被雨水浇灌,淌出一地血水,有只蹒跚的小白虎寻着气味找来,围着白虎低吼,细细软软的叫声犹如呜咽。 ――“唉,真他娘的造孽!” 秋凤越拉着无忧踱步走来,一手提起小白虎拎进衣襟,安抚地拍拍它肥胖的团子状身子。 “越,你要养它那?” “啧啧,养只老虎多威风啊!”秋凤越眉开眼笑,顺手摸摸无忧的头,好吧,没小白虎好摸,“你要想要,我把它给你?” 无忧赶忙退了一步,连连摇头。 “多可爱啊!以后你想要,我还不给呢”,秋凤越嗤之以鼻,对小白虎越发爱不释手。 上元节忽逢阴雨连绵,秋凤越只能带着无忧和小老虎回驿站。没钱没伞,淋了一路的雨,秋凤越脸色不太好,刚走进驿站大门,就见夏景鸢捂着个茶盏与旁边一陌生男子言笑晏晏,脸色越发阴沉了。那陌生男子分明是白天他抱住大腿撒泼的青年,青年显然也认出了秋凤越,阴嫠的脸顿时布满杀气。 夏景鸢对这剑拔弩张的僵局不明所以,只是淡淡道: “这位是祈云祈将军,你不认识就罢了,莫要冲突”。 秋凤越一声不吭地抱起无忧,大摇大摆上了二楼,对夏景鸢视若无睹。 “他便是那个海盗头子?” 夏景鸢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题,“让祈将军见笑了,自是比不上祈太傅的儒雅风范。” 祈风是祈将军的兄长,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十岁稚龄便已高中状元,深得帝王器重,如今担任太子太傅辅佐储君。 提及兄长,祈将军阴嫠的脸色稍有缓和,就连眼中都有一抹堪称温情的情愫显露出来。 ☆、第二十回 多情似无情 其实夏景鸢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狩猎场突发意外,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秋凤越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如今还摆出脸色,给谁看?夏景鸢可不认为是给那些无关轻重的随从小弟们和梅疏影看的。 道别了祈将军,夏景鸢便气势汹汹地踢开秋凤越的房门兴师问罪: “――秋凤越!你可知我在狩猎场九死一生!――你为何不来救我?” 踢开房门,当看清房里的情况,夏景鸢只觉受到巨大的冲击,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只能扶着门框勉强站直。 秋凤越刚淋了雨,正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8 和无忧泡澡来着,因为无聊,就要了几碟子的糕点边吃边逗小白虎玩儿。夏九皇子雷霆之怒下,秋凤越舔了舔手指上的糕点屑,才慢条斯理地道: “都说了没空,况且我又不是你的侍卫,要保护,找你的祈将军去”。 “没空?那这个小孩儿哪来的!”夏景鸢不是傻子,喷火的凤眸灼灼盯住秋凤越……怀里的男孩儿,“祈将军可是跟我说在街上遇见你,不要跟我说你是特意上街去找这孩子才没空!” “呃……九鸢……” “其实你就是不愿理我――任我自生自灭吧!” 秋凤越不置可否,低下头继续揉搓着无忧的脑袋,旁边的小白虎受了惊吓不安得低吼,被一把捞进浴桶里打上皂角。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门,几步的距离,却无人主动迈出第一步,倒真如咫尺天涯一般。 夏景鸢扶着门槛苦笑,“秋凤越,或许你认为我是无理取闹,可我不过是想当你最心尖儿上的那个人罢了”。 秋凤越擦拭小白虎的动作减缓,透露出心不在焉来。无忧好奇地歪着头,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那个踢门进来的大哥哥看起来好难过,像是要哭哦!越越为什么都不理他? 夏景鸢看他冷淡漠视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悲凉,然而他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来,继续道:“古兰王告诉了我一些市井秘辛,应是与第九代有关,晚上我让绿盈给你细说”。 秋凤越这才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夏景鸢离开的背影。那抹孤寂的身影仿佛天边最遥远的晚霞,美艳绝伦又转瞬即逝,浓烈得就像要焚尽苍穹一般。 上兰节阴雨连绵,秋凤越没能带无忧出去玩儿,还好中兰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秋凤越拉着无忧、抱着小白虎,一大清早便跑没影了。昨晚绿盈自然去找他了,无奈秋凤越抱着小白虎呼噜打得震天响,愣是睡得死沉,主子吩咐的事只得作罢。 同样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的还有夏景鸢,至于梅疏影,一连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绿盈也懒得再留意。 夏景鸢去了集市,看似漫无目的,买了些炒栗子和米糕,还有一串糖葫芦,最后挑拣了几样儿小玩意才作罢,敲开了一家普通人家的大门,短打布衣的青年迎出来。夏景鸢摆手,边进去边道: “不必多礼,带我见祈将军” 那人垂首答:“祈将军恭候多时了” 夏景鸢无言,唇角无意间勾起讥讽的笑意,随那人进了屋里,屋里只是寻常人家的摆设,并无奇特之处。 夏景鸢淡然处之,奢华内敛的面容不动声色,让青年不得不佩服其涵养。这时,对面的土墙突然从中间折开,像一扇门般打开了,祈将军踱步出来,阴嫠的脸因染了鲜血更为狰狞可怖。 夏景鸢满含玩味地笑,“祈将军是打算严刑逼供?” 祈将军并未理会九皇子的调笑,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他自找的!” “那便让我试试看吧”,夏九皇子刻意让他怀里的东西显露出来,“应是不会让祈将军失望的”。说罢,进了密室。 密室里极暗,就靠几束火把照明,空气因为不流通以致滞塞,走入深处的同时,夏景鸢越加有种窒息的错觉。幽阴潮湿的密道看似深不可测,隐约有女子的啜泣时断时续,夏景鸢蹙眉,不免疑惑。没多久,夏景鸢终于看见了一间牢房,里面的红衣女孩儿蜷缩成一团,还有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咿咿呀呀极是欢快。 夏景鸢蹲下身,对小孩子招手,柔声唤道: “虎子,过来!――哥哥有东西给你玩儿哦!”摇晃手里的小鼓,叮叮咚咚。 小孩子听见‘虎子’立即扭头看过来,小孩子心性,被鼓声吸引,立马爬起来朝夏景鸢颠颠跑去。 然而,小孩子刚跑了几步,就被红衣女孩儿半路抱住,愤恨瞪了夏景鸢一眼,同时口中斥责小孩子:“不要理他,他是坏人!” 女孩儿和小孩子便是有匪岛的小红和虎子,两人被祈将军抓来,一直囚禁在此处,不知岁月。小红哭红了眼,偏又故作凶狠,对夏景鸢呲牙咧嘴: “你这坏人,等秋老大来了,看不把你挫骨扬灰才怪!” 夏景鸢不以为然,只是拿怀中小玩意儿吸引虎子,虎子梗着小身板要抓,被一巴掌打疼小手。夏景鸢见状,只是道: “我确实是坏人,不过却对你们无甚恶意。我想要的只是有匪岛的情报,得到了情报,我自会放了你们”。 牢房旁边有一个铁架子,上面铁链缠绕绑着个老人,老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佝偻身体可见血肉模糊的白骨――竟是有匪岛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老爷子不堪受刑,已昏死过去,如今性命垂危。 夏景鸢走近老爷子,突然似笑非笑: “长生蛊,你果然是苗人” 苗女擅蛊,老爷子身上有蛊虫的气息,还是众人梦寐以求的异常珍贵的长生蛊。这蛊应是小红所养,消耗施蛊人的精气与寿元,以长生蛊为媒介,使中蛊者福泽长寿。而今这长生蛊的用处,也不过是吊着老爷子的一口气罢了。 小红一声不吭,算是默许。 “为保住老爷子的性命,你也是煞费苦心,只是不知道秋凤越是否能如你所愿前来搭救……”夏景鸢语带遗憾。 小红施了迷香让虎子睡着,抱着虎子,语气坚定:“秋老大会来救我们的!” ――突然间,衣袂翩决,小红只觉眼前一晃,怀中一轻,下心大骇:虎子!! 招起招落只在刹那间,夏景鸢笑如夏花清丽绝伦,白皙的看似无力的手指拎起虎子抖了抖,硬生生将其抖醒。 “你做什么――!!”小红隔着牢房,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难以言喻的惊恐让她不由脸色发白。 虎子突然被抖醒,立即大声嚎哭,然后一块儿米糕凑到他嘴边。小红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见虎子攒紧米糕往嘴里塞。 夏景鸢温柔地抚摸他脏兮兮的小脸儿,轻声赞许:“虎子真乖呢!”同时甩袖,顿时一条刺鞭握于手中,朝老爷子抽过去。 血肉横飞之余,刺鞭直接削下条血肉。怀里的虎子突然丢了米糕,哇哇大叫“肚子疼!”老爷子被抽醒,浑身剧烈的疼痛让他抽搐,无力□□的同时,模糊中听见小孙子的哭嚎……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的清冷声音: “有人说九殿下温文尔雅待人亲厚,也有人评价我道貌岸然心如蛇蝎,不过我更喜欢父皇称呼我为‘玉面修罗’。‘玉面修罗’,你觉得如何?” ――与此同时,院子里有客人拜访: “幼弟口渴,可否借碗水喝?” 祈将军听了来人的声音,果断出门,果然是九皇子口中“海盗头子”。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29 他吩咐: “去给这位公子取碗茶水来” 秋凤越拉着“幼弟”无忧找了张椅子坐下,顺手拿了碟子里的糕点给无忧吃。无忧羞得满脸通红,拿着糕点,偷偷瞅院子的主人:千万不要被赶出去啊!……我还没喝水呢! 好不容易等来了水,无忧一口灌下,正要走,却见秋凤越吃上了瘾,偶尔掰小块儿喂小白虎,小白虎来者不拒全吃了。 “越,走吧!”无忧拉扯秋凤越的衣袖,秋凤越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舔舔手指头。 “祈云是吧?”秋凤越突然笑嘻嘻地朝祈将军作了个揖,配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越发显得不伦不类。 “……” 秋凤越并不理会对方的沉默,好奇问:“你可知道苗疆有一种蛊,蛊自身散发奇香,中蛊者身带奇香却不自知,唯有被施蛊者认可的人才能闻到香味?” 祈将军看似并无兴趣,只是对仆人道:“送客!”然而拂袖而去。 秋凤越被下了逐客令犹不自知,边躲避着仆人,边大声道:“你身上有奇香,跟我一朋友养的蛊香很是相似,你是不是见过她啊?”话音刚落,就被赶了出去。 祈将军等夏景鸢出来,将此事说了。 “他是如何发现这个院子的?”祈将军盯着夏景鸢,如猎鹰盯紧猎物。 夏景鸢自然明白他的疑虑,只是道:“区区秋凤越,草莽之辈,如果跟踪我,本殿下不可能察觉不到!” “是吗?”祈将军暗自深思,“无论如何,九皇子与秋凤越朝夕相对,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秋凤越以一己之能统领有匪岛、称霸海上,能力不可小觑”。 夏景鸢却不以为然,“有匪岛有昔日辉煌,只因为:谋有苏吟,武有梅疏影。秋凤越单枪匹马成不了气候”。 祈将军并不认同夏九皇子的轻敌态度,语气也带了不善:“敢问九殿下,接下来怎么做?” “只怕秋凤越已猜到这里囚禁了有匪岛的人”,夏景鸢冷笑,执起茶盏将冷漠阴险的面容隐在茶盏后面,佯装喝茶,“秋凤越这番打草惊蛇不过是想警告我们,让我们此后的行动束手束脚。本皇子猜测……恐怕他也不敢确定有匪岛的人被关在这里,否则以他冲动的个性,不可能至今还没有动作。” 祈将军哑然,半晌才叹出一句: “九皇子倒是很了解秋凤越” “江湖草莽,重情重义。秋凤越若是得知有匪岛已遭不测,不可能隐忍到现在”,夏景鸢突然摩梭起左手的小指缺口,当日断指之痛痛彻心扉,如今却恍如隔世。 “需要将他们转移吗?”他们自然是指老爷子、小红和虎子。 “不需要”,夏景鸢抿了口茶,笑得风轻云淡,“首先,秋凤越即使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找到;其次,一旦转移,说不定他就在半路劫走了;更重要的一点……”夏景鸢斜睨向祈将军,突然不再言语。 祈将军当即半跪,信誓旦旦:“有本将在,绝不会让秋凤越踏进密室半步”。 夏九皇子满意了,不忘嘱咐:“老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再旁敲侧击一番,他就会松口了。” 秋凤越在集市又闲逛了几圈,直把无忧吃得小肚子溜圆:撑着了,小白虎懒洋洋地窝在秋凤越肩头,半眯着眼。 “越越,我想如厕” “好,我带你去!” 秋凤越笑眯眯地应了,拉着无忧进了一家酒楼,让小二带无忧去,自己则要了壶好酒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见梅疏影进来,他忙招手。 “查探得如何?” “小红……确定被祈云囚禁,不过不知道具体地点”,秋凤越收起了往常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有意打草惊蛇,他们必有防备。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在不确定夏景鸢的目的前,不能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我们与书生完全切断了联系,不知道有匪岛的近况,我担心有匪岛已经――” “――不是‘可能’,是绝对已经遭到寰王朝的袭击!” 秋凤越掷地有声,是不容怀疑的决绝:“他们的目的是老爷子。夏景鸢曾多次接近老爷子,想是认定老爷子知道些他想知道的秘密,既然有镇国大将军祈云亲自出马,我几乎敢肯定――老爷子被抓了,至于为何祈云身上有蛊香,应是小红故意被抓,给我们留下线索,同时以防老爷子不测!” 梅疏影看向秋凤越的目光甚是震惊,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只是褪去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竟然就有了和书生苏吟一般的深谋远虑吗?难以置信之余,梅疏影惊愕地一时失声。 秋凤越正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自然没有留意到梅疏影的震惊表情。 秋凤越缓缓倒了杯酒,看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凌乱破碎,不由失了神:九鸢……那华美尊贵的容颜或笑或嗔,明明是很稳重睿智样子,却在自己面前总是任性妄为。杯中的面容破碎了,又逐渐平静了,当秋凤越看清那张脸,顿时扔了酒杯――是夏景鸢的脸! “怎么了?” 秋凤越勉强镇定下来,强笑:“我们本打算借寰王朝之力寻得宝藏,打造一处桃花源隐居避世;如今寰王朝是要利用我们找寻宝藏,再赶尽杀绝。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害怕……” “一步走错,有匪岛将无一幸免”,梅疏影也深知其中利害,无法出言安慰,只能默默无声地陪他喝酒。当一杯酒入喉,梅疏影轻声道:“胜了,是你秋凤越的算无遗策;败了,有我梅疏影替你赴黄泉地狱,洗你一身罪孽。” 秋凤越此时灌了一口酒,嬉皮笑脸的痞子一旦正经起来,便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秋凤越亦然。他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草长莺飞,阳春三月,却偏偏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突然挑高了嘴角,含笑讥讽,秋凤越冷声道: “既然夏景鸢要玩儿,那我就陪他玩儿。” “可是,老爷子和小红怎么办?” “小红这丫头头脑简单,不可能想到‘故意被抓留下线索’的点子,我倒觉得这是危急关头的无奈之举”,不知想到了什么,秋凤越突然一脸奸笑地看着梅疏影,得意的小模样儿很有让别人拿刀砍他的冲动。 梅疏影直接忽视了他的脸,问:“你的意思是……这是书生的主意?” “嘿嘿”,秋凤越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常态,越发显得欠揍,“书生的鬼点子层出不穷,他的这步棋,谁晓得有何用处!” ………… “胜了,是你秋凤越的算无遗策;败了,有我梅疏影为你赴黄泉地狱、洗一身罪孽。” ………… 秋凤越承认,他心动了! 梅子也好,剑客也罢,梅疏影从始至终都是梅疏影,让秋凤越一如既往地捉摸不透。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0 曾经的情是真 如今的恨也是真 秋凤越举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突然间头疼欲裂。 ☆、第二十一回 书生计 早在中兰节之前,蟠龙城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个江湖打扮的青年。说是奇怪,是因为书生和青年用着条铁链锁在一起,有人好奇过去询问,书生也不恼,客客气气地解释:“这是我堂兄,跟师傅练了几年功夫就非要闯荡江湖,这不,伤了条胳膊,伯父赶忙嘱咐我带他回家!” 青年黑了脸,倒真是不情不愿的模样。 两人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古兰王召见寰王朝天使”的事,不禁各怀心思。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笑话,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还真当我菩萨心肠大慈大悲放你一马不成!”书生苏吟温润如玉,依然文文弱弱地模样,“我有匪岛几十条人命定让你们血债血偿,不过,老爷子他们被抓走,当务之急是救人!” “你确定他们一定在蟠龙城?”樽目光飘忽,在铁链和手铐之间游移。 苏吟谦谦君子笑得温和:“我自然确定,至于原因,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 苏吟听外面敲锣打鼓热闹无比,实在动心,不由出言相邀:“上兰节,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樽冷哼以对 唉,果真是不解风情的呆木头啊! 苏吟坐在旁边,为他倒了杯茶水,自己则老老实实拿了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我。苏吟看书津津有味,可就苦了樽,樽伤了手臂伤口痛苦难当,平常这个时辰,苏吟都会研磨药膏缓解他的断臂伤痛,可今日却看他毫无动作。樽猜想他是故意为之,无非是逼他拉下脸来求取药膏,挫一挫他的锐气罢了。樽强忍伤痛,借想主子之事转移注意力。 这时,苏吟缓缓开口: “你伤了一臂,即使医好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握剑了。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半个废物了,偌大一个王朝允许废物的存在吗?” 一针见血,好像剖心挖肺一般痛彻骨髓,樽一反往日沉默的状态,平静地回答:“我自然无法再跟在主子身边。作为一名暗卫,性命是属于主子的,主子不需要废物,那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哈,听你这么一说,你还打算自杀不成?” “等确定主子的安危,我自会自刎以谢皇恩。” 苏吟哑然,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居然真的要“自刎以谢皇恩”,暗卫的脑袋里都是这么迂腐吗?看他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苏吟不禁喃喃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伤残?” 樽冷着脸,恍惚陷在自我意识不可自拔,“我是暗卫,非但无法保护主子周全,还令主子陷入困境有性命之忧,自刎已无法弥补我的罪孽,我要救出主子……绝对要救出主子!” 苏吟不再犹豫,丢下书,翻出一包药草来开始细细研磨,时不时兑入清液。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樽说的话,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又何必强求? 外面锣鼓喧天,都在为古兰国君、江山社稷祈福,甚是热闹。苏吟调制好了药膏,帮樽上药时无意提及几句: “寰王朝还真是威慑天下、万国朝贺,一个使臣到访,竟令远在北方的小国古兰恨不得昭告天下” “使臣?”樽暗自惊讶,从不曾听说朝廷派人出使古兰,莫不是主子?……可主子这般大摇大摆,又是为何?樽潜意识里认为主子是受胁迫的,若能求助是最好不过,可是,依主子清傲的性格应不会求助,难道是为了找宝藏? 旁边,苏吟边帮樽上药边观察他变幻不定的脸色,心里也各种猜测:秋老大跟九皇子在一块儿,不知怎么才能联系他?只是……苏吟默默看了眼束缚两人的锁链,暗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吟还未叹气,蓦然听见一个大嗓门,赶忙冲出门去。 樽正出神,手腕被猛然拉扯,顿时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就听“哎呦!”几声,苏吟没跑几步就被锁链拉扯,连累樽不说,两人齐齐倒地。 苏吟直觉刚才听见的声音是雷爷的,可等再追出门,车水马龙,哪有雷爷的影子。 月亮湾易守难攻,虽然寰朝水师精锐,但雷爷通识海性在海上可谓如鱼得水,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雷爷来古兰是何用意?……雷爷江湖血性,秋凤越有难,绝不会袖手旁观。思及此,苏吟又是担忧,“本是有匪岛的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牵连月亮湾,这次又遭受灭顶之灾,雷爷会不会心生怨恨?” 苏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捂脸,表情惨不忍睹。 樽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了?”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般急切的语气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啊!好在苏吟正捂脸沉浸在“内忧外患”的忧虑中,听见樽的话,也只是哀叹。 这时远处突然鼓声密集,苏吟连忙看去,隐约可见舞龙舞狮,“咱们去看看吧?”语气里已有了微不可查的哀求。 樽甚至还没有理解话中含义,一个“好”字已说出口。懊恼之余,苏吟已欢欢喜喜地拉他跑了过去。 提起书生,樽第一印象是穷酸呆板、迂腐无趣,可是眼前的这个完全是个异类,小气不说,还睚眦必报,偏偏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文弱模样,令樽恨也不是爱也不能。 两人挤进人群,因为锁链锁着,也不担心走散。 说是看热闹,苏吟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鱼龙混杂,谁晓得会发生什么。苏吟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忍着四周拥挤的肉墙,他艰难地挤进人群中,随人群拱来拱去,脚不沾地。 铁链的那头是樽,樽在人群中如鱼得水收放自如,紧跟着苏吟,见他突然停住了,便也停住。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九皇子出使一事,什么“俊美无俦”“天神下凡”,市井流言天花乱坠。樽很疑惑:主子冒充天之使臣的意图为何?……强龙不压地头蛇,主子这般招摇,难免惹火上身,岂不危险? 苏吟与樽,虽一丈之隔,却心思迥异。没有是非对错,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苏吟正在看“双狮争霸”,激动得手舞足蹈,脸颊微红,他随人群流动,牵着樽,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瞄后面一眼,不知在筹划着什么。 心思渐远,苏吟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日,苏吟预料到寰朝廷的突袭才主动留下迎敌,一开始他确实自以为有把握击退寰王朝的水师。有匪岛称霸海上还能多年安然无恙,确实不是纸老虎,岛上机关重重、分布陷阱,多年来无论遭到哪方势力袭击都能重击对方,平安脱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1 险。然而这次苏吟却是托大了,寰王朝的水师甚至没有登岛,仅是狂轰滥炸一番,有匪岛便已支离破碎,苏吟亲眼看见村头的吴叔一家被炸飞,半个时辰不到,村子已成废墟。昔日的亲朋好友如今惨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鲜血淋漓,苏吟也是佩服极了当时的自己竟临危不乱,指挥小红找老爷子。 当苏吟和小红找到老爷子时,樽已抓老爷子的小孙子虎子威胁,当时老爷子悲愤却不怨恨的神情让苏吟毫不怀疑如果没有虎子作人质,老爷子早已一头撞死在了院子里。 苏吟很明白自己和小红不是樽的对手,不能硬拼只有智取,考虑到和九皇子在一起的秋凤越和梅疏影,若是“有匪岛遭受灭顶之灾”此事泄露,朝廷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一是很可能置秋凤越他们于危机之中,其次则是无法再也知晓朝廷的目的。于是他大胆地赌了一把:让他们抓走老爷子,小红也故意被抓跟着对老爷子下“长生蛊”确保其安全。 计划进行地很顺利,苏吟用下作手段擒了樽,两人一路走来竟也相安无事。 “唉,凡尘俗事扰人心啊!” 苏吟摇头叹息,没过多久,他看够了热闹,费力挤出人群。却见锁链那头空空荡荡哪还有樽的影子。他不禁眯了眯眼,表情古怪,过了一会儿便抖抖衣袖回客栈了。 第二日是中兰节,苏吟起了个大早,从包袱里翻出个白瓷瓶来,当打开瓶塞,就见一只带有红斑的白蝴蝶缓缓飞出,穿过窗子,飞过红花绿柳不停歇。苏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悠闲自在,和其他人一般逛街游玩。 与此同时,秋凤越拉着无忧、抱着小白虎上了街,也是逛街游玩。 白蝴蝶忽高忽低,却是朝一个方向飞去,期间无人留意这只看似普通的白蝴蝶,直到蝴蝶飞进了人家,苏吟才停住。他四处张望,发现这是个巷口,一棵老槐树颇有岁月。苏吟左走走右走走,神色焦躁,好像迷路一般彷徨失措,最后见人就问,还果真是迷路了。 一位老人路过,苏吟赶忙拦了,欠身行礼道: “老人家,小生初到此地,摸不着路了。可否指点一二?” 老人便领着他走了。 白蝴蝶飞进了院子,徘徊许久,突然如一片枯叶飘落,竟是死了。 苏吟借机远离院子,为避免被察觉,他绕道如行人一般晃来晃去,然后挤进了一家酒馆。酒馆人声鼎沸,吆喝呼喊此起彼伏,苏吟竟找不到一席立足之地,刚要缩到一角落,就被一把揪住后颈。大嗓门震耳欲聋: “苏二爷啊!嘿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吟惊喜:“雷爷!” 来人高大魁梧、壮硕阳刚,正是雷天霸雷爷。 苏吟文邹邹地行了礼,见雷爷神秘兮兮地指着酒馆里间儿,顿悟,跟上雷爷进了里间儿。掀开帘子的瞬间,苏吟眨了眨眼,里面坐着的男子很眼熟,再眨了眨,那男子的面容越发清晰,男子一身紫衫苏绣通身风流,玉冠束发,文雅奢华又不显纨绔。苏吟不由拘谨,小心翼翼道: “萧当家,久违了”。 萧慕白目光含笑,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苏二当家,久违了!世事无常,如今应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虽然早有预料月亮湾难逃此劫,可真正得知了事实,心里还是汹涌澎湃难以平复。苏吟撩起衣摆,朝着雷天霸跪下,声嘶力竭: “月亮湾几百号兄弟的命是我有匪岛欠下的,我苏吟不求雷爷宽宏大量饶我性命,只求雷爷给我三天,让我有匪岛报仇雪恨!事后要杀要剐,悉听雷爷尊便”。 苏吟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突然一耳瓜子下来,苏吟捂着脑袋:“哎呦!”疼。就听雷天霸恨铁不成钢地道: “杀你干嘛?剐你干嘛?都这时候了,你还教唆着窝里反啊――!!” “不是的,雷爷――”连连摇头摆手,眼看雷爷又一耳瓜子打下来,苏吟躲也不是、受也不是,咬牙,硬生生挨了! “想我雷爷是条汉子,怎么当初就跟你这不长进的书生拜把子了!!一点儿都没秋凤越小子痛快――!!” 苏吟一下子蔫了,跪坐在地上垂头丧气,“我是不如秋老大爽快……” 雷天霸不耐烦挥手,“得得,别给我摆一副死人脸,看着就闹心。我媳妇儿饿着呢,天大的事等我媳妇儿吃饱了再说!” 这架势,笨的也该明白了,何况苏吟一玲珑心窍的,听了雷天霸的话他差点没叩首谢拜。平日里总听秋凤越称赞雷爷的胸襟与豪情,如今一见,连苏吟也不得不为这气魄折服。 萧慕白本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在旁边坐着,却听雷天霸把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一口一个“媳妇儿”,让他恨不得撕烂那张嘴。 “雷天霸,你说够了没有!”萧慕白面目表情,隐怒不发,“如今我虎落平阳,你又何苦一直只是羞辱于我?” 雷天霸一听,哎呦,媳妇儿又误会了,赶忙谄媚着脸迎到跟前,“我怎么会羞辱你呢,你是我媳妇儿,我疼你还来不及。书生是自己人,不会乱嚼舌根子。” 一旁的苏吟瞬间惊恐了,这个狗腿子般的“仆人”是雷爷?毕恭毕敬的模样,是闹哪样?苏吟越发觉得两人的关系,啧啧,有戏啊! 萧慕白眼皮一撩,淡淡道:“你再叫我那两个字,信不信我当场杀了你”。 雷天霸不信:“媳妇儿你就是嘴硬心软” 苏吟立马闪到一边,暗叹:雷爷你就是个二愣子,没看见人家萧慕白眼底那火都烧上来了么! 话音未落,萧慕白出手如电,拔出腰间匕首刺了过去,惹得雷天霸左躲右闪,匕首削铁如泥,划过雷天霸臂膀顿现一道血痕。雷爷也怒了,吼道: “你不就是看中我不敢动你么,老子今个儿还就动你了!” 两人顿时打得难分难解,苏吟觉得人家两口子打情骂俏,自己在旁边观战不怎么够义气,于是默默走了。走之前,他问: “雷爷,你见到秋老大了吗?” 雷天霸头也不回:“没!”正忙着和媳妇儿打“打情骂俏” 苏吟不由面露失望,又道:“我找到朝廷的据点了,在北院胡同口的大槐树旁边,你留意着点儿”。 看眼前的两人纠缠不清,萧慕白恼羞成怒,出手凶狠却有意避开要害,雷爷闪躲过招游刃有余,苏吟看得出来雷爷也只是空有招式,心中竟不由得惊羡起两人,脑海中那张生硬的面孔徘徊许久。 ☆、第二十二回 下兰祈福 雷天霸那个心肝儿疼啊,有这么个剽悍的媳妇儿不容易啊,振不了夫纲,连小手也摸不了,成天过得跟和尚似的憋屈。人家娶了媳妇儿热炕头,自个儿呢?想起前几天忙着赶路风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2 餐露宿拉个小手都没机会,以后还要跟朝廷算一笔血债,仔细想想,就只有这几天安生日子――雷天霸突然一个迅疾的鹰爪锁住萧慕白的胳膊,蛮力拽进自个儿怀里,管媳妇儿明天要杀要砍的,今个儿先开个荤再说。 “无耻之徒,放开我!”怎么也挣不开环在腰间的手臂,像女子一般被拽进胸膛,只能无力仰视对方的萧庄主萧当家萧慕白终于惊慌失措了。 雷天霸□□道:“嘿嘿,媳妇儿,这儿还是客栈,你选?” 想他萧慕白弱冠便开始掌管萧家漕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就是这么个强盗一般的海盗头子让他头都大了。还一直叫什么媳妇儿?哼,真搞笑,难不成这雷爷缺女人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不成? “我是男人,你要找女人随便青楼□□官家小姐随你挑,放开我!――听到没有,放开我!!”萧慕白不敢惊动外面的人,只能低吼,玉白的脸薄怒染了几分红晕,看在雷天霸眼里更是平添了妩媚之姿。 “老子谁都不要,就看中你了。你在船上刺了老子一剑的模样真是够味儿,老子当时就想把这么个俊俏的人物压在身下是个什么滋味”,雷天霸似是回味一般靠近怀里的萧慕白,鼻息扑进他耳朵里,亲昵无间,“男的又如何,老子就是看上眼了,老子费心费力救出你就是要跟你过日子的。” 萧慕白自然不会忘记那日在月亮湾是多亏了雷天霸才逃出来,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野蛮男人硬是将他这个累赘兼外人救了下来。虽然明知雷天霸是有所图,却因为顾及他的救命之恩,萧慕白一直忍耐着他的纠缠。 如今雷天霸的几句话总算彻底激怒了萧慕白,什么叫“把这么个俊俏的人物压在身下是个什么滋味”,还有“过日子”,这般淫邪放荡、不堪入耳的话是真当他是青楼里的小官儿能随意玩弄不成? “雷天霸,你欺人太甚――!” 萧慕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突然发力,一记拳击迎上去正中门面。 就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雷天霸从窗户飞了出去。 雷天霸重重摔在地上哀嚎,街上人来人往,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猛地抬头,惊讶: “――秋凤越!!” 就见秋凤越也是一脸震惊,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另只手拉着一个约么十岁的男孩儿,肩头还窝着只……白猫? 雷天霸一敲脑门,又道:“刚才书生还找你来着,他刚走你就出现了!” 秋凤越又咬了口糖葫芦,脸上竟露出显而易见地嫌弃来,“雷爷,大街上呢,有啥事起来说话行不?” 雷爷嗤笑,“不是你被梅疏影追着砍抱头鼠窜的时候!” 于是秋凤越随雷天霸进了酒馆,果然收到了萧慕白的白眼,先是挑剔地上下打量那身布衣,又是出言嘲讽:“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秋大当家”。 秋凤越正叫了几样小菜喂无忧,恍若未闻。 当萧慕白的眼光落在受了一记拳击仍安然无恙的雷天霸身上时,表情简直扭曲了。 “媳妇儿,人家秋大好歹是咱们的红娘,你这……”为兄弟说情的话在萧慕白冷冽的眼刀下逐渐息了声。 “关键人物出现,接下来该商量正事了吧!”萧慕白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喂白猫吃点心的秋凤越身上,继续道:“月亮湾、有匪岛被袭击一事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朝廷要赶尽杀绝,暂时还不知道我和雷天霸幸存下来。现在朝廷的人已经盯上了你,也许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我不知道他们的详细计划,不过最终目的就是第九代庞大珍贵的陪葬品无疑了,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秋凤越抱头倚在椅背上,后倾,神色迷茫、眼神空洞,似是叹息,“……谁知道,我只是个小人物,寰朝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碾死……” 无忧正在啃点心,闻言抬头,对越越突然不开心的样子不明所以 雷天霸自然也听见了,顿时恨铁不成钢啊!撩起袖子就要出手教训。 “不过……苟延残喘确实不是我的风格啊……”秋凤越起身离开椅子,双手一摊,佯装可怜,“你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拼死了也就一条命。不报仇雪恨的话,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有匪岛乡亲?――老实想想,倒不如放手一博”。 雷天霸啐了一口,“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你身边的兄弟怎么办?” 萧慕白也慢悠悠地道:“我会帮你”,虽然听着没啥真心诚意。 秋凤越逗弄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白虎,无可无不可地说:“不用麻烦萧庄主了。想活命的话,劝你不要和我们牵扯太多”。 萧慕白哑口无言 “我暂时没什么打算,先看看书生有什么想法再说”,秋凤越笑嘻嘻的模样哪有海盗大当家的担当。不过雷天霸已经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的吊儿郎当,倒是萧慕白看不下去了,如果有匪岛的血海深仇真的靠他来报,估计那些惨死的村民都要死不瞑目了。 “说起来,书生让我给你捎句话” “什么话?”秋凤越惊讶,看向雷天霸。 北院胡同口的大槐树旁边吗?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秋凤越无法想象老爷子的处境,反正不会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晚上回驿站的时候,秋凤越问无忧:“你想回王宫吗?” 无忧紧紧揪住秋凤越的衣袖,低头不吭声。 “即使跟着我会死也无所谓吗?” 无忧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细声说:“越越会保护我的”。细弱的小手松开袖子,滑到秋凤越的手,再紧紧抓住。无忧疑惑:越越的手好凉啊!恍惚听见一声无声的叹息,紧接着细若的小手被冰凉的大手攒紧,无忧登时笑开了。 “你这么单纯,会被坏人骗走的” 无忧依然坚持:“不会的,越越会保护我的”。 也许听着很可笑,无论现在的无忧还是二十年后的奉越帝柴龙锦不信神、不信佛,唯独信他秋凤越。 此时,秋凤越只是听着很受用,抚摸其头,“是啊,我会保护你的”。 天阶夜色凉如许, 卧看流萤逐百星; 落花有意似无情, 一童一虎几笑声。 秋凤越躺在屋顶上,看无忧和小白虎相互追逐嬉戏,不觉意识飘远。他伸出手,无论怎样用力,指间依然留有细密的空隙,那些人、那些事也是这般,明明很用力了,却依然从指缝间流走。 无忧童稚的声音还在耳畔,清明的双目逐渐混浊了,秋凤越轻喃自语:“这双手……能保护什么呢,梅疏影也好,有匪岛也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冰冷的寂寞在胸前来了个大洞,里面叫嚣着谁的呼喊? ――“秋凤越” 耳边突然一个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3 声音炸开,秋凤越猛然清醒,回头,正对上夏景鸢诧异的目光。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儿了”,夏景鸢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秋凤越旁边,拿出个纸包,笑问:“炒栗子,要吃吗?” 秋凤越摆手,“不用了,我去睡觉”。扭头叫来无忧,无忧抱着小白虎小跑过来,仰着头,乖乖被秋凤越抚摸脑袋。 夏景鸢勾唇,凤眸中一抹极轻极浅的阴嫠一闪即逝。 无忧莫名感到背脊发凉,好奇回头,半路被秋凤越板正脑袋,懒洋洋道:“回去了,有宵夜哦!” 无忧欢欢喜喜应了 夏景鸢那双明丽如秋水涟漪般的凤眸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突然开口道:“明晚下元节,陪我出去祈福如何?” 秋凤越身形一顿,蓦然回首,星夜灿烁下,却是张扬不羁、明艳似火一般笑道:“九皇子相邀,岂敢推辞”。 下兰节,为亲友、恋人祈福,是属于百姓的节日。蟠龙城这日可谓人声鼎沸热闹无比,为了今日的相约,夏景鸢特意命人给秋凤越送来了套衣服,自己则一大早带上绿盈出门了。 秋凤越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偶尔伸手逗逗窝在手边的小白虎,听驿站外喧嚷嘈杂欢声笑语一片,不由向往:下兰节,好多人祈福啊!眼光似是无意扫过榻前的锦绣华服,突然唤来仆人: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第二十三回 变故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疏影找到苏吟已是晌午了,看他并不惊讶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料。下兰节客栈酒楼皆人满为患,苏吟被挤到一角落,靠窗举杯,醉眼朦胧道:“他乡遇故知,要不要喝一杯?” 梅疏影皱眉,淡淡道:“你醉了”。 “醉?”苏吟呵呵笑,走过来的步伐踉跄不稳,“人生本就大梦一场,是醉是醒又有何分别?――剑客,来,你也喝一杯!” 梅疏影没再留情,劈头盖脸一个巴掌直接把书生抽了个跟头,问:“清醒了吗?” 苏吟二话没说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衣襟,正襟危坐,倒了杯茶,反问:“如果换是秋老大撒酒疯,你也会抽醒他?” “不会”,梅疏影剑眉一挑、星目一闪,冷道:“我会拿剑砍醒他”。 苏吟品了口茶,承认:“好吧,你待秋凤越果然不同”。 梅疏影明智地无视,道:“秋凤越想知道你的计划,让你今晚设计一场偶遇”。 “偶遇?” “时间紧迫,老爷子的性命堪忧,秋凤越不想再等下去”,说罢,梅疏影忽得似笑非笑,补充:“今晚他会与夏景鸢逛庙会,所以你要避开夏景鸢和他的耳目才行”,听那语气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愧是老大,就是会给人出难题”,苏吟貌似很苦恼,手指叩着桌面,“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秋老大高估了我还是小瞧了他们?” 梅疏影受不了苏吟的装模作样,忍住转身走人的冲动,耐下性子,坐到他旁边,正色道:“秋凤越相信你,他让我告诉你:此事不成后患无穷。夏景鸢在监视秋凤越,秋凤越脱不开身,他唯一指望地只有你,毕竟有匪岛上死去的……都是他的家人”。 苏吟手下一顿,最终一声叹息:“‘他’的家人?――瞧瞧这话说的,不应该是‘我们’的家人么。秋老大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随手给他倒了杯茶,人畜无害地笑眯眼,“头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要不要喝口水?” 梅疏影看着他倒的茶,没动。 苏吟问:“你不相信我?” 梅疏影锐利的眼神突然逼近,苏吟惊颤了一下,刚要问他为何,就听他道: “你有心事” 苏吟默然,笑容里隐含了几分苦涩。 “你一向隐藏地极深,我看不透你,秋凤越也看不透。我猜不到你因为什么烦躁,只知道你行事稳妥,如今之事事关有匪岛的生死存亡,我相信你能作出正确判断”。 苏吟苦笑,分明听出了“我该相信你吗?”的深意,自饮了那杯茶,突然问梅疏影:“你觉得秋凤越和夏景鸢会走到一起吗?” 梅疏影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吟笑吟吟的模样,暗自打量梅疏影的反应。 梅疏影半晌才反应过来,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决:“且不说他俩是否两情相悦,首先他们都是男子,是不被世俗接受的;其次他俩地位悬殊,如果不是寻找宝藏,他们甚至没有见到对方的机会。雪峰之巅的雪莲与山峰脚下的杂草,大概就是这个差距,你觉得他们会走到一起吗?” 苏吟哑然,许久才喃喃了一句:“其实……两情相悦的话说不定可以”。 梅疏影却不再多言,嘱咐道:“你足智多谋,无论遇到何事都能化险为夷,虽然这话听着很多余,但还是提醒你小心!” 说罢起身离去。 苏吟呆呆地看他走远的背影,叹息:“你其实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吧,自欺欺人,梅疏影,你真是越来越懦夫了!” 联想到剑客和秋老大平常怪异的相处模式,苏吟早就猜到两人之间有一段过去了,只是貌似那段过去很不愉快,两人不愿意提,苏吟也没敢开口问。 苏吟贼兮兮地摸下巴,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此时的秋凤越换上了夏景鸢送来的华服,正拉着小无忧逛庙会。至于小白虎,昨晚宵夜舔了点儿酒,估计今天一整天都不会醒了。可怜的小无忧打小就待在王宫,对眼前盛大的庙会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小手揪住秋凤越的袖子,怯生生的模样如只受惊的小白兔。 秋凤越突然一巴掌拍向无忧脑袋,无忧“啊!”的一声捂住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地抬头瞅。 秋凤越伸手一指,痞笑道:“小家伙,去玩儿吧!” 无忧疑惑顺着手指看过去,眼睛都亮灿灿了,只见远处一群小孩儿都戴着张虎头面具跑来跑去,无忧乍见这么多同龄的孩子嬉闹,不由心动。 “给,好好玩儿,小心坏人,不要乱跟陌生的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叔叔阿姨说话,记得回去!” 无忧看着手里的碎银子、铜板,细声问:“越越会丢下我吗?” “你笨蛋么”,秋凤越使劲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一脸鄙夷:“想丢的话,早就丢了好么!” “……是么” 无忧这才跑了,跑到一摊子前买了个相同的虎头面具,有活泼的孩子主动上前邀请无忧一起玩儿,小孩子们很快打成一片。 秋凤越叫来了有匪岛的小弟暗中跟着无忧,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踪了才稍作歇息。没了小家伙的妨碍,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说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4 来庙会的人真多啊!秋凤越被人群推开推去,本来是挤向酒楼的路线硬生生被拐进了一条小巷。没办法,秋凤越硬着头皮走进小巷。 年久破旧的小巷幽深不见尾,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虚掩着大门,隐约有孩童的啼哭声传出来。秋凤越不以为然,昂首挺胸赶去赴约,模糊记得夏景鸢说在庙会口等候的。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秋凤越要怀疑这巷子是不是没有尽头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蓦然入耳。 秋凤越看了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幽深寂静的小巷,突然响起的风铃声如在耳畔,怎么办? ――管他呢!去看看! 秋凤越抓心挠肝地好奇,立即将夏景鸢抛之脑后,蹑手蹑脚追着风铃声,不过片刻,他便看见一位窈窕绰约的雪衣女子。 女子手提一串梨花白的瓷质风铃,弱柳扶风之姿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女子似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一抹雪色渐行渐远,像要走进艳丽的余晖中去一般。 秋凤越越发觉得惊奇,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开了巷子。 梨花白的瓷质风铃此时如同招魂铃一般响着勾魂夺魄的叮呤叮呤…… 秋凤越开始觉得头昏脑胀,周边的景色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荒芜的黄草枯木,腐朽酸臭的气味萦绕鼻喉,每次呼吸,刺激喉咙如烈火灼烧。 好难受…… 秋凤越身形踉跄,摇摇摆摆艰难地挪动脚步,揪紧胸口的指骨扭曲泛白,连同肩膀不可抑制轻微发抖。前方的雪衣女子轻盈翩纤,浓重如墨的夜色里,就如一抹灵动的白,梨花白的瓷质风铃声依然清脆,甚至清晰到如在耳边响起。 秋凤越惊骇无比,明明想停下来的,手脚却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般不听使唤。 停下来,停下来…… 内心嘶吼着、叫嚣着停下来,明明都要站不稳了,不听使唤的脚还是坚持往前迈。秋凤越不知道此时自己置身何处,跟着雪衣女子穿过废弃已久的小路、院子,恍惚看见铺天盖地的桃花灼灼其华。 清冷月色下,桃花漫天飞舞,扑面而来。 秋凤越倒地的瞬间,模糊的视线里:雪衣女子掩面回首,看不清面容的脸上有明亮的眸光异常清晰。 这时庙会口一处显眼的位置,纸扇划过手心,立即渗出丝丝血痕。 夏景鸢皱眉,看着手心的血痕逐渐晕开,心里莫名开始不安。他依照约定在庙会口这处显眼的位置等秋凤越,可天色都这么暗了仍没有看见秋凤越的身影,是爽约了吗? 夏景鸢握紧手指,伸到眼前,冷眼看指缝间有血溢出滴落了,染红了肮脏被无数次践踏的土地――不会有人想到这会是□□寰高不可攀的九皇子的血,也不会有人相信九天之上的凤凰会出现在凡夫俗子的地方。 周遭喧嚷热闹的氛围顷刻间被隔离开来,夏景鸢抬眸,看欢喜雀跃的人群一走到附近便突然一脸畏惧地绕道而行,不由嗤笑。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失控,横街蛮撞,竟是奔向夏景鸢的方向。 夏景鸢盯着手似是失了神,迟迟不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挡在夏景鸢面前,一剑斩杀。 夏景鸢不着痕迹用衣袖盖住手,冷笑:“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跟踪主子了?” 黑衣断臂,正是樽。 樽抱拳半跪,“有匪岛残党未除恐脏了主子的手,属下自作主张,还望主子恩准属下跟随”。 “哦?一阵子不见你这木头也有了能言善辩的本事,你倒说说看是跟谁学的?” 夏景鸢貌似随意一提,却惊了樽一身冷汗,好在夏景鸢没有再说话,反而默不作声走近了那辆被砍成两半的马车。 就见马车后面缓缓走出个儒雅的书生苏吟,施施然施礼道: “原来是夏九公子,别来无恙”。 夏景鸢但笑不语,即便那笑从未到达眼底。 “苏吟死里逃生正要庆祝一番,九公子可否赏光?” 樽紧随夏景鸢身后,不敢稍有怠慢,只要苏吟稍有异动便立即斩杀。至于为何心中为何焦躁?……这是身为暗卫的自己,是不需要考虑的吧…… 不多久夏景鸢身后冒出个俏丽的绿衣小丫头,嘟嘴: “你瞧,你一出现,我的红薯饽饽都不好吃了!” 苏吟可没空理小丫头,很有耐心地看着夏景鸢等回答,同时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寻找秋凤越。 奇怪,这出戏的主角呢? 夏景鸢从始至终未言一词,带着未达眼底的笑意,甚至不曾分出视线施舍他们一眼,就从苏吟旁边走了过去。 绿盈偷偷撞了撞樽的腰侧,低声说:“主子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啊!” 樽点头,心里却因为“苏吟没事”没来由地轻松了。真是的,为什么呢?……好像是有一点点……担心他? “一场独角戏吗?”苏吟犹不甘心,话说秋凤越那家伙关键时刻跑哪逍遥快活去了啊混蛋!瞥见樽和绿盈犹豫不决的神情,苏吟毫不怀疑他俩是在决定是否杀人灭口,不由主动道:“咱们一起去祈福吧!” 绿盈正愁着怎么找借口逛庙会,立马顺水推舟答应了。樽正沉浸于自己是否担心苏吟的问题中,听绿盈答应了,也随口道:“也好”。 庙会三人组由此诞生! ――与此同时―― 有祈将军祈云坐镇,老爷子被滴水不漏地关押着,小红仍抱着虎子已奄奄一息倒在铁牢里。空闲下来的梅疏影、萧慕白和雷天霸三人听从苏吟的计划,撇下不靠谱的秋凤越,夜救老爷子他们。祈将军寸步不离,智取不行,只能躲开夏景鸢硬拼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夏景鸢徘徊在庙会人群中,看过无忧追逐着一群孩童、一家人天伦和乐、情人在月老庙前言笑晏晏,蛾儿雪柳黄金缕,有暗香盈动、眉送秋波,有一夜鱼龙舞;夜空中万束烟花炸开,自是一番铁树银花、流光溢彩。 ……始终没有那个人 ☆、第二十四回 桃花劫 夏景鸢无悲无喜,只是摒息搜寻着秋凤越的气息,当路过一条不起眼的巷子,脚步不由得停住了。 是这里吗? 看不见雪衣女子的牵引,听不见梨花白的瓷质风铃声,夏景鸢只是追寻着秋凤越的气息便踏进了未知的前方。 不曾想过是否有陷阱,内心满满是对秋凤越爽约的愤怒和少许的……委屈。 依然是腐朽废弃的小路、经久衰败的破旧寺院,破落的门匾上“古兰寺”三个大字掩在灰尘蜘蛛网里。脚下依稀可辨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周遭破旧不堪的青砖白瓦都昭示着曾经的辉煌。 最后是漫天的桃花…… 夏景鸢从未见过如此繁盛妖艳的桃花,瓣瓣血红、树树泣血,夜风袭来,血红的桃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5 花雨席卷着诡异的铜铃声扑面而来,视线里满是桃花的血红、耳畔声声铜铃催人入梦。 简直像一场桃花劫…… 桃花劫,瓣瓣血红、树树泣血,夜风袭来,血红的桃花雨里,有无数交织的铜铃声响彻桃林,桃花的血红、声声铜铃催人入梦让夏景鸢陷入桃花瘴,难辨真实。 这时,有谁弹响了琵琶语,琵琶凄婉,如大弦急雨、小弦私语,有莺语花色哀泣,幽咽流泉。 无尽的哀婉缠绵如泣如诉,胭脂泪,醉了满院桃花。 夏景鸢努力辨认出眼前的房屋似乎是一方庙宇,推开腐朽剥落的木质大门,入目的是一尊悲天悯人的大佛。大佛宏伟庄严、面目慈祥,俯瞰着云云世人,明明慈悲为怀却又高高在上,简直是无言的讽刺。 侧门传出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在! 夏景鸢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侧门,正面推开,恰好撞见一个高瘦的身体向前倾斜。夏景鸢下意识地伸手,揽住那人的身体入怀。 “秋凤越!” 怀里的男子微蹙眉宇,面容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极为不适,嘴里不停噫语:“……九鸢……好难受……” “难受?”夏景鸢冷笑,拦腰抱起秋凤越,将他放在房间里唯一的榻上,欺身而上,钳制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字字血泪:“你次次玩弄于我,我的痛苦岂止你的百倍千倍!” 夏景鸢倾身咬住秋凤越的唇,听他痛哼,趁机探入口中疯狂掠夺。溺水的快感袭来,让从未涉及过情爱的秋凤越无所适从。 “第一次被人爱抚吗?” 秋凤越清晰听见那人的调笑如在耳畔,然而混沌的意识怎么也无法凝聚,脱力的身体无力而滚烫,似是渴望着什么、乞求着什么,最终只能任其摆布。 灼烫的唇舌肆意采虐着羊脂玉般的肌肤,长发凌乱散开与夏景鸢垂落的发交缠,衣衫半褪,糜乱的美感妖冶到极致。 男子的身体并不适合接受,即便夏景鸢做够了前戏,进入的时候仍不可避免地弄疼了秋凤越,惹那双明亮的星眸蒙上了层水雾。 锐利的坚韧与不堪承受的脆弱奇异地揉合在一起,一颦一笑皆摄心夺魄,几乎一瞬间让夏景鸢强大的自制力轰然倒塌。 此时的秋凤越乖巧得跟只顺毛的小猫一般,薄唇轻启,染上了□□的声音如一坛尘封多年的女儿红,夏景鸢只觉得自己已醉得不省人事。骨髓里叫嚣着疯狂占有,嘶吼着彻底□□身下的这个人。 秋凤越被野蛮的冲撞,修长白皙如竹节的手指揪紧夏景鸢的肩膀,留下鲜艳的抓痕。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到无以复加,也或许极致的快感下已经变成了痛苦,秋凤越突然开口,沙哑魅惑的声音因为摇摆的身体变得破碎不堪: “……难受……我、我自己……来……” 夏景鸢俯身一把抬起他的下巴,狂乱地交缠唇舌,秋凤越来不及下咽的津液溢出唇角,旖旎春光热切撩人。夏景鸢在他的耳畔吸允,低沉道: “好,你怎么喜欢怎么来……” 于是,秋凤越骑上夏景鸢的腰侧,紧蹙着眉头,扶着腰缓缓吞入他那磨人的东西,额角渗出了一层薄汗。快感如堆积的潮水一波袭上一波,销魂噬骨,一旦沉溺便不可自拔。不多久,秋凤越便疲惫不堪地伏在夏景鸢胸前,无法排遣的□□让他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夏景鸢没再逼他,默不作声地抚摸着他的长发,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向下游移,留恋在俢美的颈项,突然停在他的侧腰处,那有一道淡色的红痕,手指拂过,秋凤越的身体难以自已的战栗着,像是不堪承受。 “是谁伤的你?” 夏景鸢拉低他的头,亲吻他湿润的眼睑,手指揉捏着红痕留恋不舍,温柔低哑的声音似在诉情。 秋凤越痛苦地摇头:“不……不能说……” 夏景鸢含着他的耳垂,笑道:“是梅疏影么!” “不……好疼……” 秋凤越发出一声痛苦难当的呜咽,摇头,却逃不开,只能趴在夏景鸢的胸膛上喘息。 “疼吗……那就忘了他吧!他不配得到你的爱,你应该爱的是我!” 痴迷地注视着,窗外桃花飞乱,吹进了一室红樱,交缠的身姿越发旖旎。 不一会儿,秋凤越休息够了,用手撑起来,整个人后仰骑在夏景鸢腰间,缓慢律动。夏景鸢强忍住推倒这妖精的冲动,其他什么已经都看不见了,眼前是俢美的颈项、削骨的肩膀,长发晃动如水波,那玉泽的肌肤与魅惑的樱红虚掩在衣衫下,再向下,纤瘦有力的腰身收进一袭红衣中,如此半褪岂止惹人遐想。 “秋凤越,你这妖精!” 夏景鸢突然发力,反身压倒他,强烈的快感下把秋凤越推向了□□的巅峰。同时听见秋凤越梦魇般薄唇流泻出两个字: “笑倾……” 一夜多梦,秋凤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奇怪的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忽然间有桃花飘进来,侧卧在榻上的秋凤越勉强抬眼似随意一瞥,蓦然一震,那繁盛如烈焰般的桃花灼灼,漫天飞舞,不由看得痴了。 夏景鸢推门而入,同样蓦然一震,榻上的场景恬淡美好如一幅画卷,凌乱半褪的衣衫、发间的桃花,与那幅画卷上的场面神似。夏景鸢突然觉得那幅画卷上的男子也变得鲜活,模糊的面容逐渐显现出眼前人的五官来。 之前夏景鸢一度觉得画卷上的男子与萧慕白很相似,可如今,无论神韵气质,夏景鸢只觉得画卷上的男子与此时的秋凤越如出一辙。 怎么会……? 夏景鸢难以置信,狼狈逃离。 脑袋里一团乱麻,不明白昨晚秋凤越为什么会搂着自己却喊出了陌生男子的名字:笑倾。这样想来,回想昨晚,简直是可笑。 夏景鸢不知不觉走到了寺庙的后面,荒芜处竟有一株粗壮地合欢树,其实应该算是一株,因为两棵合欢树好像是被雷电劈开,最后倾斜、合并生长在了一起。合欢树上挂着许多已褪色的红绸,有趣的是每条红绸上都系有一颗铜铃。 风吹雨打多年,红绸残破不堪,合欢树下也散落了无数红绸。红绸上依稀可辨字迹,夏景鸢很好奇这些红绸的来历与用处,只可惜无人解答。 夏景鸢不觉怅然若失 忽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似是为他解惑: ――“这两棵合欢树也被称为情人欢,传说下兰节那天,两情相悦的情人将名字写在同一条红绸上,然后挂在情人欢上祈福,两人便能长相厮守。铜铃则传达着情人间的誓言”。 夏景鸢恍然大悟,转身对突然出现的雪衣女子淡然一笑,道:“小姐博闻,在下自愧不如”。 雪衣女子怀抱琵琶,明眸皓齿、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6 雪肌玉骨,一双秋水目敛艳无双,却有着抹不去的淡淡的哀愁,朱唇轻启,如□□凋零百花落尘:“公子严重了,雪姬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夏景鸢惊讶:“可是艳绝古兰的雪姬公主?” 雪姬公主惨淡而笑,多愁善感的眉目足以让任何男子为之怜惜,“只是个没有未来的政治工具罢了”。 夏景鸢不语,的确听说古兰王要将雪姬公主嫁给寰王朝的公侯以示归顺诚意,政治联姻下这位高贵的公主也只能漂泊异乡受尽苦楚了。 雪姬公主又道:“九皇子天潢贵胄,自不会理解雪姬的身不由己……” 若在平常,夏景鸢只会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可眼前弱柳扶风、多愁善感的女子感觉只是在哀叹命运的不幸。 不过,夏景鸢好奇:“你认识我?” “不敢高攀,曾在狩猎场上有一面之缘”,雪姬公主举止言谈不俗,即使在九皇子面前仍能端庄高贵,想是蕙质兰心,不愧有艳绝古兰之称。 其实夏景鸢很好奇这位雪姬公主怎会孤身来此破旧庙宇,又担心唐突了,看她怀中琵琶,不由道:“昨晚有幸听琵琶一曲,曲调伤感哀婉,可是公主弹奏?” 雪姬公主笑道:“时辰不早了,恐父王担忧,雪姬先行告退”。 她的笑,凄美,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没有毕恭毕敬、阿谀奉承,夏景鸢突然对这位雪姬公主有了兴趣。 话虽如此,雪姬公主转轴拨弦,突然唱道: 一树残红吹绿柳 燕归处红肥绿瘦; 丁香结心惹风流 春风笑不知愁; 花开相思人不同 天涯处 夜半无声醉梦中。 ☆、第二十五回 相思不断 花开相思人不同 天涯处 夜半无声醉梦中 …… 夏景鸢看雪姬公主边弹唱边远去,物是人非事事休吗? 这时,有大风刮过,红绸上铜铃作响,夏景鸢亲眼看见一条红绸被风吹落了,褪色的红绸是污浊的土红,铜铃已锈迹斑驳,到底是沐浴了多么久远的岁月才有了如今的破损? 夏景鸢不由走近了,蹲下身,同时另一双靴子停在眼前,双目的注视下,那红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清晰异常,念出: “笑倾,萧雪歌” “笑倾,萧雪歌” 夏景鸢抬头,正对上秋凤越的目光,皆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让夏景鸢不敢再推测下去,至于对于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夏景鸢不好意思了,是的,夏景鸢夏九皇子脸红了。 其实秋凤越很奇怪昨晚发生了什么,对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后来夏景鸢突然出现,还有接下来的销魂噬骨的快感……去他娘的销魂噬骨!秋凤越不禁狠狠鄙视了自己,心道一定要找几个窑子里的姑娘泄火,表面上仍故作正经说: “老子记得跟着一穿着白衣服的娘们来到这个古怪的地方,突然就没意识了,然后……然后做了个很讨厌的梦,梦里有个奇怪的人,我叫他笑倾”。 夏景鸢也很中肯地接道:“昨晚我没等到你,到处找你,一直找到这里,你当时的举止很奇怪”,那般乖巧温顺又放浪妖孽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唉,真他娘的憋屈……”秋凤越突然倒地不起,四仰八叉,看情人欢上一树红绸,又想到那一院子的妖艳桃花,“真不喜欢这个旮旯子,烦死了啊呸!” 夏景鸢被他逗笑,将写有“笑倾、萧雪歌”的红绸小心翼翼收起来,甚至还对秋凤越粗野的行径视而不见。 秋凤越打了个滚儿,问:“你拿它干什么?” 夏景鸢笑而不语,突然想起,竟邪魅地勾唇,暧昧调笑:“你身体还好吗?” 秋凤越闻言,一巴掌抽飞了这张得了便宜还买乖的浪荡子嘴脸。 夏景鸢追问:“想起来了?” “切,老子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待夏景鸢反应,秋凤越赶忙跳起来一溜烟跑了。 秋凤越其实没有离开,那片不大的桃花林子漫天飞舞的妖艳桃瓣如沾染了血,妖冶到极致、繁盛到极致,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奇景,秋凤越心里却没来由地觉得很不舒服。 胸口处无法自已的强烈跳动 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堵在胸口,盘旋在脑海里的那个人…… 是谁在叫:雪儿、我的雪儿……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耳畔气息吞吐极是亲昵,“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秋凤越斜睨了身后追上来的夏景鸢一眼,“松开!” 夏景鸢置若罔闻,另只手突然拉下秋凤越的衣襟,露出昨晚留下的□□痕迹,有些东西一旦尝过便食髓知味不可自拔,“秋凤越,我上瘾了”。 “啊?”一头雾水,“你先放开我”。 夏景鸢轻笑,“晚了,已经放不开了”。 允吻上玉泽般的脊背,衣衫滑下臂弯,夏景鸢看得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即化身为狼,趁他不耐回头,吻进了秋凤越的薄唇狂风暴雨般掠夺着一切,同时手指抚摸他的肌肤,当揉捏到胸前的樱红时,听他不可自已地低吟,夏景鸢低笑道:“真敏感”。 秋凤越气急败坏,吭嗤吭哧发不出声音,可是身体的欢愉是真实而急切的,渴望被拥抱,渴望昨晚那般激烈、狂乱的欢爱,仅仅被触摸便已欲罢不能,这样□□的自己让秋凤越不仅感到陌生,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惧。 无法抗拒,真的无法抗拒…… 这时,繁盛的桃花灼灼突然疯狂凋零,泣血的桃花雨染红了天际,满目刺眼的红,如同编织了一张猩红的大网,秋凤越身处其中无法逃离。被占据的身体沉溺于缱绻缠绵,靠在粗糙的桃干上的脊背摩得生疼,仰面低吟,桃花血雨沾染了容颜,双眸湿润如含泪,右眼下的泪痣妖冶无双:如同前世滴落的一滴血泪。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滚落的泪,染湿了桃花血雨,也染湿了眼角下的朱砂。 夏景鸢细细吻去他滚落的泪,不停低喃:“秋凤越、秋凤越……” “……不要,好难受……” 秋凤越突然揪紧夏景鸢的衣衫,没有哭腔,支离破碎的眼泪浇灌着容颜,被莫名而来的痛苦折磨到脆弱不堪。 夏景鸢忙把他抱进怀里,单薄的外袍半掩下是撩人的□□,夏景鸢却没了兴致,紧张得抱着秋凤越,怜惜的模样,就如同怀里抱着的是他的三千红尘。 秋凤越似是入了梦魇,额头滚烫,只是无力呓语:“……离开……求你……” “好” 夏景鸢温柔地吻了他的唇,抱起他,踏风而行好似流星追月,只瞬间便离开古兰寺,再回首,只见院子里已繁花落尽、满地血红,刹那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7 芳华。 蟠龙城最豪华的客栈今日来了位戴着斗篷的贵客,贵客持有古兰王的信物,老板、小二们诚惶诚恐不敢怠慢。这位贵客样貌消瘦、带有病容,抱着一个人却举重若轻,老板知道惹不得,点头哈腰赶忙领着他们去了天字一号房,贵客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老板岂敢不从。 贵客夏景鸢将秋凤越放在床上,才有机会察看秋凤越的情况,还好秋凤越气色好转,不由安心,轻手轻脚解下衣物与他躺在一起。 相拥的两人依偎着,此时一切静好,江山美人、君临天下,只是一纸空谈;踏遍山河、身似浮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无梦,秋凤越是被饿醒的,挣开眼,看见夏景鸢守在床边,嘴巴张张合合,其实是想要吃的。 夏景鸢离开,又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碗汤羹,调了调温度,舀了一勺子递到秋凤越嘴边。实在饿得没力气,既然有人伺候,秋凤越乐得张口吞了,心情好得连汤羹都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很快,汤羹见了底,秋大当家抹了把嘴,意犹未尽。 “我自己来吧”,秋凤越拦住又要盛汤的夏景鸢,就要下床。 夏景鸢担忧,问:“你身体行吗?” “又不是纸糊的”,不以为然的秋凤越刚一动弹,从腰部、全身传来的酸疼立马卸去了力气,整个人虚弱不堪地伏在软褥上,叫唤:“哎呦夏景鸢,你他娘的对老子做了什么?” 夏景鸢按摩着他的腰,“看来是累坏了”。 秋凤越一听,猛地被勾起了想起了之前的销魂噬骨、抵死缠绵的记忆,当即气疯了,指着夏景鸢的手指都颤抖了,“你个扮猪吃老虎的,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还敢登鼻子上脸了――” “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我会心疼” “管你心不心疼,我饿了”,秋凤越甩开碍事的夏景鸢,呲牙咧嘴下了床,直奔向摆满佳肴的桌几,一通狼吞虎咽。 夏景鸢无奈摇头,只能踱步到旁边端茶倒水伺候,唯恐他被噎着,等秋凤越吃饱喝足了,担心他被撑着,夏景鸢还要帮他揉揉肚子,哪还有九皇子尊贵的气派与不可一世的傲然。 “其实啊,你不用因为上了我就跟娘们一样委屈自己,你情我愿的事儿,谁也不欠谁”,秋凤越身子一摊坐在椅子上,跟一棵蔫儿了的大白菜似的。 “我知道,谁也不欠谁”,夏景鸢听罢,立即笑得淡然,看向他的目光有不变的柔情丝丝萦绕在眼底,“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乐得伺候、你乐得享受,不是一举两得么”。 秋凤越翻白眼,“哟,好好一锦衣玉食的九皇子乐得伺候我这一大老粗爷们儿,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脑子抽了?” 夏景鸢的脸色不觉黑了,忍,“你没听错,我乐得伺候你”。 “啧啧啧”,秋凤越伸出右手,摇摇食指,自作聪明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景鸢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海盗头子面前就是一跳梁小丑,看他气定神闲、反观自己气急败坏,不由愤恨:“算我上辈子欠你秋凤越的,这辈子活该受你的罪!” 秋凤越半口凉茶噎在嘴里,差点喷出来,斟酌着用辞,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和我断袖?” “哼,秋凤越,我该夸你装傻充愣好本事吗?” “不会吧,你这是……算是承认了吗?――我真的就是随便猜的!”秋凤越惊悚了,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扒住夏景鸢的肩膀,满脸难以置信,咋咋唬唬:“你看你,寰王朝的九皇子,有权有势,勾勾手指头,什么样的美女兔儿爷不都得倒贴上来。我就一海盗头子,野蛮粗俗无礼,哪样入了您的法眼了?” “……”这个问题,他也想问的好么。 “要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耍我好玩儿呢”。 夏景鸢勾唇,突然扣住秋凤越的腰,翻身,两人一起滚到榻上,使巧劲儿压住秋凤越,摩梭着身下人的薄唇,都说薄唇的人薄情寡义,问他: “要和我试试看吗?” 秋凤越一巴掌拍开他,“别问这么娘儿吧唧的问题”。 眼看就要挣开夏景鸢的钳制,不过,夏景鸢怎会让他称意。两人在榻上你来我往都想把对方压制住,到最后,反而都瘫在软榻上气喘吁吁。夏景鸢侧卧,看秋凤越脸色绯红,桃红的薄衫因刚才的打闹凌乱了,乌黑长发缠进衫内,映衬着光洁的肌肤别有一番魅惑。 秋凤越莫名感觉背脊发凉,侧眼一看,那流转芳华的凤眸里□□意味显而易见,不由想一脚踹过去。可是,凤眸中含情脉脉,似会蛊惑人心般,秋凤越只觉得被这样的夏景鸢注视,骨头都酥软了。 窗外,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韶华流水今犹在,少年郎鲜衣怒马绕指柔。窗内,夏景鸢勾着秋凤越的腰,缓缓游移,气息轻吐,立即看见秋凤越窘羞慌乱的反应,不觉莞尔:“其实,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吧”。 “滚!少自作多情了”,固执地看窗外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就是不肯看身上调笑的登徒子的秋凤越反驳,只是娇嗔般的模样哪有什么气势。此话一出,就连秋凤越自己都震惊了,这般任夏景鸢胡作非为实在不符合以往的作风吧! 秋凤越痛定思痛,突然一把推开登徒子夏景鸢,从榻上一跃而起,拉好薄衫、扎起长发,眨眼间,哪还有刚才的媚态。那飞扬的眉宇自带一股洒脱英气,薄唇星目,体态俊美风流,而眼角的朱砂痣平添了几分魅惑妖冶。 夏景鸢不觉看得痴了 这时,东风惊扰,茶几上斑驳的铜铃发出暗响,随之暗红的红绸摊开来,龙飞凤舞的六个字“笑倾、萧雪歌”在暗哑的铜铃声里犹如一碑寂寞的墓志铭。 ☆、第二十六回 羁绊 下兰节已是昨日,然而在下兰节各种愿望被满足的小男孩儿们今日仍满街追逐嬉戏玩闹,小姑娘们则矜持些,围个圈欢欢喜喜地踢键子,大街小巷都回荡着他们或顽皮或清脆的笑声,还有夹杂着的民谣声: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 夏景鸢和秋凤越自然也听见了,无论是寰王朝还是有匪岛、古兰小国,都有这首歌谣的踪迹,这歌谣未免也流传得过于广泛了些。 秋凤越整理好衣衫,一本正经道:“古兰也来了好几天了,该谈谈正经事了吧!” 夏景鸢略微沉吟,“如果是关于第九代的话,我是有些眉目,至于宝藏则是毫无头绪”。 “什么眉目?” 夏景鸢一开始似是犹豫,然后不知从哪抽出一轴画卷来,秋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8 凤越认得此画卷,是当初夏景鸢在笑雪居的石室里发现的。秋凤越一看到画卷,脸色就不好了,简直是一同勾起了笑雪居的悲惨记忆,不由出言讥讽: “哟,当初死也不让我看来着,怎么现在自己乖乖拿出来了?” 夏景鸢懒得同他辩驳,打开画卷,画上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问:“可有什么发现?” “都看不清楚脸,发现什么” 夏景鸢淡淡道:“我是让你看字”。 秋凤越这才留意到画卷旁的题字:笑倾,不由咂舌:“是说这画上的不知是男是女也可能是娘娘腔的人长得很好看,倾国倾城?” 夏景鸢突然觉得认为这二愣子会开窍的自己才是愚不可及,无奈,再拿来茶几上的红绸做对比,画卷上的“笑倾”与红绸上的“笑倾”字迹如出一辙,不由联想此笑倾便是彼笑倾。 秋凤越拧着个眉头看了许久,一头雾水,请教:“都有‘笑倾’两个字,意思是两个物件有什么联系吗?” “秋凤越,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要不要听听看?” 秋凤越瞪了眼故作高深的某人,没好脾气地哼出一句:“有屁快放!” “……” 有些人绝对不可以姑息,得寸进尺不算,还会变本加厉在太岁头上动土。夏景鸢手指微动,空中突然一个娇小的冰刺球凝结,兜头撞上秋凤越痞子气的嘴脸,秋凤越“呜哇”一声哀嚎,捂脸,哇哇大叫: “毁容了毁容了――!我要毁容了――!” 夏景鸢不紧不慢地继续:“我猜测,第九代就是萧雪歌,而作画的人是笑倾。两人百年前来过古兰,血玉就是那时丢下的。孤月山庄不是有个‘笑雪居’么,所谓‘笑雪’,应该是指笑倾和萧雪歌,到这种地步的话,两人关系绝对很亲密,主子管家、青梅竹马都有可能”。 “胡扯――”秋凤越边捂着脸,边表示不服:“证据呢?少在那儿胡言乱语,没有证据,你怎么猜测都行!――我还猜萧雪歌和笑什么倾断袖呢怎么着!!” 哪知夏景鸢听罢,愣住了:为何特意提名“笑雪居”?为何情人欢上会有两人祈情的红绸?主子管家、青梅竹马之间关系虽好,但还不至于好到如此地步,可如果是断袖的话,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是断袖,违背天理伦常、阴阳交合之道,为世人所诟病,所以萧雪歌及萧氏一族隐世避俗,成就了如今的有匪岛! 可是,这听起来未免也过于荒诞,传言中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惊才绝艳,可谓掌天下风云、翻手间为云为雨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为了这么可笑的缘由敛去一身锋芒,与笑倾隐居? 夏景鸢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内心的震惊不亚于惊涛骇浪。介于秋凤越在旁边不好发作,夏景鸢赶忙掩饰道: “也可能……是断袖……” “是么”,秋凤越抓起画卷,把玩,“百年前的旧事而已,我没兴趣。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宝藏,夏景鸢,我无意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要是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手软”。 夏景鸢随口问:“你会杀了我?” “会” 夏景鸢愣愣地看着秋凤越,“你回答这么干脆,就不担心我难过吗?” 秋凤越耸肩,笑嘻嘻地戳他的脸,说:“我只是不想骗你”。 手里的画卷展开了,再合上,复展开、又合上,秋凤越乐此不疲,似没有察觉到夏景鸢的黯然神伤一般。 “我啊,从小没什么亲人,记事的时候就跟着秋爷爷到处要饭乞讨,没少挨打。人家小孩儿吵着父母要糖果的时候,我只能眼巴巴看着,羡慕。秋爷爷自从捡了我就只顾着我,我那时想着:没有亲人有秋爷爷陪着我,我也很知足了。秋爷爷是冻死的,大雪天,把衣服被褥什么的统统都给了我,出去要饭,第二天被发现冻死在大街上,我找到秋爷爷的时候,尸体已经扔到了乱葬岗”。秋凤越说着,屈膝倚在茶几上,手中的画卷开开合合,也不去看夏景鸢的反应,平静的模样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前尘往事,“老爷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帮我埋了秋爷爷,把我带到有匪岛生活。书生是去有匪岛的路上遇见的,他命大,全家被土匪杀了,我赶巧儿救了他,他感激我,教我识字读书。” “不要说了,秋凤越,不要再把你的伤口血淋淋地扒开,我能猜到你的过去,所以……不要说了”,夏景鸢突然沉痛趴在秋凤越的肩膀上,蹭着他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那些人对你很重要,我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家,能不重要么”,秋凤越看着画卷上的男子,神色恍惚,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如飘忽的一抹云:“我这人没啥追求,碌碌无为了小半辈子,唯一上心的就是有匪岛那一大家子。有匪岛是个人造岛,这些年一直下沉,我需要那个宝藏,为有匪岛的大家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会帮你的,天下之大,怎么会没有有匪岛的一席之地?”夏景鸢眨着凤眸,一双敛艳的眸子晶晶亮。 秋凤越笑了,“我可指望不上你,你只要不给老子捣乱,老子我就拜佛了”。 秋凤越这模样,夏景鸢竟摸不准了,按理说,有匪岛的事应早已败露才对,可看他有说有笑、神色坦然,哪有半□□负血海深仇的样子。听秋凤越刚才的言语,夏景鸢只觉得两人之间已横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不禁悲从中来,苦笑问:“萧雪歌的事,还听吗?” 画卷上的男子在眼前忽隐忽现,秋凤越的目光不自觉地随它游移,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觉堵在胸口,竟连呼吸也变得不稳起来。 萧雪歌么…… “不听了,我闷得慌,出去走走”,猛地推开腻在肩膀上的九皇子,随手将画卷扔在一旁,秋凤越伸着懒腰走了出去。其实他自己知道,是仓皇逃了出去。 临走前,秋凤越突然道: “我这人脑子不好使,猜不透你的心思。九鸢,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让我自个儿捉摸”。 留下的夏景鸢收好画卷,匆匆瞥见画卷上的男子,昨晚的销魂噬骨立即涌上了脑海,回想秋凤越刚才的话,不以为然,自言自语:“你猜不透我的心思,我又何尝猜透了你的心思?……秋凤越,不管你怎么想,你只能是我的,我痴心对你,你怎能辜负?” 秋凤越一离开客栈,就找了个面摊儿猛灌茶水,好几碗茶下肚,内心的焦躁难受才减轻了些。面摊儿人还不少,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他不觉也叫了几碗面,正要开吃,就见苏吟不紧不慢踱了过来,惊讶。 “不愧是秋老大,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饭,我该称赞你一声临危不惧吗?” 秋凤越就算是个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39 傻的也该明白了,顿时慢吞吞地说:“不吃了,本来也不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可没那个本事,是剑客”,苏吟不顾秋凤越吃惊的目光,径直端走一碗面,边吃边继续道:“剑客早早完了事就到处找你,看见夏九皇子抱着个人进了客栈,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回去让我出来看看,果然是你”。 苏吟含糊不清的话对于秋凤越无异于晴天霹雳,劈了个外焦里嫩。 “城内留有几个小弟望风,其余的基本都撤了,你打算怎么办?” 秋凤越难得苦笑,“是走是留,我还做得了主吗?”低头呼哧呼哧吃面,不一会儿一碗面见了底,含着面,口齿不清:“吃完了面……全撤了吧!”一抹嘴,请教谋士苏吟:“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接下来去哪?” 谋士答曰:“回有匪岛”。 “呃……人家说不定就在半路埋伏,咱回有匪岛不是正好入了套儿吗?” 苏吟吃完了面,心满意足,对着秋凤越展颜一笑,颇有诸葛孔明的风范,“那就看谁棋高一筹了”。 “几成把握?” 没想到苏吟摇头,很干脆:“没有把握,赌一把而已。只要回到有匪岛,就意味着局势的重新洗牌,局势一旦向我们倾斜,即便是寰朝也无可奈何了;当然,如果功亏一篑,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秋凤越点头再赞同不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真要死了的话,能求求九鸢把尸体埋回有匪岛就再好不过了,也算落叶归根不是!” 苏吟听了差点翻白眼,还“求求九鸢”,仇敌啊仇敌,真要是落到朝廷手里,人家不把咱们碎尸万段、剥皮抽筋就谢天谢地了,还送回有匪岛安葬,当朝廷大慈大悲是吃素的吗? 至于落叶归根,有匪岛是根吗? 苏吟虽然疑惑,却打心底里没有反驳的念头。 ☆、第二十七回 卿本佳人 夏景鸢以为秋凤越回了驿站,可赶到驿站,却见古兰王的近臣等候多时。对古兰王的突然召见,夏景鸢虽疑惑,可更无法释然的是那些海盗们变得很奇怪,说不出口的奇怪。 王宫,夏景鸢跟随侍臣进了御花园,就见百花争艳,唯牡丹为尊、芍药最是妖娆,雕栏画栋飞鸟亭,古兰王在“流花亭”设宴召见,王后陪坐,无百官近臣,红莺绿翠在旁伺候。 夏景鸢为寰王朝的九皇子,而古兰不过是寰王朝的附庸小国,按理说,夏景鸢不仅不应该对古兰王行跪拜之礼,还应受古兰王的大礼。如今,夏景鸢作为寰□□之使者出使古兰,与古兰王分庭抗礼自不用说,所以今日见了古兰王,夏景鸢只是拱手一礼,古兰王赐座。 “不知古兰王今日召见,是为何事?”若按宴席的顺序来,估计要在这王宫待几个时辰才完事儿,夏景鸢自认为没时间陪古兰王虚耗,干脆主动询问,有事说事、没事推了,早点回驿站才是。 古兰王倒是笑得格外喜庆,温声道:“一直想请九皇子尝尝古兰的特产,今日得空,特劳烦九皇子走了一遭”。 夏景鸢摸出描金玉骨的折扇,扇面上:灼灼桃枝下美人酣睡,与那幅画的意境神韵神似,轻摇纸扇,道:“这倒是巧了,本皇子以为古兰王有急事才急匆匆地赶了来,料想花不了太长时间,若是为了尝尝这儿的特产,本皇子怕是要推辞了。先前约了祈将军今日去看蟠龙岭,约莫就要到时辰了,无意破坏古兰王的兴致,还望海涵”。 传说中,一条青龙飞过此地,“蟠龙”由此而来,青龙消失的地方便是蟠龙岭。 夏景鸢的这番话进退有度,至于什么意思,从秋凤越嘴里说出来就是:有事儿就说、没事儿滚蛋,你说你没啥事儿了,那就别烦我,赶紧发话让我走! 哪曾想古兰王毫不介意,朗声大笑:“不碍事,花不了九皇子多少时间的,一会儿赶去蟠龙岭也不迟”。 夏景鸢表面做足了功夫,无意撕破脸,可无奈今日古兰王装聋作哑,硬是吃定了夏景鸢。夏景鸢不觉冷笑一声,道: “也罢,半个时辰够吗?” 古兰王抚掌大笑,“够了,半个时辰够了,自不会让皇子失望的”。 宴席开始,有舞女助兴,舞姿曼妙、婀娜多姿,长袖善舞,夏景鸢只觉索然无味,就连手中这葡萄美酒没有夜光杯也是失了雅致。夏景鸢不曾想他自小在金阙皇宫,所见所闻皆是不同凡响,如今不过一古兰小国的俗物,哪能进了他挑剔的眼。古兰的绝色姿容、百年佳酿,又岂可与寰王朝比拟? 正在夏景鸢出神间,舞伎中有一掩面女子翩然而至,雪衣华服,金色流苏为饰,反弹琵琶,如天女散花、天外飞仙,遗世而独立,饶是夏景鸢也不由微怔,痴看那雪衣华服女子边奏琵琶边起舞。 琵琶音绝、舞姿翩然,明眸善睐却敛尽秋水如泣如诉,忽春风一缕吹落面纱,冰肌玉骨,清绝如梨花带雨。 夏景鸢勾唇,一切明了。 一舞毕,古兰王十分满意,笑问:“小女雪姬近日学舞有所成,特请九皇子指点一二,九皇子觉得如何?” 夏景鸢笑了,自是三分轻浅七分傲,低吟: “红袖添香解尔语, 莫愁不问眼前人。 若是月色撩人故, 却看危楼仙人舞。 锦乐天音谁不知? 看尽凡尘日一轮”。 古兰王不解其意,一时接不下话来。 雪衣华服女子,即古兰雪姬公主,道: “凤越城,醉尘小榭的红袖蕙质兰心可做解语花,莫愁一颗玲珑心左右逢源;江湖,武林盟主的义女月天心侠骨柔情;帝都金阙,仙人阁的舞与锦乐坊的歌并称双璧,而阁主舞楼、坊主天音都可谓是天姿国色各有千秋;舞楼、天音师承王朝寰的国母日起皇后,日起皇后母仪天下,红颜至尊。妾身前日有幸得天音师傅和舞楼师傅指点,今日在九皇子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日起皇后,也就是夏景鸢的生母。 夏景鸢记得小时候自己因为体弱多病,多次都霸占在母后怀里甚至床上,每每气得父皇吹鼻子瞪眼、眼红得哥哥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装作不屑一顾。至于母后的舞姿和歌乐,倒真的没见识过,经常被几位无良哥哥们教唆着一起去仙人阁和锦乐坊找乐子倒是真的。 如今听雪姬公主这番话,众人都感觉是公主自谦了,唯夏景鸢知道这并非虚言。 古兰王早已听闻这位九皇子深得帝王恩宠,因为体弱多病,至今还未开府,且九皇妃妃位至今空闲。原来打算将雪姬进献给帝王的心思不由转到了这位九殿下身上,若能让雪姬得九皇子的宠幸,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古兰王这般打算着,尤其刚见九皇子对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0 雪姬有几分痴迷,更是觉得胸有成竹,便道: “古兰到寰王朝路途遥远,我这小女恰巧精通六艺,九皇子不妨带在身旁解闷儿,可好?” 这回夏景鸢连假意的推辞都省了,直接道:“本殿下刚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雪姬公主蕙质兰心玲珑心窍,倒是适合。既然古兰王有这番心意,本殿下笑纳了”。 此话一出,古兰王的笑僵在脸上,有几许难看。身旁的王后脸色微变,却也不好发作,强颜欢笑。 夏景鸢离开坐席,走到雪姬公主跟前,看那双多愁秋水目直视自己,故作冷语: “本殿下怜惜尔,今日免尔‘三跪九叩'之礼。他日回了金阙,记得见了主子要行跪拜礼,不得主子允许不得起身;不得观吾容、违吾令;说话要恭敬谦卑自不用提,可明白?” 雪姬公主未听夏景鸢讲完,就已慌忙丢下琵琶伏身跪拜,紧咬的朱唇关键时刻愣是说不出半句请罪的话来。 这下,古兰王和王后都脸色铁青,隐忍不发。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吓得跪了一地,个个抖得不成样子。 夏景鸢微侧身,勾唇,笑得越发冷冽,继续道:“本皇子虽是个温和大度的,却有个怪脾性,就是见不得――稍得些笑脸便以为自个儿是个人物的蠢物在吾跟前投机取巧,污秽了本皇子的眼”。 古兰王气得站都站不稳了,哆嗦着手指着夏景鸢,怒极: “想我古兰举国上下恭迎皇子大驾,费心费力伺候,还将掌上明珠雪姬奉上,唯恐招待不周。可九皇子您不但不心怀感激,还出言不逊,难不成□□之子就可以如此蛮横无理吗?” 夏景鸢冷眸闪烁,合上纸扇,突然反问了一句:“古兰王这手指头是指向本皇子的吗?” 古兰王本已气急败坏,还没回答,就见自己手指突然生出一层薄冰并瞬间冻结覆上了整条胳膊,森森冷气流窜四肢百骸。身旁的王后最先察觉古兰王的不对劲,赶忙扶住他不稳的身子,哪知刚碰到古兰王,就被冻得缩了回去。紧接着,古兰王吐出一口血冰渣子,众目睽睽之下踉跄倒了下去。 这时,夏景鸢斜睨了过去,笑道: “古兰王身体不适,本皇子不便打扰,告辞!” 鉴于今日夏景鸢心情不错,看着满园子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侍女太监们,竟也好言多提点了几句:“所谓人生,不过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才行”。 雪姬忙道:“是父王放肆了,九殿下宽厚仁德,还请九殿下恕罪!” “无妨。反倒是雪姬,此后你便是本皇子的侍女,自当以主子马首是瞻,记得别再让本皇子听到你为旁人求情的话”,夏景鸢手持折扇,施施然踱步远去,苍白病弱的面容如一缕盛阳下的薄冰随时会逝去一般,濯亮的凤眸里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朱唇轻启,道:“走”。 雪姬抱起琵琶跟上,纵使万般无奈,却无力回天。 夏景鸢急匆匆离开王宫,回了驿站。雪姬大致也猜到了蟠龙岭之约只是一个幌子,一路上不敢多问。 驿站看似并无不妥,只是到处不见秋凤越的影子,当夏景鸢路过秋凤越的房间时隐约听见细小的啜泣声,推门进去,看见秋凤越床上的被褥鼓起一个包。夏景鸢一把掀起被褥,蜷缩在里面的无忧哭花着小脸儿,看着好不心疼。 “我找不到越越了……是不是我昨晚回来晚了,越越生气了……不要我了……” 夏景鸢突然展颜一笑,道:“秋凤越昨晚受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昏迷前不放心你,特意嘱咐我带你去找他”。 无忧立马爬了起来,抓住夏景鸢的衣服急急问:“越越受伤了……受伤了,我都不知道,我要找越越!求你了,带我找越越!” “好”,夏景鸢抱起无忧,轻笑如柳絮飞花,“我带你去找越越”。 无忧窝在夏景鸢的怀里,高兴越越没有不要自己,可是越越受伤了,一想到这儿,无忧不禁苦起小脸儿来:怎么会受伤呢?越越那么厉害,还有谁比越越更厉害?忽然眼前一亮,惊叫: “雪姬姐姐!!” 夏景鸢随口问:“你们认识?” 不知人心险恶的无忧抢先说:“这是我雪姬姐姐,最漂亮的雪姬姐姐!” 雪姬也是大惊失色,为何冷宫里的前王后之子柴龙锦会被九皇子抱在怀里?还未多想,突然心念一动,对夏景鸢老实交代:“这是妾身的王弟柴龙锦,应该待在王宫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驿站?” 无忧小声嘀咕:“越越带我来的”。 夏景鸢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秋凤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拐来了“王弟柴龙锦”,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看似是一个那么粗野直爽的海盗头子。多日的近身相处,夏景鸢实在很难想象秋凤越深藏不露、高深莫测。 “本殿下带无忧出去,你不用跟着了。” “奴婢恭送主子” 夏景鸢赞许地看她一眼,便抱着无忧离去。 待夏景鸢走远,柴雪姬便随意找了个房间进去,驿站的人多少都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没敢为难。 昔日高贵脱俗、高不可攀的雪姬公主如今不过是被遗弃的可怜人罢了。雪姬呆坐在窗前,顾盼生辉的美目有泪盈出,怀里的琵琶冰冷一如那晚宫廷乐师的体温,掏出衣襟里的红绸,依稀眼前又浮现出那年下兰节在情人欢树下海誓山盟、不离不弃的场景。 无情最是帝王家,雪姬泣泪,泪滴落红绸,朱唇流泻出:“芳华依旧在,不见旧时人”。 哀婉凄切,如泣如诉。 ☆、第二十八回 杀局 驿站那些有匪岛的海盗们,夏景鸢早已察觉他们今儿早上不对劲,同样奇怪的还有樽和绿盈至今还未露面。夏景鸢隐隐不安,却又恍惚猜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余又不免反省自己的轻敌与失策。 轻视了秋凤越,忽略了苏吟的那步棋。 苏吟不愧是有匪岛的军师,可谓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算计了樽、祈将军不说,物尽其用,连自家的大当家秋凤越也没放过。 夏景鸢看似哄着无忧去找秋凤越,走过了几条街道,拐进了一个胡同,最终是进了祈将军所在的院子。身后是无忧默默跟着,低着头、皱着小脸儿不知是担心秋凤越的伤还是害怕秋凤越不要自己了。 推开院子大门,都到晌午了,院子里却很安静。 夏景鸢疾步,又进了房间,就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暗卫。夏景鸢搜寻了几眼,没找到祈将军,倒是等来了樽和绿盈。 樽和绿盈自知闯下大祸,一进门,就跪下请罪。 夏景鸢睨了他俩一眼,反而笑问:“你们何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1 罪之有?” 樽跪在地上,抱拳垂首:“擅离职守”。 夏景鸢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又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绿盈哪还有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规规矩矩回道:“奴婢同那个书生游玩,想到时辰了再回来也不迟,可不知怎的,今早醒来时被人绑在树上”。 外面的无忧极是敏感,不知是否是小孩子天生对气氛的敏锐直觉,无忧偷偷扒着门槛张望就是不敢进去,怯懦之色显而易见。 夏景鸢冷笑,突然话锋一转,对着樽,问道:“当年选暗卫时,你并不是身手最好的那个,头脑也可谓平庸,可本殿下还是选你做我的暗卫,你可知缘由?” “属下不知” 夏景鸢很快接下樽的话,徐徐道:“你并不出彩,可论忠诚心,大暗宫首领夏景桐鞠躬尽瘁,你不遑多让”。夏景桐是帝王第七子,暗中为大暗宫首领,可谓掌控天下情报、熟知世间事物,樽只是大暗宫的普通暗卫。 想当年,樽能从百余名暗卫中脱颖而出,被九皇子选作贴身暗卫,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九皇子的用心,如今突然得知事实,樽只觉得背脊的冷汗一波接着一波,有羞愧,还有摸不透主子心思的恐惧。 “我本不是苛刻凉薄之人,樽,还望你好自为之”,说罢,夏景鸢不再言语,招手唤来无忧,两人转动机关走进了密道。 樽和绿盈随之跟上,也进了密道。 密道一如既往地阴暗潮湿,无忧紧紧跟着夏景鸢,未知的恐惧吓白了这孩子的小脸儿,偏偏又强忍着。突然,无忧小跑了几步,拦在夏景鸢面前,问: “越越是在这里吗?” “秋凤越没在这里”,夏景鸢绕过去,“不过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半大的无忧心智懵懂,虽然不知道这事儿里面的曲曲绕绕,却也乖乖跟上去,直觉告诉他: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能见到越越。 密道尽头的牢房已遭人破坏,老爷子等人不知所踪,夏景鸢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祈将军,冲旁边的绿盈使了个眼色,绿盈赶忙上前查看祈将军的伤势。 “回主子,祈将军只是皮外伤,无性命之忧。” “皮外伤?”夏景鸢脸色微变,愠怒,“难不成就些许皮外伤,祈将军就昏迷不醒了?” 绿盈跪下,忙道:“这里有迷魂香的味道,祈将军中了迷魂香才昏迷至此。” “那便让他立刻醒来!” 幸好绿盈随身携带着各种瓶瓶罐罐,解了迷魂香的药性,祈将军很快醒来。清醒的祈将军先是打量了下周围,夏景鸢、樽、绿盈和一小少年,不见了老爷子等人,便大致摸透了来龙去脉,立马下跪请罪。 夏景鸢反倒是异常平静,任由他跪着,只是淡淡地问道:“吾知晓祈将军并非庸碌无能之悲,这般狼狈不堪,为何?” 祈将军似是沉思,斟酌着用词,语气缓慢却掷地有声:“罪臣失职,但请教九皇子,昨晚贼人声称挟持了您,罪臣的属下又遍寻您不到,是何解?” “……” “本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樽和绿盈却迟迟不见踪影,以致被海盗们钻了空子,九皇子作为他们的主子,又该作何处置?” 樽和绿盈自知玩忽职守,虽然对祈将军咄咄逼人的无礼行径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绿盈看着自家主子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主子要发怒,慌忙拉着樽跪了下去,像是特意说给祈将军听一般,诚惶诚恐: “是奴婢玩忽职守,坏了主子的大事。奴婢任由主子责罚,可是主子千金贵体、地位尊崇,莫不说与此事无关,即便是有关了,又有谁敢苛责主子!莫非还有人想以下犯上不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樽和绿盈玩忽职守,九皇子妄顾自身安危搅乱大局,罪臣同样失职,辜负九皇子所托”,就见祈将军神色阴嫠,威严不可冒犯。 绿盈顿时嘘声,本来滚到嘴边的护主言辞硬是咽了回去。 夏景鸢惊疑:“那依祈将军所说,是要定了在场所有人的罪不成?”殊不知,掩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指骨微响,隐忍不发的怒意之下是昨晚秋凤越痴迷陶醉的面容,是今晨情人欢树下的缱绻缠绵。 ……而如今无地自容的窘境皆是秋凤越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夏景鸢隐忍的面容上六分傲三分笑一分冷,都道是帝心难测,这位天潢贵胄又何尝不是? “事有缓急,自然先捉拿有匪岛海盗”,话罢,祈将军突然抬头,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直逼九皇子夏景鸢。夏景鸢一时不察,竟被惊得后退一步,随之深入骨髓的高傲让他同样回视祈将军,不免暗中鄙夷自己刚才的怯意,又听祈将军继续道:“罪臣不知九皇子与海盗头子秋凤越的交情如何,还请九皇子自重身份”。 “自重”一出,夏景鸢凤眸一闪,不为人知的苦涩化为涟漪,徒有不尽的愠怒如烈火般生起燎原之势,再开口,已是冷冽的声音:“秋凤越一行人绝对回有匪岛,由祈将军布置人马截下”。 祈将军焉敢不从 “不过……”,夏景鸢停顿许久,飘忽的目光又落到躲在身后的无忧身上,突然嗤笑:“你说你的越越会来救你吗?” 无忧天真:“越越会来救我的”。 “是么” 夏景鸢不置可否,玉竹般几近透明的手指摸出折扇,半开的折扇遮掩住苍白憔悴的面容,明眸含笑,无忧几乎可以想象那玉扇遮掩下的是怎么的一缕春风笑意。就算无忧是个笨的,如今也隐约察觉到了危险,小脸儿逐渐泛白,紧抿的嘴巴绷成了一条缝。他明亮的瞳眸看得夏景鸢,隐含有着倔强,说: “越越不会不要我的……” 这天,祈将军奉命捉拿仍留在驿站的海盗,果然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掉了包,留下来的只是收了钱、经过易容的普通百姓,真的海盗早已不知所踪。夏景鸢听了祈将军的呈上报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想当初在无零山庄遇到易容的苏吟,就该提防他们有此一招。 “雪姬呢?” 夏景鸢突然有此一问,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雪衣女子款款走来,面容清冷如霜,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又缀有几分淡淡的哀愁。 “来得正巧,你去陪你的王弟无忧,他一个孩子难免寂寞。” “是” 雪姬被一个仆人领到柴房,没想到柴房虽小,却样样俱全。无忧缩在角落,对来人视而不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湿润润的,像只被遗弃的小兽。 桌上的饭菜明显没动过,雪姬走上前,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不禁轻声叹息: “九皇子明目张胆地留你在此地,明显是个圈套,秋凤越应该也知道。他若是真的来救你,岂不正中九皇子下怀?……锦儿,明知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2 是圈套还来,无异于自寻死路,你觉得海盗的头目秋凤越会为了你而妄顾性命吗?” 无忧的眼圈立马红了,却仍执拗地坚持:“越越不会不要我的……” “哎……如果你真心为秋凤越着想,还是祈祷他别来了。九皇子不会放过他的,有命来却没命带你回去,这难道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雪姬看着无忧,这孩子自幼凄苦,好不容易遇到个对他好的,却不想又被弃之一旁,其实……秋凤越应该也是一番苦心吧。 哪知,无忧突然抬起头,竟无声地笑了,昏暗的烛光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如亮闪闪的星子一般,嘻嘻笑道:“雪姬姐姐,我饿了,你陪我吃饭好不好?” 雪姬没来由地被他诡异的笑脸瞧得心慌,却不忍拒绝,便应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夏景鸢闲着无聊,邀祈将军对弈。夏景鸢执白子,祈将军执黑子,然而祈将军纵横疆场、用兵如神,却是不精棋艺,与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夏景鸢自是不能相提并论,就见棋盘上黑子七零八落,已回天无力。 如此几局棋下来,祈将军也感觉无趣,随口问:“皇子等的人还没有到吗?” “他会来的”,夏景鸢神色惬意,似是成竹在胸,“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今晚,秋凤越就只能放弃无忧,去保护他的村民”。 “他若来了,必会有场厮杀。是杀?还是留?” 本欲落子的手指被情绪影响,微不可察地颤抖,夏景鸢一反常态,竟不禁露出怅然的神色,低声道:“如世人所见,我自出生起便是天潢贵胄,无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以致打小就没什么放在心上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还烦请祈将军对他手下留情”。 若在平时祈将军听到这话,只会以为是九皇子的调侃,可眼前九皇子认真的模样却不由得他当作笑话一笑而过。 夏景鸢干脆抛下棋局,与平时一般,笑得温柔而疏离,声音仍是冷冷清清:“我可以让秋凤越封侯拜相、享尽荣华,只要他开口。可他什么都不要,只是一味地与我作对,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祈将军不禁想起自家兄长祈云,思索片刻,才缓缓道:“或许不是秋凤越不想开口,而是不敢,害怕一旦开口便要承担起他难以承担的后果”。 夏景鸢微怔,似是陷入沉思。 小小的院落,谁能想到竟是卧虎藏龙! 祈将军看了天色,直觉道:“要来了”。 夏景鸢便命人收了棋局,自己回了房间,又翻看那幅画卷,无论看多少次都会不觉得痴了:百年前的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 昨晚的缱绻缠绵依稀在眼前,今日却要兵戎相见,秋凤越,我猜不透…… 就在这时,后院冒起浓烟,正巧是关押无忧的柴房,守门人最先发觉,惊觉雪姬公主还在柴房。暗中巡逻院子的樽及时赶到,火势不大,可柴房干燥又堆着木柴,樽要冲进去救人,被护卫拉住,听那人说: “主子和祈将军并未有任何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樽心急如焚,“恐怕等不到主子的命令了”,说着就冲了进去。 哪知突然一道剑气袭来,樽措手不及,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仍被划破了肩膀的衣服。樽看向来人,顿时止步,行礼:“祈将军”。 祈将军看向起火的柴房,无动于衷,只道:“这火起得蹊跷”。 夏景鸢也随后而来,同样对这火无动于衷。 樽也隐约察觉到了主子的意思,虽然担心里面人的安危,却不敢再妄动。 火势漫延,几乎瞬间吞没了柴房,门窗噼里啪啦地倒下,仔细可辨认出里面的场景:雪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无忧则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柴房外面的人,无声的笑。无忧嘴巴翻动,似是在说着什么。 夏景鸢自小耳聪目明,大火中,只听那个瘦弱的孩子的声音平静清冷,异常淡定:“我知道越越会来救我的,可是越越来了……就会死,我舍不得越越,又不想越越有事,那就看天意吧:若是我在越越来之前烧死了,越越就安全了;越越赶在之前救了我,那我就能和越越死在一起了。雪姬姐姐,我害怕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不会欺负我的人,下面那么黑,你陪我好不好……” 如果可以,夏景鸢真想没听见这番话,可是既然听见了,即便是个孩子也不能善终了。 夏景鸢眼睁睁看着大火吞没柴房,突然笑了,清丽俊美的面容如春风中摇曳生姿的灼灼桃花,又如烈火升腾簇拥而出的妖娆红莲。 祈将军本欲离去,事已至此,伏击已是无用,突然脚下一顿,猛地回头―― 就见一道黑影飞快窜进柴房,夹着无忧、扛着雪姬,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冲破房顶,如一道流星划过黑夜。那张扬的猎猎红衣、束袖的金丝绦、俊美至魅惑的姿容恍若天神下凡一般,然而那阴嫠凶恶的眼神却让他如爬出地狱的鬼魅。 ☆、第二十九回 第三把雪见 熊熊火焰中,秋凤越夹着无忧、扛起雪姬飞快跳出了柴房的一瞬间,柴房轰然倒塌,吓得秋凤越脸都白了。秋凤越扔下两人,看无忧坐在地上灰头土脸、呆傻地望着自己,不觉狠狠道: “他娘的,谁放的火?――老子知道了非砍了他不可!” 夏景鸢被护在护院身后,冷笑:“恭候多时。既然来了,就该做好‘有去无回’的觉悟”。 “你们都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了,爷爷我怎么好意思不来呢是吧!”秋凤越耸肩,扯住无忧,刻意压低声音,对着无忧道:“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你跟着我没啥好日子过,整天被追杀逃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儿就没了。虽然我觉得丢下你是为你好,可是……思前想后,还是问问你的意思比较好”。 无忧咧开嘴:“我只要跟着越越就好了,越越不要丢下我”。 “唉,就知道是这样”,秋凤越并不意外,早猜到了,可又苦恼了:“其实今晚就来了我一个人,我尽量吧!实在不行,咱哥俩儿就彻底交代在这儿了!” 无忧立马瞪圆了眼,不愧是越越,单枪匹马赴龙潭虎穴,真是太……太不知死活了!越越,就算你没有帮手,至少也得制定个详细计划吧! 秋凤越摸了把无忧毛茸茸的脑袋,便转向祈将军等人,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夏景鸢,难得正色道:“自古兵匪不同家,本来就该做个了断的!都说有匪岛的海盗阴狠毒辣、杀人如麻,今晚就让你们见识一番”。话音未落,就见一张淬了毒的大网罩下来,秋凤越忙踢开地上昏迷的雪衣女子,抱起无忧,凌厉的一记腿风如刀划开毒网,趁机从开口处脱身。 紧接着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3 ,说不清是谁先出手的,又似乎是同时出手的一般,就见刀光剑影杀气流窜。这里的护院都是大暗宫培养的死士,身手自是不凡,樽因为护着夏景鸢没有加入战局,绿盈则在一旁伺机而动。 秋凤越先是赤手空拳,在把无忧推到近处大树高枝上暂时安然无恙后,堪堪躲过一死士的骨鞭,突然凌空一跃,反手抽出腰间双刀,隔空劈下,瞬间森森煞气虚空翻滚,所到之处,皆是残肢断臂。 本欲作壁上观的祈将军神色微变,惊讶:“妖刀三雪见!” 传说中的妖刀三雪见,祈将军也只是听过未见过。雪见,又称“血”见,顾名思义:此刀出鞘必见血,是一直存在于市井传言和各种野史中的神秘妖刀。 秋凤越出手快而狠,刀法辛辣刁钻,身形如鬼魅,无影亦无踪。又手持雪见双刀,挡下攻击无忧的一死士,一刀剜下其双目,另一刀刺裂胸膛毙命,嗜血的阿修罗般,让刀下的血盛开出妖艳的一朵朵彼岸花。此时,又见微不可见的银针袭击,妖刀雪见突然脱手而出,刀身擦过银针强行改了方向,银针堪堪射入无忧旁的树枝里,树枝立即变黑萎缩成枯木。 无忧紧紧蜷缩着利用树叶掩护自己,尽量不要拖累秋凤越。 一直纠缠于战局、还要提防暗器的秋凤越自问对付这些死士还是绰绰有余,只是……蓦然,瞳孔紧缩,秋凤越来不及躲开前方的攻击,甩出右手雪见刀穿过袭击无忧的死士的身体,慌忙反身对出一掌。与祈将军强劲的内力相抗衡,貌似不相伯仲,秋凤越强咽住涌上喉咙的甜腻,左手刀飞快砍下。电光火石之间,祈将军拆招,击中秋凤越手肘,秋凤越刀身倾斜,硬是擦过了肩膀。 两人见招拆招,正是难分难解时,死士偷袭,秋凤越周旋于祈将军和死士之间无法脱身,恍惚中看见夏景鸢冷漠疏离的神色,那般目中无人而高高在上的姿态似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一般,咫尺天涯,摸不着、猜不透,又如遗世独立的神祗俯瞰着芸芸众生,视万物如刍狗。 ――胜负只在刹那间,就见祈将军袖中飞出短剑,短剑刺进去的瞬间,几乎同一时间有几道银针飞快封住秋凤越周身几道大穴。 绿盈尤其擅长□□暗器,而她从来只听从一人。 关键时刻,夏景鸢做了个手势,祈将军和死士立即停住了攻击,绿盈本欲撒出去的迷药也收了回来。 气氛压抑,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似是凝滞了一般萦绕不散。就见夏景鸢神色冷淡,看向秋凤越的目光却如古井里投进了一枚石子般泛着涟漪,朱唇微启,清冷的嗓音便回荡在夜色下: “秋凤越,臣服于吾,生;违逆者,莫怪吾不念旧情”。 突遭重创的秋凤越身形踉跄,拔出胸前距心脏不过一寸的短剑,却是朝向无忧的方向勾了勾唇角,痞子般笑道: “不要哭,你家越越还没死呢!人家说祸害留千年,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救出你,怎么会死呢?……” 无忧忙抹一把脸,本就灰扑扑的小脸儿浇了眼泪更是惨不忍睹,通红的眼笑弯了,扯着嗓子嚎哭似的大叫:“我会陪着越越的,一直”。 秋凤越低笑,似是自嘲:“早知道还要费这么大劲儿来救人,老子干嘛啥儿吧唧的丢下这小子呢?――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啊!”突然又抬起头,看着夏景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夏景鸢道:“不要逼我”,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声音中似有愤怒的低吼。 秋凤越听了却像听见笑话一般,不由仰天大笑,道:“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我利用你来古兰寻找宝藏的线索,你利用我查探有匪岛的秘密。什么‘旧情’,当真是可笑。只可惜兜了一个大圈子,宝藏竟是和有匪岛有关,哈哈哈……贼老天,你真他娘的会捉弄人啊……”。 “的确是造物弄人”,夏景鸢苦笑,“你当这是一场骗局,也许你是对的……这真是一场骗局”。明明怀里还残留着得昨夜缠绵缱绻时的体温,指尖还记得拂上那肌肤时炽热的触觉,可是……十二个时辰不到,怎么就厮杀起来了呢?夏景鸢神情变得恍惚。樽本就护在夏景鸢旁边,见主子竟露出痴态,立即不着痕迹地挡在夏景鸢面前,阻断了四周的视线,夏景鸢才猛然惊醒,神色恢复如常,却听祈将军道: “秋凤越神色不对,要立即擒下他!” 此时秋凤越双目赤红,竟呈现出癫疯状,走路摇摇摆摆像是醉酒。夏景鸢不知他意欲何为,见他并未向自己走来,而是朝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未知的恐惧突然揪紧了胸口,让夏景鸢不明所以,一时没有在意祈将军的话。 秋凤越摇摇晃晃地最终在一死士的尸体前停下,拔出尸体上的雪见刀。如今他虽然手持双刀,但穴道被封内力阻滞,作困兽之斗也无济于事。 祈将军却敏锐察觉了危险,难以名状地危机感。 就见秋凤越拔出雪见刀,突然响起凄厉的桀桀笑声,是令皮肤战栗的惊悚低笑,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夏景鸢等人,扭曲的笑脸诡异而狰狞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咧嘴,边摇摇摆摆地靠近,边尖笑问: “妖刀三雪见,你们说第三把雪见刀在哪呢?” 夏景鸢沉着脸,冷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夏景鸢阴晴不定的神色似是取悦了秋凤越,秋凤越狞笑着歪歪头,似乎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而是用双刀指着自己的胸膛,用力,像是特意说给他们听一般:“在这里哦!” 夏景鸢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下令:“拿下秋凤越,不论死活”。 话音未落,秋凤越手中的雪见双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股股,血浸染了红衣却没有漫延,而是被两把雪见刀吸噬殆尽。等死士出手时,双刀逐渐虚化,就要被拦腰斩断时,虚化的双刀在血的浸染下凝聚成一把,秋凤越倏然从胸中抽出第三把雪见刀,身形快如鬼魅徒留一道虚影,顷刻间头颅离体,死士全部倒地。 第三把妖刀雪见,刀身细长,与之前的模样无异,却能隐约听见“嗡嗡”嘶鸣。 秋凤越狞笑着,低头舔手掌的血液,眼睛却紧盯着夏景鸢,像是一条斑斓的毒蛇觊觎着自己的猎物,这时秋凤越的左眼突然流溢出一条血红,他却如不知疼痛般,一直狞笑着,呈现出癫疯状,偏偏他的赤目十分清明,垂首低笑的模样像是潜藏着哀伤,直到整个左眼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枯竭了。 俊美无俦的面容、顾盼流辉的美眸、魅惑妖冶的姿容,在枯竭如干树皮的左眼面前不堪一击。 是啊,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我的眼睛为什么离不开他呢? 怎么会觉得这么美,觉得这般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4 惊心动魄的美…… 夏景鸢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的、从来苍白的脸甚至染上了兴奋的红晕。 此时蟠龙城外,昏迷许久的老爷子终于清醒了,倍受折磨的老人瘦骨嶙峋、精神恍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娃子们呢?” 苏吟见状,实在不忍心告诉老爷子小红因为长生蛊的缘故至今未醒,以前壮实的虎子现在也高热不退,情况堪忧。 “娃子们呢?”老爷子又问了一遍 苏吟赶忙叫来赶车的梅疏影,甚至雷天霸和萧慕白也进了马车,留小弟当车夫。因为着急赶路,除了老爷子和小红躺得两辆马车,其他人都是单骑。 老爷子受伤不轻,却还是强撑着,问:“秋娃子咧?” 苏吟道:“秋老大有事,一会儿就回来”。 老爷子听了,竟是激动了起来,颤抖着手在空中乱抓,像是要寻找什么,苏吟忙把手递过去,老爷子果然安静了,无牙的嘴巴张张合合,大喘气,说:“别以为……老爷子老了,就能……就能骗老人家,老爷子啊……知道,秋那啥……秋娃子去找那人了,找他们……回去了啊,对不对……” 苏吟赶忙帮老爷子顺气,宽慰道:“人家说祸害遗千年,秋老大肯定会安然无恙。他拿了雪见去的,去了好一会儿了,估计快回来了”。 萧慕白低呼:“妖刀三雪见?” 雷天霸看见媳妇儿惊异的神色,关切地低声问:“怎么了?” 老爷子也叹了一口气,露出痛心痛苦的神色,又叹道:“雪见啊,那是被诅咒的妖刀三雪见,当初那娃子非要雪见,老爷子不答应,秋娃子就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闹腾啊!老爷子没法子,就害了那娃子……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苏吟顺着老爷子,接道:“秋老大那性子烈着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呕气。我看他挺喜欢雪见的,就给他吧”。 哪知老爷子嘟囔着嘴巴,混浊的眼里竟流出泪来,泣不成声:“那是老主子的刀啊,杀人的刀啊,怎么就认了那混小子为主呢!它会毁了那娃子的啊!” 苏吟摸不着头脑了,老爷子不是抱怨秋老大不听话么,怎么越听越不像是这么回事儿了。 萧慕白突然插嘴:“妖刀三雪见,据说会吸食持剑者的生命力,尤其是第三把雪见刀是要以持刀者的血为祭才能唤醒的。一旦唤醒第三把雪见刀,持剑者的生命力会急速流失,而且……有人说持剑者的意识会逐渐被妖刀原来的主人占据,也有人说持剑者会失去意识,变成只会杀戮的野兽”。说完,发现他们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萧慕白耐心解释:“这是流传在萧家的传说,我一直以为是子虚乌有,直到现在才知道竟然真的存在雪见”。 老爷子只是点头,抹泪,这番激动的表现让老爷子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更受不了,苏吟赶忙点了安神养心的熏香,老爷子没多大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安置好老爷子,苏吟从梅疏影眼中同样看到了担忧。 蟠龙城,本该是沉睡的城镇。 一无名的院子里,大树上半大的孩子无忧紧紧抠着手边的树干,指甲处已破损磨血也不自知,噙满泪水的眼睛畏惧地看着下面癫狂的秋凤越。 飘忽如鬼魅的秋凤越手持雪见刀,越加癫疯,赤红的右目紧黏夏景鸢。祈将军被割断筋脉躺在地上挣扎,绿盈也生死未卜,只剩下樽护着主子,然而眨眼间秋凤越移到樽跟前,樽只依稀听见耳边响起一句话:“看在书生的情面上,我不动你”,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秋凤越低笑,狰狞的面孔竟显出温柔如水的柔情来。他一步一步靠近,仿佛踏血而来,身后飞溅的猩红在地上盛开出妖艳的彼岸花,那身影,是他,又不是他,繁杂的虚影交错,最终凝出秋凤越的面容来,只听他哑声道: “九鸢,夏景鸢,夏九皇子,接下来该你了”。 “是么,我的凤儿” 夏景鸢同样低笑,注视秋凤越的目光冷若冰霜,张开手指,地面倏地升起一道冰墙,阻隔了秋凤越的剑气。夏景鸢的脸色更加苍白,在看见冰墙被紧接而来剑气砍得支离破碎时,空中瞬间凝结起无数枚的冰针,从四面八方攻向秋凤越,尤其是他剩余的眼睛以及生死穴位。 秋凤越笑得癫狂,越是看见夏景鸢的失措,就越是疯狂沉迷,迷失于杀戮夏景鸢过程里获得难以言喻的快感当中。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谁吹起了祭祀用的镇魂歌,悠悠旋律不像是笛、箫或者埙,秋凤越赤红的右目逐渐消退,恢复出清明来。音律逐渐靠近,然后从院子门口传来,来人缓缓踱步进了院子,吹着一碧色竹笛,血腥弥漫的夜色下,那人一身异域的华美短衫,零碎的金发不像汉人,碧绿的眼眸如宝石一般。 镇魂歌一曲毕,秋凤越终于从癫疯的狂态中走了出来,恢复到平常的吊儿郎当。 ☆、第三十回 胡三 镇魂歌一曲毕,来人习惯地勾起耳边的细长辫子,眯起眼睛的样子像一只狐狸,对着夏景鸢道:“许久不见,夏九皇子别来无恙啊!”却是朝秋凤越飞快使了个眼色。 秋凤越飞身夹起无忧离去,一刻不曾停留。夏景鸢弹指,虚空幻化出冰雪的飞剑紧随其后,正欲拦下秋凤越,又听一曲“噬情”,夏景鸢只觉头昏脑胀痛苦难当,再抬头时,已不见了秋凤越的踪迹。夏景鸢愤恨看向来人,心有不甘,语气也冷下不少,冷笑道: “怪不得七哥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到古兰来了,胡三”。 “胡三”一出,他拂了拂额发,在零碎的金发下突然生出几绺细长的辫子,越发不像是汉人。在听见“七哥”时,胡三狐狸般狡猾的面容下竟生出了微不可察的动摇。胡三掩饰得很好,却仍逃不过夏景鸢锐利的眸子,夏景鸢并不戳破,只是问: “你好不容易逃出七哥的掌控,为何为了一个秋凤越主动现身?” “呵呵,没办法啊,我这做生意的经常在海上来往,若没有秋凤越那海盗头子的通融怎么能日进斗金?”,又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般,继续道:“我还希望那海盗头子截下来往的货船,让我胡三一家独大呢。我与他合作,不比我自个儿绞尽脑汁地抢别人生意强吗?” 夏景鸢冷眼相对,一副大病初愈、弱不经风的模样,在和秋凤越过了几招后,脸色越加苍白如纸,动作也迟缓无力,倒如迟暮老人一般。夏景鸢突然猛咳了起来,嘴角溢出一缕血,讥笑:“我一直以为胡三是个无奸不商的市侩小人,原来也会讲江湖道义啊!” 胡□□问:“江湖道义是什么?” 凝望着夜色,夏景鸢白皙无血色的手指着远处,喘息着道:“大暗宫的人来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5 了”。 胡三将信将疑,然而不等他细想,几个蒙面黑衣人已窜进院子,包围住他。 一旁的夏景鸢视若无睹,着急离开,没走几步,眼前一阵眩晕,夏景鸢暗道不好,虚弱不堪的身体终是坚持不住,就要倒下去。然而却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夏景鸢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放下戒心,彻底陷入了黑暗。 白衣人拦腰抱起夏景鸢,咄咄逼人的美貌如最艳丽的红牡丹,都道:白衣红妆,最是动人。 白衣红妆,名动金阙的风流皇子,引数不尽的美人竞相折腰的寰朝七皇子夏景桐,也是暗中掌控大暗宫的首领。 胡三看见那一身白衣时已变了脸色,却在夏景桐看过来时已镇定自若,一副真诚诚恳善良可欺的老实人面孔。 夏景鸢醒来时,不意外看见夏景桐守在榻侧,不由取笑:“不要告诉我,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夏景桐忙倒了杯水,溶进去一枚药丸,才端给夏景鸢,让夏景鸢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下去,才有空搭理:“是啊,我是来找胡三的,救你只是顺便的。回去别忘了请我喝顿好酒,我知道你搜罗了好几坛的酒都自个儿藏起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母后不许我喝酒,我就私藏了那几坛还被你们天天惦记着”,夏景鸢挣扎起身,夏景桐上前扶着,看他的脸色越加不好。 “本来父皇是担心你在皇宫里闷出病来才自作主张让你出来历练的,还是瞒着我们几个兄弟。就为这事儿,母后都气得好几天没理他了,现在宫廷上下人人自危,就怕惹了火头上的皇帝”,夏景桐说着说着,口气变得咄咄逼人,突然伸手拧了一下面前毫无血色的脸,听他吃痛犹不解气,“你倒好,历练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母后看见了还不心疼死!” 夏景鸢揉着脸,越发可怜兮兮。在家中,他是老幺,实在没什么威严可言,经常被揉搓捏扁、拎起来训斥倒是真的。 “我已经差人将祈将军送回去,祈太傅知道了估计要伤心好一阵子,樽和绿盈都无大碍。待你身体好些,我会让我的心腹送你回寰朝,宝藏之事由我接手”。 夏景鸢断然道:“不行!” “我说行就行” “七――”突然被点了哑穴,“哥”字卡在了嗓子眼,苍白如纸的脸上冷汗津津,气急攻心,夏景鸢顿时又倒了下去。 夏景桐及时接住他,疼惜的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认真: “此事由我接手,你只需养好你的身体。” 敛艳的凤眸紧盯着眼前的夏景桐,像是要从那张美貌的脸上看出些破绽,不知道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夏景鸢竟寻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夏景桐直接忽视夏景鸢审视的目光,抱他回软榻上,盖好被子,边角也仔仔细细掖好了,才放心离开。 走出房门,发现满院子的花都凋谢了,唯独一丛茶花开得如火如荼,鲜红的茶花血□□滴,连花蕊也像是凝聚而成的血滴一般。夏景桐记得那丛红茶花的位置,昨晚夏景鸢就是在那里昏倒的。 胡三被关在了先前的密室里,时刻有人暗中看守。夏景桐摘了一朵茶花,想着是该会会这位奸商了,便心随意动,进了密室。 夏景桐笑得风流,也不在意密室难闻的腐朽气味,拿了张椅子施施然坐下,手一挥,束缚胡三手脚的铁链子尽断,悠然道: “这茶花开得如此娇艳,送你”。 胡三对终于能施展开手脚了感到很满意,态度也越发恭敬,笑得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恨不得立即与其把酒言欢,谈上几笔赚钱的买卖。胡三隔着牢笼,与夏景桐面对面,接过了茶花,评价:“殿下太客气了,茶花娇艳,又怎能比得上您的绝代风姿?何况,这花终究是死物,倒不如跟皇子秉烛夜谈来得畅快!” 胡三的这张嘴啊,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就是一块儿茅厕里的臭石头也能说出花儿来。 夏景桐听了胡三的恭维话显然很受用,一张艳丽妖娆的脸恰如牡丹吐蕊、花树遇上了东风,笑得花枝乱颤摇曳生姿。 “胡三啊,你当初逃走时,可曾想过重逢时会是这番场景?”夏景桐突然感慨道。 “殿下可就错怪小的了,小人只是来古兰做生意时忘了知会您一声,将来还是会回去的”,胡三表示冤枉,理直气壮地争辩:“那时皇子忙于留恋勾槛风尘之地,小的实在不忍打扰,又计划着离开寰朝来古兰开通一条商道,便自作主张拿了主意,倒不曾想重逢时会成了阶下囚”。 清俊文雅的西域人儿能言善辩,然而夏景桐看似并不想费什么口舌工夫,捉摸着笑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知趣儿的,这次就听你的,真当你是为了开什么商道才擅自离开寰朝金阙”。 胡三忙道:“七殿下明察秋毫,小人拜谢”。 “不过……”夏景桐故意拉长了音调,提醒:“协助海盗头子逃走、蓄意伤害皇族的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胡三猜到对方是在等他的回答,便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当时情况危急,小人只能用镇魂歌唤回海盗头子的神智,人么总比野兽好对付,哪知那海盗头子趁机逃走,小人又不会武功,只能干瞪眼。九殿下欲追上去,小人看得出来九皇子已身体虚弱、不宜动作,为防止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唯有阻止了。”胡三解释得合情合理、条条是道,态度诚恳神色认真简直真如他所说的一般。 夏景桐低笑,低沉浅吟:“胡三、胡三,胡三啊胡三……” 胡三虽然猜不透这位的心思,可也知道这回是蒙混过关了。 夏景桐走到密室门口,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是叫‘秋凤越’?” 胡三立即反应过来,点头:“是”。心中悲凉,被七殿下惦记上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夏景桐的确想见识一番这位把祈将军伤到体无完肤、让九皇子念念不忘的海盗头子,当然,对传说中的妖刀三雪见也是兴致盎然。众皇子中只有三皇子夏景晖对兵器有研究,有空找他打听下妖刀三雪见的来历。 院子里,樽和绿盈守在主子门外,昨晚上的杀戮还历历在目,以致于绿盈的神情奄奄的不在状态,无论修为、定力都差很多。 “樽觉得,秋凤越的身手如何?”夏景桐走了过来,含笑问。 樽在大暗宫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暗宫首领的真容,大暗宫首领的身份是朝廷机密,碍于绿盈在旁边,樽只能矜持地行侍卫礼:“属下参见七殿下”。 绿盈这才回过神慌张地行礼:“奴婢见过七殿下”。 夏景桐摆手,示意免礼,继续看着樽,看见他遍体鳞伤时不禁考虑该用谁换下这位不中用的暗卫。 发现首领注意到自己的伤时,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6 樽大致能猜到首领的心思,表面依然镇定自若地回答:“秋凤越擅用双刀,身手辛辣诡异、刀法多变,尤其使用第三把雪见时泯灭人性凶残噬血,属下自知不是对手”。 夏景桐颇感好笑:“你当然不是对手,你资质平庸、根骨一般,被九弟选为贴身暗卫已是侥幸。如今护不得主子周全,还要你们何用?” “――回七殿下,那秋凤越可是连祈将军都不是对手的狠角色,樽败了也在常理之中”,绿盈扑通跪在地上,乞求道:“奴婢自知失职,还望殿下看在奴婢和樽跟随主子多年的份儿上,赏赐一个机会,昭示您的仁德!” 樽也跪下,抿着嘴,眉宇间十二分执着。 “口笨舌拙,连个求情的话儿都不会说!”夏景桐忿忿然进了房间,一道清晰的声音传出来:“再有下次,九弟舍不得你们,我可舍得!” 熟睡的夏景鸢自然不知道自家七哥惊吓连带恐吓了自己的暗卫和侍女,梦中一片混浊,不远处隐约可见一道绰约的人影,无论他怎么靠近,仍是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 梦外,夏景桐没敢打扰,帮他诊脉,意外发现心如止水的九弟竟然宝贝地抱着一副画轴,不觉心痒难耐。夏景桐费了好大劲儿才在没惊动九弟的情况下抽出画卷,打开,立即失望了。 不就是一副丹青么,估计时间久远的缘故,丹青已经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儿,莫不是九弟的意中人?夏景桐惊到了。 夏景鸢在画卷离体时就醒了,见七哥惊讶的神色,便知道这人又胡思乱想了,出言解释:“画中人是传说中的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百年前神秘消失的人物。我要寻找的宝藏,应是他的陪葬品”。 夏景桐愣住了,问:“何以见得?” 夏景鸢无奈,只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推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萧雪歌富可敌国,我实在想象不出小小的有匪岛能装下整个宝藏。何况,祈将军从老爷子嘴里撬出了不少东西,证实了有匪岛的村民正是萧雪歌心腹以及亲人的后裔。萧雪歌花了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建造有匪岛,你觉得他就为了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或许……他是为了躲避世俗眼光,和笑倾隐居”,夏景桐思索着,猜测:“毕竟以他的身份,这段恋情太过惊世骇俗,为世人不容”。 “……”夏景鸢也曾如此猜测。 可是仔细斟酌一番,夏景桐又有疑问:“根据传说,萧雪歌权势倾天,与寰朝分庭抗礼。这样翻云覆雨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躲避世俗的眼光选择最软弱的方式跑去隐居?再者,隐居需要抹杀自己的存在,建岛,领着一帮子的亲信跑到海上逍遥快活吗?” “我也这样觉得” 两兄弟相视而笑,夏景桐见九弟珍惜地收好画卷,又想起祈将军说的“九皇子对海盗头子秋凤越有情”这句话,一时也不猜不透这位九弟的心思。 夏景鸢自顾自地收了画卷,郑重其事道:“有匪岛不仅是安身立命的场所,很有可能会是宝藏的指向针。接下来,我们只要能参透一首民谣的玄机,宝藏就唾手可得了”。说罢,翻出笔墨纸砚来。 就见纸上写道: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夏景桐记得这首不像民谣的民谣,儿时偷溜出宫,就见张灯结彩的大街上同龄孩子都在唱这首歌,他还不依不饶缠着母后要学唱来着。 “直觉告诉我,这首民谣是寻找宝藏的关键。” 夏景桐在听见“直觉”两字时是想笑的,可是眼前的这张脸太正经了,即使是在祭祖、商议军机要事时也不曾见过这般正经的神色。 九弟是老幺,身体的虚弱注定他一生不能大喜大悲,以至于他从小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中意的、迷恋的,对什么人什么东西也都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这是第一次,夏景桐在这位九弟的神色里看到了“在意”的神色,也是此时才真的发觉寻找宝藏对他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恰在此时,夏景鸢抬起头来,漂亮的凤眸里不容忽视的认真,以致清冷的声音竟夹带了几分哀求: “七哥,我想亲手找到宝藏,可以吗?” ☆、第三十一回 死劫 半路杀出来个胡三,秋凤越才得以带上无忧逃走,一路轻功,遭遇了埋伏也是一招解决,根本不敢稍作停歇。这一路上,无忧全身颤抖得缩在秋凤越的怀里,一直瞪大了红红的、湿润的眼睛盯着秋凤越,秋凤越以为是吓坏了这孩子,放柔了声音问: “你是在怕我吗?” 无忧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秋凤越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死自己,气哼哼:“你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老子为了救你命都搭上了好几条,你居然怕老子,早知道就烧死你得了,一了百了!哦,要不……现在掐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也不迟!”秋凤越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来。 无忧缩了缩脖子,赶忙摇头,抱住“恩人”的脖子撒娇:“越越,不要用第三把刀了好不好,以后遇到危险了,我保护你!” “得了吧,就你还保护我呢,你不拖累我就烧香拜佛了!” 无忧挣扎了很久才做出的伟大决定瞬间被打击成一片儿一片儿。 秋凤越的轻功很好,无忧基本没怎么感觉到颠簸。突然又遭到埋伏,秋凤越眼疾手快,雪见双刀拦腰割开,鲜血淋漓,昏暗的夜色下,秋凤越满脸的斑斑血迹,无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那应该是恶鬼才有的模样,自从知道秋凤越是有匪岛的海盗头子,无忧就明白这个人绝不是仁慈的善类,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是他的表面,遇事不容易生气的好脾气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挑战到他的底线。或许秋凤越的底线就是认可的同伴们,一旦同伴们受到伤害,他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真正变身为凶神恶煞的有匪岛的海盗头子。 无忧紧紧攀住秋凤越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蓦然觉得:这个夜晚将是我一生中最动人的美梦,那个人护着我,以命相搏,手起刀落间不曾迟疑。 二十年后的某一夜,无忧,也是奉越帝午夜梦回,疾笔作诗一首: 夜空花落人静初,疾步耳听百鬼伏; 一袭东风夜愈稠,煞尽千秋无百岁。 浊空不见尔变色,躲寒趋暖逃命人; 不信苍天不问佛,我自无情守一秋。 浴血的秋凤越忽感到胸前一股湿意,杀气凛冽的眼中不觉染上了几丝怜惜。 苏吟等人一路快马加鞭,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苏吟大胆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7 提议兵分两路:他和梅疏影领着几个人先行一步;马车里的老爷子和小红受不得颠簸只能放慢行程,苏吟将他俩易容成普通的旅人,其他人皆竭尽全力保护老爷子,同时留下记号等秋凤越跟上,期间不得出现差错。 幸运地是小红醒来了,她的蛊毒将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 一连几天奔波,海盗们都疲惫不堪,小红只能给他们下了提神强劲的蛊虫,此蛊虫立竿见影颇有奇效,只是伤及元气,换作平常小红是如何也不敢的。老爷子仍然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随时会西去一般,小红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长生蛊的毒性,无法再第二次用长生蛊为老爷子提供生命力。 眼看着老爷子日渐虚弱,小红却无计可施,又想到秋老大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难过,秋凤越最尊敬老爷子,想当初就是老爷子把他从凤越城带回了有匪岛,让孤苦无依的秋老大有了家人……何止秋老大,剑客、书生也是老爷子带回来的…… 越想越伤心,小红抽红了鼻子,抓着老爷子枯皱如老树皮的手,隐隐啜泣:“老爷子,你可不能有事……” 易了容的小红不容易成为朝廷的目标,小红就到处找大夫、抓药,存着“说不定能找到好大夫”的心思,一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天,差不多恢复精力的虎子在马车外玩耍,实在不信任自家的糙爷们,小红就亲自煎药还要照顾昏迷中的老爷子,自然无暇顾及虎子。等她端着药喂老爷子时,忽然听见了外面虎子的吵闹声。很快,外面乱糟糟的,小红撩起帘子,就看见自家兄弟朝镇子方向跑远了,只剩几个看守。 小红嘀咕着下了马车,远远看见他们守着一个人,待看清楚后,立即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哇哇尖叫了起来: “――你们个蠢货白痴笨蛋脑袋进水的缺根弦儿的,赶紧把他给我埋了!立即立刻马上就去――!” 兄弟们怎么可能照办,以为小红没认出来,好言解释:“这是秋老大”。 地上躺着的真是秋凤越,他满身是血,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然而细心可以发现,秋凤越身上的血大都是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而且是从各个关节处、骨头缝儿里冒出来。旁边一个男孩儿警惕地看着小红,似乎小红一有异动他就背起秋凤越逃跑。 小红柳眉倒竖,还没来得及再发飙,就见十几个江湖打扮的高手突然出现,来者不善,应是朝廷的追兵。小红气得踹了半死不活的秋凤越几脚,骂道: “看你丫的招来的麻烦!!” 随即掏出一支骨笛,很少人知道小红是蛊师,笛声悠扬,寂静的树林飞鸟出,百鸟惊林必有异常,崎岖的山路顿时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一群食人鸦疾驰而来,同时□□控着攻向朝廷的人。 无忧紧张护着秋凤越,生怕有虫子、食人鸦攻击过来,小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喝一声:“还不快跑!” 兄弟们赶紧招呼秋凤越上马车,正要逃命,不知谁吹了声口哨,虫子钻回土里、食人鸦飞走,小红诧异:这里还有其他蛊师!修为竟远在她之上!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小红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怪异的声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这种处境,实在想象不到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嗡嗡”杂乱刺耳,所有人……除了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秋凤越,都注意到了。突然有人惊叫,指着远处的一片“黑云”,嚷着:“那什么东西啊?黑儿吧唧的”。 小红却脸色大变,惊讶、恐惧、愤怒等多种情绪交织以致面目扭曲不像个孩子,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哆嗦着嘴唇连说话都不发不出声音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小红甚至还没有作好准备,“黑云”倾斜而下,竟是数不清的蝙蝠疾驰飞来,不分敌我,攻击这里所有人。处在后方的朝廷的人被蝙蝠袭击,血肉瞬间腐烂成了白骨,白骨是近乎呈黑色。 “是毒蝙蝠,不要碰它们!” 小红情急之下割破手腕,以血为媒介唤出血蛊,大喝:“去!”血蛊孵化成蛾子状飞快钻进秋凤越的身体,无忧在一旁看呆了,竟忘记了思考这蛾子是好是坏,由着蛾子钻进越越血淋淋的胳膊里。 生死一搏 毒蝙蝠啄了海盗的肩膀一口,海盗的身体从肩膀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痛不欲生,海盗抱着已成白骨的肩膀满地打滚,哀嚎嘶叫惨不忍睹,血肉很快化为了血水只留下一架白骨。有毒蝙蝠袭向无忧,小红扑了过去把他死死压在身下,背部被啄了好几个口子。老爷子躺在马车里反倒躲过了一劫。 幸好小红体内有她父亲种下的蛊中和了毒蝙蝠的毒性,伤口不至于腐烂,即便如此小红还是感觉到了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小红在想:朗朗白日下控制一群毒蝙蝠出巢袭击人类,究竟是哪位蛊师有如此大的能耐? 这时候,毒蝙蝠飞走了…… 小红迟疑地抬头,咬牙切齿:“叛徒!” 一个男子缓缓走过来,白衣红妆,除了夏景桐还能有谁?夏景桐面如牡丹娇艳无双,笑嘻嘻地道:“小师妹,几年不见你也没长进多少嘛!我以为你跟着你爹死了,没想到竟堕落成了海盗,唉,何苦作贱自个儿呢!”夏景桐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呸!夏景桐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你这恩将仇报的畜牲,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小红突然折断骨笛,一口吞下骨笛里的红砂,脸色瞬间如红砂一般,将嚼过的红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向夏景桐,夏景桐未料想她有此一招,赶忙撤身,同时挥袖扫开红砂,趁机一掌震飞小红。 小红被蛮横霸道的掌风震碎心脉,软在地上泣不成声:“我恨啊!……我真的恨啊……我恨你毁了我……我恨你又出现,我恨啊!我恨啊啊啊――!!”最后一个音猛然间卡住,瞪着眼,没有了气息,是死不瞑目。 夏景桐只是在意衣袖上被红砂灼了好几个洞,看来那红砂是剧毒,竟然差点中了这般幼稚的小把戏,着实太掉以轻心了。解决了小师妹,夏景桐才留意到了此地唯一的活口,那张小脸上恶毒的眼光让他如芒在背,一个孩子却有如此凶狠残暴的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夏景桐一向奉行“斩草除根”,尤其是拥有这种表情的小孩子。 “黄泉路上一个人很孤独,我送你去陪她如何?”说罢,一掌拍向无忧,生死关头,无忧仍是死死瞪着夏景桐。 夏景桐蓦然生出“觉得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的可怕念头,若是给他时间成长,或许会成为寰朝的大患。当然,这孩子不会有时间了。 一掌落下,烟尘四起,却不见了那孩子的身影。夏景桐侧目,看见浑身浴血的青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8 年夹着一孩子、扛着老人,步履维艰、身形摇晃,迟缓的动作很难想象他刚才救人的敏捷。也是头一次,夏景桐发现有人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着的。 “阁下便是秋凤越吧?”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哪知秋凤越不理不睬,神色茫然而混混沌沌,像是没有意识了一般,恍惚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小红,摇摆的身形更加踉跄。 夏景桐突然出手试探,竟被灵巧躲开,然后就见秋凤越施展轻功飞快逃离,其速度堪比流星赶月,身影转瞬即逝,夏景桐甚至摸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然而秋凤越转了一圈并没有跑远,而是费心找到了一条浅溪落脚。 秋凤越安置了好昏睡状态的老爷子,瞧见无忧坐在溪边脸色阴沉地不像孩子,不由取笑:“死里逃生就够你偷乐了,还臭着脸给谁看呐?你要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你小子后悔了?” “当然不是!”无忧气冲冲地,指着秋凤越的鼻子大吼大叫:“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你的朋友都死了,你不是该想着报仇雪恨――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血债血偿吗――?” 秋凤越觉得站着太勉强,便坐下,有气无力地喘了许久,无忧以为他会开解或者安慰自己,毕竟一个孩子连续两次看见了那么血腥的场面不可能不害怕,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秋凤越都没有任何表示,无忧心里像窝了一簇火苗,火苗疯狂蹿起更是烧得难受。 “我会报仇的!不管什么夏景鸢还是寰朝,我都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无忧狠狠道。 秋凤越听见他的“豪言壮语”,只是无声地看溪水西流、落花胜血。 ☆、第三十二回 不是懦夫 去镇子上找大夫的海盗珊珊来迟,因为带着虎子经过集市时小家伙怎么哄都不肯走了,要吃的、要玩的,还抱住了一位姑娘死不松手,折腾了许久才弄明白竟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头上的金步摇。好不容易找来了一位老大夫,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地残骸,还有双目凸出、死状狰狞的小红,十几具白骨辨不出原来面目,难以想象这里面会有自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吊儿郎当又血性方刚的秋老大秋村长,一时多人无言。 虎子正摆弄着集市买来的一把小木刀,献宝似的拿给大伙儿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含着口水,疑惑地“啊”了一声。不知谁说了一句: “秋老大肯定还活着,咱们得赶紧找着老大!” “是啊!秋老大是什么样儿的人物,怎么可能死在这儿!!” 一时间纷纷附和,可眼前这番惨状让众人不安,当时秋老大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连小红都惨遭毒手,老大怎么可能逃出生天?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大家还是保留着期待,说不定老大傻人有傻福有什么奇遇呢! 当大伙儿在一溪边找到正在烤鱼的秋老大时,瞬间有一股莫名的疑惑:为什么那么多的白骨里头没这人呢?这种祸害留着也是让人咬牙切齿、活活折腾得别人闹心短命。 秋凤越烤鱼的手艺不错,外焦里嫩,仅是闻着就有了食欲。看到了千辛万苦招来的大伙儿,也只是招了招手,慢条斯理地道:“别急,每个人都有份儿。你们先找个地儿坐会儿,一直站着挺累人的”。 被忽视已久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怒斥:“老夫大老远地跑来是治病救人,不是为了吃你那条烤鱼。看你浑身冒血,还有个囫囵地儿没?”说着气势汹汹地就要上来掀了烤火架子。 亏得秋凤越眼疾手快护住了烤鱼,转身扔给了小弟们,又恬着脸讨饶:“原来是老大夫,失敬失敬!” 秋凤越打小对大夫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特别怕喝药、特别怕苦的秋老大每次见了大夫都不由苦哈哈地陪笑,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书生也算,别看秋老大有时对书生吆五吓六的,大多时候还不是点头哈腰,狗腿子一般。 老大夫抚了把胡须,道:“把脉”。 秋凤越赶忙伸手,笑嘻嘻的。 一旁的兄弟们可没那么轻松了,紧张兮兮地打量着自家老大鲜血淋漓的笑脸,顿觉可怖阴森的气息让空气都稀薄了,窒息般,看着简直从血池里捞出来却依然活蹦乱跳的秋老大,可怜兄弟们历尽艰难、本就脆弱不堪的小心脏差点罢工了。甚至生出了匪夷所思的念头:秋老大不是人吧真的不是人吧! 秋老大当然是人,还是个将死之人。老大夫把完了脉,指着秋凤越,对旁边的兄弟们吩咐:“给他买副棺材,准备料理后事吧!” 兄弟们如遭雷击,待反应过来,立即抱住老大夫的大腿痛哭流涕,哀嚎着:“我们老大称霸海上威风凛凛,不能这么简单就死了啊!――老大夫您华佗在世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求您高抬贵手救老大一命吧――!” 老大夫气急,一时无法脱身,转而对秋凤越呵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然如此作贱自己,当真是不可原谅!!” 秋凤越心想:我父母长什么样儿我哪儿知道?我作贱自个儿跟他们有一点点的关系吗?不过秋凤越也只是心里想想,表面还是十分恭敬,就差作揖行礼了,忍不住老泪纵横,诚恳道:“还请老大夫施以援手。救命之恩,在下不胜感激!” 老大夫也是个心软的,发了一通脾气,看秋凤越低眉顺眼似是知错的模样,就拿出一卷银针来,哼道:“还不过来?” 其实秋凤越压根儿就没指望这老大夫能治好他的伤,毕竟这伤并不普通,七经八脉皆被封不说,各处关节还有绿盈的锁骨针,就是因为锁骨针,秋凤越不敢轻举妄动,身上的血也是由此而来。 不知老大夫是怎么弄的,几处银针入穴,随即七经八脉流通,没过一会儿,锁骨针竟全部被逼出来。 秋凤越目瞪口呆,连忙问:“您真的是一个偏僻小镇里的大夫?敢问您高姓大名师承何处?难不成是神医隐居在此?还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无奈藏在这么个小地方隐姓埋名?”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眼看又要发作。 秋凤越察言观色及时打住,一脸陪笑道:“小的刚烤好的鱼,您要不要尝尝?” “尝什么尝,医馆无人坐镇,你要耽搁我多少工夫才行!”老大夫显然对这没个正经的流氓一般的病人抱有偏见,挥了挥手,走得很干脆。 秋凤越再次目瞪口呆,本来想让小弟们送老大夫回去,结果被老大夫一句“我老人家身板儿好着呢,还没不中用到回不了家!”打了回去。秋凤越很是担忧地看着老大夫的背影,心想这老人家脾气真倔。 送走了老大夫,秋凤越又招呼幸存下来的兄弟们,乐呵呵的,没有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唏嘘,更没有亲眼目睹同伴死去的悲痛。前方的同伴历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49 经磨难、生死未卜,有匪岛的亲人至今下落不明,痛苦、彷徨、孤立无援,而眼前最大的威胁:寰朝紧追不舍的杀手,无疑是压倒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凤越还在招呼众人吃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鱼,乐此不疲。 有匪岛恶名昭彰、杀人如麻的海盗头子,有匪岛上受人尊敬、德高望重的村长,秋凤越可谓是有匪岛的灵魂所在,是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如今沦落到几近于颓废堕落的存在,是大家所不能容忍的。 气氛安静得诡异,无忧赌气跑到浅溪对面,对秋凤越不理不睬。正当大家思绪万千时,秋凤越缓缓开口了,只是一句话,却让众人如坠雾里: “吃完了烤鱼,你们就走吧。” 溪水里落花缤纷,细浪微微,倒映着岸边模糊的人影,涣散了数不清的脸。风过处,有花香袅袅。秋凤越迷离的眼神看向远方,是有匪岛的方向,说不清镇定还是冷漠的面容如冰似雪,再开口,连音调都清冷无波: “有匪岛,由我守护;你们的亲人,我来拯救。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找个地方安静等待就好。” 秋凤越鲜有这般正经的模样,记得他上一次这样严肃正经的时候,有匪岛击退了一拨儿前来挑衅的恶贯满盈的海盗,一举成为新的海上霸主。 这一次,大家都轻而易举理解了秋凤越的意思,虽然听着是个荒唐的决定,但是没有人质疑。有匪岛上的人,从来都听从于秋凤越,甚至称得上是一种盲目的难以理解的绝对臣服,即便情感上有再多的不满与愤懑,理智也会驱使着他们遵从秋凤越的命令。 对岸的无忧满是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时,就听秋凤越问他:“你是选择不要命地跟我、还是安逸地跟着他们?” 无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跟你!”后知后觉想起之前的不快,无忧的口吻又多了嫌弃,补充道:“虽然你个懦夫,毕竟也救了我。我之前也说过要跟着你,怎能言而无信!” 秋凤越打击他:“你死了,我是不会帮你报仇的!” “不、需、要!”无忧咬牙切齿,像一只发怒的小兽,“我不会死的。反倒是,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会为你报仇的,不惜任何代价!” 秋凤越低头,专心扯着身上破旧不堪的粗布衣想着要不洗个澡、换身儿衣服先?直把咬牙切齿的无忧气得脑袋冒出烟来。 忽然一阵疾风起,秋凤越捞回老爷子、夹起无忧飞快冲向天空,几个飞身便不见了身影,徒留面面相觑的众人不明所以。 无忧愣愣地看着秋凤越,就见秋凤越对他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竟堂而皇之地吹起口哨。无忧惊醒,慌忙回头,后面几个黑衣身影忽隐忽现,紧随着靠近。 或许是小红中在秋凤越体内的血蛊起了作用,秋凤越一扫之前的虚弱,轻功纵横如鱼得水,即便如此,与黑衣人的距离仍没有缩短。秋凤越不禁低咒了一声:“一群狗娘养的怪物!” 无忧老实窝在他怀里,越加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秋凤越分心。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黑衣人,无忧好几次嘴巴张合,却又顾忌着,小脸儿紧绷之下竟泛着委屈。 “想说什么就说!”秋凤越突然道 无忧立马开口,问:“我死了,你真的不给我报仇吗?” 秋凤越斩钉截铁:“不会”。 “为什么?” “对手太厉害,别说给你报仇了,我连全身而退都很勉强。今时不同往日,我还要留着命回有匪岛,不会为了给你报仇而去涉险”。 仅有的期待被无情摧毁,无忧哆嗦着嘴唇,脸色变得铁青,许久,才发出了两个字:“懦夫……” “不是懦夫”,秋凤越正色,“我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去拼命”。 “――有区别么……都是懦夫……” 秋凤越不置可否,逝者已矣,能报仇的话自然会报仇,可是要以性命相搏却不是秋凤越的作风。拼上性命为一个死人报仇,即便最终同归于尽,报仇成功了,又能得到什么呢?还不如陪身边的人一起历经四季轮回,看那花开花落。 而如今,无忧的这番指责,又何尝没有道理?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背上的老爷子幽幽转醒,缓缓道:“秋娃子从来不是懦夫,秋娃子顶天立地是条铮铮的汉子。若不是秋娃子,有匪岛早就被大海吞噬了。他的好其实你都明白,是不是懦夫你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似的,又何必嘴上逞能呢?” 老爷子的话,自然是对无忧说的。 秋凤越头一次被捧着这么高,还是总是教训人的老爷子,饶是脸皮厚堪比寰朝的城墙,还是禁不住老脸一红,讪笑。无忧撅着嘴不情不愿,干脆扭头不理人。 老爷子问:“小红呢?” 无忧刚要说死了,被秋凤越抢先,回答:“我让他们留在镇子上,还有虎子,等有匪岛跨过了这道槛儿,再把他们接回来”。 老爷子深信不疑,回想起自己的小孙子,那小娃子娇生惯养偏偏十分喜欢粘着老爷子,好一阵子见不到老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闹?这样想着,本就昏花的老眼又湿润起来,看不清楚周围飞快逝去的暮春凋零之色。 老爷子的身体虚弱经不得奔波,秋凤越不敢去客栈,四处奔波才找了座废弃的寺庙让老爷子和无忧歇脚,又将雪见双刀留给无忧防身,自己则去买些水和食物回来。 秋凤越不擅长伪装,只是粗布短衫、带着斗笠,还刻意压低斗笠遮住脸。集市人来人往,难保不会有寰朝的杀手混在其中。匆匆买了水和干粮就要离开,却察觉有人跟踪,秋凤越低咒了一句,惊奇感觉到对方不像是什么高手,一时间无法确定对方的来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在集市上溜达。 如此一来,等好不容易甩掉跟踪者时,又耽搁了不少时辰,秋凤越心里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赶忙赶回废弃的寺庙,然而刚出了集市,又察觉有人尾随。 秋凤越怒不可遏,故意加快脚步拐进了一偏僻处,然后飞身上树,隐身在树上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没多久就有几个蓬头垢面、乞丐一般的人跟上来,因为跟丢了目标而破口大骂。秋凤越以树叶为镖,那几人应声倒地,飞快扼住被称为“大哥”的人的脖子,厉声道: “你们是谁?――跟着我有何目的?” 那人见势不对,欲拔腿就跑,却被抓着脖子,立即哇哇大叫:“大爷饶命啊!――是小的有眼无珠,见您是外乡人就想捞一笔,但小的从来只劫财不伤人――还请大爷饶了小的一条小命儿啊――” 秋凤越皱眉,眼神划过一道阴嫠,反问:“之前跟踪我的也是你们?” 那人赶忙摇头,梗着脖子,扒着秋凤越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掰下来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0 ,秋凤越却骤然使力,那人立即痛苦地哼叫,不停讨饶,胡乱挣扎间,那人扒在秋凤越胳膊上的手不着痕迹地靠近袖子,塞进去一张纸条。秋凤越彻底呆住,这才把视线定到那人脏兮兮甚至是惨不忍睹的脸上。 这回,秋凤越看清了那人乱发下的脸,或者说是脸上的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不禁在心里哀叹一声。眼看那人就要被活活掐死,秋凤越佯装愤怒,突然飞起一脚把那人踹出几丈远。 心里默然:胡三,好自为之。 被一脚踹飞差点吐血而亡的“那人”胡三演戏有始有终,捂着胸口屁滚尿流地跑了。 ☆、第三十三回 孤独 匆匆看了一眼纸条,秋凤越只觉得头脑发昏。 一直以为有匪岛只是一个普通的海上孤岛,几年前察觉有匪岛在下沉,为了让有匪岛上的村民不至于葬身大海,他和书生绞尽脑汁想办法,直到得知了萧家第九代的传言,寻思着如果能找到他遗留下的庞大宝藏,有匪岛之困就能解决。费劲心思从朝廷偷听到了只言片语,书生仔细推敲后认定朝廷会与北方的漕运商合作,有匪岛势单力薄势必应付不了朝廷,于是就联合月亮湾的雷爷一起去漕运商聚集地――凤越城打探消息。从始至终,此事一直瞒着老爷子,书生也曾怀疑过有匪岛的来历,但因为过于匪夷所思,怀疑戛然而止。 与夏景鸢的相遇,实属意外。 这纸条上写的内容看似是无稽之谈,却也顺理成章,而夏景鸢实在大胆,竟然认定有匪岛与百年前的第九代有关,甚至猜测有匪岛上的人便是第九代的后裔,如此一来,有匪岛将是寻找宝藏的关键所在。 秋凤越知道自己的脑子不比书生,不会举一反三,猜不透其中的渊源,想要更清楚知道此事,只能去问老爷子了。 然而秋凤越顾不得细想,抽身赶回庙宇,一路上出现许多瞻前顾后、寻觅的行人,秋凤越的斗笠压得更低,轻功更快,“行人”只觉得一道黑风吹过再无其他。 ――突然间,就见南方扬起一道黑烟,正是那废弃寺庙的方向。 秋凤越赶到时,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访客”绿盈和一雪衣女子正在为难无忧,并未出手伤人,就像是碍于什么似的隐忍不发。 无忧老鸟护雏一般挡在老爷子跟前,双目喷火。绿盈像是被激怒,扬手就要教训无忧,秋凤越冷笑,一股滔天的怒火突然蹿上来,烧得措手不及,烧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猩红的目所看之处皆是一片血色迷雾。 斗笠掉落―― ……安静了…… 终于安静了…… 等到怒火退去,恢复清醒的秋凤越只看到自己右手扼住绿盈身体、左手穿心而过,绿盈那是难以置信的恐惧面孔倒映在阴嫠猩红的左目中,骨子里压抑许久的仇恨沸腾、被释放愤怒时的报复快感,让秋凤越处于极致的享受与极致的痛苦交织中的癫疯状态。幸而,秋凤越并未癫疯太久。 贯胸而过的左手很快呈紫黑色,绿盈擅毒,连血也是剧毒。 秋凤越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同时拿回雪见刀,电光火石之间,拔刀出鞘斩断左臂,丢下一个字:“滚!” 左臂立刻鲜血四溢,染红了大片衣袍。 雪衣女子雪姬惊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住,一时无法反应。 秋凤越像是感觉不到左臂的疼痛,平静走到老爷子面前,血流一路,看老人枯朽如树皮的脸上神色哀凄,老眼含泪却没有眼泪夺眶而出;看老爷子只是无声无息地揉眼睛,眼里血丝含泪、通红无比。秋凤越勉强勾起嘴角,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然后刻意躲过老爷子审视的目光,背起老人、夹起孩子,重新寻找落脚的地方。 有道是:屋露偏逢连夜雨。 傍晚,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寒风呼啸而至。丛林深处的一处石壁上被内力强行轰出一个大洞,秋凤越就在此处歇脚,还好水和干粮还在,又生了火堆取暖,等安置好了老爷子和无忧,秋凤越就守在洞口守夜。期间,老爷子一言不发,秋凤越也无话可说,都像是被一张称为“悲哀与绝望”的无形大网牢牢束缚住,没有人能够挣脱。不经世事的孩子无忧缩在角落,浑身充斥着对外界的恐惧感和拒绝。 守夜的秋凤越坐在洞口的碎石上,草草包扎了左臂,然后以保护自己的姿态蜷缩起来,头埋进膝盖,单薄的肩膀在雨中颤抖,给人一种哭泣的错觉。 大雨滂沱,雷电交加,天地间他像一只孤独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 山林不知时辰,老爷子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唤了几声:“秋娃子!” 秋凤越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肩膀却抖动得更加厉害。 老爷子自顾自地坐在旁边,风烛残年、夕阳迟暮,老人像一口枯竭的古井一般死气沉沉、死寂萧索,动作迟缓无力还无法控制地颤抖,有着随时会行将就木的奄奄气息。老爷子抹了一把混沌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 “小红死了吧?” 抱膝成团的秋凤越愈加蜷紧身体,彻底埋进膝盖的脑袋陷得更深,即便极力隐忍,仍隐隐约约有嘶哑的低哭声传出。 老爷子充耳不闻,继续问:“虎子他们也被抓啦?” 本以为解散那帮子兄弟就可以保住他们的命,哪曾想还是逃不出寰朝的手掌心?什么“守护有匪岛”,狗屁!秋凤越突然觉得左臂好疼,疼得他眼泪都止不住了,疯狂涌出来;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挣扎着脱喉而出。 “我一糟老头子没多少活头了,死了就没啥子了,就是苦了你们这帮娃子”,老爷子哑着声音,像是隐忍的啜泣,“有匪岛本来就是个人造岛,迟早要沉的,难为你们一直想办法。老头子帮不上什么忙,记得老祖宗曾告诉我说咱有匪岛是一个大人物造的,别看是一个岛,其实是个很大的坟墓。岛上啊值钱的东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帮忙看着,至于那个大人物,老头子也不知道是谁”。 秋凤越沉闷的声音响起:“是萧雪歌”。 “……萧雪歌啊……”,老爷子重复道,“说起来,那首歌儿也是从有匪岛流传出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说了这么多,老爷子些许是累了,倚着石壁喘粗气,歇了会,颤悠悠地回了山洞,最后留下一句:“老头子就知道这么多,帮得了、帮不了,就看你们娃子的造化了”,徒留一声叹息。 秋凤越怎会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意,蜷紧的身体在风雨中挡不住阵阵寒意。秋凤越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逐渐地……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事物。身体的麻木、心里的悲凉,分不清哪个更甚,嗓子里叫嚣着,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1 终于响起苍凉的声音来,像是极致痛苦下的呜咽、野兽的悲鸣:“为什么……我秋凤越无勇无谋,智不如苏吟、勇不比梅疏影,只会逞匹夫之勇,如今甚至给有匪岛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您不是该恨我入骨吗?” 老爷子的回答很快消逝在嘈杂的风雨声里,隐隐约约只听见:“你是个好娃子。看着你现在的模样,老头子我心疼啊……”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与仇恨,秋凤越突然抑制不住呜咽,埋进膝盖里放声嚎哭,在漫漫风雨中机械地重复着:“我秋凤越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个流氓土匪般的下贱人物,何德何能能得到有匪岛几百人无条件的尊敬与信赖? “我秋凤越何德何能……” 苍茫天地间,卑微如斯;浑噩人世,有尔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如今,有匪岛满目疮痍,寰朝又要赶尽杀绝。眼睁睁看着同伴和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却无能为力;明知前路凶险,也只能踏着这条血路,继续走下去。 “好冷……”他蜷缩着,突然道。蜷着自己,周身都是毫无温度的冰凉,阴寒入骨、冷彻心扉。 “好疼……好疼啊……” 秋凤越突然出声呜咽,攒紧左臂的伤口处,泣不成声:“好冷……我肚子好饿……,谁来救救我,我好疼……胳膊疼啊九鸢!” 说不清有多久没有这种饥寒交迫、孤独无助的感觉了,多久了呢?……吃不饱穿不暖,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小乞丐?……哦……想起来了,是来十来年前啊。那时,我什么都没有,只想着怎么能吃饱饭、穿暖衣服,还要跑快一点儿,不然又要被找麻烦了,断手断脚的很疼啊,几个月都得饿肚子,冬天干脆就冻死要不饿死了。乞丐么,命都很贱的。 十几年而已,明明才不过十年却为什么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好像自从被老爷子捡回有匪岛,就再也没有挨饿受冻,不用跟狗抢吃的,不用偷东西被人追着打;有朋友、亲人,每天嘻嘻哈哈的,不会再寂寞。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寂寞了呢? 为什么心跳这么快?……身体都没有知觉了,可为什么头疼地这么难受?秋凤越突然抱着脑袋,惊恐万状,嘶吼着……又恐惧着,像是质问: “秋凤越,你在害怕什么呢?” 一偏僻小镇,富丽堂皇又精巧别致的别苑里,夏景鸢沐浴过后,换了件月牙白的外袍,半湿的长发随意扎起,在书桌前提袖写画着什么,书案旁有一个被打湿的层层包裹的锦缎包与房间摆设格格不入,隐约可见上面血迹。房间里还有一位雪衣泥泞的女子雪姬,丛林里的大雨使她狼狈不堪却仍不减绰约风姿,甚至更加娇弱楚楚、我见犹怜。 夏景鸢专注于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冷笑道:“绿盈被杀,秋凤越也没有带回来,这就是你办事的结果?” 雪姬垂首,不答。 突然“啪”地一声,夏景鸢扔下毛笔,抬起头,一张清丽脆弱的脸竟生生扭曲了半分。就见夏景鸢森然而笑,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你呢?” 雪姬摇头:“奴婢不知”。 “呵呵……”夏景鸢笑得越加花枝摇曳、明艳动人,“他现在恨我入骨,别说一个绿盈,整个寰朝人的他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你所说,他在理智尽失的情况下杀了绿盈却单放了你,其中的缘故本皇子不知,难道你自己也不知吗?” 雪姬慌忙跪下,抿了抿朱唇,仿佛回忆着什么,期间夏景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凤眸中忽明忽灭如淬了火焰。 许久,雪姬斟酌着道:“奴婢曾与秋凤越有一面之缘。那日在蟠龙城,有人冲撞了奴婢的马车,奴婢瞥了一眼,正是秋凤越”。 “是么” 夏景鸢貌似不甚在意,扬手,示意她下去。 窗外月朗星稀、星月低垂,可以预见明日必是天朗气清。 夏景鸢站在书案旁,看着窗外月色撩人,呆滞的神色似是陷入了沉思,直到被外面的打更声惊醒,他才如梦初醒般倒回椅子上,目光转向书案上那幅刚画好的丹青,与之前在笑雪居石室里发现的画卷丹青不无相似。 只见那画卷里一衣袍凌乱的男子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神色迷离,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清丽美艳;上方男子眼角的一颗朱砂痣哀凄清绝,仿佛一滴血泪滑落…… “秋凤越……” 一声叹息,一缕仇怨。 他打开染血的锦包,一层层的包裹,每揭开一层就如同撬开了最心底的保护壳,泄露一块儿鲜血横流、触之便痛彻心骨的柔软。当紫黑断臂出现在凤眸中,瞳孔紧缩,他颤抖地拿起剧毒的断臂,放在嘴边细细亲吻,膜拜着、疼惜着的模样,就如同手中捧着的是他倾尽一生的万千世界。 不能大喜大悲的夏景鸢突然心痛如绞,喉头涌上一股甜腻的腥气,随即呕出一口血来。同时手一颤抖,那半截断臂顿时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阴郁的声响,夏景鸢心里立即像炸开一道惊雷般,所有不可言说的疼痛被血淋淋地扒开,□□裸地摊在阳光下暴晒。 为何会走到今天你死我活的地步? “秋凤越……我的心好疼,好疼……好疼啊秋凤越……” 他匍匐在地上,抱起秋凤越的断臂,紧紧搂着,仿佛搂紧怀里的东西就能抓住那个人的手,一生一世。 这时,“吱吖”一声,冷风吹来,一屋子的蜡烛熄灭,房间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境地。一个人影推门而入,慢慢接近,有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只能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瞳眸,映得那人模糊的面容越加阴森可怖。有声音响起,如冬日的冰泉流水寒气逼人,像是质问: “秋凤越于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夏景鸢目光呆滞,抱着断臂轻轻抚摸,异常温柔。听出来是胡三的声音,他不由冷笑道:“丧家之犬,你是什么身份胆敢站在这里?” “什么身份?”胡三皱眉,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口吻迟疑:“大概……朋友的身份……吧”。 夏景鸢的语气不由多了些调侃:“你这奸商居然也会以海盗的朋友自居,不怕丢了性命吗?”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胡三带着决绝,话锋一转,又道:“小的只是一个商人,蝇营狗苟、唯利是图,可如今在九皇子您面前既然承认了,就是真心想认秋凤越这个朋友。相反,提及秋凤越时,九殿下您躲躲闪闪,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又是何解?” “……” 黑夜如打翻的墨汁掩饰了一切,也隐藏了一切,无言的对峙中,两人都眯起眼想看清对方的表情,当然,什么也看不见。月亮隐进了云里,大地陷入了沉睡般的安逸,滚滚而来的暗潮汹涌又将安逸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2 尽数吞噬,黑色爪牙遍布角落。 夏景鸢终是开口了,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怜惜与遗憾:“我爱他、他爱宝藏,就是这样的关系”。 “是么”,胡三不以为然,平静的反应像是早已猜到,“我还以为九皇子是打算利用秋凤越寻找宝藏才被砍杀呢!” 胡三低笑了几声,淅淅沥沥,黑夜里莫名显得凄厉,听起来像是讥笑。 “九殿下如果真的爱秋凤越,要么给他宝藏,要么滚!天潢贵胄的爱太值钱,我们这些贫贱的人可承受不起!”犀利的狐眼眯起,眸海里一片寒意。 “宝藏,我要;人,我也要”,夏景鸢突然斩钉截铁,依然抱紧断臂,即便是狼狈地匍匐在地上,那与生俱来的高傲尊崇仍是猎猎如风,刺得旁人泪眼婆娑不敢直视,“秋凤越、宝藏,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他逃开,绝不允许!……只要我对他好,他就会爱上我!” 胡三怜悯地看着他,又问:“既然九皇子如此信誓旦旦,心……为何又隐隐作痛呢?” 因为他的胳膊断了,我才会心疼! 十指连心,何况胳膊? 有没有请大夫?大夫的医术如何?丛林下雨了,他现在好不好?……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他很疼,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 林林总总,心怎么会不疼呢?夏景鸢只觉得要窒息了,胸口沉闷压抑、喉头甜腻腥气,连头脑也不清醒起来。 胡三摇头,只是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夏景鸢,我等着你生不如死的那一天”。然后甩袖离去。 生不如死? 夏景鸢瘫倒在地上,抱着断臂犹不撒手,心里想着:……那是什么滋味?是比现在还难受的感觉吗? 夜风吹过,同一片夜色下,那个人抱膝蜷缩,断臂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却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睡得如同婴儿。 ☆、第三十四回 守墓人 无梦,再次挣开眼,夏景鸢只看见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陌生面孔,再看床边儿,不意外地对上一双喷火的厉眸,不由心虚,问: “七哥,你这是……?”横了外面的那些人一眼。 夏景桐扬眉,道:“送你回去!” 哪知夏景鸢听罢,脸色立即煞白,捂着胸口,急喘着争辩:“七哥答应过带上我的,为何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夏景桐怒不可遏,“若不是胡三及时发现你昏迷,你早去见阎王了。如今由不得你做主,别说出尔反尔,就是捆也要把你捆回寰朝!” “――休!想!” 夏景鸢声嘶力竭,竟冲夏景桐大吼大叫,脸白如纸,唇色却妖冶红艳,神态狰狞的模样异常癫疯。夏景桐暗道不妙,赶忙帮他顺气,却被甩开,眼见他的嘴角又流出鲜血来,又像是寻找着什么。 夏景桐了然,冷道:“那胳膊,我扔了。你就死心会金阙吧!” 夏景鸢顿时双目赤红,抬头看着他,大吼:“夏景桐,你拦不住我的――”说着扑下床,虚弱不堪的身体顿时瘫在地上,难以动弹。 “――够了!”夏景桐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瞬间划伤了夏景鸢的脸,夏景桐犹不解气,冲到旁边,抬脚就要踹下去,“你是□□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九皇子的风范和气度?为了一个下贱的海盗,你就非得作贱自个儿吗?” 夏景鸢置若罔闻,挣扎着往前爬,脸呈现出灰败的青色。 提至半空中的脚终是没有踹下去,满腔的怒火燃烧殆尽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为了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九弟,也为了他不容于世俗的痴恋。打小感情深厚的两人今日竟双双为情所困,岂是同病相怜可比拟的? 夏景桐不由蹲下身,放柔了声音,疼惜道:“你现在身体堪忧,再不回金阙医治真的会出事的。就当七哥求你,回去吧!七哥答应你把那个海盗头子毫发无伤地带回去,好不好?” 夏景鸢这才镇静下来,艰难撑起身,狐疑地看着夏景桐,缓缓摇头,“七哥,我不相信你。你现在恨不得把秋凤越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知道的,七哥最会哄骗人了”。 “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七哥,你就是这么怀疑疼爱你的七哥的?” 夏景鸢再摇头:“就是七哥太疼爱我了,才会费尽心机、迫不及待地除去秋凤越。你不愿我受一丁点的苦楚,自以为没有了秋凤越,我就会恢复到当初的模样,七哥,你太天真了,也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夏景桐脸色铁青,隐忍不发,俯身就要抱起夏景鸢,却陡然僵硬,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位先天不足、弱不经风的九弟,看他操控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水流困住自己,看他又吐出血来,脸色惨白,如濒死的枯叶蝶一般,惊诧、疼惜、愤怒等多种灭顶的情绪交织充斥着大脑,随即意识流失、身体炙热,命脉蠢蠢欲动,竟是要走火入魔。 数条水流困住夏景桐,这是最柔软也是牢固的锁链,任谁都无法挣脱。夏景鸢轻易制服了所有暗卫,趁机逃离了别苑,不知所踪。 一路风尘,等苏吟遍体鳞伤地赶回有匪岛,身边只剩下梅疏影一人。 有匪岛上一片荒凉,显出人迹罕至的萧索和沧桑。村子里遍布野兽飞禽的痕迹,苏吟和梅疏影马不停息,穿过茂密树林、翻过山头,几经波折,走进了一群嶙峋的怪石群中,最后停在一块儿巨型的怪石前。 苏吟扭转怪石下的凸起,巨型怪石缓缓打开,怪石群豁然开朗,露出后面的广阔海面。海面旁边儿有一小型岛屿,正巧掩盖在有匪岛的崖壁下,相互嵌合,真可谓是巧夺天工。而岛屿上屋舍俨然、阡陌交通,竟与有匪岛上的村子无异。 此地本是百年来的禁地,若非形势所迫,有匪岛的村民绝不会来此避难。 正值晌午,因为做饭的炊烟会泄露此处的地点,小岛上的村民只能啃干粮充饥。苏吟和梅疏影的到来让大伙儿有了盼头,当看清了苏吟身上的伤后,又开始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大伙儿尽管生火烧水、做饭,这里地势奇特,炊烟和气味都会被吹散在海风里;任凭他们是朝廷的人,也不可能发现这里”。 苏吟匆匆留下这几句话,就离开热情的“大伙儿”,跟梅疏影一起找到了几位与老爷子经常唠嗑儿的老人家。 苏吟谦逊有礼,见几位老人正坐在小凳子上垂钓,仍走上前,打扰道:“事关有匪岛的生死生存,孙侄儿无法做主,还请几位长辈的指点一二”。 几位苦中作乐的老人家赶忙摆手,揉揉混浊的双目,哑着嗓子说:“都是大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本想着老来享享清福,怎么就赶巧儿碰上这档子事儿了”。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3 苏吟笑道:“还不是老天爷嫌咱们日子过得□□逸了,非得折腾出个儿麻烦让有匪岛忙活忙活。他们觉得第九代的宝藏跟这有匪岛有关系,就一直咱们逮着不放……不过啊,咱有匪岛也不是吃素的,保准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 苏吟刻意安慰,几位老人家连连点头。 苏吟干脆坐在地上,陪着老人家垂钓,感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又清幽的好地方,真不知谁这么好福气找到的?” “些许就是咱们有匪岛的岛主吧!” “岛主?”苏吟哑然,“不是只有村长吗?”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摆手,“这岛啊是专门找人造的,当然有岛主。岛主死了,就只剩下村长了”。 “那岛主是……?” “这孩子,你不是就是来打听岛主的么,哈哈哈哈……”老人家灌了几口酒,“谁知道岛主是谁啊,岛主就是岛主,造了有匪岛、留下很多的金银珠宝,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另一位老人家补充:“其实岛主还是个情种,为情所困,年纪轻轻就死了”。 “――岛主的墓在哪儿?”苏吟急问 几位老人家面面相觑,竟齐齐摇头,“不知道。岛主死了,随身物品陪葬,什么都没能留下来。那山涧上的屋子――”老人家指向远处,一个隐藏在密林里的飞翼檐角若隐若现,“本来也该砸了的,不知道咋回事儿,竟然完整留下来了”。 苏吟大喜,匆忙拜别。 那老人家笑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苏吟怔住,随意恭身一拜,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多谢前辈们的不吝指教,晚辈豁然开朗。有关有匪岛的生死存亡,晚辈义不容辞,秋凤越随后就到,几位前辈只管安享晚年就是”。 说罢,又是一拜。 苏吟没敢停留,半路截下梅疏影,两人进了密林。 所谓密林,其实就是个范围不大的小树林,因为人迹罕至而显得阴冷幽暗。苏吟越靠近房子,越是觉得阴风阵阵,几声乌鸦叫,毛骨悚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跳出来;倒是梅疏影神色如常,只是更握紧了手中剑,似乎一有异动,拔剑出鞘。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平安进到房子里,房子里空空如也,倒是积了不少灰尘。 “什么都没有”,苏吟犹不死心,“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梅疏影道:“我出去看看”。 苏吟继续留在房子里寻找,这儿敲敲、那儿打打,没有找到机关,这屋里的摆设实在简单,没有桌椅空有架子,苏吟实在想象不到除了机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秘密。可惜,终究一无所获。 年代久远,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已不得而知,但总遗留下蛛丝马迹。苏吟如此坚信着。 ――这时,外面传来异动,苏吟赶紧跑了出去。 “剑客,怎么回事!!” 就见梅疏影手持长剑,前方倒下几棵粗壮的大树,惊鸟乱飞,引得树林里一片聒噪。 梅疏影收回长剑,伸手一指,示意苏吟。苏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凸起的矮丛。苏吟上前几步,仔细辨认,蓦然发现灌木丛里一块混着土色的竖木,眼前一亮,大胆的念头一闪而逝,顿时惊喜得大叫。 苏吟几乎是扑了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座有了不少年头的坟墓。苏吟捧着糟木如获至宝,只可惜墓碑腐烂已久,根本看不出原来字迹。 苏吟很快冷静下来,沉吟道: “掘墓” 梅疏影迟疑,“死者为大,我们这般冒犯,是大不敬”。 “形势所迫,我们别无他法”,苏吟义正言辞,“倘若这是有匪岛的祖先,为了有匪岛的存亡,想来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确实如苏吟所说:形势所迫,别无他法。 梅疏影顿时撩起一道剑气甩向坟墓,坟墓整个炸开,发出“咚”的巨响。梅疏影惊讶,看向苏吟,却在苏吟的眼里同样看到了震惊。 两人异口同声:“下面有东西!” 扒开坟墓,只见一块玄铁挡在下面。 “能用剑劈开吗?” 梅疏影点头,“可以一试”。 于是,梅疏影再次拔剑出鞘,凝神迫力,一记“碎风斩”气势磅礴杀气弥漫,苏吟只觉得脸上阴寒刺骨,手挡在前面,不自觉后退几步,听到一声细微的“叮”。风云消散,苏吟再睁开眼,面前树木尽数倾倒,而梅疏影的剑上多出了几道裂纹。 苏吟心惊胆战:“你没事吧?” 梅疏影恍若未闻,道:“开了”。 玄铁一分为二,依稀可见下面的石阶,两人相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顺着台阶走进去。苏吟以为里面会黑暗无比,哪知一条通道笔直向前,两边点有多只蜡烛,通道内明如白昼。苏吟只看了一眼,便道:“以人鱼膏为烛,千年不灭。这墓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梅疏影接道:“或许是萧雪歌”。 第九代是萧雪歌,大家都是如此猜测。 “是么”,苏吟心存疑问,“第九代、萧雪歌、岛主,会是同一个人吗?而这墓主人,又会是谁?” 不知走了有多久,终于看到了通道的尽头,依然什么都没有。 苏吟徘徊许久,意外发现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有小如蚊蝇的字迹,一时间欣喜若狂,念道: “萧家第九代副家主白观,生于瑞丰二年、卒于咸德七年,无功过,自问一生二十七载问心无愧。生前侍候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家主死后亦了断生念,特自囚在此守墓,与有匪岛众人,作守墓人”。 字字珠玑,如泣血泪。 “守墓人……”,苏吟突然想放声大笑,百年前的古人又如何,不过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蠢物,“什么叫‘了断生念’、‘自囚’,这白观,分明就是跟着萧雪歌殉情去了。” “情之所钟故生死相随”,梅疏影叹息,“这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梅疏影不由得抬手触摸那些字迹,应是白观亲笔所写,不知为何,心中似隐隐作痛。哪知刚碰到那些字,一声轰鸣,石壁打开了,梅疏影目瞪口呆,不禁哑然失笑:这白观还应是个有趣的人。 石壁打开了,原来是扇石门。 刹那间,金砖玉楼、琉璃盏,人鱼膏烛,千海珊瑚; 上有明珠璀璨如日月,下有琼楼玉宇金玉砌; 鱼龙凌空无处寻,明玉无暇寒作棺。 苏吟还没来得及震惊眼前之景,便被梅疏影拉扯,指着那堆繁华奢侈之物里的玉棺,道:“寒玉棺”。 有传言:寒玉棺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苏吟忙跑上前去,幸亏一路并无机关,苏吟得以安全跑到玉棺前,惊叫: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4 “白观,守墓人白观”。 ☆、第三十五回 困兽 白观,萧家第九代副家主,生平不详。 梅疏影启棺,看到墓主人的模样,两人立即噤声:百年岁月,容貌如昔,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寒玉棺里,斜眉入鬓如凛冽刀锋,脸部线条方正而深刻,即使死去百余年,周身依然锋芒毕露、锐不可当,不难想象出此人生前坚忍刚毅的脾性;这寒玉棺里的白观容貌鲜活,仿佛只是酣睡,百年的岁月并未在尸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苏吟被墓主人白观手里的画卷吸引,迫不及待地拿来,打开画卷,一幅“美人出浴图”栩栩如生。苏吟自问阅尽美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艳丽夺目而又妖冶魅惑的男子,突然“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梅疏影正痴迷于寒玉棺里的一把长剑,上面刻有“孤雪”二字,被苏吟的动静惊醒,忙问:“怎么了?” 苏吟扭曲着一张脸,指着画中人,道:“你不觉得这人很像秋凤越吗?” 梅疏影仔细看了几眼,老实摇头。 “不会啊!我觉得很像,真的很像!”苏吟坚定不移,“你真的不觉得吗?” 梅疏影道:“别问多余的事情”。 苏吟穷追不舍:“你再仔细看一眼,别只顾着看脸。看他的神色,看他的身段儿――”声音戛然而止。 “――不像!”梅疏影郑重其事,清晰吐出四个字:“云泥之别”。 苏吟失望,收好画轴,可惜画上没有题字,没法儿提供线索。 ――突然一声巨响,地板摇晃,墓室骤然陷入黑暗。 梅疏影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苏吟、一手拿起孤雪剑,陷入黑暗的瞬间,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那“美人出浴图”,那画中人的脸,逐渐替换成秋凤越的脸。 美人出浴,那时候,似乎也是这般:秋凤越沐浴之后侧卧在榻上,缓缓擦拭雪见双刀,不经意间抬头,对窗外的他勾唇浅笑,青丝成墨、衣袍如血,香炉青烟袅袅,便是入骨的魔障。 此时,茫茫大海上一片孤舟。 老船夫对船舱说:“客人,今天风大,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船舱里走出一位年轻公子,衣着打扮不俗,外有一袭雪白的貂裘披风,脸隐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只隐约看见一双明亮异常的眸子。 年轻公子丢下一锭金子,放下兜帽、解下披风,站在船头,竟投身大海。 老船夫目瞪口呆,做不得反应,只是看了一眼,便惊为天人。 犹记得老祖宗曾说:“我年轻时候有个年轻公子包了船出海,走到一半儿,突然刮起大风,我说要回去,那年轻公子丢下银子,竟一声不吭地投了海。我当然看都傻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我还以为我见着了神仙呢!” 时隔百余年,老船夫今日也见着了。 有匪岛上来了客人:帝王第七子夏景桐、商人胡三、暗卫樽、侍女雪姬及大暗宫百名杀手暗卫。 一塌糊涂,简直一塌糊涂! 寰朝尊贵无比的九皇子竟鬼迷心窍,被一海盗头子迷了心智; 大暗宫的百名杀手竟无法拿下区区海盗,任由其逍遥法外; 而他堂堂帝王第七子、大暗宫首领,竟最是…… 最是……无用! 夏景桐的脸色阴晴不定,自九皇子夏景鸢逃走以来,大暗宫人人自危。 有匪岛早已满目疮痍、面目全非,腐尸累累。有暗卫来报“有匪岛被祈将军屠杀殆尽,无一生还”,夏景桐置若罔闻,脸色阴郁,继续四处察看,房屋尽数被烧毁,野草丛生,黑鸦盘旋,风中腐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胡三紧跟在身后,似是受不了这满目的疮痍,一直掩面。樽神色不变,好像早已司空见惯,倒是雪姬面目发白,神色惶恐不安,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这时,夏景桐停在一具爬满尸虫的尸体前,蹲下,伸出手臂,手腕上火红的“镯子”慢慢蠕动,然后伸长了身子,竟是一条通身火红的小蛇!小蛇蠕动着,慢慢爬下手腕,在地上蠕动着靠近尸体。 结果出乎意料,小蛇绕过了面前的尸体,“不辞劳苦”爬到后面的尸体上,然后扭过头朝夏景桐吐信子。 夏景桐咧嘴,笑得惊悚,拿回小蛇,如鸿雁展翅般飞上巨石,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而后,他周身泛起微弱的红光,空气急速流窜,形成一道气贯长虹的护身堽气,随之而来的强劲气流如急速飞驰的利刃,所到之处,皆为粉碎。 胡三被暗卫施以内力护着,仍感觉到骨骼发出的悲鸣。雪姬的身体早已超出极限,头晕目眩,耳边一片嗡鸣,逐渐七窍流出血来。 这时夏景桐身上红光大盛,就见他推出一掌,护身堽气瞬间粉碎,无数流转的内力奔腾而出,与空气交织,发出巨大的刺耳轰鸣,同时掀起了骇人风暴。 不会武功的胡三咬牙强撑着,意识几次变得模糊,等眼前恢复清明,不由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许久,他才喃喃自语:“幻境……我一直以为是传说,竟然真的存在……” 入目萧索,却没了之前的横尸遍野、尸骨累累。依然是与世隔绝的村子,被战火波及,一切变得支离破碎,引人唏嘘,十余具妆容整齐的尸首分布式放在村子的各处,腐臭难闻,其他……再无其他。 夏景桐脸色巨变,忽得甩出小蛇,大喝: “――去!” 小蛇飞快钻进树林子,夏景桐紧随跟上。 看着夏景桐飞快远去的胡三思绪不断:原本寰朝是打算将有匪岛村民屠杀殆尽,岂料只是一场幻境,简直像当面给了权倾天下的寰朝一个巴掌,七皇子夏景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现在村民藏身何处无处得知,夏景桐个风流痞子是打算怎么找出他们来? 胡三禁不住又看了几眼惨绝人寰的尸体,显然是人为放置,只为了制造幻境的腐臭气味,不禁胆颤心惊。都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利用尸体达到目的,虽然可以理解,却难以认同,会这么做的,恐怕也只有有匪岛的二当家苏吟了。 至于夏景桐为何特意带了胡三来? 胡三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就夏景桐他那个老油条,必有用意,想到此,胡三不禁哀叹:交友不慎啊!下次定要和海盗头子绝交才是。又想到接下来要和那个老奸巨猾的比心眼儿,胡三简直觉得命已经去了半条。 胡三又叹了口气,有暗卫上前抓住他,追上去。胡三认命地攀在暗卫背上,眼珠子一直跟着雪姬打转,思考着策反这女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路波折,小蛇最后停在了一群怪石堆中,在一块巨大的怪石前来回徘徊,夏景桐见状,若有所思。 思及之前的幻境,夏景桐不由得不怀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5 疑这里另有蹊跷,有匪岛机关重重,他没有把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天无绝人之路,夏景桐正纠结此事时,忽得勾唇,迎风就如笑开了一树梨花般,轻声道: “有人来了!” 除了那海盗头子,哪还有是其他人? 海盗头子秋凤越背着无忧一路兼程、披星戴月匆匆地赶到有匪岛,发现幻境已破,零落的村民尸首,便猜到是书生所为。 经不得细想,秋凤越就要去禁地,和苏吟他们会合。无忧板着脸,突然道: “小心点儿,他们可能就在岛上,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知道”,秋凤越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土匪痞子样儿,“我的第一计划是:先解决了朝廷的杀手,再找书生他们”。 无忧惊奇:“你能打赢他们?” 秋凤越耸肩,“当然不能”,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无忧立即甩白眼,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说不定寰朝的杀手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目前来看是敌暗我明,不宜轻举妄动。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先不要回禁地,先躲过他们的眼线才行”。 秋凤越嗤之以鼻:说了一堆废话! 小小年纪的无忧神色凝重,又稍加思索,郑重开口:“寰朝的大暗宫威震天下不容小觑,即使禁地十分隐蔽,找到禁地的入口应该也是易如反掌。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守在去禁地的路上,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满意看见海盗头子难以置信的愚蠢表情,无忧越加志得意满,鼻子哼哼。 这下子,秋凤越请示“谋士”:“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去禁地” “不先解决了那帮子挨千刀的?” 无忧真心觉得愚蠢是一种病,而这海盗头子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如果敌人知道了禁地的入口,肯定已经埋伏好杀手,就等我们一上岛就乱刀砍死。事实证明,我们现在还安然无恙,就可以确定他们进不去禁地,在暗处等着我们领路”。 秋凤越瞠目结舌,瞬间凌乱了,“去禁地的话,会碰上他们,我一个人还能全身而退,带上你可不行”。 无忧一语道破天机:“不是有你的同伴接应吗?” 此时,苏吟和梅疏影被困在墓室,寒玉棺旁侧打开了一道暗格。整个墓室如为一体不可攻破,多次尝试无果,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暗格。 怪石嶙峋,疾风劲草,魍魉鬼魅,如妖魔蛰伏、万鬼恸哭一般,阴影中不断延伸的触角又是谁的爪牙?秋凤越背着无忧一路畅通无阻走进了怪石群中,无忧正要告诉他时机已到,被秋凤越截下:“不要说话,听我说!” 无忧警惕着看着他:大敌当前,这海盗头子又怎么了? 相思豆诉不尽情丝缠,少年风华正茂,流年易逝,看一场风花雪月、咏一首断魂新曲,没了相思哭,待彼岸花开,奈何桥上,再听君笑说一段浮世繁华? 秋凤越突然按下无忧探寻的脑袋,扬起脸,挡在眼前的头发散开,如一截黑褐色枯树皮的左眼触目惊心,而清明的右眼又似蒙上了一层灰尘,他轻声道:“如果我死了,不要报仇”。 “为什么?”无忧扒着秋凤越的胳膊,扭着脑袋想要甩开按在上面的手,想抬头看越越怎么了。同行这么久,无忧第一次听到越越这么伤感的声音,没来由的恐惧感让半大的孩子惴惴不安。 “呵呵……” 无忧听见他自嘲般的轻笑,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秋凤越按在脑袋上的手,抬头,却一个阴影压下来,额头上温温热热的重量,耳边又响起那海盗头子的声音:“我这辈子没啥雄心大志,就想有自己的家人,有人陪我,让我不再孤身一人……而已,如今都实现了,我其实是很庆幸的。无忧,你还小,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理应有自己的打算,当大官、赚很多钱,哪怕是看皇帝老子不满意了,自己也能抢过来当当皇帝,别为了报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仇搭上自个儿的一辈子!” 秋凤越抵着无忧的额头,又忍不住捏了捏好不容易养肥又折腾瘦了的脸蛋儿,最后嘱咐:“我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惊动书生,书生跟你一样聪明,会救咱们的!” 无忧撇着嘴,泫然欲泣。 说时迟那时快,秋凤越推走无忧,一把抽出妖刀雪见,绞臂取血,妖刀雪见嗜血鸣声大作,双刀脱离,断臂处瞬间鲜血奔涌,有残肢自血流中生长,匪夷所思时,更为触目惊心的是:褐色肢骨逐渐成型,是一支形如枯枝的手骨。 就见重生的左手与右手接回双刀,便向怪石群扫出几道凌厉的刀风,怪石群应声轰塌,后面跳出一帮杀手,其中一人白衣倾城,通身风流,手持长鞭迎风而立,姿容妖娆、眼角带笑,冷眼看着黑衣杀手朝秋凤越攻击过去。 胡三被迫站在夏景桐身侧,静观其变,不知思量着什么。 秋凤越形如鬼魅,身法深不可测,竟轻易斩杀数位大暗宫杀手,夏景桐侧目,对秋凤越枯木般的左臂若有所思,虽觉得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可最近九皇子的怪异和眼前匪夷所思的古怪场景,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鬼神妖魔。 众所周知:七皇子夏景桐风流才子,文武双全。夏景桐也总是以“天下第一”自居,可“天下第一”的是施蛊制毒的本事,武学而言并不精通,他绞着手里的长鞭,寻找着可乘之机。 秋凤越像是拿出了积蓄二十年的精力体魄,盛极则衰,如夏景桐曾经见到的毒花之王猎艳珠,猎艳珠九年开花,花开时绚烂夺目、璨若骄阳,百花无出其右者,美到极致、妖冶无双,却瞬间凋零,花枯、株死,果实为世间至毒。 赤面修罗以血开道,杀尽凡尘。 夏景桐舔唇,眼神是无法遮掩的狂热,哑声道:“太美了,简直是另一朵猎艳珠”。突然抬手,小蛇自袖中飞出,直逼近厮杀的秋凤越。 秋凤越正在与杀手周旋,心有所感,电光火石之间,长刀斩杀黑衣人,揽下尸体反身掷去,飞身逃离。 小蛇暴涨,瞬间抽身为一条两尺多粗的血口巨蟒,通身红鳞如火,飞如游龙,甩尾扫开掷来的尸体,快如红色闪电,突然张开大口,飞快咬住秋凤越抽离的腿,秋凤越拧身,不顾左腿,一记强劲的侧踢打中了巨蟒门面,雪见红芒微弱刺向巨蟒,巨蟒翻滚,嚎叫声响彻云霄,地面震荡起伏,秋凤越直觉头脑发昏、心息不稳,赶忙抽回妖刀雪见,踢中巨蟒,借用反力快速抽身离去,生生拧断了右腿。 不待喘口气,秋凤越略去身形,欲躲去死角的攻击,哪料那人行踪诡异步法飘忽,眨眼间已蹿到秋凤越跟前,笑道:“你真美,就像盛开的猎艳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单手连续击中秋凤越手腕,雪见双刀掉地,揽住秋凤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6 越的攻击,俯首对上染血的唇,一颗微不可察的种子口渡了过去。 生死不过刹那,秋凤越足点雪见,妖刀雪见感应,腾空而起飞回主人手上,于是双刀纵横交错斩向夏景桐,夏景桐堪堪闪躲,肩膀被划开,血流不止。正当秋凤越趁势追击时,突然胸膛里一股灼烧感流向四肢百骸,登时如身处火山炼狱一般疼痛难忍,无力倒了下去。 巧妙隐藏在怪石群中的无忧咬牙切齿,愤怒、仇恨、疼惜扭曲了他的小脸儿,如潜伏的夜叉般狰狞可怖。就见无忧满脸泪痕,攥紧了拳头硬是忍住了跑出去的冲动,乞求着秋凤越的同伴赶快出现,痛恨着自己的卑微弱小。 如果我足够强大,越越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如果我足够强大,我就能守护着一世平安…… 我想变强,越越,你教我变强好不好?――我会很努力的! 所以……不要死…… 秋凤越跪在地上不停呕血,黑色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所流之处花草尽枯,逐渐地,他的额头浮现出一朵绚烂夺目、璨若骄阳的珠花,极美、极妖。 夏景桐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兴奋道:“猎艳珠种子发芽了,它会在你的体内生长、繁殖,直到开花结果。猎艳珠是地狱之花,带有来自地狱的火毒,无药可解”,夏景桐一步一步地远离秋凤越,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地狱之火会将你焚烧殆尽,不留痕迹。秋凤越,这是本宫能想到的最适合你的死法!” 秋凤越确实是痛苦不堪,火毒噬筋灼骨,每寸皮肤都如烈火灼烧,痛入骨髓,骨骼铮铮叫嚣,明明痛不欲生,意识却十分清晰,清晰到可以感知每一处撕心裂肺的灼烧疼痛。 猎艳珠一旦发芽,必纠缠着寄主,至死方休。 ☆、第三十六回 沧浪崖 为什么活着? 衣衫褴褛的孩童站在繁华闹市里,看见很多穿着好看衣服的人朝自己嗤鼻,不明白;很饿,为什么那位漂亮姐姐抱在怀里的狗都有好吃的?不明白。挨了打,不会哭,一路乞讨着,走到了一家看门狮子很大很可怕的大门口,有很多和自己一样脏兮兮的人跪在那里要东西,都被很凶巴巴的乱棍打跑了…… 梅子是第二个对自己好的,会和他玩儿,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留给他,秋儿觉得梅子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没有人比梅子更好了。所以一听说有人要找梅子一家人寻仇时,他想说给梅子的父亲,结果被打了,好疼的!费了好大力气骗出梅子,梅子活下来了,却被讨厌了…… 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有了家人,不再感到寂寞,如今又要失去了吗? 怎么可以呢? ……我心心念念的有匪岛……我的亲人……又要失去了吗? 匍匐在地上挣扎站起来的秋凤越终是瘫倒了下去,一旦倒下,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就见他抓着妖刀雪见,几乎声嘶力竭的哭吼:“帮我……我不想再失去了,求你……帮我……哪怕、哪怕是……” 不断呕出的黑血浸透了布衣,染红了挂在脖子里的血玉,血玉鲜红欲滴,同时妖刀雪见双刀合为一体,通身雪亮刺目,紧接着秋凤越的腿生出枯木般的肢体,和左臂无异,然后,他站了起来,持剑指着夏景桐。 夏景桐满是惊艳的神色,声音都在颤抖:“明明都站不稳了,还在执着着什么?” “……” 秋凤越的神色看似恍惚,夏景桐不由得后退,挥手,十几名杀手蜂拥而上,围攻秋凤越,秋凤越好像发了狂,整个人呈癫疯状态,勾魂无常、地狱修罗,一场杀戮天昏地暗。而秋凤越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一般,生命枯竭,肢体焦黄,鬼魅的身法愈渐放慢。 夏景桐扫了眼身侧胡三……手里攥紧的碧色竹笛,淡淡道:“再不阻止,他会死的”。 “我知道” 胡三的心里又何曾好过 该不该阻止? 胡三自认“爱财如命,情义贱如粪土”,可唯独对这个海盗头子放心不下,为什么放心不下呢? ――鬼才知道! 胡三突然歇斯底里:“那个混账东西一直连累我,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甩手扔了竹笛,竹笛顿时摔得粉碎。 若这是你真心所愿,我愿意成全…… 夏景桐鼓掌而笑,“好个奸商胡三,好个痛下杀手,胡三啊胡三,你真是做到了我心坎儿里!” 胡三如遭雷击,再看向发狂的秋凤越,如梦方醒。 秋凤越狂性大发,几记刀斩惊云破石,禁地入口的巨石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岛屿。倒下的巨石背面依稀几个风吹雨淋、模糊不清的狂草―― “沧浪崖” 沧浪崖底仙人住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自家受尽宠爱的老幺九鸢,夏景桐心疼,对这个海盗头子不由更加深恶痛绝,随即下令: “――留之无用,杀!” 数道黑影迅疾如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无忧大喊: ――“越越――越越――”冲了出去。 沧浪崖的村民被惊动,却见一场厮杀……屠杀,眼看十余把刀剑就要穿身而过,流不尽的黑血激荡着血玉,血玉突然爆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杀手被突如其来的悲鸣声震飞,烟尘四起,顷刻间粉身碎骨。 血玉悲鸣,血色褪去,显出诡异的苍蓝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乌云遮天蔽日,风起云涌,夏景桐瞳眸紧缩,巨蟒翻滚着咆哮冲向秋凤越,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巨蟒重重撞上,发出“嘭咚――”的巨响,冰墙破裂。 同时一个清瘦文雅、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接住倒下的秋凤越,凤眸杀气腾腾,低吼: “孽畜,退下――!” 红色巨蟒拱身朝年轻男子――帝王第九子夏景鸢吐信子,盘起的庞大身躯如一座小山,傲视山河。渺小卑微如斯,红色巨蟒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虎视眈眈地俯瞰着猎物。 夏景鸢怒极,如墨黑瞳隐约有苍蓝色流转,不可侵犯的野性气魄与猖狂霸气破体而出,极大的压迫让红蟒嘶嘶吐信子,身躯伏低,夏景鸢再次缓缓开口,低沉嘶哑,已是隐忍到极致:“孽畜,退下――” 红蟒突然蜷缩起庞大的身躯,像是发抖,紧接着一声叹息传来,夏景桐的声音缓缓而至:“回来!” 灰头土脸的红蟒爬回夏景桐处,缩小成原来的小蛇模样,蜷进夏景桐的衣襟里。 无忧跌了好几脚才跑到了秋凤越身边,一把推开坏人夏景鸢,明明是孩子的力气,夏景鸢仍摔在了地上,再抬头,嘴边一缕血迹,却没有松开抱着秋凤越的手。无忧气愤,却无可奈何,只能抓住秋凤越的手,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哭嚎: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7 “不要丢下我,越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童言无忌,又何尝不是真情实意? 夏景桐慢慢走近,冷嘲:“九弟果然不同凡响,七哥我甘拜下风”。 “七哥何苦挖苦幼弟”,夏景鸢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突然捂住胸口,吐出口血来,又咳个不停,犹如叹息道:“我也……不过是想救他……”。说着搂紧了怀里的秋凤越,无声低笑,却是看着夏景桐。 夏景桐咬了咬嘴唇,竟带了几分难得的脆弱:“你何苦呢?……他就要死了,你还活的,有我在,有整个寰朝在,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苦执着于这个刁民……” 大海悲歌,突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有匪岛众人陷入恐慌,就见有匪岛摇摇晃晃竟是加速了下沉,夏景桐上前拉住了夏景鸢,急道: “快走――” 夏景鸢眸光微闪,几根冰针堪堪擦过夏景桐的脸,像极了威胁。夏景桐不管不顾,硬是扯住了他的衣服,怒不可遏:“你这是要找死么,生死关头闹什么别扭――!” 夏景鸢低着头,陪着奄奄一息的秋凤越,无忧也默默待在他身边。 一时间天昏地暗,风云飘摇,突然卷起滔天巨浪朝有匪岛打来,有匪岛顿时如大海孤舟,差点被掀翻。沧浪崖却岿然不动,风暴中独享一份安然。 电闪雷鸣,波涛汹涌,自然之力可倒海翻江、毁天灭地,岂是人力可比?夏景桐只觉脚下绵软,有匪岛随巨浪摇摆不定,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沉,再拖下去,莫非要同归于尽不成? 眼见自家老幺抱着只剩一口气的海盗头子大有死不撒手的架势,夏景桐只能妥协了,几乎是哀求着说:“猎艳珠并非无药可救,只要逃出去,活下来,随你长相厮守还是兵戎相见――总好过在此死不瞑目!” 夏景鸢听罢,肩膀颤抖,有清透的泪水滑下来,滴滴掉落在夏景桐的心尖儿上,几乎灼化出疼痛的伤口来,夏景桐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我不在乎他的生死,还能不在乎你的生死吗?” 无忧也小心翼翼地拉扯他的衣角,低声哀求:“我不想越越死……” 他抚摸着怀中人的眉眼,说:“秋凤越,执子之手与子白头,我想和你长相厮守……”随即挣扎着要抱起怀中的人来,夏景鸢本就身体虚弱,如今连走路都摇摇欲坠,哪能承担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还没抱起就要栽倒了。 夏景桐看得心惊胆战,赶忙把人接了过来,正打算转移到沧浪崖时,却见天昏地暗,一轮皎洁的圆月慢慢浮出了云层。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电闪雷鸣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波涛滚滚而来,几欲吞没有匪岛,有匪岛地动山摇、摇摇欲坠。昏暗的天空幕布上一轮圆月皎皎流华,庄重凛然。 ……血如玉 月满舟…… 夏景鸢心念一动,道:“第九代的墓门打开了!”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声霹雳贯穿万物,有紫色闪电轰隆炸开响彻云霄,将天空一劈为二,有匪岛应声而裂,竟如天空一般,一条裂痕从中贯穿,瞬间,有匪岛一分为二。冉冉光华从裂缝处冒出,夏景鸢还未看清楚是什么光芒时,脚下有匪岛顷刻倾斜陡峭,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赶忙看向夏景桐处。 夏景桐苦笑,抱紧了怀里的海盗头子,心想:你对这卑贱野人情深意重,不惜以死相逼,我怎么敢扔下他? 风浪骤紧,大暗宫奉命救下胡三等人,唯独不见九皇子夏景鸢和小孩儿无忧。 有匪岛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夏景桐直觉:下面绝对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东西即将钻出来。紧接着,有匪岛被狂风巨浪卷进大海,顷刻间化为乌有。夏景桐带着秋凤越跃到沧浪崖的至高处,对着沉没的有匪岛心急如焚,直到看见巨浪翻滚处,一面飘飞的金色旗帜缓缓冒出海面,上面书写着狂涓的“萧”字。 海风凛冽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中,海面一片混沌,但那――一轮圆月、一面金旗,亮如星辰、鲜明夺目,不容忽视。 沧浪崖的老人突然纷纷跪倒,大喊着:“是龙舟――岛主的龙舟――” 有匪岛灭,“庞然大物”浮出海面,金砖琉璃瓦、夜明珠为灯,美玉作饰、烟沙笼罩,如是遗世仙境;龙舟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龙飞凤舞,雕梁画栋,奢华高贵到令人叹为观止。 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么! 夏景桐僵直,无法掩饰的震惊出现在眼底,然而震惊还未褪去,登时瞠目结舌,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胡三自然也留意到了被卷进龙舟的夏景鸢和无忧,暗自担忧,无奈之下纵身一跃,用三脚猫的轻功硬是登上了龙舟。 风浪滚滚而来,电闪雷鸣间风云变幻,龙舟启航,逐渐下沉,又沉入了海底。 随后,拨云见日,朗朗晴空,惠风和畅,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第三十七回 绝世 夏景鸢是被风卷进龙舟的,虽然摔得不重,但还是昏过去了,再次醒来,胸口沉闷,又咳出了几口血来,有人抢走他的手腕把脉,他不禁苦笑道: “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太医说我活不过弱冠,如今算来还是多活了几个年头,赚,只是……”觉得很不甘心罢了,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以为可以一起活下去。 夏景桐淡淡道:“放心,你死了,我立马送那海盗头子下去陪你,绝不耽搁”。 “……” “唉”,夏景桐无力叹息,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瓶子,倒出一枚药丸来,“我也是血肉之躯,你冲我吼叫、对我出手,我也会心疼的好么!我就你一个弟弟,我疼你宠你护着你,事事为你操心,你就忍心让我伤心吗?” 夏景鸢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吞下药丸,乖乖听训。 “且不说你为了一个海盗头子违抗皇命,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还有一个皇子的风范可言?你平时做事一向沉稳,怎么遇到了这海盗头子就神志不清了?还要生死相随,什么叫‘黄泉路上也快活些’,你要真死了,你让疼爱你的父皇母后情何以堪?――让我们几个兄长如何自处?” 夏景桐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气急败坏之下,心里想着的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果不其然,夏景鸢急火攻心,当即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冷汗津津,浑身抽搐着,夏景桐赶忙点住他周身大穴,不断输送内力,虽然仍是气愤的模样,眼眶却红了,盈盈秋水不堪重负,“就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哥哥们从来不敢跟你说过什么重话,就怕你气着、闷着,你倒好,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为了一个外人伤自家哥哥的心”。 这边夏景桐抱着幺弟夏景鸢“兴师问罪”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8 ,那边胡三、无忧围着秋凤越忧心忡忡。 秋凤越的枯肢逐渐碳化,化为灰烬,而额头上的猎艳珠花越发妖艳,呈诡异的金红色。到了这个悲惨的境地,他仍是不放开妖刀雪见,仿佛那是他唯一给他安全感、让他安心的东西。 胡三自是听说过猎艳珠的传言――“神不过血蛊,毒不过猎艳珠”,血蛊是苗族圣物,可活死人、肉白骨,神乎其神;至于猎艳珠,花落结果,果实是世间至毒。如今猎艳珠的果实在秋凤越的体内生根发芽,他将毒火焚身、生不如死,开花结果之时便是火毒攻心之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怎么偏偏是猎艳珠呢?” 胡三不由惋惜,妖刀雪见吞噬主人的意识和生命力,持刀者要么走火入魔变得疯癫痴傻,要么等生命耗尽化为一堆灰烬,秋凤越恰好处于两者之间,不知是福是祸。如今,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哪能忍受得了猎艳珠的火毒,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身边的人看着也心疼。 这时,胡三注意到秋凤越挂在脖子里的“血玉”,失去了鲜艳夺目的红色,扇玉呈现出幽幽的苍蓝色,摸在手里,冰凉而光滑。这触感,不像是玉,倒像是某种鳞片,胡三思索片刻,纵是见多识广如他,竟也想不到会是哪种鱼的鳞片。 再看龙舟,龙舟潜藏于海底,巍峨雄壮的龙舟宫殿盛气凌人不可冒犯,然而让胡三颇感古怪的是龙舟内亮如白昼而外面漆黑无比,深不可测的黑暗包裹着龙舟、压迫着龙舟,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没。四面八方无处可逃,孤助无援,胡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夏景桐早已注意到了龙舟的古怪离奇,先点了幺弟的睡穴,把他放在龙舟上随处可见的柔软毛毡上,才有空打量起龙舟。很快他眯起眼睛,虽然难以置信却又不容置疑:龙舟被裹在一个气泡里,完全与世隔绝。 这般鬼斧神工的手艺已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夏景桐越发觉得这第九代高深莫测,简直非同凡人。 胡三凑过来,问:“这气泡结实吗?” 夏景桐冷哼:“不知道,你可以戳一下”。 “不可不可”,胡三连连摆手,“我还有大把的银子要赚,可不能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况且……”胡三碧绿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好不灵动,“……第九代的宝藏就在前面,谁敢阻拦我,我就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见不到宝藏,我可死不瞑目!”。胡三的爱财如命人尽可知,“奸商”名号名副其实。 夏景桐不置可否,只是……第九代的宝藏吗? 确实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不仅是第九代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还有百年前遗失的秘辛。一直以来,第九代都是活在传言中的人物,而现在竟然可以窥探到他的生平,仅是想着夏景桐就觉得热血沸腾。 夏景桐向来喜欢挑战惊险刺激的事物,否则怎么会心甘情愿接手大暗宫这个烫手山芋?大暗宫是隐藏在黑暗世界里见不得阳光的存在,抹杀掉寰朝背后的阴暗诡计、勾心斗角,让寰朝永远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第九代……萧雪歌么……” 这时夏景鸢醒了,睡穴并未在他身上起很大的作用,夏景鸢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这与世隔绝的海底深渊,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的表情显得清冷寡淡,犹如一朵覆了一层薄薄冰霜、笼罩在寒雾里看不清楚的雪莲。 夏景桐惊讶:明明点了昏睡穴怎么还能醒得如此快? “七哥,我只是恃宠而骄罢了”,夏景鸢面无表情地看向夏景桐,或无辜或委屈的眼神,还带了些理直气壮,道:“反正不是我的错,都是你宠坏的”。 夏景桐顿时眉角抽搐,哭笑不得。 然后夏景鸢像是找到了理由般,更加肆无忌惮,竟对着七皇子颐指气使:“我要去秋凤越的旁边,腿没力气,你抱我去!” ――长兄如父,可如果当哥哥的突然很想掐死自己没良心的弟弟怎么办?夏景桐发愁。 夏景鸢继续不知死活,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都是你惯坏我的,你要负责任,你不能不管我”。 “你――”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没脾气吗?夏景桐正想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却看见那双高傲的、尊贵的凤眸中雾气氤氲,怒火顿时化作了青烟袅袅而去,认命了。抱起幺弟的时候,恍惚听见了撒娇一般的“七哥”,心下不由怅然若失:我的弟弟啊,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为情爱所苦、一世开心快乐? 终于和心心念念的海盗头子待在一起的夏景鸢一声不吭了,老老实实守在秋凤越的身边,无忧虽然不喜欢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示出仇视的态度。 夏景鸢几乎是虔诚地跪坐在秋凤越的身边,默默守护着,满眼的爱恋和疼惜,连握住他仅存下的右手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秋凤越一般。只是那表情中、深眸里,难以察觉的哀伤与痛楚肆无忌惮地漫延,夏景鸢毫无察觉地显出呆愣的痴态来。 胡三深受触动,想到他的猎艳珠之毒,不由得绝望:生不如死,倒不如痛快了断。总好过忍受着猎艳珠的火毒,慢慢等死。 就在此时,秋凤越的眼皮动了动,无忧最先察觉,当即喜极而泣叫了起来: “――越越醒了!快看,越越醒了――” 夏景鸢这才如梦初醒,赶忙看秋凤越,可是秋凤越仍闭着眼睛,哪里有醒来的迹象。 胡三哑然,质疑:“怎么可能?”身体遭受如此创伤,能活着已是勉强,怎么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怎么不可能?” 夏景桐突然插嘴道,施施然走了过来,神色不甘,“他体内有血蛊,血蛊与猎艳珠相生相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胡三也凌乱了,秋凤越体内有血蛊?――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胡三看着秋凤越断去的手脚和额头上诡异的猎艳珠花纹,突然幽幽一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倘若你真的活下来了,也不枉九皇子千辛万苦跑来救你了,事后可别忘了好好‘报答’人家”。 夏景桐如鲠在喉,虽然恨不得对那海盗头子除之而后快,可是仔细思量一番,也只能作罢。天下美人何止千万,为何偏偏是这个海盗头子?有匪岛上孤独的野兽扞卫着自己的领地,猎艳珠花开,地狱之火焚烧的又是谁的心? 脑海蓦地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夏景桐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突然耳边响起胡三的惊叫:“你真的醒了!”夏景桐这才惊醒,随即又不免失望。 这一切落在胡三的眼里,胡三暗自冷笑,意味不明的笑意荡漾开来,碧绿的瞳眸幽幽阴暗,竟显得阴郁可怖。 秋凤越转醒,最兴奋的莫过于无忧,就见无忧“饿狼扑虎”一般扑上秋凤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59 越,死死抱住,直把刚刚醒来的秋凤越撞得翻白眼,还差点儿闷死过去。 夏景鸢欣喜若狂,蓦地胸口疼痛如绞,又呕出了一口鲜血来。夏景鸢见状,连忙喝责:“你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不知道吗?――你非得作贱自个儿人家也未必看在眼里,未必在意――”说罢狠狠瞪了秋凤越一眼。 秋凤越刚醒就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且不说浑身难以忍受的火毒焚烧入骨,这他妈黑漆妈乎的地方又是哪里呀?秋凤越内心强烈咆哮着。 不过当看见夏景鸢怯生生的小眼神、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时,秋凤越又震惊了,然后语出惊人:“你他娘的也跟着老子殉情了?” “你、你――你――”夏景鸢如遭雷击,顿时凤眸迷离,神志不清,期望有什么感人肺腑的重逢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吗! 无忧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是大哥哥救了你,你没死!” 秋凤越恍然大悟,指了圈儿黑漆漆的四周,问:“这是哪?” 夏景鸢讨好地看着他,颇有献殷勤的模样儿,乐颠颠道:“这是龙舟,如果没有猜错,我们正在去沧浪崖底”。 秋凤越沉吟不语,目光盯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肢体,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对接下来难以应对的事情表示苦恼。 夏景鸢似有所感,发誓:“我不会抢宝藏的,宝藏是秋凤越的!” 旁边夏景桐恨铁不成钢,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秋凤越低笑,竟拒绝道:“宝藏归谁,各凭本事,用不着你这人瞎操心”。 夏景鸢不觉失望,夏景桐立即耸肩,幸灾乐祸:“看吧!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拿人家当宝,人家拿你当根草”,引来幺弟忿忿的怒视。夏景桐连连叹气,又对着秋凤越冷嘲热讽:“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啊,宝藏归谁各凭本事,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 哪知秋凤越两手一摊,痞痞道:“只要我活着,有没有本事,你会知道的”。 “你是说我该杀了你永绝后患吗?” 夏景鸢大敌当前,挡在秋凤越面前,目光炯炯警惕夏景桐;无忧有样学样,也挡在秋凤越前面。 和书生待久了,脑子好歹也精光了些,含笑道:“敢问七皇子,到了沧浪崖底,拿了宝藏,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夏景桐眯起了眼睛,就见秋凤越把玩着妖刀雪见和扇玉,笑得狡黠,不由犹豫不决。他自然考虑过如何离开沧浪崖底,只是与世隔绝的沧浪崖底谁都没有见过,即使是有了万全之策,也不敢担保会有怎样的意外发生。 茫茫海底,突然飘起雪花来,雪花笼罩着龙舟,光怪陆离的颜色变幻不定,一时间,龙舟飘满了光怪陆离的雪花,当雪花落在龙舟上又成了普通的白色,很快积了厚厚一层,匪夷所思的场景如坠幻境。 远处恍惚传来了歌声――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第三十八回 桃花仙人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秋凤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做到的? 夏景桐走过来,奇道:“你不是应该哭着喊着冲过来杀我吗?”目光留恋在他残缺的肢体和额头上的猎艳珠花上,任何人都不会对自己的仇人无动于衷吧。 秋凤越百无聊赖,甩了个白眼,“技不如人,还能怎么着?” 夏景桐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干脆也席地而坐,抱臂对峙着。 于是,两个本该杀红眼的大老爷们儿坐在一起大眼对小眼,气氛好不怪异。 夏景鸢撇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心情严重低落;胡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里只有海盗头子的夏景桐,碧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无忧站在胡三的身侧,心思敏锐的他抖动着小肩膀,默默移动脚步,打算离胡三远点儿。 其实也不能怪夏景桐兴致盎然,在七皇子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皇子生涯里还从来没有见过秋凤越这样顽强而古怪的生物:断手断脚、中了猎艳珠还能活下来;不记仇、不报仇,对着杀了自己同伴的仇人还能无动于衷!啧啧,夏景桐直觉该把这海盗头子打包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夏景桐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叫秋凤越?” “是啊”,些许是眼睛酸了,秋凤越边揉眼睛边道:“你不是知道的么!” “你真漂亮!” 秋凤越顿时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噎死自己。 “如果你不是海盗头子,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我们或许会是把酒言欢的知己”,夏景桐苦笑,突然伸手凑到秋凤越嘴边,淡淡道:“张嘴”。 什么情况?情势陡变,秋凤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说“张嘴”,竟鬼使神差张了嘴,一个药丸顺势入了嘴里,秋凤越惊讶,直觉这人不会害自己,至少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杀人,便安了心,药丸入口即化,还没来得及回味什么味儿时,药丸融化了,秋凤越只感觉一股清凉流遍全身,焚烧般的疼痛慢慢退去。 伸出的手指突然转向他枯朽的半边脸,夏景桐莫名感慨:“你以前一定很漂亮,侠骨柔情、鲜衣怒马,我甚至能想象到你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秋凤越突然被戴了顶高帽子,只觉这人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果然跟夏景鸢一个德行。 “九弟喜欢你,一定有你的独特之处”,夏景桐神色微妙,手指突然又转向夏景鸢,指着他,郑重问:“对你而言,他意味着什么?” 秋凤越一头雾水,道:“什么意味着什么,本来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关系,你说他意味着什么”,耸肩,摆出一脸“事实就是这样”的表情。 夏景桐强调:“他喜欢你!” 哪知秋凤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连连摇头,怪叫:“骗人的――他是胡说八道!他脑子出毛病了你也跟着放屁,有病啊你们一个两个的!” “……” 夏景桐捋起了袖子,扳动指骨咯咯作响,问后面:“我可以揍死他吗?” 后面的夏景鸢面无表情,点头:“可以”。 无忧嗖的一声冲过去,挡在秋凤越面前,昂首挺胸,如保护小崽子的鸡妈妈一般,严肃喝责:“不准欺负越越!” 夏景桐不以为然 无忧想了想,又道:“越越死了,你弟弟会伤心的”。 “我下手知道轻重,不会弄死‘你’的越越的”,黄毛小儿,不知死活!夏景桐眸光一闪,杀气一闪而逝。 秋凤越不紧不慢地接道:“我都这模样儿了估计这辈子也没啥活头了,死在这鸟不拉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0 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是无所谓啦!无忧陪着我人家乐意,胡三死在宝藏里头估计也死得其所,还有一个七皇子加上一个九皇子给我做伴儿,大家相互照应一下,下辈子还能做个兄弟,是不?” 夏景桐脸色阴晴不定,就看那恶狠狠的眼神,估计就恨不得把这海盗头子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了。 秋凤越犹不自知,凉凉叹了口气,颇有股伤春悲秋的穷酸秀才气儿,文邹邹来了一句:“英雄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无忧忍无可忍,回头甩下一句:“越越,你能安静一会儿不?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贼小子胆子大了,敢教训爷爷了!秋凤越火冒三丈,就要撩起袖子揍人,就见无忧斜睨了他一眼,背脊一凉,立即蔫儿吧唧的,忿忿然:“你真不可爱!” 夏景桐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秋凤越瞬间魔音穿脑窘迫不堪。 “越越,不要生气嘛……”无忧抱着妖刀雪见,生怕越越生气了,赶忙乖巧坐到秋凤越身边,堆起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劝慰着:“越越可爱,越越最可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小崽子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单纯可欺了?小杂毛狗狗要变身成会咬人的野狼了……秋凤越瞬间有种引狼入室的悔恨感,哭丧着脸,对挤眉弄眼朝自己耍宝的无忧鼻子哼哼,表示不满,然后趴在地上装死。 “……” 海里无时辰,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亮点,夏景桐与胡三互视一眼,心有所感,异口同声: “水晶湾” 海盗头子秋凤越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夏景鸢怕他凉着了,特意抱来了毛毡盖在他的身上;无忧则蹲在秋凤越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像是要把他刻在眼睛里一般。 与亮点越来越接近,夏景桐努力辨认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轮廓逐渐清晰,夏景桐的眉宇也皱得越紧,等龙舟搁浅,一道无与伦比的水晶湾赫然竖在了面前,起伏连绵、绵延千里,如一条遮天盖地的苍龙盘旋在此,气势恢宏。 见钱眼开的胡三两眼放光,那连绵起伏的水晶湾看着看着就成了亮灿灿的金子,是金子,嘴巴都裂到了嘴角。看他这贪婪的架势,简直恨不得把整个水晶湾都搬进自己的小金库里去。 无忧视若无睹,只想着把越越抱起来,被夏景鸢抢先一步。 “‘小’孩子,在旁边看着就好!”格外强调那个“小”字 无忧嘟嘴,执着拉着秋凤越的衣角。 就夏景鸢单薄瘦弱的小身板,站稳都很困难,何况抱起一个成年人呢?尝试了好几次,他都把秋凤越摔在了地上。还是夏景桐看不过去,不容分说抢了去,顺带瞪了夏景鸢一眼,冷道: “逞什么强,我来吧!” 夏景鸢咬唇,反复几次,才咽下胸中汹涌的怒火和不甘。 胡三陶醉在水晶湾上,抽空瞄了秋凤越一眼,狐疑:这么大的动静,这海盗头子怎么像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夏景桐嘟囔了一句:“死猪啊,睡这么沉!” 龙舟搁浅,前方一条盘旋的玉质道路通向水晶湾,而周围完全隔绝了海水,夏景桐看得出来:整个水晶湾连同龙舟都笼罩在气泡里,人在气泡里可以自由呼吸,至于前面的水晶湾,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他担忧地看向夏景鸢,夏景鸢正巧回过头来,视线撞了个正着,疑惑问:“七哥,怎么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夏景桐突然笑了,饱含宠溺的瞳眸如蒙上了一层温润的光芒,柔声道:“我是你的七哥,我会保护你的”。 夏景鸢微怔,随即也笑了,强压下喉咙处欲脱口而出的腥腻,笑道:“七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别看我弱不经风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 夏景桐笑了笑,看了一眼怀里呼呼大睡的秋凤越,没再说话。 胡三倒是神采奕奕,废话,一奸商看到了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能不两眼放光精神头十足么!无忧依依不舍抓着秋凤越袖子,时刻警惕。 一行人下了龙舟,水晶湾亮如白昼,周围数以万计的、大小各异的夜明珠竞相发光,让星辰黯然失色,沿着玉砌的路走向水晶湾,耳边的歌谣如影随形,像是魔咒一般萦绕盘旋,挥之不去。光怪陆离的雪花很快积了厚厚一层,雪水流溢,玉质的路面晶莹剔透,恍如一面镜子。 水晶湾,名字再好听也是个坟墓,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信息、声音和色彩,只留有一首歌谣的声音、一座清晰可见对面的水晶湾,夏景鸢远目,凤眸迷离似是要穿透水晶湾,看见那亘古时空里迷失的岁月,心中渴望着,骨子里叫嚣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来势汹汹,停留在胸口处,要窒息了。 天空中光怪陆离的雪花、地上异常刺眼的积雪、一望无际的水晶湾,死气沉沉、苍凉萧索,无忧害怕躲在七皇子夏景桐身后,如受惊的小鹿,夏景桐出奇地没有出言喝止。水晶湾阴森恐怖,胡三满眼只有水晶湾里的宝藏,自然视而不见。 ――迈入水晶湾的瞬间:等闲不识东君色,桃花春风几度飞。 与水晶湾外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这里,漫天遍野的花树迎风招摇,生姿鲜活,没走多久,桃花灼灼,妖冶无双。 是幻境吗? 有桃花泣泪,片片如血…… 夏景鸢突然捂住胸口,咳出血来,血染桃花,心口突如其来的痛苦倒海翻江,他无力跪倒了下去,掩口咳嗽,脸白如纸,冷汗津津。 “鸢儿――!” 夏景桐丢下怀里昏睡的秋凤越,急匆匆扶住夏景鸢,夏景鸢忙挥手推开,一本正经道:“我没事,七哥,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把秋凤越放在地上会着凉的”。然后径自站起来去找秋凤越,弃爱弟心切的七皇子不顾。 夏景桐见他吐血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咬牙切齿恨恨道:“不识好歹的小畜牲,谁关心你的死活了!”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夏氏皇族怎么出了个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没良心的小坏蛋? 没良心的小坏蛋心心念念着海盗头子,咬牙独自逞强,在夏景桐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有血迹溢出,鲜红炽热的血红堪比枝头灼灼其华的桃花。 为什么心好疼? ……是谁在哭? 在那儿哭……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夏景鸢捂着胸口,步履踉跄,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了秋凤越的旁边,却心痛如绞,如万千蚁虫啃噬心口,怎么能这么疼呢? “秋凤越,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 喃喃的低语如世间最为动人的情思,缠绵悱恻,绕指柔,无法逃离的情丝禁锢了意识,让性情寡淡的他鬼迷心窍、泥足深陷,偏偏还是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1 心甘情愿。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粗俗野蛮、目不识丁,做事没脑子,有勇无谋,总是没个正经,唯一出众的一具皮囊也如今毁坏残缺,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可为什么……仅仅是看了一眼,滔天爱慕就来势汹汹,仅仅是触摸了他的脸,满腔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着身体,身体像是脱离了控制,颤抖着、挣扎着要彻底撕裂眼前这个人,无论生死,都要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就是这样,融为一体,永远。 花树下,风月无边,妖冶绚烂的桃花万千灼灼,漫天桃红相思如血,夏景鸢跪倒在秋凤越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像是膜拜着自己的神祗,一字一顿,宣誓般,在他耳边低语: “爱我,否则,杀了你!” 夏景桐本想阻止,风中传来微弱的“爱我,否则,杀了你!”的言语,一时怔怔看着,恍惚那两个人隔绝了时空,就该是如此亘古不变的相守、依偎,如同两条南辕北辙的弧线,历尽沧桑,终究仍是连在了一起。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却输万千情; 不是桃花无情笑,只是泣泪化东风。 夏景桐伸手,有桃花缓缓飞落手心,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桃花似是灼烫的,点点星火,心有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竟是疼的,这时听胡三惊呼,忙扭头看他,却见他狐狸一般精明狡黠的笑容里生出了几分惊奇,指着手里的桃花朝这边笑眯眯道:“竟是烫手的,真是新奇的玩意儿,怎么办到的?” 夏景桐调笑:“你不是号称是无所不知的奸商么,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抬爱的戏言罢了,怎能当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下区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无所不知?”胡三装模作样,故作叹息。 这样的胡三,够虚伪、够做作,夏景桐嘴角含笑,拨弄着手里不断飞落的桃花,忽见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登时惊骇:“有人?” 胡三自是不信 夏景桐揽起胡三的腰身飞身过去,茫茫花海、灼灼桃花,一袭倩影窈窕而立,胡三哑口无言,惊恐万状。 “怎么可能有人呢?” 夏景桐足点花树,一个旋转落于花树下,正巧落在那人的正前方,霎时风花雪月、春风得意,万千韶华摇曳生姿,一顾倾城佳人失色,夏景桐自认百花丛中识美无数,但这般姿容体态美绝尘寰的人物,前所未见。 胡三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有人……” 还是如此的美人! …… 仙人笑迎客人来…… 夏景桐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一般,轻声道: “桃花仙人” ☆、第三十九回 梦魇 是梦吗? ………… 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一如晕染在水墨里的画卷长轴,江南女子小巧玲珑,撑着一把游鱼留白的油纸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湖畔旁杨柳拂堤,人比花娇,桃红柳绿莺莺燕燕,长亭处灼灼桃花,一年轻公子春意阑珊,懒懒依靠着栏杆,似是困倦。 睡意朦胧中,有声音传来,恰如流水一般清澈透亮,似是含笑―― “柳弄姿柔花意暖, 拂柳春亭美人懒; 情丝缠绕相思结, 只羡鸳鸯不羡仙。” 年轻公子萧雪歌懒懒掀了下眼皮,睡眼惺忪,哪看得清来人,只是强撑起身子,按着眉角,笑道:“冒昧问一下,你这算是调戏我吗?” 春风多情,送来如痴如醉的笑声,魅惑人心,“美人觉得呢?” 萧雪歌顿时来了精神,撑着下巴,桃花一般的容颜灼灼芳华,眨眼间便是春风摇曳,百花黯然失色,略带薄怒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不慌不忙,像是从烟雨中走来,水墨长卷徐徐展开,一如画中的神来之笔,耀眼夺目,万物不可夺其风华。 万物造化,鬼斧神工。 那人自顾自得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家家主萧雪歌吗?”未等萧雪歌反应,那人已走进了长亭,挑起他的下巴,耳鬓厮磨:“我这次来江南,就是为了你――萧雪歌!” 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雪歌先是呆怔着,半晌,突然勾唇,桃花眼水光敛艳,揽尽风月星辰,朱唇微启,已是兴奋到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艳之色,声音微不可察颤抖:“若说美人,阁下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既是阁下先招惹我的,那就莫怪雪歌不客气了”。 那人笑得张狂,笑得肆无忌惮,像是挑衅一般,亲昵道:“记着,我叫笑倾,‘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的笑倾”。 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 接下来的□□顺理成章,你侬我侬,关系一日千里;同时市井流言甚嚣尘上,不堪入耳。 市井流言的正主萧雪歌则懒懒卧在榻上,看身边的人儿打磨一块翠绿玉石,很是好奇,拉了下他的衣角,鼻子发出“嗯?”的疑问声音。 笑倾佯装不知,手里继续打磨着玉石,竟然故作摇头叹气之态,低眉顺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悲凉道:“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你的男宠,说你妄顾伦常,为天理不容。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我该称赞你一声心胸大度吗?”。 惹得萧雪歌笑得好不开怀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我的事评头论足!不过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窝囊废罢了,再怎么振振有词,也只敢龟缩在背后大放厥词,不过……”,萧雪歌话锋一转,笑得亲昵,趴在笑倾的背上,轻言细语:“我比较上心的是你笑倾――的来历,我萧家居然查不到你的身世来历,当真是怪事”。 “知道了又如何?”低眸的一刹那,眼底苍蓝汹涌,“无用”。 翠绿的玉石经过打磨有了扇玉的雏形,打了个小孔,用七色丝绦穿起来,大功告成。 “送我的!”萧雪歌惊讶,把扇玉放在手心里细细翻看,忽地抬眼,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一般,“难不成是定情信物?” 笑倾眉眼如画、笑意风流,稍一用力,扑倒萧雪歌在榻上,手指描画着他精致美艳的容颜,笑道:“送你玩儿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好玉,比不了你萧家的奇珍异宝”。 “笑倾送的,那些世间俗物岂可相提并论?” 萧雪歌不以为然,半撑起身子,把扇玉系在了脖子里,珍惜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又玩味调笑:“来而不往非礼也,笑倾想要什么?” 笑倾言简意赅:“要你”。 萧雪歌似是早已料到,只是笑得更加娇艳动人,就着被压倒的姿势,道:“任君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2 采撷”。 风月无边,桃花灼灼娇艳,一风袭来,桃花掉落在了他光洁如玉的肩头,笑倾执笔,描了一朵桃花。 江山多娇,不及君回眸一笑;万千世事,唯愿与尔执手看红尘。 多情少年不知离情苦,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笑雪居,花落鸟空、寂寞幽静,老大夫来去匆匆,副家主白观守着已不知第几次昏倒的萧雪歌,忧心忡忡。 萧雪歌反倒无动于衷,清醒了,神色淡漠,摸着脖子里的扇玉,只是问:“他呢?” 他,自然是指的笑倾 白观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灼灼桃花迅速衰败,夜深人静,凉气袭人,芭蕉听雨,雨打桃花一地残红,那人推开了房门,带进来晚春的薄凉,萧雪歌不觉缩了缩身子,有点儿冷呢! “萧雪歌,我要走了” 笑倾站在房门口,灯火黯淡,他的脸隐藏在黑夜里,萧雪歌眯起眼,可无论怎么努力,仍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花开花落,人去楼空,那些缠绵悱恻的□□,也如被上了锁一般,彻底留在了笑雪居。 再相见,物是人非―― 犹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冰封千里,放眼望去一片冰冷死寂的苍白,裹着貂裘仍嫌冷的萧雪歌被召进了帝都金阙,至于缘由,无非是萧家势力动摇了寰朝的根基,帝王心生杀意。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梅香缭绕,与大雪相得益彰,尤其是点点红梅,殷红妖娆,数种梅花中独占鳌头。帝王赐宴“梅亭”,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萧当家心不在焉,微蹙的眉宇间竟是化不尽的幽怨。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帝都金阙?” 萧雪歌突然折下一枝梅花,唇角含笑着问不可一世的帝王。 帝王似有所感,望向梅亭对面,就见寰朝尊贵无比、姿容清绝的长公主正与一男子赏梅,言谈举止皆是亲昵无间,不由疑惑:为了她?抑或……他? 不待帝王出口询问,萧雪歌已走向对面,帝王这才发现这位在民间呼风唤雨的萧当家其实很纤瘦,恰如这风雪中的红梅,风骨铮铮、傲世无双,艳绝天下。 帝王不着痕迹地笑了 长公主倾心于这位在民间偶然相识的公子笑倾,如今一同赏梅,自是娇羞绵软,女儿态十足。正值游玩酣畅,哪知半路杀出了一个萧雪歌,不禁神色不悦,然而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又心生惊叹:除了笑倾,竟还有这般出尘的人物! 这般出尘的人物却神情冷漠,出言嘲讽:“还以为你找了什么绝色,却原来是这等庸脂俗粉,简直污了我的眼!” 长公主气急败坏,正欲发作,被笑倾揽住腰肢,眉心落了一个温柔的、安抚的吻,顿时身子软绵绵地如一团棉花,倒在了笑倾的怀里。 “庸脂俗粉又如何,我喜欢就好” 喜欢,就这么毫无顾忌说出了喜欢,之前的缱绻风流仿佛只是一场笑谈、一夜春梦,萧雪歌突然发疯一般推开了长公主,一把拉过笑倾,狠狠咬上了他薄情的嘴,狠狠地,像是发泄,爱了,即便是被背叛,仍是飞蛾扑火,不管不顾地爱着。 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放手…… “是你先招惹我的,笑倾……我的笑倾,既然来到了我的身边,你还敢奢望逃离吗?……笑倾……”像含了一口烈酒,朱唇启合,便已是醉了。 桃花眼迷离,容颜艳绝绯然,白玉无瑕又飞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像极了极美极妖的罂粟花,但凡沾染,便噬毒成瘾,戒不掉、逃不开。 笑倾蓦地以指扣紧萧雪歌的下颌,向来得意风流、从容不迫的神色竟显出了几分愠怒来,狭长的眸子深处仿佛有痛楚一闪而逝,可惜这抹痛楚真的太短了,短得让萧雪歌只以为是错觉。 “不要逼我,你承担不了后果……” 像是压抑许久、无法爆发的嘶吼,困兽犹斗,彷徨无措。 年轻的帝王捡起地上的梅花枝,抚摸着梅花像是抚摸着美人的肌肤,柔情似水,目光翻滚着誓在必得的灼热,道: “既然他不要,给我。” 眸光微闪,大雪急骤发出细微的破裂声,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帝王手里的梅花枝瞬间落雪结冰,冻结的枝干上依稀一抹艳红。 强大的威慑力滚滚而来,席卷着天宇,长公主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只能跪倒在地上,发抖的娇躯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恐吓压制着,惊恐万状。 ――是气势,让人俯首称臣的气势! 帝王如坠冰窟,来历不明的青年何以有如此气势?他,到底是什么人? 萧雪歌只是觉得变冷了,拉紧了貂裘,仍是寒意逼人,肩头落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再抬眼,却是一阵恍惚,微热的雾气朦胧了双眼,模糊了那人的容颜。 笑倾揽起萧雪歌,转瞬离开了帝都金阙,从此不曾踏入帝都半步。 冬去春来,春秋一载,大漠孤烟、秀丽江南,见识过两军交战横尸百里,也去过蛮夷古兰:情人欢树下,他从未如此乞求着上苍:这样就好,陪着我就好。 当再一次晕倒,那人又离开了…… 没关系,再抓回来就好。 善解人意的明秀,玲珑可人的灵儿,古灵精怪的玉枝;抑或是一舞倾城的红妆,一曲琵琶天下绝的香雪…… 他品着第一美人斟的酒,说:“我若想走,没有人留得住我,哪怕是你萧雪歌!” 于是,妖刀现世,雪见三刀□□夺魄,只为那一笑倾城。 “哪怕斩断你的经脉、敲碎你的骨头,我也要抓住你,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死!” 妖刀嗡鸣,怨气冲天,萧雪歌如世间修罗,一字一顿,仿若宣誓: “不!我死了也要你陪葬,十八地狱、九重天,永生永世,血骨交融,碧落黄泉,你休想离开我一分一寸!” 是世间至毒的藤蔓,一旦缠绕猎物,便至死方休。 然后,扇玉染血,红色漫天…… 再然后,曲终人散,人世悲歌。 ……后悔吗? 不,从相遇开始,就不曾后悔。 ………… 为什么不后悔呢? 明明都已经遍体鳞伤,身心千疮百孔,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枯槁的手仍抓紧了那人为自己画的丹青,感觉着自己生命的流失,害怕、恐惧,慢慢等死,不知为何,眼睛红了、哭了,泪水流过干涩的皮肤,火辣辣得生疼,却仍奢望着那人的一个回眸。 ――突然,耳边依稀传来呼喊,又是谁? 好像是…… 夏景鸢!秋凤越惊醒,梦中容颜悉数模糊远去,一张满面泪痕如丧考妣的小脸儿突然放大在瞳孔前,内心头一遭涌出深深的罪恶感,想出言安慰,却发现嗓子灼烧般难受,干咳了好几声,喉咙依然难受。面前的无忧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3 忽清晰忽模糊,甩了甩脑袋,每次开口都感觉到喉咙撕裂的痛楚,秋凤越强自忍耐着脱口而出的痛吟,安慰小无忧: “不要哭,我没事……我这人皮糙肉厚,命够硬,没那么容易死的!” 哪知无忧更是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哑了,秋凤越直觉心疼自个儿嗡嗡作响的耳朵,头又犯晕了: 小混蛋,老子都屈尊降贵说软话了,哭哭哭!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你哭什么哭! 想伸手捂住他的嘴,手使不上力气,扭头一看,顿时五雷轰顶,脑子都不甚清楚了了。他竟然看见那个尊贵的九皇子眼眶微红,可怜兮兮地抓着自己的手,神情哀凄。 隐隐约约听到他声如蚊蚋的啜泣:“秋凤越,秋凤越……” 秋凤越似有所感,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又是谁的眼泪? 再次开口,喉咙依然火辣辣的疼痛,眼前飘忽,他揉了揉眼睛,道:“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了?” ☆、第四十回 沧浪崖底 秋凤越是无所谓啦!反正已经缺胳膊少腿儿了,瞎了也最多算是雪上加霜而已,难不成还要上吊嗑药自杀不成? ――秋凤越觉得自己还是很珍爱生命的 反观夏景鸢一言不发,竟抱起了秋凤越,一步一步吃力赶上了夏景桐,桃花仙人落入眼帘,他不禁露出痴迷的神色来。 秋凤越直觉这桃花仙人眼熟,不是画卷上的画儿,应该是更清晰更为直接的模样,可是在哪里见过呢?秋凤越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眼熟得很,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怪事! 桃花仙人正是画卷上丹青的模样,灼灼桃花刹那芳华,彼岸花开,美人何在? 人世几度□□,不过醉梦一场,待相会,又是繁花似锦,桃雪纷飞,情仇爱恨一笑过,已百年。 夏景鸢眨动眼睛,把下一刻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着痕迹眨了回去,低哑的声音像是哽咽:“秋凤越,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 秋凤越无语,耸肩,头发散下来遮了半边脸,俊美而凌厉,竟生有一种冷淡的拒绝意味。 沉迷于桃花仙人的美貌的夏景桐插嘴:“怎么了?妖刀让你成哑巴了?” “才不是!”无忧凄惨兮兮哭泣:“越越看不见了……” “不就是瞎了么,死了就解脱了”,夏景桐围着桃花仙人转了几圈,这儿摸摸那儿敲敲,像极了占美人便宜的色痞子,像是自说自话:“妖刀就是妖刀,夺取主人的意识和生命力,主人死了,便进入沉睡状态,直到下一个主人的来临,用血将其唤醒”。 从秋凤越倒下起便珍惜抱着越越爱刀的无忧犹豫了,要不要扔掉?是越越最喜欢的双刀呢,扔掉的话越越会生气的,不扔掉,越越会……死,会死!无忧一个激灵,就要扔掉,一个凌厉的眼刀子甩过来,无忧欲哭无泪。 “老子就这么一把使着顺手的刀,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敢扔?――嗯?”鼻腔里发出的意味不明的“嗯?”把无忧吓得一哆嗦,小手赶忙护着妖刀雪见死不撒手。 秋凤越投去赞许的、慈爱的目光,无忧立即晕陶陶满脸红晕,把刀抱得更紧了。 夏景桐本就不待见秋凤越,见状,更是冷嘲热讽:“有人自贱性命,尤其是迷了本宫幺弟的贼人,死了正好,本宫喜闻乐见”。说罢,继续研究桃花仙人,出乎意料发现这只是一尊骨瓷,据说普通的瓷器混入一个人的骨灰便能制出与那人的模样如出一辙的骨瓷,且栩栩如生。 “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么……” 夏景桐突然背过身去,走向未知的水晶湾尽头,高挑的背影莫名有了落寞孤寂的意味,秋凤越和无忧不明所以,夏景鸢和胡三却不约而同看向桃花仙人,一时间各怀心思。 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好似天涯海角一般,夏景鸢情不自禁靠近桃花仙人,骨瓷细腻温润,桃花仙人明艳动人,想要伸手触摸,奈何怀里抱着秋凤越,不禁蹙眉,神色纠结。 秋凤越冷笑:“啧啧,美人呦!瞧瞧九皇子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急色劲儿,碍你的事,扔下我不就得了!拉长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呢?老子又没哭着喊着求你抱――”扭头,喊:“无忧,背老子到一边儿去,省得碍九皇子的事!” 无忧连连应下,几步小跑。 夏景鸢脸色阴晴不定,一扫之前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模样,口气不善:“我哪里说你碍事了,我抱着你心甘情愿,就是一辈子抱着你也求之不得!倒是你阴阳怪气胡说八道些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吗?” 秋凤越耷拉下脑袋,默不作声。 见他这般几近于认错的姿态,夏景鸢不由低头用下巴磨蹭着他的脑袋,忽然异想天开:他不会是吃醋了吧?心情顿时拨云见日,阳光普照。 ――当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盗头子会有低头认错的觉悟吗?可怜没读过多少书的秋凤越只是在想:“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是什么玩意儿? 乖巧听话的无忧来背越越,却见九皇子一脸痴迷而怀里的越越满面纠结,不由满脑子莫名其妙。海盗头子痛定思痛,最后下定决心:“好吧,回去请个夫子!读书少,连别人骂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夏景鸢哪里晓得这海盗头子的心思,见七哥已走出老远,便吩咐无忧:“你在这儿等着,我带秋凤越换身衣服”。 秋凤越奇怪:“换什么衣服?去哪儿换衣服?有换的衣服吗?”当即被幽怨地睨了一眼,秋凤越被瞪得莫名其妙,干脆不再理人。 “你太弱小了,不能把秋凤越交给你”,夏景鸢突然撩起凤眸,神情孤傲,对无忧重复:“你太弱小了!” 无忧蠢蠢欲动的内心安定下来,是的,他太弱小了,谁都保护不了。 分花拂柳,柳暗花明,竟真的找到了一处浅潭,落樱缤纷随一池春水荡漾,秋凤越道:“好香!” 桃花流水,夏景鸢将他放在浅潭边儿上,拿他的手去碰潭水,刚碰到秋凤越的手,哪知秋凤越一把挥开,恼怒:“老子还不是瞎子!” 说罢,自己脱了沾满血污的衣裳,爬进浅潭,潭水映照出半边美艳半边枯槁的脸,花间鬼魅,残缺的肢体触目惊心,却是让夏景鸢炽热的目光黯淡下去,终于如死灰般沉寂了。 秋凤越吊儿郎当倚在潭里的玉石上,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水的?” “我不知道”,夏景鸢迟疑,随即也走进浅潭,声音透露着不解,“直觉吧!……直觉这里应该有水”。 秋凤越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惬意地泡在潭水里打瞌睡,像是只酒饱餍足犯懒的大猫,浑不知四周潜伏着凶猛野兽。直到水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4 流爬上手臂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他才懒洋洋问:“九皇子打算做什么?” 耳边低语:“你说呢!” 混浊滚烫的鼻息喷洒在颈项处,秋凤越不禁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满地,钦佩的口吻调侃:“这你都能发情,厉害!可是你该知道的,老子不好这口儿。打个商量,你去找别人吧,我掏钱”。镇定自若的外表下,心如擂鼓。 “可是……那晚你可是主动得很”,废弃庙宇三千桃花,合欢树下,红绸寄情。夏景鸢回味,摩梭着那人的唇瓣,忽得被张口咬住,手指吃痛,力道之大让夏景鸢的神色扭曲了一瞬间,压制住抽回手指的本能,却又似是很满意。 咬手指的感觉并不好,秋凤越清晰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恨不得呕出来,赶忙松开他的手指,扭过头去,顿时被欺上身,赤裎相对,不着丝褛的两人滚作一团,秋凤越恼羞成怒:“他娘的,发情找别人去,老子不奉陪!!” 混乱间,水花四溅,秋凤越瞄准时机运行内力,刚要偷袭,一股灼热自丹田升起,很快如坠炼炉浑身灼烫难忍。额上的猎艳珠花愈加妖冶,秋凤越闷声喘息,显得愈加痛苦不堪。 “妄动内力会加速猎艳珠毒素侵入五脏六腑、体肤骨髓,难受的是你自己”,夏景鸢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视若珍宝。猎艳珠与血蛊在秋凤越的体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他才得以保全性命,不会死,只是火毒焚身痛苦不堪,怎么舍得? 有匪岛与寰朝的关系已经僵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即便是海盗头子秋凤越心性洒脱既往不咎、夏九皇子夏景鸢为爱放下纷争安于一隅,却依旧改变不了对峙的局面。 ――然而,外界又能影响得了什么? “倾尽浮生如斯,换君长相思……” 一刹那繁花如锦、桃粉梨白,悠悠飘荡着,情话缠绵又似亘古的誓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太多的痴男怨女纠缠不休最终仍是劳燕分飞,流传于时空的才子佳人白首偕老,有匪岛下――水晶湾里――冷清死寂的坟墓却是葬着谁的痴恋?三千灼华,又是谁的血染红了桃花? 倾尽浮生如斯,换君长相思……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入了魔障,鬼魅的脸上经不起波澜,痴迷的神色竟显得惊恐万状。 夏景鸢细细亲吻他的嘴角,又柔声道:“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些东西过来”。 秋凤越无可无不可,一脱离了钳制,便经自泡进水里,只留了半个脑袋露出水面,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瞳眸游移警惕,鼻前偶尔冒出几个水泡泡。 二十几年的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的红尘世界轰然倒塌,如今眼中只剩下模糊而混浊的残影,这无疑是压倒秋凤越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任是洒脱如秋凤越也经不起变成一个废人的打击,可是没有妖刀雪见的话怎么守护有匪岛的同伴?大敌当前,他不能失去雪见,哪怕四肢尽断、五官尽失,人不人鬼不鬼,眼前要做的,也一定要做成。 明明只差一步了 沧浪崖底,惊世宝藏。赌上性命、断绝后路的险里求生之招,绝处逢生或是横尸荒野,有匪岛的生死存亡竟是系于几个海盗头子,秋凤越突然觉得自己不堪重负了,眼睛热热的,呛得鼻子难受。 秋凤越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犹豫,苦笑道:“真是丧家之犬的模样,梅子和书生不会嫌弃我这个废人的吧!” 静静泡在潭水里,他需要时间整理好乱糟糟的脑袋,计划下一步。 夏景鸢并未走远,桃花仙人妖艳魅惑,绝尘之姿无出其右,他抚摸着细腻清凉的骨瓷,直到指尖的清凉丝丝入骨,冰到了心尖儿最脆弱的部位,隐隐作痛,他才收回了手,近乎于膜拜神祗一般仰视着桃花仙人。 艳丽、高贵而不可亵渎的仙人,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夏景鸢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这尊骨瓷,恍如亵玩神祗,下巴抵在骨瓷的肩头,像是入了魔怔,痴迷嗅着桃花仙人的气味,鼻息间尽是桃雾,然后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无忧远远地就看见九皇子对着骨瓷耍流氓,登徒子的模样猥琐无耻至极,无忧嗤鼻,刚要扭头视而不见,却猛地张大嘴巴,表情惊骇无比。 ――就见夏景鸢怀里的骨瓷突然破裂、倒塌,灼华桃夭万千芳华,残红泣泪,终究不过是亘古的记忆,久远的执念。 抚摸骨瓷的指尖施力,骨瓷龟裂,桃花仙人的裂纹一发而牵动全身,瞬间变成一堆碎片。 空空如也的怀抱让夏景鸢有一瞬间的迷惑,似是不明白骨瓷怎么就破了、没有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勾起桃花仙人的衣裳,脸上如春风吹过桃花争艳,没有桃花仙人,更没有百年前不可一世的无零山庄庄主萧雪歌,眼前所能看到的,能抓在手里的,唯有秋凤越一人而已。 回到浅潭时,恰好看见秋凤越泡在潭水里自怨自艾,如主人一般飞扬洒脱的细长眸子却是毫无神采,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会揭开自己血淋淋的脆弱,不再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海盗头子,也不再是肩负有匪岛存亡的坚毅果敢的大当家和村长,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乞讨着人世间的庇护。 说到底,一个乞丐出身的人能有多么坚硬的内心呢? 欲念由心起,来势汹汹,夏景鸢突然双目赤红,凭空澎湃而起的欲念来得如此迅猛,甚至没有压制的空隙,如觅食的饿狼扑向猎物,咬断喉咙、撕开毛皮,剖开它的肚子露出最鲜美的食物。 ……唯有这个猎物才能解他的饥饿,将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扯回来。 “秋凤越,只能是你,别人……谁都不行……” 可怜秋凤越正悼念自己的悲惨际遇,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掀翻进水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竟贴上了一个炽热的“墙”,耳边剧烈喘息的声音犹如一团火球,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灼热。 背上像是着了火,冰凉的潭水也浇不灭的火,连骨头缝儿也烧得难受,一簇一簇的火苗随着炽热的鼻息、烫人的湿吻不断燃起,秋凤越突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接下来的□□,想逃,可是看不见,眼前一片灰雾…… 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异常灵敏,身后不断传来湿濡的声音如一场噩梦,身体像是着了火,偏偏又使不上力气,流窜的火苗急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这种感觉陌生而美好,明知道是毒,却欲罢不能地继续下去,一旦尝试了,便上了瘾,直到万劫不复。 “……啊嗯……啊……” 粗重高亢的喘息夹杂着痛苦与不易察觉的沉醉,枯槁的半张脸狰狞可怖,半张脸媚态妖娆,极致的美、极致的丑交织错杂,竟生出了扭曲的美感,痛苦与快感一波跟着一波,侵噬着神志,驱使身心为之交融,□□。 如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5 同杀戮一般的疯狂情爱触目惊心,染红了的潭水四溅,仿佛在厮杀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听猎物不堪承受的痛吟,一场爱与恨的发泄,一场付诸一炬的压抑许久的情感爆发。 而这些声音毫无保留地传了出去,纠缠在无忧的耳边挥之不去,无忧坐在地上,看桃花漫天,想起那一天那个人从天而降,手持一枝桃花,那桃花那么好看,比王宫里所有的桃花都好看;那个人也好看,就连雪姬姐姐也没有的好看。 无忧突然站起身,跑到一株最大的桃花树下,仰望着,踮起脚尖,伸长了手想折下那一枝最高的、最漂亮的桃花,当然够不到,一双与年龄不符的眼睛更显得阴郁凌厉,像是宣誓一般,凝视着那一枝最高最美的桃花,一字一顿: “十年之后,我必定折下你这枝桃花!” ☆、第四十一回 百年陌路 水晶湾仿佛没有尽头,夏景桐和胡三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了许久,仍是红花绿柳撩乱,一望没有边际,夏景鸢他们也没有追上来,危险如无处不在的毒蛇躲在阴暗处蠢蠢欲动。夏景桐表面笑语嫣然,实则警惕周围;胡三依然一副谄媚谄笑的模样,狐狸一般狡黠精明的眸子却转得飞快,突然指着远处的巨大花树,惊叫: “那树怎么看着眼熟?――殿下是不是经过这里?” 夏景桐点头,似笑非笑:“从不久前就开始绕圈了,见多识广的胡老板现在才发现?” “殿下折煞小的了”,胡三一脸惶恐,连连摆手后退,“殿下才真的是才高智绝,小的岂敢班门弄斧”。 夏景桐哼笑,魅惑的容颜掩饰不住的得意,显然很受用。漂亮话嘛,谁不喜欢听呢? “其实也不是原地绕圈子,只是一个迷惑人的小把戏罢了”,夏景桐看似心情不错,也乐得解释一番,“普通人没什么见识,还以为是什么鬼打墙,再加上神乎其神的传言,估计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宝藏!” 夏景桐卖了个关子,指着远处不见尽头的水晶湾,示意继续走,也不管胡□□应如何,只管自己施施然走远了。 胡三默不作声,碧绿的眸子凝视着远去他的背影,幽幽绿光,炽热、贪婪,愤恨而火热,仿佛只需一瞬间,他就能一跃而起,猛虎一般扑倒这个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撕碎他的骄傲,一点一点的,把他的骄傲踩在脚下,甚至禁锢他的意识,成为破碎的、肮脏不堪的玩偶。 夏景桐似有所感,回过头,却见胡三垂涎欲滴的贪婪面孔,不禁摇头,奸商就是奸商,一股子钻进钱眼儿的铜臭味儿,不堪入目。他敛眉,一副捉摸不定的淡漠神情,倒是有了几分夏景鸢的意味,淡淡道: “歇息一下,等会儿再走” “咦咦?”胡三不干了,“宝藏就在前边儿,怎么能停下呢?你又不是很累,找到宝藏再休息也不迟!”话音刚落,胡三暗道糟糕,赶忙捂嘴,偷偷打量前面即将变脸的七皇子,还没找到宝藏,他可不想激怒这位唯我独尊的殿下一命呜呼啊! 出乎意料地是夏景桐并未有所反应,只是寻了一棵花树躺在上面闭目养神。簌簌的雪白梨花落下,梨花缤纷间,竟分不清楚哪是他的白衣还是梨花,胡三鬼使神差靠近花树,仰望着,就在以为夏景桐睡着了的时候,低哑柔媚如吟唱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家幺弟还在后面,等鸢儿跟上来了自然会走。” 胡三这才觉得自己手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坐在铺满梨花的地上,有气无力:“刚才是小的失态了,还望殿下不要见怪”。应该说更多奉承恭维之言才对,或许是此时太累了,胡三竟什么也没说,就静坐在花树下,看梨花似雪。 抱着秋凤越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夏景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诡异的场面:七哥躺在树上闭目养神,胡三坐在树下昏昏欲睡。内心深处隐隐明了的难以置信的猜测不断冒出头,夏景鸢甩了甩头,似要把这些匪夷所思的念头甩出去,当再次冷静下来,眼前突然立定了一个人影。 “你怎么了?”夏景桐疑惑问 夏景鸢赶忙低头看怀里无精打采的秋凤越,忍笑道:“没什么,七哥你想多了”。 夏景桐狐疑地上下打量古里古怪的幺弟,却在看到秋凤越那一身桃红薄衫时愣住了,脖子里掩不住的点点咬痕触目惊心,简直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激烈程度,不由生出了“弟大不由兄”“嫁出去的幼弟泼出去的水”一般奇妙而复杂的低落情绪,看海盗头子的眼神越发不待见了。 其实夏景鸢心里很清楚秋凤越的状况很是异常,不仅是他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有……无法阻止地,生命力的流失。眼见愿倾尽性命守护的爱人的生命力如细沙从手里流失殆尽,越想要抓紧,手都疼了,明明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都不敢松手,却是徒劳的,到最后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救他,然后,失去了…… 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 夏景鸢不禁咬住下唇,看秋凤越如同鬼魅一般的脸,心里迫切需要改变着什么,至少可以让他像普通人一样,桀骜、野性未脱,而不是过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只能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妖刀雪见的诅咒,噬魂夺魄,不死不休! …… “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另一只手覆上了夏景鸢的额头,轻柔而温暖,“带他回金阙,□□帝都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你不用太担心”。 “七哥……” “都说了不要愁眉苦脸了,臭小子,有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体贴兄长,也不知道是你上辈子积了多大的阴德!”夏景桐抓了抓头发,弄得头发一团糟,好似很苦恼,斟酌着措辞,试探:“倘若……我是说倘若,他真的不小心死了,你会怎么办?” 夏景鸢的脸色当即变了,抱紧了怀里毫无生气的情人,抿了抿唇,几欲张口,看得夏景桐干着急,最终他竟是笑了,有些许释然的意味,道: “秋凤越不会死的,我只能告诉我自己他不会死的,你说我自欺欺人也好,我只要他活着,其他的结果我都无法接受。江南烟雨、塞外飞雪,那么多情人要做的事我们都还没有做,等他好了,我就抱着他走遍大江南北,经历各种各样的事,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直到累了老了,我们就回金阙,如果他不喜欢金阙,我们就隐居乡野”,夏景鸢忽得摇头,神情恍恍惚惚陶醉其中,“不会不喜欢的,以秋凤越爱凑热闹的性格,他绝对会喜欢上金阙的繁华的,这样再好不过了……” 夏景桐到了嘴边的安慰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说什么“他不会死的”“有寰朝在,你该放心才是”,抑或骂他白日做梦吗?明明是享尽疼宠的天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6 之骄子,性情寡淡,遥想当年父皇对幺子的评价:外宽而内嫌,诡情多伪变,如今想来竟是戏言一般,面前这个“诡情伪变”的九皇子只是一个可怜痴傻的呆子罢了。 “……你所想、所要的,都会牢牢抓在你的手里,只要不后悔,就坚持下去吧!” 一股温热的气息印上额头,夏景鸢只觉心头一颤,黯淡的凤眸顷刻间充满了神采,下意识仰头看夏景桐,却只看见他远走的背影,梨花烂漫处,他蓦然回首,带了一丝黠促的笑意,道:“我疼爱的弟弟啊,等回到了金阙,别忘了请我一顿好酒才是!” 夏景鸢连勾起唇角都很勉强,只是点头,哀伤的模样简直是要哭出来,声音无力道:“七哥,你待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夏景桐但笑不语,无法到达眼底的笑意却是如深不可测的深渊吞没了一切莫须有的情绪,以致于他的这个笑容有些迷离。 梨花飞雪,美人倾城。本该如此。 胡三懒懒撑开了眼,问:“可以走了吗?”碧绿的眸子却是看着夏景桐,夏景桐讥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讥笑的自然是胡三的市侩 缥缈绝世的世外奇景周而复始,终于是走到了水晶湾的尽头,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胡三如遭雷击,空空如也的尽头显然不在他的承受范围内,整个人竟呈现出一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颓败来。 夏景桐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于是四处查找,看能否找出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好。 夏景鸢招来无忧,道:“你看着秋凤越,我去帮忙”。 能守着越越,无忧自是乐意,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茫茫花路错综复杂,诺大一个尽头,偏偏花瓣满天飞,恍惚陷入了花的魔障,越是寻找越是心浮气躁,除了花,什么都没有。没有宝藏,没有出口,像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柳暗花明处却是花树虚掩下的缝隙,缝隙只能允许一人通过,秋凤越鬼使神差恢复了少许精神,尽管视线模糊一片,心里却无比清明,像是随意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 无忧不明所以,又听秋凤越继续说:“带我去那里,不要惊动他们”。无忧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但是看秋凤越坚定的神色,又不禁犹豫起来,挣扎了一小会儿,惟“秋凤越”至上的念头占得上风。 无忧艰难地搀扶起秋凤越,甚至可以说是托拽着他,秋凤越咬牙,仍是脱口而出的痛哼一点一点瓦解无忧的决心。 “如果我能马上长大就好了,我就能抱起越越了。” 秋凤越听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颇有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直摇头晃脑:“不错不错,你能有这个心思,本海盗头子表示甚感欣慰啊!” “……” 无忧心里不痛快,不喜欢被越越当小孩子看待,可自己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再看看越越一副对晚辈满意的嘴脸,无名火嗖嗖就蹿上来了。 穿过层层花柳,终于看见了水晶湾的崖壁,明明是非常厚实的崖壁却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黑漆漆地好像很吓人。 无忧仰着脑袋问:“我们要进去吗?” “当然”,秋凤越抽出手摸了摸无忧的脑袋,毛茸茸的,果然很舒服,“放心好了,真要有什么意外,他们会救我们的”。 “他们?” 秋凤越笑而不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忧懵懵懂懂,跟着点头。 水晶湾里春意袭人、花开满枝,烂漫桃李飞满天;水晶湾外却死寂如一口千年的古井,说不清多少年没有波澜,一连十几座拔地而起的宫殿富丽堂皇、金雕玉砌,漫天遍野的金银珠宝是庞大的陪葬品,无忧顿时跌坐在地上,连累秋凤越一个不稳硬生生摔了个“五体投地”。 从脚底生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森森鬼气、萧索凄凉之地,浓稠幽怨的煞气徘徊百年盘旋不去,腐朽的气息,死亡的气息,这就是萧雪歌的坟墓吗? 可怜秋凤越一头扎进金银珠宝里,差点没闷死自个儿,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爬起来,又被无忧撞进怀里,半口血堵在喉咙里,顿时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就要见阎王去了。 “你说你害怕啥呀,萧雪歌都死了一百多年儿了,他还能从坟头里爬出来吃了你不成?”随手抓了一把珠宝掂量掂量,立即眉开眼笑,“啧啧,怪不得寰朝那些个当官的死揪着宝藏不放,换了大爷我贼心不死啊!这么多钱,哪怕老子一辈子残废不能动弹,也能跟皇帝老子一样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了!” 海盗头子的表情不能再恶心了,无忧深深感觉到了有钱人的肮脏腐臭,不堪入目。明明都被困在水晶湾了,还有寰朝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能不能保命还是个问题呢?无忧忧心忡忡地看着越越,苦恼要不要告诉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秋凤越大手一挥,英气蓬勃:“走!――看能挖出萧雪歌的骨头不!” 连绵堆成山的金银珠宝恍得眼花缭乱,无忧抖擞着小身板拖着秋凤越继续往前走,一脚又一脚扎进宝藏堆儿里,走得越发艰难。 秋凤越越发觉得这小崽子救得值了,啧啧,这买卖太赚了,太忠心了有没有!这简直一只驯服了的狼狗啊!嗯,虽然这小狼狗崽子确确实实小了点儿! “越越,前面有好多宫殿,我们是要进去吗?” “宫殿啊……”秋凤越眯起眼,昏暗模糊的视线里依稀可以辨认出宫殿的轮廓,但也仅此而已了。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无忧心生迟疑,十几座宫殿连为一体,只有中间最为宏伟华丽的宫殿有一道宫门,宫门前好像躺着一个人――当然也可能是疲劳所致的幻觉,只是……好像……真的是一个人,无忧不由放慢脚步,颤巍巍地开口:“越越,宫殿的门口好像――” “――没办法,扶我去宫殿,说不定萧雪歌的骨头就在里面,虽然里面可能很危险,可是老子不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萧雪歌就抓心挠肝难受死了,实在是好奇地不得了啊无忧你就可怜可怜我成全我吧――!” 无忧顿时抱住脑袋大吼:“哑了吧!我求求你赶快被那劳什子的妖刀弄哑了吧!就当我三跪九叩求你了秋凤越,不要说话了行不行!!”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驯服的小狼狗崽子,其实是野狼崽子吧!牙还没长全呢就开始咬人了,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听秋凤越长嘘短叹还不停摇头哼哼唧唧,无忧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直接托拽着秋凤越直奔宫殿的大门,直把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通红。 远看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走进了才发现这宫门真不是一般的高,而且玄色的大门上凌乱着几十道抓痕深浅不一,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异常锋利的爪子抓过一样。 无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7 忧因惊呆而大张的嘴巴足够塞下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本以为他会大呼小叫的秋凤越反倒疑惑得问:“怎么了?” “……没事啦,就是太惊讶了,这么大的门,还是黑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无忧兴奋比划着,突然想起秋凤越的眼睛,顿时哑声:“也没什么了,就是黑乎乎的大门,很丑”。 “没见识!”秋凤越当即一脸鄙夷,手敲打摩梭着大门,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难以置信,“这应该是玄铁,不能硬闯,应该有机关。可惜我看不见,书生也不在,要不然我们就能进去了”。话音刚落,手被扶着贴上铁门,引导着向上,摸到了一个凹槽,而且这个形状、这个大小……秋凤越顿时感觉到了上天对自己意外的善意。 无忧以为他没摸出来,好心提醒:“是你脖子里的扇玉”。 秋凤越假咳一声,装模作样:“我只是在想里面有什么?――会不会刚进去就被乱箭射死了?要不就是毒虫毒烟毒雾,咱们爷俩儿一踏进去就一命呜呼?还是孤魂野鬼寻找替身,其实说白了,就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估计生不如死也是意料之中的,还要进去吗?” 无忧攒紧拳头,坚定不移:“越越进去我就进去”,末了,深思熟虑一番,又提议:“要不我进去探路,越越在这儿等我?” “――不用!”秋凤越果断掏出扇玉来,就要放进凹槽,“其实我更想你吓得屁滚尿流赶快滚,不过事已至此,我觉得你不会离开我的身边了吧,哪怕明知道接下来死路一条”。 无忧点头,老实承认:“能和越越死在一起我觉得很幸运,我讨厌被抛下。如果说此时我有什么心愿的话,就是希望下辈子能和越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好我比越越大,然后就能照顾越越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老实说听了你的心愿,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愧疚呢!搞得好像是我连累了你似的,其实并不是我连累你的吧?” “没关系,就算是越越连累我的,我也心甘情愿啊!” 扇玉落入凹槽,大门突然打开,秋凤越甚至没有反悔的机会,直接摔了进去,抓着他衣服的无忧随即也被拉进去了。 扇玉很快风化破碎,闪烁着星点,零零落落飘向依靠着宫门半躺的人影,星光闪烁间,那人的面容风尘倦怠,如雪一般苍白的肌肤折射着死亡的冷冽青白色,同样泛着青白的半掩在白裘下的手指却血色淋漓,淌出了冰冷的血,微蹙的眉宇间尚不知世事已百年。 玄铁的宫门上凌乱的抓痕似乎也穿梭在亘古的时空中,向世人昭示着当时歇斯底里的癫疯和撕心裂肺的疼痛,最终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除却隽刻入骨髓的执念仍是不安分地叫嚣着、召唤着,不甘心,不肯停歇。 无论多么惊世骇俗的痴恋,到头来不过一场春梦、一曲离殇;无论多么艳绝尘寰、运筹帷幄的风流人物,也终是一抔黄土,百年之后,妄作他人笑谈。 蓦地,裹着白裘披风的男子那血色斑驳的指尖颤了颤,似是不堪承受十指连心的疼痛,也像是沉睡了百年,要苏醒一般。 ☆、第四十二回 定数 夏景桐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好人,首先身为天潢贵胄,虽侥幸没有卷进夺帝的暗流,可大暗宫的首领要暗杀功高震主的权臣、平衡江湖势力,隐藏在黑暗之中以血腥、杀戮、挑拨离间和一切见不得光的手段维护寰朝独尊的地位,难不成还要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简直是可笑,所以夏景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相反,他觉得自己着实坏进了骨子缝儿里,若真有报应一说,那他肯定是头一个活该天打雷劈的主儿。 总要一身白衣的怪癖也是由此而来的,看似一尘不染,纯粹而鲜活,喜欢行走在阳光底下,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内心却早已糜烂在黑暗中滋生的蛆虫下,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单纯而平静的生活,同时越加珍惜同为□□骄子的手足同胞们,毕竟,又有哪个皇子能在阴暗潮湿的沼泽地里保留一方初心呢?物以类聚,只有和他们才能相互依靠,毫无顾忌地揭开彼此的内心冷嘲热讽着。 他们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哪怕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九皇子夏景鸢,因为先天不足,御医叮嘱切忌大喜大悲,以致养成小皇子寡淡的性情,永远一副风轻云淡很是薄凉的面孔,也是众皇子心思最为难以捉摸的一位。 秋凤越的出现是个绝对的意外,他简直就是九皇子内心难以捉摸的那一部分,明明生死相许,却又无法抛开父皇母后与其同胞,夏景桐原先以为秋凤越死了这位幺弟也不会独活,可事实上他也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甚至模棱两可地说什么“秋凤越不会死的”这样的荒唐而执着的话。 或许夏景鸢真的是爱秋凤越,可是内心深处无法消除的这份怪异感是怎么回事?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即便当夏景鸢主动来帮忙寻找出口或者宝藏的时候,夏景桐也还是一头雾水,甚至还调侃: “不守着你家海盗头子了?” 夏景鸢哀凄的神色略有松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来,掩口道:“快要结束了,七哥,你什么都不要过问,我自有我的打算”。 “看来是不用找什么机关密室了。那么,我亲爱的弟弟,接下来要七哥做什么呢?”虽然似懂非懂,心里模糊的阴暗却正在褪去,慢慢显现出它的真实来。 漫天桃花,三千灼灼,他回首指向缤纷处,清冷的音色如冬日里盛开的冰雪裂开一般: “跟着秋凤越” 胡三缓缓而至,狐狸般狡诈精明的面孔依然挂着虚伪做作的笑容,冲着两位高高在上、享尽人世间众人趋之若鹜也争抢不到半分的荣华、犹如神祗的皇子恭身行礼,谄媚道: “七殿下丰神俊朗、智勇双全,九殿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寻找宝藏只是探囊取物,有匪岛螳臂当车,尤其是海盗头子秋凤越还妄图染指宝藏,简直是白日做梦不知死活。眼见宝藏在前,小的愿为两位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话么,夏景桐怎么听都有一股子的挖苦味儿扑面而来,什么“丰神俊朗智勇双全”,他这个七殿下除了领着大暗宫的杀手打打杀杀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了。 夏景鸢掩面咳了半晌,竟默许了。 夏景桐惊讶,立即狐疑地打量幺弟,却听胡三特意用耐人寻味的口吻说:“奸商胡三向来是认钱不认人的,七殿下无需怀疑小的的忠诚”。 “是么”,夏景桐扶着夏景鸢走过他身边,撩起桃花几许,“……我拭目以待”。 不出夏景鸢所料,秋凤越有所行动了,还轻而易举找到了水晶湾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8 的玄机,看他熟悉这里的模样好像来过水晶湾一般。 一个孩子和一个瞎子,尾随他们而不被察觉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夏景鸢的身体已经衰弱到无法站稳的地步了,气息时断时续,犹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没命。夏景桐不由分说抱起他,穿过了狭长的缝隙后,便是漫山遍野的金银珠宝和霸气侧漏的宫殿。 夏景鸢在看见宫殿时已经变了脸色,额头不停冒出冷汗,不大一会儿便打湿了额发,冷汗津津,整个人都虚脱得不成样子。 夏景桐最先察觉,担忧道:“你在发抖”。 “……我,是,我在发抖”,他低头看自己颤抖得无法自已的双手,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发抖?……怎么会发抖呢?” ――“这么多宝贝,别说发抖,小的都要喜极而泣了!” 胡三乐颠颠地跑来跑去,突然抱着一大颗珍珠献宝似的递到夏景桐面前,邀功。 夏景桐扭头,怀里的人不安分,不觉口气不善道:“你又做什么?” “没什么啊!”特无辜的嘴脸,“我只是下去而已,我自己走吧”。 “你怎么不看看自个儿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还敢逞强,你是真想死吗?” 夏景鸢顿时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烦恼,“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迁怒于我吧?” “说什么呢我可爱的弟弟,哥哥怎么可能迁怒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愤怒好么,你这小兔崽子也会算计、刁难兄长了,哥哥表示很生气很无法接受很正常的!” “你就嘴硬吧” 眼见秋凤越越来越靠近宫殿,冷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让他如同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又开始头疼起来了。 夏景鸢揉着额角,被夏景桐扶着,艰难得跟上秋凤越,宫殿的面貌愈发清晰,甚至可以辨认出宫门处一点“阴影”。 虽说十几座宫殿壮观奢华,格局精巧别致如为一体,但是看似只有中间一个宫殿有一道宫门可以通过,没来由得很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怪异感觉。 “如果萧雪歌真的葬在里面的话,恐怕很难进去吧!” 胡三猜测道:“也可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说不定里面的都是奇珍异宝,两位殿下才高智绝,区区一道门而已,自然可以进去一探究竟”。 “放心,若真要进去,一定带上你胡三!”夏景桐言笑晏晏,不易察觉的眼刀子恶狠狠直接甩了过去,恨不得把他全身刮了一遍。 胡三低眉顺眼只当没看见 一直盯着宫殿发愣的夏景鸢稍稍回神,只道: “走吧” 世界就是在这一刻崩溃、坍塌并化为虚无的,夏景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惊恐至绝望的时候,由毛发深入到骨髓、抵达全身每一处经络的战栗,就在下一瞬间如潮水吞没了意识,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白,一度陷入混沌。 “不――秋――” 急促的呼喊下一股甜腻疯狂得涌上喉头,眼前突然一黑,瞳孔里倒映的是秋凤越被吞入宫门的背影,伸出去急切想阻止的手却无力垂了下来,黑暗袭来,最后夏景鸢无力瘫倒了下去。 一切来得太快,夏景桐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时,只见夏景鸢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衣襟上一大片的血。 几颗续命药丸一股脑儿喂了下去,也只是吊着夏景鸢的一口气罢了。 胡三凑在旁边看热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他可真够顽强的,能撑到现在,不是命够硬就是怪物!” 正心疼怜惜自家幺弟的夏景桐愣住了,突然间觉得好像……似乎……真的是这样啊,拖着药罐子的身子,这一路上磕磕绊绊怒急攻心时不时御水玩儿,吐血简直是家常便饭了,更稀奇的是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没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实在是太顽强了。 再想想这阵子闹心的事情,夏景桐痛苦地发现:也许这小子比他们想象得更能折腾呢! 胡三又拿出他的手把脉,摇头:“……不过再怎么顽强,九殿下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不想办法,真的就没救了”。 “是啊,如果有血蛊就好了” 秋凤越身上的血蛊么…… 夏景桐抱起夏景鸢,走向未知的宫殿,那些虚幻的、绰约的人影阵阵发笑,有两岁半的跌跌撞撞扑蝴蝶的小孩儿,还有穿得圆滚滚堆雪人的少年,清隽尊贵却面露病容的九皇子殿下,直到最后孤高淡漠如斯。 世人皆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却不知帝王家的羁绊是隽刻在身体最坚固最隐秘的部位的。放眼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帝王家? “夏景鸢,你可不能、不能……” 胡三默默跟在后面,唇角勾起,似笑非笑。 越靠近宫殿,越能感觉到一股灰色幽暗的怨气,夏景桐开始变得烦躁,连带看胡三也各种不顺眼,忽然耳边响起一首曲子如一泓清泉流过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回头看胡三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懊恼自己定力太差,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倒像是胡三多管闲事一般。 胡三收了竹箫,对这位七皇子“不识好歹”的反应见怪不怪。 好不容易走到了宫殿前,宫门紧闭,再看看其他的宫殿,夏景桐震惊得无法自已。就听旁边的胡三咂舌: “这门居然是玄铁,这萧雪歌是多么不希望别人打扰他啊!看来里面的奇珍异宝是没差了,真是个自私又小气的人,人都死了还霸占这么多财宝,难道他不知道外面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穷得丁当响的人吗?” 胡三义正言辞,只是一双碧光闪闪的眸子里映出硕大的金子忽闪忽闪,垂涎三尺的财迷嘴脸显露无遗。 夏景桐果断转身,把夏景鸢小心放在地上,然后去察看倚靠在宫门前的人,明知道这与世隔绝的海底不会有其他人出没,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例外呢? 那人一袭雪白的披风,脸庞隐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看他露在外面血肉模糊的手指,夏景桐若有所思。 ――“看这人倒像是刚死了一样,血还没有干”。 胡三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貌似很感兴趣。 “确实像刚死了不久。我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是尸体――还是非常新鲜的尸体,我想象不到他在不久前进入这沧浪崖底,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最后死在这儿”,夏景桐突然挑眉,拉长了音调说:“或者……他也是来找宝藏的,因为找不到出口被困死在这里,又由于某种原因尸体被保存得完好,也就是说你和我再拖延下去的话,就可以像他一样永远待在海底了”。 胡三惊悚了,“我还没有得到里面的宝藏,怎么能死呢?……好吧,死在这么个宝藏堆儿,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是,我可以选择死在里面吗?”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69 夏景桐冷笑,蹲下身,伸手去拉下尸体的兜帽,刚要碰上,忽然被拉了一把,整个人向后倒去,不由恼怒:“你做什么?” 胡三谄媚道:“区区小事,何须劳驾殿下?” “哼”,夏景桐并不领情,讥讽:“这尸体有蹊跷,若是有蛊毒之类的话我可以不受侵染,你可以吗?” “只是个低贱粗鄙的蛮子罢了,怎能和殿下相比?” 依然一副狐狸般狡黠精明的笑脸,夏景桐叹气,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啊!于是经自去掀开尸体兜帽,哪知一支如意伸过来,挑起兜帽,夏景桐恼羞成怒,居然,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胡三笑嘻嘻得挑开兜帽,偷偷朝夏景桐眨眼间,夏景桐扭过头,专心研究眼前漂亮的尸体。 “他就是笑倾?” 虽是猜测,却是笃定的语气。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笑倾”二字了 那个让萧雪歌甘愿放弃繁华盛世,隐居避世到有匪岛的男人。 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可如果是为了眼前这个人的话,也许可以理解了吧。 纵横花柳巷、赚得薄情人,多情又似无情的七皇子夏景桐不甘心了,毫不掩饰满心满眼的嫌弃,口吻真不是一般的吃味,纵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现实:“哼,还真是一笑倾城,若世间真有这等人物,恐怕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蠢蠢欲动了吧!勉强比本殿下强了那么一点点好了……” 一笑倾城,尽得风流; 睨笑浮华,醉卧红尘。 夏景桐咬紧下唇,最后竟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萧雪歌、笑倾,虽然都是男人,他们倒是意外得很搭呢!”胡三犹如叹息一般,突然扭头,态度亲切和善:“敢问殿下在闹什么别扭?” “……” 夏景桐充耳不闻,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几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稳如泰山的身子了。 “你啊……” 碧眸如水,不经意间的宠溺如一缕烟云很快散去。 胡三赶忙收敛心思,转头研究尸体,不多时,胡三纠结着眉头,不确定地问夏景桐: “为什么有点儿眼熟呢?……这个人、这张脸,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啊?七殿下,你觉得呢?”自然没有得到解答,胡三满腹疑虑,伸出手去摸尸体的脸,哪知刚碰到尸体,还没反应指尖的冰凉感触,就见尸体以碰触的地方为圆点,肌肤迅速腐烂,胡三只觉得一股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下意识掩住口鼻,身体突然发软像被抽空了力气,刚要大呼“救命!”,就被一股力量拉扯出很远。 “咳咳咳,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咳咳……” 胡三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正对上夏景桐怒不可遏的面容,猛一瞬间不知为何竟然萌生了小小的心虚和负罪感,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就见一瞬间化为白骨的骨架竟呈现出诡异的玄黑色,隐约泛有幽光。 夏景桐也拧紧了眉宇,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用惊疑的口吻吐出三个莫名其妙的字来: “夏景鸢” 胡三不明所以 夏景桐不耐烦地重复道:“那个人很像我的幺弟――夏景鸢”。 胡三有一瞬间的默然,显然已有此猜测,只是故作无知罢了,待夏景桐指明,他才做出惊醒的模样,然后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气质天差地别,相貌上却相差无几”,夏景桐扭头,头发自然垂下来,小指勾起微微颤抖,这是他处于茫然无措时无意识的小动作,声音也不觉低沉下去,更像是小兽被逼到绝路时发出的呜咽声音,不知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胡三装作视而不见,两人相隔不过一尺,却将自己保护得铜墙铁壁凛然不可侵犯。 孤傲而单薄的身躯强自支撑着不可弯曲的脊梁,却恍惚给人下一刻就要折断的错觉,胡三离他很近,却突然退后几步,拉开了俩人的距离,听他轻声说:“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不安”。 夏景桐似是留意到胡三的刻意疏远,经不住苦笑,两眸秋水就要流下泪来。他不能说九弟生来就有御水的能力,这是皇家秘辛。帝王曾为此大开杀戒,凡是知晓此事的人都被抹杀,由大暗宫首领亲自执行。夏景桐当年也很不理解帝王的疯狂行为,可是一路走来,换作如今的自己,恐怕也会如此决断。 “我唯一的弟弟,哥哥能保护你走到哪里呢?人生如此寂寞,哥哥想陪你一直走下去,可是如今看来,我可爱的鸢儿已经心有所属了啊!――真是令人欣慰又感伤的事实呢!真是的,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海盗头子?明明有那么多善解人意、蕙质兰心的美人可以挑选的”。 那艳丽高贵的容颜上含笑倾城,秋水横波处却一片落寞。 胡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无关谄媚虚伪,可是那挺直的脊梁实在太碍眼了,都说过刚易折,胡三一时觉得他担负太多的脊梁就要垮下去了。然而理智还在,想他俩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深思熟虑之下还是袖手旁观的好。 只是阻滞在胸口的压抑苦闷的怪异感却怎么也消除不了了…… 夏景桐至情至性,胡三却过于理智。一旦发生纠缠,高下立显。 胡三亲眼看夏景桐一步一步走近宫门,见他突然抽手,血色巨蟒凌空翻滚,硕大无比的身躯滚滚撞上宫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胡三被震地头脑发昏赶忙捂住耳朵。宫门纹丝未动。翻滚的血蟒盘旋身躯,却无法撼动宫门丝毫,转而攻击其他宫殿,夏景鸢和胡三虽然置身于夏景桐的护身堽气中犹能感觉到急速流转的气流切割身体,仿佛被凌迟的错觉让胡三的脸色很不好。 夏景桐的脸色更是阴沉无比,脚下的地面都要摇摇欲坠了,宫殿仍是完好无损,难不成整个宫殿群都是玄铁所铸吗? “看来血玉是进入宫殿的唯一钥匙呢……真糟糕” 夏景桐看向昏迷中的夏景鸢,叹息。 就见夏景桐突然撤去护身堽气,缓慢靠近宫门,强劲的气流凌空反扑,竟形成了异常锋利的风刃,夏景桐不闪不躲,浑身上下被划开了十多道口子,血很快渗透白衣,远远看去触目惊心。即便如此,内力催动的血色巨蟒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不多时,夏景桐的唇角溢出一道血…… 胡三的脸色逐渐变了,碧眸沉郁,手骨根根泛白,持一短笛,欲吹一曲“离魂”歌。 ☆、第四十三回 执念 胡三说得没错,宫殿里尽是奇珍异宝,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宫殿显然有些年头了,秋凤越毫无准备地扑了一口尘土,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窒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0 息。 呼吸从没有过这么困难,秋凤越艰难地揪紧胸前的衣襟,气喘如牛,黑暗中便回荡着他的喘气声,无忧突然没了声响,仿佛已经融入了黑暗。 这应该是空旷的宫殿才对,可是周围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感迫使秋凤越甚至无法抬头,只能匍匐在地上,警觉得四处环视。 隐约察觉到周围光怪陆离的光芒,秋凤越猜测这便是胡三心心念念的奇珍异宝,而宫殿中央那一团凝重滞塞的黑暗却像是被隔离开了,像是吸取了光芒,又像是抗拒一切欲侵入内部的东西,包括光芒、声音还有时间。 意识很快开始了流失,当秋凤越察觉到的时候,几乎是认命一般趴在地上,等待死亡或者剑客和书生的救赎,除此之外,还有选择吗? 就在放弃的时候,又注意到了那团密一样的黑暗,像蚕俑层层包裹的黑暗里应该是有什么存在的。 ――那团黑暗里有什么呢? 想到这儿,秋凤越不禁好笑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什么有的没的,秋凤越暗暗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爬过去,以最卑贱的姿态慢慢靠近那团被吞噬的黑暗。反正都要等,去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即便真的不幸死了的话,也只是解脱而已。 自己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明明自己都接受不了,自欺欺人的话,又能忍耐多久呢?如果有剑客陪着,说不定还能活久些,可是依剑客的性子,怎么会来陪一个废人,说不定会拔剑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过,能活着是最好的了,能活着走出水晶湾就好了…… 黑暗中不知岁月,死寂的宫殿里越发诡异晦涩,没有风的流动,没有声音,太过寂静的黑暗里孕育出了恐惧、无助与绝望,秋凤越简直觉得时间在这里像是静止了一般,甚至有种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的幻觉。 真是可怕啊! 秋凤越苦笑,愈加艰难地朝向黑暗中爬去,或许是身处太过绝望的境地,远处神秘莫测的黑暗里仿佛突然有了致命的诱惑,想要看,想要触摸里面的东西,想靠近。在这孤助无望的濒死时刻,明明意识已经模糊了,身体却依然机械地往前爬,卑微如斯,像是受了某种情绪的牵引,也像是朝拜神灵。 黑暗中依稀传来哀嚎声,无数从四面八方延伸出来的爪牙交错编织成了一张蜘蛛网,秋凤越觉得自己就要被吞噬了,被黑暗吞噬,化为黑暗。 也就在这时,秋凤越才发现所谓的哀嚎竟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类似呜咽般的声音,脸上湿漉漉的冰凉的触觉则是他的眼泪。 为什么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地呢?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孤儿,乞丐,海盗,如今人神共愤的海盗头子,杀寰朝侍女、伤皇子,夺宝藏,冒犯□□威严,其罪当诛九族,抑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明明只是想要保护有匪岛而已,为什么最后会惹上这么多麻烦,还赔上众多无辜的性命?大势已去,有匪岛何去何从,该后悔吗? ――所以说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儿! 剑客也好,夏景鸢也好,救命!我不想死了,谁来救救我,就算帮我一把也行! 秋凤越边喘息着,咬牙切齿,暗自把书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鞭尸,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不堪忍受,突然又想爆粗口了,这时手指碰到冰凉的石壁,他才发现周身是漆黑化不开的黑暗。 秋凤越大为失望,这黑暗里只是一大块儿石板罢了,扶住石板就要单脚站起来,然而手刚摸上石板,就碰上一个障碍物,好奇心作祟,他仔细摸了摸,然后吓得坐回了地上。 那分明是人的手骨,该不会就是第九代萧雪歌的尸骨? 要不要这么随便啊,好歹一富甲天下、与□□分庭抗礼的头一号人物,就这么大刺刺地扔在石板上,萧雪歌会死不瞑目的吧,绝对会死不瞑目的好么! 秋凤越欲哭无泪,表示受到了惊吓。 于是秋凤越骂骂咧咧一副揍人的架势,饿狼扑虎一般扑上石板,摩梭着,惊讶发现尸骨并不是完整躺在石板上的,应该说是趴在石板上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死去的。他对死人没什么研究,可是尸骨这般痛苦的姿态实在过于骇人。 之所以是尸骨,是因为手下的骨头并不是断开的,而且像干尸一样完整,诡异的是干尸的脸摸着像浸水的枯树皮一样,这种触觉太熟悉了,秋凤越摸自己的半边脸时也是同样的感觉。 该不是萧雪歌是妖刀雪见的上一任主人,被榨干了精气变成了干尸? 秋凤越赶紧给自己顺气,然后继续摸,越摸越起劲儿,最后干脆拖着干尸,整个人像趴在骷髅身上一样。累得他头脑发昏,才后知后觉发现干尸已经粘在了他的怀里,顿时汗毛直竖,无奈没有力气了,只能依靠着石板有进气没出气。 这种无助而绝望的感觉简直要把人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周围越是寂静,秋凤越越是感觉自己像已经死了一样,混浊混沌的脑子里充斥着沉重的疼痛,身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唯独脑袋像要膨胀、炸开,又像是翻滚着火蛇带来刻入肌骨的痛苦,清晰而深刻,甚至没有办法昏死过去。 眼前似有白光乍现,顿时云雾缭绕,所谓雾里看花似真似幻,摊开了一副副谁的丹青画卷,有水打湿了画卷,却是成串的眼泪。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笑倾,你以为可以逃开吗?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始终是我的。” 拨开云雾,又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宫殿,触目所及皆是悬挂的丹青画卷,画中人或笑或嗔,不可方物,秋凤越记得那画中人的模样,与夏景鸢曾让他看的画卷里的男子一模一样:第九代萧雪歌。 秋凤越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冷冷的讥讽意味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 水晶宫处不知为何地动山摇,就如惊怒了海神引得倒海翻江,夏景桐抓了胡三慌不择路竟退离水晶宫几十丈,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头顶的海水简直像是溅入水的沸腾的油一般,轰然炸开了锅,一道道青紫变幻的锋芒交相呼应,海水倾斜而下,就要冲破屏障排山倒海之势碾压下来。无数滚落的碎石如大雨滂沱,将夏景桐与夏景鸢隔离为两个生与死的世界。 夏景桐收了血色巨蟒,就要不管不顾一头扎进碎石里,却猛地被拉扯住,收力不及当即摔在地上,然后被束缚进一个冰冷的胸膛里,回头低吼: “你在做什么?――胡三,你当我真不敢杀你吗?――放开我!!胡、三――”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奸商力气却大得惊人,夏景桐只觉得泰山压顶竟毫无还手之力,更加怒不可遏,急红了眼咆哮。 胡三看都不看七零八落的珠宝,轻而易举将夏景桐压制在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1 怀里,垂下来的碎发掩住了他的神情,世故圆滑的一张嘴此刻发出了清冷淡漠的声音:“你不能过去,你会死的”。 “那是我的弟弟――”夏景桐发出恐怖的嘶吼,突然仰起头凑近他轮廓深邃不似汉人的脸,桀桀低笑:“我真是小看你了,胡三,你真能深藏不露能屈能伸啊!相识至今,真亏你能隐忍不发,曲意逢迎到如此地步,我该称赞你一声吗?” “……随你怎么想” 胡三抬起头,幽绿的眸子毫无情绪,竟如同蛰伏在夜里的孤兽一般。 “胡、三――” 夏景桐突然出手,不料从天而降的碎石很快波及过来,内力横扫之处碎石灰飞烟灭,然后手指指向胡三咽喉,低垂着眉眼,任由四肢百骸的疼痛流窜,血染白衣,俯瞰众生: “放手,不要挑战吾的耐性”。 护身堽气突然爆发出强劲的气流,碎石所到之处尽为灰尘,凝聚成千上万的风刃不断擦过胡三的脸颊、手臂,立刻留下数条细长的血痕。 胡三终是笑了,眼底如冰水泛出点点寒光,面上依然如以前一般谄媚虚伪,松开手,恭恭敬敬赔礼:“小的冒犯了,实在是情况危急,本想舍身保护七殿下周全,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 “――滚!不要妨碍我!” 随手打出一掌,掌风顿时掀起胡三单薄的身子重重摔回地上,夏景桐头也不回就要冲进乱石救夏景鸢,却看到了心魂碎裂的一幕。 玄色骨架竟如同活人一般站了起来,颤巍巍地靠近昏迷不醒的夏景鸢。 “开什么玩笑!――你要对我的弟弟做什么――” 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拦在夏景桐面前,夏景桐堪堪躲过,汹涌澎湃的疼痛突然袭上来,侵噬着意识,钻心噬骨的痛苦让他在地上蜷缩、翻滚。 体内的蛊竟在夏景桐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反噬了 胡三叹息,在又一巨石落下时,一拳将其击碎,紧接着一枚药丸渡进了夏景桐的嘴里,还被夏景桐无意识地咬了一口,顿时嘴角肿了。 夏景桐很快清醒,捂着胸口,表情痛苦不堪。 颤巍巍的骨架接近了夏景鸢,夏景鸢似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突然痛苦不堪的低喘着,瘫倒在地上,蹙紧的眉宇冷汗津津。就在此刻,骨架突然倒下来,压在夏景鸢的身上,头颅使劲磨蹭他的颈项,像是在寻找入口,可以钻进去,占据、吞没,取而代之。 夏景桐瞠目欲裂,刚一动弹,就被胡三按下。 无数碎石接连落下,一瞬间淹没了夏景鸢,自此天地寂静,万物无声。 身后胡三双手合十,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怎么……会……” 夏景桐徒然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是面前空空如也。 海底的骚动戛然而止,仿佛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荒诞无稽的噩梦,除却面前突然出现的废墟,然而夏景桐还来不及哀悼,“吧嗒”一声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寻声望去,烟尘四起的废墟之上又一声无限放大的响动,突然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臂,就在一瞬间夏景桐恍惚看到手臂上覆着一层细密的鳞片,以为是错觉,再看过去,那截手臂光洁如玉晶莹剔透,哪有什么鳞片。 夏景桐以为是夏景鸢,腿脚刚迈出一步,听见后面胡三叫他,才生生压制住上前的冲动,再看向那截手臂时,眼神已全然不同。然后废墟里传出一声类似野兽一般痛苦的□□,□□无限放大最后形成了巨大的波动,听在耳里,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颤动、绞杀在一起,血气逆行,血脉发出不堪承受的破裂声,血气翻涌,简直就要破体而出。 胡三冷眼旁观,丝毫不受波动的影响。 紧接着,废墟里发出一声长啸,冲破海底,响彻云霄,一道人影随之破石而出,屹立于废墟之上,正是夏景鸢。 夏景鸢样貌大改,泛有苍蓝色流光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双凌厉异色眼睛里流泻着狂涓睥睨之姿,一只是墨瞳、一只苍蓝色的眸子奇异古怪却凛然不可侵犯,只是此时正痛苦不堪的半眯着,一只骷髅头正紧紧依附在他的后颈处,隐约发出骨骼破碎一般的崩坏声。 夏景桐并不知道他的七窍已流出血来,更不知道胡三拿出了竹笛正吹一曲镇魂歌,两者抗衡,镇魂竟毫不逊色,只是胡三异于汉人的深邃面容开始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碧眸紧盯废墟之上的夏景鸢,――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夏景鸢了。 只见黑色的骷髅头不停磨蹭夏景鸢的后颈,继续慢慢侵犯、占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挤进了他的头颅,两者终是完全融合。不断张合的嘴巴不再颤抖,冷汗津津的面容竟是愉悦无比,喉咙里哝咕着发出一声类似于畅快的低吟,历经百年岁月,日积月累的怨恨足以令天地为之色变,然后一字一顿开口: “小、雪!” ☆、第四十四回 囚龙 沧浪崖底,废墟之上,那人衣袂翻飞,苍蓝色长发无风自动,尊贵奢华的容颜如同浸在最寒冷的寒霜里,盛气凌人,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云端之上,视世间万物为蝼蚁,――天人之姿也不过如此。 他缓缓踏过废墟,走近宫殿,如美玉般精致剔透的手指摆出鹰爪朝宫门狠狠挥过去,玄铁宫门上顿时多出几道深刻的抓痕,与之前的划痕凌乱交错,下一瞬间,他再次出手,胡三恍惚看见一只巨大鹰爪的虚影撞上宫门,宫门顿时发出嗡嗡的巨响。 事已至此,胡三突然觉得自己是少见多怪,市井中不知流传着多少鬼魅精怪的杂谈,如今不过是放在九殿下的身上来了,都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有几件超出常理、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这样一想,心里果然舒畅不少。 玄铁的宫门不堪重负,铮铮哀鸣大作,扭曲、变形,然后破碎成了豆腐块儿。玄铁迸溅开来,夏景鸢在乱飞的玄铁中缓步前行,悠身自在的模样恍如神祗。然而他的面容却冷俊异常,甚至隐含着森森怒意,就如隐藏在海底的火山一触即发。玄铁宫门不复存在,宫殿的一切一目了然,甚至说过于清晰,让夏景鸢的表情有时刻崩坏的迹象。 只见宫殿里密密麻麻挂着成百上千的画卷,画卷上的男子千姿百态万种风情,皆是不可方物的魅惑之姿;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熠熠生辉,将诺大的宫殿照映得珠光宝气甚为华丽,而宫殿中央的一块普通石板便显得尤其突兀,以致于夏景鸢第一眼看去便挪不来目光了,勾起唇角,风轻云淡。 尘封百年,恍如隔世,只一眼,往事烟消云散,那些逝去的、错过的,曾经以为“永恒”的痴恋,终究逃不过岁月如梭,如今想来只觉得倾覆了世间繁华,换得了春梦一场。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2 那个富可敌国、天姿国色、不可一世的萧当家,如今竟只是留在了梦里,挥之不去的面容化为了一朵梦里花。 黑暗狰狞血盆大口,石板下,渺小卑微如斯,秋凤越怀抱着半是骷髅的白骨而坐,骷髅的小半个身子上覆着一层枯朽的干皮,空洞洞的眼窝、森森白骨,零零散散瘫在秋凤越身上,支离破碎;而秋凤越沉静的面容似是酣睡,依偎着白骨,亲昵而和谐,仿佛天生亲密无间。 夏景鸢冰雕雪砌的面容终于开始破裂,几乎是慌乱地逼近了秋凤越,然后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抚摸白骨,就像最温柔的情人抚摸自己最珍贵的爱人,指尖隐约有寒点闪烁,手指过处立即覆上了一层冰霜,冰霜层层叠叠漫延开来,直到覆盖了整个白骨。 白骨被冻结,夏景鸢的面容更加沉静,异色的眸子深处却含情脉脉,温情如许。他俯身亲吻白骨被冰雪覆盖的额头,眼底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水来,然后冰雪突然发出龟裂的细响,刹那间,冰雪连同白骨支离破碎,瞬间化为飞溅的星点。细小的结晶弥漫在宫殿里,它们零零散散飘散在空中,在奇珍异宝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华来。 自此,世间再无萧雪歌。 秋凤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倒,被夏景鸢及时扶住,然后贴近胸膛,――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一道神奇的光晕不知从何处荡漾开来,笼罩了他们的身体。夏景鸢将手放在秋凤越的断臂上,有血肉脱离,游移到了断臂处,断臂长出新骨被游移的血肉层层覆盖,很快手臂恢复如初。 期间,夏景鸢痛苦得喘息着,血肉被剥离的疼痛深入骨髓,骨头被抽离的滋味同样不堪忍受,不多时,他的额头上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 这时胡三从他身后出现,堆满了谄媚的笑脸问: “你是谁?” 夏景鸢充耳不闻,苍蓝色的头发随血肉剥离、骨骼抽离而逐渐变回了如墨般浓郁的黑色,眸子里晕染出濯亮的墨色,等秋凤越的腿也恢复如初,他的样貌已经恢复了初始的模样。他这才回头,额头浸满了冷汗,面如纸色,反问: “你觉得呢?” “……”,胡三微微眯起眼睛,虚伪、矜持而不乏谨慎,笑道:“小的不敢任意揣测”。 另一道清亮的嗓音凭空出现,口吻依旧不可一世: ――“自然是寰朝帝王第九子夏景鸢了!是么,我亲爱的弟弟?” 最后虽是询问的语调,其中肯定的意味却不容置疑。 胡三扭头看见夏景桐虚弱不堪地倚靠着墙壁,身子摇摇欲坠。他果断欢欣鼓舞,乐不可支,随手抱起夜明珠血如意等物件,一副陶醉其中、不可自拔的嘴脸,乐呵呵道:“这可都是我们的了。先不管咱们怎么分,两位殿下想好怎么把宝藏运出去了吗?” 不出所料,换得夏景桐冷眼相对。 对于怎么出去,夏景桐毫无头绪,只是隐约觉得龙舟是关键,虽然先前有秋凤越信誓旦旦知道怎么出去,可看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估计也指望不上,不由叹一声前途堪忧。突然他捂住胸口,勉强压制住脱口而出的腥腻,被揉碎了的五脏六腑发出崩塌的预兆,以致他的神情有些扭曲。 胡三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捧着宝藏,默不作声。 这时,夏景鸢突然道:“有人来了”。 夏景桐和胡三俱是惊讶不已。夏景桐内力受损,努力辨听了许久,果真听到了几声异响,寻声找去,正巧是宫殿前方的乱石里传出来的,甚是古怪。待更仔细察看时,乱石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内力轰开,烟尘中两道身形赫然出现,竟是灰头土脸的苏吟和梅疏影。 秋凤越在有匪岛上光明正大地大闹一场无非就是想惊动苏吟和梅疏影,谁知他俩被困在白观的墓里无法脱身。无奈之下,苏吟提议不如顺着墓道往里走,误打误撞,竟是略过了龙舟、水晶湾,墓道直接通向了萧雪歌的龙宫。 苏吟灰头土脸好不精彩,在看见夏景桐等人时,心思更是百转千回,脸色惊疑不定了好一会儿,果断让出身后的梅疏影,笑道: “拳脚之事还是交给剑客处理为好,我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的。胡老板也让开些吧,刀剑无眼,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胡三回道:“多谢提醒,胡三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于是苏吟不再言语 夏景桐颇有玩味地看着胡三,衣袖里的小蛇蠢蠢欲动;反观梅疏影拧紧了眉头,像是第一次见到夏景鸢一般盯着他的背影,手中孤雪剑锋芒毕露。 胡三摇头晃脑,指着密道,忽道:“出口有了,换来了两个海盗头子,宝藏是不是也要分给他们?” 躲在梅疏影身后的苏吟探出个脑袋,小声提醒: “按照当时与九皇子的协议,一旦找到了宝藏,宝藏当归有匪岛所有。” 胡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掏了掏耳朵,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确有其事” 夏景鸢突然插口,伸出手,没有小指,当日断指之痛记忆犹新。他放下秋凤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步走向梅疏影,面容苍白如雪,衬得那一双高贵的凤眸如晕开的浓墨般异常濯亮。 “依照当时约定,宝藏确实是属于有匪岛”,夏景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漠的神色仿佛将一切置身事外,“只是此事我并未与朝廷达成共识,现在朝廷命七哥取代我接手第九代宝藏之事,也就意味着当日协议已然作废”。 胡三点头,思及其中利害,沉痛表示:“我只知道宝藏是朝廷的,协议什么的与我无关”。 哪知换来苏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戳戳梅疏影的脊梁骨,惋惜道:“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朝廷已然认定协议作废,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我不认为仅凭剑客的身手会赢过两位皇子,可是世事无常,不试试的话,谁知道结果怎么样呢?” 一介书生,口诛笔伐,苏吟仍是书生打扮,看似弱不经风实际上也确是手无缚鸡之力,文质彬彬与言笑晏晏之间,却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胡三垂下碧眸,掩在衣袖里的手指细细摩梭着短笛。 夏景桐也走向苏吟、梅疏影两人,却在经过秋凤越的时候桃花眼微挑,与夏景鸢并肩而立,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下尽是杀气,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恨道:“迟早你会死在秋凤越的手上”。 夏景鸢不明所以,虽然疑惑,却也无暇顾及,愣愣地对着梅疏影手中的孤雪剑若有所思。 说时迟那时快,孤雪剑寒光乍现,直逼夏景鸢。 身形步法与先前并无二致,只是越发纯熟,然而夏景鸢却清楚感觉到一股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3 非同寻常的凌厉气势铺天盖地而来,速度太快,闪躲已是来不及,他凤眸微闪,几道冰墙拔地而起挡在前方,电光火石之间,胡三只看到冰墙突然炸开,破碎的冰块在剑气纵横中四处飞溅以致形成了强劲的漩涡,夏景鸢身处其中,一时竟是无法脱身。 梅疏影这次是真想将夏景鸢置于死地,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虽说先下手为强占得先机,但是梅疏影并不认为自己处于上风。对手太强,而且夏景鸢身上那份无法忽视的、若隐若现的气势总是让他心生畏惧,现在更是尤为强烈。先前惨败的经历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迄今为止,从未有人让他如此畏惧,除了面前这个人――夏景鸢。 无数飞舞的碎冰突然化为锋利的冰刃,受到操控一般,一圈一圈围绕着梅疏影飞速旋转,直到把他整个包围、笼罩起来,伺机而动。 “不错的气势,只可惜……”身处冰刃漩涡外围的夏景鸢突然摇头,语气中竟包含了怅然,“你若死了,秋凤越会伤心的吧。我不想他伤心,又不想放了你,该怎么做好呢?” 漩涡里传出梅疏影的声音,经过冰刃一层层的磨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野兽愤怒的嘶吼: “你死了就好了!” 夏景鸢置若罔闻,风轻云淡的面容下是轻浅的笑意,像是捉摸不定的风,又像初春的第一缕温暖而和煦的朝阳。 夏景桐看得出来梅疏影已是强弩之末,可是直觉夏景鸢的情况好似也不容乐观,而且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冷眼旁观的胡三,抑或静观其变的苏吟,无法确定他们的存在是否造成威胁,若换作平常定要赶尽杀绝,可是现在一旦出手的话……夏景桐暗中瞥向苏吟,又看向了胡三,突然开口:“你打算与整个寰朝为敌吗?” 胡三疑惑得看过来,笑问:“七殿下怎么了?”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不要再装疯卖傻”,夏景桐美艳的脸上甚是阴沉,视线执拗停留在交恶的两人身上,“与皇子殿下刀剑相向这种疯狂的举动无异于与天下人为敌,你们担当得起后果吗?” 胡三正色:“担当不起”。 “所以要杀人灭口?”夏景桐似笑非笑 胡三有一瞬间的僵硬,笑容可掬,说:“七殿下真会开玩笑”,掩在衣袖里握着短笛的手却越发冷了。许久,他抬头无辜道:“说什么与天下人为敌,我一贪生怕死的小人怎么担当得起?七殿下未免多虑了”。 “不多虑,怎么会多虑呢?”夏景桐屈指敲了敲脑袋,“虽然匪夷所思,可是一旦得到了宝藏,你们完全可以建立另一个萧氏一族,与寰朝分庭抗礼的不是吗?” 胡三的脸色终是变了,“七殿下才是真的多虑了,我不是第九代萧雪歌,达不到他的程度”。 “所以――宝藏你们誓在必得,我和幼弟也非除不可,还必须偷偷地不留痕迹地除去,否则帝王震怒,天下不安”,说罢不免遗憾,“螳臂当车自寻死路,一向精明如你,竟然也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帝王震怒,天下不安,胡三怎会不知道与寰朝为敌的后果,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胡三拂过耳际的金碎发,狡黠笑道:“七殿下,冒犯了”。 夏景桐下意识后退闪躲,几枚细针堪堪擦过,同时出手攻击胡三,胡三立即拿出短笛,吹一曲乱魂。因为之前后退闪躲错失良机的夏景桐还未碰到胡三,便突然头昏脑胀起来,本就揉碎成一团的五脏六腑更是倒海翻江,眼前触手可及的胡三竟是遥不可及。 这时,突然暴涨的剑气横扫水晶湾,冰刃瞬间化为乌有,夏景鸢只觉得眼前有乱雪纷飞,一道明亮的星光破空而出,自飞雪中袭来。 并未与这具人类的身体完全融合的龙骨隐约发生排斥的迹象,再加上先前为秋凤越抽骨削肉,身体早已突破了极限,夏景鸢已经感觉到了它的疲惫。 骨头缝儿里渗出来的倦意让身体沉重不堪,它需要休息,它在说:我累了。 夏景鸢只看到自己抬起的手臂缓缓沉了下去,那道星光直击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不可侵犯的杀气。 形势急转直下,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苏吟还是松了口气:夏景桐与夏景鸢大势已去,看来老天都在帮有匪岛啊! ――然而,苏吟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真真是急得跳脚了。 夏景鸢也以为自己是逃不开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情竟然是愉悦的,嘴角的笑意一直漫延到眉梢,然后见孤雪袭来,突然有手指卡住剑锋,剑尖堪堪停在了他的眉心处。耳边一声叹息,恍如穿越了亘古的岁月,前尘往事,该遗忘的不该遗忘的,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夏景鸢勾着唇角,直达眼底的笑意浮上了一层敛艳水光。 ☆、第四十五回 天下第一人 可怜秋凤越一脸茫然和无辜,在梅疏影凌厉的刀子一般的视线下慢慢松开了卡剑的手,接住夏景鸢下坠的身子,说:“杀了他,他老子连窝端了有匪岛,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吟:“……” 胡三适时插嘴:“有匪岛已经沉了”。 秋凤越被噎了一口,继续义正言辞:“绑着当人质也行啊,好歹也是个皇子,杀了多浪费啧!” 孤雪骤降,寒光凛冽,秋凤越话音刚落,孤雪剑嗖嗖地砍过来,削下几缕发丝悠悠荡荡,当即浑身一个激灵:开玩笑,命可不是这么玩儿的!粗枝大叶的秋大当家终于发现自家兄弟的心情不太好,果断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海盗亦然。 胡三掩唇低笑,虽然疑惑秋凤越的状况,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思考片刻,却是看向倒在地上的夏景桐,说:“杀了他们确实是挺可惜,物尽其用,不如想想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棋错一招,满盘皆输,”苏吟在旁叹息,“……虽然秋老大时常很不靠谱,但是我信得过他。他是有匪岛之首,关键时刻理应由他做出决断”。 梅疏影收了孤雪剑,冷冷看着秋凤越,秋凤越不由摸了摸脖子,生怕剑客下一刻突然一剑封喉,他这有匪岛之首就可以去极乐净土了。 棋错一招,满盘皆输啊,有匪岛几百余条人命背负在自个儿身上,秋凤越突然觉得肩膀有点儿沉,作出一个思索的模样,终于慢吞吞地开口:“杀了他们,龙颜大怒,咱们都死无全尸;放了他们,等同于放虎归山。倒不如把他们扔在这儿,任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是福是祸,日后自见分晓”。 苏吟摇头不语,隐约有不赞同的意味,思索良久,终是被那句“日后自见分晓”打动了,叹道: “秋老大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异议”,说罢偷瞄冷若冰霜的梅疏影,转头又见秋凤越朝自己挤眉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4 弄眼,一副求救的姿态,果断扭头,视而不见。 梅疏影看似很狰狞,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许久,他绷紧的牙关咬出两个字:“为何?” 秋凤越嬉笑的面具也不见了,貌似漫不经心又似刻意为之,挑高了眉梢问:“你在质疑我的决断吗?” 孤雪突然出鞘,抵上他的脖子,一缕血丝蜿蜒流下,秋凤越感觉到冰凉的痛楚。 苏吟惊呼:“住手――梅疏影你疯了吗?你要杀了秋老大吗?”眼看着扑过去,半路被胡三拦下,胡三一脸无辜,仿佛出手阻拦他的是旁人一般。 秋凤越搂着怀里的夏景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看向孤雪剑时他濯亮的眸子恍惚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只可惜那光芒一闪而逝,然后秋凤越抬起头,一本正经问: “你要用这把白观用来保护萧雪歌的剑来杀了我吗?” 梅疏影听罢,怒目布满猩红血丝,像被逼到尽头走投无路的野兽,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犹如青色蚯蚓,昭示着主人愤怒至扭曲的内心。 秋凤越其实是有点惧怕梅疏影的,一个眼神一个毫无意义的冷哼都能让他乖乖夹着尾巴做人。说实话,这毛病挺愁人的,秋凤越想违逆他一次都提不起胆子,好在之前两人只是小打小闹没起什么大的分歧,可是这次不一样,秋凤越明显可以感觉到剑客愈渐浓烈的怒火……还有他手里的孤雪铮铮的喧嚣。他是真的想杀了夏景鸢,秋凤越忍不住想,这次是玩真的,梅疏影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实上梅疏影只是平静地收回孤雪,转身走入了水晶宫无边无际的黑暗。 秋凤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宫殿的黑暗之中,侧腰早已痊愈的伤口突然疼痛起来,来得如此汹涌,疼得他咬紧牙关仍是发出了痛苦的闷哼,眼看一个趔趄就要栽倒下去,幸得苏吟扶了他一把,紧张而关切问: “你的脸色很差,哪里受伤了?” “没事儿,我这人皮糙肉厚命够硬还死不了,倒是你文文弱弱的没受什么伤吧?” 苏吟摇头,这一路虽然凶险,可是有梅疏影在,他倒安然无恙。 “没受伤就好”,至于胡三那只老狐狸,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秋凤越艰难地扔下夏景鸢,跑去背起无忧来,可怜的小无忧进来的时候脑袋刚好磕在一块儿玉石的边角上当场昏死过去。 无忧软趴趴地趴在秋凤越背上,睡梦中咂吧了几下嘴巴,口水流湿了秋凤越的肩膀,显然好梦正酣。秋凤越强忍住一把掐死这小混蛋的冲动,问苏吟: “宝藏怎么运出去?” “雷爷应该在海上接应我们,可是……”,苏吟担忧地看了墓道一眼,“出路被堵死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出口”。 秋凤越道:“回龙舟上,龙舟会带我们出去”,说罢埋头就走。 苏吟刚想提醒梅疏影还在里面,可是细想之下,还是作罢,秋老大应该自有他的打算。何况他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恩怨纠缠实属私事,旁人倒不好插手了,尤其是两边儿都是兄弟,无论劝慰哪个都不讨好,最后反倒落得个两边儿不是人,太冤枉了。 胡三可是精明得很,看出了猫腻,却又不动声色佯装无知,突然口头说:“梅疏影还在里面,你是要丢下他了吗?” 秋凤越也毫不含糊:“稍后我会打通白观的墓道,他爱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是么,看来你是要“丢下”梅疏影了……”,“丢下”二字说得是意味深长,惋惜之余又有无穷的幽怨意味,为秋凤越的狠心、梅疏影的隐忍,有对秋凤越喜新厌旧的反感、为梅疏影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守护大感不值得。 秋凤越怒了,回头说:“他以为我必须忍受着他的一切,对过去心怀愧疚,一辈子都背负着他梅家几十条人命,――就因为我救了他没有救他的家人,他就可以对我随便苛责,我却对他多说一句就是我的过错,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从始至终从来都是他丢下我,我何曾丢下过他!” “……” “就因为他时刻保护我,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一旦违逆他,我就是不识好歹,就是忘恩负义之徒。他想抱着过去耿耿于怀是他的事,我不奉陪!” 秋凤越气红了眼,愤恨的模样让胡三当场呆住,虽然知道这是他一时冲动下的胡言乱语,可是未免过于决绝了些。 背上的无忧被惊醒,惺忪的睡眼看向秋凤越,秋凤越忙柔声安抚,把胡三彻底晾在了一边儿。 胡三上前几步,笑得单纯可欺,狐媚的碧瞳里荡漾水光说:“是我冒犯了,你和梅疏影之间的纠葛本就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也对”,秋凤越不轻不重回了一句,直击胡三的心窝子,“就你和夏景桐的那点儿破事儿,我是懒得管,反正我乐得看你笑话”。 胡三的笑脸僵住 等回到海上时,雷爷领着十几艘大船已经安排就绪,秋凤越咂舌,越加佩服书生神机妙算。苏吟上前去打个招呼,老远都能听见雷爷撞钟一般的笑声,秋凤越把无忧交给手下随后跟上,问: “雷爷哪儿弄来这么多人?――不是说月亮湾的人死绝了吗?” 雷爷和苏吟同时黑了脸,愈加丰姿俊秀的萧慕白语带嘲讽,冷笑:“烂船还有三斤铁,秋大当家未免太看不起人了些。区区十几艘帆船,莫说月亮湾岛毁人亡,就是雷天霸还剩一口气都能给你寻了来”。话音刚落,雷爷就狼扑了过去,各种蹭摸抱亲,而萧慕白冷着个脸,一脚将其踹回去。 秋凤越无辜:“俺他娘的没看不起雷爷的意思,你又哪儿蹦出来的,不是应该躺床上各种伺候雷爷么,暖床的跑来跑去很碍眼的你不知道吗?还有旗子上大刺刺的‘萧氏漕运’当老子眼瞎看不见吗?其实这些船都是萧家的吧,这么明目张胆开出来是嫌朝廷的狗腿子发现不了吗?” 可惜萧慕白没闲心搭理他,雷爷愈发得了势,腻着自家媳妇儿恨不得当场叼回窝里,搞得萧慕白不胜其烦。 忽然间雷云翻滚遮天蔽日,风雨欲来,海浪滔天,秋凤越似有所感,回头就见一巨大长蛇般的虚影自海面冲天而起,玄鳞如墨矫健飞腾,恰如一幅笔墨浓重的丹青妙笔,然气势蒸腾,威迫铺天盖地,骨骼发出铮铮叫嚣,使万物蝼蚁臣服。突然那虚影俯视了一眼,秋凤越神色一紧,骤然有跪倒伏低的冲动,他居然有种那虚影实在看自己的荒唐错觉,连自个儿都感到好笑。 墨色虚影转瞬即逝,很快云开见日,风平浪静。众人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跪倒在地上,大呼: “――龙神!!!龙神显灵了!” 正无所事事的胡三眯起眼睛,隐约辨认出黑色虚影的首部有一白点,只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5 是那虚影消失得太快,胡三尚未辨识出所以然来它已经游弋到天空深处,消失不见。 饶是见多识广的萧慕白也不禁呆呆愣愣,难以想象这矫健的生物居然真的出现了,一闪而逝的“龙神”――大海之主。 唯有秋凤越嗤之以鼻,深邃的眸光闪了闪,鼓哝了一句:“不过一只精怪罢了,哪有什么龙神”。 宝藏交由雷爷和书生负责,秋凤越落得个清闲,自顾自得叼了只鸡腿蹲在船头上啃,见无忧醒了一脸迷惑的样子,赶忙招手像招呼一只小狗: “小崽子,过来这边儿!” 无忧小跑过去,问:“越越,活着出来了对不对?” “嗯嗯”,秋凤越边啃鸡腿,边说:“咱们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顿顿吃肉喝酒”,啃完了鸡腿,秋凤越又不知哪儿摸出小半壶酒,兜头猛灌,酒气冲天熏得无忧赶忙挪远点儿。 “来,你也尝尝,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没喝过酒像什么话!”,秋凤越打了个酒嗝,神色甚是惬意。 无忧小口抿了一口,嘴里火辣辣的感觉很不喜欢,没再喝,秋凤越一脸惋惜,接过酒壶继续灌,突然开口,一语惊人: “你想当天下第一人吗?” 无忧似懂非懂:“像古兰王那样吗?古兰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敢欺负的天下第一人?” 秋凤越拿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长度,说:“古兰王在夏帝面前充其量是个这个,还是被人欺负。” 无忧恍然大悟:“越越想让我当非常厉害的商人吗?就像萧雪歌一样,富可敌国,与朝廷分庭抗礼,让夏帝都忌惮,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无忧信誓旦旦,想到不计其数的宝藏,不禁更加兴奋:“这倒是天时地利人和,等咱们成为天下首富,即便是寰朝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它来杀咱们,咱们就买通强国的王上,联合强国牵制它”。 “哈哈,你还真会想,可惜萧雪歌只有一个,你成不了第二个萧雪歌的!” 秋凤越回头招来一个小弟,要来几个串烤鱼几坛酒,递给无忧一串,觉得蹲着实在难受,干脆大刺刺坐在甲板上,迎着海风,烤鱼香味阵阵,再灌几口烈酒。无忧也席地而坐,小口咬了口烤鱼,觉得很可口。 啃完了烤鱼,秋凤越拿衣服擦擦手,拍开一坛酒,灌了几口,红晕的脸上似是有了醉意,忽然问: “你想当皇帝吗?” 无忧大受惊吓,鱼刺一不小心卡在喉咙眼儿,眼都逼红了。 偏偏秋凤越语不惊人死不休:“天下第一人嘛,当然就是皇帝了。有了这么多宝藏,你完全可以招兵买马、自立为王,只要你保证有匪岛跟着你吃香喝辣,书生和剑客肯定帮你;萧慕白差不多和寰朝闹掰了,你就趁机说几句好话,萧慕白耳根子软,他跟你了,雷爷还能跑吗?” 无忧:“……” 你说得这么简单,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么。 小无忧也啃完了烤鱼,扯来秋凤越的衣摆擦了擦手,说:“我就当天下第一人好了,天下第一,就连越越也只能依靠着我生存”。 “嗯嗯”,秋凤越笑眯眯,“等你成了天下第一人,我抱你大腿还来不及呢,我会哭着求着打滚撒泼赖上你的,保管你甩不掉”。忍不住又伸手要揉揉无忧毛茸茸的脑袋,哪知无忧头一歪躲了过去,居然一脸不乐意地跑了。秋凤越的手摸了个空,孤零零甚是尴尬。 想当然尔,秋凤越横眉竖眼,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那小混蛋崽子。 远处雷爷正跟着弟兄们吭嗤吭哧搬运宝藏,萧慕白和苏吟偶尔出手帮下忙,实在闲得很。秋凤越看似无意扫了一眼,突然从甲板上一跃而起,朗声道: “我这儿还有坛酒,要不醉不归吗?” 船舱里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随着靠近,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金发碧眸和善可欺,不是胡三又是谁? 胡三随手撩起耳边的小辫子,沉静如水的面容下是难以捉摸的精光,像极了一只舔爪子的狐狸,狡黠而精明。 胡三说:“我当真小看了你,秋凤越,你真是个……疯子!” 秋凤越拿着酒坛攀上船沿,双腿悠然交叠,自是一股风流不羁。 “你是想说――当今寰朝威慑四方,诸国臣服,夏帝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如今我要辅佐无忧成为天下第一人,无异于与整个天下为敌,不知死活吗?” “所以我说你是个疯子,从你一意孤行挑衅寰朝开始,已经疯了!”胡三疲惫地揉揉泛疼的眉角,语带无奈,“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疯子,上了你这条贼船?这下好了,没有退路了。” 秋凤越不以为然:“正好帮你摆脱了夏景桐的纠缠,你该谢我才对吧!” “那也要你真的改朝换代才行”,胡三一把檀香扇,敲了敲掌心,异域的瑰丽面容愈发神秘莫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个主意的?” “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大费周折,连累月亮湾和有匪岛死伤无数,甚至与整个寰朝为敌,若只是为了一个萧雪歌的宝藏也未免太目光短浅了些”,秋凤越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空了,便抛之大海,又拍开了一坛,灌一口,继续:“本来打宝藏的主意就是虎口夺食,胡三,你是个聪明人,莫不成你真以为从寰朝手里抢了宝藏还能全身而退?――根本痴人说梦!!”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胡三蓦然一震,想到之前与夏景桐的对峙,一股寒意直逼上了脊梁。 秋凤越继续摇晃着酒坛,翘着二郎腿,又道:“无忧本是古兰国小王子柴龙锦,我扶他成王,这是天经地义;古兰与寰朝隔海相望,即便夏帝要灭古兰,也不可能大军压境;萧慕白心思缜密,苏吟足智多谋,雷爷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上场杀敌最适合不过了,有他三人辅佐柴龙锦,大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如今又有了宝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咱们何愁不能成事!” 胡三不禁走上前,发凉的指尖拂上秋凤越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他猎艳珠花开的额头,精明的狐狸脸上已经有松动的痕迹。他眯眼笑道: “秋凤越,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 秋凤越只是嘿嘿地笑,并不回答。这无异于默认。 胡三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向秋凤越的目光越加不同,半晌,才颤声道:“你太小看夏帝了!” 秋凤越慢吞吞说:“没有小看。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夏帝,夏帝高瞻远瞩,仅他历练夏景鸢为帝一事就让我惶恐不安。如今天下以寰朝为尊,小国纷争不断,夏帝做足了面子庇护小国,为的就是留下“仁德”的好名声,给接下来的统一大业铺路垫脚,可太子夏华靖是仁君,做不来征战讨伐的大业,九皇子夏景鸢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6 就不一样了。夏景鸢心够狠够硬,擅权术、识人心,一旦称帝,离寰朝统一天下不远矣!所以我说夏帝高瞻远瞩,我才不敢小看夏帝呢!” 胡三提醒:“你放了夏景鸢,正好放虎归山”。 哪知秋凤越不以为然,鼓哝了一句:“夏景鸢无心帝位,就算有也是以前了。帝位太小,困不住他”。 胡三突然低低笑了,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我瞧着……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秋凤越仍是笑嘻嘻:“老子不做天下第一人很多年了”。 “那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你死了,我可就亏大了”,胡三示意他额头上的猎艳珠。 秋凤越立即拉长了脸,说:“你还真是不做亏本的生意!放心,要做天下第一人的不是我,是我家的无忧。所以我是死是活无关大局,这个回答阁下满意吗?” 胡三拿檀香扇敲了敲下巴,终于认了栽,摇摇头,说: “胡三拭目以待” 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不免索然无味,找个乐子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六回 几处闲愁 宝藏连着搬了几个日夜总算完事,期间寰朝出乎意料地并无大的动静,朝堂抑或武林皆是风平浪静,除却萧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实则和秋凤越混迹乱世求生存,在大海上飘飘荡荡。 宝藏到手了,雷爷却不见半点儿欢喜,缘由无它,实在是他的心肝宝贝媳妇儿正在为他的娘家人殚精竭虑寻找出路,都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了。雷爷不爽了,偏偏又对着萧慕白发不出脾气,一帮子弟兄们极有眼色纷纷绕路,可怜雷爷找不到人撒气险些憋成内伤。 单纯无知诚实可欺的无忧毫无察觉,正奇怪一大清早怎么不见越越的影子,问其他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终于找到了越越的朋友雷爷,乐颠颠跑过去,仰起一张天真烂漫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甜甜问: “叔叔,你看到越越了吗?” 雷爷张开血盆大口,指了指海面,桀桀笑:“跳进去了!秋凤越为剑客殉情一大早就跳海了,要我扔你下去找他们吗?” 无忧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转身回去继续看书。 ――“等下!”雷爷突然叫住他,问了一句:“你想当人上人吗?” “什么人是‘人上人’?”无忧懵懵懂懂,脑袋里忽然闪过秋凤越渐行渐远的身影,童稚的眼底几乎无法隐藏愤怒与不甘的阴嫠,小嘴一张,却是一派天真:“我要当天下第一人!越越说了,天下第一人是最厉害的最强大的,我要变成最强大的人保护越越!” “……那个深不可测的海盗头子需要保护?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雷爷惊悚了,哆哆嗦嗦含糊道:“小兔崽子,总有你哭的一天”。 这时一连几天不见好脸色的萧慕白忙了大半天出来透风了,雷爷的眼睛顿时直了,顾不得其他赶紧死皮赖脸蹭了上去,如同一只处于发情期的黑熊一般,一帮子弟兄们纷纷缩着脖子低头绕道走。 无忧捧着脸颊,正要发声,眼前一黑,身后传来柔和而不失坚毅的声音: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苏吟捂住无忧的眼睛,果断拉走之。 萧慕白正想着叫住无忧,哪料被雷爷一个饿狼扑食差点儿站不稳摔地上,顿时一股脑儿的心思全冲雷爷去了。 无忧被苏吟拉得远远的,仍心心念念着秋凤越,刚要开口,就见一道婀娜绰约的倩影走过来,冰清玉洁而出尘脱俗如仙人,无忧本能地有些敌意,又碍得同胞之亲缘,只得躲在苏吟身后默不作声。 苏吟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先拱手打了招呼: “雪姬小姐” 雪姬欠身回了礼,才道:“幸得公子搭救,雪姬感激不尽”。 当日有匪岛的灾难祸及无数,雷爷领着船队转移众人,伤重的雪姬被好心的岛民救下,虽然身处敌对,苏吟却不能见死不救,便让她上了船。雪姬昏迷数日,苏吟也看过她几次,不久前才听说她醒了,只是事情太多顾及不上她。 苏吟自知她身份尴尬,为避嫌,弟兄们也极少和她搭话,如今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有事,苏吟只得请道: “海上风大,雪姬小姐不防进去再说?” 无忧直觉雪姬皇姐怪怪的,具体又说不清楚哪里怪异,反正和平时的感觉不一样。既然她找苏吟有事,无忧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小跑回甲板再找找其他地方,心里不禁对秋凤越的怨念更深了。 其实秋凤越很无辜,他只是去找剑客了而已。 没有血玉不可能再通过龙舟回水晶湾,秋凤越顺着书生所说的白观的墓道直接进去沧浪崖底,之前弟兄们一股脑儿清光了白观的陪葬品,自然也疏通了墓道,秋凤越一路走来可谓畅通无阻。 白观的墓室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严重破坏,越往里走,秋凤越心里越是不舒服,直到站在了墓室入口,看见墓门上的字迹:“萧家第九代副家主白观,生于瑞丰二年、卒于咸德七年,无功过,自问一生二十七载问心无愧。生前侍候第九代家主萧雪歌,家主死后亦了断生念,特自囚在此守墓,与有匪岛众人,作守墓人”。秋凤越不禁用手抚摸字面,摸了一手灰,立即悻悻然缩了回去,喉咙里鼓哝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当一脚踏进墓室,淡淡的腐臭气味迎面扑来,寒玉棺早已七零八落崩坏,白观的尸骨搁置在里面已经腐化,依稀可辨俊朗坚毅的面容,秋凤越半蹲在寒玉棺旁,胸腔里跳动的东西突然生出一种浓郁的悲伤来。 悲伤来得猝不及防,秋凤越只得跌坐在地上慢慢平复,突然想起了梅疏影手中的孤雪剑,也是从这里拿走的吧。 从沧浪崖底走来的梅疏影走进墓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秋凤越盘腿坐在地上的模样,本来他是打算绕过去的,哪知刚走到秋凤越附近就被他扯住了裤角,死寂的墓室里响起他无奈的叹息: “不要恼我了好不好?我胡说八道的,一连几天见不着你,我心里难受”。那般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分明是放低了姿态的乞求。 梅疏影也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初是你把我推开的,我心里委屈,总是妄想着有一天你能找我说说话,了清楚那天的是非,可是我等到现在,你都没有向我提起过小时候的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至今想不通你为什么可以对我这么狠,事后这么多年了,甚至没有一句解释……”,秋凤越从怀里掏出一截褪色的红绳来,生锈的铃铛早已发不出当年清脆悦耳的铃声,涩声道:“就因为我救了你没有救你的父母亲人,你就要恨我,要杀了我,把我推进大火里烧死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7 为你的家人陪葬吗?” 梅疏影坚毅俊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灰败,看见那截褪色红绳时一丝隐忍的痛苦色浮出在瞳孔深处,嘴巴张了张,几经挣扎,终是发出没有任何声音。 “十年了,我在你的身上找不到梅子的影子,我也不再是当年弱小的乞丐秋儿了,秋儿喜欢梅子,秋凤越却是拿梅疏影当朋友,如果是这样……”,秋凤越蓦地抬起头来,水光敛艳处,决绝森然,“梅疏影和秋凤越将会是永远的朋友,可是我留着红绳,心里不甘心,如今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秋凤越松开梅疏影的裤角,慢吞吞爬起来,把红绳抵到他的鼻子前,黑亮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 梅疏影哑然,凝视着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错乱的脸,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冷寂的墓室里响起,显得薄凉: “十年前,梅子与秋儿缘起情生,梅家灭门之后,梅子与秋儿殒,梅疏影与秋凤越生,缘终情灭”,梅疏影看着自己的手拿回了那截红绳,焚烧殆尽的内心终于成灰,“秋凤越,你是我梅疏影永远的朋友,此生不悔”。 如同宣誓一般,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秋凤越的身子不为所察地抖了下,震惊、迟疑,嘴巴动了动,像是徒做死亡前的挣扎一般道:“其实你不用……也可以……的,你回答这么干脆,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其实早该如此。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我本就是朋友的宿命。如今话说清楚了,也好”,梅疏影突然直视秋凤越的目光,眼神锐利如手中的孤雪剑,语气坚决:“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绝不允许”。说罢绕过秋凤越离开,不曾回头。 本就无法回头,当年书香世家梅家为一己私立掺和了江湖争斗,一夜间被屠杀满门,从街头巷尾无意中听到消息的秋儿翻进梅家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死拉硬拽救出了朋友梅子,两人死里逃生。梅子却大受刺激,迁怒秋儿,甚至持剑砍伤幼小的同伴,自此两人之间心生间隙。 就在百年前,白观与萧雪歌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人挑拨离间,白观圈养了萧雪歌为床上禁脔,事后两人和好,萧雪歌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白观则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守护,然后两人再无故事。 秋凤越扭头看着寒玉棺里冰冷的尸骨,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侧腰处的伤疤越发隐隐作痛,被他砍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疼那么痛,秋凤越突然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一丝颤抖的哽咽流泄出来,不似人声: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是你不要的,不能怪我”。 梅疏影离开时不曾知会他人,苏吟却偏偏看出了端倪,大晚上前来送行。 “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要多久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就此别过!” “出去走走也好,这里我脱不开身,你倘若回来了就到古兰王城找我们,王城那么小的地方总能遇到。” 于是梅疏影孤身一人踏上了寰朝的国土 临行前苏吟特意送了他一张□□以防不测,然而梅疏影一路走来并未看到通缉他们的皇榜,虽然疑惑却并无探究的念头。梅疏影寻访故地,当年梅家被灭门属于江湖仇杀,官府匆匆结案未曾细究。如今梅家庄园早已荒废,梅疏影身处其中,找不到任何一处与记忆中重合的影子。 寰朝九皇子旧疾复发,帝王张贴皇榜寻求能人异士,大街小巷一时间议论纷纷,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旧疾还有谁能医治得了?不少民间巫医跃跃欲试进了皇宫都再也没有出来。 梅疏影心念一动,便动身去了帝都金阙。 梅二当家“离家出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秋大当家怅然若失,整天烂醉如泥抱着酒坛度日。苏吟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就随他去了,倒是雪姬经常陪着他,无忧不知为何一直被萧慕白等人围追堵截经常好一阵子见不到人,突然出现了也是使鬼点子支开雪姬不让他们相处。 灾难过后的有匪岛村民也从中得了不少乐子,大家整装待发,总算到了古兰的王城蟠龙,期间居然意外遇到了老爷子、虎子等人,他们居然被安置在一方城隅安然无恙,一时间又哭又笑,生活有了念头,也有了盼头。 老爷子的身子骨不比从前,经历了这么多反倒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把老骨头只管着享清福了。 “剑客出了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有匪岛的事彻底了了,我也要出去一趟,老爷子您的身子骨可得撑着点儿,可得等到我们仨一起给您老儿送终的那天”。 苏吟说这话的时候天气刚刚转凉,老爷子裹着一层又一层躺床上陪小孙子玩儿,秋凤越抱着坛酒进了屋里,眼睛红红的。 帝都金阙尽是繁华处,仙人阁与锦乐坊并称双璧,梅疏影本就是随意走走,便进了仙人阁。 仙人阁的首席上一青衣男子正捧着一盆兰草修剪,眉目清俊,看到梅疏影进来,赶忙抱着兰花迎上去,一脸歉然道:“仙人阁今日休沐,不待客。公子可否明日再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男子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秋凤越的神韵,梅疏影不免多看了几眼,才道:“告辞”。 这几眼看在男子眼里,神色越发冷了几分。 仙人阁虽然以“舞”惊城,但也有你情我愿的皮肉买卖。不少人愿意一掷千金换得良宵,但凡你情我愿,仙人阁也从不干涉。梅疏影多看了几眼男子,其中冒犯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梅疏影察觉到男子的愠怒,更离开得干脆,哪知刚迈出仙人阁,一白衣绝艳的男子堵住了他的路,勾唇间正若春风中牡丹芍药花开娇艳,玉蕊吐芳。梅疏影稍一晃神,暗叹冤家路窄。 马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蒙有白纱的锦衣男子,清冷的嗓音不似真实,分明给人疏离遥远的感觉:“七哥,怎么了?” “无事”,白衣男子唇角含笑,拉住胞弟的手,“只是这位公子瞧着眼熟,九鸢觉得呢?” 隔着一层薄薄的□□,梅疏影怀疑对方看出了破绽,可是不至于猜到自己的身份。来者不善,梅疏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有做声。 “确实看着眼熟”,那个声音里透露着愉悦,像是沉郁的水流突然欢快起来,“仙人阁今日休沐,公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悠闲得空,可让枕秋收拾几间阁楼,公子权当歇脚”。 梅疏影只得道:“公子才是客气,只有我一人而已,不敢打扰”。 这时有小厮拥着之前的青衣男子迎出来,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困倦的模样,强撑着眼皮道:“这位是仙人阁管事的,枕秋,你俩打个照面,下次来的时候你可要仔细招待,切勿怠慢”。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8 枕秋忙应了 然后白衣男子扶着胞弟上了马车,朝皇城方向远去。 梅疏影望着马车沉思,突然冷笑,像是讥讽,又像自嘲:“秋儿有情,秋凤越却没有,又怎么会来找你?” 秋凤越与梅疏影并非形影不离,如今物是人非故人已变,只笑当年年少。 ――“秋儿?” 一道陌生的嗓音让梅疏影回神,却见他清俊的眉眼处分明是秋凤越的影子,不禁无措,本想解释的话涌进喉咙里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怅然一笑,撕下脸上薄薄的一层□□,道:“初到贵地,可否在此歇脚?” 与此同时,本应该回到古兰的雪姬却出现在了皇宫,等待九皇子的召见。 此后的五年里,古兰国更名大越国,持续风雨飘摇。时局动荡,以寰朝为核心的局势不停在更叠,诸国改朝换代者比比皆是。 曾有人预料:新一任王朝将在诸国更叠中一跃而起,与大寰比肩。 ☆、第四十七回 帝王业 王朝寰新帝登基,万国朝贺。 帝王夏延熙有六子,太子夏元靖继位为新帝,二皇子夏随锦、三皇子夏景晖、五皇子夏景闻、七皇子夏景桐、九皇子夏景鸢封王“仁贤惠宁宸”。 新帝登基当天,炮鸣三百八十一声寓意寰朝三百八十一载,天地动容。 与此同时,九王爷夏景鸢的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是为了准备小世子的生辰。小世子夏子瑞今日没了父王的看管,越发无法无天,居然趁着管家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偷溜了出去,外面人声鼎沸,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夏子瑞跟着人群走,很快淹没在了人流中。 小世子一路跌跌撞撞几次险些被撞倒,看什么都很新奇。他看到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串红红的果子一般的东西吃,很羡慕,跑到拿着插满红串子的粗棒子的小贩儿面前,指着红串子问: “这是什么?” 小贩儿看这小孩子衣着光鲜,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玩儿的,便笑道:“这是糖葫芦,小公子要来一串吗?” 小世子欣然点头,“我要两串,给我包好”。 小贩儿忙道:“天儿热,包在纸里恐怕化了,小公子还是拿在手里吃的好!” 小世子想了想,貌似其他孩子都是拿在手里吃的,只能道:“那你给我挑两串最大最红的”。 小世子拿了糖葫芦就走,小贩儿立即拦住他要钱,哪知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并没有多么好吃,小世子不喜欢,顺手扔到了路边儿。糖葫芦咕噜咕噜滚了几个圈儿,顿时粘上了一层灰土。小世子刚要离开,就见一个佝偻褴褛的乞丐慢悠悠踱了过来,捡起糖葫芦吹了吹上面的土就往嘴里塞,小世子不觉后退了几步,白嫩的脸皱成了一个肉包子,一脸不加掩饰的嫌恶。 乞丐啐了一口,骂道:“不知世事艰难的纨绔子弟,忒浪费了,不吃就扔,小兔崽子活该被扔进大海喂鲨鱼啊!” 小世子炸了,指着乞丐颤抖个不停,呵道:“放肆!无礼之徒,拖出去乱棍打死!” 乞丐顿时捂着胸口哎呦叫:“我好怕哦!人家好害怕呦――”然后软软倒了下去,表情似是十分痛苦。 小世子气急,顺手抄起一块砖头砸了过去,听到那人“哎呦”一声痛叫才忿忿离开,忽一道黑影落在面前,小世子赶忙跑,被一把捞起抱紧了。 “新帝召见,小世子进宫参加大典。” 小世子哇哇大叫:“大伯父才没空理我,他们都没空理我,你是骗我的,樽是大骗子!!我不要去宫里我要去玩儿,你胆敢欺负本世子,本世子让大伯父诛你九族――” 樽无奈地抱着小世子,任他哭闹踢打,下一瞬间消失在了人群里。 金阙皇宫正是万国拜颂,宫宴之上,仙人阁、锦乐坊歌舞升平,新帝大悦,赏千金,后有万国进献,异域奇珍琳琅满目。 期间有宫人传唤,一个五岁模样儿的孩童大摇大摆走上宫宴,眉宇间轻巧俏生,雪中冰花一样的漂亮模样,撩起袍子跪下,稚嫩童语中规中矩:“儿臣萧子瑞恭贺新帝登基,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宴上几个王爷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把小侄儿的生辰忘得干干净净,贺礼什么的自然都没有准备。唯有新帝与宸王神色如常,不时露出狡黠的笑来。 夏景桐突然招了招手,道:“小宝,过来伯父这里”。 小宝是萧子瑞的乳名,小世子很是讨厌这个乳名,所以看向夏景桐的眼神已经烧起来了。宫宴上小世子不敢造次,很是乖顺,走到夏景桐面前行了个礼,才随他入了席。 夏景桐给小世子夹了几筷雪蓉糕片儿,见他吃得很欢,又倒了杯凉茶喂他,以防他噎着,一边对宫宴下的大越王故作惊疑问: “久闻大越国珍宝无数,不知这回可带来了什么好玩意儿?” 大越王柴龙锦离席,跪拜,道:“回宁王殿下,有一琼花玉脂瓶,玉质细腻温和,乃先王所得,可使枯木回春;若在满月下盛满清水,可使之变成葡萄美酒”。 “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了”,夏景桐莞尔,兴致缺缺,看柴龙锦不过少年模样,一副生涩胆怯受了惊的模样,估计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禁斜眼瞄了九弟一眼,唇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小世子吃了几块糕点便坐不住了,恰好听得夏景桐低声道:“小宝,那个人漂亮吗?” 小世子心知七伯父沾花惹草的毛病又犯了,顺着眼光看过去,原来是柴龙锦旁边的侍者,一身红衣很是惹目,红纱蒙面,只能看见一双明亮深邃的眼,还有他额头上一朵鲜艳夺目的花纹。 小世子问:“你为什么蒙着面?” 侍者忙跪在地上,卑微的身子像是蜷缩着发抖。 新帝道:“小世子问,尔答便是”。 侍者便道:“奴才相貌丑陋,恐惊扰圣驾、惹怒天颜,故蒙面”。 新帝见小世子很是好奇,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扯下侍者面纱的模样,想着如果不让小世子称心如意估计今晚上都不得安生了,便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小世子的父王,问:“宸王以为如何?” 夏景鸢本是事不关己悠闲自在的模样,闻言,略带病容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几分笑意来,强撑着对小世子道:“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 可我不是君子,只是小孩子呀!小世子眨巴着清透无垢的眸子回望父王,忽然看见父王眼里一闪而过的愠怒,立马变脸,坐直了小身板又问侍者:“你额头上的花儿是怎么来的?” 侍者道:“回世子,是贴花钿”。 小世子又想问为什么贴花钿,新帝威严开口: “大越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79 王,世子对你这侍者很感兴趣,可否割爱?” 柴龙锦怎敢推辞,赶忙应了。 小世子双眼灼灼,摇曳生辉,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把侍者剥下一层来。 高台之上,天潢贵胄权倾天下,翻云覆雨只在一夕之间。 高台下,万国交锋暗潮汹涌,明刀暗箭猝不及防。然而在高台上那些人的眼里,台下的只是一场卑微的独角戏。你方唱罢他来唱,不变的是寰王朝。 侍者跪坐在柴龙锦身侧,道:“事情不对劲儿”。 柴龙锦充耳不闻,含笑端起杯盏对两侧敬了酒,琼浆入口,自是一番回味无穷,同时悄声言语:“宫宴结束,你我兵分两路立即离开,会有人代替你留在金阙。雷爷在玄武城门接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头找我”。 侍者一一谨记,同时一双敛尽星辰风华的深邃眸子打量了高台上一眼,有意无意多看了夏景鸢一眼,最后停留在了小世子处,突然朝他挤眉弄眼。 小世子本就一直盯着侍者看,隔着一层面纱,也能想象到那人嬉皮笑脸的嘴脸来。小世子只觉得那人是在取笑自己,顿时气鼓鼓的,狠狠咬了一口芙蓉糕,却瞥见父王盯着侍者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疑狐地眨眼,显然不能理解。 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小世子头一个跑向侍者,半路突然被人截了下来。 “一会儿去宸王府给你祝寿,可满意了?” 小世子顿时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反问:“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吗?” 二王爷夏随锦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才想起来么! 小世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更加茫然了,小嘴嘟囔:“今天是新帝登基,你们都忙着祭祖当王爷,哪有时间想起今天还是我的生辰?……我都要把你们忘记了……” 夏景鸢咳了一声,提醒:“我一直都知道,府里不是一直都在准备你的生辰吗?” 哪知小世子嗤之以鼻:“你是我父王,难道不该记得自家儿子的生辰吗?而且从好多天前开始,你就没有陪过我了。我还以为今年是府里头的哥哥姐姐陪我过生辰呢,我还暗示他们今天送我好多我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呢!”。 从小娇生惯养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小世子从二王爷怀里爬下去,整了整小衣襟,在众多天潢贵胄的“深切”注视下,溜达溜达找人去了。 新帝叹息:“都是你们的错,把小宝宠坏了”。 柴龙锦刚离开宫宴,就被宫人拦住了。 “皇上召见,请大越王移步”。 又有一行宫人上前,请红衣侍者移步宸王府。 侍者与柴龙锦互视一眼,分开了。 侍者顺利出了皇宫,不禁担心起柴龙锦来,只是被宫人紧盯着,实在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侍者突然窜出马车,与宫人交手数招,寻了个空挡,置身扎进了人流。 大暗宫的杀手处处潜伏,之前宫宴上柴龙锦料想他们不敢轻易出手,果然如此。 不过,柴龙锦的处境危险了。 想要在帝都金阙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哪怕是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柴龙锦暗自估摸着时辰,一路走走停停,对皇宫的一切颇感兴趣的的样子,问东问西,忽然看见一丛嫩黄的花蕊,好奇心作怪,正要折一枝,忽一道剑气袭来,指尖处的花蕊滚落,回头见宫人笑着解释:“这花有剧毒,大越王可要当心些”。 柴龙锦忙不迭道谢 穿过御花园时,远远看见一个矮小的孩子跑过来,仰头问:“喂,你那侍者呢?” 柴龙锦忙行礼,还未开口,已有人答了话:“回小世子,人已经带回了宸王府”。 小世子很满意,背着手,摇头晃脑就要走,却见柴龙锦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笑,不由怒斥:“放肆!你这般瞪着本世子,是何居心?” 柴龙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糖葫芦来,仍是嘿嘿地笑,笑得小世子毛骨悚然。 小世子怒了,就要命人打上去,又看见柴龙锦拿着那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放到嘴边,轻轻“啧”了一声,舔了一口。小世子猛然惊醒,瞪圆了眼睛大叫: “――乞丐!你是那个乞丐!!” 新帝尾随而至,刚要训斥小世子无礼,被夏景鸢拦了下来。 夏景鸢打开折扇,半掩面容,缓缓道:“许久不见,你也是一国之主了”。 柴龙锦谦虚:“不敢,在夏帝面前,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甚至说……死囚”。 小世子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然后脑袋被揉了揉,竟是柴龙锦那个无礼之徒,更加羞愤难当。 “雪姬没有骗我,果然是个儿子,只是这性子……实在不讨喜”。柴龙锦边叹气便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扔到地上,继续揉乱小世子毛茸茸的头发。 小世子听见一阵骨骼拉伸生长的奇怪声音,抬头看,突然发现大越王长大了,脸也变了。 本是俊美无俦的脸上有一朵半开的花儿,和那侍者竟是一个模样的,仔细看,那儿眼角还有一颗痣。然后那人谄笑着,摸摸他的头,一字一顿:“我是你爹,你可愿离开这里,跟我走?” 小世子一头雾水,然后看向父王,父王的脸半掩在折扇后面,默不作声的模样竟让他有些害怕。 半晌,夏帝道:“你俩的事,旁人插不了手,如今多了个小宝,也该仔细打算一下”。然后叫出躲在假山后面看戏的几个王爷,一同走了。 夏景桐犹不死心,还想半路折回去,被夏帝敲了脑门。 “大越国不容小觑,为今之计,只能命大暗宫暗杀柴龙锦了”。 夏景桐同样苦恼,“柴龙锦进了皇宫,生死便拿捏在咱们自个儿手里,领秋凤越去宸王府,也是成人之美;如今他俩调了个身份,倒真不好办了”。 惠王夏景闻抠鼻孔,再往锦袍上擦擦,半吊子回应:“是啊,这个时候估计柴龙锦早跑了,顶着个‘秋凤越’的身份谁人敢拦他?”回头见夏随锦和夏景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脚踹了过去,“老二、老三干嘛呢你们?” 两人忿忿然抬头:“叫哥哥!” “老二”夏随锦耸肩,老实回答:“我们只是在猜测小弟在上在下而已”。 夏景闻好奇:“猜出结果了吗?” 宸王夏景鸢可谓看什么都不入眼,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惦记上了,看入眼了,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夏帝沉吟不语,反观夏景桐吐出一个字:“上”。 老二、老三同时竖起大拇指 “其实……”夏帝不沉吟了,“在上在下还是要看姿势的”。 夏景闻“嘿嘿”一脸□□,补充:“兔吮毫抑或鱼接鳞,嗯哼?” “受教了――!!” 宸王府 这日是小世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0 子的生辰,不料撞上了新帝登基,便没有往常那般热闹。小世子使性子把自个儿闷在房里,死活不出来了。 小世子正闷头躲在被子里伤心,听见有人进来了,立即一个枕头扔过去,大哭大叫着滚出去。 ――“哎呦,看看,谁惹了我家小宝了?” 小世子一听这声音,立马爬了起来,大哭:“皇爷爷――”就要扑过去,哪知扑到一半儿又退了回去,哭声更甚,越发委屈,眼泪鼻涕淌了一脸,“你不是我皇爷爷,我不是父王的孩子……你就不是我皇爷爷了”。 夏延熙震怒:“胡扯!” 小世子哭得喘不过气,又打嗝,一抽一抽的,看得夏延熙好不心疼。 “告诉皇爷爷,你想当皇爷爷的孙子吗?” “想~~” “那你就是皇爷爷的小孙子小宝”,夏延熙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整个寰朝,皇爷爷最大,我说你是小世子夏倾雪,你就是小世子夏倾雪。谁敢不服,皇爷爷砍了他的脑袋”。 夏延熙抱起小世子,亲亲他的小脸儿,声音温柔低哑,“我说你是皇爷爷的小孙子,你就是皇爷爷的小孙子。天大地大皇爷爷最大,皇爷爷说的话就是对的”。 小世子这才破涕为笑 夏延熙抱着小世子出了房门,整个宸王府都在为小世子祝寿准备着,走到院子里,只听一声巨响,天上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一场盛世烟花徐徐绽放,大地回春,无与伦比。 几个王爷轮流走出来,肩上扛的怀里抱的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小世子挣扎着下地,连哭带笑扑了过去。 夏景鸢仰头看流光溢彩的烟花,突然鼻头有些许酸楚,眼睛在料峭春风里有了凉意。 与此同时,大街小巷都在欢呼雀跃,看那烟花流溢,一夜张灯结彩、鱼龙舞。 仙人阁宝马香车处,一个醉酒的大汉骂骂咧咧,管事枕秋命小厮将其拖到郊外,一个高大沉稳的男子突然越过枕秋走了过去,蹲在大汉身旁,撩起那人的乱发,那双朦胧醉意的眼睛里倒映出漫天烟花璀璨夺目,也映出一张坚毅阳刚的脸。 “啊哈,你看我是真的醉了,居然看到剑客了,嘿嘿,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他了……真的醉了,嗯呃头好疼……”说着又敲起脑袋来。 梅疏影拢了拢醉汉单薄的衣裳,然后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才抱起他踏进了仙人阁。 踏进仙人阁时,梅疏影对枕秋说: “这是我朋友,秋凤越”。 ☆、第四十八回 一双人 仙人阁与锦乐坊的生意一直很好,尤其这几日,达官显贵络绎不绝。枕秋明面上算是仙人阁的管事,其他人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他却是一整天把心思放在阁子后苑的花花草草上,实在悠闲得很。 仙人阁后苑是小厮杂役的住处,也是舞伎们时常来玩乐的地方,奇花异草无数,很是清静雅致。护院梅疏影一连几日待在后苑,枕秋也一直待在后苑修剪花草,不怎么动弹,甚至都没怎么到前边儿照看生意,看起来懒洋洋的样子。 有小厮找来了大夫,大夫说是郁结在胸,旁人帮不了的。 枕秋确实是郁结在胸,看着阁楼梅疏影的窗子里人影绰约,心中焦躁烦闷,看什么都不顺眼,总想找些东西撒气。 大晌午的,枕秋没什么胃口,撕碎了糕点扔池子里喂锦鱼,那扇窗子突然打开了,枕秋慌忙抬头看,就见一双点若墨漆、敛尽芳华的眸子对着自己笑,自然不是梅疏影,是梅疏影的朋友――秋凤越。 日头正盛,那人只披了件浅色薄衫,长发随性扎起垂在肩侧,勾起了唇角痞笑,在枕秋眼里,与前边儿的那些纨绔子弟别无二致。 “天音阁主何在?” 枕秋放下糕点,站起身,规矩行了礼,才道:“宫里传召,阁主已多日未归”。 “还以为能见过美人儿呢,不过你长得也挺标致的”,秋凤越呵呵笑了两声,靠在窗台边儿吹风,又灌了口酒,像是随意一问:“剑……梅疏影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枕秋眼里的笑意生生冷了半截,仍是不动声色道:“太久了,记不得了”。 秋凤越觉得低着头说话太累,干脆从窗口跳了下去,趴在牡丹芍药边儿的青色石板上,一时间惬意地不得了。他招了招手示意枕秋坐下,湿润润的眸子有着醉意,一直憨笑着。 “我只是来这儿找我儿子的,没想到误打误撞遇见了剑……梅疏影。真可惜,要是知道他在这儿,我和他联手早把我儿子抢回来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喝闷酒么。不过……他也不愿意跟我走就是了”,又想起那小世子娇里娇气的小模样,顿时诸多怨念,“啧,我明明生的是个儿子,怎么就给我养成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无数芍药牡丹梨花桃花海棠花吹落在他的身上,竟都不及他额头上的一朵血红珠花,那珠花像是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的一般,妖娆冶艳,连枕秋看久了都有些眩晕。 秋凤越只是懒洋洋地瘫在青石板上,要么摇晃酒坛,狠狠灌了口酒,清风微醺。这时梅疏影端着几样小菜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酒,换上一把筷子,声音冷硬得像是他身下的青石板:“吃饭!” “唉,你就不能温柔点儿么!” 秋凤越拿筷子翻了翻饭菜,顿时又吱吱哇哇大叫:“青菜萝卜干儿你当我是兔子吗!没有烤鱼小龙虾就算了,连红烧肘子鸡腿都没有!我可是无肉不欢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全忘了不成!!” 梅疏影横了一眼,握拳,下一瞬就要出手,秋凤越当机立断一跃而起抱着米饭嚼萝卜干儿,装作津津有味。 枕秋在旁边儿冷眼看着,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当留意到梅疏影看向秋凤越时眼底的那一抹温柔时,又不觉苦笑,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挥了挥手,招来小厮,又端来几道荤菜,这才离去了。 秋凤越眼尖,赶忙扔了米饭撕下了鸡腿狼吞虎咽,口齿不清说:“不追上去解释解释可是会误会的,人家会伤心的吧”。 梅疏影陪他坐下来,端起了米饭,夹了一筷子笋子,才冷道: “无妨” 秋凤越耸肩,也懒得管,扒了几口米饭,又听梅疏影问:“接下来你去哪?” “咦咦咦?你这是逐客令吗?” 梅疏影不觉头疼,揉了揉眉心,反问:“你从哪里听出来这是逐客令的?” “呃……”秋凤越擦了擦满嘴的油,老实说:“到处流浪呗!我想带走我儿子天南地北地转转,说不定转累了看哪处不错就住下不走了!……你也别觉得难受,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很难遇见你了,可是老天眷顾我,临走前还能见你一面儿,看你在这儿混得不错,我也没啥好遗憾的了!”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1 梅疏影拿起一旁的酒坛也灌了口酒,烈酒烧喉,呛得眼眶微红。 秋凤越不禁叹了口气,语调更为伤感:“你若有空就回有匪城看看吧,老爷子这几年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年前书生也走了,老爷子跟着大病了一场,更是连床都下不来了。你去看看老爷子,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梅疏影怔怔着抿起嘴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等送走了你,我就回去看看,住一阵子”。 秋凤越立即喜滋滋地说:“那老爷子一定高兴坏了!” 梅疏影跟着笑了,侧身看了眼池畔青翠摇曳的兰草,眼底浮现出迷离的色彩。 傍晚,繁星低垂,夜风微凉,枕秋裹紧了身上的衣袍,半湿的长发松松挽起,身旁、脚下散落着无数书籍,隐约可见上面缠绵交欢的图画。只见枕秋手持春宫画册仔细琢磨,脸颊泛出一层胭脂般的薄红,突然他扔掉手中画册,觉得燥热难耐,不禁解开了衣袍纳凉,夜风吹过肌肤的瞬间,细密的瘙痒滋生漫延,很快渗进了骨子里,枕秋不禁发出一声难耐的娇吟,脑子里梅疏影坚毅挺拔的身影越加清晰,就连他的气息也变得真实起来。 夜半无声,枕秋又翻了本春宫画册细看,突然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长袍,他慌忙抬头,顿时失声惊叫: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梅疏影替他披上了长袍,才道:“我敲了门,不过你太专注看书,没有听见”。 枕秋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收起书本,却在看见散落了一地的春宫图时僵住了,只得偷偷打量梅疏影的脸色,见他一如既往脸色冷硬,静了静神,硬着头皮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梅疏影没有吭声,盯着他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枕秋一般。 枕秋脸上的薄红还未消去,挽起的长发有几绺散落出来,搭在他修美如玉的侧颈。梅疏影突然伸手撩起了他颈侧的碎发,手指有意无意接触到肌肤的瞬间,枕秋不可避免地心悸,瘙痒悸动从他接触到的肌肤开始疯狂滋生。 “你……”枕秋抬头,却见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慌乱的面孔,两人距离如此亲近,一时间竟生出些旖旎的气息来,直到下一刻,梅疏影凑近侧颈,炽热的鼻息让枕秋抑制不住地轻颤,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把他推倒在铺满毛毡的地板上,一团火热压下来,枕秋“啊”了一声,声音尽是隐忍到极致的甘甜。 双腿被强势打开,挤了进去,侧颈处热烈的唇舌大口吸允舔咬,枕秋任由梅疏影埋首掠夺着他的青涩与稚嫩,酥到骨子里的春潮荡漾,然后滚起燎原欲浪。 常年握剑而生有薄茧的大手探进衣袍,摩梭着细腻如脂的肌肤,在如玉的躯体上任意游移,留下了浅淡的红痕。 枕秋终于忍不住,双腿大开,高仰起脖子,衣袍滑落,如一朵高贵的兰花露出更为娇嫩的蕊心,缓缓摆动腰肢,求欢一般。 突然耳畔响起梅疏影动情的呢喃: “秋儿……” 枕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眼前梅疏影的面容远去,待神志清醒,才发现自个儿趴在软榻上,浑身酥红绵软,身上还披着件长袍,旁边茶几上整理摆放着十几本的春宫画册。 原来是梦么! 枕秋不觉怅然,拿下长袍,上面有着梅疏影的气息,薄红的容颜浸染了胭脂,正如窗外那一抹海棠红。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枕秋闲来无事特意寻了梅疏影和几位朋友去郊外游玩,秋凤越是个闲不住的,立马收拾收拾跟着去了。 路上马蹄“嗒嗒”,秋凤越揣了块糕饼啃着,好不容易到了郊外,整个人已经被马颠得晕晕糊糊的,趴在草地上装死。 枕秋注意到梅疏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甚是担忧,还未多问,便被他拉到偏远寂静处,问:“过几天我要回有匪城住一阵子,你能陪我回去吗?” 枕秋惊讶,但很快点头,语气里有着不为察觉的兴奋与期待:“可以,当然可以”。 话一出口,又一阵沉默,不知是否是错觉,枕秋恍惚觉得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又想起那场荒唐的春梦,身子也似乎变得燥热。 梅疏影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哪知枕秋反应羞涩,突然拿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缓缓下移,滑过侧颈,探进衣襟,冰凉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胸前的樱红,立即引出一声难耐的娇吟,然后直视着梅疏影墨黑的瞳孔,一字一顿:“我……可以吗?” 梅疏影靠近一步,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解开枕秋的衣襟,露出如脂如玉的肌肤,凑近了细密地亲吻,两只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抚摸每一寸肌肤。 未经人事的枕秋只能任他索取,胸前樱红被含进嘴里咬噬,身子顿时绵软倒在了草地上,嘴里被侵占,火热的唇舌追逐、吸允,交缠在一起,唇边有津液溢出来。手指玩弄拉扯着樱红,疼痛中夹杂着隐隐的快感。 “啊嗯……嗯、呃……梅疏影……” 梅疏影突然离开他的嘴,舔舐着颈项,问:“第一次吗?” 枕秋低声啜泣,含情的春眸脉脉看着他。 梅疏影低笑,突然摸上他细嫩的大腿根部,又揉弄着娇嫩红艳的樱红。枕秋一个激灵,竟一瞬间到达了□□,他这才发现他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不着寸缕地躺在草地上,任梅疏影予取予求。 半晌,秋凤越他们围着篝火烤了几只兔子山鸡,还在斗志昂扬地斗蛐蛐儿,远见梅疏影跟着枕秋走过来,手里捧着几枚野果子。看枕秋眼眶微红、满颊红晕未褪,秋凤越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来。 “老子口渴,小美人陪我去找水喝吧?” 就见秋凤越突然扣住枕秋的命脉,笑意盈盈。枕秋神色不变,巧劲儿打了个腕儿,如入水的鱼滑脱了出去,秋凤越顿时落了空。 梅疏影任由他们玩儿去,目不斜视地烤着野味,倒是那几位公子凑上去看得甚是激动,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 “好俊的身手!” 帝都金阙卧虎藏龙,而枕秋便是个中翘楚,深藏不露,看似软弱可欺,实则绵里藏针。 秋凤越一时被激起了战意,身法愈加诡异,然而枕秋并未落得下风,两人隐约有平分秋色之势。 薄汗从枕秋的额头渗出,逐渐体力不支。他本不想纠缠,奈何秋凤越咄咄相逼,又见梅疏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好出手打算卸了秋凤越的胳膊。 秋凤越大喜,顿时全力以赴,接下来一击定胜负。 变故只在一瞬间,枕秋还未接近秋凤越,就见他额头突然泛出血光,猎艳珠摇曳,面前秋凤越一口血吐出,神色痛苦地倒了下去。枕秋收力不及,正要打在秋凤越的身上,另一道身影倏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2 然而至,揽住秋凤越回了一掌。 枕秋被强劲的内力冲击经脉,一时血气翻涌,喉头甜腻,同时心如刀绞,单薄的身子竟有摇摇欲坠的脆弱。 梅疏影接了秋凤越倒下的身子,心急如焚,不由脱口而出: “秋儿” 秋凤越痛吟了一声,缓缓回过劲儿来,懊恼道:“该死的猎艳珠,老子要被烧死了!没法子用内力,打架靠花把子顶什么用啊!” 梅疏影训斥:“妄动内力,活该!” 可怜秋凤越唉声叹气,爬起来啃野味去了,眼角留意到枕秋难看的神色,再看收拾野味的梅疏影,心里更是叹气。于是,他自顾自地取了只野味拿到嘴边撕扯,搭着梅疏影的肩膀,神秘兮兮:“小子眼光不错!什么时候请老子喝杯喜酒?” “别凑这么近”,梅疏影嫌弃地一把推开他的脸,“你只要不惹是生非,我就烧香拜佛了!” 秋凤越只管笑,然后灰溜溜地跑去找枕秋,戳了戳他的侧腰,问: “我家剑客的滋味儿怎么样?” 枕秋笑得薄凉:“不怎么样”。 秋凤越抓耳挠腮,干脆席地而坐,叼了根草,气哼哼:“你这是口是心非。剑客虽然性子冷了点儿,可人是一顶一的好!还有学识、武功高,文武双全的人物,放在身边儿当小厮也特气派,谁不要他才是傻子呢!” 枕秋来了兴致,反问:“你是傻子吗?” 秋凤越也不恼,两手一摊,说:“我当然是傻子!还是天底下傻得没救了的傻子!” 枕秋不以为然:“你可以不当傻子”。 秋凤越不置可否,突然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的口吻,黑亮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颗璀璨星辰般,对着他,清风中犹如低声吟唱: “我有好友,从此托付给你了!” 枕秋一时有些恍惚,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揣测:“秋儿……他只要他的秋儿,而我不是!” 秋凤越拉长了“哦~~”的一声,眨了眨眼,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意味,偏偏又摆出一本正经的嘴脸回答:“秋儿嘛,只是梅疏影小时候的朋友,一个小乞丐,都死了七八十几年了。你一大老爷们儿在意一小乞丐干嘛?好啦好啦,在意这在意那的,显得忒小心眼儿了!” 枕秋不由失笑:“我确实小心眼儿”。 秋凤越乐了,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土,轻声道:“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回去了,也不道别了,你记得一会儿跟他一声!” 枕秋一时哑口无言,脑子里闪出某些零碎的片段,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你是要去抢回儿子吗?” “没错!”秋凤越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枕秋低头,思及这五年零零散散的事端,聪慧玲珑如他,怎会猜不中其中的一二,只能警告让他知难而退:“寰朝帝都,由不得你放肆。那里龙潭虎穴,即便你侥幸活下来,也会被困在牢笼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凤越不以为然,只是淡淡道:“能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枕秋哑然,半晌,才苦笑了一句:“你的性子洒脱,不适合这个金阙”。 秋凤越摊开手,满腹哀怨:“我本来就没打算来金阙,要不是为了抢回儿子,鬼才来这儿!”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起来,嘀咕了一句:“还好吧……久别重逢什么的”。 远处梅疏影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清风中秋凤越微笑的面容如摊开了的画卷中――桃花下缓步走来的亘古岁月中的画中人。 遥远而不可企及 他在画中,自己在画外,仰望、不可亵玩焉。 梅疏影突然扔过去个野果子,秋凤越眼疾手快强了先,蹿到一边儿旮旯里啃去了,哪知酸得直翻白眼。梅疏影忍俊不禁,拿了半只烤羊腿走过去,递给了枕秋。 回去的时候果然不见了秋凤越,梅疏影先前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大意外。倒是枕秋担心他起码会失落一阵子,也没有。 这边儿秋凤越没了消息,那边儿宸王府乱了套儿。 据说宸王府进了刺客,劫持了小世子。偏偏宸王殿下对贼人礼让有加,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疏影听说了此事,心想:恐怕另有隐情。 仙人阁依旧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只是枕管事突然拎着包袱跟着梅疏影出远门去了,这下子,仙人阁的各位老泪纵横: 不容易啊,熬了好几年终于有结果了! ☆、第四十九回 两处销魂 “贼人”秋凤越好不容易趁着月黑风高夜潜进了宸王府,顺利找到了儿子,刚要拎着大哭大闹打滚撒泼的儿子离开,哪知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秋凤越心里憋屈得不行,整日想着法子拐走娇滴滴的儿子。 “你说你以后可是一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非得被圈养成金丝雀,还吃人家的、穿人家的又住人家的,儿子,你这样儿会被嘲笑成吃软饭的!”吃软饭啊,简直不能容忍。 小世子被拎着衣襟像拎着一小鸡仔,尽管扑腾哭闹,侍从们视若无睹各自忙活,直把小世子气得直打嗝,一抽一抽地好不可怜。 秋凤越在一柳树下硬扒光了小世子,套个件不知哪儿找来的小孩子的粗布麻衣,这才脸色略微缓和,摸了摸小世子的脑袋,欣慰道: “男孩子嘛,就该爬树掏鸟蛋、草地里捉蛐蛐儿、去河里摸鱼,要么调皮捣蛋不安生。呐,你看看你先前的模样儿,穿金戴银娇里娇气的,分明是一阁子里的小姑娘!”抽了裤带,脱下外衫,秋凤越一头扎进河里,骄阳似火,顿时凉爽了。他露出脑袋,对岸边儿的小世子招手喊:“你也下来!很舒服的!” 小世子哪敢呀,哆嗦着小身板恨不得缩进脚边的贝壳里。 秋凤越恨铁不成钢,在水里游来游去,心里对夏景鸢的怨念更深了。 闲散王爷夏景鸢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回府的时候天已暗了,侍女们迎上来一番收拾,最后给宸王殿下换了平素的衣袍,才告退。 这时晚宴已备好,并不见小世子和秋凤越的影子,夏景鸢沉吟片刻,便亲自找他们去了。 夜里篝火显眼,不意外在林子里的河边儿找到他们,于是放轻脚步,远远看见他们架着几串烤鱼。小世子正拿着一小串小心翼翼地啃,而秋凤越只是凝视着小世子,眼底一抹温情,又一丝寂寞。 夏景鸢心中不忍,默默离去。 小世子回来的时候可把老管家心疼坏了,一身粗布麻衣还刮了好几道口子,小孩子娇嫩的肌肤哪经得起折腾,都红了;反观灰扑扑的小脸儿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也怪不得小世子一直闹嚷着眼疼。 夏景鸢搂着小世子安慰,看着他日渐漂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3 亮的眉眼却不免遗憾:虽说是秋凤越的孩子,却无他并无相似之处,反倒与雪姬像了个十足十。 小世子抽噎了半晌,突然从衣裳的兜兜里摸出两个黑乎乎的“石头”,边委屈地抹泪边递过去:“父王,烤鸟蛋,他烤的……好吃……” 夏景鸢收下烤鸟蛋,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脸儿,亲了亲,问:“小宝,告诉父王今天玩儿了什么?” 小世子皱着稀疏的小眉毛想了想,扳着手指头数:“玩儿好多,一大早去了林子里掏鸟蛋,摸鱼,他还支了个草簸子让我趴在地上捉麻雀,叮了好多包,难受”。 夏景鸢继续问:“玩儿得开心吗?” 小世子撅嘴,说:“我不喜欢那个叔叔,粗鄙蛮横,无礼至极,不过……他想出来的法子很有趣儿,我喜欢跟着他玩儿”,特意强调:“只是喜欢跟着他玩儿哦,我真的不喜欢那个叔叔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要记得秋凤越是你的爹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切记不可对爹爹无礼,知道吗?” 小世子埋进父王的脖子里拱了拱,撒娇似的,拉长了音调:“知道~~” 夏景鸢这才欣慰地抱他进了池子里,招来侍女们伺候入浴。 另一楼阁―― 秋凤越吃饱喝足了,泡在池子里蔫儿头耷脑,直到池水蠢蠢欲动,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身体。池水似是变得粘稠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很是沉重,秋凤越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飞快抽身,水流更是疯狂生长,藤蔓一般缠上秋凤越的身体,将他拉回了池水深处。 秋凤越鼓哝了几句粗话,甚是难听,猛然抬头瞪着来人,模样更是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 “瞧瞧你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夏景鸢没有搭理,缓缓脱了外衫,踏进了池水里,看上去惬意无比。 池水的力道突然减轻了,幸好秋凤越还有自知之明,没了内力,又被柴龙锦那小兔崽子没收了雪见,自知不是对手,不禁垂头丧气,沉到水里,露出一双无辜而委屈的眼睛瞅着夏景鸢,像极了做错事讨罚的小世子。 夏景鸢叹息:“你再看我,我也不可能让你带走小宝的”。 秋凤越更觉心灰意冷,与儿子的天伦之乐渐行渐远,不禁无法自已,难道真要丢下儿子吗?秋凤越生来就是孤儿,因此对血脉很是眷顾,当日与雪姬酒后失态,而后雪姬突然不知所踪,就在秋凤越无措之际,寰朝九皇子夏景鸢得有一子震惊天下,其母为奴婢雪姬,生子时发生血崩不治身亡时,他才恍然大悟。后来古兰更名大越,在乱世中暗中崛起,秋凤越脱不开身,如今柴龙锦已能独当一面,又有萧慕白、雷爷相助,秋凤越了无牵挂,毅然跟随柴龙锦来了帝都金阙,打算带儿子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如今落得如此困境,难不成就是柴龙锦说得自个儿不自量力吗? 偏偏夏景鸢沾沾自喜,搂住秋凤越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你也不要走了,留下来。金阙繁华,我们这样相守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秋凤越突然恶向胆边生,欺身上去,街头的恶霸一般,抡起拳头揍了上去,骂骂咧咧:“你要我儿子还不够,还想抓了老子捆你裤腰带上!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你当老子什么玩意儿!稀罕你这抢了人家儿子的挨千操的娘们儿娘娘腔麽――!” 夏景鸢果不其然神色立马阴沉,一根手指抵开拳头,池水突然翻起层层大浪,卷起秋凤越滚入池底。秋凤越哪里躲得开,直被浪头按进水里,呛得直翻白眼,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九王爷法外开恩,没有穷追猛打,松了力道,很快秋凤越晃晃悠悠浮了上来,夏景鸢似是没有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自顾自道: “小宝叫我一声‘父王’,我就是他一辈子的爹。此事没得商量,你死心吧!” 秋凤越恶狠狠瞪着夏景鸢,像极了一匹饿狠了的野狼,恨不得下一刻就扑上去将猎物撕扯、粉身碎骨,剥皮抽筋。 夏景鸢撩起眼角,斜睨着暴怒的“饿狼”,笑得更为促狭: “秋凤越,你能对我这么无所顾忌、不顾后果,说白了,不就是吃准了我不敢伤你么!恃宠而骄:得了宠就肆无忌惮,胆敢对主子大吼大叫甚至抡拳头――就是说你现在的模样”。 秋凤越的脸色简直可以说是扭曲了,偏偏技不如人,如果再扑过去,岂不是就是这娘儿吧唧的混蛋所说的那样――“恃宠而骄”! 秋凤越的胸口憋着一股子恶气,可是看向夏景鸢的目光却莫名有些涩意与躲闪,突然他恶声恶气:“滚!你他娘的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看见你就烦!” 然后自个儿爬回岸上,浑身湿淋淋地滚到软榻上,拉了薄被蒙住自己,像是要把自个儿闷死在里边儿。 夏景鸢瞧着有趣,也上了岸,随身披了件锦衣,欺身上榻,搂住团成一团的秋凤越,压低了声音,轻柔的口吻里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分明是卑微的乞求: “留下来,陪我,好么?” 薄被里瓮声瓮气地传出:“你怎么不跟我走?” “父皇他……命我辅佐新帝,不能离开金阙……” “你还真听他的”,秋凤越的声音闷闷的。 许久,就在夏景鸢认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那般沙哑,恍若无声啜泣: “我知道的,我敢混进皇宫……还这么大摇大摆闯进宸王府……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九鸢”。 夏景鸢不觉笑了,趴在薄被上,让自己的身子全压在秋凤越的身上,鼻间充斥着他的气息。 秋凤越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偌大的宸王府走走停停很快没有了新意。都道:帝都金阙,繁华之地。秋凤越寻了个空子,扛起小世子跑了出去,钟鸣鼎食之家,含珠街又称“富贵街”,一掷千金者比比皆是,今日有新店开张,敲锣打鼓,舞龙飞腾、舞狮威武。 只可怜小世子站在石狮子上踮起脚尖都看不到,秋凤越挤在涌动的人群里,还要不错眼地看着小世子,最后他干脆抱起小世子,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艰难地跟在人流里移动,这才作罢。 小世子骑在秋凤越的脖子上,兴奋得嗷嗷叫,一直嚷着往里走。秋凤越汗流浃背,恍惚中看见苏吟的身影,定眼再看,哪还有熟悉的身影,不禁心下怅然。 突然小世子喊了一声: “爹爹――” 秋凤越吓了一跳,连忙往回走,却恰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夏景鸢。 秋凤越无力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来的?” 夏景鸢抱回小世子,递给他一块儿热气腾腾的米糕,老实道:“一直在后面跟着。这个时间点儿,小宝该饿了”。 秋凤越看了眼小口小口吃米糕的小世子,更想叹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4 气了:“有匪岛上的孩子吃东西都跟催命似的。我还记得虎子饿了就慌得跟什么似的,抓到吃的就往嘴里塞,都不带嚼的,就连我现在吃饭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语气颇为幽怨。 夏景鸢忙以折扇半掩面,虚咳了一声,就见小世子吃完了米糕,从衣服的小兜兜里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再放回去。 秋凤越抚额,另一只手揉乱了小世子的发顶,像对待小时候的无忧一般,叹道:“其实你真的是个丫头吧!” 小世子鼓起嘴巴连忙躲到夏景鸢身后,大眼睛怒蹬他,不满他揉乱自己的头发,慌忙从脖子上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小镜子,照着小镜子仔细整理头发。 是可忍孰不可忍,秋凤越夺过小镜子,突然飞起一脚,把小世子踹出去几丈远,小世子娇生惯养连手破了一块儿皮都要嚎哭上大半天,不曾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哪儿像现在好好地被人踹了一脚,登时受了莫大的委屈,坐在地上就开始又哭又叫,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出来,嫩嫩的嗓子受不住,很快变得嘶哑。 夏景鸢忙抱起小世子,心疼地抹去他白嫩的小脸儿上的泪珠,轻声哄着。 秋凤越被晾在一边儿,骤然有待遇不公之感,其实他刚才用了巧劲儿,看似小世子摔得很疼,可是落地很轻,按理说不该哭闹不止,难不成……磕着碰着哪儿了?秋凤越心里一紧,赶紧上去揉捏小世子的胳膊、腿儿,想看看他是不是摔哪儿了,可还没有碰着手指头,被夏景鸢不着痕迹躲开了。秋凤越惊疑,抬头却见他薄凉的面容下隐怒的神色,清冷的嗓音开口,冷若雪霜: “顽童而已,你又何必苛责?” 小世子趴在夏景鸢的怀里,稚嫩的嗓子犹在啜泣,他偷偷瞄了秋凤越一眼,转身投进夏景鸢的怀里,如藕节般的胳膊抱住夏景鸢的脖子,那双润湿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饱含着的是对夏景鸢的信任与依赖。 秋凤越胸口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含珠街上人来人往,眼前人的脸却越加模糊不清,难以逾越的鸿沟突然横阻在两人之间,小世子清澈如水的眼眸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是夏景鸢充满柔情的面容,只可惜是对着小世子,而不是他突然冒出来的海盗头子秋凤越。人家才是父子,我是外人才对! 秋凤越恍惚觉得头疼欲裂,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从脑子里跑出来,然后沧浪崖底笑倾的面容浮现出来,倒映在脑子里,他含笑的薄唇轻启,轻轻唤了一声――“雪儿,我的雪儿”,秋凤越如遭雷击,头疼骤停,脑子里只有那一声含笑的“雪儿”,如情人呢喃、恋人低语,清泉一般滋润过每一寸骨髓,肌肤也泛出清爽的凉意,一声“雪儿”意外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眼前的夏景鸢也逐渐清晰起来,小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无比乖顺,而他也一脸宠溺,此时胸口的无名火越烧越弱,最后只剩余了几许火星,灰烟散去,心境越发清明,心想着: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紧接着秋凤越一声低笑,霍然转身,留给夏景鸢一个渐行渐远的、决绝的背影,还有一首诀别诗―― “江南好:柳弄姿柔花意暖,拂柳春亭美人懒;情丝缠绕相思结,只羡鸳鸯不羡仙”。 秋斐本是他为儿子取的名字,都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匪”同“斐”,是秋凤越特意请教了书生起的名字,还被书生调侃活了二十几年了终于也文雅了一回,只是这名字……还是用不上了。 夏景鸢几次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徒做挽留,做了个手势让暗卫退下,然后抱着小世子走回宸王府的方向,一路上他无声垂眸,苍白的脸色莫名染着异常病态的红潮。 小世子似是感觉到了来自父王身上的哀伤,也不禁红了鼻子,抱紧了父王的脖子,低声啜泣。 秋凤越一身洒脱,既然决定离开,就不再留恋,看见个招摇过市的大财主,于是顺走了他的钱袋,大摇大摆出了金阙城,奔向无边无际的……未知的远方。 ☆、第五十回 此生不换 “江南好! 柳弄姿柔花意暖, 拂柳春亭美人懒; 情丝缠绕相思结, 只羡鸳鸯不羡仙。” 晚上,夏景鸢和衣而卧,看着窗外星光明灭,如墨的长发、深邃的眼眸依稀有异样的光芒流转,昏暗的烛火下,那张苍白如纸而清冷的面容恍惚有遥不可及之感。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那星河斗转,光芒亘古不变,嘴角不禁勾起了柔情的笑意。 ――“父王,我睡不着。” 门突然被推开,小世子裹着小锦被出现在门口,赤着脚,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疼。 夏景鸢做了个手势,后面紧随跟来的侍女们默默退下,又听他道: “煮碗姜汤来” 小世子立马扑进了夏景鸢的怀里,仰起小脸儿,揪住他的衣摆扭了扭滚圆的小身子,软濡的童音连连撒娇:“父王~~父王~我不要喝姜汤,好苦的……” 夏景鸢抱起小世子,轻斥:“你若染了风寒,喝药更苦!” 于是小世子被灌了一碗姜汤,小脸儿憋得通红,大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若泣。 夏景鸢失笑,哄道:“父王给小宝讲故事好不好?” 小世子这才把泪珠子忍了回去,破涕为笑。 夜深人静,透过层层床缦,夏景鸢长发披散,如墨汁倾泻,衬得脸色越加苍白。他搂着小世子,倚靠在床榻旁,黯淡的夜色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听得声音幽幽回荡在无声的夜里,犹显得寂寞。 夏景鸢轻声如耳语:“有一只蛟龙,生在海里,不知道活了有多久。大海太寂寞了,没有人陪他玩儿,于是他离开大海,变成人的模样在人间行走,终于有一天它交了朋友,可是才几十年,它的朋友就寿终正寝,又剩下了蛟龙一个人”。 小世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甚至落寞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他问:“蛟龙不会死吗?” “不会死”,夏景鸢的声音更轻了,像是在自言自语,“无论蛟龙交了多少朋友,最后他们还是死了,一开始蛟龙很伤心,可是后来它见多了生死离别,也就不在乎了”。 小世子像模像样叹了口气,又问:“蛟龙没有朋友了吗?” “没有了。蛟龙不再交朋友,因为人类会死,它不会,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它不死不灭,自始至终蛟龙都很寂寞,直到……”,夏景鸢突然放缓了声音,像是担心惊扰了谁的梦境一般,“……直到蛟龙听说有一个商人很厉害,有钱有势,连当时的夏帝都比不上他,嗯,还很漂亮”。 小世子乐了,忙不迭问:“所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5 以蛟龙去找商人当朋友了吗?” “并没有,那时蛟龙已经不交朋友了”,夏景鸢似有些疲惫,声音也没有了力气,“蛟龙只是想逗商人玩儿,可没想到商人喜欢上了蛟龙,当然,蛟龙闲得无聊,也没有拒绝。它太寂寞了,需要这样的乐子来消遣无穷无尽的生命”。 小世子不吭声了,什么都没有问,夏景鸢也不在意,继续道: “蛟龙本想着玩玩儿而已,哪知没过多久,商人病倒了。蛟龙这才知道和人类交……呃,走得太近,会吸噬他的精气,长此以往,那个人类会死”。 小世子突然爬了起来,嘟嘟囔囔叫嚷着:“所以蛟龙就离开商人了,商人很伤心,最后抑郁而终了,对不对?” 夏景鸢惊讶失笑,不由捏捏他的小鼻子,把小世子拉回了怀里,笑问:“谁给你说的?” “才不是呢!我自己猜的!”小世子老实了,打了个哈欠,有了睡意,还硬撑着眼皮嘀咕:“书上狐妖鬼怪的杂谈都是这样写的,说书先生也都这样儿说”,想了想,得出结论:“商人真可怜,蛟龙真坏”。 “才不是”,夏景鸢敲了他的脑袋一记,“商人才坏,他不让蛟龙走,还有好几次使诈抓了蛟龙要打断它的手脚,幸亏蛟龙大度不跟人类计较”。 小世子抱着脑袋泪眼汪汪 “商人一直缠着蛟龙,蛟龙很烦很生气,又不忍心伤害他,只能每天留在他的身边,直到商人又病倒了,蛟龙就走了。如果蛟龙不走,商人就会死,蛟龙虽然很烦很生气商人缠着它,可是也不想商人死,它没办法,只好离开”,夏景鸢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压抑低沉的语调才缓解过来,恢复成已往的清冷:“霸道蛮横的商人为了得到蛟龙想尽了办法,最后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其实蛟龙有点儿动摇,如果商人不会死,它想……陪着商人消遣寿命也许也是一种归宿”。 “……可是,是人都会死的”,小世子还在硬撑,打算听完故事再睡。 “是啊,都会死的”,夏景鸢话锋一转,突然道:“虽然商人不可能跟蛟龙一样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但是蛟龙可以变成和商人一样的人类”。 小世子哈欠连连,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剔去蛟骨是很痛苦的事情,蛟龙做了,然后传来商人自困陵墓的消息,蛟龙带着扇玉去阻止,可是扇玉在大浪中丢了,那时蛟龙身上的蛟骨正在被人骨融合,身体很虚弱,它打不开陵墓的大门,只能死在那儿”,夏景鸢忽然低声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蛟龙,还是自以为是的商人。 以为小世子会哀叫着“不要不要太可怜了”,哪知没有什么动静,他不禁看了怀里一眼,小世子已经睡着了。 “萧雪歌,你只知道我负了你,谁又知……狠得明明是你”,莫名怅然,走到书架处,翻出一段褪色的红绸,珍惜地拂过“萧雪歌”三个字,嗓音清澈不若凡音,又想起那首诗,不由勾唇浅笑,却道:“江南好,只羡鸳鸯不羡仙”。 窗外一声扣门,新帝推门而入,道: “江山、美人,只能得其一:选!” 夏景鸢双膝下跪,郑重其事行跪拜礼,久久不愿起身。 新帝无奈道:“你啊,秋凤越明显是在逼你――逼你离开金阙,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夏景鸢垂眸,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已有此猜测。 “你无心帝位,又无心寰朝,这次若离开,恐怕此生再难踏入金阙一步,今后几十年寰朝再难统一天下。你若仍执意如此,朕……我无话可说。” 夏景鸢又重重一拜,道: “谢大哥” 不是“陛下”,是血浓于水的“大哥”。 “也罢,你走吧!” 新帝挥手,夏景鸢起身,抱起小世子离去。 黑夜袭来,天地无光,他渺小的背影很快被吞噬,新帝满心疼惜,对着无垠黑夜轻声喃语: “你的身子打小就弱,别忘了照顾好自己……生病了,可没人在你床前伺候着”。 宸王夏景鸢因病出金阙修养,小世子跟随,此后数年,金阙再无宸王。 天下格局风云变幻,大越国崛起,吞并数国,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路上,夏景鸢密信一封上呈新帝,唯有三字:柴龙锦 与此同时―― 都道:江南好,风水如画、美人如诗,风光不与四时同。 秋凤越一路跋山涉水,为的便是那“江南好”。 这日,秋凤越终于望见了江南的一角,刚要飞奔过去,就听身旁一丛野草发出一阵异常的动静,不禁厉呵: “出来――!” 于是抱着小包袱的小世子羞答答地走出来,怯生生地看着秋凤越。 秋凤越头一晕,一连串问:“你怎么在这儿?就你自个儿吗?九鸢呢?该不会你偷偷跑出来的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就这娇滴滴的小世子,既然能大老远地跑到这儿,肯定有人陪着、伺候着。 “父……呃,爹爹有事,让我先跟着你,爹爹过几天再来找你会合”。 “呃……” ☆、尾声 烟雨江南,这日却尤其闷热难耐,秋凤越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在亭子里睡意惺忪,不时撑开迷离的眸子四处张望,似是等人的模样。 没多久,小世子哭着回来了,小脸儿、身上都脏兮兮的,后面默默跟着几个大孩子。 可怜小世子气都喘不匀了,还不忘再踢那些大孩子几脚,才抽抽噎噎:“他们欺负我!弄脏了我的衣服,还把我推到地上打滚儿!” 大孩子们脸红一片,一个劲儿道歉,小世子还不依不饶。 秋凤越都懒得叹气了,直接指指点点说:“别客气,该打就打,男孩子嘛,都是拳头打开的交情”。 小世子哭得更大声了,旁边儿几个男孩子赶忙哄着劝着,拉他去找更好玩的玩意儿。 秋凤越继续昏昏欲睡,突然撩起眼帘,一股子清风细泉般的愉悦渗透进了骨子里,一颦一笑仿佛都透露着惬意,恍惚他迷离、倦怠许久,此刻终于清醒了一般。然而他仍是懒洋洋的,懒洋洋的口吻里还带着几丝取笑: “来找你家小宝会合了?” 夏景鸢莞尔,摸出怀间一块儿扇玉,推到秋凤越的面前,道: “送你” “扇子给我” 不待夏景鸢回答,秋凤越便抢了去,把扇玉佩在纸扇上,翻来覆去瞧了瞧,貌似很满意。 往事如烟,留不住,不如散去;今日良辰,再回首,豁然开朗,秋凤越突然甩开折扇,像往常的夏景鸢一般掩住了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日月星辰般的璀璨眸子,柔言媚语,与以往大相径庭。只听他说: “我想要你陪葬。你有扇玉,可以进去水晶宫,却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分卷阅读86 出不来。我的笑倾……就是我死了,也要与你同穴”。 然后一把收了折扇,还是那张张扬而魅惑的面容,却又与平时有些不同,勾唇的模样,是他又不是他,还是江南的亭子,那身影施施然走向莺歌燕舞的花丛,却到处拈花惹草。 夏景鸢本是平静的面容却在“笑倾”两个字下顷刻崩溃,最后他忍了又忍,突然裂开嘴角,几句话在脑海里滚了又滚、顺了又顺,等彻底回过味儿来,那绽开的笑颜,只能道―― 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 蛟龙看过世间最美的奇景,也见过最绝代的佳人,或许曾经有过心动,但是太过久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美的奇景、再绝代的佳人也不能拨动他的心境,终日浑浑噩噩游戏人间,直到遇见那个爱得无理、缠得决绝的天下第一人,然后,会烦会生气……会害怕,会心疼…… 夏景鸢摸了摸脖子上一道浅淡的伤痕,那是逆鳞的位置,如今,它在那个人的手里。 “往后,没有锦衣玉食、宝马香俅,甚至要风餐露宿,你们还确定跟着我吗?” “要的” “……我跟着父……呃,爹爹” “那好”,秋凤越指了指夏景鸢,道:“老爷”,又用下巴点了点他怀里的小人儿,道:“小少爷”,最后扬鞭一指,指向自己,得意神色洋洋自得:“我就是管家,你俩的管家”。 纵马扬鞭,天涯海角,天下自此一双人。 分卷阅读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