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出妖怪：月烨》


 1.第1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一）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月沫站在一座清烟袅袅的大殿门口，欣赏着这副别具一格的对联，又仰头看了看牌匾上那三个遒劲有力金刻篆文“合虚殿”，不自觉地抱住一根柱子用指甲拨上面的红漆，思想斗争激烈：“我好歹也是一姑娘家，这么做实在有损颜面。”
    昊夕两道热哄哄的鼻息毫不客气地喷到了她脸上：“别装得像是被逼良为娼似的。六界之内，想拜光烨君为师的，都能从这合虚殿排到人间的菜市场了。别以为你是月族的公主，光烨君就会卖你这个面子。他会不会收你为徒，还得看你的造化。”
    月沫叹气：“好像六界之内，也没有谁卖过我这个月族公主的面子。”
    昊夕一下子住了嘴，瞪大了两只眼睛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面部表情柔和了许多，然后伸出一只毛手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月沫，天将降大任于你，所以才会让你吃点苦头，放心，你一定会成为月族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君主的。”
    这话说得真是连这合虚殿外的那一池莲都不会信吧！
    数十万年前，神界在经历过多次劫数之后，分成了九重天、日族、月族三部分。她，月沫，出生于月族，她娘是月族的君主，标准的“神二代”，按理，只要她不犯大错，就算在六界内横着走都没有关系，可事实上，除了月族本族的部下对她恭敬几分之外，其他仙友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几分……鄙视。
    是的，她一直是被众仙鄙视的对象。原因——她爹不详。
    她爹是谁？这一直是个谜。答案只有她娘知道，只可惜她娘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昏睡，一万年过去了，还没有醒，甚至连个梦话都没有。月族的海长老告诉她，她娘是因为避关练功的时候动了胎气才会变成这样子，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得看天意。
    六界之内一直有个传闻，说她亲爹是九重天的天君，她是天君的私生女。
    她不信。可是很多人都相信，包括天后娘娘在内，天君的态度也出奇的怪异，从不承认传闻是真的，却也不否认它是假的，这让天后娘娘的熊熊妒火呼啦啦烧遍了六界，私底下给所有本事高的神仙都打了招呼，不得收她为徒传她仙术。
    一边是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天后娘娘，结果，她自然而然地被众仙孤立了。
    月族的长老们倒是没少对她指点教导，遗憾的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丝毫长进。最后海长老捏着他的那把白胡子长叹了一口气，认为这是当年她娘动胎气在她身上落下的病根。
    没有爹娘管教，又不用学仙术，这一万年来，月沫的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这让身为日族太子的昊夕很是羡慕。
    每当他在学堂里背诵着那些深奥难懂的经文时，她则溜到夫子的藏书阁里偷看那些从人间搜来的图书。
    每当他在汗流浃背地练习着复杂的仙决手势时，她则在他练习场边的青竹榻上一边剥着生一边指挥着那些飞往人间的大雁们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每当他学习礼仪不小心犯了小错被罚禁食时，她则在他屋顶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醉了顺便还丢下几根鸡骨头连同几句落井下石的话刺激刺激他。
    ……
    月沫这种无所事事、醉生梦死的生活终于引发了昊夕的愤怒，愤怒之余决定给她找一个师父，治好她那莫名其妙的病根，让她从此也过上和他一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将六界内的仙众挨个过滤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位适合作她师父的人选——正是今天他们前来拜访的光烨君。
    昊夕扯着月沫的小辫子防止她临阵脱逃：“月沫，如果你能成为光烨君的徒弟，从此以后，六界之内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所以，无论有多难，你一定要坚持住。”
    光烨君是谁？这可是位金光闪闪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会有无数粉丝俯地膜拜的超级大神啊！
    传说，他是如今神界为数不多的上古大神之一，一把碧虚剑纵横天地之间无人能敌，就连当今九重天的天君，在他面前，都得看他几分颜色，天后娘娘更拿他没有办法。
    传说，天君的正牌女儿玉落公主，曾想拜他为师，天君更是费力搜来四海奇珍作为拜师礼，恩威并施，想助女儿一臂之力，最后也未能如愿。有好事者亲眼看到，玉落公主不但未能拜成师，最后还是哭着出的合虚殿。
    传说，他的情史……没有传说。是的，没有任何传说。
    这才显得更加古怪，此大神不正常。月沫没来之前已下此推论，来了之后，更觉得如此。瞧瞧合虚殿外的这副对联，正常的大神一般都在殿门口贴些天玄地黄之类的话，哪会像他一般，将一段凡人写的情诗大大喇喇地抄在这上头的，哪有半点神仙们清修的样子？
    由此可见，此大神在那几十万年的岁月中，一定经历过许多无法释怀的苦难，留下过许多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说不定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怪癖。拜这种大神为师，虽然说出去很拉风很有面子，但实在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把你压到五指山下当第二个孙悟空的可能啊啊啊啊啊！
    月沫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这样的后果，后背突然升起一阵凉意，立即打起了退堂鼓：“既然这么难，那么我们回去从长计议过后再来。”
    她踮着脚正想开溜，昊夕一脚将她踹进了合虚殿的大门：“老老实实给我进去，也别做什么自我介绍，直接就扑过去抱住光烨君的大腿别放，跟他说：请您收我为徒！”
    抱大腿……月沫翻了个白眼。
    昊夕却十分满意自己的建议：“拜大神为师，就不能走寻常路线。又不是要他娶你为妻，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和那个玉落公主一样被拒绝而已。这可是我了好多天才想出来的最佳方案，你若是敢临阵退缩，从此我们就割袍断义吧！”

 2.第2章 千万别随别抱神仙的大腿（二）

    如果月沫事先知道那日拜师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就算昊夕把他所有的袍子都割成烂布条，她也不会去。
    “请您收我为徒。”多简单的六个字，月沫居然还把它说错了，并且错得离谱。怪只怪光烨君的回眸一暼的容颜太明亮，闪得她在那一刹那之间失了魂。
    大神，还是上古大神，并且是几十万岁的上古大神，难道不应该白发苍苍白胡子冉冉白衣飘飘的么？你这副唇红齿白水嫩青葱的样子，实在是太不给人心理准备了啊！
    月沫咬着她的下嘴唇欲哭无泪。因为她说错的那六个字是：
    “请您娶我为妻！”
    要命的是，她冲进来的时候为了不给对方心理准备，直接就扑将上来，此刻还死死地抱着光烨君一条修长有力的大腿，跪在地上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光烨君那张因为讶异而略略泛起红晕的侧脸。
    这画面实在太美，令人不忍直视。
    合虚殿内一时之间静得如同光阴被冻结了一般，殿内的丫环侍者连同栖息在梧桐树上的那只火凤凰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光烨君拿着经书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勉勉强强才没让书掉下来砸在月沫的脸上。
    脸，丢大发了！月沫赶紧捂住脸，起身调头就跑。
    一把清越的声音晃晃悠悠地传来：“月沫公主，你以为捂着脸，我就不知道是你么？”
    月沫当场有如雷劈。不是说此大神避世已久，不过问窗外事，更不喜与仙友们来往么，他怎么会认识她？她确信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光烨君看她的眼神几分戏谑：“数万年来，来拜我为师的不少，来替别人提亲的也有一些，但敢自己来给自己提亲的，你倒是头一个。”
    其实我也是来拜师的。月沫打着哈哈朝门的方向偷偷地挪着步子：“哈哈……这个是误会，完全是误会。”
    光烨君从容而又淡定地将眉毛一挑：“哦？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
    “当然不是。”月沫摸不准此大神的脾气，不知道他的喜好，回答得战战兢兢，“这个……这个……光烨君贵为上古大神，受六界敬仰，我不过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神女，是我高攀不上。”
    光烨君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即话锋一转：“没关系，我不介意你高攀就是。”
    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火凤凰惊得从梧桐树上掉了下来，摔了个两脚朝天，好半天才翻过身来，趴在窗口，伸长脖子看得目不转睛。
    月沫急得快哭了：“婚姻大事，光烨君不再考虑考虑么？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实在有失体统，待我回去再仔细筹划一下，然后……”
    然后就可以没有然后了。
    光烨君的回答彻底断了月沫的念头：“不必了！冒失之下见真情。月沫公主既然对我情深一片，我又何必拘泥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月沫忽然觉得，学孙悟空那样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其实也挺好的，总比她这么莫名其妙搭上一辈子要强吧！“其实我……”
    她刚鼓起勇气决定解释清楚，忽然左脸一麻，一个轻脆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3.第3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三）

    打人的是一位神女，年纪看上去和月沫差不多，满头珠钗，气势逼人：“没皮没脸的东西，和你娘一样，不知廉耻！”
    来者是玉落，天君的嫡亲女儿，月沫的绯闻妹妹。
    月沫怒了，正想要一巴掌扇回去，哪知道合虚殿内的丫环侍者们一哄而上将她们拉开，以免她们在合虚殿内打起来。月沫凭白无故挨了一个耳光，气得牙痒痒：“谁没皮没脸，谁不知廉耻？”
    玉落的手脚被人拉住，可嘴巴还在骂个不停：“六界之内，谁不知道你娘的丑事？没想到你比你娘更不要脸，小小年纪就把她那套不干不净的手段全学会了。青天白日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来九重天拐骗男子，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的。如果放在人间，像你这样的女子，早就被抓去浸猪笼了。”
    “玉落公主。”光烨君没有想到居然会突然跑来这么一位不速之客，更没有想到她会在合虚殿内动手打人，“月沫公主和你一样都是神界的公主，不得无礼。”
    玉落从小受天后娘娘宠爱，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哪可能将月沫放在眼里，更受不了别人把她和月沫等同起来：“神界公主，她也配？她娘做下那些脏事生下她，她也是脏的，就算是把她扔到天河里洗上一千年，也洗不干净！”
    “你给我闭嘴！”月沫的眼底泛起红色，牙齿格格作响，“不许你诋毁我娘！你如果认错道歉，我就姑且放你一马！否则……”
    “否则怎样？”玉落到底太年轻，还没有学会天后那套绵里藏针的功夫，只顾着一时说个痛快，“就凭你，能把我怎样？”她现在是无极仙尊的弟子，平日里又有天君亲自指点，神界年龄相仿的同辈之中，属她的仙术最高，真要打起来，不出三招就能把月沫从这合虚殿内扔出去。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在月沫面前更加放肆。甚至，她巴不得和月沫打一场，名正言顺地让月沫吃更多的苦头。
    光烨君被这两位神界公主闹得头痛不止：“玉落公主……”
    玉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怎么，光烨君想护她吗？看来还真是被她给迷住了。不过，今日之事，是家事，光烨君就算是神君，掌六界法度，也管不到别人的家事上来吧？”
    光烨君正色道：“玉落公主想要谈家事，就请移驾前往太极殿，找天君评理。我这合虚殿可不是你吵架打人的地方。既然玉落公主还记得我掌六界法度，就容我再多嘴一句，月族和九重天同为神界一份子，相互交好已有数十万年。玉落公主好歹也顾忌些，否则，若伤到了两边的和气，可不是一件小事。”
    都端出两族的交情说事了，如果玉落知趣，就该收敛一些，哪知道她不但不肯认错，更口出狂言：“月族近万年来连连衰败，今日的势力连九重天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这样的交情，不要也罢。今日就算我得罪了整个月族又怎样，这是他们自找的！”

 4.第4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四）

    “好，很好。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月沫咬着牙回应着玉落的挑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四周有寒意在凝结，“我今日挨的这一耳光，他日一定会加倍奉还！以后，我绝不会再来这九重天，我月族境内也绝不许你玉落踏足半步。我们等着瞧！”
    月沫转身要走，只见白光一闪，光烨君拦在她的面前：“沫沫，不要意气用事。”
    沫沫？月沫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称呼，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她想这些旁枝侧节，她毫不客气地一指头戳在了光烨君的胸口上，没好气地说：“就算是凡人，自己的娘子被人打了，作相公的，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替她讨回这个公道。你身为大神，居然连凡人都不如，实在太令人失望了。你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说罢，她一把推开光烨君，离开了合虚殿。
    光烨君望着月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再一转头，玉落公主也已就跑得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跑到天后那里邀功去了。
    一屋子的丫环侍者赶紧装扫地的装扫地，装浇的浇，火凤凰也闭上眼睛装睡。
    光烨君走到火凤凰面前，靠着窗子，敲了敲它的脑袋：“凤儿，我刚刚是被嫌弃了么？她不要我。”
    火凤凰睁眼，眼神一片无辜。
    光烨君又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别装，你刚才明明看见了。”
    火凤凰眨巴着眼睛。
    光烨君捋了捋它头上的彩冠：“身为灵宠，诚实很重要。”
    火凤凰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光烨君：“那你认为她说得有理吗？”
    火凤凰犹豫了很久，艰难地又点了点头。
    光烨君：“今天不准你吃晚饭。”
    火凤凰大骇，表示不解。
    光烨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身为灵宠，如何维护主人的尊严更加重要。”
    火凤凰倒地抽搐，挣扎着爬走。
    光烨君转身，刚刚还在打扫卫生的众人一个个全跑了，只剩下资历最长的侍官路昌伫在一侧，路昌见四下已无他人，开口道：“主子应该也看出来了，月沫公主今日并不是来提亲的。”
    光烨君嘴角依然向上扬着：“我知道。她应该是来拜师的。”
    路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主子刚刚为何还要那么戏弄月沫公主？”
    光烨君嘴角的笑意更深，令人更加捉摸不定：“你觉得我是在戏弄她？”
    路昌差点闪到舌头：“难不成主子真的想要娶她为妻？”虽说他家主子打了几十万年的光棍，确实挺孤单的，如果能有那么一位神女相伴，确实是件美事。可他家主子不是普通的神仙，他的婚事更不是普通的婚事，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定下来吧？更何况，他家主子从来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神仙，除非……
    路昌想到了什么：“主子是为了……”
    光烨君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路昌知道自己差点失言，赶紧住了嘴。
    光烨君一声长叹：“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想想如何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麻烦事吧！”

 5.第5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五）

    “你怎么能跑出来？”昊夕听说了月沫悔亲一事之后，气得捶胸顿足，似乎自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一般，恨不得将她捆成粽子当成供品搬到九重天摆到光烨君面前。“你知道这六界之内想当光烨君神后的神仙和凡人，有多少吗？”
    别说是神后，就连侍妾这个位子，大家都虎视耽耽，其中还不乏一些男子，只要光烨君稍稍表现出一点点感兴趣的意思，他们就能借此机会大肆炒作，立马名扬六界，一下子少奋斗十万年。
    昊夕的心在滴血：“这比当光烨君的徒弟牛叉多了，你你你……你怎么能拒绝？”
    月沫抱着一只烧鸡默默地啃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鸡，半只鸡下去，再不开心的事也会被她抛到脑后。可今天，她已经在啃第三只鸡了，心情却越来越沉。她飞起一只啃了一半的鸡爪砸在昊夕的脑门上：“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被打了，被那个玉落公主打了。”
    玉落下手很重，月沫的脸上至今隐隐还有些红印。
    昊夕接住那半只鸡爪指点江山“所以，你才更不应该悔亲啊！玉落公主为什么敢欺负你，不就是欺负你没靠山嘛！你要是成为了光烨君的神后，她还敢对你动手不？她今天为什么会不顾礼仪在合虚殿打你？她就是害怕光烨君会把玩笑当真，真的娶了你，所以她才会先下手为强，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你，让你从此以后离光烨君远一点。”
    月沫拍了拍昊夕的肩膀，顺手把手上的鸡油擦在他的衣服上，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被那些传说洗脑了。道听途说来的东西靠不住，其实，你崇拜的光烨君就是一个没有办法保护他身边人的懦夫。”
    昊夕依然不死心地游说着：“不可能。我保证，如果你真的嫁给了光烨君，不用你开口，天后娘娘就会自动让玉落公主为了那一巴掌来向你磕头认错。”
    月沫抖落一地的鸡骨头，冷冰冰地说：“她抵毁我娘，奚落我月族，磕头认错就够了么？”
    昊夕：“那你想怎样？”
    月沫：“我月族岂能让别人任意践踏？我就让九重天的人看看，就算我月族如今没有靠山，我月沫不过是一个只会些基本仙法的神女，也照样能搅得他九重天不得安宁。”
    海长老匆匆赶了过来：“少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月沫活动了一下筋骨：“海长老不阻止我么？”
    海长老一脸愤慨：“士可杀，不可辱。我月族从未招惹过九重天，却受此奇辱，如果还要忍气吞声，那今后如何在六界抬起头来？今日就算少主不打算动手，月族上上下下也会力谏请命的。只希望少主别容易心软，会轻易放过他们。”
    凡间有句话，狗咬你一口，你不必反咬狗一口。月沫的宗旨是，她如果被狗咬了，她绝对不会去咬狗，她会拿根棒子把它狠狠地揍一顿。“放心，如果不能让玉落吃够苦头，我就不配再去见我娘！”

 6.第6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六）

    月沫一行人离开行宫前往神殿，就在他们刚刚谈话的树底下，显出两个身影，光烨君和路昌，他俩刚刚隐身在此，将月沫等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路昌露出疑惑之色，显然对月沫刚刚立下的雄心壮志没有信心：“主子，你确定暂时不出手么？”
    光烨君看见树下的石桌上还有半只烧鸡，正是月沫还没有吃完的，抓起来闻了闻，又扔回桌面上：“吃这么多肉，也不怕消化不良。没听到她说我是懦夫吗？懦夫就应该躲起来，什么事都不管。”
    路昌比他主子更着急：“以月族现在的实力，完全没有办法和九重天抗衡。万一打了起来……神界内乱，对六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光烨君一点都不紧张：“放心，不会打起来的。这丫头比我想像中的要机灵，不会拿自己的短板去拼别人的长枪。”
    路昌没听明白：“不打？难不成是去天君面前告状吗？玉落公主是天君的亲生女儿，又有天后护着，就算是告到天君面前，最多也就是责骂两句。月族讨不到便宜的。”
    并且还会落别人笑柄，落个无能的名声。
    光烨君摇了摇头：“你没听说这丫头那天在合虚殿说过的话么？她不会再踏足九重天半步。”
    路昌更不明白了：“既不打架，又不告状。那月沫公主又怎么能讨回公道。”
    光烨君敲了敲身边的那棵树，从树杆上敲下一块冰来：“知道为什么月族比起九重天来，要寒冷很多吗？”
    这个问题难不倒路昌：“月族世代以守护月亮为职责，月亮属寒，所以月族境内向来比九重天、日族要寒冷许多。”
    光烨君接着说：“但是月族的人不怕冷，是因为他们有天火石，所以这里虽然冷，但不会被冰雪淹没。但是九重天不一样，九重天没有天火石。”
    路昌听出眉目来了：“主子是说，月沫公主会把月亮放到九重天去？”
    光烨君大笑：“不用那么麻烦。月之所以有阴晴圆缺，是因为月族在掌控，而掌控者就是月族历代女君，月沫虽然仙法低微，但她是月族的少主，天生就有掌控月亮的能力。她只需让月亮只圆不缺，九重天就会深受其苦。”
    路昌有点担忧：“那人间呢？”
    “人间隔那么远，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过了一会，光烨君马上又纠正道，“不对，人间有了这么多满月，估计会促成很多姻缘的。”
    那日起，人间出现了奇景，天上的满月一连出现了十五天，从初一到十五，天天都满得跟烧饼铺的烧饼似的，地上的娃娃们一边流着口水赏月一边问身边的大人：“娘亲，娘亲，你教我的童谣错了。你说月亮‘初一看不见，初二一根线’，你看你看，它圆不圆明明就跟初一十五没关系嘛。”
    大人们脑门挠破也没想明白，这亿万年来有圆有缺的月亮，怎么就突然变得只圆不缺了呢？最后，只好掏钱买两烧饼堵住孩子的嘴，让他们别再问下去。
    至于九重天，已经乱套了。

 8.第8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八）

    一看有人比他的火气更大，天君的怒气反而小了许多，言辞也谨慎起来：“月族和九重天交好了几十万年，如果不是事出由因，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天后娘娘定定地直视着天君，声音轻柔，但字字坚硬有力：“这还用问吗？很明显，有些人想要有个爹爹多关心关心她，或者是想替她娘讨个名份啊什么的。”
    天君将脸撇向一边，目光游离：“月沫公主不会是这种任性妄为的孩子。”
    天后娘娘冷笑：“天君似乎很关心月沫公主。”
    天君：“本天君就事论事。”
    天后娘娘：“本宫也是在就事论事。月族令我九重天受灾，损失严重，就应该为此负责。”
    四极仙尊小心翼翼地说：“月沫公主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前辈如果太过计较，又或者教训得过了头，会有损我九重天的声誉。”
    四极仙尊是九重天的老臣了，论起察言观色的功夫，他说第二，没人其他神仙敢认第一。他之所以会出言当和事佬，并非因为月沫，而是因为天君。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天君根本就不想和月族闹翻，更准确地说，天君确实很想护着月沫，但是碍于身份，不便自己出言。
    四极仙尊的话给了天君一个好借口，天君立即附和：“没错没错。仙尊说得极是。在座的各位，随便哪个都大人家十几万岁，无论是我们谁出面说要教训她，都会被六界笑话，说我们九重天以大欺小。对吧？”
    天后娘娘最见不得的，正是天君对月沫处处关心的样子，虽然天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私底下也没有单独跟月沫见过面，但这分关心足以让天后娘娘醋意横生。
    不过，她也不是好对付的。在来这里之前，她早已想好了对策。“天君放心，本宫身为九重天的天后，当然也懂得顾忌九重天的颜面。本宫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冰雪灾害，这件事情，就交给玉落去办好了。她和月沫公主年龄相仿，又是同辈，由玉落出面处理这事，一定不会有谁笑话我们九重天以大欺小的。”
    此话说得滴水不露，天君完全没有办法再推脱什么，只得点头答应：“那就让玉落去处理这件事情吧！不过，切记一条，万万不可和月族的人动手。动手就等于宣战，若是引起神界内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月族。
    自从和九重天正式闹掰以来，月沫日日在她的行宫桂宫内勤奋练功。此刻，她正对着石桌上的那只烧鸡发功，希望能用自己的念力隔空移动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烧鸡一动不动，就连鸡皮上的葱都没有闪一下。月沫再接再励：“海上明月共潮生……潮生……生……生……生……”
    烧鸡果然缓缓地升了起来，距离桌面一尺高。月沫兴奋不已地抓过一个水晶碗继续念念有辞：“过来……快过来……快到我碗里来！”
    烧鸡忽然像一枚流星一般朝月沫飞了过去，没飞到她碗里，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那只硕大的鸡屁屁准确无误地塞进了她的嘴里，上头还有几根没有拔干净的鸡毛。
    月沫一把扯出烧鸡，冲地上接连吐了好几下口水，环顾四周之后，突然间将手中的东西朝墙头砸了过去：“谁，给我滚出来！”

 9.第9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九）

    玉落有点狼狈地顶着那只既拿来当食物又拿来当暗器的烧鸡出现在墙头之上，鸡尾的那几根毛上面还沾着月沫的口水，湿溚溚的。
    月沫乐了：“哟，九重天的公主大驾光临，不过，这里不欢迎你，你要是敢走进来半步，我立即就叫人把你逮起来。”
    月族现在没有什么大神，但抓个小神女还是不在话下的。
    玉落气急败坏的将烧鸡扔地上，掏出一方丝帕用力地擦拭着头顶上的油渍，翠绿的葱点缀在她的发间，别有一番风味。“谁稀罕到这来？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把满月收回去，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月沫也毫不示弱：“想让我把满月收回，可以，除非你对着我娘的塑像三跪九叩，每拜一下，就说一句‘对不起’。”
    “笑话。”玉落从头到尾都没认为自己有错，如今她又是奉了天君之命来的，更加趾高气昂，“你娘是什么东西，受得起我对她三跪九叩吗？”
    “那我们没有必要谈下去了，你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吧！”月沫双手合十，朱唇微动，念动咒语。只见九重天的方向越来越灰蒙蒙的，整个境内都陷入到暴风雪之中。
    玉落见状，非但不着急，还有些得意，笑容里有几分狡诈：“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是你自找的。等着瞧！”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月沫正疑惑难解之际，忽然，本来亮堂堂的桂宫突然黑了，就连人间也陷入了一片黑际。一阵嘈杂的锣鼓之声伴随着人类的惊叫声直上天际。
    “天狗吃月了！”
    “天狗吃月了！”
    月沫也明白过来，玉落的目的并不是让月沫把月亮收回来，而是找借二郎神的天狗把月亮吃掉。月族世代以守护月亮为职责，如果没有了月亮，那月族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天狗爱吃月亮，这是六界都知道的事情，之前，它也常偷吃，只不过每次都会被二郎神抓住，不得不又把月亮吐出来。可是这回不同，它是奉命吃月亮，吃得理所当然，所以想它再吐出来，想都不要想。
    海长老急得团团转，希望月沫尽快拿出对策来：“少主，你得快点想办法啊！不然到了明天，月亮就化成一堆臭狗粪了！”
    月沫正在油灯下不急不缓地包包子，一笼一笼的，还特别有心思地将所有的包子都包成十八个褶子，蒸出来像朵，异香扑鼻。“海长老，尝堂这包子味道怎么样？用牛肉、驴肉、猪肉、鸡肉做的馅。”
    海长老哪还有胃口吃东西：“少主，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我们跟九重天的这场局，输了。要不我们找个中间人商量商量，请他出面把月亮要回来。”
    月沫没理他，将所有的包子用一个大口袋袋好。
    海长老继续说：“要不，我们请光烨君出面当这个中间人好了。这事就是在他合虚殿起的头，他也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光烨君出面，九重天那边肯定会把月亮还给我们的。”
    月沫把口袋背在背上，东西太沉，差点闪着她的腰。“光烨君？不许去求他！”
    海长老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去求他？”
    油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光烨君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十分君子地托住月沫背后的那只口袋：“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求我？”

 10.第10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十）

    背后神出鬼没地冒出一个喘气的，月沫吓了一大跳，一脚踩在了光烨君的鞋面上，后者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把痛意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前一秒还揪着他的那把白胡子忧国忧民的海长老，后一秒立即变成了狂热份子附体的超级仰慕者：“光……光……光光光烨君，呀，真的是光烨君。神君大人好，在下是月族的长老，三万年前见过您一次，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在下。”
    三万年……这个数字有月沫年龄的三倍大。月沫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夹在大人中间的小屁孩，完全失去了发言的兴趣。
    海长老却一直在滔滔不绝，从三万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光烨君的小激动一直讲到今天再次重逢的大惊喜，顺带还感慨了一把这三万年内月族的起起落落，最后扯到了月沫身上：“神君不知道，我们月族上上下下最后的希望全都在少主的身上，可是……可是……”话嘎然而止，海长老神色凄婉。
    可是她不争气。月沫心知肚明。一想到月族这帮子民为了她一万年来操碎了心，她就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忧伤。
    “你来干什么？”月沫没功夫招呼光烨君，她还有急事要办，所以语气随意了点。
    海长老立即不满：“少主，在神君面前不得无礼。”
    月沫：“他三万年才来一次，就免礼算了嘛！”
    光烨君一直托着那个布袋未放，气定神闲地说：“月沫公主那日有提到凡间夫妻相处之道，这些天内我特意研究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凡间的夫妻，如果吵了架回了娘家，作相公的一定会上门赔不是，顺便看看妻子的娘家有什么活要干的，一并干了。所以，我今天是效仿凡人，来妻子娘家看看。”
    咣当一声响，海长老摔了一跤，好半天，他才扶着桌子站起来，捂着磕到的额头，壮起胆子颤悠悠地问：“神君刚刚说什么，您说您有妻了？妻子娘家在月族？那她她她她……是哪个？”
    “没有这回事！”月沫插言道，“月族的女子，神君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不过是拿我们月族玩笑罢了。”
    海长老却不死心：“少主此言差矣。月族的女子一直以貌美著称，向来是神界众仙的良配，只不过近一万年来的行情差了点而已。”
    傍大神的思想真是要不得啊！没想到就连资历最老的海长老都被腐蚀了。月沫决定给他洗洗脑，让他清醒清醒：“如果神君真是我月族的女婿，那就真把我月族的脸丢尽了。”
    海长老急得直跺脚：“少主慎言啊！”他还指着神君出面要回月亮呢，今日人家主动上门，正是一个好机会啊，如果得罪了，就没有希望了。
    月沫说得头头是道：“月族被人耻笑在先，又被人挑衅在后。天后娘娘和玉落公主在众仙面前颠倒是非黑白，神君却是连句公道话都没有说。玉落公主找二郎神借了天狗吃月，神君在九重天，一定是知情的，他也连个信都没报。如果他不是我月族的女婿，倒还说得过去。如果他是我月族的女婿，不就是丢尽了我月族的脸么？所以，月亮被吃掉一事，我们不必求他！”

 11.第11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十一）

    偶像被贬，海长老竭力维护：“神君闲云野鹤已久，早就不管九重天的大小事情，又怎么会事先知道有人要放天狗吃月？”
    光烨君纠正道：“不会呀，我早就知道了。”
    海长老一口气没顺过来，老脸憋得通红：“那……那……神君行事都是从大局出发，神君没有出面制止，也没有通风报信给我们，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光烨再一次否认了海长老搜肠刮肚替他想好的理由，十分诚实地说：“我一点苦衷都没有。我只是想吃狗肉火锅了而已。”
    海长老：“……”
    狗肉好吃，神仙也难挡。可是此大神的嘴，也未免太刁了一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二郎神养的天狗身上。对方是神犬，就这么吃掉，未免不好向二郎神交代，但如果天狗犯了错，那就另当别论。
    听到这里，月沫默默地替天狗捏了一把冷汗，眼看时间已晚，赶紧背着布袋出了门，踩着一双云靴飞往苍海。光烨君坐在火凤凰之上跟在她的后面，不声不响，一路上看到什么奇珍异果、上等的香料，也会摘一些下来，一起放在火凤翅膀下面，果然是一副坐等天狗被杀，他等着拿肉炖火锅的架式。
    月沫见状，停下来，转身道：“神君不必跟着我了。”
    光烨君正摆弄着一把刚摘来的迷迭香，握在手中，稍使仙法，新鲜的叶子立即变成了一摊粉末，这是上好的蘸料。看来，此大神很懂得吃。
    月沫劝道：“神君不必再费力气了。今日这狗肉火锅，你是吃不成的。”
    光烨君将迷迭香粉仔细收好，不急不缓地问：“哦，为什么？你不把天狗杀掉，又怎么能把月亮取出来。”
    月沫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月亮，我会取出来，但是天狗，我也一定不会杀它。它不过是一只馋嘴的灵宠，真正犯错的，却是放它出来的主子。让一只灵宠背下所有的罪孽，这不公平。再者，天狗如果真死了，伤心的只会是二郎神，玉落连半点损失都没有，那我杀了天狗，又有什么意义。”
    光烨君似有所悟：“看样子，这次又吃不成狗肉火锅了。”
    此大神的脑子是长在胃上面的么？月沫汗滴滴的：“神君今后还是别再打天狗的主意。大家都是养灵宠的神仙，若是哪天，你座下的这只火凤凰被人做成了烤鸡。你又会是什么心情？”
    原本一直在心里暗暗取笑天狗的火凤凰听闻此言，惊得翅膀一偏，差点把光烨君掀下背去，赶紧又是打鸣，又是跺脚，表示自己皮厚肉糙，不适合食用，各位走路过的神仙，各万别把这话听到心里去了，它不好吃，相当的不好吃啊！
    光烨君抬手抚平火凤凰脖子上倒竖的翎毛，无比惋惜地说：“月沫公主所言极是，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果然骑着火凤凰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月沫仰着脖子目送他离开，直至不见，不由得感叹：“唉，一听说狗肉火锅吃不成就走了。此大神真是现实。”

 13.第13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十三）

    月沫盘腿在冰面上坐下，用五指替天狗梳理着它的毛皮，不一会就梳得油皮光亮，她由衷地夸赞道：“真漂亮。这么漂亮的灵宠死了太可惜。”
    天狗晃了晃耳朵，示意她要杀就杀。
    月沫接着说：“你应该也知道月亮对于月族的意义，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月族都一定会把月亮抢回来的。”
    天狗将头偏向一侧，宁死不屈。
    月沫对它又多了几分欣赏：“你不肯把月亮吐出来，可是依你现在的样子，我要杀了你，轻而易举，到时候，月亮还是我的，而你却得重入轮回，等你再修道成仙，二郎神早就挑了别的狗来代替你。”
    天狗缩了缩鼻子，面露凄凉之色。对于灵宠而言，尤其是狗类的灵宠而言，死对它们而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主人不再信任它不再宠爱它。
    月沫完全明白它的心思：“这样吧，我跟你商量一下。我呢，也就不动手杀你了，你自己乖乖把月亮吐出来，今后你要是饿了，就去月族找我，月族好吃的东西可多了，除了肉包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瓜果，把它们剁成馅，用小麦粉裹着，沾上蛋液，往油锅里一炸——那叫一个香啊！”
    天狗的口水又开始飞流直下，决心已经开始在动摇。
    月沫不失实机地继续游说：“还有，还有，夏天的时候，把百蜜收集起来，加入瓣、米粉，做成甜糕，看上去五颜六色，往舌尖上那么一放，马上就化了，那甜味，能一直甜到你心里……”
    天狗用前爪拍打着冰面，主子啊，神界原来有那么多好吃的啊，它之前都不知道。
    月沫对它无比同情：“你想想，为了一个尝起来没什么味道、最多也就是消化得慢一点、让自己能撑得久一点的月亮，放弃那么多好吃的，值得吗？”
    天狗万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月沫摸着它的头，唏嘘不已：“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别人对你误会太深。”
    天狗的心理防线终于崩踏，它将头埋进月沫的膝间，背部一拱一拱的，无限委屈在这一刻迸发，它将头埋进月沫的膝间，用前爪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发出呜呜之声，抽噎不止。
    哭着哭着，天狗的胃突然一阵翻腾，吃下去的月亮一下子吐了出来，整个苍海笼罩在银光之中。
    天狗如释重负地钻进月沫带来的那只口袋之中，快乐地啃起肉包子来。
    月沫念动咒语，让月亮砸破冰面，到苍海之中泡了个澡，重新挂在半空之中，变得更加皎白，远照万里。
    玉落公主和二郎神寻着月光而来。一见到月沫，二郎神就焦急地问：“哮天呢？你把它怎么样了？”
    月沫一指吃得正欢的天狗：“它很好。”二郎神见天狗还活着，松了口气。
    玉落见自己的计划失败，恼羞成怒：“说到底，还是一只畜生，靠不住。”说完她亮出兵器，是一把通体墨绿的宝刀，此宝刀大有来历，属于神界难得神器之一，名曰昆仑，其威力之大能一刀劈掉半个山头。
    二郎神大感不妙：“玉落公主，你忘了天君说过的话了吗？千万不能动手！”
    “父君总护着她。今日，我就要看看，我和她，父君到底更偏爱哪一个。”说罢，玉落一提刀柄，风啸啸地朝月沫砍了过去。

 14.第14章 千万别随便抱神仙的大腿（十四）

    平地起风，卷着无数的粉尘吹了过来，呛入玉落的口鼻，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抹，更加严重，脸上的皮肤像火烧一般，粉尘掉进眼睛里，辣得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拿刀的手偏了方向，没能砍中月沫。
    月沫站在上风处，背对着风来的方向，粉尘扑扑地落在她的披风上，散发出的气味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冲。”二郎神一个劲地打着喷嚏，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落在手上的粉尘，“还有盐味？什么暗器里面是放盐的？”
    月沫也不是很确定：“也许是火锅底料？”
    二郎神被雷得外焦里嫩：“你们家用火锅底料当兵器的？”
    月沫咳嗽了几下，平复自己同样惊讶的心情，没敢回答，更没敢告二郎神其实这火锅底料本来是打算用来炖他家天狗的。而火锅底料的制造者，不是她家的，而他家的，并且是他家有身份有地位的神君大人。
    看来光烨君想吃狗肉的贼心不死啊！
    “月沫，你居然敢暗算我！”玉落的眼睛睁不开，但一张利嘴仍不饶人，“伤害本公主，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她的脖间突然一凉，惊得她住了嘴，就算她看不到也能猜到，那冰冰凉凉的东西，是寒玉剑。
    月沫的眼神比剑还要寒冷：“你想致我于死地，就算我一剑杀了你，也合情合理。”
    死到临头，玉落的嘴还是那么硬：“你敢？你要是杀了我，我娘一定会让整个月族的人陪葬。”
    二郎神见势不妙，赶紧出面打圆场：“有事慢慢说，千万别冲动。”
    月沫微微晃了一下手中的剑，剑锋挨着玉落右脸的皮肤，吓得玉落的脸都白了。月沫见状，不免蔑视地哼了一声：“放心，只要她不再轻举妄动，我也不想脏了我的剑。”
    二郎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还请月沫公主高抬贵手，放我公主一马，回去后，我自然会向天君和天后娘娘禀报，不负你今日的大度。”
    月沫是一个被众仙孤立惯了的小神女，平日里也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更受不了他们这种文绉绉的说法方式以及两面三刀的做事风格。二郎神的话，她听了，但是没有听进去：“二郎真君也别给我戴这么大的帽子，我不过是别人眼里来历不明的野丫头，那种大度之类的美德跟我没关系。我这种没爹娘管教的野丫头，信奉的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欺我一尺，我还人十丈’。想要你家公主平安无事，很简单，让你们天君和天后娘娘亲自来我月族领女儿。”
    二郎神还未来得及答话，玉落先急了：“什么，让我父君和母后上月族？你有什么资格？”
    月沫：“我以月族现任当家的身份，够格了吧！你父君和母后大可以看不起月族，那你这个女儿，我就代他们好好管教了。”
    说罢，月沫掏出一个禁声丸，塞进玉落的嘴里，又将她用捆仙绳绑好，将她扔进装肉包子来的口袋里，一路拖着她回了月族。

 15.第15章 嫩草压老牛（一）

    九重天，太极殿。
    二郎神跪在殿内将他的所见所闻以及月沫的口信一字不漏地讲述了一遍，众仙听得直摇头。
    天君头痛不已地揉着额角：“不知道众位仙家对此事怎么看？”
    玉落出发之前，天君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让她千万别动手，她不听，落此下场，实属活该。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不敢当面这么说出来。
    天后娘娘爱女心切：“就算玉落行事冲动了点，可她也是一心想结束这场冰雪之灾，事出有因。她月族掳走我九重天的公主，也未免太不给九重天面子了。”
    天君：“现在玉落已经在人家手上了，让我们去赎人。怎么办？”
    去，等于是天君天后代表整个九重天去给月族赔不是，面子丢得更大。不去，玉落在对方手里，是好是虐，完全凭人家心情。
    四极仙尊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派四长老及四金刚代表天君天后去接公主。我们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相信月族应该会放人。”
    此话一出，四长老四金刚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就凭我们，怎么可能代表得了天君天后。依我们看，还是请光烨神君出面比较好。凭光烨君的身份和地位，月族多少都要给点面子吧？”
    大家纷纷附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不一会，光烨君被请到了太极殿，恭恭敬敬地奉在尊位坐下。大家立即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游说光烨君。
    光烨君听完之后，两手一摊：“我也很想帮忙，但实在有心无力。前段日子，我那刚定亲的未来娘子被人打了，岳母大人被人辱骂，我都只能袖手旁观，这玉落公主的事情，我就更加插上不手了。”
    此话一出，整个太极殿都沸腾了，光棍了几十万年的光烨君闷声不响地跟人定了亲，到底是哪位神女？还有，谁会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还打骂光烨君的未来家人？
    天君也被这条八卦消息吸引住，笑问：“请问神君，到底是哪位神女与你有缘？”
    光烨君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双颊还飞出两抹红色，一副十足的情窦初开的模样：“月族公主月沫。”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太极殿一下子变得死寂。天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天后娘娘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紫。底下众仙整齐一致地吞了下口水，巨大的“咕咚”声让天君回过神来。
    天君星目微闭，这么多天来，心中的迷团终于得到了答案。为什么月族会突然放出满月来，为什么月沫会那么生气，怎么请都不肯来九重天……都是因为玉落捅的篓子。光烨君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天君能想像得到当时自己的女儿做得会有多过分。
    大闹合虚殿，光烨君没对玉落怎么样，完全是念在天君天后的面子。如果再让他出面去保玉落，就真的太得寸进尺了。
    “对不起，是本天君教女无方。”天君惭愧得无地自容。
    天后娘娘客客气气地说：“神君，恕本宫唐突，月沫公主与神君的年纪相差那么大，也没听说你们有过什么往来，这亲事……”话没有再说下去，可话里的怀疑已表露无疑。
    光烨君站起来，摆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天后娘娘是谴责我这头几十万岁的老牛不能啃月沫公主这棵小嫩草么？”

 16.第16章 嫩草压老牛（二）

    天后娘娘不是反对光烨老牛吃嫩草，而是反对光烨君吃错了嫩草。
    自从她女儿玉落公主满了八千岁以来，天后娘娘就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只可惜神界多怪胎，有本事的男神虽然很多，但长得好看的男神却很少，两者兼得的男神，更是少之又少。有本事长得又好看取向正常的男神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光烨君一直都是天后娘娘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选，可他光棍了几十万年，又没和哪位女神闹过什么绯闻，因此，她一度对他的取向吃不准，人家又是上古大神，辈份高，不能冒冒失失地直接问，旁打测敲，又没敲出个结果来。前些日子，她听玉落回去说，光烨君在合虚殿戏弄月沫，心中大喜，窃以为终于摸准了此大神的取向，正打算找个日子让天君去提亲，哪知道……
    月沫那野丫头误打误撞就把她的首要女婿人选给拐跑了！
    上一辈的较量之中，她输了。下一辈的交手，难不成她女儿也要输给她情敌的女儿不成？
    天后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赔笑着说：“本宫从未听说过月族有谁提到此事。所以一直以为光烨君说的是玩笑话。”
    光烨君坦然道：“婚姻大事，怎可能玩笑。她有提亲，我有答应。这亲事自然就定了。至于月族的人没提到此事，那是因为我和月沫公主喜欢低调。”
    天后娘娘无从反驳。
    天君将话题扯回原点：“天后，你我就去月族一趟吧！”
    天后悲愤地抬起头：“可是……”
    天君已洞悉了所有一切，不再由着她护着女儿：“事到如今，你还要陪着玉落一错再错下去吗？”
    天后娘娘默默低下了头。
    月族。
    天一亮，月沫正想趁着这两天太平日子去找昊夕捉鱼，日族境内有条桃溪，正是鱼儿肥美的时候。
    她刚溜出门，就被黑压压的一群神仙吓了跳。为首的是天君天后，后面跟着四大长老四大金刚，紧接着是九重天各宫的宫主，还有一帮她叫不出名号的小仙们，二郎神也来了，还带着天狗，小家伙看到她无比兴奋地汪汪了两声。光烨君夹在众仙里头，冲她挥了挥手，她看到他那过分无邪的笑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天君天后是为了玉落之事来的。而其他神仙么，纯属抱着一颗八卦之心来看月沫这个未来神后的。
    月族一万年来没有什么客人，这一来就来一大片，负责待客的海长老愁得又多长了几条皱纹。
    本来，为了表示主家的客气，海长老把宫里最好的新鲜瓜果都拿了出来，可惜神仙来得太多，而月族的瓜果又甜又水灵，深受好评，结果瓜果在瞬间就被抢光，部分神仙没有吃到，对此意见很大。
    月沫眼看着自己辛苦种植的瓜果全变成了一地的果皮果核，心疼不已，偷偷地把海长老叫过来训话：“人家是来道歉的，我们没必要招待得那么周到。随便给他们每人一杯茶就行了。”
    海长老苦着脸：“给不了，因为茶叶也不够了！”

 17.第17章 嫩草压老牛（三）

    月沫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月族当家人第一次与九重天的首脑正式会面，首先要处理的竟然是茶叶危机。
    她掂了掂茶叶坛里的那丁点茶叶，又偷偷地瞄了瞄殿内那乌泱乌泱的神仙：“要不，每个茶碗放两三片意思一下算了。”
    海长老还是发愁：“万一他们嫌味道太淡，吵着要添茶叶怎么办？”总不能装作没听见吧？
    茶对神仙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仙道之中就有茶道这一项。所以，茶好不好喝，也是衡量神仙们修炼的一个重要指标。月沫的娘亲，就是一位泡茶的高手，冲出来的茶据说能飘香千里。就算月沫年纪小，达不到她娘的那个层次，甚至茶艺糟得一踏糊涂也没有关系，但好歹也得足量，不能几片叶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月沫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要不派人去日族借点？”
    海长老：“神界的规矩，可以借兵器，借法器，但不能借茶。上别人家里喝没有关系，但是不能带走。”
    月沫只好另想办法：“那我们往里面加别的东西，对了，莲叶，莲叶也能入茶，宫里的那片莲池里莲叶多的是，随便摘。”
    海长老：“莲叶泡茶是不错，可是得事先焙干了，现在摘来，怎么来得及？”
    月沫觉得九重天这种众仙齐出动吃垮喝垮月族的行为简直就能列入到兵法里，这比玉落公主真刀真枪的做法高明多了。
    这一切，都只能怪那个管不住自己嘴巴喜欢到处乱说的光烨君。
    想到这里，她有了主意。
    月沫躲在屏风背后偷偷地冲端坐在众仙之中的光烨君勾了勾手指头，把他召了出来，带到莲池边上，笑嘻嘻的：“听闻，六界之内唯一练成了焚天之术的只有神君大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焚天是火系最高的法术，至少得闭关千年才能修得，并且还不一定能成功。神仙之中有不少人一直都在修炼，绝大多数人都失败了，而光烨君也是修炼了三次才成功。
    “我确实会。”光烨君以为月沫想要学练焚天，当场就泼了她冷水：“不过，你学不了，凭你现在的修为，还是从最基础的火咒开始吧！”
    月沫一听，大喜，呼啦啦抱了一大堆事先准备好的新鲜莲叶扔到他面前：“帮我焙点莲叶作茶用吧！”
    光烨君的脸顿时拉黑了一半：“你让我用焚天之术替你培茶叶？”
    月沫点头：“对啊！焚天之术能够随意控制火的温度，这样就不会把莲叶烧成灰。威力大，可以一次性焙很多。还有，那天我见你调火锅底料就知道，你是一个对吃很讲究的人，那么焙茶这点小事，也肯定难不倒你。”
    光烨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细地盯着月沫的脸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确信这丫头是在说真的。“你要焙这么多莲叶作茶给谁喝？”
    月沫：“外面的客人，也就是你招来的九重天的那些仙友。”
    光烨君：“……”他的另一半脸也拉黑了。

 18.第18章 嫩草压老牛（四）

    多年以后，九重天的神仙们依然还记得他们在月族喝过的那杯茶，清香扑鼻，入口绵柔，喝下去心里面暖暖的。岁月悠长，红尘前世，仙凡旧梦，尽在茶间。
    多年以后，月沫还常常会想起光烨君用焚天之术焙茶时的情景，数丈霞光笼罩他全身，将他好看的脸衬得更加好看，香雾袅袅，莲叶纷飞，落入指间皆已成茶。
    昊夕没能赶上那场热闹，一直耿耿于怀：“三千年才练成的焚天之术被你们用来焙茶，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人神共愤的浪费，一定要带上我！”
    那天，月沫与天后娘娘之间的谈判有些艰难。
    天后娘娘认为，天君天后领着众神来月族拜访，已经给足了月族面子，足以抵销玉落公主对月族以及月沫母女俩的辱骂，月族和九重天从此两不相欠。
    月沫听后，但笑不语。
    天后不懂她的意思：“你笑什么？”
    月沫：“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五千年前，凡间有个醉汉酒后失态，不小心在天后宫撞翻了供桌上的供品，天后娘娘降旨，让当地大旱了三年，连一滴雨都没有下。三千年前，服侍玉落公主的一个侍女因为不堪忍受主子的虐待，背地里骂了她几句，玉落公主禀告给天后娘娘，天后娘娘把这名侍女贬下凡间，并且三世为娼。还有一些类似的事情，我就不一一例举了。”
    天后娘娘：“这些有什么可笑的？”
    月沫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笑我自己无知，没见识。九重天一直以来都是神界的表率，所以，在我的想像中，九重天是一个天规面前众仙平等的地方。原来我错了。九重天的天规是分等级的，品阶低的，罚得重，品阶高的，罚得轻。”
    玉落见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曝光，本想老实一会，等回到九重天之后再找月沫算帐的，可她一听到月沫说的这话，一下子没能忍住自己的脾气，当场发飙：“你不要得寸进尺！”
    天君一抬手，捻了个噤声咒封住玉落的嘴，让她别再乱说话，回头征求月沫的意见：“本天君该如何处置玉落，月沫公主才会消气呢？”
    月沫：“天君此言差矣，你那九重天的规矩难道是我月族一小小神女说改就改说变就变的吗？大家心里边都有数，我也不会为难天君。天君选择做慈父，是人之常情；天君选择做明君，是本份。我们关心的，是天君到底是想当慈父还是当明君。”
    天君低头思索良久，做出了他最终的选择：“神女玉落，口不择言，辱骂月族君主，破坏月族圣物，意图伤害月族少主，行为恶劣，破坏了月族与九重天数十万年来建立起的和睦，判其向月族郑重道歉，之后，发配苍海三百年，期间未经本天君允许，不得返回九重天。”
    玉落听后，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天君连连磕头，眼泪汪汪地替自己求情。天后看得心如刀绞，也想求情，却被天君用话堵了回去：“玉落会受今日之罚，你身为母后，也有责任。希望这三百年内，你们母女俩都能够好好反省，想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天后娘娘看了月沫一眼，似乎有满腔的委屈要申诉，最后全都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我错在哪里。几万年前我就错了。”

 20.第20章 嫩草压老牛（六）

    天君没有想到月沫会当着这么多神仙的面问他这个问题。俗话说，君无戏言，天君更是如此。
    天君的回答还是让人捉摸不定：“月沫公主聪明伶俐，相信很多仙友都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本天君当成你爹。”
    月沫恨极了这种模凌两可的答案：“天君，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或不是？”
    天君反问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月沫早已想好的对策：“如果你不是我爹，今日当着众仙的面，我也好跟大家说个清楚，免得背着个私生女的头衔被大家议论。如果是，我今日也当着众仙的面，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反正，她就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这一万年来，她受够了。
    天君看着月沫无比坚定的神情，感慨万千：“你这性子，真像你娘！”
    眼看着他一副要追忆往事的模样，月沫赶紧把他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天君，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天君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而是回答不了。当年的事情，我有许多记不起来了，所以，我是不是你爹，这个问题只有你娘才知道。”
    他自称为“我”，而不是“本天君”，可见他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回答这个问题，可惜这个答案等于没有说。
    在座的仙友也看得清清楚楚，月沫从骨子里不希望有天君这么一个爹，可是天君却是从骨子里希望有月沫这么一个女儿。
    当年的那场情爱纠葛，不但没能扯明白，反而越来越乱。
    九重天的客人终于走了。玉落在走之前，依照处罚在月沫她娘面前磕了头认了错。看得出来，她还是不服气。
    月沫坐在屋顶上看着天君一家子离开的背影久久出神，光烨君何时站在她身后，她完全都没有感觉出来。
    “羡慕吗？”光烨君问，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寂寞。
    月沫撇了撇嘴，违心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眼睛却有点红了。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从小没有父母照顾长大的孩子，在看到别人一家团圆的时候，心里面总会酸酸的。月沫从小到大都喜欢往日族跑，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昊夕的关系不错，还因为昊夕的父母对她极好，昊夕还有个妹妹，一家子其乐融融，月沫偶尔夹在这家人之中，偷一点家的温暖，让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个好梦。
    她从来都不知道娇气二字，是因为身边没有人哄她惯她。玉落之所以会无法无天，就是因为天君天后惯她惯得太多。虽然天后娘娘善妒，天君优柔寡断，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很疼玉落。天君一听说能替玉落免罪，就赶紧答应了天后娘娘的要求，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女儿。
    月沫仰起头，让眼睛里的雾气一点一点地散去，打起精神自信而骄傲地说：“我相信，我爹和我娘一定会是天地之间最好的爹娘。”

 21.第21章 嫩草压老牛（七）

    “嗯。”光烨君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右手，轻轻地在空中划过半个孤形，桂宫的上空开始下起微雨，月沫微抬的脸庞被雨水润湿，遮住了她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这是月沫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场雨。神界没有气候变化，风雨雷电雪之类的自然现象，在他们这里必须靠法力或者法器来实现，月沫法力不佳，不懂得布雨。
    光烨君又变出一把雨伞，遮在月沫的头顶上，雨滴打在油纸面上，咚咚直响。月沫听得着迷：“原来这就是雨声，之前只在凡人写的诗句中见到过，我想了很久，都想像不出是怎么个样子，今天总算听着了——果然很有意境。”
    看了许久的雨，月沫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咦，神君你怎么没回合虚殿？”
    光烨君的脸有些臭臭的：“白天的时候用焚天之术替你焙茶，浪费了我太多仙力，海长老留我住几日再走。”
    提到这事，月沫打起了哈哈：“神君大人不愧是受六界尊敬的大神，助人为乐，救人于危机之中……”
    光烨君立在伞外，那些雨水落在他身上就跟落在荷叶上一般，滚到一边，淋了许久的雨，他浑身上下都是干的。“不会拍马屁就不要乱拍。”
    月沫乖乖住了嘴。
    光烨君见她难得地听话，问道：“你难道没有别的什么事要对我说的吗？”
    月沫一脸茫然：“什么话？”
    光烨君：“我和你的亲事。”
    “哦，这个啊——”月沫一口气拖得老长，看光烨君的眼神无比同情，“放心吧，你的用意，我明白的，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光烨君被她那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你明白什么？”
    月沫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你跟众仙说我跟你订了亲，是为了利用我打掩护，好拒绝其他神女打你的主意，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一劳永逸，继续过你想过的日子。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单身这么多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肯定为了拒绝那些亲事拒绝得很辛苦。”
    光烨君的表情很古怪，不知道是喜是悲：“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说法。”
    月沫得意地说：“我自己猜的啊！一开始，我没想到。可是后来一想，我就想到了。聪明吧？”
    光烨君不知道要不要夸奖她。
    月沫接着说：“放心吧！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也会帮你的。”
    光烨君既不确认也不否认，只是提醒她：“从今以后，六界之内都会认定你是我的良配，没有谁再敢娶你了，你不怕吗？”
    月沫丝毫也不在意地说：“六界之内，本来就没有谁敢娶我。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敢乱跟别人结姻缘，搞不好，相公就变成自己兄弟了，多可怕。不过，你没有关系。”
    光烨君：“我为什么没有关系？”
    月沫口无遮拦地说：“因为你够老啊！之前又一直单身，所以就算是跟你传传绯闻，也不会出什么篓子的。”
    “因为我够老。”光烨君重复着月沫的话，纵身飞下屋顶。
    月沫大喊：“你去哪？”
    一把幽怨的声音从雨中穿透而过：“老人家要早点歇息，晚安！”

 23.第23章 嫩草压老牛（九）

    光烨君扔给她一个玉瓶：“吃一颗里面的丹药，你的梦游症应该能好了？”
    月沫注意到他几个指头都有伤，似乎还有牙印，新旧不一。他是上古大神，有神力护体，普通的神仙和凡人伤不到他，却被她弄得遍体伤痕，证明她晚上对他又撕又咬又打的时候，他并没有用神力，以免神力的反作用伤到她。
    月沫对这些伤痕着了魔一般，顾不上男女大防，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去触碰它们：“疼吗？”
    光烨君倒吸了一口冷气，抓住她乱戳的手指，又扯过锦被，将自己裹住：“虽然我知道你垂涎我的身材已久，但是，你不能假借查我的伤口而吃我豆腐吧？”
    月沫无心理会光烨君的玩笑，她的脑海里闪过几幅凌乱的画面，与现在的情景似曾相识：“我好像曾经见过有谁也受过这样的伤。可是……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光烨君浑身一颤，抬眸看她，无尽宠溺之色尽在眼底，他伸手将她额前凌乱的几丝头发拢到她的耳朵后面，整个动作熟练而自然，似乎做过很多次：“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沫沫。”
    沫沫。月沫被这个称谓吓一跳，梦里面的那个男子就是这么叫她的，她得一把推开光烨君，惊魂未定地瞪着他：“你是谁？”
    光烨君见到她惊吓到的模样，似乎很失落：“我就是我，光烨，以前是，现在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月沫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这样才令她有安全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光烨君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你早已对我一见钟情，只不过自己不知道而已，而这个梦把你内心深处的渴望激发出来了。”
    月沫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就算是做梦，也不可能做这种一模一样的梦，莫非我不是梦游？”
    光烨君似乎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那又会是什么呢？”
    月沫将心中的疑惑全部抖了出来：“我以前从来都不梦游的，神君来了之后就梦游，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光烨君：“你怎么就知道你以前没有梦游过？也许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月沫意识到自己失言。她那话的意思，完全是在怀疑光烨君动用手段让她自己主动跑到他房里占她便宜。可事实是她把他的便宜给占尽了，还抓得人家一身的伤。只要换成一个心术稍有点不正的对象，她只怕早就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月沫赶紧换了副笑脸，有些讨好地凑到光烨君面前：“呃，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幸好我梦游症发作的这几天有神君在，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呀，神君大人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抹药吧？我去找人送点伤药过来。月族别的丹药比不得九重天，可伤药却是极好的。对了，再让厨房做几个好菜，炖锅好汤。这汤费时，我得早点去跟他们交代一声。”
    不待光烨君答话，月沫脚底抹油，溜了。

 24.第24章 嫩草压老牛（十）

    果然，月沫的梦游症自那日起，没有再发过，而她自此之后，见到光烨君，总是绕道走。
    虽说月族的民风开放，她也不是什么道夫子，可三更半夜跑到男子的房间里撕人家衣裳这种事情，说起来还是有点丢脸。更何况她一撕就撕了七个晚上。
    关键是，还未遂。
    前来探望她的昊夕安慰道：“这跟你没关系，光烨君那家伙本身就是一棵奇葩。听说妖界曾经一个长得特别妖媚的狐狸，倾慕光烨君已久，明知道神妖不能通婚，却还不死心。常在凡间闹出点小动静来，就为了光烨君能去降她。”
    月沫心中了然。此大神确实长着一副祸害六界女子的容颜。“光烨君去了没有呢？”
    昊夕抓着一把生剥得哔叭响，唾沫横飞：“去了。那狐妖是妖界的五大使者之一，本事了得，一般的神仙降不住她。再者，她虽然干了些坏事，也无非是一些拆散人间家庭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害人性命，算不得大错。可那些男人的妻子总是跑到光烨君的神庙去哭，八成也是那只狐妖故意使唤的。光烨君不堪其扰，只好去去会一会她。”
    接下来的故事，昊夕说得万分精彩。那只狐妖见到光烨君本尊之后，更加倾慕不止，执意要与光烨君露水一场，否则她就继续拆散人间的夫妻。
    那只狐妖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又加上她纵横情场以来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认定光烨君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而他拒绝不过是因为害怕毁了自己的修行而已。于是，光烨君与她立下一场赌约，赌他到底会不会对她动心，如果动心，他去她的狐狸洞，授她三日恩泽，如果没动心，她必须回妖界安分守己，不得再祸害人间。
    狐妖大喜，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并且使出了她的必杀技，勾魂舞，立志非将光烨君拿下不可。
    狐妖本身就妖媚，又会跳舞，无论定力多好的男子魂都会被她勾走罢？月沫对这只狐狸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后来呢？”
    昊夕：“后来那只狐妖跳了九天九夜的舞。”
    月沫：“那再后来呢？”
    昊夕：“再后来那只狐妖体力不支，抽筋了。”
    月沫：“……”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来六界之内在光烨君面前丢脸的女子不只她一个，月沫顿时觉得自己那点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心情大好，又用个小口袋包了许多生让昊夕带回日族慢慢吃，奖励他这次故事说得好。
    昊夕抱着那包生眉开眼笑。
    月沫又问：“你这故事哪听来的？以前都没有听到谁提起过，该不是你瞎编的吧？”神仙多八卦，这么精彩的故事他们没理由不会拿出来佐茶。
    昊夕气得砸了她一身的生壳：“怎么会是瞎编的？是这只狐妖亲口告诉我的。我来找你的路上遇到了她，相互介绍之后，她听说我与你相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哦，对了，刚刚只顾着跟你讲故事讲得高兴，忘了告诉你，这只狐妖现在就在宫外面等着呢，说是一定要见你一面。”

 25.第25章 嫩草压老牛（十一）

    昊夕推断，这只狐妖一定是听说了月沫与光烨君定亲的事，所以特意来找月沫争风吃醋的。
    “听说他们妖界，不存婚配这种事情，看上了谁，直接抢过来就是，顺便还把情敌打得半死。”昊夕为好友的处境感到担忧，“那狐妖是妖界的五大使者之一，你肯定打不过她。”
    妖界论资排辈，讲的是拳头。谁的架打得好，谁的地位就高。狐妖打了几万年的架，血雨腥风地爬到使者的位置，积累了无数实战经验，月沫连火咒都不会，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实际上，月沫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她如果真要抢走光烨君，就让她抢走算了。”
    “那怎么行？”昊夕气得面色紫涨，“你是怎么当人家娘子的？有别的女子打你相公的主意，你应该严防死守，不择手段地把她赶出去，让她得到教训，这才是身为人妻该遵循的规则。如果相公变了心，你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让相公和野女人断了关系，这才是个合格的娘子。哪有你这样，还没有开始较量，就想着将相公拱手让人的？”
    昊夕说得义正严辞，像是月沫犯了多大的错一般，听得月沫很不好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非得跟她打一架不可么？”
    昊夕回答得斩钉截铁：“那当然。就算是死在那狐妖的手上，你也必须得去！”
    月沫小声地申辩道：“我觉得，男欢女爱这种事情没必要跟死扯上关系。”
    昊夕立即又喷了她一脸的口水：“怎么没有必要？你没看到凡间那些痴男怨女，为了情爱，动不动就死的么？”
    月沫觉得好友似乎中人间的毒中得太深：“可我们是神仙，神仙的觉悟，好歹要高一点。”
    昊夕立即将她鄙视了：“神仙才要更加不择手段地守卫好自己的男人。这一万年来天后娘娘搞出这么多样来整你，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天君？”
    月沫：“你能不能举个正面的例子？”
    昊夕：“不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的身份是将来的神后，要受六界膜拜的，如果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丢的不仅仅是你自己和月族的脸，人家还会笑话光烨君没眼光。”
    月沫被昊夕训得体无完肤，只得垂着脑袋去见狐妖。果然是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装扮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抢眼，眉目之间的风情六界无人能敌。
    狐妖见到月沫时，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你就是月沫公主？”
    月沫承认：“没错。敢问仙友大名？”
    狐妖笑道：“在下胡媚娘。”
    真是个接地气的名字。
    月沫招呼客人进了门：“不知道胡姐姐找我有何贵干？”
    狐妖是根直肠子，也不拐弯抹脚，直接挑明来意：“我听说神君大人定了亲，一时好奇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位六界无双的神女。今日得见——跟我想像中的有点不同。”
    月沫也很想知道狐妖想像中的自己是怎样的：“有何不同？”

 26.第26章 嫩草压老牛（十二）

    狐妖有些失望地说：“我原以为月落公主一定比我更美艳，比我更有风情，眼神更会勾人，一看就有当红颜祸水的本钱，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一脸傻气，将你好好的那张美脸拉低了档次。”
    月沫觉得很惭愧：“真是过意不去，让你失望了。”
    狐妖将月沫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皱了皱眉头：“原来神君大人喜欢幼齿。”
    月沫附和地点了点头：“嗯，亏他还长得那么道貌岸然，实际上口味比所有仙凡都重多了。”
    狐妖叹了口气：“既然我来了，好歹也跟你比划比划吧？”
    月沫直接举手投降：“我认输。”
    一旁的昊夕气得差点上前揍她，想了想，觉得月沫这丫头实在靠不住，赶紧溜到后院去找光烨君。
    狐妖一听月沫投降，居然火气比昊夕还大：“你是在奚落我么？”
    月沫听得莫名其妙：“哪有？”
    狐妖叉着腰，扭出万种风情来：“这六界，谁不想当光烨君的神后，偏偏让你得了。你让我败给一个事事比我强的对手，倒还心服口服，你让我败给一个事事都不如我的对手，不是奚落我是什么？”
    确实挺伤自尊的。月沫完全理解狐妖的心情，可是她实在无能为力：“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法术低微，打架实在不在行。”
    狐妖：“那琴棋书画呢，你随便挑一门出来也可以。”
    这狐妖的修养很高嘛！月沫更加佩服她了，相较之下，自己就……“也不会。”
    月沫头一次意识到这一万年来，她的小日子过得是有多么的荒废。
    狐妖几欲抓狂：“你身为神女，这些都不会，那你到底会什么？”
    月沫回忆着自己在这一万年内干过的事情：“我会抓鱼抓鸟斗鸡斗蛐蛐，会用狗尾巴草做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会打弹子打陀螺……”
    狐妖越听越气馁：“你能不能会一样能上台面的东西？将来，我总不能跟其他妖精说，我之所以没能成为神君的女人，是因为我斗蛐蛐斗不过人家。”
    月沫又仔细地想了想：“我会打金球，这上不上得了台面？”
    打金球，是一种神仙和妖怪们都会的运动，其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的坐骑们练习灵活性以及和主人的配合度。许多坐骑刚刚有了主人之后，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常常会误会主人的手势和指令，后来，就有一位比较爱玩的大神研究出了一套训练这些坐骑的方法，就是打金球。
    打金球的规则是，主人们骑着各自的坐骑，在指定的场地一起追逐一个只有鸡蛋大小的会飞的金色球，谁能够首先抓到金球，谁就赢，参赛者的人数并不固定，只要是两组以上的坐骑就行。
    月沫很喜欢这项运动，曾经一度带着她娘留下的坐骑金麒麟，在日月两族各种大小的打金球比赛之中得胜，只可惜后来她赢得太多，大家都失去了和她一起玩的兴趣。
    狐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晴色：“好吧，我们就来一场打金球。”
    一直躲在房间里正在打坐的光烨君，忽然心头一乱，睁开眼来。与此同时，昊夕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神君，不好了。月沫那丫头把你当赌注给押出去了。”

 27.第27章 嫩草压老牛（十三）

    月族已经很久没有当举行过打金球比赛了，这一次还听说是跟妖界的人较量，球场边上早已围满了不少看客。
    有人支起桌子笔墨摆起了赌局。狐妖是热门。月族的小仙们都将自己平时舍不得的积蓄拿出来买狐妖赢。月沫谴责他们不够义气，他们却愁眉苦脸地说：“少主，不是我们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对手太强大。虽然你在日月两族享有盛名，可人家是数万年来妖、魔两界的常胜将军。”
    狐妖的坐骑是一只飞天猫，身子是黑色的，偏偏又配了一对白色的翅膀，一脸萌态。金麒麟过去跟它打招呼，它一爪子拍在金麒麟的鼻子上，痛得金麒麟嗷嗷叫。
    买狐妖赢的小妖立即又多了一倍的人数。月沫赌气地将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珠链押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我买我赢！”
    转身，月沫跃上金麒麟的背，狐妖也飞身骑在飞天猫的身上。海长老放出金球，吹响牛角，比赛正式开始。
    金麒麟飞得快，紧跟在金球的后面，月沫一手抓住金麒麟的缰绳，一手去抓金球，眼看着就要到手，忽然背后被狠狠一击，她连人带坐骑飞出几丈远，金球也一下子窜到了高空之中。
    幸好缰绳抓得紧，月沫才没有掉下去，她调转头来瞪了狐妖一眼：“你暗算我。”
    狐妖嘻嘻一笑：“这怎么叫暗算呢？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们妖界打金球的规矩跟神界有点点不一样，在我们妖界，只要你能抢到金球，不用法术，怎么样都可以。”
    月沫：“你事先没说按妖界规矩来。”
    狐妖：“你也事先没说按神界规矩来呀！”
    月沫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不满统统压下去。狐妖也不再废话，立即朝金球追赶而去。
    球场的上空出现了一场恶斗，月沫对狐妖，金麒麟对飞天猫，双方你一拳头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
    小仙们仰着脖子看得津当有味，精彩处掌声不断。
    月沫不是狐妖的对手，好在金麒麟够机灵，她虚晃一拳，朝飞天猫的眼睛揍去，飞天猫吓得往后一退，金麒麟立即抓住这个空档，调转头来全速追赶金球，飞天猫很快反应过来，立即追了过去。
    眼看着狐妖越追越近，月沫干脆豁了出去，松开缰绳，奋力一跃，双手去抓金球：“麒麟，接住我！”
    金麒麟赶紧冲主子飞去，不料，飞天猫赶到，没能刹住脚，直接撞在了它身上，将它撞偏了位置，月沫掉了下来，在场的一片惊呼……
    “嗵——”的一声，月沫没有掉在意想之中的地面上，而是掉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接着，她看到了光烨君铁青的面孔。
    月沫壮起胆子跟他打招呼：“呀，神君大人也是来看比赛的吗？”
    光烨君不作声，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令她不敢直视。
    昊夕抓着她一顿检查：“球呢？你抢到球了没有？完了完了，没有。”
    狐妖一扯嘴角，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月沫公主，你没有抢到球，又掉了下去，照规矩，你输了。”

 28.第28章 嫩草压老牛（十四）

    光烨君的目光缓缓的扫过大家，吐出了第一句话：“谁准你们赌的？”
    大家不作声。
    狐妖一看到光烨君，眼睛里立即迸出光彩，声音也变得妖羞魅惑：“是我。”
    光烨君没有理她，他像拎小鸡一样地拎着月沫的后领不放：“人家说怎样就怎样，难道你都不懂得拒绝吗？”
    月沫小声地解释道：“我看她对你一片情深，长得也漂亮，能文能武，还挺懂礼数，人家大老远地赶来，就这么把她赶回去，不太好。”
    光烨君被她这翻道理气得快要背过气去：“那你把我输给人家，就好吗？”
    月沫的声音更小了：“我有认真考虑过的。因为是打金球，才会跟她赌的，并且她的要求也不过分，如果我输了，就别跟你成亲。反正我们之间就那么回事，这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不对？”
    光烨君的胸口高低起伏不平，气得快成内伤。他闭上眼睛，强忍着自己别发火：“沫沫，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我不准你跟妖界的人有任何来往。也不准你跟别人打任何赌。”
    月沫：“为什么？”
    光烨君：“没有为什么。”
    狐妖插言道：“神君大人是看不起我们妖类么？”
    光烨君正色道：“我掌管六界法度，妖界也在六界之内，自然没有看不起谁。沫沫先天体弱，本身就不能好好修练，如果再沾惹异类之气，更加会影响到她。”
    原来如此。
    狐妖听闻之后，心情好了一些：“神君大人真是爱妻心切。不过，你说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要谈的应该是现在的事才对：月沫公主输了。你们是要毁约还是不毁约。”
    “谁说我输了？”月沫挣扎着想要脱离光烨君的钳制，但依然被他困得死死的，像只被绑住的蚂蚱。“我有拿到金球。”
    月沫两手空空，这话令人怀疑。狐妖：“球呢？”
    月沫指了指自己的肚皮：“被我吞下去了。你没看到外面并没有金球了吗？”
    狐妖盯着月沫的肚皮处，似乎想要将它看穿一般：“可是你又怎么证明它真的是在你的肚子里呢？”
    月沫好心地提出建议：“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的时候，跟我一块上个茅房就一清二楚了。”
    昊夕翻了个白眼：“月沫，你好歹是个神界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言语上能不能文雅一点？”
    一听说能在月族住一晚，狐妖求之不得：“我能不能住在神君大人的隔壁？”
    光烨君忽然扬手一巴掌拍在月沫的后背上，月沫只觉得胃里边翻天覆地，嘴一张，金球飞了出来。
    随即，光烨君又拎着她的后领子朝后院走去，并丢下一句硬梆梆的话：“送客！”
    狐妖想要追过去，忽然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将她挡住。海长老也客客气气地作了个往外请的姿势：“胡使者，请回吧！”
    狐妖一脸的疑惑，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飞天猫走到她身边，蹭着她的小腿，她拍了拍它的头：“你也感觉到了吗？”
    昊夕突然窜了出来：“感觉到什么？”
    狐妖换了个表情，微笑着道：“你不是妖类，你不会明白的。”说完，她骑上飞天猫离开了月族。

 29.第29章 嫩草压老牛（十五）

    打金球比赛之后，月沫被光烨君禁了足，害得她连当日押赌局赢的钱都没有时间去拿。她托付给海长老，海长老因害怕光烨君知道之后会责罚他，不肯答应，其他人也一样。月沫一边心疼她的那些钱一边在思索着一个最近才出现的问题：桂宫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光烨君说了算呢？好歹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少主啊！
    狐妖回去之后，光烨君好幼齿的传闻立即传遍了六界，大家也听说未来的神后是一个很好说话的无知少女，会为了打一场金球而不惜押上自己的相公。
    于是，大量更幼齿的六界女子纷纷赶来月族，天天守在桂宫外面，软磨硬泡，企图与月沫见上一面，再跟她赌点什么。
    月族有生意头脑的小仙们看到了商机，桂宫的附近建起了各种客栈、饭肆、商铺，趁此机会大大发赚了一笔，月族一时间成为了神界最经济发达的地方。
    可是，这么多外来者围着桂宫长期驻守在那里，势必给桂宫的安全带来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海长老不得不加强了桂宫执勤的人手，又加强了桂宫的结界，以免有谁偷偷潜进来。
    也许是月族对异族来客的条例太过宽松，有些女子得寸进尺，她们知道光烨君就住在桂宫之后，夜夜在宫外面齐声唱曲子喊口号，表达自己对他的仰慕与思念。
    月沫一边剥着生一边听着外头传来的小曲，瞅着在画图的光烨君感慨万千：“原来你真的这么受欢迎啊！”
    光烨君的气似乎还没有消，说话的语气依然不太好：“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够关心所以不了解我而已。”
    月沫将剥好的一堆生放到他面前，讨好地说：“谁说我不关心你？你看，我给你剥生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给别人剥过生，你是第一个。”
    光烨君收了生，心情终于好了些。月沫趁机提出想到处走走。
    吃人的嘴短，光烨君只好同意，但有提出不准她出宫。月沫答应。
    光烨君画图画了许久，才发现天色已晚，四周安静得出奇，那些女子的口号小曲统统都听不见了。
    一个叫树儿的宫女前来添茶，光烨君叫住她：“宫外面的那些人呢？”
    树儿一脸的孩子气：“走了。”
    “走了？”光烨君觉得很讶异，“全部都走了？”
    树儿十分肯定地说：“是的，全部都走了。”
    光烨君更讶异了：“她们是怎么走的？”
    树儿吃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偷看光烨君：“是少主把她们劝走的！”
    光烨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月沫这丫头肯定又给他添什么乱了：“你们家少主说什么了？”
    树儿回答得有板有眼：“我家少主跟那些女子说，神君大人其实是个断袖，不喜欢女子，喜欢男的。”
    光烨君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把你家少主给我请过来。”
    树儿极其为难地说：“不行，少主正忙着呢！”
    光烨君的感觉更不好了：“她又在忙什么？”
    树儿叹了口气：“那些女子是回去了。可是守关的小仙回来报信说，现在换成了许多男子正在赶往这里。少主正在想办法呢！”
    光烨君一口老血吐在他画的图纸上，几十万年修得的好性子荡然无存，忍不住仰天长啸，千里传音：“月沫，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30.第30章 不坑你坑谁（一）

    月沫想到一条如何让那些男女众生统统都不再来找光烨君计策，正将它说给海长老听：“不如我们就说他是自宫过的神仙罢。”
    海长老胡子乱颤，半天作不得声。
    凡人修道者，为了让自己心境达到止水的地步，确实有自宫的，但往往在得道成仙之后就后悔，其中的道理，可以参照人间的太监一事。
    会造谣自己的相公是断袖又是阉人的，六界之内，只怕也只有这位少主了，她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话对男子而言是多大的侮辱。
    海长老摇了摇头，内心对光烨君充满意了怜悯，正苦恼着如何别让这些话传到光烨君耳朵里的时候，后者的千里传音已响遍了整个桂宫。
    月沫大感不妙，赶紧划着她的细腿就往外跑，打算到日族找昊夕避避风头，刚跨出宫门半步，就被光烨君逮了个正着。
    “去哪？”光烨君不阴不阳地问。
    月沫：“宫里的酒喝完了，我去买点。”
    光烨君：“这种小事，不用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月沫：“我身为月族少主，不能总呆在宫里吧，总得出去转转，体察一下民情。”
    光烨君：“天都黑了，大家都回家吃晚饭了，你这是要一家一家地去蹭饭吗？”
    月沫一跺脚：“实话跟你说吧，昊夕那小子最近在闹情伤，前些日子看中了一个姑娘，却忘记问那个姑娘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儿的，如今人找不着了，正在害相思呢，我去安慰安慰他。”
    光烨君眼角一挑：“就凭你？你预备告诉昊夕殿下，那个姑娘根本就不喜欢男子呢，还是打算告诉他那姑娘本身就是男子变的？”
    月沫垮着一张脸，无比苦恼地说：“我真不是故意要给你捅篓子，只是没有想到你这张脸会那么招桃，男女通吃。”
    很明显，她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那些狂蜂乱蝶敢肆无忌惮地跑来找她。光烨君觉得跟她沟通起来实在太费劲了：“问题根本就不在我的脸上，而在你的态度上。”
    月沫觉得自己很冤枉：“我的态度很好啊！像我这么大方的娘子，上哪找啊？”
    光烨君决定换一种解释的方法：“我问你，如果有谁想要抢你的寒玉剑，你会给吗？”
    月沫立即拒绝：“当然不行。这把剑我从小到大玩惯了，用它也削水果劈柴什么的很方便，要是没有了它，我会很不习惯。”
    光烨君：“如果有谁要你将金麒麟卖给他，你会不会答应。”
    月沫：“肯定不答应。金麒麟是我娘留下来给我的。
    光烨君：“如果昊夕要你把树儿或者海长老送给她，你会同意吗？”
    月沫：“一定不同意。他想用人自己在日族找去，干嘛要动我的人。”
    光烨君：“海长老重要，树儿重要，金麒麟重要，寒玉剑重要。就我不重要。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因为你不在乎我，随时都可能把我送出去，所以才会觉得有机可乘。”
    月沫没吭声，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被训话的小媳妇儿模样。

 31.第31章 不坑你坑谁（二）

    光烨君耐着性子淳淳善诱：“以后，你记住了：我是你相公，是比海长老、树儿、金麒麟、寒玉剑加起来都要重要的人。抓住这一点，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月沫赶紧点头，表示受教。
    后来，月沫在光烨君的强烈要求以及严格的监督之下，装出十二万分的醋意，舞着寒玉剑削断宫门口的一株垂柳，冲那些狂蜂乱蝶们下了通谍：“光烨是我的未来相公，谁要是再敢打他的主意，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月族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海长老舒了口气。光烨君对她最后的那句话十分满意，夸赞她作为他的娘子，就应该有这种藐视六界的气势。不然，大家都以为她的相公是谁都可以抢的。
    又过了几日，天后娘娘派人送信过来，说她在凡间替月沫她娘修的神庙已经竣了工，并给了地址，如果她有时间，可以下凡去验收一下，看满意不满意。
    月沫收到消息后，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也有不解的地方：“这次天后娘娘办事的效率怎么就这么高呢？”
    光烨君又在重新绘他这些天来一直绘的一副图：“那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折磨你的新办法，当然会抓紧速度。”
    月沫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说给我娘在人间盖神庙这件事吗？我仔细想过，可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呀。”
    光烨君停下笔墨：“你娘受人间香火会不会醒，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旦盖了庙宇，就会有大批的信众来烧香拜佛，这些人都是带着自己目的来的，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心愿。如果你不能满足他们，那么他们就会到处说你不灵，接着来朝拜的人就会越来越少，而香火也就会越来越稀，那么盖这座庙，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月沫这才明白原来盖座神庙会有这么多的事情：“那我就尽量满足他们好了，这样香火不就能旺起来了吗？”
    光烨君：“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你为了处理凡间的这些琐事，会忙个不停。然后，就没有时间管别的事情，而玉落公主又能趁此机会让自己每天不断地进步，把你甩得更远。”
    天后娘娘果然老谋深算，一条计策不但救了自己的女儿还把月沫推到了一个火坑里。
    月沫大呼上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她不该掉以轻心，把天后娘娘的手段想得太简单。
    光烨君：“当时当着九重天那么多神仙的面，我不方便出声。”
    月沫：“那事后你也可以跟我说啊！”此大神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连提都没有提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光烨君一派和悦色：“事后，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当我打听到天后娘娘想要把你娘的神庙建在哪里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月沫：“她把我娘的庙建哪了？”
    光烨君随手将桌上的一支鲜拿在手中，作出一个拈微笑慈悲众生的表情：“就在我的神庙对面。有了你娘的神庙，我想，我以后可以轻松很多了。”
    月沫强忍着怒气转过身去，暗暗冲他比了个这几天从那些狂蜂乱蝶那里学来的一个凡人的手势——竖中指，并偷偷地加上一句凡人的口头禅：“你大爷的！”

 32.第32章 不坑你坑谁（三）

    一边跟你郑重其事地要求，要你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一边又眼睁睁地看着你掉到火坑里却连手都不伸一把，这样的相公，她一直以为只有那些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凡人夫妻之中才会出现，哪知道神仙当中也有，她身边这位就是例子。
    真是世风日下，连神界也受到了影响。
    月沫决定去凡间一趟，看看她娘的神庙盖成了什么样，有没有偷功减料，是不是豆腐渣工程。
    这是她头一回下凡，不熟路，于是扯上光烨君：“你好歹也是月族的女婿，我娘又跟你做了邻居，你不去拜访拜访，说不过去。”
    光烨君并没有拒绝。
    月沫仙力低微，前往凡间的路程，她走得比较很慢，一路她扯着光烨君聊天，打发时间。
    “神君大人，你见过我娘么？”月沫问。她娘月玲珑是月族女君，光烨君是六界神君，照道理，不可能没有见过面。
    果然，光烨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见过几次。”
    月沫又问：“你跟我娘的交情好么？”
    光烨君迟疑了一下，接着回答道：“她册封为女君的那年，见过一次；后天因为降妖除魔的事情，又见过两次。总共也就三次面，谈不上什么交情。”
    “哦！”月沫应了一声，她原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从光烨君这里打听到什么她娘的消息，但少成这样，还是有点失望。
    这位冷冰冰、性格又古怪的大神，八成和谁都不会有交情。
    两人又飞了一会，终于来到人间。
    此时正是人间的秋季，桂开得正浓，满街都飘着浓郁的香气，一些酒庄将也桂掺入酒中，令酒香更加幽长。
    有个酒庄，门店不大，可打出来的招牌却不小，一杆酒旗斜斜的挑在街边，上头洋洋洒洒地写着：“敢笑吴刚不懂酒”。
    要论桂酒，自然是月界酿出来的最佳，尤其又以那个爱砍树的吴刚技术最好。这家酒店居然还把吴刚给贬了下去，可见口气之大。
    月沫笑道：“回头我一定得来尝尝，他这桂酒是不是真的比吴刚酿得好。”
    说说笑笑之间，已经到了目的地。一条大路分两边，各有一座神庙。其中的一座神庙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隔老远就能闻到香火之气。而另一座神庙，小门小脸，门口罗雀，十分冷清，一只猫咪坐在门口的正中央晒着太阳，吹欠连天。
    月沫原以为那间小庙是天后娘娘替她娘修的，结果不是，金碧辉煌的那座神庙才是的，庙门口的匾额还是新的，写着“月宫”两个字。
    月沫看得直咂嘴巴：“天后娘娘为了累死我，真是大手笔。”
    照理，新庙的名气还没有打出来，香火一般都没有老庙旺，可为什么这里偏偏反了过来呢？更何况那座旧庙是光烨君的神庙啊！
    月沫随意拦住一个刚刚从月宫里走出来的妇人，虚心请教：“这位大婶，为什么你不去对面的庙拜神而要来这里呢？”

 33.第33章 不坑你坑谁（四）

    妇人长着一副精明样，说起话来也快人快语：“这位姑娘，你不知道吧，这月宫娘娘是神君大人的未来丈母娘。”
    人间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才多久，就连一个普通路人都知道她跟光烨君定亲了。
    月沫汗颜：“对不起，我没听懂，月宫娘娘是神君大人的丈母娘，和你们拜她又有什么关系？神君大人不灵吗？”
    光烨君白了她一眼，十分不悦：“你是在质疑神他的能力还是在质疑他的神品？”
    妇人乐了，眼睛笑成一条缝：“姑娘，一看你就知道你还没成亲，不知道这其间的关系。这天底下的女婿有哪个不怕丈母娘的？我们去拜神君，领情的就只有神君一个神仙。可是我们拜月宫娘娘的话，对面的神君也看在眼里呢，那就等于拜了两个神仙。你说，对不对？”
    凡人的本事不大，可论起精打细作的功夫，六界之内属他们最厉害，他们永远懂得如何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这算盘也打得忒精了点。
    月沫捅了捅身边的光烨君：“这问题最有资格回答的人只有你，你说对还是不对？”
    光烨君只觉得新鲜：“神君大人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他哪来的时间顾得上这些拜他丈母娘的香客们？”
    大娘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啧啧有声，觉得光烨君这话说得太愚蠢。
    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老头走上前来：“这位公子，你一定没娶妻吧？唉，老夫告诉你，丈母娘是成了亲的男人最可怕的一号人物，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就总是在你娘子面前说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日子久了，再恩爱的夫妻也会因为她给挑得矛盾重重，好一点的，吵吵架，严重一点的，不是相公一纸休书把娘子给休了，就是娘子回了娘家，怎么劝都不肯跟她相公过了。唉，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拜月宫娘娘，就是希望她能够保佑我娘子早点从她娘家回来。”
    凡人的生活真是过得热闹。
    光烨君活了几十万年，也觉得凡人思维跳跃得实在太厉害了：“总有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丈母娘吧？”
    妇人立即回答道：“那就更对了。丈母娘对你这么好，你不好好表现，对得起她吗？”
    老头也一个劲地点头：“我那丈母娘如果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用来拜神了，直接把她当成菩萨供着。我还省了许多事。”
    月沫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见识：“照你们说的意思，不管丈母娘凶不凶，这作女婿的都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对吧？”
    妇人和老头异口同声：“对。”
    真没想到凡间的丈母娘有这么强大。原来凡间的女子对付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招式，完全是为了练手、增加夫妻之间情趣用的。真正的必杀技只需一招：关门，放丈母娘。
    凡间真是个好地方，月沫由衷地在心里面赞美着，回头再看光烨君，光烨君却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影子。

 34.第34章 不坑你坑谁（五）

    月沫四处寻找，两座神庙都找遍，也没有找到光烨君，只好站在她娘的神像附近，一边倾听那些拜神的人祷告些什么一边等他回来。
    凡人的愿望整体来说比较简单，基本上都是求升官发财、早生贵子，许个好人家之类的，还有一些女子在神像面前哭哭涕涕，求月宫娘娘保佑她们的相公早点回心转意，重新过上夫妻和睦的幸福生活。
    月沫听得眼皮直打架。
    眼看着日头西斜，庙里的香客也越来越少，光烨君依然没有回来。月沫留了个记号，告诉他自己会在那个“敢笑吴刚不懂酒”的酒肆继续等，如果三天之内，他还不出现，那么她就自己回月族了。
    酒肆的门脸很小，走进去之后倒挺宽敞，干净雅致，奇怪的是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见到，年轻的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正熟，口水流湿了衣袖都不知道。
    月沫屈着右手的两根手指用力地敲击着柜面：“小哥，该起床了，有生意上门了！”
    一连敲了十几下，店小二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连头也不抬，爱理不理：“喝酒还是吃饭？”
    月沫：“酒要喝，饭也要吃。”好不容易来凡间一趟，当然是能尝试多少新玩意就尝试多少新玩意。
    店小二的态度极其怠慢：“姑娘，你换一家酒肆吧，我们这里的酒，你喝不起的。”
    好大的口气！
    月沫：“难不成你家的酒是用金子酿的？”
    店小二直起身来，揉了揉眼意，仔细地打量了月沫一遍之后，说：“我家的酒卖得可比金子贵多了。十两黄金，一杯。”
    靠，抢钱呢！吴刚亲手酿的桂酒都没有它一半贵。怪不得这家酒肆的生意这么差，酒卖得贵，伙计的态度也不好，当然没有人愿意上门。
    月沫才恍了一小会神，店小二已经开始赶客：“去去去，走吧！都说了这地方不适合你来。喏，去对面那家酒楼吧，那便宜。”
    月沫掏出一锭黄金，不多不少，正好十两，砸在柜台上：“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家的酒到底比不比得上吴刚酿的。”
    店小二看到金子，愣了一下，抓起了咬了两下，确定是真的，这才来了精神，立即拿着金子就往后面房间跑：“你等着，我这就拿酒去。”
    他刚进去不久，一把女声细细地传来：“是谁”
    店小二：“一个姑娘，像是从外地来的。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酒挺有研究，如果咱们的酒不行，非把店都砸了不可。”
    女声：“怕什么？她一个东奔西走的普通女子，今日能喝到我的酒，是她的造化。端出去吧，仅此一杯，第二杯，我不卖。”
    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口气大。套用凡人常说的一句话，叫作：一个比一个更装逼。
    不一会，店小二端着一个盘子从后面走出来，金盘子里摆放着一个黄金制成的酒杯，人还未至，已是满室酒香。店小二将酒摆放到月沫面前，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请吧！”

 35.第35章 不坑你坑谁（六）

    琥珀色的液体，泛着迷人的光泽，月沫端起杯子凑到鼻子底了闻了闻，小心地抿了一口——脸色突然大变。
    她放下酒杯立即就往外走，店小二拦住她：“姑娘，请将酒喝完了再走！”
    月沫不理他。
    店小二不肯放人：“我们家的酒卖出去之后，一定得喝完了才能走，不然的话，别想走出这家店。”
    月沫一把推开他：“你们家的酒？哼！”她急冲冲地往外跑，不小心与一个走进店里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男人看到月沫，惊呼出声：“月沫？”
    月沫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你认错人了。”
    男人拉住她不肯放：“错不了。你娘的神庙落成，我就想着你会不会抽空来看看，没想到……月沫，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一个女子也从店后面走了出来，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声的主人，挺着个大肚子，看到月沫时，同样的脸色惨白：“月沫公主。”
    月沫瞪着扯住她袖子的那只男人的手，冷淡至极地说：“七太子还是放尊重些罢，免得又闹出什么流言蜚语，污了七太子的名声，就不好了。”
    被称为七太子的男人讪讪地松了手，有些颓废地说：“你还在怪我么？”
    月沫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不过是个身世不明的野丫头，七太子屈尊与我做了几个月的朋友，是我赚到，哪还敢有什么怪不怪的？”
    七太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反驳。
    月沫抬目看了一眼外面挑的那幅布帘，正色道：“你们这酿酒的方子，本身就是从吴刚那里出来的，如今把人家贬得一无是处，似乎不太好。为了自己的利益，毁别人的名声，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比较好。”
    七太子立即冲店小二打了个手势，店小二搬了张椅子出去，不一会，那幅布帘就被他拿了进来。
    月沫也如释重负：“好了，我该走了！”
    七太子想挽留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那个女子嘴甜，大大方方：“月沫公主既然来了，不如就坐下来吃顿饭再走。最近我做了几个菜，相信在月族是吃不到的，月沫公主尝尝。”
    月沫扭头看她，目光落在对方隆起的小腹上：“紫陶娘娘何必自降身份来服侍我这么一个你看不起的神女？我跟你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你也不必卖我这份贤惠。”
    眼见娘子被人奚落，七太子出言相助：“月沫，你何必语出伤人？紫陶她不过是一番好意。”
    月沫越来越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丝空气都让人觉得不舒服：“语出伤人？相比起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谁更伤人一点？”
    七太子越发着急：“月沫，我们已经知错了，并且，我和紫陶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们么？”
    月沫对他的歉意毫不领情：“月沫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以后如果不幸再遇见，非得打招呼不可的话，你还是叫我一声月沫公主吧。”
    “不对，应该叫神后娘娘。”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是光烨君，他搂住月沫的腰，目光轻扫过七太子，语气冰冷，“我神君的娘子，高兴原谅谁就原谅谁，不高兴原谅谁就不原谅谁，七太子还想强人所难不成？”

 36.第36章 不坑你坑谁（七）

    光烨君一出现，店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七太子赶紧俯身在地：“见过神君大人！”紫陶怀有身孕，不方便行大礼，也将身子微微欠了欠。
    光烨君故意让七太子跪着，不让对方起身：“从今天起，你们就把这家店关了，你们俩也不许在这镇子里出现。”
    紫陶一听，立即嘤嘤地哭了起来：“神君大人开恩，给我们留条活路。我们夫妻俩被贬到凡间来已经很惨了，现在开个酒肆赚点零用钱，神君大人又何必赶尽杀绝。”
    紫陶哭得梨带雨，并把肚子挺了挺，使它很显眼一点。
    光烨君冷冷地说：“紫陶夫人是想扮可怜博同情么？我活了几十万岁，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要说惨，你们夫妻俩真的是连个边都沾不上。你们会被贬到凡间来，是因为你们为了得到女娲娘娘的五彩丝，擅自去找妖王，差点铸成大错，属于咎由自取。”
    紫陶越哭越凶，十足的一副饱受欺负的样子：“事情一码归一码。神君大人掌管六界法度，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光烨七太子赶紧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她没理：“神君大人这么做，跟人间的恶霸有什么区别？我们夫妻俩在这里卖酒卖得好好的，既没有犯天规天条，又没有犯人间法律，一不欠人工钱，二不欠人租金，凭什么让我们搬走？”
    光烨君星眸一闪，寒意阵阵：“就凭你们惹我家娘子不高兴。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一些话，你们当年似乎有对不起我家娘子的地方。现在要不要把你们之间当年的所作为再讲述一遍，让我来给你们评判评判呢？”
    让光烨君大人判是非，可不是一件好事。经他判的案子，不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就是又重新堕六道轮回，最惨的是刚刚提到的妖王，至今都被压在天之尽头，充当天柱撑天，压得整个人不成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听到这个提议，紫陶立即蔫了下去，像只霜打的茄子，抽噎声也小了许多，不再喊冤了。
    七太子拿眼瞅着月沫，月沫将脸埋进光烨君的肩窝里，并没有半点想要求情的意思，深知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明天我们就会搬离这里，不会再回来。月沫……”
    光烨君马上瞪了他一眼。
    七太子只得改口：“月沫公主。”
    光烨君还是不悦。
    七太子坚持：“月沫公主还未与神君大人成亲，现在叫她神后娘娘，与礼不合。月沫公主，当年之事，是我错了，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今日既然能相见，可见是天意如此。对不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在我的心里，我的确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从酒肆里出来，月沫直奔向镇子里最大的一间酒楼，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抱着一只鸡腿啃得形象全无。
    光烨君坐在她身边，也不劝她少喝一点，只顾着催店家赶紧上菜。
    月沫看着一桌子的菜，说：“我跟你讲个故事，一个跟我有关的故事。”
    光烨君将另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头：“你很想说吗？”
    “想。”月沫抓起鸡腿用力地点着头，然后身子一歪，打着呼噜睡着了。

 37.第37章 不坑你坑谁（八）

    七太子是东海龙王的第七个儿子腾云，月沫曾经跟他很要好。
    月沫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日族的昊夕和他的妹妹千淳。日族和月族分别守护太阳和月亮，两族之间的合作从洪荒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其他仙友与月族断绝往来之时，日族却与月族一直交好。
    世代交好，听起来打动人心，可实际上，等于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这让昊夕和月沫这两个孩子觉得很排斥。
    昊夕说：“其实我也不想跟你玩，但是我爹说，如果我不跟你玩，他就揍我，我暂时还打不过他。等我哪天的本事够强，能打得过他之后，再跟你绝交罢。”
    昊夕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他妹妹千淳那些，什么都听他的，要她往东绝不往西，不会挑战他的耐心，更不会质疑他的智商，绝不会冲他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臭脸告诉他，你又错了。
    月沫说：“其实你真的不是一个懂得怎么玩的人，这些年我为了迁就你，一直都很辛苦，但是，我有得选吗？”
    在月沫看来，智商低不是昊夕的错，可他非得时时刻刻地显摆并让她一定服从，这就让她有点受不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迁就他，受的苦实在太多太多。
    一千岁那年，她为了练习飞天摔得鼻青脸肿，他跟她说，用凤凰的羽毛做成衣服，可以自动飞起来。于是，他们偷偷守在神界最繁忙路口，看到哪位大神坐着凤凰经过，就偷偷上前揪一把毛，结果，她被那些尖嘴的畜生啄得满头是包。最后，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凑齐了一件衣服，热泪有盈眶地穿着它从屋顶上振臂一跃，哪知道没能飞起来，却差点摔死，幸好一棵桂树挂住了她，她才没有英年早逝。
    后来，月沫裹着那身鸟毛灰头土脸地找昊夕算帐时，他却话不对题地感叹道：“原来梦里面的东西，哪怕是神仙梦到的，也是不能信的。”
    从此以后，她拒绝做他的任何实验品。
    三千岁那年，她身体开始发育，迅速地长个，模样也一下子变了许多。她记得那个清新明亮的早晨穿着新做的裙子去学堂看昊夕的时候，他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呀，月沫，原来你是一个女的。”
    她跟他玩了三千年，他却连她的性别都没有分清楚。月沫对他这个朋友很无语，更让她无语的，是他后面说的那句话：“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是不是许错了愿，搞错了你的性别。唉，你天生是块男儿料啊！”
    如果月沫不是看在月族君主对她不错，她早就回击：“你才搞错性别呢，你们全家都搞错性别！”毕竟，骂人脏话，不能伤及无辜。
    虽然他搞清楚了她的性别是女的，可他依然把她当男儿看。同一件事情，他哄他妹妹千淳的时候，用的是好看的首饰和美味的点心，对付她月沫的时候，从来只有威逼没有利诱。
    ……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会一直忍受与昊夕相亲相杀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她没法选。
    她六千岁那年，事情总算有了一丝丝转机，这个转机就是东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儿子——七太子腾云。

 38.第38章 不坑你坑谁（九）

    那年，是七太子腾云的成年礼，东海龙王大摆宴席，请四海八荒的神仙到东海做客。
    四海潮汐与月亮的起起落落有莫大的关系，月沫是新一代的月亮守护者，也受到了邀请。
    神界六千岁，相当于人间的豆蔻年华。月沫第一次受邀出席这种大场面，一切都觉得很新奇，所以早早地到了龙宫。她当时的模样还很稚气，又加上她喜欢素净，没有像其他女宾那样把自己打扮得像只移动的首饰盒一样，再加上她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又没有侍女伺候，因此，坐在角落吃生米的她，并没有十分引起人的注意，多数人还以为她是哪个有身份的神女带来的侍女。
    眼看着开席还早，宾客们还没有来几个，已经到场的就各自拉着相熟的人扯闲话。
    坐在月沫旁边的，是两个珠光宝气的年轻神女，一个着紫衣，一个着红衣。
    紫衣神女故作神秘：“听说，东海龙王这一次替七太子办成年礼，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给他做生辰，第二个意思，是想看看这些年轻的神女当中，可有七太子看得上眼的。”
    红衣神女的消失似乎比她的朋友更灵通：“据我说知，与七太子年龄相当的神女全都邀请来了，就连月族那个公主也邀请来了。”
    紫衣神女胸有成竹地说：“来了也没用。谁敢娶她？”
    红衣神女附和：“那是，谁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得罪天后娘娘？不知个月族公主长得怎样？”
    紫衣神女：“作为女子，长得再好，名声不好，一切都是白搭。这理，天上凡间都是如此。”
    月沫还小，压根就还没有考虑男女婚配一事，被她们这么一提醒，倒是留了个心眼，并不为了别的，只是好奇而已。
    她爹不详，所以神界的年轻男子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概念——兄弟候选人，包括昊夕在内。
    龙族例外。
    她敢肯定，她爹一定不是某条龙，否则的话，她出生的时候就是一条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的小龙，也就不存在这种生父不详的悬念了。
    红衣神女又说：“可是谁又知道那个月族公主会不会使出浑身的手段来巴着七太子呢？听说那个七太子非常叛逆，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一他真的被那个月族公主给迷住了，非要娶她，也是有可能的。”
    东海龙王的七太子，身份虽然尊贵，但还不至于达到众神女们哭着喊着要嫁他的地步。想到这里，月沫不免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引起了那两位神女的不满，紫衣神女板着个脸问道：“你笑什么？”
    月沫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婚配之事，男女双方得两厢情愿，你们怎么就知道那个月族公主一定会看上七太子呢？”
    红衣神女：“东海富足，七太子又是东海龙王最宠爱的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是肯定的。这么好的良配，她月族公主不动心才怪。”
    月沫立即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不由得冷哼出声：“说来说去，原来是在说自己。你们两个自己想当东海的太子妃，却把话题往别人身上推，也太不厚道了些。”
    红衣神女红了脸：“谁有说想当东海的太子妃来着？”
    月沫：“你不想你红什么脸？那个月族公主也没说过要当东海的太子妃，你们又说得那么起劲干什么？”
    总有那么一些人，明明自己想要某样东西，却非得说是别人想要，为了保住自己的脸皮，而把他人的面子踩在脚下。
    紫衣神女见同伴身处劣势，立即声援：“你怎么就知道她没说过？”
    吃生米吃得满手是盐，月沫拍了拍掌心，淡定地揭晓答案：“我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月族公主，月沫。”

 39.第39章 不坑你坑谁（十）

    两位神女立即起身，讪讪地给月沫请安：“不知道月沫公主在此，奴家，奴家……”
    月沫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道：“说人闲话，背地里说得再痛快，如果当事者不知道，岂不是浪费了你们的那些恶毒话？难得我今日也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要抹黑我的，就当着我的面放心大胆地说完它，我保证不跟你们算帐。”
    月沫的声音有些大，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全都停下寒喧看着这边。
    说人闲话这事就是如此有趣，越背着别人说，越能滔滔不绝，真到了对方面前，却连一个字都不敢讲。
    这时，厅外面突然涌入一大批来者，中间是位白袍少年，言谈之间可以辨别出他就是今日的主角，七太子腾云。
    七太子很快就注意到屋子里的异样，并搜索到来源，他径直走到月沫她们三人面前，笑意吟吟地问：“两位表姐，你们在聊些什么？”
    原来这两位神女与东海龙王一家是亲戚。
    两位神女不敢出声，月沫笑道：“我们在聊成年神仙如何关爱未成年神仙，以及如果有成年神仙恶意从言语上伤害未成年神仙，应该如何处理。”
    七太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个简单，直接把他们贬下凡间，并投胎到一个无权无势又穷的人家，凡间多的是未成年人被欺负的事情，被打被骂是常有的，被卖来卖去也很正常，就让他们也尝尝那种滋味。”
    两位神女暗暗发抖。
    七太子又道：“难不成神仙当中，真的有人欺负未成年的小神仙？”
    月沫稍加思索，道：“没有。”她本不是个怕事的人，但顾念到自己是客人，在主人家的宴席上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未免太煞风景，因此作罢。
    酒是喝不下去了，兴致全无。月沫随意编了个借口，向七太子送上祝福和贺礼之后，匆匆离开了东海龙宫。
    这种事情月沫从小到大经历得多，早就学会了很快将它们置之脑后。回到月族之后，她依然每天很快乐地捉鱼捉鸟，继续和昊夕相亲相杀。
    有一天，月沫匆匆吃完早膳，打算赶往日族找昊夕显摆她昨天晚上捉到的一只大蛐蛐，海长老前来禀报，说有客到。
    来者是七太子，依然是一身白袍，袖口与衣角处用蓝色线绣满了碧波的图案，一对云靴上头各自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亮得过屋内点的烛火。
    七太子一见到月沫，就赶紧道歉，说他生日那天，他的两个表姐出言不逊冒犯了我，今日，他是专程上门道歉的。一边说，还一边呈上了礼物，一箱子珍珠，颗颗都大过月沫的拳头；一对美玉，那玉是活的，里头有血丝在流动；三箱金线，说是给月族的人缝补衣裳用；还有无数的小玩意。
    月沫看着那些礼物，一边在心里头感叹神仙也有贫富差距，一边冲七太子抱怨：“土豪神仙，你这哪里是来道歉，你是来炫富的罢？”

 40.第40章 不坑你坑谁（十一）

    那些礼物将七太子的脸照得闪闪发光：“我是来交月沫公主这个朋友的。”
    月沫退回了那些礼物，收下了七太子这个朋友。友情这玩意在她的生活当中实在太缺了，终于多了一个除了昊夕之外的选择，她没有理由拒绝。
    和土豪神仙做朋友的那段日子里，月沫确实过得很愉快，她跟在七太子的后面蹭吃蹭喝蹭玩，见识了许多新鲜玩意。骑海马，赛乌龟……惬意逍遥。
    每次从东海龙宫回来，她都要山长水远地“路过”一下日族，找昊夕讲叙一下她这几日又和七太子玩了什么。
    昊夕觉得奇怪：“东海龙王那么宠爱七太子，又不会揍他，他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跟你做朋友呢？”
    月沫当即对他比了个鄙视的手势：“狗眼看神低！你这么说，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七太子？”
    昊夕：“东海龙王在六界之内出了名的心机重，他儿子就算没有他全部的功力，好歹也能学个七八成。七太子跟你做朋友，他图什么啊？“
    月沫想了想：“也许他图我赛乌龟赛得好。”
    她并没有吹牛，这些天来，她和七太子一起骑着乌龟赢遍了东南西北海的龙子龙孙，赢回来许多宝贝，各海龙王的其他太子们的零钱集体吃紧，一大半都落入了七太子和她的口袋里。
    那段日子，她也沾惹了许多土豪神仙的特质，起钱来大手大脚，享受到了无论到哪里都被人哄上天的特殊待遇。她还大价钱送了一套昊夕想了许久却一直没舍得买的砚台。
    得了心头好的昊夕摸着砚台心怒放，道：“嗯，也许七太子他图的，就是你赛乌龟赛得好。”
    月沫益发觉得七太子这个朋友可贵。她觉得自己也该为朋友做点什么，才不负人家对自己的种种照顾。
    七太子好酒，尤其爱吴刚酿的桂酒。吴刚酿酒酿得慢，卖酒更卖得少。每个神仙去他那里买酒，每次限定两壶，这还得看在熟人的份上。因此七太子喝酒每每都不能尽兴。
    月沫看在眼里觉得心疼，就跑到吴刚那里求他将酿酒之术教给她。虽然吴刚是月族的神仙，月沫是月族的公主，但吴刚依然不卖帐。
    月沫学在吴刚的门外面站了七天七夜，又说了许多好坏，吴刚这才有了一丝松动：“少主想要学酿桂酒不是不可，除非你能将烈焰给我摘来。”
    烈焰是一种特殊的酒引子，用它酿出来的酒有着如同火焰一般的色彩，但是这种长在火焰山的焰口处，那里的气温常年上千度，想要摘到它，必须冒着葬身熔岩的危险。
    月沫法术低微，再加上月族的神仙本身又怕热，要她去摘火焰，这不过是吴刚因为推却她不过而故意出的难题。
    吴刚想，月沫毕竟还是个大孩子，怎可能吃得了那种连大神都难吃得下的苦，吓一吓，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不再来骚扰他。

 41.第41章 不坑你坑谁（十二）

    万万没想到，月沫为了博七太子一笑，果真豁出去了。
    她不顾海长老的劝阻，偷偷留下一封信，在月族的宝库内撬了一块万年寒冰带在身上就溜出了门，直奔火焰山。
    万年寒冰虽好，但火焰山实在太热。月沫被山上的沙石烫得满脚燎泡，血肉模糊，几次险些跌入到突然裂开的地缝之中，也没有回头。
    当她手握火焰返回月族奄奄一息地倒在吴刚的家门口时，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只剩半条命。
    昊夕找来日族最好的神医给月沫治伤。火焰山上的沙石造成的烫伤非同寻常，月沫躺在床上足足半个月，才开始结痂，勉强能开口说话。
    昊夕气得差点把那些火焰毁掉：“那个七太子有什么好？你这般对他。”
    月沫望着自己被绑得像个粽子一般的双腿，呵呵的傻笑着说：“六千年来，他是头一个愿意主动与我做朋友的。凡间有句俗话，士为知己者死，我好歹也是个神仙，不能连凡人都不如。”
    昊夕听到这话，更加生气：“士为知己者死，下一句是，女为悦己者容。你一个女子，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可以了，没必要冒这种生死悠关的险。”
    月沫又傻呵呵地笑着说：“你说过，我天生是块男儿料，‘女为悦己者容’不适合我。”
    昊夕傻眼，从此以后，他决定把月沫看成一个女子，以免她再干出什么以命相搏的事情来，惹出什么祸事，他爹日族神君会揍得他同样少半条命。
    吴刚得了火焰，遵守诺言，将酿造桂酒的方法教给了月沫。月沫找来月族最好的桂，又运来最清洌甘甜的冰山之水，酿了足足两千坛桂酒，一股脑全运到了东海龙宫，自己连一坛都没留下。
    这让没喝到酒的昊夕又是一顿生气，觉得月沫太厚此薄彼了一些。
    月沫送酒的那天，七太子不在家，西海龙王新得了一样好兵器，设宴庆祝，东海龙王带着宫里各重要的人物前去捧场，只留下在个管事的宫女紫陶在家。
    月沫将酒交给紫陶，并交代了几句有关于如何保存这些酒的要点，这才回了月族，满心欢喜地想像着七太子收到她这份礼物时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些天来受的苦以及身上的那些伤，都很值得。
    月沫天在坐在桂宫等，等七太子前来谢礼。然而，一连等了几个月，都没能等到他的尊驾，却等到了他爱上了一个宫女的绯闻。事情似乎还闹得很大，七太子一心要立她为太子妃，东海龙王却不肯，父子俩几乎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男子，尤其是年轻的男子，一旦儿女情长起来，其他什么的全都不管不顾了。
    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忽视，月沫觉得有点不开心，但一想到七太子带着自己东南西北四海玩遍的快乐时光，心情又好了一点。
    那是一个桂飘香的夜晚，月沫正坐在屋顶上观赏夜色，七公子踉踉跄跄撞地了她的视线之内，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月沫，我要娶你！”

 42.第42章 不坑你坑谁（十三）

    那夜七太子喝的酒正是月沫亲手酿的桂酒，看到他醉成那副模样，她开始理解为何吴刚每次都只肯卖人两壶酒。
    此时的月沫，情窦未开，猛然有人向她提亲，真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七太子，我还没成年呢！你现在就跟我谈这种事情，会不会太早了点？”
    七太子睁着两只红眼摇摇晃晃：“不早，一点都不早。比起娃娃亲，我们已经迟了几千年。”
    有这样比的么？
    月沫好意地提醒道：“七太子，人家订娃娃亲，是父母之命，要不等我娘醒来之后，我再问问她的意见。”
    七太子：“谁知道你娘什么时候能醒？难道她不醒，你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七太子的样子有些狰狞，和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相差甚远，月沫看到，觉得有些害怕。
    七太子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换了一副甜软的嗓子：“月沫，你喜不喜欢我？”
    “啊？”这个问题还真的是把月沫给难道了，她很仔细地思考了半天，说，“不知道。”
    七太子很气馁，但是没有放弃。“我问你，你喜不喜欢跟我在一起玩？”
    月沫：“喜欢呀！跟你在一起，很好玩的。”
    七太子：“那你希不希望一辈子这么跟我玩下去？”
    月沫：“你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像凡间的人贩子？”
    连眼神都很像。
    七太子到底长月沫几千岁，对付起这种大小孩子绰绰有余：“月沫，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月沫摇头。
    七太子：“幸福就是两个人能够快乐地在一起玩一辈子。”
    月沫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她见过许多不幸的夫妻，都有一个共同点，说话做事的兴趣都不在一个点上。比如，相公喜欢赛乌龟，乐此不疲，娘子却嫌乌龟的速度太慢，比赛的时间太长，没有耐心观赏；又比如，夫妻俩好不容易有了个新的神仙宫，可宫里面如何布置，又各持己见，相公觉得要用金色才显尊贵，娘子觉得要用白色才够脱俗……你觉得我行事太怪异，我觉得你不能够理解我的情怀。吵吵闹闹，没完没了。
    月沫想像着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七太子会是什么情形，一时间，她想像不出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月沫还是有所顾忌：“可是，我真的是太小了。”
    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如果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很高兴一起玩玩，可这是成亲啊，真正的成亲啊，她连家家酒都没有扮过啊。
    七太子见她的态度好了些，继续劝说道：“没有关系，我并非要你马上就嫁给我。我只要你跟我回去见见我父王，告诉他，你愿意嫁给我，就好。”
    月沫还在犹豫，七太子借着酒劲直接将她扛在肩上回了东海龙宫，扯着她进了东海龙王的寝殿，牵着她的手跪在了他父亲面前：“父王，我要娶月沫为妻，请你成全。”
    东海龙王脸一下子绿得跟海苔一般。

 43.第43章 不坑你坑谁（十四）

    月沫是被东海龙王亲自用四龙鸾驾送回月族的。
    东海龙王抚着他鬓角的白发，神色苍老：“月沫公主，腾云将来要继承我的大统。龙族虽富，但兵力较弱，我们不求能交结多少朋友，只求别竖太强的敌人。今日，我拆散你和腾云，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作为一名父亲，我必须为儿子尽量扫清他前进路上的每一颗石头。”
    说来说去，东海龙王不愿意得罪天后娘娘。
    在众仙的眼里，天后娘娘是强大的，她月沫是卑微的，所以，注定一次又一次地成为炮灰，秒得连渣都不剩。
    月沫原本对这门婚事并不是太在意，但听到别人把她形容成挡人前程的石头，依然会有些不开心。
    接下来的日子，月沫天天泡在吴刚的酒坊里。吴刚用火焰酿出来的酒成功出炉，果真红彤彤的，艳丽过云霞。
    月沫兴冲冲地想要拿这种酒去给七太子看，却被吴刚拦住：“少主，算了吧，不要想他了。”
    月沫怀抱着一壶新酒大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地想将好东西拿给朋友一起分享而已。”
    吴刚：“不是我想得太多，而是少主你想得太简单。东海龙王找我订了一批酒，说是在七太子的婚宴上用。七太子下个月初一就迎娶他宫里的一个宫女，先前说他迷恋宫女的传闻，果然不假。少主，你被人当枪使了。”
    原来，七太子真正想要娶的人，不是她月沫，而是那位宫女，东海龙王不肯，七太子便借月沫过桥。相比起月沫这个会给龙族带来麻烦的太子妃，普通的宫女显然是更好的人选。
    可怜月沫，从头到尾都被七太子给耍了。
    月沫风风火火闯到东海龙宫，想见七太子一面，却被拦下。她一怒之下，转动月亮改变潮汐，令海水哗啦啦退却一大半，露出半个龙宫，所有的海鱼海虾为了全都往里挤，龙宫变成了避难所。
    七太子匆忙从宫里出来，未注意到自己脚上套着的是一双女子的绣鞋。
    月沫盯着那双绣鞋冷笑：“看来我正好搅了七太子的好事。”
    七太子有些难堪：“月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事只要你不嚷嚷，别人就不会知道。不会对你的名声有什么损失。”
    月沫冷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考虑得周全？”
    七太子低着头，不说话。
    月沫：“你若真心想要娶紫陶，也真心将我当朋友，自然会把事情摆到台面上与我商量，我必定两胁插刀也为你办妥这事。你费尽心思诓我，让我入局，又让你爹东海龙王踢我出局。可见我在你心里，不是什么朋友而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七太子郝着一张脸，良久，叹息道：“月沫，你还没长大。有些事情，就算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懂。牺牲，你懂得牺牲吗？”
    月沫狂笑：“我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了，这还不叫牺牲吗？”
    七太子摇摇头：“我以前也不懂，现在懂了，是紫陶教会我的。起先，我并没有对她有多在意，可是她不在乎，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吴刚那里去偷师，就为了给我酿桂酒。两千坛啊，她一次给我酿了两千坛。虽然她口头上没说，可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她为此受了多大的苦……”
    紫陶。两千坛桂酒。
    “哈哈哈哈……”月沫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海水震荡不止。
    七太子心慌不已：“你笑什么？”

 44.第44章 不坑你坑谁（十五）

    紫陶从宫里出来，来到七太子旁边，挽住他的胳膊，战战兢兢：“月沫公主。”
    月沫收住笑，看着她：“你为七太子酿了两千坛桂酒？”
    紫陶咬咬牙：“是的。”
    月沫：“从吴刚那里偷的师？”
    紫陶的牙咬得更紧：“没错。”
    月沫十分佩服这个女子死老临头的勇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桂酒是怎么酿的，要几蒸几晒？要用什么做酒引子？”
    紫陶死撑到底：“请月沫公主原谅。这桂酒的酿造方法，本是吴刚的秘技，不能传与他人。我去偷师，已经不对，如果还将此方法告诉别人，就是错上加错了。”
    回答得很溜，一点结巴都没有，看来已事先背熟。月沫恨不得扇她一耳光。
    成年的世界肮脏就肮脏罢，非要装出这么一副玉洁冰清的样子给谁看？
    月沫恨自己低估了对手的脸皮。
    七太子看紫陶的眼神满满的欣赏与心疼，对月沫却是一副看熊孩子的模样：“当初我不跟你商量，因为我早就料到，你一定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你不会理解，也一定会把事情弄砸。你毕竟太小了！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承认，我欠你一个情面。将来有机会，我再还你！”
    海水突然回灌，水位开始上升，月沫没留神，没来得及念避水诀，被呛得眼冒金星。她剧烈地咳嗽着，背弓得像个老头，好半天止住，着一张脸，无比绝决：“不必了！谁知道下一次你会不会又拿我去换酒？岁月那么长，我倒要看看那两千坛酒能让你喝到哪一天。”
    七太子没有听明白月沫话里头的意思，还未来得及问，月沫已绝然离开。
    从东海龙宫回来，月沫又一头扎进了吴刚的酒坊，坐在一堆酒桶之中，敞开了喝。昊夕找到她时，她已经连醉了七日。
    她歪着头，傻呵呵地冲昊夕乐道：“笑话我吧，我被骗了！”
    昊夕避开满地的酒瓶，拉着月沫就要去东海龙宫：“我们去把那些酒要回来！”
    月沫摆摆手：“没有用的。就算吴刚亲自去，证明那些酒是我酿的都没有用。那个女人说不定还会倒咬我一口，说我因为被她抢走了太子妃之位，心生恨意，所以跟你们串通好诬陷她。”
    昊夕是月沫的发小，吴刚本身就是月族的神仙，说他们和月沫是一伙的，确实很有说服力。那两千坛酒又不会说话。月沫没有任何铁证可以证明，她被紫陶给黑了。
    酒被人骗了，月沫一点都不心疼。令她心疼的，是她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信任。
    她孤独了六千年，被人嫌弃了六千年，终于出现了一个主动和她亲近、对她好的朋友，可没想到正是这个朋友在她的心窝子上狠狠地插了一刀，伤得比任何人都深。
    昊夕也替她不值：“难道你就真的把这个哑巴亏吃下去？”
    月沫扶着发胀的脑袋吐出一口酒气：“人间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神仙报仇，估计得用千年计算。我等着，等着那两千坛酒喝完之后，那个叫紫陶的骗子拿什么交差？”

 46.第46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一）

    一个大肚子孕妇当街行跪，着实引人注意，大家将月沫、光烨君、紫孤三人团团围住。
    紫陶头发散乱，衣裳污秽，脚上只套上一只脏兮兮的鞋子，而另一只鞋子不知去向，像是被人追杀。她哭哭涕涕，像一只惊弓之鸟：“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相公！”
    这里是人间，光烨群和月沫的身份不方便透露，紫陶机灵地没有在言辞之中提到他们是谁。
    就连七太子也遭到了麻烦，看来紫陶他们这次招惹到的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这种角色，绝对不会是凡人。
    神、仙、妖、魔、鬼畜、精灵，这五界虽然长相各异，行事的风格也不同，但都讲究一个因果，尤其是杀人这种事情，更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七太子虽然被贬，但他好歹是东海龙王的儿子，对方会不顾情面的追杀他们夫妻，必定不是个小麻烦。
    月沫挪了挪脚，不打算管这件事情：“夫人似乎找错人了，我不过是个被人处处欺负的小人物，哪有什么本事管别人的闲事？”
    紫陶哭得梨带雨：“妹妹出身高贵，未来妹夫又是尊贵之人，只要你们出面，哪有办不成的事情？”
    月沫不高兴了：“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什么姐姐？还有，谁是你未来妹夫，妋夫这个称谓，岂是你叫得的？”
    就连她月沫，六界内公认的未来神后，在称呼光烨君时，也只敢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叫他一声“神君大人”，她紫陶想套近乎，也太不知分寸了一点。
    紫陶赶紧磕头认错：“是奴家错了，还请两位上君饶了奴家。当年奴家年幼，为了博我家相公欢心，的确耍了一些手段，令上君蒙冤。如果两位上君愿意出手救我和我相公，我愿意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一直只听不说的光烨君突然插言道：“真相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本来就应该说出来的吗？几时还能成为要挟别人的条件了？”
    旁观的群众听了这么久，根据他们所得到的信息，迅速地按照他们的理解组成出一个故事，一个提着篮子的大妈大声地讲述着她的推断：“啧啧啧，这一看就知道，这个孕妇原本是野女人，借助手段上位，逼走了正宫，如今有了难处，又跑回来求正宫。”
    “哦——”众人纷纷表示听懂了，一致表现出对紫陶的嫌弃，认为她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完全是报应，不值得同情。
    “但是——”提篮子的大妈又马上提出了新问题，“野女人虽然可恨，可这孩子是无辜的。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救人。”
    此话一出，立马有许多人加入到她的队伍之中。于是，现场的群众围绕着该不该救紫陶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一半人坚持认为不该救紫陶，而另一半人认为不能看着紫陶肚子里的孩子受到牵边而无动于衷。
    眼看着越吵越厉害，提篮子的大妈一声巨吼：“投票。投票决定。”

 47.第47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二）

    两拨人群很自觉地分成了两拨，支持救紫陶的，站在提篮子的大妈后面，支持放任紫陶不管的，站在大妈旁边的另一支队伍里。
    一个乞丐自告奋勇清点人数，在两支队伍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就统计出了两边的数字。最后支持救紫陶的人数为四十七人，不支持救紫陶人数的为四十八人。
    赢的一方鼓掌欢庆，个个人脸上洋溢着胜利而欣慰的笑容：“对于社会的不良风气，就该狠狠地打击，绝不能手软。对于野女人和没有良心的男人，就得让他们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两位上君……咦，人呢？”
    待这帮人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三位当事人没有投票时，哪还见到着月沫他们的影子。提篮子的大妈拿着一条毛巾不住地给自己擦汗，连续找了几条街都没有发现目标，忍不住唉声叹气：“你们就算要走，好歹也告诉我们一声，这人，最后你们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啊？这戏看到最后却没能看到结局，你让我今晚睡觉怎么睡得着啊？”
    树林内。
    紫陶一边哭一边讲叙着自己的经历：“今天早上，我和七太子依照神君所言，租了辆马车离开这里，可是刚到这片树林，就被一个妖怪攻击，七太子为了救我与那妖怪纠缠，并要我去镇子里找神君大人和月沫公主。”
    月沫从地上拾到一片龙鳞，闪闪发光，显然是从七太子身上掉下来的。紫陶一看到龙鳞，哭得更加凄厉：“七太子一定是被那个妖怪抓走了。你们一定要救他！”
    月沫将那片龙鳞放入自己的腰包之中：“能不能先把你的眼泪收一收？如果眼泪有用，那你还来找我们干嘛？”
    紫陶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
    月沫：“对方是什么来头？”
    紫陶回忆道：“是一只狐妖，一身通红，很厉害。”
    月沫：“胡媚娘，妖界的五大使者之一。说吧，你们怎么得罪人家了？”
    紫陶的眼神有些慌乱：“我们跟她不熟，从来都没有打过交道，又怎么可能会得罪她？”
    月沫将她的那几盒子点心重新背上，转身就走：“既然你不肯说实话，这忙，我也没必要帮了。”
    月沫跟狐妖打过一次金球，对她的印象并不坏，虽然喜欢卖弄风情，一见到光烨君就会流口水，但绝对不是一只恶妖，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人家相公。
    紫陶见月沫要走，急得赶紧拦住：“月沫公主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虽然没有得罪那只狐妖，却得罪了妖王，那只狐妖是替来主子来出气的。”
    光烨君的眼睛突然一跳。
    月沫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得罪妖王了？”
    紫陶一脸的悔意：“当初，我和七太子去找妖王打听五色线的下落，妖王不肯说，我当时有点着急，不小心砍了他三剑……”
    月沫身上的点心盒子哗啦啦掉了一地，这紫陶夫妻俩闯的祸实在太大了，比她之前想像中的还要大。

 48.第48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三）

    妖王是谁？
    这是个连天君听到他的名号都得头痛三日的人物。此王生性残暴，好斗，曾经一度是六界的大患，然而众仙拿他连半点办法都没有。
    两万年前，妖王盗取女娲娘娘补天用的五彩线，结果导致天塌地陷，恶水横流遍六界，神界日、月、九重天联合出兵，讨伐妖王，结果惨败而归。最后，一直闭关静修的光烨君不得不出关收拾这个烂摊子，与妖王在不周山大战数月，光烨君以自己一半的修为结成天地乾坤境，又与妖王双双落入境中，这才将妖王降服，将他压在不周山，充当天柱，直至今日。
    妖王就是妖王，就算他被压，但妖界一直以他为傲，心心念念地等他重回妖界，再展妖界雄风。五使者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如何把妖王从不周山救出来的办法。
    紫陶胆大包天，居然砍了他三剑，完全是在众妖原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月沫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冲紫陶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酒肆等着吧，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紫陶不放心：“月沫公主能保证把七太子救出来么？”
    月沫实话实说：“保证不了。我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成功，就只能看你们的造化了。”
    紫陶又要哭：“这不是还有神君大人么？”
    月沫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要去跟他们打架么？为了救你家相公，在妖界一顿乱打乱杀？”
    紫陶不敢反驳，生怕惹怒了月沫，事情反而变得更加糟糕，只得乖乖地回酒肆去了。
    月沫看着紫陶的背影感慨万千：“男人娶妻，果然是很重要的，一不小心遇到一个又傻又笨又爱显摆还要到处惹是生非将敌人竖得满地都是的娘子，作相公的，必定死得快。”
    光烨君直点头：“嗯，所以我一定会万寿无疆。”
    他将那些点心盒子捡了起来，盒子里的点心因为受到撞击，一个个摔得惨不忍睹，月沫看到之后心疼不已：“不能送人了。”
    光烨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月沫将那些盒子塞进他的怀里：“全部送给你吧！”
    光烨君一恍神，一开始有些惊喜，后来渐渐觉得不对劲，接着变得愤怒，他抱着那些破点心朝月沫追去：“沫沫，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揍你！你把没人要的点心送给我，是几个意思？”
    事后，昊夕曾问过月沫为什么要去救七太子，月沫反问他：“你猜？”
    昊夕：“你担心东海龙王找你算帐，怪你见死不救，从此与月族为敌？”
    月沫摇了摇头。
    昊夕：“你还对那个七太子旧情难忘？”
    月沫摇了摇头。
    昊夕：“嗯，你现在是未来神后，觉悟高，以德报怨。”
    月沫摇了摇头，道：“如果七太子死了，那么我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只会跟在他后面玩乐的跟屁虫，馋嘴，懦弱，幼稚，可以被人任意欺负。我救他，是想让他看清我真正的样子，我要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他当初对我的误会有多深。”

 49.第49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五）

    去妖界救七太子那日，光烨君想要跟着，被月沫拒绝。
    光烨君位高权重，狐妖又极度迷恋他，由他出面，此事百分百能成功。但月沫不愿意。这是她、七太子、紫陶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希望自己亲自解决。再者，她之前答应过光烨君，要把他看成比海长老、树儿、金麒麟和寒玉剑加起来都要重要的人，所以，她不能将自己的相公白白送上门去，让狐妖趁机吃豆腐。
    虽然这个相公只是一个拜师不成的赠品，但好歹归她所有，怎么也得做做样子保护一下。
    光烨君不太放心，他不顾月沫的反对，给她下了个定身咒，度了一万年的修为给她，又将她的寒玉剑打磨锋利，最后挂了把凝魂锁在她的脖子上，再三嘱咐道：“这锁万不可摘下来。不管能不能救出七太子，都不可在妖界逗留太久。狐妖狡诈，你千万得小心！”
    光烨君眼底的关心，看得月沫心头一热，她冲口说道：“嗯，等我回来，我去买最好吃的点心给你吃。”
    光烨君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等你早去早回。”
    有了光烨君一万年的修为，月沫很快就到了妖界的狐狸洞，并见到了被关在洞中的七太子腾云。
    他被狐妖倒吊着，下面十几尺远的地方燃着一炉火，直烤得他汗珠不停地往下滴。龙族喜水，这对他们而言是酷刑。七公子不复见昔日的风度翩翩，嘴唇干涸，裂出血丝来。
    再烤下去，只怕得显原型。
    狐妖听闻月沫是来替七太子说情的，毫不客气地拒绝：“月沫公主，好歹我们也在一起打过金球，就冲这情份，若是别的事情，我一定答应。可让我放了这条恶龙，万万不行。不然的话，他们真以为我妖界现在没有人才，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
    作为一个被人欺负惯了的过来人，月沫十分同意狐妖的意见：“胡使者说得没错。我并不反对让七太子他们受点惩罚。他们当日砍了妖王三剑，你也可以回他们三剑，实在不解恨，回个六剑或者是九剑也行。横的、竖的、斜的，只要不把他一剑砍得重堕轮回，你爱怎么砍就怎么砍。如果还不解恨，你可以试着把他身上的龙鳞一片片剥下来……”
    七太子在她的头顶上听得胆颤心惊，哑着嗓子喊：“月沫……”
    狐妖也听得十分疑惑：“你确定是来求情的？不是来泄恨的？”
    月沫点了点头：“唔，我的确是来求情的。我只希望让七太子活着跟我回去，至于他身上的伤，他老爹有的是钱，自然能请来六界最好的神医来医治他。”
    狐妖：“如果我不答应呢？”
    月沫：“人在你手上，要死要活全凭你高兴。但是，胡使者不要忘记了，妖王还在不周山那里压着呢！虽然妖王一代枭雄，可如今也只是个落难英雄。你若真杀了七太子，那东海龙王虽然打不过妖界，可使点阴谋诡计让妖王吃苦，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头来，本来是你好心想要替妖王出头，结果却是让他吃尽苦头。不划算啊！”
    一提到妖王的处境，狐妖就纠心不已：“这两万年来，妖王受苦了。”
    月沫接着讲她的构想：“如果你主动将七太子放了，东海龙王不但不会记仇，还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说不定能想点办法让妖王在不周山少受点苦——不过这件事情，你别指望，许多神仙讲话也是不算话的。”
    狐妖抚额：“月沫公主，你讲话讲得这么实在，你真的是来求情的么？”
    月沫再次点点头：“是的。”
    再看七太子，他已经绝望得昏死过去。

 50.第50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六）

    出乎意料地，狐妖答应放了七太子，甚至也不打算砍他，但她另外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月沫把身上的凝魂锁送给她。
    月沫记得光烨君嘱咐过她的话，要她千万别把凝魂锁摘下来。“胡使者，不是我小气，这东西不是我的，是神君大人的，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将他的东西送给别人。”
    狐妖笑道：“他是你未来相公，他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么，更何况这东西就在你身上，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神君大人那么疼你，不会把你怎样的。”
    月沫愁眉苦脸：“那****跟我打金球，他是怎么对我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实不相瞒，此大神神品分裂得很厉害，喜怒无常。如果你真的想要这凝魂锁，待我回去问过他之后，再送给你，怎样？或者，你换一个我能够做到的条件也行。”
    狐妖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七太子转眼就到了她的脚边：“月沫公主难道不想救他了？如果想救，就把凝魂锁给我。”
    给还是不给？这真把月沫给难住了。她不傻，既然光烨君和狐妖都这么在乎这个凝魂锁，证明这里头大有文章，她若是把它给了狐妖，则是上了狐妖的当，可她若不把它给狐妖，就救不了七太子。
    最后，月沫悠悠地叹了口气：“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刚刚醒过来的七太子又被她这句话给绝望得重新昏死过去。
    狐妖先是一愣，转而忿忿不平地指责道：“你怎么能这样？身为神仙，要有舍身成仁的勇气与魄力，为了救人，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凝魂锁，就算是要砍你一只胳膊下来，你也要毫不犹豫地成全对方，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才能被六界所称颂。你才遇到这么一点小小的麻烦，立即就打道回府，实在有损神仙的形象。”
    月沫听狐妖这么说，觉得万分的抱歉：“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六界称颂的神仙，并且我损神仙的形象损了那么多次，他们都习惯了，不会在乎多个一两回。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海长老跟我说过，任何事情，解决方法肯定不只一个，当一种不行的时候，可以选另一种。我来救七太子，我已经试过了，行不通，不必强求。待我回去通知东海龙王，让他再想办法就是。”
    狐妖被噎得直翻白眼，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点顺不过来，手指着月沫：“你……你……你……”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下文。
    这么一个没觉悟的神仙，令她这妖怪大长见识！
    飞天猫突然张开翅膀朝月沫扑了过去，前爪直接挠向月沫的凝魂锁。当它的爪子刚碰到凝魂锁时，一道金光迸射而去，照亮了整个狐狸洞，晃得大家睁不开眼睁。飞天猫“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半天动弹不得，许久之后，才恢复知觉，眼泪汪汪地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前爪。
    与此同时，月沫的脑子突然剧痛起来，胸口有股气流在往上涌，似乎要破腔而出。月沫赶紧闭上双目，运动体内小周天，好在光烨君有渡一万年的修为给她，令她很快地将那股异样的气流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狐妖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没想到啊，没想到。”
    月沫捂住胸口：“没想到什么？”
    狐妖的笑意更深：“放心，月沫公主，既然你是神君守护的对象，我胡媚娘也一定会守护你。这条龙你带回去吧！另外，我卖给你一个秘密吧，那个叫紫陶的女人，也就是这个七太子的夫人，她怀孕了对不对？但是她那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胎儿，而只是一团气而已。就算她怀再久，也生不出孩子来的。那个女人很危险，你一定要记得离她远一点。”

 51.第51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七）

    月沫听这话听得一头雾水，想再问得仔细一点，狐妖却不肯再说，只是拿着一副泪眼瞧着她，瞧那模样，如果再多说几句，非哭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不可，只好暂时忍了。来日放长，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六界最睿智明白的大神在那伫着，抓他问问，自然更清楚。
    七太子被吓得太狠，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狐妖还想留月沫在洞里再多呆一阵子，月沫心里总记挂着早点办完了事回去给光烨君买点心。狐妖见留她不住，便让飞天猫送月沫和七太子回去。
    刚出妖界，月沫就看见光烨君果真还在那片小树林等他。心里再次一热。她远远地冲他报了声平安，然后飞到了酒肆。
    一路上，七太子倒是睡得安详，连身子都不曾翻一下。
    紫陶见到七太子，又是一阵大哭，这才将他安顿在房间内睡下，回过头来冲月沫千恩万谢，口口声声说东海这次欠月族一个大人情。
    月沫见她对自己之前所提到的承诺只字不提，冷笑道：“我救七太子，看的并不是东海龙王的面子，紫陶夫人也少拿东海来压我。”
    紫陶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奴家明白月沫公主的意思，待七太子醒来之后，奴家一定会将当日桂酒的真相告诉七太子。”
    对方一副拿果哄小孩一般的样子令月沫觉得恶心，月沫又是一声冷笑：“这话或是换在四千年前，我听了说不定心里头还会激动一下，可如今，我与七太子的交情早已凉薄了许多，你说不说真相，对我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紫陶连连称是。
    人间的白日短暂，眼看着太阳只剩了一点点，月沫也不打算逗留太久，决定回去跟光烨君会合。
    这时，紫陶又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路。“月沫公主慈悲，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主成全。”
    月沫毫不客气地拒绝：“既然是不情之请，那我就没有成全的必要了。你另想办法吧。”
    紫陶见对方听都不听，着了急，死死扯着月沫的裙角哭诉道：“公主既然救了七太子，就证明公主是个念旧情的人。奴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敢再次麻烦公主，此事对公主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对奴家和七太子而言，却是关系到生计的大事。”
    月沫被她哭得心烦，又脱不得身，只得又重新坐下来：“好吧，你且说说，我且听听。”
    紫陶的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也细若蚊吟：“今日奴家和七太子遭到狐妖掳劫，剩下的那桂酒也被她给劫走了。奴家和七太子在人间又无其他所长，所以……所以……所以……月沫公主能不能将桂酒的酿造之法教给奴家？”
    月沫听后，气笑。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些，她哪里有要将当日的真相说出来的意思，明明是真相就要穿帮了，她还想方设法地要遮掩住。私心重也就算了，可耻也就罢了，偏偏大还把别人想得那么笨，实在不可饶恕。
    月沫一抖衣服，目光冰凉：“小事一桩？当日我为了让吴刚将这酿酒的法子教给我，差点死在火焰山上。我费尽心血酿了两千坛酒送给七太子，让你转交给他，你一句话都不说，就将功劳冒领了。你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紫陶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月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从古至今，神仙也好，凡人也罢，都是死在这个得寸进尺上。我之前让着你，不是我怕你什么，而是觉得和七太子相识一场，也受过他许多照顾，不愿意和他闹。你若是聪明些，就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太子妃，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的话，小心这么多年来的心机都白费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月沫只觉得口干，再瞧紫陶，更觉得她面目可憎，只想早早回去买点心。
    她抬起脚正要走，一把声音颤抖着响起：“你们说什么？当年那两千坛桂酒到底是谁酿的？”
    原来是七太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52.第52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八）

    紫陶不吭声，趴在地上装死，如同一只逃避现状的驼鸟。
    七太子的情绪激动得有些异常：“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沫被他这么一顿吼，心中十分不快：“到底怎么回事，七太子如果有心，这四千年来想要打听清楚并不难，犯不着今日在这里发脾气。”
    七太子把紫陶从地上抓起来：“你说，说啊！”
    紫陶闭着眼睛继续当她的驼鸟，无论七太子如何问她，逼她，晃她，就是不开口说一个字。就算她不说，事情也已经很明白了。
    七太子颓废地坐在床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紫陶怯生生地伏过去抱他：“七太子……”
    七太子心碎不已：“你居然骗我？”
    紫陶又开始大哭，这次倒哭得真心实意，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是如何地仰慕七太子，如何默默地守在他身边许多年，他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又说自己当初冒领功劳并非想要当太子妃，而只是想博得七太子多看她一眼而已，只是后来七太子对她太好太温柔，令她无法自拔，所以一错再错……
    整个一场苦情大戏，而主角正是她紫陶，至于其他人，都是打酱油的。
    紫陶继续悲悲切切地哭诉，无辜得像是她反倒成了受到别人诱骗的受害者：“七太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
    一袭藕色长衫突然出现在屋内，光烨君抓着一个酒壶饮得正欢，他十分好心地提醒道：“龙族属仙界，鬼是无法迷他们心窍的。”
    一边说，他一边细细地抿了口酒，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洒了几滴出来，顿时，满屋子的桂香。“沫沫，你偏心，给别人酿酒不给我酿。你知不知道吴刚卖的酒有多贵？我每次找他买酒，又有多难？”
    月沫正苦恼着不知道怎么脱身，见到他来，惊讶之余有点小惊喜：“你怎么来了？”
    光烨君拍了拍他身边的一个空座位：“不来，我又怎么看得到这场戏？来来来，你也坐下来看戏。根据我看了那么多戏的经验猜测，接下来，应该是女主为了表示自己对男主的爱意有多深，想要自杀……”
    紫陶尴尬地将她刚刚掏出来的一把剪刀藏回到袖子里。
    光烨君又接着讲解道：“男主心灰意冷，拂袖走人……”
    七太子迈出去的一条腿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光烨君越讲兴致越高：“女主决定打亲情牌，唤醒男主内心深处的柔软，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紫陶不自觉地将挺出去的肚子缩了缩，一脸挫败。
    被光烨君这么一搅和，七太子跟紫陶完全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办了，伫在原处，像两根木桩。
    光烨君又抿上一口小酒，催促道：“演啊，赶紧演啊！我和我家娘子还等着看呢！”
    月沫头皮发麻。此大神的爱好实在是……太变态了！
    照常理，这号角色不是早早被人砍死了就是被人口水淹死了，他能安然无恙地活了几十万年，还被六界吹成那个样子，简直就是奇迹。
    屋子里陷入一片僵局，除了光烨君，谁也不敢说话。
    光烨君喝完酒，将空壶搁在桌子上，然后拉起月沫往外走：“娘子，咱们去买点心，还会有戏看的。我们先回客栈等着。”
    月沫：“什么戏？”
    光烨君：“好马想吃回头草。你也会出场哦！”
    月沫：“……”
    你大爷的！

 53.第53章 我家相公是赠品（九）

    光烨君带着月沫逛遍了镇上所有的点心铺子，把所有品种的点心都买了一大包，结果拿不下，只好买了台板车，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全都堆在板车上拖着走。
    月沫是板车车夫。
    她如同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在如血的黄昏，拉着堆积如山的点心，在破木板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中，穿过大街，穿过小巷，穿过摇着扇子娇笑的姑娘，穿过提着笼子溜鸟的公子，穿过孩子，穿过老人，穿过一切比她轻松自在惬意的人们，穿过好奇，穿过不解，穿过同情，穿过麻木……闻着车上阵阵的点心香，内心血流成河。
    那些买点心的钱，都是她出的啊！
    月沫喘着粗气拉着车子跟在手无寸物的光烨君后：“神君大人，你让我这么一个姑娘家拉着这么一个破木板车的东西在大街上走，合适么？”
    光烨君停下来，讶异地问：“你的意思是，挑着担子走会合适些么？”
    此大神的思维究竟是在哪个次元？
    月沫撂下车子，靠在车把上：“你好歹是我相公，呃，你好歹在名义上也是我的未来相公，吃我的，住我的，还把我使唤来使唤去，你过意得去吗？”
    光烨君疑惑地问：“既然我是你相公，那我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月沫气得几乎内伤。算了，此大神向来都没有羞耻心，不必对他要求太多。但是……月沫指着那一车的点心：“你这点心会不会买得太多了一点？你吃得完吗？”
    光烨君：“在神界，又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过期，我当然吃得完。”
    月沫：“就算吃得了，你也不用吃这么多吧？就跟几十万年没吃过零食似的。”
    光烨君：“你的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零食的？”
    月沫惊讶得目瞪口呆：“不过吧？你活了几十万岁，没吃过零食？”
    光烨君抬头遮住眼睛，有些伤感：“这是第一次有人买零食给我。”
    洪荒岁月，还没有人类，神仙们餐风饮露，天地间还没有零食这种东西。后来有了人类，神界的神仙们为了显示自己脱俗不凡，不食人间烟火，也就没有谁孝敬零食给光烨君。香客们去神庙内祭拜他，因尊敬他是神君，每每供奉的不是桃子香蕉就是苹果梨子，没有人想到他也想尝一尝零食。
    月沫提道：“你下凡那么多次，也可以自己买零食。”
    光烨君晃了晃他那轻飘飘的衣袖，可怜兮兮：“你几时见到我身上有钱过？”
    他身上的东西很值钱，他那虚空殿内摆的东西也很值钱，不过都是他上天入地采来材料自己用无数个日日夜夜耐心打制出来的，从未钱买过。
    几十万岁的神君大人啊，第一次吃零食。
    月沫母性的天性刹那间崩塌得满心都是，她伸手扯住光烨君的衣袖，踮起脚，伸出她的爪子挠了挠他的头：“乖，以后跟着我，保你有零食吃。”
    光烨君轻呛了一声。
    一个卖葫芦的小贩背着一扎葫芦路过，红彤彤的山楂经夕阳那么一照，活色生香起来。
    “呀，葫芦！”光烨君两眼放光，然后停下来，望着月沫。
    月沫立即屁颠屁颠地朝卖葫芦的小贩追去：“前位那位兄台请留步，你的葫芦我全包了！”

 54.第54章 怀孕也是一种修行（一）

    客栈的某处厢房，门窗紧闭，就连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门外贴着几个字：不准打扰！
    房内，光烨君坐在桌子旁，专心专意地吃着烧饼。
    月沫被这密不透风的房间几乎要捂出痱子来：“神君大人，你吃个烧饼，至于要这么严防死守么？”
    方才关门那刻，店小二冲她笑得那么猥琐，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龌龊事。
    烧饼上的芝麻掉得满桌子都是，光烨君用手指蘸着口水将那些芝麻一颗不剩地捡起来，放进嘴里。
    这吃相，哪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君，这明明就是隔壁二狗子。怪不得要关门，若是让那些仰慕他的信徒们见到，非碎一地的琉璃心不可。
    “别动！”光烨君叫住她，然后凑了过来，迅速地在她的嘴边舔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你没有吃干净！”
    月沫呆住，半天回过神来，狠狠地擦了下被舔过的地方难以置信地瞪着刚刚轻薄她的人：“你……”
    光烨君微笑着，笑容干净不容有杂念：“不用谢！”
    我擦！谁要谢你了？
    自从认识此大神后，月沫觉得自己的修炼不但没有长进，反而越来越低，一不小心就想骂脏话，她骂人的词汇量日与益增，犯了无数次口禁。
    必须将此大神早点打发回他的合虚殿，才能及时拯救她只剩那么一丁点的荷包和修为。
    月沫将脖子上的凝魂锁解下来，放到光烨君面前：“还你！”
    光烨君接过凝魂锁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变：“动过？”
    月沫将她在狐狸洞的经历讲了一遍。光烨君听完，默默不语，但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月沫问道：“狐妖说，我是你守护的对象。是什么意思？”
    光烨君莞尔一笑，颠倒众生：“你是我娘子，我当然要守护你。”
    月沫撇了撇嘴，这个答案实在很没有说服力，但光烨君不肯说，她也没本事逼他说出来。“这凝魂锁里头又有什么玄机？”
    光烨君将凝魂锁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毫发无损之后，这才重新戴在月沫的脖子上：“以后，这东西归你了，你同样不要把它摘下来。你本身体弱，灵气单薄，遇到强大的妖魔，就很容易扰乱的你灵气，万一遇到个恶妖，将你的灵魂摄去都有可能。先前，我不希望你和妖界的人接解太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我后来想过，你是月族少主，现在又要替你娘打点神庙，今后会常常遇到妖界和魔界的人。所以，替你做了这个凝魂锁，就是为了锁住你体内的魂魄和灵气。只要你不摘下它，无论遇到多强的妖魔都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
    月沫恍然大悟。一车的点心换来这块凝魂锁还有光烨君一万年的修为，这笔生意，是她赚了。
    月沫又想到狐妖所提及的紫陶的肚子：“狐妖说，那里面没有胎儿，只有一团气，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你都没有看出来，她却看出来了，你技不如人？”
    凡间有句话，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说不定就是这个道理。

 56.第56章 怀孕也是一种修行（三）

    月沫看了看自己的肚皮，瘪瘪的，平平的，晃一晃，只听得一阵水响，那是她刚刚喝下去的茶。
    光烨君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肚皮上，似乎也在盘算着它的尺寸大小：“你也想修个孩子出来玩玩吗？”
    月沫一蹦三丈远，转眼就到了门口，意欲外逃：“我有你就已经受够了。如果还要多一个缩小版的你出来折腾我，我宁愿自断仙根，返下界为妖算了。”
    光烨君支着下巴，道：“你好像还没有见识过男妖吧？”
    月沫保持着随时跑掉的姿势：“那又怎样？”
    光烨君高深莫测地说：“你知道男妖一般都是怎么娶娘子吗？”
    妖魔做事，简单粗暴，尤其是感情这种玩意，崇尚直来直去。从狐妖对光烨君那种火辣辣的表白与执着可见一斑。
    狐妖是女妖，相对而言，这还算含蓄的。
    男妖若是看上哪个女妖，马上就会跟她表白，如果女妖也看上了他，双方当天就回洞府，翻云覆雨，隔那么一段日子之后，洞里面就会多出几只五颜六色小妖。
    男妖若是看上哪个女妖，而女妖没看上她，男妖则一棍子将女妖敲昏，当天拖回洞府，翻云覆雨，隔那么一段日子之后，洞里面也会多出几只五颜六色小妖。
    男妖若是看上哪个女妖，而女妖没看上她，并且他想敲昏她却又打不过她，男妖会回去勤学苦练，等长了本事，再来敲昏她，然后拖回洞府，翻云覆雨，直到洞里多出几只五颜六色小妖为止。
    男妖若是看上的不是女妖是男妖，方法如出一辙，只不过最后洞里不会多出小妖而已。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光烨君还曝出了自己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妖王还未被压在不周山之前，有次我去妖界找他，路上遇到一男妖，不幸被他看中，抡起棒子就要敲我。”
    月沫成功地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住了：“结果呢？”
    光烨君：“结果他手里的棒子还没碰到我，另一个男妖跳出来，把他给敲昏了。”
    妖界的风气果然粗暴。月沫听得直冒冷汗：“那第一个男妖被拖走了？”
    光烨君摇了摇头：“没有。因为突然有第三个男妖跳了出来，一棒子把第二个男妖敲昏，把他拖回洞里去了。”
    月沫：“……”信息量好大，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什么妖怪的口味这么重？
    光烨君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润了润嗓子，接着说：“第一个男妖是蝉精，第二个男妖是螳螂精，第三个男妖是黄雀精。后来这件事情被一个凡人看到，他将此事编成了一句俗话，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月沫：“……”
    她一直以为这句饱含哲理的话描述的是自然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哪知道是记叙了一个在妖界发生的基情四射的故事。顿时三观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是这个天地本身就很黄很暴力，还是她太傻太天真？
    正当她感慨不已之际，店小二在外面敲门：“月小姐，外面有人找？”
    月沫：“谁？”难道是七太子真的找来了？
    店小二：“是个姑娘，她说她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

 57.第57章 怀孕也是一种修行（四）

    谁也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紫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能面不改色地出现在月沫的面前，此人果然不可小觑。
    月沫一见是她，立即作势送客：“紫陶夫人，你走吧！”
    紫陶赖在原地不动：“月沫公主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么？”她语气平静，面不改色，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跑来跟她说这句话，月沫心里面都会颤几颤，换成紫陶，就连听的兴趣都没有了：“对于一个满口谎言，连自己的相公都会骗的角色，你觉得我会相信她的话吗？”
    紫陶被奚落，也不生气，更没有自乱阵脚，心平气和地侃侃而谈：“因为我在乎七太子，害怕失去他，所以才会骗他，想尽一切办法挽回他。实不相瞒，七太子已经离开我了，走之前跟我说，他今生都不想再见到我。”说到此时，她终于表现出一丝悲伤。
    月沫曾经领教过七太子的绝情与冷漠，每一句话都能寒到你的骨子里。所以，她能想像得到紫陶夫人当时心如刀绞的感受。对此，她表示非常的……开心啊！
    天理循环，善恶有报。天理果然不欺她。
    不过，月沫也因此猜到了紫陶的来意：“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做交易？如果我能帮你挽回七太子，你就把我亲生父亲是谁告诉我？”
    紫陶爽快地承认，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明知道那是一团气，却也呵护得宝贝一般：“没错。我猜，你应该也知道我这肚子里怀的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胎儿。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和七太子的结晶，也是我能够挽回七太子唯一的一线希望。如果我能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说不定他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又是一个以子相要挟的例子。月沫最见不得女子用这种手段，愚蠢之极。听到紫陶这话，她内心对她的鄙视更深：“四海八荒之内，多少女子想替七太子生孩子，那些鱼精蟹将又会生养，一生就生一窝，你这肚子里这团不知道能成魔还是成妖的东西，你觉得七太子会在乎吗？”
    “我这肚子里，不会有妖不会有魔，只会是仙胎。”紫陶十分肯定地说。龙族属仙界，东海又属四海之首，七太子虽然现在被贬，但时间一到，他依然是要回东海继承大统的，如果紫陶生个妖或者是魔出来，给东海蒙羞，到时候，七太子不但不会回到她身边，说不定还会把她母子囚禁起来。所以，她别无选择。
    紫陶的目光越过月沫，看向里屋。里屋紧闭着，但她知道光烨君就在里面。她人对着紫陶，话却是说给里面的光烨君听的：“当初妖王盗窃五色线，神君大人将妖王压在不周山下，却没有追回五色线。两万年来，无论是神、仙、妖、魔，六界翻遍也没有找到五色线的下落，更不在妖王的身上。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五色线并没有弄丢，而是当年神君大人降妖王的时候，私自把五色线藏起来了。”

 58.第58章 怀孕也是一种修行（五）

    一道金光从里屋飞出，打在紫陶的身上，她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落出三丈远，砸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原来此大神发起火来是野兽派。月沫看得头皮一麻，暗自庆幸自己平时对光烨君还算恭敬，没有什么冒犯他的地方。
    光烨君慢条斯理的声音悠悠地从里屋传来，一个字：“滚。”
    紫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吐出几口鲜血：“连一个孕妇神君大人都下得了手，看来，我猜得没错，五色线果然就在神君大人手里。”
    又一道金光从里屋飞出，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打在紫陶的身上，这一次，她先是被一股力量撞得往天上飞，然后力量突然消失，她掉了下来，又砸得满院子都是灰。
    月沫的头皮又麻了一下。
    光烨君的声音还是那么轻飘飘的，毫无喜怒之乐：“六界众生都知道，就算是真的孕妇，如果犯了什么错，我也照罚不误，更何况你根本就算不得一个真的孕妇。五色线在不在我手里，我没必要跟你一个仙不仙魔不魔心术又不正的石精交代什么。”
    紫陶趴在地上，鲜血吐得更狠，身上的衣裳被染红了一半，她那肚子倒是结实得很，安然无恙。她全身痛得厉害，却还不肯放弃：“五色线对神君大人而言又没有什么用处，神君大人又何必非扣在手中不放，不如拿出来救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紫陶太高估了自己的口才，低估了光烨君，她以为光烨君也跟七太子一样，是个很容易被别人的言语左右的愣头青，殊不知人家早就百毒不侵。她在外面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光烨君却连面都懒得现一现。只听得他满不在乎地说：“功德这种事情，多一件少一件有什么关系呢？”
    神界的藏经阁中，有一间房专门用来存放记载光烨君功德的书籍，满满一屋子，还有个专门的小书僮看管着，每年夏天，都要拿出来晒一晒，这一晒，就能累得小书僮腰酸背痛好几天。
    紫陶见光烨君油盐不进，几乎急疯：“难道神君大人就不想知道月沫公主的亲生父亲是谁吗？月沫公主自从出生以来，因为身份的事情，饱受众仙歧视。你身为她的夫君，怎能坐视不管？”
    光烨君：“就连天后娘娘查了一万年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石精会知道？知道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说，今天突然就肯说了。你觉得我们会信吗？至于我娘子，她今日既已是我的娘子，我倒要六界众生还有谁敢看不起她？”
    紫陶俯身咳血不止，这一次是气的。她哑着嗓子继续哀求：“神君大人，我求求你，你就把五色线赐给我罢！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德。”
    光烨君：“六界之内，抢着要给我做牛做马的仙凡很多，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我劝你以后也别再打五色线的主意，也别为了生孩子而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否则，我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堕轮回。走吧，别让我和我娘子再看到你。”
    不待紫陶有所回应，一只大鸟从天边飞了过来，直接把她从这院子里叼走，瞬间不见了踪影。

 59.第59章 怀孕也是一种修行（六）

    不用问，那只大鸟是光烨君召唤来的。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月沫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客栈里静悄悄一片，店主和小二全都中了昏睡诀，个个倒在地上鼾声雷动。
    怪不得紫陶闹了这么久，都没见到有人来看热闹或者是劝架的，原来光烨君早已做好了安排。
    月沫凑到小二的面前，用力扯下他一根胡子，对方一动也不动，睡得死沉。她一边感叹着光烨君下手真重一边回了里屋。
    光烨君正在研究如何用买来的葫芦泡出好喝又消食的茶。他先用火咒把葫芦外面的那层衣烤焦，拿一块帕子包着，用力一捏，就成了粉末，然后，他把粉末放到瓷壶里，用一个巴掌大的炉子慢慢地煮着，不一会，满屋子都是焦的香味和山楂酸甜的味道。
    此大神果然很会吃。
    月沫用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煮茶，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她壮起胆子，说：“其实，我觉得紫陶说的话也不是完全错。依我看，五色线肯定不在你身上，你也不会要它，别人的东西，你肯定不稀罕。不过，你一定知道五色线在哪里。”
    茶开了，光烨君把壶端下来，给自己和月沫各自倒上一杯：“那你想知道五色线在哪吗？”
    月沫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东西那么多人在找，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再者，五色线对我而言，又没有什么用，我要知道它在哪干什么？”
    光烨君点点头：“唔，有道理。”
    月沫被茶的香味吸引住，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到，赶紧伸出舌头来使劲扇，光烨君手指一弹，一小块冰落入她口中，顿时好了不少。
    此大神简直就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就是太麻烦。
    月沫捧着杯子默默地喝着茶，难得的娴静，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光烨君看着她：“你不会真以为那个紫陶知道你亲生爹是谁吧？”
    月沫呵呵一笑：“怎么可能，她的话怎么能信？”
    光烨君：“那你在想什么？”
    月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如果天君不是我爹的话，那我爹到底在哪里，一万年来，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来找过我和我娘？”
    月沫设想过种种理由。
    第一条，她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这不可能。她娘是月族女君，她爹不可能不认识，而这一万年来，她和她娘的事情在六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可能没有传到他耳朵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使他听到之后无动于衷一直不现身呢？
    第二条，她爹一直在闭关修练。这也不可能。月沫已经查过神、仙二界近几万年来所有的仙众，除了光烨君闭关过一万多年之外，没有第二个神仙闭关闭这么长的。更何况光烨君也出关了，还莫名其妙地跟她扯在了一起。
    第三条，她爹和她娘之间的感情早已破裂，当初他们已经发过毒誓，从此路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爹就太狠心了一点。她娘看相公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吧？
    第四条，这是月沫最不想去猜的一条，就是她爹已经死了。

 60.第60章 凤凰太肥（一）

    即便是神仙，也有他们的劫数，度不过，只能成仁。
    月沫查过相关资料，近几万年来，成仁的神仙不少，尤其是当初与妖王对抗的那段时期，死了很多。不过，那都已经是两万年前的事情了。她娘怀她总不会怀上一万年才生她吧？
    月沫挠了挠脑门，红着脸问了一个相当有技术相当有内涵相当严肃的话题：“神君大人，你知道神仙怀孕要怀多久么？”
    光烨君装作没听见，继续煮他的茶。
    是了，光烨君虽然活了几十万年，但没有娶过妻，不知道这种事情是正常的。她的这个问题戳到他的痛处了。月沫暗暗地想。
    光烨君煮的茶有安神的作用，月沫这晚睡得很香，一夜无梦。待她醒来的时候，四周凉嗖嗖的，不时有云朵从身边掠过，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飞，吓得大叫一声：“哇！”
    火凤凰惊得晃了晃，扭过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睛。
    月沫经它提示，在它的翅膀下面发现了一个放东西的袋子，袋子里有一封信，是光烨君留给她的，上头简单地写着六个字：“我有事，你先回。”既无抬头又无落款，很符合此大神的风格。
    月沫也没有多想，平平安安到了月族，又拿出一些竹实出来给火凤凰吃，犒劳它一路辛苦。
    月沫将她此次下凡的经历说与海长老听，并让人吩咐下去，今后对紫陶多加小心。又派了个侍官去九重天给天后娘娘回了个信，客套地夸了夸，称月宫庙盖得不错，很合月族上下的心意。
    海长老捏着一把白胡子愁眉不展：“陛下的神庙该如何打理？”
    月沫早已经想好主意：“就在宫里边挑一间大点的干静点的屋子，里头设一面能够看到庙里情形的心愿镜，再派两个人轮流置守，将那些香客的心愿记下来。回头查一查他们这一世的功过是非，如果是恶人，就不用理他，如果是善人，就尽量满足他们的心愿。如果遇到拿不定主意之类的，就送到我这来，我再处理。”
    海长老听得直点头：“这主意不错。可是，心愿镜这种东西我们月族没有。如果要做的话，得另请高人。”
    月沫：“那就放话出去，看哪位神仙愿意接这个活。真招到了，多给他一些报酬，别亏待了人家。”
    海长老又问了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月沫都一一想出法子来，逐个解决。她虽然法术不济，脑子却一直是灵光的。月族上下很信服。
    日子又过了好几天。
    这日清晨，月沫正在莲池边练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体内多了光烨君那一万年修为的关系，月沫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不少，体内的灵气运用起来畅通自如，先前练了许久都练不会的小法术，比如火咒、水咒，如今只要练那么一两天就都能学会了。
    火凤凰栖在旁边的梧桐树上看得高兴，时不时拍拍翅膀表示赞美。这畜生跟它主子一样，一到了这地方就赖着不走了，只知道要吃要喝的，又不爱动，几天下来，肥了许多。桂宫内的梧桐树比不得合虚殿栽的结实，被火凤凰壮硕的身躯压断了好几棵。
    “叭——”又一次树枝断裂的声音，火凤凰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讪讪地踱到月沫身边，将脑袋躲到翅膀底下，羞愧不已。
    月沫施出一个她新练会的火咒将地上的残枝落叶烧干净，瞅着火凤凰又圆了一圈的脖子，严肃地说：“凤儿，你真的要减肥了！”

 61.第61章 凤凰太肥（二）

    飞禽类的灵宠，向来以速度著称，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们的体重，胖一丝瘦一毫都会对它们飞行的速度产生巨大的影响。
    所以，说它们肥，对它们绝对是最高规格的打击，比说它们掉毛、声音难听、彩羽不够漂亮等等都要严重得多。
    火凤凰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撒泪打滚，痛不欲生，扑愣着翅膀比划着，控诉桂宫的梧桐树长得不达标，堪比人间豆腐渣工程，又摇了摇肚子，示意里面很空，它并没有吃太饱，不存在需要减肥一说。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宠，一样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样的厚脸皮。
    火凤凰不依不饶，月沫只得投降，收回那句话：“好吧，凤儿，你身材挺好的，一点都不需要减肥。”
    火凤凰听后，几声欢呼，拿脑袋蹭了蹭月沫的手心，然后慢慢地踱到梧桐树底下愉快地吃起竹实来。
    月沫抚额：“看来，以后我不但要养你主子，还要养你。压力好大！”
    海长老快步走入庭院，手中拿着一大叠信笺。他将信笺递给月沫：“高价求购心愿镜的告示贴出去多日，一直都没有谁来。我挑了几个仙友的名字，以月族的名义写了信过去，请他们帮忙，他们都说没空。”
    月沫翻了翻这些信笺，将它们搁到一边：“算了，不必求他们。”
    海长老：“那心愿镜怎么办？”
    月沫看向正在吃竹实的火凤凰：“这家伙这么能吃，看能不能找它主子要点伙食费回来。”
    海长老会意，大喜：“神君大人打造出来的心愿镜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这事，只怕还得少主亲自和神君大人说才合适。”
    肯不肯，试试才知道。只是合虚殿在九重天，月沫实在不愿意去那里。
    海长老赶紧提醒道：“神君大人此刻不在合虚殿，而是在大华山呢。这几天正是新一辈的小仙们比试的日子，光烨君受到邀请在那里当裁判。”
    神、仙两界每年都会增加一些新的小仙进来，列入各宫之后，再拜各宫宫主为师。为了督促这些新的小仙们别偷懒，也为了考核各宫宫主，每隔五千年，神、仙两界就会联合起来举办一起比试，让这些小仙们一决高下。
    照理，月族也应该参加。可是这一万年来，月族没落，没有小仙愿意加入，因此接连两届的比试，月族都没有参加。
    月沫听说光烨君在大华山，大乐：“正好。大华山的白云石是做镜子的上等材料，既然神君大人在那里，就让他造好心愿镜让我运回来，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月沫叫来火凤凰，立即启程，前往大华山。
    月沫赶到大华山的时候，已是晚上，仙友们早就散了，各自找地歇息。整个大华山仙气袅袅，就连那满山的野兽也多了许多悟性，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巢穴之中，既不敢出来，也不敢出声。
    火凤凰循着主人的仙泽之气找到了光烨君的居所，打算他一个惊喜。
    当它驮着月沫兴冲冲地出现在光烨君的面前时，光烨君果然一脸惊讶，然后吐出一句话：
    “凤儿，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肥了这么多？”
    呃，又被打击了。
    月沫还未来得及安慰，火凤凰当即泪奔，一飞冲天，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62.第62章 凤凰太肥（三）

    可怜的火凤凰。月沫在心里默默替它掬了一把同情之泪，祝愿它在今后的日子里能继续吃好喝好——不长膘。
    “你怎么来了？”光烨君问。月沫将心愿镜一事说与他听了，他似乎有点不太乐意：“其他仙众都不肯做的东西，为什么要推给我？”
    月沫干笑：“我娘的神庙就在你的神庙对面，我们两家有邻居之谊，理应互相帮助。再说了，那些香客当中有很多是从你那里转过来的，我替你处理掉这些心愿，他们就不必再去骚扰你了。与我方便，不就是与你自己方便么？”
    光烨君没有再推辞：“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不过，这一次来大华山，并没有把路昌带来，我需要下手。”
    月沫自告奋勇：“我给你打下手。”
    光烨君：“白天我还要去比赛现场当裁判，不得空，只能晚上动手。”
    月沫立马开始收拾屋子，有角落里给自己捣腾出一个落脚的地方出来，巴掌一丁点大，只够放张靠椅：“你愿意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从今晚起，我就在这住下了。”
    为了她娘，她的确蛮拼的。
    光烨君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确定要在这里住？”
    月沫点头：“确定。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你睡榻，我睡椅子就好。”
    光烨君也不反对：“好吧，这是你自愿的。不要后悔。今天已经晚了，明天白天，你先把白云石找回来，我们再开始动手。”
    深山清冷，尤其到了半夜更是冷得出奇，坐着睡觉没有半点遮寒物的月沫被冻醒。
    月沫本是掌管月亮之主，原本是要比普通的神仙要不怕冷一些，可哪晓得这大华山的夜晚，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冷。八成是因为来的神仙多了，仙泽太厚，将阳气吸得太过，所以才会造成这股不寻常的寒冷。
    月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轻轻地跳了几跳，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腿，试图让身体变得暖和一点，但根本没有用。
    她想生堆火出来，可这屋子是全木造成的，就连地板也是，一不小心，整个都会烧起来不可。
    如此反反复复地纠结了大半夜，月沫早已又累又困，可又睡不着。反观光烨君，他倒是睡得挺踏实的，只见他斜着上半身靠在榻上，双目紧闭，白天束起的长发放落下来，垂至肩头，微风一吹，轻轻飘动。
    有暖意。
    月沫以为自己感觉错误，悄悄地往前靠近几分，发现暖意确实是从光烨君那边传过来的。又偷偷凑过去，伸出一个手指头，偷偷地碰了他一下——好温暖啊！
    不盖被子都能这么热乎，此大神天生就是一个暖炉啊！
    月沫想起来了，光烨君练的是极阳的法术，尤其又以火系之法见长，还会焚天之术，也就不怕冷了。
    光烨君没有反应。月沫的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尝试着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整个贴在了对方的左脸上，一股热流自右掌心处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她身上的寒冷也减少了几分。
    月沫又偷偷地把左手也贴在光烨君的脸上，更舒服了，就像是捧着一个手炉一样，温度不高不低。月沫忍不住捏了两下。
    就在她沉迷于“大暖炉”的柔软手感，打算再捏两下时，“大暖炉”突然开口说话了。
    “娘子，你捏得还顺手吗？”

 63.第63章 凤凰太肥（四）

    月沫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呵呵笑：“哈哈，山里头气温太低，对皮肤不好，我替你揉一揉，可以防止紧绷，这样你明天在赛场的时候，依然会是整个场内最帅最有型的裁判。”
    光烨君抬抬手：“过来。”
    月沫挪不动腿：“是，我不该冒犯神颜，可是这里实在太冷了，我就捏了那么两下，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我俩好歹也是订过亲的，这点肌肤之亲算不得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过去，下一秒，已躺在了光烨君的怀中，某大神圈住她：“嗯，你说得对，我俩好歹也是订过亲的，这点肌肤之亲算不得什么。”
    我擦，此大神真的是几十万年来从不近女色的神君大人吗？完全就像是一个在情场里摸爬打滚多年的风流公子。
    月沫正想抗议，光烨君突然用手指在她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门口响起了陌生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听起来很柔媚的女子敲门道：“神君大人，山里清寒，奴家担心神君大人冷，所以特意来送锦被的。”
    大半夜，觉都睡完一半了才来送锦被，这女子还真是有心。
    见没有回应，女子又道：“神君大人，其实除了送锦被之外，奴家还有一些法术上的问题不太明白，想要请教神君大人。”
    大半夜，觉都不睡还在研究法术，这女子还真是勤奋。
    月沫捅了捅光烨君，示意他处理一下。他身子一翻，面向墙壁，啥也不管。
    女子还在门外喊：“神君大人不应奴家，是病了么？奴家这里有上好的药。神君大人不方便起身开门，那奴家自己进来了。”
    说完，那女子也不知道施了个什么诀，门上的栓子吧嗒一下就开了，吱呀呀打开一条缝，一个纤细的人影从缝里钻进来，反身将门栓上。
    月沫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起身的话，容易吓到人家，可不起身的话，似乎又不太礼貌。她还没想出个结果来，那女子已手拿着锦被往榻边走来，声音嗲得人骨头都酥了：“神君大人，奴家来了！”
    突然，女子愣住，看到了榻上的月沫，两者四目相对，在黑暗之中各自散发着猫头鹰一样的光芒。
    “啊——”女子尖叫起来，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山谷幽静，这样的叫声会把所有神仙都招来的。
    月沫爬起来，将油灯点燃，一脸的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女子细眉粉面，唇红齿白，一件薄衫遮不住胸前的春光，双足外露，勾人神魂。“你是谁？”
    月沫随手一指，天空中原本黯淡的月亮立即变得明晃晃的，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女子的身上，将她的惊慌照得无所遁形。
    试问六界，有谁能掌月？
    女子颤抖着跪在地上：“奴家不知道月沫公主驾到，失礼了！”
    月沫也看出来了，这女子不过是名刚列仙班不久的小神女，估计是这几日借着比赛的机会，看到了光烨君的风采，所以生出了爱慕之意。另一层，也不排除她想在比试之中出点风头，给自己争点江湖地位，但苦于法术不高，所以才会想要走潜规则路线，让光烨君教她两招速成的必杀技。
    只可惜这位小神女运气不好，让月沫这位正牌的未来天后娘娘堵了个正着。

 65.第65章 凤凰太肥（六）

    突然发生的小插曲搅了月沫和光烨君的睡意。为了避免再有谁来打扰，也为了抵挡寒意，光烨君在木屋四周布下结界，顿时屋子里温暖起来。
    月凉如水，夜色宜人，这样的气氛适合聊心事。
    月沫盯着光烨君如刀刻一般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神君大人，你喜欢过谁吗？”
    光烨君愣住了，良久，缓缓地吐出一个答案：“有的。”
    哇，大八卦啊！月沫的心里小小地激动了一把：“谁？那是怎样的一个姑娘，是神界的还是仙界的，她现在在哪里？”
    光烨君微笑着：“就是你啊！”
    切……月沫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些生气：“不想说就算了。”
    光烨君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看得出来，笑容的背后是无尽的心酸与悲伤，还有一点点担心。
    月沫忽然明白了什么。依光烨君的地位和本事，如果他喜欢过哪个姑娘却没有跟她在一起，并且都没有谁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只有一个原因，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
    月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捅了别人的大伤口。
    光烨君已经重新躺回榻上，背向墙壁，不让她看到自己表情。油灯闪烁，将他的背影投放在墙壁上，说不出的孤寂。
    月沫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十分的心疼。她也孤单过，但远不如光烨君这么长久，几十万年的岁月，看四季更替，景色变换，看身边的仙众来来去去，看人间悲欢离合，看遍六界那么多故事在演绎，开始，结束，轮回，自己始终都只是一个看客。个中滋味，不是一个孤单能说得尽的。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女人的心肠太过柔软，容易被打动，月沫忽然很想抱一抱眼前这个男人。
    她踢掉鞋子，爬上榻，躺在光烨君身边，伸出双手，从背后环绕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脊梁上，听着他的心跳，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万年来，她就是用这句话支撑着自己，此刻，她把这句话送给她正抱着的这个男人。此刻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也不是不可一世的上古大神，只是一个和她有着同样心境的同伴而已。
    然后……
    她又不争气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光烨君早已不见，桌上画着一张图纸，是心愿镜的样图。还有一只烤鸡，月沫最爱的食物。
    远远地，有鼓声传来，那是众仙们在比试现场给自己同门的师弟师妹的助阵声。这帮神仙，为了显示自己勤奋，越是聚齐在一起的日子就越起得早。
    比试还有三日，月沫也想去看一下热闹，毕竟，这是五千年才有一次的赛事，听说日族的昊夕也参加了，作为人后相杀人前相亲的损友，不去捧个场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月沫决定把白云石找回来，协助光烨君把心愿镜做好之后，去看最后一天的比赛。凭昊夕的本事，她相信他怎么都能进前三甲。
    月沫正要出发寻找白云石，离家出走一整夜未归的火凤凰突然急急忙忙地飞了回来，样子很焦急。
    月沫感觉到一丝不寻常，连忙问：“凤儿，怎么了？”

 66.第66章 凤凰太肥（七）

    火凤凰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月沫跟它走。月沫依言。
    火凤凰带着月沫一路急飞，越过大大小小的树林和山峰，最后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直冲下去，山谷的两边全都是白晃晃的白云石，阳光照在上面又折回来，眼睛都要晃瞎。
    “哇，凤儿，你好能干啊，这么大一块产白云石的地方都让你找着了。”月沫捂着眼睛避开强光，衷心地夸赞着。
    火凤凰飞了好一会，越往里飞，温度越高，过了许久，终于到达谷底，谷底也是明晃晃的一片，不过地方比较小，气温高得出奇，月沫没到一会，就已经浑身汗得透湿。
    凤凰本身是种能浴火重生的灵宠，而火凤凰又属火系灵宠，所以并不怕热。它用嘴连拱带扯地将月沫往一个角落里赶，那个角落呈三角形，三边都是亮晶晶的白云石，光线射进来，被折射三次，光芒更刺眼。
    月沫闭着眼睛还用手挡着，依然能感觉得到外面的光有多强烈：“凤儿，你要是再把我往那边赶，回去我就得瞎了。”
    火凤凰突然扯开嗓子发出凤鸣声，清辙洪亮，山谷震动，几颗石头从山头滚下来，几乎砸到她们。
    突然，有声音传来：“水……水……”沙哑，有气无力。
    声音的来源，就是山谷当中最晃眼的那个三角交界处。
    “谁？”月沫问。
    声音断了。
    月沫想了想，摸索着用寒玉剑砍下一小块片状的白云石下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上面，她拿着这块沾血的白云石放到眼前，又用一层纱裹着，再看这山谷，果然不那么刺眼了，并且在那个先前最晃眼的三角交界处，她看到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也不知道是仙还是凡，只见他被牢牢地绑在那里，饱受炙烤，身上的衣服都被烤糊了。
    月沫走上前去，凑近了，吓了跳，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理应在比试现场比赛的昊夕。
    月沫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
    昊夕神志不清：“水……水……”
    月沫赶紧施出水咒，替他润了润嗓子。昊夕喝了水，不再说完，而是沉沉地昏死过去。
    月沫赶紧动手将他解下来，这才发现他的耳后根处有伤，仙根被人挑了出来，不过还好，没有断，但会让他使不出法术，所以，他才会掌管不了太阳。
    日族的太子差点被自己家守护的太阳给烤死，这事非同小可。
    日族向来与六界相处得不错，并没有什么仇家，更没有和哪位神仙闹过什么惊天动地的绯闻，不存在会有谁争风吃醋而找下一代出气之事。昊夕虽然对月沫比较损，嘴巴也贱，但在别的仙众面前还是装得很彬彬有礼的，因此也不会得罪谁。
    到底是哪个会对他下此毒手，又是为了什么？
    此事得昊夕醒过来之后才知道。月沫见他伤势严重，不适合在此地久留，赶紧带着他坐着火凤凰回到了光烨君所住的地方，又派火凤凰赶紧给光烨君送信，让他务必回来看看。
    光烨君知道月沫不是那种小题大作的女子，因此他一见到火凤凰，就知道出了事，撇下比赛连忙赶了回来，一看到昊夕，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69.第69章 木屋保卫战（三）

    月沫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脸上依然保持着既亲切又可爱的笑容：“没什么。神君大人新教了我几招法术，正好遇到几只罪孽深重的畜生冒犯我，就超渡了它们一下。”
    四极仙尊拱了拱手，行了个简单的礼：“在下也有急事想见一见神君大人，麻烦月沫公主通报一声。”
    月沫自然不同意：“神君大人说了，他现在要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任何仙友都不得打搅。”
    四极仙尊突然一声暴喝：“月沫公主，你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儿，会这么轻易让你骗到？天象有异，你这里分明就是打斗过，这屋子外面的结界，也是你结的，不是光烨君结的。说，你把光烨君怎么样了？”
    月沫一眼将他瞪了回去：“神君大人是我未来相公，我能将他怎样？倒是仙尊，在我面前大呼小喝，似乎有些失礼。”
    四极仙尊：“现在不是谈礼节的时候。既然月沫公主说神君大人就在这屋子里面和路昌谈事，那我跟他打个一招呼，他总能应一应。”
    说罢，四极仙尊不顾月沫阻拦，发出震天的吼声：“神君大人，神君大人……”风声呼啸，地动山摇，整个大华山都为之震动，只怕连躲在地底深处的蚂蚁都听到了。
    只可惜，光烨君和昊夕此刻因为破魂之术被封了五感，即便四极仙尊这招呼打得够大，但他们仍然听不见。
    四极仙尊的脸上已有杀气显露：“我收到风声，说月沫公主和妖界的人勾结，要害神君大人，之前我还不信，可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月沫公主，请把神君大人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夫得罪了。”
    火凤凰飞起来，对着四极仙尊一顿乱啄，四极仙尊连忙护住自己的眼睛。
    月沫：“仙尊不要误信别人的谣言。我身为月族的少主，为什么要跟妖界勾结害自己的相公？我敢保证，神君大人现在好好的。火凤凰是神君大人的坐骑，它可以为我证明。”
    四极仙尊仍然不信：“妖界的手段，老夫先前又不是没有见过。比月沫公主更尊贵的人，都上过妖界的当，何况你？至于火凤凰，它只不过是一只灵宠而已，兴许早就被你给收买了。”
    火凤凰听得火大，又是一顿猛然啄，四极仙尊一把抓住它的嘴巴，用力一扔，就将它扔得老远。
    “月沫公主，回头是岸。”四极仙尊的脸上尽是痛惜之色，认定月沫现在上妖界的当太深，还摆出一副想要拉她一把的架势。
    月沫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要见神君大人，在这里等一会，神君大人自然会出来见你。”
    四极仙尊冷笑：“再等一会？再等一会，神君大人只怕就已经遭到你们的毒手了。”
    一把拐杖出现在他手里，通体乌黑，五尺五寸长，上粗下细，杖首之处雕着一只虎头，此乃乌虎杖，虽然看起来不如刀剑之类的锋利，但攻击力一点都不弱于玉落公主用的昆仑剑。这柄乌虎杖原本是天君的收藏品，玉落公主拜师时，天后娘娘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四极仙尊。
    月沫还想辩解几句，漫天已是杖影，对方已经杀了过来……

 70.第70章 木屋保卫战（四）

    月沫只得提剑应战。剑杖相撞，火四射。对方功力深厚，震得她虎口发麻，寒玉剑险些脱手而出。
    四极仙尊面露讶异之色：“大家都说你是个修什么都不成的废材，可你体内的修为至少有一万年以上。”
    一万岁的年纪，却有超过一万年的修为。
    月沫捶了捶胸口，稳了稳体内的气息：“天地间的事情，本身就不是我们所能想像的。神君大人度了一万年的修为给我。现在你相信我不会害神君大人了吧？”不信任的人，怎么会度自己的修为给对方？
    哪知道这四极仙尊是个老顽固，只要认定了某件事情，就一条道走到黑，别人怎么劝他都不信：“是神君大人度了一万年的修为给你，还是你自己偷了他一万年的修为？”手上也没闲着，继续追着月沫打杀。
    月沫快被他气疯，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真是个又蠢又固执的老头。宁愿信别人的话，也不愿信我的话。呆会真相大白，我看你拿什么来给我赔罪。”
    四极仙尊：“如果真是我错，就算是赔上老夫一条命，老夫也心甘情愿。”
    四极仙尊是神界的高手，月沫根本就打不过他。但是，四极仙尊念在她是月族的少主，也不敢下太重的手，过招之时处处留了生机，月沫则不同，她已经把命豁出来了，所以，四极仙尊虽然处处占尽上风，却不能摆脱月沫的纠缠。
    天空中的乌云正在渐渐散去，看来光烨君的破魂之术快要完成了。月沫因此振奋不已，提起寒玉剑乒乒乓乓一顿猛砍，倒把四极仙尊逼退了好几步远。
    “师傅，你在干什么？”玉落公主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从大家五颜六色并不统一的衣饰来看，他们有的来自神界，有的来自仙界，应该都是这次参加比试观看比试的神仙。玉落公主在这群年轻的神仙之中显得较为出挑，身边还围着几个男仙，一看就知道是她的仰慕者。
    玉落公主意气风发，尽显九生天公主的风范：“师傅，神君大人危在旦夕，你要是再手下留情，神君大人就要遭到毒手了。”
    四极仙尊一听，招式立即变得凌厉了许多，一杖飞过，打在月沫的腹部，月沫一连退出十几步远，撞在自己结的结界上才停下来，胸中气血翻沸，嘴里也有了一丝血腥气。
    “师傅厉害！”玉落公主看得直拍手，那些小仙们也全都跟着叭叭叭地鼓起掌来，几个爱抖机灵的小仙说了一堆的好听话，说什么既然的玉落公主的师傅，当然是极有本事的，还说什么月沫太自不量力，居然敢跟玉落公主师徒叫板，又说什么四极仙尊手下留情，真有大神风范……等等等等，听得玉落公主喜不自胜。
    玉落觉得这是一次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亮出了她的昆仑剑：“月沫，神君对你那么好，你却与妖界为伍反过来害他。自作孽。”
    月沫好想一口血吐在玉落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听来的假消息。我再说一遍，神君大人是在跟别人谈事情，等一会就会出来。他说过，无论你们谁，都不准打扰他，哪怕是天君来了，也不得入内。”
    玉落笑：“一个神仙不可以进去，我们一群神仙就可以了。大家听着，一起上，破了这个结界，把神君大人救出来。”

 71.第71章 木屋保卫战（五）

    月沫一剑劈了过去，玉落身边的一个男仙不及防御，裤子掉在地上，露出一条红色的大裤衩，裤衩上头还有个洞，有些定力不太强的神仙看到后偷笑。这一剑若是再狠一些，他早已分成了两段。
    月沫眼露凶光，牙齿咬得格格响，卷起被秃鹰血染红的衣袖擦了擦寒玉剑：“谁敢动？谁敢动我就劈了谁。”
    玉落也被她这样子吓得缩了一缩，很快，又挺直了腰杆：“哈，就凭你？”
    月沫的模样变得比刚刚那群黑熊还要凶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戾气：“就凭我。论地位，这里谁比我高？你们敢以下犯上，我就敢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
    月沫生平最恨仗势欺人，可如今玉落明显是领着一帮刚出庐的小神仙来仗势欺她，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山风吹起她的衣袂，发丝凌乱，更添几分悲壮之情。月沫拎着寒玉剑，视死如归：“我以未来神后娘娘的名义命令你们：退下！不退者，杀无赦！”
    这帮小神仙到底年轻，本身他们就是因为听说了传言，又信玉落，所以才会一窝蜂跑来的，可是此刻，他们又觉得月沫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更何况她又搬出了未来天后娘娘的名义，若继续往前冲，就等于彻底得罪了她。
    唉，小神仙的地位很尴尬，得罪哪位大神都很有可能成为炮灰。因此，大多数小神仙们犹豫不决，做不出决定。只有玉落和十几个她的仰慕者们，坚信光烨君被月沫困住了，危在旦夕，等着他们去搭救。
    青光一闪，昆仑剑如同脱锁的蛟龙，飞向结界。另外十几个男仙也亮出自己的兵器，挥舞着往前冲，支援他们心目中的女神。
    结界由月沫的灵气结成，十几样神器同时砍在上面，结界很快就如鸡蛋壳一般地碎掉，月沫被反噬回来的力量震得五脏一紧，内伤严重，虽然她咬紧了牙关，却仍止不住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来，滴在血迹斑斑的衣服上。
    对方又叫喊着冲向木屋。月沫一把堵在门口，一口血喷在寒玉剑上，原本如月亮一般清辙透明的寒玉剑变得通体血红。月沫缓缓念动咒语：“冰肠一直刀，天杀无曲情。”
    “冰血咒？”四极仙尊大喊不好，“月沫公主，你这又是何苦？”
    冰血咒是月族比较厉害的一门法术，杀伤力极大。但也是一门对施咒者要求比较高的法术。施咒者必须要有三万年以上的修为，否则，自身也会被冰血咒所伤。月沫不过一万多年的修为，就施这种法术，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连命都不保。
    此刻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红色的冰雪夹着南瓜一般大的冰雹迅速地朝那些人扑去，被冰雹砸中的小仙瞬间变成了一座冰雕。
    玉落抱头鼠窜。
    四极仙尊见徒弟有危险，只得出手相救，手中的乌虎杖飞出，穿过红色暴风雪，正中月沫的右胳膊，寒玉剑飞了出去。暴风雪停止住。

 72.第72章 木屋保卫战（六）

    月沫想要拿起寒玉剑再战，突然发现胳膊使不上力，原来是脱臼了，而她全身的灵气四处乱窜，身子也越来越沉，四筋八脉无一处不痛，双腿一软，靠在屋门口，面向前方。
    火凤凰从屋顶飞下来，用嘴啄了啄门，里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它用翅膀不住地给月沫扇着风，希望她能保持清醒一点，别睡着。
    月沫想摸一摸火凤凰，可惜不行。只好咧着嘴冲它笑了笑：“凤儿，有句话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挺喜欢你肥肥的样子，可爱。下次，我让你家主子把合虚殿的梧桐树全移植到桂宫去，就不怕你再踩断它了。”
    火凤凰低低地呜咽着，似在哭泣。
    月沫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好想睡一觉，她用力撑住，满脸欣慰：“原来我死之前，也不是没有任何生命为我哭的，至少还有只灵宠——虽然这只灵宠不是我的。”
    四极仙尊见月沫伤势太重，想要上前替她查看，火凤凰气得嘴一张，吐出火来，虽然他及时退了回去，可依然被燎到了胡子和眉毛。
    月沫说起话来越来越吃力，但气势依旧：“谁敢往前？”虽然大家都知道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之力，但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实在太吓人，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有些小仙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他们上当了。
    玉落也没有想到月沫会不要命到这种程度，也开始感到不安。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任由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月沫的神声也越来越涣散，就在她快要失去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月沫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怀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所有的神仙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神君大人。”
    光烨君视若无睹。他将手指搭在月沫的脉门上，幽幽地看着她：“为我死，值得吗？我老欺负你。”
    月沫咧着嘴，呵呵笑，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你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比海长老、树儿、金麒麟、寒玉剑加起来都重要。我答应过你的，说话当然要算话。”
    光烨君心里面堵得慌，他掏出一颗丹药来，喂进月沫的嘴里：“以后记住了，我很重要，但是你比我更重要……”
    情话才说到一半，一个粗鲁的声音插了进来，昊夕扶墙而出，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我靠，发生什么事情了？月沫这丫头怎么了？你们又是在干嘛？我擦，打群架吗，谁打谁？……”
    他叽哩呱啦问了一大堆话，可在场没有一个神仙出声回答他，一个个都跪着，低着头。
    从光烨君出来的那一刻起，大家心里面都明白了，他们闯了祸，还是大祸。
    一个小神仙偷偷地问同伴：“怎么办？神君大人会把我们怎么样？”
    同伴的声音也在发抖：“不知道。可我们也是事出有因，完全是为了神君大人的安危着想。再说了，这么多仙友都闯了祸，他不可能所有人都处理吧，更何况带头的是四极仙尊和玉落公主。神君大人的脾气向来不错，一定不会重罚我们的。”
    此大神的脾气不错？听到这句议论的四极仙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暗地叹息。这些小辈们不知道光烨君的脾气，他还是见识过的。

 73.第73章 木屋保卫战（七）

    光烨君为何能掌管六界法度，原因有二。
    其一，此大神打架打得好。掌管法度者，遇到那种不服气想要反抗的神仙妖魔，少不了一顿武力镇压。你若是打不过人家，这法度还怎么掌得下去？光烨君从洪荒时期开始，就是打架的佼佼者，战绩辉煌，一把碧虚剑不知道超渡了多少六界众生。可曾听过有谁喊冤？没有。因为喊冤的都跑来跟他挑战，死了。死者的亲友也跑来喊冤挑战他，继续死了。才会如此六根清静。
    其二，此大神不讲情面。谁要是真的得罪了他，或者是犯了他的原则，他真的会六亲不认。他活了几十万年，因为年纪太大，和晚辈们之间的代沟隔得太数不清，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能说得了几句话的，应该属妖王。没错，就是那个被他压在不周山下的妖王。
    妖王一直是神界的一个禁忌，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说不太清楚。总而言之，最好能不提起他就别提起他。光烨君完全没有把这个禁忌放在眼里。妖王没有盗五色线之前，光烨君还常常和妖王有点往来，二者没事就切磋一下，在苍海打个几天几夜练练手，然后在冰面上凿个洞钓钓鱼，烤着下酒。
    就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光烨君照样把妖王给压去当天柱了，并且一压就压了两万年，心都没有软一下。
    年轻的神仙会认为光烨君脾气好，那是因为近几万年来，他不怎么管那些小事，基本上只要不涉及到六界安危，不会有人自寻死路哭着喊着非要跟他挑战一把，他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所以晚辈们不太清楚他的行事风格。
    可是今天……
    果然，光烨君将月沫抱回木屋安定好之后，重新出现在众仙面前，面无任何表情：“今天，有与月沫公主动手的，出来。”
    十几个小仙都望着玉落，玉落望着四极仙尊，四极仙尊起身往前走三步，重新跪下，其他小仙照样。
    光烨君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划过他们：“是谁告诉你们，月沫公主和妖界联合在一起把我给禁锢了？”
    现场立即发生了一场大讨论。四极仙尊是听玉落说的，玉落是听仙界的一个小仙说的……一层一层的剥下去，焦点最后落在了柳树仙的身上。
    柳树仙是个结巴，讲起话来连比带划：“我……我……收是收……到消息了，但是……是……我说……它肯定是……假的……，可是……他们都不听我后……面的话，就……传开了……，他们后来又……不……听我的。”
    所有在场的神仙们为柳树仙最后的那两句话气得成内伤。
    光烨君倒还镇定：“那你又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柳树仙拿出一封信来，上面还贴着三根鸡毛，表示此信非同寻常。光烨君把信打开，这果然是一封举报信，而信的落款处是空白。
    光烨君两指一捏，信在他的手中燃烧起来：“身为神仙，修道者，遇点小事就惊慌失措，不问真假就到处传，甚至胡乱动手。这点道行，跟凡人有什么区别？今天你们在场的各位，没有动手的，剥夺神籍和仙籍，打回原来的出处，重新修炼过。”
    一片惊呼之声响起，更有甚者，当场开始抽泣。修道是件苦事，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入得仙籍，又成为了各宫的弟子，就因为凑了一场不该凑的热闹，以致于前功尽弃。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要再修多少年，经历多少劫难，才能够重新成为神仙。这怎能让他们不伤心？
    原来神君大人生起气来，真的是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没有动手的小仙们都这么惨了，那动了手的小仙们呢，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74.第74章 大神发火（一）

    月沫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修为尽失。一连睡了三日，都没有醒。
    光烨君抱着昏昏沉沉的月沫上了九重天，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大殿中央，可是谁都知道，他是来找天君讨说法的。
    九重天的众仙早已收到消息，齐齐聚在太极殿。天君十分忧愁，座也不敢落，围着光烨君又是点头又是作揖：“神君，这件事情，确实是玉落错了，我替她跟你赔不是。”
    光烨君冷眼一瞥：“只是赔不是吗？”
    天君赶紧又说：“月沫公主损失的修为，我让他们赔上。每个一千年，凑两万年给月沫公主如何？”
    光烨君：“她身上的修为，有一万年是我渡给她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能赔得了的。”
    此大神不计较则已，一但计较起来，能把神仙都逼疯。
    天君头痛不已：“敢问神君，你觉得要如何处罚他们？”
    光烨君：“没想好。你暂且把你的那些想法报出来给我听听，我觉得哪条合适了，就用哪条。”
    天后娘娘站出来：“神君，凡间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我们是神仙。”
    光烨君冷笑：“当初妖王犯乱的时候，天后娘娘怎么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把他压在不周山下的时候，你还说我没有将他处以极刑，是循私。”
    一说起妖王，天后娘娘似乎被捉住了痛脚似的，连打几句哈哈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两件事情怎能相提并论？妖王盗五色线，导致天塌地陷，恶水横流，威胁到六界安危。而玉落这次犯的错，不过是小孩子打架，下手重了些罢了。”
    光烨君不作声，懒得理她，只是抱着月沫站在大殿中央，似乎在等什么。
    不一会，仙界的东海龙王匆匆赶来，一见天君就开始抱怨：“这几日四海的潮汐十分不正常，一会起一会落，一涨涨到顶，一退又退得连我的龙宫都快没水了。现在正是海里各种鱼虾产卵之际，再这么下去，非绝了它们不可。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吧！”
    天后插言道：“潮汐一事向来归月族管，你该找月族处理这事才对，跟天君有什么关系？”
    大殿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天君瞪了天后娘娘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东海龙王小心翼翼地回复道：“潮汐受月亮影响，归月沫公主掌控。可月沫公主如今受了重伤，修为和灵气尽失，这月亮就失控了。这事因玉落公主而起，我只能找天君想办法。”
    天后娘娘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血色尽失。
    光烨君冷冷地丢出四个字：“六界安危。”
    天后娘娘低声问天君：“难道月族之内，就没有别人神仙能掌控月亮？”
    天君摇了摇头，心情无比沉重地做出决定：“四极仙尊和玉落，各自毁去五千年的修为，降阶品三级。”
    这算是比较重的处罚了。
    然而，光烨君仍觉得不够：“就这样？”
    天后娘娘几乎要给他跪下：“神君，这样还不够吗？”
    光烨君冷笑：“你以为玉落公主闯的祸只有这么一点吗？”
    这时，一个传信的小神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不好了，苍海涨水，海水倒入天河，天河河水涨得太快，神界要发洪水了。”

 76.第76章 大神难傍（一）

    心愿镜造得很漂亮，有一整面墙那么大，能将月宫神庙内的情影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香客们许了什么愿会自动形成文字出现在镜子下方，方便查阅记录。
    光烨君为了造这面镜子下了大功夫。光为了把这么大的一整块白英石从大华山开采出来并运到这里，就是一件大工程。东西也做得细致，本来两天就能做好的东西，他硬是了二十天的时间才把它磨好，光打磨镜面的金刚石都磨坏了三块。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别人插半点手，昊夕有心想拍光烨君马屁，自告奋勇要打下手，被光烨君拎着衣领给扔了出来。
    月沫摸着镜边处的纹赞叹不已：“这么漂亮的活计一定很精力。你干嘛不让昊夕帮忙？”
    光烨君十二万分的骄傲：“这是我应我家娘子的要求，送给我丈母娘的东西，为什么要别的男子插手？”
    原来此大神献起殷勤来，也是蛮拼的。
    月沫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界，桂宫的客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个个带着礼物，排着队要见月沫一面。
    第一个赶到的是犀牛精，扛着一筐自己家种的胡萝卜风尘仆仆，张嘴就是一副老朋友打招呼的模样：“月沫公主，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的？”
    玩过？月沫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于犀牛精的回忆：“你指的是不是九千前年，我才刚换完牙不久的年纪，有次路过你家菜园，因为拔了你一根胡萝卜，你拿着刀追了我两千里地的那一回？”
    犀牛精哈哈大笑：“不就是那一次嘛！我们玩得多开心。”
    月沫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记得那次好像不是玩。你那次对我挺凶的，不但把那根胡萝卜要了回去，还抢了我一颗南海珍珠当赔偿。”
    犀牛精给月沫洗脑：“怎么不是玩？兵抓贼的游戏嘛！我吧，没什么毛病，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很投入，玩游戏也是。你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小气到连一根胡萝卜都舍不得呢？以后你要是想吃胡萝卜了，只要给我打声招呼，我直接给你送过来。”说着，他将手里的箩筐朝前面推了推，好让大家看到他的这筐胡萝卜有多么水灵。
    一根胡萝卜就要了她一颗南海珍珠，这一筐子胡萝卜，这得要她多少东西啊？
    月沫问话的语气更弱了：“犀牛老兄，你想让我替你办什么事情吗？”
    犀牛精一拍大腿：“爽快，月沫公主说话就是爽快。其实吧，我今天来，除了见见你这个老朋友之外，确实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我在仙界呆了很久，一直都只是个种地的，你能不能跟神君大人说说，让我在仙界谋个一官半职？这件事情很简单的，只要神君大人打个招呼就可以了。如果仙界实在没有空缺的话，把我调到神界去也行。职位不必太高，跟太上老君差不多就行了。”
    很简单……
    月沫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你的要求还真是不高。”
    犀牛精：“唉，我吧，没啥优点，就是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
    月沫的胃在抽搐，她咧嘴笑了笑：“行，那就太上老君那个位子好了。你先带着你的这筐胡萝卜回去，等哪天太上老君不想干了，你再来找我。”
    犀牛精没听出其中的玄机，沾沾自喜：“真的？”
    月沫一本正经：“当然是真的。我还有其他客人，就不送你了。”
    犀牛精得到这句话，飘飘然地回了家。
    海长老在一旁听得明白，捏着胡子直摇头：“就这点智商，怪不得种了这么多年地还是只晓得种胡萝卜。”

 78.第78章 大神难傍（三）

    树儿听得心惊胆颤：“怎么回事？少主怎么哭了？”
    她从小跟在月沫身边，只见主子流过血没见主子流过泪。今日这蛇妖一来就把主子给弄哭了，急得她不行，当即要冲出去跟蛇妖拼一架。
    海长老拉住树儿，躲在屏风后面看得真切：“别急。少主要是真被这点小事气哭，那就不是她了。看到没，她只是在捂着眼睛干嚎，没眼泪。”
    树儿也凑了过去，果然，月沫一直在干打雷没下雨，不过架式十足，吓得蛇妖懵懵的。
    月沫有样学样，哭得抑扬顿挫，字正腔圆：“阿娘啊，蛇姨怪我不认识她，可是真的不能怪我啊！打我出生以来，她都没有来看过我，我上哪去认识她？呜呜呜……原来这世上我还有一个姨，呜呜呜……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姨不来看我……呜呜呜……阿娘，蛇姨她一定不喜欢我……”
    蛇妖被哭得手足无措：“呃……侄女，不是我不喜欢你……呃……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来看你，是因为你哥，也就是我儿子，他实在太让人操心，我忙不过来……”
    “哇——”月沫哭得更伤心了，“阿娘啊，蛇姨只关心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关心我，她果然不喜欢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蛇妖越来越慌张，“我这不是来了嘛。”
    “哇——”月沫哭得一声比一声高，蛇妖用来对付海长老的那一套，被她运用得灵活自如，“蛇姨一来就骂我。如果喜欢我的话，又怎么会骂我？”
    蛇妖：“我错了，我不对，我不会再骂你了。”
    “哇——”月沫的哭声直上云宵，“蛇姨以后决定对我阳奉阴违，不讲真心话了。”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的？蛇妖完全一头雾水，乱了阵脚。
    昊夕拿着一个锦盒从外面走进来，瞧见这屋子里的情形，冲着蛇妖阴阴一笑：“神君大人要是知道你把他娘子弄哭的话，你就完了。”
    神君大人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蛇妖连忙摆手：“不是我把她惹哭的。”
    昊夕沉着脸：“这里只有你和她，不是你把她惹哭的又是谁惹哭的？你是哪一界的？妖界的还是魔界的？家里还有什么成员？大门口外面有个年轻的男蛇妖，口口声声说要拜神君大人为师的那个，是你儿子吗？叫什么名字？”
    昊夕跟人间的捕快审犯人似的，一连串问出一堆的问题。
    蛇妖调转头就往门外跑：“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走错门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眼看着蛇妖走远了，月沫这才停止哭闹，一会揉揉肩膀，一会捶捶腿：“我去，哭一次比打一场架还累。下次再也不用这一招了。”
    昊夕嘻嘻笑：“谁让你相公是神君呢？吃得咸鱼抵得渴，傍得大神就要抵得辛苦。”他把带来的锦盒推至月沫面前。
    月沫有种不好的预感：“干嘛？”
    昊夕的脸上笑得跟朵似的：“贿赂你啊！”
    月沫：“为什么？”
    昊夕笑得都要残了：“因为我也有事情想要请你的未来相公帮忙。”
    砰的一声，月沫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79.第79章 大神难傍（四）

    月沫以为，傍大神这种事情，应该是件轻松自在的活计，每日只需顶着大神的名号招摇过市，狐假虎威，吃香的喝辣的，隔三差五地听一听众生对自己拍的马屁话，然后故意装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回应道：哦，这样啊。
    如此而已。
    为什么，她却不是这样的？大伙儿组团跑到她面前来指手划脚，诸多要求，俨然把她当成了跑腿的小二，使唤得心安理得。
    昊夕端着一碗茶喝得有滋有味：“嗯，那是因为——你平易近人。”
    月沫听他这话，怎么就感觉不到半点是在赞美她的意思呢？有骂她傻缺的嫌疑啊！
    “你来干嘛？”月沫问。
    昊夕冲她眨巴着眼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真诚一点：“我只希望你去跟你那爱吃醋的相公说说，让我能够继续跟在你身边。一万年啊，我们之间认识了一万年啊，从小玩到大，多不容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一份真挚的友谊，你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头难道就没有暖暖的吗？而我作为哥哥，不应该继续留在你在身边，保护你，关心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吗？”
    是啊，认识了一万年，他什么德性，她早知道了。
    月沫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昊夕赶紧收起煽情，控诉：“我要当你的跟班，你家相公不同意。”
    月沫不相信：“你当我的跟班？我当你的跟班你都嫌麻烦呢，这次居然会想要当我的跟班？”
    昊夕垂头丧气：“好吧，我交代。其实，我想当神君大人的跟班，他不同意。后来我想，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毕竟人家是神君大人，身手比我高了许多，我又飞不过他，他带我出门的确很不方便。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决定当你的跟班。反正你们俩现在常常在一起，我跟着你，也等于跟着他。如果他带你出门的话，一定会不嫌你飞得慢，也会等你，那我就能跟得上了。不过，我看你家相公那意思，似乎很不喜欢我跟着你，所以希望你出面跟他说说。”
    月沫终于听明白了，她就是一个幌子。崇拜偶像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崇拜偶像崇拜到寸步不离，她就有点无法接受了。“你身为日族太子，追偶像追得这么疯狂，合适吗？”
    昊夕：“正因为我是日族太子，所以才会以神君大人为目标来要求自己啊！”
    月沫：“我听你这话说得怎么就这么假呢？”
    昊夕被人看穿了心思，呵呵笑，见四周无人，凑到月沫旁边：“我坦白。你跟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知道我平时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聊。每天就是练练仙法，看看经文。”
    月沫补充道：“偶尔也能下下棋，捉捉鱼。”
    昊夕叹气：“捉了一万年的鱼，还不腻么？”
    确实有点腻。尤其是他们捉鱼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就能抓满一篓子，为了继续打发时间，又把这些鱼放回水里，继续捉。几次三番下来，那些鱼也烦了，直接围在他们的脚边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可是，跟着光烨君就能变得有意思？月沫怎么没看出来。
    昊夕故作神秘：“亏你还是他娘子，难道你就不知道神君大人平时都在忙些什么吗？”

 81.第81章 多情公子（一）

    昊夕性子急，抢先发问：“到底是谁想要陷害我们？为什么神君大人一直不肯说？”
    光烨君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根本就不确定，不能随意给别人定罪。我一直在找证据，但是没找到。”
    月沫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一个角色：“神君大人怀疑的对象的是不是紫陶？”
    紫陶怀有异胎，想要生出一个正常的胎儿，必须用一个完整的灵魂来养。她一心想养个仙胎，就得用神仙的灵魂。而昊夕这次遭难，对方也是想要捉他的灵魂。紫陶是属于仙界的石精，会变化之术，她变成一名男子接近昊夕并不是什么难事。昊夕一心以为对方是个男仙，所以才会查不到。
    “紫陶的确有这个嫌疑，但是她并不是唯一的怀疑对象。”光烨君道，“她如果真想要捉一个神仙的灵魂来养胎，大可找那些道行比较浅、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小仙，何必找日族太子下手？”昊夕的确是个既打眼又麻烦的目标，不适合当首选。
    月沫笑：“因为昊夕够笨，容易上当。”
    昊夕哇哇叫：“你说谁笨？我再笨，能比得过你么？她怎么不骗你，骗你更容易。”
    月沫挠了挠头发：“因为她想生个儿子。”
    光烨君默然。这两好友的智商……有高低之分么？
    月沫打闹够了，这才想起光烨君的另一句话：“那其他怀疑对象是谁？”
    光烨君：“其他对象就更多了。昊夕太子的灵魂属于至阳的灵魂，有很多用途，很难估计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昊夕一听，吓得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会被吃掉：“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光烨君：“你的仙根已经被动过，不能再动，否则的话，很容易断。你的仙根一旦断掉，你就会沦为妖道或者魔道，如此一来，你的灵魂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昊夕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光烨君认为此事还没有了结：“不管昊夕太子的事情是不是紫陶下的手，紫陶腹中的胎儿始终是个大患。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就不能制裁她，也不能对她腹中的胎儿怎样。”
    说起紫陶，月沫的内心不免有些复杂，也有些自责：“如果当初我没有酿那两千坛酒，说不定她和七太子就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有现在这个异胎。”
    昊夕一个爆栗子敲在月沫的脑门上：“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像紫陶这种执念深重的女子，就算没有你那两千坛酒，她也会有别的办法缠住七太子。”
    光烨君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昊夕的手，昊夕马上明白自己错了，赶紧替月沫揉揉她被敲的脑门。
    光烨君将目光收回来：“昊夕太子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沫沫，你不必为此事内疚什么。”
    月沫依然放心不下：“不管怎样，我们总不能听任她这么下去，万一有别的神仙因此而被摄了魂魄，岂不是很无辜？”
    这时，负责看守心愿镜的侍官左唐前来报告：“启禀少主和神君大人，月宫神庙内来了个香客，似乎跟别的香客有些不一样，还请少主和神君大人移驾过去看看。”

 82.第82章 多情公子（二）

    香客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白白净净，衣服华美，帽子上镶着一块美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眉目之间偶露出威严，想必不是个普通人。
    月沫掐指算了一下他的来历，此人是凡间的一名宰相，姓白。他这次来，是为了替病中的独子祈福的。
    昊夕站在一旁看热闹：“这不就是个普通的香客么？只不过官大一点而已。”
    左唐小声道：“此人自己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他病中的儿子，是女娲娘娘座下的弟子青玄。”
    昊夕咂了咂舌头：“果然很有来头。”
    光烨君补充道：“青玄是由凡人修炼得道成的神仙。此次他转世为人，是为了修行，重新体味人生八苦。”
    昊夕露出敬佩之意：“真有想法。”
    白宰相跪在神庙内，无比虔诚，一连跪了三个时辰都没有起身。从他的祷告里可以得知，他的独子白青（也就是青玄）一直身体健康，但在三日前突然病倒，卧床不起，神志不清，请了许多民间的名医以及宫里的太医诊治过，都没有找到病因。眼看着儿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白宰相无计可施之下，听说月宫神庙十分灵验，所以来拜一拜。
    白宰相老泪横流，伤心不已：“求月宫娘娘能保佑我儿子能早日好起来，我愿意将自己的命续在他的身上。”
    这就是父母之爱吧，爱自己的儿女永远甚过爱自己。月沫看得鼻子有点酸，忍不住吸了一吸。
    光烨君的右手掐得飞快，面露疑惑：“不对呀，青玄此世的命格之中并没有这一劫，这场病有点蹊跷。”
    月沫：“那我下凡去看看。”既然人家有求于月宫神庙，而且病的又是个大神，她觉得有必要予以重视。凡间的病，无论多重，如果此人命不该绝，就能治得好。
    光烨君十分担心：“你大伤初愈，修为尽失，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昊夕马上站了出来：“我可以跟她一起去，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就探个虚实，看看青玄到底得了什么病么？我和月沫扮成神医，混入白府见到他，就能一清二楚了。”
    这么好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参加？
    不待光烨君发话，昊夕赶紧打开他带来的锦盒，里头装着一颗紫红色的丹药：“这颗紫金丹是我爹了很多很多很多年才练成的，吃下去之后，修炼起来能够事半功倍。他都舍不得给我吃，这次特意让我带过来送给月沫丫头的。”
    光烨君还想要说什么，一声凤鸣传来，火凤凰自殿外飞入，从翅膀下面叼出一封信来，是天君写来的，信里头说有要事要与光烨君商量，请他立即动身去一趟太极殿。
    光烨君看完信之后，说：“也罢。这次就当是一次历练，你们到凡间之后，切不可鲁莽行事，事情办完之后，不可在凡间逗留。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得量力而行。还有，青玄这次转世是为了修行，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你们可别泄露了他的身份，更别闯出什么祸来，坏了人家的功德。”
    月沫和昊夕再三立下保证，光烨君这才慢吞吞地跨上火凤凰，朝九重天飞去，转眼就出了月族境内。
    光烨君远望着桂宫消失的方向，掩了掩被风吹起的衣角：“凤儿，为什么我会这么不放心呢？”
    火凤凰清脆地几声鸣叫。
    光烨君听懂了它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有个漂亮又可爱又喜欢管闲事的娘子，实在很不省心啊！”

 83.第83章 多情公子（三）

    白府是座水墨风格的宅院，地处城镇东北角，闹中取静。月沫和昊夕扮成一对行走江湖悬壶济世的师徒。
    昊夕是徒弟。为此，他怄了很久的气。但是没辙。月沫威胁他，如果他不听从她的安排，就赶他回神界。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能，不懂得认怂的英雄不是真正的好汉。昊夕安慰自己。
    虽然月沫特意换了身医师长袍，还背了个药葫芦，白夫人看到她时，依然用十分不信任的语气问：“你真的是郎中？”
    年轻的师父带着年长的徒弟，这样的组合很少见，何况这师父还是女的。相比起满屋子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老郎中，月沫这张青春可人的脸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还好月沫他们早有准备。造个假证明对他们来说很容易。
    昊夕拿出一封信送到白夫人面前，介绍道：“我家师父是神农氏的后裔，医术超群，一直隐居深山，不轻易给人看病，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请她出山，她也不会到这来。”
    白夫人接过信，阅罢，面露喜色：“原来是太医院的王太医特意请来的高人，月大夫请上座。”
    先来的郎中当中有位镶着金牙一开口说话就金光闪闪：“神农氏的后裔？老夫从医多年，怎么没听说过神农帝还有后裔？”
    月沫极其淡定：“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
    大金牙差点当场脑梗：“月姑娘年纪轻轻，就敢说自己医术超群，会不会太张狂了？”
    年纪轻轻。月沫很想告诉他们，她的年纪比这一屋子的老头加起来还要大。“请问这位先生，那你觉得自己的医术怎么样？”
    大金牙故作谦虚：“一般一般。”
    月沫：“既然医术一般，那你来这里救什么人？”
    大金牙：“……”
    其他郎中见大金牙受了气，一个个低头窃笑。大家都是来给白公子看病的，都想抢到这个功劳。白宰相早放出话来，如果有谁治好了白公子的病，要钱有钱，要田有田，要人给人。哪家有姑娘没出嫁的，可以结为亲家。如果看不上白公子这病秧身子的，白宰相纳个妾也可以。白夫人甚至说，只要她儿子能好，她把这宰相夫人的诰命位子让出来也心甘情愿。
    重赏之下，必有撕逼者。还未见到青玄转世的这位白公子本人，大家已开始磨刀霍霍。
    各位郎中轮流着进去给白公子看病，出来之后，吵吵个不停，有的说白公子是喝酒喝多了，一直都处于醉酒的状态；有的说白公子得的是惊厥症；有的说白公子得的是精神病……
    众郎中各执己见，无法达成一致，吵得不可开交，几乎把屋顶给掀掉。
    月沫是最后一个看病的郎中。
    青玄是神界有名的美男，此刻却面容清瘦，双颊深陷，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床顶上，一眨也不眨。
    侍候他的小厮介绍道：“我家公子这样好几天了，不吃不喝不睡，叫他，他也不应。偶尔也会清醒一点点，就会不停地念着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是谁的名字。”
    月沫好奇：“哪两个字？”
    小厮答道：“月沫。”
    月沫被呛到了。

 85.第85章 多情公子（五）

    月沫这么做，有她的谨慎之处：“今天来了那么多郎中，白夫人不一定会用我们。万一那些庸医误事，不知道阴阳套的用处反而把它毁了，就麻烦大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得多套几个地方，才能保证不出差错。”
    经月沫这么一提醒，昊夕也觉得此举很有必要：“嗯，只要那一魂一魄保得住，他们要当醉酒治就当醉酒治，要当惊厥症治就当惊厥症治吧。”
    保住这一魂一魄还只是第一步，想要白公子好起来，必须找回他其他的魂魄，可是上哪找呢？
    还有，白公子一见到月沫就那么激动，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小厮客客气气地问道：“神农大夫，不知道您替我家公子把脉把好了没？我家夫人正在前厅等您和其他大夫一起研究治疗方案呢！”
    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救人的办法。月沫和昊夕决定另作商议。他俩离开白公子的房间，在小厮的带领下七弯八拐回到前厅，刚一露面，大金牙就冷笑着拦住了月沫：“不知道这位自称是神农氏后裔的神医，有没有查出来白公子得的是什么病呢？”
    月沫自然不能将实情说出来。如果她跟大家说白公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丢了魂魄，这帮郎中非笑掉大牙不可，说不定还会起哄让她学凡间的巫婆一样跳大神。
    月沫清了清嗓子，说：“白公子得的是相思病。”
    大金牙极其夸张地笑了，嘴巴几乎咧到耳朵根后面：“姑娘，你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唱戏的吧？相思病这种戏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你也敢拿到这里来说？”
    其他郎中纷纷点头表示，今天大家诊断出那么多结果，属月沫报的相思病最不靠谱最令人匪夷所思。
    白夫人听后，也失望地摇了摇头，悲伤地用手撑住自己太阳穴，不愿意再多看月沫一眼，看得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对月沫的信任，暂时不会再让月沫诊治她儿子。
    月沫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说：“人生如戏。戏文中有的，不代表生活中就没有。”
    大金牙十分得意：“姑娘是不是因为听说白公子总是念叨那个什么叫月沫的人的名字，所以就联想到他得了相思病？看来神农氏的后裔，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望闻问切。你注意到的，我们也早就注意到了，并且，我们已经认真仔细地打听过了，白公子平时深居简出，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外面的姑娘。你还真把这个名字当宝了。”
    废话，她叫了这个名字上万年，能不把它当宝吗？月沫懒得跟他解释，只见白夫人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也没有想要留她的意思，于是说：“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想要找我切磋医术的话，可以去客栈找我。我暂时还会在这里呆几天。”
    她最后那几句话实际上是说给白夫人听的，言下之意，如果白夫人回心转意想要找她的话，可以去客栈。
    说完，月沫和昊夕离开了白府。刚出府门，就看到街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很快地消失掉了。月沫看得真切，那个身影正是他们的头号怀疑对象——紫陶。

 86.第86章 多情公子（六）

    月沫他们立即追了过去，紫陶大着肚子逃得很快，笨拙的身子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身手。紫陶对地形十分熟悉，左穿右插，专拣偏僻的小巷子逃窜。月沫他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一家药铺的后巷中堵住她。
    “你们想干什么？”紫陶的模样十分慌张。
    昊夕双手插在胸前，抬起一条腿压在墙上，拦住她的去路：“把白公子的魂魄交出来。”
    紫陶更加慌张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月沫指着她的肚子：“你想当娘，我能理解，但如果因此残害无辜，就不行。紫陶夫人，回头是岸。你这么做，是挽不回七太子的心的。”
    一提起七太子，紫陶激动得满脸通红：“你们凭什么认为白公子的魂魄是我捉的？我一个小仙哪能捉得到青玄大神的魂魄？他病得半死不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想要他的魂魄，找别人要去。”
    “噢——”昊夕故意将语气拉得老长，“原来你知道白公子是青玄大神转世呀！你还知道他病得半死不活是因为魂魄被人给捉了。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嘛，这证明你见过白公子。”
    紫陶：“见过又怎样？这些天来，进进出出白府的人多的是，见过白公子的人也多的是，光郎中就不下上百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找我干嘛？”
    “噢——”昊夕的语气拉得更长了，“你挺关注白公子的嘛，连他府上的一举一动，你都观察得清清楚楚。说，你是怎么去白府见到白公子的？”
    紫陶：“我是为了赚钱才去白府的，我一个被相公抛弃的女子，想要在人间生活，需要钱。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凡人，有什么病是我治不好的？见过白公子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是青玄大神转世，也才知道他病倒是因为体内的一部分魂魄不见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所以这些天一直在白府附近活动，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回答得天衣无缝，完全挑不出半点刺来。
    昊夕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谎话吗？”
    紫陶将脖子伸得笔直，视死如归：“你要是不信，就一剑砍死我算了。”
    昊夕见她油盐不进，早已火大，被她这么一激，果真把他的赤炎剑招唤了出来，红通通地顶在她的脖子上：“你当我真的不敢啊？”
    “昊夕，”月沫叫住他，示意他别冲动，“让她走吧！”
    昊夕不敢相信：“什么？”
    月沫点点头，重复一遍：“让她走吧！”
    昊夕注意力被分散，手中的剑也松了一些，紫陶瞅准机会，猛力将他一推，调头就跑掉了。昊夕想要去追，被月沫叫住。
    昊夕气得暴跳，一剑劈断墙边几根竹篙：“你为什么要放走她？”
    月沫的头脑比他要冷静许多：“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回白公子的魂魄。她的身上的确没有半点神泽之气。”
    昊夕：“也许她把白公子的魂魄给藏起来了呢？”不是他多心，而是紫陶这女人向来满口假话，根本就信不得。

 88.第88章 多情公子（八）

    月沫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个张三疯根本就没有疯。二十年前他做生意失败，欠了别人很多钱，被债主追杀，他是为了保命才装疯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的那些债主大部分已经死的死，搬走的搬走了，留在这里的都只是一些小债主而已。他想恢复正常的生活，不想再装疯了，我只是恰巧出现帮了他一把而已，并没有改变他的命格。”
    原来如此。昊夕松了口气：“可是李员外那个傻儿子的命格我算过了，他的的确确应该是傻一辈子的。”
    月沫悠哉悠哉地说：“你再算算。”
    昊夕立即掐起了手指，不一会，惊讶不已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月沫：“凡人的命格当中，都会有一个变数。李员外之所有会有这个傻儿子，是因为他生平赚黑心钱赚得太多。我稍稍点化了他一下，他愿意把所有的身家都捐出来做善事，资助没有钱上学的孩子们上学堂，让他们都有书念。李员外儿子的命格也就因此有了变化，虽然这辈子考功名是考不上了，但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没有问题。”
    昊夕指着台上正说得唾沫横飞的说书人问：“那他讲的这件事呢？”
    月沫笑嘻嘻的：“这对男女命中注定有缘，它本来就是一个贫穷姑娘嫁入豪门的励志故事，我不过是去打了个酱油而已。”
    昊夕终于放了心，备感安慰：“丫头，自从你跟神君大人订了亲之后，果然机灵多了。可喜可贺。”
    两名好友听完说书之后，又找了间酒楼好好地吃了一顿，这才打着饱嗝腆着微鼓的小肚子撮着牙回了客栈。还没进门，白夫人就领着一帮家丁丫环冲了出来：“神农大夫，之前多有怠慢之处，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去府上看看犬子，救救他！”
    几天的牛皮吹下来，终于有了效果。
    月沫和昊夕被白夫人用轿子请到白府。几日不见，白公子的模样更加不成人形，正面向墙角一声一声的叫唤着：“月沫……月沫……”
    月沫听得脊背阵阵发凉。
    遵照之前的规矩，她让闲杂人等都避开，给白公子做了个检查，发现他手腕上的阴阳套果然被人给拿掉了，但是脚趾上的藏得好，都还在。
    白公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深情地叫唤着那个名字。
    月沫问他：“白公子，你说的这个月沫是谁？”
    一连问了好几遍，对方终于有了点回应，断断续续地说：“月族……公主。”
    真的是她。月沫又问：“你见过她？”
    白公子：“见过……不……没见过……不……见过。”
    月沫觉得奇怪了：“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白公子：“既可以说见过……也可以……说没见过。”
    这是什么意思？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月沫放轻了声音：“我就是月沫，你转过头来看看我。”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般，白公子缓缓地转过头来，散乱的眼神一点点一点点凝成一起，渐渐有了神彩，又开始激动起来，突然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月沫。

 90.第90章 多情公子（十）

    月沫问小厮，白公子在病倒之前，有没有买什么雕像或者是画之类的东西。
    昊夕经她这么一点拨，也明白了：“镜水月这种东西，虽然是虚的，却是实物的影像。白公子一会说见过，一会说没见过，是因为他见到的是影像。”
    小厮点点头：“是有幅画，不过不是买的，而是别人送的。公子喜欢得不得了，不准我们碰它。所以，上面画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月沫：“那幅画现在在哪？”
    小厮：“应该在书房。”
    月沫立即让小厮带她前往书房。
    很快地，月沫在书房柜子里找到了一幅画，用锦缎包着，又用上好的檀木盒子装着，异常沉，月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搬出来。
    昊夕想将它打开来看看，却被月沫叫住：“等一下！”
    昊夕停住：“怎么了？”
    月沫提醒道：“你跟白公子比起来，谁的修为更高一点？”
    昊夕恍然大悟。如果这幅画真有问题，那么它既然能够捉走白公子的魂魄，就能捉走昊夕的魂魄。他赶紧将画丢开，拉着傻愣愣摸不着头脑的小厮出了书房。
    月沫小心翼翼地推开画卷，果然是她的画像，画像上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她的介绍。画像画得极为传神，只是透着一股邪气，邪气之下，一股温润如水的神泽暗暗地涌动着——正是白公子失踪的两魂六魄，藏在了这幅画里头。
    月沫将这幅画连同锦盒一起扛回了白公子的卧房，刚踏进门口，白公子就醒了过来，双眼发红，冲过来要抢这画，月沫毫不客气地一脚踢翻他，用绳子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白夫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到儿子那幅模样，不免生气：“神农大夫，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公子突然恢复了神志一般，冲着白夫人大喊：“娘，救我！这个女人是坏人，她要杀我！”
    月沫抓起桌上一个大馒头直接塞到他嘴里，让他出不得声。
    白夫人哪见过这种阵仗，立即叫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不得不夸一夸白府的治安好，眨眼的功夫，门外面就聚集了几十个打手，人人都拿着家伙。
    昊夕见状，立即飞身堵在门口，亮出赤炎剑：“想救白公子的命，就老老实实呆着。”这本是句大实话，白府的人听起来却以为是威胁。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白公子拼命地在地上挣扎着，白夫人看得心疼不已，冲月沫喊道：“把我儿子放了！”
    月沫望着那些白晃晃的兵器，也不怯场，麻利的一拳又将白公子敲晕：“夫人，如果我把你儿子放了，他就死定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儿子治好的。”
    这一记仿佛敲在白夫人的身上，她忍不住颤了一颤：“这世上哪有你这种治病方法的？”
    月沫一刻也不停顿地将白公子拖回床上躺好，她有意无意地露出腰间的一把匕首。“非常病症就得用非常办法。你给我一柱香的功夫，别进来。我一定还你一个康复的儿子。不过，你要是进来的话，你儿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一柱香的功夫。这么久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此刻的月沫在白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女魔头，而她粉嫩青葱的儿子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白夫人泪眼婆娑：“神农大夫，这病我们不治了，请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那怎么行？我这次是特意为了白公子才来的。”月沫感觉到那个装画的锦盒在动。事不宜迟，她当着白夫人的面将白公子的上衣剥了下来，想了想，有些不合适，又起身将门关上。为了安慰白夫人，月沫挤出一个笑脸：“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白公子的！”然后，在白夫人几近崩溃的眼神之中，关上了房门……

 91.第91章 多情公子（十一）

    白公子中的摄魂术叫“隔山捉牛”，有人将妖术施在画像上，令受害者沉迷其中，一天丢一魂或者一魄，十天之后，魂魄就会全部附在那画上。此时，施法的人，只需要拿到那副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受害者的魂魄运走。
    月沫他们见到白公子的那天，是第八天。
    现在，想要让白公子的魂魄归位，必须烧了那幅画，那画并非凡物，得用三昧真火才烧得干净。事后，还得再守七天，确信魂魄不会再出窍，才算大功告成。
    事成之后，只需要向白公子询问到送他画的那个人是谁，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出幕后的黑手。
    对方居然会用月沫的画像来害人，至少证明在那人的眼里，月沫还是个美女，有祸害大神的本钱。对此，月沫不知道是要谴责他还是要谢谢他。
    月沫大伤初愈，修为又才补回那么一丁点，待她将白公子的两魂六魄赶回原位，再将画烧干净，早已累得筋疲力尽。
    当她晃着两条腿扶着墙从白公子的卧房之中软绵绵地走出来时，白夫人第一时间冲进房去，搂着只裹着一床被单的奄奄一息的白公子，一声声心肝地哭昏在儿子面前。
    月沫不懂白夫人为何哭得那般伤心，原以为她是喜极而泣。直到第二天清晨，昊夕出现在月沫床边绘声绘色地转述了白府内更加令人面红心跳的传闻之后，月沫才晓得这里头的误会到底有多深。传闻的主题是“女魔头借医辣手摧，俊公子当众贞节尽失”，内容十分火爆，十分刺激，十分……受欢迎。天桥底下的说书人闻风而动，想要将这个故事作为本月重点演绎的对象，被白夫人动用权势和手段压了下去。
    月沫听得胆颤心惊，气愤不已：“他们说这些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替我解释几句，告诉他们我是在救人吗？”
    “有啊，我一直有在解释啊！”昊夕觉得自己很无辜，然后用一句简单的俗话概话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和结果，“可是越描越黑。现在还有一种传闻是，‘女神医救人甘舍贞操，俏公子感恩以身相许’。”
    这到底是个怎样狗血遍洒的人间？月沫好担心她这个神仙会被这帮凡人给玩死。
    最后，昊夕捧着一包炒栗子向月沫虚心请教：“如果神君大人听到这些故事，还信以为真，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月沫抱着被子抖了抖，头皮发麻，颤着声音问：“神仙和神仙之间，应该不会发生家暴这种事情吧？”
    昊夕十分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放心，我会替你准备好伤药的。”
    月沫好想抱着被子去撞墙。
    为了避嫌，月沫决定接下来的这几天，能不和白公子见面就不见面，看守魂魄一事全权交给了昊夕，她自己则躲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然而，才到黄昏时分，就有人来请月沫，说白公子已经苏醒，不肯进食，非要见她一面不可。

 93.第93章 多情公子（十三）

    屋子里柔柔地润起一片白光，那悬在半空之中怒发冲冠冷气四射的身影不是光烨君又会是哪个？
    月沫的头皮麻了麻，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暗自揣测此大神为什么会下凡。
    该不会是听说了什么谣言，前来捉奸的罢？偏偏他又来得这么不巧，正好赶上白公子跟她求婚。更不巧的是，白公子今天穿的衣服是绿色，很让人浮想联篇。
    月沫心想，不知道性急的昊夕有没有性急地将伤药备好，说不定今天晚上她就用得着。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捏着耳朵跪搓衣板的情形。
    白公子张着嘴合都合不上，讶异得语不成句：“神……神……神仙……”
    他刚刚才接受完月沫的洗脑，认为这世界上没有神仙，此刻就冒出一个大神在他眼前飞来飞去，惊得他两眼发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不自觉地将月沫抓得更紧了些。
    光烨君更加不悦：“爪子！”
    好歹白公子也是青玄大神转世，人家还是女娲娘娘的爱徒。光烨君与女娲娘娘甚熟，照理应该给她门下的人几分面子，今日他居然连续两次将不雅的词汇用在白公子身上，由此可见，此大神现在真的很生气。
    月沫小时候十分调皮，常常惹得海长老要请家法出来揍她，但每次月沫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再撒个娇，都能够化险为夷。她的这张小嘴，甜起来能腻死人的。不知道这招对光烨君管不管用。
    想到这里，月沫立即挣脱白公子的手，巧笑倩兮地冲光烨君扑了过去：“小烨烨——我可想死你了！”
    光烨君浑身一颤，一个倒葱从半空中栽下来，天咳地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住自己的仪态。而月沫如同八爪章鱼一般缠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白公子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道：“这是我未来相公！”
    白公子还在震惊之中：“他……他……会飞……”
    怪只怪光烨君盛怒之下忘记了要对白公子隐瞒身份，才会闹出这样的纰漏。
    月沫呵呵笑，将头腻在光烨君的肩窝里：“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我家小烨烨是玩杂耍的，厉害吧？”
    小烨烨……
    光烨君的身子又颤了一颤，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了下去。既然他家娘子都不害羞，主动表示亲密，光烨君也大大方方地搂住了她，示威性地向白公子宣示自己的主权：这个女人已经被我承包了！
    白公子见他俩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内心泛起一阵苦涩：“你订亲了？”
    月沫笑得脸都快要僵掉：“是呀，是呀。没有及时跟你提起这事，让你有所误会，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白公子的一颗琉璃心早已碎成了一地的渣。他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忽然又睁开，无视于光烨君的存在，热切而深情地对月沫说：“但毕竟只是订亲，还没有成亲，对不对？”
    月沫大感不妙：“你想干嘛？”
    白公子无比坚定地说：“娶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更有资格成为你的相公。”
    光烨君的脸彻底绿了。

 94.第94章 多情公子（十四）

    六界之内，敢公然挑衅光烨君的，白公子是第一个，月沫在佩服他勇气可嘉之余，暗暗为他捏把汗。他现在是个凡人，还是个刚从生死线上被人拖回来的凡人，魂魄将将归位，虚弱得连城里头的小乞丐都能轻易将他撂倒，竟然就来抢人家的娘子。完全就是找死的节奏啊！
    月沫很想问他一句：你特么活腻了么？
    月沫警告的眼神完全浇灭不了白公子高昂的斗志，他问光烨君：“你耍一次杂耍，能赚多少银子？”
    这是要开始拼家底了么？
    光烨君拂去肩膀上的尘埃：“我从来都不赚银子。”
    白公子讶然：“那你怎么养活神农姑娘？”
    光烨君漠然道：“她能养活我就好。”
    白公子更加惊讶：“你身为男人，好意思将养家的重任放在一名弱女子身上？这这这，这不是吃软饭吗？”
    光烨君反问他：“那又怎样？”
    白公子已经出离愤怒了：“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我看你长相不俗，应该也是念过书的，为何不想着考个功名，谋个一官半职？就算考不上功名，在家里办个学堂，教孩子们念念书，再不然替哪个乡绅官员什么的当个师爷。”
    光烨君很干脆地拒绝：“没有想过。”
    六界之内，谁比他更大？你让他一个神君去给别人当下属，只会折了人家的福寿和运势。
    白公子已经凌乱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脸皮这么厚的男人？”
    光烨君将手一摊，好奇地反问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公子急得气息一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抖着手指着光烨君：“你……”身子一仰，倒了。
    月沫赶紧蹲下身子替白公子把脉，又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才回过头来责怪某大神：“只差那么一点点，他这一世的修行就提前结束了。”
    光烨君幸灾乐祸：“求之不得。他现在是凡人，我不方便跟他动手。等他恢复神位，我立马给他下战书。两万年没打过架，正好手痒。我好心放你下凡帮他渡劫救他一命，他居然还敢打我娘子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完，光烨君就开始催月沫回神界，越快越好，最好是等白公子一醒来就发现月沫不见了。
    月沫叹了口气：“现在还走不了。”
    接着，她将白公子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包括她有遇见紫陶也告诉了光烨君，最后，她说：“七天之内，对方肯定会再来。这时候走，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再者，此人不管是谁，终究是个祸害，上次在大华山差点害死我们的，也很有可能是他。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
    光烨君没吭声，当是默许。此大神在大是大非上向来有原则。
    月沫高兴起来：“之前我还担心，万一对方是个厉害角色，我跟昊夕都对付不了怎么办？现在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光烨君抬脚踢了踢昏迷中的白公子：“他抢我娘子，你居然还要我保护他？”
    月沫安慰道：“我会买最好吃的点心送给你的。”

 95.第95章 多情公子（十五）

    这一夜，光烨君是在月沫房里住的，理由是她的房间离白公子的房间比较近，有什么动静，赶得及。
    住在白公子隔壁的昊夕捂着嘴窃笑：“隔了两个院子一个池塘还要转四五个弯。”
    光烨君看了他一眼：“你父君前几日来找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让我帮忙留意一下神仙两界的女子，遇到合适的就让我出面保个媒。当时我记心有点不太好，现在想起来，天君的玉落公主似乎还跟你挺配的。”
    昊夕顿了顿，转眼笑成了一朵狗尾巴：“我刚刚心算了一下，两个院子一个池塘加四五个弯，对于我们而言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确实近得很。”
    光烨君唔了一声，又道：“嗯，我又想了想，你和玉落公主虽然年纪相仿，但脾性上似乎还是有点不合适，若是凑在一块，必定常生分歧。”
    昊夕笑得更灿烂了：“神君大人考虑事情就是周到。神君大人你吃板栗。”
    月沫被两个同伙完全忽略掉，急得想哭：“那我呢？”
    “你？”昊夕语重心肠地嘱咐道，“你晚上小心点，别踢被子让神君大人冻着。知道了么？”
    *
    月沫并非没有跟光烨君同住过，大华山上，她还和他曾经同过一张榻。桂宫内，她梦游的那七个夜晚，她夜夜都抱着他。
    她若是拒绝和光烨君住一房间的话，未免矫情罢？月沫有点无奈地想。
    夜已深。光烨君早已就寝，月沫坐在灯下烤着一件白色长衫，哈欠连天，时不时地往床上那一大块空出来的地盘瞟一眼，但就是不敢往上爬。
    因为——此大神今晚裸睡。没有脱个精光，但上半身没穿衣服，虽然有被子掩着，可月沫若与他同床，铁定是要挨上去的啊！
    月沫又在心里面将昊夕骂了一遍。若不是他为了巴结光烨君前来送宵夜，就不会发生将一碗汤面全扣在光烨君的衣服上这种事情。要命的是，某大神偏偏穿了件布料最娇气的衣裳来，不能用仙术将它弄干，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晾或者晒又或者烤。此大神又嫌弃白府的东西，执意不肯将就着穿一件其他衣服凑和一下。
    她此刻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困成狗。
    “不用管那件衣裳了。睡吧！”某大神盛意拳拳地邀请她共会周公。
    月沫强撑着眼皮：“没事，我再坚持一会。”
    一阵风起，月沫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躺在了床上，靠墙。某大神毫不忌讳地抱着她，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光溜溜的肚皮。
    光烨君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如果，我和你之间没有订亲的话，你会不会喜欢上白公子？”
    月沫僵着身子往墙角处挪了挪：“不会。”
    “为什么？”光烨君问，“因为你爹？”
    “不是。”月沫又打了一个哈欠，“因为他居然觉得玩杂耍没有出息。我很喜欢看杂耍。如果这世间的男人都像他提倡的那样去考功名，那我就看不到好看的杂耍，吃不到好吃的炒板栗了。”
    光烨君嘿嘿地笑了几声，将她又拉了回来，抱得更紧：“睡吧！”

 96.第96章 多情公子（十六）

    月沫睡不着了，僵着身子窝在光烨君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屋外的风越刮越大，树枝拍打着窗帘，气压低沉，空气闷热，一道强光自远处闪过，落在不远处，随即响起了一阵爆炸式的声音：“轰隆隆——”
    月沫惊得一抖，身后的大神替她将被子裹了裹，安抚道：“那就是雷电，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果然，没多久，屋顶上嘀嘀嗒嗒地响起了雨声，像锅里的黄豆一颗颗爆裂开似的，屋子里的气温也开始下降，湿润的气息从门和窗户的缝隙中透过来，带着泥土的芬芳。
    月沫莫名地兴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雨，我都会很开心。上次在桂宫的时候是这样的，这次也是。”
    听到这话，光烨君将她抱得更紧，脸埋在她的肩窝处，有种舍不得的珍爱。
    月沫觉得自己的颈间突然有了一丝湿意。“咦，这屋子漏雨。”
    她想起身看看到底是哪里漏，被光烨君按了回去。这时候她才察觉到，那丝湿意，其实是他不想被人看见的眼泪。
    月沫转过头去，黑暗中，光烨君的眼睛晶晶亮，像是被洗过一般，她双手抚上他的脸，果然粘粘的。“你怎么了？”
    光烨君在黑暗中呵呵了一声，故作轻松：“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而已。”
    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活了几十万年阅历无数的神君念念不忘，甚至伤心得在深夜里落泪？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屋子里照得清清楚楚，月沫分明地看到她所贴的位置——光烨君的胸口处，有一个疤。此疤月牙状，酒杯大小，看上去十分凶险。平时有衣服挡着，所以大家都看不见。今晚如果不是因为昊夕的那晚汤，又恰逢雷电，月沫也不会看到这块疤。
    能将光烨君伤得这么厉害的，肯定不是一般角色。
    月沫摸上那块疤：“谁刺的？”她将六界内数得上名号的高手按个想了个遍，也没能想出谁有这个本事。
    光烨君任由她对着那块疤摸过来抠过去。“一个女子。”
    “什么？你居然差点被一个女子给杀了？”月沫不服气，“她现在在哪？”
    光烨君抓住她的手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似有无尽的痛楚：“死了，为了救我，魂飞魄散了。”
    月沫立马明白过来，这个女子就是光烨君之前提过的他爱过的那个女子。这会是怎样的一个爱情故事，那个女子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会一边拿着剑在他的胸口上刺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又一边为了救他赔上自己的命。
    这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怎么会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也没有听到任何仙凡提起过这件事？
    屋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一些，伴着风声，似谁在呜咽一般。有只鸟儿在雨夜中凄叫着，更添几分悲凉。
    光烨君将下巴抵住月沫的头顶，声音烟波般飘渺：“沫沫，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这个故事就是光烨君隐藏了数十万年的情史。

 97.第97章 多情公子（十七）

    数十万年前，六界根本就不是现在这副井然有序的样子，到处都是打打杀杀，不是你挑战我，就是我挑战你。随便出个门，哪怕只有一柱香的功夫，这一路上能遇到好几次打架的场面，甚至走着走着，就会有谁在半道上拦着你，拿着武器面目狰狞地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那时候的光烨君还不是此刻一副高高在上不可高攀冷漠示人的模样，有着温暖的笑容，爱极了开玩笑。
    有一天，光烨君出门，在收拾完几个来挑战他酱油党之后，遇到了几个小妖欺负一个小神女。小神女很小，如果换成凡人的年岁，大概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不谙世间险恶，结果差点死在那几个小妖的手里。
    光烨君出手救了那个小神女，又见她身手差，天资却不错，就顺手教了三招保命的法术给她。小神女感激不尽，口口声声说要答谢他。
    光烨君见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逗她：“你要怎么答谢我呢？”
    小神女也是个有志气的：“但凡六界之内有的东西，我一定歇尽所能取到它送给你。”
    光烨君忍不住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笑着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娘子，要不然你作我的娘子好了。”
    小神女听到这话，羞涩了一小会，红着脸道：“可是，可是我太小了，还不能做你的娘子。”
    光烨君哈哈笑：“我等你长大就不好了么？”
    小神女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更加羞涩地点了点头。
    光烨君益发觉得这孩子实在可爱：“嗯，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将来你长大了是要做我的娘子的，不许反悔。到时候我来接你。”
    光烨君这么跟小神女一番约定之后，就走了。小神女一路追着送，哭哑了嗓子。
    岁月绵长，六界漫漫。小神女不过是光烨君遇到过的路人中的一个，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再加上六界的纷争越演越激烈，他很快就忘记了这段插曲。
    很快，一万年就过去了，在打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场役，数以亿计的生命灰飞烟灭之后，六界终于有了点太平的希望，地盘已经划分好，但是谁是老大谁是小弟还得分一分。
    当时，魔界的魔王江夷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且生性残暴，常常无视六界定下来的盟规，大肆伤害无辜，其他各界对他警告了许多次，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唯一稍稍能克制他一下的，只有光烨君，因此魔王一心想要除掉光烨君，纵横六界。
    有一次，魔王的几个属下与神界的叛徒勾结在一起，趁神界某次大典的机会，在光烨君喝的酒里下了毒，活捉了光烨君，并将他偷偷运到魔界，献到魔王江夷面前。在那里，光烨君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小神女。
    此时的小神女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神女，她已经长大，并且成为了魔王身边最信任的属下——黑暗护法。她娇俏的容顔变得冷艳，唇角无情，在看到光烨君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是仇恨，不待光烨君开口说一句话，一把长剑干脆利落地捅穿了他的身子。

 98.第98章 （十八）

    月沫听得有些难过：“她这是恨你食言。一万年，她等了你一万年。”
    千不该万不该，光烨君不该在小神女情窦还未开的时候就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情种，他以为的玩笑，在小神女看来却是彼此的承诺。她守着这个承诺，努力长大，变成美丽的样子，天天站在树下等他来娶她。他却没有来。
    这一万年里，肯定有很多人笑她傻，各种冷嘲热讽。她顶着各种压力和嘲笑，坚定不移地等着他，信誓旦旦地跟别人说：他一定会来。
    可是，他没有来。
    黑暗中的光烨君很自责：“是啊。我负了她。她是自断仙根入了魔界的。”
    月沫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去找你呢？”
    光烨君更加自责起来，无尽悔恨：“她找过，但是没有找着。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给的是假名。”
    那时候的他，为了行走方便，给自己取了个化名。遇到什么行侠仗义的事情，一般都是用化名。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化名害得小神女找了他一万年。
    月沫叹息：“她刺你一剑，是你活该。”
    光烨君的心情十分低落：“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因为恨我才想杀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一切根本和我想像的是两回事。”
    这一剑并没有要了光烨君的命，只是让他昏死过去。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已身在魔界之外的乱坟岗。
    后来，他养好伤再找魔王决斗，魔王使诈，千均一发之际，小神女挡在了光烨君面前，光烨君看着她慢慢成灰，消失不见。
    月沫的耳边又有了湿意。光烨君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丝鼻音：“她当初在其他五界找不到我，以为我被魔界抓了，所以才自断仙根入了魔道，去魔界碰碰遇气。她刺我那一剑，是因为魔王想要我死，她亲自动手，是为了救我，不然，以她的身手，这一剑怎么可能会刺偏？”
    结局很悲，虽然魔王最后死在了光烨君的剑下，而小神女却连半丝魂魄都不剩。最令人心碎的，是小神女临死之前对光烨君说的话：“我一开始不懂，后来明白了。你当初说要娶我，不过是逗我玩的。我居然等了你一万年，真是傻。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也没有恨过。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想到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光烨君。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一定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自己配得上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娶我……”
    话还没有说话，小神女就在光烨君的怀中变成了一缕风，就连光烨君想要对她说的话，都没能来得及听。
    果然是个伤心的故事。月沫也听得伤心，眼泪流温了被角：“这姑娘也太傻了！”
    光烨君在她耳边有如雨喃：“是啊，她真是傻。这几十万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魂飞魄散，如果她还能投胎转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会怎样？”
    月沫还在哭。
    光烨君用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沫沫，如果你是那个姑娘，你还会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月沫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会，这样的情爱太苦，我不喜欢。”
    光烨君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直至天亮。

 99.第99章 多情公子（十九）

    因为听了故事，又流了眼泪，月沫整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桃。清醒之后，她觉得有些奇怪：昨晚自己怎么就哭了呢？
    月族谁不知道她月沫是出了名的女爷们，在襁褓里的时候都没掉过眼泪，海长老还因此以为她是个傻子。可是昨天晚上，居然听别人的故事听哭了。
    想来想去，她认为是昨晚那场雨的错。由此可见，雨夜即便浪漫，一旦打雷就坏了气氛。
    被气错的白公子倒是睡得挺好，第二天精神抖擞，一见到月沫就说要带她出去逛逛，完全无视她身后的黑脸神君。
    月沫抚额：“白公子，我们是来替你治病的，不是来陪你玩的，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白公子的神情暗了暗：“既然你们就只有几天呆了，我陪你四处逛逛也是应该的。京城不比乡下，更不比乡间，一定会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和人是你之前没有见过的。你看完之后，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又说不定愿意人也留下来了。”
    白公子认为，月沫与世隔绝太久，接触过的男子太少，所以才会造成她不知道如何分辨男人的优劣，以致于在遇到光烨君这种吃软饭厚脸皮毫无道德观念没有丁点羞耻心的男人时，错以为捡到了宝。
    这位转世的青玄大神倒是执着得可爱，今后若是在神界遇上，还是绕着走比较好，以免被缠上。
    接下来的几天内，白公子很忙。一会，他带着月沫游湖，带她欣赏湖光山色；一会，在府里组个诗社，带着一帮文人在后园内吟诗作对，指点江山；一会，他抚着一张古琴弹得砰砰响；一会，他又教她如何鉴赏字画古玩……
    十分风雅。
    这日，白公子又是沐浴又是焚香又是摆上几盆插，叮叮咚咚地弹完一首曲子之后，热切而深情地问：“神农姑娘，你从这曲子里听出什么来了吗？”
    月沫偷偷地捏了捏自己因为坐得太久而有点发麻的腿，郝颜道：“什么都没听出来。”
    “怎么会呢？”白公子不相信，“难道你就没有听出这里面的情义？”
    白公子对自己的琴艺一直很自信，京城最有名的琴师对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多少大家闺秀听过他的琴声之后，都会心有所感，黯然泪下。他不信月沫这么近距离地听完他的弹奏之后会半点感觉都没有。
    月沫挠了挠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白公子，其实不只是今天你弹的琴我没有听懂，这几天，你弹的所有的琴，我都没有听懂。实不相瞒，琴棋诗画这类的东西，我根本就不在行。我就是一个俗人。”
    岂止是俗人，月沫觉得，跟白公子一比，她简直就是那头听不懂琴声的牛。她擅长的是捉鱼斗鸟赛乌龟这些运动型的消遣，而不是这风雪月型的玩意。
    小时候，海长老也想把她培育成一个内秀的神女，能够像她娘月玲珑那样一曲琴声就能招来凤凰。然而，在月沫弹坏了第十八张琴之后，海长老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跑到月玲珑休眠的洞前一顿长哭：“陛下，您还是快点醒来吧！”
    想到这里，月沫觉得自己确实太不争气了些。

 101.第101章 多情公子（二十一）

    据保镖形容，绑架白宰相的只有一个人，黑衣黑面，看不清楚是男是女，身手十分厉害，整队人马在一阵风沙走石之后，死的死伤的伤。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月沫一听，觉得这绑匪绝对是冲着白公子来的无疑。
    白公子平时柔柔弱弱，一听到父亲有难，却是十足的豪气，当下就要去救父亲。白夫人拦也拦不住，哭昏在府门口。
    月沫等人要跟着去看看，被白公子拦下：“对方说了，只许我一个人去，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光烨君手一抬，悄无声息地落了个定位咒在白公子的身上。
    白公子回头看向光烨君，还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弟此去，只怕凶多吉少，神农姑娘就托付给你了。烨兄有空还是去考个功名罢。”
    离奇的是，光烨君这次居然没有黑脸，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旁人也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公子又转向月沫，似乎也有什么话要嘱咐的，最后却没能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调头而去。
    月沫、光烨君、昊夕三人各自敛了神息，掩了自己的行踪，跟着定位咒不紧不慢地跟离白公子五里路远左右。
    白公子也不耽搁，根据信上的指示到了一片林子，七弯八拐，来到一片湖边。
    湖边排着一排灯笼，一位黑衣人裹着一个巨大的黑斗篷站在灯笼的尽头。
    “你是谁？”白公子问，“是不是你抓了我爹？”
    对方不说话。
    白公子又道：“你要我来，我已经来了。现在能把我爹放了吧？”
    “砰——”的一声响，白公子的身边落下一个人来，一看，正是白宰相。他扑将过去，手忙脚乱地替父亲松绑。
    白宰相却一把推开他：“走，快走！”
    白公子不依：“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白宰相老泪横流：“我白某何德何能，居然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当时你病得不一般，我就觉得奇怪。既然你我父子一场，也算是一场缘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让这些邪魔之辈给害了。”
    白宰相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只有明白人才能听得清楚，很显然，在他被绑的这段时间里，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也明白绑匪真正的目的，所以才会急着要白公子走。
    白公子虽然不明白父亲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傻：“爹爹，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既然人家目的是我，我再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话音落，黑衣人邪恶地笑了起来，阴森可怖，随即，他双手合在胸前，念起咒语，顿时林风阵阵，灯笼也燃烧起来。白公子只觉得体内有无数道气流向外冲，脚上的铃铛突然大响起来。
    黑衣人见状，低低吼了声：“跟我斗！”随即加快了念动咒语的速度。
    白公子头痛欲裂，实在难忍，朝旁边的一棵大树撞了过去。这一撞，非得脑浆迸裂，横死当场不可。
    白宰相急得直呼：“青儿——”

 102.第102章 多情公子（二十二）

    “咚”的一声撞击，紧接着响起的，并不是白公子的惨叫声，而是昊夕的。他捂着腹部直唉哟：“想不到你瘦瘦精精的，撞起人来会这么痛。我这肚子里的晚饭都差点被你撞出来了。”
    月沫和光烨君也从天而降，落在黑衣人的面前。
    月沫盯着黑衣人：“这大黑夜的，你还把自己搞得这么黑，这是有多见不得人？没关系，我们几个反正也不是人，你就露个脸出来给我们瞧瞧好了。”
    黑衣人不妙，撒腿就逃，刚驾起一朵黑云，光烨君一道金光劈了过去，正好打中他，他从云头栽了下来，刚一落地，片刻也不耽误，捂着受伤的肩膀朝树林的更深处逃去。月沫和光烨君紧追不舍地跟在对方后面。
    白公子目瞪口呆，指着月沫他们消失的方向问昊夕：“那那那个黑衣人会飞……”
    昊夕点点头：“唔，我看到了。”
    白公子又补充道：“神农姑娘和那个她耍戏法的相公也会飞……”
    昊夕吸了口冷气：“唔，我也看到了。
    白公子又颤着声说：“神农姑娘刚刚说，她不是人。”
    昊夕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发：“唔，我听到了。”
    白公子惨白着一张脸：“那你们是什么？”
    昊夕彻底被难倒了。依照天规天条，他是不能将真实身份告诉白公子的。但是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几番纠结下来之后，他只好咬着牙对白公子说：“这问题还是等神农姑娘回来之后自己回答你比较好。还有，你千万别再劝她家相公去考功名了。”
    *
    这头，月沫和光烨君一阵苦追，两人忽然坠入了别人事先准备好的迷阵之中，待他俩从迷阵中走出来，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月沫和光烨君大概地判断了一下方向，最后朝东北方向追去，又追了一会，一顶小屋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属于树林的最深处，按常理，不可能有人家，更不可能有这样的小屋出现。月沫和光烨君子闯了进去，只见一个女人在灯下做着女红，一双巴掌大的小鞋上各绣着一只虎头，毛绒绒的，十分可爱。
    再一看，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想躲也躲不过去的冤家，紫陶。
    月沫每次见到这个女人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陶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们，大半夜地闯到这里来，也太不礼貌了。”
    紫陶表现得太镇定。无论是谁，大半夜突然有两个人招呼也不打地跑到你家来，就算这个人胆子再大，也会吃一惊。可紫陶的样子，连半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就像是算准了月沫他们会来一样。
    月沫不得不怀疑她：“你和那个想要取青玄大神魂魄的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紫陶笑了笑：“我根本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月沫目光往下，看到紫陶的鞋，发现了线索：“你今晚出去过。这鞋子上还有你没有来得及去掉的泥印，并且还是湿的，证明你刚刚回来不久。紫陶夫人，你不用再抵赖了，那个黑衣人根本就是你。”

 103.第103章 多情公子（二十三）

    虽然月沫推理的功力令人佩服，但紫陶也不是吃素的，她轻描淡定地看了自己鞋底的黄泥一眼，不急不忙地脱下来，光着脚踩在地上，露出好看的脚趾：“我一个弃妇，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我出门打个野兔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补充一下营养，又有什么不对？”
    月沫：“三更半夜的，你去打野兔？”虽说兔子是种喜欢夜间出行的动物，可这黑灯瞎火的，就算它满山跑，你也看不见呐！
    紫陶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是啊，孕妇的胃口比较好，我打来当宵夜吃，不可以吗？”
    月沫冷笑：“可以，那野兔呢？”
    紫陶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说得没错，三更半夜的，看不见，所以我没打着，吃不成。”
    老子信了你的邪！月沫恨不得揍她两拳：“你这女人，说句真话会死啊？”从她认识紫陶至今，她就没有听到这个女人说过一句真话，真的是一句都没有。
    紫陶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一副可怜样：“我说的就是真话。难不成你为了抓黑衣人，就随便诬陷在我身上交差么？”
    月沫气得捋起袖子，决定好好跟她打一架。光烨君将她俩拉开。“沫沫，我们还是早点回白公子那比较好。万一还有其他人也想要他的魂魄，昊夕不一定能对付得了。至于紫陶夫人的事情，我们后面再查。”
    月沫想了想，觉得此话很有道理，权衡轻重之下，决定先回白公子那边。
    紫陶微微欠了欠身子，当是送客：“身为未来的神后娘娘，别总是那么冲动，不然的话，给六界做了个坏榜样，可是要被人笑的。”
    月沫的脸色沉了沉，正色对紫陶道：“紫陶夫人，虽然我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你跟黑衣人有关，但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你这胎始终是个孽障，如果你够聪明，应该除了这孽障，真心实意地向七太子悔过，这才是挽回七太子的正确办法。你跟七太子几千年的夫妻，多少是有真感情的，你的好，七太子未必就没有看见记在心里头。他一时生气，也不代表没有转机。可是，如果你为了保勉强生下这个孩子，造下祸事，增加七太子的罪过，你们就回不了头了。”
    紫陶并不领月沫的这份情：“月沫公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罢。我和七太子夫妻俩的恩怨，就不劳烦你费心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安寝了。好走，不送！”
    既然对方坚持己见，月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光烨君驾了云回到湖边。白公子已等候她多时。
    “神农姑娘。”白公子对她有几分敬畏，看到她的时候也不敢走得太近，远远地，离她有一丈来远的距离，高声问道，“你到底是神还是妖？”
    突然的生疏感让月沫觉得有些受伤，她往前走了一步，歪着头看着白公子：“如果我是神，你会如何？如果我是妖，你又如何？”

 104.第104章 多情公子（二十四）

    白公子黯然神伤：“我以为，世间之事，贵在人为，只要我做到十分足，自然水到渠成。情爱之事，更是如此。即便前半世我不曾与你相识，后半世能陪在你身边直至白头，也是一段圆满。”
    听到此话，光烨君的目光也跟着暗了暗，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一边。
    昊夕却不明白了：“白公子此话怎讲，如果神农姑娘是神是妖，你那什么情情爱爱的就无法圆满了吗？”
    白公子脸上尽是不舍与无奈之意：“我这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即便长寿，也不过百岁。神妖的岁数却是以万计的。以我百年的时光又怎可能陪她直到白头？如果我真的还要强求下去，纵然能博得她的青睐，令我这一世圆满，可她剩下的漫漫岁月，又该如何打发？所以，我还是放手罢！”说着说着，他竟流出泪来，越哭越觉得伤心，抽抽噎噎，蹲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了身。
    月沫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扯了扯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道：“你能为我打算，我很感动。有些话，我若是说出来，肯定会伤到你的心，但是，我不得不说：情爱这种事情，讲的是缘分，不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我和你之间，不管你放弃也好，继续努力也好，我都不可能会爱上你的。”
    白公子哭得更伤心了。就连昊夕都有些看不下去：“丫头，你这话说得太狠了罢？你都要走了，哄一哄他又有什么关系”
    月沫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此番情债是凭空惹出来的，必须快刀斩乱麻，就此断了白公子的念想，才不阻他这一世的修行。再者，她若是不在这一世说清楚了，一旦白公子回归神位之后又来找她，岂不是更回麻烦？要知道威武不凡的青玄大神比起柔弱的白公子来，难对付得多了。
    白宰相也不忍心见到儿子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出言道：“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何必呢？”
    白公子突然止住泪：“爹爹，你说什么？谁和他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白宰相自知失言，赶紧捂住嘴：“这个……这个……”
    白公子扯住白宰相的衣袖一顿猛晃：“爹爹，你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么？我和他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白宰相：“这个……这个……”
    两道金光划过，直入白公子父子俩的眉心处，两人立即扑倒在地。光烨君将手****袖子里，十分不耐烦：“拖拖拉拉，没完没了。”
    月沫瞪着地上这两个不省人士的凡人，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光烨君：“没怎么。只不过消去了他们今天晚上的记忆而已。”
    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简单粗暴了点。如此对待一位大神，终究有些不妥。
    月沫有些担心：“青玄大神回神位之后，若是知道我们这么对他，会不会找我们算帐？”自从遇到他们之后，他被他们弄昏了好几次，并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106.第106章 白狼有义（二）

    光烨君最近事多，常常合虚殿和桂宫两头跑，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认真指点指点月沫练功，可回回都有两只灵宠在一旁流着哈喇子分散注意力，实在令他恼火。
    火凤凰还好一点，到底是自家的灵宠，懂得看他的脸色，一发现他不高兴，就赶紧自己找株梧桐树栖着。而这只天狗，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不管他使多少眼色，它都只会滴溜溜地跟着月沫转，一有机会就在她面前撒欢讨吃的。今日更是变本加厉，连骨头都不愿意啃了。
    光烨君极度不爽地瞥了这只正在打滚的灵宠一眼，悠悠地说：“此刻已经是冬季，凡人进补的最侍时节，听说狗肉火锅是极好的。”
    天狗闻言，滚圆的身子一翻，溜出老远，怯生生地躲在月沫的背后，眼泪汪汪地冲光烨君吠了两声。意思是，我不过想吃你几个肉包子，你至于要把我炖了作火锅么？
    月沫拍了拍它的头，以示安慰。她有些无奈地对光烨君说：“你明明知道哮天胆小，干嘛要这么吓它？”
    光烨君有点邪气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太闲了，没事干，本来想教你练功的，偏偏你又要去做什么肉包子。把我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天狗嗷的一声，抱住了月沫的一只脚，一见到光烨君那警告的眼神，赶紧又松开，将月沫往前推了推，又跑着将寒玉剑叼了过来，送到月沫的手里，示意她赶紧练功，不必在意它。
    月沫收了剑，搂着它的脖子蹭了蹭，又对光烨君道：“罢了，练了好些天，我也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做点好吃的。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就来给我生个火吧！”
    光烨君有气：“我不吃肉包子。”
    月沫皱了皱眉：“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一起动手做给你吃。”
    光烨君看着兴奋不已的天狗，更加来气：“我吃你亲手做的东西，还得沾这只灵宠的光？”
    此大神心眼向来不大，月沫不小心捅了个马蜂窝，她麻着头皮道：“要不然，我先做你喜欢吃的，再做哮天喜欢吃的？”
    光烨君木着一张脸：“我就爱吃狗肉火锅。”
    天狗再一次吓尿了。
    月沫只道是光烨君胡闹，懒得再理他。自行动手生了火，和好面，剁好馅，包了包子，满满地蒸了一大蒸笼。香味引来了许多仙众，就连海长老也跑来凑热闹。
    人数多了，肉包子就少了。月沫只得再蒸，如此循环，忙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当天边的霞光一点一点散尽，天色渐渐黑起来，天狗也吃得肚皮滚圆之后，她才想起光烨君。
    于是，她将剩下的包子装好，一间一间房地去找他。最后在书房见到了正在生闷气的某大神。
    月沫将包子摆到他面前，笑靥如：“尝尝，特意给你留的最大、馅最多、皮最薄的。”
    光烨君看着桌上的包子，并未动手，而是叹了口悠长的气：“沫沫，我好歹也是你相公，你难道就不知道我是不吃包子的么？”

 107.第107章 白狼有义（三）

    事后，昊夕严厉地批评了月沫，说她身为别人的未来娘子，居然不懂得相公的喜好，确实不合格。“当初东海的七太子爱个桂酿，你为了讨他欢心，巴巴地去贴吴刚那老头的臭脸，为了拿到火焰把自己搞得九死一生，生怕他不够喝，足足酿了两千坛。再反过来看看神君大人，你连他爱吃咸的还是爱吃甜的都搞不清楚，换成是我，我也会伤心。”
    这么一比，似乎她确实有点对不住光烨君。月沫捶了捶胸口宽了宽自己的心：“我不懂得他的喜好，他也未必懂得我的。”
    “切——”昊夕将她给呸了，鼻毛喷薄而出，“你那殿里头放的心愿镜，那颜色，那纹哪一样不对你的喜好？在白府，你吃的膳食，哪一样不是你爱的？你以为真的是白府的下人们心细？只不过是神君大人私下里担心你吃得不好，自己动手替你重新煮的。亏你还那么没心没肺，一个劲地夸白府的厨子手艺好。”
    月沫听得惭愧：“要不，我去凡间一趟，给他炖个狗肉火锅？”
    月沫的脑门又被好友给敲了：“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开窍呢？吃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心意，懂吗？你若有心，自然会留意他喜欢的东西，想着法儿地拿来讨好他。”
    月沫被昊夕这么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虽然她这相公是拜师不成的安慰奖，但好歹也是她相公，就算他坚强得如同一株仙人掌，也得偶尔洒点雨水滋润一下。
    光烨君有什么喜好？最了解的莫过于跟在他身边许多万年的路昌。月沫写了封信让火凤凰带给路昌，不久，就有了回信，上对密密麻麻地列着光烨君的各种习惯和爱好。
    月沫看得头大如斗：“煮茶要用春天的桃、夏天的莲、秋天的菊、冬天的梅上的露水收集在一起，要用荔木烧成的炭木……我的天，光收集齐这四种露水，就得上一年的时间，不适合我现在的情况。”
    她知道越是得道的神仙喝起茶来越讲究，但是没有想到光烨君会讲究到这种地步。他每次在桂宫的时候，她都是随便泡杯茶打发他的，天晓得他是有多勉强才喝下的那杯茶。
    月沫接着念：“做点心的麦子要用最新鲜的第一道麦子，用磨子磨好，拿筛子细细筛过三遍，甜味的话，勾兑千蜜，咸味的话用玫瑰盐……千蜜这种东西百仙子那里才有罢，玫瑰盐好像是赤脚罗汉的独创，这两样东西都不是钱就能买到的。”
    并且，百仙子和赤脚罗汉跟她不熟，绝对不会将这两样东西送给她。
    月沫拿着那叠厚厚的信从头看到尾，发现所有的东西对她而言，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材料太过古怪，在别人的宝库里放着，无处可采；就是耗时太长，三五年是小意思，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月沫对着这些东西头痛不已：“此大神就不能有个稍稍正常一点的喜好么？”
    最后一张纸上，她终于见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桂酿。

 109.第109章 白狼有义（五）

    月沫跟着东海龙王到了东海龙宫。几千年没来，东海的布置依然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土豪气，到处晃得睁不开眼。
    七太子果然伤得十分厉害，左腿全部溃烂，能见到白森森的骨头。痛，自然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居然还在痛的空隙之中给月沫挤了个笑脸出来，不过话却真的说不出来了。
    月沫并不看他，唤来几只螃蟹小将，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后，密密地撒了层寒月砂。不久，寒月砂起了作用，七太子痛意减少，沉沉睡去。东海龙王惊喜不已：“终于睡了。他都好几夜没有合眼了。多谢月沫公主！”
    月沫起身走出房门：“这寒月砂得一天一换，换完三天，七太子身上的狼毒应该就能尽除了。”
    东海龙王感激不尽：“月沫公主此次肯出手相救，本王感激不尽。还请月沫公主在我这里再住两天。”
    东海龙王怕她住不惯，特意给她安排的是她以前住过的客房，用的也全是几千年前留下的东西。东海龙王有意无意地提道：“这间房，腾云一直留着，没让其他人动过。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月沫只是笑了笑，并不搭话。红尘旧事，再提也不会重新来过。
    东海的夜晚十分漂亮，会有许多闪亮的低等生物在宫里飞来飞去，莹光闪闪，乍一看，宛若置身于星海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离就寝的时间尚早，月沫决定随意走走。东海的地形也没变，她走得很熟络。正当她看累了夜景打算回院的时候，听到两只虾米在一株珊瑚后面嚼舌根，并且还嚼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于是停下来听了几句。
    虾米甲：“这个月沫公主来了，我们家紫陶夫人却还不回来，她就不担心自家相公被人给抢了么？”
    虾米乙：“月沫公主不是来给七太子治伤的吗？七太子伤好了，月沫公主就要走的。”
    虾米甲用种通晓天下所有事的先知态度把虾米乙给鄙视了：“你懂得什么？当年七太子差点就和这月沫公主成了亲的。那天我正好奉了娘娘的旨意去给大王送大补汤，让我看到了。当初如果不是我们家大王反对，只怕月沫公主现在已经生了好几条小龙出来了。”
    虾米乙：“可是那个月沫公主不是已经和神君大人定了亲么？又怎么可能和七太子在一起。”
    虾米甲：“订了亲又怎样？你难道没有见到七太子上次回来吵着说要休妻么？男人个个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果不是锅里的已经归他了，他是不会把碗里的倒掉的。”
    虾米乙：“说得也是。这次七太子受伤，大王一去请月沫公主，她就来了。看来这里头有猫腻啊！”
    虾米甲：“我听凡间回来的甲精说，紫陶夫人和七太子夫妻向来恩爱，后来他们遇到了月沫公主，七太子就把紫陶夫人给甩了。”
    虾米乙：“凡间有句忠告：防火防盗防初恋。果然说得没错。”
    虾米甲：“可怜我们家紫陶夫人，那么爱七太子，人又贤惠，还怀着孕。”
    ……

 110.第110章 白狼有义（六）

    初恋。月沫的脑子晕了晕。
    她若是早年轻个几千岁，一定会冲出去跟这两只小虾米舌战一番，让她俩吃点苦头。如今，被流言蜚语中伤过这么多年，月沫早已习惯，且深知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不加理会。
    这两只虾米的话题转得也快，刚刚还在替紫陶打抱不平，马上又开始讨论起龙王的身体情况，为何龙后娘娘隔三差五地总是要炖些大补汤给他喝，是不是某些方面表现得太勉强。
    月沫离开珊瑚礁，又在龙宫里转了转，来到一个乌龟圈。当年这里养着上百只乌龟，只要她一来，每只乌龟都会伸长了脖子等她点用，与她一起驰骋赛场。如今这圈子空了，只剩下两只老乌龟窝在角落处，慢慢地练着吞吐。
    月沫走近一看，呆了呆，这两只乌龟正是她当年和七太子骑过的常胜将军，龟背上还刻写着他俩的战绩，贴上金箔，闪闪发光。照理，过这么长时间，这些字早该斑驳才对，如今还能如此闪烁，证明有人整理。
    老龟们睁着昏的老眼认了半天，终于认出月沫是谁，颤颤巍巍地爬了过来，昂着头，用脖子摩挲着月沫的手掌，两滴浑浊的眼泪滴在她的掌心处，哭了。
    月沫抚摸着这两个几千年没见的老友，依稀想起了当年那些快乐的时光，胸中一阵酸涩。
    “你若是再不来看它们，它们就得重入轮回了。”圈门口多了个身影，七太子拖着他的那条伤腿慢慢移到这两只乌龟的身边。
    月沫低头：“你这又是何苦？”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次被白狼王咬了，她绝对不会重返这里，更不会看到这些。
    七太子的手指慢慢划过乌龟上的刻纹，思绪如潮水一般慢慢涌了上来：“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重要。当年你说要与我思断义绝，我以为那只是你一时的气话，等你气消了，就会回来。所以我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留着，等你。可是没有想到，你会那样决绝，我送给你的帖子，你不接，我去找你，你不见，还把那些我送你的东西全都退了回来……这一避我就避了四千年。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那两千坛酒是你送给我的？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照你的意思，这事还是我做错了不成？”月沫冷笑，“当初你眼里心里只有她，她说的一切你都相信。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冲动幼稚，都是出于一个孩子的不识大体、不懂得牺牲。最后，我牺牲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七太子有些心痛地说，“我只是不知道，你曾经对我这样好过。”
    月沫的声音里多了几许沧桑：“你是不相信一个孩子会那么纯粹地为你付出那么多罢。”
    “月沫。”七太子请求道，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我们再重新来过，好不好？你恨我恨了四千年，能不能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111.第111章 白狼有义（七）

    两只老龟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两个旧主子在吵架，急得它们一边一个把他俩往一块拱。
    月沫挪了一下位置，让老龟拱了个空。“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就如这两只乌龟的青春。我要的友情，是干净的、纯粹的，就如昊夕直接跟我说，他和我交朋友不过是因为害怕他爹揍他，我也能够欣然接受，因为他够坦然。他不要求我两胁插刀，但也绝不会插我两刀。但是你，就算我再如何说服自己，都不会再相信你了，因为你出卖过我。既然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了信任，又如何重新来过？”
    夜色空灵，月沫的话如珍珠落地，字字有声，声声入耳，七太子被训得哑口无言。过了许久，这才讷讷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月沫拍了拍老龟坚硬的壳，道：“我并不曾恨你，又何来的原谅？当年你带着我玩遍四海，教会我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带给我许多快乐的时光。我在心里是感激你的。只不过后来伤了心，吓破了胆而已。却也谈不上恨，这四千年来，我也不是时时把这段往事放在心上，偶尔想起的时候，也不过是拿它当个故事，感叹它的时候，也只是感叹自己当年傻得可笑。所以，你也不必耿耿于怀补偿什么。”
    不曾恨你，又何来的原谅？
    这话乍一听是宽慰，细细想来却是最令人伤感的。对你说出此话的人，在她看来，无论你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一个没有意义的故人，从此以后，不过是个有名字的酱油客，甚至还不如这两只老龟能讨得一点关注和怜爱。
    七公子心塞塞的，巴巴地看着月沫离开，却不知该如何求她再多留一会。
    三天之后，七公子的伤势好了许多，伤口处由青紫变成新鲜的红色，并开始结痂。月沫替他换上最后一遍寒月砂，打算告辞。
    “月沫。”七公子叫住她，“可不可以再陪我赛一次乌龟？最后一次。”他的眼神之中充满期待，就如一个想要吃人的孩子，清澈，真诚。
    当年的那些小伙伴们都已经长大，各自娶妻生子，就连最小的月沫都定了亲。那些赛乌龟赌零钱的欢乐岁月真的不会再来了。
    两只老乌龟再次喘着粗气出现在他俩面前，装上了新的缰绳，头顶上还戴上了代表着最高荣誉的金冠，但光鲜的装扮掩饰不住它们的苍老与羸弱，而它们却也如当初一般伸长着脖子，等待着月沫在它们的头上轻轻一拍，告诉它们：“这次就是你们了！”
    “好吧。”月沫答应，“最后一次。”就当是一次正式的告别。
    七公子拖着伤腿爬上其中一只乌龟的背：“要赌点什么吗？”
    月沫整理着另一只乌龟的缰绳：“好。如果我赢了，你替我做件事情。紫陶夫人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执念那么深，完全因你而起，她腹中的异胎，你也不能听之任之。至少你得劝劝她，别让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好。”七公子答应，“这事无论我是输是赢，都会照办。不过我赢了，也希望你替我做件事情。”
    “什么事？”月沫问。
    七公子：“送我一壶你亲手酿的桂酿，一壶就好。”

 112.第112章 白狼有义（八）

    月沫输了。
    虽然她赛乌龟的技术不错，两只老龟的速度同样慢得让神仙抓狂，七太子有伤在身不能够正常发挥水平，但她算错了一个因素——七太子是主场。
    裁判是东海龙王，啦啦队是东海的虾兵蟹将，就连参赛的这两只乌龟，四千年照顾它们的是七太子。
    因此，在全场偏心七太子的情况之下，月沫输了。
    黑幕黑得比乌贼鱼的墨汁还黑。月沫有冤无处申。那些虾兵蟹将一个个振奋得满面红光，唯有那些上了年岁，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的人，才能从这次比赛之中看出其中的意味所在。这不过是为了替七太子了却一桩心事而已。
    东海龙王厚着脸皮帮儿子讨奖品：“一壶酒而已。月沫公主何必那么小气？我用夜明珠跟你换。五颗够不够？八颗？十颗？要不你开个数？”
    土豪永远是土豪，总爱在你跟他讲理的时候跟你讲钱。
    东海龙王还生怕月沫不认账，派了只螃蟹精跟着她回到月族拿那壶桂酿。月沫只好从那五百坛桂酿里匀出一壶来交给螃蟹精，并叮嘱这酒还不够时间，还得再放个几十天，满了百日才能喝。
    好巧不巧，被光烨君撞见，当即脸一黑：“你果然还是关心他多一点。”
    月沫知道他误会了。她苦笑着问：“如果我告诉你，这五百坛酒是我特意为你酿的，你信不信？”
    这说法听起来很像小孩子拿了家里的钱去买果，被抓住后谎称果是要送给奶奶吃。
    光烨君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沫沫，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啊？”月沫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光烨君继续说：“你记得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就是不记得我。”
    月沫如坠云中：“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不只是我，整个六界只怕没有谁不会不记得你。”
    光烨君闭目良久，再睁眼，黯然之色尽显眼底，丢出一句更没头没脑的话：“也许是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强求。”说罢，刚来桂宫就回了合虚殿，连同赖在这里多日的火凤凰一起带走了。火凤凰扑愣着翅膀跟月沫道别，被他一掌劈飞，掉了一地的鸟毛。
    月沫听得莫名其妙，将光烨君说的这几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也没能悟出其中的玄机来。她又找海长老讨教，海长老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自这天以后，光烨君就没有再来桂宫。月沫写了好几封信给他，他也没有回复。六界立即嗅到了风声，那些常常在桂宫门口晃来晃去的小贩们根据光烨君一连好些日没有来探望月沫的线索，立即推断出他俩的关系及及可危，并迅速地播散出去。
    桂宫的访客一下子少了许多。大家都在猜测月沫和光烨君的情感走向，有地下赌庄开出赌局来，赌他俩会不会取消婚约。
    昊夕不知死活地跑来讨消息：“丫头，你和光烨君到底怎样？我是押你们会散伙呢还是押你们会复合呢？”
    月沫没答话，砸了他一脸的生壳。她正烦着呢，昊夕正好撞在了火山口上。
    为什么她每次想要对谁好的时候，都事与愿违？
    昊夕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道：“丫头，我看你与那桂酿犯冲，今后还是别自己酿，找吴刚买得了。”

 113.第113章 白狼有义（九）

    光烨君一直没来。找月沫看伤的神仙倒是接二连三，全都是被白狼王咬的。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会被惦记。灵宠也不例外。
    那些小神仙开始还有些忌惮万一受了伤怎么办，后来发现这伤能治，月沫的妙手回春让他们好得还挺快的，他们也不再有后顾之忧，前赴后继地赶往不周山一带寻找白狼王。更有甚者，前脚才鬼哭狼嚎地请月沫替他把伤治好，后脚就加入到了训狼的队伍之中，好了伤疤忘了痛。
    月沫很恼火。
    寒月砂是从月亮上磨下来的，长此以往，非把月亮给磨没了不可。
    这白狼王也奇怪，只咬伤那些小神仙，并不要他们的性命。嘴下留情，颇有风格，反倒衬得这帮小神仙挺没有神品。
    月沫觉得她有必要会一会这只传说中的白狼王。
    不周山在西北处。月沫驾着祥云飞了许久，最后看到天际与大地一片苍茫，白皑皑连在一起，冰雪覆盖，一条细细的天径自上而下，直通凡间。
    这就是不周山。
    月沫从天径一路往下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色，在这种环境下要找到同样是白色的白狼王，不是件易事。
    快到山下的时候，忽然起了暴风雪，吹得月沫的眼睛都睁不开，兜兜转转之下，迷路了。眼看着风雪越来越大，她决定先找地方避一避。山间有条涧，涧中的水早已冻成了冰，两边山崖挡着，正好将暴风雪挡住。
    月沫进了山涧，摸着往前走了十来丈，忽然看到一个大溶洞，洞口不大，仅有两人宽。她想都没想，就钻到了洞里，发现洞内别有一番天地，地上青青的是绿草，还有树和。再往里走了走，突然吓了一跳——有名男子被锁在石壁之上。
    男子长发如墨，凤眼如星，有对罕见的紫眸，只是目光极其寒冷，见到月沫时，如两道寒光劈在她身上：“谁？”
    月沫看得有些痴，这种冷酷到极致的男子她头一回见到，一时间恍了神，回答得令人有些哭笑不得：“我。”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马上改正过来：“我是路过的，突然遇到暴风雪，想找个地方避避，不想到了这里，打扰了上君，还请上君原谅。”
    男子的脾气似乎很不好：“风雪停了就赶快滚。”
    月沫点点头，目光一直无法离开对方。这位男子有种很独特的吸引力，她也说不上来，她就是想这么看着他。
    男子被她看得不爽：“你干嘛？”
    月沫呵呵笑，有点傻里傻气：“上君，你长得真好看。”
    这绝对不是恭维话。并且这名男子美得还有些邪气，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和光烨君那种温润如玉的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
    男子被夸，无动如衷，看不出半点高兴，反而还有些不耐烦，他警告道：“不要喜欢上我。你不配！”
    月沫木了木，觉得对方的自信也实在太暴棚了。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墙坐下：“放心吧！我是有相公的人，我相公也很好看。”
    说完之后，月沫不再跟他搭话，就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几个时辰过去了，暴风雪依然没有停的意思。月沫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包子出来，施出一个火咒，将它们烤得金黄金黄，正张嘴要吃的时候，想起这洞里还有别人，顺手拿了两个送到男子面前：“你要不要吃？”
    男子冷哼一声，骄傲得不可一世：“低劣的食物。”
    “你……”月沫几乎快被他气得口吐白沫，“你一个被关在这里的犯人，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男子鄙视地看着她和她的包子：“你一个修为浅薄的小神女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不杀你，是我仁慈。”
    好大的口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口气的犯人。
    等等。
    月沫不自觉地将手指放到嘴里啃着：“这里是不周山？”
    男子白了她一眼。
    月沫继续自言自语：“你被压在这里。”
    男子觉得她的脑子有问题。这么明摆着的事实居然还要想。
    月沫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大叫一声：“天啊——你是妖王！”

 114.第114章 白狼有义（十）

    曾经，令天地为之变色、六界毫无宁日、只要听到他的名号、众生都要抖三抖的妖王，居然长着一副妖艳的面孔，并且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妖王当年差点与光烨君打个平手，他们的修为就在伯仲之间，年龄的话，估计也不会差太远。最多相差个几万岁。如此算来，这妖王也有几十万岁了。
    明明年纪比六界众生都大，却偏长得一副水嫩青葱的脸。简直就是把别人往绝路上逼啊！
    妖王被月沫这一嗓子嚎得寒毛倒竖，面色阴冷：“大呼小叫，难成大器。神界居然有你这种废材。”
    初次见面，就将对方秒成了渣。怪不得六界之内的许多仙众只要一提到妖王，就恨得咬牙切齿。八成是受过他的气。
    好在月沫没心没肺，并不太在意，打着哈哈回应道：“妖王的评价真是犀利。”
    一想起妖王是被光烨君压在这里的，而光烨君又是她的相公。月沫面对妖王，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对他的态度也谦卑了许多：“妖王您想吃点啥？晚辈回去之后再给您送过来。呃，不过得先申明一下，不能太复杂。”
    妖王并不领她的情：“本王能吸日月之精华为己所用，不需要进食。”
    看样子，他连丹药都不用吃。不然的话，被压在这里两万年，早就饿死了。
    月沫继续问：“那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看的书，改天晚辈给您送过来解解闷？”
    神仙们都急着和妖王划清界线，这么与他套近乎的小神女，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妖王冷眼相对：“你想干嘛？”
    月沫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戒备。“不干嘛呀，晚辈就是纯粹觉得您呆在这里太无聊，看能不能给你找点小玩意打发时间。”
    妖王：“凭白无故献殷勤，必有奸诈。上次仙界有对夫妻过来，一开始对我各种讨好，最后还不是为了五色线而来。我不理他们，他们还砍了我三剑。”
    他指的，应该就是七公子和紫陶来找妖王那次。
    月沫：“他俩后来被贬下凡间了。”
    妖王不以为意：“虚伪的神仙们。表面正义而已，骨子里全是势利。”
    月沫真心觉得自己的一张热脸贴在了对方的冷屁屁上。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还会主动地接着往上贴：“妖王多心了。我之所以关心您，不过是因为……我和狐妖胡媚娘还有点交情。她很尊重您，所以我也不敢太冒犯您。”
    妖王的眸子闪了闪：“满口胡言乱语。狐妖从来都没有女子做她的朋友。”
    狐妖对男子的杀伤力太强，六界的女子为了防止自己的相公和身边的男子都被狐妖勾走，所以都不愿意和狐妖走得太近。
    月沫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使妖王信任她：“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有。”
    妖王将视线移到一边，不理她。
    月沫自讨没趣，只好放弃，回到她原来的墙边上，默默地啃着被光烨君和妖王一起嫌弃过的包子。
    双方又这么沉默了几个时辰之后，妖王八成是不习惯这洞里有这么一个喘气的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主动问道：“喂，废材，你来不周山干什么？”
    废材。好直白的称呼。
    月沫在心里默默淌过两行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来找你的灵宠白狼王的。”
    妖王：“你一个废材也想驯服白狼？趁早回去吧！白狼是不会被你们任何一个神仙驯服的。”
    月沫将包袱里剩下的包子数了数，那是她带给白狼王的见面礼：“我没想要驯服它。只不过最近有很多神仙因为找它被它咬了，给我造成了一点困扰。我想跟它商量一下，能不能搬个家，别在不周山附近呆着了，找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隐居下来。这样，它安全，我也省了麻烦。”
    妖王这回没有马上否定她的话，而是认真地思索着，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月沫的脑子灵光一现：“对了。您是他的主子，您一定知道怎么找到白狼王。”
    妖王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
    月沫高兴不已：“祈请妖王指点迷津。”
    妖王一声冷哼，干脆地说：“不告诉你！”
    月沫忽然明白当年为什么只有光烨君会和妖王成为朋友——因为他俩喜怒无常难以相处的德性简直就是一样一样的。

 115.第115章 白狼有义（十一）

    月沫一会皱眉一会摇头一会又不自觉地傻笑，短短的时间内，脸上的表情由阴转云再转晴，变了十数次。
    妖王看得有点讶异：“仔细看来，你和我的一个故人倒是长得挺像的。废材，你叫什么，父母是谁？”
    月沫十分得瑟地晃了晃脑袋，马上反击回去：“不告诉你！”
    妖王见她挑衅，十分嫌弃：“就算你不说，也没什么。像你这种一无所长的废材，不可能和我那故人有什么关系。”
    又被打击了。月沫装作没听到，在洞里四处转悠。
    洞里布置得很漂亮，就连四周的岩壁都被精心地装饰过，上面还画了许多图案。月沫注意到，绑缚妖王的链子很细，并且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万年玄铁之类的高级货，就是很普通的材料做成的，松松垮垮的，很容易挣断的样子。
    月沫手痒，抓住铁链子摇了摇，轻得很。她有些好奇地问：“妖王，这样的东西，就连普通的小妖都能挣得脱罢，怎么可能绑得住你？”
    光烨君做事向来细致，他和妖王又是朋友，深知对方的底细，不可能犯这种粗心。
    妖王哼了哼：“自然绑不住我。”
    月沫的下巴差点就砸在了地上：“那你在这里呆了两万年？”
    妖王：“我若离开，不周山会崩塌，天际的缝隙会再次裂开。当日，我与光烨一较高下之时约定好，如果我输，则留在这里补天。大丈夫怎能说话不算话？”
    好一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月沫几乎要崇拜他了。
    神界传说，妖王生性孤傲、不可一世，更是把他当年盗五色线的行为描绘得罪大恶疾，将他形容成一个将六界众生的性命视如草芥的恶人。如今看来，这个“恶人”的道德水平似乎比很多神仙都要高。
    果真有当光烨君朋友的资格。
    关于妖王盗五色线一事，虽然是事实，但月沫一直都不明白，凭妖王的本事，五色线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他为什么非得去盗它，甚至还惹得神界三族一起讨伐他。
    这么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做呢？
    妖王冷着一张脸：“我高兴！”
    这样的回答还真符合他的性格。
    月沫更加想不明白了。如果妖王盗五色线只是为了一时好玩，两万年过去了，他还没有玩够么？更何况失去自由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他又何必苦苦支撑。凭光烨君行事的风格，以及他对妖王的态度可以推断得出，只要妖王把五色线交出来，就能重获自由之身。
    为什么妖王宁愿继续被压在这么一个鸟都飞不进来的小小岩洞里，长年不见天日，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也不肯把五色线交出来？
    妖王的目光落在岩画上，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这种目光她有见过。光烨君看她的时候，偶尔就会是这个样子。
    月沫这才注意到，岩画画的是一名女子的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场景，但画中画的全都是女子的背影。
    月沫靠了过去，强压住内心将要喷薄的八卦之心，装作不经意地问：“这是您的心上人？”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眨间之间就被扔出了洞外。
    妖王神圣不可侵犯的声音从洞内传来：“滚！”

 116.第116章 白狼有义（十二）

    八卦有风险，打听须谨慎。
    暴风雪已经停了。月沫揉了揉被摔得麻木的屁墩，从冰面上爬起来，许久之后两条腿才恢复知觉。她也不管妖王看不看得见，冲洞里挥了挥拳头：“哼，若是让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的话，我一定会跑到她面前说你的坏话，让她一脚踹了你！”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洞内汹涌而出，向她直扑而来。月沫一个跟头跃到半空之中，招来祥云，溜了，丢下满山涧轻脆的笑声。
    玩笑归玩笑。整体来说，月沫个人觉得她这次和妖王的见面还是很友好的。证据是妖王没有一开始就把她扔出来，收留她避风雪避了那么久。
    至于妖王是不是这么想的，咳咳咳，这得看下次相遇的时候妖王会不会一见到她就出手揍她。
    月沫沿着不周山飞了三遍，还是没有找到白狼王的踪影，倒是见到其他狼出来觅食。暴风雪将山下仅有的一点泥土也掩盖住，几头瘦骨嶙峋的狼为了刨到食物充饥，在雪地上奋力打洞。一番努力之后，什么也会没找到，失望地钻了出来。
    一只黑狼行动有些迟缓，在一个雪堆旁休息，全身没多少肉，肚皮却异常大，原来是只怀孕的母狼。
    月沫从云头上落下。几只狼并没有跑，而是眼馋地看着她背后的包袱。包袱里有肉包子。那是留给白狼王的。
    月沫经不起它们饥饿无声的请求，将包袱解下来，把肉包子分给它们。野狼们有秩序地从她的手中叼走包子，只有母狼，有些胆怯地蹲坐在雪堆旁。月沫走过去，将最后的几只包子全放到它的脚边。母狼看了看月沫，又看了看这些包子，伸子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手心，表示感激之后，才开始慢慢地进食。
    野狼们吃完包子之后，并没有散开。月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我也要走了。”
    野狼们有些依依不舍。
    月沫：“我要去找你们的头领白狼王，你们知道它在哪里吗？”
    野狼们集体犹豫起来，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母狼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看得出，它们在警惕她。
    月沫笑了笑：“我找你们的头领并没有恶意。你们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自己找他。”
    月沫腾着云又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白狼王，却发现山脚下来了几个小神仙，气泽来自仙界，而其中有个榆树仙，月沫认识，这家伙寻找白狼王多次，被咬伤过三回，全都是月沫替他治的伤。
    月沫曾经劝说，要他别再犯傻，看来他完全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怪不得会有人用“榆木脑袋”来形容一个人的愚蠢和执着，名符其实。
    榆树仙见到月沫大感意外，似乎还有点点不高兴：“公主来不周山也是来驯狼的么？”看得出来，他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
    月沫悬在半空之中，宝相端庄地说：“这一带我已经找过很多遍，没有看到白狼王的影子，想必它已经离开了不周山。各位还是散了吧！”
    榆树仙笑道：“其他不敢说，但是找白狼王这种事情，在下的经验比公主还是丰富一些。只要妖王还在不周山，白狼山就不会离开这里。白狼王是一等一的灵宠，聪明绝顶，找是找不出来的。一定要用计谋把它引出来。”
    月沫看他得意的样子，觉得有些不舒服：“既然你说白狼王聪明绝顶，你的计谋它未必看不出来？”
    榆树仙自信满满地回答道：“这就是我高明的地方。我用的计谋，就算白狼王知道是计，它也会乖乖地出来。”

 117.第117章 白狼有义（十三）

    说着，榆树仙拍了拍手掌，同来的几个小仙抬出一个盖着布的木笼，有人上前将布扯掉，露出关押的动物——是那头怀孕的母狼。
    母狼见到月沫，顿时泪眼汪汪，低声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榆树仙介绍道：“白狼王是狼族的首领，子民有难，它绝不会坐视不管。”
    月沫听得生气：“你们身为神仙，讲究慈悲为怀。为了得到一宠灵宠，不惜虐待其他生命，就不怕损了你们的道行？”
    榆树仙被训斥之后，脸色红了红，但依然不想放弃他的计划：“兵不厌诈，这叫谋略。放心，我们不会杀掉这只母狼，只是让它吃点苦头而已。待白狼王出现之后，我们就会放了它。绝不杀戮无辜。”
    这难道叫无耻得有原则么？
    月沫头一回痛恨自己的修为太差，不能一掌把这帮小仙劈到地里去。对方绝对也是因为仗着月沫打不过他们，所以才敢顶撞她。
    月沫咬得牙酸：“早知道你驯白狼王用的是这种手段，当初我真不该治好你的伤。”
    好歹月沫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榆树仙的态度收敛了一些：“公主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不过这与在下驯服灵宠是两回事。白狼王是妖王的灵宠，如果任它继续在六界流浪，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众生会受到它的伤害。我们驯服它，也是一件功德。”
    这借口找得真不要脸。
    月沫放下狠话：“别怪我没有事先申明，今日你们之中谁要是被咬了，我可不会出手救你们。”
    寒月砂只有她能拿得到，她就不信这帮家伙会为了一人灵宠而不要命。
    果然，对方一个个犹豫起来，并很快地围在一起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讨论，最后榆树仙站出来，宣布他们的选择结果：“请公主放心，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白狼王再强，也抵不过我们十二个小仙。我们不会让它伤到的。”
    不会伤就不会求她治伤。
    月沫无言以对。她看着母狼，无能为力的无助感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果然是废材。
    她不想就这么丢下不管，决定在一旁观战。“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驯服白狼王的。如果你们敢杀了那头母狼，我就告到仙王那去让他革了你们的仙籍。”
    虽然打小报告这种事情不太光彩，但是比起这帮小仙们的手段，月沫觉得打小报告简直就是高尚行为的典范。
    月沫当即落在一个雪堆之上，盘腿坐下，并动手开始捏雪球，一个个摆在身边，很快就捏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她要用来干嘛。
    小仙们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
    榆树仙扯开嗓子，冲着四周大声喊，雪野空旷，声音向远方传去：“白狼王，你的子民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它遭罪的话，就出来跟我们打一架。”
    喊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白狼王到底是没有听到，还是正躲在某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注视着形势的发展。
    榆树仙做了个手势，几个小仙立即燃起火把向木笼走去，他们将火把伸进木笼之中，不停地晃动着。
    狼怕火。母狼惊吓得在笼子里四处逃窜着，一不小心被燎掉一块皮毛，痛得嗷嗷直叫，一股焦臭之味也窜了出来，在原本清新的空气之中显得异常刺鼻。
    “混蛋！”月沫看不下去了。抓起几个雪球就朝那几个小仙扔去。
    与此同时，一个悠长而带着浓浓敌意的叫声在雪野中响起：“啊——呜——”
    在场所有人的毛孔一下子全缩了，一股有别于风雪的寒意从不周山的半山腰上缓缓地吹袭而来。
    是白狼王。

 118.第118章 白狼有义（十四）

    在月沫所见过的灵宠之中，最漂亮的莫过于光烨君的火凤凰，最威武的莫过于二郎神的哮天犬。但是，当白狼王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前面的想法完全被颠覆了。
    这是一头怎样的灵宠？体型不大也不小，浑身雪白，长长的鬃毛随着它的走动轻轻地摇晃着，在雪光的折射下滚动着珠玉一般光泽，孤傲，高冷，散发着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王者之气，每前进一步，看到它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这气质，跟它主子妖王真他妈的像。
    人家的灵宠，人家的。月沫流了一地的口水。
    小仙们已经从短暂的不安中清醒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围攻了过去。月沫正思索着要不要帮白狼王的忙，这时木笼里的母狼发出一阵呜咽声，有股水从它的腿部流下来。
    月沫赶紧冲过去，打开木笼，把母狼从里面抱出来，只见它的肚子动得厉害，她一阵紧张：“你不会是要生小狼了吧？”刚刚那帮小仙对它又吼又吓的，将它折腾得半死，保不济会动到胎气。
    母狼神色痛苦地眨了眨眼睛，肯定了她的猜测，体力不支地倒在了雪地上。
    月沫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我，我，我不会替狼接生啊！”
    不只是狼，任何动物生宝宝，她都不会接生。她连她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都没搞清楚。
    情急之下，她只好学狼一样冲天长呼：“快来狼啊！你们的朋友要生孩子啦！”
    没有狼应她。刚刚那帮小仙们捉母狼的时候，把其他狼都吓跑了。白狼王正在苦战，一敌十二，连目光都没法往这边扫一下，更无法抽空出来指导她。
    谁都指望不上。
    月沫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铺在雪地上，让母狼躺在上面。母狼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特殊，它拼命地伸长着后腿，加快呼吸。不一会，一只巴掌大的湿漉漉小狼生了出来。母狼用牙撕破它身上的胎膜，并咬断脐带，把它身上的粘液舔干净。
    原来是这样的。
    月沫现场上了一堂课。她把寒玉剑拿出来，变成半尺长，又放出火咒消了毒，撕下半只袖子当毛巾。一等新的小狼出来，就赶紧学母狼那样，撕胎膜、割脐带、用毛巾轻轻地把它们擦干。
    一只小狼。
    两只小狼。
    ……
    母狼一口气生了五只，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月沫施了个法术探了探它的肚子，还有一只小狼在里面。
    “加油啊！”月沫一边给它按摩肚皮一边给它打气，如果不把小狼生出来，它也会没命的。可它实在太累了，背上还有一块火燎的伤疤，是刚刚那帮小仙造的孽。
    “加油啊！”月沫急得浑身透湿，情急之下，她用右手的食指点在母狼的眉心之间，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它。
    “啊——呜——”白狼王的叫声又传来过来，这一次是激励。
    不知道是月沫的灵力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白狼王的激励鼓舞了母狼，它重新睁开了双眼，又开始默默地用着力……
    终于，最后一只黑得像它母亲一样的小狼生了出来。
    可是，情况不对，这只小狼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月沫轻轻地摸着它的小肚皮，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母狼也不住地舔着小家伙，小家伙依然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看来是因为憋了太久，窒息死了。眼泪从母狼的眼睛里流出来，滴在小家伙的身上。看得月沫好想哭。
    与此同时，身后转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十二个小仙全部战败负伤。
    白狼王从手下败将的身上踏过，来到月沫的身边，月沫一拳打在它的身上，悲愤交加：“你怎么不早点吼一声呀？你怎么不早点吼一声呀？小狼死了！”

 119.第119章 白狼有义（十五）

    白狼王没理月沫，低下头嗅了嗅没有了呼吸的小黑狼，拱了拱它，给它调了个姿势，嘴对嘴地吹起气来。一下接着一下。
    过了一会，小黑狼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嘤地一声，闭着眼睛叫哼哼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哭。
    “活了！小狼活了！”月沫鼻头有些酸。
    白狼王将小黑狼拱到母狼身边，母狼不住地嗅着舔着它。
    月沫抱住白狼王又亲又咬：“你真是太棒了……啊啊啊……我刚刚不该那么凶你……呜呜呜…………”口水糊了它一脸。
    白狼王毫不客气地挣脱她：“月沫公主，请你放尊重一点！”
    月沫目瞪口呆地坐在了雪地上：“你会说话？”
    白狼王懒得理她。
    月沫像只看到大米的老鼠一般兴奋起来，围着白狼王团团转，眼睛里直冒星星：“天呀！你居然是一只会说话的灵宠。怎么练的？”
    她就像是被触却了某种机关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地询问这样那样的问题，试图让白狼王说出更多的话来，甚至还提出要把火凤凰和天狗也介绍给它认识，让它教教那两只吃货。
    白狼王不甚其烦，一概闭口不答。如果不是看在她救过母狼的份上，八成早就赶她走了。
    虚弱的声音传来：“月沫公主，求求你救救我们！”
    是榆树仙他们。十二位小仙全部都受了伤。
    月沫这才想起这雪地上还有其他人。她叉着腰走了过去：“刚刚你们的嘴不是挺硬的吗？现在还求我干嘛？”
    榆树仙捂着受伤的胳膊低声下气：“公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月沫：“我事先警告过你们的，你们这次如果受伤，我绝不会救你们。你们自己不听。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
    “月沫公主。”有一个小仙伤得最重，伤口有半尺长，在背部，“作为神仙，你难道见死不救？没错，我们是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你看着我们死，和亲手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靠，这帮孙子吃定了她。
    月沫调转头：“白狼王，请问，中了你的狼毒，如果不治的话，多少天内不会死？”
    白狼王：“一百天。”
    月沫笑了，她很满意这个答案，然后，冲十二个小仙说：“你们第九十九天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中了狼毒剧痛，并且伤口还会有溃烂的症状，更是痛上加痛。九十九天？这无疑是酷刑。
    小仙们哀嚎连连，请月沫高抬贵手。有个小仙忍不住痛，昏了过去。旁边的同伙手忙脚乱地掐他的人中。
    月沫正色道：“你们十二个人围攻白狼王，已坏了规矩，又用怀了孕的母狼作诱饵，如此泯灭天理，必定是有报应的。我让你们痛九十九天，一则是让你们记得自己犯下的错，时刻反省，二则，是让你们应应劫数，化解掉你们身上的孽障。三则，作为神仙，本身就早该将苦难视为一种修行，你们受九十九天苦，必定也能修出与平时不一样的道行。我若现在就动手救你们，岂不是害了你们？”
    耍嘴皮子这种本事，不是他榆树仙才会的。她月沫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弱，今日也让他们见识见识。
    小仙们无言以对，只好纷纷谢过月沫，并向她告辞。
    “等一下。”月沫变出一个瓷瓶来，“这次的诊金我要先收点订金——替我把这瓶子灌满你们的血。”
    榆树仙无比讶异：“公主要我们的血干什么？”
    月沫：“要你们做就做，少啰嗦。反正你们的伤口现在正在流着呢，别浪费了，趁热趁新鲜哈！”

 120.第120章 白狼有义（十六）

    十二个小仙们只得将那瓶血凑齐了，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月沫顺便要了榆树仙一件外袍，然后将他们赶回了仙界。
    母狼产后十分虚弱，不能再在这雪地里呆下去，白狼王背起它，往雪野的东北方向飞去，月沫用榆树仙的外袍将六只小狼包好，捧在自己怀里，跟在白狼王后面。
    白狼王一路上没跟月沫说一个字，高冷得它反而比较像主人，而月沫则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灵宠。
    他们一个狼穴中停下来，狼穴不大，洞口只有半人高，是母狼住的地方。安顿好母狼和小狼们之后，月沫将那瓶血拿了出来，递给母狼：“现在冰天雪地的，很难找到食物，你喝了这瓶血，至少能保你半年之内不饿。”
    母狼不敢。
    月沫摸着它的头：“你别怕。他们那样对你，你这样做是替他们积功德。更何况小狼们都要喝奶的，你如果饿着，小狼们就没有吃的了。”
    母狼看向白狼王，白狼王微微颔首，这才将那瓶血喝了。
    月沫又对白狼王说：“今日你也看见了，只要你呆在这里，那些人还会再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搬家？”
    白狼王拒绝：“我是不会离开不周山的。”
    月沫：“我知道你对妖王忠心，可是你在这里呆着，也见不着他。”
    光烨君在妖王所在的洞口设置了特殊的门禁，妖界所有的人都不能进洞见妖王，最多只有本事高的能传个话。目的是为了防止这帮行事只讲性情不讲天条天规的家伙闯出什么祸害来。
    白狼王出奇地固执：“我要在这里等主人出来。”
    它在这里，哪怕只是偶尔远远地传两声狼嚎给妖王听听，也能解解妖王的苦闷，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这是一种主人和灵宠之间的默契。两万年来，它一直是这么干的。
    月沫提醒道：“可是你在这里，连累你的子民也受到了骚扰。今日他们来十二个人，明日说不定会来二十四个。总有一天，你会护不到你们子民。”
    白狼王：“为妖王牺牲是我们的光荣。”
    月沫唏嘘不已，同时想骂它是白痴，愚忠，有个性得过了头。
    白狼王知道她心里面的想法，道：“你不必再劝我了。回去吧！下次遇到那些被我咬伤的人，记得和今天一样，别那么快救他们，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月沫知道改变不了它的心意，只好回了月族。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掉了一地又一地，怎么都清扫不完。月沫望着空空如也的桂宫，拍了拍身边的天狗：“这里真的是越来越冷清了。”
    光烨君依然没有消息，昊夕最近被他父君抓得紧，火凤凰也很久没有来了。就连天狗也感到了浓浓的孤独感，没有火凤凰陪它抢吃的，它的胃口小了不少。
    月沫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白狼王，那只漂亮又高冷的灵宠。那样一只灵宠，就连她看到也会心动，更何况是别人。这也注定它会遭受到许多普通灵宠不会遇到的劫难。
    酒窖内的桂酿终于满了百日，月沫尝到了第一口新酒，一点苦味都没有，香甜柔滑，光闻着那香味就醉人。
    一壶酒下肚，她果然醉倒在酒窖边。再醒来时，却躺在了自己的房中。屋子里有种不一样的味道，似乎有谁来过。问树儿，树儿不知。问海长老，海长老生气，觉得月沫侮辱了他在桂宫设的结界，并拍着胸脯保证不可能会有人随便出入。
    看来，是她错觉了。
    正当她揉着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是怎么从酒窖回到床上的时，久不见面的狐妖在桂宫外求见，并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白狼王被人抓了！

 121.第121章 白狼有义（十七）

    抓白狼王的是玉落。
    玉落的修为本来是比不上白狼王的，再加上上一次又被罚去五千年的，她与白狼王的实力差得更远。照理，她抓不到它。
    玉落狡猾。她并未强攻，用的是阴招。她变幻成受伤的妖王出现在不周山，忠心的白狼王思主心切，一时大意，没看清对方是假的，待它查觉过来时，一对锁仙链已套在了它的脚上，接着被强制带回了九重天。
    狐妖又急又气：“她也这太欺负人了。如果是凭本事赢了白狼，倒也罢，可她用这种奸计。白狼性子是最烈的，这样抓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个闹腾法，肯定会吃尽苦头。它九重天如此对我们，摆明了是欺我们妖王被押在不周山，无人替我们出头。月沫公主能不能替我找神君大人求个情，让他出面把白狼讨回来。”
    玉落二话不说，顾不得她先前立下的不再踏入九重天的誓言，立即赶了过去，哪知道还未正式踏入九重天的境内，就遇到了玉落，被她拦下。
    玉落：“你这么急，想干嘛？”
    月沫心里头暗暗感叹自己运气差：“我找神君大人。”
    玉落：“他不在九重天。”
    月沫冷笑：“他在不在九重天，我去了合虚殿自然就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你不在天河守堤，跑来这里干什么？”
    玉落咯咯笑：“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捉白狼王立下大功，所以不必再守河堤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月沫怒火中烧：“你那是立的什么功？”
    玉落：“白狼王咬伤众多神仙，已经给神、仙两界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为了防止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仙王和我父君商定，收服白狼王。我就是收服它的那个英雄，当然是大功。”
    我呸！
    月沫恨不得啐她一口，最后还是忍住：“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神仙们心生贪念，主动去招惹白狼王，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被咬伤？白狼王为了自卫咬伤他们，却被你们关起来，不公平！”
    玉落：“公不公平，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月沫：“我要见天君！”
    玉落：“我父君也不在九重天，他和光烨君有事远游了。”
    月沫自知与她纠缠下去无益，决定放弃这条路，转身去了仙界。
    仙王和蔼地接见了她，听到白狼王一事时，他叹了口气：“那日本王去九重天参观他们新修的水利工程，提到最近六界的热点，不小心就谈论到了众仙热衷于驯白狼王一事，本王也觉得那些受伤的神仙都是咎由自取，但月沫公主当时在场，说什么让一个小小灵宠伤了这么多神仙，如果不把它抓回来，就是长妖界威风，灭神、仙二界的志气，还说什么先前六界都被妖王欺负，如今妖王被押，又被他的灵宠欺负，天君听了之后，顿时就有点激动，差了玉落公主去收服白狼王。”
    月沫：“您当时就没有制止？”
    仙王有些羞涩地说：“天君那么激动，本王当时就忙着怎么先安抚他。并且，本王心想，仙界十二位小仙都没能把白狼王怎么样，就凭玉落公主单枪匹马的，怎么可能抓得到？可哪想到，还真让她把这事办成了。手段是有些不光彩，可本王也不好说什么。我见过那畜生，果真是头好灵宠。可惜性子太刚烈，抓来之后，一直不服，关在笼子里又撕又咬的，连毛色都变了。它还放出话来，如果不放它出来，它宁愿咬舌自尽。”
    月沫急了：“仙王能否出面讨它出来？大家都是养过灵宠的人，应该都知道灵宠是靠驯的，若它们不心服口服地跟着你，就是坏了规矩。”
    仙王无可奈何：“玉落公主放出话来了，既然白狼王在她的手里，她就相信自己一定能驯服得了它。她那么信誓旦旦，本王也无能为力。只有看她到底能不能驯服得了白狼王，待她失败的那天，本王再去讨罢。”
    月沫：“可万一白狼王真咬舌自尽了怎么办？”
    仙王惋惜地表示：“那也就只好让它重入轮回了。月沫公主，本王知道你心肠软。不过，一只灵宠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更何况它之前的主人是妖王，跟在妖王的身边有数万年，骨子里早沾上了许多邪气，它若真的重入轮回，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听说你跟妖界的狐妖关系不错，这次你来，也是受了她所托。本王提醒你一下，妖界的众妖都诡计多端，说不定这正是他们的阴谋。所以，你还是别操这份心了！”

 122.第122章 冤家相遇（一）

    六界之内，凡属和妖王沾上边的事物，大家就会变得很谨慎。仙王不肯出手，月沫只好自己再想别的办法。
    她回到月族，狐妖等得着急，见面就问：“怎么样？白狼没被他们折磨得很惨吧？”
    月沫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狐妖，狐妖更急了：“如此看来，白狼岂不是没救了？”
    月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对策：“别慌。既然大路走不了，我们就走歪的。”
    狐妖不解其中之意。
    月沫将她拉到自己房间里，避开海长老和树儿：“你偷过东西没？”
    狐妖马上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把白狼偷出来？”
    “嘘！”月沫示意她小声一点。
    一个是月族公主，一个是妖界的使者，去偷人家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让海长老听到，一定又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到月玲珑休歇的洞府外面哭诉，责怪自己没有教好月沫这个成天只会闯祸的少主。
    狐妖抚掌大乐，觉得月沫这个朋友真是越来越对她的口味，她笑吟吟地说：“我们这不叫偷，叫解救。”
    月沫：“她玉落公主破坏规矩欺诈在先，那就怪不得我们小人在后了。”
    想要把白狼偷运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玉落公主此刻把它关在哪里。
    月沫写了封信给路昌，约他在九重天外面相见。信里头，她并没有写明找他的目的。然而，一见面，路昌就给了一张字条给她，道：“月沫公主想找的东西，在这里。”
    月沫打开字条看了一眼，无比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为了这个？”
    路昌微微笑：“字条是神君大人出门之前留下来的，并再三交待不可弄丢了，料想您有可能会用得上。”
    真是个洞察先机又细心的大神。
    月沫捏着字条，看着上头一笔一划的几个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扭捏了半天，这才小声地问：“神君大人他还好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到了，心里头……不不不，这不叫想念，这只是出于对小伙伴的惦记。
    路昌偏偏又是根木头，完全不懂得女孩儿家的心事，答的全都是可有可无的答案：“神君大人近些日子挺忙的，这几日往生海那边出现异象，海水的水温烫得吓人，神君大人恐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出现，所以和天君一起去了那里。暂时还没有别的消息回来。”
    月沫：“凤儿也一起去了么？”
    路昌点点头：“是的。”
    “哦。”月沫讪讪地蹭着地皮上的枯草，“那他，还在生我的气么？”
    路昌正儿八经地回答道：“神君大人的心思，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敢妄自揣测。月沫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小人先回合虚殿了。神君大人不在，我得在殿里多看着些，不能出来太久。”
    月沫也忙着要去救白狼。二者匆匆告别。
    玉落公主并没有把白狼王放在九重天。八成她担心天君回来之后，月沫找他理论，天君心一软，让她放了白狼王。
    光烨君在纸条上写的地址，是凡间天后娘娘的天后宫。
    天后宫比起月宫来，又大了一倍不止，但香客很少。庙祝却有三个，个个衣着光鲜。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在天后的神像前前跪下，嘴里喃喃地祈祷着：“求天后娘娘保佑，保佑我儿媳妇早点生个孩子出来，无论是男是女都好，好让我这糟老太太在去地府报道之前能看上孙儿孙女一眼。”
    她诚心诚意地烧完香，并在一个箱子里投入三个铜板当香火钱，正要离开天后庙，却被那三个庙祝拦住：“老人家，等一等。”

 123.第123章 冤家相遇（二）

    老太太停下脚步，只见她面见苍白，四肢乏力，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太好，随时都有可能会大限将至。怪不得她会这么热切地想看到儿媳妇早点怀孕生子。
    老太太：“三位居士有什么事？”
    庙祝一：“老人家，您知道我们天后娘娘是谁吗？”
    老太太：“知道。所以我才会特意来求她的。”
    庙祝二：“唉，老人家，您既然知道我们天后娘娘是谁，那也应该知道她平时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大事。像这种生孩子的小事，她就算有心想管，也管不过来。”
    老太太：“你们的意思是？”
    庙祝三：“离我们这最近的州府，有座月宫，那里面的月宫娘娘就是专管这种小事的。您应该上那求去。”
    老太太：“那……那……那也太远了。我身子不好，从家里走到这里来，都已经是极限了，赶不了那么远的路。”
    庙祝三：“您赶不了这么远的路，您儿子和儿媳妇都可以呀！你们去那求去，一并再替您求求您的身体早日康复。放心吧，一定会灵的。如果不灵的话，你再到这来告诉我们天后娘娘，我们天后娘娘替你们作主。”
    老太太被这三个庙祝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昏眼地出了庙门，回头看着“天后宫”这三个字，疑惑不解：“这家天后宫怎么这么奇怪？别人都是巴不得庙里的香火旺，他们却把香火往其他庙里赶。”
    月沫和狐妖远远地看得直摇头。
    月沫感慨万千：“天后娘娘为了对付我娘，真是蛮拼的！”
    香客们求愿，庙主既然受了他们的香火，自然要根据他们各种的造化和因果，提点他们或者满足他们的心愿。心愿一多，事情就多。事情一多，难免会出错。到时候就成为了天后娘娘用来声讨月玲珑的证据。
    狐妖也叹为观止：“没想到神仙居然也耍这种招。你娘的庙里头岂不是香火很旺？”
    月沫叹气：“岂止是香火旺那么简单。”
    月宫庙已经把那整条街都带旺了。唱戏的、玩杂耍的、开酒楼饭肆的、捏人的……就连卖香烛的铺子都是是一家接着一家，生意好到爆棚。
    可怜了桂宫里那些专们处理这些香客们心愿的小仙们，已经从一开始的两个增加到了八个。幸好光烨君先前打造心愿镜的时候有先见之明，面积够大，否则，真不够用。
    唉，又想起他了。月沫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把光烨君的影子从她的脑子里赶走。
    月沫和狐妖在庙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白狼王的线索。
    狐妖嗅觉灵敏，照理，如果白狼王曾经在这里过的话，应该能闻到它的气味才对。如今却半点都没闻到。要么是玉落公主做了手脚，掩盖住了白狼王的味道，要么就是白狼王不在这里。
    月沫：“神君大人的线索，应该不会有错。现在是白天，不方便。晚上我们再来。”
    玉落公主既然想要驯服白狼王，就一定会出现。
    很快，就到了晚上。月沫和狐妖藏在天后宫的屋脊的阴影处，为了更隐蔽一些，月沫特意没在今晚把月亮放出来。
    民居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灭了，天宫庙前的两个灯笼也灭了，整个镇子渐渐陷入黑暗和沉睡之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给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紧张。
    突然，微微有风。狐妖迅速地在月沫的手背上点了两下，那是她们事先约好的信号——玉落公主来了。
    果然，没多久，一个轻灵的身影飞落在天后庙的院子里。正是玉落公主。

 124.第124章 冤家相遇（三）

    为了给自己照明，玉落公主在自己的发间插了一支夜光簪，簪上一小拇指那么大的明珠将她四周五六尺的范围内都照得纤发毕现。水绿的长衫在珠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惨白，美而美已，却衬得人少了许多血性味。
    不过，这倒也像她。
    玉落公主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并没有动，而是低低地喝了一声：“出来！”
    被发现了？
    月沫正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出去，这时另一个身影也落在了院子之中。一看，也是个认识的——紫陶。
    紫陶讪笑着：“玉落公主真是好本事，奴家藏得那么深，还是被你给发现。”
    玉落公主与紫陶私下并没有往来，但紫陶与东海七太子大婚那日，她有去吃过酒，所以认得她。不过，以玉落公主高傲的性子，根本就没有将出身卑微的紫陶放在眼里，所以，她看到紫陶时，满脸的不悦之色：“你为何鬼鬼祟祟地跟着？”
    紫陶：“奴家见玉落公主只身一人，担心公主安全，所以特意跟在公主身后，为保公主安全。”
    玉落公主斜眼看她：“你当本公主那么好骗？”
    紫陶笑了笑，广袖遮住自己的肚皮：“公主真是好眼力。奴家早就听闻九重天的公主聪惠机灵、本事高超，是日族的千淳公主以及月族的月沫公主无法比得上的。今日得见，果然。”
    见对方把自己捧得这么高，明知道是拍马屁，玉落公主也听得十分惬意，再对紫陶时客气了许多：“紫陶夫人今日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来夸我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情相求，不妨直说。”
    紫陶笑得更加谄媚了：“玉落公主快人快语，奴家就不拐弯抹脚了。奴家今日来，是想跟公主求样东西。”
    玉落公主：“东海富足，本公主真想不起有什么是夫人想求的。”
    紫陶一指天后宫的里面：“白狼王。”
    月沫和狐妖惊了惊。紫陶要白狼王做什么？很快，她们就醒悟过来，对方是想用白狼王去讨妖王的欢心，借此追问五色线的下落。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腹中的那个异胎。
    玉落公主大笑：“夫人还真敢开口。白狼王是六界难得的灵宠，你觉得我会轻易给你吗？”
    紫陶不急不忙地回答道：“公主应该知道，白狼王忠义，性子刚烈，虽然你抓了它，但驯服不了它。万一它想不开，自尽了。公主不但失去了一个好灵宠，还会落六界众生一个话柄，另外，妖王也一定会把这笔帐记在公主的头上。”
    玉落公主：“我会怕妖王不成？”
    紫陶的话说得漂亮：“天君威服四海，恩泽六界，公主自然不必怕什么妖王。只不过，公主抓到了白狼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不必再去什么天河受苦，何必再去冒那种险？不如，你把白狼王送给我，我回送一条消息给你当作回礼。”
    紫陶夫人的话说得很合情合理，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肚子里的算盘打得贼精。
    玉落公主也没有那么容易上当：“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一头白狼王。”
    紫陶的嘴角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月族女君月玲珑——你娘的情敌，她在凡间有个情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月沫公主的亲生父亲。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月沫在暗处听得心头一颤，差点从屋顶上落了下去，幸好狐妖及时提醒她，才没失态地冒露自己。
    这已经是紫陶第二次提到月沫的亲生父亲一事。
    玉落公主不信：“月玲珑昏睡着上万年。哪个凡人能活这么久？”
    紫陶夫人信心十足：“既然奴家敢跟公主提条件，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这道理是什么？只要公主把白狼王交给奴家，奴家立即揭晓。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125.第125章 冤家相遇（四）

    唔，这样的交易是月沫乐于见到的。
    其一，白狼王能够得救。其二，月沫也很想知道她的亲生爹爹是谁，哪怕是个凡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天君，她以后跟玉落公主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就能有个了结。
    月沫与玉落公主之间虽然斗了一万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关键是身份问题。
    不过，玉落公主刚刚所问的也没有错，如果是个凡人，一万年下来，那个凡人早就死了。再者，凡人和神仙之间能生孩子吗？
    每次一遇到这种夫妻之事、生孩子之事，就没有人教她。月沫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知识真的是太贫乏了。
    玉落公主犹豫不定：“我怎么知道你那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紫陶夫人当即下重誓：“如果我说的消息有假，就让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永远都生不出来。”
    玉落公主想了想，同意：“好。反正你也知道白狼王就在这庙里。你先说，说完之后，我自然会带你去见白狼王。”
    紫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大喜：“果然是神界最优秀的公主，爽快。月玲珑的在凡间的那个情人叫度寒，是一个对修道极有慧根的人，照理，他早就应该得道成仙入神仙籍，但是，他修仙只修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如今是个半仙，住在一个叫多谷宫的地方。”
    玉落公主：“能成仙为什么不成仙？这人还真是奇怪。”
    紫陶打听得挺清楚：“他对人说，如果他修成全仙入了神仙籍，就算给他一个极高的职位，可上头有神仙二界的各王，依然是有人管着他。所以，不如索性不成仙，既可长生又能落得自由，不亦快哉。如今他在长谷宫内，高兴的时候就在凡间逛逛，云游四海，不高兴的时候就回宫里骂骂徒弟，日子过得确实比许多神仙都逍遥自在。”
    玉落公主：“我阿娘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这个叫度寒的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紫陶：“十几年前，我为了寻找炼丹的草药，无意之中到了谷多宫见到了度寒，我在他的书房内见到了月玲珑陛下的画像和她送给度寒的信物——玉落公主可知道寒玉手环这东西？”
    玉落公主讶然道：“这东西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寒玉手环和寒玉剑原本是一套，曾经都是月玲珑贴身携带之物。如今这寒玉剑在月沫那丫头的手里，我倒是见过，但寒玉手环却未见她戴过。当初，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丫头的功力太差，暂时驾驭不了寒玉手环，所以暂时把它给收起来了。没想到，原来根本就不在月族，而在一个半仙的手里。月玲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这个叫度寒的人，看来此人和她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紫陶接着道：“非但如此，我听那谷多宫的小徒弟们说，那个度寒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做场大法事，替月玲珑母女祈福。月月如此，从未断过。如果不是至亲至爱之人，谁会有这么一份耐心？”
    “确实。”玉落公主点点头，“本公主听明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紫陶大骇：“公主是不是弄错了，你还没有把白狼王交给我，我怎么能回去？”
    玉落公主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让它把自己照得更清楚一些：“你的这些消息，都是未经证实的，待我证实过之后，如果是真的，才能把白狼王交给你。如果是假的，对不起，你再换个消息来找我吧！”
    紫陶气得脸色发黑：“可是我们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答应过我，我把消息说出来，就带我去见白狼王。”
    玉落公主耸了耸肩膀：“没错啊，我是答应带你去见白狼王，但没说是今天呀！”
    “你……”紫陶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欺人太甚！”
    玉落哈哈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石精，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讲条件。一条消息换一头白狼王，你当我傻呢？我今天就欺你了，怎样？”

 126.第126章 冤家相遇（五）

    恶人自有恶人磨。紫陶的手段耍得漂亮，但遇到玉落的刁蛮任性也只能认栽。
    月沫看得心怒放。看热闹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看别人的比较赏心悦目，尤其是斗气的双方全都是自己的冤家，看起来就更加舒坦。
    紫陶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但月沫和狐妖清楚地看到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玉落公主，你欺骗一个孕妇，就不怕给自己造劫？”
    玉落仗着天君和天后的宠爱，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谁，压根就没有把紫陶这个小仙放在眼里：“就算我有劫，自然也能化得了。紫陶夫人不必替我担心。”
    “好，很好。”紫陶咬着牙道，“这是你自找的，将来有什么劫数逃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罢，拂袖而去。
    玉落公主带着胜利的笑容目送她离开。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月沫她们的存在，这才进了大殿，冲着天后娘娘的神像拜了几拜，念动咒语：“慈航通极乐，普度有缘人。”
    天后娘娘的神像金光一闪，伴随着沉闷的的声响徐徐升起，露出一个密道的出口，玉落公主从那密道钻了进去。
    狐妖看得真切：“怪不得我闻不到白狼的气味，原来是被天后娘娘的神泽给盖住了。玉落公主这个主意倒真是不错。”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玉落公主从密道里钻了出来，气急败坏，看来她驯服白狼王没有什么进展。
    月沫和狐妖等玉落公主走远之后，这才从隐藏的地方飞出来，照样念动咒语，开启密道，从密道里钻了进去。密道的下方连着一个密室，白狼王闭目躺在地面上，四肢套着锁链，锁链处血迹斑斑，附近的毛色也被染成干涸的血褐色。一看就知道它曾经激烈地挣扎反抗过。
    狐妖上前替它检查了一番，道：“它被下了药蛊。多半是玉落公主怕它真的咬舌自尽。”
    月沫抽出寒玉剑，将锁链砍断：“先把它救出去再说。”
    白狼王看着不怎么魁梧，实际上却壮实得很，月沫和狐妖两人合力将它抬出密道，又将神像恢复原位。狐妖召来飞天猫，命它暂时将白狼王运回狐狸洞，又写了几封信，让飞天猫一并带给妖界其他几位使者，让他们务必看护好白狼王，千万别让谁趁机把白狼王偷走。
    月沫有点不放心：“他们会听你的吗？”
    听说，妖界五使者的性格各异，彼此之间谁看谁都不顺眼，平日时没事就给其他四位添点乱，坐到一块，更是分分钟就能打起来。
    狐妖心知她担心什么，笑道：“放心。虽然我们五位使者都很讨厌彼此，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把个人恩怨放到一边。白狼是妖王陛下最爱的灵宠，我们不会让它出事的。”
    估计也不敢。妖王的脾气月沫已经见识过了，他喜欢的东西，你敢说不喜欢？那你死定了。
    月沫和狐妖送走白狼王和飞天猫，循着玉落公主留下的气息一路追踪，最后来到一家看起来很奢华的客栈。
    月沫看着客栈的装潢，捏着她微薄的钱袋弱弱地问道：“在这里住店贵不贵？”
    狐妖常在人间混，熟知各个地方的物价水准：“这种店应该算得上是人间属一属二的客栈，来住的人非富即贵。一个晚上大概得一百两银子。”
    月沫吸了口冷气，有些牙痛地将钱袋揣回怀里：“我们还是翻墙吧！找到解药赶紧走，就不用打肿脸充胖子去冒充什么客人了。”虽然最近她帮别人看伤赚得比较多，但销也很大。打理心愿镜的那些小仙们的佣金，都是从她自己的零钱里掏出来的，所以她得省着点。
    都是公主，为什么她这个公主怎么就混得这么寒酸呢？月沫偷偷替自己心酸了一把。
    狐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月沫公主说得极是，还是偷起来方便。”
    说罢，两人朝玉落公主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底下飞去。

 127.第127章 冤家相遇（六）

    屋子里明明没有点灯，却透出一股幽光，并且这光并不是玉落公主头上那支簪子的珠光。
    月沫施了个小法，将窗户上的纸无声地捅了个小洞，将眼睛贴了上去，见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有个黑衣人在屋子里，正对着床上的玉落公主施法，玉落公主的魂魄已经被生擒了出来，刚刚脱离她的躯体……
    月沫当即闯了进去：“住手！”
    黑衣人立马丢下玉落公主的魂魄，夺门而逃。狐妖见状，赶紧追了过去。月沫也想去帮忙，却被玉落的魂魄叫住：“喂，你管管我啊！”
    月沫回头看她：“你自己回自己躯体不就好了。”
    玉落：“回不了。那人在我身上下了咒，我没有办法自己回去。”
    月沫将信将疑地来到玉落的躯体边，摸了摸，上面果然有一层不同寻常的气泽：“那人是谁？他下的什么咒？”
    玉落：“那人把自己蒙得太紧，我看不出来他是谁。他下的咒应该是龟息咒。”
    月沫听说过龟息咒，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咒语，会下的人很多，会解的人却很少。中咒的人，躯体会变得像龟壳一样硬，三个时辰之内如果解不了，就会变成石头。
    月沫也是头一次遇到：“我也不会解。这样吧，我找人把你送回九重天，让你娘替你想办法。”
    “不行。”玉落急了，“中了龟息咒的人，过不了神界的结界，躯体会被结界的神力震得粉碎。”
    月沫有点幸灾乐祸：“谁让你干那么多坏事，遭报应了吧！”
    “喂！”即便身处险境，玉落的公主脾气依然很臭，“你赶紧想办法救我！”
    月沫被她的态度气到：“求人应该有求人的样子。”
    玉落狠狠地瞪过来：“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母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月沫掏了掏耳朵，一脸的无所谓：“说得好像你阿娘什么时候放过我一样。”
    玉落气得背过身子去。
    月沫伸了个大懒腰：“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跟我服个软，好好地求求我。也许我会考虑去九重天把你阿娘或者是你师父四极仙尊请来。”
    玉落半天没有反应。月沫好奇地凑了过去，发现她正在对着墙壁哭泣。
    “来不及了，你飞得这么慢，这一来一回，三个时辰早过了。”玉落公主越想越伤心，“早知道，我就不去抓白狼王了。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田地。我怎么死不好，偏偏在你面前死……”
    月沫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虽然玉落公主是挺招人烦的，但罪不至死，更何况白狼王的药蛊还没有解，她暂时还不能死。“这不是还有三个时辰嘛，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玉落抬起哭得稀里哗啦的脸，魂魄哭出来的眼泪是蓝色的，掉在地上就成了烟。
    月沫挠了挠脑门：“我认识一个人，他离这里不太远，两个时辰能到。不过他能不能救你，我不能保证。目前来看的话，只有这一个办法。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就赌一赌。信不过我，就当我没说。”
    玉落：“那人是谁？”
    月沫：“是谁我不能告诉你。那人肯不肯救你还很难说。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求他救你。”
    玉落有点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一万年的冤家，仇不是这么容易解的。
    月沫：“我当然不会这么好心。我有条件的。我救了你之后，你必须解开白狼王身上的药蛊，并且放他自由。”
    一听到月沫是有目的的，玉落的心里反而变踏实了，同意了月沫的建议。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建立在利益上的行为反而比建立在情感上的行为更加让人相信。
    月沫变出一个玉瓶，将玉落的魂魄装了进去，揣好。这时，追赶黑衣人的狐妖回来了。
    “怎样，追到那个人了吗？”月沫问道。
    狐妖点点头：“追到了。”
    月沫大喜：“那人是谁？”

 128.第128章 冤家相遇（七）

    狐妖来了个大喘气：“又让他给逃了。”
    她一路跟着那个人追了过去，在一片树林拦住了他，对方将她引入到一片阵法之中，待她破阵而出，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还机智地将自己沿途的气息抹掉。
    狐妖扑了个空。
    又是阵法。月沫敢肯定，今天晚上的黑衣人跟上一次捉白公子魂魄的黑衣人是同一个。只可惜两次都让他给逃了。
    现在不是讨论黑衣人的时刻。
    月沫将玉落的情况用最简单的语言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我要去找妖王。”
    狐妖吓一跳：“我们家陛下？他跟神界不共戴天，怎么可能会救她？”不过她很快就改了语气，嘴角含笑：“不过月沫公主出面，可能会不同。”
    月沫不解：“为什么？”
    狐妖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因为你跟其他神仙不一样，你够笨。”
    这是在夸她？
    月沫懒得分析狐妖话里的意思，背着玉落的躯体就去了不周山。狐妖在山涧外面停下，她不能再往里走了。
    狐妖掏出一块狐狸掌印的令牌交给月沫，严肃地交待道：“如果陛下信不过你，你把这块令牌拿给他看，他就会相信你跟我是一伙的。”
    月沫收了令牌，背着玉落进了洞，刚踏进洞内，一阵掌风劈来，“叭”的一声，她整个人贴在了岩壁上，尘土落得她满头都是。
    妖王阴沉沉地声音传来：“废材，你居然还敢来？”
    月沫艰难地把自己从岩壁上弄出来，又把玉落的躯体扯到地上放好，这才一边拍着头上的灰一边笑得脸酸：“呀，妖王才见我一面就把我记住了，真是让我感动。”
    “叭”的一声，月沫整个人又贴在了岩壁上，并且还是刚刚的那个洞。
    妖王记忆果然好，将她上一次离开时在洞口说的那些话记得清清楚楚：“废材，你不是说要去找我的心上人，让她踹了我吗？你别告诉我，你带来的这个姑娘就是我的心上人。”
    月沫第二次把自己从岩壁上弄出来，忍住疼痛笑得跟狗尾巴似的：“上次我是跟妖王开玩笑的。妖王英难盖世，风姿六界无人能及，哪个姑娘被您喜欢上，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踹掉您呢？”
    “叭”的一声，月沫又贴在了岩壁上，一次比一次深。妖王这是在拿她当球踢么？
    月沫气得大叫：“我警告你：不许再打我了！”
    “哦？”妖王见她似乎要威胁他，好奇地问道，“再打你，你会怎样？”
    “再打我……再打我……”月沫将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地吐在地上，用力抹去嘴角的血丝，“再打我，我就当你喜欢我了！”
    “噗——”妖王结结实实地呛到，几乎脱链而出，用力瞪着眼前这个脸皮厚得实在离谱的丫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训她。
    月沫窝在岩壁里决定暂时不出去，省得又被打回来。“瞪什么瞪？我难道说错了吗？凡人有句俗话：打是亲，骂是爱。你如果再打我，就证明你喜欢我。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你这么做，是有伤风化。”
    “噗——”妖王再一次被呛到，脸色黑了黑，“凡人的那句俗话，一般是形容父母管教熊孩子的。”
    啊？用错了？月沫尴尬地挠了挠脑门：“我不过是个没上过学堂的孩子，书念得太杂，一时半会用错词，正常，正常。”
    不过，被她这么一瞎胡闹，妖王也灭了再揍她的心。
    “说吧，找我干嘛？”妖王问道。
    月沫确信他不会再动手之后，这才从岩壁上跳下来，将玉落的躯体拖到妖王的面前，讨好地说：“这个姑娘中了龟息咒，妖王您神通广大，一定知道怎么解。”
    妖王一看玉落的衣着，就将她的身份猜着了七八分：“九重天的神女，好像还不是普通角色！”
    月沫不敢隐瞒：“她是天君的女儿——玉落。”
    妖王将头偏向一旁，立马拒绝：“她老子那么厉害，用得着我出手？不救！”

 129.第129章 冤家相遇（八）

    所以说，出门在外，别露富。穿得太好，容易有性命之忧。
    月沫抓起玉落的裙子擦了擦手上的灰，道：“妖王，您可以不救她，但是您不能不救白狼王。”接着，她把白狼王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她身上我早就搜过了，没找着解药，只能等她先醒过来，再救白狼王。”
    妖王：“你跟白狼王又没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救它？”
    月沫：“我跟狐妖有交情呀！我告诉过您的，我跟狐妖关系不错。这次救白狼王，就是她跟我一起来的。现在她的人就在山涧外面候着。”她把狐掌印令牌拿出来给妖王看，妖王看了令牌之后，打消了疑心。
    但是，他依然没有打算救玉落，更不关心白狼王的生死：“我妖王的灵宠，不怕死！”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宠！
    月沫面色严肃地凑了过去，冲妖王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您给我一个实话，您到底是不肯救，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救得了？会解龟息咒的人物不多，妖怪和神仙修的又是两种法门，你救不了她，我能理解。”
    “我救不了她？”妖王挥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弹，玉落躯体上那层薄薄的息泽立即吹散开来。“现在，她的魂魄可以归位了。”
    一根手指头啊，只是一根手指头啊！月沫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妖王淡漠地扫过玉落：“不过，就算她魂魄归了位，她也活不了多久。”
    月沫刚刚还澎湃的心立即又低落了下去：“为什么？”
    妖王：“中了龟息咒的人，魂魄归位之后，要在半个时辰之内，用十二个同类的血涂在他们的身上，才能够阻止魂魄再次跑出来，并且这血必须是热的。这丫头是神女，而这里是凡间，哪里来十二个神仙的血？下这个咒的人，摆明了是算好的，非要捉她的魂魄不可。”
    “十二个神仙的血？”月沫努力地思考着，“就算把土地山神都找出来，也只有两三个。”
    妖王：“不用想了。你找不齐的。不如让她趁着这点时间赶紧交代遗言吧。”
    “有。”月沫想起来了，“我知道哪里有十二个神仙的血。”
    妖王强调：“还得是热的。”
    月沫：“我知道。谢谢妖王，我先走了。”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装玉落魂魄的玉瓶，正要打开它，却被妖王制止住。
    妖王：“废材。别在我这里救她。”
    月沫不解：“为什么？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亲眼看看，叫她老子天君知道他欠你一个大人情。”
    妖王：“她老子欠我的人情多得去了——不稀罕。赶紧带着她从我这滚出去，别让人知道你认识我。丢我的脸！”
    月沫盯着妖王那副生气的模样，忽然冲他露出一个如笑靥：“妖王，你是一个好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然后背起玉落走出了岩洞。
    月沫心里知道，妖王不是真的嫌弃，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妖王向来是神界的心腹大患，如果让人知道她与妖王相识，必定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妖王紧绷的脸一直待月沫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才松驰下来，用手上的铁链照了照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道：“好人？哼哼，不知死活的废材……唉……难得神界还有她这种后辈，只是她这样的性子，必定会吃不少亏。看来，我今后还有机会见到她”

 130.第130章 冤家相遇（九）

    狐妖也好奇那十二个神仙的热血从哪弄来。
    若是换成早些日子，不少神仙在这不周山转悠，逮着他们凑一凑还有点希望。可自从白狼王被玉落捉了之后，他们都不来了。
    玉落的身子太沉，月沫和狐妖轮流背着她，累成狗。月沫气喘如牛：“虽然我弄不到神仙血，但是我能够弄到和血差不多的东西，并且保证热乎。”
    那只黑母狼。它喝过十二个小仙的血，血在她的体内转换成奶。这不就等于它的奶和十二个神仙的血加起来一样？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月沫就找到了那个狼穴。六只小狼吃饱了窝在母狼的肚皮底下睡得正香，听到有人来，个个都睁开了眼睛，一见是月沫，呼啦啦地全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她的身上爬。小黑狼最皮，站在月沫的头顶上，一屁墩坐下来，将她的眼睛挡了个结结实实。月沫脚底一滑，哧溜摔了一跤。
    这下更好，六个小崽子欢天喜地地将她舔得全身都是狼口水，脸上粘着一小撮黑色的狼毛，是小黑狼的杰作。
    狐妖看得叹为观止：“如果我不是事先就认识你，就凭现在这情形，我真怀疑你是只狼妖。”
    母狼一声低唤，狼崽子们都知道阿娘要生气了，赶紧划拉着小短腿跑了回去，一字排开地列在母狼的后面。
    母狼前腿跪在地上，亲吻着月沫的鞋面，以示尊敬。
    月沫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口水和狼毛，呵呵笑：“好啦，好啦。又不是外人。狼妈妈，我今天来是找你帮忙的。我想借用一点你家小狼们的口粮。”
    狼穴不大，放玉落的躯体已经足够。玉落的魂魄从玉瓶里放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和一堆毛茸茸的狼崽子挤在一块，忍不住大叫：“月沫，你故意的！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吗？”
    月沫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不耐烦地说：“你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到底想归位还是想今后作个孤魂，自己看着办。”
    狐妖突然尖起耳朵听了听，又缩了缩鼻子，低声道：“有情况。我出去看看。”说完，她就飞了出去，不一会，打斗之声远远地传来。
    玉落也不敢再挑剔什么，赶紧魂魄归位。月沫两手沾满狼奶，给她来了个全身按摩，手法属于粗野派，拍得这位金贵的公主连连叫唤：“你就不能轻点啊？”
    骂归骂，玉落并没有制止月沫的行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慢慢地与自己的躯体融合在了一体。
    月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玉落的背上：“不能。”
    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狐妖需要帮手。
    月沫三两下将玉落收拾完，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飞去，只见七个黑衣人，一模一样的装束，围成一个圈将狐妖圈在正中央，狐妖手执长鞭指天划地，黑衣人配合十分默契，天衣无缝。狐妖不但没有讨到便宜，还因为不小心露出破绽，被对方狠狠地击了三掌。
    月沫飞入圆圈之中。紧跟其后的玉落犹豫了一下，提着昆仑剑也参与进来，嘴里骂骂咧咧：“你们好大胆，居然敢捉本公主的魂。知道本公主是谁吗？”
    月沫直想骂她笨：“人家既然敢捉你的魂，当然知道你是谁。现在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131.第131章 冤家相遇（十）

    玉落信心十足：“捉住他们揭下他们的面具抓他们回去审就知道了。”
    半柱香之后，玉落再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了，七个黑衣人明显占据上风，随时有把她们三名女子抓回去的可能。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玉落的声音有点发抖。
    狐妖一鞭挡开其中一位黑衣人的剑：“我才不要死呢——我还没嫁人。”
    月沫的样子最狼狈，在剑雨中上窜下跳：“我也不要死。我还没有找到我爹，还没有等我娘醒，还没有……”一把剑突然刺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根划过，惊得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狐妖飞起一脚，将那名差点刺到月沫的黑衣人踢开：“还没有什么？哈哈，我知道了，你还没有跟神君大人成亲。”
    玉落避开另一名黑衣人的攻击，挖苦道：“你难道没听说吗？神君大人已经很久没有理她了。依我看，神君大人不再喜欢她，不会再要她了。一个男人如果真喜欢一个女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忍得住那么久不去看她，不和她说一句话？”
    黑衣人摆出阵法，招势越来越凛冽，三名女子渐渐地已无招架之力，月沫的背上挨了一脚，差点摔个嘴啃泥。手上的剑也越来越沉，快要拿不住了。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月沫一时气极扯着嗓子冲天高吼：“光烨，你混蛋——”
    骂声直冲云宵，震得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一路撞飞黑衣人手中的剑，直插在雪地之上，金光淡去，亮出一把剑，此剑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惧，因为它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碧虚”。
    光烨君在响彻天地的骂声中闪亮登场。玉袍飘飘，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黑衣人早已停下攻击，伺机逃走。可这茫茫雪野，他们无论往哪逃都十分打眼。同样想逃走的，还有月沫。
    狐妖打架打得手酸，将长鞭收好，决定歇一歇。仰着脖子看着半空之中的光烨君，一声重叹：“神君大人，你再迟些出来就得又打回你的光棍岁月了。”
    光烨君拿起碧虚剑，正要跟黑衣人比划几下，哪知道这几个黑衣人个个都抽搐着倒在地上，扭曲着身子挣扎着，渐渐没有动静，接着，化成了一股黑烟，散得一干二净。
    不战而胜。光烨君有些遗憾地将碧虚剑收好，两万年来，就没好好地打过一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直接吓得人家自尽了。
    玉落欣喜地迎上去：“神君大人，您是受我父君之托来救我的么？这次你跟我父君一起去往生海，一定有不少收获罢？”
    光烨君不理她，却拿着目光看他的小娘子：“沫沫，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惨了，要跟她算帐了。月沫左顾右盼，装作没听见他的问话。
    光烨君毫不客气地戳穿她：“不要以为装聋作哑就能回避我的问题。”
    月沫逃不过去，声如蚊嘤地回答道：“混蛋。”
    “咳咳……”狐妖欲笑不能，憋得几乎内伤。
    光烨君仍是一派和颜悦色，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意思：“我问的是这两个字的前面两个字。”
    月沫不是很确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光……烨？”
    “很好很好。”光烨君大声地说，“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叫我什么神君大人，就叫我光烨。”
    直接称呼名讳，这不太好吧？
    月沫觉得这事情应该再商量商量，然而光烨君早已飘然离开。她只好又扯着嗓子冲他喊：“你这又来又走的，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要我还是不要我啊？”
    狐妖亲亲热热地搂住她的肩膀，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上，娇骂道：“月沫公主，男人的心思，你真的是太不会猜了。”

 132.第132章 冤家相遇（十一）

    男人的心思，你想猜得准的前提是，对方得是一个男人。光烨君他压根就不是一个男人啊！
    他是一个男神，并且是男神中的男神。这种家伙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就算是狐妖，她不也败在他手下了么？
    黑衣人已死，玉落魂魄也已归位，白狼王也已得救。此番经历虽然有许多挫折，但还算圆满。
    光烨君还是忙得不见影，月沫患得患失，杯弓蛇影，总是疑神疑鬼地担心他下一秒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
    同样患得患失的还有天狗，原因来自于白狼王。
    白狼王得救之后，这只曾经死都不肯离开不周山的灵宠居然主动跑到桂宫来了，不待月沫做出安排，就自行在宫内挑了它喜欢的地方呆了下来，并且一住就没打算走的意思。
    月沫受宠若惊：“你……你……你这是要当我的灵宠么？”都说白狼王忠义，她这次救了它，它俯首称臣为她效劳，很合情合理。
    六界众生也都这么认为，见到月沫的时候个个酸溜溜地恭喜她。
    白狼王在桂宫里住得很自在，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因此它难得地放下它的高冷，跟月沫多聊了几句：“你上次跟我提议搬家的事情，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你是对的，所以决定搬到你这里来住。”
    经过这一次经历，白狼王认识到：它如果继续在不周山呆下去，大家会继续打它的主意，虽然它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妖界的五使者都很关心他、不会看着它被人捉走。为了不给同胞们添麻烦，所以它采纳了月沫的意见。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它不跑到某个深山老林里隐居，而是大张旗鼓地跑到月族来了。
    闹了半天，这家伙只是来跟她做邻居的。并且还没有交房租的意思。月沫白激动一场。
    她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本着好房东的态度亲切地问白狼王这个新住客：“你已经住了几天，不知道您对这里还满意吗？”
    “凑合。”白狼王点评道，“环境一般。但好在安全，所以我也就不挑剔了。”
    那些打它主意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闯到桂宫来。更何况他们都以为白狼王已经被月沫驯服，更加不会来骚扰它。
    不得不说，妖王养出来的灵宠连智商都是一流。
    人家的灵宠，人家的。月沫唉声叹气，可为什么人家的灵宠都由她来养？
    火凤凰从往生海回来之后又开始在她这里长住。天狗也是，基本上很少回二郎神那里。二郎神偶尔要它一起去出个任务，还得亲自跑到桂宫来领它。
    白狼王来了之后，火凤凰和天狗更不愿意回家了，没事老往白狼王的住处跑，为了讨好新伙伴，这两只畜生甚至还把从月沫那里骗来的好吃的拿出送给白狼王，对方不理它们，它们就去月沫那里骗更多好吃的来送给它。
    吃货的眼里，永远以为美食能搞定一切外交关系。白狼王不堪其扰。
    月沫也头痛万分。这天，在天狗第十八次找她要肉包子当礼物打算送给白狼王的时候，月沫终于忍不住劝道：“哮天，我知道你很喜欢白狼王，也很想跟它亲近，可是白狼王它只想安静地当一只美狼子。这些肉包子，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吃吧！”

 133.第133章 冤家相遇（十二）

    白狼王不理火凤凰，还算得上情有可缘，毕竟两者不同类，所以火凤凰想得开。可是狼和狗本同出一门，白狼王不理天狗，天狗伤了心，开始茶饭不思，日日蹲在莲池畔痴痴地望着白狼王。白狼王无意之中望它一眼，它会高兴半天。白狼王若是那日一眼都没有瞄它，它就嘤嘤嘤地找月沫哭。
    月沫摸着它的头安慰道：“哮天，你知足罢。白狼王不理你，你好歹还能见到它。你可知道，我……”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尽数化成了无声的叹息，听落了满院的梧桐叶。
    月沫原以为桂宫太过于冷清，是因为人太少的缘故，可如今火凤凰也回来了，还多了一个白狼王，她还是觉得不够热闹。这才知道，冷清这种东西，无非是你想见某人而见不着生出的孤独感而已。
    夜里，月沫睡得不够安稳，老觉得身边有人，醒来之后却空空如也。
    树儿说，月沫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人陪着她，所以才会总是梦到。
    月沫觉得树儿说的很有道理，心里面暗暗地想：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能做得美的点？梦里面的那个人就是她想念的那个人。
    她的祈祷似乎有些灵验了。这夜开始，她在夜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她的身边有个人，背对着她，身影很熟悉，即便看不到脸，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味道。
    她将脸靠在他的背上，闻着这股味道终于能睡得深沉。
    月沫又想：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能做得再美一点？好歹能让她看看他，摸摸他。
    当夜，她真的看到了梦中人时转过身来，正是她思念了许多的那张脸。
    如果是梦，这也未免梦得太真实了一点。
    月沫凑了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牙印都出来了，却未听到喊痛的声音。
    “那就是梦了。”她松了牙口幽幽地叹息道，“他还是不肯回来。”往他的怀中挪了挪，睡去。
    朦胧之中，听到他在说话：“那五百坛桂酿里放了浆果，是我爱的。”
    当然是你爱的。都说了那五百坛酒是特意酿给你的，你不信啊。
    又听到他说：“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怎么会没有你呢？
    你那么郑重其事地对她强调过，并且让她记住一句话：“我是你的相公。”也许你只是为了让她记住你的存在感。可是你知不知道这话对她而言，意义有多大？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理直气壮地跟别人说：“这样东西是我的。”因为她拥有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更不是她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月族公主的身份、寒玉剑、金麒麟，甚至海长老和树儿，这些东西会跟着她，完全是因为她娘的关系。没有人重视她个人的存在，更不会有人去关心她的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在乎什么。
    只有他。
    他是第一个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是她的，她的，不是人家的，而是她的。他要她重视他，要她把他看得比寒玉剑、金麒麟、树儿和海长老加起来还要重要。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一直都知道他重要。只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她不敢奢望自己能拥有，更不敢奢望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拥有。她不是不要他，而是在他的面前太卑微，不敢要而已，所以，即使看到他离开，都不敢求他留下来，而只敢偷偷地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134.第134章 冤家相遇（十三）

    梦着梦着，心就酸了，好想哭。
    她真不是一个擅于做梦的女子，就连做个美梦都梦得一脸的泪。
    第二天月沫起得有点迟，树儿在门外面请了好几遍她才醒，刚一睁眼，就看到某大神的那张脸。她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那张脸还在，俊朗之中带着几许轻佻，眉眼处柔情一片。
    “你……你……”月沫惊得坐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光烨握住她的一缕长发，在手心之中绕着圈圈：“我天天晚上都有来，只不过今天早上没有走而已。”
    天天晚上……月沫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好痛。“那……那……”
    光烨君扯开自己的领口，瓷玉般的脖子上一个牙印，上面六颗牙，下面六颗牙，十分对称：“下次你要验证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记得咬自己。”
    原来不是做梦。
    月沫呆呆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光烨君见她这个样子，伸手拉住她，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有些愧疚地说：“是我错，不该胡乱猜忌，负了你的心。”
    月沫低着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光烨君抱着她：“我以为你不想我回来。”
    他忙，但每天晚上都有来。海长老在桂宫设的结界阻得了别人阻不了他。他不想扰她的清梦，所以只是守着她，天亮之前离开。昨夜，月沫那一口相思咬醒了他，他去酒窖试了酒，尝出了她的心意，所以，他今天早上不走了。
    月沫忍住满心的欢喜，得瑟地领着光烨君去看白狼王。天狗正无比怨念地趴在白狼王的住所外边，脚底下是二郎神赏它的丹药——又被拒绝了。
    月沫唏嘘不已：“白狼王，人家不过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你又何必这么绝情？”
    白狼王看到了光烨君，态度变得更加冷冰冰的：“真不知道月沫公主挑相公的眼色怎么那么差，谁不好选，偏偏光烨君。这家伙的心肠是黑的，和他亲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光烨君见它在月沫面前说他坏话，也觉得不爽：“不要教坏我家娘子。”
    白狼王不以为意：“她是你家娘子，她还是我……”
    光烨君寒目一闪，白狼王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月沫十分好奇地问道：“我还是什么来着？”
    “你还是我房东。”白狼王提醒道，“月沫公主，我觉得吧，你还是跟光烨君保持距离比较好。你巴心巴肺的对他，他未必领你的情。就算他领你的情，到头来，你若是有什么事，他照样会用它的碧虚剑对付你，伤你的心。”
    两万年过去了，白狼王还在为它的主子妖王抱不平。当初，它亲眼看到光烨君铁面无私大战妖王的情形。无论别人怎么跟它解释这一切是妖王咎由自取，它至今都无法原谅光烨君将它主子压在不周山下的事实。
    白狼王意有所指地对天狗道：“你总是想亲近我，跟我做朋友，可是对于你们神界而言，朋友都是用来伤害的，所以，我宁愿孤单。这样，日后在战场相见之时才能硬得起心肠。”
    天狗愚痴，没听清楚这话里头的意思，只是卖力地摇着尾巴讨好着白狼王。
    光烨君似有许多难言之隐：“白狼，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上所见到的那样简单。”
    白狼王：“能有多复杂？你做的这一切，我家主子知道么？”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你若是想要告诉他，我不反对。”被一个灵宠如此奚落，光烨君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高兴，“有些事情，我自己跟他讲会有点不好意思，你若是能帮我这个忙，感激不尽。”
    白狼王完全不想理他，转身回了它的住所：“月沫公主有句话骂你骂得不错——你就是一个混蛋。”

 135.第135章 疑似亲友团（一）

    月沫将她这些日子来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光烨君听。当光烨君听到她见过妖王，又用尽美之词称赞妖王的容貌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觉是妖王好看一些，还是我好看一些？”
    月沫呵呵笑：“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好看的。”
    光烨君又问：“那你对妖王的感觉怎样？”
    月沫很认真地思索过之后，道：“六界都说他无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大家所说的那样坏。尤其是他看那些壁画时，那种深情……一个能爱一个女子爱得那样深的人物，就算坏，也不会坏到极致罢。”
    月沫很好奇那些壁画中画的女子到底是谁，光烨君与妖王相识这么久，又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应该知道一些内幕罢。
    光烨君幽幽叹了口气：“那是个至情的女子。”
    月沫：“还活着么？”
    光烨君：“活着。”
    月沫：“那为什么她都没有去看过他？难道她是妖界的，过不了你设的那个结界？”
    光烨君没有告诉她答案：“如果你想知道，得自己去问妖王。”
    月沫一想起妖王一连三招把她打在同一个洞里的情形，背上就开始隐隐作痛。
    光烨君听说她和妖王见面两次，对方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张口闭口废材废材地叫她，偷偷地咬着牙乐。
    月沫好奇：“你乐什么？”
    光烨君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没什么。依我对他几十万年的了解，你应该是他除了他娘子之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名女子了。只怕妖王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克星会是他口中的废材罢。”
    月沫：“什么意思？你说的克星指的是什么？”
    光烨君耐着性子解释道：“妖王曾经动用过巨大的精力给自己测过天机，天机里说，他在近几万年会遇到自己的克星，从此以后，威风尽失，得另创一番天地。先前，我刚刚把他压到不周山下的时候，曾经以为他命中的克星就是我。可今日再仔细推敲起来，应该另有其人。而你与他之间有很深的缘份，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克星。”
    月沫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会？”那是妖王，动动手指头就能给六界捅个大乱子出来的人物。光烨君拿他的时候，差点和他同归于尽。她拿什么去克他？
    光烨君：“难道你没有发现么，虽然他对你很凶，还出手打了你，可是你求他的事情却一件不落地全给你办了。”
    月沫：“那是因为我运气好。”
    毕竟都只是猜测，他俩没有必要为此争执什么。权当一件趣事，光烨君没有再聊下去，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这次玉落公主的灵魂被抓之前，你也看到紫陶夫人了？”
    “是的。”月沫也觉得这事太奇怪。一连几次遇到她，就发生了神仙的魂魄被捉的事情。一开始，月沫怀疑黑衣人就是紫陶，可是那天七个一模一样的黑衣人同时出现，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难道是她误会人家了？
    光烨君也觉得此事越来越复杂：“她那天和玉落公主见面时还说了什么？”
    就算光烨君不问，月沫也正打算说这件事情：“她说，我爹可能是凡间的一个叫度寒的半仙。”
    光烨君眉头一皱，似有不妥之处：“谁？”

 136.第136章 疑似亲友团（二）

    月沫最怕光烨君皱眉，能让他头痛的事准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又应验了。
    光烨君说，上回他和天君一起去往生海查看一异象的时候，察觉六界的灵脉有很大的波动，似有人欲在六界搅起一场大事。光烨君仔细追溯过灵脉的走向以及它对应的几个方位，发现多谷宫的位置正好处于灵脉偏离后的中心点。
    光烨君平时忙些什么事情，又累又繁又无趣，所以他一般不会跟月沫说这些，但是这一次，不得不例外。“最近出现的黑衣人，身份一直是谜，他们的身上有仙界的气泽，但不是很强烈。上次在不周山，一次性死了七个黑衣人，如果他们真的是仙界的人的话，那么仙界应该会有小仙失踪才对。我已请仙王查过，仙界各宫的小仙们都安然无恙，所以，那些黑衣人不可能是仙界的。”
    有仙泽却不是仙界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修仙还没有修成功，所以仙籍簿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灵脉与黑衣人的事情综合在一起，多谷宫成为了这件事情最重大的嫌疑者。光烨君正打算去那里查一查这个叫度寒的半仙的底细，哪知道月沫却告诉他，此人极可能就是她的亲生爹爹。
    光烨对月沫听来的这个传言持否定态度：“一个半仙，怎配得上月族的女君？”
    月玲珑出身高贵又长得极美，光神仙两界仰慕她的追求者就多于过江之鲫，风流倜傥的天君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又怎么会爱上一个半仙？
    这段绯闻也传得实在是太蹊跷了些。
    “听说，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半仙呢！”月沫不想轻易地放过这条线索，“无论怎样，他既然会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替我们母女祈福，又有我娘的寒玉手环，就证明他跟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据光烨君刚刚所提到的那些，这个叫度寒的半仙很有可能就是最近捉众仙魂魄的幕后大坏蛋。
    月沫忐忑不安地问光烨君：“如果他真的是我爹，又真的犯了天规天条，你会怎么对他？”
    光烨君：“不如你先搞清楚度寒到底是不是你爹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是问光烨君，也是月沫自己问自己。这一万年来，在她的想像之中，她爹就算高大威猛不英勇神武不技艺超群，但至少心地善良，悲天悯人，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如今……
    如果她爹真的是个大坏蛋，她会不会认他？他做错了事，她会不会替他求情？如果光烨君提着碧虚剑要杀他的时候，她会帮哪一边？如果度寒死在光烨君手里，她会不会找光烨君报仇？……
    月沫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唉声叹气。
    光烨君笑道：“不要总是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烦恼。也许，等你见到这个叫度寒的半仙之后，发现他是一个很猥琐很丑又很令人讨厌的人。不等我查没查出他是不是幕后黑手，你就先嫌弃他了。”
    月沫：“我娘的品味怎么可能会这么低？”月族的女子长得好，她们挑的相公也多数是长得极好的。没理由月族的君主反而挑了个面目可憎的相公回来。
    光烨君：“是啊，你要相信，被你娘看上的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137.第137章 疑似亲友团（三）

    多谷宫的地址很隐蔽，还好有光烨君带路。两人飞了许久，来至一处灵山，只见山顶上有座宫殿，仙雾袅袅，金光闪闪，的确是个有道之人的仙处。
    “咣——”钟声响起，悠长深远，惊起许多飞鸟。
    为了不吓到多谷宫的人，月沫和光烨君下了云端，改登山路。青石铺就的台阶从山上一直通向山顶，每一级台阶都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有人常常打扫。
    一个道士坐在宫门口，身上的道袍是罕见的金色，仔细一看，是上金线织就，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也是由纯金做成的，长发被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极长的金簪别着。这一身打扮实在很有一种乡下土财主的风范。
    黄金道士的面前跪着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年青男子，身上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肩膀处磨得起了毛边，声音尖细，一直在不停地求这位道士：“师父，你就收了我罢。不然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黄金道士用一根纯金制成的细牙签慢条斯理地剔着牙，一个饱嗝上来，全都是山珍海味的腐臭气：“我这多谷宫从来都不收男弟子，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坏了我几万年的规矩。”
    年青男子慌忙将自己的头发散落下来，左手捏出一个兰指，抬起自己的下巴，尽量让自己妩媚一点：“师父你看，我这相貌不比许多女子差。”
    经他这么一提醒，月沫才注意到他的脸，肤色如玉，眉似烟柳，一张薄唇是那种极少的鲜红色，确实长得比很多女子都美。
    黄金道士依然不为所动：“你那张脸长得再像女子，可你终究不是女子。我这里全都是女弟子。如果我收了你，等于把一只老鼠放入到米缸里。不行不行！”
    年青男子哭了起来：“难道老天爷真让我死么？”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难处，但是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不惜自比女子以求自保，足以证明他想入多谷宫的决心有多大。
    突然，他站了起来，寒光一闪，手里多出一把匕首，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剥了个精光。月沫一声惊呼，捂着脸背过身去。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起。之后，陷入了深深地寂静。几只麻雀失了方向，吓得撞入月沫的怀里。
    月沫不敢转头，只好问光烨君：“发生什么事情了？”
    光烨君一声叹息：“他自宫了。”
    月沫：“……”
    月沫觉得不可思议。出家的地方到处都是，这名男子何必如此强求。
    这厢，年青男子顾不上给自己止血，忍着痛意爬到黄金道士的身边，艰难地问道：“这下我不是男人了，师父您可以收我为徒了不？”
    不得不佩服黄金道士的好定力。这场景就连光烨君都看得内心泛起一丝不忍，差点就插手，而黄金道士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甚至连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公子，你看起来应该也是读过许多书的人，怎么就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呢？我这里只收女弟子，就算你自宫，不是男人了，但还是成不了女子。所以，你这徒弟，我收不了。”
    年青男子闻言，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月沫替他惋惜不已：白割了！

 138.第138章 疑似亲友团（四）

    黄金道士替年青男子止住了血，又捏了个诀，衣服也回到了他的身上，只剩下那截血肉模糊的玩意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看得出来，这个道士的道行并不浅，如果要替年青男子治好他身上的伤，变回他原先完整的身子，绝对有这个能力。但是黄金道士并不打算这么做，并且，也没有打算把年青男子运到多谷宫养伤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嫌弃对方堵在宫门口有损风景，于是拿起他那金光闪闪的拂尘一挥，将年青男子连人带根地扫到一边，拍了拍手，抖去身上的灰，似乎多沾一点对方的气味都嫌。
    好个冷血的修道之人。月沫看得心里发凉。
    光烨君抬起手指稍稍掐算了一把，道：“这个拜师的年青男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有名的采大盗，前些日子祸害了一个在路边避雨的姑娘，不巧的是这个姑娘正好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武林盟主下了追杀令，要将他千刀万剐。他不得已才会乔装改扮来到多谷宫，想必拜师是假，躲避追杀才是真。所以，他自宫也是他命中的劫数。”
    原来如此。月沫的心里坦然了一点：“你说这个道士是故意让这个采大盗应劫呢，还是无意让他应了劫数？”
    光烨君：“不得而知。”
    月沫越来越没信心：“一个修道之人，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黄金，不仅俗，还犯了贪戒。见死而不救，如果他是故意让人应劫，还能解释成天数难为，如果是无意让人应了劫数，那他就未免太变态了。自己的弟子是这副德性，这个叫度寒的半仙难道就不管教管教？”
    光烨君有些无奈地提醒道：“沫沫，你弄错了，这个道士不是度寒的弟子，而是度寒本人。”
    什么？月沫犹若被雷劈到，从头到尾无一处不焦。
    光烨君接着解释：“你没有听他说吗？多谷宫几万年来只收女弟子，而他是道士不是道姑，证明他就是多谷宫里唯一的男子——度寒。”
    月沫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青烟。这个恶俗的黄金道士竟然就是度寒。还有，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只收女弟子？这规矩是怎么定下来的？
    她一想到这个有可能是她爹的黄金道士这一万年来一直是和这么多别的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里面就有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月沫很想告诉自己要一定相信她娘的眼光，可眼前的情形，就算这个度寒不是她爹，只是她娘的旧情人，她也有点接受不了。
    情人的素质决定你的品味，月沫认为她娘月玲珑的品味一下子被这个黄金道士拉低了好多。
    本来，她打算一到多谷宫就自报家门的，可如今看来，她决定先缓一缓，再看看这个叫度寒的道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这时，黄金道士抬头看到了月沫和光烨君，马上就看出他俩不是普通人，脸上微微有丝讶异，很快就恢复过来：“两位仙友到此造访，不知道有何贵干？”

 139.第139章 疑似亲友团（五）

    月沫说，她和光烨君云游到此，见山上瑞气腾腾，觉得必有上好的仙处所在，所以来看看，因此来到了多谷宫，想与这宫里的仙友们一起谈论谈论道法，交流一下心得。
    度寒拱手作揖，介绍了自己的名号之后，又问月沫和光烨君的神号。
    月沫有意隐瞒：“我是新列仙班的小神，来自月族，地位低，你就叫我小月好了。至于我身边的这位……”
    月沫还没有想好怎么介绍光烨君，度寒笑着说：“这位仙友神泽深厚，肯定不是新列仙班的小神，想必还是一位大神。”
    月沫脑子转几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度寒仙友真是好眼力。我身边这位正是月族最有名的神仙——吴刚。”
    月族的众仙当中，的确属吴刚的名气最大，不是因为他的本事最高，而是因为他的酒酿得好并且卖得贵。至于他如果和别人打架的话，到底能打得过哪些仙凡众生，一直是个未知数。因为吴刚从来都没有跟别人动过手。原因是大家都怕得罪了他之后，再也喝不到他酿的酒。
    度寒一听，当即就冲过来，一手拉住月沫一手拉住光烨君，两眼泛红喉头哽咽：“终于见到亲人了！”
    月沫被他的态度搞得左右不是：“度寒仙友，你说的亲人是什么意思？”
    度寒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松了手，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天下仙友是一家嘛！是一家就是亲人。”
    月沫真觉得他和她娘确实认识的。尤其是当他听到“月族”这两个字时表现出来的冲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之后的否认，更显得他是在竭力地掩饰着他和月族之间的关系和关心。
    度寒瞅着光烨君的脸看了半天，道：“听说六界之内，长得最好的有两位，一个是神君大人，还有一个是妖王。可今日得见吴刚仙友的相貌，深为震撼。在下虽然没有见过神君大人和妖王，可在下觉得，吴刚仙友必定不输他们。”
    没办法，人长得俊朗，想低调都不行。光烨君毫不客气地将对方的夸奖尽数收下：“唔，度寒仙友果然好眼力。我也觉得自己长得不比他们差。”
    好厚的脸皮。月沫在心里默念。
    度寒的目光落在光烨君放在月沫的腰间的手上，喃喃自语道：“一直以来，只听说吴刚仙友酒酿得好，但没听说他有心仪的女子。”
    光烨君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唔，这种事情又不能像酒一样卖钱，所以我一般不告诉人家。其实，我向来好女色，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吴刚的酒卖得贵，向来不擅管理钱财的光烨君吃过亏，对此很有意见。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说吴刚的坏话，光烨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正他家娘子酿出来的桂酒不比吴刚差，他不必担心以后没酒喝。
    “哦——吴刚仙友真是坦荡。”度寒一改先前对那位采大盗的冷漠，对月沫他俩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手忙脚乱地将他们往多谷宫里请：“两位仙友造访，是难得的仙缘，不如在我这里多住几日。我有很多道法上的问题想不通，正好可以请教两位。”

 141.第141章 疑似亲友团（七）

    一个女子会爱上一个男子，愿意替他生猴崽子，这个男子必定得有过人之处：要么他脱俗不凡——这个度寒半仙完全就是乡下土财主的终级版，就连东海龙王那个暴发户在他面前只怕都得低调三分；要么他长相俊俏——这个度寒半仙被这身黄金装一衬托，大家很难会去注意他的五官到底长得好还是不好，紧凑还是凌乱，他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完全让人记不住；要么他心怀慈悲之心——这个度寒半仙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自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最后还嫌弃人家的血脏了他的山门；要么他痴情——度寒收了一堆的女弟子，还有十几个孩子……
    月沫真的很想问一问她娘月玲珑，她到底看上了这个叫度寒的家伙哪一点？
    月沫一直都很渴望亲人，可今日一口气突然给她冒出一个亲友团，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小月仙友，小月仙友。”度寒将月沫的喊回神，殷切地问道，“你看起来怎么浑身无力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月沫抓起桌上的茶大灌几口给自己压压惊，泫然欲泣：“我……我只是因为惊喜来得太快太猛烈了一点，有点力不从心。”
    度寒很有兴趣地问道：“哦，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惊喜？如果小月仙友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我的惊喜就是你啊！月沫瞪着度寒，嘴巴张了几张，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倒是光烨君比较镇静，将话题接了过来：“是这样的，我们从进门开始就发现这多谷宫里的布置与月族似乎有莫大的渊源。度寒仙友想必应该了解，月族虽然掌管人间月亮的阴晴圆缺，但行事向来低调，而凡间修道之人鲜少会留意到月族。凡人修道，都以入仙界或者是神界的九重天为目标，像度寒仙友这样亲近月族的仙友实属少见，所以，我们内心深处不免有些感慨。小月仙友初入仙籍之时，因为入的是月族，曾经被不少仙友取笑，今日她遇到了和她志同道合之人，因此就激动了些。”
    到底是活了几十万年见多识广的神君大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场面都能够轻松应付。
    度寒听完这番话，也有些激动：“月族的好与尊贵，又岂是那帮平庸之辈能懂的？九重天？哼，那种肮脏地，不去也罢。”
    听他这口气，似乎和九重天有仇，并且这仇还挺大的。
    度寒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你们看看我真是太疏忽了。两位仙友千里迢迢来到多谷宫，必定累了。我这就让人把房间收拾好，你们先住下。待我看过黄历之后，再挑个好日子请两位仙友与我的这帮小徒们讲讲道法。”
    月沫和光烨君就这样在多谷宫里住了下来。乐坏了这一帮女弟子和那一帮小屁孩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负责收拾房间的女弟子故意的，光烨君住的屋子和月沫住的屋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中间隔得老远，想要一起喝杯茶都得走上半天的路。
    这让月沫很不放心，没有她和路昌陪在光烨君的身边，这根玉米棒子会不会被那帮饿疯的女老鼠给啃光了？

 142.第142章 疑似亲友团（八）

    多谷宫的女弟子们突然之间都变得勤奋好学起来，不管白天黑夜的都往光烨君住的地方跑，美其名曰：请教道法。
    你请教道法就请教道法罢，好好的涂那么厚的胭脂作什么？月沫看得心塞。
    更让她心塞的，是她的这帮疑似亲友团，这些猴崽子们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哭着喊着要跟她玩。
    这个说：“仙姑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飞？”
    那个道：“仙姑姐姐，你能不能把我那个爱尿床的弟弟变没了？”
    ……
    可恨的是那十几个奶娘，把小主子们丢给月沫之后，个个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享清闲去了。
    月沫被他们吵得头昏眼。
    终于，那个在度寒的脚上撒尿的孩子，老七，总算说到了一件让她感兴趣的事情：“仙姑姐姐，你长得跟画中的娘娘有点像。”
    月沫：“什么画？”
    老七：“以前阿爹的书房中有幅画，画里面有个娘娘。”
    月沫：“那幅画现在还在你阿爹的书房中吗？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老七摇了摇头：“上次来了一个大肚子的姐姐，偷看到了那幅画，阿爹生了好大的气，把那幅画收起来了。”
    大肚子的姐姐应该就是紫陶。
    月沫：“那么，你们有谁知道那幅画被你们阿爹收在哪里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回答。
    老七的一张小脸皱成了一朵小菊：“不能说，上一次就是因为我说给那大肚子姐姐听了，阿爹揍了我，还给我下了畏水咒，让我夜夜尿床，害得我总是被他们笑。”
    说到这里，老七非常气愤地捏着小拳手控诉道：“士可杀不可辱。阿爹他真的是太过分了，对不对？”
    月沫乐了，摸着他的小脑袋打趣道：“你还挺有学问的嘛，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老七骄傲地昴起头：“那当然，所有的兄弟姐妹之中，我的功课最好。”
    老大窜了出来，对着他羞羞脸：“嗯，老七是我们的‘尿床秀才’。”
    老七高昂的头立刻垂了下去，丧气地替自己申辩道：“士可杀不可辱！”
    给自己的孩子下畏水咒……月沫无比头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个度寒果然够变态。
    月沫双手作兰状，念了一小段咒语，指尖划出一道月光，点在老七的眉心处，老七的身体立即变得跟月亮一样闪闪发光，其他孩子都觉得很神奇，将他俩团团围住。不一会，月光消失，老七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
    月沫收了手势，对老七道：“好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不会再尿床了。”
    “真的？”老七喜得直蹦，“仙姑姐姐的恩情，我一定记在心里。”
    这孩子也太老气横秋了一点。月沫看得有些发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月亮西移，已是深夜，月沫睡不着觉，正对着床顶发呆。这时，外面响起了很轻很轻的喊门声：“仙姑姐姐，仙姑姐姐！”
    月沫起身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是老七，怀里还抱着一卷比他个人还高的画轴。小家伙把画轴小心翼翼地交到月沫的手里：“你快点看一眼，看完之后我就还回去。别让我阿爹知道了。”
    月沫：“这个是？”
    老七：“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睡了大半夜，果然不尿床了。这画就是我白天跟你提到过的那幅画。趁我爹还没有发现，你赶紧看一眼罢！”
    这小家伙太仗义了。月沫将画接过来，正要打开看，忽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阵阴阴的低吼声：“你要是敢动那幅画，我就让你死！”

 143.第143章 疑似亲友团（九）

    门，自动开了。度寒一身银白犹若月光出现在月沫的面前，夜风卷起他的衣袍，长发乱舞。
    老七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躲在月沫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拉住她的裙边，隔着衣料的厚度，月沫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呀，糟了，糟了，阿爹变身了。每次阿爹一变身就会很可怕，仙姑姐姐，你要小心一点！”
    变身后的度寒比起先前那副模样，多了几分仙气，也多了几分怨气，一双凉薄的唇吐出的话同样凉薄，全然没有了白日的热情与殷切：“把画还给我！”
    月沫被他的样子吓坏，不自觉地将画往怀里抱了抱，这一举动引得对方更加愤怒。
    度寒嘴一张，寒意结成水汽喷了过来：“月族何时出了你这种小贼？”
    月沫捏着手中的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十分尴尬：“度寒仙友，其实我只是想看一看这幅画而已。”
    度寒对她充满敌意：“你是想要看这幅画，还是想要毁这幅画？”
    月沫：“一幅画而已，我干嘛要毁了它？”
    度寒懒得多说，亮出一对闪闪发光的金钢铁环朝月沫扔了过来。铁环在空中由小变大，带着呼呼的风声，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寒玉环。真的是寒玉环。
    月沫来不及闪躲，眼看着就要被打。这时一根梅枝自门外飞来，不偏不倚地敲在寒玉环的沿口上，只听得嗡嗡两声细响，寒玉环又变了回去，直扑度寒脑门，度寒赶紧闪躲。
    月沫怀中的画突然腾空飞出，趁着空隙飞出屋外，不知何时，光烨君已身在院落之中，伸手一接，画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度寒见画被抢，舞着寒玉环又朝光烨君扑了过去，光烨君并不亮兵器，直接拿着那幅画接招，度寒担心画被毁，几次出招都生生地把招式又收了回去，回旋之力震得浑身颤了几颤，气得他指着光烨君大骂：“有种的跟我好好打一场，用画来威胁我算什么本事？”
    光烨君将那幅画拿在手中，神色严肃：“你擅自改变六界的灵脉，从那里盗取灵力，并将这些灵力存在这幅画中，是何意？”
    度寒：“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光烨君又问：“近日接二连三发生的神仙的魂魄被摄之事，是不是你干的？”
    度寒：“是我干的又怎样，不是我干的又怎样？”
    光烨君：“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了。直接把这幅画毁掉便是。”说罢，光烨君作势就要毁画。
    度寒大叫：“不要！”
    光烨君停下来。
    度寒气愤不已：“你们既然是月族的人，就不应该管这件闲事。”
    光烨君：“月族的人从来都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度寒更气：“月族的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可月族又落到了什么好处？陛下被人陷害，至今不醒。你们若真是替月族着想，就应该找那个天后娘娘算帐，而不是在这里阻止我救陛下。除非你们根本就不是月族的人。”
    光烨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在结境？”
    度寒依然有所顾虑，不愿明说。月沫已经冲了过来，抓住他一顿猛摇：“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阿娘是被人陷害的？”
    度寒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阿娘？你说你阿娘？”
    月沫拼命点头：“你说的陛下就是她。我不是什么小月，我是月沫，月族的废材公主月沫。”
    度寒看了看月沫，又看了看光烨君，突然大笑起来：“你们又想骗我！上次那个大肚婆就想骗我，你们又来。真把我当傻子么？”
    月沫：“我真的是月沫，真的。”
    八成是因为上次被紫陶骗得比较惨，度寒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你拿什么证明？”

 144.第144章 疑似亲友团（十）

    当月沫亮出寒玉剑将他的一身好衣裳削得破破烂烂之后，度寒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姑娘真的就是月沫，接着嘴一咧，抱着她号啕大哭得情真意切。
    月沫接二连三地深呼吸好几次，决定接受她并不太愿意接受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好吧，你先把你的眼泪收一收。能不能先自我介绍一下，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度寒抓着一块破布擦了擦眼泪，吸着鼻涕说：“两万年前，你娘收了我作干儿子。所以，论辈份，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或者干哥哥。”
    干哥哥？
    月沫瞪着度寒，对这个答案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她阿娘的眼光和品味在她的心目中又回到了原来的水平。悲的是，她找爹一事又回到了原点，并且，眼前的这个干哥哥看起来是不是太成熟了点，比她阿娘似乎还要老上几岁。
    度寒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不悦地说：“凡人修道，我能在三十多岁的样子就修得半仙之体，已经很本事了。干娘她天生神体，看上去比我年轻又不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就是有点别扭。月沫嘴巴张了张，那句干哥哥始终没能叫出口，最后还是称了句师兄。“师兄，你刚刚说阿娘是被人陷害的，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认了亲，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三人回到屋子里，关上门窗，度寒确定四周不会有人偷听之后，这才将一万年前的一个秘密娓娓道来。
    一万年前，月玲珑怀着月沫即将临盆之际，天后娘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度寒的存在，她杀到多谷宫找了个借口扣住了度寒，并送信给月玲珑，跟她说，度寒作为一个凡人修成的半仙，活了几万年，其间为了饱口福之欲杀生太多，需造一个劫给他历练历练。可是天后娘娘这个劫造得太狠，她直接把他打入到地狱之界，令他在那里超渡完十万恶灵之后方可算应完劫。
    地狱的那些恶灵个个都不是善类，度寒九死一生，几乎死在那里。亏得月玲珑及时赶到，从地狱之中将他捞了出来，却把自己的修为尽数散在了那里，从此长眠不醒。
    月沫：“这件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起任何人提起过？”
    度寒从鼻孔中喷出一口冷气：“这事只有我和天后娘娘知道。天后娘娘自己当然不会提。我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又一直不被外界所知，我的话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一开始，我也提过两次，可每次都被天后娘娘想办法给打压了下去，并且她还故意抹黑我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将我俩描绘得很不堪。为了保住陛下的名声，后来我也就没有再提。”
    天后娘娘挑的时机非常好，当初光烨君还在闭关，不理六界之事。月玲珑平时的法力不差，但因为临产的缘故以致降低了许多，不然，区区十万恶灵也不致于会把她弄到修为尽散而收不回来的地步。
    亏得天后娘娘还装了这么多年的不知情。
    月沫很生气，但也只能是生气，这让她很是郁闷。当初她阿娘月玲珑救度寒是自愿，就算他们现在去找天后娘娘讨说法，天后娘娘的过错顶多也只是造劫不当而已，论罚也只是谴责几句，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度寒同样如此。更何况事分轻重缓急，他这一万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要把月玲珑救醒。
    月沫想起玉落公主魂魄被抓一事，问道：“这事是不是你为了报仇而干的？”

 145.第145章 疑似亲友团（十一）

    度寒嗤之以鼻：“我若要报仇，直接找天后娘娘就是，何必找她女儿下手？我度寒虽技艺有限，但骨头还有两三根。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不屑做。”
    最近有许多神仙的魂魄被捉一事，他也有听说过。出于好奇，他去不周山查看过那些黑衣人留下的痕迹，从他们没有燃尽的衣料来看，这些黑衣人的装束的确和他多谷宫的一模一样。但是他可以用生命起誓，这件事情跟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度寒解释道：“就算我恨九重天，玉落公主的魂魄被捉，我有嫌疑和动机。可是日族太子和青玄大神和我又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他们？尤其是日族和月族交好了几十万年，那个太子和月沫又是发小，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找他下手。对不对？”
    他说得很对。
    装束这种东西可以随意改来换去，并不能作为定案的铁证。如果那些黑衣人不是多谷宫的人，这就证明有人想要嫁祸给多谷宫，或者是借助多谷宫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
    光烨君掂了掂手中的画：“那你改动六界灵脉、盗取灵力造境之事呢？这一万年来，你表面上是云游四海，实际上是为了更改六界的灵脉走向，将灵力引往多谷宫。那么多的灵力，你多谷宫根本就承受不了，除非你拿它来造境。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境应该就在这幅画中，并且已经完成了。”
    境，是用灵力和修为造出来的一种空间。空间越大，需要的灵力越多。它可以是一个用来困住敌人的牢笼，也有可能是一个世界。度寒了一万年造出来的境，绝对不只是一个笼子那么简单。
    这一点，度寒倒承认得挺痛快：“没错，六界灵脉是我动的，那些灵力也是我偷的。不过，我造的这个境，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害人。”
    他要救的人就是月玲珑。
    当初月玲珑是因为超渡十万恶灵失败才散尽的修为和灵力，如今想要她醒过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救齐十万生灵的命。
    现有的六界众生的命格和运势是早就注定了的，不能够随意改变，就算能根据他们各自命中的变数指点一二，但想要凑齐十万的数量，太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六界的灵力造一个境出来，境中的众生何去何从并不受命格的影响。最后，找人进入境中，救齐十万生灵的命，月玲珑就会醒。
    光烨君忧喜参半：“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无论是谁，哪怕是我，进入到境中之后，所有的法力、任务全然都不记得。所有的缘份，所有的命运，都必须在境中重新修过。就算你我一同入境，到了里头之后，也未必能相逢相识，一切都是未知。”
    度寒：“这我也清楚。但是，只要我们一开始是抱着救齐十万生灵的目的而入境的话，就算入了境之后不记得初衷是什么，冥冥之中总会有机缘出现，至于能不能抓得住这个机缘，就得看造化了。”
    这些都是有风险的，境中的时间有限，如果入境者完不成目标，就会永远困死在境中出不来。
    度寒：“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试一试。”
    光烨君：“你试不了。这个境太大，想要维持它一段时间，还得继续向它输灌六界灵力。你是造境的人，所以维护之事也必须由你完成。”
    这点，度寒疏忽了。

 146.第146章 疑似亲友团（十）

    月沫自靠奋勇：“我去。”
    话音落，度寒和光烨君齐声将她呸了回去：“不可以。你娘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你娘交代？”
    月沫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正因为我是阿娘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才最有希望完成任务。”
    话虽然说得没错，但说话的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了点。度寒叹了口气：“月沫妹子，不是我这个干哥哥小看你。你当个神女都是根废材，若是入了境，化成凡人，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你拿什么去救十万生灵？”
    月沫争辩道：“这些都是靠修的，讲的是机缘和造化，不是讲本事。”
    她这话说得竟让度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用蛮的，无论她好话说尽，就是不肯点头。“我是你干哥哥，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月沫不服气：“我是未来的神后娘娘，阶品比你高，你得听我的。”
    两兄妹吵了起来，互不相让，最后都拉着光烨君，让他定夺。
    光烨君想了想：“罢了，就由我随沫沫一齐入境罢。”有他在，必能护她周全。
    月沫呆了呆，道：“就算你入得了境，也未必能与我相逢。又何必与我一起涉这趟险？不如就在外面等着，如果我出得来，好说。如果我出不来，你就另外再找一娘子罢。”
    光烨君拿眼看她：“我等了几十万年才得你这么一个娘子。你让我再找一个，岂不是又得等几十万年？就算我是远古大神，也是有劫数的，未必活得了那么久。不如跟你一起入境赌它一赌。”
    月沫听得鼻酸：“如果我失败，会连累你的。”
    光烨君微微笑着拉住她的手：“如果换成是我要入境，你会不会陪我？”
    月沫答得很肯定：“当然。”
    光烨君：“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有光烨君相伴，成功的机率自然高出一大截，度寒的心宽了许多，可也忍不住在一旁泼冷水：“神君大人的心意是好的。只不过，你一旦入了境，定力未必就有现在这么好。万一你在里头爱上了别的女子，那我月沫妹子怎么办？又也许我月沫妹子在里头喜欢上了别的男子，你又怎么办？”
    光烨君以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有我在，沫沫她不可能会喜欢上别的男子。而我，也必定不负于她。”
    窗外的梅静静地开着，冷香幽远。
    度寒将那幅画铺开。乍一看，这的确只是一幅人物肖像图，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画中人物手中的那个酒杯实际上是一个入口。
    临别之际，光烨君想起一件事情，掏出一个金色鱼钩交到度寒手中：“那个叫紫陶的孕妇，她见过这幅画，你一定要小心她打这幅画的主意。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去不周山找妖王帮忙，他见到这个鱼钩，必定会出手相助。”
    这鱼钩是他当年在苍海和妖王钓鱼的时候常用的，妖王认得。
    度寒接过鱼钩：“你把妖王压在不周山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还会救你？”
    光烨君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他唯一的对手，他怎么会舍得我死？”
    活了几十万年的人物，思维都不正常。
    月沫急着要入境，被光烨君拦住：“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交待我的么？”
    月沫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认识的那些人物，一个长得比一个好。你是看脸定交情的么？”
    光烨君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问？”
    月沫有点担心地说：“万一我入了境变得不好看了，而你又是个重色之人，到时候你还会要我吗？”

 147.第147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一）

    度寒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来找妖王会是这种情形，并且他非常怀疑妖王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救光烨君。
    不周山的风雪刮了一季又一季，月沫和光烨君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昊夕、玉落公主、东海七太子腾云听说了造境之事后都有来一探究竟，结果全都被妖王抓住，统统打入境中。
    如今这不周山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都是神界和仙界的各路兵马，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冲进洞来。妖王放出话，如果谁要是敢往油内踏入一步，他就把这幅画给毁了，让光烨君和那些神二代仙二代们统统死在境中。
    两边人马就这么对峙着，一二十年的岁月就这么过去了。
    度寒想起他那多谷宫内的漂亮女弟子们，有点后悔来这里：“妖王陛下，你确定你这招对光烨君和我那月沫妹子他们有益？”
    妖王白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手心有微光在凝聚，蓄势待发。
    度寒在这洞里被揍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揍出了心得，知道妖王又要练手了，赶紧换了个虚心请教样子：“不是不是，是我太愚钝。妖王陛下的布署太超前，不是我这种笨脑瓜子三两步就能想明白的，希望妖王陛下能指点一二。”
    妖王的心情好了些，将手中的微光隐去，解释道：“境这种东西，就像是一个戏班子，角色太少了，戏就会唱不起来，角色越多，才会唱得越闹。进入境的人越多，他们相遇的机率才会越大，相互之间的碰撞也才会越多，而事情的进展才能越快。”
    “哦！”度寒明白了一些。
    妖王又道：“你把境造在这幅画里，一旦这幅画出了什么差池，光烨那小子就出不来了。现在，这画里不但有他，还有月族公主、日族太子、九重天的公主、东海七太子，这么多有份量的人物都在里面，神、仙两界的人还敢让这幅画出什么差错吗？”
    大家一起承担风险，境遇就变得安全。
    此妖王果然可怕。
    度寒还是有些担心：“你把这多么冤家放进去，就不怕你的好兄弟神君大人爱上了你的死对头的女儿玉落公主么？”
    妖王：“如果他真爱上了玉落公主，也只能证明他爱的人就是玉落公主而已。”
    境能够化去众生的表像，让他们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把他们的爱恨情仇最直接地演绎出来，让入境之人看清楚真正的自己。
    度寒更担心了。神仙们平日里为了修道，讲究的是将自己心目中的欲念化去或者克制住。所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们内心中的自己多少有点差距。尤其是那个光烨君，修了几十万年的道，他只怕连他自己原来的本性都已经不记得了，这回入了境，一下子全放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度寒弱弱地问道：“妖王陛下，您和神君大人认识这么多年。您知道他的本性是什么样的么？”
    “光烨啊——”妖王陷入了非常久远的回忆之中，“他很小气，非常小气。”
    度寒：“有多小气？”
    妖王：“一毛不拔。剥削别人是一把好手，如果他是个凡人，又经商的话，必定是天下第一奸商。”

 148.第148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二）

    奸，太奸了。
    岳沫在柴房内对着那如小山一样高的柴火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
    是谁跟她说，人生在世一定要有钱，就算是自己没有钱，也得找个有钱的主子傍着，才能够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衣食无忧。
    她就是因为错信了这句话，把仅有的身家给当了，转了至少十个中间人，挤破了头终于挤进了天下第一首富苏府成为了一名粗使丫头，原以为从此以后就能在天堂翱翔，可没有想到半年过去了，她还一直在地狱之中苦苦挣扎。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第一天见工的时候，说了句不该说的大实话。
    那天初五，五对岳沫来说不是个什么吉利数字，但最后她还是抱着傍大款的心态到了苏府，见到了传说中天底下最有钱的男人苏烨。
    她记得那天的阳光正好，不冷也不热，照在人的身上特别舒服，苏烨坐在亭子之中看她的神色也令人很舒服，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的样子格外顺眼，月沫瞅得心情愉畅：有个这么有钱又长得好的主子，今后的日子想必是欢乐的。
    苏烨见到她时，只问了她一句话：“外边的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岳沫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回答道：“外边的人都说，苏公子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
    苏烨好看的脸在瞬间就扭曲了，接着岳沫就成为了苏府最低等的一名粗使丫头。
    岳沫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并没有说假话啊，外面的人的确是在传苏烨是个断袖来着。当然，还有别的许多传说。
    传说，苏烨自十六岁起就开始经商，白手起家，很快就成为了全城首富，又很快成为了全国首富，现在他的资产已经多得天下无人能及。他打个喷嚏，商界之内都得抖上三抖。
    传说，苏烨虽然没有正式拜过谁为师，但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中排名前列的高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苏府之中，更是高手如云，其防御之严密更甚过皇宫大内。曾经有无数的小偷窃贼打苏府的主意，最后都折羽而归。
    最令人唏嘘的是，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纵横江湖几十年，他看中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结果在苏府栽了个大跟头，刚摸入苏府不久，就被绑了个五大绑。气得云中飞自此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
    传说，苏烨的身份与皇室有着莫大的关系，先皇在位时，曾对他亲睐有加，三天两天传来进宫下棋谈心，每次从皇里面回来，都会赏赐他一堆的东西。有人说，他极有可能是先后和民间女子生的私生子，甚至还有人有板有眼地说先皇曾经确实与某个民间女子有过私情。而苏烨说不定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
    ……
    如此家底厚实又家世显赫的男子，却一直没有娶妻，只听说他和京城第一美女叶流云走得比较近，还说叶流云一直对他芳心暗许，而他却无动于衷。
    这么一个大美女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不要，确实很有断袖的嫌疑啊！
    古人云：诚实是美德。为什么她的美德并没有得到苏烨这个主子的欣赏，反而被他给嫌弃了呢呢呢呢？
    岳沫挠着后脑勺对着那堆柴火想了老半天，最后得出了结论：古人把她给骗惨了！

 149.第149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三）

    岳沫啃了半年的冷馒头，睡了半年的破床，受了半年的气，遭了半年的白眼之后，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在苏府混，你不需要勤劳，也不需要能干，更不需要人品高贵，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仰慕苏烨、赞美苏烨、最好是崇拜苏烨崇拜得恨不得能嫁给他，随时随地地维护苏烨的形象，那么，你就能在苏府混得风声水起。
    苏府的大丫环小瓷就是一个典型。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吃零食犯犯痴，她不允许任何人对苏烨有丁点的不满，苏烨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完美的，别居一格的。就她这样肩也不用挑手也不用提，工钱却高得令人发指，月沫累死累活常常饿得只剩半条命，每月的月钱还不及她的一人零头。
    一想起这个，岳沫双手捧着半个冷馒头啃得泪流满面。每啃一口就狠狠地在心里面咒骂苏烨一句，以解气。
    就在她的对面，小瓷捧着一整只烧鸡啃得满面油光，每啃一口就会说一句苏烨有多么礼贤下士宽厚待人，能够成为苏府的下人，简直就是祖坟上面冒青烟才修来的福气。“岳沫，你说说，这么好的主子全天下只怕只有我们家主子这一个罢！”
    岳沫听得差点以为她俩的主子不是同一个人。
    烧鸡。月沫流着口水，她记得她吃过这种食物的，好像还很多，但是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吃过了。她顶着被嫌弃的危险守在小瓷的身边，等着她吃完这顿饭，看能不能落点鸡脚鸡脖子之类的解解馋，哪知道小瓷的胃口实在太好，一整只烧鸡居然被她啃得连鸡屁股都不剩。月沫只好失望地咽了咽口水，吞下最后一块冷馒头，有些不太开心地捏了捏自己连半点脂肪都没有的腰，落寞地朝她住的破屋子走去。
    冬天就要来了，她这么瘦，怎么熬哇？
    当她路过池塘的时候，看到苏烨正在池塘边上钓鱼，身边围着一堆丫环们，其乐融融。岳沫算了一下黄历，又是初五。她觉得自己还是避开一下比较好，于是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底下等这帮人早点散了之后，她再回她的小破屋。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苏烨钓上一条鱼来。苏府的鱼儿们平时伙食开得不错，养得超肥，估计没有把这些鱼饵放眼里。
    就在岳沫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有条傻鱼咬钩了，那帮丫环们一顿吹呼，你一言我一语地吹嘘着苏烨钓鱼的技术有多么高超，拿竿的姿势有多么英俊不凡……大家的那些溢美之词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烨还未来得及将鱼取下来，那条傻鱼用力一弹，脱了钩，蹦回了池塘之中，悠哉悠哉地游走了。苏烨的手中连片鱼鳞都没能捞着。
    一阵沉默之后，这帮丫环们又开始集体吹嘘起苏烨的心肠有多么善良，钓鱼的风格有多么与众不同，并红口白牙地硬说那条鱼家里还有两条老鱼要养，它这么拼死赶回去，是为了探望父母，而苏烨放它走，是因为心怀慈悲。
    岳沫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明明就是钓鱼的技术太差。”
    她真的说得很小声，原以为那帮人听不见，哪知道苏烨的听力实在太好，她还没能来得及感叹第二句，苏烨的目光幽幽地投向了她这边，并伸出一根手指冲她勾了勾，邪魅地命令道：“你，过来！”
    岳沫大感不好，赶紧遮住自己的脸，想装着没听见地偷偷溜走。苏烨第二句命令又丢了过来：“那个，柴火丫头，过来！”

 151.第151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五）

    陆管家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就从苏烨那里请示回来了。
    陆管家：“岳沫姑娘，我家主子说，在苏府做事的人，可以自由离开。”
    太好了。岳沫立马就向陆管家告辞。
    陆管家见她这副巴不得赶紧走的样了，有些同情她地说：“但是，有一个条件？”
    岳沫暗暗地感觉到不妙：“什么条件？”
    陆管家：“需要交一千两银子的违约金。”
    “什么？”岳沫吓了一大跳，“我又不是卖身来到苏府的，也不是苏府的世袭家仆，又不需要交什么赎身钱。凭什么叫我交一千两银子给他？”
    可怜她每个月的工钱才一两银子，要凑齐一千两银子，得八十三年。
    八十三年啊！她都过百岁了，就算没入黄土，只怕走路都走不动了，那时候出苏府还有什么意义吗？
    陆管家也很为难：“主子说，苏府从来都没有下人走，岳沫姑娘是第一个。这将会作为重大事件写入苏府的历史。这第一的头衔，至少就值五百两。另外，岳沫姑娘离开苏府的行为，将会对苏府的其他人产生巨大的影响，导致人心涣散，所以须找姑娘赔点精神损失费，至少八百两。总共是一千三百两银子。不过，主子说，他体恤姑娘一个人不容易，所以给你打个折，只收你一千两银子。”
    他抢钱呢？
    她在这里做了半年的工，没吃饱没睡好还不算，临走了还得倒贴人家一大笔钱，这么奸诈的主子，他还好意思用“体恤”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岳沫快要气疯。
    然而，苏烨行事，向来说到做到，他说要一千两银子就一定会要一千两银子。岳沫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居然想方设法地想要到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甚至还为此卖掉了她家里的那栋倒了一半的茅草房。
    岳沫抱着她的包袱呆呆地站在帐房内。陆管家见她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地说：“岳沫姑娘，出府之事，改天我再挑个主子心情好的时间，替你问问，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放你走了。”
    怎么可能？
    她必须得走，不然过不了这个冬天。
    月沫的脑瓜子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对陆管家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陆管家，实不相瞒，其实我不是普通人。”
    “你的意思是？”陆管家完全没有从她的身上看出半点不普通的地方来。
    月沫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应该听说过云中飞吧？”
    陆管家点点头：“嗯，听说过，天下第一神偷，几年前偷过苏府，被抓，退出江湖了。”
    月沫：“其实，我就是云中飞的徒弟。”
    陆管家惊了惊。
    月沫接着道：“我师父上次被苏府灭了威风之后，一直想要报仇血恨，所以他让我想方设法地混入苏府，就是为了收集情报，里应外合，将苏府偷得片甲不留。”
    陆管家更惊了：“如果你是云中飞的徒弟，又是奸细，不是应该瞒住自己的身份才对吗，为什么又要自曝目标？”
    月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进入到苏府之后，发现苏公子宅心仁厚，是个好人，所以不忍心为了一己私欲而令他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进而连累到许多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人。所以，才自曝身份。就是为了提醒苏公子今后千万要多加小心。我师父一直在催我动手，苏府，我已经再也呆不下去了。山水有相逢，你替我向苏公子转告一声：保重！”
    天下第一神偷的徒弟，谁敢把一个大贼放在自己的府上呢？太不安全了。岳沫不信苏烨还会再留着她。
    说完，她背起包袱就往外走。外面的世界在等着她，烧鸡也在等着她！

 153.第153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七）

    一连好几天，苏烨都发现岳沫总是鬼鬼祟祟地守在他住的院门口朝里张望，只要一看到他出现，立即眉开眼笑，调头就走。
    岳沫是粗使丫头，照规矩不能进苏烨住的院子，所以她在门口守着见他，情有可缘。但是，为什么每次一见到之后，就跑呢？苏烨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她那眼神，完全是天上掉下馅饼正砸在她脑门顶上的眼神，看得他心里面莫名其妙地觉得非常的不踏实。
    苏烨叫来陆管家，问道：“那个柴火丫头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一提起岳沫，陆管家就有些忍笑不住：“她这几天在忙着赚钱。”
    赚钱？苏烨觉得这事太逗了：“她在我天下第一商人的府里头赚钱？”他想不起他苏府还有什么能让别人赚到钱的地方。
    陆管家：“没错。”
    苏烨分析道：“多半是为了早点凑齐那一千两银子。就算她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岳沫那丫头能赚谁的钱？还不是这帮丫环们。
    谁不知道，他苏烨抠门，他调教出来的丫环们也一个比一个抠门，想让她们往外面掏银子，比从她们的嘴里边拔牙还难。
    陆管家的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岳沫姑娘的生意似乎还挺好的，我见她这几日已经赚了三四百两银子，照这种势头下去，再过十来天的样子，她就能凑齐一千两银子了。”
    “什么？”苏烨惊讶不已，“她做的什么生意？”
    陆管家似乎有些不太方便直说：“主子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每天上午，岳沫姑娘都会在她屋子前面的那块空地上做生意，主子如果感兴趣，不妨瞧瞧去——岳沫姑娘这生意真的是有意思得很，不会令主子失望的。”
    苏烨听了陆管家的话，吃完早膳之后就出了院门，然后在苏府内转了一整圈，这才慢悠悠地朝岳沫住的小破屋那里走去。
    还未到达目的地，就听到那里吵吵嚷嚷的，热闹得赛过集市，岳沫的大嗓门远远地传来：“坐好，坐好，大家都坐好。展示会马上就开始。”
    苏烨飞身上屋顶，挑了个不易被发现又视线开阔位置坐下来。
    只见那块空地上挤满了人，清一色全是女子，府里的丫环来了至少一大半。岳沫摆了一张桌子在那里，桌子上还铺着一块巨大的桌布，将桌子底下遮得严严实实。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催促着岳沫。
    岳沫脱下脚上的一只木屐，对着桌子一顿猛敲，现场安静下来，个个热切地望着她。
    岳沫对此很满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她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一尺来高的布偶出来，众人立即发出惊喜的爆炸似的欢呼声：“哇——”
    “安静，安静！”岳沫继续敲木屐，唾沫横飞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与主子同款’系列的新产品，大家看到了没，这布偶身上的衣服跟主子今天穿的颜色一模一样，并且是同一块布料。还有这表情，看到了没？跟昨天的不一样。昨天的那个布偶，叫‘雄霸天下’，今天的是‘似水柔情’。”
    不过是卖个布偶么，还一套一套的。苏烨稍稍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似水柔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被气到。那布偶的脸和他的一模一样，就连神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当这柴火丫头找到了什么好生意，原来卖的东西是他。

 154.第154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八）

    岳沫从苏府各丫头们浓浓的仰慕之情中发现了商机。她先打听到苏烨最新做了些什么样的衣裳，从哪做的，又掏出她仅有的那点积蓄央陆管家从布庄将那些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全都买了下来。陆管家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用意，心想只是帮个小忙，就依了她。
    然后，岳沫以苏烨为样版，用这些布料做成好些个布偶，并每天跑到苏烨的院子外面，打探他每天穿什么样颜色的衣裳，然后及时地推出同款布偶，令人见到布偶就如见以第二个苏烨。
    岳沫手巧，将布偶做和活灵活现。苏府的丫环们向来都视苏烨为偶像，见到这样逼真的布偶自然很动心。
    为了能让姑娘们敞开自己的口袋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银子，岳沫卖力地吆喝着：“你们天天对着主子，想要亲近他，但是你敢吗？不敢，有时候见到他一紧张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你把我这布偶买回去，你想让他坐就坐，想让他站就站，想抱着他就抱着他，想亲他就亲他。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给他听，他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对你‘似水柔情’。”
    底下的丫头们已经陶醉在岳沫的设想里不能自拔。
    小瓷迫不及待地举手：“我出十两。”
    岳沫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十两，才十两？难道主子的柔情在你的眼里只值这么点银子？枉你每天说主子那么多的好话，你还自称是主子的头号仰慕者……”
    另一位丫环也举起了手：“我出二十两。”
    “好，漂亮！”岳沫及时地肯定了这位姑娘的行为，“你已经离目标很近了，很有希望今天晚上就抱着‘主子’入睡了。”
    “我出三十两！”小瓷抖着浑身的肥肉伸出手指。
    岳沫这么鼓吹那边撺掇，极尽所能地将布偶的价格往上抬。最后，小瓷将她的钱袋拿了出来，冲到岳沫的面前，“啪”地一声砸在桌面上，震得这张旧桌子差点当场散架：“我出一百两！”
    现场陷入了安静。
    岳沫在短暂地震憾之后，装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鼓起掌来：“果然，你真的是主子的头号仰慕者。主子要是知道你对他这么忠心，他也一定会很感动的。这个‘主子’就归你了。另外，我再友情送你三套衣服，你可以跟主子玩换装游戏哦！”
    小瓷抱过那个布偶当即就“叭叽”一声，狠狠地亲了它一下。其他丫环们都发出艳羡的声音。
    屋顶上的苏烨气得满头都是黑线，心里面早已把岳沫大卸八块。
    眼看着就快到准备午饭的时分，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散了。岳沫收拾好空地，将桌子搬回她的小破屋，关上门，坐在床上把小瓷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细细地数了三遍。又四周瞄了几遍，确信没有人之后，又从她的破枕头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里面全是银子。她将两堆银子混在一起又数了一遍。
    四百三十六两。
    “照这样下去，我应该能很快出府了。不过，我已经做了好几个娃娃了，大家的新鲜劲就快过了，如果没有更好的点子，会卖不起价格的。”月沫欢喜不已地自言自语，“有了，不如我干脆做一个不穿衣服的苏烨，把他的腹肌、胸肌统统做出来，那些女人见了一定会更加发疯的！”
    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从屋顶处飘了进来：“你又没有见过我的腹肌、胸肌，就做出布偶来，岂不是卖假货？”
    岳沫吓得肝颤了一下，一抬头，只见屋顶上被人揭开了几片瓦，苏烨正透过那个窟窿凶巴巴地看着她。

 156.第156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

    东海山庄的一个卧房内，一位年青的男子病恹恹地歪在牙床上，皮肤是那种因为常年缺乏阳光的照射而呈现出来的异样的雪白，虽然还只是秋天，天气只不过有些微微的凉意而已，而这间卧房内却早早地生起了炉火。男子手里拿着一本《马经》，仔细地阅读者，神色专注。
    “少爷！”身着翠绿色衣裳的丫环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走了进来，“你怎么还在看书？大夫说了，您不能太累着。”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墙角处的沙漏：“我自有分寸。”话虽这么说，然而他却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接过那碗粥，吃了三两口，摇摇头，又放下，闭着眼睛养起了神。
    一名小厮前来通报：“少爷，龙师爷回来了！”
    男子的眼睛猛地一睁，充满期盼。
    不一会，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四下里看了看动静，把门关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递给了他主子：“少爷，这就是目前呆在苏府的‘天下第一神偷’徒弟，岳沫。”
    病男子接过画像，仔细端详着：“看上去，这个姑娘很普通啊！”
    龙师爷：“常言道：人不可貌相。”
    男子：“苏烨是怎么想的？将一个贼放在自己身边，难道他就不怕这个叫岳沫的姑娘会找到他的养马秘笈吗？”
    龙师爷：“苏烨为人向来自负，越是不合常理的事情越要尝试。”
    这养马秘笈是什么东西呢？这得要从苏烨所从事的生意说起。苏烨手下的生意无数，然而占据了他商业王国半壁江山的就是他牧场里的战马。经他牧场里饲养出来的战马，行如闪电，动若劲风，普通的马，一日只能跑几百里，而他的战马每天至少都能跑到一千里以上，并且这些战马在战场上沉稳镇定，不似别的战马一听到呐喊声或者见到血光就会乱了分寸。所以，他苏烨所养的战马，是所有国家在装备自己的军队时的首选。而这些马的价格也是普通马所望尘莫及的，即便如此，他的生意还好得很，很多将军元帅都是亲自带着黄金上门向苏烨预订他的战马。这其他从事养马的商家眼红到滴血。
    不少养马者曾经千万百计地打探苏烨牧场里的那些马是怎么饲养出来的，都没得逞。苏烨并没有用很特别的马种，也没有用很特别的饲料，他的饲养方法与大家的一样，可得出的成效却有着天壤之别。
    一次，苏烨在某个酒宴上喝得有点醉了，道出了一个秘密：“我养马，是有秘笈的。”
    结果，这本养马秘笈就成了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宝贝，谁都梦想着得到它，发家致富。只可惜段府的守卫太深严，所有人都折羽而归。
    东海山庄，也是从事马匹买卖的商人，在苏烨从事这个行业以前，东海庄曾经是马界里的领袖人物，只可惜自从苏烨从中插了一杠子之后，东海山庄在业界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这也成为了东海山庄的恨事。
    这个病男子，就是东海庄的现任掌权人，邓云。他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东海山庄时，东海山庄已经走下坡路很久了，如何让牧场里的马成为天下好马，重振家业，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邓云看着岳沫的画像，半晌，吩咐道：“备轿！”
    龙师爷觉得很意外，他家公子从小身子弱，极少出门，最近他一次出门的时间还是在半年前。“少爷，您要去哪？”
    邓云蹙眉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应该要去见一见这个叫岳沫的姑娘！”

 157.第157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一）

    梧桐树下，岳沫正手拿着两个冷馒头，闭着眼睛，念念有辞：“这不是白面馒头，这是烧鸡。这不是白面馒头，这是烧鸡……”
    曾经她还在外面的世界混的时候找一位丐帮的高人学的这个本事，她当时只觉得有趣，哪知道今日自己也用上了。
    由此可见，古人的话也不是句句都是骗人的，至少那句“技多不怕压身”就很有道理。
    小瓷一步三喘地跑了过来：“岳沫，有人来看你！”
    怎么可能？她没进苏府之前，因为太穷，所以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现在她进了苏府，因为得罪了苏烨，大家都对她避而远之，更加没有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看她？戒于她最近在苏府的遭遇，这很有可能是谁要整蛊她。所以，她不为所动地对着两个冷馒头继续念：“这不是白面馒头，是烧鸡……”
    “扑哧——”一声轻笑，惊醒了正在进行自我催眠的岳沫，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位秀气逼人的男子，冲她温润地笑着，迎着天边的霞光，精致的容颜醉了一地的梧桐叶。
    岳沫向来认为：男人的长相，就算是再好看，也不能用“美丽”这么柔媚的词来形容。比如苏烨，如果将他的奸诈和小气忽略不讲，还是很有几分秀色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美丽了！
    美丽得她半天都转不过神来，任由口水滴滴嗒嗒地滴落在她的衣服上，忘记了擦一擦。
    美丽的男人，声音也很好听：“姑娘，这白面馒头就是白面馒头，烧鸡就是烧鸡，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邓云的态度很诚恳，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虚心的样子赏心悦目，看得人精神气爽。
    最近岳沫被她那个把她往死里剥削的主子苏烨冷嘲热讽挑三拣四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才听到有人能够用正常的语气向她问话，感动得差点往抱住他一顿猛哭，顺便把自己的眼泪鼻涕抹在对方的衣服上，以弥补她这段府这么多日子以来缺失的温情。
    请不要责怪她最近太过于容易哭泣，要知道她在苏府的境况实在是太水深火热了。
    “姑娘，姑娘！”邓云伸出手在正在神游的岳沫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刚刚他跟苏烨提出要见一见岳沫，苏烨跟他说这姑娘很好找，苏府里头看上去最不正常的丫头就是她了。邓云起初还不信，如今看来，苏烨的那张嘴虽然毒辣，却也不失贴切。果然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姑娘。
    岳沫终于合上了她的嘴巴，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下巴处的口水：“好，很好！”
    邓云放下心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这白面馒头怎么能与烧鸡混为一谈？”
    岳沫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个深沉的表情：“你懂什么？真正的美食家，要能够从白面馒头里吃出烧鸡的味道来。要不你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
    虽然那两个冷馒头是岳沫的全部晚餐，但是面对美男，她还是很乐意慷慨一把的。在岳沫的心里：食物是属于物质粮食，男色是属于精神粮食。而她一直都很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所以她很重视补充精神粮食。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别说是馒头，就算是真的烧鸡她也会拿出来分享。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不过此罢？
    邓云愣了愣，拒绝不了岳沫的热心，只得接过其中的一个冷馒头，然后在对方的殷殷期盼之下，咬了一口，费力地咀嚼了几下，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对岳沫露出一个微笑：“果然是烧鸡的味道啊！”
    然而，话音刚落，邓云那倾城倾国的笑容瞬间就在他脸上凝结住了，身子慢慢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岳沫的尖叫声再次刺破了苏府的宁静：“来人啊——”

 158.第158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二）

    岳沫觉得自己很霉，请人吃个馒头都差点闹出人命案。
    此刻，她被勒令站在屋子外头不准跨进门半步，并且随时都有挨一顿板子的危险。虽然这邓云是来看岳沫的。但岳沫是苏府的下人，并且又是苏烨的竟争对手，万一人死在苏府，苏烨脱不了干系。
    岳沫闯祸害就等于苏烨闯祸。现在苏府里所有人看岳沫的眼光如同看杀父仇人一般。岳沫远远地看着那一屋子忙成一团的人们，心里面无限惆怅。
    京城名医赛神医在仔细地替邓云把过脉之后，面色凝重：“邓公子天生体弱，这几天又受了点风寒，再加上出门坐轿，一路上过于颠簸，累着了，以至于一下子气血不足，昏迷了过去。我给他开副药，调理调理！多休息，这几天千万不要出门，最好是连床都少下一点，躺着静养。”
    原来和岳沫送的那口馒头没关系，一屋子的人同时在心里都松了口气，叹息不止：就连坐个轿子都会累着，敢情这邓公子的身子是纸糊的。
    跟邓云一同前来的龙师爷急得团团转：“这如何是好？老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办？”当下人不容易，当一个病主子的下人更加不容易。
    苏烨：“龙师爷，不如你回去跟邓老夫人说，我把你家公子留下了，希望他能在苏府住几天，与我叙叙旧。等你家公子的身体好些了，我再差人送他回去。”
    苏府地方大，腾间房出来让人住几天不是什么难事。
    龙师爷见到自己主子那副模样，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赛神医：“可是我家公子？”
    赛神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你家公子只是累着了而已，并无大碍。”
    龙师爷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家报信去了。
    苏烨亲自送赛神医出屋，顺手付了一锭黄金给他当诊费，喜得对方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苏烨：“赛神医，邓公子他的身子，真的就这么弱么？”
    听到这问话，赛神医连连摇头叹气：“这邓公子是先天性体弱，自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断过药，天下的名医，都看尽了，可到头来，也只是勉强保着他这条命而已。并且……”话说到了半，住了嘴。
    苏烨又塞了一定黄金到他手里：“并且怎样？”
    “并且，这邓公子能活多久，谁都说不好。唉，可怜这东海山庄上百年的基业，眼看就要连人带庄地走到尽头了。”
    赛神医走了，苏烨站在走廊下轻喝一声：“出来吧！”
    岳沫慢腾腾地从一个柱子后头走了出来，脸上讪讪的：“主子的耳力真好！”
    苏烨吩咐道：“邓公子住在苏府的这几天，他的衣食住行，由你打理，必须尽心尽力，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知道了吗？”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感激，也许是内疚，苏烨此刻真的很想邓云能长命百岁。还有，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东海山庄的接班人，究竟能不能将东海庄发扬光大，如果邓云早早地死了，那么这一切将会成为一个永远都没有答案的悬念。
    “知道，知道。”岳沫忙不迭地应着，“只是，主子，这照顾病人，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现在每餐只吃两个馒头，这伙食是不是太差了点？”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抓住机会替自己谋取那么一丁点她应有的福利。
    “嗯。”苏烨点点头，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你说得很对，确实要改善一下你的伙食：从明天起，每餐三个馒头吧！”
    岳沫忽然之间觉得，这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凉了！

 159.第159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三）

    令人安慰的是，邓云的身子虽然娇贵，但脾气却很好，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折磨人的点子，从不对人呼来唤去，这点让岳沫十分满意。
    邓云的身子弱，吃的东西特别少，并且全都是粥水之类的玩意，虽然厨房每天将这碗粥煮得十二万分用心，头天燕窝，第二天雪莲，什么东西珍贵就往里头搁，可说到底，粥还是粥，再怎么也不会变成一只烤鸡。
    岳沫很郁闷，原本她还想沾沾他的光，偷两块肉吃，可哪知道这位竟然是专喝粥喝药，就不吃菜的主。
    岳沫：“邓公子，你每天吃这么点东西怎么行？”
    邓云笑笑：“我身子弱，肠胃经不起那些油腻和坚硬的东西折腾，只能喝粥。时鲜的水果也可以吃，但也不能吃太多。”
    岳沫：“你不会从来都没有吃过肉吧？”
    一丝落寞涌上邓云的眉间：“鱼肉类的食物，一般都是炖好了之后，去掉碴，再撇掉上面的那层油，我喝两口寡汤而已。至于你所说的烧鸡是什么味道，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尝到过。”
    岳沫已经彻底听傻了。她觉得自己被困在苏府里头已经算得上是吃得很不好了，可没有想到邓云这位公子哥从打娘胎里出来起，就没有吃好过，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
    这回，她终于明白了啥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很认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用力地咬了一口。
    邓云看她咬白馒头咬得格外卖力，不由得发笑：“实不相瞒，我这次苏府专程是来看你的。”
    岳沫被馒头噎得两眼发白：“我有什么好看的？”
    邓云：“我听说你是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的徒弟，一时好奇，所以来看看。不过看姑娘啃馒头的份上，我就已经知道传言是假的。”
    岳沫没好意思说，这传言其实就是她自己造的谣。“我啃馒头和我是不是云中飞的徒弟有什么关系？”
    邓云：“如果你真是云中飞的徒弟，又怎么可能连只烧鸡都偷不着，只能天天啃这馒头？”
    非常有道理，果然是生意人出生，逻辑思维比常人要严谨许多。岳沫从邓云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邓公子证实传言有误，看上去似乎有点失落。我想，邓公子来看我，应该不会只想见见我这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的徒弟是谁这么简单吧！”
    邓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姑娘真是好眼力。实际上，我来找姑娘的确有事相求，不过姑娘既然不是云中飞的徒弟，就算了。”
    岳沫：“邓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也许我照样能够帮到你呢？”
    第一个来看她的朋友，她怎能忍心让人家空手而归？虽然她的能力有限，但尽力总是可以的。
    邓云看到她那副认真的样子，不免失笑：“姑娘真是侠义。不过我这事情，你是帮不上忙的。”
    月沫：“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帮得上忙？”
    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她岳沫虽然是根废材，但烧起来一样能发光发亮。
    邓云见四下无人，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其实，我在想，如果你真是云中飞的徒弟，我希望你能帮我偷一样东西。”
    偷东西啊？岳沫踌躇了，虽然她为人看上去很随便，但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偷鸡摸狗这种事情，她向来都不屑于去做。关键是她也没有那个本事。
    堂堂贵公子，也会有想要而不可得的东西，这让岳沫很好奇：“不知道邓公子希望我偷的是什么东西？”
    邓云：“他的养马秘笈。”

 160.第160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四）

    听完邓云的介绍，岳沫了解到这个养马秘笈对苏烨而言有多重要。也才知道苏烨在生意场上赚起钱来有多心黑。
    普通的一匹马，哪怕是从东海山庄出来的良马，其市场价最多也只卖到一百两银子，而苏烨养出来的马却卖到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岳沫仔细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她目前的工钱来算的话，基本上她这一辈子也只够买一匹苏府养出来的马。
    原来，她的劳力价值在苏烨的眼里只等于一匹马，不同的是，她这匹“马”会说话而已。
    岳沫心里的天平严重地失衡了。
    邓云似是喜又似是忧地叹了口气：“也罢，你不是云中飞的徒弟，正好让我死了那份心！其实，就算你是云中飞的徒弟，我也打算死了这份心了。”
    岳沫好奇：“为什么？”
    邓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应该再让你去做这种事情。”好奇怪，他怎么会用“再”字呢？
    这些天里，从小瓷那里陶紫也了解了不少有关于东海山庄与苏府之间的恩怨纠葛，她对邓云目前的境况是十分同情：“俗话说，人善天不欺，人品好的人运气自然也不会太差。许多人为了抢生意，不择一切手段，别说是偷东西，就连要人命的事情也干得出来。你想要得到苏烨的养马秘笈，也是因为迫不得已，不希望东海山庄自此毁在你手里，但是你到最后的关头却还是选择放弃，由此可见，你不是坏人。既然你不是坏人，那你的运气也就不会太差。你本身这个病秧子身体已经够倒霉了，所以在其他方面总会对你有所补偿。否则也太没有天理了。”
    邓云被岳沫这番幼稚的言论惹得直发笑，笑过之后却又是丝丝的酸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商场上的天理？那就是胜者为王，适者生存。不够强悍或者不够聪明的商家，注定要被淘汰。这就是亘古不变的天理。如果我不能振兴东海山庄，那就证明我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料，怨不得别人。这也是天理。”
    岳沫有点不明白：“既然东海山庄曾经在马界叱咤一时，那证明你们也很厉害，就算苏烨的战马天下第一，那东海山庄也是第二吧？也很厉害啊！”
    邓云叹了口气：“第二又有什么用？只要你比别人失败，就证明你是庸才。”
    这话岳沫就不爱听了：“第二怎么没有用？这至少证明你们把很多人都比了下去了啊，又怎么会是庸才？”
    就算是庸才又怎样？她岳沫这根废材都一直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邓公子。”岳沫说，“按你的意思，身为马界的人，如果不能饲养出天下第一的战马，就是失败的话，那大家都散伙算了嘛，还在马界混什么，直接把生意全部让给苏烨好了。”
    邓云苦笑：“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转行，但是东海山庄世代以养马卖马为生，对别的生意并不熟悉，加上牧场里还饲养着大量的马匹没有卖掉，因此无法转行。”
    岳沫滴溜着眼睛转了几转，在邓云的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邓云听完之后，震惊不已：“岳沫姑娘，你真的是商场上的天才。我东海山庄有救了！”
    岳沫笑：“并不是我天才，而是你们这些人将面子看得太重，不会往那方面想而已。”
    邓云：“岳沫姑娘是我东海山庄的恩人，不知道姑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邓某可以效劳的？”
    投桃报李。唔，此人的人品果然不差。
    岳沫：“我只求你赚到钱之后，一千两银子替我付个违约金，把我从苏府救出去。”
    岳沫将自己如何进的苏府，又如何出不了苏府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邓云介绍清楚。邓云听完后，笑道：“虽然东海山庄比不得当年，但一千两银子还是得起的。不必等到他日，今天我就带你离开这苏府。”

 161.第161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五）

    岳沫兴高采烈地收拾着行李，因为心情不错，还哼起了曲子。
    小瓷养的一只肥猫常在她这里晒太阳，听到她惨不忍睹的曲子，不自觉得喵呜一声，然后用爪子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岳沫冲它欢乐地摇着手：“喵喵，我马上就要走了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哦！从今往后，你的那些鱼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偷吃了哦。”
    这种混得比猫还差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岳沫等待着邓云的好消息。哪知道邓云没有等来，苏烨却来了。
    苏烨把岳沫那个轻得有点寒碜的包袱皮掂了掂，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给邓云出了一条点子，能够挽救他的生意？”
    岳沫承认：“是啊。怎么，你想知道这是条什么点子？不告诉你！”
    苏烨冲天上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担心你别把人家的生意搞砸了。”
    当初，邓云来找岳沫，苏烨心里就已经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苏烨也很好奇邓云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而岳沫又会不会上钩，所以他一直在静观其变，甚至为了让事情发酵得更快，他干脆安排岳沫照顾邓云的衣食住的，为的就是方便他俩密谈。
    事情发展到最后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思，苏烨原以为岳沫要么会心有所动，就算不是偷也会打养马秘笈的主意，要么因为胆怯严辞拒绝。万万没想到的是，岳沫那丫头完全没有把苏烨养的马放在眼里，并向邓云夸下海口，她能让东海山庄的生意比苏烨马场的生意更好。而邓云那副如获至宝的样子，令苏烨不容小视。
    邓云是生意人，如果他也觉得岳沫出的那个点子好，就证明那个点子确实有过人之处。苏烨想不出岳沫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东海山庄起死回生。
    岳沫得意地摇头晃脑，没把苏烨放在眼里：“大家都说你是商业奇才，在我看来，不过如此。”
    苏烨被她讥讽，并不生气，反而更觉得有趣：“看样子，你很迫切地想离开苏府啊！”
    你大爷的。如今她自由在望，岳沫觉得自己也不必再惧怕他什么了：“那是，像苏府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姓苏的，姐姐我不再伺候你了！”
    苏烨的表情很让人玩味、捉摸不定，那眼神就跟小瓷养的那只大猫玩弄它抓到的老鼠似的：“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先问一问：邓公子在哪里吗？”
    这句话提醒了岳沫，她感觉到一丝不妙：“邓公子呢？”
    苏烨的语气很轻松：“他回去了！”
    “怎么可能？”这个消息劈得岳沫眼冒金、两耳发聋、脑子里有无数的乌云在那里转啊转，“他不是说要替我交违约金的么？”
    苏烨把岳沫的包裹扔了回去：“没错，他是说了。”
    岳沫：“那那那……”
    苏烨：“所以我才会找人把他送回去了！”
    岳沫的心里下起了倾盆大雨：“为什么？”
    苏烨：“是你违约，又不是邓公子违约。这钱当然得由你出。”
    岳沫：“这钱我出和邓公子出，对你有什么区别？你还不是照样有钱收吗？”
    苏烨：“是没有区别。”
    岳沫：“那你？”
    苏烨：“我高兴。”
    岳沫彻底愤怒了，人也变得颠狂，冲到苏烨面前，对着他又撕又扯，拳打脚踢：“禽兽，我跟你拼了！”
    眼睁一闭，一睁，岳沫的身子飞了出去，刚刚才修补好的屋顶又被砸了个大窟窿。岳沫落在一堆碎瓦之中，肥猫摇着尾巴凑到她面前，替她舔去眼角的泪。
    岳沫抱着肥猫痛声忏悔：“喵喵，我真对不住你！我怎么能说那个苏烨是禽兽呢？他明明就是禽兽不如哇！”

 162.第162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六）

    岳沫绝食了，以此来表示自己对苏烨这个极不人道的主子的不满，把自己饿得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本很坦荡的自虐行为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个样子。
    苏府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致认为岳沫那天之所以会被苏烨扔到了屋顶上，完全是因为她垂涎于苏烨的魅力，企图对他不轨，所以才被他给修理了，而她的绝食行为，正是在替自己所犯下的“荒唐而不要脸的过错”在忤悔着。
    “什么？”岳沫听到这个消息，从床上蹦坐起来，却因为连日来没有进食而引起昏眩，几乎又重新倒下。
    小瓷抱着肥猫站在她面前，鄙夷地说：“你不必再狡辩了。已经有人很清楚地看到：那天，你对主子动手地脚，抓住他的腰带不放，还妄想对他霸王硬上弓，所以主子才小小地处罚了你一下。岳沫，告诉你：就凭你的身份和条件，别说是主子，苏府里任何一个男人，你都别打他的主意。主子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看看你那样子，连京城第一美女叶流云的脚指甲都比不上，她都没能得到主子，还轮得到你？……”
    小瓷堪称苏府第一话痨，一发起话瘾来，那真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不一会的功夫，岳沫差点就淹死在她的口水里。幸好外头及时有人找，小瓷这才堵住她的洪流，没有再继续肆虐下去，不过，临走前，她还丢下一句：“唉，主子没有把你赶出苏府，真是宽宏大量啊！”
    岳沫听得眼角含泪：那个姓苏的为毛要宽宏大量，为毛不赶她出府，为毛为毛为毛？
    搞了半天，她这几天的食，白绝了？岳沫一咬牙，含着满怀的冤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
    饿，很饿，非常饿，真是太饿了！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苏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踹了她的床一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与她肚皮的咕噜咕噜响，相应成趣。“起来吧！今儿个我心情好，赏你一个馒头！”
    岳沫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把头偏向墙壁那一侧：“宁死不屈！”
    苏烨的声音不大，但能让人听得很清楚：“还有一只烧鸡……”
    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过，苏烨手中的托盘不见了，再一定神，岳沫那丫头已经坐在桌子前狼吞虎咽，动作之迅速，估计让许多江湖上的高手都望尘莫及。
    苏烨一边咂舌着岳沫不可恭维的吃相，一边重复着她说过的话：“宁死不屈！”
    岳沫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一个馒头和一只烧鸡吃了个精光，就连盘子都被她舔得一干二净，光可鉴人，这才满意地打着饱嗝剔着小牙，义正辞言地说：“我怎么能因为你的错误而惩罚我自己呢？”
    苏烨的眼睛里又泛起了大猫看老鼠时的蓝光：“你觉得是我的错而不是你的错？”
    岳沫很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
    苏烨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你确定？”
    岳沫：“确定。”
    苏烨的手指轻轻一弹，原本用来装烧鸡的那个盘子发出了轻脆的一声响：“我记得晚膳的时候，厨房里的大师傅有跟我说，明天他要做红烧野猪肘子。”
    半柱香之后，苏烨要到了他想听到的话，满意地离去，岳沫在房里垫着枕头撞墙：“呜呜呜……我真是太没有骨气了！”

 163.第163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七）

    也许邓云的出现，让苏烨认识到了岳沫的价值，也许是因为苏烨良心突然发现，也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岳沫突然之间就不用再住她的小破屋了。
    陆管家给她安排的新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宽敞明亮，关键是那个屋顶，看起来很结实，不像是一副随随便便就会被砸坏的样子。伙食也有所改善，虽然谈不上丰盛，但再也不只是两个馒头配一碟咸菜，变得有荤有素，偶尔还有一两个水果，生活水平虽然比不上小瓷这个大丫头的水准，但是已经达到了苏府的平均水平。岳沫对此很满意。
    她的身份还是没有变，依然是粗使丫头，工作量却减少了一半。这种感觉，有一种从地狱终于回到人间的轻松。
    凭心而论，岳沫现在的日子，从理论上来说，还是能凑和的，除了早上不能睡懒觉，没有休息日之外，基本上还过得去。然而，这里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自由，还有一点寂寞。
    是的，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寂寞。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人能理解她，看不到未来。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一只愚蠢的母鸡，站在一群仙鹤里头，卑微地接受着众人居高临下的审视，更要命的是，苏烨这只长尾巴凤凰，没事还喜欢举起大脚丫子踩她两下，这让她更恼火。
    恼火又能怎样呢？人家是主子，她是最底层的粗使丫头，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正当岳沫在胡思乱想之中，远远的，苏烨和陆管家边行边说地往这头走来了，小丫头立即绕道而行。
    “柴火丫头！”苏烨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传了过来。
    我去，眼睛真尖！还有，他就不能给她换个好听点的称谓？虽然她在苏府的工作的确是劈柴火，可是，“劈柴火的丫头”和“柴火丫头”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好么？
    岳沫听得心情相当的不愉快，打算装作没听见。
    苏烨：“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躲不过去了。岳沫只得显身，满脸堆笑：“主子好！”
    苏烨：“干嘛一见到我就跑？”
    这姓苏的简直就不是人啊不是人。耳力好视力好也就算了，干嘛还能透视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简直是不让人活啊！月沫笑得跟一朵狗尾巴似的，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主子的身影是咱苏府内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我巴不得能够时时刻刻欣赏到。只是我刚才走路的时候跑了神，这才没有见到主子，所以才引起了主子的误会！”
    苏烨漫不经心地问：“真的吗？”
    岳沫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肥猫见到鱼一样地谄媚：“千真万确！”
    苏烨点点头：“那好吧，明天我要出门，为期半个月，你跟着！”
    平时在府里，她一天难得见到他一次，她的日子都已经水深火热了。如果要她每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果真要时时刻刻地欣赏着他的身影，他抽风的时候，她还得随时送上脖子任他宰割？
    岳沫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主子，我只是个粗使丫头，跟着合适么？”
    半个月，已经足以让她死去活来，立地成佛了。
    苏烨：“嗯，合适，我就是让你跟着去做粗活的！”
    岳沫：“……”
    她的瓦罐一样的心呀，碎成了一地渣。

 164.第164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八）

    和苏烨一块出门，还长达半个月，照理这是个让苏府的丫头们抢破了头的美差才是，为什么会落在她的头上呢？岳沫想不通。
    当苏烨告诉她此行要干些什么的时候，她明白了。
    最近京城附近的郊区发生了不少绑架案子，被绑架的人无论是交了赎金的还是未交赎金的，无一生还。唯一的区别是，交了赎金的，留了个全尸。官府查这个案子查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头绪，对方出手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线索。
    眼看着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死掉，苏烨坐不住了，决定管一管。他查过这些绑匪的做案手法，全都是在郊外遇的害，出门的时候身边都有带女眷，并且随行的人很少，只有一两个。
    原来是要她去当饵，还不一定能活得下来。怪不得没有人跟她争。岳沫明白过来，这是要送命的啊！
    岳沫的脸苦成一团：“主子，官府都没能破得了的案子，你确定能破得了？”
    苏烨：“好歹得试一试。”
    苏烨说，因为这案子搞得人心慌慌的，许多生意人担心被害，都不敢出门，苏府的许多生意因此受到了影响，少赚了许多钱。所以，他才决定插手，誓将那几个害他受到损失的毛贼捉拿归案。
    有命赚钱也得有命呀！
    月沫摸了摸自己还在脖子上的脑袋，想像着自己身首异处的模样，打了个冷颤：“主子，这种需要打打杀杀的事情，是不是该请个高手配合你才比较合适一点。我不过是根废材，帮不了你什么忙。”
    她不是怕死，路见不平吼两吼的事情，她没进苏府之前，也常干。但是她也没必要送死呀？
    苏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正因为你是根废材，那些绑匪才会上当呀！”
    这种做案多起却还没有被查到任何线索的绑匪，绝对是一群做事非常小心的角色，下手对象也是他们精心观察并挑选过的。有一个废材在身边，能够大大地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作为一根废材，难得有用一回，居然是这种情况。岳沫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为了鼓舞士气，苏烨道：“如果你这次能活着回来，那么一千两的违约金就不用你付了。”
    “真的？”岳沫的眼睛里终于闪出一点点激动来，她觉得这个交易可以试一试。毕竟，有苏烨这样的一个主子，的确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不如冒一回险，说不定还能换得后半辈子的自由。
    苏烨又挑了一个叫阿郞的侍卫一起出门。阿郎是苏府本事最好的侍卫，为人心细，话不多，耍得一手方天画戟，长得又英气，因此被姑娘们私底下称为“二郎小神”，是苏府仅次于苏烨的人气偶像。
    岳沫在众位丫环们又羡慕又同情的目光之中，心惊胆怯地跟在了他俩的后面。
    刚出苏府，岳沫就看到街口的转角处有一个摆摊看相的，挂着一个布幡，布幡上写着“天机神算”四个字，算命先生一把雪白的胡子，正在跟人吹他算命算得如何准。
    岳沫撇下苏烨他们就朝算命先生奔了过去，将右手伸到对方面前：“先生，帮我看看，我能活多少岁？”
    她想知道这次她能不能有命回来，心里好有个底。苏烨和阿郎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算命先生见有生意上门，喜不自胜，先吹了一顿之后，这才拿起岳沫的右手准备好好算一算时，突然眼一，什么都看不清了。好半天，才恍过神来，又拿过岳沫的手掌，刚瞧上一眼，只觉得脑子一阵巨痛，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165.第165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十九）

    岳沫被吓得不轻。在远处看的苏烨和阿郎也觉得十分诧异。
    这时，算命先生爬了起来，对着岳沫磕头如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仙子恕罪。”神仙的手相，凡人看不得。这道理相士们都听说过，却都没有见过。今日这位算命先生撞见一回，让他如何不怕。
    苏烨大步走了过来，抓过岳沫的手，翻来覆去地瞧，没瞧出什么不对，冲着算命先生问：“你那是怎么回事？”
    算命先生不敢言，怕担上泄露天机的罪名。他更讶异为何苏烨能看得了岳沫的手掌。于是壮起胆子要求道：“如果苏公子方便，能否借你的左手瞧一瞧。”
    苏烨将左手伸给他。
    算命先生捂着眼睛从手缝之中偷偷的瞟了一眼，头脑又一晕，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阿郎走过来掐算命先生的人中将他救醒。算命先生一句话也不敢说，直接爬起来，摊子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月沫也抓过苏烨的手掌，看了看，好奇地说：“没什么呀！”
    只有阿郎不作声。
    苏烨问他：“阿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阿郎还是他那副一板一眼的样子回答道：“江湖术士，骗些钱而已。主子和岳沫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三人没有再围绕着这件事情讨论下去，继续赶路。出了京城，走了一段官道，又转了一段山路，来到一片林子。林子中间有一条河，河水蜿蜒而过，清澈见底。
    苏烨吩咐下来，在这里休息一会。
    阿郎拿出一块餐布垫在草地上，又拿出许多食物来，岳沫抓着一只鸡腿吃得满嘴是油，看得苏烨直皱眉，将脸扭向一边，拿着一个酒杯慢慢地饮着酒。
    几只兔子从他们的身边跑过，惊慌失措的样子。岳沫十分警惕地问道：“这兔子怎么这么奇怪，不会是有人在附近吧？”
    苏烨镇定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让阿郎给自己斟上一杯，道：“你不要这么杯弓蛇影好不好，绑匪那些人看到你这么能吃，都被你吓跑了。”
    话音刚落，一阵不同寻常的大风刮了过来，风中有股甜香气，闻起来特别舒服，岳沫刚吸了两口，就觉得这香味比酒劲还强，直往脑门上冲，接着两眼一黑，不醒人事。
    当她醒来的时候，树林不见了，小河也不见了，好吃的食物也不见了。见到的只是黑乎乎的四壁。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苏烨和阿郎就在她旁边，同样被人绑得严严实实，身上那身京城第一布庄做的好衣服被人剥走了，就连鞋子都没有放过，洁白的衬衣上沾满了污渍，满脸灰土，与平日光鲜亮丽的样子相去甚远，只有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傲气。
    岳沫的手也被绑着，行动不方便，她艰难地挪过去，愤愤地埋怨道：“我都说了有埋伏，你们不信。”
    苏烨将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笑了笑：“唔，你说得没错。”
    岳沫也顾不上主仆之分，凶巴巴地踢了他一脚：“你还笑，死到临头了！”她原以为苏烨既然是拿自己作饵去诱这帮绑匪出来，身后必定还偷偷地跟着许多官府的人在保证他们的安全，哪知道——屁，还是被抓了。
    是谁说苏烨的脑瓜子是天下第一聪明的脑瓜子，依她看，关键时刻全都不顶用，连她这根废材都不如。
    岳沫骂得唾沫横飞，将多日来的怨气一吐为快。
    这时，牢门上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恶狠狠地吼道：“吵什么吵？赶紧写好遗言和家里的地址准备上黄泉路吧！”

 167.第167章 大首富是小气包（二十一）

    岳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不在老鼠窝，而是到了苏府，并且睡在了她自己的床上。
    窗外的桂开得有些落败了，但香味依然浓郁，岳沫闻着这香味，心里面十分安定。几个家丁和丫环正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这次苏烨他们的剿匪事迹，岳沫作为参与者之一，却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据说到了后来，段府的护卫们有如天兵一般出现在那帮绑匪的面前，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将他们收拾得一干二净，三十六个绑匪，无一逃掉，满脸胡子的那个是首领，因为想要反抗，被阿郎一剑砍落了山崖。
    小瓷听得心驰神往：“主子呢，主子呢？他砍了几个，抓了几个？”
    讲故事的家丁叹了口气：“主子这次一个绑匪都没有抓，没有砍。”
    “为什么？”听到心目中的偶像如此表现不佳，小瓷心有不甘，很快她就找到了替苏烨解脱的借口，“我知道了，主子是策划这一次行动的人，只需要出脑子不需要出力。”
    “不是。”讲故事的家丁打破了小瓷的幻想，“主子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要抱着昏过去的岳沫。”
    “什么？”小瓷愤怒了，一想到她家主子那双白白净净无比圣洁的手居然抱了岳沫这个柴火丫头，她肠子都悔青了，“呜呜呜，早知道我替岳沫去该多好。”
    这想法不令是小瓷，估计整个苏府里的姑娘们都是这么想的。隔着那么远还加一道墙，岳沫都能够感觉到她们那浓浓的挡不住的敌意。
    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不再感觉到痒了，但是全身却痛疼难忍，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肩膀那个地方有好几处的淤青。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只要稍稍有点知觉想睁开眼睛看看，就被人狠敲一下，又昏过去，接着又清醒一点，又被人敲昏过去……前前后后算起来，有七八回。下手真狠，她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醒了？”
    岳沫这才发现苏烨正坐在她的屋子中央喝茶。茶叶是他自带的，满室的清香味，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苏烨见她眼馋，心情很好地倒了一杯给她。
    岳沫警惕地没有接，她记得苏烨说过，只要她跟他出这一趟行，回来之后，她就不用交那一千两银子的违约金，能恢复自由身了。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多半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省得她喝完他一杯茶之后，他突然要收她几百两的茶钱——这事别人干不出来，苏烨能干出来。
    岳沫揉着肩膀直接进入正题：“我也不再拐弯抹脚了，苏公子。”她停了停，觉得不用叫人家主子的感觉真好。接着又道：“苏公子，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明天我就会离开苏府。”
    苏烨好看的眉毛打成了一个结：“谁说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你你……你说话不算话。”月沫气结，“你说过，我跟你一起出了这趟门之后，那一千两银子我就不用给了。说这话的时候，阿郎也在场，你可不能抵赖。”
    苏烨细细地将那杯茶分三口咽下，回味了一小会，道：“那一千两违约金，你是不用给了，可是你还欠了我另外一千两救命钱。”
    岳沫听得莫名其妙：“哪有什么救命钱?”
    苏烨：“你中了疯老鼠的毒，差点死了，是我救了你。找你收一千两银子，很划算啊！”
    岳沫傻了。过了半天，她也彻底明白过来了，她有没有欠苏烨银子，欠多少银子，完全凭苏烨一句话。照这样下去，她根本就不可能等到苏烨同意她出苏府的那一天。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逃！

 168.第168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一）

    苏烨发现，平日里生气勃勃的柴火丫头，突然变得闷声不吭起来，对他的不满似乎也越来越强烈。以前遇到他时，好歹还会挤几句漂亮话来应府他，而现在连请安都显得十分敷衍，浑身没有什么精神。
    据陆管家汇报的情况说，岳沫的胃口也突然变小了，减到之前的一半，每餐的饭量由两个馒头变成了一个馒头，就连她最爱的烧鸡，似乎也没有那么爱吃了，顶多吃是啃条腿，其余的全都喂了小瓷养的那只肥猫。
    现在这只肥猫连老鼠都懒得捉了，餐餐只等着岳沫来喂它，然后敞着肚皮在她的床上一会睡成一个大字一会睡成一个人字。肥猫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滚起来，而岳沫却一天比一天瘦，就连走路都是飘的。
    这天，苏烨和阿郎从岳沫的屋门口路过，突然里头哗啦啦一阵响，伴随着哼哼唧唧的声音。苏烨站住，冲阿郎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立马就使轻功窜上了房顶，小心地揭开了一片瓦，看了一阵，又将瓦盖好，飞了回来：“岳沫姑娘好像在跟猫玩。”
    “跟猫玩？怎么个玩法？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丫头做起事情来总是让人匪夷所思。
    阿郎回答道：“她将小鱼干扔到屋梁上，然后跟猫比，看谁先拿得到，结果摔了。”
    跟猫比爬梁，这是什么玩法？
    苏烨很快就想到了：“她这是想逃呢！”一抹忧愁浮上他的眉头。
    阿郎：“主子为什么不告诉岳沫姑娘，您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要解疯老鼠的毒，必须用老虎的胡子一百根，然后烧成灰泡在水里给中毒的人喝下去。
    一只老虎才几根胡子？为了凑齐一百根虎须，苏烨瞒着所有人去了一趟虎山，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当他浑身是血地敲开苏府大门的时候，把值夜班的阿郎吓了一跳。当时的苏烨除了那张脸还完好，身上全都是伤，肩膀处还有好大的一个老虎牙印，在不断地往外面涌着血，只要偏那么一点点，那凶险的一口所咬的就不是肩膀而是脖子。
    当岳沫醒过来抱怨苏烨总是随意地扣她的钱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看似完好无损的苏烨，那身华服之下全是伤口。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守着她醒来。她却不知。
    阿郎为主子屈得慌：“主子如果一直不说，岳沫姑娘真会离开苏府的。”
    苏烨：“如果因为我救她救得辛苦，她才留下来我宁愿她不知道。”
    阿郎：“岳沫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境况。现在外头的人都对她是云中飞的徒弟信以为真，她如果真的离开苏府，肯定会有许多人找她的麻烦。主子不让她走，其实是为她好。”
    在阿郎看来，苏烨似乎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姑娘如此上过心，只是他表达的方式似乎太与众不同了点，令人误会。
    “咣当——”一声，从屋子里传来，又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这一跤摔得够结实，苏烨闭着眼睛不忍心听，一声幽叹自唇边无声绽开。他站在那里许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170.第170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三）

    身份被人识穿，昊希也没有再隐瞒，冲着岳沫呵呵直乐：“不愧是苏烨的府里出来的丫头，就是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岳沫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看在大家同是翘出来的份上，还是告诉了他答案：“岳沫。”
    昊希：“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正好我也没有想好去哪里，我们可以结个伴。”
    岳沫很干脆地拒绝了。她现在是在逃难，防止那些苏府的人追过来就已经很困难了，如今又要带上这么一位举足重轻的人物在身边，这不是要把所有的官差都招来么？
    想到这里，岳沫很明确地与眼前这个同样潜逃的皇上划清界线：“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与您同行。你还是另外找个伴吧！”
    岳沫抬脚要走，昊希一把拉住她：“别走呀！你走了，我怎么办呀？”岳沫恨不得在他的头上敲一记爆栗子：“你逃出来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怎么办吗？”
    昊希点点头：“唔，我就想着赶快逃出来，没想过逃出来后怎么办。唉，你不知道当一个皇上有多辛苦，每天要批很多很多的奏折，还要学功夫，学功课……你不知道跟我讲功课的那个夫子有多啰嗦，动不动就跟我说什么，‘身为皇者，要以天下为先’，我那天就因为看书看得累了，打了一会盹，他整整念叨了我一个时辰啊，把古代的贤人圣君挨个地说了个遍……”
    岳沫打断他的话，她没有功夫在这里听这位翘家皇上说他的那些无聊的日常生活，她得逃难：“皇上，时间不早了，天都快亮透了，咱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别呀！”昊希死死地扯着她的包袱不肯松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我一出皇宫就遇到了你，证明你我有缘。所以我跟定你了！”
    岳沫有气无力地看着昊希扯着她不肯放的那只手，对上对方孩子一般的眼神，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昊希：“因为我饿！”
    岳沫快要气昏：“你饿的话，找馆子吃东西就好了啊，缠着我干嘛？”
    昊希的声音小小的：“我没带钱！”
    岳沫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没钱你玩什么离家出走啊？赶紧给我回去！”
    昊希听到这话，不怒反喜：“听你这口气，你一定有钱！走，我们吃早膳去！”
    岳沫捏着她的口袋，那里头有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来之不易，里面包括她新领的这一个月的工钱，以及她替小瓷按摩减肥赚来的。小瓷肉厚，一次按摩下来，岳沫总是累得一身老汗，比她劈一百斤柴火还要辛苦。
    这三两银子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她必须靠着它熬到找到第二份工为止。一个人都已经捉肘见襟，现在还要多一个人出来它，更加没得快。
    岳沫还没有来得及溜。昊希一把拖住她：“我之前听那些出宫采买的太监说，京城里有一家面馆的面非常不错。份量足，味道好，价格又公道。我们就去那用早膳吧！”然后也不管岳沫愿意还是不愿意，拖着她就往东边走去。
    岳沫捏着口袋里的那三两银子，心里头发出阵阵哀嚎。

 171.第171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四）

    传说，昊希是苏烨的弟弟。虽然岳沫还不能证明这个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从目前表现来看，她也觉得这个传言的可信度非常的高——因为他俩一样的麻烦。
    宋记面馆。
    因为尚早，还有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未醒，整个面馆里就只有昊希和岳沫这两个客人，所以面馆上面的速度很快。
    昊希吃面的速度更快。店小二刚端上一碗牛肉面人还未回到后厨的大门口，翘家皇上已经连汤带水地将整碗面唆了个精光，一抹嘴角翠绿的葱，将筷子一搁：“再来一碗！”
    他一口气吃了三碗，还在往上添。岳沫捂着钱袋的手在发抖。她十分怀疑宫里那些御厨们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把这皇上饿得！
    这么吃下去，没几天就把她吃穷了不可。
    岳沫：“皇上。”
    昊希正忙着往面里加咸菜，听到岳沫叫他，含糊不清地小声说：“叫我昊希。”
    他这样子的确不像皇上，像丐帮新收的弟子。
    岳沫有点看不下去：“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
    她才刚起一个头，就被昊夕给打断掉：“打住，你别跟教我功课的那个夫子一样。跟我谈这一套，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还可以说我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呢！”
    岳沫很不客气地将他给呸了：“你微服私访也得带钱啊！你微服私访不能白吃人家的啊！你微服私访不能坑人家一个小老百姓啊！”
    昊希：“我会还你钱的。再不然的话，我跟你家主子苏烨说一声，让他替我还钱。”
    岳沫一口面汤呛在嗓子眼，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哑着嗓子说：“不要，千万不要！”
    “为什么？”昊希也不笨，他从岳沫慌张的神色当中立即领会过来，“哦——原来你也是逃出来的！呀，我们真是有难同当——不得不帮。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苏烨面前告状。”
    岳沫实在忍无可忍，抬手就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子：“小孩子家家的，除了告状还会什么？”
    昊希捂着被敲的额头倒吸一口冷气：“你既然敢打我？”
    岳沫：“当然。你不是不想当皇上吗，不是羡慕人家当穷小子吗？穷小子就是这种待遇。你要是受不了，就乖乖地给我滚回宫里去，以后别没事学人家出走，就你这样子，比小孩子过家家还不如。”
    昊希：“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了！”
    岳沫又一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子，敲在他以前的位置，不偏不倚。这么好的手法，全都靠她在苏烨劈柴火的时候练出来的。正因为是柴火劈得多，所以下手也有点重，昊希痛得几乎跳起来。
    岳沫喷他一脸的口水：“十八岁你就更不应该这样了。”
    昊希不服气：“说得你好像很成熟似的，还不是一样离家出走。”
    岳沫脸色黑了黑，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昊希脸色一转，立马又变得阳光灿烂起来，待岳沫把面钱付完，他又拖着她往一家客栈的方向走去。
    岳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宰的肥猪，惊恐万分：“去哪？”
    昊希：“睡觉啊！我昨晚整晚都没睡，现在困了。”
    岳沫：“关我什么事，你拉我干嘛？”
    昊希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替我付钱啊！”
    岳沫有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无助感，并深深地后悔：刚刚她打这个翘家皇上的时候，下手太轻了！

 172.第172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五）

    在岳沫看来，昊夕的德性和苏烨的德性简直就是一个娘生出来的，都喜欢占她的便宜，欺负她，还欺负得理直气壮。
    她又不欠他们什么！
    岳沫想了想，很确定——她确实不欠他们什么啊！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被这两个人吃得死死的呢？
    如果她在外面的日子跟在苏府里的日子过得一样悲惨的话，那她的这一次千辛万苦的逃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岳沫毫不客气的爬上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唔，昨晚上她也一夜没睡，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昊希从澡堂冲完澡之后回来了，一见床被占了，也不管，大大咧咧地就往床上钻。岳沫飞起一脚就将他给踹了下去：“你要干嘛？”
    昊希趴在地上痛苦地揉着被踹的屁墩，委屈不已地说：“睡觉啊！”
    岳沫将一张被子扔下来，凶神恶煞：“这床是你睡的地方吗？你要睡只能睡地板。”
    昊希是皇上，从小到大，连硬一点的床都没有睡过，一听到要他睡地板，无比怨念：“凭什么？”
    岳沫叉起腰，拿出小瓷平日里训她的架式开始训起昊希来：“就凭房钱是我出的。既然出了钱，这屋子里的东西，我们就应该做到物尽其用，明白不？姐姐我让你睡地板，那就只能睡地板。你不感恩待德早点睡，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小心我把你赶出去，连地板都没得睡，只能睡大街。”
    昊希被骂得无言以对，只得委委屈屈地抱着被子，蜷缩在床榻，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女人啊？”
    岳沫恶狠狠的：“既然知道我是女人，那你就更应该知道男女有别，明白不？你要是敢三更半夜趁我不备，对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我保证从今以后，这世上会多出一个太监。”
    昊希哈哈大笑：“你一个柴火丫头，谁会对你感兴趣？”
    话音未落，岳沫整个人就已经扑了过来，直接拧住了他的耳朵：“小样，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敢对姐姐我品头论足。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不？真正的女人是心灵美，心灵美——你懂吗？还有，姐姐我不但心灵美，人也美。”
    昊希捂住耳朵根痛得直叫唤：“美，美，美！”
    “唔。”岳沫满意地松开手，“你还是很有慧根的，有潜质当个好男人。”
    昊夕又惊又怕地铺好地铺，钻进被子里，感叹道：“江湖险恶啊！”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唔，这孩子的本质还是不错的。岳沫满意地爬回床上，打算重新睡觉，却因为折腾太多，有点睡不着了。
    烛光照着昊希还略带一些稚气的脸，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苏烨的相比，完全不一样。算起来苏烨只比昊希大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苏烨身上的沉稳甩了昊希至少二十岁。
    岳沫又想起了那则传说，忍不住又跳下床，将昊希摇醒：“喂，我有话问你。”
    昊希：“你又想干什么？”他堂堂一个皇上已经被岳沫这个粗使丫对揍出条件反射来了，一听到她训话，就担心自己又会挨打。
    岳沫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替他捋了捋头发，笑嘻嘻地问：“苏烨到底是不是你哥？”

 173.第173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六）

    昊希白了她一眼：“如果苏烨真是我哥的话，你觉得他还能够这么平安无事逍遥自在地做他的生意吗？”
    皇宫的血雨腥风从来都没有间断过，而其中的范围也从来都不只局限于皇宫之内。如果苏烨真的是皇室血脉的话，别的不说，太后为了保他儿子的地位，一定会对苏烨痛下杀手。
    苏烨曾经被先皇十分器重，太后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她曾经以为先皇没有将苏烨认祖归宗，是因为保全他的缘故，她对苏烨和先皇进行过长达三年的监控和调查，最后确定先皇的遗腹子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呢？”岳沫很好奇。
    昊希：“我也不知道。太后也没有查出来。”
    岳沫看他一脸失望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苏烨不是你的哥哥，对你难道不好吗？这样你就不必怕他会抢你的皇位。”
    昊希直叹气：“唉，如果他是我哥，那就好啰，那我就不用当这个皇上，现在翘出皇宫的人也就不会是我了。”
    多少人为了皇位抢破了头，明争暗斗，血流成河。眼前这个皇上倒好，把皇位看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巴不得早点丢出去有人接手它。
    岳沫：“当皇上有那么惨吗？”
    昊希悲痛地点了点头：“有。”
    “怎么可能？”岳沫不信，“皇上每天能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民以食为天，对岳沫而言更是如此，在她看来，放着那么多好吃的不吃而跑到外面的小面馆吃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牛肉面，这皇上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
    昊希：“好吃的东西是挺多的，但全都凉了。”六六三十六道菜，还要一起上齐，御厨房离得又远，一路端过来，就算你拿个盖子盖着，热气也全都跑光了。尤其是冬天，那么冷的菜，他怎么吃得下去？他想吃个火锅，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太后发话了，火锅要用热炭，万一有人想用热炭行刺皇上，岂不是很危险？所以，巴巴地盼了半天，火锅也没吃成。想起来都是泪啊，昊希的嗓子有些哽：“你能想像得出来吗？我让厨房给我做道拔丝香蕉，端到我面前来之后，就变成了咬都咬不动的冰块了。”
    呃，吃不好确实是人生一大悲剧。岳沫对此深表同情。但是当皇上还有别的好处呀。
    岳沫：“你那后宫那么多美人侍候你，你还不高兴啊？”男人不是最喜欢有很多女人么？佳丽三千，是天底下多少男人的梦想啊！
    岳沫的话音还未落，昊希将脸埋进被子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高兴才怪。到底是谁侍候谁？那些美人，不是哪个文官的女儿，就是哪个武官的妹妹，为了朝廷和睦，个个都不能得罪。那么多的女人，围着我一个男人，说得好听，是她们侍候我，说得不好听，是她们合起来睡我一个。太后跟我说，后宫和谐，要雨露均霑……呜呜呜呜，我哪来的那么多雨露分给她们啊……呜呜呜呜，我都快累死了……”
    呃，可怜的皇上。岳沫无言以对，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昊希的背以示安慰，并且从床上又拿了一个枕头递给他，让他睡得舒服一点：“那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吧，不会有人打搅你的。”
    外面突然一声巨响，似乎是客栈的门被什么人给踢开了，一声巨吼从楼下传来：“岳沫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174.第174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七）

    来者是位长得五大三粗的黑汉，肩上扛着一柄红缨大刀，三角细眼里透露着一股子狠劲，虽然是初冬时节，可他却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褂，袖子捋得老高，胳膊上的汗毛黑压压地一片，十足的悍劲。
    岳沫从楼梯下走下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这黑汉抓住，对方一只手就把她给拎了起来，悬在空中，凶神恶煞地问：“你就是岳沫？”
    岳沫在脑子里迅速地将来人的模样过了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好汉找我什么事？”
    来人：“把养马秘笈交出来！”
    什么东西？养马秘笈？传说中让苏烨发家致富大家都拿着黄金排着队让他赚钱的那本养马秘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岳沫还没有想清楚其间的蹊跷所在，整个人突然往下一沉，摔在了地上，像只脱了売的乌龟，脖子一凉，多了把刀。
    来人：“你身为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的徒弟，潜伏在苏府忍辱负重半年，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岳沫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脖子给蹭了：“我怎么可能会是云中飞的徒弟？我就是一个粗使丫头。”
    来人：“你还骗我！不是云中飞的徒弟，你怎么有这个本事从苏府里逃出来？”
    “因为我运气好。”岳沫见对方要生气，赶紧改口，“好汉，你想想，云中飞他自己都没有从苏府里逃出来，我如果是他徒弟的话，就更不可能逃出来了，你说对不对。”
    来人：“这叫青出于蓝。没想到云中飞居然收了一个好徒弟。现在江湖中的人都知道你偷了养马秘笈，全都在找你的下落。”
    对方还真是看得起她。岳沫有口难辩：“那东西真的没有在我手上，不但如此，那东西是圆是扁是方，我都没有见过。”
    杀气立即涌上了来人的眼底：“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休怪我不客气了！”
    红缨大刀高高挥起，闪着冷冽的寒光，破空而下……“叮——”从远处飞来一个青色的茶杯，敲在锋利的刀刃处，震得黑汉的虎口发麻，人也随之晃了晃，往后退出一步，紧接着，他手中的那柄大刀生生地断成了两截，而那只茶杯稳稳当当地落在旁边的一张木桌之上，毫发无损。黑汉惊悚地看着手中的那半截断刀，脸色霎时涨得血红。
    昊希揉着忪醒的眼睛，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楼梯口走了下来，一把拉起地上满身是灰的岳沫，接着他摇着头对那名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黑汉说：“习武，是用来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的，怎么能用来杀人呢？并且，你要杀的还是我的衣食父母，你要是把她给杀了，以后谁给我饭吃？谁给我付房钱？好了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你赶滚吧！”
    来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呆着没动。
    昊希声音大了些：“滚。”
    对方终于回过神来，跑了。
    岳沫还在发呆，昊希抓着她晃了晃：“想什么呢？”
    岳沫：“刚才那个人说，现在江湖上的人都以为我有苏烨的那本什么破书。”
    昊希：“嗯，我也听到了。”
    岳沫哭丧个脸：“他们都会来找我要书的。这天底下对我而言，没一处是安全的了。”
    昊希点点头：“嗯，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这事也怪不得他们会这么想啦，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是削尖了脑袋要进苏府，你却是拼了命地要从苏府逃出来。他们会误会你，情有可缘。”
    岳沫一个身子不稳，抱住昊希的胳膊对天长啸：“我不就是逃个小家么？你们所有人都来找我，这算什么事啊？”

 175.第175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八）

    初二。天边的月亮略略地勾出一线光来，如同姑娘的细眉，又像岳沫笑弯的眼。苏烨坐在檐下煮茶赏月，却摆了两个杯子，自己喝一杯，一杯闲着，也不知道是为了给谁。另外有两碟茶果，卖相极好，还有半只烧鸡，厨子细细地将烧鸡撕成丝，用一个白色的碟子装着，方便食用，然而这些东西动都没有动。
    陆管家在旁边看得明白：“主子的口味近来变得有些像岳沫姑娘的了。”只不过他的做得更精致一些。
    苏烨略略地抿了一口茶：“天底下的食物，不是荤就是素，本来就差不多。”
    陆管家：“主子说得极是。只是不知道岳沫姑娘这会吃的是荤还是素呢？”
    苏烨瞟了他一眼：“陆管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细心了，连一个粗使丫头吃的是荤是素，都记挂着。”
    陆管家笑了笑，话中有话地说：“我说出来，并不代表那个记挂的人是我。而有些不说的人，也不代表他不记挂。”
    苏府敢打趣苏烨的人不多，只有阿郎和陆管家，这两人都是从苏府刚建起来是就跟着苏烨的，地位自然不一般。
    苏烨被陆管家取笑，也不生气，招呼陆管家坐下：“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别站着了，陪我一起喝杯茶。我瞧这月色虽然只是这么一线，却美得狠，不看可惜了。”
    苏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爱看月色的习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月亮，他心里头就会特别地欢喜，暖暖的。
    陆管家还落座，阿郎匆匆赶来，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发生了不一般的事情。“主子，醉仙楼那边的洪掌柜前来汇报，岳沫姑娘今天晚上要在那里举办一个拍卖会。洪掌柜估计消息会有大量的客人涌至醉仙楼，那边的人手不够，他担心有人在拍卖会上闹事，想请主子调些苏府的守卫过去维持秩序。”
    拍卖会？一听到这个词，苏烨的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岳沫这丫头对拍卖会还真是情有独钟。“她要拍卖什么？”
    阿郎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据说是主子的养马秘笈。”
    咔嚓一声响。青瓷茶杯在苏烨的手里碎成好几块。这姑娘的胆子也太肥了一点，竟然敢拿这玩竟当噱头，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心有多险恶她自己有多废材。
    阿郎接着说：“洪掌柜先收到消息，就赶紧来报，这会子应该开始往外传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方圆五百里之内全都会收到这个消息。”
    苏烨有些头痛。这丫头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点。
    陆管家有些慌：“岳沫姑娘怎么拿到主子的养马秘笈的？”
    苏烨叹了口气：“她哪有什么养马秘笈。如果她真要拍卖，肯定是假货。”
    从苏府出去的人居然卖假货。不知道是该骂她呢还是骂她呢还是骂她呢？这丫头到哪哪都不清静。
    苏烨：“调二十名守卫过去看场子，让他们埋在暗处，别惊扰了大家。”
    一个粗使丫头离家出走，要派二十个守卫保护她的安全，这事传出去，肯定没人信。
    阿郎并没有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主子，岳沫姑娘身边还请了一个保镖，来头有点大。”
    苏烨端起另一杯茶准备喝：“谁？”
    他很清楚岳沫的身上有多少钱，就那点，还不够一个江湖好汉喝顿酒的酒钱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毛头小子居然让她给拐了。
    阿郎壮着胆子道：“皇上。”
    咔嚓一声响，第二个杯子也在苏烨的手里碎了。

 176.第176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九）

    这两日那些官员们都在说皇上的身子不太好，没上朝，苏烨还想着要不要进宫探望一下，哪知道皇上根本就不在宫里，并且还阴差阳错地跟岳沫那丫头混在了一块，当了她的保镖。
    皇上向来爱玩，苏烨是知道的，瞧这架式，这皇上八成与岳沫一样，也是翘出来的，不同的是，岳沫翘出苏府，是他默许，皇上翘出皇宫，一定是瞒着太后的。太后此刻还不晓得急成了什么样子。
    苏烨：“真的是皇上本人吗？”
    阿郎：“是的，属下已经去醉仙楼偷偷地瞄过了，是皇上无疑。”并且他还亲眼看到皇上和人打架的场景。
    苏烨将满头的碎瓷片扔在地上，颇为忧心，一个粗使丫头的安全，还好，一个皇上的安全，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而一个爱闯祸的丫头带着一个巴不得看热闹的皇上……那画面实在太美，他有点不敢想像。“再派三十名守卫过去，分成两班，轮流执勤，不能有半点马虎。”稍有差错，他苏烨就算是有再多的钱，又从哪里赔个皇上给太后？
    醉仙楼今晚的生意特别好，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客，就连通铺也都租了出去，还有几个客人连柴房都没放过，用一百两银子一晚的价格订了下来。一楼的大堂更是人满为患，许多人连个座都没有，只能站着。
    昊希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有点不安地问岳沫：“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么？”
    岳沫：“大家都认为这什么破秘笈在我身上，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大家都会来追杀我。既然如此，我不如豁出去，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的身上，我们就安全了。加外，我们还可以赚一笔钱，多好。”
    昊希点点头：“唔，不错不错，那样我就可以吃更多的牛肉面了。”
    堂堂一皇上，理想只是牛肉面，比她的烧鸡还不如。岳沫顾不得取笑他，将一支毛笔和一本空白的书册扔到他面前：“开工。”
    昊希：“做什么？”
    岳沫：“写养马秘笈啊，不然呆会别人找我们要货的时候，我们拿什么给他们？”
    昊希一脸惊讶：“造假？我是皇上，怎能做这种坑蒙拐骗之事？”
    岳沫一指头就戳在了他的脑门上：“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是我的小弟，不是什么皇上，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昊希扁了扁嘴，眼睛里也渐渐地泛起了泪光，岳沫自知自己太凶，换了张和蔼可亲的面孔，她搂着对方的肩膀，装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老弟，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自保。还有，外面的那些人，全都跟今天早上要杀我们的杀手一样，不是好人。那些人的钱都是不义之钱，把这些钱收一部分回来为我们所用，实际上是替他们消除孽障。”
    昊希听得头晕：“似乎有点道理。”
    岳沫说，“你不是说你哥哥另有其人吗？等我们有了钱，就可以找他了！”
    昊希的眼睛开始放光：“真的？”
    岳沫：“当然是真的。”
    昊希立马变得生龙活虎神采奕奕起来，抓过纸笔奋力疾书，不消半柱香的工夫，一整本空白的书岫全部写满了。
    岳沫拿过这本新出炉的“养马秘笈”翻了翻，只见上头的字个个龙飞凤舞，全都不认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皇上老弟，你这写得也太潦草了吧？天书也没有你这么个草法。”
    昊希信心十足地说：“既然是秘笈，当然是越看不懂的越像真的。”
    岳沫头皮麻了麻。谁说皇上不懂得坑蒙拐骗，这经验明显地比她还老道多了。

 178.第178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十一）

    醉仙楼被人破坏得很厉害，桌子、椅子摔坏了三分之一，杯盘碗碟砸坏无数，原本好好的楼梯，如今少了一边扶手，大门挤得东倒西歪，关都关不上，屋顶上全是一个又一个的洞，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筛子。更要命的是，还有一些住店的客人，趁乱跑了，连房间都没有付。
    洪掌柜拔拉着算盘计算着醉仙楼的损失，每拨一下算盘子，就小声地哭一下：“唉——”最后，他苦着个脸，将帐本拿到阿郎面前：“一共损失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阿郎点点头：“我来之前，主子已经交代下来了，这些人都是因为岳沫姑娘的拍卖会招惹过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乱子造什么什么损失，所有的账都记在岳沫姑娘的头上。”
    洪掌柜的愁容一下子全转到了岳沫的脸上，她小声地提醒道：“可是今天晚上那些客人在这里了那么多钱，你们赚的绝对不止这个数。你们要我赔钱，是不是应该先把你们赚到的钱除掉呢？”赚的规他们，赔的归她，哪有这种道理。
    阿郎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主子早就知道姑娘会这么说，所以也交代了。主子说，醉仙楼今晚赚的钱，醉仙楼自己的出本钱、出人工的，就算岳沫姑娘不把这些人招过来，这些菜啊、酒啊也不会坏掉。放在那里一样能让醉仙楼赚到钱，只是多几天时间而已。所以，这赚到的钱和岳沫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岳沫一蹦三丈高，“这太不合情理了！”
    阿郎：“这是主子的主意，如果姑娘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跟主子说！”
    岳沫一下子就蔫了，冲昊希说：“我真后悔啊，当初念书的时候有句俗语没学好。”
    昊希：“哪一句？”
    岳沫望着醉仙楼里的满目狼藉，无限心痛地回答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一千两，总共是九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这下子，就算她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加起来都还不上了。
    悄无声息地离开，惊天动地地回来。岳沫的这场翘家风波，收场得无比尴尬，她灰头灰脸地钻回自己的那间小屋，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七上八下地设想着明日见到苏烨时有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为自己即将要受到的惩罚，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昊希说，他要下一道圣旨给苏烨，让他免去岳沫所有的债务，然而，当阿郎向他委婉地表示，苏烨正在考虑要不要将他的行踪报告给太后听时，前一刻还义薄云天、想替朋友出头的昊希，下一秒立即收了声，服服帖帖地听从阿郎的安排，洗洗睡了。
    捡来的朋友真是太没有义气了。岳沫恨恨地想。
    还有这苏烨，真不是人啊不是人，总能一下就抓住对方的弱点，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太奸了！想要对付这种人，除非你也能抓着他的小辫子，然而，岳沫前前后后地思索了不下三回，都没有找到苏烨的弱点在哪里。在胡思乱想之中，她渐渐有了睡意，闭上了眼睛。

 179.第179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十二）

    岳沫一翻身，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胸口面前蹭啊蹭。小瓷养的那只肥猫因为怕冷又跑来钻她的被窝了罢。岳沫迷迷糊糊地把这只小家伙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估计是梦到鱼了，吱吱唔唔地发出了梦呓：“嗯……好吃！”
    破猫，还说梦话呢！啊，猫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岳沫一下子就惊醒了，低头一看，这哪是小瓷养的那只猫，明明就是昊希的那张稚气还未完全脱干净的脸，这家伙睡得极香，嘴巴微张，口水滴滴嗒嗒地流在她的胸口，湿了一片。
    岳沫想也没想地飞起一脚，将还在梦中美餐的李昊踢到了地上，摔得四脚朝天。“唉哟，发什么事情了？你想干嘛？”
    岳沫一瞪眼：“你才想干嘛，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
    昊夕挽起袖子，发现胳膊处青了一大块，赶紧揉揉：“我一个人睡间房睡不着，所以就上你这来了！”
    岳沫“那你怎么不睡地上？”
    昊希“你这里又没有多余的被子，我怎么睡地上？并且，我睡之前有问过你：我跟你挤一挤，行不行？你没有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岳沫：“我睡着了，没听见！”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趁她睡着了再小声地问她。
    昊希觉得自己很无辜：“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岳沫怒了，抓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我呸，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不要脸！”
    昊希侧身躲过这个巨大的暗器：“不就睡了你的床么？我又没对你怎样！”
    岳沫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穿得的确很完整，她更怒了，又抓起地上的两只拖鞋朝他砸了过去：“鄙视你！”
    这话虽然是岳沫说出来的，然而她觉得真正受到鄙视的人却是她自己。抱着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这混小子居然睡得比猪还熟，这种行为，绝对是对她魅力的严重否定。敢情这小子抱着她的时候，完全就把她当成了一台暖手的炉子。
    岳沫三分安慰七分郁闷地重新倒回床上，她的好日子已经所剩无多，不能浪费在与别人争执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之上，趁着苏烨那厮没有来找她麻烦之前，好好地补个眠。
    昊希光着脚踩在地上，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拎着她的那两只鞋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呢？”
    “滚回去！”没睡好的人，脾气都很大，岳沫现在的怒火不是一般的小。
    昊希委委屈屈地小声嘀咕着：“本来我还想等苏烨来的时候，替你求求情，看他能不能少收你一点钱……”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岳沫的人已经伫在了他面前，笑容谄媚得跟一朵狗尾巴似的，又惦起脚尖，用自己的爪子状似慈爱地揉了揉比她高出很多的昊希的头，目露柔光，语带怜惜：“可怜哦，这孩子离家出走，一个人在外，没人疼没人爱的，走，睡姐姐那去，姐姐给你讲故事。”
    昊希有些嫌弃地打掉她的爪子，很郑重地申明道：“我不是孩子！”
    岳沫挽起他的胳膊，把他往床边上拉：“睡觉去！睡觉去！最好睡觉的时分就是早晨。这么美好的早晨，我们不能辜负了！”
    昊希提醒她：“我们是不是该起了？我好像听到外头有人。”
    岳沫没心没肺地把他压回床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脸，觉得手感不错，再蹭两下：“放心放心，我这里偏僻，这个时间是没有人会来的。”
    正当她打算也往被子里钻，和昊希一人睡一头，将这个美丽的清晨利用得淋漓尽致的时候，苏烨如幽灵一般悄没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脸上的表情冷得掉碴：“你们在干什么？”

 180.第180章 皇上一点都不吉祥（十三）

    岳沫直觉得浑身寒毛倒立，她有些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回答道：“睡觉啊！”
    苏烨一瞥床上的皇上，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将岳沫如同拎猫一样的拎着她，厉声问到：“你对皇上做了些什么？”他的样子很可怕，就像一只正处于狂怒之中的大尾巴狼，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撕成碎片的危险。
    岳沫吓得肝尖都在打颤：“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跟他睡了半宿而已。”昊希是皇上，算起来应该是苏府的贵客，可是他们却没有待好，她将他们的贵客收留在她这里，还让贵客睡了半宿好觉，这么识大体的行为应该得到嘉奖才对。
    岳沫使劲地朝昊希使眼色，请他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平一平苏烨这股子莫名其妙的邪火，昊希领会，仗义地帮腔道：“没错，没错，我们什么都没干，只是一起睡了半宿。”
    苏烨的脸色比先前的更青了，青中还带着一丝黑，胸口一上一下，起伏不平，他喘了半天的粗气，这才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赶紧起来，今天苏府要有紧事，需要用到很多柴火，你，去把前院那堆柴火劈完。”说罢，他手一松，将岳沫扔在地上，大步离开了房间。
    前院的那堆柴火有小山那么高，月沫的心里的眼泪早已泛滥成灾，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无比幽怨地冲昊希吼道：“你倒是替我求求情啊！”
    昊希得令，赶紧从床上蹦了起来，胡乱套上岳沫的鞋子就朝苏烨追去，没多久，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苏烨说，他改主意了，你不必砍前院那堆柴火了！”
    岳沫窃喜，原来有皇上这么一个保镖在自己身边，还是有很多甜头的。
    昊希低着头，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蹭着地上的黄泥，道：“他要你砍后院的那堆柴。”
    后院的那堆柴有前院的两倍那么多。雷击一样的感觉从头至脚，岳沫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灰，忽然，她一声痛呼：“苍天哪，你带我走吧！”
    *
    岳沫病了。因为劈了太多的柴出了太多的汗，又吹了风，着了凉。平时生龙活虎的小丫头此刻正躺在床上，身裹大被，头顶冷毛巾，眼皮直打架，全身直哆嗦，睡得昏昏沉沉。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人给她送吃的来了，闻着那味道像是烧鸡，岳沫大乐，张嘴就咬……
    “啊——”
    什么声音？月沫一睁眼，哪有什么烧鸡，只有苏烨这张阴魂不散的脸。
    “松口。”某人命令道。
    是梦么？岳沫呆了呆，还在犯晕。
    “松口！”某人的声音更冷了，可以把任何正在沸腾的热水在瞬间凝结成冰块。
    这梦太真实了！岳沫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再不松口，就去给我砍柴火！”
    砍柴火？这三个字犹如一道响雷，一下子钻入到岳沫的脑神经中，劈哩叭啦一阵乱响，她全身上下的每个零件，原本烧得昏沉沉的快死机了，现在都欢快地活动了起来，眼皮一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苏烨那比臭豆腐还要臭的脸。
    目光往下移一点点，只见苏烨拿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似乎是打算喂她吃，而她的两排小尖牙好死不死地咬在他的虎口处。小丫头吓得牙一松，将苏烨的手吐了出来，惶恐不安：“呀，我不是故意的。”
    苏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两排牙齿印，有些厌恶地掏出一方手帕，将岳沫流在他手上的口水擦干净，然后顺手把手帕扔在床脚处：“你真是好样的，连做梦都不安生。”
    岳沫的心里又开始拉响了警报，声音也变了：“主子，你不会又让我去砍柴火吧？”

 181.第181章 前世冤家（一）

    还好，苏烨虽然有些变态，但好歹有个限度，没有让一个病得下不了床的人去干那么重的体力活。他将手中的药丸扔给她：“吃下去！”
    岳沫捡起药丸闻了闻，这东西虽然长得不太好看，却真的很好闻，有股烧鸡的味道：“什么东西？”
    苏烨：“要人吃，你就吃，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他从来都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交谈，每次对话从来都没有超过十句，并且这十句当中，至少有七句是用来交代怎么收拾她的。他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仁慈了。
    岳沫不敢再多言，乖乖地把药塞到自己嘴里，闭着眼睛咽了下去。苏烨满意地点点头：“嗯，好好睡觉！明天陪我出门！”
    出门？岳沫有些怯怯地问：“主子，我还在病着呢！”
    苏烨：“我说你明天能出门，就能出门！”
    岳沫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苏烨早已丢下她，扬长而去。
    岳沫在心里面将他的祖宗挨个地问候了一遍，裹紧被子，重新睡去。
    第二天，岳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病似乎好了，头也不昏，眼也不，整个人神清气爽，肚子饿得呱呱叫。一起身，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粥，一碟青菜和一个馒头，清淡适宜，正是病人的好饭食。她也不管这食物是谁送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个精光，再摸了摸肚子——八分饱。
    院子里，苏府里的仆人和丫头们全都聚在了一起，按各自的职位排成队形，听陆管家训话：“今天，全府上下放假一天，大家可以去参加庆典活动，也可以自行安排，不过，必须要在子时之前回府。明白了吗？”
    原来今日是苏府的周年庆典活动。据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供大家免费玩耍。
    “明白！”众人一阵欢呼，转眼就跑了个精光。
    岳沫跟在小瓷身后紧追不舍：“你带上我一起吧！”
    小瓷四处寻找她的猫，好不容易找着了，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拎着一个小包袱就往外走：“你去找你的相好去！”
    相好？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岳沫望着喜乐远去的背影，大声问：“哎，你给我说明白，我的相好是谁啊？”
    昊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有气无力地说：“别问了，是我！”
    岳沫大骇：“你？”
    昊希曾经在岳沫房里过夜的消息，早已在苏府传得人尽皆知，大家不知道昊夕的身份，一顿乱猜。有人还说得煞有其事，说什么岳沫的房间里夜夜都有男人出入，从她的门口或者窗下路过，就能听到床板辗转反复地摇晃和女人的呐喊声。
    昊希手撑着旁边的柱子作悲痛欲绝状：“我是皇上啊，后宫三千佳丽我都嫌烦啊！我是你的相好？亏他们想得出！”
    岳沫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她们没有说你是我的奸夫，已经是口下留情了！”
    陆管家小跑着过来了，将手中的两个大包袱往岳沫的怀里一塞：“拿着！”
    岳沫：“什么东西？”
    陆管家：“不知道，主子让你拿的。呆会你、还有皇上跟他一起出门。”
    岳沫掂了掂这两个包袱，很轻，里头沙沙作响，似乎装的全是纸张信件之类的东西。她把包袱转手就塞给了昊希：“你拿！”
    “凭什么？”昊希很郁闷，“这是苏烨交代给你的工作！凭什么你又丢给我！”
    岳沫嘻嘻笑：“就凭你是我相好。”
    昊希有点欲哭无泪：“我跟你是清白的，清白的！”
    岳沫一副前辈教导后辈的模样，又踮起脚伸出爪子摸了摸昊希的头：“记住了，在苏府，清白这个词，是不存在的！”

 182.第182章 前世冤家（二）

    直到今天，岳沫才真正见识到了苏烨的生意做得有多大。整整一条街，都被他给包了下来，作为他举办庆典的场所，街道两边都摆满了食物，全都出自苏府旗下的酒楼的名厨之手，参加庆典的人，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戏班子或者杂耍团在那里表演，而这些人也全都是苏府旗下戏院子里的艺人。
    岳沫扛着半只烤羊腿，边走边啃，昊希拎着那两个包袱跟在她旁边：“哎，我说，你吃得完吗？”
    岳沫：“机会难得，我撑都得把它撑下去。”
    昊希：“小心撑死你！”
    岳沫：“你懂什么，撑死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比饿死好，她太明白饥饿的滋味有多么难受，所以，她很珍惜这种可以让自己吃到吐的宝贵机会。
    苏烨根本就没功夫搭理这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一路上，他都在跟他旗下的员工打招呼，表现得相当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伪君子。岳沫暗骂。当她扛着的那半只烤羊腿终于被她啃得只剩下了一根大骨的时候，苏烨领着他们进了一家规模巨大、气势不凡的酒楼，一跨进大门，就见到几十个衣着考究的男女排成两排，齐刷刷地鞠躬行礼：“主子好！”
    苏烨冲众人挥挥手：“都坐下吧！”
    一张特制的红木长桌，大家分主次坐下。正中央的苏烨冲大家拱了拱手：“又是一年过去了，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日子以来对苏某的支持！”
    接着，他将一路上昊希拎着的那两个包袱，放到桌子上：“这里，是苏某的一些小小意思，除了在坐的各位之外，你们手下那些表现得比较突出的人，都有份，每个信封上都写着名字，还请各位替我转交给他们，另外转达一下我对他们的谢意，希望他们来年能继续与我苏某一起，共同进退！”
    大包袱被打开了，里头是几十叠扎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在座的各大掌柜、主事，按照上头的标识，分到了各自的那叠信封。躲在角落里的岳沫问昊希：“那信封里装的都是什么？”
    昊希：“没听到吗？他们在分红，信封里头装的肯定是银票。”
    岳沫傻了眼：“那得多少钱啊？”
    昊希：“我也不清楚，不过，最少也有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银子吧！”
    岳沫：“你是说，刚才我们两个人拎着几十万两银子在大街上晃？”
    昊希“嗯。”
    岳沫的眼睛立马就红了：“那么多钱在我手上过呢，我居然都没有看上一眼。太亏了！”哪怕只是从里面抽一张银票出来，估计都够她赎身了。失策啊失策。小丫头悔恨不已。
    分完红，各大掌柜、主事开始汇报工作。首先，他们将各自在过去一年的工作表现，先来了个总结，又将来年的计划进行了大致讲叙了一遍，苏烨一直很安静很用心地听着，不时地点下头，以示对对方的肯定。
    最后发言的，是马场的杨场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邻国公主玉络上个月来马场的时候，特意让我将这份东西转交给岳沫姑娘。”
    “我？”岳沫没想到这个会议居然还有她的事情，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上前接过那封信：“什么东西？”
    杨场主：“是挑战书。”
    岳沫的手一抖。
    到底是苏烨调教出来的人，杨场主完全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玉络公主说，她听闻岳沫姑娘是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的徒弟，所以她想找个时间和你比试比试。”

 184.第184章 前世冤家（四）

    三天之后，岳沫被苏烨、昊希二人拉着，在离京城六百里的一个郊外，见到了玉络公主。玉络长得倒是不错，五官清秀，玲珑有致，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冷之气，衬得她少了几丝人味。当她看到岳沫时，眼睛不经意地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就云中飞的徒弟？”
    直觉告诉岳沫，这个玉络公主很不喜欢她，而她也不喜欢对方那副全天下人都欠了她二百两银子的表情。岳沫不太想回答她的话，只听得“叮”的一声响，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直指岳沫的脑门。岳沫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身边有影子晃了几下，玉络公主一声惊呼，长剑到了苏烨的手里。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没有人看清楚。
    苏烨：“在下的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时失了礼数，还请玉络公主手下留情。”
    苏烨手一抖，长剑又飞了回去，叮地一声响，插回了剑鞘之中。玉络看得有些呆：“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烨：“雕虫小技而已。”
    玉络收了剑，没有再正眼瞧岳沫一下，目光全落在苏烨的身上：“没想到苏公子居然收了个小偷当下人。”
    苏烨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收什么样的人物作为我府的人，是苏某的家事兼私事。玉络公主千里迢迢约我们见面，应该不只是点评我的下人水平如何这么简单罢？”
    岳沫也在一个劲地点头。就是，说好的比赛呢？赶紧比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看那玉络冲着苏烨流口水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和昊希在场，说不定早就扑上来将苏烨生吞活剥了。
    岳沫窃以为，这完全是苏烨的错。没事耍什么帅，把人家小女孩子的魂给勾了吧？苏烨这厮最厉害的招式不是他那出神入化的身手，而是他的那张脸。这么妖孽的一张脸，岳沫如果不是因为在进苏府的第一天就已经看清楚了这家伙的恶劣本质，八成也会被他迷上的。
    玉络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锦囊，闭上眼睛，郑重其事地念了一通谁也听不明白的咒语，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举行完一个简单的仪式，这才从那个锦囊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来。这颗珠子呈半透明状，圆润闪亮，散发出绚烂夺目的七彩莹光，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照亮手掌大小的地方，如若是在晚上，其光芒必定更加炫目。
    好宝贝！即便是苏烨和昊希这种看过不少天下宝物的人，也被眼前的这颗珠子给吸引住了，岳沫被晃得眼痛，背过脸去使劲揉了几下。
    玉络把这颗珠子收回锦囊之中，重新揣回怀里，有些狂妄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烨：“天府国的镇国之宝——天珠。据说，它一直都被藏在天府国风水龙脉的地宫里，没想到，却在你身上。”
    玉络微露讶异之色：“眼力不错，这的确是天珠，也一直保藏在地宫里，今天我把它带来，作为今日比试的赌注，怎么样，够诚意吧？”
    将国宝拿来打赌，这本下得也太大了点。这也意味着，苏烨他们必须拿出一样跟这颗天珠差不多价值的东西来才可以。虽说苏烨是天下第一首富，他那藏宝库里也有不少稀罕东西，但是就算它们再珍贵，少了个国宝的名号，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打个比方，乞丐的烂瓦盆不值钱，但如果被封为国宝，就算十个官窑烧出来的也顶不上它的价值。更何况这颗天珠比起烂瓦盆来，还是珍贵多了。

 185.第185章 前世冤家（五）

    说来说去，玉络提出来的这场比试，名义上说是找月沫，实际上她是奔苏烨来的。
    苏烨的心里很清楚：“玉络公主既然是主动提出来要跟苏某打这个赌，说明您一定是看中了苏某的某样东西，咱们既然见了面，也就必拐弯抹脚费神猜了。玉络公主，您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某样东西好了。”
    玉络也不再遮掩，直接报出了自己目的：“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养马秘笈送给我。”
    这回，就连岳沫都听出了她的醉翁之意，人家念念不忘的是苏烨养的那些马。苏烨的马卖得贵，又得排期，据说最近的订单已经订到了五年之后。玉络公主显然等不及了，想要自己培育战马，用来武装整个军队。
    岳沫调转头就往回走：“我不比了，回家睡觉去。”
    玉络并没有拦她，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玉簪，放在手里把玩着。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烨却很清楚，这根玉簪就是那个京城第一美女叶流云平日头上戴的——玉络抓了叶流云。
    苏烨深呼吸几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们答应你就是。不过，养马秘笈目前没有在我身上，我必须加苏府拿来，所以，我们明天再进行比试。”
    玉络：“无所谓，明天就明天。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推脱了。毕竟，我也是女人，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强的，看到一个比我美的女人，我很难保证自己能忍那么久不在她的脸上划两刀。”
    这下，岳沫和昊希也听出来那根玉簪是谁的了。都说苏烨与叶流云走得近，看来是真的。
    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还用这种威胁的手段，实在太下作了一点。
    昊希怒气冲冲：“我警告你，只要你动她一根手指头，小心你天府国被人踏成平地！”
    玉络哈哈大笑：“这位小兄弟真是可爱，你是谁，口气还真大。”
    昊希气得面色发紫：“亏你还是天府国的公主，居然不认识我。我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后背突然一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烨一左一右地拉着岳沫和昊希，跟玉络公主告辞：“明日日落之前，我们会再来这里找你们！还希望你暂时忍一忍，善待叶流云姑娘。”说完，离开。
    官道上，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地穿过，朝京城的方向奔去，扬起阵阵尘土，迷了人的眼。
    苏烨一鞭子抽在马的右臀处，使马不敢有半丝怠慢，一路狂奔。昊希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问：“那个玉络公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你跟他赌，难道你不生气吗？”
    苏烨：“生气有什么用，又不能解决问题！越生气，只会对我们越不利，影响我们的判断力，也影响到我们比赛前的心态。她没有让我用养马秘笈直接去换叶流云，已经算是留了一线机会给我们了。”
    昊希：“还不是假公平。估计这个玉落公主不但想要得到那本秘笈还想要借你振一振她的威风。你为什么拖到明天再进行比赛？今天比完不更好吗？叶流云也可以少受一天的罪。你真要回去拿养马秘笈吗？”
    苏烨：“凡事，欲速则不达。我需要时间去了解一些东西。”
    昊希：“什么东西？”
    苏烨：“我要去一趟骆府，看看叶流云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上。”

 186.第186章 前世冤家（六）

    半夜，突然刮起了一阵强风，气温一下子降了不少，没过多久，风停了，而天空中又飘起了雪，最初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朵，接着越下越密，最后，漫天飞舞起了鹅毛大雪。岳沫手里抱着一个紫铜暖炉，看着外面的房屋和树木转眼间就被覆盖上了白白的一屋积雪，心里开始担忧了起来。“这么大的雪，明天那个家伙能赶得到么？”
    她底子太差，赶不了那么急的路，所以苏烨和昊希没有带着她一起回京城，而是把她丢在了客栈，玉络也住在这里。对着这么一个不友好的对手，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之前认为，苏烨已经是她所认识的有身份的人当中，最小气、最不讲道理、最没人性的人，可自从她见识到玉络之后，这才意识到跟那些心狠手辣的大锷比起来，苏烨简直就是小虾米。
    叶流云，原来她才是苏烨的弱点，从他见到那根玉簪时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劲，就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是与众不同的，他甚至愿意用天下人垂涎三尺的养马秘笈去换她的安全。如果换成是她被人绑架了，她相信就算是别人找苏烨要一匹马，苏烨都不会给。
    说到底，男人都是视觉性的动物，包括苏烨和昊希，他们永远爱女人的身体，甚过爱女人的灵魂，更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在他的身子底下承欢的女人有没有灵魂。有灵魂的女人，都被他们拉去当知己了，比如她——岳沫。
    大雪下了一整天，有一尺多厚，道路已经瘫痪掉，行人和车马，都无法正常行驶，渐渐地，天色暗了下去，苏烨和昊希一直都没有出现。
    慢慢地，边吃晚饭边等苏烨回来的玉络失去了她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忽然，她站了起来，双手一抬，一张桌子掀了个底朝天，碗碟碎了一地，汤汤水水四下里漫开。她站在满地的汤汤水水之中，恶狠狠地冲岳沫道：“你家主子是不是以为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吓吓他而已？他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他的人？那好，我今天就动给他看看，先拿你下手！”
    长剑凌空，朝岳沫去，这时，客栈的柜台后面窜出一名麻脸的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来劝架，扯着玉络的袖子不放：“啊呀，别打啊！这一打，肯定就会出人命的，这一出人命，就肯定会把官府的人招来的，这官府的人一招来，肯定会把我抓起来的，这万一遇上个糊涂官，案也不审地把我当成杀人凶手给判了，肯定是要杀我的头的，我若是被杀了头，我老娘怎么办啊？我那刚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漂亮老婆该怎么办啊？我那没出嫁的妹妹该怎么办啊？还有住在我隔壁、一直想跟我有一腿的寡妇该怎么办啊？好汉，您千万得手下留情啊，您这一掌拍下去，那得让苦了多少人啊！”
    玉络未拿剑的左手往后一翻，朝店小二的脸上扇去，这名店小二机灵地躲过他的这一巴掌，又继续说：“不就是那个苏公子没有来么？估计是天下大雪，把路给封了，人家赶不过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是要找这位岳沫姑娘比试，又不是找苏公子比试。不如你们就先比着，谁输谁赢，苏公子来了之后，我们再告诉他就是。到时候，该怎样，就怎样，该给珠子的给珠子，该送秘笈的送秘笈。行不行？”
    玉络哪听得进去：“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民插嘴，真是找死。”说着她右手中的剑一侧，调转头就朝店小二刺去。
    店小二的身子灵活，有惊无险地避过了这一剑，抱着头在客栈里乱窜：“打死人了！救命啊！”
    门，突然就开了，一个人裹着刺骨的寒风走了进来，正是苏烨，他二话不说，飞身夺过玉络手中的剑，从怀里掏出一本残破不堪的书来：“这就是养马秘笈。你想怎么比？”

 187.第187章 前世冤家（七）

    比赛的规矩，是玉络定的，他们将天珠和养马秘笈一起放在一个铁匣子里，然后就在客栈大厅的中央，掘地三尺，将这个铁匣子埋起来，由苏烨和玉络带来的一个随身高手共同把守。然后比岳沫和玉络她们两个人，谁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两件东西一起偷走。
    已经是四更天了，岳沫和玉络的房间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鬼。忽然，外头有人一声音喊：“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客栈的掌柜和麻子店小二立即冲了出来，往外奔去，不一会，心急如焚地说：“柴房给烧了！”他俩钻进厨房，每人拎着两个大水桶又往柴房的方向跑，边跑边向大堂内守着那两件宝物的男人说：“两位客官，帮忙救个火吧！”
    苏烨异常冷静地问：“火势大吗？”
    掌柜：“很大。”
    苏烨：“既在很大，就救不了，也就不必救了！”
    掌柜：“……”
    那位高手也跟着道：“柴房又没有和客房连在一起，现在又没有刮风，顶多也只是烧个柴房而已。既然烧不到这里来，我们为什么要救？”
    掌柜：“……”
    一主一仆，搬不到救兵，只好自己去救火。没过多久，外头又有人在喊：“起风了！客房也烧起来了！”
    然而，大堂里的两个人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也不动。掌柜的又从外边冲了进来，对着这两位大爷连连作揖，苦苦哀求：“客官，你们就帮个忙，救救火吧，再不救，我这家客栈，真的就要被烧完了。”
    苏烨依然表现得很冷静：“这家客栈本身就很破败了，烧掉正好，可以重新建过。保证生意比现在好。”
    掌柜的就差没有给他们跪下：“老朽毕生的心血都在这里，如果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烨：“人家天府国的国宝和我的半个身家都在这个铁匣子里，如果不见了，就算是把你的命搭上都赔不起，更何况只是这么一家小小的客栈。”
    火势越烧越大，浓烟滚滚，岳沫再也憋不住了，打开了房门就往外冲，参与了救火的队例之中，而玉络的房门还是紧闭的。
    屋顶渐渐倾斜，房梁开始倒塌，大堂内的两个男人，依然坚守着，不愿离开。火，已经成了灭顶之势，终于，整个屋顶卷着熊熊的火焰直愣愣地砸了下来。与此同时，两个身影破空而去，飞落在安全的空旷处。
    掌柜的哭倒在地上，老泪纵横：“我的店啊！我的店啊！”
    这时，岳沫想起了一个人：“玉络公主呢？”
    火势渐渐地小了，整个客栈最终，也变成了一堆烧焦的木头和漆黑的残砖断瓦。伤心不已的掌柜在那堆残灰之中扒拉着，意图找到一些什么，然后，什么都没有，就连玉络公主也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烨赶紧寻到那个存放铁匣子的位置，用力挖开被煅烧得很坚硬的泥土，找到了这个铁匣子，一看，空空如也。里面原本存放的天珠和养马秘笈消失得无影无踪。

 188.第188章 前世冤家（八）

    远处的雪林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玉落拿着一个锦袋仰天长笑：“苏公子，你输了。从今天起，这本养马秘笈是我的了。”
    岳沫和昊希懊恼地摇了摇头，失落不已。
    苏烨：“既然你心愿已了，那么，该把叶流云交出来了吧？”
    赌局已经结束，对方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按理不会再扣着一个人质才对。玉络却翻脸不认账：“苏烨，你太天真了。在我没有培育出成功的马匹出来，是不会放走叶流云的。”她多了个心眼，万一她看不懂养马秘笈或者领悟不到养马秘笈中的玄机所在，培养不出合格的马匹，还可以再利用叶流云威胁苏烨一次。
    苏烨的脸上冷若冰霜：“玉络公主想要言而无信么？”
    玉络完全无视他的指责：“这叫兵不厌诈。苏公子以后如果想要见她，欢迎去我天府国做客。我一定会替你煮一壶上好的茶。”
    苏烨：“所以，其实，你就没有打算把叶流云交出来。而打那个赌，只不过是为了骗我把养马秘笈拿出来而已、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你之前放在铁匣子里的那颗天珠，早已经被你换成了假的，而刚刚的那场火，也是你指使人放的，目的：第一，就是为了把客栈里的人引出去，第二，是想用火灾现场的嘈杂声遮住你在地道里挖掘和穿行时发出的声音。对不对？”
    玉络：“没错，你所有的推测都是对的。我当然不会把用真的国宝拿出冒险，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火烧成了灰，又怎么向我父王交代。至于你的那本养马秘笈，我也打算，如果真偷不着的话，就真的让它葬身火海，让全天下的人都得不到它。”
    做出一个如此周详的计划需要费许久精神和准备工作，难得她如此勤力。
    苏烨：“好毒辣的想法。”苏烨说这话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赞许谁。
    玉络：“这天底下最毒的本来就是女人。女人最大的敌人也是女人。我想苏公子现在一定很想见一见叶姑娘，不过，她现在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押往天府国了。如果你想要将她赢回来，不如想一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与我赌的。”
    对方的样子实在惹人厌，如果不是因为念在打不过她，岳沫早就冲上去将玉络一顿胖揍。
    岳沫忍不住踢了苏烨一脚，引起他的注意力：“她不讲信用，你也可以不讲道理呀。她绑了你的人，你也可以绑她呀！我就不信，一个天府国公主还换不回一个姑娘。”
    苏烨没理她，他将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声，随即，响起了一阵马声，一匹白色的骏马从林中奔出，格外惹人注目，它的背上还驮着一个姑娘，近了，可以看到这姑娘长得极美，发如墨，肌如雪，目似寒星，尤其一张嘴那柔美的声音如泉水般流淌，沁人心脾。京城第一美人叶流云一袭白色斗蓬，施施然停在玉络面前，微笑着道：“玉络公主，久维了！”

 189.第189章 前世冤家（九）

    原来，苏烨这次回京城，并不只是拿那本养马秘笈这么简单，他回客栈的时候会迟到，也并不是因为风雪阻了路，而是去救人了。
    他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查到了叶流云的下落，并成功地将她解救出来。
    玉络：“你是怎么知道她并没有被我遣送走？”
    苏烨：“很简单。我问过叶府的人，叶流云只失踪两天而已，区区两天时间，根本就不够让你将她送回天府国，所以，她一定还在我国境内，并且就离你所住的客栈不远。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回到这里了，只不过我并没有现身而已，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你的动静。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么恶劣的天气，这么冷的天，如果是一般人，自然都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本就不想出门，但是你不同，你在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下午的时候又出去了一次，也是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回来。你这两次出门的方向和所费的时间都一样，这说明，你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是什么人会让你在这里大雪天里舍弃了暖炉去看她呢？答案就只有一个，你最重视的人质——叶流云。”
    玉络有点后悔自己的轻敌，同时，也对苏烨多了几分欣赏之色：“我一路上都在很小心地看有没有跟踪我，可没有想到还是被你发现。”
    苏烨：“你的确很小心，连马都没有骑，是自己徒步走过去的，并且一路上都很小心地将自己的脚印掩盖起来，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但是，你似乎忘记了，这世上有一种动物的鼻子是很灵的，就算你能遮得住自己留下的脚印，却遮不住自己留下来的气味。想要知道你去过哪里，这并不难。”
    苏烨依然很不服气：“那又怎样？无论如何，这场比试，我们成功地拿到了铁匣子里的东西，是我们赢了，按规定，你们并不能将我怎样。”
    苏烨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玉落公主，你刚才又是怎么做的？你自己言而无信，现在却来要求我兑现承诺？”
    玉络举起手中的锦袋：“东西在我手里，你能拿我怎样？你若是敢动一下，我就毁了它。”
    苏烨不说话。从容得令玉络有些发慌。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麻子店小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珠子来：“这天珠不错，拿回家当灯油，晚上照着玩吧！”现在是黎明，四周都不是很亮，天珠在这样环境之下放射出强烈的光芒，将方圆十米内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
    玉络的脸色变得死灰，立即将自己怀里的那个锦袋掏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哪是什么宝贝，就是一个煮鸡蛋。“你……你……”
    “你的眼力可真够差的！”麻子店小二连连摇头，抬起袖子，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抹了几下，又随手将头上的发套扯去，露出昊希那张无辜的脸：“下次记住，别总是动不动就打人，会吃亏的。”
    玉络看着昊希那一脸故意的装出来的老气横秋，顿时傻了。

 190.第190章 前世冤家（十）

    身上藏有天珠，玉络并不是没有小心，她见岳沫走起路来都没有声音，貌似有很好的轻功，所以对这个丫头有加强防备。她连番两次都抽出剑来想要刺岳沫，目的是为了试试她真正身手，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惜的是，她一连两次出手，都分别被苏烨和昊希给挡下了，这让不知岳沫底细的玉络心里更加没有底，只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岳沫身上。
    哪知道，真正下手的人并不是岳沫，而是这人大大咧咧，易容易得长相猥琐，话又多的店小二——昊希。
    玉络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指着昊希和苏烨破口大骂：“你们玩阴的。”并且还玩得如此行云流水，连半点破绽都没有。
    “非也，非也。”昊希把玉络说过的话搬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回敬给她：“兵不厌诈。”
    玉络看了看四周，全都是苏烨的手下，她突然大笑起来，声如山风，刮得四周树木上还没有融化的积雪扑籁籁地往下掉。好不容易，她才收住笑声，咬着牙说：“我输了，并不是输在我的智慧，而是输在我太轻敌了。”
    说完，她跨上自己带来的马匹，两腿一夹，有些狼狈又有些故作洒脱地离开了这里，不一会，还从远处传来了她爱恨交织的声音：“苏烨，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你等着！”
    昊希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咦，明明这珠子是我偷的，为什么她却要把这账算在你头上？”敢情他又是易容又是装店小二还跟人打架，救火的时候还把他小腿上那些性感的长毛燎得一根不剩，到头来连个酱油党都不如。他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岳沫从昊夕希的手里拿过那颗天珠，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嘴里却说：“不就一颗破珠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报复。真是输不起。”
    苏烨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你很喜欢这颗珠子？”
    岳沫不明他的用意，战战兢兢把这颗天珠递给他，违心地说：“回禀主子，不喜欢。”
    苏烨原本朝下的嘴角开始慢慢往上弯：“真不喜欢？”
    这下，岳沫看明白了，敢情这个妖孽也很喜欢这颗珠子，不想让别人冲它流口水，大发痴迷。于是，她很用力地点着头：“真不喜欢。”
    “那我就不送给你了。”苏烨把珠子揣进怀里，冲众人招呼道，“回去吧！”天已经亮了，该回去补个好眠了。
    当苏烨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岳沫的视线之外，呆滞了许久的岳沫这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一把抓住昊希的胳膊，用力掐：“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昊希有些同情又有些可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来苏烨说，这珠子挺亮的，打算放在你房里当油灯用，这样比较省油……”
    昊希的话还没有说完，岳沫已经划着她的两条短腿朝苏烨消失的方向以兔子急眼的速度奔了过去：“主子，等等我！我刚才说错了！我喜欢那颗珠子！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啊！”

 191.第191章 我要加薪（一）

    岳沫最终还是没能将那颗天珠追回来，苏烨将这玩意扔进了他的藏宝库内，成为了众多不见天日的、世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中的一件。
    晚饭的时候，岳沫猛吃了三碗米饭，才将心里面的那份空落填补了一些。
    第二天，是苏府发薪水的日子，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小瓷是大丫头，薪水在苏府的各名丫头中算是最高的，钱袋分明的重了许多，讲起话来也财大气粗：“庆典那天，我看中了一副镯子，成色不错，价格也合适，才十五两银子，呆会让就首饰行的伙计给咱送过来吧！”
    银子，十五两，还“才”。岳沫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用羡慕这两个字就形容得了了。作为一个每到发薪水的日子，看着别人都有钱领，而自己却只能去主子那里划帐单的人物，岳沫真的有种想要抢劫的冲动。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岳沫决定要替自己谋点福利，她在帐房内找到了正在翻阅帐本的苏烨，开门见山地说：“主子，我要加薪！”
    苏烨从帐本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理由！”
    岳沫：“自从我进入到苏府以来，也与你一起办过一些大事，比如剿匪、对付玉络公主，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这么优秀的员工进行一点点奖励吗？”
    “汗马功劳，优秀的员工。”苏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剿匪的时候，你出了什么力？”
    呃，她好像啥都没有干，还不幸被疯老鼠咬伤，连累苏烨和阿郎在对付敌人之余，另外还得抽出时间和精力来救她。
    苏烨又问：“你再告诉我：对付玉络公主，你表现得有多优秀呢？”
    呃，她似乎也没有出什么力，她在房间里睡得口水直流，如果不是那场火，估计她会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岳沫调动了她所有的脑细胞，挖空了心思，最终还是让她找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我成功地迷惑了敌人，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性，确保了整个计划的顺利进行。”
    苏烨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确实。”
    岳沫：“所以，主子，你应该给我加薪。”虽然就算加薪也不能改变她每个月都拿不到钱的现状，但是至少可以加速她偿还债务的速度。九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如果以她现在的薪水，她得还八辈子。这辈子她遇上了这种主子，已属万分不幸，她不想在搭了这辈子之后，再把后面的七辈子也搭上。
    苏烨告诉她，苏府的薪水制度是很严谨的，作为最低层的粗使丫头，她每个月只能拿一两银子，如果想要涨薪，必须先升职才行。
    岳沫：“那我要求升职。”
    苏烨叹了口气，对她的行为做出妥协：“行，那就升你一级吧！”
    “真的？”岳沫激动两眼发光。
    “嗯。”苏烨把头重新埋进他手中的账本之中，“你去找陆管家，跟他报备一下，这个月就开始生效。”
    “谢谢主子！”岳沫欢快地冲出账房，朝陆管家所在的院子飞奔而去。
    “陆管家，我升了一级。快告诉我，我现在是什么职位？”小丫头还沉浸在升职的惊喜之中。
    陆管家叹了口气：“高级粗使丫头。”
    岳沫以为自己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陆管家：“粗使丫头的上一级，就是高级粗使丫头。”
    搞了半天，她还是没能摆脱粗使丫头的头衔。岳沫的心一阵抽搐：“那高级粗使丫头的月薪是多少？”
    陆管家“一两银子零一文钱一个月。”
    只多了一文钱。岳沫的心，一下子又变得跋凉跋凉的了。

 192.第192章 我要加薪（二）

    只升职不加薪，或者升了职之后只加很少很少很少的薪水，这样的行为绝对只有奸商才干得出来。
    苏烨，简直就是这些奸商们的祖宗。一文钱。他也好意思？
    岳沫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丫头片子，把生活看得很认真，也把日子过得很实事求是，那些虚名，是吸引不到她的，更何况“高级粗使丫头”并不是一个多好的虚名。
    她决定寻找别的突破口，把目标放在了叶流云的身上。男人，在自己在乎的女人面前，一般都会表现得很大方，即便不小心当了冤大头，也会故作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天，苏烨在府上设宴，款待叶流云，到场的还有昊希，岳沫瞅准机会，把上菜的丫头手中的盘子给夺了过来，殷勤地端了上去。菜上完之后，人并不走，而是站在苏烨身后伫着。
    苏烨看着她：“有事吗？”
    岳沫旧话重题，眼带潮红，鼻带哭腔，活像一个受尽人欺负的小媳妇：“主子，我要加薪。”
    苏烨愣了愣，略略一点头：“知道了。”
    “我要加很多，而不是十文钱。”岳沫吸取了教训，决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能再跟之前一样稀里糊涂地让人蒙混过关。
    苏烨倒吸了一口冷气，没说话。在座的叶流云和昊希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
    岳沫说得自己更加可怜了：“主子，我一个女孩子家，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容易么？你就看在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份上，成全我吧！”
    叶流云好奇地问：“岳沫姑娘，你每个月的薪水是多少？”
    成功地引起了目标人物对自己的注意，岳沫对自己的加薪计划有了信心：“一两银子。”
    叶流云接下来的句话将岳沫的信心激得粉碎：“我叶府的粗使丫头，每个月才八钱银子。”
    岳沫忽然觉得叶流云很有当老板娘的潜质。
    就在这个饱受了打击的小丫头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找个无人的角落舔食伤口时，叶流云又冒出一句话：“烨哥哥，岳沫姑娘的那点债，对你而言，只是小数目，并且，她当初犯错，也不是故意的，不如，你就发发善心，只收她一半的钱，好不好？”
    叶流云开了口，苏烨马上就卖了她这个面子：“好吧，就看在你的份上，免去她的一部分债务，她只需要还我一个整数——五千两银子吧。”
    岳沫的心情，一下子又从地狱飞到了天堂，激动之下，也顾不上仪态，抓住叶流云的手，连连摇晃着：“谢谢，太谢谢你了！叶大小姐不但人美，心也美。我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突然，她俯下身，在叶流云耳边小声地说道：“恩人，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喜欢苏烨的话，还是赶紧换人吧！这男人又小气又刻薄，一定不会是个好相公。”
    叶流云只是吃吃笑，并不回应岳沫的话。
    岳沫很严肃很郑重地申明道：“我以人格担保，我说的是真的啊！”
    叶流云笑得更厉害了：“那你说谁比较好？”
    岳沫：“我认识的人有限。”
    叶流云：“那在你认识的男人当中，你最喜欢谁呢？”
    岳沫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脱口而出：“东海山庄的邓云公子。”
    叶流云加重了自己的语调：“哦，原来你喜欢邓云公子啊！”

 193.第193章 我要加薪（三）

    提起邓云，岳沫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一改以往大大咧咧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举止之中有了点扭捏的味道，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低声说：“像邓云公子这种既长得好看又知书达理的公子，谁不喜欢呢？最重要的是人家还会给我捎许多好吃的过来。”
    东海山庄的龙师爷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送许多蜜饯、干果之类的零嘴过来，每一样都是邓云亲手挑的。味道相当不错，岳沫吃得心怒放。
    看看人家，再看看苏烨，同样都是做商人的，怎么就差那么远呢？冲着那些零嘴，岳沫也得替邓云美言几句啊。
    昊希差点当场笑翻：“你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岳沫岔岔的眼神立即就砍了过去：“我装一下不行啊？女孩子家，听到别人点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不就应该这样么？”
    昊希依然不知死活地笑得两眼飙泪：“可问题是：你是女人么？”
    话音刚落，昊希的耳朵又被人给揪了，前一刻还羞羞答答斯斯文文的岳沫，这一会呲牙咧嘴咆哮如雷：“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邓云公子。你们都不把我当女人看，他把我当女人看！邓云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天、我的地，是我的神话！”
    苏烨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昊希捂着自己耳根直叫唤：“我是皇上，皇上。”
    岳沫依然凶得像只发威中的小母猫：“小样，当初你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谁让你有饭吃、有地方睡的？这会竟然跟我摆皇上的架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昊希连连告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岳沫终于饶过了他那只可怜的耳朵，又用爪子跟摸宠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后，她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扭着细腰，一步三摇地走了。
    昊希揉着自己劫后余生的耳朵，纳闷地说：“就她这样，那个邓云公子还把她当女人看？”
    叶流云拿着一块绣着牡丹的帕子捂嘴直笑：“女人，最恨别人说她不像个女人。谁让你开起玩笑没分寸来着？活该！”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啊！这丫头真的不像个女人啊？”昊希找苏烨评理，“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苏烨的心情似乎有点糟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听到昊希在问他话。
    叶流云轻轻地扯了几下他的衣袖：“烨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在想邓云公子么？”
    苏烨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尴尬：“哪里。我只是在想那个玉络公主回天府国之后会不会另外想什么招术来。”
    这是件大事。昊希也变得正经起来：“是啊，天珠是天府国的国宝，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这事是玉络公主自找的，她就算吃了亏，也不好明着来。所以，她应该是来暗的，极有可能会对你旗下的产业有所动作。你一定要小心些！”
    昊希虽然是个吊儿郎当的皇上，一旦思考起问题来，还是有模有样有理有据的。
    苏烨略一思索，立即做出判断：“马场，他一定会对我的马场下手。”
    事情因马而起，玉络公主一定会把她的怨气统统发泄到马上。但是对付一个畜生的方法有许多种，苏烨无法判断出对方会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下手。
    苏烨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面总有一种预感，这天下会有很重大的事情发生。至于是什么，完全都没有头绪。”
    昊希是天生的乐天派，听到这些话，一脸的无所谓：“你那是钱赚得太多，所以爱杞人忧天。”
    苏烨默默然喝了口茶，一丝轻叹从嘴边溢出：“但愿吧！”

 195.第195章 狼出没（一）

    岳沫半天都摸不着头脑：“去哪？”
    昊希：“马场。”
    岳沫：“谁的马场？”
    昊希白了她一眼：“当然是苏烨的马场，难道是你那邓云公子的马场？
    岳沫难得挑剔他那不正经的口气：“去那里做什么？”
    昊希：“刚刚马场的杨场主——也就是替玉络公主给你捎挑战书的那个前来报信，前天夜里有人在苏府的马场放了一把火，把马场里用来过冬的草料全烧光了。苏烨要去那里看看。”
    岳沫：“苏烨要去那里，关我什么事？”
    那些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且身价比她还贵，她若是去马场，这不是去找自卑的么？养马这事她又不懂，她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昊希：“苏烨一开始也不同意带我们的，我求了好久他才答应——你看看，我对你不错吧？”
    岳沫真的已经无力再去拧他的耳朵让他清醒一点，告诉他，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把她算在里面了。
    岳沫有点不想动：“事情很严重吗？”
    昊希：“废话，几千匹马整个冬天都没有吃的，不严重才怪。你没看到杨场主来见苏烨的那个情景：上身光着，背上背着一把剑，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就差拿着那把剑切腹自杀了。”
    岳沫：“苏烨那么有钱还怕买不到草料？”
    昊希：“那也得有地方买才行啊？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很多植物都冻死了，一时之间上哪凑那么多草料去。其它小马场里的草料都是留着给他们自己的马吃的，哪还有多余的卖给别人，再说了，也不够啊，苏烨的马场里有几千匹马，听明白了，不是几十匹，是几千匹。越好的马食量也越惊人，更加不够吃。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啦！”
    苏烨的马场设置在一片群山包围的平原之中，一条蜿蜒的小河从西往东贯穿而过，清澈见底，就连河床上的鹅卵石都可以数得一清二楚，河水缓缓波动，金色的太阳在波面上荡漾出七彩霞光。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不一会，极目之处扬起了滚滚尘土，充满着一股原始的野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大群骏马在一只浑身的毛色黑得发亮的马王的带领之下，扑天盖地地朝小河边奔驰而来，扑愣愣地跨入了齐膝的河水之中，低头啜饮起来。
    岳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马，早已看呆了，不自觉地发出轻叹：“好哉！”
    也许是谈论到了自己的心头好，苏烨表现出了鲜有的耐心，他指着正在喝水的马群介绍道：“这里大概只有一千多匹马而已，只是整个马场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昊希：“那得多少人来打理整个马场啊？”
    苏烨：“每一百匹马左右就会配有一个马倌，再加上负责做饭，清洁，配送草料等人手，整个马场包括吴场主在内，有八十三个人。”
    看管马群的几个年轻马倌见到苏烨来了，赶紧都下马行礼：“主子好！”
    苏烨也翻身下马，打量了他们一下：“前几天的大火，没将你们伤着吧？”
    马倌们显得有些激动：“托主子的福，大家都安然无恙，马匹们也都没事，只不过那些草料都被烧光了……”
    苏烨：“你们不必太自责，安心做你们的事情，其他的事情由我和杨场主来处理。”

 196.第196章 狼出没（二）

    贮藏草料的仓库，建在离众马倌所住的房舍不远，原本一排整齐的屋子，全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就连地面都被烧成了坚硬的焦土。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正在搭建新的仓库。
    杨场主说：“那天晚上的火势烧得很快，一下就变得不可收拾，估计是在屋子四周和草料上浇了油。”
    段烨：“当时你们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者东西吗？”
    杨场主面露愧色：“没有。”
    苏烨在那块焦土上转了一圈：“新的仓库，不要建在一起，把它零星地分布到马场的各个地方，以免下次再像这样一毁全毁。”
    杨场主：“是。”
    苏烨：“这几天，马场是用什么喂养这些马的？”
    杨场主：“我找人在外面买了一些草料，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后来，找粮商购买了一些大麦，暂时应下急，可这开销实在太大，仅仅这几天，就已经搭进去十几万斤粮食了，更让人发愁的是，那些粮商都开始纷纷涨价，大麦的价格涨了差不多一半，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粮食市场，百姓们都怨声载道，纷纷说我们好好的粮食拿去给马糟蹋，搞得人都快吃不起饭了。”
    苏烨：“如果从南方那边运草料过来，需要多长的时间。”
    杨场主：“至少也得二十天左右。”
    几个外出采买的伙计架着空车回来了，垂头丧气：“启禀主子、吴场主，那些粮商又加价了，涨了三成。我们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先回来请示一下。”
    苏烨弯腰拾起一块被烧得焦黑的砖块，稍一用力，砖块即刻变成了黑色的粉末。看得出，他真的很愁，并且很愤怒。“他们是吃定了我的马没有东西吃，非买他们的粮食不可，所以才涨的。”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岳沫早就饿了，可是来到这里，大家都在忙着商讨马场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的肚皮，她只好暗暗地扯了扯身边的李昊的衣袖：“有吃的没？”
    昊希：“没有。”他也饿着。
    岳沫皱起鼻子嗅了嗅：“少骗人了，你身上有烧饼的味道。给我一个。”
    昊希见谎言被揭穿，有些尴尬：“总共才一个，给了你，我不就没了？”
    岳沫暗暗地捅了他一下：“你吃过我那么多东西，总得还我一点吧？不必给我一个，半个也行。”
    两个人正相互掐着呢，苏烨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干嘛？”
    都这档口了还能有心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岳沫硬着头皮回答：“回禀主子，我在讨债！”
    苏的鼻孔里冒冷气：“你还能找别人讨债？讨什么？”
    岳沫颤巍巍地解释道：“回禀主子，是吃的。昊希之前吃过我那么多东西，光牛肉面就吃了三碗啊，现在我只不过想找他讨半张烧饼填填肚子应应急而已，我我我，我不是小气啊，大不了，呆会吃饭的时候，我再把这半张烧饼还给他就是。”
    “哈哈哈哈哈……”岳沫一直在等待着苏烨的处罚或者批评，可没想到他突然一阵大笑，吓得她差点闪到腰，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平时视她如废材一般的苏烨，今天破天荒地表扬了她：“岳沫啊岳沫，你解决了我一个大问题。”
    已经习惯了被他打击的岳沫，突然被苏烨这么一夸，惶恐不安。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这边还没有平抚过来，那边又被昊希平空冒出的笑声吓了一大跳，他的话也说得莫名其妙：“确实是个好主意啊！”
    岳沫被这两个抽风的男人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她捂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愁眉苦脸地说：“你们饶了我吧！那半张烧饼我不要了。”
    为了半张烧饼，差点吓出人命，不值得。
    苏烨冲吴场主一挥手：“开饭，有什么好吃的，全都给我拿出来，好好地犒劳一下岳沫姑娘。”

 197.第197章 狼出没（三）

    他俩所想到的解决马场暂时性草料短缺的问题的方法是——借：找别的马场暂时用不着的草料借过来，应眼下之急，等到苏府的人从南边把新买回来的草料运到之后，再还给对方。
    这个主意是段烨受到岳沫找昊希讨要烧饼而想到的。
    小马场自然没有那么多草料借给苏府，唯一有希望的借处，就是东海山庄庄。东海山庄庄的马场有两万多匹马，其规模是苏府的马场的好几倍，完全有足够的、暂时用不着的草料借给他们。
    杨场主对此很没有信心：“俗话说，同行如仇人。如果我们的马场出了事，东海山庄应该求之不得才对，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万幸，又怎么可能会出手帮我们？”
    苏烨还没有发话，岳沫开口道：“当然会。邓云公子是好人！”她一直都相信，那个艳丽如的男人，有着一副好心肠，他本身是养马之人，是不会忍心看到那么多马没有东西吃的。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杨场主讲述起他的论点来却是有理有据：“苏府与东海山庄在马界一直争斗得很厉害，东海山庄也一直想夺回他们曾经在马界的地位，如果我们的马场出了事，受益最大的是他们。如今，正是他们翻身的一个绝好机会，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岳沫：“邓云公子是好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杨场主摇摇头：“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出手帮我们，等于是在东海庄自己的胸口上插一刀，邓云公子不会那么傻！”
    岳沫急了，嚯地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东海庄现在所走的经营路线和段府的不一样。我说他会出手帮段府，他就会帮！”
    她第一次见邓云公子时，曾经给他指过一条道，龙师爷给她送零嘴的时候也跟她提过，因为她的点子，东海山庄现在的生意好了许多，虽然不足以撼动苏府的地位，但至少能让东海山庄平稳发展。
    不过，杨场主也不是怀疑得没有道理，作为商人，谁不想赚更多的钱呢？
    眼看着在场的气氛越来越对立，苏烨拿出了他身为主子的立场：“目前我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马场所遇到的困难，所以，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试一试。”
    这时，一名马倌跑来通报：“启禀主子、杨场主，东海庄的龙师爷受邓云公子所托，前来拜访。”
    杨场主叹气：“看吧，人家来看热闹的来了。”
    龙师爷的样子很疲惫，衣服与鞋子上沾满尘土，看来是日以继夜地赶过来的，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数十输草料车，堆得跟小山似的。龙师爷下了车，来不及拍去身上沾着的草灰，冲苏烨行礼道：“苏公子，我家少爷听说贵府的马场的草料被烧，现以大麦应急，所以特意差小人压送一些草料过来。今天我运到的是一小批，明后天应该还会有些，数量不多，大概只够这里的马吃一个月左右。”
    这边还没有开口借粮呢，人家已经赶了几百里地送过来了。苏烨倍受感动：“你家公子真是有心！过几天，我一定亲自到东海山庄去拜见你家公子，感谢他雪中送炭之情。”
    龙师爷说：“我家公子说，同行之间，虽然平时在生意上有所相争，但若遇到非常之事，应该团结一致才对，如果听之任之，甚至落井下石，只会壮大恶势力的滋长，搅坏马界的风气，对马界而言，是祸，不是福。”
    苏烨听完这番话，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东海山庄不愧是曾经在马界叱咤上百年的领袖，你家公子的胸襟与眼界，非寻常人可比！”
    岳沫的心情大好，她得意地冲杨场主扮了个鬼脸：“我说得没错吧？邓云公子是好人！”
    杨场主却一脸忧虑之色：“但愿这一切是因为我太多心了。”

 199.第199章 狼出没（五）

    苏烨：“野草，就是野草，虽然生命力顽强，但永远也不会长成一棵大树。她也许能给濒临绝境的东海山庄一个起死回生的好主意，却不能给目前暂时处于一帆风顺之中的我有什么好的帮助。再者，她现在的生活，能够保留她原有的质朴，如果让她承担太多的责任，她就不是她了！”
    人生在世，最难保留的是当初的那份纯真。他无法保证她会永远这么纯真下去，只希望能保留多久就保留多久。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时，杨场主骑着一匹马匆匆赶来，神色慌张：“主子，不好了！马场里的那些马吃了东海山庄送来的草料之后，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好像是中毒了！”
    几十个马厩全都乱成一片，马场内仅有的三个兽医，忙得团团转，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有近三分之一的马匹出现了中毒的现象，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嘶，眼神之中全是痛苦之意，部分情况比较严重的马匹甚至还出现了抽搐的现象。
    那匹黑色的马王并没有中毒，但是它看到这么多的同胞受苦，显得十分焦躁不安，不停地低下头，企图将倒在地上的马匹扶起来。马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所有的马倌都手足无措，有几个年纪偏小、平日里与马儿们的感情比较深的马倌，抱着倒下去的马匹，不住地用自己的衣服擦去马儿们嘴角涌出的白沫，难过得痛哭失声。
    苏烨的赶到，让大家稍稍安稳了一点，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的主子，等着他拿主意。
    段烨问那三个兽医：“找出什么原因了吗？”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兽医面色凝重地回复道：“应该是中了地裂草的毒。”
    苏烨的心往下一沉。地裂草是一种慢性毒药，人畜如果误食了它，起初不会有什么症状，两个时辰之后，会口味白沫，四肢无力，十二个时辰之后，会筋脉俱断，导致全身瘫痪，终生残废。
    兽医继续说：“我们刚刚查过了，有些草料里沾着这种毒药的药粉，应该是有人故意下的黑手。”
    杨场主：“这草料是东海庄送来的，不可能有问题的。”
    几个行事冲动的马倌立即尖叫起来：“毒一定是东海山庄的人下的。走，我们去找那个姓龙的要解药去！”
    众人的情绪很快地被带动了起来，个个愤怒不已，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打算去找龙师爷算帐，有些人甚至还在身上藏了把尖刀。
    “等一下！”苏烨及时地制止了众人将要采取的过激行为，“毒绝对不会是东海山庄的人下的，如果真是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等我们杀他们吗？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最小的马倌抱着一匹小马驹，哭着问：“那我们的马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残废吗？”
    苏烨极为冷静地说：“地裂草并不是无药可解，我们只要在十个时辰之内，找到天星草，那么我们的马就有救了！”
    话虽说得容易，可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天星草，是一种地表植物，温度太高或者太低都会死亡，且只有新鲜的地星草，才会有药效，现在是冬天，早就已经过了地星草生长的季节，更何况前几天还下过雪，想要在这个时候找到新鲜的地星草，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200.第200章 狼出没（六）

    火把一支支地燃烧了起来，几十名马倌在那名年长的兽医的带领下，开始了寻找解药的行动。
    苏烨留了下来，他和另外两名兽医一起，连同马场的后勤人员，一起照料中毒的马匹，同时也防止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继续对他这群可怜的马儿有什么进一步的伤害行动。
    今夜，马场无人能眠，岳沫和龙师爷以及从东海山庄来的其他人，全都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昊希拎着两个巨大的木桶，给每个马槽里添上干净的清水。
    虽然苏烨已经申明下毒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东海山庄，然而现场的气氛依然很尴尬，苏府马场的人与万庄的人在做事的时候，很明显地分成了两边，提防着彼此。苏府的人，对东海山庄的人，多少是有点怨言的，心想，如果不是东海山庄的人来送什么草料，那么他们的马就不会中毒。而东海山庄的人，更觉得自己委屈，累死累活地赶这么远的路做件好事，到头来却成为了别人怀疑和抱怨的对象，甚至有人在小声地嘀咕邓云公子实在是不该出手帮这个忙，否则也不会惹得一身骚。
    瞅准了一个无人注意的机会，苏烨把杨场主叫到一旁，问：“马场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看？”
    杨场主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不敢说。”
    苏烨：“但说无妨。”
    杨场主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们马场里有内贼。”
    苏烨：“那内贼后面的黑手又是谁呢？”
    杨场主：“这个更不好说了。如果我们的马，只是没有草料吃，这个还好办，以主子的财力，就算是吃大麦也可以顶得到南方的草料运来，而如果我们的马残废了，那么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这些马都是被别人订了下来，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得交给别人的，但是现在，这些马就算是解了毒，也得养上大半年，才能完全恢复状态，来年开春的时候，根本就无法交给别人。到时候，我们非但赚不到钱，甚至还要赔偿大量的违约金给别人。根据我们当初跟别人所约定的，赔偿金的比例是一赔三，按照一千五百匹马左右来算，那将是四十五万两黄金。”四十五万两黄金，这相当于苏府所有产业全年的三分之一产值，并且，苏府马场的信誉有可能还会因此受损，无形的损失，暂时无法估算。
    这一招实在太狠。如果真有内奸，此人犯的可不是小错。
    苏烨的气息沉重起来：“我真不愿见到我的马场内出现了内贼，大家都跟了我那么多年，风雨同济，如果有什么困难，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全力替他解决。”
    杨场主：“主子向来仁义，我想这内贼一定是一时受人迷惑，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对不起主子对不起马场的事情来吧。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他查出来，交给主子发落。”
    苏烨：“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传我令下去，如果那个内贼愿意出来自首，我一定从轻发落，他有什么难处，我苏某尽全力替他担着，而如果他一意孤行下去，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屋外突然一阵响，有人踢倒了水壶的声音，苏烨追了出去，只见昊希站在屋檐下，手里还拿着一个水瓢。他一脸苦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内贼吧？”

 201.第201章 狼出没（七）

    天亮后不久，出去寻找地星草的队伍回来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冬夜的雾气濡湿了他们的衣衫，头发上凝结着一颗颗细小的水珠，而他们眼中的湿意更浓。年长的兽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苏烨紧闭的双唇更显凛冽。
    黑色的马王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结果，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鼻孔里喷出阵阵灼热的气息，用两只前蹄不停地敲打着围栏，似乎要冲出去，离开这个人类的地方。几个马倌上前，打算用套马杆套住它，使它安静下来，不料，却更加引起了它的愤怒，它整个身子都朝围栏砸去，整堵墙都因为受到了猛烈撞击，而微微颤抖着。
    其它的马儿，齐齐仰天发出长嘶，似乎在为它们的首领加油！
    见到马王如此折磨自己，杨场主又慌又急，不住地朝马王打着手势：“飒风，安静一点。”
    马王根本就不听他的，执意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围栏，右边的毛皮受了擦伤，泛出血珠，依然锲而不舍地继续着它自虐的行为，再这样下去，它必死无疑。没有人知道它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而过：“放了它吧！”岳沫哭得不能自已，她冲到苏烨的面前：“主子，你就放了它吧！再这么关着它，它会撞死的。”
    马王似乎知道岳沫是在替它求情，暂时停止了自己癫狂的行为，瞪着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个瘦小的丫头，两只耳朵竖得尖尖的，时刻提防着周转的动静。
    岳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这匹马多少钱，我买下它，好不好？”
    她是个外行人，根本不知道马王是多么金贵，一个马王，统领的是整个马群，如果旧的马王没有了而新的马王又没有及时地被马群选出来，那么整个马群就很容易散成好几拨，甚至有些马有可能会被别的野马拐走。养马的人，是不会卖马王的。
    杨场主急了：“岳沫姑娘，这飒风可是万万放不得的。”
    岳沫不管不顾地扯着苏烨的衣袖：“主子，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不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了，不骂你是妖孽了！我会好好工作，天天向上。你把飒风卖给我吧！我会做很多很多的活来还债的。以后我不光砍柴，我还挑水，扫院子，做饭，捉老鼠……”
    苏烨看着小丫头那被泪水冲刷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抬起衣袖，替她把脸擦干净：“捉老鼠的活，有不瓷养的那只猫就够了，你没和要跟一只猫抢饭碗！”他转过身，冲吴场主用力地挥了挥手：“放吧！”
    “主子！”杨场主有点犹豫。这马王一走，其它马的心，估计就散了。
    “放！”苏烨的口气，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却不容人违背。
    杨场主咬咬牙，亲自打开了围栏，马王飒风一下子就冲到岳沫的面前，一低头，咬住了岳沫的腰带，一仰头，岳沫整人被它提到了空中，再一甩头，岳沫已经落在了它的背脊上，马王这一系列动作没有半点停顿，一气呵成，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它已撒开了四蹄，驮着岳沫飞奔着离开了马场，很快就没入了黑夜之中。
    “快……快追……”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杨场主打算拦劫马王，把岳沫救回来，却被苏烨制止住：“不用追了！”
    杨场主愕然道：“主子，飒风身上连副马鞍都没有装，岳沫姑娘也不精通马术，她一定会有危险啊！”
    苏烨：“飒风深通人性，它不会对它的救命恩人怎么样的！我相信，飒风是有急事，所以才会急着出去，它一定会跟着岳沫一起回来的！”

 202.第202章 狼出没（八）

    飒风跑得极快，却懂得在奔跑的过程当中，适时地调整自己背部的曲线，以免岳沫从它的背上掉下去。岳沫将整个身子都贴在马背上，两手紧紧地抓住马脖子两边长长的鬃毛，风声呼呼地从她耳边刮过，吹得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痛。
    岳沫：“飒风，你慢点跑，我心窝子都要跳出来了！”
    岳沫：“飒风，你要去哪？你不会是想带着我一起私奔吧？那你也得让我带点银子再跑啊？我又不能跟你一样，吃草就能活。”
    马不会说话，它无法开口解释岳沫心中的问题，它只是保持着相当的速度，跑过平地，淌过小河，穿过峡谷，又越过两座山头，来到一洼泉水前，这才停下来。
    这是一洼温泉，热气缭绕，犹若仙境，而这泉水的四周，也确实不像人间。现已入了冬，旁边的两棵野苹果树上，竟然还挂满着红彤彤的果子。
    这的确是个过冬的好地方。岳沫走到泉水边，试了一下水温，不高不低。如此宜人的温泉，很容易让人有种想跳到泉水里泡泡的想法，然而，马王似乎并不是带她来泡温泉的，它咬着岳沫的衣服，扯着她，来到一块巨大的、有两人多高的岩石边上，这块岩石上头长满了一种绿色的植物，一寸来高，茎杆呈白色，顶端呈五角形，看上去，有点像星星。马王伸出舌头，卷了几株这种植物，然后又粘在岳沫的手心里，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岳沫终于明白过来：“天星草！这就是天星草！”怪不得这个家伙拚了命地要出来，原来它知道这里有天星草。
    按理，冬天不适合地星草生长，但是这处温泉所蒸发出来的热气，喷在岩石上，使岩石的温度长年保持在地星草喜爱的范围内，所以，才得已大片地成长。
    岳沫抱着马王的脖子，在它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飒风，你真的是太棒了。”
    飒风却不解风情地一声长嘶，催促她快点动手摘解药，不停地拿鼻子哄她。岳沫有些气馁：“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马。你家主子压榨我，你也是！哼哼。”
    生气归生气，岳沫手脚麻利地开始开活。人马合作，摘了一大堆天星草，岳沫用一件衣服将它们包起来，将袖子打两个结，把东西牢牢地绑在背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赶。
    当这对相互信任的朋友带着解药返回马场时，离解地裂草毒性的时限，只差一个时辰。年轻的马倌们已经激动得顾不上男女有别，纷纷用最热烈拥抱来表达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激，更有那么几个血性的男子，端出了大碗的美酒，逼着岳沫喝下去。小丫头不知轻重，接过酒碗，埋头就喝。
    几十个人，几十张笑脸，无数的夸赞。岳沫喝得痛快，也喝得有些晕，且越来越晕，越来越晕，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睡着了。
    暄闹之外，杨场主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忙碌，手执蒲扇，小心地控制着炉子的火候，神色极其专注，长把汤药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整个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酸甜的味道。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苏烨微微地缩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醒酒汤？”
    杨场主赶紧起身：“主子。那帮小子不分轻重，将岳沫姑娘给灌醉了，我煮点醒酒汤，她喝下之后，不会头痛。”
    苏烨走到炉火边，揭开盖子看了一下又盖上：“杨场主有心！”
    杨场主憨憨地笑着：“这次多亏了岳沫姑娘，否则……”曾经极度紧张过的神经如今终于松驰了下来，莫名的后怕使这位铮铮汉子的喉头有些发哽。
    苏烨接过吴场主手中的蒲扇，轻轻地左右摇摆着，声音之中有一种看穿了太多世事的沧凉：“我一直在等，等那个内贼来找我！”

 203.第203章 狼出没（九）

    杨场主对此极没有信心：“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份胆。这次闯的可不是小祸，即便是主子你愿意对他从轻发落，可是马场里的其他人呢？只要他站出来，承认这事是他做的，从此以后，无论是在马界，还是在江湖之中，都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苏烨：“如果他愿意私底下来找我，我会对此守口如瓶。”
    杨场主讶然道：“主子，您也太大度了吧？这人差点让马场里的那一千多匹马变得终身残疾，如今虽然那些马没有多大事了，可依然让马场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来年春天，您还是没有足够的马匹向那些买家交货，为此得赔上一大笔黄金。您居然还这么护着那个人。您，您……您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跟我之间这么多年来的交情！”苏烨叹道，“这么多年来，我看人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我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自愿去做这些事情的，他心里一定有他的苦。”
    杨场主不说话，看着那炉火发怔，形若木人。
    苏烨继续说道：“我从十六岁起出来闯天下，如果不是你们信任我，帮助我，我苏烨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创下这份商界霸业。我记得，我十八岁那年，领着最开始从东海山庄那里买下的五百匹马，建下这个马场时，没有什么人看好我，而你杨场主，凭借着对我一个毛头小子的信任，毅然就跟了我。那时候的马场真小，人也很少，凡事都得我们自己来，建房子，修马厩，挖水渠，割草料……什么事情没有干过？”
    “是啊，那会的日子很辛苦。”杨场主也被带入到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不过，人很充实，也很快乐！”
    苏烨把话题又转了回来：“马受苦，我心不心痛？心痛。但是，我更心痛的是，追随我那么久的人，他受了什么苦？”
    “主子……”杨场主一跪倒地，痛哭失声，“我对不起您！”
    苏烨的眼眶里也有了湿意，伸手去扶杨场主：“有话起来说！”
    “不！您让我跪着说，这样我心里好受一些！”杨场主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内贼不是别人，就是……是我！”说完，他伏在地上，号啕大哭，以额磕地，咚咚有声。
    苏烨对这个答案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他应该早就了然于心了。他强行把杨场主拉了起来，只见杨场主的额头上早已血迹斑斑，这名汉子的整个人都已经垮掉，垮得一塌糊涂，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的精神力量：“天府国的暗探去我老家抓了我那七十岁的老娘和我弟弟一家人，逼我卖马给他们，我跟他们说，这么大的买卖，我做不了主，就算我私底下卖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将这些马运往天府国，半路上就会被主子你追回来。后来，玉络公主让我带请战帖给主子，挑战为虚，想骗主子的养马秘笈为实，可是没想到，她在主子这里栽了个大跟头，不但没有拿到养马秘笈，更是丢了天珠。听说玉络公主回去之后，天府国的国君给我在暗地里下了指示：务必要毁了你的马场，否则，他就毁了我娘和我弟弟一家人，并且，他还要求我，这件事情，不得让你知道，否则就会把我娘的手指头一根根切下来……主子，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这些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还是我亲手接生的，它们就跟我的孩子一样，看到它们挨饿，我比谁都难过，看到它们中毒，我恨不得自己代它们受苦。如果我死，可以让这些马平平安安的，可以让我的家人平平安安的。可是……”
    杨场主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出来，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204.第204章 狼出沫（十）

    苏烨眼急手快，一指点在杨场主的肩胛处，杨场主的手一麻，匕首掉在了地上。
    苏烨：“现在不是追问责任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把你的家人救回来。先把马场因为马匹中毒而无法全数交货的消息放出去，让天府国知道，他的阴谋得逞了，看他会不会把你的家人放出来。还有，你如果真的想为自己赎罪，那就给我好好活着，替我好好地打理马场，替我把损失努力赚回来。”
    杨场主还要再说，苏烨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杨场主跟在苏烨身边多年，深知他的性格，知道他最不喜人家婆婆妈妈，只好感恩地换了话题：“主子想好了怎么对付天府国的主意了么？”
    苏烨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暂时还没有。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会让他变得不像个人！”
    醒酒汤煮好了，苏烨找来一个碗，小心地将盅内枚红色的汤汁倒入碗内，然后端起碗，轻轻舔了一下，微笑着说：“味道不错，我替那个笨丫头谢谢你了！”说完，像是刚刚厨房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走了。
    也许是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这一夜，苏烨睡得特别沉。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忙碌开了。岳沫在和昊希在打打闹闹，小丫头将一个漂亮的瓷瓶举到头顶，毫无半点形象地疯跑着，昊希在后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追着：“还给我！还给我！”
    “嘣！”岳沫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控诉着：“主子，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小丫头跑得满头是汗，让苏烨禁不住皱起了眉毛：“你们在干嘛？”
    昊希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抢过岳沫手中的瓷瓶：“哈哈，还是让我追上了吧。唉，这好东西，真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你老拿去浪费掉。”
    岳沫忘记了苏烨的存在，转身就将手指戳上了昊希的脑门：“什么叫浪费？什么叫浪费？明明是你小气。我不过找你要那么一点点金创药给飒风抹抹，你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昊希大叫起来：“一点点？你昨天晚上用了我小半瓶。你知不知道这药多宝贵？这可是当初别人给我的贡品，总共才这么一小瓶，我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它，是为了万一哪天我让人伤了，拿来救急的。你倒好，全涂到马身上。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岳沫的手势一变，熟门熟路地拧住了他的耳朵：“飒风会受伤完全是因为你，你有义务使它变得完好无缺。”
    昊希：“飒风会受伤，是它自己撞围栏撞的，跟我又能有什么关系？”
    岳沫：“主子不卖马给天府国，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想天府国的军备力量加强攻打我们，对吧？所以，那个天府国才会记恨于心，对吧？所以，他才会搞出那么多事情来，想要毁掉主子的马场对吧？所以，这些马才会中毒的，对吧？所以，飒风为了救它的子民，才会舍身去撞那个围栏，冲出去找地星草，对吧？所以，它才会把它身上那原本漂亮的皮毛磨得全是伤口，对吧？所以……”
    “行了，行了，姑奶奶。您老人家别再所以下去了。”昊希用双手恭恭敬敬将手那个瓷瓶递到岳沫的面前，“我错了，我昏庸，没有认识到飒风是为了我才受的伤。金创药在此，您老人家拿去，爱用多少就用多少。
    岳沫满意松开手，接过金创药，欢天喜地地冲远处的马王飒风奔去：“亲爱的，我来了！”
    昊希捂着被扯痛的耳朵根冲着她的背影大叫：“你哪里是女人啊，明明就是一头凶巴巴的母狼！大家小心啊——狼来了！”

 205.第205章 奉旨纳妾（一）

    东海山庄后面的草料也陆陆续续送了过来，又过了几天，吴场主的老娘和弟弟一家人也全都被放回，几方人马都已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就此话别，各自回府。
    苏烨一行人经过城门的时候，只见那里贴着一个大大的官府通文，说是几天后，天府国的国王国君，将要访问李氏王朝，官府下令，在此期间，京城百姓要加强公共意识，注意公共卫生，遵守公共秩序，严禁有人在公共场做出任何有损于国威的不雅行为，否则，严惩不殆。
    街道上陡然增加了许多巡逻的士兵，一些类似于民兵之类的团体也加入到了这场规模浩大的难护治安的行动之中。一名提着篮子买菜的妇人，不小心将钱包掉落在地上，立马就有位戴着红袖章的人冲了过去，指着地上的钱包，大喊一声：“随地扔垃圾！违款一百文！”
    妇人费尽了口舌，想告诉这位执法者，他看到的不是垃圾而是钱包，可是对方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并且很干脆利落地将一张罚单交到她手中，并扬言如果收不到钱，将依据妨碍社会公共秩序罪起诉她，妇人无奈，只得从“垃圾”之中掏出一串钱来，交给对方了事。执法者收了钱，大摇大摆地走了，没出几步，嗓子发痒，只听得几声干咳，一口浓痰就吐在了地上，却无人对此敢有任何异议。
    身为路人的昊希看得牙根痒痒，转过头问苏烨：“这些人就是这么给朝廷办事的？”
    苏烨不说话，岳沫却插话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在给朝廷办事了？他明明就是在借朝廷的政策，发自己的小财！”
    昊希更怒了：“这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啊！那其它地方，这种现象岂不是更严重？”
    苏烨叹了口气：“天子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又常年深处皇宫之中，能看得清每天上朝的那些大臣们是忠还是奸，听得出他们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就已经是奇迹了，又哪有功夫来管这些鸡皮蒜皮的事情？”
    昊希气得两眼冒红：“平时我听不到见不到这些事情，也就算了，今日我撞见了，就非管不可！”说完，他追上那个执法者，拦住那人的路：“这位官爷，刚才你随地吐痰了。”
    这人见昊希的年纪不是很大，模样也有点生，于是腰杆也直了起来：“那又怎样？”
    昊希：“那你是不是也得罚一百文钱？”
    执法者不搭话，掉头就往前走。昊希又将他拦下来：“你那罚单上面，既无名号，又无印鉴，不知道你是在替谁执法？”
    那人冷笑道：“我是按章办事，自然是在替衙门执法，这法又是皇上定的，那就是替皇上执法！”
    昊希：“皇上要你将钱包当垃圾、随意罚款了么？皇上让你‘只许州官吐痰，不许百姓掉钱’了么？”
    “我呸！”那人又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样子凶恶，“老子的事，你管不着。”
    昊希：“我怀疑你冒充执法者，骗取老百姓的钱财，走，跟我一同见官去？”
    那人的胆还不是一般的大：“见官？好啊！到了衙门，我让你明白——法是管谁的！”说完，两个人相互揪着，吵吵闹闹地去了京府衙门。
    岳沫正要追，却被苏烨扯住：“随他去吧！”
    岳沫：“他这一去，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
    苏烨洞悉了其中的一切：“他注定不是一名江湖人。你没有见到吗？每次经过城门，他都会不自觉地看那里有没有官府通文，对于违纲乱纪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上心，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他人在外面，可心，还一直留在那个皇宫里头，留在朝堂之上。”
    岳沫想起了昊希曾经说过的话：“他这次出来，还想找他那个哥哥。”
    苏烨：“先皇曾经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到那个王子，皇上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
    岳沫叹气：“如此看来，他以后翘家的日子还多着呢！”

 208.第208章 奉旨纳妾（四）

    岳沫对那些集体失恋的女人们抱以深切的同情：“主子，你当真不打算告诉她们，你只是奉旨纳妾么？”
    苏烨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她们？”
    岳沫更担心的是她自己：“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了她们的公敌，而不救么？”
    苏烨：“我平时也没见着你跟她们有多友好。”
    岳沫试图勾起他的恻隐之心：“她们暗恋你那么多年，为你耽误了大把的青春。”
    苏烨：“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她们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岳沫：“……”
    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
    岳沫只好换话题，：“主子，我以后要干什么？”
    苏烨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你觉得你应该干些什么？妾。”
    他将最后一个字咬得很重，故意的。
    岳沫将鸡爪扔在桌子上的瓷碟里，抹了抹嘴巴，目光不住地在对方的身上梭，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不要以为我奉旨成了你的妾，你就能对我怎样？我只卖名分不卖身。”
    “很好。”苏烨一指床榻，“从今以后，你就睡这吧！”
    洞房烛夜，有谁听说过新娘子睡床榻的吗？岳沫蜷缩在仅仅一人宽的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而高床之上的某人早已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小丫头在数完了九百九十九只羊还没有睡着之后，终于火了，被子一揿，忽地站了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地爬上床，大咧咧地往某人的身边一躺，对上他微微睁开了一线的眼睛：“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今晚，这床，我睡定了！不乐意？不乐意你自己睡床榻去。”
    苏烨一句话也没说，又把眼睛闭上。岳沫反而没了主意，呆呆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不知所措。
    好在阿郎的出现，将她从进退两难的局面之中解救了出来。这名苏府最忠心的守卫犹犹豫豫地敲响了贴着喜字的房门：“主子，宫里头来人了，太后让您和岳沫姑娘赶紧进宫！”
    苏烨不悦地坐了起来：“知道是什么事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苏烨今天纳妾，如果不是特别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会打扰他的洞房烛夜。
    阿郎：“听说，天府国的国君到了，他向太后控告主子——用不正当手段抢了他天府国的国宝天珠。”
    大婚的日子算账算上门来了，这个天府国的国君还真会挑时间，多半还是故意的。
    天府国的国君玉高行是虽然已有四十多岁，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相反，浑身还散发着一鼓狂野之气，事事喜欢先发制人。他一看到苏烨，劈头就吼：“还本王天珠！”
    苏烨不理会他，先向太后行过礼，这才回过头来对玉高行说：“大王可知这天珠是怎么到我手中的？”
    玉高行：“无论它是怎么到你手中的，它都是我天府国的东西，理当归还！否则，休怪我天府国不念两国之间的交情！”
    苏烨对他的无礼并不感到气恼，依然好性子地说：“那大王可知道玉络公主做过哪些伤害到了两国之间交情的事？”
    玉高行：“小女误信歹人挑唆，私下偷取天珠，与人比试，结果在大意之下，丢失了国宝。犬子年幼，又常年深处皇宫，毫无半点江湖经验，所以才会上了苏公子的当。”

 209.第209章 奉旨纳妾（五）

    岳沫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暗暗感叹这地位越高的人脸皮越厚，当地位高到不能再高的时候，完全就是不要脸了。
    能够将一件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此堂而皇之地由黑说成白的，玉高行真没负了天府国国君这么尊贵的身份。
    苏烨表面依然恭敬，但话却是冷的：“我这里的版本跟大王的有些不太一样：玉络公主当初绑架了我国平南侯的女儿叶流云，以她的安危逼我跟她比试，却又技不如人，将天珠输给了我。并且，还用旁门左道毁我马场，使我马场几乎毁于一旦。”
    玉高行既然来了，自然早就想好了如何狡辩：“苏公子何必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对天珠心生邪念，设计取得，如今为了将它据为己有，不惜捏造谎言，掩盖事实。”
    苏烨哈哈大笑：“天下宝物何其多？天珠对你天府国而言，是国宝，可在我苏某人眼里，不过只是一颗能当油灯用的珠子而已。当日，我之所以会留下它，只是想给玉络公主一个教训。可是没有想到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一错再错。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如果大王愿意替玉络公主承担上所有的过错，向天下人对我苏某说句对不起。那么，天珠即可拿走。”
    作为一名君主，是不能随随便便道歉的，尤其是对一个不属于自己臣民的人道歉。这个歉，等于是代表着整个天府国，并且，如果他道了歉，也等于承认这件事情错在他们天府国，受人耻笑。
    玉高行决定硬撑到底：“本王是不会听信你一介草民的片面之词。”
    苏烨：“草民还有别的人证：平南侯的女儿叶流云，她可以告诉你当日玉络公主绑架她的前后经过。另外，与玉络公主比试一事，有个人一直看得很清楚，并且也有参与，这个人的身份不但不是草民，还很特殊，只可惜当日玉络公主似乎不认识，还出言不逊，讥讽过他。”
    玉高行：“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不着调的皇上昊希。
    很快地，昊夕也让人从被窝里给挖了起来，叶流云也被太后派人给请到了宫里，共同作证苏烨的话句句属实。
    然而，玉高行仍不肯承认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口咬定在场的这几个年青人都是一伙的，早就窜通好了，目的就是为了将天珠据为己有。双方你来我往，争辩得异常激烈。性子急的昊希更是气红了眼，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早就挥拳跟玉高行打起来了。
    最没有发言权的岳沫，站在一旁，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哈欠连天。
    太后见了，脸上显示出了愠怒之色：“好无礼的丫头，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打瞌睡！”
    岳沫赶紧站直了身子，将一个打了一半的哈欠咽了回去，万分委屈地说：“太后，我再无礼也比不上玉大王无礼。我只是在这里打打瞌睡。可是他倒好，三更半夜的，把所有的人瞌睡都给搅了。”
    接着，她状似无意却是有心地小声嘀咕道：“今天还是我的洞房烛夜呢！”
    最后这一句话，勾起了太后心底的一丝怜悯，太后也是女人，明白大喜之日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起初玉高行要求她连夜召苏烨和岳沫进宫为他主持公道的时候，她曾经犹豫过的，怎耐玉高行的气势过于压人，又口口声声地将事情往两国关系上扯，她才不得不服了软。
    太后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罢了，念在你初次进宫不懂规矩的份上，免你的罪了。岳沫姑娘，你也是当事人，这件事情，你可有话说？”

 210.第210章 奉旨纳妾（六）

    有什么好说的，苏烨、昊希、叶流云三张嘴都没能说过高行云一张嘴，她就更别提了。
    岳沫连连摆手：“没话说，没话说。皇上的话，玉大王都不信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我的话，他肯定更加不会信。其实，我觉得，不管是谁，都别说了，说了也是白说。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要跟我们讲理，而是来找茬的。”
    一语中的。
    叶流云听得噗哧一笑。
    玉高行被人点到痛处，怒了，一巴掌就朝岳沫的脸上挥去，带着他几十年的内功，风声呼呼。“找死。”
    苏烨见势不妙，一拳迎向玉高行的掌心，接下这一招，一股汹涌之气从他体内奔腾而过，脚下的青砖立时成了碎片。
    昊夕也拍案而起：“玉大王竟然在我国的皇宫之内动手打人，还想致人于死地，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刚刚那一招，玉高行见识到了苏烨的厉害，因此收了手，嘴里却是一副不肯饶的口气：“区区一个贱婢，竟然敢在大堂之上抵毁本王，本王见贵国的礼仪之风似乎不太好，所以代为管教一下！”
    昊夕：“是抵毁还是实话实说，是代为管教还是恼羞成怒，你我都心中有数？”
    太后出声打圆场：“皇上暂且退下，玉大王也不必生气。这件事的起由是因为那颗天珠，大家聚在这里都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制造问题的，有什么话应该慢慢商量。现在的天色实在太晚了，哀家也有些累了，不如明日再议吧！今天晚上，就请各位委屈一下，在宫里住下。”
    有人给台阶自己下，玉高行自然不会不知趣，他大袖一挥，道：“本王就不妨先忍一忍，看太后明日给本王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玉高行一走，太后立马换上了一副严母的样子，怒发冲冠：“好，真好！你们可真会惹祸，那个天珠是什么东西？天府国的国宝，你们把它给偷了，人家能不生气吗？”
    昊夕辩解道：“母后，我们真的没有说谎，这事真的是玉络公主挑起来的，并且叶流云还差点被她绑到天府国。”
    太后气得脸色发白：“那他最后不是没得逞么？你们让他受了教训，把珠子还给他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为什么要扣下珠子？搞得人家上门讨要，如今我们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还，等于是承认是自己错了，有理反而变成了无理。不还，更不妥，毕竟东西是人家的。
    昊夕：“母后，玉络公主当初干了那么多坏事，我们若是随随便便地放过她，她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下回会更嚣张的。”
    “胡说！”太后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你是皇上啊，身为君主，要学会胸怀宽厚、一笑泯恩仇，以德服人，怎么能事事与人计较？
    昊夕：“那个玉高行也是君主，他怎么不懂得以德服人？刚刚还当着我们的面就动手打人，刚刚那一掌幸好是苏烨接了，如果真打在岳沫的身上，肯定得出人命不可。”
    “你……”太后一口气堵在胸口没有顺过来，头脑一阵眩晕，吓得昊夕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一把甩开儿子的手，不让他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将这口气顺下去，扶着额头，问：“现在也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玉大王今日来了，就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现在谁能想去一个好办法，平息了这件事？”

 211.第211章 奉旨纳妾（七）

    昊希：“这事恐怕平息不了。岳沫姑娘说得没有错，天府国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跟我们讲理，而是来找茬的。”
    苏烨也同意：“天府国最近军事行动频繁，与人挑起战争是迟早的事情，之前看不太明白他们心目中的敌人是谁，如今看来，多半就是冲我们来的。”
    太后：“那你们就该更加小心一点，别落人话柄。”
    昊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是没有天珠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目的就是想挑起事端。”
    太后显得很无奈：“你说的这些，哀家心里都有数。我们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对方一口咬住你们不放，我们就没辙。”
    并且这事还不能大肆张扬，更不能将文武百官召集起来商量，省得传出去被人诟病。
    岳沫小声地开了口：“这个玉大王不承认，不是还有他女儿玉络公主么？只要她承认了，玉大王就无话可说了。”
    太后冷哼：“怎么可能？”
    “那倒不一定。”岳沫想起玉络公主那日见苏烨时看他的眼神，自言自语道，“女人比男人，容易对付多了。”
    岳沫的想法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还有点馊——派苏烨这个妖孽出马把玉络那个魔女给收了。
    然而，岳沫认为：无论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只要能救人于苦海，你就是转世神灵。
    根据她这半年来在苏府生活而得出来一条几乎能称之为真理的经验：对付女人，最具杀伤力的兵器就是男人。
    而苏烨，根本就是根据兵器的标准而打造的，长相俊朗，武功高强，家世显赫，富可敌国，其杀伤力，从苏府上上下下众女人迷恋他的程度就可以看出，丝毫都不亚于一样旷古的神兵利器。若是拿他去攻打玉络这座骚动已久的城池，倾刻就能让敌方灰飞烟灭。
    从岳沫那笑得贼眉鼠眼的表情，苏烨不难推断出，这丫头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给他一个让他感到恶心的任务去完成。他恨不得掐死她。
    苏烨的脸色黑了黑：“启禀太后、皇上，在下嘴拙，不懂得讨女人喜欢！”
    岳沫笑得超诡异：“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你不去讨女人喜欢，人家女人照样哭着喊着喜欢你。”
    昊夕忍不住提醒这个臭点子军师：“丫头，今天是你的大婚啊，洞房烛夜你居然要自己的相公去招惹别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那个玉络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苏烨这一去，你家相公的节操，就这么没有了！”
    岳沫大义凛然地道：“多少人，为了国家的利益抛头颅撒热血，身为李氏王朝的子民，就应该随时做好为国献身的准备。如果一个人的贞操，能够换来两国之间的和平，那么，主子，你去吧，我会永远站在你一边，支持你的！”
    她已要脑子里开始想像着自己一个人霸占整张床的情景，恨不得苏烨快点动身，她好补个眠。
    苏烨的红颜知己叶流云的脑子估计也进了水，居然也站在了岳沫一边，状似同情地拍了拍苏烨的肩膀：“烨哥哥，既然我们都支持你，那么事不宜迟，你赶紧动身吧！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苏烨这只漂亮的鸭子，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人逼上了架，他一言不发地扭转头，愤然离去。
    岳沫看着他那副明知道是苍蝇却还要吃下去的表情，心里痛快极了，往日所受到的欺凌与压迫，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报复。
    昊希看着苏烨离去的背影，无比同情地感叹了一句：“幸好奉旨纳妾的人不是我！”
    再转身看岳沫，她早已向太后请了安，跟着宫女去房间睡她的大觉去了。

 212.第212章 奉旨纳妾（八）

    玉络是暗自跟着她老爹玉高行来京城的，只不过她没有进宫，而是在京城里的一家客栈住下了，这家客栈不是别家，正是苏烨旗下的产业醉仙楼，所以，他想要见到玉络，并不难。
    醉仙楼的洪掌柜看到自己的主子半夜三更进了玉络公主的房门，之后，房里的那盏油灯一直点到了天亮，再后来，玉络走出房门的时候，精神气爽，而苏烨却是满眼的疲惫之色。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知晓，只知道玉络果然出面作证，证实当日自己与苏烨的那场较量之中，苏烨完全是被逼的，天珠之所以会落在苏烨的手里，是玉络公主咎由自取。
    自己的女儿出面作证，玉高行无力再责怪别人什么，只得承认自己教女无方，并许诺回国之后，一定会对玉络公主严加管教。苏烨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没有借此为难对方，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天珠完璧归赵。
    事情的圆满解决并没有给苏烨带来多大的快乐，相反，他一回到苏府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并吩咐所有人都不得打扰他，就连一日三餐，都省了。
    岳沫独自一人面对着满桌子的菜肴，起初吃得很高兴，渐渐地，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还有点沉重。她抓住阿郎，问：“主子在房里干嘛？”
    阿郎没吭声。
    苏烨这家伙该不会真的为国献身了吧？月沫想。
    如果真是这样，呃……那的确挺有损他男人尊严的，并且他还是当着他的红颜知己叶流云的面去的。唉，他奉旨纳妾，就已经在叶流云面前很不好交代了，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岳沫努力回想着叶流云在众人面前所露出的笑容，越想越觉得那是强忍着悲痛装出来的。
    搞不好，这对鸳鸯就要散了。虽然苏烨对她很坏，可是人家叶流云并没有对不起她啊。岳沫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阿郎，叶小姐是不是生主子的气了？”岳沫怯怯的问，身为苏烨最信任的守卫，他一定知道苏烨很多事情，只是阿郎这人就像只闷嘴葫芦，凡事只进不出。
    阿郎：“岳沫姑娘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主子。”
    岳沫：“我不敢，主子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要是去招他，他非得又罚我去当驴不可。”
    阿郎：“不会的，主子对你很好的。”
    月沫忍不住“切——”了。他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过。他心情好的时候，总爱折磨她，如今他心情不好，天，她有点不敢想像他走出房门之后会把她怎样。岳沫姑娘想了想，问：“阿郎，你知道叶小姐住在哪里么？”
    阿郎：“你想干什么？”
    岳沫：“我去跟叶小姐解释清楚，告诉她，我跟主子之间，什么都没有！还有，玉络公主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希望她大人有大量，别再生主子的气了。”
    阿郎听后，抬头看天，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究竟是在替苏烨还是替叶流云或者是岳沫惋惜。
    月沫想，也许她真不该撺掇他去惹玉络那个女人。她只好宽慰道“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给主子惹麻烦了，等到来看开春，我就不用呆在这里了！”
    苏烨那冷到极点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你不呆在这里呆哪里？你是我苏烨的妾，难不成还要跟别的男人私奔吗？”
    岳沫：“奉旨纳妾而已，做做样子就好了，不必太当真。叶小姐人不错，你得好好对人家，娶了她为妻之后，千万别三妻四妾。至于我，你给张休书给我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各取所需，对不对？”
    苏烨咬得牙酸：“对，很对！”他气极败坏地回了自己房间，一阵噼哩叭啦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岳沫不解：“他又生什么气啊？”
    阿郎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气叹得更长了。

 213.第213章 奉旨纳妾（九）

    岳沫的好日子还没有过到三天，又被打回了原形，回到了砍柴的日子。
    苏府女人们的心情，也开始多云转晴，脸上又有了笑容。至于苏烨，这妖孽不知道是不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性子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岳沫面对他的时候也越来越如履薄冰。
    天气冷了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雪。院子里那棵叶子已经掉光了的梧桐树上，有个鸟窝，这天风太大了，鸟窝被吹得掉了下来，两只留下来过冬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围着地上的窝转着圈，试图用嘴将窝叼回去，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
    “可怜哦！”岳沫很想帮它们的忙，只可惜树太高，她又太矮，梯子又太短，她手里拿着鸟窝，对着树杈望洋兴叹。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中的鸟窝拿了过去，是苏烨，只见他双脚一踮，人就到了树上，将鸟窝稳稳地放在树杈间，为了防止它重新掉下来，又从衣服上扯下几根布条，将鸟窝牢牢地绑好。
    那衣服是京城第一布庄定制的。岳沫又心疼又紧张：“主子，你的衣服钱该不会让我赔吧？”
    她已经被他虐出条件反射了，只要他有所行动，总觉得她就得破财。
    苏烨板起脸：“外面风大，还不赶紧进屋，难道又想借病偷懒吗？”
    没说赔钱。岳沫宽了心，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我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看有没有别的鸟窝被吹得掉下来。主子，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不？”
    万一真有鸟窝掉下来，正好可以让他送回树上去。
    岳沫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苏烨又岂会不知道，但是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不声不响地走了在岳沫的后面。果然，还有几处地方，有鸟窝被吹了下来。
    苏烨仔细地查看了那些鸟窝的构造和它们所在的位置之后，道：“这东西是由小树枝和草编织而成，太轻了，今天的风又太大，所以才会被吹了下来。看样子，真要变天了。”
    “如果有那种小木屋子做的鸟窝就好了，这样既能挡寒又能挡雨。”岳沫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鸟屋的草图。
    苏烨端详了半天，鼻孔冷哼出声：“这世上有很多穷人都没有屋子住，你还想着鸟。”
    岳沫再次肯定这个男人绝对是铁石心肠。
    将苏府前前后后检查完一遍之后，两个人开始往回走。岳沫出来的时候忘记了穿披风也不例外忘了带暖炉，如今冻得直皱脖子，鼻子也冻得通红，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忽然一暖，苏烨身上的那件黑色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某人的眼睛却依然看着前方，说起话来也尽是一副训人的口气：“请大夫很贵的！”
    小气鬼！岳沫在心里暗骂。她摸了摸这件披风，手感特别好，穿起来也特别地暖和，没有半点动物皮毛的膻味，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小丫头的眼睛里开始冒金光：“主子，你这件披风肯定很贵！”
    苏烨的脸，竟然红了。
    岳沫摸着披风评价道：“这么奢华的材料和绣工，一定是所有的暴发户都比较喜欢穿的。”
    苏烨的脸一下子黑了一半。一言不发。
    岳沫：“没有邓云公子送我的那件披风款式好，也没有那件够品味。”前几天龙师爷又给她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其中就有几件过冬的衣服，那件玉色镶着银边的披风她特别喜欢，穿在身上就像是披着一身的月光一般。她舍不得弄脏它，所以没有穿出来。
    苏烨剩下的那半边脸也黑了。

 214.第214章 奉旨纳妾（十）

    岳沫的身子忽然一凉，这件黑色的披风又穿回了苏烨的身上，接着，丢下岳沫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岳沫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擦去冻出来的鼻涕，疑惑不解：“这人咋就这么喜怒无常呢？”
    当晚，果然变天了，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北风摇晃着门窗咣啷咣啷响，根本出不得屋子。岳沫惦记着树上的那些鸟儿，做了整晚的恶梦。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起床了，急急忙忙地去查看那些鸟儿的情况，刚跑到院落子里的那棵梧桐树底下，就发现树上多了一个东西，这东西正是岳沫想像中的木制鸟屋，和她画的一模一样。鸟屋一尺来高，前面开了个小洞，鸟儿可以从洞内自由出入，并且洞口的设计极其巧妙，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一只黄嘴的小鸟正从鸟屋内探出头来，滴溜着圆圆的黑眼睛，打量着外面的一切。看来，它昨晚正是躲在这鸟屋内，避过了这场大风雪。
    不只是这棵树，苏府内的许多树上，都挂上了类似的鸟屋，陆管家和几个家仆正围着一个鸟屋谈论着。
    家仆一：“这东西哪来的？”
    家仆二：“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没有，今天一早就看到了。”
    陆管家拍着自己的脑门，努力地回忆着：“我最近没有买这样的的东西啊？”
    家仆一：“这东西的接口处的木纹都很新，看上去像是新做的。我们苏府什么时候有木匠了吗？”
    陆管家：“问阿郎，他准知道。这人大晚上的挂这么多鸟笼子，阿郎不可能没有发觉。”
    正说着，阿郎领着两名守卫匆匆而过，陆管家叫住他：“阿郎，这东西是谁挂上去的？”
    阿郎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自奔着苏烨卧房的方向而去，从他严肃的表情要看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不一会他又匆匆地赶了回来，冲正在发愣的岳沫一抱拳：“姑娘，主子让你赶紧收拾东西，立即随他出门。”
    “去哪？”飒风的神色让岳沫觉得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害怕。
    阿郎：“东海山庄。”
    “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邓云公子，那个体弱多病的男人。
    果然。阿郎：“邓云公子病发，危在旦夕。”
    岳沫的脑子嗡的一声，人一下子傻了。
    对于体弱多病的邓云公子，每个冬天，都是他的一场劫难，寒潮阴冷的气候，会给他带来众多身体上的不适，每一次变天，更有如阎王索命，加重他的不适。因此，东海山庄上上下下最怕的就是冬天，至于邓云公子自己，他总是把冬天里的每一天当成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度过。
    即便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而，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地冷，邓云公子的身子也格外地差，往年的冬天他还能出一出门，而今年却是连房门都出不了。龙师爷每次送东西给岳沫时，总是说他家公子一切安好，实际上他撒了谎，这谎是邓云公子让他撒的。
    昨晚的暴风雪，不但吹落了许多鸟窝，也吹倒了邓云公子的身体。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说，他想见一见岳沫。

 215.第215章 小心你的妾（一）

    当苏烨和岳沫赶到东海山庄的时候，邓云公子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气息微弱。
    满屋子都是大夫，然而全都束手无策，个个摇头不已，暗示邓云公子已经病入膏荒，没治了。
    龙师爷急得团团转，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将这个消息汇报给邓云公子的母亲邓老夫人。
    说，怕老人家受不起这个打击，不说，这邓云公子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老人家会见不到儿子的最后一面。可怜他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这会他看到苏烨，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龙师爷：“苏公子，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苏烨：“你在信里面说得那么急，我当然得赶紧来，你家公子怎么样？”
    龙师爷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很不好。只剩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会断。公子在昏迷之前，一直念叨着公子和岳沫姑娘，想要见上一面。”
    苏烨来到邓云公子的病床前，只见他嘴唇发白，脉息微弱，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龙师爷：“公子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全靠参汤维系着那口气，原想着，如果这口气能悠到明年开春，说不定还有救，可如今看来……”
    说着说着，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如果公子没了，东海山庄也就散了，我们这帮下人，又该何去何从？可怜我家公子，年纪轻轻，却……”
    这时，邓云公子的眼皮子动了动，似乎有了些意识，龙师爷赶紧擦去泪水，轻声地呼唤着他：“公子，苏公子和岳沫姑娘来了！”
    邓云公子吃力地睁开双眼，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楚来者的确是他想要见的人，他微动嘴唇：“龙师爷，你先带其他人出去，我有话跟苏公子说。”
    龙师爷依言，领着大家走了出去。这时，邓云公子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这才说：“苏兄，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苏烨：“怎么可能？东海山庄还等着你振兴呢，你身为东海山庄之主，就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和使命，在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之前，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邓云公子：“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苏兄，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能不能帮我几个忙？”
    苏烨：“你尽管说，只要我苏某人做得到，一定万死不辞！”
    邓云公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多谢苏兄的一片侠义！我死后，东海山庄必定无主，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外边人说不定会趁此机会打击东海山庄甚至打劫东海山庄，我希望苏兄你能出面，把东海山庄接手过来，纳入到你段氏产业旗下……”
    苏烨一听这话，即便平时冷静如冰的人也狠狠地吃了一惊。邓云公子等于是要将整个东海山庄拱手送给他。他连忙打断对方的话：“这东海山庄上百年的基业是邓云公子的先祖一点一滴攒下来的，这其中的凝聚着邓家多少人的心血，邓云公子岂能将它交与我这个外人？邓公子请放心，从今天起，如果东海山庄有事，苏某人一定鼎力相助，不让它落到别人的手里，至于将它纳入到苏氏旗下，恕苏某难以从命。”

 216.第216章 小心你的妾（二）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后，邓云公子虚弱地喘着气，一副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归的模样：“苏兄切莫推脱，正因为东海山庄是我家祖辈的心血，所以我才不忍心任它就此破败得一无所踪。东海山庄养马为生，马场里的那两万多匹马，如果交给别人，别人不一定懂得如何打理，交给苏兄，我放心得很。再者，我将东海山庄交给苏兄，也不是没有条件的。第一个条件，东海山庄上上下下的这些人，都跟随了东海山庄多年，还有些是世代跟随东海山庄，如果我死了，还请苏兄继续雇用他们，使他们不致于要流离失所。”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公子，虽然体弱多病，却不忘仁义，难怪这些年来东海山庄虽然不太景气，但山庄里的人一直都对他们的少主不离不弃。
    邓云公子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真要找人接手东海山庄并安置好山庄的其他人，唯一有能力的人只有苏烨。并且苏烨人品好，信得过。
    人之将死，苏烨无法拒绝：“邓云公子请放心，我一定做到。”
    邓云公子点点头，继续道：“第二个条件，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死后，她就没了依靠。还请苏兄替我照顾好我娘！”
    苏烨同样答应：“苏某是孤儿，一直想有个娘在自己身边，邓云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将老夫人如同自己的娘一样来孝敬。”
    “好，很好！”邓云公子的嗓子有些哽咽起来，“我终究不是一名孝子，这些年来没有尽到孝道还不算，最终还让我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娘命苦，中年丧夫，如今又要晚年丧子，脾气必定有些不好的地方，还请苏兄今后多担待。”
    苏烨的心里也不太好受：“邓云公子可否还有别的心愿？”
    邓云公子叹了口气：“按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还请苏兄别介意我的唐突。我还有一个人放心不下，就是岳沫姑娘。当初，我承诺她带她出苏府，结果我言而无信，后来，我又承诺来年开春一定会去苏府接她，可是……可是啊，看来，我又要食言了！岳沫姑娘现在是苏兄的妾，苏兄必定会好好待她，她跟着你，我很放心！苏兄，我还有些话想跟岳沫姑娘说，你不会介意吧？”
    面对一个临终前的病人的要求，苏烨又怎么可能会介意？
    岳沫进来的时候，眼睛肿肿的，一看就知道刚哭过，并且还哭得很厉害。
    邓云公子冲她笑笑，笑容温暖而迷人：“岳沫姑娘，我府上有一匹汗血宝马，很快就要生小马驹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等小马驹生下来之后，来年春天带着它一起去苏府接你。可是现在看来，我不能去接你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让你失望了。”
    岳沫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此刻又哭得唏哩哗啦的：“不行，你说过要去接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在苏府很惨呢，你就忍心把我丢在那里么？”
    邓云公子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替岳沫擦擦眼泪，终究无力地放了回去：“岳沫姑娘，苏烨这人是好人，他一定不会负你的。不过，如果哪天，他真的有负于你，或者你真的不想在苏府呆下去了，那么，你去找龙师爷，他会替你安排。”
    他是真放不下她，也真的关心她。即便要离开人世，也替她想好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并早早地交代好。
    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啊。岳沫哭：“当初你说过要亲自带我离开苏府的，你说过的。我不许你骗我。不可以骗我！”

 217.第217章 小心你的妾（三）

    东海山庄的大堂内，岳沫毫无形象地坐在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询问着那些不说话的大夫们：“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你们都是名医啊，平时个个都把自己吹得跟神医一般，现在呢？你们能不能给个主意啊？”
    赛华佗的胆子大些，说：“邓云公子是先天性体弱，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别眼我说这些！我要方子，能救命的方子。”此刻的岳沫表现得像个标准的泼妇，思维很混乱，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我跟你们说，本人别的本事没有，砸人家招牌却是强项，你们要是救不了邓云公子，你们就一个个等着我去砸你们的场子吧……呜呜呜……各位大哥大叔大伯大爷，你们就给个方子吧！”
    各位大夫纷纷回避，不敢与她对视。赛华佗自言自语道：“方子给了，又有什么用呢？这药有钱抓不到，有命见不着！”
    岳沫见到希望，一把抓住他裤脚不放：“你说什么？有方子？快说快说！”
    赛华佗连扯了几下，都没有把自己的裤脚从岳沫的手中拯救出来，胀得满脸通红：“姑娘，快放手！不礼不合，不合！”
    “我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礼不礼的！”岳沫站起来，抓着赛华佗一顿猛晃，“赶紧说方子！”
    赛华佗被摇得天眩地转，老眼昏：“唉，姑娘，不是我不愿意说，是这个方子，我也没有把握，搞不好，邓云公子反而会受其害。”
    “说方子！”岳沫恨不得拿棒子猛敲他两下，都这个节骨眼了，这帮大夫还没有改掉他们的那些臭毛病，不把人的胃口吊死，他们就不把话说全。
    赛华佗：“如今邓云公子的气息，完全是靠参汤维持的，所以，我想，如果有传说中的千年人参，不知道会不会能让他的这口气续得久一点？不过，这方子估计也只能治标，治不了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啊。并且，人参乃大补之药，千年人参的补性，就更不用说了，邓云公子的身子弱，不一定受得了这等补法，我就怕这气不但没续下去，反而给补断了！”
    “补！”一个半百的妇人在两名婢女的挽扶下走了出来，满头的白发显示出她这些年来多于常人的操劳与煎熬，此人就是邓云公子的母亲，邓老夫人。邓老夫人的眼神里全是哀伤之色，然而背脊却挺得笔直，她正在用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垮掉：“不补，我儿是在等死，补，我儿还有一线生机。”
    龙师爷小心翼翼地迎上前去：“老夫人，您不是在佛堂斋戒么？怎么提前出来了？”
    邓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若是再不出来，就见不着我儿子了。”
    龙师爷面露愧色：“老夫人……”
    邓老夫人：“不必多说，云儿是我生的，他的命我总可以做主吧？就用千年人参。”
    赛华佗：“可是这千年人参，一直都是医药界的一个传说，从来都没有人亲眼见过，根本就无处可买啊！当今太后曾经有意想要收藏此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能如愿。如今我们匆忙之间，希望更是渺茫啊！”
    苏烨当机立断：“悬赏，如有献出千年人参者，苏某愿酬谢万两黄金。”
    儿子信任的人，做娘的却是一副见到仇人的模样。邓老夫人看苏烨的眼神十分凶狠。如果不是邓云公子危在旦夕，她一定会当场拒绝苏烨。
    苏烨也很疑惑邓老夫人为何会这样，正想要问，对方转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不给他任何机会。

 218.第218章 小心你的妾（四）

    到一天的时间，江湖上将这个悬赏令传得人尽皆知，每天，东海山庄的门外，都会有大批的人拿着各种各样的人参前来碰运气，可没有一个是千年人参。更可恨的是，还有几个人拿来的东西，连人参都不是，只是晒干后经过包装改造的萝卜。
    邓云公子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之前每隔两三个时辰就会清醒一回，如今要等上五六个时辰才会清醒一回。连日不曾进食，只喝那么点参汤，人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
    岳沫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之中，越来越没有了信心。
    这天，岳沫正在送人参的来者当中走走看看，忽然，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将她拉到一边：“岳沫姑娘，有人叫我送封信给你。”
    “我？”岳沫想不出来自己在外面认识什么人还会送信给她。
    “没错。”男子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我家主子说了，这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苏烨。”
    岳沫打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想要真正的千年人参，请于今天晚上子时，来郊外的城隍庙找我！
    既没有称谓又没有落款，不知道送这封信给她的人是谁。岳沫问：“你家主子是谁？”
    男子答：“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是夜，岳沫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睡了，这才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东海山庄的守卫不如苏府的森严，因此，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刚一出东海山庄的门，往城隍庙的方向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辆马车，赶车人扬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打出响亮的一声记号：“请问是岳沫姑娘么？”
    “是。”赶车人的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我家主人让我来接你去城隍庙的。上车吧！”
    岳沫依言上了马车，颠颠簸簸地朝京郊驶去，车夫一句话也不说，更是给这次赴约抹上了很浓的神秘色彩。
    车轮与地面磨擦出的隆隆声，从岳沫的心上压过，说实话，这么个赴约法，她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对方说，他有千年人参，还是真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去。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城隍庙到了。车夫揭开车门：“进去吧！我家主子就在里面等着你！”
    夜晚的城隍庙内没有香客，漆黑，寂静，让人害怕，香炉中忽明忽暗的几支长香更是增添了几许阴森的感觉。
    “有人吗？”殿堂很空旷，岳沫的声音在发抖，回声将她的恐惧拉得更长，“我是岳沫。”
    冷不丁，岳沫的身后冒出一个人影，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声音也被刻意地改成一副不男不女的嗓子：“来了？”
    岳沫差点连魂都吓没了，两腿直打哆嗦：“来了。你是谁？”
    这人讲话的口气就像是地狱来的使者：“废话少说，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岳沫：“我是来拿千年人参的，不是来跟你做交易的。如果要钱的话，多少都可以。”
    对方：“钱我大把的是，不需要。想从我这里拿走千年人参，必须拿一样东西来跟我换。”

 219.第219章 小心你的妾（五）

    岳沫是个小人物，寄人篱下，吃的用的都由别人提供，她实在搞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钱：“你想要什么？”
    来人：“养马秘笈。”
    原来又是一个打养马秘笈的主意的。这人找她，估计是因为知道苏烨比较难对付，所以找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妾下手。
    岳沫很为难：“这东意不是我的，是苏烨的。”
    黑暗中，来人的笑声阴森而恐怖：“你是苏烨的女人，又是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飞的徒弟，想要拿到养马秘笈，应该不会是件难事。只要你拿养马秘笈来，我就能把千年人参交给你。怎么样？一本书换一条人命，很划算！”
    岳沫：“我怎么知道你的千年人参是真还是假？这几天我见的人参多了，可是没有一个是真的。”更何况什么是真的千年人参，她根本就不认识。
    对方将一个纸包塞到岳沫的手中，捏起来又轻又薄。
    来人：“这里面有几根千年人参的参须，你拿给识货的人验一验，就知道这是不是真货。听好了，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拿秘笈来换人参，时限一过，我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岳沫：“大哥，你能不能要点别的？我真没有把握能拿到养马秘笈。”
    来人：“哼，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跟我讨价还价。这笔交易要不要做，随便你！”说完就突然就消失了，就如他突然出现一般。
    岳沫追出门外，不但那个跟她讲话的人不见了，就连送她来的马车和车夫也不见了踪影。
    一连刮了那么久的风，化了那么久的雪，天终于放晴了，红色的夕阳洒满院落，勾出一抹温暖。
    岳沫独自坐在窗下唉声叹气，满腹心事。
    赛华佗说，她带回来的那几根参须，的确是千年人参的参须，拿它煎好给邓云公子服下后，邓云公子的气息舒缓绵长了不少，人了清醒了许多，由此可见，那个人并没有说谎。
    可是啊可是，这养马秘笈可是苏府的至宝啊，把它交给别人，等于是把苏府的一半财产都送给别人，这小气鬼怎么可能答应？
    她出言试探苏烨，如果有一天，她病了，有人找他，要他拿养马秘笈去换她一条命，他会不会同意。
    结果，这家伙想都没想，就说不会。
    她是他的妾啊，还是刚娶的，他都这个德性了，邓云公子跟他是同行，竞争对手，他肯定更加不会答应。
    如此看来，想要救邓云公子，她只有动手去偷了。
    可是，该怎么偷呢？一旦没成功，被苏烨抓住，他会不会把她卸成八块？
    晚膳的时候，苏烨正打算，岳沫丫头端着一碟生米谄媚地出现在他面前：“主子，这是我亲手炸的生米，特意拿来给你下酒。”
    苏烨警惕地打量着她：“没事献殷勤，说，有什么目的？”
    岳沫捂着胸口作伤心状：“主子你怎么这么看我呢？我是那种势利的小人么？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妾，从名义上来说，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我想给自己家男人做点下酒菜，有错么？”
    苏烨有些嫌弃：“你做的下酒菜就是生米？”
    呃，确实有点寒酸，不过她已经尽力了。
    岳沫捧着那生米说得唾沫横飞，“我炸的不是生米，炸的是我的全部爱心啊！主子，你要是不吃的话，会很伤我的心的。”
    苏烨拿筷子点了点因为火候太过而有些发黑的生米，阴阳怪气地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我还有爱心。”

 220.第220章 小心你的妾（六）

    岳沫立即转换成痴情模样，小眼睛里还忽闪忽闪地点滴着泪光：“主子，从我第一眼看上你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你了！我爱你的忧郁，更爱你的笑容，你忧郁一下，我难过得就像要死过去，你笑一下，我又开心得活过来，我就这么每天地看着你忧郁，看着你笑，而我就不住地死去活来！”
    之前在外头混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最爱的就是去听那些新婚夫妻的墙角，
    没想到当初听过的那些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情话，今天有了用武之地。
    正常情况下，再硬的汉子在听完这么软绵绵的甜言蜜语之后，都会化成绕指柔。
    不得不佩服苏烨这个妖孽，他在听到了这么多足以让胃痉挛的“真情告白”之后，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问：“还有呢？”
    还要听？敢情这妖孽这些甜言蜜语当成下酒菜，越听越上瘾了。
    岳沫干脆豁出了自己的厚脸皮：“遇见主子，是我这辈子最美丽的邂逅，认识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知道，主子是一棵参天的大树，而我，是大树下面一棵卑微的小草，我与主子之间的距离，是与生俱来，无法逾越的，所以，我一直把对主子的这份爱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开结果。但是，上天眷顾我，让我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主子的妾，虽然，这个名份是假的，但是我对主子的爱意是真的。我不求与主子能天长地久，只求与主子能曾经拥有。我是主子的妾一天，我就该尽一份妾的责任，所以，我炸了这盘生米给主子尝尝，尽点妾的本份。”
    真难为了这个丫头，在说了那么一通长篇大论之后，还能把话题转到这小小的一盘生米上。
    顶着她的殷殷期盼，苏烨只好勉为其难地夹了一颗发黑生米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点点头：“还好，不是很苦。”
    岳沫赶紧在他身边坐下，点头哈腰地给他满上一杯酒：“那主子多吃点。”
    苏烨将杯子的酒一饮而尽，岳沫又给他倒上一杯：“天冷，酒能驱寒！”
    苏烨又喝光，岳洒又给他满上：“主子今天的兴致不错啊！”
    苏烨托起了下巴想了一会，说：“我记得我们成亲那晚，好像没有喝交杯酒的！”
    岳沫赶紧附和：“对呀，主子的记性真好。这交杯酒一定要喝。”
    说完，她将苏烨的酒杯撤了，端出一个比饭碗还大的酒钵来，又给自己拿出一个比普通酒杯要小上一半的小酒盅：“主子的酒量好，喝大的，我酒量不行，只能喝小的。”
    苏烨盯着那两只个头相差得很过分的酒器，道：“这似乎有点不公平。”
    岳沫打着哈哈道：“夫妻之间，只讲情意，不讲公平。干了！”
    两人喝了好一会，岳沫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盅，只觉得头有点晕起来，说起话来也有点大舌头：“再喝，再喝……再喝，再喝……主子，你醉了，你整个人都在晃呢？……什么？你问我要不要做你的女人？主子真爱说笑话，我本来就是你的妾，就是你的女人啊……”
    苏烨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从远方飘来：“你知道喝完交杯酒之后是干什么不？”
    笑话，她听过那么多墙角，怎么可能不知道？“洞房烛啊！主子你别晃，再晃就要倒了……主子，你醉了么？你那养马秘笈放哪了？……身上？我搜一搜，你不会介意吧？……主子，你别晃，你怎么睡在床上人还能晃呢？……秘笈呢？这都翻到最底层了还没有看到……哇，主子你好精壮啊……”
    她的口水滴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擦一擦，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什么都不知道了。

 221.第221章 小心你的妾（七）

    岳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枚小小的树叶，灿烂地开在枝头，无忧无虑，一阵风吹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她，很舒服，有种甜蜜的眩晕，风渐渐地大了，用力地胳肢着她，很痒，风又加大了力度，不小心把她给吹离了枝头，她在风中飞舞，失去了方向，不知何时，最初的那抹微风变成了一阵飓风，扑天盖地，生生地扯着她，拽着她，全身的经经脉脉络络被反过来复过去地辗磨，她觉得自己要碎了，化了，成灰了……
    岳沫咬着被子的一角，直愣愣地看着床上的斑斑落红，有点欲哭无泪。苍天可证，在她偷书的计划当中，绝对没有以身相许这一项。可是，可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她怎么觉得自己不但没有设计到别人，反而让人家给摆了一道。
    她是来偷书的啊，不是来偷情的啊？书还没有偷着，反而把自己的清白给丢了。
    女人之所以会失身，原因有两点：第一点，是因为她太伟大，她见不得自己的男人失望，生怕自己拒绝了男人的要求而让对方不开心，因此把自己当成是某种贡品巴巴地献到男人的嘴下，让其享用；第二点，是因为她太大意，对男人这种危险的动物，没有做出正确的不安全系数评估，以为对方是再世柳下惠，即便有女人脱光光了坐在他怀中，他都不会乱的，却不知道男人在骨子里都是西门庆，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笨女人。
    岳沫有幸当了一回潘金莲。
    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大意，好好的，跟苏烨这妖孽玩什么心计，这家伙不是人啊不是人，他是巨奸，你跟你巨奸玩心计，这不是找死么？小丫头看了看正在一旁熟睡的苏烨，眼泪哗哗不止。
    趁着这妖孽还没醒，岳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拣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悄没声音地穿戴整齐，眼见苏烨没有半丝动静，开始蹑手蹑脚地在房间里翻找起养马秘笈来。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她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当日苏烨手里所拿的那本养马秘笈。
    她赶紧将东西揣在怀里，打算开溜。
    “去哪？”苏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边，毫不避讳地光着身子看着她。
    太不要脸了！岳沫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脸上却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今天天气挺好的，我想出去溜达溜达。”
    “等一下，我陪你！”苏烨起身穿衣服
    岳沫捂着怀里还揣着养马秘笈：“不必了，不必了！”
    苏烨的目光一下子又寒了：“不喜欢我跟着？”
    “不是，不是。”天很冷，岳沫却在流汗。
    “那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苏烨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她，“难道你想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岳沫：“没有，绝对没有。我今天想看看风景。而主子秀色可餐，比风景还漂亮，如果主子跟着我，我会看不成风景的。”
    苏烨看着她，没有再坚持下去：“那你自己去吧，午饭的时候记得再给我炸盘生米。”
    不是吧？还吃？昨晚那盘生米，已经让她损失很惨重了，她可不想在赔上了自己的清白之后还要把自己的灵魂也交给这个妖孽。岳沫暗暗地捏了捏怀里的那本秘笈。当务之急，她必须早点溜出去，跟神秘人交换千年人参，不然等苏烨发觉他丢了东西，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想什么呢？”苏烨的眉毛开始打结。
    岳沫赶紧回过神来：“我在回想炸生米的步骤。”
    苏烨叹了口气：“你啊——”摇了摇头，没有了下文。
    岳沫趁此机会夺门而逃，没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主子，如果我做错事了，你会怎么罚我？”
    苏烨想了想，回答得很认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滴泠汗自岳沫的额边滑落，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挥手跟苏烨告别：“主子，再见！”立马撒丫子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222.第222章 小心你的妾（八）

    岳沫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苏府，跑出了京城，跑到了城隍庙，这才停下来，捂着胸口，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按理，城隍庙的香客应该挺多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见到什么人，她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闯了进去，结果，却看到阿郎一袭黑衣站在香案前，他一见到岳沫，就客客气气地冲她一抱拳：“岳沫姑娘，我奉主子之命，接你回府！”
    岳沫的心立马就凉了：“阿郎，我不能回去！”
    阿郎叹了口气：“你偷了主子的养马秘笈，如果你能完璧归赵，说不定主子还能看在你昔日在马场救马有功的份上，网开一面。然而，如果你真的把秘笈交给了别人，那么……岳沫姑娘，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岳沫紧紧地抱住养马秘笈不放，“阿郎，我得救邓云公子。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厚道，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邓云公子死。”
    阿郎试图劝醒她：“岳沫姑娘，如果秘笈落在坏人手里，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知道。”小丫头的眼圈红了，“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人物，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商界沉浮，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邓云公子是这个世上唯一尊重我、为我着想、把我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对我平等相待的一个朋友，如果他死了，那我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
    阿郎：“那主子呢？”
    岳沫：“主子是我的主子，但不是朋友，阿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主子。但我没得选。如果有一天，主子有难，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现在，我只能对不起他，求你能成全我”
    阿郎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虽然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也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是，大局就是大局，我必须遵守主人的命令，带你回去！”
    阿郎的目光平静而又坚定，像是在阐述一件再他即将要去完成的、普通不过的使命，声音永远那么理智、超脱，立场永远坚定地站在原则那一边，让对方无所适从。
    岳沫几乎要绝望了：“邓云公子会死的！”
    阿郎不带半丝感情色彩地说：“我知道。”
    岳沫：“东海山庄对苏府马场也有恩啊，如果没有东海山庄，也不可能会有苏府的马场。你们就忍心看着邓云公子死么？”
    阿郎：“不忍心。但是，如果养马秘笈落在天府国手里，那将是祸害，天府国必定东征西讨，挑起战争，那会死更多的人。如果是金钱，哪怕是再多，主子也会给，唯有养马秘笈，不可以。”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本书就能挑起来的。你以为天府国没有天下第一的战马，他们就不会挑起战争吗？一样会的。我知道我自私，我不对，可是我能怎样？”岳沫快要疯了，“阿郎，如果是你爱的女人要死了，需要养马秘笈来救她一条命，你会怎么办？”
    阿郎像是被某种兵器击中了他的神经，一时间他晃神了，半晌，才说：“我会杀了她，再自杀！”
    真是个又冷静又冷血的怪人。
    一根尖细的银针划过空中，插在阿郎的肩胛上，阿郎的身子晃了晃，倒下了。
    一名女子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天府国的玉络公主，她轻轻地踹了阿郎一下，冷笑道：“好个迂腐的人。”
    岳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玉络公主笑得有几分得意：“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岳沫有种上当的感觉，她扑了过去，愤怒地揪住玉络公主的衣服：“你把阿郎怎么了？”

 223.第223章 小心你的妾（九）

    玉络公主轻易地将岳沫的手掰开：“放心，他只是中了麻醉药，睡着了而已，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养马秘笈呢？”
    她拍了拍手，神像后面又走出一个人来，岳沫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载她来城隍庙的车夫，他手里捧着一个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送到玉络公主的面前，玉络公主拿过盒子，打开，一枝硕大的人参呈现在岳沫面前。这枝人参不但体型大，并且已具人型，如果细看的话，有点像个长胡须的老头。
    “这就是千年人参。”玉络公主将盒子盖上，“我最喜欢跟说话算话的人交易。岳沫姑娘，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既然你没有食言，那么这人参，你可以拿去，救那个邓云公子！”
    “你……你……”岳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万万没有料到神秘人居然真的是玉络公主。
    玉络公主的嘴角泛起了一丝邪恶的笑意：“岳沫姑娘，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战争从来都不是一本书就能挑起来的。他们对我天府国一直有着很深的误会，总以为我们天府国好战，其实，我们天府国是最热爱和平的。我们加强边防，完全是出于防御的需要。他们太敏感了！也许，真正想打仗的人，并不是天府国，恰恰就是李氏王朝，只不过，他们比我们更会装无辜而已。”
    玉络公主见岳沫已经听傻了，又问了一遍：“我要的养马秘笈呢？”
    岳沫忽然有种想毁约的冲动。然而，对方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玉络公主：“其实，你也看到了，以你目前的处境，就算是我不给千年人参给你，我也能拿到养马秘笈。不过，本公主向来都是以君子对君子，以小人对小人，在我眼里，你比这个阿郎可爱多了，所以，我才会跟你公平地交易。”
    她把“公平”二字咬得很重，岳沫暗暗地想，是不是如果她一旦反悔，她就不会公平地将她就地正法？
    阿郎醒来后，玉络公主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岳沫呆坐在门槛前，看着即将移到正当空的太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一见到她怀中抱着的那个檀木盒子，什么都明白了：“他们走了？”
    “走了。”岳沫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表现出她显有的镇定，“我会跟你回苏府跟主子请罪的，要杀要剐，任凭主子发落。不过，回去之前，我得去一趟东海山庄，把千年人参送过去。”
    “值得吗？”阿郎问。
    岳沫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阿郎，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永远冷静地分清楚自己所做的对与错。”
    阿郎接过岳沫怀中的檀木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叹息道：“但愿邓云公子能好起来。走吧，我先护送你去东海山庄，再押你回苏府。”
    那个玉络公主好歹讲了一回信用，她给岳沫的千年人参，货真价实，邓云公子服用了之后没多久，人就彻底清醒过来了，并有了饿意，想要吃东西。喜得邓老夫人泪水涟涟，亲自跑到厨房给儿子煮粥去了。
    邓云公子拉着岳沫的手，满心的歉意：“你看看，我又欠了你一条命。这下该怎么还才好？”
    岳沫骄傲地把头昂上了天：“从今天起，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所以你一定得好好地活着，不然，我就亏大了。”
    邓云公子问起了千年人参的来缘，他明白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可能轻易地拿得到的。
    岳沫对他隐瞒了事实的真相，骗他说是她找到的货源，然后苏烨了三万两黄金买的，比之前所标榜的一万两黄金还高出两倍。
    邓云公子面露惭愧之色：“苏兄的恩德，我没齿难忘。三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等我病稍好点，再查查东海山庄的帐目，看帐面上有多少银子，先还他一部分，余下的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他。”
    “何必那么急？”邓老夫人端着一碗燕窝粥走了进来，“苏烨他出力是应该的。这钱，我们爱还就还，不还也没多大关系。”
    邓老夫人对苏烨的态度，邓云公子越来越难以理解，总觉得在她的冷漠之下有什么隐情：“娘，您为什么这么说？”

 224.第224章 小心你的妾（十）

    邓老夫人很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东海山庄为什么会走下坡路，还不是因为他苏烨？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这些我们以后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
    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岳沫起身告辞，刚刚跨出屋子没多久，龙师爷就跑出来报信，府里的那匹汗血宝马肚子里的小马驹出生了，就是邓云公子要把它送给岳沫的那一匹。正好让岳沫赶上。
    这匹小马驹的个子很小，腿也有些短，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汗血小马驹，如果不是它那身雪白的毛色，别人一定会以为它是只骡子，就连见过无数马匹的龙师爷也对此产生了怀疑：“不对呀，为啥这汗血宝马的特征，在它身上一点都看不着呢？”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匹小马驹怎么就没有继承到它母亲优良的血统，而变成了一只劣马了呢？
    岳沫对它却喜爱得狠，她根本就不在乎它是不是汗血宝马，也不在乎它跑得有多快，小土那双温软的眼睛激起了她无尽的母爱，当它伸出舌头在她手心舔食清水的时候，岳沫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岳沫才从这份惊喜中回过神来，她昴起头冲身旁的阿郎说了句只有他俩才明白话：“值得！”
    龙师爷：“岳沫姑娘，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岳沫亲了亲小马驹的额头，摸了摸它的眼睛：“就叫它尘尘好了。”
    作为一匹汗血宝马的名字，似乎有点不够太气，太萌了一点，并且太普通。乍一听起来，有点像狗的名字。但是岳沫喜欢。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阿郎有些着急起来，催促着岳沫回苏府。
    岳沫咬咬牙，撇下尘尘，转身离开了东海山庄。
    苏烨还在苏府等她，等她为偷窃养马秘笈一事做出一个交代。
    苏府。
    苏烨在闭目养神，活动着指关节，青色的筋络在力量的驱使下，根根突显，岳沫看着他的那双手，猜测着它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拍上她的天灵盖。
    苏烨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知道你错了吗？”
    岳沫：“知道。”
    苏烨：“错哪了？”
    岳沫：“我偷了你的养马秘笈。”
    苏烨：“还有呢？”
    岳沫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主子，那养马秘笈……”
    苏烨此刻似乎只要听到“养马秘笈”这四个字，就会情绪失控，失去冷静：“我问的不是这个。”
    岳沫前思后想，也没有找到自己还犯了什么错，“主子，那养马秘笈……”
    “我都跟你说了，我问的不是这个。”苏烨的嗓门又搞高了八度，半个苏府的人都能听得到他的狮子吼，就连远在帐房记帐的陆管家都吓得笔锋一偏，好好的一张纸，被糊上了一道黑杠。
    人工湖边，一个守卫侧起身子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返身问在湖边钓鱼的阿郎：“首领，我们不去看看么？”
    阿郎熟练地将一条蚯蚓上到鱼钩上，举起鱼竿用力一甩，鱼钩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湖心。“主子说了，这是他的私事，我们不方便插手。”
    守卫好奇地问：“岳沫姑娘真的把养马秘笈给了那个玉络公主？”
    阿郎不说话。
    守卫又问：“首领你处理事情向来谨慎，怎么就中了那个玉络公主的迷针了呢？”
    阿郎还是不说话。
    守卫的问题大有收不住脚的阵势：“首领你这次没有及时将养马秘笈追回来，主子没有责怪你么？”
    阿郎终于开口说话了：“苏府守卫守则的条例当中有一条：不要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事情。”
    该名守卫自知自己话太多，乖乖地住了嘴。

 225.第225章 小心你的妾（十一）

    苏烨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但是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为了邓云公子，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邓云公子在你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岳沫这笨女人显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倔强地抬起头，与苏烨对视：“士为知己者死！”
    苏烨不禁冷笑，“说得自己真有气节。”
    岳沫：“我不知道什么叫气节，我只想赌一把。”
    苏烨：“可你是在拿我的东西去赌！你就不想着要跟我商量一下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岳沫：“商量也没用，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苏烨的眉毛都在抖：“所以你自作主张拿我的东西去跟那个玉络公主做交易？”
    岳沫：“那养马秘笈是我的……呃，不能这么说，它也有你的一小部分。”
    苏烨无心听她胡言乱语：“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价值，只有那本书而已。”
    岳沫被训得有些难过：“其实，你在我心目中不止那本书的，你做的鸟窝我也很喜欢。”
    这丫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这样的话……其实真不如不说。
    苏烨浑身都在冒寒气：“岳沫，我可以告诉你，那本养马秘笈是我当初为了救叶流云，亲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骗玉络公主的，只不过那次她没把它赢走而已。”
    “什么？”原本一脸惭愧的岳沫立即变了脸色，“你说那本养马秘笈是假的？”
    苏烨：“没错。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养马秘笈。我苏烨养马的诀窍全都在我的脑子里，那是我经过多年的摸索得出来的经验，这些经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根本无法整理成书。只不过江湖上的人一厢情愿地认为有这么一本书存在而已。不过，幸好没有这本书，不然的话，我苏烨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
    “我呸！”原本还自认为做错了事情打算任罚任骂岳沫此刻变成了一只标准的母狼，呲着牙就冲苏烨扑了过去，张嘴就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苏烨一时之间没有提防，让这个小丫头得了逞，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直入心底。“松口，你这女人干嘛！你还敢咬我？松口！你做错了事还咬人，不想活了？”
    过了许久，岳沫才松了口，恨恨瞪了苏烨一眼，弯下腰，卷起裤脚，只见她的小腿处用细绳层层包着一层布，她解开绳子和布，露出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她把这本书从小腿上扯下来，用力扔在地上：“还你！”
    苏烨捡起书一看，呆了，这本书正是他的养马秘笈。
    怎么会这样子？
    岳沫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偷了你的养马秘笈，没错，可是我并没有真的拿给玉络公主，我用来交换千年人参的养马秘笈，是当初我逃家的时候，和皇上一起写的，本来是想骗别人一点银子，可是后来拍卖会被人给搅了，没有卖成，我觉得好玩，把它当成我那次逃家的纪念品留了下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用真的养马秘笈去换千年人参，但是，我担心自己的这本书太假了，别人会看出破绽，所以就偷了你的书，按它的样子把我的书做旧，然后又用上了你的封皮，为的就是能够蒙混过关。”
    事情的真相完全出乎了苏烨的意料，一时之间，他有点找不着北，“那你干嘛一回来就跟我认错？”
    岳沫：“你为人那么小气，平时我说错一句话，都把我磨得死去活来。我偷了你最宝贵的东西，还损坏了它的封面，你还不得更加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可是没想到，你他妈的给我的是假货。”
    因为生气，她骂了脏话，觉得还不过瘾，直接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向苏烨泼了过去，一下子将他浇了个落汤鸡。

 227.第227章 第227 妾大压主（一）

    腰缠万贯的岳沫，财大气粗地找了个最豪华的客栈订了间最贵的房住下。
    请不要责怪她的奢侈，她只是想要好好地庆祝一下自己来之不易的重生。
    每天，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跑到街尾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那里，把她做的烧饼全买下来，留两个给自己，然后把其余的全都分给街上的乞丐。
    丐帮的四大长老对她的善举，非但不感激，还对此表现出了深深的忧虑，四位年纪加起来超过了两百岁的老人家，一齐跑到苏府找苏烨诉苦：“苏公子啊，管管你家夫人吧！我们丐帮的弟子们都已经一连好几天不乞讨了，只等着你家夫人按时发烧饼。这乞丐不乞讨，那还叫乞丐么？如此下去，势必会滋涨丐帮弟子们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不正之风，我们丐帮会失去战斗力的。”
    苏烨有苦难言，他这个夫人，若是他能管得了，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四大长老义正词严地说：“苏公子，不是我们多嘴，这女人家，就得管，不管的话，她非得翻了天不可。不怕你笑话，我们这四个老鬼，当初为什么会沦为乞丐的？就是因为娶了个坏老婆，把家败光了，最后她们还跟野男人跑了，闹得个人财两空，最后走投无路，只得进了丐帮。唉，女人猛于虎，不管不行啊。”
    苏烨刚把四大长老打发走，醉仙楼的洪掌柜又跑了过来：“主子，不得了啦，有人要包下我们醉仙楼，举办什么‘才子大赛’。”
    才子大赛？好事啊！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名流之士前去参赛，也能吸引很多人去观赛，这必定会令醉仙楼财源滚滚。
    苏烨好奇地问：“是谁要包？”
    洪掌柜低着头，不敢看苏烨的眼睛：“是夫人，也就是岳沫姑娘。”
    这话对苏烨而言有如五雷轰顶：“她？她想干嘛？”
    洪掌柜：“京城最大的那家青楼要举办魁大赛。夫人说，只选女人，不选男人，不公平，所以她要举办一次才子大赛，让男人报名参赛，让女人当观众和评委，并且还把奖金设定得很高，人家魁大赛那边第一名奖金是一千两银子，第二名五百两银子，第三名三百两银子。而才子大赛的第一名奖金是两千两银子，第二名是一千两银子，第三名是六百两银子。现在夫人正在找人写传单，说是要把这次的才子大赛搞得轰轰烈烈，势把魁大赛比下去。”
    这还了得，若是真让她搞得轰轰烈烈，他苏烨管不住自家女人的消息也就人尽皆知了。他还有何颜面在商界中混啊？
    苏烨想到了皇上。对，找皇上，让他下道旨，就说才子大赛这种做法完全违背了传统的道德观念，有损于社会风气，必须立即停止。
    想到这里，苏烨赶紧就往宫里跑，经过层层传话，终于见到了昊希。哪知道昊希的消息竟然比他还灵通，他对才子大赛一事，早就知道了。
    苏烨：“皇上，您真的希望看到在公共场所之下，女人们对着男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吗？”
    “不愿意。”昊希是男人，自然站在男人一边，“唉，你不知道，我后宫那几个嫔妃，听说要举办才子大赛，个个都求我，希望能让她们去现场看看。我原以为只是男人好色，哪知道这女人好起色来……唉，太可怕了！”
    苏烨：“那您赶紧下旨啊，制止这次活动。”
    昊希苦笑：“没用的，这事我管不了。你知道大赛的总评委是谁吗？”
    “谁？”苏烨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人的影子，“不会吧？”
    昊希比他还悲伤：“没错，就是太后。你家小妾今天很正式地邀请太后担任才子大赛总评委一职，而太后竟然答应了。”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太后在听完岳沫讲完整个大赛的构思与流程之时，太后的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了年青女子才有的光彩。
    苏烨忍不住一声长叹：“皇上说得没错，原来女人也是好色的。”

 229.第229章 妾大压主（三）

    连升绸缎庄的生意，确实好得翻了天，店里扩招了大批的裁缝，夜夜加班，都忙不过来。
    高中笔墨行和知音琴行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连升绸缎庄的老板日进斗金，连连懊悔自己当初在竞标的时候没有一拚到底。他们重新跑去找岳沫，问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小丫头冥思苦想了好久，说：“这样吧，你们每人出两千两银子，我让人在大赛的会场里，挂上你们的宣传条幅吧！”
    两位老板生怕她变卦，当场立马掏出银子定了下来。
    就这样，岳沫几乎没有多大的力气，大赛的奖金就有了着落。不止是这样，各位生意人见到了大赛能给他们带来的商业利益，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纷纷表示要提供赞助，单单拿选手们在休息时间吃的点心而言，就有五家糕点铺争得头破血流。
    岳沫那几天试吃样品试到吃不下饭，就连打嗝，都冒出一股子点心味。
    才子大赛，在众人高度的瞩目之下，热热闹闹地展开了，经过浪里淘沙式的海选，精益求精式的预选，最后，有三十位来自不同行业不同年龄不同风格的才子们杀入了决赛。
    经过前面的两段比赛，各才子们都积累了极高的人气，每天都有许多仰慕者跑到他们所住的客栈楼下，只为了目睹一回偶像的风采。
    而青楼那边的魁大赛，被才子大赛这么一搅和，全然没有了先前所拥有的关注度，原本想去现场观看的男人们，一半去参加比赛去了，另一半如今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看美女，而是呆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女人，别让她们溜出去看别的男人，生怕她们一不小心，迷上了哪位才子，跟人家跑了或者是跟人家有了私情。
    即便男人们层层防备，处处小心，然而还是有很多女人找到机会来观看才子大赛的决赛。虽然决赛的门票卖得很贵，五两银子一张，然而，可以容纳一千人的醉仙楼还是座无虚席，外头还围着许多没有买到门票的女人们，为了打听赛果而久久不愿离去。还有一些男人，为了目睹太后和天下第一美女叶流云的风采，也夹杂在女人堆里凑起了热闹。人实在太多了，醉仙楼附近的两条街，全都挤得密密麻麻，为了防止出现乱子，官府出动了大量的官兵，维持现场的秩序。
    醉仙楼的楼顶上竖起了一面巨大的牛皮鼓，岳沫手执鼓槌，出现在众人面前。“咚——咚——咚——”三声鼓响。
    小丫头郑重地宣布：“本朝第一届才子大赛之决赛，现在开始！”
    当三十名才子玉树临风地往台上一亮相，底下的一千名女人，立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即便是围在醉仙楼外面的人们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一名没有买到票的女粉丝听到现场的气氛如此热烈，触动了伤心之处，仰天大喊了几声：“常——安——我爱你！”跪地痛哭，结果由于哭得太过于投入，不小心昏了过去，立马被人送往医馆。
    旁边另一名女粉丝极度不屑地批评道：“居然喜欢常安，真是太没有水准了！常安长得哪有华安帅？”
    常安和华安，是本次才子大赛最大的热点。
    常安写得一手好字，并抚得一手好琴，当日他在赛场上，一曲《春风》把众位女人们的心吹得乱七八糟的。
    而华安，是众位才子当中，长相最俊俏的，文采一般，也没有让人惊叹的特长，杀手锏是回眸一笑，电力之足，据被他的眼神无意中电到的女人讲，她们当时的心跳得快过平时的两倍，随时都有爆掉的危险。
    常安和华安两名才子，身后都有超大的粉丝团，并且相互之间都充满敌意，这下，华安的这名女粉丝的这句明显地带有扁低对手意味的言语，引起了常安粉丝们的不满，双方开始了口角，恶言相向，大有火拚之势，亏得守卫来得多，及时地制止了她们不理智的行为，否则，这醉仙楼外，说不定要血流成河了。

 230.第230章 妾大压主（四）

    后来，常安和华安的粉丝们自觉地分成了两边，各自在一名嗓门响亮的领头人物的带领下，有节奏有规律地齐声呼喊着偶像的名字，呼声震天，一浪高过一浪，势把对方给压下去。
    方圆两里内的居民被搅得集体失眠，第二天纷纷上衙门投诉这些粉丝的扰民行为，当然这是后话。
    醉仙楼的某间客房内，男人苏烨连连揉着自己太阳穴，对另一个直拍脑门的男人昊夕道：“太疯狂了！”
    按理，醉仙楼今晚是不会接待男客的，但是，苏烨是老板，他当然有办法潜入到里面来。他让洪掌柜安排了一个视线最好的房间，拉着昊夕来看热闹，看看这帮女人究竟能有多折腾。
    昊夕瘫坐在椅子上，听着门外的吹呼声与呐喊声，道：“我突然觉得，我之前十八年来对女人的印象统统都被推翻了。什么矜持，什么温顺，什么笑不露齿，什么语不高声，全都不见了。是她们今晚释放得太彻底，还是她们平时装得太成功？”
    又或者他这个皇上对民情视察得不够，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子民们。
    苏烨的关注点和昊夕不在一个层面上，他只关心台上那些才子选手们：“常安和华安这两个人从哪冒出来的？之前也没听说过，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为了女人们的偶像了？”
    昊夕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赛台上的情形尽收眼底，华安正在表演才艺，吟诵着一首什么诗，只是这首诗被他读得含含糊糊，根本就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然而台下的女人竟然都看得如痴如醉。昊夕有点受不了地关上窗户：“女人，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洪掌柜拿着一张字条走了进来，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主子，有人要将我将这张字条交给岳沫姑娘，我不知道要不要给？”
    苏烨接过字条一看，上头写着：“岳沫姑娘，小生对姑娘仰慕以久，若小生这次能夺得大赛的冠军，不知道能否约姑娘游湖？就你我二人，想必是一大美事矣。”
    苏烨立马就怒了：“这是谁给的？”
    洪掌柜：“华安。”
    苏烨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摆放在上面的茶具哗啦啦直响：“他也太不把我苏烨放眼里了吧！”
    昊夕将字条拿了过去，大笑：“哈，估计这个华安想拿头名，又知道自己始终是差了那么一点，所以想通过这种手段讨得那小丫头欢心。男人之中，居然也有用色相来贿赂女人的。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吃他这一套？”
    苏烨的头顶气得冒烟：“洪掌柜，这次大赛之中，走后门的多么？”
    洪掌柜：“据我所知，这些天里，向岳沫姑娘送银子的，请吃饭的，的确不少，有个宋员外，为了想让自己的儿子夺得头名，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岳沫姑娘统统都回绝了。这个……这个……这么大胆地打岳沫姑娘主意的人，还是头一个。”
    苏烨松了口气：“把字条直接交给太后娘娘，既然她是大赛的总评委，她自然会处理这件事情。”
    洪掌柜并没有离去：“主子，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您！”
    苏烨心想这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说。”
    洪掌柜：“东海山庄的邓云公子今晚也来看比赛了，是岳沫姑娘请来的，就在主子隔壁的那间房。”
    岳沫的头号男颜知己。苏烨好不容易才平息的呼息，又紧促起来。
    昊夕乐得看好戏，拿手在苏烨的面前晃了晃：“既然人家来了，你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才对。另外，我也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邓云公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231.第231章 妾大压主（五）

    邓云公子一身银色长袄，倚在窗前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台上的比赛，时而微笑，时而颦眉。
    房间角落里，燃着一个火盆，将屋子烧得暖暖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汤汁粥水，并且还用小炭炉热着，生怕它们凉了。看来，岳沫对这位贵客招呼得相当周到。
    苏烨看得心塞塞的，却不得不装出一脸的大方：“不知道邓云公子驾道，真是怠慢了！”
    邓云公子看到苏烨的到来，很是欢喜，连忙起身：“不知道苏兄也在此，没有前去拜会，是我失礼！”他看了看苏烨身后的昊夕，细一思量，连忙跪下：“草民邓云拜见皇上！”
    昊夕大惊：“你认得我？”
    在他的印象之中，他俩应该没有见过面。
    邓云公子：“先皇驾崩那年，皇上曾护送先皇的灵位去皇陵，草民夹杂在人群之中，远远地望到过。虽然皇上当年只有十二岁光景，可是样貌与现在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所以草民记得。”
    六年前只见过一面，如今还能认得出来，由此可见，邓云公子的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昊夕打量着邓云公子，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先前早就听说过邓云公子的俊美非人世间所能有，当初还以为是外人夸张了，今日得见，唉，果真是天人啊！”
    邓云公子的脸有些红：“皇上说笑了。今日才子大赛，外头那些才子们，才是真正的天人。”
    昊夕朝窗外瞧了两眼：“你喜欢看这个？”
    邓云公子点点头，嘴角含笑：“岳沫姑娘真不是一般人，总能给人带来许多惊喜。”
    苏烨却一点都喜不出来：“我看是惊吓更多吧！”
    邓云公子与苏烨、昊夕两个不一样，他不但很欣赏这次才子大赛的创意，并且还看得很仔细，甚至他还说他很欣赏那个常安，认为他应该能夺得本次大赛的头名。
    敢情没有他家的女人在里头搅和，所以他才会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痛，如果换成是他的娘子或者老娘整日为这件事神神叨叨、痴痴迷迷的，甚至有人还想性。贿赂她们，他肯定比他们更坐立不安。苏烨和昊夕恨恨地想。
    邓云公子显然没有看出眼前的这两位仁兄仁弟心里头有多么地不痛快，还在那里点评得不亦乐乎：“这个常安，不但多才多艺，能歌善赋，为人还很谦逊、低调，一举一动之间，处处突显出他沉稳、内敛的个性，此人必定是位君子。”
    昊夕凑了过去：“都跑来参加这个才子大赛、把一帮女人都搅得神五六迷的了，他还低调？你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也能看出他是君子来？说不定他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呢？”
    邓云公子微笑着解说道：“才子大赛是盛世，多方人世关注，他来参加不一定就是他的主意，说不定是他家人逼着他来的呢？太后的号召力不可小觑。一个人如果要装清高，大处也许要以装得了，但细节上却不能面面俱道，你看这个常安，与别人站在一排的时候，旁边的选手老挤他，他半点都不恼，不声不响地往后退一步，这说明他不喜与人争，再看他每次听到别人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时，他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沾沾自喜，而是腼腆和不安，这证明他不太适应别人这么狂热地对待他，还有，无论是他的琴声还是他的诗赋，个中都充溢着一种平和之气，琴声由心出，文也由心声，如果是势利或者贪慕虚荣的人，是不可能有那种宽广的胸怀的。”
    苏烨听到这话，越听越觉得这完全是在反衬他小气，心更塞了。

 232.第232章 妾大压主（六）

    邓云公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昊夕听得连连点头：“听你这话，我若是不把他召入朝廷为官，那我就是错失良才了？”
    邓云公子笑笑：“朝政之事，岂是我们这种草民能多嘴的？不过，我相信太后娘娘的目光比我们看得更长更远，听岳沫姑娘说，有两名才子，虽然没有进入决赛，也从没考取过任何功我，但太后娘娘似乎对他们的治国之道很感兴趣，打算在大赛之后，召他进宫，让朝廷百官再考考他俩，看能不能为朝廷所用。”
    苏烨：“那邓云公子能不能评价一下那个叫华安的选手？”
    邓云公子显得有些犹豫：“这些不过是我的片面之见，皇上和苏兄不必太当真。”
    苏烨：“邓云公子尽管说，我们也只是闲得无趣，随便聊聊而已。”
    邓云公子的神色凝重起来：“华安这人才学一般，他能进入决赛，想必一定是他那出众的容貌帮了他的大忙，他很会耍小聪明避过自己的短处，知道如何用自己超高的人气给评委制造压力，虽然懂得扬长避短是件好事，却有投机取巧之嫌，他这种人，如果引导得当，将来能有所作为，如果引导不当，很容易误入歧途，列入旁门左道之流。”
    “邓云公子你看人真是神准啊！”昊夕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将华安想找岳沫开后门一事说给对方听。
    邓云公子微笑着说：“岳沫姑娘是不会如他所愿的。”
    苏烨的脸臭臭的：“你又知道？”
    邓云公子：“岳沫姑娘生性纯良，自然不喜欢这种轻浮浪荡之徒。”
    生性纯良。苏烨一听到这四个字，内心就止不住一阵抽搐。这丫头把全京城的女人都快要扇动得红杏出墙了，居然还“生性纯良”？依他看，生性最纯良的应该是他苏烨，他和岳沫之间的恩怨正是因为眼前这位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而激化的，他非但不跟人计较半点，还巴巴地坐在这里，尽心尽力地款待着，生怕怠慢了。
    偏偏，邓云公子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兄和岳沫姑娘吵架了么？”
    苏烨：“不存在。她只不过是我的妾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我吵架？”
    话音刚落，他这话就被人给冷笑了。
    昊夕见桌上的汤汁煮得香，随手舀了一碗：“拉倒吧！别以为你那天下第一首富的小妾，名号有多响，再响能响得过我的‘月妃’？我召岳沫这丫头入宫，她都不稀罕了，又怎么会稀罕你那个妾？还不是你奸，用债逼她就范，不然她才不会嫁给你呢。”
    苏烨觉得自己很无辜：“当初如果不是你想要纳她为妃，我也不会奉旨纳妾啊？”
    昊夕：“别说得自己有多委屈，我看你是求之不得吧。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女人，会死啊？”
    苏烨把脸别过去，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昊夕：“你要是真不喜欢，明天我就下一道旨，让你休了岳沫，行不？这委屈，你不用担了。”
    苏烨脸色一变：“这怎么行？”
    昊夕：“没什么不行的啊？当初你是奉旨纳妾，如今奉旨休妾，别人也不会说你苏烨怎么样的。既然我和你朋友一场，当初我逃宫之时，也受到你多方面的照顾，如今替你出出力，给你解决掉这一麻烦事，也算是我尽点朋友之情。”
    苏烨尴尬地笑了笑：“女人家，被人休来休去，不好！并且，大家都知道她是我苏烨的妾，如果我休了她，将来一定不会有男人敢娶她。我能干这种事么？”
    邓云公子发话了：“苏兄大可放心，岳沫姑娘自然有我可以照顾她。只要你前脚休了她，我后脚就八抬大轿接她进门，做我邓云公子的正室夫人！”

 234.第234章 妾大压主（八）

    太后并没有参加比赛结束后的庆功宴，在几十名守卫的护送下回了宫。骆水云也回了家，骆忠天虽然不是特别古板的长辈，但是也不允许女儿在外面逗留太晚。因此，庆功宴上，只有岳沫这个没人管的丫头陪着那三十名进入决赛的才子吃饭。三十个男人每个敬了她一杯酒，虽然这酒的度数不高，喝起来跟水似的，但依然成功地将她给灌醉了。
    小丫头顶着她仅存的一点清醒的意识，踉踉跄跄地回了房，也顾不上点灯，直接就往床上一倒，不想却压着一个人。
    “唉哟！”岳沫揉着自己被压痛的腰，“什么东西？”
    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了过来：“岳沫姑娘，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啊？”岳沫的酒吓得醒了一半，连滚带爬地跌下床，一抹额头上的冷汗，“什么人？”
    “当然是男人。”对方的声音充满挑逗之意。
    “我呸。”岳沫的耐心非常不好，“报上名来！”
    一根火折子点燃了，烛火也亮了起来，照在一张俊美的脸上，华安只着一条秋裤，上身裸露，洁白的肌肤流露出玉石般的华彩，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岳沫狠狠地揉着眼睛，又将用力啃了一下手指——痛，她不是在做梦。“你要干嘛？”什么时候她的床变成了好地方，是男人都来挤一下。
    华安轻笑出声：“岳沫姑娘真是会说笑，一男一女能干嘛？我听说苏烨嫌岳沫姑娘貌不惊人，所以将你给赶了出来。啧啧啧……他真是不懂得欣赏姑娘，姑娘的内在，可是那些庸脂俗粉们比不上的。”
    呀呀呸，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看到她是被苏烨赶出来的啊，明明是她自己出来的，好不好？岳沫手指门口：“出去！”你爷爷的，这房钱很贵呢，她可不要跟别人一块分享。
    华安只当是她在欲拒还迎的把戏，在他看来，像岳沫这种资色又被老公赶出家门的女人，多是欲求不满之人，他这么一个美男子送上门来，对方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岳沫姑娘在害羞么？还是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华安是最疼惜女人的。”
    “你要疼就疼别人去，姑奶奶我要睡觉了！”岳沫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床头那堆男人的衣服就往他身上扔。
    华安趁势抓住她的手：“岳沫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岳沫甩开他：“姑奶奶我从不钱找男人。”就他这点底子就想搞定她？那真是太小看她了。
    华安完全误会了她话中的意思，笑着说：“我怎么会收姑娘的钱呢？只要姑娘能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能让我入朝为官，以后，我就是姑娘的人。”
    岳沫：“姑奶奶我不养宠物。”
    岳沫想起了小瓷养的那只肥猫，胃口很好很能吃，嘴巴还刁。虽然可爱，卖起萌来能让人的心软得化掉。但吃起东西来，也能让你的心疼得碎掉。就这种毛茸茸的宠物，她都只能看别人养养而已，顶多丢条鱼给它们吃。如果换成人……那情形简直就是灾难。
    岳沫无法想像她要将自己喜欢的美食分给她不喜欢的男人的情形，在她看来，食物比男人重要，尤其像她这种刚吃饱没几天的姑娘而言，食物在她的心里是不可替代的。至于男人，有多远先给她滚多远。
    华安不死心：“那是岳沫姑娘没有见识到我的本事，等你知道我的好，就离不开我了！”说着，他朝小丫头扑了过去。

 235.第235章 妾大压主（九）

    色心比天大、官瘾比色心还大的华安，这招猛虎捕食才使出点样子，半路上伸出一只脚，凌空一踢，华安整个人飞了起来，结结实实地地摔了个两眼黑，并且还撞翻了墙壁角落的一排桌椅，砸得他全身如被人拆散了一般痛。
    苏烨掸了掸裤脚边的灰尘，面如罗刹：“男人做到你这份上，真是丢脸。”
    鼻青脸肿的华安挣扎着爬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烨：“哼，‘君子’这两个字从你这号小人嘴里吐出来，简直就是亵渎。趁着我心情还没有坏到极点，你赶紧滚！”
    这华安估计是被摔傻了，人家的气势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居然还没有看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不知道对方是谁，还在那里叫嚣：“有种你报上名来！”
    苏烨：“苏烨。”
    华安：“……”
    他知道自己这回玩出火来了，赶紧拣上的衣服，打算开溜，不想却又被另一个人给堵住。
    昊希笑嘻嘻的一脸无公害极具欺骗性的模样：“等会，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走。不然，你这么衣冠不整地走出去，很容易引起大家的误会，毁我们苏夫人的名声。”
    华安见对方人多，赶紧穿好衣服，正准备走，又被昊希叫住：“别急嘛！我们聊聊。”
    华安将目光瞟向苏烨。昊希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说：“别怕！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能把苏烨不放在眼里的人，肯定不会是一般人。这会子，这个华安的心眼又突然之间变活络了：“请问公子，您是……”
    昊希从怀里掏出一个印章，递到华安眼前，华安就着烛光仔细地辨认着，看清了，大吃一惊，连忙跪倒在地：“草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皇上，草民该死！”
    这也许是华安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调戏女人，被人逮了个正着，并且一边看好戏的人居然还是皇上，这辈子别说当官，能活命就算是万幸了。“草民喝多了，一时糊涂，无意之中冒犯了岳沫姑娘，还请皇上……”
    没等他说完，昊希亲切地将华安拉了起来：“其实，在我看来，你之所以会犯这种错，情有可缘。男人嘛，想求功名，想升官发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古至今，多少当官的为了往上爬，干了多少缺德事啊，你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华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他看得真真切切，皇上跟他讲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昊希又问：“据我刚才的到的，你想当官，是不是？”
    华安：“是。”
    昊希：“不瞒你说，最近吧，我手头上的确有份官职，不大，才六品，我觉得很适合你，不过呢，这个职位有点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华安万万没有想到天下居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正正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有点发晕：“敢问皇上，不知是什么职位？”
    昊希：“香子监的主薄。”
    华安之前只听说过国子监，那是皇上的门生所任职的地方，能进去的人，升起职来也比别人快。这香子监和国子监只相差一个字，想必也是一个好地方吧，并且一进去就是六品官，机会难得。“草民愿意！”
    昊希：“那行，今晚你就跟我走吧！”
    临走前，他冲着屋里剩下的两个人挥了挥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从苏烨和昊希两人一出现，岳沫就知道自己安全了，醉劲也上来了，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直抱着马桶狂吐，直到昊希领着华安消失得不见了人影，这抬起一张惨白的脸，问：“香子监的主薄是干嘛的？”
    苏烨：“就是专管倒夜香、刷马桶的太监。”
    岳沫：“……”
    好毒，小丫头吐得更厉害了。

 236.第236章 妾大压主（十）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水与腐烂的食物混在一起的味道，令人窒息。
    苏烨一脸嫌弃地看着岳沫：“不会喝就不要喝。没事就让人灌醉，又想找借口酒后乱性？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有夫之妇。”
    这妖孽的嘴巴还是那么贱。
    岳沫不理他，吐够了，爬到屋里那张没有被破坏的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漱了漱口，扶着自己发痛的脑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尊严一点，然后扯开嗓子一阵狂呼：“小二——”
    店小二没来，洪掌柜来了，他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问：“不知道主子和夫人有什么吩咐？”
    自从岳沫搞这个才子大赛一来，洪掌柜的心里就没有踏实过。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当初那个拍卖会，虽然让他狠狠地赚了一笔，却让那帮土匪把这醉仙楼砸了个稀烂。
    至于今天……洪掌柜觉得，他家主子苏烨那张脸黑得有点不同寻常，随时都有可能自己亲自动手把这个醉仙楼砸掉的危险。
    所以，一听到岳沫叫人，洪掌柜立马亲自上来伺候。
    岳沫将脸拉得老长：“谁是夫人？谁是夫人？这里只有姑娘，没有夫人。洪掌柜，我要投诉，这间房，是我订的，对不对？”
    洪掌柜一个劲地点头：“对，对。”
    岳沫：“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进了我的房间？得了，我也不追究了。现在，麻烦你，把这间屋收拾一下，顺便把那个闲杂人等给我请出去！”
    洪掌柜为难地看着岳沫：“岳沫姑娘，他是主子！”
    岳沫：“我不认识他！”
    按理，这么个埋汰法，苏烨应该生气才对，哪知道这家伙居然不怒反笑：“你确定你不认识我？”
    岳沫：“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认识你。”
    苏烨挥退了洪掌柜，他要跟这个目前头脑正在发热、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丫头片子好好地谈一谈。“你好像不懂武功吧？”
    岳沫一脸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苏烨：“你这些天里身怀巨款，连个保镖都没有，却一直安全无恙，没有任何小偷强盗敢打你的主意，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岳沫：“因为他们以为我是云中飞的徒弟。”
    苏烨的眼皮开始往上翻：“错。那是因为我有暗中派人保护你，不管怎样，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女人，如果我的女人被人给偷了抢了，自然会丢到我的脸。不过，如果说，你不是我的女人了，我想我应该不用派人暗中保护你了吧？”
    岳沫一脸的不稀罕：“求之不得。”
    苏烨：“据阿郎跟我说，就这七天内，他们已经成功地排除了两次抢劫，十次盗窃，今天的这个华安，是他们在征求了我的同意之后，才放他进房的。”
    岳沫：“你胡说。”
    苏烨指了指窗外：“要不然，你去大街上大喊三声：‘我已经和苏烨恩断义绝了！’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小丫头还真不信这个邪，她蹬蹬蹬地出了房间，又蹬蹬蹬地下了楼，蹬蹬蹬地来到大街中央，叉着腰，拚足了力气，仰天长啸：“我已经把苏烨给休了——”
    第一声的声音刚落，还没来得及起第二声，就听见一阵狂笑声传来：“哈哈哈，好好好，大家给我砸！”
    霎时，无数的烂白菜和臭鸡蛋扑天盖而来，往岳沫的身上砸去……

 237.第237章 妾大压主（十一）

    袭击者是一帮女人，个个浓妆艳抹，衣着鲜明，每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臭鸡蛋和烂白菜（真难为了她们，从哪收来的那么多臭鸡蛋和烂白菜），领头的是位半老徐娘，满脸肃杀，砸起岳沫来也分外地卖力，且手法奇准，无论岳沫怎么闪，都躲不过她的“追魂夺命弹”。
    这帮女人是谁啊？难不成都是苏烨的粉丝，对于她被苏烨纳为妾一事，怀恨在心，一直在找机会修理她？不对啊，如果真是那妖孽的粉丝，听到她把苏烨给休了，应该高兴才对啊，可为何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到半丝笑意或者欢欣鼓舞之类的表情？
    再不然，是她们认为她们的偶像苏烨是神圣无比的，而作为小人物的岳沫，只能被休而不能休苏烨，否则，她就破坏了她们偶像的形象，所以她们不能忍受岳沫主动把她们的偶像给踹了？
    岳沫百思凡得其解。抱着头左躲右闪：“喂，你们是谁啊？干嘛打我？”
    半老徐娘飞出一颗臭鸡蛋，正中岳沫的脑门，顿时，黄黄白白的液体顺着小丫头的鼻梁往下流，一股刺鼻的味道差点把她给熏得晕死过去。
    半老徐娘骂骂咧咧的：“我让你砸我的场子！我让你抢我的生意！”
    半老徐娘旁边有一个极美艳的年轻女子，下起手来也格外狠，一次扔两臭鸡蛋，简直视岳沫如杀父仇人一般：“都怪你。都怪你。你害了我一辈子。你还我自由，你还我相公。”
    岳沫自认为自己足够洁身自好，没有勾搭别人相公的恶习。何况，她连自己的相公都不想要了，她还要别人的相公干嘛？不过冲她们这架式，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然上哪弄这么多的武器？），这证明人家是事先做过调查的，认准了仇人是她岳沫。
    她越想越糊涂：“喂，你们说明白一点啊！”
    苏烨环着双手，倚在醉仙楼二楼的廊檐下，将这场女人之战看得津津有味，见岳沫被砸得东躲西藏，也不出手救一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是她们说得不明白，是你自己太笨，没有听懂而已。她们是倚香楼的姑娘们！中间的那个就是名满京城的徐妈妈，旁边的那位明艳动人的姑娘，就是今年的魁美美姑娘。”
    原来，倚香楼今年举办的魁大赛，因为岳沫举办的才子大赛那么一搅和，人气相当差。男人们都在忙着管住自己家里的女人别被才子大赛的选手们拐跑了，没时间去倚香楼看姑娘。
    徐妈妈为了举办这次魁大赛所的本钱，没收回来几成，赔得她死去活来。而美美姑娘也成为了有史以来，名声最不响、最没有人捧场的魁。
    之前的几界魁，正是借由着不俗的人气，吸引了贵公子替她们赎了身、从了良，从此告别了青楼，过上了吃香的喝辣的富贵人家少奶奶的生活。美美姑娘，估计是无法较仿几位前辈了，只能继续在风尘中打滚。
    这让她们怎么不恨岳沫？之前，她们还因为害怕得罪苏烨，所以不敢对岳沫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如今，岳沫既然宣布她已经不是苏烨的女人了，那么，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
    徐妈妈一边指挥着众人继续围堵岳沫，一边大声问：“苏公子，你不生气吧？”
    苏烨：“不生气，不生气。这事和我没关系，你们随意！”
    于是，女人们砸得更欢了。

 238.第238章 妾大压主（十二）

    这帮姑娘们砸完了各自篮子里的东西之后，似乎还不够解恨，脱下自己的鞋子，追着岳沫打。可怜的小丫头，如同一只被人围追堵截的老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苏烨看得十分惬意，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呷着，看到精采之处，还忍不住一声喝彩：“好！”
    他当他在看斗鸡斗狗还是斗蛐蛐呢？
    岳沫危危险险地避过一只臭气熏天的绣鞋，冲着楼上的苏烨吼，“喂，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苏烨随手拿起一块茶点，放入嘴里：“我是‘闲杂人等’，不太方便介入你们之间的恩怨。”
    岳沫稍一松懈，背上立马就挨了好几下，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也有些痛。岳沫的精力在鸡飞狗跳之间，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无法想像如果她被这帮女人抓住了，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岳沫：“喂，你是男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好歹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苏烨的语气里有太多的幸灾乐祸：“刚刚你还说过，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认识我。所以，我们应该是陌生人吧，不叫‘相识一场’。”
    岳沫的体力快到极限了，如果不是因为演技不行，好想倒在地上装死算了：“喂，就算是陌生人，你路见到不平，不也应该拔刀相助么？”
    苏烨这厮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了，别人说过的坏话，他全都记得。“你说过，我是禽兽，禽兽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正义的事情来？”
    岳沫：“……”
    他这哪里禽兽，他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见过心眼小的男人，可没见过心眼这么小的男人，这边都要出人命了，他还有心思在那里翻旧帐。岳沫的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喂，你说吧，如果要你救我，什么条件？一千两，够不够？”
    苏烨轻笑出声：“我不缺钱。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我可以保你安全无恙，你若不是我的人，我保不了你！”
    是，他不缺钱，他缺德。岳沫恨恨地想。
    既然大丈夫都可以能屈能伸，那么她小女子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岳沫一咬牙：“好啦，我不休你了！”
    苏烨还在那里阴阳怪气：“态度不够好！”
    岳沫闭着眼睛咽下一口恶气，换了一副腔调：“主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离开你。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计较！”
    苏烨对她的这番说辞还不满意：“那你说说：你是谁？”
    岳沫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说：“我是你的人！”
    什么？我听不到！”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就他那听力，三里之外有只狗在吠他都听得出这只狗有没有吃饱，更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
    忍得耻中耻，方为人上人。岳沫如此安慰自己。她豁出脸面大声喊：“我是你的人！我岳沫是苏烨的女人！”
    “好，很好！”苏烨听到了他想要听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冲楼下的半老徐娘说道，“徐妈妈，你听到了，岳沫是我的人。她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各位手下留情。不要为难她。”
    所有倚香楼的女人同一时间停了手，徐妈妈将鞋子穿回自己的脚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打了这么久，她也觉得有些累：“那行，看在苏公子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姑娘们，我们走！”
    片刻间，原本鸡飞狗跳的大街上又变得空旷起来，只有那满地的菜叶和蛋壳，记载着不久之前的那场混乱。

 239.第239章 妾大压主（十三）

    小丫头垂头丧气地返回醉仙楼，趴在桌子上喘息，惊魂未定地庆幸着自己的死里逃生。
    “叭——”一张纸拍在她面前，苏烨递给她一支毛笔，“签了它！”
    岳沫已经没有力气去看这张纸上写的是啥：“什么东西。”
    苏烨：“身为我苏烨的女人必须要遵守的守则。”
    守则一：未经男方批准，女方不得擅自离家出走。如果女方因为正当理由需要独自出门，必须报知去处。
    守则二：女方不得顶撞、漫骂、殴打男方，在外人面前，女方必须尊重男方，给足男方面子。
    守则三：女方不得有任何欺瞒甚至欺骗男方的行为。
    守则四：女方要时刻记住自己身为男方小妾的身份，不得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男方看不顺眼的男人，女方必须得断绝与他之间的来往。
    守则五：女方想要举办任何商业性质活动，必须先报备给男方知晓，男方不同意举办的活动，女方不得私自举办。
    守则六：女方不得打着男方或者苏府的旗号，在外面坑蒙拐骗或者收取任何钱财上、身体上的贿赂。
    守则七：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由男方决定，女方无权单方面终止双方的关系。
    岳沫一边听苏烨给她念的这些守则，一边提出自己的意见：“什么叫做女方不得殴打男方？你功夫那么高，我打得过你吗？我不被你打，就已经是万幸了！”
    苏烨将头偏向一边，露出脖子上的那排牙印：“这是什么？”
    岳沫真后悔自己当初咬他时怎么不下嘴狠一点：“我和谁来往，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苏烨：“你人都是我的了，还想要自由？”
    岳沫：“为什么我想要举办活动，必须向你报告？凭我自己的能力，我也可以将一些活动办得很好啊。才子大赛就是证明。”
    苏烨：“你觉得你的才子大赛真的很成功吗？”
    岳沫：“连太后和流水云都说好，当然成功！”
    苏烨：“如果真的成功，那么你今天晚上就不会被倚香楼的人追着打了。没错，从活动本身来看，才子大赛是成功的，但是，你的成功却为你竖下了敌人。在别人眼里，你是苏府的人，你竖下敌人，就是给苏府竖下敌人，我不想将来苏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因为你而被外面的人打。”
    岳沫不服气：“是倚香楼自己眼红，关我什么事？”
    苏烨：“本来是倚香楼先提出要举办魁大赛，而你却搞出一个才子大赛跟她们唱对台，还弄得她们血本无归，她们当然会生气。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选那么一个敏感的时间举办才子大赛，而是推迟一小段时间再举行，这样，两个大赛都可以顺利进行，双方都能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我问你，你这次才子大赛赚了多少钱？”
    岳沫：“一千多两。”虽然赞助的人多，可是大赛的开销也挺大的，尤其是太后娘娘要当总评委，决赛里用的东西，都很高档，更是了她不少银子，所以她最终还能赚一千多两银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苏烨：“那你知不知道倚香楼的姑娘们以及她们的客人每年给苏府旗下的那些店铺所带来的生意，可以让苏府赚多少钱？”
    岳沫摇摇头：“不清楚。”
    苏烨：“单凭珠宝首饰这一项，就能赚你的数十倍之多。”
    岳沫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天！”
    苏烨：“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定了吧？其它的，你不用说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七条你都必须遵守。”
    岳沫：“如果我不签字呢？”
    苏烨：“我想倚香楼的郝妈妈和姑娘们，一定很乐意再跟你砌磋的！”

 241.第241章 妾大压主（十五）

    苏烨将身子微微一侧，砚台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落在地上，砸成了一堆碎片，墨汁溅得满地都是。他摇了摇头：“啧啧啧，刚刚签完字，你就违规了。守则二：女方不得顶撞、漫骂、殴打男方。”
    岳沫的手心里几乎要攥出水来。好女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她决定暂时休战，先把自己洗干净，再好好地睡上一觉。于是，她对苏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要将他赶出去。
    而苏烨还有话要说：“把你身上的银票交出来！”
    岳沫赶紧捂住她的钱袋：“为什么？”
    苏烨：“刚才我出面救你一命，你得付我钱。”
    岳沫：“你不是说你不缺钱吗？”
    苏烨：“我是不缺钱啊，但是没有说我不要钱啊！我堂堂天下首富，出场费很高的，一千两银子怎么够？一万两黄金还差不多！”
    “你你你你……你敲诈！”岳沫很希望此刻自己手里能有一把刀，把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大卸八块。
    苏烨一脸的无所谓：“我就敲诈你了，你能怎样？”
    岳沫也不管自己的身上有多脏，直接就往苏烨的身上扑了过去，与他扭成一团：“姑奶奶我跟你拚了了了了了了了！”
    什么守则，什么条文，全都被这两人抛到了脑后，刚刚才被收拾整齐的房间一下子又被他们打成了狗窝。
    楼下，胆子有点小的洪掌柜听得楼上巨响不断，颇为担心地问正在用一块细软的毛皮擦拭着方天戟的阿郎：“这么个闹法，主子他们不会有事吧？”
    阿郎的声音平静如水：“没事。如果哪天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却没有闹的话，才是有事了！”
    *
    日头已经上六七竿了，岳沫还窝在床上做她的春秋大梦。
    苏烨看着她那不敢恭维的睡相，大吼一声：“起床啦！”她小小一丫头，居然要让他这个主子来叫她起床。
    岳沫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被子里：“我今天休假！”
    苏烨：“好好的，休什么假？”
    岳沫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根据条文第四条，女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必经过任何审批，就可以休假。昨天你拿走我那么多银子，我现在很难过，我要休假。被子还给我，我要睡觉。”
    苏烨点点头：“好啊，别怪我没有通知你，我去东海山庄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刚刚还躺在床上跟癞皮狗一样的岳沫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扯住某人，“我也要去！”
    苏烨嫌弃拨开她的爪子：“你不是要休假嘛！留在家里睡觉好了。”
    岳沫马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孔：“我的假期已经休完了。”
    苏烨有些好笑，但是也没有精力跟她再就这些无厘头的事情纠缠下去，带着她出了门。今天，他去东海山庄，是有笔生意要跟邓云公子谈。
    冬天就快要过完了，苏府马场要交马的日子就要到了，而马场里那些中了毒的马根本就无法交货，苏烨必须要想办法补上这个缺。这次收货的买家是地城国，前几天他们已经写了信函过来，想要提前半个月提货，问苏烨能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苏烨至今还没有复信给对方。
    都是岳沫这丫头闹的，把时间给耽误了。
    至于岳沫，她是冲着尘尘去的，那匹邓云公子送给她的小马驹。那匹一生下来就被人认定不可能成为一匹优秀的马的小马驹。一个是人中废材，一个是马中废材。能够于茫茫尘世中相遇，算是奇缘。岳沫觉得尘尘是上天为她量身打造出来的礼物，她不疼它谁疼它。

 242.第242章 妾大压主（十六）

    尘尘有点瘦，走起路来还不是特别稳，可总爱踉踉跄跄地跟在它的马妈妈后面，小尾巴一甩一甩的。尘尘似乎认得岳沫，一看到岳沫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找她讨水喝。岳沫乐得跟它在一起，人和马玩得不亦乐乎。
    苏烨：“这马好像有点弱。”
    邓云公子叹了口气：“没错。按理，汗血宝马的马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是这尘尘，却偏偏出乎了所有的人意外。腿不够长，身子不够壮之外，还长得很慢，这都已经快要满月了，可是连站都站得不是特别稳，更不用说跑了。唉，原想送匹良驹给岳沫姑娘，不料却是匹最次的。”
    苏烨打量着尘尘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它在走路时身体与四肢之间的协调情况，马上就看出它的问题出在了哪里：“感觉它像是有点先天不足。”
    邓云公子苦笑：“是的。我总觉得它和我有些相似，就连吃东西都一样，它现在除了马奶，什么都不吃，就算是马奶，每次都喝得很少。先天已经不足，后天又补不上去，我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兽医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尘尘活不过三年。”
    苏烨看着正在用一把木梳子快乐地给尘尘梳理毛发的岳沫，问：“她知道么？”
    邓云公子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也许，这世上会有奇迹，尘尘会慢慢健壮起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邓云公子却半点把握都没有。他自己不就是如此吗？明知道他的身子好不了，可大家都在期盼着奇迹。
    苏烨走了过去，将右掌放在尘尘的脖子上，不知道在探询什么，不一会，他又折了回来：“情况并非兽医说的那么糟糕。”
    邓云公子的眼睛升出希望：“尘尘真的有救？”苏烨虽然不是兽医，但是他养马很有一套，比所有兽医都强，否则的话也不会天底下所有养马的人都恨不得拜他为师，或者偷他的技艺。
    苏烨还不能确定：“很难说。现在尘尘太小的，确切的情况，必须等到它满百天之后才知道。这段时间，你尝试着将麦子炒香，再磨成粉，然后和到马奶或者牛奶里去让它吃，也许会有点帮助。”
    邓云公子：“你养马的方法，果然很特别。”
    苏烨大笑：“应该说是我医马的方法很特别吧。其实养马，首先的一点，不就是让它们吃好喝好，别生病么？”
    邓云公子：“苏兄说得极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马生病比人生病更让人头痛，至少人不舒服，他能开口说，这马哪里不舒服，它又不能告诉你。”
    邓云公子想起了一件事：“你那马场里的马中毒一事，都解决了么？”
    苏烨叹了口气：“我这不又厚着脸皮找你帮忙来了。”
    邓云公子大感意外：“找我帮忙？”
    苏烨点点头，也不忌讳彼此是同行，把目前的情况和盘向邓云公子倒了个精光。
    邓云公子：“这事的确麻烦，不知道我可以出什么力？”
    苏烨：“卖两千匹两岁左右的马给我。我想对这两千匹马进行强化饲养，看能不能在开春之时，挑出一千五百匹来顶上这个缺。”
    区区一个多月时间，就能把普通的马培养成天下第一战马，这听起来太让人震惊了。
    如果情况属实，那么就说明苏府马场每年能交货的马，绝对不止四五千匹，至少能卖出三万匹。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扩大苏府马场，养更多的马赚更多的钱，而是非得让各位买家排到几年之后呢？

 243.第243章 皇上要出家（一）

    苏烨看出了邓云公子的疑惑，解释道：“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我的马越俏，越难买到，它的价格也主能卖得越高。现在，我的马场每年出栏的马在四千匹左右，每匹卖一百两黄金，如果我的马场每年出栏的马达到八千匹的话，那么我相信，它们每匹只能卖五十两黄金。既然是同样的收入，我又何必费更多的精力呢？再者，行业之间，不可将事做绝，总得留些余地给别人，如果我的马垄断了所有的马市，那天下的马商岂不是恨死我？天底下的钱是赚不尽的，总要留点给别人赚，才能保证整个马界的正常运转，这点理由，应该和你当初借草给我的出发点一样。再者，我的马，别人买去是拿去当战马用的，卖得越多，就证明这国与国之间军备的竞争越激烈，也就多了一份战争的危险，从这点考虑，我也不能卖太多马出去啊！”
    邓云公子连连赞叹：“苏兄想得真周全，深明大义，佩服佩服。”
    苏烨又道：“其实，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可以从各国从我手中购买战马的数量推断出天下局势的变化。这些年来，天下之所以能够太平，东海山庄和苏府马场的功不可没。”
    这点邓云公子倒是不明白了：“我们不过是个卖马的商人，又有什么功劳可言？”
    苏烨：“在苏某从事马匹买卖之前，东海山庄是马界的霸主，这几年苏某不才，捞得了一些虚名。邓云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正因为这几十年来最有实力的马庄都在本朝，所以其他小国才不敢有所造次。”
    许多人以为，战场上的装备最重要的是兵器，实际上还有战马。一支优秀的骑兵，它的战斗力能够达到同等数目步兵的战斗力数倍。
    所以苏烨的分析不无道理。
    苏烨又道：“可惜的是，战马并不是唯一的胜利因素。我们最终还是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
    邓云公子：“苏兄的意思是即将有战争要发生么？”
    苏烨：“天府国接二连三地找我购买战马，并且开出了很高的价格，证明他们有备军开战之心。虽然我没有将马匹卖给他们，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推迟战争，但这场战争最终还是要来的。”
    到时候将会一片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景象，无数的人家破人亡，人间变成地狱。
    邓云公子听他这么一说，也担忧起来：“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制止得了？”
    苏烨：“野心这种东西，不是说灭就能灭的。那些发动战争的人有几个会把老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过？史书上记载着那么多故事，从来都没有因为某一个人的力量而将整场战争平息下来。”
    邓云公子：“那照你的意思，这场战争无非避免么？”
    苏烨：“是。”
    邓云公子：“那你有没有将此事告诉皇上？”
    苏烨：“说了。”虽然他是个奸商，但是个关爱天下的奸商，再说了，天下太平比起乱世来，钱要好赚多了。另外，好歹他和昊希也认识这么多年，还是他的绯闻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跟对方讲。
    邓云公子：“那皇上的意思？”
    昊希才十八岁，太年轻，平时处理朝中的事物就已经很吃力了，还天天想着逃出皇宫，如今要他去面对战争，真想像不出他承不承受得了。
    很快地，还未等苏烨做出一个推理，就已经有了答案。一个身穿宫服的小太监急急忙忙跑到这里来找人，并且点名要找岳沫。
    苏烨：“什么事？”岳沫是他的小妾，他有权过问跟她有关的任何事情。这小太监能从苏府赶到东海山庄来找岳沫，片刻都不敢等，证明有急事发生。
    小太监满头是汗，也来不及擦一擦：“不好了，皇上跑到伏龙寺出家去了！”

 244.第244章 皇上要出家（二）

    伏龙寺。
    昊希扯着一名白须的老僧不放：“住持，我要出家！”
    住持慧眼一睁：“施主好相貌，定非池中之物！入我佛门，不过是想避开一些责任，并且真心皈依！”
    昊希的眼睛立马就圆了：“哇，你好厉害啊。不过，我是真的想要出家。”
    住持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口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那请问施主，此为何物？”
    昊希瞅了半天，说：“俗语说：天圆地方。住持画的是天吧？”
    住持微笑着点点头：“施主心中既然怀有天地，自然也属于天地之人。如果老纳猜得没错，施主应该就是当今皇上。”
    昊希震惊了。这个住持真的好厉害。但是——“我真的想要出家！”
    住持闭目不语，凭他怎么请求，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从东海山庄赶来的岳沫在昊希的身边坐下，毫无客气地戳穿他的谎言：“拉倒吧，谁要是真想出家，肯定是安安静静地，你倒好，大张旗鼓地还差人去通知我。名义上是把我当成朋友，跟我告别，实际上你是生怕不知道别人知道你在哪里，拿我当幌子。你这回又想拿出家来威胁太后，找她要什么呢？”
    心思被人戳穿，昊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屑地说：“就凭你那脑袋瓜子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肯定是苏烨告诉你的。”
    岳沫懒得理他。她看着桌上主持画的那个圆，实在看不出这简单的一个东西竟然能算出那么多的玄机来。她随口问道：“那我猜这个圆画的是个月亮，您老人家能猜出我是谁么？”
    住持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微笑道：“女施主的身世有异于常人啊！”
    岳沫乐了：“大师您真会抬举人，不过你这次猜错了，我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住持大师微笑着摇了摇头：“女施主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在人间走人趟，无法只是一场历练，而女施主来到人间，却是带着天命而来。”
    岳沫见住持大师说得十分认真，收起了嘻嘻哈哈，“不会吧，我一个丫头还有天命？那您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住持闭着双目，似乎不敢多看岳沫一眼，嘴中念念有辞：“天机这种事情，虽然老纳能窥见一点点，但老内毕竟只是个普通的修行之人，无法得知全部。其间的因果由来，老纳也无法详细参透。老纳只知道，女施主将来会有一大劫，如果女施主若愿意，不如随老纳去后堂听我讲叙化解之道。至于这里，就交给皇上一个人罢，他要等的人该来了！”
    话音落，太后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几十个年轻的侍卫迅速将这座大殿包围起来，一场宫庭家法即将上演。
    岳沫不想掺乎，她拍了拍昊希的肩膀：“既然你是皇上，我就给你留点面子，接下来的这些戏，我就不看了。”说完她脚底一抹油，跟着主持溜到后院禅房去了。
    禅房内，住持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看上去年代极为久远的盒子，打开层层的包装，在最里面那层，拿出一个足足有鸡蛋那么大的珍珠，郑重地递到岳沫的面前：“施主，老纳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岳沫讶异不已：“等我？为什么要等我？”
    住持：“一切都跟这颗珍珠有关。”
    岳沫更加迷惑了。

 245.第245章 皇上要出家（三）

    住持将这颗珍珠的由来细细道来：“伏龙寺最初只不过是一间很小的庙宇，是由本寺的上一任住持玄悟法师亲手所建。就在玄悟法师挖建地基的时候，无意之中，得到了这个盒子，盒子内就是这颗珍珠和一幅锦帛，锦帛上说，若干年后，天下将大乱，瘟疫四行，这时，会有一位天外来客用这颗珍珠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于是，这颗珍珠就被伏龙寺的和尚们保留下来，就为了等候那位拯救苍生的有缘人。老纳自从接手这个任务以来，已经等了二十年，终于，让老纳等到了施主，也算是功德圆满。”
    岳沫听得头皮直发麻：“您会不会弄错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什么拯救苍生的能力？”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拯救苍生的这种大志向。她一直是根废材，二十年的成长岁月之中，多半的日子都在讨生活，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上。
    要一根废材去拯救天下，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住持：“我在这庙里呆了几十年，如果连这点最起码的都看不准，岂不是浪费了我这么多的修行？”
    岳沫把珍珠拿了过来，抓在手里把玩，发现这颗珍珠还真是个稀罕东西，若是拿到外面去卖钱，估计能够她吃上几辈子了。“那预言上有没有说，我该怎么拿着这颗珍珠去拯救苍生啊？”
    住持：“老纳不知。”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听了多少传说，今天听到的这个，是最吓人也最有意思的，不过既然对方非要说她是那个什么拯救苍生的大英雄，还白送一颗这么大的珍珠给她，那么她就暂时承认好了。
    想到这里，岳沫把珍珠收了起来。“你不是说我有大劫么？是什么劫？”
    住持：“此次任务，施主可能有性命之忧。”
    “什么？”岳沫大叫起来，“我不会那么倒霉吧？那这个任务我不接了。”
    她胆小，怕疼，怕血，更怕死。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预言会把那么重大的任务落在她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身上。这绝对是玩笑！
    而住持那样子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既然是命中注定，无论施主你愿不愿意，最终都会成为这个要拯救苍生之人，否则，施主这一世就白来了。施主不必害怕，若施主能得到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的庇护，那么就可以逢凶化吉。”
    岳沫：“什么人会光芒万丈？”
    住持：“这个老纳就不知道了。”
    明白了，全明白了。敢情这预言啊、传说啊，全都是故弄玄虚，关键之处不给你个痛快话，非让你猜半天都猜不明白的玩意。岳沫眼见跟对方也没有什么可聊的了，起身告辞。
    出了山门，看到苏烨在地外面等着。这妖孽怪得很，不喜欢进任何庙，更不喜欢拜神，依他的说法是，小时候他也拜过的，不过每次一拜，那些庙啊，神像啊就会出事，不是倒了就是莫名其妙被烧了，所以后来，他干脆连庙门都懒得进了。
    回去的路上，岳沫揣着那颗珍珠想着主持说的那些话，满怀心事。
    苏烨见她的样子不对，问道：“住持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岳沫：“他说我能拯救苍生！”正说着，她一不小心踩着了一块香蕉皮，摔得四仰八叉。
    苏烨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直叹气：“住持说错了，应该是苍生来拯救你才对！”

 246.第246章 狼灾（一）

    春季的马场，景色特别地美，青绿葱葱，草香扑鼻，人从草地上走过，鞋底上都能沾满了翠绿的草汁。
    马王飒风像是知道岳沫他们会在这一天到达马场似的，老远地领着它的同胞们，赶来迎接它们的朋友，数千匹马齐声嘶鸣，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礼节。
    阿郎笑道：“之前，我们来马场那么多回，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待遇，这次我们是沾着岳沫姑娘的光了。”
    岳沫跑过去，亲昵地抱住飒风的脖子：“你可想死我了！”
    飒风轻轻地叨住她的腰带，一甩头，小丫头又坐在了它的背上，再一声长嘶，人和马都跑向了远方，后面还跟着一大堆马随从，声势浩大得胜过皇上出巡。岳沫紧紧地贴着马背，迎风高呼：“啊——啊——啊——”
    苏烨见了直叹气：“这丫头又野了！”
    阿郎：“主子你千方百计让岳沫姑娘到这来，不就是想让她野的么？”
    苏烨看了阿郎一眼：“我是担心把她留在苏府会给我添麻烦，所以才带她来的。”
    阿郎：“主子的心思，岳沫姑娘不知，不代表旁人看不出来。伏龙寺主持大师的话，你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心里面却是紧张的。你将岳沫姑娘带在身边，无法是想自己守着她，不让她出什么差错。”
    虽然苏烨也看不出岳沫身上有什么能够拯救苍生的本事，可主持大师说她有大劫，有可能会因此而送命，这话，他有记在心里。她一个姑娘家，从不关心时局，又不懂人情世故，那些天灾人祸，由男人们来扛就好。她是他的女人，他自然要护她周全。
    溪边，还有一群马在那里安静地喝水吃草，并没有跟着飒风它们去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若飒风它们所做的事情都与它们无关似的。
    杨场主介绍道：“那群马就是东海山庄送来的，马是好马，可就是和飒风它们合不到一块去，只要见到飒风它们一近身，它们就跑，飒风它们一走，它们又回来了。估计是才来十来天，有点认生。”
    苏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杨场主指着一匹身型相对其它马匹要稍稍健壮的枣红色马，说：“这就是它们的马王，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烈火，现在它们都认定了烈火，只听烈火的话，所以不受飒风的带领。”
    苏烨很讶异：“东海山庄怎么可能会把马王卖给我们？”
    杨场主：“说起来，这帮畜生还真是有灵性得很，它们运到马场之后的第一天，就自发地举行了一次选举赛，烈火击败了十多匹好马，才得到了马王这个位置。并且，它们还把选举赛选在飒风它们不在的时候进行的，你说这些畜生机灵不机灵。”
    苏烨：“有两个马王，自然就会有两群马。如果飒风和烈火它们两个不在呢？它们又是怎么个样子。”
    杨场主：“这招我试过了，还是一样：你是你那拨的，我是我这群的，老死不相往来。”飒风和它的马群一起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并且还共同经历了上回那次中毒事件，所以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反过来，烈火和它的马群们也是，因为都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才会更加信赖自己的伙伴。
    苏烨：“地水国那边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来提货？”
    杨场主：“十天后。”
    苏烨长长地吁了口气，“时间真赶。我得抓紧时间。”
    杨场主：“这个不合群的问题怎么办？总不能在战场上，你跑你的，我跑我的，这不就乱了套么，地水国那边知道了肯定会拒收这批货的。”
    苏烨：“别急，事在人为，我们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247.第247章 狼灾（二）

    第二天一早，苏烨刚起床，就听到马倌们在那里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飒风和烈火打起来了！”
    飒风和烈火这两匹马王正在溪边打得正欢，用两只后蹄高高地站立起来，抡起两只前蹄对杀，鼻孔撑得老大，雪白的大牙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两群马各自分成两边，很有纪律地观看着这场对决，等待着究竟是哪匹马王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杨场主正要调几个马倌去把飒风和烈火拉开，以免伤到了它们，却被苏烨制止住：“这是它们马与马之间的矛盾，人类不便介入，也许经过这番较量，分出高下之后，一方就会对另一方臣服。”
    这是一场激战，飒风和烈火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本事，用前蹄刨，用大牙咬，用后蹄踢，草地上到处是因为二者的撕杀而掉落的鬃毛，飒风的额头被打出了血，烈火的前胸被踢肿了，然而，二者还是不依不然，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突然，飒风尥起后蹄，踢在烈火的左侧，烈火的身子一下子不平稳，倒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才踉跄着爬了起来，然而它已精疲力竭，无法再战了。飒风仰天长嘶宣告自己的胜利，然后领着自己的马群下溪饮水。
    烈火落寞地离开了自己的马群，径自朝最远处奔去，其他马一愣，也跟了过去。几个马倌紧随其后，以免马群跑丢了。
    杨场主看着远去的那群马，感慨万千：“按照常理：失败的马王退出之后，它的马群会由胜利的那一方接管，然而，这群马却依然对烈火不离不弃，实在是感人啊！”
    苏烨忽然就想起了邓云公子，他不也是这样么，无论他胜败与否，东海山庄的人都对他不离不弃。也许真是什么人，就养出什么样的马吧！原以为两匹马王分出胜负之后，这两群马就会并到一起，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东海山庄的马那种骨子里的念旧让人唏嘘让人敬佩，也让人头疼。
    就连笨丫头岳沫也看出来了，她鼓掌大乐：“哎，我咋觉得飒风像你，烈火像邓云公子呢？”
    苏烨翻了个白眼：“那你自己呢？什么马像你？”
    岳沫啃着手指头想了半天，笑了：“尘尘像我。”
    苏烨禁不住哑然失笑，那匹又瘦又弱又喜欢人来疯的马还真是跟她有点像：“嗯，我也觉得。改天，我就让人把尘尘接过来。好好照顾。”
    真的？”岳沫的眼睛在发光。
    “嗯。”苏烨一本正经地说，“把尘尘养大了，送给飒风当媳妇。”
    岳沫怪叫起来：“我反对，这不是老牛吃嫩草么？”
    苏烨的表情更严肃了：“嫩草能够被这么有档次的老牛吃，是嫩草的福份，省得哪天被一堆臭哄哄的牛屎埋了，后悔都来不及。”
    岳沫：“……”
    “呜——噢——”“呜——噢——”悠长而苍凉的狼嚎突然响起，带着肃杀与贪婪之意，划破了马场夜晚的宁静。
    苏烨坚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一切：“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狼在叫。不会是我幻听吧？”
    一个马倌慌慌张张地跑来过来，面色煞白：“主子，不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狼群，正在远处埋伏着，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攻击我们的马群。”
    苏烨：“有多少狼？”
    马倌：“至少有三百多只。”
    飒风苦笑。三百只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是马，搞不好，还会出人命。苏府马场是苏烨当年千挑万选才选定下来的地方，数年来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狼存在，今晚一下子来了两百多只，这绝对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248.第248章 狼灾（三）

    “呜——噢——”“呜——噢——”狼嚎声此起彼伏，从声音来判断，它们应该潜伏在远山处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着可以攻击的破绽。
    马厩里的马匹听到了狼嚎声，都骚动不安起来。马场里所有的人都起来了，操着家伙，紧张地注视着远处的狼群，火堆燃了起来，大大小小六七十堆，将整个马厩照得如白昼一样亮，也照得狼群不敢近身。然而，这些家伙显然不愿轻易放弃眼前这么大的一座粮仓，盘旋着不肯离去。
    岳沫也被人叫了起来，双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跟在苏烨的身后，由于紧张，她的整个手心都汗涔涔的。
    忽然，狼嚎声停了，四周又安静起来，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明白，那些畜生由明转暗，打算突袭，果然，没多久，十来只体格中等的先头狼匍匐着身子，把头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朝马厩的方向前进，企图借助草丛的掩护，给马群来个措手不急。这些狼，眼发绿，肚子瘪瘪的，毛皮枯燥而没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饿了很久的家伙，正因为如此，它们才敢以死相搏。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根据草丛的晃动，马倌们计算着先头狼的距离。
    二十米，十五米。十多个马倌扬起了套马杆，手中的绳索飞了出去，不倚不偏地套住了那十来只饿狼的脖子，再一用力，将它们勒了个结结实实，饿狼用力挣扎着，企图将绳子挣断，另外十多个马倌，手执大刀扑了过去，手起刀落，将这十多只饿狼当场击毙。
    晚风吹过，一股血腥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先头狼的死，并没有打消狼群继续进攻的念头，它们甚至借助先头狼的试探性进攻，而了解到了人类的防守方法之后，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只听得一声类似于某种命令的狼嚎响后，远处闪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那都是饿狼的眼睛，它们一点一点地前进着，越来越近，当它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狼远不止两百只，至少要多出一半，而马场所有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那意味着，每个人至少要对付四到五只狼。
    饿狼是一种极其凶恶的动物，甚至比普通的狼都要难以对付好几倍，即便是身手非凡的苏烨和飒风，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多少只这样的畜生，那些年轻的马倌们，在没有人携助的情况下，能对付一只到两只，就已经是极限了。
    起先的那种一个人套狼一个人杀狼，这种二对一的方式在群狼面前失去了作用，几十根套马杆无法同时套住数百条狼脖子，只要稍一松懈，狼群随时都有可能冲进马厩也有可能咬住守马者的喉咙。
    苏烨眼见情况十分糟糕，一把抓住岳沫，把她扔上了房顶，大声地冲着她喊：“呆在上面，别下来！”
    岳沫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匕首：“我不是胆小鬼！”
    苏烨没有时间跟她废话太多：“闭嘴！听从指挥！少给我添乱！”
    眼看着狼群步步逼进，到了禁区，苏烨抽出长剑，命令道：“扔火把！”
    顿时，一根根燃烧着的火把扔了出去，众狼避之不及，被火把打中的很多，烫得它们跳起来嚎叫着往后退，却不能伤到它们的性命，火把落地，渐渐熄灭，众狼又壮起了胆子，开始往前进。

 249.第249章 狼灾（四）

    撕杀终于开始，苏烨身先士卒，与阿郎一起，挡在最前面，手执利剑，左劈右砍，不停地，有狼倒下，狼血四溅，而更多的狼却更加凶残的扑上来。
    有一只狡猾的狼避过层层的防御，找到了一个空子，钻进了马厩，马厩里顿时混乱一片，那只饿狼见到那么多美味的食物摆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了眼，稍作思考，它朝飒风身边一匹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呲着牙扑了过去，眼看着饿狼就要咬到小马驹了，一旁的飒风，飞起前蹄狠狠的敲在了狼头之上，饿狼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飒风的前蹄落下来，正中狼胸，这只狼抽搐了两下，一命呜呼。
    不一会，又有一只饿狼溜进了马厩，它没有前头那只狼那么讲究，随便找了一匹母马，一口啃住了母马的一条后腿，母马吃痛，不停跳着，试图将狼甩掉，而这只狼死死咬住不放，可惜这只母马身边的其它马，不似飒风这么优秀，它们只懂得惊恐地避开，挤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狼撕咬。
    岳沫在屋顶上看得直着急，一骨碌滚了下去，提着匕首就往马厩里跑，冲到那只饿狼后面，一匕首刺了下去，可惜刺歪了，没刺冲狼的要害，只刺冲了它的背，狼立马松了口，放过那只母马，掉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岳沫，那眼神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岳沫捏着匕首，同样恶狠狠地盯着狼，只等这家伙扑上来，就给它击命的一击。
    人和狼之间也不知道对峙了多久，忽然，恶狼尖牙一闪，趁岳沫眨眼的功夫，向她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柄长剑飞至，从狼的后背直穿过心窝。苏烨那凶神恶煞的声音传来：“不是要你好好呆在屋顶上别动么？下来干嘛？”
    岳沫：“杀狼！”
    “杀狼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别插手！”苏烨的身上沾满了狼血，前面的衣服还算完整，后背的衣服却残破不堪，想必是被狼爪挠的，手背处还有几道血痕，鲜血正在往外沁，衣服全是湿的，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汗水。
    岳沫：“外头怎么样了？”
    苏烨：“狼群已经退了。”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他一回头，发现原本好好地呆在屋顶上的小丫头不见了，那会真是把他吓得够呛，他还以为有哪只狼懂得爬屋顶，把她给拖走了呢，结果，却是她自己溜到马厩来护马来了。
    她以为她是谁？力气又小，脑子又笨，平时连只猫都打不过，还想杀狼？她真以为她拿把匕首就能天下无敌了么？
    这次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之前，是否还会有别的行动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有可能送命。不要以为伏龙寺的主持大师夸了她几句，她就轻飘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岳沫：“大家都还好吗？”
    苏烨：“还好，都活着。有十多个人受了点伤，不过都不重，包扎一下就好了。”
    岳沫高兴地说：“你的马也都活着。嘿，我救了你的马，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奖赏？”
    哪知道苏烨却黑着脸说：“奖什么奖？你有听我的话吗？你不知道人命比马命重要吗？”
    岳沫：“你的马很值钱。”
    苏烨：“我娶你更钱！”
    阿郎听到这段对话，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感叹他家主子会被人嫌弃，简直就是活该。

 251.第251章 姑娘有点笨（二）

    岳沫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介绍下一位姑娘：“穿水绿色衣服的，叫儿，擅长肚皮舞，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腰，她是所有姑娘当中，腰最细的一位。”儿姑娘手一扯，腰间围的那块丝巾霎时不见，光洁平坦的小腹暴露无疑，椭圆形的肚脐眼，能将所有男人的目光尽收其中。
    “咚——咚——咚——”又有三个马倌流着鼻血晕过去了，剩下的马倌们虽然也担心自己会失态，但此番眼福不是他们想看就看得到的，所以依然紫涨着脸皮硬撑着，仰着脖子伫在那里等待着更强烈的春光。
    岳沫继续介绍那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姑娘：“她叫小妖，擅长吹箫，据说，没有哪个男人不会被她的胸迷倒的，我给她取了个外号‘波神’。”小妖不愧叫小妖，她这辈子就该是妖精不该是人的。岳沫冲她一使眼色，她立马把自己脱了个七七八八，上身只着两块比巴掌还小的布。更要命的是，这个妖儿说起话来还嗲死人，她一边扭着身子一边冲苏烨抛着媚眼：“爷，你就要了小妖罢。”
    于是，“咚——咚——咚——咚——咚……”所有的马倌全军覆没。
    苏烨在一波又一波的视觉冲击之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目瞪口呆地问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小丫头：“你想干嘛？”
    岳沫摆出一副超级体贴人的模样：“你救了我，还受了伤，我应该对你有所表示。阿郎说，对于男人而言，最让他心动的不是钱，是女人。据我分析，其实你平时也很想有女人的，但是碍于面子，你自己不太好意思去召妓，所以呢，我就替你把她们给召了回来。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你，只会说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妾。你觉得我的目光怎么样？挑出来的这几个姑娘应该挺符合男人的审美标准的吧？我可是了很大的精力才找到她们的。你看中哪个姑娘了？我让她留下来伺候你。”
    苏烨觉得他不会鼻血，但搞不好就会吐血，他闭着眼睛，用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当着别人的面发火。
    岳沫还在叽哩呱啦，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主子，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觉得她们个个都好，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啊？那不如把她们全留下来伺候你得了。呃……只不过，主子，你以一对三，身体吃得消么？”
    “岳沫！”苏烨一声暴喝，他已经气得失去了控制，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抓起来，好好地打她一顿手心，省得她总是自以为是地做一些让人崩溃的事情。
    给自己的夫君召妓，这主意还真亏她想得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更离谱的是，她还把妓召到家里来，以示她的“体贴”。他觉得他真的快要精神失常了，不过不是因为欲求不满而造成的，是因为被她三天两头带来的刺激所造成的。
    岳沫见苏烨生气了，赶紧认错：“对不起！对不起！主子的身体力壮如牛，怎么可能会吃不消。不过，主子，你还是把这瓶东西带上吧，也许用得着。”说着，小丫头献宝似的捧了个小瓷瓶递到苏烨的面前。
    苏烨接过一看——十全大补丸。隐忍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整个山谷都响起了某人地动山摇一般的吼声：“你死定了！！！”

 253.第253章 姑娘有点笨（四）

    岳沫的心里一紧，莫非对方又是来找她讨养马秘笈的？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收了人家一根真的千年人参，给的是本假秘笈。对方回去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岳沫还以为这事就这么混过去了，没想到又会在这遇到玉络。
    仔细想起来，玉络公主每次的见面礼都备得挺厚的，第一次是天珠，第二次是千年人参，至于这第三次……从玉络越来越客气的态度来看，这次的见面礼估计也不会小。
    岳沫不自觉地将她打量了一遍，试图在她身上找出藏礼物的地方来，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地客套了许多：“呀，玉络公主这一次又是为了养马秘笈来的么？”
    玉络摇了摇头，深褐色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得意：“不是。”
    这下岳沫猜不出了，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堂堂天府国的公主千里迢迢地赶来，耐着性子在外头听了半天的戏，才开口要的。“那你想要什么？”
    玉络：“你家相公——苏烨。”
    岳沫以为自己听错。
    玉络看到她这副模样，十分满意，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黄布帛扔了过来：“我父王已经与贵国太后以及皇上商量好，决定两国联姻，下月初六，苏烨必须入赘我天府国，做我天府国的上门驸马。”
    什么？岳沫接过那卷黄布帛，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道圣旨，日期就在两天前，上面以皇上的口吻清清楚楚地写明，赐婚给苏烨和玉络，并且，要求苏烨把岳沫给休了。
    玉络抬起右脚，又踩死一只蜗牛：“念在你和苏烨夫妻一场，所以昨晚就让你们再快活一次。不过，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苏烨的任何人。限你在两个时辰之内离开这里，从今以后不准出现在我俩面前。”
    怎么可能？她岳沫是苏烨奉旨娶的小妾，如今又要他奉旨休妾。这一看就知道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和皇上没有关系。这太后娘娘也未免做事太儿戏了一点，哪有将婚姻大事——还是御赐婚姻闹着玩的，并且事先连点风声都没有。
    苏烨是什么人，天下第一首富，凭他手中掌握的财富，太后娘娘和皇上也没有将这么大的一个大财神往别人家里送的道理，更何况还有苏府马场的战马，苏烨如果真入赘天府国，等于他马场的马也属于天府国，天府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两点加在一起，太后娘娘此举无疑是在替敌人磨战刀，而这战刀总有一天会砍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寻死路。
    玉络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苏烨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不正常，不一会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玉络时，也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玉络。不过，当他看到那道圣旨时，却显得很平静，眉头上的结一个接着一个，展都展不开，半晌，他才开口问道：“玉络公主，你们把皇上怎么了？”
    玉络的目光闪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俏着一张笑脸：“苏公子说什么？难道苏公子觉得我堂堂天府国的公主还比不上一个江湖混混一样的丫头，配不上你么？”
    苏烨冷冷地道：“废话少说，你们到底把皇上怎么样了？”
    岳沫的心里豁然开朗，太后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定，明知道是给自己挖坑，还挖得这么积极，只可能有一个原因——皇上。

 254.第254章 姑娘有点笨（五）

    依照玉络的说法，皇上昊希出门微服私访，途经天府国，被天府国的美景美食美人所吸引，乐不思蜀，所以主动留在了天府国。
    岳沫自动在心里将这段话翻译过来：昊希这臭小子老毛病又犯了，私自出宫还溜去了天府国，结果被人家发现并且扣下来了。
    这倒霉熊孩子，总觉得自己家的皇宫不好玩，这下受到教训了吧，人家的皇宫更不好玩，直接把你当人质给押在那了。
    有一点岳沫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倒霉皇上每次翘宫，最后倒霉的却是她？
    玉络看到岳沫忿忿不平的模样，心里面有几分痛快：“岳沫姑娘，时间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苏烨拉住他的女人，冷冰冰地道：“苏某不才，不想高攀，天府国驸马爷这个头衔不适合我，玉络公主还是请回吧！”
    玉络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问道：“苏公子这是要抗旨么？”
    苏烨：“我抗不抗旨，太后和皇上自然会定夺，玉络公主作为天府国的公主，似乎并没有资格给我定罪。”
    唔，丫就是一个传信的，千里迢迢地来送信，送完了就赶紧回吧！
    玉络并没有动：“苏公子就不担心你们的皇上？”
    苏烨沉默了。
    玉络公主接着道：“如果苏公子真想替国家分忧，替皇上分忧，就应该顺了太后娘娘的旨意，为了两国的友谊从行动上支持这次联姻——作我玉络的驸马。总比你收个不成器的贼婆娘要强得多吧？”
    苏烨正要反驳，岳沫却抚掌大乐起来，突然上前抱住玉络嘤嘤哭起来，糊了对方一肩膀的眼泪鼻涕：“亲人呐，你真是我的亲人呐，你咋才来呢？你要是早点跟太后娘娘说要收了苏烨这妖孽，我不早就解脱了么？谢谢，谢谢，万分感谢，玉络公主，你这次可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呐。等我出去之后，再请你吃饭。”
    玉络的嘴巴张得老圆，半天都合不上，思维还没转过来。哪有人被休了之后还休得这么开心的？
    苏烨的脸色黑了：“沫沫，现在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
    岳沫收住哭，接过那张圣旨抹了一把脸，宝贝似地揣进自己的怀里，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啊。当初我是怎么进的苏府？被骗进去的。我几次三番地逃都没有逃掉，如今恢复自由之身当然是件喜事。”
    苏烨的脸色更黑了：“那我呢？”
    岳沫：“你安心地去当人家驸马好了。也好，省得我以后还想着如何给你找女人，从此，咱们就相忘于江湖吧！”
    “沫沫。”苏烨气得发丝都在颤抖，“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岳沫愣了愣，良久，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惦起脚替苏烨理了理他的领口，语重心长地说：“人在江湖，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阿郎说，你对我好。我自个儿回想起来，却从来都没有你对我好的印象，能想起的，只有你抢我的银子，用好吃的烧鸡骗我说好听的话，把我气得大喊大叫，你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你是苏烨，是天底下一大半女人都想嫁的男人，我不过是个笨丫头，站在你的身边，我渺小得连你的影子都不如。所以，你对我怎样都是对的，我也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放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东西在里头。而我，自然也不会想着要用真心回报你。说起来，我俩虽然有缘，可这缘份不过是拿来玩笑的。太后娘娘当初说娶就娶，如今说休，自然也得休。你我注定是过客一场，你又何必管许多真心不真心？不如就这么散了吧！”

 256.第256章 姑娘有点笨（七）

    十五，月圆之夜。照习俗该是人间团圆之日，太后娘娘倚在大殿的龙椅之上，无尽孤寂，烛火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一闪一闪的，几个宫女守在殿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不小心搅了主子的思绪，惹来一身祸。
    心腹李公公来到殿内，见主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故意放重了步子，又清了清嗓门，这才细声禀告道：“启禀太后娘娘，天府国的玉络公主，苏府的苏烨公子以及岳沫姑娘求见。”
    太后更愁了：“他们是来找本宫论理的么？”
    毕竟，一会叫人娶亲一会叫人休妻，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再者，就算是赐婚，好歹也得先通知人家一声，两国联姻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大张旗鼓地进行，从挑人到定日子到过礼，都得有依有据，可怜苏烨，啥都不知道，就直接接了道圣旨要他为国献身。
    怪只怪天府国那边实在逼她逼得太紧，儿子在人家手里头，她这个做娘的就只好牺牲别人家儿子的幸福了。
    李公公在太后面前伺候久了，早已学得一副好察颜观色的本事，不待太后吩咐，已经将她心里要问的早已查了个一清二楚：“回太后娘娘的话，小人见岳沫姑娘的样子，是喜色，听她说，她这次是来找太后娘娘作主，替她讨点赡养费。”
    这姑娘的心还真是宽。太后娘娘的心安定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另一个当事人苏烨，又开始头痛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角色啊！
    太后娘娘允了岳沫三人的请求，不一会，他们就被李公公领着带到了大殿之上，苏烨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来是气着了，他会不会领这个旨意，还是个未知数。玉络公主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着急的神色，看来她吃定了苏烨一定会答应入赘天府国，当她的驸马。岳沫倒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就跟出门捡了银子一般喜庆。这丫头的思维方式非同常人，前些日子的才子大赛，太后娘娘已经见识到了，所以她一见到岳沫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心里面突然踏实了许多。
    三人行了礼，分尊卑之位列好。
    太后发话问道：“岳沫姑娘，听说你想要找苏公子要赡养费？”
    岳沫：“是的。”
    苏烨闭着眼睛咬了咬牙。
    太后又问岳沫：“你想要多少？”
    岳沫：“有点多。”
    太后更好奇了：“那是要多少？一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
    太后一直数到十万两银子，岳沫的头却一直左右摇晃着，看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玉络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倒是苏烨眼睛突然一睁，瞪在了岳沫的脸上，吓得小丫头退后一步，好半天才稳住自己的身子，随后毫不示弱地冲苏烨给瞪了回去。
    太后娘娘：“岳沫姑娘，你到底要多少赡养费？”十万两银子都不满意，这小丫头的胃口还真是不小。不过，她喜欢。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岳沫的身上，好奇她到底会开个怎样大的狮子口，只见她一甩头发，豪气地说：“我要苏府所有的田地、房产、钱粮、奴仆、护卫和马场，包括马场内的每一匹马。一句话，他苏烨要休我，他就得把他所有的身家赔给我，一个人身无分文地从苏府滚出去！”

 257.第257章 姑娘有点笨（八）

    话一出，整个大殿之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宫女们的下巴一个个砸在了地上。苏烨的神色开始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他还未开口表态，太后也还没有做出什么指示，玉络公主先沉不住气了，也顾不得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当场就轻喝起岳沫来：“岳沫姑娘，你也太贪心了吧？你想把整个苏府的财产全归你所有，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岳沫掏了掏耳朵，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这属我和苏烨之间的事情。苏烨一日不是你天府国的驸马，他有多少钱，怎么，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都和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玉络公主还是先一边歇着，等我和苏烨之间把账算清之后，你再自己跟他细聊。”
    玉络怎肯乖乖就范？天府国之所以想要招苏烨为驸马，不正是垂涎于他的财富和战马么？若是将这些全都拱手送了人，那他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玉络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因此，太后娘娘一脸的愁云立即就散了，嘴色也有了笑意，不住地点头道：“岳沫姑娘说得极是，你与苏公子同甘共苦这么久，还几次三番救过他的马场，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为他放弃了许多赚钱的机会，如今你被迫离开他，确实不是一点小钱就可以安抚得了的。”
    太后就是太后，一下子就把话说得极其漂亮，三言两语就将岳沫从一个可有可无的柴火丫头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夫君牺牲自我的大气娘子。
    玉络忍不住从牙缝中嗤出一道冷气：“苏府和苏烨公子同甘共苦多年的人多得去了，难不成个个都要分他的财产不同？”
    岳沫：“所以才把他们全都留给我呀！苏烨去了天府国，今后就没有人照看他们了，留给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玉络一脸鄙视之色，讶异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奇女子，说起大话来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脸皮：“我天府国的皇宫难道还留不住几个奴仆和下人么？他们大可以跟着苏烨公子一起去天府国。”
    岳沫咂着嘴巴直摇头：“不可不可。皇宫是什么地方？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那国君爹爹上次我们已经见过了，那脾气——相当的差。谁要是跟在他身边，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让他们跟着苏烨去天府国皇宫，等于是架了把刀在他们的脖子上，这哪是恩赐，简直就是酷刑。再说了，这背井离乡的有什么好，就连吃口饭菜，只怕也难合胃口？不是我吹牛，虽然我没有尝过天府国御厨们的手艺，但我敢肯定他们再怎么也比不上苏府各大酒楼的厨子们。”
    酒楼是苏府的重要经营场所，几大菜系的厨子尽囊其旗下，手艺之高超，令人一想起就口水直流。岳沫至今都记得那日苏府周年庆时她从街头吃到街尾的情形——真的是很幸福啊！
    玉络懒得与她争辩，将话题推到了苏烨的身上：“苏府的财富是苏烨公子一点一滴聚集起来的，你想要，还得看他肯不肯。就算是太后娘娘同意又怎样？这世上总还是有天理的，总不能明白张胆地抢别人的辛苦钱吧？”
    她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苏烨不同意，岳沫连一文钱都拿不到。明明是奉旨休妻，凭嘛要他补偿？要补偿也该是皇上和太后的事，要出钱也得是国库出。
    太后说话的语气明显弱势许多：“苏公子，依你的意思呢？”
    苏烨回答得干脆利落：“苏某愿意将所有身家全数赔给糟糠之妻岳沫！”
    话音未落，大殿上的抽气声更响了。
    玉络气急地扯住苏烨的袖子：“你疯了？”

 258.第258章 姑娘有点笨（九）

    天下第一首富的财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么轻易地让出去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苏烨心不心疼不知道，其他人的心疼得都快纠结成一团了，就连见过世面的太后，也忍不住轻轻地抿了抿嘴唇。作为原本能有机会和资格见到这些传说中的财富的玉络，你让她怎么沉得住气，怎么可能淡定地坐在这里看人家将这些财富分来分去？
    苏烨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玉络扯在他袖子上的纤纤玉手上，面无表情地拂开，然后十分淡定地吐出一句话：“钱而已。”
    玉络的心，立马碎了。
    那种眼看着几座连绵不断的金山就要堆在自己的面前，唾手可得，突然轰然一下，金山变成了土渣的心情，那不是心疼，那是他妈的巨疼。更可恨的是岳沫，她一听说苏烨同意将身家全送给她，立马就挥笔拟了一封过让书合给苏烨签，速度之快堪比苏烨养的战马。
    玉络挺身拦住：“岳沫姑娘，苏烨公子大方是他的修养与胸怀，而你，难道就真的好意思收下他这么多身家？”
    岳沫茫然：“他能送，我就能收，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玉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就不怕别人骂你一个贪得无厌的名声，说你不配称得上一名贤妻？”
    岳沫一本正经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我不是君子哇！我就是你嘴里所说的贼婆娘。至于骂我不配称得上一名贤妻——我什么时候认为自己是贤妻过了？”
    玉络：“……”
    玉络低估了岳沫的厚脸皮。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在之前的岁月中，岳沫在苏烨这个妖孽的虐待之下，早就练就了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脸皮是什么玩意？这在岳沫的字典里早就被她抠掉了。
    可怜的玉络，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差点被气得血溅当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烨签字画押。
    岳沫心满意足地将字契揣起自己的怀里，嘻嘻笑：“如今有太后娘娘作证，苏府以后的东西，无论是钱财还是人，都是我的了。还请太后娘娘替奴家下个旨，召告天下，省得今后会有什么误会。”
    太后娘娘立即答应：“岳沫姑娘说得极是。本宫立即就让人拟个告示出来，连夜让人贴到皇城外的告示榜那儿去。”
    岳沫感激不尽：“奴家成亲的时候，让太后娘娘操了不少心。如今被休，也让太后娘娘操了不少心。太后娘娘的心意，奴家记在心上。待奴家回到家里，将府里的事情打理顺畅了之后，再来请太后娘娘去寒舍做客，到时候务必请你赏脸。”
    太后娘娘答得真心实意：“一定，一定。这苏府——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岳府，本宫听闻岳府已久，却还从来没有去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拜访。”
    这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完全无视另外一个人的心情。
    岳沫又和太后娘娘唠了几句之后，这才凑到玉络的身边，指着苏烨，问道：“现在，这个男人已经身无分文了。你还要他入赘到天府国作你的驸马么？我先申明在先，我虽与他相识一场，他也是从我府里头出去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不会给他备什么嫁妆的。你，还要他么？”

 259.第259章 姑娘有点笨（十）

    玉络还沉浸在痛失财富的悲痛之中，看岳沫的眼神十分的不友善：“我要他，你想如何？我不要他，你又想如何？”
    岳沫：“呃，我关心的不是他。我关心的是我那皇上小弟。苏烨反正人在这里了，你要他也好不要他也好，随你的便，只要你们记得把我的皇上小弟放回来就好。”
    好歹她第一次逃离苏府的时候跟昊希玩得还比较愉快，看在他当初屁颠屁颠地在她身边忙前忙后，还一起打过架，吃过面，说过苏烨的坏话，多少有点同患难的革命感情。而她被苏烨欺负的时候，他也求过情，想过方法来搭救她，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不但没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反而给她添了不少乱，但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对她还是有几分义气的。所以，她还是很有必要义气回去。
    苏烨听到她这话，觉得有些忧伤：“你想得到皇上，想得到阿郎，想得到邓云公子，甚至你心里头还记着那飒风这匹连话都不会说的畜生。你能不能也为我想一想？”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在她的心里却连匹马都比不上。这让苏烨不免有些英雄气短。
    岳沫揉了揉鼻子，道：“唔，我想过了，如果有一天你被玉络公主休了，哭着喊着到我岳府找我求份差事，我会看在我俩相识一场的上，给你份差事。连职位我都替你想好了，粗使家丁，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粗使家丁……苏烨的胃抽搐了一下，一口气没叹出来，堵在了胸口，闷得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玉络终于缓过神来，道：“岳沫姑娘放心，我天府国的驸马爷是不可能做别人的什么粗使家丁的。下个月初六，照样是我和他成亲的日子。至于贵国的皇上，待他在天府国喝过喜酒之后，自然会有人送他回来。”
    这时候岳沫才想起来，苏烨这妖孽闻名天下的不仅是他的财富，还有他的那张脸，一个男人没有钱不要紧，有脸就行，更何况他还有个绝顶聪明的脑子，脑子里装着怎么养马的秘笈，天府国是不可能轻易放走这么一个活财神的。
    不过，万一苏烨入了天府国的皇宫，和玉络公主拜了堂成了亲，洞了房，献了身，对方如果还是不肯把昊希放回来，那这笔生意岂不是亏了？
    很显然，太后娘娘也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防止天府国那边耍诈，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宣本宫旨意：封苏烨公子为我国和硕亲王，再封岳沫姑娘为钦差大臣，负责护送和硕亲王前往天府国，见证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之后，迎接皇上回国。”
    岳沫一听这道旨，晕了：“太后娘娘，你让我送我的前任相公去跟别的女人结婚，这合适吗？”古今中外，此举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太后娘娘微笑着回复道：“正因为岳沫姑娘与苏烨公子是旧识，对他的一切习惯都很熟悉，所以才是送亲钦差大臣的不二人选。苏烨公子为了两国友谊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本宫总得让他孤孤单单地去天府国。所以就有劳岳沫姑娘了。”
    岳沫抚额。这太后娘娘会不会太高估了她，就算她去了天府国，万一对方还是不肯放人怎么办，难不成太后娘娘觉得凭她一己之力能扛差这两个大男人逃出来？
    她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苏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260.第260章 闹新房（一）

    天府国皇宫的风格比较艳丽，用色十分大胆，喜欢用各种醒目的颜色拼凑在一起，看得人眼睛发。越发衬得岳沫他们这支送亲的队伍单薄了些。
    两国联姻，常人想起的，是排出三五路远的迎亲队伍，各色锣鼓，一路吹吹打打打，前边马队开道，后头是各种嫁妆……
    苏烨这次“出嫁”，走的是简约风，简约到所有送亲的人，只有十来个人的队伍而已。这些人全都是从苏府挑出来的，个个功夫高超。岳沫说到做到，连一点点礼物都没有准备，太后娘娘更是小气，苏烨好歹也是为了她儿子才被送去和亲的，而她倒好，准备了各色礼物托人送去给昊希，却偏偏没有苏烨的份。
    还是阿郎念旧，实在看不惯前主子的婚事办得如此简单粗糙，拿出几两自己的体己银子，买了些水果凑数，天府国国内有一半属于风沙之地，那种地方天气炎热，普通的水果容易坏掉，所以阿郎买了许多椰子，一筐筐装着，用红布包好了，驮在马背上。
    曾经的天下首富，何等风光，如今却落得个如此地步，让人看起来也觉凄凉。
    太后娘娘主意多，玉络公主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为了防止有人抢亲或者是在成亲的当天坏她的好事，更为了不让太后这边派什么奸细之类的角色安插在天府国的皇宫内，所以她早早地就发了话，不许这边派任何一个和皇宫有关的人相随，就连这十来个苏府原有的随从，也是她事先确认过的。
    队伍一进天府国，又起了变数。天府国的国君一声令下，派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来接亲，并且还不准阿郎他们进宫，甚至连京城都不许逗留，连夜派人监督着他们出了天府国。
    就这样，苏烨只好带着他那十来筐的椰子，三分寒酸七分可笑地进了天府国的皇宫。
    岳沫坐在飒风的背上，跟在苏烨的后头不住地说着泄气话：“我说，前任主子，看来你这未来老丈人并不是那么友善，你这上门女婿只怕会有许多苦头吃。可怜你一个人孤苦零丁地在这异国他乡只有欺负的份。”
    玉络公主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听到这话，回首道：“岳沫姑娘多虑了。本公主挑出来的驸马，没有人会对他不敬的，包括我父君在内。”
    好大的口气，居然连她老子都没有放在眼里。岳沫不禁对玉络刮目相看，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玉络公主的胆子能这么大。想当初她偷了天府国的国宝天珠，到头来也没听说她有受到什么处罚，看来她在天府国的国君心目中的地位的确非同寻常。
    苏烨见她一脸困惑之色，解释道：“玉络公主虽然是一介女子，但在天府国国君的几个儿女当中，却是最优秀的。尤其是她懂药理之术，制得一手好毒，经她调制出来的毒物毒药，除了她之外，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哦——”岳沫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玉络公主给她亲老子也下了毒，她老子是怕她不给解药，所以才怕她么？”
    女儿给亲生阿爹下毒。这种想法也能蹦出来，苏烨对岳沫那小脑瓜子的构造感到十分好奇。
    然而，让这对冤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玉络公主听到了岳沫的话之后，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没错，父君的身上的确有我下的毒。”
    这下，不只是苏烨，就连脑洞经常大开的岳沫，也惊到了。

 261.第261章 闹新房（二）

    “为什么？”岳沫问。
    玉络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从她的笑容之中，岳沫看出了玉络对她父君的不屑和仇恨，其间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而这个天府国的国君听说妃子众多，其下的子女更是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那些不得宠的、失了宠的妃子和公主王子们比比皆是。玉络公主的母妃死得早，照理，她又不是男儿身，又无母妃可靠，想要在后宫之中出头，几乎不可能。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玉络不但没有淹没在浩瀚的后宫斗争之中，还出脱成了天府国国君最重视的女儿，其地位甚至超出了他立的太子。个中玄机，无人知晓。不管怎样，天府国的国君对他这个女儿还是极好的，玉络公主不但不感激他，还对他下毒。这事，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说到底，这都是别人的家事，玉络不肯说，岳沫他们也不敢追问太多，只不过在心里边少不得多了条防备之心，叮嘱自己入宫之后千万不要乱吃东西，别一不小心，就中了毒。
    想到这里，岳沫和苏烨都为此刻还在天府国皇宫里当人质的昊希暗暗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是否还安然无恙。
    很快，一行人进了宫，拜见了天府国的国君。国君的态度也很奇怪，对他们十分冷淡，就连笑容都淡淡的。随便跟他们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让人安排他们去殿房休息，静等初六那日，让苏烨和玉络公主拜堂成亲。
    去殿房的路上，苏烨百思不得其解，参悟不透这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岳沫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生怕跟丢了，手里头还拎着两只阿郎买来的椰子，道：“也许，这天府国的国君不爱吃椰子爱吃香蕉罢。早知道如此阿郎当初去集市的时候，我该叫他把所有品种的水果各买一点，总有一个能对得上天府国国君胃口的。”
    苏烨没理她。让那些挑礼物的太监们好生将这些椰子搬到他们歇脚的殿房。天气炎热，那几个小太监挑得满头是汗，岳沫心生怜意，心想着这些椰子反正是现成的，正想挑几个送给这几个小太监解解渴，不料却被苏烨给夺了回去，冲她一脸的凶神恶煞：“不许动，这是我的嫁妆！”
    岳沫讪讪地将手缩了回去：“不就几个椰子么？我买就是。”
    不提买字还好，一提买字，苏烨更加有气：“你说得倒是轻巧，现在你有了钱，口气大了。不晓得我现在身无分文，所有家当就只有这些椰子么？这椰子还是阿郎送的，千里迢迢地运过来，你好意思拿去送人？”
    岳沫将手缩了回去，懒得跟他争辩什么。咬了咬牙，从自己的钱袋里头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送给了领头的那个小太监，让大家拿去买酒喝。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啊，相当于岳沫先前在苏府好几年的工钱啊。岳沫掏出去的时候，心很疼，但是没有办法，因为那是她钱袋里头数额最小的一张银票，她只好充了大方。
    第一次打赏，就这么大手笔。岳沫对自己的阔绰刻骨铭心。
    小太监们接到银票的时候喜笑顔开，千恩万谢。
    趁着这些人心情不错的机会，苏烨问道：“请问各位公公，你们可知道鄙国的皇上如今天在哪里？”

 262.第262章 闹新房（三）

    一提到昊希，小太监们的脸色全变了，领头的那个拿银票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而其他人的嘴也闭得紧紧的，似乎想要防止自己说出什么秘密似的。
    岳沫是何等机灵的人物，见到这情形，忍着心痛又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领头小太监的手里，笑着道：“别听他瞎问，你们去喝茶。”
    小太监们收了银子，脚不沾地地溜了，生怕有人会拦住他们似的。
    苏烨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确保屋子里头没有了外人之后这才说道：“皇上他只怕不太好。”
    岳沫难得地没有反驳苏烨的话，因为她也是如此认为的，小太监们表现得如此明显，她想忽视都很难。
    岳沫和苏烨在宫里头呆了两天，装作大大咧咧无所事事的样子在宫里头到处乱逛，摆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将宫里头全都走了个遍，四处找寻昊希有可能被他们藏起来的地方。最后，他们对一个偏僻的、戒备深严的小园子格外留心。
    这个小园子连着冷宫外头的园，外面一片潇瑟，看上去颇为荒凉，像是废了许久的地方，但园子门口却有重兵把守，并且每天有人轮值，每班有十二个以上的士兵。
    这么重的守卫，尤其又是在皇宫里头，这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晚上，苏烨和岳沫改好装扮，换成一副夜行的模样，潜到小园子那里。苏烨功夫好，也放得一手好药，漫天一阵香雾过去，那十二个守卫一下子全倒了。
    苏烨和岳沫静悄悄地溜进园子。只见这园子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精致得很，显然有人住在这里。
    他俩七弯八拐地走过几间空房，只听得一阵歌谣传来，是一个细细的男声，充满着稚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嬷嬷把脾气发。爹不疼，娘不疼，只有宝宝自己疼。”
    这是一首童谣，一般是宫里头的年长的宫女用来哄小宫女入睡用的。
    岳沫听这男声觉得很熟，这语气，这调调，像极了当初昊希逃出宫和她一起吃牛肉面时，拿软话儿哄她的范儿。
    两人寻声找去，只见一个穿着华丽贵气的大男人手里捏着一个拨浪鼓，对着镜子自己唱给自己听，神情呆滞，而这个大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寻找的皇上昊希。
    岳沫傻了眼，不敢相信这个傻愣愣的大家伙就是那个机灵古怪满脑子想着玩也很爱玩很会玩的皇上。
    岳沫扔了个石子到屋子里探探路，哪知道手打偏了，咚的一下，没落在地上却落在了昊希的额头上，昊希立即捂着额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哇……”
    这嗓门足足能传出三里远。岳沫和苏烨一时间吓得不清，趴在暗处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略略放了心。
    岳沫等不及，赶紧显了身，朝昊希奔了过去，拉下他的手，像往常一样对着他咧开了嘴笑得星光灿烂：“皇上，我来了！”
    昊希看到她，不但没有故友相逢的惊喜，反而哭得更凶了，另一嗓子嚎得更远：“哇，坏人，快来人啊，抓坏人！”
    这一下子，真把其他人给招来了，二三十双脚步的声音远远响起。

 264.第264章 闹新房（五）

    岳沫觉得，这位玉络公主很有占山为王的潜质，而苏烨正是她拦路抢来的压寨夫君。
    岳沫无法想像苏烨被人五大绑压入洞房的情形，更无法想像玉络这个女悍匪会怎样地对她的前任主子辣手摧。
    她叹了口气，对苏烨道：“唉，你还是从了吧！”
    岳沫原以为苏烨听了这话，又会气得青筯毕露，咆哮如雷，不料他却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当驸马爷的感觉挺好的。”
    岳沫呆了呆，不敢相信这么没有气茁的话竟然是从苏烨的嘴里说出来的，这妖孽向来骄傲，心甘情愿地沾一个女人的光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俗话说得好，钱是男人的骨头。是不是因为她夺了他的全部家产，他就果真没有了骨气呢？
    苏烨一双眼眸将岳沫的疑惑尽收眼底，她只是一个表情，他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这和骨气无关。难得玉络公主对我青眼有加，这是我的荣幸。”
    岳沫更吃惊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苏烨会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
    苏烨：“我终究只是一个俗人而已，也终究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至始至终，也想找一个懂我惜我爱我的女人共度一生。抛却玉络公主的身世背景不说，就论她的样貌、才学、智慧、果敢，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经她更出挑些。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作为妻子，我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岳沫觉得这话有点假，但是口头上没有说。玉络公主出挑是没有错，但也不是最出色的，这些年来，苏烨身边的女子来来往往，比玉络优秀的还是不乏其人，至少那个京城第一美女叶流云就不错。并且叶流云的心肠很好，这玉络公主却是一个连自己亲爹都敢下毒的人呐。
    苏烨继续道：“更重要的是，玉络公主她心里头有我。”
    玉络听到之后，起了几分兴趣：“苏烨公子又是从哪里看出本公主心里有你？”
    苏烨：“从你父群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次联姻，完全只是公主的意思，公主必定是力排众议，费了不少心思，才求得你父君同意你的请求，由此可见，公主对我是有心的。”
    玉络侧着头看着苏烨，沉默良久，道：“你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实不相瞒，为了逼我父君同意将你纳为我天府国的驸马，我才对父君下的毒。”
    岳沫听傻了，承认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冷静的玉络公主对苏烨的痴迷比起原苏府的小瓷她们来，不知道要疯狂多少个层次。但是，玉络她这样做，就不怕天府国的国君将她视为逆贼，总有一天会寻个机会将她处死？
    这皇宫之内古古怪怪的，总是有太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玉络没有再透露别的东西。
    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到殿房来，在玉络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玉络回头对苏烨他们说：“我还有些其他事情，先离开一下。这两天，你们应该也很清楚，这皇宫内，你们哪里都可以去，唯独只有关押你们皇上的那个禁地你们不能去，下一回，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了你们。”
    说完，玉络领着那个小宫女走了。
    岳沫咬着嘴唇不作声，一脸严肃。苏烨冷着眼睛瞟了她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岳沫没敢回话。
    苏烨像她肚子里的虫子，将她的心思看得透亮：“你还是想去见皇上，对不对？”
    猜对了。天府国的人越不让岳沫他们去见皇上，就证明这里头越有古怪。
    只不过岳沫不太好意思将她所想的说出来，徒增苏烨的烦恼。
    哪晓得苏烨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266.第266章 闹新房（七）

    线索是马。
    苏烨说，据宫里打探来的息，昊希当初是借由宫外祭天，偷跑掉的，跟在他身边的百来号人都没能追上他，是因为他骑的是苏烨送给他的一匹好马，此马叫轻尘，是苏烨亲手调教出来的，即便放在苏府的马群里，也是佼佼者。
    如今昊希落在玉络他们手里，照理那匹马应该也是，说不定就被养在这皇宫之内。
    被苏烨养出来的马，苏烨想要找它们也很容易，很快，他们就在玉络公主的寝宫后头的马厩内见到了轻尘。
    真是一匹好马，浑身雪白，远远地望去，犹如一朵白云，旁边还有几匹马，经它这么一衬托，顿时逊色了不少，只能默默地低着头咬着粮草，并尽量离轻尘远一些。益发显得轻尘的脱俗孤单。
    岳沫看到轻尘时叹气道，这么白的一匹马，这得一天给它洗多少次澡。
    好马具有灵性，轻尘已有三四年的光景没有见到过苏烨，但也只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欢喜地发出呼声，高高的扬起它的两只前蹄，恨不得立马奔到苏烨的身边，只可惜被缰绳牢牢绑住。
    苏烨快走几步，来到轻尘身边，伸手梳理着它背上的鬃毛。轻尘大眼睛一眨，两滴眼泪顿时滚落下来。
    岳沫咂嘴，咦，看来天府国皇宫不但不是个人呆的地方，就连马呆的地方都不是。
    她它话是故意说给旁边的玉络听的。人家的地盘，要看马，自然得经过她的同意。
    这本是一句奚落的话，哪知道玉络听完之后却有些感触，良久，竟然附和了岳沫的话：“的确，这地方……”喃喃了几个字，猛然又清醒过来，回头狠狠地瞪了岳沫一眼。
    苏烨替轻尘稍稍检查了一下，发现它除了消瘦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不适的地方。而轻尘遇到苏烨之后，似乎就不愿意与他分开了，用嘴紧紧地咬住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手。苏烨轻轻挣扎了几下，它就大颗大颗地继续掉眼泪，看得人心酸。
    岳沫冲玉络公主道：“要不，公主就将轻尘还给苏烨。”她故意用了一个“还”字，意思这马本来就不是他们天府国的，他们也没有理由将轻尘据为己有。
    玉络没吭声，显然是舍不得，这么好的马，换成其他人估计也会不愿意送人。
    岳沫：“就当是聘礼好了。”
    苏烨的眼角抽了抽。
    岳沫继续大言不惭：“就算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娶个妻，也会送头猪啊羊的当聘礼。好歹我们也是两国联姻，你们还一匹本来就是我们的马给我们，这要求并不高哇。更何况苏烨入赘你们天府国，总比平民百姓那些黄脸没长开的丫头们比起来，身价要高那么一丢丢罢？”
    玉络翻了个白眼，将她这番话嗤之以鼻：“岳沫姑娘怎么只提聘礼，却不提嫁妆呢？”
    苏烨的眼角又抽了抽。
    都这当口了，这两女人居然还起了聘礼和嫁妆的争执，还当着他的面。他是该装作听见呢还是装作没听见呢？
    岳沫脸皮厚，回答得理直气壮：“这婚嫁之事，向来只谈聘礼，至于嫁妆那是人家的私房钱，动不得的。更何况我们还送了许多椰子来。”
    亏她还好意思说那些椰子。这下不只是苏烨，就连旁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听得直咬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玉络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出话反驳她。
    岳沫毫不客气地就上前去牵轻尘的缰绳：“那这个聘礼，我们先牵回殿房，待初六那日，正好让苏烨骑着它成亲，甚好，甚好。”

 267.第267章 闹新房（八）

    马本来就是昊希的，而当初就是苏烨送的，如今被原主人要回去，确实不好强留。
    岳沫见玉络还是不舍，又道：“反正我们就在这皇宫之内，就算玉络公主把轻尘还给了我们，你想要见到也很容易。更何况我看这轻尘在你这里呆得并不开心，让它和苏烨呆几天，调养调养，岂不是对它更好一些？”
    岳沫这话说得于情于理，玉络只得忍着心疼装大方，咬牙吐出两个字：“允了。”
    于是，岳沫和苏烨将轻尘牵回了他们下榻的殿房。他俩将轻尘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连牙齿都给它一颗颗检查清楚了，却没有发现它身上藏匿了任何东西。
    岳沫对苏烨的推断产生了怀疑：“也许，昊希那小子说的养马秘笈未必指的就是轻尘。”
    苏烨摇了摇头：“如果我没有找到轻尘，也许我的推断是错的，但既然让我找到了轻尘，就证明我的推断应该是对的。”只是一时半会之间他还没有悟透其中的玄机所在。
    岳沫也皱着眉毛想了一会，脑子突然有了一丝灵光：“我记得前几日在宫里逛的时候，见过一个在整修的建筑，破破烂烂的，也没有挂牌匾，不过听工地的工匠们说那个地方本来是个书院，供王子公主们上学用的，但是上个月的时候起了场火，烧了一半，所以就废了。真是可惜，那么多的书全没有了。唉，这些人真是不懂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当初我读书识字都是在学堂外面偷着学的，没有少挨那些教书先生的白眼……”
    苏烨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重点。”
    岳沫赶紧把自己从遥远的回忆之中拉回来：“那个书院的名字就叫白马书院。”
    苏烨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应该是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为了避免那些侍候他们的宫女太监们起疑心，岳沫和苏烨二人特意当着他们的面喝了许多的酒。岳沫的酒量本来就差，撑着酒胆喝了半壶下去之后，就醉得不醒人事，再待她醒来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而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
    不好。岳沫想起她和苏烨约定好的晚上要去白马书院的，这天都亮了，那他？
    她来不及披好外衣，急急忙忙地往外冲，刚推开房门，就看见苏烨正坐在大外厅的桌子前用早膳，精神气爽，没有半点熬过夜的样子，正舀着一碗甜汤喝得有滋有味。不过，从她对他的了解，可以非常肯定，他已经去过白马寺并且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了，所以才会心情大好地坐在这里用早膳。
    再一想起昨晚他灌她酒灌得那么积极的样子，她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带她玩儿，自己一个人偷跑去白马书院了。
    岳沫生气地冲到苏烨的面前，夺下他手中的碗，气鼓鼓地瞪着他，正想要兴师问罪，却被他轻轻的一句话就给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苏烨讲的那句话是：“昨晚我见到皇上了。”
    白马书院内有条秘道，那条秘道直通关押昊希的那个院子。昊希被关押起来之后，那条秘道被封死了，昨天苏烨又找到了它，将它打通。
    岳沫不想问他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昊希那小子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被关押起来？”

 270.第270章 闹新房（十一）

    昊希说他在白马书院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天府国的国君和玉络公主的对话，父女俩起了争执，分歧很大。
    他们所争论的话题，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将别的国家一举拿下。玉络主张扩大军队，加强装备，尤其是发展骑兵，将他们都配上苏府马场的马。然而，国君却狠狠地讽刺了她，说她这个计划实行了好几年，却没能从苏烨的手中买到一匹马，先前为了得到养马秘笈，了不少精力和银子，还赔上了一根千年人参，甚至还差点把国宝天珠也赔了进去，到头来却只得到一本假秘笈。天府国马场里的那些马，一匹匹被她养得满身是肥膘，不但不能日行千里，速度还比之前慢了一半不止。
    听到这里，岳沫咳嗽了两声。
    当初这养马秘笈，是由她口述昊希记录的。吃货写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只有吃，各种各样的吃。
    玉络拿到这本书时，也曾怀疑过这里头内容的真实性，但这本书写吃写得实在太辉煌灿烂有创意了，她最后还是上了当。
    昊希：“前几天，我听说玉络公主为了养这些马，了天府国国府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钱。所以她一气之下，找了一些狼运到苏府马场。”
    岳沫：“怪不得上次苏府马场突然来了一批狼，原来是她干的。”幸好那次马场的损失不大，不然的话，这笔帐，她逃不了干系。
    昊希：“因为了太多钱，所以天府国的国君不肯再拨钱给玉络公主养马。可是玉络公主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就把主意打在了苏烨兄的身上。只要有了苏烨兄这个人，再多的好马她也能养出来。”
    苏烨冷冷道：“她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昊希：“没错，天府国的国君也是这么说的。并且他认为苏烨兄既然能成为天下首富，必定是一个极其聪明又不容易控制的人，玉络公主不一定能驾驭得了你。如果把你弄到天府国皇宫来，不但不能替他们养好战马，说不定还会破坏他的‘荒村计划’。”
    岳沫：“什么是荒村计划？”
    昊希：“据我偷听来的资料，这个荒村计划是天府国的国君主持的一项试验。实际上就是培养毒物。如果有谁被那些毒物咬上一口，很快就会病倒，并且以瘟疫的形式将这些病菌散播出去，整个村庄整个村庄的人死去。这就是荒村计划。”
    好残忍的计划。很显然，天府国的国君是想用这些毒物用在军事作战上，达到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下整个城池的目的。
    岳沫的背上一阵阵地发凉：“太没有人性了。”
    苏烨比较冷静：“既然天府国的国君依然同意玉络公主与我联姻，那就证明这个荒村计划暂时还没有成功。”
    昊希：“没错。他们目前只是研发出了毒物，却还没能研制出解药。如果冒冒然用来作战，到时候瘟疫不可控制，蔓延到天府国国内，这对天府国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这么重要的消息一旦散发出去，极有可能会引起所有人的不安和骚乱，首当其冲的就是天府国的老百姓。这种实验，肯定是在自己国内研制才比较保密。这就意味着天府国的老百姓是离这些实验中的毒物最近的人，他们知道之后，当然会恐慌。到时候，闹事的，逃命的，不知道会有多少，天府国还没有来得及灭掉别人，就先被自己的百姓给灭掉了。

 272.第272章 闹新房（十三）

    初六，宜嫁娶、出行、开光、祭祀。果真是个黄道吉日。
    苏烨一身红袍坐在雪白的轻尘之上，英气扑面，迷翻了一众宫女们，就连岳沫也看得有些痴。
    想当初她和苏烨成亲之时，苏烨当日的风采也如今日一般颠倒众生，只不过她全副心思都在了如何防备苏府的那帮丫头们会不会对付她，竟然生生地忘记了好好地欣赏欣赏她的这个夫君。今日苏烨即将为他人之夫，她再看他，觉得他的眉眼似乎也没有当初那么可憎了。
    由此可见，娘子是别人家的好，夫君么，也是别人家的好。
    前来接亲的玉络也极有气势，一身红色戎装，身后清一色的女子，五六十个，整齐一致地排成两行，翠绿青衫，手执长剑振臂高呼：“恭请驸马爷！”
    风乍起，吹起尘土，落入岳沫的眼睛里。
    玉络俯视着样子有些狼狈的岳沫，好奇地问道：“岳沫姑娘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说么？”
    岳沫昂起头，两眼泛红：“玉络公主是想听我说吉祥话么？说实话，我虽然与玉络公主见过几次面，打过交道，如今还面对面地站在这里，可大家心里面都明白，咱们不是什么朋友，所以那些虚心假意的祝福还是免了罢。”
    玉络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岳沫姑娘果然快人快语。”
    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苏烨却不动身，也拿眼看着岳沫：“那你对我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抛开他要与别的女人成亲不说，今日还是他们计划好的逃离天府国的日子，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动，成功的机率不到一成。也许今日一别，以后就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如此想来，她真的应该要跟他说点什么才对。岳沫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烨一丝轻叹，转身跟着那群女子护卫队们离开了殿房。
    随即，大门轰然被关上了，外头还落了锁，只扔下岳沫一个人留在这空荡荡的院落之中。她有些不太开心地返身走回屋子里，等候着约定好的时辰到来。
    房梁上突然窜下一个人来，是昊希。只见他精神抖擞，眼睛炯炯有神，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好奇，凑过来小声问道：“作为一个亲眼见证过你和苏烨之间许多故事的人，我很想问一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苏烨？”
    岳沫白了他一眼，避开问题：“你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了，禁地那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吗？不会有人发现你偷跑掉了吧？”
    昊希：“全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出问题。别打岔，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苏烨？我们都可能要死了，你就不能说句实话么？”
    然而，岳沫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玉络所在的公主殿的方向就起了浓浓的黑烟，许多人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无数的脚步声、吵闹声、哭喊声接着传来。
    这是苏烨和他俩约定的信号，可是计划怎么提前了？岳沫和昊希都顾不上想太多，昊希抓起岳沫飞上屋顶，赶紧朝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会合地点奔去。
    会合的地点是皇宫内的另一处马厩，岳沫和苏烨带来的飒风和烈火都被关在这里，由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以看守马厩的人并不多。昊希轻松地砍晕两个马夫，将飒风和烈火牵了出来，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苏烨果然也骑着轻尘赶来了。
    三人一会合，就朝皇宫的北门飞奔而去。这时，玉络公主带着她的那一票女子护卫队也追了过来……

 273.第273章 闹新房（十四）

    岳沫他们骑的都是苏府养出来的马王，跑起来极快，再加上那些守卫们大部分都调到玉络公主住的殿房那维持秩序去了，那些宾客们也全都在那边，所以这一路奔来遇到的人并不多，并且大多都是步行，更加赶不过岳沫他们。
    为了迎接来宾，今日皇城的北门是开着的，北门处守着三十个御林军，一见岳沫他们，立即排成一行，行成一堵人墙，缓缓地向他们移过来。
    苏烨一声低喝：“飞过去！”说罢两腿一夹马肚子，轻尘腾空而起，轻松地跃过了人墙，昊希和岳沫紧跟其后。
    玉络公主见势不妙，高声喊：“关宫门，快点关宫门！”
    厚重的宫门缓缓而合，岳沫他们三个人从宫门还未合上的空隙间打马而过，就在昊希骑着烈火冲出皇宫的那一刹那，咣的一声，宫门合上了。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马嘶声传来，玉络公主和她的那帮手下反而被关在了宫内。
    岳沫他们三个不敢做片刻的停留，马不停蹄地往城外奔，在没有出城之前，他们都还是危险的。
    昊希一甩马鞭，令马儿跑得更快些，嘴里却问道：“行动怎么提前了？”
    照他们的原计划，待那些客人和玉络公主都喝过椰子汁，苏烨和玉络公主行完大礼之后再动手。主要原因是那些椰子汁里下的药是慢性的，一时半会不会发作，得等上一个时辰。基本上正是酒席正高潮的时候，这时他们一个个倒下来，大家一时只会以为他们是喝醉了。苏烨下在椰子汁里的那些药，普通人是察觉不出来的，并且，发作后的症状和醉酒一模一样。这时候再行动，则风险要小很多。
    苏烨却把它给改了。是在行大礼之前就跑出来的，宾客们的药效还没有来得及发作，玉络公主她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喝下他精心准备的椰子汁。
    昊希：“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苏烨面不改色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愿意当这个驸马爷而已。”
    没有行礼，苏烨就还不是玉络公主的夫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玉络公主和天府国的国君顔面尽失，苏烨这一招，虽然贞烈，却实在招恨。此刻玉络公主一定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果然，皇宫那边燃起了烟火，那是他们在向看守京城的士兵们报信。
    眼看着城门的吊桥就要拉了起来，苏烨一飞而起，冲进敌人当中，踢倒一片，吊桥轰然一下，又被放了下来。昊希想要帮忙，却被苏烨喝退：“走啊！”说着，他中指一弹，打出两颗珍珠，分别打在飒风和烈火的右臀上，马儿们吃痛，载着岳沫和昊希拼了命地往城外狂奔，无论岳沫他们怎么喊，它们也不肯停下来，眨眼之间，苏烨那一身红衣就消失在他们的眼中。
    城门上守卫统领的号令声传来：“放箭！”
    再然后，岳沫什么也听不到了。
    飒风它们又往前跑了两里路的样子，终于被拦了下来，拦它的人是阿郎，他带着苏府的侍卫们在这里守候已久，一见只有岳沫和昊希却没有苏烨，急了：“主子呢？”
    这时，另一阵马蹄声传来，白马红衣，不是苏烨又是哪个。众人大喜。
    敌人很快就要追过来了，大家也不敢停留太久，赶紧各自上了马，阿郎打头，苏烨断后朝边境处奔去，一路上黄沙滚滚，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终于看到叶流云的父亲叶侯爷带着大队人马等候着……
    “呀，到了。”昊希高兴起来，“我滴亲娘呢，我终于到家了。苏烨兄，今晚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的喝几杯。”
    话音落，苏烨却没有应他。一回头，只见他一个倒葱从马上栽了下来……

 274.第274章 闹新房（十五）

    伤口在苏烨的后心处，鲜血早已浸湿了他的那身喜服，只不过红色遭遇红色，看得不分明，外人还以为那不过是衣裳被汗湿了而已。
    轻尘的马背上早已红得结了痂。
    怪不得苏烨要求断后。
    这男人真的是……
    岳沫冲过去，想要狠狠地扇他一巴掌，最后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呼声：“大夫——快传大夫——”
    ……
    苏烨的伤不只是失血过多那么简单，天府国的人在箭头上抹了毒。想要求苏烨，必须再找玉络要解药。
    岳沫他们刚从天府国逃出来，如今又得找人回去。
    昊希虽然平日话多又爱哼哼，但还仗义，他说这中是因他而起，要回去找玉络也该是他去。
    岳沫毫不犹豫地反对：“不行。如果又把你放回去，那岂不是让我们这一趟白辛苦了？你在他们手里，那就意味着天府国的人可以再要胁我们一次，而受到要胁的是整个国家。所以，要去，该是我去。”
    她一个废材，有她或者没她，对政局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正因为她是废材，所以说起话来份量不够，就算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见玉络，但玉络也未必见她或者卖她这个面子。
    果然，岳沫被堵在了天府国京城的城门外。
    烈日炎火，岳沫被火一样的阳光几乎烤出油来。玉络公主站在城墙之上，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冰镇西瓜一口口吃得有滋有味，用一种猫一样的眼光打量着城门下单枪匹马的岳沫。
    玉络：“岳沫姑娘真是好胆识。居然敢一个人来。怎么，你们那没有别的男人了吗？”她的脸上带着凉嗖嗖的笑意，即便是这种天气在这种毒日头之下，也让人觉得出奇地寒冷。
    岳沫仰着脖子笑得牙白：“啧啧啧，玉络公主不但人长得漂亮，武功高强，智慧超群，就连这嘴也是超甜的。这么优秀的女子，必定也有一副好心肠。”
    她岳沫什么都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拍马屁。像这种无须成本只需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她很乐意为之。
    不要说她没有气节，气节这玩意救不了苏烨。只要能救回苏烨，别说只是说点漂亮话，就算是让她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她也愿意。
    大丈夫都能曲能伸，更何况她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这叫什么？套用昊希的一句点评，这叫策略，如果非要给这种行为冠以一个好听的说法，这叫“先礼后兵”。
    不过，玉络信乎并不吃这一套，并且认定她岳沫只有礼没有兵，一点都不邻情地反驳道：“你也不必拿那些高帽子来哄我。我玉络天生就是一副狠心肠。别说好，伸凡软一点，我也活不到今日。你们把我的婚礼闹成那样，让我被所有人耻笑，被我父君痛骂，让我在兄弟姐妹和文武百官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你还好意思回来找我拿解药？他苏烨既然不识抬举，那就让他在深渊里呆着吧！”
    岳沫来之前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这一次，玉络公主令天府国皇室蒙羞，她的那些同胞兄弟姐妹们不但不同情她，还落井下石，纷纷参她一本，并要求天府国国君严惩她。如果不是因为天府国国君身上有玉络公主下的毒而此毒只有她能解的话，玉络公主早就被推出午门斩首或者流放他乡这一世都不可能再回众人的视线。
    玉络的恨，恨得很有道理。

 275.第275章 生死一念间（一）

    岳沫笑得几乎脸僵：“玉络公主说得太对了，苏烨这妖孽简直太不识抬举了。你说他一个二婚男人，又刚破了产，身无分文，玉络公主不嫌弃他要招他为驸马，这是天大的恩赐，其他人求多少辈子都求不来的福份，他辜负。是他错，绝对是他错。不过，玉络公主，据我分析，苏烨他心里头应该是有你的，只不过你也知道，男人嘛，爱面子，正是因为他现在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会觉得脸上无光，配不上公主。不然的话，你问问他，看他是不是这么想的。”
    苏烨现在中了毒，神志不清，想要问他什么，自然得先解毒。
    岳沫的这种小算盘，玉络公主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对方变得更加生气，她将手中的西瓜皮随手砸在城门下：“岳沫姑娘，你还真当我白痴，还想再骗我一次吗？你水当初说什么看不上苏烨，对苏烨一点好感都没有，还装出一副想要离开他的样子，没事就离家出走——全是骗人的！你若真对他没有半丝感情，今日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见我？”
    听到这话，岳沫呆了呆，回复道：“我当初离家出走，不是装的。”真不是装的啊，倚香楼的那些姑娘们可以做证，她当初真的是因为走头无路才会又屈服于苏烨的淫威之下的。至于她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岳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当初东海山庄的邓云公子病危时，我也私底下见过你的。”
    玉络听到这话，更生气了：“那一次，你和苏烨有了夫妻之实。”
    呃……好像是的。这位玉络公主对她和苏烨之间的交往进度掌握得还真是准确。岳沫无力地辩驳：“我是被逼的。”
    玉络冷笑：“贞节这种东西是女子们最看重的，如果你内心深处不是对苏烨有那么一丝好感，就算你当初拼了自己那条命也会守住自己的清白。”
    岳沫听出来了，对方身上的怨气表面上是因为苏烨而起，可实质上矛头却处处指向了岳沫，想要救苏烨，还得让玉络先解气，可这气该怎么解，这还真说不准。嫉妒中的女子，思维方式完全不在旁人的理解范围内。
    岳沫苦笑：“既然玉络公主非要这么想，我也不好再辩白什么。不如玉络公主给我一句痛快话，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愿意求苏烨一命？”
    玉络的双眸眯了起来，像一只即将要发动攻击的猫，丝毫不肯放过岳沫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然后缓缓地吐出了她的决定：“我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救苏烨。”
    什么？岳沫有些急了：“呀，玉络公主，何苦呢？凡事好商量嘛！苏烨死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如果你肯救他，说不定他一感激，就以身相许了。”
    玉络见到岳沫这副焦急的样子，不免笑了：“他以不以身相许，我不稀罕。没错，我是喜欢他，但是他的心不在我这里。那么，他是死是活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他活着，只会便宜了别的女人，我吃亏。他死了，大家都得不到他。你说，就凭这一点，我又怎么可能会救他？岳沫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没错，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这条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死在你面前。”
    岳沫辩解道：“他不是我心爱的男人。”
    玉络大笑起来：“他是不是你心爱的男人，等他死了，你就知道了。”

 276.第276章 生死一念间（二）

    边境的气候十分干燥，又多风沙，普通人必须不停地喝水才能供给身身体内对水分的需求保持皮肤的湿润。昏迷中的苏烨只能靠外人一点一点地喂给他水喝，十勺至少漏掉七勺，再加上他体内有毒，所以体内的水分流失得特别厉害，手脚都开始起皮，只是轻轻一碰，白色的皮屑就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阿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他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岳沫他们还在天府国的时候，行动之前，阿郎就已经早早地收拾出几间干净的房间来预备给苏烨用，又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会有一些照顾不周之处，所以又去苏府把小瓷给接了过来。
    小瓷对苏烨向来尽心又尽力，自然将前前后后打点得周周到到的，就连苏烨爱吃的点心，也做了一大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苏烨却是以这样一副样子被人抬进了门，更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居然对此手足无措。
    玉络公主有心让苏烨死，所以不愿意出手救他，并且她下的毒得九天之后才要人的命，在这九天之内，旁边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虐到人骨子里的毒辣，比她调制出来的毒药还要毒上三分。
    昊希沉不住气：“不如我们直接打过去，逼他们天府国把解药交出来。”
    叶侯爷摇了摇头：“一旦发动战争，会有无数的老百姓跟之受苦，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行为。再者，就算我们真的打过去，玉络公主也未必会把解药交出来。玉络公主和天府国国君之间的积怨并不比她和我们之间的积怨浅，打仗这种事情，头痛的是天府国国君，玉络公主只怕还很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形。”
    岳沫：“为什么玉络公主和她父君之间会是这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女，过得跟仇家似的。
    叶侯爷：“我守两国的边境也有些年头了，曾经收留过几个从天府国皇宫里逃出来的两个小太监，听他们讲起过这对父女之间的恩怨。听说，玉络公主的母亲原本是隐居在深山中某个门派的圣女，此门派最擅长用毒，天府国国君见自己的军队势力拼不过其他国家，所以就把主意打在了偏门上，想把毒用在战争上。后来，天府国国君对玉络公主的母亲言巧语，把她骗进了宫。深山之中出来的姑娘，哪懂得宫里头的那种勾心斗角，所以她很快就失宠了，生了玉络公主之后，就被打入了冷宫，后来死在冷宫之中。玉络公主虽然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但用毒的天赋极高，看了几本她娘留下来的册子，再加上自己的摸索，没想到成为了个中高手。因为对父亲的失望与痛恨，玉络公主从小就很恨男人，苏烨公子是她另眼相看的一个，可是没有想到苏烨公子宁愿死也不愿意和她行礼娶她为妻，她自然会更加痛恨男人，就算把天府国国君搬出来逼她，她也未必能交出解药。”
    一个女人的仇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众人唏嘘不已。
    昊希：“可是我们与天府国之间的这场仗迟早要打的。就算我们不打过去，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打过来，不然的话，天府国的国君就不会偷偷地培养什么毒虫了。”
    岳沫：我也不赞成打仗，时间太长，苏烨现在的情况根本就等不起，说不定你们连一座城池都还没来得及攻下来，他就……”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大家心里都明白。
    昊希住了嘴，乖乖坐下来听大家的意见。

 277.第277章 生死一念间（三）

    进来给大家添茶的小瓷听到岳沫这么说，愤怒地冲了过来，指着岳沫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来说去，你这女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救主子。从头到尾都是在假惺惺做样子而已。别忘了你刚进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粗使丫头，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主子所有的东西、家产全都在你手上，你什么都有了，主子的生死你自然就不在乎了，说不定还巴不得主子死……我可怜的主子呀，你英明一世，怎么就看走了眼看上了这么一个臭丫头，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小瓷越说越伤心，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悲悲切切，阿郎出言劝阻，她也听不进去，口口声声说是岳沫害了苏烨，并称如果苏烨真的死了，她一定要让岳沫偿命，再自杀，给苏烨殉情，就算是到了地府，也要做苏烨的丫环，侍候他。
    岳沫被小瓷哭得脑子乱成一团，更加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她稍稍皱了皱眉毛，小瓷就像是逮到了什么似的，跳起来就对她大骂：“你们看看，她还嫌我。主子都快要死了，她却连半点伤心都没有，一点点眼泪的影子都见不着。玉络公主认为我家主子是岳沫这臭丫头心爱的男人，真是冤枉……”
    小瓷一张嘴就收不住，阿郎脸一黑，直接拎起她，把她扔出了房外。被小瓷这么一闹，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突然的静谧有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令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昊希轻咳一声，令屋子里的气氛柔和了一点，却又问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岳沫，作为跟你一起逃过家、打过架、同睡过一间房、共榻过一张床的患难之交，我也很想再问一问你，你心里头到底是喜欢苏烨多一点，还是喜欢邓云公子多一点？”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岳沫，昊希的、阿郎的、甚至还有叶侯爷的。苏烨和岳沫一直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一对冤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苏烨会看上什么都不是的岳沫，更不明白为岳沫对苏烨的态度。
    正常的女人，遇到自己在乎的男人，虽说不一定会如小瓷那样肝肠寸断，但是也不会如岳沫此刻一般冷静得出奇。想当初，东海山庄的邓云公子需要千年人参续命时，岳沫的样子正如现在的小瓷，可当苏烨出了事，她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岳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将一干想知道答案而不得的众人扔在了屋子里，身影之中竟透出几分凄凉与寂寞。
    是夜，半月。人月两不团圆。世间不知道又有多少痴男怨女会对着这样的月色伤感。
    边境的昼夜温差很大，明明白天热得人都快要晒成葡萄干了，一到了晚上却又冷得要盖两床被才能挡得住寒冷。
    苏府来的几十名侍卫都没有睡。阿郎将他们召集在院子里，作今晚的行动布署：“兄弟们，我们和主子一同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主子有难，我们不能坐势不管，今晚，我们就潜到天府国的皇宫去，找玉络公主要解药。”
    众人齐声呼应：“好。”
    大家喝过生死酒，将碗砸碎，誓要与玉络公主决一死战。正当阿郎领着各位兄弟要前往天府国皇宫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准去！”
    是岳沫。

 278.第278章 生死一念间（四）

    岳沫长得娇小，在这帮人高马大的汉子面前至少矮了半个头，近距离的情况下，必须要仰视才能看得清楚各人的脸，此刻，她看到的是惊讶。
    阿郎：“为什么？”
    岳沫：“玉络公主早就料到你们会去找她，已经布署好了，从京城的城门到皇宫，一路上都安排了大量的高手，正等着你们呢，你们只要一进城，就会被他们发现，别说是接近玉络公主拿到解药，就连她的影子，你们都见不着。”
    这次，玉络下了狠心，在苏烨九日毒发的期限之内，她不会放任何一个破绽和疏忽给岳沫他们。
    阿郎：“难道要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死吗？”
    其他人也和阿郎一样的想法，有种拳头打在上无力的挫败感。苏府的人从来都没有如此窝囊过，也从来都没有如此有心无力过。
    岳沫安慰道：“放心，你们主子不会死。”
    这样的话太空洞，没有丝毫的说服力，大家听到之后，不但没有放宽心，反而更加担心。阿郎还没有下令他们解散，大家依然聚在院子中，保持着原有的队形。
    岳沫知道他们心中的感受，更知道他们不相信她：“大家就相信我这一次，你们家主子会好起来的。我用生命起誓，我们一定能拿到解药的。”
    阿郎：“怎么拿？”
    岳沫：“这是我的事情，不必你们插手。你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什么也别做，安安静静地等。”
    一个等字，说起来简单，可这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莫不过就是等。
    众人都以为接下来的几天月沫一定会采取什么大的动作，比如对天府国进行大规模的经济制裁，又比如放话出去，谁要是取得玉络公主的人头又或者拿到解药来，必有重赏……哪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干。
    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天天与苏烨寸步不离，要不然就是一起关在房间里，时不时还有岳沫一个人的说笑声传来，要不然就是岳沫用一个木头制成的小轮椅推着，带着苏烨到处乱转，每到一处地方还不忘了解说。
    “烨，你看，这园子里的开得真好，这么漂亮的开在这里只供人欣赏，实在太浪费了，改天让厨子研究研究，用它们做些点心出来吃，想必那味道一定是很好的……天底下谁的舌头也刁不过你的罢，所以这种事情交给你来做是最好的。记住哈，等你醒了，一定要特意为了研发一系列以为主题的菜色出来，要在苏府旗下的各大酒楼出售，卖得的钱要全部归我……”
    “烨，这些小玩意做得真巧，不过再巧也没有你做的巧，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府里面那些鸟窝全都是你做的，上头还有雕……唉，我都没有住过那么好的屋子，这日子过得连鸟都不如。以后你醒了，一定也要造一座木头做的房子给我，不准偷工减料哦……”
    “烨，我昨晚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到你我都不是凡人，是神仙，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哪有像我这么笨的神仙，还有，你当神仙的样子跟你现在一个德性，一天到晚臭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你几百两银子似的……”
    第一日过去了。
    第二日过去了。
    第三日过去了。
    ……
    阿郎在一连等了五日之后，终于沉不住气，强压住内心的不满，来到岳沫面前，表面上彬彬有礼，隐隐之间却尽是怒意：“岳沫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对主子的病情有用吗？”

 279.第279章 生死一念间（五）

    岳沫正拿着一个银勺子给苏烨喂水，半刻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一连给苏烨喂了三勺，怪得很，居然全咽了下去，她又用一方丝帕将他的嘴角擦了擦，替他掖好被子，这才站起身来从从容容道：“没有用。”
    阿郎的好性子几乎被磨光：“那你……”
    岳沫回头看了苏烨一眼：“我只不过想跟你们主子多呆几天而已。”
    阿郎快被气疯了：“你让我们什么事情都别做，而你自己也没做过什么，你拿什么保证主子会好起来？”
    岳沫放下碗，无视阿郎对自己的不满，语气柔和地道：“放心，我说过他会好，他就一定会好。”
    阿郎：“你让我怎么放心？”眼看着九天的期限过了一半，苏烨还没有半点起色。
    岳沫突然把话题扯开：“阿郎，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不是配不上你家主子？”
    阿郎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一些：“哪里有？”
    岳沫轻笑出声：“你从来都不擅于撒谎，每次一说假话都不敢看别人，你看你现在，不敢看我了吧？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是配不上你们家主子的。”
    阿郎有些尴尬：“岳沫姑娘，你别这么说。”
    岳沫：“其实你们的想法并没有错。你家主子若不是因为遇到我，这辈子大可会过得轻松许多。而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实在配不上他对我的一番深情。这些天来，我跟他在一起，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对他的疏忽，可是到头来才知道，我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最爱什么，煮茶用什么水，我统统都不知道，这一点，我真不如小瓷。”
    岳沫低着头，有些自责。
    阿郎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有些慌了：“这个，这个，岳沫姑娘，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咱们能不能明白人说明白话，你这个样子，让我心里面没有底。”
    岳沫笑了笑：“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苏府和你家主子都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岳沫今晚的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阿郎还没能领会过来，人已经到了屋外面——他被赶出来了。
    阿郎掉转头来去找昊希和叶侯爷，想询求一下他们对此事的看法，哪知道他俩也对此束手无策，岳沫也跟他们说过同样的话，要求他们不要插任何手，只需要等待就好。
    叶侯爷到底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人，目光锐利：“依老夫看，岳沫姑娘说的是真话，不是假话。并且，依老夫多年看人从不走眼的资历，这个岳沫姑娘对苏公子已经爱到了骨头里，她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不会让苏公子出事的。”
    昊希虚心请教：“侯爷，您是怎么看出来岳沫丫头对苏兄爱到骨头里的。”
    叶侯爷轻咳了两下：“这种事情，讲的是意境，皇上尚还年轻，此间味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们等着瞧好了。”
    他们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小瓷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冲进了屋子，披头散发，似乎刚刚被人洗劫过一番：“不好了，不好了！”
    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没规矩，阿郎不悦：“什么事？”
    小瓷又哭又笑：“主子醒了！”
    “真的？”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喜出望外。
    小瓷：“可是岳沫不见了。主子现在顾不上体弱，正吵吵着要把岳沫姑娘找回来呢！”
    （我出差半个月了，天天加班中。）

 281.第281章 生死一念间（七）

    小瓷是奸细？阿郎目瞪口呆。小瓷是苏府第一批招进来的丫头，这么多年了，对苏烨的痴情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一直都是苏烨的头号仰慕者，苏烨中毒，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又怎么可能是奸细？
    小瓷颤着身子跪在地上：“主子明鉴，奴婢对主子对苏府可是一片忠心呐！”
    苏烨川眉微立：“没错，你对我对苏府的确忠心，可是对夫人呢？”
    岳沫在苏府这帮丫头们的心目中向来都没有地位，尤其是小瓷，从岳沫进苏府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把她当成苏府的一份子，自从岳沫嫁给了苏烨之后，更是把她当成了眼中钉。
    小瓷眼中有泪：“奴婢承认，奴婢一点都不喜欢夫人，但是这不代表奴婢会害夫人。玉络公主是什么人，就算奴婢有心巴结，她也不可能注意到奴婢这种小人物。奴婢又怎么可能是内奸？”
    苏烨冷眼扫向她，目光最后落在她的一双手上，这双手肥肥胖胖，白里透红，面相上看倒是一对有福气的手：“伸过来。”
    小瓷不解其意，赶紧拿出帕子将双手擦了擦，跪行到苏烨身边，伸到苏烨面前。苏烨也不碰，只是低下头闻了闻，突然一声暴喝：“还敢狡辩！”
    在场所有人一震。
    苏烨：“你这手上残留的味道就是我所服的解药的味道。虽然你已经很小心地洗过手，但是这种味道还在，别人闻不出来，可是想要瞒过我却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苏烨遍开酒楼，早就练就了一副常人比不过的味觉和嗅觉。玉络公主制的毒比黄金还贵，而她的解药更是比她制的毒还贵。毒，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向来以无色无味为佳，而解药则不必如此，相反的，许多人还喜欢在解药之中放入各种奇特的药材，练得比香熏还香，玉络公主正是这种人。
    小瓷的手上有解药的味道，证明她碰过解药。
    事已至此，小瓷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她只得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主子明查，这事跟奴婢确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岳沫……不，是夫人，夫人当初去见玉络公主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与玉络公主达成了协议。解药的确是玉络公主交给奴婢，奴婢才带入府里来喂给主子吃的。当时玉络公主只给了一半的解药，夫人跟她走了之后，玉络公主才给了另一半解药给奴婢，主子吃了整份解药才醒的。”
    阿郎：“你既然早知道，又怎么不早说？”
    小瓷：“奴婢担心把事情说出来，玉络公主就不肯给解药救主子了，为了主子，所以奴婢才没敢说。”
    在她心里，只要苏烨能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尤其是岳沫的死活根本就无所谓。
    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居然也会着玉络公主的道，苏烨只能怪自己看错人：“那你知不知道玉络公主要把夫人带到哪里去？”
    小瓷不敢再隐瞒：“具体的方位是哪里，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只听那个玉络公主说，要把夫人送去喂虫。”
    众人的脸色骤变：“毒虫？”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天府国一直在研制的毒虫，此毒虫尚无解药，被咬一口，必死无疑，并且听说被咬之人的死状十分凄惨，生前要饱受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怪不得玉络公主愿意放过苏烨，原来她想到了一个折磨岳沫的更好的办法。
    怪不得岳沫一直在打包票说苏烨会好起来，原来她早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照时间来算，岳沫此刻只怕已经遭到了毒虫的毒手。
    苏烨癫狂了。

 283.第283章 生死一念间（九）

    苏烨的眼中鲜有地出现了嗜血的气泽：“无论岳沫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无论是她是生是死，这仇，我一定会报！”
    作为商人，他向来不喜与人结怨，但这次别人找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并对他最重要的人下手，他不会就此罢休。世人都道他苏烨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却没有见识过他的手段。能够成为天下第一首富的人，用的从来都不是刀，而是智慧，无需兵戈铁马，他照样能让天府国天翻地覆。
    *
    岳沫被毒虫咬的第三天，她依然没有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地方，只是觉得痒，挠一挠也就过去了，比较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饿。
    这村子已经被烧过一遍，别说是吃的，就连棵草都没有给她留下，她靠着唯一的那口井的井水撑了三日，如今腹内空空，饿得头昏眼。早知道她应该带点干粮之类的来。看来，不必等到七七四十九日，她先饿死了。
    为了保存体力，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躺着。村内有块大岩石，四四方方，像一张四五人睡的天然大床。岳沫躺在上面，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会儿睡成个人字，一会睡成个大字。
    朦朦胧胧之间，有烧鸡的香味传来，在她的鼻间不停地萦绕着，怎么赶也赶不走。岳沫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肚皮咕噜咕噜地响起来，她捂着肚子闭眼感叹：“烧鸡还是醉仙楼的好哇！”
    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就是醉仙楼的烧鸡，你吃还是不吃？”
    岳沫滴着口水叹息：“这梦做得美得很，美得很，别太快醒啰。”
    那个声音还在轻轻地诱惑着她：“再不醒，烧鸡就凉了，不好吃了。”
    岳沫缩了缩鼻子，这香味太真实，再一睁眼，果然有只大烧鸡就在她眼前，油澄澄，金色发脆的鸡皮散发出一股所有吃货都无法抵挡的香味……岳沫揉了揉眼，不自觉地将右手的食指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痛得她跳起来，几乎撞到那只烧鸡，再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张这几日来她夜夜想见的脸——苏烨。
    “呀——”岳沫惊喜不已，随即，她反应过来，一个咕噜滚下岩石，一口气跑出丈多远，捂着嘴命令道：“别过来！我有毒。”
    苏烨完全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一步步朝她走去：“我不怕。”
    岳沫吓得又往后跑了几步：“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身上真的有毒。”
    苏烨并没有停下脚步：“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岳沫生气道：“你这不等于找死吗？”
    苏烨：“没错，我就是来找死的。我说过，你是我苏烨的女人，无论天涯海角，上至九重天下至黄泉路，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你生，是我身边，你死，也必须在我身边。你想用死来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岳沫的眼睛有些涩涩的，她抬起来来望天，不让眼泪掉下来，语气依然恶狠狠的：“可是我讨厌你，我一直都讨厌你，我不想再跟着你了。如果你今天来，是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大可不必。我那么做，无非是想把之前欠你的人情全还给你而已。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再也不要见面了。”
    苏烨站住，嘴角拉出一道好看的孤线，笑容颠倒众生：“沫沫，你不要再骗我了，有些话，你现在再说也没有用。还记得当初在天府国的皇宫，你喝醉酒的那次吗？那天你醉酒之后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这些话是你清醒的时候打死都不会说的。”
    岳沫瞪大了眼睛。
    苏烨看着她，缓缓地说出答案：“你说，‘烨，我喜欢的人他妈的为什么是你？’”

 286.第286章 生死一念章（十二）

    想要找玉络并不难。他俩只需要随便走到村子的哪个边缘处，立马就会有一群把自己武装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出来拦住他们，再远一点，是大批的弓箭手，只要岳沫他们踏出一步，这些人就会将他俩致于死地。
    苏烨站在离村子边缘十步远的地方，高声道：“跟你们国君说，我们想要解毒的方子。”
    弓箭手的头领出来答话：“笑话，这解毒的方子是绝密，国君怎么可能会给你们？”
    苏烨：“你只管传话，给不给，是国君的事，你也替他们做不了主，你们的玉络公主也做不了主，所以如果你们故意隐瞒消息，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到时候有人怪罪你们，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这些人虽然是玉络公主的人，但是根据天府国国君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在这里头安插自己的奸细。就算弓箭手头领不肯带话，也自然有人会把苏烨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天府国国君的耳朵里。
    苏烨不想跟对方废话太多：“三天后，我会再来这里听你们消息。”
    回到村子中心，离那帮士兵远了，岳沫道：“国君会给方子给我们吗？”
    苏烨揉了揉她的头发：“会。这个毒虫计划是天府国国君布署了很久的计划，他研究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把解药研制出来，心里面一定很着急，如果有人能够替他破解了难题，他当然求之不得。就算我们研制不出来，他们一把火将我们给烧了，那方子不也就一起烧没有了吗？对他而言并没有损失。”
    岳沫：“就怕我们研制出来之后，他们一样会一把火将我们烧了。”灭口。这样天府国才能靠毒虫攻克其他国家。
    苏烨环顾着四周：“其他事情，你不必操心。”
    三天后，苏烨再去村子边缘，这次却见到了玉络。她远远地站着，看到苏烨时表情很复杂，很显然，她对苏烨依然是有爱意的，可惜的是她的意中人中意的却是别的女人，甚至为了别的女人不惜一同赴死。
    玉络手一扬，一个金色圆筒飞过来，苏烨伸手一接便轻松接住。
    玉络：“这是我父君要我给你的，但是你确定能办得到？你在的那个地方，连棵草都没有，更别说是草药，你拿什么来研制解药？”
    苏烨彬彬有礼：“这点就无须玉络公主操心了。如果玉络公主有兴趣，大可进村来瞧瞧。”
    玉络转身离开：“再过段时间，我自然会进村来替你们尸的。”
    *
    解药的方子是抄在一张黄色的布帛上的，东西很少，只有三样，但是每一样都奇奇怪怪：第一样，附子千年水中游；第二样，猴子失势须成灰，第三样，正邪同体人的血。
    岳沫读这方子读得头痛：“这是哪位高人写出来的东西。就不能直接了当地讲明白么？”她向来不喜欢猜谜语，这方子写得跟谜中谜一般，更加让她猜不出来。
    苏烨：“想必这位高人当初就是因为担心有人会刻意培养毒虫危害人间，所以才会把解药写得如此隐晦。天府国不正是因为研制不出解药，所以才会迟迟没能推行他的计划么？照此推断，这三样东西肯定也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凡物，普通人就算知道了也得不到。”
    岳沫的背上又一阵痒，她顺手挠了挠：“我们身上中毒的症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那是不是证明我们曾经无意之中服用过这三样东西里的一样或者两样？”肯定不是全部，否则的话，他们就连痒都不会痒了。
    苏烨又拿着那方子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突然一乐：“我知道这第二样东西‘猴子失势须成灰’是什么东西了。”

 287.第287章 生死一念间（十三）

    岳沫找苏烨讨答案，苏烨却卖起了关子不肯明说：“你也猜一猜。”
    岳沫想也没有想地回拒道：“猜不出来。”
    苏烨又好气又好笑：“明明长了个绝顶聪明的脑子，却不爱动，非得逼到绝路了，才用它一用。”
    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只会在用来对付他的时候才会发挥得淋漓尽致。苏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岳沫趴在他的背上娇憨道：“你已经想出来了，我如果再想，这不等于是浪费？”
    有个完美到极点的相公真的是有很多好处，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一点。饿的时候，会有食物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困的时候，会有人抱你入眠……你想到的，他早就替你想到了，你没有想到的，他也替你想到了。基本上她不用动嘴，他就能猜得到她所想所需。她每天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他聊天，再俗一点，叫打情骂俏。
    苏烨：“猜谜这种玩意，无非也就是个游戏，要有人陪才有意思。就算你不愿意想，看在我这几日将你伺候得还算舒坦的份上，也陪我玩一玩。”
    好吧，竟然有人强烈要求，她这一回就不偷懒了。
    岳沫一边分析一边讲述：“既然你要我猜，证明这东西我是吃过的。虽然我爱吃，跟着你混，也吃过一些好东西，谈不上有多特别，唯一特别的只有两样，还有一样是我有次生病你给我尝的一颗药丸，吃下去之后，我的病一个晚上就好了。”
    苏烨：“那颗药丸虽然贵，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就是一颗治伤风的特效药，京城的大药房里就有卖的。。”
    岳沫接着道：“另一样就是我中疯老鼠毒时，你给我找来的药引子，老虎须烧成的灰。”一说到这个，她就觉得有点遗憾。老虎须本身就很难得，一百只老虎的胡须就更难得了，她能吃到，也算是她的造化，可她当时在昏迷之中，那副汤药是什么味道，是苦是甜，她根本就没感觉。
    可惜啊！
    苏烨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吃货。没错，这个药方上的第二样东西‘猴子失势须成灰’指的就是老虎须的灰。”
    岳沫如同听天书：“这猴子跟老虎又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
    苏烨：“有句俗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句话说‘猴子失势’也就是说猴子称不了霸王，为什么呢？因为老虎回来了。后面的‘须成灰’，指的就是做法，连在一起就是老虎须烧成灰。”
    岳沫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你也能想到？”
    怪不得天府国的人想了几年的答案全都错了，这七弯八拐的，说东不是东，指西不是西，也只有苏烨这个妖孽才会想到罢。
    不晓得有多少无辜的猴子为此而送了冤枉命。
    苏烨：“其实我也只是运气而已。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觉得你吃过的特别的东西应该就只有老虎须而已，倒着推才推到了这方子上的第二样东西。如果你没有当初那段被疯老鼠咬过的经历，我还真不一定能将它猜出来。”
    因祸得福，正因为之前岳沫已经吃过上百根老虎须的灰，所以她这一次被毒虫咬了之后才没有出现那样其他实验者的那副惨状。
    岳沫也猜出了兴致，一起和苏烨研究起那副方子来：“那这个‘附子千年水中游’和‘正邪同体人的血’又会是什么呢？”

 288.第288章 生死一念间（十四）

    附子是一味中草，草本，陆生，如果把它泡水里，不消几天就会开会始霉烂变质，更别提在水中泡上一千年。至于人，是正是邪，一般指的是他的性情和行事方法，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正人”和“邪人”的讲法，就算真有，那又如何同体？
    岳沫信口开河：“也许此人的爹是邪的，娘是正的，又或者爹是正的，娘是邪的，那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有他俩身上两种血，是不是就算‘正邪同体’呢？”
    苏烨抚额，又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勉强附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又猜了许久，没想到别的答案。
    日子又过了好几天，事情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这日，岳沫实在不忍心苏烨劳完心之后又劳力，总是用内功来烧水做饭，损耗太大，她突然就生了一颗寻常女子替相公洗手做羹的心思。
    没有柴火，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别人看不清楚自己的样子，找村口那些守卫们讨些干柴，守卫们个个怕死，都不愿意沾惹上瘟疫，而这柴火又是山里面最不缺的，所以捡了一大堆，扔给了她。
    岳沫把柴火捡回来，堆好，又在村子里找到一口还没有烧坏的瓦罐，在井边洗刷干净，开始生柴烧水。这些日子来，他们一直用一口铁锅烧水，岳沫从苏烨微微皱眉的表情察觉到，他并不爱喝。
    苏烨爱喝茶，对水尤其讲究。之前小瓷曾经在岳沫的面前显摆过，说苏烨最不喜下人用铁器烧水，因为那样会使水沾上铁腥味，破坏口感。
    虽然这里没有茶叶，但让他喝上一口让他舒心的热水，也是好的。村子里的这口井，因为是山上天然的泉水，所以味道还算鲜甜。
    当苏烨打坐练完一会功之后，岳沫赶紧把她用心烧的热茶递了过去，然后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苏烨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眉毛一动：“这水……”
    岳沫：“怎样，好喝不？”
    苏烨：“这水甘甜得有点异常。你往这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岳沫：“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呀，就是那口井的井水。”
    苏烨摇摇头：“不对。那口井的井水我尝过，虽然甘甜，但口感也没有这么醇厚。”
    岳沫呵呵笑：“也许是我烧水的瓦罐用得好，又或者是我的柴火用得好。”
    作为一个对饮食讲究到极点的美食家，苏烨立即起身前往查看，瓦罐是普通的瓦罐，而柴火也是普通的柴火，苏烨用一根木枝拨着那些还没有燃尽的柴火，道：“烧水烧茶，以上好的雪炭为最佳，你用柴火，本身就已经低了一个档次，而你这柴火烧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火生得应该有很多烟气，这更加犯了烧水烧茶的大忌，因为这会让水沾上烟熏味。可是你给我的茶，却半点烟熏味都没有。沫沫，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到底在这水里加了什么好东西，才会使这水如此美味的？”
    这妖孽真不是人啊不是人，喝口水都能扯出这么一大堆的话和道理来，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那条舌头，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
    岳沫只得招认：“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在烧水的时候，把我的那颗大珍珠放到里面也煮了煮。”
    珍珠？苏烨把记忆往很久很久以前倒了倒：“你指的是伏龙寺主持送你的那颗大珍珠？”
    岳沫点点头：“是啊！就是那一颗。”如果说她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就只有这颗珍珠了，所以她时刻带在自己身上。刚刚煮水的时候，想起珍珠有美白养顔的功效，又想起他俩这些天来因为常犯痒痒，这身上挠得尽是皮屑，所以就想着把珍珠放到里面也煮了煮，没想到苏烨这妖孽一尝就尝出不同来了。
    苏烨大乐：“无心插柳。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方子中说的‘附子千年水中游’指的就是你的这颗千年珍珠。”

 289.第289章 生死一念间（十五）

    民间有个谜语，是关于中药的，叫老蚌生蛛，谜底正是附子。附子千年水中游，倒推过来，就是生了珍珠的老蚌在水里面活了一千年，因此，它指的应该就是千年珍珠。
    被这么一搅和，倒让岳沫和苏烨想起一件事来，伏龙寺的主持曾经说过，不久之后，天下瘟疫横行，岳沫将拿着这颗珍珠拯救苍生。
    当时，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好的。
    岳沫心情有点兴奋：“如果伏龙寺的主持大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正邪同体人’应该就是我了。说实话，我从小对我的爹娘都没有什么印象，说不定他们还真的有点来头。”
    是不是，得看事实。
    熬过珍珠的水喝过之后，没多久，岳沫和苏烨的身上果真轻爽了许多，没有再犯痒。一开始他们还抱着可能是心理作用的想法，又过了两三天，身上果然再也没有痒过，脉象平稳有力，少了先前那种隐隐乱窜的势头。
    看来，他们是真的好了。
    那张解虫毒的方子也完全破解：千年珍珠，老虎须的灰，岳沫的血。
    岳沫吃惊不已：“没想到我一个废材还能拯救天下。”
    苏烨却变了脸色：“此事不许乱传。”
    岳沫一下没有转过弯来：“这不是乱传……”
    苏烨的样子有些凶：“我说是乱传就是乱传。”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惊恐，态度相当恶劣，就算他当初是她主子时，也没有这么对过她。
    岳沫再一细想，明白过来。这方子真不能乱传。真要被天府国的人知道了，非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抓走杀她的人放她的血。
    苏烨凶她，是担心她。
    明白了这一点，岳沫欢乐地将头埋进苏烨的肩窝中，嗡嗡地说：“唔，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哪有什么本事拯救天下。凡事有你呢，我只要安心睡睡懒觉啃啃鸡爪子就好。”
    苏烨的情绪平缓了一些，这才意识到刚刚对岳沫凶过了头，惭愧地说了句对不起。
    岳沫没心没肺：“其实这事情很简单，只要我们找到天府国国君的毒虫基地，一把火把他养的那些东西全烧了，不就什么都好了？”
    这件事情不止是她这么想，苏烨、昊希也有此意。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苏烨从腰间掏出一个哨子，象牙制成的，只有一根手指关节般粗细大小，放在嘴里一吹，发出一阵清脆的百灵鸟的鸣声，几可乱真。苏烨长长短短地吹了一会，没多久，一阵同样百灵鸟鸣声传来。两只“百灵鸟”一来一回，不一会，停了，苏烨将哨子藏好。
    岳沫猜测道：“是阿郎？”如此默契的合作，只有苏府的人才与苏烨搭得上，而苏府之中与苏烨配合得最默契的只有阿郎。
    苏烨：“没错。我进村之后，他们一直有人埋伏在这座山里。我曾经跟他们立下话，如果七七四十九天没到，他们一定不能进村，更不能轻易有任何行动，以免被天府国的人发现。如果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还没有出来，那他们就替我们收拾骨灰，将我俩合葬在一起。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俩都平安无事，那就在外接应，把我们救出去。刚刚，我在向他们报平安，告诉他们我俩已经安全脱险。”
    岳沫：“什么时候行动？”
    苏烨心情愉快地扯住她的一根小辫：“十五的晚上。月色好，我们一边赏月一边回家。”

 290.第290章 生死一念间（十六）

    十五晚上的那场突击战打得漂亮，玉络公主的那些手下一心只想着别让村里的人走出来，可哪想到却被山外面来的敌人攻了个措手不及。干脆利落，速战速决。待玉络收到消息从皇宫赶来的时候，哪还见得着岳沫和苏烨他们的影子？只留下一地伤势惨重的士兵哼哼不止。
    更让天府国的人没有料到的是，七七四十九天期满之后，苏烨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这意味着他们辛苦研制的毒虫完全失去了战略意义。天府国国君将所有的怨气撒在了玉络公主身上，父女俩终于撕破了脸，天府国国君命人包围了公主殿，活捉了玉络，例数了她种种罪行，将她的药库据为己有之后，将她贬为庶民，并赶出了皇宫。
    玉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她一气之下跑到天府国国君研发毒虫的基地，一把火将那些毒虫和养虫的人烧了个精光。天府国国君暴怒，下令通辑她，并且还开出了赏金一万两银子的高价。结果，原本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想抓的通辑犯。
    这戏一出接着一出，岳沫看得眼缭乱，叹息不止，向苏烨戏谑道：“原来玉络公主对我才是真爱，你看看，我们还没有动手，她先把那些毒虫给灭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会再有人想着要抓我去制药了。”
    苏烨口头上应着，可心里面却总觉得有些担忧，默默祈祷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杞人忧天而已。
    *
    一支天府国的商队在一片树林中休息，一个年幼的孩子在树林中奔跑着，一会抓蜻蜓，一会抓蝴蝶，到处是他活跃的身影，最后，他在一株芭蕉面前停了下来，盯着叶子背面的一条小爬虫，大声呼唤着：“爹，你快来看啊！这只毛毛虫长得好大啊！”
    一名蓄着八字胡的男子走了过来，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只体积超大的青色虫子，那虫子还长着一对大触角，鲜红鲜红，肚皮圆滚滚的，似乎吃得很饱，而它趴在叶子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在休息一般。
    小孩子问：“爹，你说这只毛毛虫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蝴蝶？”
    父亲皱着眉毛说：“这种虫子应该不是毛毛虫吧。”
    “那是什么虫？”小孩子打破砂窝问到底。
    父亲实话实说：“我也不认识。”
    小孩子高兴起来：“就连爹都不认识的虫子，那一定是很稀罕的东西。爹，我们把它带回去送给国王陛下，他一定会赏给我们很多很多的葫芦的。”
    父亲笑了：“国君陛下才不会喜欢这种看上去很懒、又不懂得讨人喜欢的大青虫呢，他喜欢的是奇珍异兽。”他们这次远行，就是为了替国王采办一些看上去很温顺又比较可爱的小动物回去，给宫里的那些嫔妃们玩耍，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正打算返回天府国。
    小孩子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条虫子看上去很乖啊，又漂亮，说不定那些娘娘们就喜欢呢！爹，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不行！”父亲拒绝了孩子的请求，“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虫子的。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
    “哦！”小孩子表面上答应了父亲的话，可就趁着大人们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偷偷地在行囊之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条他所认为的又漂亮又乖巧的虫子给装了进去。
    父亲没有发觉儿子所做的一切，就这么带着这条虫子上了路，往天府国的方向走去……

 291.第291章 生死一念间（十七）

    最近岳沫的日子过得很爽，在苏府，哦不，现在应该叫岳府，在岳府她就算横着走，也会有人帮她清除障碍。
    首先，苏烨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所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一改对她的看法，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尤其是那帮丫头们，虽然她们视岳沫为情敌，但是如果意中人不在了，那情敌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她们统统认了命。
    其次，府里面收了一位重量级的下人，这位下人的职位非常低，排起名来，基本上属于府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去他面前张牙舞爪一番，但是没有人敢，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这府里的前主子，苏烨。
    这妖孽自告奋勇赖在府里当粗使下人。他这举动让陆管家直发愁：“主子……”
    苏烨：“请叫我苏烨。”
    陆管家捶头：“我哪敢哇？”
    苏烨好心地建议：“要不，你叫我小苏？”
    小苏……
    陆管家听得肝颤，这才发现原来苏烨的骨子里还有几分卖萌：“主子，你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
    就算苏烨自愿在府里当粗使下人，可谁敢使唤他？并且，该给他派什么活呢？让他当守卫，这不是抢了阿郎的活么？让他当账房先生，这不是抢了他陆管家的活么？让他去厨房帮忙，那帮厨子非一个个跑来磕头求情求他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不可。
    有句俗话，叫作杀鸡蔫用牛刀。如果让苏烨干粗活，等于是拿一把上古的神兵利器来刮腿毛。
    苏烨一本正经地道：“陆管家，我真的是很有诚意地想干活。”
    陆管家拿药油不住地揉着太阳穴，以免自己愁得昏倒：“我知道你很有诚意，可是我这里真的没有活给你干。”
    苏烨更一本正经了：“你不给我活干，我怎么领工钱。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没有的穷人。”
    苏烨是穷人。这话还是他亲口说的。若是传出去，不笑掉人的大牙不可。
    天下第一首富，就算是曾经的，怎么可能会是穷人？就凭他苏烨这两个字，往外头一挂，多少人巴巴地将钱送过来请他帮自己投资的？他脑子里的那些点子随便拿一条出来卖卖，都够普通人吃一辈子了。
    这些暂时不说，就说这府里，名义上府里这些东西都是岳沫的了，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岳沫可是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想要他的这些家产，就算要了，那还不等于是从左手移到右手，没什么区别。
    一个非要干活，一个非不给活干，僵持不下。
    岳沫抱着一盘葡萄吐着籽儿的走进来了，瞟了两人一眼，啧啧称奇：“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那谁，柴房那还有一大堆柴火没劈，赶紧给我劈柴去。”
    苏烨领了活汁，眉开眼笑地劈柴去了。
    陆管家非但没觉得轻松一点，只觉得头更痛了：“女主子，你确定让男主子去劈柴很合适？”
    岳沫大方地将盘子里的葡萄分出一半来摆放到陆管家的面前：“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粗使下人不就该干粗活么，我之前劈柴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觉得不合适，他苏烨一劈柴，你们都觉得这天要塌下来了一样。为什么？”
    陆管家看着面前的葡萄却没有心思吃，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对这个府里的情况不太熟悉啊！在下建议你呆会去看看男主子劈柴的现场看看，你就明白了。”

 294.第294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

    玉络是个记恨的人，天府国的国君对她无情，她自然也会无义。有机会能挑起事端让她的父君和她那帮没少给过她白眼对她落井下石的哥哥们反目，她肯定不会错过。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场宫斗剧最后却变成了真刀真枪血淋淋的各种惨案，更没有想到会导致瘟疫会弥漫到宫外面，一发不可收拾。面对着完全失控的场面，玉络不但没有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趁机放出“岳沫和苏烨能治瘟疫”的消息，让局面更加混乱，将这把灾难之火直接引向了岳沫他们。
    现在府外面总是围着许多人，他们有亲友在天府国，希望岳沫和苏烨能出面救命。可是，要救的人这么多，他们该先救哪些？
    江湖人士也纷纷而动，正道的跑来请愿，说一大堆什么侠义之类的大道理，逼着岳沫和苏烨出手救人。邪道的直接动手偷袭，府里最近已经抓了二三十个匪徒，柴房都关不下了，只好借官府的牢房来关着他们，省得他们又跑出来找麻烦。
    正邪两道都出了面，其他人更加不会坐视不管。这日，昊希又跑到府里来，跟他们商讨如何处理这次瘟疫的问题。因为那些疫民的民情很汹涌，随时都有攻打城门入境的可能。
    面对这些并不是军人的疫民，昊希实在无法做出任何决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良心上过不去，并且又会是各种流血，只会让疫情更快地传播开来，不打，这些疫民就会攻破城门，向潮水一样涌进境内，同样也会使疫情更加不可收拾。
    昊希急得三天三夜没睡了：“这药方到底是什么，大不了我发动全国的民众去找，总能找得着。”
    事到如今，苏烨也不好再瞒他：“这药方有三样的东西，千年珍珠、老虎的胡须，还有沫沫的血。”
    昊希一下子哑了。这里头他能够找来的东西只有一样最简单的，老虎的胡须。
    苏烨无可奈何道：“不是我们不愿意救人，而是根本就救不了那么多。现在所有的疫民大概有十万左右的数量，可是沫沫的血才能救多少人？就算把她身上的血合部流干拿去制药，也只能救三万人。那七万人如果不救，疫情还是会一直蔓延下去。”
    昊希瘫坐在椅子上半天作不得声，许久之后，这才幽幽地道：“原来当初伏龙寺的主持大师所说的话是真的。岳沫这丫头果然是背负着天命的人。”
    既然是天命，那就意味着躲不过。昊希看着岳沫，突然起身冲过来抱住她一顿大哭，明显是舍不得。
    唉，她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总爱哭哭涕涕的小弟呢，作为皇上，真是不稳重。岳沫拍了拍昊希毛茸茸的头：“我这不是还没死么，你哭什么？更何况我又不一定会死，主持大师说过，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光芒万丈的人，就能逃过这一劫。”
    苏烨和昊希闻言，惊了惊，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昊希立即站起身来，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又恢复到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苏烨几日不见阳光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岳沫见他们这架式，好奇的问：“怎么，你们能找到这个光芒万丈的人？”
    苏烨松了口气，动手沏了壶好茶，给自己和昊希各斟上一杯，悠悠地喝上好一口，这才回答道：“当然，并且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295.第295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一）

    这三个光芒万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烨、昊希，还有一直不怎么爱出风头又不爱怎么讲话的阿郎。据说这三人在成年礼的那天都天生异象，整个人光芒万丈有如天神下凡一般。
    昊希摸着下巴作深沉状：“其实我一直很怀疑自己是某个神仙下凡。”
    岳沫直接将他给呸了：“如果你是神仙下凡，那背负着天命的我又会是什么？”
    昊希问她：“你在成年礼的那天有没有什么异象出现？”
    岳沫想了想，回答道：“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这算不算？”
    昊希深深地将她鄙视了。
    好吧，就算他们三个人身世非凡，来头不小，是她命中能帮她的救星，可是该怎么救呢？
    这一问，又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关键还是血啊！
    不作声的阿郎突然开口说话了：“也许主子可以参考一下如何养出苏府战马的法子。”
    他这一开口不打紧，将昊希和岳沫都惊到了。原来苏烨一直藏着的养马秘笈居然是个大活人，这个大活人就是的阿郎，他知道苏府战马是如何养马的。
    阿郎稍作停顿，没有苏烨的指示，他不敢枉自泄密，苏烨点点头，默许他继续说。阿郎接着介绍道：“苏府战马之所以能够比别的马跑得快，长得又健壮，那是因为它们在满了三岁之后，都打通了任督二脉。”
    昊希连连称奇：“这马还有任督二脉？”
    阿郎正色道：“人有任督二脉，马当然也有，只不过位置不同而已。马被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周身的血液循环就会加速，体内的小周天能够得已不断地运行，然后再将人的内力输给它们，这些马自然精力充沛，不容易感到疲劳。”
    马的体内有人的内力，这法子真只有苏烨这种妖孽才能想得出来。
    岳沫弱弱地问道：“但是，我要的不是内力，是血。”
    阿郎：“如果岳沫姑娘的任督二脉也被打通的话，体内自然也会形成一个小周天不断地运作，这时，如果我们再过血给岳沫姑娘，岳沫姑娘自然也能够像那些马吸收人的内力一样，将我们的血也吸收入自己的体内并将它迅速地转换成自己的血。”
    岳沫听得目瞪口呆，虚心地表示道：“对不起，我没有听懂。”
    但是另两个男人都听懂了。苏烨简单地概括道：“阿郎的意思是，我们先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再输血给你，你把这些血往自己身体里转一转，再放出来用。”
    这回岳沫听明白了。
    苏烨的脑子转得快，迅速算起来：“虫毒的潜伏期是四十九天，我们只要将这些人隔离开，不让他们再传染给其他人，那么我们只需要再这四十九天之内治好这十万人，就不会死人。也就是说，我们每天不需要一下子放那么多血，只要一小部分就好，这样就可以给自己时间恢复。为了安全起见，时间定为四十天的话，十万人平均下来，每天我们只需要供给两千五百人的解药就好。”
    这样算下来，岳沫每天放的血量大概是她全身血液的十二分之一左右。有苏烨、昊希、阿郎这三大血库在这里供应她，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果然是个好办法。
    岳沫也听得兴奋起来，事不宜迟，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她的任督二脉打通。这事自然是苏烨动手。
    苏烨将手搭在她的后脊处，一运功，大惊失色：“怪了。”
    其他三人紧张不已：“怎么了？”
    苏烨不知该急还是该乐：“沫沫这丫头的任督二脉本来就是通的。”

 296.第296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二）

    理论上来说，岳沫这丫头应该是个练功的天才，可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硬是把自己搞成了一副废材的德性。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岳沫用一把剪子在烛火上消了消毒，挑破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放了一大碗血。
    苏烨将自己的手掌处割开一条半寸来长的口子，又将岳沫的手掌同样割了道这样的口子，掌心对着掌心。不一会岳沫觉得有股热流自掌心处慢慢渗入自己的体内，融入到自己的四筋八脉之中，随着血融得越多，岳沫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就连灵台处也清辙了许多。一开始，她以为融了别人的血都是这个样子，但后面两天她融了昊希和阿郎的血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血都各有不同。
    昊希的血最热，滚烫滚烫的，像阳光一样温暖，阿郎的血最有力量，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结实有力，至于苏烨的血，能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昊希对这些评价很不满意：“丫头，就算苏兄是你的姘头，你也别这么护他护得这么明显成不成？”
    姘头……
    岳沫白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皇上小弟一眼，这话从一个皇上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有失体面。昊希不服气：“怎么，我有说错吗？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却还住一起，夜夜同处一室，不是姘头是什么？”
    这下子，就连一向稳重的阿郎都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赶紧忍住，咬着牙不让自己再笑，面部肌肉一会松一会紧，十分辛苦。
    昊希难得见到岳沫被人调侃得窘迫的样子，于是抓住机会放肆取笑她，岳沫的脸越来越红，像个熟透的石榴一般。
    之先的岳沫，是不晓得脸红这回事的，当初她和昊希同睡一塌时，谣言被传得满天飞，她也只是淡然处之。如今因为心里有了情种，原本简单的土壤里长出了小女儿的心思，结出了害羞的果子，所以再不复往日的无知无畏。
    眼看着岳沫根本就斗不过昊希，苏烨一伸长臂就将她拉过来，冲昊希吐出四个字：“那又怎样？”
    昊希滔滔不绝的口水一下子就被堵住了。他瞪着苏烨，张着嘴巴，半天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就像一个耍了半天刀法的卖艺师傅，结果被人一招就踢飞。
    昊希只好乖乖认怂：“呃，不怎样，不怎样，你们高兴就好。呀，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宫布置其他事情，那些疫民如果知道自己有救了，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再见！”说完，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
    阿郎也慢慢踱走。
    苏烨掏出伤药来，细细地涂在岳沫的手心处，叹息道：“第一天止血，第二天又得撕开，这四十天里头，这伤口怕是养不好了。”
    岳沫知道他心疼她，将话题扯开：“那些疫民都安顿好了么？”
    苏烨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回答道：“安顿好了。你那皇上小弟虽然行事鲁莽又话多，是个急性子，虽然毛躁了点，但也有好处，不会耽误事。”
    昊希专门命人在边境处腾出两个相邻的小镇来安置这些疫民，没有服药的疫民集体住在一个小镇里，服过药后的疫民住在另一个小镇里，并有专人维持治安，免费给他们发放米粮。如果有谁捣乱或者破坏秩序，就让他最后一个服用解药。
    大家见有了生的希望，也就都安分下来，再加上明文条例以及治安人员的监督，这十万人虽然服药的有先有后，倒还太平。
    岳沫听后，心里也踏实许多，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如果真如伏龙寺的主持大师所说，我来到这个世间只是为了拯救这场瘟疫的话，那拯救完之后呢？”
    主持大师没说。

 297.第297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三）

    不周山，妖王洞中。
    度寒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辞，灵力连绵不断地注入画中境……忽然，六道灵力震了一下，度寒像是被某种力量抓住，整个人朝洞外倒飞出去，妖王见势不妙，手指一勾，用念力又将他给勾了回来。
    砰的一下，度寒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回事？”妖王问道。
    度寒从地上爬起来，将头上的帽子扶正，惊魂不定地回答道：“六界的灵脉刚刚被人动了一下，导致灵力倒流，幸好妖王出手及时，不然我和这画中境都得毁了。”
    画中境靠灵力支撑，如果灵脉被人切断，那么这千辛万苦织出来的境将撑不了多久，轻则封闭起来，重则毁于一旦。
    度寒想起刚刚的情形，还有些后怕。
    妖王怒不可遏：“是谁动的手脚？”
    度寒摇了摇头：“不知道。”
    画中境内有日族太子、九重天公主、二郎神、月族公主、光烨神君、东海七太子，谁动六界灵力，等于是和神界、仙界、妖界三界的人作对，而这三界的各个君王君后们都不是那么好惹的角色，照理，应该不会有人干这种傻事，
    可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千真万确地证明了确实有人想要致这些入了境的神仙们于死地。
    天君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十分焦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神君大人他们要回来了。”
    妖王有些不耐烦：“滚进来说话！”
    对方是天君，妖王不尊重他也就算了，居然还用了个“滚”字，当着外头那么多天兵天将让天君下不了台。
    度寒梗了梗脖子，好担心外头那些神仙们拿妖王没有办法却会拿他出气。
    天君的声音讪讪的：“妖王，你就不能客气点？”
    妖王更加不耐烦了：“要你滚进来，你就滚进来。如果想你女儿活命，就进来说话。”
    话音落，不一会，天君果然驾云飞了进来，见到妖王时毕恭毕敬，以礼相待：“妖王，好久不见！”
    妖王懒得跟他啰嗦，直接进入主题：“刚刚有人动了六界灵脉，你去查查谁做的手脚。”
    妖王居然要堂堂的天君跑腿，还把他使唤得理直气壮的。度寒看得傻眼。
    天君的脸色也变了，立即驾云朝往生海的方向飞去。
    直到第二天，天君才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往生海那边的六界灵脉确实被人动过，仙界那一支上被人刨了个小小的坑，估计是哪位仙友的灵兽没有栓好，不小心去了那里。”
    妖王冷笑：“天君说起假话来真是越来越顺溜了。六界灵脉是六界灵力的发源所在，就算是小神小仙们的道行浅了些，也没那个本事动它，又岂是什么灵兽能动得了的？如果真是灵兽动的，它也必定会当场暴毙。天君在那里可有看到什么灵兽的尸体，本王倒想听听看，到底是哪位神仙本事终于大发了，能养出头这么有本事的灵兽出来？”
    天君以手扶额，唉声叹气：“我不是有心想要瞒你什么，而是的确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仙界的灵脉的确被有刨了个坑，但是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被补好了。现在往生海那边，我也派了重兵把守，相信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妖王：“你堂堂天君出面，我就不信你没有查到什么蛛丝蚂迹。”
    天君耐着性子解释：“线索是有一些，但是有些矛盾，我还没有查清楚，自然不敢胡说。等神君大人从境里出来之后，我再请他与我分析分析，一起探讨清楚并找到确实的证据了再公布不迟。”
    看天君的神情，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妖王也没有再逼他，毕竟，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的好友光烨君和他的废材小朋友月沫赶紧从画中境内平安出来。

 298.第298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四）

    苏烨和岳沫正在吃午膳，全都是一些补血养气的食物。
    岳沫左手的手指因为放血有伤，右手的手心因为过血也有伤，苏烨替她包扎的时候又舍得用布，结果把她两只手活生生地包成了两支巨大的棒槌，因为拿不了筷子，只能人喂。苏烨单手替她拿着鸡腿，她张牙咬得费力，却又不肯让别人把鸡肉从骨头上剃下来，一口咬定这鸡腿一定得连皮带骨地撕扯着吃味道才最美味，结果蹭得自己满脸是油。
    她正想让人给她递条毛巾让她擦擦脸，突然之间一阵地动山摇，她整个人一晃，撞进苏烨的怀里，苏烨洁净的绣着兰的衣服上立即油汪汪一片。
    很快地，摇晃感消失了，而屋子里的东西变得东倒西歪的，饭桌了偏了，一桌子的菜全掉在地上摔得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岳沫瞪着地上那只她才吃了一只腿的烧鸡，“地震了？”
    苏烨抓着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信她安全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不清楚。”
    这时，阿郎急急忙忙跑来：“主子，岳沫姑娘，你们没事吧？”
    苏烨点点头：“我们没事，府里其他人呢？”
    阿郎：“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一阵摇晃只有几下而已，估计不会伤到人。我已经让弟兄们去各院查看情况了，并让大家别在屋子里头呆着，以免余震。”
    苏烨和岳沫也来到屋子外头。
    苏烨有点不安：“我从来都没听说京城这一片有地震，这一次震感也太强烈了一点。不知道地震中心带在哪里。希望不是疫民住处的那两个小镇。”
    不然的话，又是瘟疫又是地震的，那十来万人怎么挺得过去。
    过了几天，各地的消息陆续传来，大家所经历的都一样，并没有哪个地方的强一点哪个地方的弱一点。
    苏烨更加不安了：“怪哉，哪有地震起来各地的震感一样的，连个地震中心带都没有。”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隔三天，这种天地间突然的摇晃感就会出现一次，并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一次比一次震感要更强烈。大家都人心慌慌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算命的瞎子在京城的大街上大喊：“这个世界要灭掉了，这个世界要灭掉了！”一连喊了三日，最后口吐黑血暴毙在街头。
    岳沫也听到了这个传闻，问苏烨：“你相信这个世界要被灭掉了么？”
    苏烨没有回答她的话。
    岳沫接着道：“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自从我们开始救那些疫民以来，地震也开始了，我们救的疫民越多，地震也越强烈，这两件事情这么巧合，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我们救完那些疫民，就真的会来个天崩地裂，就像那个算命瞎子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会被灭掉。”
    苏烨笑，笑容却很勉强：“不要瞎说。”
    岳沫摇了摇头：“我不是瞎说，而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些天来，我总是会做到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人对我说，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内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有关系。”
    苏烨吸了口冷气：“你还梦到什么了？”
    岳沫摇了摇头：“就这些。”
    苏烨紧紧地握住了她。他知道她在撒谎，因为她做的这个梦，他每天晚上也梦到，并且这个梦还有下半部分。

 299.第299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五）

    梦的下半部分，是他苏烨一把长剑刺穿了她岳沫的胸口。
    这个梦境似曾相识，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他怎么可能会杀她？怎么会？苏烨觉得这个梦实在太荒谬，但是这个梦又是那么真实，他夜夜都是从梦中吓醒的。
    如果只是他梦到也就罢了，可是岳沫也和他做了同样的梦，这是不是一种预示呢，预示着梦中的事情会发生。
    当他们救过五万疫民的时候，地震终于不再有了，气候却突然变得恶劣起来，天空再也没有见过阳光，并且下起了雨，而这雨一下就没有停过，最让人称奇的是，不管下多久的雨，河里的水都没有涨过，那些雨水也不知道到底流向了哪里。天空总是黑压压的，乌云厚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低得就像是从屋顶上流过一般。到了晚上，天地间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都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却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世界会灭亡的消息越传越厉害，大家人心惶惶。
    这天岳沫放过血之后，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突然自天而降，正好劈中院中的一棵梧桐树，梧桐树立马变成了一堆焦木。
    昊希吓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也许我该抽空去伏龙寺拜拜。”
    苏烨皱了一下眉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也跟着你去看看。”
    昊希很意外：“你不是从来都不进庙宇不拜神的吗？”上一次苏烨去伏龙寺接昊希和岳沫的时候，也是在庙外面等，怎么都不肯迈入庙里一步。
    苏烨：“我想去会一会那位主持大师。”
    岳沫刚放过血，身子有些虚，体力不支，苏烨让她在家中休息，自己和昊希上了伏龙寺。
    苏烨他们到达伏龙寺的时候，主持大师正带着伏龙寺的小和尚们在罗汉堂做法事。上百个和尚个个身披袈裟，跪在五百罗汉前，卖力地敲着木鱼，嘴里不停地念经，神色紧张。主持大师对着五百罗汉一个个磕头，每一个都三拜九叩。
    和尚们个个都无比虔诚，就连苏烨他们走进大殿之中，他们都没有发觉。两人站在一旁看这些和尚们做法事，过了一会，昊希也跪在一个蒲团上拜了拜。苏烨想了想，也整理了一下衣服，跪在了昊希的旁边。
    苏烨这一跪不打紧，原本好好的五百罗汉的塑像一下子全倒了，哗啦啦全从神位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和尚们全都吓呆了，一个个望着地上的罗汉像，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主持大师猛然转身，目光一扫，落在苏烨的身上，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扶他：“这位施主，你跪不得。”
    苏烨起身，疑惑地问道：“我为何跪不得？”
    主持大师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施主身份尊贵，你这一跪会折掉本庙的瑞气。”
    昊希：“主持大师，你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我堂堂皇上都跪了，他却跪不得。难不成这些罗汉像会倒，是因为受不起他这一拜么？”
    主持大师面露难色：“皇上，身份一事，要看如何论辈。在人间，于百姓而言，皇上自然是最尊贵的。但是如果是按一家之论，则以父权为尊。如果是论六界……请皇上恕罪，有些话，老纳说不得。皇上现在不明白不打紧，自然会有明白的时候。”
    昊希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你们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像是知道很多事，可真问起来，就喜欢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们知道那么多秘密，把它们憋在心里面就不怕把自己憋坏么？”

 301.第301章 生死一念间（二十七）

    主持大师说，苏烨他们一旦变了身之后，会经受不起这个空间的压力，如果强制留在这里，则会被压得魂飞魂散。
    “为什么？”昊希问。
    主持大师：“因为这个空间并不属于六界之内，它是借六界的灵力造出来，所以，一旦通往外面的入口被封之后，六界的灵力再也进不来，那么所有来自于六界的生命体，包括神、仙、魔，也包括外面的那些恶灵，统统都会魂飞魄散。”
    苏烨：“那你们呢？”
    主持大师：“我们本身就属于这个空间的人，当然会继续在这个空间里生存下去。我们去不了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世界也将无法再继续干涉我们。一切都将恢复到尘归尘，土归土的状态。”
    苏烨的昊希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们来到这个空间，实际上是一场修行，而有人想要借这场修行除掉他们，所以才会放了许多恶灵进来，想要趁此机会抓走他们的灵魂又或者将他们变成一个个的恶魔。
    主持大师道：“老纳虽然不才，但是愿意助各位一臂之力。你们回去那天，老纳愿意为你们护法，但成败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苏烨和昊希深深地谢过主持大师，又向他讨教了一些如何对付恶灵的法子，确定好空间之门将会打开和关闭的日子之后，回到府里。
    岳沫和阿郎听到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之后，吃惊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岳沫：“但是，这个空间这么大，只有我们四个是同类么？”
    苏烨：“如果真的还有别人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他们自然有和我们一样的感应，到了那天，他们会自己主动出现的。”
    日子很快就过去，到了拯救疫民的最后一天。
    岳沫他们一个个将自己收拾利落。这一次苏烨再也没有将她两只手包扎得跟棒槌一般，以免行动不便。
    岳沫、苏烨、昊希、阿郞四个人都聚集在一起主持大师指定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空间之门的打开。主持大师带着伏龙寺的那帮小和尚们，围成一个圈，将岳沫他们圈在里面。天空越来越黑，白天有如黑夜一般，空地上燃起几堆篝火，在黑暗中跳跃着。
    远远地，行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走出一个人来，是邓云公子，当他看到岳沫他们的时候小小地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岳沫他们也同样好奇：“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邓云公子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天来一直有种感召，尤其是在今天显得特别的强烈，令他坐立不安，在这种感召的支使下，他来到了这里。
    原来他和他们是同一类人。又或者说，原来他和他们一样，不是人。
    再看邓云公子，他的气色确实不同往日那副病怏怏的样子，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但面色红润，并且说话有力，走进路来虎虎生风，哪里还是先前那副随时都要倒的模样。
    看来果真是定数已经到了，大家越来越接近真实的自己。
    雨渐渐地小了，风也渐渐趋向于停止。天地间一阵静谧。
    主持大师双手合十，领着小和尚们大声地念起了经文，那些经文离奇地变得一个个发光的小字从他们的嘴里面蹦出来，弥漫在半空之中，护住岳沫他们，有恶灵想要靠近，一碰上那些发光的经文，立即一阵刺痛又缩了回去。
    忽然，黑漆漆的天空中有了一个口子，一道光束从天下打下来，投在地上，一一扫过地上的人们。
    岳沫只觉得胸口开始发热起来，全身开始变得不自在，她心里清楚，变身开始了……

 302.第302章 情深缘浅（一）

    岳沫体内的血液急速地流动起来，速度至少是平时的四倍以上，身体也越来越轻，脑海中有往事迅速地推过，从今生到来世，一件件一样样，如果一幅长画在往后移动着。
    其他人同样如此。
    昊希是第一个变身成功的，一身明黄的衣袍瞬间变成了更加灿烂的金色，黑夜里闪闪生辉。“啊呀，丫头，我终于变回来了，变回我的日族太子了。”
    第二个变成功的是邓云公子，一身海水蓝，脚底蹬着一双各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又成了暴发户的样子。
    昊夕看到邓云公子变回七太子腾云的模样后，有点郁闷地看着对方：“早知道你是东海的七太子，我就该拦着月沫丫头些，让她别救你。”
    腾云公子赫然道：“昊夕太子说得极是。我的确欠月沫太多。”
    昊希又补上一句：“经过这一世，你总该明白，月沫这丫头，心里头爱的人是神君。今后，你把你的那番痴心收着些，别再去给人家添乱，破坏他俩夫妻之间的感情。”
    腾云公子的神色黯淡了许多，默默许久，道：“昊希公子说得极是，经过这一世，我知道怎么做了。”
    两人又等了许久，只见月沫和光烨君依然紧闭着双目，头顶白烟袅袅，身上的霞光渐渐的由弱变强，却半天都没能变身完。
    昊夕讶异了：“光烨君活了几十万年，变身的时间要久一些，这我可以理解。可月沫这丫头比我俩都小，没理由我俩都变完了，她却还没完。”
    腾云公子同样很讶异。
    昊夕又道：“莫非这变身，是要将我们在娘肚子里的时间也算上么，听说月沫她娘怀她的时间的确比很多神仙要怀得久一些。”
    腾云公子又看了一会，大胆地推测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昊夕：“那又是道理。”
    腾云公子：“我们变身的时候，将我们的身世都回放了一遍。我一共放了两世，你是多少？”
    昊夕：“我也是两世。”
    腾云公子：“月沫有可能不止两世。”
    昊夕：“什么？”
    腾云公子：“月沫极有可能还有前一世，除了苏府的丫环，月族的公主，她可能还有第三个身份。”
    昊夕有点无法相信这个推理：“你的意思是，本来比我们都小的月沫丫头其实比我们两个都要老？”
    腾云公子：“呆会等她醒过来，就知道了。”
    月沫脑海里的片断还在不停地往前推……
    情景一，光烨君一脸坏笑，扯着年幼的她的小辫说：“你要是真想要报答我的话，那就嫁给我作娘子吧！”
    情景二，她一身黑衣站在魔王身边，光烨君拉住她的手：“沫沫，我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而她却一柄长剑插入了他的胸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沫沫，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情景三，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光烨君的怀中，光烨君不断地用手去捂她的伤口：“不要死，沫沫，你不要死。你答应过我，要嫁给我作娘子的。是我对不起你，我让你等太久了，太久了……你不要死，我们从头来过。”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微笑和浓浓的不舍，睡去。凄厉呼喊声响起：“不——”
    ……
    两行清泪从月沫的脸上缓缓地滑过，无然声无息。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睁，走到光烨君面前，半跪下来，伸手轻触他的俊美的脸庞：“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是沫沫，你等了几十万年的妻。我回来了！”

 303.第303章 情深缘浅（二）

    月沫不知道，这几十万年的等待，光烨君是如何熬过来的。当初她明明已魂飞魄散，根本就不可能重生。
    光烨君想必也没有想到过她会重生罢。否则，也不会在她死后的那几十万年中，再也没有笑过，直到后来，他再一次见到她。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笑容明媚，站在一树一树的桃之中，温暖得她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他明明就是很爱笑的，却冷清了几十万年。别人为他纂写的功名册上，他的画像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六界众生都道他孤僻，可是谁又能了解他的伤心与寂寞？
    怪不得那日她去合虚殿找他拜师，将“请您收我为徒”说成“请您娶我为妻”时，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怪不得他会这么宠着她，护着她，由着她，纵着她。即便是被她气了、恼了、伤到心了，还是会默默地回到她的身边继续宠着她，护着她，由着她，纵着她。
    怪不得他曾经对她说，“沫沫，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应该是希望她记起他来的吧？他曾经用故事形式跟她提起过他们的过往。他曾经问过她：“沫沫，如果你是那个姑娘，你还会愿意做我的娘子吗？”而她却回答他：“不会，这样的情爱太苦，我不喜欢。”他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当时的心一定是痛的，并且是那种说不出的痛。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是太不应该讲那样的话。
    这份情爱的确很苦，而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承诺，守了几十万年，等了几十万年，盼了几十万年，失望了几十万年，伤心了几十万年。
    她等了他一万年，他以几十万年的岁月来偿还。这男人虐自己虐得太狠，狠得她的心一下子就疼了。
    “烨。”月沫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玉，滴在光烨君的手背上。
    光烨君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眼底的柔情浓得化不开，渐渐地，有一层雾气弥漫而起，堂堂神君的双眸中也有了湿意，他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一碰就会碎，“沫沫。”
    月沫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间暴发，有喜，有悲，有心酸，有欣慰……她忍不住痛哭失声：“我是沫沫，我是沫沫。对不起，我让你等太久了！”
    光烨君轻轻地拉她入怀，抱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却有眼泪滑落：“你能回来就好。”
    一旁的昊夕早已哭得唏哩哗啦，背过身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怨道：“我去，月沫这丫头居然是洪荒时期的神女转世。还有，那些写书的实在太不靠谱了，说什么神君大人不喜欢女人，他老人家不但喜欢，还很专情，这一场情爱经历了几十万年，六界之内只怕没有比这更长的了。”
    七太子腾云也背过身来，神伤不已。他一直以为，他认识月沫在先，当初如果不是他伤了月沫的心，月沫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光烨君。可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人家不但相识得比他早，并且感情还比他深。他七太子腾云和月沫之间，最多只算得上青梅竹马，可月沫和光烨君之间却早已生死相许。如果他们几个人的感情也是一场赛乌龟，他岂只是输，根本就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伏龙寺的主持大师很不合时宜地开口道：“各位仙尊，既然你们都已经变身完了，要叙旧也请回到六界之后再叙罢，我这里快要撑不住了！”

 304.第304章 情深缘浅（三）

    月沫他们在这画中境之内是没有神力和灵力的，四周恶灵虎视耽耽，随时都有危险。
    光烨君随手一挥，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丢入主持大师的怀中：“这是我的私章。凭此章，可以调用苏府的任何人和钱财，从今以后，苏府的一切就交给大师了。相信以大师的慈悲之心，能将这些财富运用到最适合它们的地方。”
    他们离开之后，境中的世界虽然会与他们永远阻隔，但还是会独立地发展下去。这些财富带不走，留在这里却很有用。
    天空中投下来的那道光束开始慢慢变弱，空中的那道口子也越来越小。一直默默变身后没作声的二郎神终于也沉不住气了：“时间不多了，大家赶紧走！”
    五位大神走到光束之下，一下子狂风大作，有股神力托着他们，将他们往出口的方向推去。眼看着就快要到达出口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们。
    是玉落。只见她黑衣黑袍，就连嘴唇也是黑色，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
    主持大师看得真切：“不好，她被恶灵附身了。”
    玉落嘴一呲，露出两颗尖牙：“想回去？没那么容易。”
    二郎神挺身挡在大家的前面：“玉落公主，你醒醒，我是二郎神，你舅舅……”
    话音未落，玉落一脚踹过来，直接将二郎神从半空中踢了下来，摔在地上，半天动不得，艰难地提醒道：“她现在不是玉落公主，是恶魔。”
    想要救玉落，必须把恶灵从她的身上赶走，可惜的是，依他们几个现在的本事，有点勉强，刚亮出兵器就被打得落流水。
    然而，如果他们不打败玉落变成的恶魔，就没有办法回到六界去。
    一个恶灵趁机朝月沫扑了过去，想要抓走她的灵魂，却不小心碰到凝魂锁，一阵惨叫之后逃走。
    没有想到，光烨君当初做出来的东西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
    原来恶灵怕凝魂锁。
    月沫见状，想也没想，就将凝魂锁解了下来，直接朝玉落砸了过去。
    光烨君惊呼：“不要！”
    一切都已经晚了。凝魂锁砸在玉落的身上，恶灵立即从她的身上脱离开来，却又附在了月沫的身上。
    月沫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寒流直冲上脑门，迅速地侵蚀了她的大脑，试图控制她的意念，整个身体也悬浮起来，飘在半空之中。
    光烨君见势不妙，赶紧去捡凝魂锁，哪知道被玉落抢先一步，她高声呼喊着：“我来！”，将凝魂锁高高抛起，却严重偏离了方向，没有砸中月沫，直接从出口飞了出去。
    昊夕气得大叫：“你故意的么？”
    月沫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趁着还没有发狂之前，她用一根白练死死地缚住自己的手：“快走，你们快走!”
    玉落第一个从出口飞了出去。其他几个人还在犹豫，光烨君二话不说，一人给了他们一掌，直接将他们送出来了画中境。然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月沫。
    月沫嘴唇也开始变黑，浑身有无数的火焰在燃烧她一般，她挣扎着，冲着光烨君怒吼：“走啊！”
    光烨君：“要走一起走！”
    月沫用力咬着牙，格格作响：“不可以。”在境中成魔，到了六界则会永远是魔。可恨的是，她偏偏又是恶魔，那意味着她到了六界之后，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家伙。这种魔只有一种下场，就是永远被神仙们追杀，最后死在某位神仙的手里。
    与其出去，被神仙们追杀而死，不如留在这画中境内独自死去，倒还落个干净。

 305.第305章 情深缘浅（四）

    月沫的体内有股邪气在乱窜，邪气窜到哪，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就会失去控制，就算是光烨君抱着她也无济于事，光烨君反而因此而被她打，浑身是伤。
    月沫焦急不已：“放手呀！”
    光烨君坚持：“不放！”
    月沫：“你这样没用，救不了我的。走吧！”她所剩的理智越来越少，一旦完全失去，第一个被她动杀戒的对象就是光烨君。
    光烨君执着不已：“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不要走。”
    月沫：“你是神君，不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
    光烨君：“神君又怎样，没有你，一样不过是个孤独老人而已。”
    月沫：“六界的众生，你不管了么？”
    光烨君任性地将她抱得更紧：“不管了，管了几十万年，够了。”
    这样没觉悟没思想的话，真不像是从一个神君大人的嘴中说出来的话，然而听起来，不让人觉得可憎，只让人觉得同情。
    月沫体内的邪气越来越强，力量也越来越大。她不受控制的双手一拳拳打在光烨君的身上，光烨君忍着，口鼻之中却渗出血来。
    月沫气得哭泣：“可是，我不要你死。”尤其是因她而死。如果爱上一个人，会令对方因此而送命，那么她宁愿不爱。
    天空中的那个出口越来越小，看上去只够一个人勉强穿过的样子。
    主持大师大声地提醒道：“要封境了，一旦封境，你们都出不去，要死在这里了。”
    光烨君笑：“沫沫，我活了几十万年，够了。只是可惜了你，每一世都太苦，不曾被人好好待过。”
    月沫：“我有你啊！”因为有他，即便刹那也是地久天长。
    光烨君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每一世都是你对我好，每一世都是你为了我几次三番差点丢了命，我堂堂神君，自己的女人都护不好，真是枉活了这么长的时间。”
    月沫：“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活就活。走吧！你是神君，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一定有办法让我重生的。大不了再等个几十万年而已。”
    光烨君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那我岂不是上百万岁，很老了。”
    月沫：“没有关系，我不嫌弃就好。”
    光烨君笑意更深：“是啊，不嫌弃就好。希望你记得你今天自己讲过的话。沫沫，我爱你！”
    这话虽然肉麻，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月沫吸了吸鼻子，眼睛也涩涩的：“我也爱你。走吧，没有时间了。”
    光烨君松了手，就在月沫以为他终于愿意回到六界的时候，他却忽然抽出了虚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插在了月沫的胸口上，黑色的魔血喷涌而出，月沫体内的恶灵发出咆哮声，眨眼之间，它从月沫的身上转移到了光烨君的身上。
    月沫浑身一轻，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光烨君将她一甩，整个人飞起来，他又一拳打在月沫的脚心处，顿时，月沫急速朝天空飞去，她没有想到形势会出现如此大的逆转，难以置信：“烨——”
    光烨君站在地上仰望她，任由恶灵如何占据和撕扯他的身体，笑容安详，灿若桃，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那般……
    月沫的身体穿过出口的一瞬间，画中境毫无留情地封上了……
    与此同时，六界之内所有的梧桐叶片刻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所有的莲刹那间谢了。
    九重天内屹立了几十万年的虚合殿轰然倒塌，各侍从和宫女站在一堆破瓦砾上，惊慌失措地问路昌：“怎么回事？这虚合殿怎么就倒了呢？”
    事发得如此突然，这虚合殿的好东西，路昌一样都没能抢救到，只保住殿门口挂的那块牌匾以及光烨君亲手篆刻的那副对联。
    路昌抱着牌匾，哑然道：“主子曾经说过，他在虚合殿内住得久了，这一砖一瓦年年听他诵经讲道，日子久了也有了灵性。今日它居然会毫无征兆地垮掉，只能说明——主子出事了。”

 306.第306章 为情而战（一）

    月沫醒来的时候，人已在桂宫之中。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狐妖在她的身边守着，满满的担心，看来她昏睡已久。
    “烨。”月沫稍稍一动，胸口似裂开一般痛起来。
    慌得狐妖赶紧稳住她：“别动。你这伤非同一般。你从画中境内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幸好有妖王在场，只怕得重入轮回之道了。”
    当月沫胸插虚空剑一身黑血从画中滚出的时候，吓得昊夕、腾云、度寒几乎魂飞，还好，有妖王，他干脆利落地拔出虚空剑，反手一掌就拍在月沫后心，将她体内残留的毒血逼了出来，同时将她已经有些游离的魂魄定好，又连施几个大法，这才救了她。
    光烨君那一剑，是真能致命的，再加上虚空剑的威力，中剑者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必死无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恶灵从月沫的体内出来，他也算准了境外有妖王守着，所以才敢用此险着。
    六界之内，心思细腻者无人能出其右。
    洪荒那一世，月沫刺过一剑救了他一命，如今他同样刺一剑，救了她一命。因果轮回，果真是欠不得半分。
    月沫拉住狐妖的手：“神君大人呢？他怎么样了？”
    狐妖没说话，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说啊！说啊！”月沫激动起来，不住地摇晃着狐妖，身上的伤口又迸出血来，隔着层层的纱布，润湿了衣衫：
    狐妖的眼睛都红了：“妹子，你这又是何苦？你这么作贱自己，神君大人的魂灵若是知道了，肯定无法安眠的。”
    果然……
    月沫的胸口又一次剧痛，再一次昏死过去。
    一连百日，月沫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昊夕和度寒想尽了办法，希望能开导开导她，却也没能见着面。而七太子腾云遍寻六界，高价得来的那些上好灵药，也都送不进她的房间。
    最自责的是度寒，画中境是他当初造的，目的是为了救醒月沫的娘月玲珑，可如今光烨君死了，月沫落成这样，而月玲珑却依然没有醒。他后悔得想要切腹自杀，却又心心念念地牵挂着他的月沫小师妹和干娘月玲珑，生不如死。
    妖王派人曾经传话给昊夕、腾云和二郎神，让他们去见他，询问起他们在画中境内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没敢将玉落公主和凝魂锁的事情捅出来。如果让妖王知道他的好兄弟之所以会落得魂飞魄散，起因是因为玉落公主，不知道这个行事冲动不讲理的妖王到底会做出什么令六界风云变色的事情来。
    整件事情，最有发言权的是月沫，该如何处理，也应该由她说了算。
    一百日的那天，月沫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整个人瘦得像张纸，白得骇人，再穿着宽松的衣衫，风一吹，随时都有可能飘走一般。她的眼神异常艰定，并透出一股子狠劲，这股狠劲是她以前身上从来都没有过的。
    月沫让树儿打来热水，沐浴，换上素服，在鬓间插上两朵白，完完全全一副守孝的打扮，又拿出久未用过的磨刀石，将她的寒玉剑好好地磨了一通，最后，让海长老将月族所有的将士召集起来。
    海长老见她这样子不对劲：“少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月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杀气：“打仗。”
    海长老吓到了：“月族上万年没打过仗了，这一次少主是要和谁打？”
    月沫：“九重天。这一次，不是玉落公主死，就是我亡。”

 307.第307章 为情而战（二）

    九重天实力雄厚，本事高的神仙又多，月沫和他们拼，无疑是送死。
    海长老苦苦规劝：“少主，忍一忍罢。”
    月沫凌空一抓，虚空剑在手，满室呜咽之声：“听到了吗？神君大人的剑都在哭。月族忍了上万年，换来的是什么？是天后娘娘和玉落公主的得寸进尺。这一次，如果我不能替神君大人讨还一个公道，我还有什么资格作他的娘子？”
    海长老：“可是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们。”
    月沫：“打不过也要打。我就是死也要揭破他们虚伪的脸皮，让六界众生看看他们的真实嘴脸是多么让人可憎。”
    海长老无言以对。
    月沫：“海长老，这一战，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如果我不幸重入轮回之道，依照天后娘娘的手段，我不一定能重返月族，月族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少主，”海长老老泪横流，“陛下未醒，你又要去送死，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向陛下、向月族各代主子交代？”
    月沫：“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我自然会自己向月族的各先祖交代的。至于我阿娘，如果她醒了，请你告诉她，我这个女儿虽然是个废材，没能救醒她，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还有，请她原谅我不能再侍奉她，如果有缘，我和她来世再继亲情罢。”
    出征在即，月沫去牵金麒麟，却听到一声长鸣之声，火凤凰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边，歪着脑袋蹭她。
    月沫伸手抚摸着它头顶上的翎毛：“凤儿。”
    多日不见，火凤凰瘦了许多。随即又想起它昔日因为光烨君嫌它肥，它撒娇出气的样子，月沫的喉头又是一哽，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咽回肚子里。
    行军打仗，她要表现得坚强一些，不能灭了士气。
    火凤凰用翅膀拍打着自己的背，示意月沫坐上去。
    月沫：“凤儿，我这一次是去打仗，你跟着我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白狼王不知道何时也来到月沫的身边，“你想打仗是你的事情，我们想跟着你，是我们的事情。真若是打起来，你只管打你的，不必管我们。你也不必劝我们什么，就跟海长老不必劝你一样。”
    月沫伫了一会，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跟着罢！”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灵宠，脾气也是数一数二的。
    月沫坐上火凤凰的背，领着将士们浩浩荡荡地奔九重天而去。
    九重天，太极殿内。
    天君和各位众神暂时还没有察觉到大事的发生，还在讨论如何给光烨君立墓一事。众神认为，光烨君作为六界的神君，之前又一直住在九重天，这立墓一事，得由九重天来操办，然而这事却遇到了小小的问题。
    太上老君道：“神君大人生前有过婚约，并且据日族的昊夕太子、二郎真君还有东海七太子一起做证，神君大人在画中境内与月沫公主已经举办了婚礼，也就是说，神君大人是有夫人的。那么这立墓一事，该由神君夫人来主持，如果没有神君夫人的委托，我们冒冒然给神君大人立墓，不太合礼数。”
    天君：“那意思是我们应该找人去征询一下月沫公主的意见么？”
    太上老君：“理应如此。”
    天君：“可是听说月沫公主自从画中境内回来之后，一直闭门不见客，就连她宫里的人都见不着她，我们又如何征询她的意见呢？”
    天后：“神君大人都已经仙逝百日了，却连一个墓都没有，太不像话了。月沫公主颓废是她的事，总不能因为她个人的原因，把这事再耽误下去吧？神君是六界的神君，而六界向来以九重天马首是瞻。既然月沫公主使小女儿性子不肯见客，那就不必征救她的意见了。”
    “咳……”二郎神站在殿下咳嗽了一下，因为太突兀，顿时大殿内所有神仙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天君问道：“二郎神，你有话要说？”

 310.第310章 为情而战（五）

    天君冲玉落一声怒喝：“混账，还不跪下跟月沫公主请罪？”
    玉落还未做出反应，月沫已出声制止：“慢——玉落公主这一跪，我当然受得起但是我不想受。天君，事到如今，苦肉计对我而言没有用。”
    天君一脸愁苦：“月沫公主，玉落的确不懂事，但是我敢肯定她当时一定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她的确该为此事受罚，但不管怎样，她也是你的姐妹，你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月沫怒了：“谁和她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姐妹？那日在月族我就已经说过，我和你九重天没有任何关系，你天君也不是我阿爹。”
    天君：“月沫公主，有些事情……”
    白光一闪，寒玉剑飞出，直朝天君的门面刺去，旁边的神仙们连忙护驾，正要出手相助，寒玉剑忽然调了个头，飞回至月沫的手里，虚惊一场。月沫银牙几乎咬碎：“天君若是再要坏我娘的名节，休怪我不客气。”
    “大胆！”天后娘娘出言喝斥，“竟敢威胁天君。”
    月沫斜着眼看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那又怎样？”那语气，那神态，那眼色，像极了光烨君生前那副清冷的模样。
    天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站在玉落的身边，死死地拉着玉落的手，生怕失去这个女儿。
    玉落也紧紧地挽着天后的胳膊，此时此刻，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母后。
    天地之间，最疼她最宠她的，只有她母后。天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她的身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父君不喜欢她母后，让她母后伤了这么多年的心。甚至她认为，她父君也是不喜欢她的，每一次见到她永远都是指责，没有半点慈爱的样子，反而在对月沫的时候，倒是表现出满满的关心。
    她嫉妒。她母后也嫉妒。
    所以，她不后悔自己对月沫所做的一切，她只是后悔自己做得不够干净，没有害到月沫，却让光烨君送了命。在她看来，光烨君会死，是因为月沫而不是因为她玉落。如果光烨君没有喜欢月沫，又怎么会为她而死？
    想起光烨君，她更恨月沫了。她爱的男人，她父君和光烨君都不爱她，只爱月沫。月沫真是一个强盗，抢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月沫手执寒玉剑，直指玉落：“今日，谁也别想替她求情。这仇，我报定了。你们谁要出来挑战，尽管放马过来。”
    天后讥讽道：“就凭你和你们月族，打得过吗？”
    月沫：“你最好能打死我，如果打不死我，我一定会让你女儿玉落死。”
    天后：“哈哈……”
    她最后一个哈字还没笑出口，天君一声暴喝将她打断：“闭嘴！”
    天后难以相信地瞪着他。
    天君气得浑身发抖：“二郎神说得没有错，玉落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都是你这个作阿娘的平时惯出来的。今日六界仙友都在这里，你若还是我九重天的天后，就给我消停一点。”
    天后终于安静了。
    天君疲惫地叹了口气，下了坐骑，徒步走到月沫的跟前，忽然一只腿一弯，单膝跪在了地上。
    众生发出惊呼声，就连月沫也没有料到他会如此。
    月沫：“天君这是干什么？”
    天君满脸愧色：“玉落闯下大祸，都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管教好。我愿意承担这一切，我愿意代玉落受罚，赔条命给光烨君。”
    刚刚还咬牙切齿的玉落立即就哭得崩塌了：“父君……”
    众生纷纷摇头叹息，同情天君遭遇，可怜他偏偏摊上了一个闯祸的女儿，被逼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仙君再次出面当和事佬：“月沫公主，凡间有句俗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天君都已经给你跪下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不如你开个条件，留玉落公主一条命。”

 312.第312章 为情而战（七）

    大旗呼啦啦地飞扬，在场所有众生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第一场比试，是比灵宠。灵宠作为神仙不可缺少的伙伴，也是他们在战场上荣辱与共的伙伴。主子和主子打起来的时候，灵宠们也会相互撕杀一番。
    火凤凰找了块石头，慢慢地磨着它爪子，自信满满地扫过对面那一排老虎、狮子、还有那些辈份不知道比它小了多少的小凤凰们，那些灵宠们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火凤凰的名气它们都听说过，灵宠榜上排名第二，比它们高了好几个级别。
    天君回到自己的坐骑之上，一声召唤：“螣蛇！”
    顿时，只见脚下的大地一阵震动，一只蛇头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接着亮出了一对金色的翅膀，身上的鳞片散发出金属一般的光泽，石头砸在它的身上，它连一点痛感都没有，反而将那些石头击了个粉碎。
    看台上的日君低低叫了声：“不好。”
    他身边的昊夕赶紧问：“怎么了？这螣蛇是什么东西，我先前怎么都没有听说过，灵宠排行榜上也没有它的排名呀！”
    日君：“它本是女娲娘娘按照自己的形象制造出来的灵宠，经历过修炼之后，早就脱离了灵宠之列，入了神籍，成为了九重天的秘密护法之一，平时一直都休眠在天山底下，不爱出动。没想到天君竟然把它给召唤了出来，还要它以灵宠的身份出战，太不公平了。”
    螣蛇站在火凤凰的面前，足足有它六七倍大，咝咝地吐着信子，舌头比火凤凰的翅膀还长。火凤凰也是第一次见到它，惊讶得掉了下巴，爪子也忘了继续磨。
    这时，白狼王走到火凤凰身边：“我来！”
    月沫有些担心：“白狼，你不是我的灵宠，不必冒这个险。”
    白狼王有些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你把我从不周山救回来，就已经是我的主子了。平时我不承认，是担心你骄傲。”
    月沫：“……”
    月沫拿起寒玉剑，在自己的左手手心处划出一道口子，血立即涌了出来，她连忙送到白狼王的嘴边，命令道：“喝！”
    白狼王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不问，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舔食起这些血来。螣蛇在一旁看得眼馋，抬脚就朝白狼王踢来，白狼王纵身一跃，轻巧地避开了这一偷袭。
    打斗随即开始。螣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白狼王直扑而去，粘粘糊糊的口水滴在地面上，立即冒起一阵轻烟，那些植物沾上蛇毒立即枯死。白狼王闪腾右跳，避过螣蛇的攻击，却没能避开它的口水，落地时正好踩在了一摊毒口水上。
    狐妖看得真切，发出惊呼：“白狼王——”其他四位妖界使者也全都站了起来。
    然而，白狼王却安然无恙。
    月沫将一瓶伤药倒在自己的手心处，狠狠地抹在伤口上，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她早就料到螣蛇有毒，所以事先让白狼王喝她的血。她的血里有千年珍珠、百虎须、又混过光烨君、二郎神、昊夕的血，能解万毒。
    螣蛇见自己的口水失去了功效，气急败坏的挥起翅膀朝白狼王扇去，巨大的力量卷起狂风，吹得站在最前排的士兵们睁不开眼，翅膀所到之处，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都被击得粉碎。白狼王躲得很辛苦，偶尔找出个破绽发动反击，却没有用，螣蛇的鳞片刀枪不入，白狼王一嘴咬下去，几乎磕碎它的牙。
    月沫高声提醒白狼王：“它再怎么厉害，都只是一条蛇！”
    白狼王何等聪明，一下子明白过来，尖牙一闪就朝螣蛇的七寸处咬去……

 313.第313章 为情而战（八）

    果然，这一口咬穿了螣蛇的皮，两道血柱喷涌而出，漫天红光。螣蛇痛得满地打滚，不一会身子变小了，缩得只有巴掌大小，两只翅膀也变得如同蝙蝠一般的大小，紧紧地包着自己的伤口，发出连串的惨叫：“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天君一个眼色，太上老君赶紧从阵营里跑出来，捧起受伤的螣蛇，将它带走疗伤。
    白狼王也回到月沫的身边。月族的阵营里发出地动山摇的欢呼声。
    月沫冷静地对天君宣布：“你输了！”
    天君叹了口气。
    第二场比试，比的应该是先锋。这时，九重天内部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天后希望二郎神出场，二郎神不答应。
    二郎神：“我与神君大人有过主仆之情，照规矩，我还得称月沫公主一声女主子，如果我出面挑战，是以下犯上。九重天能打的神仙那么多，又何必非我不可？”
    天后又费了许多口舌，二郎神硬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天君体谅二郎神的难处，只好作罢：“四极仙尊，那就由你出战吧！”
    四极仙尊是玉落的师傅，徒弟有难，师傅不能不管。并且，四极仙尊的本事就算是放在六界之内，那也是上数，以月族目前的实力，真没有谁能打得过他。
    四极仙尊手提乌虎杖站在了阵前，冲月沫拱手道：“老夫不才，前来讨教，不知道谁来应战？”
    月族的将士们争先恐后，全部挤到月沫的面前：“少主，我愿意应战！”
    月沫打量着这些将士们，一个个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十个他们都不是四极仙尊的对手，把他们派出去应战等于是送死。
    这时，一把清亮的声音自阵外传来：“我愿意应战！”
    众生循声望去，见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路昌。
    路昌是光烨君身边最信任的侍官，平时在虚合殿内负责安排人打点日常，给光烨君跑跑腿，谁也没有见过他的本事，也没有谁知道他的深浅。
    只见他青衣小袍，还是一副管家的打扮，来到月沫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天后有异议：“路昌，你是神君大人的属下，不是月族的人，不能代表月族应战。”
    路昌：“天后娘娘此言差异。神君大人是月族的女婿，是在下的主子，在下也自然是月族的人。如今神君大人羽化，虚合殿上上下下全都归由月沫公主管教，就更加是月族的人了。”
    妖界五使者开始起哄：“对呀对呀，人家明明就是月族的人，你们为什么说不是？”
    天后娘娘无言以对。
    月沫却有些不同意：“路昌，神君大人不在了，我有责任好好照顾你们，不能让你们出什么差错。”
    路昌：“月沫公主请放心，我会见机行事，不会让自己有什么差错的。”
    月沫：“可是……”
    路昌：“主子的死，虚合殿上上下下都很难过。月沫公主，你就给在下一个机会排解排解忧愁罢！”
    月沫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只好答应：“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千万小心！”说罢，她拿出虚合剑，递到路昌的面前：“用这个去赢他们！”
    虚合剑有灵性，路昌认得它，它也自然认得路昌，不待路昌动手，它嗖地一下就飞到了他的手上。路昌刚抓紧它，它立即就带着他朝四极仙尊冲了过去。
    剑影茫茫，杖鸣瑟瑟。路昌与四极仙尊你来我往地斗了上千个回合，也未能分出胜负来。路昌的攻击力虽然强，但是四极仙尊的防守滴水不露。再这么耗下去，修为比四极仙尊少的路昌，迟早会处于下风。
    月沫眼看着路昌的攻势越来越弱，突然提醒道：“攻他的下盘。”
    路昌闻言，原本一直往对方胸口、后心等要害处攻击的招式立即一变，改往四极仙尊的两腿砍去，并且招招都砍向那里。果然，五六十招之后，四极仙尊的脚法真的乱了，路昌看准他的一个破绽，以九虚一实之招正中在他的右膝盖上，四极仙尊只觉得腿一麻，倒在了地上。
    月沫再一次向天君宣布：“你输了！”

 315.第315章 为情而战（十）

    月玲珑拱手向看台上的各位仙友打过招呼，又将月沫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只绣鞋，套在自己的脚上，穿好，心生安慰：“唔，果然是我月玲珑的女儿，没丢我的脸。”
    月沫站在母亲面前，既想哭又想笑。
    月玲珑冲她伸出双臂：“来吧，抱一下！”
    月沫一头扎进月玲珑的怀中：“阿娘！”
    原来有阿娘的感觉是这样的，好温暖，好踏实。
    月玲珑搂着她：“唔，不要哭太久，这架才打了一半，还有一半在等着我们娘俩接着打。”
    狐妖听乐了：“都说月族的女君乃是六界第一完美的女子，果然，就连打架都这么认真。”
    月沫抬起头，急切地问道：“阿娘，我爹是谁？”
    众生集体被呛到，好犀利的问题，好大的八卦，大家赶紧洗耳恭听。
    月沫指着天君：“放心，不是他。所以，你呆会和玉落公主交手时，不必顾谁面子。”
    这一万年来，她虽然睡着，但神智却是醒着的，平日里有谁在她面前说过哪些话，她都听入了耳里。这一万年来，别人对她的流言蜚语，她没少听。
    月沫舒了口气：“我就猜到阿娘的眼光不会这么差。”
    天君从月玲珑一出场开始，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边挪开过，听到她说月沫不是他的女儿时，他不免有些失望。天后将天君的表现心收眼底，醋意横飞，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多看官在场，一定会马上闹起来。
    月玲珑冲各位老熟人道：“各位，今日我和小女还有事情要处理，改日再请大家去月族叙旧。”说罢，她转身向天后，皱着她好看的眉毛道：“天后娘娘，我们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要算一算？”
    玉落冲出来拦在天后面前：“我母后是为了救我才迫不得已出手的，要算就跟我算好了！”
    月玲珑扫了玉落一眼：“没想到你倒挺有孝心。不过我跟你阿娘之间的恩怨，不是刚刚那一招偷袭那么简单。想要打她打一架，随便找件事情来说都可以成为理由。”
    天后：“你不是已经修为散尽了么？”当初月玲珑为了救度寒，散尽了自己的修为，所以才会昏迷不醒的。不过她马上醒悟过来，月沫他们超度了十万生灵，那些福报全都集中在了月玲珑的身上，将那些修为补了回来。
    天君站起身来，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天后和月玲珑同时堵了回去：“退下！”
    女人的纷争，虽然大部分都是因为男人而起，却不希望男人来掺乎。她俩的这一战避无可避。
    战鼓再一次擂了起来。战场被一分为二，两母女对两母女。四个美艳如的女子的生死决斗，画面太美也太残忍。
    玉落性急，先下手为强，提剑杀至，月沫飞身迎战，剑影有如漫天的瓣，虽然美丽，却带着几分死亡的气息。
    天后与月玲珑斗的是法。天后捻指一弹：“天崩地裂。”她用的是土系法术，大地开始摇晃起来，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士兵们一个个紧捂着自己的帽子，以免被吹走。
    月玲珑不急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来，抿了一小口，然后一喷，无数的细流奔向大地，顿时，裂开的大地合上了，飞起的沙石退回去了，一下子又变得山清水秀。“我这一招叫润物无声。”
    天后有些气喘：“没想到你的法术比以前强了那么多？”
    月玲珑面不改色：“多亏了你呀，我睡了一万年，没什么事可干，天天只好在脑子里琢磨这些东西打发时间，没想到竟然让我悟出几个窍门来。”
    对于神仙而言，强大的对手不会让他们轻易地认输，只会更加引起他们的斗志。
    天后见月玲珑轻易地化解了她的法术，恼羞成怒，正要使出更厉害的招式对付月玲珑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是玉落。一回头，只见月沫手中的寒玉剑从玉落的身上穿过……

 316.第316章 为情而战（十一）

    天君惊得站起来，天后干脆丢下月玲珑，飞至玉落身边，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伤口在锁骨以下的地方，直接穿过了琵琶骨，虽不致命，但是很重，并且将玉落的灵力泄了个干净，再无反抗之力，此时只需再补上一剑，她也只有乖乖受死的份。
    月沫举起了手中的寒玉剑，天后扑在玉落的身上，遮住女儿全身的要害处：“够了，真的够了！你要杀就杀死我好了！”玉落是她所有的希望，如果没有了女儿，天后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玉落虚弱地抱住天后：“母后……”
    天后的心更如刀割，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没入尘埃之中：“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搅到上一辈的恩怨中来。”
    否则，玉落也不会跟着她瞎闹腾，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月玲珑纠正道：“我跟你之间本无恩怨，是你非揪着我不放，我忍你劝你，你不但不醒悟，还越陷越深，变本加厉，落得今日期这地步，是你这个做阿娘的害了自己的女儿。”
    天后哀怨不已：“你懂什么？你懂那种自己的夫君睡在你的身边，梦里面却叫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时的心情吗？你懂那种你为了一个男子付出一切，他却连一个谢字都不肯给你的失望吗？你懂那种明明自己爱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可他的目光却永远不会停留在你的身上时的那种失落吗？你懂那种你不想听到情敌的名字可你的世界里总有人提起她拿她跟你比较时的无奈吗？”
    狐妖听得叹息不已：“天后娘娘对天君倒真是情深似海，我就不明白了，天君为什么就是不爱天后娘娘呢？”
    鬼王比狐妖年长一些，当年的那些绯闻多少知道一点：“天君喜欢的女子一直是月君，追她追了三千年，月君没答应。有一次，天君喝醉了酒，错把天后娘娘当成月君，两者有了夫妻之实。天后娘娘出身仙界的旺族，老天君为了给仙界一个交代，就让天君娶了天后娘娘。”
    狐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天君既然对月君一往情深，怎么又娶了天后娘娘，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在里头。那就难怪了。呀，不好。”
    鬼王：“怎么了？”
    “照你所说，如果月沫公主真把玉落公主给杀了，那岂不是把九重天和仙界都得罪了？九重天也就罢了，反正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好，可仙界……”狐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仙君，没有再说下去，暗暗地替月沫捏了一把汗。
    这头议论着，那头天君已经走到天后和玉落身边，他试图替玉落查看伤势，却被天后给凶了回来：“不要你假惺惺。”
    天君：“不管怎样，玉落总是我的女儿。”
    天后娘娘冷笑：“你梦中情人的女儿如今要杀你亲生女儿了。遂你所愿。”
    月沫听得火冒三丈：“别把自己说成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模样，你和你女儿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贪婪和嫉妒，又怎么让玉落公主一次又一次地闯出祸来。天下因为爱慕却不可得之人，多如牛毛，如果能把爱慕当成作恶的借口，六界岂不是大乱？你爱慕天君，难道就没有别的女子爱慕天君吗？如果其他神女和你一样，为了得到天君，不惜对你和玉落公主下毒手，那你又会怎样处理？”
    天后娘娘被驳得哑口无言。
    月沫道：“说起来，玉落公主也真是可怜，遇到了一个不靠谱的阿爹和一个不省事的阿娘。罢罢罢，今日我就念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饶她不死。”
    天后大感意外：“真的？”
    月沫继续道：“不过活罪难逃。”
    天后：“你说。”
    月沫：“我要她去不周山，把妖王换回来。”

 318.第318章 为情而战（十三）

    如果不是这声“弟弟”，众神几乎都要忘记了妖王和天君是同胞兄弟的事实，两人同父同母，都是老天君的亲儿子，妖王是兄长叫玉离，天君是弟弟叫玉合，数万年前，老天君羽化，两兄弟曾为了天君之位有过交手。具体的细节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次以后，妖王一怒之下反下了妖界，自立为妖王。
    这件事情只有资历老的神仙们才有耳闻。再后来，又加上大家总是被妖王修理得很惨，又再加上天君一直很忌讳，所以很少有谁提起，久而久之，就淡忘了。
    但事实总是事实，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被人翻出来，戳痛你。天君此刻就是这样，他一脸羞愧与不满，却还是端着他天君的架子道：“妖王，好久不见！”
    妖王的性子是最不爱拐弯抹脚的，第二句话直接进入主题：“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婆姨和你闺女？”
    婆姨。这字眼一般只在粗鄙汉子的嘴里才出现，有很浓的鄙视意味，用这个字眼来形容天后，实在太不尊重了些。
    但是，跟妖王谈尊重，等于是对牛弹琴。他愿意问你，已经够给你面子，否则照他的脾气，直接动手砍人。
    天后虽然害怕，但表面依然死撑：“妖王，你……”
    话还没有说完，天后整个人飞了出去，几道闪电劈在她的身上，伴随着几声惨叫过后，冒起阵阵轻烟，身子还没有落地，几颗大火球又砸了过去，将她烧得一片漆黑，这还不算，只见妖王广袖一扇，天后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木桩一般，一下子被钉到了土壤里，只露出头来。
    围观者无一人敢出声说情，就连仙君也退到一旁，当他的看客去了。
    月沫的下巴直接砸在了地上，站在月玲珑的身边暗自庆幸：“当初我惹他不高兴，他只是把我从洞里面丢出去，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月玲珑蹙眉：“你见过妖王？”
    月沫点头：“见过。他总是很嫌弃地叫我废材。”
    月玲珑笑了笑，并未说话。
    妖王手头上修理着天后，话却是在对天君说：“你这天君当得不公不允的——真是丢父君的脸！”
    修理完天后，妖王又打算修理玉落，被天君拦住：“妖王，这事本天君自会处理，就不劳烦你动手了。”
    妖王一脸的不高兴，继续训他：“拖拖拉拉的像个婆姨！”
    呃，天君也被鄙视了。大家都不敢对此有异议。
    天君敢怒不敢言，挺起腰杆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自尊：“太上老君何在？”
    太上老君颤着双腿从列阵里走出来。
    天君：“玉落公主行事鲁莽，间接导致神君大人命丧画中境，现罚她前往不周山，受天柱之刑，在没有找到下一个顶替的受刑者之前，不得离开。天后教女无方，心胸狭窄，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屡次触犯天规，破坏九重天与其他各族各界的友好往来，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从即日起，革去天后的封号，发往往生海，看管六界灵脉。二者同时服刑，由太上老君派人押往各地。”
    太上老君鞠躬：“臣领旨。”
    “慢着！”妖王叫住，“你的这个判决，我还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天君只好问道：“那妖王的意思？”
    妖王撇下他，返转头来问月沫：“废材，你觉得呢？”
    月沫没有想到妖王会冷不丁的问她，不过既然他问了，她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她仔细地想了想，又权衡了一下各方的利弊之后，点点头：“可以。”
    妖王冲天君挥挥袖，霸气横秋：“那就这么办吧！”

 319.第319章 为情而战（十四）

    九重天的人很快就散了，天君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由此可见，他与妖王之间的兄弟情份真的比纸还浅。
    仙君、日君、鬼王赶紧都来给妖王请安，打着哈哈嘘寒问暖。
    仙君的脸笑得几乎要僵掉：“妖王，好久不见，甚是挂念，甚是挂念。”
    妖王毫不客气地回话道：“我压在不周山两万年，你若真那么挂念我，为何不见你去那里探望我？”
    仙君咳了咳，有些窘迫：“公事繁忙，走不开。”
    妖王冷笑道：“我听说你为了求子，连女娲娘那边都去过了，由此看来，就算公事再繁忙，真心想要找个时间还是有的。”
    仙君更加窘迫了：“妖王的消息真是灵通。”
    六界之内的君王，最为头痛的是仙君，仙君与仙后娘娘做了十万年的夫妻，却一直连个孩子都没有。仙后贤德，给仙君纳了几个小仙姬，哪知道照样没有生养。这成为了仙君的头号心病，平日里提都提不得，妖王一出山就给他戳得连半点情面都不留。他心里面不痛快，可又不敢说。
    日君体贴，见气氛太尴尬，赶紧将话题扯开：“今日是妖王出山的大日子，又难得大家都在，不如去寒舍小宴一番，桃溪的鱼正是肥美的时候，大家去尝个鲜。”
    和妖王一起吃饭……亏他想得出。
    鬼王的头顶直冒汗：“呀，早就听说日族桃溪的鱼是难得的美味，一直想要尝一尝，只可惜鬼界近日的事情比较多，我出来这些时辰，该回去看看了。下次，下次我作东，大家再聚。”
    妖王瞪了鬼王一眼：“不敢跟我吃饭就不敢跟我吃饭，找什么借口？”
    鬼王：“……”
    大家噤声不语。
    妖王动手赶客：“本王没心思跟你们吃什么饭，都给我滚！”
    于是，大家都忙不迭地“滚”了。
    月沫正犹豫着要不要领导着月族的将士们带着她娘跟着“滚”，却发现她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得无影无踪。看样子，她这个阿娘也不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娘。
    月沫也想溜，却被妖王叫住：“废材。”
    月沫的头皮麻了麻：“妖王。”
    妖王板着脸：“过来！”
    月沫绷着身子走了过去，吃不准这个喜怒无常的妖王想要干嘛。
    妖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月沫的脉门上，又盯着她的脸细细看了一会，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果然。我居然没有发现。”
    月沫不解：“果然什么？”
    突然，妖王就生气了，一巴掌将她拍飞：“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月玲珑的女儿？”
    月沫揉着摔痛的屁屁，满脸无辜：“你又没问我。”确实如此，当初妖王见到她，不但没问她的身世，就连名字都没有问过，一见面就叫她废材废材，不高兴就拍飞她，她哪有机会说。
    妖王又冲她伸出双臂：“过来！”动作十分僵硬，似乎是想要拥抱她，但是姿势又实在太怪异了一点，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月沫原地不动：“又干嘛？又要打我？我不去！”虽说妖王对她有救命之恩，但也不能这样由着他把她当沙袋，动不动就打一顿，更何况还当着月族这么多的将士。
    妖王凶巴巴的：“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月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断然拒绝：“我不去！”

 320.第320章 为情而战（十五）

    妖王火大，立马就要发飙，想了想，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将这火气压了下去，突然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没头脑的话来：“光烨那厮，也可恨。”
    一提到光烨君，月沫的心又变得沉重起来。
    妖王问道：“我问你，光烨那家伙是不是真的跟你订了终身？”
    月沫更加伤感：“我跟他在画中境内已经成亲了。”
    妖王步步紧逼：“成亲是什么意思？”
    月沫讶然：“成亲就是成亲哇。”
    妖王暴怒起来：“太过份了！太过份了！”忽然，他一掌劈向狐妖，打得她口吐鲜血：“光烨那厮跟月沫公主定了终身，你怎么没有传信给我？”
    狐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忙跪在地上请罪：“启禀妖王，是神君大人亲口嘱咐属下，让属下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属下认为，神君大人与妖王交情深厚，心思又细，他不让属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一定是为了妖王着想，所以才听从了他的意见。”
    “他为我着想？哼！”妖王有气无处发，“他就是一个小偷，不声不吭地把老子的宝贝给偷了。”
    月沫听得生气：“妖王，你这么说神君大人是不对的。”
    妖王黑着脸：“我怎么就不对了？”
    月沫：“他堂堂神君，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的？就算这天地之间没有的东西，只要他愿意，他也能自己造一个出来，还需要偷你的？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
    妖王一句话被卡在在嗓子眼里，半天吐不出来：“他偷了我的……哼，我不说，反正这样东西，他本事再大，他也造不出来。当初我托他好好照顾，他倒好，坚守自盗。”
    “你胡说！神君大人是我相公，他是什么样的品德我心里很清楚。他绝对不可能偷你的什么东西，你不要趁他不在了，就抹黑他。”月沫愤怒得眼睛都红了，也有些说不下去，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一连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缓过来，“总而言之，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相公。你也没有资格说他！”
    “我没有资格？”妖王暴怒，巴掌高高扬起，又要打。
    月沫倔强的抬起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迎向他。狐妖慌得连滚带爬地滚到妖王的脚边，苦苦求情：“妖王，打不得。月沫公主她大伤初愈，身子还没有彻底调养好，又伤心了百日，哪经得起您这一下？”
    妖王想了想，忍了。
    月沫也不能忍：“妖王，请你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狐妖急得将月沫拉到一旁：“我滴个姑奶奶，你也退一步吧！”
    月沫不肯：“我为什么要退？他造谣神君大人偷东西就是不对。我不能任由别人抹黑我相公。”
    狐妖轻声细语：“呃，这个，这个，妖王与神君大人一直情同手足，他们俩的事情，我们肯定有一些不太清楚……”
    月沫：“你错了，神君大人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
    狐妖顿了顿：“那也许妖王的一些事情，你不太清楚。”
    月沫越来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他那个大妖怪的事情，我不需要清楚。”
    狐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看妖王脸上的表情。
    妖王的怒意在燃烧：“大妖怪，你说我是大妖怪？”
    月沫无所畏惧：“你说我相公是小偷，我就说你是大妖怪。”
    妖王一掌将身边的一块巨石劈成粉末，风一吹，呛得那些士兵睁不开眼。他气得咬牙切齿：“好，既然你说我没有资格，你和他的事情，我不管了！”
    说完，妖王驾起黑云朵，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321.第321章 明知是坑也要跳（一）

    月族与九重天那一役，令九重天威风扫尽，再加上月玲珑苏醒，月族的地位一下子拔到了一个新高度，六界众生个个都对月族恭敬起来。
    据月族的小仙们说，往日月族的小仙们出门遇到其他仙友，无论他们有多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大多数的都视而不见，只有少数部分会点点头，然后鼻孔朝天地从他们的身边擦过。可如今月族的小仙，不管地位有多低，也会有许多仙友热络地跟他们寒暄，甚至还会邀请他们去府上吃酒。
    众位仙友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令月族的小仙们觉得很不适应，尤其是仙友们每每寒暄到最后，都会问上一句：“你们家公主的爹是谁？”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就连月沫也不知道。
    月玲珑苏醒之后，月沫巴巴地跟在她阿娘的身后问了无数次，月玲珑总是随便打发她了事：“反正你这一万年来没有阿爹也过得挺好的，现在又何必对此执念太深？”
    如果再被月沫问急了，月玲珑又会说：“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不告诉你的道理。从因果上来讲，这叫缘份未至，你还不到与你阿爹相认的时候。等缘份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如果再被月沫问什么时候缘份才能到，月玲珑就会找借口出门会友，三五日都不肯回来。
    月玲珑的故作神秘，令月沫隐隐地感觉到，她阿娘与她那个一直不肯露面的阿爹之间的爱情故事，肯定不像戏本子里演的那样惊天地泣鬼神，并且他俩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是很恩爱，否则的话，他们怎么能够忍得住不拿出来秀秀？
    凡人一直以为秀恩爱这种事情向来是他们的专利，却不知神仙们秀起恩爱来比凡人招摇多了。比如天君，他只是追个女子，都会追得六界尽知，就更不用说那些本身就感情深的眷侣。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神仙美眷”这个词，还不是因为那些神仙们秀恩爱秀出来的成果。
    她阿娘月玲珑不但不秀恩爱，还将她爹的事情瞒得滴水不露，只有一个原因，两人关系差。
    既然关系差，又怎么会有了她？月沫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件事情让月沫时时挂在心上，就是找到令光烨君重生的法子。
    她月沫当初魂飞魄散之后既然能活过来，就证明光烨君也可以。这事又跟她阿娘有关系。她天天跟在月玲珑的后面，讨教她阿娘当初是怎么怀上她的，她阿娘一口咬定没有。
    月沫失望极了：“你撒谎。”她阿娘在灵力尽失的情况下都能在梦中将她产下来，就足以证明此事非同一般。
    月玲珑直叹气：“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让光烨君重生。我虽然与光烨君的交情不深，可他是你相公，也就是我的女婿，如果我有办法，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月沫对此很生气，干脆不理她阿娘，并且把月族的事也全撂下了，包括月宫庙的事情在内，也一并交还给了月玲珑，自己去找那些德高望重有见地的神仙，希望从他们那里找到可以令光烨君重生的办法。
    这日，月沫飞远了些，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怎么的就飞到往生海来了，遇到了一个她并不愿意遇到的角色——天后。
    天后一身布衣，不施脂粉，头顶上的珠钗也全然不见，只用一根木簪子挽住自己的头发，乍一看像极了凡间的农妇。
    月沫见自己走错了地方，正要离开，却被天后叫住：“听说你在找令光烨君重生的办法。”
    月沫没理她。
    天后高声道：“我有。”
    月沫讶然：“真的？”
    天后的眼神异常坚定，不像是在说假话：“我可以发誓，这个方法绝对有效，只不过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323.第323章 坑得一手好爹（一）

    月沫自认为自己跟妖王的交情还是不错的，至少她见过他好几次，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了。就冲着这份交情，她觉得还是用软的法子比较好。
    于是，她选了一些月族种的新鲜瓜果，用袋子装好，当作见面礼。临出门前，咬了咬牙，又上酒窖里拿了十坛她亲手酿的桂酒。这桂酒原本是酿来给光烨君喝的，一共五百坛，就连光烨君也只来得及尝了个味。送给别人她实在有些舍不得，可如今为了救光烨君的命，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妖界喜阴，挑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进他们的地界就有股凉嗖嗖的气息袭来，两只狼精拦住月沫的去路，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妖王今日心情不好，月沫公主还是改日再来罢！”
    月沫问道：“你们妖王一般什么时候心情好？”
    两只狼精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月沫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上全是伤，狼精垮着一副脸：“妖王自从回来之后，心情就没有好过。”
    妖王的心情不好，这对妖界的各小妖而言简直就是灾难。妖王以检查他们有没有偷懒练功为由，把他们轮流叫过去过招，结果把他们揍得伤痕累累哭爹叫娘，末了，妖王一口认定这两万年内妖界的众小妖的日子过得太惬意，没有危机意识，并下令他们整改，一直练到他满意为止。简而言之：妖王不爽，众妖当免费沙包伺候。
    月沫对此深表同情：“今日妖王考核的是谁？
    狼精叹了口气：“五大使者全被叫进去了。”
    话音落，只见红、黄、蓝、黑、白五道身影逃命似地往这边奔来，眼看着就要奔出妖界了，忽然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慢着”，大家又一齐煞住脚，一个个顾不上形象伸长了舌头在那里直喘气。
    狐妖惊喜不已地朝月沫扑了过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缠住她就不肯放了：“我滴个大妹子，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月沫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情了？”
    狐妖还没有来得太回答，只见一股黑浪从他们刚刚逃来的方向涌了过来，所到之处，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树木成排地倒塌在他们的眼前，片刻之间就变成了木屑。
    狐妖大叫一声：“不好。”唰地一下，就躲在了月沫的身后面，其他四使者有样学样，也一个接着一个地排在了月沫的身后，狼精排在最末，大家都缩着头，眼睛都不敢睁一下，像极了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眼看那黑浪滚滚而至，立马就要将他们几个吞噬掉，突然就像有谁用线绑着这股黑浪一般，用力一扯，黑浪调转了一个头，接着砰地一声响，散得无影无踪，只有遍地的狼藉证明着刚刚的确有发生过很凶险的事情。
    紧接着，妖王出现，俊美的脸上乌云密布：“没用的东西，本王指点你们练功是你们的荣幸，你们居然跑？罪不可恕。”
    不跑难道等死？
    狐妖躲在月沫的身后，月沫可以感觉得到她浑身都在发抖。狐妖咽了一口好大的唾沫，赔笑道：“妖王陛下，我们不是要逃，我们只是算到月沫公主到访，生怕怠慢了她，所以赶来接她。”
    其他各妖发出附合之声：“是呀，是呀！”
    妖王闻言，怒气似乎消了一些，注意力转移到了月沫的身上，口气却依然很差，凶巴巴地问道：“废材，你来干什么？”

 324.第324章 坑得一手好爹(二）

    月沫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狐妖却抢先替她答了：“月沫公主到这里来，当然是来看望妖王陛下的。”
    妖王板着个脸：“哼！”
    这哼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欢迎她来看他还是不欢迎她来看他？月沫有点吃不准。狐妖在她身后狠狠的掐了一把，痛得她大叫出声：“呀！”
    妖王皱起了眉头，眼看着又要发飙，狐妖赶紧发话：“妖王陛下，月沫公主不但来看你，还给你带礼物来了。”
    狐妖的嗅觉灵敏，一下子就闻到了月沫身上带了东西。
    妖王有些不太相信：“真的？”
    月沫还在神游，狐妖又一把将她掐回神，她赶紧做出回应：“真的，真的。”说罢，她从身上掏出一个百纳袋，念了两句咒语，百纳袋渐渐变大，月沫一样一样的东西往外掏，有桃，有梨，有莲蓬，满满地堆了一地，最后又搬出了那十坛桂酿。
    月沫还没有开始介绍，狐妖又抢先一步：“妖王陛下，这桂醉可是月沫公主亲手酿的，用的是月族的万年桂，里头还搁了万年酱果，用材十足，外头是买不着的。月沫公主酿酒的技术师承吴刚，且心思得比吴刚更足，这酒的味道更是别拘一格。”
    月沫听她讲得似模似样，忍不住偷偷问了她一声：“你又没有喝过我酿的酒，你怎么知道这酒的味道比吴刚酿的更别拘一格？”
    狐妖没理她，自作主张打开了一坛桂酒，顿时酒香十里，醇厚绵长，馋得其他几只妖怪纷纷咽起了口水。
    果然，妖王被这酒香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修理五使者，他一勾手指，那坛开了封的桂酒立即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单手拎起坛子，一顿倾泻，那酒如瀑布一般奔处他的嘴中，不消一会，一坛子桂酒被他喝了个精光。
    妖王捧着空酒坛冲月沫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废材，没想到你还有可取之处。”
    月沫见他心情好转，连忙抓紧机会进言：“如果妖王愿意，我可以再酿一些送给妖王。”
    妖王蹙眉：“你有求于我？”
    月沫：“一件小事。”
    妖王：“说。”
    月沫：“神君大人羽化，我希望想办法令他重生。”
    妖王唔了一声：“光烨不在，没人有能力与本王一战，本王也十分寂寞。”其他妖精也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光烨君不在，他们天天陪妖王练功也十分辛苦。
    月沫见他如此说，心中大喜：“那我找妖王要件东西，此样东西能令光烨君重生。”
    既然你这么挂念你的好友，那么你总得出点力罢？
    不料，妖王断然拒绝：“此物不在本王身上，本王给不了你。”
    月沫呆了呆：“我还没说是什么？”
    妖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要的东西是五色线。”
    月沫没想到妖王会这么精明，但是他的话似乎有些不对：“那五色线是你盗的，又怎么会不在你身上？”
    妖王淡然道：“本王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敢情他收了礼物还不办事。简直不要脸哇！
    月沫强忍住内心的不满，小心翼翼地问道：“妖王说五色线不在你身上，那它如今在何处？”
    只要这五色线还在，就算是下地狱受炼火之刑，她都要将它找回来。
    然而，妖王一开口就将她的希望击得粉碎：“五色线已经被本王毁掉，并不存在于这天地之间了。”
    “什么？”月沫急得眼一黑，一股咸甜味从嗓子眼里涌了上来，顿时昏了过去。

 325.第325章 坑得一手好爹（三）

    月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晕晕沉沉之间，听到她娘月玲珑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沫沫这孩子的命也忒苦了些。出生下来没有爹娘疼也就罢了，就连情劫也比别人来得辛苦。可怜她对光烨君一往情深，却天隔一方，这种相爱而不能见的滋味，只怕比我当初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见你要更加撕心裂肺十倍以上。我们做爹娘的却不能帮她什么……”
    爹？没错，是爹。她阿娘是在跟她阿爹讲话。
    月沫一下子就醒了，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从妖界送了回来，此刻正躺在桂宫之中，她从床上一蹦而起，却只见到了个匆匆消失的背影，再待她追出去，连背影都不知道去向了哪里。
    月沫回过头来问月玲珑：“刚刚那个是不是我阿爹？”
    月玲珑不说话。
    月沫焦急地问道：“既然他来了，为什么你不叫醒我？”
    月玲珑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肚子的心事说不出来。
    月沫跪倒在月玲珑面前，委屈得不能自已：“既然我爹一直活在这世上，也知道我的存在，并且还能到这来，可他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
    月玲珑抚摸着女儿的头，手指滑过她削瘦的脸庞：“沫沫，你阿爹有他的苦衷？”
    月沫追问道：“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月玲珑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有将答案说出来。
    月沫悲愤交加，忍不住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你们知不知道这一万年来我是怎么过的？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做梦都想着你能醒过来，盼着哪一天睁开眼，就能看到我阿爹？”
    月玲珑的眼睛也红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阿爹他也知道。”
    月沫：“知道他为什么不认我？知道他为什么见到我就跑？知道你连他是谁你都不肯告诉我？够了，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一万年，我骗了自己一万年，我对自己说，我阿爹阿娘一定是六界之内最慈爱的爹娘。可是到头来我错了，你们宁愿看着我被六界笑话，看着我痛苦，却依然袖手旁观。你们根本就不喜欢我？”
    月玲珑急了：“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我们的孩子啊！”
    月沫：“爹娘不应该是温暖的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们的温暖？”因为过于激动，月沫体内的气血又开始翻腾起来，胸中有股热浪一直憋着，想要往外冲。
    月玲珑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赶紧劝她：“别激动，你千万不能激动！”
    月沫胸中的那股热浪经久不散，并且越来越热，体内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在苏醒，正在寻找着宣泄的出口，她头脑一热，大步就往屋外走去。
    月玲珑几步跨上前去，拦住月沫：“你要去哪？”
    月沫的眼睛之中露出凶光，语气绝决：“我要去找妖王要五色线。”
    月玲珑：“五色线不是已经被妖王毁了吗？”
    月沫冷笑一声：“你以为他说的我会相信？光烨君在世之时，曾经透露过他知道五色线的下落。当时我对此并不敢兴趣，所以也没有追问他，但这足以证明五色线根本就没有被毁掉，只不过妖王不肯告诉我而已。”
    月玲珑劝说道：“以妖王的性子，他不肯告诉你五色线的下落，你若逼急了，他真的会毁了五色线。”
    月沫的声音之中有几分看破生死的意味：“这一次，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五色线，否则的话，那我也追随光烨君散在这天地之间罢！”

 326.第326章 坑得一手好爹（四）

    月沫顾不上月玲珑的阻拦，单枪匹马地前往妖界第二次会妖王。
    妖王站在云端之上，完全没有将她放眼里：“废材，就凭老弱病残教你教出来的本事，你觉得你能赢得了我？”
    月沫目光坚定，视死如归：“我今天是抱着必败之心来。我没有想过赢过你。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无论我被打败多少次，我都会和你血战到底。”
    妖王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喜还是怒：“废材，你跟光烨是没有将来的，你不可能会跟他在一起。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月沫亮出了寒玉剑：“没有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更何况此时此刻对我而言，我和光烨君的将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光烨君能活过来。”
    妖王喝斥道：“你是神女，怎能如此执念深重？”
    执念过重，是修道之人的大忌，轻则增添自己的劫数和烦恼，重则会令迷失心智堕入妖道和魔道。
    月沫的嘴角扯出一抹绝美的微笑，如月光般美好动人：“当日我在不周山的山洞内，看到洞内那些女子的画像，那女子一定是妖王心中所爱罢。敢问妖王，如果有一天，这个女子魂飞魄散了，你又会怎么做？”
    妖王默默不语，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月沫冲妖王深深地作了个揖，头几乎点到地上：“得罪了！”
    月沫亮出寒玉剑朝妖王刺了过来，一招“月满西楼”耍得勉勉强强，使出了五分月玲珑的样子，妖王广袖一挥，月沫的剑还未近得了他的身，她自己就整个飞了出去，这一飞就飞出了三百里，扑通一声掉入一片池塘之中。她立即从池塘之中爬起来，顾不得将身上的衣服使法变干，就飞回了妖王的面前。
    月沫又冲妖王深深地作了个揖：“得罪了！”
    说罢，她一连做出一个手势，使出一个法术来，将妖王冻住。妖王干脆连动都没有动，他身上的冰块就自动化了，变成雾气飘走。接着他一弹手指，月沫又飞了出去，这一次飞出五百里，卡在了两座山之间。
    月沫艰难地把自己从山缝中弄出来，又飞回到妖王面前。
    妖王看到她就觉得烦：“够了！你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可要下重手了！”
    月沫不管不顾，再次冲妖王作了个揖：“得罪了！”
    然后，她用全身的功力一掌朝妖王打了过去，这一掌打在妖王的身上，却如同打在一面铜墙上一般，巨大的反作用力回向月沫，月沫只觉得全身一震，紧接着一麻，全身的关节一下子就跟脱了节似的，砰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围观的狐妖看不下去了：“月沫公主，你快住手罢！”
    月沫不听，强忍住全身的痛意，躺在地上对妖王说：“得罪了！”
    接着，她抖着双手捏诀，使出了最后一招：冰血咒。
    妖王的身手比她更快，她还未来得及将口诀念完，妖王早已一脚跺在地上，月沫整个人弹了起来，又啪地一下落在地上，摔得她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都已经这样了，她还不想放弃，一次次地做出冰血咒的手势，又一次次地被妖王抢先一步下手。
    月沫摔得浑身是伤，嘴巴鼻子都在流血。妖王对她真的是手下留情了，以她的本事，他只一招就能超渡了她。妖王给了她生的机会，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对他发起进攻，这让妖王很恼火。
    可月沫依然不肯放弃，她再一次结起手势，打算念动咒语，月玲珑突然出现，冲到月沫的身边，抱起她，制止她再继续下去：“够了，你们父女俩不要再打下去了！”
    月沫一惊，喘着粗气问：“阿娘，你说什么？”
    月玲珑指着愤怒、不舍又无奈的妖王，道：“他就是你阿爹，你月沫，是我月族女君月玲珑和妖王玉离的亲生女儿！”

 327.第327章 坑得一手好爹（五）

    一个是风华绝代众生跟在她身后哭着喊着希望能博得她青睐的神女，一个是冷酷无情众生听到他的名字都要颤两颤的妖王，他俩竟然是一对。
    这消息来得来猛烈，轰炸得月沫半天缓不过神。
    怎么可能？妖王会看上她阿娘倒是不奇怪，但她阿娘会看上妖王就太匪夷所思了。此王身上哪有什么适合当人家相公的品质？
    对于当年的那段往事，月玲珑羞于在女儿面前启齿，因为那实在是太丢脸了。那日初一，并无月色，她将将沐浴好睡下，忽然就感觉到卧房内凉风阵阵，紧接着就看到了妖王在黑暗之中那对灼灼燃烧的眼睛，然后妖王对她讲了一句话：“我看上你了！”
    再然后，妖王趁着月黑风高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将月玲珑扛回了妖界，并将月玲珑禁锢在妖界作了押寨妖后，不出半月，月玲珑就有了身孕。
    月玲珑是神女，不适合在妖界养胎，妖王只好将她放回了月族，由于此事来得突然而又隐蔽，再加上月玲珑事后对此事只字未提，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等他们发觉的时候，月玲珑已经由一个风华绝代的神女变成了一个大腹变变的孕妈。
    至于天君，他一直错以为月沫有可能是他的孩子，完全是因为他有一次与天后吵架，跑到月族找月玲珑诉说衷肠，又喝了太多酒，直接醉倒在桂宫内，在桂宫住了一晚，过了段时间就传出了月玲珑怀孕的消息。大家都不知道妖王这档事，自然而然就把孩子她爹的身份怀疑到了天君的身上，虽然月玲珑有否认过，但是她并没有提供孩子父亲的名字，所以，在众神强大的想像力和围观八卦的心态之下，事情的揣测就变得越来越狗血。
    最狗血的是天君，出于对心上人的念念不忘，他在内心深处也很希望自己三千年的痴情能有个安慰，于是对这些狗血的猜测都采取了沉默的态度，更加滋长了谣言的疯传。
    月沫出生，月玲珑却陷入昏迷，因此这谣言一传就传了一万年。
    月玲珑道：“这一万年来，不是你爹不愿意认你，而是不能认，他在不周山下压着，见不了你。如果让六界知道你是妖王的女儿，而我们又不在你身边，你早就没命了。”
    月沫：“那他出来之后，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认我？以他的能力，就算他们知道我是妖王的女儿，也不敢动我。”
    月玲珑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那是因为我们担心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月沫从她阿娘不同寻常的神色之中捕捉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她敢肯定她阿娘在害怕，害怕她会知道一些秘密。
    妖王听月玲珑讲了许久的故事，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冲月沫凶巴巴地命令道：“此事不可外传！”
    月沫瞪着妖王：“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把五色线交出来！”她没有叫他爹。
    妖王的火气噌噌噌地开始燃烧：“本王说过，五色线已经被我给毁掉了！”他也称呼自己为“本王”而不是爹。
    这对父女的脾气都不是一般的倔。
    月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根，那是神仙们生长仙根的地方，她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引起了月玲珑和妖王的紧张，很快他们就将它压了下去，但这一丝变化并没有逃出月沫的目光。
    月沫语气一寒：“五色线到底是被你给毁掉了，还是在我身上变成了我的仙根？”

 328.第328章 坑得一手好爹（六）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月沫已经将背后的隐情猜得七七八八。
    当年月玲珑怀了孕，但这个胎有点不妥，妖王虽然出身九重天，但他反下妖界为妖王之后，修炼功力用的是相反的道法，阴阳相克，导致月玲珑的境遇和紫陶的情形差不多。
    本来月玲珑是不必生下这一胎的，因为当时她并不喜欢妖王，不想有他的孩子，妖王一意孤行，盗得五色线将它置入到了月玲珑的腹中，令她修出了一个仙胎。
    真正地有了孩子，月玲珑自然不会再扼杀这个小生命。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妖王盗得五色线之后，被六界联合起来讨伐，后来又被压在不周山下，他也没有将五色线的下落透露出半个字，他宁愿遥遥无期地受天柱之刑也要保住他和她的孩子。从这一刻起，她有点动心了。
    他们不告诉她五色线的下落，是担心她会拿五色线去救光烨君。因为一旦她没有了仙根，轻则沦为妖道或者魔道，重则从六界消失，重新散落在天地之间。
    所以，就算妖王与光烨君有几十万年的交情，就算他在想找谁打架找不到对手寂寞得想要发狂，他也不愿意将这个秘密曝露出来。
    毕竟，友情这种事情比血脉相连的亲情来还是差那么一丁点。
    月玲珑恨得咬牙：“都怪天后娘娘多嘴。”
    很明显，天后应该是猜测到了月沫有可能是妖王的女儿，也猜到当年妖王盗五色线是为了给月玲珑安胎，所以才会特意把如何利用五色线织魂的事情告诉月沫，让月沫找自己的亲爹交恶，而妖王有苦难言，狠狠地坑他一把。如果月沫真的用五色线救光烨君并且不幸消失，那天后的目的就更加达到了。
    妖王再一次命令月沫：“本王警告你，不准你拿五色线救光烨那厮。不然的话，就算他重生，我也会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月沫急急地求情：“我不一定会死的！”
    月玲珑叹息着摇头：“就算你不死，也会落入妖魔道。而光烨君必定是仙体。神仙和妖魔不能结为夫妻，你俩还是没有缘份。不要拿我和你爹的事情当作榜样，五色线只有一条，如果你沦为妖魔道还跟光烨君在一起，将来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又要光烨君拿他的五色线去救你们的孩子？”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月沫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光烨君。“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月玲珑马上泼了一瓢冷水给月沫：“凡事皆有定数，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之所以会重生，也是因为光烨君当初欠了你的恩情，你为他魂飞魄散一次，他为你魂飞魄散一次，正好两相抵消。你如果再救他，必定是一场孽缘，这对光烨君未必有好处。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和光烨君之间注定没有缘份。”
    月沫的内心一阵剧裂的颤抖，哭倒在月玲珑的面前，抱着母亲的大腿伤心欲绝。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光烨君等了她几十万年，她跨越时光的长流而来，最后却只能与他匆匆相聚片刻。如果她不认识他，没有想起洪荒时的那些日子，没有画中境的那些经历，也许她可以淡然处之，可如今那些爱恨情仇都已经深深地溶入了她的骨髓里，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又如何能死心？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月沫手执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颈间：“阿爹，阿娘，请恕女儿不孝。我知道你们疼我，你们为了我付出了很多。但是，我做不到不顾光烨君让自己麻木的活下去，所以，我只有辜负你们了。”说完，她飞速地一拉匕首，耳根处一道血柱喷了出来……

 330.第330章 妖怪，哪里逃（二）

    月沫呵呵了两声，对好友道：“你想多了。”
    昊夕不相信：“那你为什么不回月族住？是怕人嚼舌根么？”
    月沫十分谦虚地狂妄了一下下：“谁敢？”
    有妖王在，谁要是敢说月沫的什么嫌话，妖王会把他的舌头都拔出来。
    昊夕：“那又是为什么？”他和月沫相生相杀上万年，忽然没有人和他吵嘴了，他有些不太习惯。
    月沫：“因为我爹要住那里。他不准我回去打搅他和我娘之间夫妻恩爱。”有月沫在，月玲珑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女儿的身上，眼里完全看不到妖王，这让妖王很恼火。终于，在一次家宴上，月玲珑将一只亲手烤的烧鸡的两只鸡腿全都给了月沫之后，妖王一气之下将月沫赶到了妖界，令她在妖界潜心修炼，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女妖。
    为了只鸡腿吃女儿的醋，果然是亲爹。
    昊夕和千淳听得面面相觑，默默握了握手相互鼓励。一直以来，他们私底下总爱抱怨日君平时对他们太过于严厉，动不动就请家法把他们揍一顿，惩罚他们逃课、私自下凡、调戏一下美男（你没看错，是美男不是美女）……今日看来，相比起妖王，日君简直就是慈父。
    两位好友对月沫深表同情。
    千淳赶紧扯开话题转移月沫的注意力：“那你在这里修炼，成效如何？我见你的骨格比起先前了有了许多变化，轻盈了许多，想必功力有所大增罢？”
    这倒没有猜错。
    月沫先前一直练不好功，是因为她的体质根本就不适合练神界的那些法术，如今她断了仙根反而让她少了禁锢，体内一直被压抑住的妖界灵气被释放了出来，再加上她当初从画中境出来时，妖王为了救她，还渡了几万年的功力给她，更令她练起功来如鱼得水，先前她练个入门级的火咒都得炼上许久，如今妖王教给她的那些法术，她已经顺顺利利地练到了中级，虽然那些大神级别的依然打不过，但南天门那些守卫还是能轻易撂倒的。
    昊夕听得眼馋：“要不，我俩切磋一下？”
    月沫沉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用力捏了他一下：“依我看还是算了罢，我不希望你自尊心受损。”
    昊夕：“我去——”然后，毫不客气地将月沫给揍了。
    *
    没有光烨君的日子，时间显得特别漫长，而光烨君的魂魄什么时候能够织好还是未知之数。她问过她娘月玲珑，当初织她的魂用了多长的时间，她娘回复是一万年。
    月沫心想，她一个神女的魂都织了一万年，光烨君作为神君这时间只怕要更久一些。等待的滋味实在太过辛苦，月沫思前想后，决定闭关一万年，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可能让自己的修为上升一个层次。
    一万年后，如果光烨君还没有出世，那她就再闭关一万年罢。
    斗转星移。一万年过去。
    月沫终于破关而出，她窃以为一定会有许多小妖们站在关外恭迎她，因此还摆了一个十分威风的姿势，哪知道放眼一望，外头冷清清的，别说是小妖，就连一只鸟都没有见着，只有两只肥硕的蟋蟀栖在一根狗尾巴草上，冲着她吱呀吱呀地唱着：“委屈——委屈——委屈——……”
    月沫冲它们一瞪眼：“你们委屈什么呀？”小小畜生，连个人形都还没能修成，能有多大委屈？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群娃娃的声音：“快看，这里又有一只妖怪！”

 331.第331章 妖怪，哪里逃（三）

    树林里突然冒出二三十个小神仙来，看上去都只有五六千岁的样子，一个个手里拿着兵器，兴奋得像是在参加一场狩猎的活动。
    月沫暗暗感叹，她才睡了一万年而已，就多出这么多小神仙来，这一万年里，神仙两界的夫妻们没干别的事，全都忙着发展接班者了么？
    一个穿着烟紫色衣服的小仙女拿箭指着月沫傲气地问道：“什么妖怪，报上名来！”
    月沫只瞄了她一眼，就看出她来自仙界。就连仙君都不敢如此对她说话，这小姑娘真是勇气可嘉。月沫忍不住想逗一逗这帮小神仙们：“如果我不报名字呢？”
    小仙女高声道：“小心我表哥把你打回原形！”
    原来不是她动手，真是可惜，月沫还真的想揪着她脑袋上的那两根小辫，看她哭不哭。一出关就被一帮娃娃们拿剑指着，换成谁都想忍不住动手揍他们一顿。
    小仙女身边的一位小男仙立即制止了她：“蓝雪，不得放肆。”
    这位叫蓝雪的小仙女立即住了嘴，却不忘给月沫做了个鬼脸，然后晃着小男仙的胳膊道：“表哥，快点快点，把这个老妖姑拿下之后，我们今天应该就能赢了。”
    老妖姑……
    月沫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她闭关了一万年，她也才两万岁而已，两万岁对他们来说，应该正值青春的时光，怎么一到了这帮娃娃们的嘴里，就成老妖姑了？六界之内，有谁见过她这么年轻美丽的老妖姑么？
    再看这蓝雪嘴里所称的表哥，看起来也只是比她大个一两千岁而已。神仙两界以八千岁为分界线，满了八千岁，就是成年神仙，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到底有没有成年。不过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这帮小神仙们一个个围在他的四周，显然是以他为尊。
    月沫掏了掏耳朵，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道：“各位从神、仙两界远道而来的小朋友，本老妖上了年纪，又刚刚闭关出来，有哪个懂重尊老爱贤的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这里还是不是妖界的地盘，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叫蓝雪的小仙女倒是热心，扯着嗓子就喊开了：“今日是妖界和神仙两界比试的日子，凡属三万岁以下的神仙和妖怪，都可以找任何一个与他们相等的对手进行挑战赛，最后赢的那个可以得到奖品。”
    月沫听得直迷糊：“比试？还有妖界的参加，什么时候妖界与神仙两界打成一片了？”这实在不符合同她那火爆阿爹的行事风格。
    还是那两只蟋蟀比较机灵，一边哼着“委屈，委屈”一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原来，近些年来，神、仙、妖三界都在狠了命地生孩子，出现了不少新生力量，结果三界就哪一界的新生力量更强大一点总是争论不休。最后他们决定，举行一场比试，由一万岁以下的娃娃们参加，他们可以任意挑战他们想要挑战的对手，最后得分最多的为胜利者。
    月沫：“我早过了一万岁，都已经是老妖姑了，他们还挑战我干嘛？”
    蟋蟀：“选手的年纪要求要一万岁以下，但是被挑战者的年纪并没有要求，并且，被挑战者的年纪越大，选手们若是赢了，分数就越高。”
    原来如此。
    月沫：“那选手们若是输了呢？”
    蟋蟀：“他们就只能退出比赛的资格。”
    怪不得小妖们都没来接她出关，原来都去参加比赛了。
    三界的娃娃们倒是玩得挺高兴的，只是可惜了这些草草，被他们折腾得不像个样子。许多昆虫类的小动物们却遭了秧，它们的家被毁得一塌糊涂，所以蟋蟀们才会在那里感叹：“委屈——委屈——”

 332.第332章 妖怪，哪里逃（四）

    月沫冲那帮小神仙们挥了挥手：“本老妖今日才刚刚出关，不想跟你们打架，识趣的都回去。”
    那帮小神仙们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是不想还是不敢？”
    月沫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真的很佩服这帮娃娃们的勇气：“你们还挺自信的！”
    “那当然！”蓝雪骄傲的抬起头，满头的珠钗叮当作响，看来她的出身应该不差，“妖界的妖怪们，除了妖王，最厉害的属五使者，而五使者已经被邀请为本次比赛的群众裁判，其他各洞的洞主有一半早早地躲起来了，另外一半，已经被我们打败了，至于你，哪天出门不好，非得挑今日出关，这等于送上门让我们打，不过，你不愿意挨打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交出自己的兵器，认个输，我们就放过你。”
    月沫再仔细一看，果然在队伍里面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小神仙背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那袋子里八成就是他们收缴来的兵器。
    面对着这一张张稚气未脱又无畏无惧的脸，月沫心想，别说认输，她如果真的就输给了他们，她那最爱面子容不得别人说半点坏话的阿爹，会直接把她揍回关去。
    月沫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扫向那帮小家伙们：“好吧，我就陪你们玩一玩，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只跟你们其中的一个交手，第二，谁要是输了的话，就去我家当三个月的奴仆。”
    妖王喜静，特别不喜欢被人打扰，他那宫殿内连一个奴仆都没有，她每打扫一次卫生都累得腰酸背痛的。如今这一万年没住过了，肯定脏得不像话，抓一个小神仙回去给她干活，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月沫长得瘦弱，又是名女子，所以这帮小神仙们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尤其是蓝雪，连威逼带利诱，终于争得了与月沫比试的机会，站在月沫面前，信心满满：“开始吧！”
    说罢，手中长剑一挥，朝月沫攻了过来。
    一连过了上百招，月沫都只是避开蓝雪的攻击，并不回击，蓝雪的剑每次都要碰到她了，都被她轻轻躲过，气得蓝雪直跺脚。
    月沫又和她过了上百招的样子，禁不住夸了夸：“唔，身手灵活，体力也不错，干起活来一定没有那么容易累着。”
    敢情她和蓝雪打了一路，只是在考核对方有没有俱备一个优秀奴仆的资质。
    蓝雪生气了：“你要是再不还手，我就当你输！”
    话音落，只见空中突然闪出漫天寒光，如月色般皎白，带着风声，四周的树叶都在轻轻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
    忽然，风声止。刚刚的那些景象也全然不见。再一定睁，只见一把长剑已轻轻地抵在了蓝雪的胸口处，剑身通体透明，如同一块寒冰，并且还嗞嗞地向往冒着寒烟。
    小神仙们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妖到底是谁：“你是妖王的女儿，妖界的圣女，月沫公主！”
    月沫收了剑，嘻嘻笑：“眼光不错。那就请你们回去告诉这位叫蓝雪的姑娘的爹娘，我留它在妖界做三个月的客。”
    其实是打扫卫生的丫头。
    小神仙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既不敢求情又不敢回去。求情？毕竟是他们事先谈好的条件，现在反悔会显得出尔反尔。回去？对蓝雪的爹娘没法交代。
    “表哥！”蓝雪苦着一张脸冲与她最亲的那位小男仙撒娇。
    小男仙站了出来，走到月沫的面前，冲她作了个揖：“刚刚我们对月沫公主多有得罪，还请月沫公主见谅。蓝雪妹妹年纪还小，一直被舅舅舅妈娇生惯养，虽然看起来很能干，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做。不如由我代替她，月沫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其他小仙慌了：“万万不可哇！”
    小男仙转身面向他们，不怒而威：“有何不可？大丈夫言出必行。凡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我们做神仙的做不到？”
    小神仙们低下了头。
    孺子可教。不知道是哪位仙友家的孩子，家教不错。干起活来，一定很好使唤。
    月沫：“那就这么定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仙彬彬有礼：“在下光华。”

 333.第333章 妖怪，哪里逃（五）

    “光华。”月沫重复了一遍这位小男仙的名字，“令尊是谁？”
    光华还没有回答，他的小表妹蓝雪抢着替他说了：“我舅舅是仙界的仙君，我表哥是仙界的二皇子。”
    月沫咋舌道：“当初仙君百般求子而不得，没想到一得就得了不止一个，排在你上面的是？”
    光华拱着手低着头谦卑有礼：“是长兄重华，如今是仙界的太子。”
    月沫打量着眼前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我把话说到前头，你到我那里，这三个月可是样样事情都要做，你可得想好了。”
    光华面不改色：“还希望月沫公主不要嫌弃我手脚笨拙才是。”
    这仙君真是太会教儿子了。一出关就捡了个这么好使唤的临时下手，真是份大礼。月沫很满意。
    其他人有意见也不敢提。蓝雪拉着光华的袖子抹了半天的眼泪，哭哭泣泣好半天，这才被其他神仙们劝走了。
    月沫看了看天色，西边已经开始燃烧起大片大片的红云，夕阳蔫蔫的一天精神都没有，凡人看不出门道，可月沫一瞧就瞧出来这一定是昊夕这家伙偷懒，正躲在哪里睡大觉呢！月沫一心挂念着她家相公有没有重生，决定先不回妖王殿，而是去月族拜见拜见她那爹娘，打听一下消息。
    月沫：“光华皇子，我有事得出去一下，你自己先去我宫里罢，如果不知道地方，随便找哪个小妖问一问就是。”
    光华呆了呆：“主人不在，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月沫哈哈笑：“知道什么叫妖怪不？在妖界讲的是拳头不是礼数。”
    光华哦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月沫正要走，忽然想起件事情，折回头嘱咐道：“对了，我见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定会有不少女妖打你的主意，所以，你问路的时候千万得小心一点，别被她们一棒子敲晕拖回洞里去了。”
    光华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这……这也太……”
    月沫看他结结巴巴的，半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自动替他接了下面的话：“太不要脸了些。不妨告诉你，我们这些做妖怪的，生存的基本法则就是不要脸。”
    光华的脸都红了，显然一时半会没能消化过来，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发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月沫明知道他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但是本着“告诉别人看清世事险恶才是真善良”的原则，再一次好心地提醒道：“有许多男妖也是很喜欢男子的，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到底中意哪一款，你也还是小心一点罢，别被他们一棒子敲晕拖回洞里去了。”
    光华的面色由红转白，显然他被吓到了。
    这也难怪，像他这种被保护得很好小神仙，在他身边的女子都是贤淑型的，就算对他有意思，也只会远远地对他多看几眼，顶多跺个小脚撅个小嘴，大不了就是蓝雪这样拉拉他的袖子，怎么可能见识过妖界这么彪悍的求偶方式？被吓到是肯定。
    光华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却依然倔强地闭着嘴唇，不愿开口求月沫护送他回妖王殿。只是那一脸的悲壮看得月沫觉得心里只发笑，却也还是不理他，撇下他，驾起祥云，不一会就来到了月族桂宫。
    月沫匆匆忙忙地和海长老以及树儿打过招呼之后，径直就往后殿跑，拦都拦不住，刚推开月玲珑的房门，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一个猝不及防，她整个身子就飞了出去，直接落在了莲池中。
    月沫被莲池的水一冻，才回过神来——没敲门。
    哼！月沫愤愤的爬上岸，将鞋里的水倒出来，一边使法让身上的衣服变干一边喊：“阿娘，你到底管不管爹了？再不管的话，我连你都不认了！”

 334.第334章 妖怪，哪里逃（六）

    晚膳的时候，妖王独自搬着小板凳在另一张桌子上吃的。月玲珑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他只分到了一盘香菇菜心和一个馒头。
    月沫幸灾乐祸，妖王看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月玲珑给也下达了最后的警告：如果她下次再听到月沫告他这个阿爹的状，那么她就把他赶回妖界，让月沫跟着她在月族过。
    海长老和树儿见妖王和月沫这对父女争宠争到这个份上，也是醉了，介于这三个主子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下人们一个个都躲了起来，免得城门起火，殃及池鱼，任这一家三口彼撕杀。
    席间，月沫几次三番问起光烨君重生之事，都被月玲珑带过：“先用膳，吃完了再说。”
    月沫听她这话里似乎别有隐情，急了：“是不是五色线出了什么问题，神君大人重生之事出了差错？”
    月玲珑搁下筷子，有些发愁：“我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跟你说。”
    月沫：“实话实说。”
    月玲珑：“神君大人他重生成功了。”
    “真的？”月沫抓住她娘的手，“什么时候重生的？重生在哪户神仙家里？像不像他以前的模样？他还记不记得我？”
    月玲珑叹息道：“这一次五色线织神君大人的魂魄织得很快，你闭关两千年后他就出生了，他现在是仙君的长子，叫重华，是仙后娘娘生的，如今是仙界的太子。”
    据说重华出生那天，六界所有的莲都开了，人间本是冬季，并非莲开放的季节，也出奇地一夜冒出许多莲叶和苞来，太阳一照就全开了，堪称奇景。仙后的寝宫内异香扑鼻，三天三夜才散去。就连火凤凰也有所感应，不自觉地在合虚殿内翩翩起舞。
    仙君得了个由神君转世的儿子，喜笑颜开。
    月玲珑回忆道：“仙君给那孩子摆百日宴的时候我有见过，长得十分机灵可爱，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曾经找机会去仙界想再见一见那孩子，却一直被仙后娘娘找各种理由避开。”
    很显然，仙后忌讳月沫和光烨君之间的那段往事，月沫如今是妖怪，仙后不愿意他俩之间再有往来。就连今日神、仙、妖三界的比试大会，照理应该重华也得参加，但最终还是没有，据仙君给出的解释是重华前一夜练功练岔了气，伤了身子，参加不得比试，只能留在家里调养。
    原本默默啃着馒头的妖王突然出声道：“那个叫重华的小子，我见过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胆量或者是功力都没有任何特别出挑之处，和光烨一点都不像，配不上你。”
    月玲珑叹了口气：“当初五色线织你的魂魄了一万年的时间，这一次才了两千年的时间——慢工才能出细活呀！”
    妖王和月玲珑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现在的光烨君是个残次品。
    这又不能回炉重造，只能认命。
    重华。月沫红了眼睛：“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回来就好，他有没有以前威风，有没有以前好看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回来就好！阿娘，他还记得我么？”
    记得和不记得根本就不重要了，因为月沫和光烨君之间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早已传遍了六界，众生皆知，就连莲池内的蛤蟆都能够说上一段，就算仙后娘娘怎么瞒都不可能瞒得住。
    月沫的心情开始雀跃起来，转眼身子就到了屋外，银铃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找他去了！”
    月玲珑以手支额，撑在桌子上不语，心事重重。妖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自有定数，由她去罢！”

 335.第335章 妖怪，哪里逃（七）

    月沫刚到仙界就被拦了下来，守界的小仙称仙君和仙后不在仙界，去了九重天拜访天君，要月沫改日再来拜访。
    月沫见状，心里头立即明白了七八分。她今日出关，又扣了仙界的二皇子光华在妖界做苦力，仙君和仙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所以早早地吩咐下来不让她进入仙界，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和重华见面。
    月沫装作没听懂，厚着脸皮道：“没关系，那我就拜访拜访重华太子罢。”
    守界的小仙依然不放行：“重华太子昨日练功伤了身子，正在安心调养，无论是谁拜访都不见！”
    果然防她防得紧。
    月沫倒也没有怎么为难守界的小仙，打道而归，一直走到对方看不见了，这才捏了个诀，化成一只蚊子悄没声地飞了过去，一直飞到仙王住的紫宵宫，正要越过高墙，冷不丁鼻子一痛，落在了地上，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原来紫宵宫的四周布下了结界，她正好不小心撞在了结界上。
    月沫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又将身上的灰仔细拍打干净，再三确认自己的形象完全符合去见心上人的标准之后，正打算研究一下如何破掉这个结界，这时紫宵宫的宫门缓缓而开，一群武仙从宫里冲了出来。
    领头的武仙高声喝道：“是谁？竟敢擅闯紫宵宫。”
    出师不利啊！月沫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处境，觉得不方便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她将手伸进袖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出一封书信来。
    月沫：“我是妖界的桃妖，受我家月沫公主之托前来送请帖的，请仙君、仙后以及重华太子去妖界一聚。”
    领头的武仙收下书信：“我会转交给仙君的，你可以回去了！”
    都已经到了门外面了，却未能见到重华，月沫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念想着来日方长，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妖界。
    从仙界到妖界的路途遥远，月沫飞回妖王殿时已是深夜。整个宫殿漆黑一片，笼罩在浓浓的寂静之中。
    月沫刚刚迈入妖王殿的大门，脚底下却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接着那团东西发出一声轻叫：“呀！”吓了她一大跳。
    月沫食指划过半空，妖王殿立刻变得灯火透明起来，所有的草树木、一器一皿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月沫也才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活物，而这个活物不是别的，正是她白天收的苦力光华。
    月沫讶然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光华赶紧站好，并飞快地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得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月沫公主一直未归，我在这里等月沫公主回来。可是没有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月沫有些傻眼：“你就算要等，也可以去里面，为何在这门口？”
    光华：“大殿和各房间的地板我用水磨石磨过，如果马上踩上去，必定会留下印子，所以在这里等。”
    月沫的嘴角抽了抽，连地板都用水磨石磨过了，这名苦力会不会太卖力了点？怪不得会累得睡着。
    月沫有些心疼起这个孩子来：“过来让我瞧瞧，踩伤你了没有。”
    光华低着头：“不打紧，一点事都没有。”
    月沫：“你怎么不点灯呢？不然的话我也会看到你，不至于会踩到你。”
    光华红着脸没答话。
    月沫突然醒悟过来，大笑：“你一定是担心这殿内如果点了灯，就会有其他妖怪来拜访，担心他们见到你之后直接把你敲晕拖回洞里罢？”
    光华的脸更红了。

 336.第336章 妖怪，哪里逃（八）

    到了这个时辰，那些地板早硬化，不必再怕会被踩坏。月沫高高兴兴地往殿内走去，一路走一路惊讶，短短一日的功夫，这整个妖王殿收拾得比她上次离开时还要整洁。就连那些屋顶上的瓦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折射出光彩来。
    月沫连连咂舌：“太凶残了！一名未成年的小男仙，这家务活干得也太好了些罢！”
    光华有些腼腆地回复道：“只要月沫公主满意就好！”
    “满意！很满意！”月沫随手抹了一下栏杆，一点灰都没有，“你一个仙界的皇子居然会干这么多活，还干得这么好，简直就是六界奇迹。唉，以后干活不必这么卖力，有这一半效果就好了。”
    光华有些惊慌：“怎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月沫摆摆手：“你做得太好，三个月后你不在这里了，我亲自动手的时候打扫不出你这样的效果来怎么办？这就好比神仙们喝茶，喝惯了好茶，再让他们喝次一点的茶叶，他们会觉得很难受。而我让你别把这里打扫得太干净，也是同样的道理。”
    光华听罢，呆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月沫公主的想法真是特别。”
    月沫：“以后你也不用叫我月沫公主了，你我本是同辈，我就叫你光华，而你就叫我沫沫姐吧！”
    “沫沫姐。”光华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来，突然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微笑起来。
    月沫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有打算问。作为一个被新生一代的小神仙称为“老妖姑”的前辈，她不想去了解这些小屁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色更深了，再歇息就得亮了。月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至于房间么，除了我的房间和我那脾气超极差的阿爹的房间，其他的你随便挑。”
    “好。”光华想了想，又问道，“沫沫姐明天要用早膳么？”
    还会做饭？神仙们痴迷于炼丹，会做饭的很少，未成年的神仙会做饭的就更少。月沫的瞌睡醒了一半，这孩子也太能干了些，反过来衬得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倒有些不称职似的。
    月沫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妖界，平时若是没事，大家都是想睡多长时间就睡多长时间的。明天的早膳你也不必替我备了，你也好好睡一觉。对了，我邀请了仙君、仙后和重华太子明天到妖界来做客，就算他们要来的话，估计也是下午了。”
    光华：“哦！”
    月沫见他半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忍不住问道：“明天你的家人要来，你不高兴么？”
    光华的脸上浮出一丝落寞：“沫沫姐刚出关，对近一万年来仙界的事情有所不知，我并非仙后所生，我的生母是父君的妃子，大家都称她为云妃娘娘。”
    月沫：“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当初仙君没有子嗣的时候，仙后和几位妃嫔争宠争得厉害，其中有一位好像就是云妃娘娘。”
    光华：“所以仙后娘娘和重华太子不喜欢我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情敌是六界最难化解的冤家，就算表面客气也难保对方会不会暗地里对你下毒手。参考天后当初如何对付月玲珑的就心里有数。
    月沫：“那仙君呢？”
    光华更加落寞了：“怪我出身没有重华太子高贵，不是什么神君大人转世，所以父君疏远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月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至少仙君不会打你，你看我那阿爹，从认识他起，差不多每一次见面都是用武力跟我打招呼的。”
    光华呆了呆，半响，道：“妖王真是特别！”
    月沫：“妖怪，妖怪，做妖的如果不怪就不合格。他是妖王，你说，他该多怪才能服众？改天我让你见见他，你就知道了。”

 337.第337章 妖怪，哪里逃（九）

    因为很快就要见到光烨君了，月沫兴奋得整晚没睡。报时才开到第三朵，她就起了，在厨房里忙个不停。
    没多久，光华也松醒过来，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这里赶，由于地形不熟悉又再加步履太快，入厨房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门槛，狠狠地摔了一跤，十分狼狈地来了个驴打滚。
    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平时装得再老成，细节上还是会看出来。月沫拍了拍满手的面粉，上前将他扶起来：“摔痛了没？”
    光华尴尬地摇了摇头，懊恼不止。
    月沫：“你不好好睡个早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昨夜有谁溜到你房里，大清早的把你吓到了不成？”
    光华将衣服上滚皱的褶子抹平，道：“沫沫姐亲自干活，想必是我偷了懒，沫沫姐不忍心指责我，所以才自己动手。我是来认罚的。”
    月沫伸出自己沾满面粉的手给光华抹了个白鼻子，衬着他那张严肃的小脸，强烈的反差之下，令人忍俊不住：“哪有认罚认得这么积极的？唉，仙君教育你也教育得太严了些。”
    光华：“沫沫姐这是要做什么，我来罢！”
    说着，他挽起袖子真要动手。
    月沫拦住：“今日这东西只能我自己来。”
    光华露出疑惑之色。
    月沫一半喜悦一半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道：“这些东西是要做给神君大人吃的，若是经了别人的手，心意就不对了。”
    “哦！”光华恍然大悟，停了手，却不肯离开厨房，坐在门槛上，两手托腮，看着月沫忙前忙后，竟也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在欣赏一副画似的。
    月沫见他看得有趣，忍不住问：“真那么好看？”
    光华唔了一声：“好看呀！沫沫姐果然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月沫不禁皱眉：“他们？他们是谁？又说了我什么？”
    光华惊觉说露了嘴，有些吱唔起来：“这个……流言蜚语而已，沫沫姐不必放在心上。”
    月沫：“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在仙界的名声并不那么好。”
    当年她为了救白狼王，得罪过不少仙界的小仙。而如今仙君和仙后娘娘对她严防死守，想必也不会在光华和重华面前说她多少好话，不恶意中伤就已属万幸。
    月沫将几颗脆桃去了核，又将它们一个个雕成月亮的形状，然后用竹签串起来，将这些桃子做成的月亮放到熬好的麦芽里裹上一层衣，再施出火咒将衣烧成硬硬的壳。
    光华看得有些痴：“你这是葫芦？”
    月沫笑道：“没想到这种人间的小零嘴，你居然也认得。下过凡？”
    光华摇头：“没有。不过我从人凡搜来的书上面有见过。书里头介绍葫芦一般是用山楂做的，这种用桃子做成的葫芦我还是头一次见。”并且这桃子可不是一般的桃子，是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仙桃。
    月沫为了光烨君还真是大手笔。
    月沫一边忙碌一边介绍道：“我和神君大人一起下凡的时候，曾经买过一次葫芦给他，他觉得这种零嘴很好看，但又嫌山楂酸了些，吃多了牙齿不好。所以我才想着用桃子代替山楂。”
    光华听得目瞪口呆：“神君大人还爱吃零嘴？”他实在无法想像高高在上的神君大人嘴里含着葫芦的那副模样——实在是太不严肃了。
    月沫从光华的表情就猜出他在想什么，笑道：“他岂止是爱吃零食，简直就是狂热。只是不知道他重生之后的口味兴变了没。但愿他不要嫌弃才好。”
    光华叹道：“这么精致的零嘴，如果他都要嫌弃的话，那就真的是太没有天理了。”

 338.第338章 妖怪，哪里逃（十）

    月沫问了光华许多问题，这些问题都与重华有关，比如他今年多大了，平时有什么爱好，性情如何。
    光华介绍道：“重华太子今年七千九百岁，父君和仙后娘娘将他保护得极好，平日里一般住在他的太子殿内，鲜少与外人接触。”
    重华的出生实在太过于惊天动地，大家都知道他是光烨君转世，因此自他一生下来就受到了诸多的关注。这令仙君和仙后觉得脸上有光，却也增添了许多烦恼。前来探望重华的众生络绎不绝，大家都很好奇重生的神君大人和他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并且毫无节制的意思，有些访客看了一次又要看第二次，最过分的是有些访客也不知道究意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总爱将重华的胎发偷偷拔走一根做纪念品。
    结果，重华好好的一头乌发变成了一个大秃瓢，一直到周岁才又长回来。
    仙君和仙后本身就不太想将这个宝贝儿子拿出来给别人参观，如此一来，就有了理由，将重华给重重保护起来，就连光华想要找他玩，也得重重申请。
    月沫：“他毕竟还是孩子，天天被关在太子殿内，难道就不闷么？”
    光华：“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他自小就与我们很不同，也与我们很疏远。平日里的功课，都是父君请了最好的夫子去太子殿教他，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个夫子。”
    月沫：“为什么？那些夫子教得不好么？”
    光华：“父君和仙后娘娘亲自挑出来的夫子，又怎么可能会不好？只是那些夫子都教不长久。因为仙后娘娘担心夫子们教得太久，会知道重华太子太多的秘密，会对他不利。”
    唉，养个神君大人当自己的儿子，确实挺操心的。
    月沫默默同情了一把仙君和仙后。“那你和重华比起来，谁的功课好，谁的法术好？”
    光华：“功课没有比过，不过他有过那么多名师，应该比我好一些罢。至于法术，他的法术是父君亲自手把手教的，而我不过是靠着自己看书自学的，所以应该也是他比我的好一些。”
    “那长相呢？”月沫嘻嘻笑，“我听我阿爹说，重华和神君大人长得很不像，他还说重华太子长得丑。”
    光华：“我没有亲眼见过神君大人，不过据那些见过的长辈们提起，重华太子的确与神君大人长得不是很相似，不过，倒也不像妖王所说的那样长得丑，相反，他比起我来，要好看多了。”
    难道她阿爹骗她？月沫想了许多才醒悟过来，在妖王的眼里，只要打不过他的，都是废材，只要是男子，都是丑八怪，所以他说重华不好看，法术不高，也就不足为奇了。
    月沫又与光华聊了许久，终于将葫芦都做好了，一共做了十八个。她将其中的十二个用一个水晶盒子装好，打算送给重华，剩下的六个，自己试味尝了一个，其余的五个全送给了光华。
    光华接到礼物时有些受宠若惊：“这些都是送给我的？我也有份？”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高兴地将这些葫芦全包了起来，舍不得吃，又担心它们会化掉，于是去竹林砍了一根竹枝来，用一个竹筒将它们装好，并且还在竹筒外面描上纹，又使了个冰咒封住，将竹筒随身带着。
    月沫觉得他太郑重其事了些：“不过是些零嘴而已，至于让你这么重视吗？”
    光华只顾着高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月沫又想了想，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这是要留着这些零嘴送给你那个叫蓝雪的小心上人呢！”

 339.第339章 妖怪，哪里逃（十一）

    蓝雪是仙后娘家妹妹的女儿，照理应该与重华更亲近一些，但因为见一次重华实在太麻烦，所以蓝雪每次去仙宫，反而是和光华相处的时日比较多，久了，自然与他的关系更密切。
    从蓝雪事事以光华为榜样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心里头是爱慕着光华的，只是年纪太小，不便挑破。
    光华听到月沫拿他和蓝雪开玩笑，急得直跺脚，说话也不利落起来：“沫沫姐你真是……”然后不见了下文，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半天不得出来。
    真是可爱哇，连骂人都不会！
    月沫好心地提醒他：“你可以骂我为老不尊。”
    “咳……”光华呛到了，满面通红，“沫沫姐你太……”
    完了，后面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可怜的光华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月沫再一次将他后面的话补齐：“你可以骂我厚脸皮。”
    “噗——”光华咳得更厉害了，只觉得满眼都是星光闪闪。
    月沫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无限关切道：“唉，你面皮这么薄，心肠又软，连句脏话都不会骂，又怎么在六界立得了足？”
    在六界混，至少要有一点强大。要么有强大的心脏，能够承受得了一切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能够将别人对你的评价和漫骂踩在脚下，视名利为浮云。要么有强大的力量，见谁不顺眼就砍谁。
    光华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一些，道：“作为神仙，难道不都是讲究以德服众的么？听说神君大人的品德为六界第一，众生无所不服。”
    月沫挑了挑眉：“你听谁说的？”
    光华：“我娘。”
    月沫纠正道：“看来，你娘对神君大人的误会有点深。六界之内能够同时具有大的心脏和强大的力量者，只有两个，一个是我那脾气不好的阿爹，还一个就是看上去脾气超好的神君大人。”
    光华历史观再一次被砸得稀巴烂，碎得跟渣似的。他觉得自己来到妖界之后，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东西需要好好地消化。
    过了晌午，月沫带着光华一边钓鱼一边等仙君他们来，眼看着半天的时光过了大半，仙君和仙后才姗姗来迟，后头还跟着二十来个仙官，排场不小。不过，却没有见到重华。
    仙君一见面就请罪道：“重华前日练功受了伤，还在休养，仙医说他不便外出，所以今日未能来拜访月沫公主，还请月沫公主见谅。”
    月沫扔了鱼竿，话里有话地道：“六界之内，向来以仙界的仙医医术最高，如今练功受个小伤都要治上好几天，看来仙医的医术似乎退步了不少。”
    仙君的面色红了红：“这只能重华的身子太弱了些，仙医们不敢下太重的方子，所以才会疗效慢一点。”
    月沫直言道：“仙君何必撒谎那么辛苦，不如实话实说，你介意我如今是妖女的身份，担心我会影响重华太子仙修，所以不愿意我和他见面。”
    仙君有些郝然：“怎么会？如果不是月沫公主当日舍身献出五色线，又岂会有今日的重华？我就算再怎样也不敢阻止月沫公主见重华。”
    月沫：“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仙君犹犹豫豫着，欲语还休，仙后不忍他如此窘迫，插言道：“月沫公主有所不知，一开始本宫和仙君的确不太希望月沫公主见重华，但是现在是重华自己不愿意见月沫公主。”
    月沫讶然：“为什么？”

 342.第342章 妖怪，哪里逃（十四）

    虽然还差一百年才成年，重华的身姿已挺拔得如同倒柳一般，长袍阔袖，金色线织就的纹，轻风一拂，有幽香飘过，腰间的玉带上镶着七宝彩珠，贵气逼人，五官细腻，长着一双罕见的蓝眸，好看则好看，只是眉眼间果真没有半点光烨君的影子，尤其是眼底的那一抹敷衍，似乎与月沫相见这一事，于他而言是一桩颇无奈的事情。
    月沫将水晶盒子扔至他的脚下：“我问你，这东西可是你亲手送给蓝紫的？”
    重华表现得很镇定，没有半丝慌乱与惭愧：“正是。”
    月沫：“为什么？”
    重华：“这些不过是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我自己不爱就转送给别人，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月沫被这四个字的轻淡之意给刺激到：“这是我亲手做的，重华太子将它随意送给别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重华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既然将它送与我，那这东西就是我的了，我吃或者不吃，送或者不送，送与谁，也是我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几个点心还得仔细向月沫公主请示吧？”
    月沫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在他的脸上，默默许久，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又问道：“我几次三番要见你，为何你总是避而不见？”
    重华：“因为不想见！”
    月沫刚刚咽下去的那口老血又差点翻了上来：“为何不想见？”
    重华：“为何一定要见呢？”
    月沫：“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重华回答得波澜不惊：“知道。”
    月沫：“那你为何不见我？”
    水晶盒子在重华的脚下摔开着，葫芦散落出来，空气中有股甜蜜的味道，而这味道却透着一股忧伤。
    重华：“从小到大，他们都告诉我，我是神君大人转世，我之所以能重生，是因为月沫公主当年肯舍五色线救我。对此，我很感激。他日，月沫公主如若有难，需要我舍命相助，我也定然万死不辞。但是……但是……”
    月沫见他说得艰难，自发将话接了过来：“但是，如果我想要再续前缘的话，你则要宁死不肯屈了。”
    重华垂手，微微低着头：“毕竟，你我神妖有别。”
    那口三番四次被压下去的老血终于还是喷了出来，洒在青青的草地上，月沫的血有魔性，与仙界的青草相触，竟开出细小细小血红色的来。
    月沫的眼角有泪光涟漪，却没有掉下来，伤心到极处，嘴角却扯出一抹比红还要绝美的笑容出来：“我当日救你，只是为了救你而已。我岂不知道神妖有别？就算你肯，我也未必愿意。只是‘神妖有别’这四个字由你说出来，却是格外绝情了些。我急着来看你，无非是想确认你重生之后过得好不好，是否有何不妥之处，并非有其他非份之想。不料，重华太子却视我为洪水猛兽，反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今日我已得见重华太子，也算还了心愿。从今往后，若无什么特别之事，也不必再往来了。以免你高高在上的仙界太子沾了我这妖女的邪气。”
    她故意称重华为仙界太子，而并非神君大人。
    重华听了她这话，脸上有了一丝羞愧之意：“重华有负于月沫公主，自知不该。月沫公主海量，重华铭记在心……”
    月沫打断他的话，不愿意再听他啰嗦下去：“你负不负我，我无所谓。因为在我看来，你虽然是神君大人转世，但却不是神君大人。”
    说罢，月沫公主右手捏了个火诀，中指和大拇指轻轻一弹，重华脚下的葫芦连水晶盒一起，化成了一道轻烟。她最后看了重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仙宫。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如天河洪水决堤一般，滚滚而下……

 343.第343章 妖怪，哪里逃（十五）

    月沫回到妖王殿，什么也不说，直接杀到酒窖把她妖王老爹存了几万年的好酒搬了几坛子出来，坐在妖王殿的屋顶上，对着漫天虚空的夜色敞开了喝。喝完一坛，直接将酒坛子扔下去，“叭”的一声，听个响儿，然后拍手大笑：“妙啊！”
    光华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月沫，急得直跺脚：“沫沫姐，你要喝酒就下来喝，坐在那上头，若是醉了，滚下来是会伤到的。”
    月沫看着他稚气未脱却又真心替她担心的样子，心里泛起了一丝丝温暖。这孩子从小到大受到的关爱比起重华来，只怕不及后者的万分之一，可是心肠却好得让人心疼。
    月沫冲他扬了扬手：“你也上来！”
    光华飞身至屋顶上，在月沫身边立住。月沫递给他一个酒坛，他摇了摇头：“我还未行成年礼，不能喝酒。”
    月沫咪起醉眼：“你多大了？”
    光华：“我和重华太子同年。”
    月沫：“今日我心里高兴，你有什么愿望，不妨说给我听听看，我尽量满足你，就当是我送给你这么多年来的礼物罢！”
    光华有些惊喜：“真的？”
    月沫拍了拍胸膊：“我们当妖怪的说出来的话，是相当算话的。”
    光华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平日里读文章，总见到书里头说起雨，似乎是很美的一样东西，只可惜没去过人间，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果月沫公主方便，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雨？”月沫突然笑起来，“你这爱好倒是跟我当年有点像。这又有何难？”
    说罢，她将手中的一杯清酒随意往空中一洒，顿时细雨绵绵，如针如织，再配上这虚空的夜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月沫左手一勾，院中莲池中的一朵荷叶飞了过来，落在她的手中化成了一把巨大雨伞，她将雨伞递给光华，自己坐在细雨中喝酒，想起往事，不自觉地叹了一句：“当年也曾有谁如此对我的。”
    然后两眼一，醉得人事不醒。
    月沫醒来之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一睁眼，就见到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调戏她的小苦力。
    狐妖的声音还是那么嗲：“哎哟，光华殿下，奴家给你跳个舞怎样？”光华左躲右闪，窘迫得狠，而他越窘迫，狐妖则越得意。
    月沫听得头痛欲裂：“胡媚娘，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也不肯放过？”
    狐妖立即停了手，扭到月沫的身边坐下：“我不过逗逗他，你就生气了？”
    月沫一向敬重狐妖，平日里一般称她为胡姐姐，遇到公事，称她为胡使者，只有生气了，才会称她全名胡媚娘。所以狐妖一听称谓，就知道月沫的心情如何。
    月沫懒得跟她玩笑：“传我话下去，光华是我的干弟弟，谁要是敢动他，打他的主意，提头来见！”
    狐妖赶紧答应：“放心，这话我早就传出去了。看来你现在的酒是醒了，可还记得自己醉的那天晚上说过些什么？”
    月沫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她老爹私藏的这些酒也太狠了些，让她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狐妖见月沫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提醒道：“你说，你要教光华练功，要让他在五千年一次的新进神仙的比试大会上赢了那个‘一看到就很想揍他两拳的重华太子’。”
    月沫的头皮麻了麻：“我真的这么说了？”
    光华叹了口气：“你不是说的，你是喊的，喊得整个妖界都听到了，如今已经六界都知道了，这三天来，已经有许多仙友来这里探望过我，打听虚实。”
    月沫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那最近一届的比试大会是在什么时候？”月沫想，此比试大会五千年一次，她应该还有时间可以做些什么让六界众生们忘记她说过的这句酒话。
    光华的回答让她的希望彻底破灭：“就在下个月十五。”
    月沫砰的一声，又摔回了床塌：“不要叫醒我，就让我睡死过去罢！”

 345.第345章 妖怪，哪里逃（十七）

    月沫思考了一整夜，翻来复去地几乎把床板滚塌，这才想到了一个应付光华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她将光华叫到厨房里来，严肃而又认真地道：“法术这东西，众生练的都是同一套口诀，但是各得的造化却不尽相同，其缘由皆因各自的心得不一，而心得这东西，虽然可以相传，却不一定能悟得了，所以，与其说些空洞的话，不如教你自己如何去领悟其中的窍门所在。”
    光华听得一个劲地点头：“那我接下来具体该如何去领悟呢？”
    月沫指着厨房里的那口大灶：“从今天起，我炒菜、做饭就由你来生火，而你不得用柴火，只能用法术，我让你火大些你就大些，我让你火小些你就火小些，什么样的火势，在哪个方位，全听我指挥。”
    光华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练功方式：“沫沫姐，你确定这个有用？”
    月沫毫不客气地将他给训了：“当然有用！不然，你以为呢？”她不会告诉他，她之所以会想到这个方法，是因为最近的柴火涨价了。
    妖界没有高大的乔木，唯一长得高大一点的只有竹子。然后竹子并不是一种好燃料，烧的时候总是叭叭响，远不及树木砍成的柴火好烧。所以月沫烧饭时用的柴火都是买的。她昨天发现厨房里的柴火少了，本来想要买一点，哪知道出去一打听，好家伙，那价格比起一万年前不知道翻了多少倍。简直就是抢钱！
    于是乎，月沫在想不到如何帮助光华练功的情况下，就把柴火的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光华好哄，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月沫和光华在厨房里开始了他们的教习模式，接下来的每一天，从早上到晚上，月沫都在做各种菜、点心。由数量过于巨大，他俩又吃不完，只好将这些食物分送给妖界的同胞。
    各妖怪一开始尝到这些食物，都觉得很开心，但是一连吃了好几天之后，开始有了怨言，认为月沫做出来的食物色过于单一，并且太素，不是桂糕就是烟熏笋干，这对于爱好吃肉的众妖们而言，偶尔尝个鲜还可以，天天吃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于是乎，他们提出了要吃荤腥要沾油水的请求，并且他们还列出菜单来，托狐妖拿给月沫。
    月沫看得直黑脸：“你们这帮家伙，真心把我这里当成自己家厨房了么？”
    狐妖撮着牙子回答得面不改色：“属下认为，只有每天做不同的食物，用到不同的火候，这样才会对光华殿下的练习有所帮助。”
    月沫明明知道狐妖完全是在睁眼说瞎话，也只好忍着，根据大伙的要求，天天翻着新鲜做吃的，今天红烧肘子，明天清蒸鱼……并且他们还自备材料，每天都将自己想吃的菜色的食材拣最新鲜的送过来。
    众妖吃得十分高兴，月沫十分辛苦。
    妖界人民的团结友爱以及幸福指数空前高涨，这令地位相当的魔界人民十分羡慕，许多小魔动了要脱离魔界加入妖界的心思，民心涣散，魔界各门门主对此头痛不已，天天给下属们上课，加强思想品德教育，巩固民心。
    仙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众仙听说他们的二皇子天天在妖界给别人当伙夫，一个个好奇不已，三天两头就会有代表来一探究竟，然后摇着头鄙视不已：“这样的方法就算练上十万年，也不会有分毫进步的。光华殿下，月沫公主，我看你们还是认输算了。”

 346.第346章 妖怪，哪里逃（十八）

    认输？
    月沫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就算她不在乎，她那妖王老爹在乎。如果她不战而降，她妖王老爹一气之下会把重华光华两兄弟全抓去当沙包天天练着玩的，所以就算明知道会输，也要好歹上场比划一下。
    光华见月沫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沫沫姐是担心我赢了重华太子，令他面上无光么？”
    好霸气的问话。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有她几分无知无畏的真传。
    月沫抬起自己油汪汪的手拍了拍光华的肩：“据我所知，神君大人几十万年来从无败绩，就连我爹当年也输给了他。”
    光华：“那你在担心什么？”
    月沫反问他：“六界之内，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啊？”光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月沫瞅着他红到脖子的模样，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也活了七千九百岁了。再过一百年，就能成亲了，心里头有喜欢的女子，又有什么可耻的？”
    光华：“这和这场比试又有什么关系？”
    月沫悠悠然叹息道：“众生皆势利。你若是在这场比试中输了，免不了会被重华太子抢了你的风头，那些神女仙女肯定都会把她们的心思放到重华太子上，对你自然就瞧不上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你的姻缘？”
    光华低声道：“如果真如此，那我就留在沫沫姐身边好了。”
    月沫用鸡骨头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千万不要！你饶我几天清静日子罢！”
    光华的神色黯淡起来：“沫沫姐嫌我麻烦，不喜欢我留在你身边么？”
    月沫狠狠地啃了一大口鸡腿，嚼了几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你还小，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喜欢留在妖界，无非是因为妖界的规矩不如仙界多，你落得轻松自在。说到底，还是小孩儿家的性情。可是你终究是要长大的，你会有你喜欢的仙女，会想着和她生一堆的小神仙。”
    光华：“我不要。”
    月沫吸了吸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以爱的时候，就好好爱着，就算她一时看不起你，但至少你都还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不像我，就算再爱着，人家一句‘神妖有别’就把你打发了。”
    月沫突然说不下去了，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这才幽幽地道：“我终究不是个妖怪，不然的话，什么也不用想，学学其他小妖们直接把他敲晕拖进洞，就像我爹当年对我娘一样。我终究又是一个妖怪，所以不能奢求什么，也不能怨恨什么。今生只能这样永远呆在妖王殿，孤独一生了。”
    光华听得有些不忍心：“沫沫姐，既然重华太子不肯再和你好了，你就换一个对象喜欢罢。六界众生数以亿万计，难道就不能找到第二个你喜欢的么？”
    月沫轻笑出声，笑声听起来却有些伤心与无奈：“情之所以苦，是因为它不受控制。即便是神仙，一旦动起情来，也是束手无策。六界众生数以亿万计，入得了你眼的，却只有一个，入得了你心的，更只有一个。弃不得，占不得，所以才苦哇！”
    光华淡然道：“六界之内，能够有让你苦的对象，这也是一种恩赐罢！怕只怕，你一心求苦，却不得，那就更加悲凉了。”

 347.第347章 妖怪，哪里逃（十九）

    月沫大完全没有料光华竟然说出这么有悟性的话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然而一想到他的年龄，顺手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敲：“那就好好看着你的蓝雪表妹，别让其他神仙把她给抢跑了。”
    光华揉着被敲的后脑勺，郑重其事地申明道：“作为男子，后脑勺被敲是很没有面子的。”
    啪的一下，他的后脑勺又被敲了。月沫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敲他的后脑勺，我敲你是给你面子。”
    光华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她，仔细地想着她的话，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起来，又使出文火来，将月沫吃的烧鸡加热，并将外皮烤得脆脆的。
    月沫被他搞得半天摸不着头脑：“这孩子完了，被骂还这么开心。”
    光华抿嘴笑着。
    月沫：“你乐什么？”
    光华：“沫沫姐的意思，是说我也是你亲近的人么？”
    原来如此。月沫忽然明白了光华的心情。现在的他应该就像当初被所有神仙所嫌弃的她罢。
    虽然听起来身份很高贵，但是因为有个重华太子在他的上头，所以他的实际地位并不怎样。这八千年来，他应该也是很孤单的，除了偶尔能找他玩的蓝雪，他没有其他朋友。并且，他比她更惨。她娘月玲珑和她爹妖王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也都很疼她，所以她现在在六界基本上横着走都没有关系。
    而光华则不同，光华的母亲云妃自从和仙后争宠失败之后，似乎把她所有的哀怨都放到了光华的身上，恨她生出来的儿子为什么就不是神君大人转世，所以她对光华向来不太宠爱，也很少管他。至于仙君，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偏心偏得厉害，否则也不会任由光华在妖王殿呆着。
    光华一直是个缺爱的孩子。因此，当月沫在言谈之中表现出一丁点对他的关心和亲近，他就会十分欢喜。
    月沫内心深处的圣母情节片刻爆棚起来，决定要替他好好地争取些什么。
    本来前几天神、仙、妖三界的那场角逐赛，光华有机会露露脸的。可惜的是偏偏遇到了出关的月沫，结果直接把他给抓到妖王殿当苦力来了。他不但没出头，还落了一个话柄。
    想到这里，月沫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她冲还沉静在喜悦之中的光华道：“我送你一样礼物罢，你想要什么？只要是这六界之内有的，我都会想办法替你弄过来。”
    光华想了想，竟然拒绝：“不必了。”
    月沫还想要劝他一劝，毕竟她这种大发善心的机会并不多。
    光华道：“其实，六界之内，东西也好，人物也罢，我喜欢的并不多，并且他们都物有所主了。”
    月沫：“如果你真心想要，我可以和物主商量商量，拿别的宝贝跟他们换。”
    光华：“我喜欢的东西，是换不来的。”
    月沫益发好奇起来：“你到底喜欢什么？”
    光华被她逼不过，只得回答道：“我听说神君大人当初羽化之时，他住的合虚殿同时塌了，殿里所有的东西都没能抢救过来，除了殿门口的那副对联。听说，那副对联是当初神君大人亲手书写亲手刻篆而成的。我一直想要见一见，可是路昌仙长一直不肯。如果沫沫姐不为难的话，能不能替我求这个情？”
    月沫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你想要那副对联？”
    光华：“是的。”
    这事的确有点难办。这对联被路昌收了起来，就连合虚殿重修之后，也没肯将它挂出来，生怕它有所损伤。如果让他知道有谁想要这副对联，他非得跟对方来个生死决斗不可。然而月沫已经将话放出来了，此刻如果反悔，似乎有些不妥。
    这位少年想要什么不好，偏偏要这副对联。月沫很头痛。
    光华无比信任地看着月沫：“不可以么？”
    月沫咬咬牙：“试试看吧。”

 350.第350章 妖怪，哪里逃（二十二）

    虽说当初五色线上有沾上光烨君的气息，照理应该优先织出他的魂魄，但如今看来，五色线极有可能出了什么差错，没有将光烨君的魂魄织来，却织了另外一个什么远古大神的魂魄来。
    眼看着月沫就要崩溃的样子，路昌赶紧安抚道：“月沫公主先别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下胡乱猜测而已。神仙重生，性情习惯与前世不同，这样的例子是有的。再者，据我打听来的消息，本身重华太子是不会这么早出生的，但是因为仙君的另一个妃子云妃也怀有身孕，预产期比仙后要早，仙后为了替腹中的胎儿争取长子这个位子，使了些手段，用了一些催产的丹药，所以难保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使重华太子与主子有点差别。”
    我呀呀个呸！
    月沫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头把仙后娘娘骂了一万遍不止。这蠢货想要争宠，竟然使这样的手段，就不怕生个小白痴出来？
    重华太子与光烨君的差别，岂只是有点，是很多，好么？
    月沫的心情的比外面那一地的梧桐叶还要乱，怎么都整理不过来：“那重华太子到底是不是重生的神君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辨识？”
    路昌回答道：“有，用追魂法。”
    皮相这种东西可以千变万化，可魂魄却永远只有一个。想要知道重华是不是光烨君，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追魂法。
    只是这追魂法需要施法的那方整个进入到被放法的体内，这才能查探到魂魄气息的真源。此事需要双方配合，并且对双方的修为有所损耗且费时漫长，一旦受外力侵袭，搞不好就两败俱伤，正常的神仙，谁会答应没事放别人上自己的体内逛鱼鸟市场一般地一逛？
    就算重华肯，仙君和仙后也不会同意。并且，如果有谁想要借此机会毁掉重华或者是月沫，这恰好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正因为如此，路昌才会一直守着自己心里面的疑惑不说，也不敢对此采取任何行动。
    月沫也难住了。
    如果她执意要追查重华是不是光烨君，很有可能害死他。如果她不查重华是不是光烨君，万一光烨君不是重华，他还没有重生，那她又怎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查，还是不查，这都是问题。
    月沫借口要那副对联再一次去了仙界，见到了重华。这一次她仔仔细细地将重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依然没有办法用肉眼看出个答案来。
    重华依然是清清冷冷的，一副拒众生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月沫公主这次来找我，有何贵干？”
    月沫盯着他的脸不放：“合虚殿有副对联，我听说被重华太子借来鉴赏了，如今想要讨还回去。”
    重华的语气十分冰冷：“那副对联路昌仙官已经送于我，月沫公主再来找我讨要，似乎有些不合适。”
    不合适？
    月沫被他的傲慢的态度给气到：“我为什么不合适？”
    重华不语。
    月沫冷笑道：“重华太子年纪小，只怕有些事情知道得还不清楚。我虽然是个妖怪，却是与神君大人正经成过亲拜过堂的。合虚殿虽然平时由路昌打理，我也从不过问，但我好歹也算得上是合虚殿的女主子。神君大人留下来的东西，没有我点头，就算是路昌，也没有权利送于谁。”
    月沫本不想如此胡搅蛮缠，只不过一想到这个重华极有可能就不是光烨君，心里头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两者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早有机灵的宫女偷偷地去给仙后报信，仙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双方这架式，连忙劝说道：“月沫公主，你这又是何苦。重华不过是拿回他自己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妥吗？”

 351.第351章 妖怪，哪里逃（二十三）

    月沫心里面明白，在仙后他们看来，她就像是一个爱慕不成的怨妇，因为得不到重华过借机在这里撒泼发泄内心的不满。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他们清醒清醒：“仙后娘娘，你这话说错了。重华太子是重华太子，神君大人是神君大人，就算重华太子是神君大人重生，他现在也只是仙界的太子，而不是六界的神君大人。所以神君大人的东西，不是重华太子的东西，不是他想拿就能拿的。而我，想不给他就可以不给他。”
    月沫这段话说得极绕，仙后听得云里雾里：“月沫公主，你这一会是一会不是的，到底是说是还是不是？”
    重华却懂了：“我从未以神君大人的身份自居过，可大家都认为我就是神君大人，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月沫：“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把对联交还给我罢！”
    重华：“对联是路昌仙官送与我的，无论他有没有请示过月沫公主，这都属于合虚殿的事。没听说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月沫正色道：“你年纪小，没听说过的多了。我合虚殿的规矩，就能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
    仙后娘娘皱着眉头：“合虚殿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过？”
    月沫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刚刚立的。现在合虚殿数我的位置最高，规矩也自然由我说了算。”
    若要论起赖皮的功夫，如果她月沫耍起来，六界之内无敌手。只不过她现在顶着月族公主以及妖界圣女还有神君大人遗孀这三顶大帽子，所以收敛了许多，装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来，省得吓到这些小妖魔小神仙们。不过，如果真有谁非得逼她出这一招，她不介意再让他们见识见识。
    果然她的功力还在，一出言就把仙后噎得白眼直翻却又反驳不得，笑容僵在脸上，形同石像。
    相较之下，重华倒镇定许多：“这副对联，我也并不是非要它不可。只不过我若就这么把东西还给月沫公主，就显得我仙界太容易被欺负了些。”
    他这话倒说得没错，送上门的礼物又被要回去，终究有损主人家的面子。
    月沫问道：“那你想怎样？”
    重华回答道：“月沫公主想要这副对联，估计是想将它送于在下的胞弟光华。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立下一个赌约，如果光华能在新进神仙比试大会上赢了我，我就将这副对联送于他。如此一来，无论兄弟俩谁拿到这副对联，不过是件家族小事，无关仙界的颜面。”
    对方将话说得如此合理，月沫也没有理由拒绝，虽然内心很担心光华根本赢不了重华，但也只能答应：“好，不过，只赌一副对联未免太少了一点。”
    重华：“那月沫公主还想赌什么？”
    月沫：“如果光华赢了，你就让我用追魂法追一追你的魂。”
    仙后大骇：“这怎么可以？追魂法那么危险，万一有谁借此机会伤害到你们，怎么办？”
    月沫：“放心，届时我会请天君还有妖王同时为我们护法，谁要是敢来犯，必死无疑！”这是她来仙界的路上所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仙后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此而受苦：“月沫公主，你想唤醒神君大人么？恕我直言，就算你唤醒神君大人又能怎样？神就是神，妖就是妖，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并且还会因此而增加许多烦恼和痛苦。月沫公主，既然你爱神君大人，就不该如此自私。”
    月沫：“仙后娘娘请放心。我只是想证实一件事情而已。如果重华太子的体内真的是神君大人的魂魄，放心，我绝对不会唤醒他，并且，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出现。”

 353.第353章 小弟出马（二）

    光华练了多久的功，狐妖就给他洗了多久的脑，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希望这位小朋友千万不要竖错了榜样，更不要当什么痴情种子，免得落个伤心的下场。
    然而，她好话坏话说了一大堆，光华只顾着练他的剑，最后在她逼着他讲述上课心得的时候，他抚剑而立，衣袂飘飘，顶着漫天萤火虫发出的光芒用他那还有些稚嫩的嗓音老气横秋地道：“我还是喜欢神君大人和沫沫姐。”
    狐妖恨铁不成钢地将他给揍了，他既不避也不让，任由她打在他背上，嘭嘭直响，却连眉毛也不皱，倔强得令狐妖很生气。“等你输给重华太子之后，六界的女子一个个都围着重华太子转，连正眼都不瞧你一眼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光华一脸坚定：“就算我赢不了，我也一定不会输。”
    狐妖白了他手中的剑一眼：“你懂什么？就凭你手里这把再普通不过的剑，能赢得了重华太子的圣光宝剑？”
    作为神仙，他们的兵器很重要，一把厉害的神器，能增强他们一半的攻击力还不止。并且，越是兵器排行榜上靠前的神器，越有灵性，拥有者与它们一起日子久了，配合得也越天衣无缝，这不是普通的兵器能比的。
    重华是仙界太子，又是仙后的儿子，仙后自然对他格外照顾，不但从小给他配备各种名师，兵器也自然给他极好的。
    圣光剑是仙界的圣物，据说是重华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仙后将它早早地讨来送给了重华。
    至于光华，一直因为生性过于腼腆，出身又是庶氏，他娘云妃又是一个只会织织布绣绣扑扑蝴蝶的仙女，对于练功之事一窍不通，并且又不怎么将光华放在心上，所以光华既没有名师指点也没有神兵利器，他手中的这把剑是他从兵器法师炼坏的剑堆里扒出来的，攻击力一般又没有灵气，跟圣光剑一比，连垃圾都算不上。光华倒也爱惜它，几千年下来，将它练得通体雪亮，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气势，但若是真拿它和圣光剑对打，只怕一碰就会削成两截。
    这也是光华这些天来在担心的问题。只是眼下他能上哪里去找合适的兵器呢？
    兵器这东西相当于神仙们的另一个分身，正常的神仙都不会将它借给别人，而大家都知道光华是要和重华比试的，要他们将自己的兵器借给一个毛头小子去和圣光剑磕来磕去，这比在他们心尖尖上挖肉还痛。
    狐妖叹气：“姐姐我用的是皮鞭，不然的话我倒是可以借给你。要不，你找月沫公主借她的寒玉剑好了。既然你出战是为了她，找她借把剑用用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应该不会希望你输吧，所以你找她开口，她一定会同意。”
    光华提醒道：“寒玉剑虽好，但是女子用的兵器，不适合我。”
    光华练的是至阳的法术，兵器自然也要用属阳的兵器，否则阴阳一抵消，等于是拿着一块废铁。
    狐妖挠了挠头发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有，真有一样上好的神器，那可真正是一把好剑，也在你沫沫姐那里，只不过这神器的来头太大，你沫沫姐一定不肯借你，就算借你，你也不一定能使得了它。”
    光华好奇：“什么剑？”
    话音落，一道寒光自月沫的房间内飞出来，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砰的一下插在了院中，直没入石板之内，只剩剑柄，剑柄上两个篆字闪闪发光“碧虚”。
    光华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君大人的碧虚剑！”

 354.第354章 小弟出马（三）

    这么拉风的剑，不是碧虚又是哪个？
    光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他似乎还听到碧虚剑鄙视他的声音。
    月沫摇晃着身子喷着酒气东倒西歪地坐屋子里走出来，醉眼昏：“你想要借剑，自己跟它说。”然后身子往后一倒，直接睡在了台阶之上，模样不敢恭维。
    光华不声不吭地走过去，将月沫从地上搀起来背回她的房间，替她盖好被子，又担心她半夜醒来会口渴，特意泡了壶醒酒的茶，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退了出去，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将那壶茶施法弄得冷些，以免月沫神志不清时会烫到，这才出了房门。
    狐妖满眼羡慕之色：“光华殿下，其实我也喝醉了。”
    光华不理她，蹲在地上，伸着试着拔了拔碧虚剑，那剑纹丝不动。
    狐妖笑：“神君大人的东西可都是极有灵气的。它一定知道你是想要拿它去和重华太子比试，而重华太子极有可能就是神君大人，所以它不愿助你一臂之力去打它的主子罢。”
    “嗡”的一声响，如龙吟之声传出，是由碧虚剑发出来的，似乎是肯定狐妖的说法。
    光华：“既然如此，我还是另想办法罢！”
    又是“嗡”的一声响，这次短而快碧虚剑似乎在生气。
    光华两手一摊：“你不愿和你的主子对打，你又不愿意我不用你，你到底是想怎样？”
    狐妖看得惊奇：“之前听月沫公主提到过，她想念神君大人的时候会常常和碧虚剑聊天，我以为她不过是思念过度，今日看来，原来这碧虚剑果然是听得懂话的。”
    可惜的是碧虚剑不会说话，又不能像火凤凰一样用翅膀比划比划或者用眼神跟你传传情，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嗡嗡嗡的，实在很难让人猜出它到底是什么心思。
    狐妖：“我觉得它是在考验你，要你把它拔出来了，它才会跟你走。”
    光华只得又试着拔了一次，这一回他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将体内的真气灌入剑身之中，两脚踏地，一使劲，低低地喝了一声：“起——”
    啪啪啪几声响，光华脚下的石板全裂开来，如蛛网一般。
    碧虚剑还是一动也不动。
    这么有个性的神器，光华还是头一回遇到，完全不知道如何对付。狐妖虽然白长他几万岁，但是对于碧虚剑，她也不熟。毕竟当初光烨君平时不怎么亮它出来，遇到什么事儿，只需要报出名号就行了。
    狐妖摸着下巴思索道：“刚刚月沫公主是怎么说的？她让你自己跟它说是不是？也许它吃软不吃硬。你多跟它讲几句漂亮话。”
    “呃。”光华踌躇了半天，却是一句漂亮话都没能说出来，“我不会！”
    狐妖一下子就炸裂了：“你嘴这么笨怎么在六界混啊？”
    光华低头羞愧不已：“所以没混好。”
    狐妖咬着牙喘了半天的粗气，这才把心中的愤愤不平给咽了回去：“书总看过吧？”
    光华点头：“看过。”
    狐妖：“你把书里头那些男子夸女子的漂亮话拿来夸夸这把碧虚剑就成了。”
    这样也行？
    光华十分怀疑这个点子的作用，正想表示反对，只见那狐妖两只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随时都有可能暴发的模样，没敢说出声，只得硬着头皮冲碧虚剑夸赞道：“碧虚兄，你你你……好漂亮。”
    “噗——”狐妖直接喷了。

 357.第357章 小弟出马（六）

    这是一场万分精彩的比试，据那些老神仙们讲，自从大华山的比试开创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两位神仙的较量有这么精彩过。
    这一场比试一直打了七天七夜。光华炼的是火系法术，重华炼的是水系法术，水火相交，赛场上一会冷一会热，众位看客们在冰火两重天的世界中无数次地翻来复去，备受磨难。
    那些修为不够深的众生实在经不住这种刺激，只好先行一步离开大华山，乖乖地等消息。
    那些修为深厚的老资历可被坑苦了，尤其是天君、仙君和鬼王，熬了七天七夜，他们也想撤回去早点休息，但是作为三界的首领，实在是没有办法做这种坏榜们。又何况天君是裁判，更加没有提前离场的可能，并且还得瞪大了眼睛，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累得够呛。
    仙君一开始还很担心两个儿子打起来之后，会有谁因此而受伤，当他揪着这样的一颗心看了七天七夜之后，也完全变得麻木了，甚至有点盼望其中的谁受点无关紧要的小伤，好以此为判定胜败的关键。
    鬼王相对而言要轻松许多，他看着看着看累了，就直接在看台上睡过去，一直睡到自然醒又接着看，然而他这么睡睡醒醒了十来次之后，终于也有些熬不住了，想要回家睡他的软床，于是，冲天君和仙君建议道：“不如，就判他俩平手好了。”
    仙君叹了口气：“早就说过了，不肯，非要分个高低出来。”
    两位正说着，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天君摔倒了，慌得他俩赶紧将他扶起来，天君揉着刚刚摔到的地方，无可奈何地说：“这哪里当裁判？裁判都是罚别人的，本天君却是被罚的那个。”
    仙君想了想，凑到天君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天君听了之后，露出惊讶之色：“这样真的好么？”
    仙君：“这样应该是最好的。”
    天君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对光华殿下似乎有些不公平。”
    仙君：“重华的身份毕竟不同凡响，自然要维护他的脸面。”
    听到这里，天君立即认可了仙君的看法，高声向光华和重华喊道：“停！”
    两道白光降落在赛台的正中央，光华和重华虽然打了七天七夜，但各自的精神都还不错。
    天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胜负已见分晓。”
    在场的众生赶紧尖起了耳朵，睡着的也被没睡的给拉醒过来，大家一起来倾听天君的答案。月沫也坐座位上直起了身子。
    天君：“此次比试应该是——重华太子胜。”
    众生立即就炸开了。月沫怒不可遏，差点就冲了过来，被狐妖死死拉住。“明明他俩还在打，天君凭什么说胜的是重华太子？”
    天君又看了仙君一眼，确信天君的意思无误，这才宣布道：“表面上看他俩不相上下，实际上已经分出了高低。为什么？因为光华殿下用的是碧虚剑，而重华太子用的是圣光剑，虽然两者都是神器，但碧虚剑比圣光剑高了好几位的排名，所以光华殿下输在了兵器之上。”
    “我不服！”月沫气得心脏都要裂开了，“哪有这样子定输赢的？比试本身就集法术、兵器、手诀、层次于一体。你可以说光华的兵器比重华殿下的好。我也可以说重华殿下拜过那么多名师却还只与光华打个平手，他应该才是输的那一个。”

 359.第359章 小弟出马（八）

    现场抽气之声频频响起，不少看官为光华叹息不已。这小子也太傻了点，就算他想认输，完全可以答应继续比试，然后故意输给重华就好。如今他的这种做法，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么？
    月沫的神智已恢复清醒，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重华，最后将视线落在光华的身上，语句缓慢：“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回妖界。”说罢，她一甩衣袖，绝决地离开了大华山。
    火凤凰冲光华气愤地鸣了两声，又伸长了脖子，在他的头上狠狠地啄了两下，又伸出磊脚丫子踩了他一脚，这才展翅飞往妖界的方向。这时，碧虚剑也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光华的袖中飞出，跟随月沫而去。
    光华站在原地，望着月沫消失的方向，无比神伤……
    月沫回到妖王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厨房给砸了，尤其是那口锅，被她用法术焚成了一堆灰，并且把灰全撒入到了院子里的那一池魔莲当中作肥料。。
    众小妖表示很心痛，这意味着他们今后吃不着月沫亲手做的美食了，不过更让他们心痛的是月沫，毕竟月沫作为妖界新一代的领导者，她和蔼可亲体贴下属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他们十分希望她能够继续领导他们下去，千万别把那个心情一不好就把他们当沙包练的妖王换回来。
    月沫接下来就一头扎进了妖王的酒窖，抓到哪一坛就哪一坛，管它是桂酿还是五加皮又或桃酒，统统往肚子里灌。
    赶来的狐妖赶紧将她拦住：“妹子，你就该听姐姐一句话，六界之内的男子全是薄情种，他对你好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好得了一世，好不了生生世世。几十万年又如何？几十天又如何？神君大人也好，光华殿下也罢，说到底都是男子，生出来就是伤女子心的。咱们看明白一点，今后只记住一点，把他们当玩意儿就行了，你可以戏弄他们，使唤他们，千万别上心。”
    月沫的眼泪涌了出来，滴在酒坛里，酒窖幽静，那声嘀嗒清清楚楚地听得见。月沫对着酒坛哭泣：“我只是想知道神君大人到底回来了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神君大人回来了没有。为什么我这么小的心愿都不能达到，为什么？”
    狐妖一阵唏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月沫。
    几十万年的执念与深情，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化解得了的？
    本来可以借这次比试，光华赢了重华，借追魂大法探一探重华的魂魄根源，哪知道光华却半路反骨，摆了月沫一道。
    狐妖越想越气：“光华这小子实在太可恨，如果他不愿意，当初直接拒绝，我们也不会强求于他。更不会早早地把追魂大法一事让仙后他们知道，说不定我们还有其他机会。可是……唉，以后千万别让我再看到这臭小子，否则我见他一次修理他一次。”
    话音刚落，一阵传音诀传来，是边境守卫狼精：“启禀公主殿下，有客来访！”
    狐妖回了个诀过去：“现在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狼精：“可是对方执意要见公主殿下，并且说，如果公主殿下不见他，他就打进去……呃，我们兄弟俩已经和他交过手，打输了。”
    狐妖：“是谁这么大胆？”
    狼精：“就是……就是……就是前段时间在我们妖界呆过一段时间的仙界的二皇子光华。”

 361.第361章 小弟出马（十）

    光华被扇得心服口服，一点怨言也没有。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脸色因为大伤初愈而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衣衫前面被剑挑出一个洞，月牙形的伤疤露在外面。
    狐妖看得有些心疼，爱心又开始爆发，将自己说过要狠狠教训光华的狠话全都抛在了脑后，反过来替他求情：“公主殿下，他毕竟是个孩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月沫给吼了：“孩子又怎样？孩子就可以任意妄为吗？看他长着一副乖巧的样子，没想到心肠却这样歹毒……”
    狐妖又忍不住想纠正一下：“公主殿下，‘歹毒’这个词用得似乎不合适吧？”
    月沫的嗓门一声比一声大：“怎么不合适？他想怎样就怎样，别人不答应，他就死给别人看。这难道还不歹毒吗？他死了没关系，到时候妖界和仙界打起来，生灵涂炭，祸害到两界的子民，这账我找谁算去？”
    光华被骂得服服贴贴的。
    月沫又骂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渐渐的，嗓门也变小了，情绪也变得平静了一些，可喉头却哽了起来：“多少众生想活着，想重生，想尽一切办法，你却这么轻易地伤害自己的身体和性命，你对得起谁？”
    光华低着头不说话，他吵着要见月沫，但月沫一现身，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月沫背过身去，不愿意见他：“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光华冲月沫深深地鞠了一躬，离开了妖王殿。
    狐妖目送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片七彩霞光之中，自言自语道：“这熊孩子，看来智商不太高，怪不得仙君不疼他。”
    月沫被这么一闹，疲惫不堪，先前的酒意又渐渐涌了上来，扑嗵一下就倒在了院子里，沉沉睡去。
    狐妖看着她那不敢恭维的睡相连连摇头，然后把她拖回了房间。
    月沫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头总有个月牙儿在她的眼前晃呀晃，怎么赶都赶不开，就在她急得大汗淋漓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有人一脚踢开了她的房门，将她吓醒。
    月沫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一看，原来是光华那个淘气表妹蓝雪。“我这妖王殿怎么回事？怎么谁都可以闯进来了？”
    她这妖界的公主当得真是没多少威慑力。那两个守境的狼精八成是偷了懒，再不然就是看到人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所以放了水。
    月沫盘算着，自己该好好地整顿一下妖界的风气了，不能再由着他们这么散漫下去。
    蓝雪气鼓鼓的，腮帮子像是塞进了两个大鸡蛋：“你怎么可以那样子对光华表哥？”
    又是一个熊孩子。
    月沫只觉得头痛：“我怎么了？”
    蓝雪：“你害他受那么重的伤，那伤口我用最好的去疤痕的药都去不掉。唔唔唔唔唔……光华表哥的皮肤那么好，就因为你，让他多了一个疤。”小丫头越想越伤心，哇的一下就大哭起来，并且越哭越伤心。
    月沫被她哭得头痛不已：“那疤是你光华表哥自己刺自己刺的。”
    蓝雪哭得更大声了：“那还不是因为你误会他，不肯原谅他。哼，你们都以为光华表哥大华山比试那天认输是背信弃义，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月沫听蒙了：“你说什么？”

 362.第362章 小弟出马（十一）

    蓝雪说，上次她来看过光华之后，有些不太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妖界，毕竟光华是在替她受苦。
    她个人的力量有限，不能为光华做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他如果真的在妖界受了委屈，她可以向仙君打个小报告什么的。
    因此，她必须将光华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中。于是，她趁光华不注意，偷偷地下了条千里传音虫在他的身上。
    这千里传音虫也是个稀罕的东西，一般有一对，一公一母，将其中的一条下在谁的身上，它就能将自己所到的一切，另一条会一字不露地知道，如果谁吃了另一条虫子，就能知道这些。功效是半个月。
    蓝雪就吃了另一条虫子，虽然那虫子长得太过于肥大，白的，很恶心，但为了光华，她还是豁出去了。于是乎，她听到了光华在妖界发生的许多事情。
    她听到光华是如何练功的，也听到月沫平时是如何训斥光华的，更加听到了光华平时孤单时在做些什么。
    谁也不会想到，人前沉默寡言的光华，私底下却是个特别爱自言自语的角色，就在大华山比试的前一夜，光华已经透露出他不会赢重华太子的想法。
    月沫：“他为何要这么做？”
    蓝雪的气还没有消：“还不是为了你。”
    表面上，光华对月沫并没有什么，但私底下他对月沫的现状表现出极大的担忧，他认为月沫对神君大人的执念太深，万一他赢了，月沫用追魂法测重华的魂魄，如果重华是神君大人转世，一切都好，但是，如果重华果真不是神君大人转世，那就意味的神君大人的魂魄依然散落在这茫茫的六界之间，那月沫岂不是会更加急死？
    到时候月沫不知道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说不定，一冲动，将自己也打得魂飞魄散，追随神君大人而去了。
    蓝雪道：“光华表哥说，你不能确定重华太子是不是神君大人转世，无论你口头上承认还是不承认，可你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份念想和希望在的，只要有了这份念想和希望在，你就不会做出激烈的傻事出来。所以，他并不希望自己赢。但是，为了月沫的颜面，他也不希望自己输。”
    光华的计划，是比试的当天，他和重华打个平手，可没有让他料到的是，这场比试会受这么多人的关注，这样的场面，仙后娘娘肯定想让自己的儿子一定要争出个风头出来，因此重华执意要比出高低。
    光华与重华一交手，就知道这些天来月沫对自己针对性的那些训练，看起来有些荒诞，实际上却很管用。他完全可以在百招之内就赢了重华。不过他依然按照计划行事，隐藏自己的实力，与重华打成平手。
    这一打就打了七天七夜。现场因为他们兄弟俩，月沫和仙君、天君差点结下梁子。原以为重华会就此收手，承认这个结果，哪知道他还是要继续打下去。
    光华本身是想要接着奉陪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月沫也会有执意让他赢不可的想法。他思前想后，觉得他再比试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直接认输，让月沫死了这条心。
    光华这样做的结果，后面大家都看到了。他不但被月沫骂得狗血淋头，还被赶出了妖界，甚至还把他恨上了。
    蓝雪越想越替光华觉得委屈：“他自己都那个样子了，还担心会你会出事，所以赶着来妖界看你，哪知道你怎么都不肯见他。”
    月沫觉得光华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我能出什么事？”
    蓝雪：“喝酒啊，光华表哥说，他见你喝醉过一次，你若是喝了酒想起了神君大人，就一定会嚎啕大哭，接下来就有自残的危险，一定得让你出了心里头的那个怨气，你才会好一些。所以他为了见你，为了让你将心里头的怨气出一出，不惜自己刺了自己一剑。你你你……光华表哥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把他赶出了妖界，还说出那种绝情的话来，你你你……你太欺负我们这些小神仙了！”

 365.第365章 奇怪的女子（二）

    光华听说阿娘的病有治愈的希望，喜不自胜。然而云妃却拒绝：“这五千年来，来给我治病的大小神仙不知道来了多少，个个都说自己本事了得，到头来却让我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倒是我不治了，这病反而比先前好一些。所以，月沫公主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过这病，就不劳烦月沫公主记挂了。”
    光华在一旁解释道：“先前那些大夫来给阿娘看病，每个大夫说的病症都不一样，开的方子也不一样，阿娘因此受了许多苦，所以看怕了。”
    据光华回忆，那些神仙的治疗办法千奇百怪，有的用火烧，有的用水淋，有的开出来的药奇臭无比，有的练出来的丹比洗脸盆还大，并要求一口吞下去。
    一口吞下一个洗脸盆一般大的东西……
    月沫不敢想像那个画面：“这丹是谁练出来的？”
    光华：“蛇仙。”
    这就难怪了。蛇仙平时没啥爱好，最喜欢练吞吐之术，他那嘴一张，吞下三两头大象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是个洗脸盆大的玩意。
    月沫对云妃娘娘有了一丝同情之情：“那太上老君开了什么方子？”
    光华：“太上老君啥都没开。因为他没找到我阿娘的病根，不敢胡乱开药。”
    月沫舒了口气。看来这大夫，无论是人间的还是天上的，越是本事高的越不轻易下结论，倒是那些庸医，他们正因为没有把握治好病人，所以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态，开一大堆的药，让你回去慢慢吃，万一不小心吃对了哪种药，说不定这病就治好了。
    月沫对着屋子里的云妃高声喊道：“云妃娘娘，你让我见你一见，替你把个脉，怎样？至于药方，我不开就是了。”
    云妃的态度依然很坚决：“不开药方，你替我把脉又有什么意义？月沫公主，妾身累了，想早点休息，你还是请回罢！”
    老宫女正要送客，月沫却不肯走，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有关系，你家娘娘休息她的，我忙我的。我不去打扰她就是。我难得来一回，这里的又开得这样好，我一定得好好观赏观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来的。”
    说完，月沫在一片紫云英地里躺下来晒太阳，果真一丁点声音都不发。这倒难为了光华和老宫女，赶又赶不得，留又留不得。
    云妃听说月沫没有走，在屋子里一顿乱砸，唏哩哗啦响声不断，夹杂着低沉而混乱的诅咒声，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骂些什么。
    光华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又不敢擅自冲进屋子里去，只好回过头来劝月沫：“沫沫姐，你还是走罢！你在这里，阿娘的情绪很不稳定，刺激得她的病又开始发了。”
    月沫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砸点东西么？没有关系，你阿娘她砸多少，我赔多少。我一万年没过钱，这一回就个痛快。”
    光华：“可是我阿娘……”
    月沫：“我且问你，你阿娘之前发病的时候，是不是每次一砸东西，她想干什么，你们都会顺她的意？”
    光华回忆着：“好像是的。”
    月沫：“这就对了。就因为你娘没砸痛快，所以她的病一直没好。这一次我们就让她砸，让她把心里的那股怨气彻底砸出来。说不定你娘就好了！”

 366.第366章 奇怪的女子（三）

    云妃从日中一直砸到太阳西落，月沫躺在紫云英的田之中晒太阳，把自己当成了一块萝卜皮，左边晒完了晒右边，翻过来倒过去，不亦乐乎。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终于从天际处消失，夜色漫漫笼罩四周之时，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不知道云妃是不是把烛台也砸了，也不见点灯。
    老宫女站在檐下小声地请示道：“娘娘，要不要奴婢进来打扫一下房间？”
    回答她的只有一缕似有若无的呼噜声，看来云妃娘娘砸东西把自己给砸累了。
    月沫捏了个昏睡诀，老宫女还没醒过神来，就倒在台阶上睡着了，云妃的呼噜声更加响亮，听得光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沫沫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月沫从田里爬起来，掸去身上的草：“既然你阿娘醒的时候不许我替她瞧病，那就只有趁她睡着了再动手。”
    月沫掏出两颗清凉的醒脑丸，一颗自己含着，另一颗递给光华，光华依言将它含在舌根底下。
    深紫色的睡雾从屋子里慢慢飘了出来，月沫料定云妃熟睡无疑，这才掌着一颗夜明珠，带着光华进了云妃的屋子。
    屋子里果然被砸得挺彻底的，柜子、椅子、桌子……所有的家俱都成了烂木头，就连床的正中央也被砸出了好大一个洞，压根没法睡，地上全都是不到巴掌大的瓷片儿，被撕成了破布条的布料和衣裳，云妃裹着一床露出絮的破被子躺在角落里睡得口水直流，蓬头垢面，脚上的鞋袜也不知道被她踢到哪里去了，活脱脱的一副乞丐样。
    光华半跪在云妃的面前，轻轻摇晃着她：“阿娘！”
    云妃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月沫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没有想到云妃会是这个模样。一万多年前，月沫去仙宫的时候，曾经见过云妃，千娇百媚，清雅秀丽，一举一动十分讲究，就连她装水果的金盏，也一定要用仙界那个大瀑布底下冲洗九遍才行。今日云妃的德性，哪还有半丝她当年的影子？
    果然病得不轻。
    光华施了个小法术，召来一个小小的旋风，将屋子里的残骸全都用风卷了出去，又找来新的床板把床上那个洞补好，垫上从他自己房间里搬来的褥子，又换上新被子，将云妃安顿好，最后，无比期盼地问月沫：“沫沫姐，我娘她真的有救么？”
    月沫伸出三根手指头搭在云妃的左手脉门处，探了一小会，皱起了眉头：“这脉象也太乱了点。”
    光华：“怎么个乱法？”
    月沫：“最简单的，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不管他们生没有生病，他们的脉象至少跳起来是规律的。你娘的脉象跳得也太随心所欲了。”
    要么半天连一下都不跳，要么眨眼间能跳个好几下，一会强得跟敲鼓似的，一会弱得跟丝似的。
    光华：“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我阿娘得的是什么病么？”
    月沫又将手指搭在云妃另一只手的脉门处探了一小会，这下子眉头全打成了结：“怪哉！”
    光华被她吓得全身都在冒虚汗：“我阿娘怎么了？”
    月沫反反复复将云妃的脉象探了好几遍，这才不太敢确定地宣布道：“你阿娘好像有喜了！”
    光华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怎么可能？”
    月沫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诊断结果确实离谱了点，不过她有她的理由：“我在你阿娘的体内摸到了两条脉象。一般而言，只有孕妇并且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成形有了自己的心跳之后，才会有两条脉象的情况出现。你娘的情况与这个十分类似。”
    光华无法接受这个诊断：“我阿娘病成这个样子，父君大人都不怎么来，她怎么可能会怀孕？我娘虽然病得厉害，但她绝不可能会背判我父君，更不可能会对我父君不贞。”
    月沫打着哈哈道：“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不是还没有确诊嘛，只是在和你商讨病情。”
    光华脸黑：“你若是再这么商讨下去，这病没法看了。”

 367.第367章 奇怪的女子（四）

    光华的怀疑并非没有理由，抛却云妃娘娘私生活是否混乱不管，就算她真的怀孕了，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但也不会疯成这个样子。
    光华道：“先前那么多大夫都替我娘把过脉，就算他们的医术各有千秋，可他们都没有提到过我娘有两条脉象。”并且些大夫里头还有太上老君，从理论上来说，沉迷于修炼养生的太上老君在医术的造诣上可比半调子的月沫要强得多了，既然连月沫都把出了云妃有两条脉象，太上老君当时不可能把不出，若把出来了，又不可能不说。
    这也是月沫一直想不明白地方。
    光华的头脑倒是她比清醒许多：“那些大夫先前替我阿娘看病之时，我阿娘当时是清醒的，只有你这一次，我阿娘是处于不清醒的状况。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月沫：“病人清醒还是不清醒，和她的脉象有一条还是两条又有什么关系？”
    光华虽然很敬重月沫，但是此事关系到他阿娘的清白，他被逼到这份上，也只好顾不得月沫的面子了，于是他用一种非常礼貌的质疑的态度提醒她道：“沫沫姐，虽然你好心替阿娘看病，我内心十分感激，但是我坚信阿娘绝对不是有喜了。”
    月沫笑道：“光华小弟，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你娘若是有喜是好事啊，到时候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你就不必这么孤单了。放心吧，今日之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大不了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就说是你娘领养的。这里这么偏僻，没有什么人来，你父君来了也不进这屋子，见不到你娘的面，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你娘的事情会穿帮。”
    “月沫公主！”光华气得连称谓都变了，不再叫她沫沫姐，而是用了一个十分官方的敬语，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许多，是一种伤心绝望后的克制：“时间不早了，寒舍简陋，不适合尊驾居住，在下就不留你住宿了。”
    赶客了！
    月沫也不恼：“那行，我回妖界。送我！”
    光华不太情愿，正要拒绝，只见月沫冲他飞速地眨了眨眼睛，似有什么玄机，因此他改了主意：“月沫公主第一次来寒舍，路途遥远，在下自然要送一送，才合礼数。”
    两者出了门，向妖界飞去，一路上几次三番光华都想要问月沫的话，都被她扯开了话题，一直到了妖界的境内，确保安全了，月沫这才收了笑容对光华道：“你娘可能撞邪了！”
    听到这话，光华诧异万分：“我只听说过凡人撞邪，没听过神仙也会撞邪。六界以神仙两界为尊，妖魔鬼怪找神仙下手，这不等于自寻死路？”
    月沫：“如果我不是因为在妖界，我也会跟你一样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神仙撞邪一事。”她身为妖界的公主，又是妖界现在的掌事者。所以不得不对妖怪的种种事情有所了解，包括他们的习性、修炼之道、曾经有过的密闻等等。当她从狐妖那里听到妖魔也可以对神仙行邪术之时，表现跟此刻的光华一样。
    据月沫介绍，神仙撞邪和凡人撞邪不同。凡人撞邪，撞的是妖魔鬼怪的小角色，他们无非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所以找个凡人来开开玩笑，骗点吃喝，所以，找个道士烧点纸钱，敬点供果，这事就打发了。
    而神仙撞邪，撞的是妖魔鬼怪中的大角色，这事就不只是吃喝那么简单了。

 368.第368章 奇怪的女子（五）

    被撞的神仙一般是小仙，妖魔鬼怪的魂魄直接借住在他们的身体里，借他们的身体炼功，这样练一年，能抵得上他们用正常的法子练上三年。不过此事也麻烦，其一，他们每次修炼，至少得五千年以上，否则，前功尽弃。其二，这个方法是被禁用的，一旦被发现，修炼者势必会被六界所通缉追杀。
    因此，用这种方法修炼的妖魔鬼怪，往往大有来头，并且极有野心。
    月沫的表情很严肃：“一开始我误以为你阿娘有喜，但是后来我才想起，如果她的体内还住着另一个魂魄的话，也会有两条脉象。先前那些大夫来给你阿娘把脉把不到，显然是因为住在她体内的那个魂魄故意把自己隐起来了。而今日它没有想到我会下昏睡诀，所以不小心着了道，我才有机会把到它的存在。”
    光华有些着急：“知道对方是哪一界的么？”
    月沫分析道：“肯定不是妖界的，能下这种手段的，至少也是妖界五大使者级别的角色，但是妖界的五大使者都在。也不会是鬼界的，鬼王向来爱凑热闹，六界的盛事，无论是谁过生日、还是谁和谁打架，他一场都没落下过。帝君如此，下面的那些臣子自然有样学样，个个也养成了爱凑热闹的毛病，上一次大华山比试，鬼界重要的角色都来了，还差点为了抢位子而差点和其他五界的众生打起来，所以不会是他们。”
    光华：“那就只有魔界了。”
    月沫：“魔界自从魔王江夷死后，元气一直大伤，又因为江夷生前造下过不少孽，给魔界竖了不少敌人，所以魔界的地位不但一落千丈，众魔也变得低调了许多，与五界少有往来，省得惹出什么事端，又无人可以替他们出头。”
    被别人压在底下那么久，魔界中有志者想要有出头之日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魔界无人看管，难保他们之中出现急功近利者，为了修炼而采取禁忌的手段。
    光华回想起云妃的种种变化：“我记得我小时候，阿娘虽然不是很愿意亲近我，但也不至于对我如此恶劣。原来让我入魔道的根本就不是阿娘，而是魔。”
    月沫：“你阿娘变成这样子有多长的时间了？五千年整？”
    光华仔细地算了算：“还差一个月。”
    月沫：“还好，还来得及。如果满了五千年，你阿娘身上所有的修为都会被此魔吸取干净，到时候它离开你阿娘身体的时候，你阿娘就没有救了。”
    好险。光华惊出一身冷汗：“那现在要如何才能救我阿娘？”
    月沫：“首先，我们要保持冷静，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它的存在，以免打草惊蛇带着你娘躲起来，我们找不到就麻烦了。其次，这件事情要保密，你阿娘的身份比较特殊，此事若提前泄露出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你娘和天后娘娘之间积怨又这么深，很难保证她不会借机有什么小动作，反而误了事，简单来说，想要救你娘，只能靠我们自己。最后，我们要在这一个月内凑齐三样东西，才能救你娘。”
    光华：“哪三样东西？”
    月沫：“第一，仙界灵脉的灵气，你阿娘是仙界的仙子，要固本，必须要用到仙界的灵气。第二，日族的玄光镜，你阿娘畏光，不是因为眼睛有什么毛病，而是她体内的魔讨厌太阳的光芒，玄光镜能随时随地放出太阳光来，到时候能派上大用场。第三，命格至阳的神仙的血。这玄光镜好办，凭我和日族太子昊夕的交情，他不敢不借我，但另两样东西有点难。”
    光华：“命格至阳的神仙不好找，得一个个算。仙界灵脉的灵气应该不难吧？”
    月沫苦笑：“这个恰恰是最难的，因为现在看管六界灵脉的是我和我阿娘的死对头天后娘娘。”

 369.第369章 奇怪的女子（六）

    往生海依然如昔日苍凉，连飞鸟都不愿意路过这里，光秃秃的，一棵树都没有。这就是六界灵脉的所在之地，生命的起源所在。
    仙界的灵脉蜿蜒在一座山丘之上，月沫和光华很快就找到了它。
    月沫掏出一个紫金葫芦扔给光华：“趁天后还没有发现我们，赶紧动手。”
    灵脉的土壤不是一般的土壤，一般众生动不得也挖不动它，好在月沫有光烨君留下来的碧虚剑，这才将灵脉刨出个细细洞来，一缕紫烟飘出，带着异香，正是仙界的灵气。光华赶紧用紫金葫芦将这灵气吸住，装了一葫芦。
    月沫又将洞填好，确信不会有所泄露之后，这才放心地打算带着光华马上离开，不料，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炸雷，一道闪电紧接着劈了过来，光华眼快，一把推开月沫，自己却被闪电劈中一缕头发，燃起一股焦臭的味道。
    天后娘娘如同瘟神降临，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大胆，竟敢私自动六界的灵脉，找死！”
    说完，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朝月沫劈过去，招招凌厉，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光华看得着急：“天后娘娘手下留情，那是月沫公主。”
    月沫就地一滚，躲开天后的攻势，右掌一拍，借此反弹之力身子朝半空中飞去，化险为夷，她还抽出空来跟她的小弟上了一堂课：“正因为是我，天后娘娘才更加不会手下留情。”
    一万年不见，天后娘娘对月沫的恨意不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还加深了许多：“如果不是你，我和玉落也不会落直至今日还在受苦。”
    一万年过去了，天后娘娘对她那个见不着面的女儿日日牵挂，只要想到玉落被铁链穿过琵琶骨钉在石壁上的情形，她就会心如刀绞。
    这一万年里，天后娘娘明里暗里做过不少事情，策动九重天的神仙们替月沫求情，希望能够减少对她的惩罚，让她早日脱离不周山。然而，大家都惧怕妖王，不愿意得罪他，再加上当初光烨君因玉落而死，此罪不是说减就能罪的，所以到头来，天后娘娘只有失望的份。
    玉落托人送信给天后，说自己在不周山下生不如死，天后娘娘见到信，更加坐立难安。她曾经不顾天条，擅自离开往生海潜回九重天找天君，希望他能想想办法，哪知道天君除了让她等就没有别的招。并且那次她运气实在太差，还没从九重天逃回来，就撞到了妖王，结果天君为了彰显自己公正，不得不处罚天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刑。
    只要想起那日受刑时的情形，天后还觉得自己的背上如火烧一般痛，她咬牙切齿地对月沫道：“听说，神君大人已经重生，既然如此，那我和玉落的惩罚为何不能就此为止？”
    月沫冷笑：“这照你的说法，我今日就算把你打成重伤，但只要你能好，就没有关系。”
    天后母女恨月沫，月沫何尝不恨她俩。如果不是因为玉落，月沫也不会落到与神君大人再也不能相爱的份上。
    这一点，天后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有些幸灾乐祸：“你是妖王的女儿，自然应该是妖怪。你先前那一万年神女的日子，不过是借五色线的光——偷来的。现在回归原位，也是因果。听说重生后的神君大人对你爱理不理？哈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凡人的这些话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月沫：“我的命不需要你来点评。”
    天后越说越得意：“你与神君大人的缘份算是尽了。看在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妨透露一个秘密给你听。”

 372.第372章 奇怪的女子（九）

    昊夕把光华当成一串刚摘下来的葡萄似的挑挑拣拣又戳了戳，最后又忍不住在他掐得出水来的脸上拧了一把，这才对月沫感慨道：“好大的一块小鲜肉！就是年纪太小了点，不然的话，我倒真乐意你把他押回妖界去，收编在后宫之中。”
    月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话注意一点，别教坏了小孩子！我们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月沫将云妃的事情说出昊夕听，昊夕听完之后，终于正经起来：“这事非同小可。自从魔王江夷死了之后，因为神君大人的关系，魔界的势力一直都发展不起来，虽然有一些有野心的小魔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但也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如今魔界又蠢蠢欲动，显然是想抓住神君大人羽化且重生之后还未修炼成熟，暂时无神仙执掌六界法度，鲜有谁会注意到他们，所以他们才会钻了这个空子，用一些禁忌之法发展他们的势力和规模。只是这事，你出面管似乎有些不妥。”
    昊夕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妖界和魔界修的都是阴极的法门，两界向来都是同盟，交好已久。如果真有哪位魔友用禁忌之法修炼，云妃属仙界，这事应该交由神仙两界来处理，而轮不到月沫这个妖界的公主来管闲事。
    月沫：“神仙两界现在由天君和仙君掌事，天君行事向来优柔寡断，这事如果报上去，还未等他做出决定，就已经露了风声，传到云妃那里，她体内的魔一气之下来个玉石俱焚，岂不是连累了云妃要跟它一起死？”
    昊夕：“那还有仙君，云妃毕竟是他的妃子，他不可能不管。”
    月沫：“仙君的身边还有个仙后呢！女子的妒忌之心，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你看当初天后娘娘是如何地我和我娘的，就清楚了。我信得过仙君，却信不过仙后娘娘。为了确保云妃万无一失，这事只有我插手不可。”
    昊夕：“我就怕你做了件好事到头来却落人话柄。”
    月沫：“我活了这两万年，他们什么时候不议论我来着？既然光华是我小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其他众生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服来战。正好我也想试试，我现在的本事到底能打得过他们哪些人。”
    至少在往生海和天后娘娘比过了，两者不分上下，如果拼上灵宠，她把白狼王或者火凤凰叫来，天后娘娘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昊夕呵呵笑：“为了你的小白脸，你还真是挺拼的。”
    一旁的光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昊夕说归说，但依然把玄光镜拿出来借给了月沫：“三件东西还差一样，这至阳命格的神仙的血，你要上哪里找？”
    所谓至阳的命格，指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并且天格、地格、神格都必须为至阳，这才为至阳的命格。
    月沫在来日族的路上已将神仙两界她数得出名的角色的命格统统算了一遍：“神仙两界至阳命格的神仙，总共才出现过三个：第一个是神君大人，这个指不上了。第二个是我爹妖王，可惜的是他好好的神仙不当要去当妖怪，血已混用不得。第三个就是重华太子，这个只怕也指不上。”
    仙君仙后把重华太子看得跟宝贝一样，别说是要他的血，哪怕是要他的指甲，只怕都讨不着。更何况得重华太子如今只要听到月沫就躲得远远的，更不可能出手帮她。
    红脸红够的光华弱弱地开了口：“其实命格至阳的神仙，还有第四个的？”
    月沫和昊夕大感意外：“还有谁？”
    光华指了指自己：“我。我和重华太子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

 373.第373章 奇怪的女子（十）

    月沫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你和重华太子同一日生日，这我倒是知道，但不知道你俩还同一个时辰。听仙君所说，你比重华太子要迟半个时辰出生。”
    光华：“听我阿娘曾经提起过，其实我和重华太子是同一个时辰出生的。只不过我阿娘的产房离得远，所以父君收到消息比较迟。”
    再加上仙后娘娘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长子，因此故意将错就错下去。
    反正当人家老二已成为了定局，光华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若不是因为要找至阳命格的神仙的血救他娘云妃，他也不会想起这段往事。
    昊夕连连咂舌：“至阳命格的神仙，可都是大有造化大有来头的，一般他们的出生都背负着改变天地的使命，仙界这一下子就添了两个，看来这六界真要不太平了。”
    六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月沫无心过问，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被魔附身的云妃。如今仙界灵气、玄光镜、至阳命格的神仙血这三样东西都已凑齐，事不宜迟，得在此魔有所察觉之前动手。
    月沫和光华赶回云妃的住处。为了防止有别的东西干扰，月沫先在宅子的四周布下结界，看好方位，布好阵法，这才对光华道：“呆会无论是谁求你，千万都不要放它出去，明白了？”
    光华点头。
    月沫不太放心，又叮嘱了一遍，这才拿着玄光镜进了屋子。
    云妃的表现难得的正常，此刻她正捏着根绣针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一件衣裳，面色恬静，月沫在她的面前坐下，她连头都没有抬：“月沫公主怎么又来了？”
    月沫：“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云妃娘娘。”
    云妃：“请教不敢当，月沫公主有话尽管问。”
    月沫：“我记得当初我还在月族当公主时，去仙界玩耍，云妃娘娘曾经拿过一碟亲手做的酥果给我尝，我觉得味道极好，事隔这许多年，还让我念念不忘。不知道云妃娘娘可否将这做酥果的法子告诉我？”
    云妃停下手中的针线，蹙眉道：“公主也说了事隔这许多年，我哪还记得这些小事。”
    月沫又道：“那云妃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找我讨怀孕方子的事情？”
    云妃疑惑了一小会，很快就露出一副笑脸：“记得，记得。亏得月沫公主的方子好，这才让妾身有了光华。公主的大恩大德，妾身感激不尽。”
    砰的一声，月沫一巴掌将桌子拍成了碎片，几乎是同时，她出手在云妃的眉心处一点，画下一道血色咒语。云妃整个身子变得不能动弹。
    云妃：“月沫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月沫冷笑：“我今日倒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个胆肥的家伙居然敢动我小弟的家人。”
    云妃：“你说什么？”
    月沫：“用这种禁忌之法修炼，虽然我听说过，但这次也是头一回遇到。为了防止自己弄错，所以我特意在动手之前再确认一次。你根本就不是云妃。云妃娘娘根本就没有找我要过什么怀孕的方子。”
    神仙怀孕讲究的是定数，跟怀孕的方子没啥关系。再者，月沫昔日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云妃娘娘就算再病急乱投医，也不会找月沫求教。
    月沫故意放这个话题出来，就是为了试探云妃体内的魔。此魔乍一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也是疑惑的，但它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疑惑，所以只好顺着月沫的话题走，哪知道正好着了月沫的道。

 374.第374章 奇怪的女子（十一）

    月沫亮出玄光镜：“如今你的诡计已被我识破，你若识趣，就自行从云妃的身体里出来，省得我动手。”
    五千年的修炼，只差一个月的时间就得圆满，那魔自然舍不得就此放弃，依然要搏一搏：“月沫公主虽然好算计，可算来算去，却依然算少了一样。”
    月沫：“哪一样？”
    那魔：“时间。想要用玄光镜将我逼出来，自然是日照越强越好，可惜的是此刻不是午时，而是申时，申时的日照是全天最弱的时候，玄光镜并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而你在云妃身上下的血符，也只有三个时辰的功效。申时一过，太阳西下，没有了日照，玄光镜等于是废铁，再加上血符失效，当时候你还能拿什么来降我？”
    月沫没想到此魔竟然有如此大的心机与能耐，非玄光镜最强的时候不能降它。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她一掌挥出，打穿一面墙，将玄光镜立在院子里，阳光折射在玄光镜上，反射出一道紫光，落在云妃的身上，云妃身体里的魔发出阵阵惨叫之声。
    然而，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太阳偏西得益发厉害，玄光镜折射的紫光变得越来越弱，云妃体内的魔发出的惨叫声渐渐停止，转成了嘲笑声：“哈哈哈，月沫，一万年前，你对付不了我，一万年后，你更加对付不了我！”
    月沫听那魔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你是谁？”
    那魔：“想知道我是谁，抓到我再说！”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月沫急中生智，念动口诀将白狼王召了过来，白狼王神速，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月沫跟前。
    月沫急急交待道：“替我传个口信给昊夕，叫他迟半个时辰让太阳下山。”
    白狼王领命而去。
    那魔依然狂笑：“迟半个时辰，也是白搭，太阳光线不足，玄光镜就降不了我。”
    虽然太阳和月亮均由日族和月族的人所掌控，毕竟一个属于白天一个属于黑夜，你可以天天白天大太阳，但总不能让大黑夜的出太阳，这有违天理和族规。这半个时辰，也是钻的日夜交晖时的那个空隙，再多也无能为力。
    月沫豁出去了：“那我们就试试看。”
    说完，月沫用手指沾着光华的血在玄光镜上画出一个太阳，又念动咒语，玄光镜立即发出强烈的紫光，照得那魔惨加连连：“怎么会这样？”
    月沫冷笑：“至阳命格神仙的血，其用途岂止是画个定身的血符那么简单，我用此血画出阳咒，含天、地、神、年、月、日、时以及太阳，集八阳于一身，能将太阳的威力乘以八倍，难道还不及午时的太阳光？”
    云妃体内的魔尖叫着，咆哮着，一阵一阵的黑烟从云妃的头顶上冒出来，整个身子也摇摇晃晃，里面有东西在横冲直撞。
    忽然一道黑影从云妃的体内弹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往与月沫相反的方向光去。月沫提剑追赶，突然眼前一，再一定神，景色全变，海、宅子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熟悉的屋子，看起来似乎是月族的桂宫。
    桂宫里一个人也没有，院子里的那一池莲倒开得极美，随风摇动，阵阵清香。一位白袍的男子一手拿着一卷书，一手拿着钓竿在池边钓鱼，背影清瘦得想要抱一抱他。
    月沫远远地站住，颤着声音问：“你是谁？”
    白袍男子回眸一笑，倾城之姿羞煞了那一池的莲：“沫沫，你怎么才来找我？”
    那微翘的薄唇，那怜惜的眼神，那一身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与高傲，不是光烨君又是哪个？
    两颗硕大的眼泪一下子就从月沫的眼睛里滴了下来，万年的思念片刻成灰：“烨，你终于……终于来找我了！”

 375.第375章 奇怪的女子（十二）

    光烨君放下钓竿和书卷，笑着捏去月沫鬓边不知何时沾上的一丝青草，拉着她的手，让她看那满池的莲：“不是我找你，而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月沫微微有些惊讶：“你等我？”
    光烨君：“是呀，羽化之后，我的魂魄被一点点收集在这虚境之内，既没有投胎，也不能出去。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万年。”
    月沫更加惊讶了：“那五色线？”
    光烨君笑得温柔：“五色线的重华太子自然不是我。”
    月沫轻啜：“我就知道，你怎可能对我那么冷淡，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我给你做的葫芦，你居然尝都不尝，就把它们送人。”
    光烨君掏出一方丝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那当然不是我。如果是我，又怎么舍得把你亲手做的东西送人？”
    是了，这才是疼她的光烨君。她的相公。
    月沫拉着他，将他仔细打量了个够，确认他浑身上下都没有毛病了之后，问道：“既然你在这里，为何不出去？”
    光烨君轻叹：“我的仙躯已毁，在这里的只是魂魄，没有身体的依附，又怎能出去？就算出去了，不消七日，这魂魄又将重新打散，从头凑起。我第一次时间凑这魂魄凑了我三千年。”
    月沫听得有些心疼：“那你岂不是在这里孤孤单单地呆了七千年？”
    光烨君：“是呀。你看，我用这七千年的时间，在这里造起了桂宫，是不是和月族的一样？”
    月沫点头：“果然是一样。”
    光烨君：“那是我们一起呆过的地方，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呆在这里么？”
    月沫：“自然是愿意的。”
    光烨君捏住她的小辫：“那我今后不会再孤单了。我们可以一起钓鱼、煮茶、吃你亲手做的点心，一起看这虚天的夜色。”
    月沫：“可惜凤儿不能来！”
    光烨君搂住她的腰：“凤儿还是由路昌照顾比较好。你照顾我就足够了。”
    月沫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分不清悲喜：“那是自然的，我一万年没有见你，岂能让凤儿那畜生分走你的宠爱？”
    光烨君捧住她的脸，无限怜惜：“你比一万年前爱哭了。”
    莲叶青卷，莲香阵阵，这满莲池的艳光也比不上小别重逢的浓情。光烨君的头轻轻俯下，意欲吻上月沫的唇……
    另一道白光闪过，光华突然出现在他俩面前：“不可以！”
    光烨君打住：“哪里来的娃娃，眼生得狠。”
    光华急切无比：“沫沫姐，他不是什么神君大人，他是魔。”
    光烨君手一抬，一道红光打在光华的身上，将他掀翻在地，出招的姿势与当年无差。
    光华爬起来，拿剑就朝光烨君刺过来，光烨君指甲一弹，强大的功力将光华撞得飞出数丈远。
    光华依然不肯放弃，还要进攻，被月沫喝住：“放肆！还不赶快谢过神君大人，一连两招，刚刚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你哪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光烨君摆摆手：“不妨。这娃娃估计是在外面听到了谁的挑唆，所以才犯的浑。这些年来，我在这里，有魔界中人来挑战过我。”
    月沫：“这么说魔界知道你在这里？”
    光烨君：“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
    月沫：“那他们为何不说？”
    光烨君：“我与魔界有恩怨在。前魔王江夷是我杀死的，导致魔界至今没落，他们恨我不奇怪。”

 376.第376章 奇怪的女子（十三）

    月沫舒了口气，算是庆幸。光华冲过来，将月沫扯在自己的身后：“沫沫姐，你快走。他真的不是神君大人。”
    月沫气得抓住他身后的衣服用力一捏，一甩，光华没有料想到月沫会袭击他，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月沫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踢出了虚境。
    光烨君扶额：“沫沫，一万年不见，你暴力了许多。”
    月沫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呵呵傻笑。光烨君拉过她，意欲再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吻，眼看着又要吻上月沫的唇时，光烨君的脸色突然一变，他一低头，发现寒玉剑已穿过他的胸口，黑气顺着伤口处四处乱窜，身上的衣袍由白色片刻之间转成墨黑，再一抬头，月沫已手执寒玉剑站在了一丈之外。
    月沫冷冷地看着身受重受的他：“书魔，你以为你真的骗得了我么？”
    书魔已经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书生，他捂住胸口处的伤：“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神君大人的？”
    他真的已经模仿得很像了，就连打光华的那两招，姿势都与神君大人没有区别。
    月沫：“一开始，我也被你骗了，可惜的是，你话太多，尤其是好听的话说得太多。你以为神君大人与我一万年没有见，就会有说不完的情话么？你错了，神君大人对我的情意，向来是表现在行动上，而不是言词上的。就算说起情话来，也从来不会超过三句，接下来就会对我挑三拣四。”
    书魔不服气：“那你也只是侥幸而已。”
    月沫：“你还错在太爱解释。神君大人行事和我爹妖王一样，全凭兴致，就算别人误会他，也懒得解释。光华刚刚指责你是魔的时候，你解释太多。”
    书魔：“这也是侥幸。谁都可以有兴血来潮话多的时候。”
    月沫冷笑：“你还有两点错处，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么？”
    书魔几乎崩溃，他自认为模仿神君大人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就刚刚这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才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被月沫挑出这么多毛病来。
    月沫：“我提到凤儿的时候，用到了畜生这个词。你竟然没有觉和有何不妥的地方。凤儿是神君大人的坐骑，最爱的就是撒娇，如果有人说它的不好，它会生气甚至会离家出走。所以，我和神君大人绝对不可能用畜生这个词来形容它。还有，我，神君大人，凤儿三者在一起的时候，凤儿从来只粘着我而不粘神君大人，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凤儿会分手神君大人的情况出现，所以我完全不可能吃这种醋。”
    书魔奄奄一息：“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神君大人，还故意装作生气，先把仙界的二皇子送了出去，为的是保他的安全。我真是一时大意，否则的话，凭我的修为，你和那个娃娃加起来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其实我对月沫公主并无什么恶意，只不过听闻月沫公主的名声已久，今日得见，一时迷了心窍，对公主起了一丝歪念，想一亲芳泽而已。”
    月沫：“我这一剑，也不会把你的魂魄打散，顶多只是让你重堕轮回。”
    书魔的身子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谢月沫公主手下留情。”
    月沫：“我且问你，附在云妃身上的魔到底是哪个？”
    光华既然跑到这个虚境中来，显然是中了那魔的调虎离山之计，让它给跑了。
    书魔：“月沫公主还记得东海七太子曾经娶过一名女子么？”
    月沫想起来了：“紫陶？她不是仙女么，并且一直深爱着七太子，又怎么会成了魔？”
    书魔还未来得及回答，已化作一缕轻烟，飘走了。

 377.第377章 奇怪的女子（十四）

    莲谢去，桂宫倒塌，所有的景色随着书魔的离开而消失，眨眼之间，月沫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立在云妃住的宅子里。
    光华冲到月沫的面前，不顾身份，抓住她左看右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什么事？”他自己的左脸却有些浮肿——月沫不小心踢到的。
    月沫有些过意不去：“我刚刚那下踢重你了，你不怪我？”
    光华摇摇头。
    想起刚刚他为了救她冒死闯入虚境并要她先走的情形，月沫有些感动：“未成年神仙不要随便行侠仗义，明白了么？你阿娘怎么样了？”
    光华：“还没有醒。”
    云妃已被扶到床上躺下，双目紧闭。月沫掏出紫金葫芦，打开盖子，放到云妃的鼻子下面。一道紫光从葫芦里冒出来，随着云妃的呼吸慢慢地进入到她的体内。不一会，云妃的气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月沫又替她把了把脉，微微颔首：“唔，脉象已恢复正常。只不过因为她的身子被魔占据得太久，目前还有些虚脱，估计还得再休息一会才醒。”
    光华喜得赶紧上外面摘了许多鲜进来，在房间里插好：“我记得阿娘最爱这些鲜，这五千年来，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好好地赏过一回。我把它们摆在这里，她醒来的时候看见，心里自然高兴，心情好了，身子也会好得快。”
    月沫：“你倒孝顺。”
    云妃对光华不太关爱，光华却一心把他阿娘放在心里，更加难得。
    月沫想起被逃走的紫陶，问道：“之前我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是谁求你，都不准放过它，你为何不听？”
    那紫陶已被玄光镜所伤，正是抓她最好的时候，凭光华的本事，原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居然会失手。
    光华有些羞愧：“我本来是要捉她的，可她跟我说，你在虚境内有性命之忧，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月沫凭她的推测，也猜到了几分。紫陶必定将书魔描绘得十分不堪，说月沫会被他所骗，清白不保。光华就急了。
    紫陶，一万年过去，这女子还是这么爱说假话。满口胡言乱语。心肠也还是一样歹毒。
    光华坦言道：“其实，我听她那语气，似乎与沫沫姐是旧识，并且还有些旧恩怨，所以她说的话，我并不是十分相信，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
    “所以你明知道是个陷井却还往里头跳。”月沫真不知道该骂他呢还是骂他呢还是骂他呢？
    光华低着头：“请沫沫姐责罚。”
    “算了。天意注定如此，不必强求。”月沫想起一件事情来，“你看到她的时候，可有看到她是否有孕？”
    光华摇了摇头：“看不出她有孕。”
    当年紫陶怀有异胎，也不知道她最后是如何处理的，到底是回头是岸，将那个异胎给拿掉了呢，还是找了个灵魂吞了进去，把孩子生出来，那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魔还是仙。
    月沫正想着这件事情时，云妃醒了，睁眼一看到月沫，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行了个大礼：“妾身多谢月沫公主的救命之恩。”
    月沫赶紧把云妃扶起来：“你是仙君的妃嫔，又是光华的阿娘，救你是应该的。只是我不知道紫陶是如何进入到你的身体里去的？”
    云妃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一想起自己这五千年来的遭遇，不寒而栗：“此事说来话长。”

 378.第378章 奇怪的女子（十五）

    云妃母子被仙后发配到这个偏远的地方，简直比人间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还要惨。被打入冷宫的那些妃子们好歹还在皇宫之内，嗓门大的，夜里吼上一吼，还有人能听得到她们的孤单与冤屈，同情她们一把。可云妃住的这个地方，离仙宫有上千里的地方，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谁看得见听得见。
    明明自己也生了个儿子，同样是有功之身，就因为仙后娘娘一句话，结果落得比那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仙子们还要惨，这让云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何况那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仙子们，最严厉的处罚，也不过是重入轮回，那也只是受个上百年最多几千年的苦，可云妃苦难的日子却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所以，云妃不得不替自己好好打算，一直在寻找机会重返仙宫，再与仙后一较高下。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云妃和光华住的地方比较远，所以仙君难得来一次，偶尔到了他来探望云妃的日子，仙后又总会近水楼台使些手段，让仙君临时分不开身，即便好不容易盼到了仙君，云妃向仙君提出想要回仙宫的要求，仙君总是拒绝，理由是光华与重华命格相冲，两个皇子不便于在一起生养。
    久而久之，云妃有了许多怨言，在仙君面前难免会有所不快，仙君也渐渐地嫌她一副怨妇模样，慢慢地来这里也来得少了。云妃久盼他不来，就托身边的小仙娥送信给仙君，哪知道那几个仙娥嫌跟着云妃受苦，到了仙宫之后，一个个不但没有将信带到，却跑到仙后面前请愿，不想再回来伺候云妃，仙后顺手推舟就允了她们。于是，云妃每送一次信就少一个小仙娥，到头来就只剩下一个老宫女陪在他们母子的身边。
    墙倒众仙推的滋味让云妃更加想要重新翻身，一念之差，让她上了紫陶的当。紫陶对云妃说，她能教云妃如何重获仙君宠爱的办法，但条件是必须借云妃的身体一用。云妃不知道紫陶已入魔道，再加上她当时被怨气冲昏了头脑，结果被紫陶骗得极惨。
    后面的事情，就不难解释了，紫陶占据了云妃的身体修炼之后，云妃的魂魄被压在她身体最偏僻的一角，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拼不过紫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陶把她身体里最精华的灵气借由极阴的手法慢慢转换成魔力。
    那些神仙来给云妃看病的时候，紫陶就会施法封住云妃的魂魄一时半会，这样，探脉的神仙就不会发现云妃体内有两个魂魄存在。
    云妃越回忆越害怕：“我就这样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眼看着五千年就要到了，原以为我没有希望获救了，哪知道月沫公主心细，察觉到了我的不妥之处。那紫陶一见到月沫公主就很紧张，生怕露出马脚，还好月沫公主使了昏睡诀。”
    月沫也很庆幸自己那天机灵了一把。“云妃娘娘，你跟紫陶共一个躯体共了差不多五千年，可曾了解到她是怎么变成魔了的？”
    云妃：“紫陶处事十分小心，这五千年来，她除了对我喝喝斥斥之外，并没有跟我提及过太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不过，我知道她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东海七太子腾云，看得出来她对七太子的情意依然很深。”
    月沫：“七太子属龙族，归仙界。如果她心里还有七太子，又怎么会重入魔道？”
    云妃也说不清楚里头的门道：“关于紫陶的事情，只怕还是七太子知道得最多，月沫姑娘如果想要了解的话，去东海找七太子，说不定会更有收获一些。”

 379.第379章 奇怪的女子（十六）

    月沫要去东海，光华有心也想跟着去，但云妃身子还没有好利索，他不太放心远行。
    月沫也不想让光华跟在身边：“不管如何，你总是仙界的二皇子，总跟我一个妖怪混在一起，对你的修炼没有什么好处。”
    光华一听，有些着急：“怎么会？自从我跟着你之后，我的功力大增，进步不少。我还希望沫沫姐能够继续指点我。”
    月沫呵呵笑：“我哪有什么指点你？一切都是你自己悟性高而已。你这样的徒弟，想必是许多神仙梦寐以求的。先前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你的实力，对你比较疏忽，但大华山比试之后，肯定会有很多名师想收你为徒。你若是跟他们学艺，不需要多少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数一数二的神仙。”
    光华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沫沫姐，你不要我了么？”
    月沫哑然失笑：“你一日是我小弟，我永远都会罩着你。六界之内，如果有谁敢欺负你，哪怕对方是仙后，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光华见月沫真要抛下她，急得直跺脚：“可是，我不想拜什么名师，我只想当你的小弟。”
    月沫听闻，心头一暖，接着又硬起了心肠：“你既然是我小弟，就得听我的话。好好在这里照顾你阿娘，好好拜师学艺。昊夕说得没错，既然你也是至阳的命格，必定也是背负着天命的。背负天命之人，多有坎坷，总跟在我这个运数太差的妖怪身边，只会给你添加麻烦。你看你，才认识我多久，就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以后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光华：“怎么会？沫沫姐是我的守护神才是。如果不是你，我阿娘就没救了。”
    月沫叹气：“可是害你阿娘的人，是我的宿敌，你阿娘会遭此劫数，说不定和我有关。”
    光华还想坚持，只可惜他的嘴太笨，再加上月沫的态度也很坚决，终究败下阵来。
    月沫转向云妃，嘱咐道：“光华将来必成大器，云妃娘娘有一天定能母凭子贵。难得的是他孝顺，云妃娘娘病了五千年，就连仙君都已经放弃你了，可光华这孩子一直都没有放弃。我会救你，也是因为看在光华的份上，否则我也不会如此上心，更不会发现你中魔的事。希望云妃娘娘今后对光华多关爱一些。”
    云妃红了脸：“妾身的确不应该将自己对仙后的怨恨发泄在光华的身上。月沫公主请放心，今后妾身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月沫看了看云妃，又有些不太放心地看着光华，驾起祥云打算前往东海。
    云妃突然叫住她：“月沫公主……”
    月沫在云头停住：“何事叫我？”
    云妃的脸上阴一阵白一阵，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一连张了好几下嘴，这才小声地道：“你若是方便，就替我代个话给仙君，他心里头还有没有我没关系，但不能再亏待了光华。”
    月沫点点头：“放心吧，仙君现在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一定会很快就来找你们母子俩的。”
    说罢，金光一闪，月沫的影子已飘过数重云海。
    云妃看着月沫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光华扶住云妃：“阿娘，你为什么要跟沫沫姐说对不起？”
    云妃回过头来，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子，表情极其古怪：“光华，如果阿娘骗了你，你会恨阿娘吗？”
    光华摇摇头。
    云妃叹息道：“也罢，凡事皆有定数，我也好，你也罢，包括月沫公主在内，一切看我们的造化吧！”

 380.第380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一）

    月沫坐在珊瑚椅上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等七太子腾云。她掐着莲心算了下日子，自从画境中出来之后，她与腾云没有再见过。
    领她入东海龙宫的蟹将一路上给她讲了许多腾云的事情，这一万年来他出息了不少，东海的大小事物至少有一大半是他在打理，四海的几位龙太子当中，他算是最长进的。东海龙王十分安慰，觉得这个儿子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宠爱与栽培。
    除了一样。终身大事。
    月沫再问，蟹将却不肯详说，回答得闪闪烁烁：“怪只怪当初七太子看走了眼，娶错了太子妃。”
    看来这事还真与紫陶有些关系。
    月沫将桌子上那碟莲子几乎剥完，腾云这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身上还沾着来不及散尽的水气，看来回来得十分匆忙。
    一万多年没见，他倒是出落得成熟稳重了，着衣的品味也改了，脚上的鞋子没有再镶什么夜明珠，改成了常见的玛瑙，暴发户的气质不再，反倒添了几分贵气。
    一进门，七太子腾云就一直说招呼个没停，一会嫌宫女们摆的点心太少，一会又责怪她们上的茶不够好，甚至就连月沫坐的珊瑚椅，他也看得来气，冲着宫女们一顿喝斥：“龙宫湿气重，那珊瑚椅又是最最藏湿气的，你们也不晓得在椅子上垫些皮褥子。”
    宫女们好一顿慌张，一个个领了骂，赶紧重新准备去了。
    月沫看在眼里，有些过意不去：“我许久才来一趟，又何必麻烦。再说了，我哪有那么金贵？这些点心和茶，我吃得挺好，而这椅子，我也觉得很舒服。”
    腾云：“你不晓得，这些宫女都是新招的，一个个笨手笨脚。”
    月沫这才注意到那些宫女果然一个都不认得她。她曾经在东海龙宫住过一段时间，只要是在宫里日子呆得够久的，都是认得她的，有些还一起玩过。可今日她看到的全都是生面孔。
    月沫随口问道：“以前的那些宫女呢？”
    腾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还带着几分愤怒，他咬了咬牙，许久，这才悠悠地道出答案：“死了。”
    月沫被骇到：“死了？”
    东海龙宫的这些宫女们，虽说地位卑微，但也属于得道的仙子，可以长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更何况是所有的宫女，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腾云强打起笑容：“你难得来东海，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新宝库，你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挑几样拿回去玩。”
    月沫：“七太子，我今日来找你，不是来玩的。”
    七太子：“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不然的话，我可是要翻脸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直觉告诉月沫，眼前的七太子有意在跟她隐瞒什么，或者说，他现在不方便跟她谈正事。
    月沫抓起一把剥好的莲子丢进自己的嘴里，嚼得嘎嘣响：“也好。我那妖王殿内的摆设，几万年没有变过了，全都是我阿爹的风格，实在与我不太相符。若能从你这里挑些好的玩意回去，倒也是不错的收获。”
    说罢，月沫跟在腾云的身后，装出一副说说笑笑的模样朝他所说的地方进发。
    新宝库的地址有点偏，月沫和腾云骑了许久的海马才到。只见一整座山上面有张结实的大门，大门的门口还有几个士兵守卫。士兵们见到月沫他们，赶紧鞠躬行礼。
    腾云冷冷地对士兵们道：“都起来吧！我和月沫公主要进去欣赏宝物，你们在外面好好守着，不管是谁都不准放进来，明白了吗？”
    士兵们领命。
    腾云默默念了几句口诀，宝库的大门轰然开了，他冲月沫点点头，带着她钻了进去。

 382.第382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三）

    回到魔界的紫陶发誓要报仇，要血洗东海龙宫。东海从上到下都只把她的这话当成笑话来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紫陶有几斤几两，他们自认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觉得她没有那个本事。
    但是，大家万万都没有想到自己低估了紫陶的势力，更没有想到紫陶居然能把自己的实力和背景隐藏得那么深。
    月沫从来都没有低估过紫陶，她与紫陶交手过那么多回，早已领教过紫陶的心机和耐性，深知她的那副柔弱不过是掩饰自己的躯壳，至于这副躯壳下真实的紫陶是个什么样子，月沫相信，就凭对方那副契而不舍的执念，也必定不是等凡之样。
    只可惜，大家都不相信月沫的推断，除了光烨君。
    腾云稍稍地卖了个关子：“魔王江夷死了之后，魔界最厉害的角色是他们的四大护法，你可清楚？”
    魔界一直行事很低调，不怎么与其他五界往来，就算是有什么重大的事件，他们也很少掺乎，久而久之，大家对魔界的关注越来越少，进而对魔界的了解也越来越少，只知道他们表现得很规矩，这么多年来，反而是六界当中犯天规天条最少的，而他们内部的情况，大家都不怎么了解。
    月沫之前在月族的时候，对魔界的了解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从她知道自己是上古神女传世，上一世是死在江夷手上之后，就对魔界多关注了一些，再加上现在她又是妖界的掌事者，六界之中，属魔界与妖界最近，所以对他们就多了一些深入的调查，了解到了魔界内部的一些情况，不过也只是皮毛。
    腾云问的也只属于皮毛而已，所以难不到她。
    月沫道：“魔界的四大护法分为琴魔、棋魔、书魔、画魔。这四大护法平时也很少露面，我虽然知道他们，却不曾见过他们——哦，不对，今日我在仙界的云妃娘娘那里见到了书魔，不过他现在已经重入轮回了，估计近期之内都不会再出现。”
    腾云问道：“那你可知道这四大护法各自擅长什么？”
    月沫：“我听说这四大护法都擅长变幻之术，除此之外琴魔擅长炼丹，堪称‘魔界的太上老君’，棋魔擅长阵法，书魔擅长织梦，他织出来的虚境能和现实一模一样，让入梦者分不清真假，而画魔擅长摄魂。”
    腾云又问道：“那你可知紫陶在魔界是什么角色？”
    月沫：“我曾经听神君大人提及过，紫陶本是东海的一朵海石，后来为了修成人形修得快一些而入了魔界，再后来又转到了仙界。据她的年纪来推测，她在魔界的资历只能算是个晚辈，不会占很重要的角色。”
    腾云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没想到就连神君大人都没有查出她的真正来历。紫陶她曾经是东海的一朵海石没错，不过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是魔界的一员了。她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不惜先从一朵海石装起。”
    “你的意思是……”月沫醒悟过来，“紫陶真正的身份其实是魔界的四大护法之一？”
    腾云没有答话，用沉默承认了月沫的推断。
    真的是好深的心机。怪不得紫陶体内的魔性那么久都清理不干净，原来是根基太深，或者说她在一边修仙的同时，根本就没有放弃魔道。她那段“为了修成人形修得快一些的经历”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她身上存在的魔气而已，好在别人发现的时候，有个说法。
    月沫的背上一凉，脑子也越来越清醒：“紫陶擅长摄魂，她应该就是魔界四大护法排名最后一位的画魔。”
    腾云一口气吐得分外长久，有太多的后悔：“没错，她就是画魔。”

 383.第383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四）

    东海龙王发令让紫陶与腾云断了夫妻关系之后，就开始张罗着给他找一个新的太子妃。一则是为了大统，二则是希望腾云能够快点从紫陶的欺骗当中走出来，三则，是为了月沫。
    东海龙王将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深知腾云因为误会而错失月沫之后一直自责不已。先前，还因为月沫因为有神君大人，心里头会有所顾忌，但是后来神君大人羽化，月沫又变回了单身，神君大人能否重生是另一回事，可是腾云的心思毕竟又和神君大人在时不一样了。
    东海龙王最怕的是腾云又会对月沫动情，而月沫此刻已是个妖怪，虽说神仙与妖魔不能同婚，可难保腾云不会豁出去再任性一把。毕竟，他的前一个太子妃也是魔呀！相较于紫陶，月沫的出身可就清白多了。
    东海龙王一直指望着腾云给他开枝散叶，如果腾云又对月沫痴情相托，东海龙王只怕就没有当爷爷的福气了，此间滋味，怎一个愁字了得？
    腾云还是有些脾气的，对于他爹的催促置之不理，于是东海龙王改了主意，决定先给腾云找几个侍妾。东海龙王认为，年轻人血气方刚，就算犯起痴情来，也扛不住年轻女子的活生生的笑脸。
    于是，东海龙王打算从腾云身边的宫女当中挑选几个合意的人选出来。结果，还没到选妾的那一天，一夜之间，东海龙宫所有宫女的魂魄全都被人抓走了，遍寻不着，几日之后，所有宫女因为魂魄无法归位，最终都丢了性命。
    后来，东海龙王和腾云重金和所有关系多方打听，这才知道那些宫女的魂魄是被紫陶给捉走了，并且全都被打散，永世无法超生。
    紫陶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海的？无从得知。不过凭她对东海以及东海龙宫的熟悉，再加上变幻之术，她想要潜入进来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东海龙王大怒，下令追杀紫陶，可是查了几千年，却一直没有查到她的下落。他们怀疑她就藏在东海，差点把整个东海翻了过来，却也一无所获。
    月沫听得心情十分沉重：“你们当然找不到她，她这五千年来一直藏在仙界的云妃娘娘身上，借她的躯体修炼魔道。”
    接着，月沫把她在云妃娘娘那里所遇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腾云担忧不止：“她这一逃，又不知道逃到哪去了。说不定这外头的哪个宫女侍卫就有一个是她变的。”
    整个东海一直都在这样的假设当中过得战战兢，生怕紫陶哪天就把他们谁的魂给抓走了。
    月沫：“难道就不能把她找出来？”
    腾云愁得肠子都要断掉：“如何找？画魔的变幻之术不亚于当年冒充孙悟空的六耳弥猴，普通神仙包括我父王和我在内都无法用肉眼分辨。当年佛祖区分真假孙悟容，是从两个孙悟空当中挑选，而现在的紫陶有可能变成六界众生的任何一个角色。六界众生数以亿计，我们又如何知道她此刻变成的是哪一个？”
    以紫陶对东海的恨，还对东海对她所下的追杀令，她一定会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这更加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不找到紫陶，不但对东海不利，对神仙两界也没有什么好处，难保她不会又挑哪个神仙附身，出现第二个云妃第三个云妃。
    所以，必须得找到紫陶，但是该如何去找呢？
    月沫皱着眉毛想了许久，突然道：“有办法了！”

 384.第384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五）

    月沫想出来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个办法，请白狼王帮忙。动物的世界里，狗的鼻子最灵敏，狼的嗅觉比狗的嗅觉又更加灵敏，白狼王是一只得道的灵宠，其嗅觉更是灵宠界的翘楚。当初月沫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查出自己的身份时，白狼王已从她的身上闻出了属于妖界的味道。
    如果让白狼王闻一件紫陶用过的东西，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把紫陶找出来。
    腾云马上就把这个办法否决掉了：“当初父王不但下令追杀紫陶，还把宫里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毁了个一干二净，所以，东海之内，并无她用过的任何东西。”
    月沫叹了口气：“那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腾云猜不透她的想法：“你指的是？”
    月沫：“六界之内，紫陶最恨的人是谁？”
    腾云没敢说。
    月沫自己承认得挺干脆的：“是我。我敢保证，紫陶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在心里头一定恨死了我，恨不得把我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我可以把她引出来。”
    腾云不同意：“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在明，她在暗，她什么时候会出现，根本猜不到。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话没说完，他的脸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月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着急。她要是不肯出来的话，我们激一激她，她自然就会出来。”
    腾云窃以为月沫所说的“激一激”，指的是假装成个亲订个婚什么的，所以内心深处还有些小激动，甚至还偷偷地让人准备好了新郎新娘的衣冠，自己穿着新郎的衣服在房间里对着铜镜欣赏个没完，趁着没有旁人在的功夫还偷偷乐出声来。
    然而，当他差人将新娘子的衣冠送到月沫那去却被退回来之后，他才发觉月沫所想的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月沫所指的“激一激”，不过是找人做了好几个紫陶模样的箭靶子，摆在东海龙宫最大的坪地上，没事拿箭去射，并且是招呼所有的宫女侍卫们去射，射中红心的还奖珍珠一颗，颗颗珍珠都有五分重，色泽均称，为东海的特产中的佼佼者。
    月沫出手如此阔绰，大家都踊跃参加。不出几日，四海之内全都知道东海最近在玩一个非常有“钱景”的游戏，纷纷跑来围观。
    腾云在自己房里，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欢笑声，失落万分，十分郁闷月沫这丫头演起戏来完全不照戏本子，害得他完全没有上场的机会，白高兴一场。
    东海龙宫内的报时光纷纷开始凋谢，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大家玩了游戏，得了珍珠，依依不舍地散去。月沫在两个小宫女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下塌处。
    月沫住的地方，是东海龙宫最豪华的一座宫殿，所说东海龙王当初建这坐宫殿时，用的是四海最好的东西，紫陶还是太子妃时，曾经很想在这里住上一晚，东海龙王一直都不答应。而今天——这已经是月沫在这里住的第六晚。
    月沫在宫女们的伺候之下沐浴更衣完之后，躺在了牙床之上，室内轻烟袅袅，龙涎香的香味暗暗地飘来，经久不散，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月沫两眼直打架，昏昏沉沉正要睡去的时候，屋里的几个宫女突然全部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紫陶手执金鞭出现在月沫的床前，不待月沫作出任何反应，直接扬鞭抽了过来……

 385.第385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六）

    眼看着紫陶手中的金鞭就要沾上月沫脸庞的时候，突然又变成了一支精钢铸就的笔，笔尖处的每一根银毫都是针，这如果被扎下去，月沫那张好生生的脸非得变成一只大马蜂窝不可。
    只见轻烟突然一闪，月沫突然从床上消失了，紫陶的金笔扑了个空，再一回头，月沫安然无恙地站在了屋子的另一端。紫陶立即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正想要逃，只见得哔哩啪啦一阵响，这间屋子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了起来，上头还有符咒，将紫陶死死困住。
    月沫：“我是该叫你紫陶夫人，还是该叫你四护法呢？”
    画魔是魔界四大护法中排名最后的一位，所以又被称为四护法。
    紫陶紧握住金笔：“少啰嗦，想要杀我就赶紧动手，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磨磨蹭蹭。”说罢，只见幽光一闪，金笔带着一股黑色的煞气攻向月沫。
    月沫右手一翻，寒玉剑画作一道银光也朝紫陶攻去，两样兵器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强大的气流，震得这屋子里的摆设摇摇晃晃。
    紫陶：“没想到你入了妖界之后，本事倒长了不少。”
    月沫气定神闲：“多谢夸奖。”
    二者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紫陶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从云妃娘娘的身上被赶出来之后，被玄光镜所伤，还没有休养好，本不适宜与人交手，但是她见月沫天天住在东海龙宫之内，与腾云日日见面，胸中的妒火将她的心烧得疼痛难忍，实在没有办法憋下去了，这才想到偷袭她，哪知道却中了圈套。
    月沫一掌拍在紫陶的胸口，紫陶整人身子飞了起来，撞翻了两根牙床柱子，倒在床角处，七彩床幔裹了她一身，月沫的寒玉剑随后而至，抵在她的要害之处。
    紫陶倔强的昂着头，不肯认输：“你大可杀了我！”
    月沫：“你杀了那么多宫女，手里沾满了血，就算杀你七七四十九次，都不为过。如果就这样给你一个痛快，反而便宜了你。”
    紫陶：“你想怎样？”
    月沫：“你毕竟与七太子夫妻一场，今日我捉你也不过是替他出手而已。至于如何处置你，全凭七太子发落。”
    月沫将手指放入嘴中，打了个呼哨，这是她和腾云小时候玩游戏时的约定，任务完成之后，就用这个通风报信。
    不一会，屋子的门窗又重新自动支了起来，腾云紫衣紫袍地出现在紫陶的面前。
    腾云一显身，紫陶的眼神刹那间就变了，幽怨与爱慕交织在一起，仇恨与痴情牵扯不清，贝齿紧咬，就连血丝顺着唇边流了出来也不曾发觉。
    腾云见到紫陶时，也是千思万绪，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月沫见这对旧夫妻似有许多话要说，正打算退出去，不料却被紫陶叫住：“你站住。”
    紫陶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腾云不曾离开过：“有月沫公主在这里，你一定不会撒谎，有些话，我想当着月沫公主的面问一问你。”
    腾云冲月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留下来，深呼一口气，对紫陶道：“问吧！”
    紫陶：“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过？”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作了那么多的恶都是因他而起，并为此执念了一万多年依然不肯放下。
    腾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因果，所以对于紫陶所犯下的一下，他也一直很自责：“有的。”
    紫陶觉得这个答案不合她的意，继续问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两千坛桃酿，我顶了月沫公主的功劳，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386.第386章 那些一起玩过的宫女（七）

    紫陶就像是一只偷了隔壁家衣裙的女子，穿着它游走市，因为衣裙着实耀眼，招来了多情公子的青睐，她的内心一边窃喜却又一边失了信心，她不知道多情公子喜欢她，究竟是因为那一身偷来的衣裙还是她本人。
    腾云：“我记得你当初还是宫女时，是我身边所有宫女当中最出挑的那个，不但能将我的衣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也对我最上心。所以，我有什么事情都爱交给你打理，因为我知道你必定会打点得很好。所以，我是喜欢你的。至于这种喜欢是出自于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是生活当中的依赖，我说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是欣赏过你的！”
    紫陶的眼角流下两颗泪珠：“我一直以为我当宫女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过。”她羡慕腾云对月沫的宠爱，羡慕腾云对月沫的关心，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的月沫还是个孩子，腾云对月沫的宠爱更多的是偏向于一种兄妹之情罢。
    后来因为紫陶顶了那两千坛桂酿的功劳，令月沫与腾云绝裂，让腾云看到了月沫与平时小女儿时不一样的一面，反倒让他对她印象更加深刻起来，再加上后来深知自己当年错怪了月沫，令腾云对月沫的内疚感越来越深，因愧而生出了许多爱慕的种子，种到心里面，再也拔不出来了。
    这世间的****本就是如此，越理只有越理不清楚，越纠缠越无法挣脱。
    紫陶满面哀伤，依然遮不住她对腾云的深深爱意：“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么？哪怕就回到我当宫女的时候，你在书房抄写经文，我在一旁磨墨，无需言语，岁月静好。”
    腾云微微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是一个冤魂，又如何回得去？”
    紫陶看向月沫。
    月沫不待她开口问，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七太子。我的心思，六界众生都是知道的，除了神君大人，其他男子都是浮云。”
    远远地，宫殿外头传来许多声音，有大批的人马在赶往这里。东海龙王雄壮的声音夹杂在人马之中：“快，把这个地方包围起来，不得让画魔逃出去！”
    紫陶遥遥地望了一眼东海龙王，又看了看腾云：“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腾云：“东海海底有一深潭，你去那里悔过罢！”
    毕竟夫妻一场，腾云没忍心要紫陶的命。
    紫陶嘴角扯出一丝凄婉的笑容，忽然整个人燃烧起来，月沫和腾云吓了一跳，想要出手救她，已经来不及了。
    腾云：“你这是何苦？”
    紫陶：“我身上背着这么多条血债，你不愿意取我性命，依然会有别人要取我性命。与其让我被别人杀死，又或者永世呆在深潭内不见天日，我宁愿自我了断。”
    几句话的功夫，紫陶的身子变得飘渺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黑烟，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月沫突然想起几件很久远的事情来：“之前有人想要捉昊夕太子、青玄大神的魂魄，这事可是你干的？”
    紫陶：“这些事我早就说过了，和我没有关系。”
    月沫：“那和谁有关？到底是谁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直觉告诉她，这几件事情都和魔界有关系，但具体内情，她怎么都想不透。
    紫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慢慢猜慢慢查去吧！”
    说完，黑烟一下子就散尽，紫陶这号角色，今后再也没有谁能见到她了。

 388.第388章 笨小弟（二）

    光华带来的莲子异常清甜。
    种养蔬果，月族向来擅长，月沫原以为自己先前在桂宫内种的那一池碧莲已属极品，可没有想到光华种出来的比她又好上三分，不但籽大，颜色好，鲜嫩，清香甜美，最重要的是还吃不腻。这些天她在龙宫大鱼大肉吃得太油腻，光华送来的这些莲子正好给她清清口。
    月沫随便拣了一块岩石坐下，一大口袋的莲子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让她吃得只剩三成，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光华，将口袋递了过去：“来，你也抓一把！”
    光华摇了摇头：“你爱吃就多吃些，这些莲子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四季不断，你若是爱吃，我去多拿些来给你。”
    月沫由衷地夸赞道：“你真是个好农夫，当个仙界二皇子真是可惜了你的这身本事。”
    她将莲子放入随身带的收纳带里，变小之后纳入袖中，起身向光华作别：“你早点回去罢！”
    光华：“回哪里？”
    月沫：“自然是回到你阿娘那里去。如果你阿娘不想你在她那住，你去妖王殿也可。反正我阿爹留的那些书，我看不懂的你也能看得懂，你要学本事自己上那翻书就行。”
    光华：“那你要去哪里？”
    月沫抬眼望向东海一侧：“我要去人间走走。”
    她记得人间还有光烨君的一座神庙，一万年过去，也不知道在不在，是否还有人打理，香火旺不旺。顺便也去瞧瞧她阿娘的那座神庙怎样了。
    光华一听，有些着急地问道：“你不带我去么？”
    月沫正色道：“你说你阿娘打发你来我这里学本事，你在妖王殿勤学苦练就好，跟着我凑什么热闹？”
    光华不急不缓道：“神仙修道，必须经过人间的历练，我法术兵器上的本事进步得很快，但每每炼至某些心法上，却总有些力不从心的地方，想必正是因为我缺乏人间的历炼，见识太少的缘故。沫沫姐此番下凡，我若是能跟着，正好能弥补此番不足之处，说不定回来之后，会有大收获。”
    神仙修道，的确要修心。
    光华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可在月沫听来听去都像是大人要出门办正事，家里的孩子找可借口非要跟着一块玩，自己却又无法拒绝。
    这小弟什么都好，就是粘人……哦不对，是粘她这个妖怪粘得太紧了些。照理，当妖怪应该要让别人有所惧怕或者敬畏，比如她阿爹妖王，六界之内除了她阿娘，没有谁不怕他的，就连她这个女儿，虽然有阿娘的保护，可每每想起自己被拍飞的样子，心尖尖也会颤上一颤。而她当只妖怪，还是个第二有名的妖怪，却当得个个把她当成了知心姐姐，实在是太失败了。
    月沫假间板起脸吓唬道：“人间凶险，你跟在我身边，我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其实她也知道这理由实在太牵强，凭光华现在的本事，若论起打斗来，月沫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只不过这小子太笨，凡人又多狡诈，他一个仙界的二皇子虽说活了七千九百年，却不一定能玩得过那些凡人的心眼。
    光华保证道：“我一定会凡事小心，一切听从的你安排，遇到什么事情，向你请教。如何？”
    这熊孩子摆明了是铁了心地要跟着她去凡间，她若是硬下心肠来真把他赶回去，难保他不会偷偷地溜到凡间去找她，反而更加让她不放心。
    想到这里，月沫无奈地点点头：“也罢，你就跟着罢！不过记住了，凡事不可擅自行动。你若犯了什么错，我就把你赶回仙界。”
    光华毫不犹豫地答应。
    月沫又立了几条规矩，这才带着光华往神君庙的方向飞去。

 389.第389章 笨小弟（三）

    月沫再一次见到神君庙，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庙本身由青砖筑就，低调而不打眼，这一万年过去，虽说还未落得破败的地步，但也忒旧了了些，前来进香的香客一个都见不着，只有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坐在庙内守着，伏在一张油漆都掉得看不清的桌子上打瞌睡。光烨君的神像落有一层白白的灰，一张俊脸显得脏兮兮的。
    光华上前将老人摇醒：“庙祝，庙祝！”
    一连叫了十多声，老人这才昏着一双老眼看了半天才看清来人：“施主是要进香还是要求签。”
    签？
    香案上真摆着一个签筒，只是那签筒都裂了条缝，黑漆漆的，连签上的号码都快要看不清了。
    月沫强忍着心中的剧痛，问道：“敢问老人家，这里一直是这么冷清么？”
    老人伸了个懒腰，摸出个葫芦来喝了一口酒，神志渐渐清醒：“反正自从我二十五岁看管这座庙以来，就一直这么冷清。”
    月沫：“请问您贵庚？”
    老人：“七十六了。”
    光华有点不相信：“这里是神君大人的庙，怎么会冷清成这样子？”
    老人叹了口气：“什么神君大人不神君大人？不是早就羽化了么？本来这庙早就要拆了，只不过听说神君大人是对面月宫娘娘的女婿，大家都怕万一拆了这座庙会惹月宫娘娘生气，所以留着，反正没占多大的地方。”
    光华听得生气：“神君大人虽有羽化，但是后来重生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什么重生不重生的。凡人势利，他们根本就不管你这个神仙是谁，而是看你灵不灵。话说这神君庙——唉，是真的不灵啊，求的签就没有准过。我当了这里五十年的庙祝，无非是祖训而已。我们家祖上有训，无论是哪一代，都必须推举一个人出来当庙祝。说实话，当这里的庙祝真的是很不容易。既收不到香火钱，也收不到别人送的斋果之类的东西。你看这庙，旧成这个样子，随便风一吹，屋顶上就会哗哗地往下掉灰，神君大人的像上的那些灰就是这么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庙祝偷懒。我想找人将这里修一修，却没有钱。”
    月沫听得心酸：“那你这些的来是如何生活的？”
    老人：“每年对面月宫娘娘的庙祝，都会送一些粮食和钱给我家，据说，这也是他们家的祖训。”
    想必这一切都是她阿娘月玲珑的安排。月沫暗暗感激她阿娘的照顾，好让这座庙能继续存在于这世间。
    光华关切地问：“这庙真的不灵么？”
    老人十分肯定地回答：“真的不灵。尤其是这签，根本就不准。”
    月沫在庙里走了一圈，只见这庙内除了大殿之外，还有两间偏房，只是破败得太厉害，什么都没有，还漏风，根本住不得人。
    月沫刚从东海来，东海富足，临走的时候，东海龙王送了她不少好东西。她掏出一颗八分重的珠子递给老人：“老人家，感谢你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这颗珠子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宝物就是宝物，就算是没有见过的寻常人也知道这玩意价值不一般。老人有些惊恐：“施主这是要做什么？”
    月沫微微一笑：“你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有求。”月沫又拿出一颗小点的珠子递给老人：“请您将这颗珠子找人卖了，用所得的钱请些泥瓦匠来，将这座庙修一修。”
    原来如此。老人这才安下心来，收了珠子：“施主真是个大善人。我当初想找人施点钱将这庙上的瓦换一换，大家一听是神君庙，连门都不让我进。今日姑娘却一出手就是一颗宝珠……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对神君庙情有独钟呢？”

 390.第390章 笨小弟（四）

    什么人？你们都不相信有神君大人的存在了，还会相信有她这么个神后娘娘的存在么？
    月沫抬头望向神君像，这像依旧栩栩如生，光烨君看她的眼神似乎还在对她说：“沫沫，你又调皮了！”
    “姑娘，姑娘！”老人又叫了几声。
    月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笑了笑，道：“我也是遵照祖训来这里的。”
    老人哦了一声：“这就难怪了。”
    老人遵照月沫所交代的，拿了珠子，很快就找了一批泥瓦匠来，将神君庙的屋顶和墙壁好好地修整了一遍，木头做的栏杆和扶手等处也刷上了新的桐油，其他地方，比如神像、壁画等，月沫没敢让他们动，生怕他们做得不好，好好的一座神庙给折腾得俗气了。
    光烨君向来讲究，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神庙弄得俗不可耐，只怕那座神像都会倒下来。
    月沫亲自动手，将神像上的灰尘扫得干干净净的，汉白玉经过千万年的时光之后微微有些泛黄，她使净物之术让它重焕光彩，那些签筒上的号码，她也自己动手用笔描好。
    只是那壁画让她有些发愁。众所周知，她从小就和这些风雅之事不沾边，什么画画、绣画之类的事情她统统不会。
    月沫拿着画笔站在新刷过的墙面前半天愁眉不展，光华搓着手跃跃欲试：“沫沫姐，不如你就将这些壁画全交给我罢！”
    月沫有些不太放心：“你会？”
    光华：“小时候学过的。”
    月沫这才想起来，神仙们都爱讲究这些，尤其是各皇子公主们，琴棋书画这些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必修课，除了她。
    月沫立即将画笔交给光华：“那行，你慢慢画，我先睡去了。”
    那两间屋子也收拾了出来，添了床铺、书案之类的东西，一想着自己能睡在离神君大人的神庙内，月沫早已迫不急待地想试试看是不是做的梦也会美一点。
    结果，一夜无梦。
    月沫出了房门被扑面而来的仙气给惊到，再一定神，只见墙上已满满地画好了壁画，其图样与先前庙内的十分接近，并且还染上了许多仙气。
    月沫呆了呆，把正在厨房里忙着煮茶的光华叫过来，指着那些壁画问道：“这都是你画的？”
    光华叹了口气，似乎还有许多不满意之处：“之前翻阅神君大人史迹的时候从书里头见过这座庙的介绍，里头记载着这些壁画的式样和来历，所以就着记忆里的样子画了出来，可惜的是那本书我看得太久了，过了几千年，现在记得不是特别清楚，还是不能百分百相像。”
    看一遍就能记得还能画这么好，这让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老大面子往哪搁？
    月沫挠了挠头皮：“这些仙气也是你喷上去的？”
    光华：“是的。有了仙气护着这些壁画，不但能让它们不会褪色，还能够防止这座庙被虫啃被老鼠咬。”
    月末啧啧赞叹：“亏得你心思这么细，当个男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厨房内传来一阵异香，月沫缩了缩鼻子：“呀，鸡蓉包！”
    光华乐了：“沫沫姐真是好鼻子，我听那庙祝说，隔壁街的鸡蓉包是本地一绝，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所以清早的时候把它买来在锅里热着。”
    有个这样不需要你开口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办好的小弟确实不错，月沫觉得自己掌管月族和妖界两万多年，今日终于有了一回被手下供着的感觉。
    吃了早点，喝了茶，庙祝也来报道了。
    月沫在庙门口支出一块牌子：“免费解签，每天三支。”
    庙祝一看，赶紧劝阻：“姑娘，你还是赶紧把这牌子收起来罢。”
    月沫：“为什么？”
    庙祝：“因为本庙的签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从来都没有准过。”
    月沫：“也许是你解得不好呢？”
    庙祝：“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所以还特意去请过一个叫度寒的得道高人来坐过镇，哪知道还是不准。”
    度寒，她那个浑身金光闪闪的干哥哥，虽说此人吊儿郎当，但本事不小，怎么会连他都解不准这签呢？莫非这里头真有什么蹊跷之处？
    月沫略加思索，对庙祝道：“老人家，不如这样，你求支签，让我解解看，看它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391.第391章 笨小弟（五）

    既然是为了测验这签到底准不准，所要问的事情自然不必太复杂，最后是马上就能应验的，不必等。
    庙祝随口道：“我就问，呆会我去隔壁街买鸡蓉包能不能买得到？”
    说罢，庙祝诚心诚意地燃起三根香插在香炉内，又拿起签筒在香上画了三个圈，这才跪在神君大人神像前的蒲团上，用力摇动起签筒，不一会，一根竹签掉在了地上，庙祝拿起签，又用牛角请了三卦，都是圣卦，这才拿签过来给月沫解。
    月沫接过签，拿了签词，又问了庙祝的属相和时辰八字，又掐指细细算了一遍，道：“上上之签，心想事成，手到擒来。你此番去买鸡蓉包必定一番风顺。”
    庙祝笑：“我这还是头一回买个鸡蓉包还求个签来问问的。那家包子店的鸡蓉包很受欢迎，很多做苦力的还有小商贩们都爱用它来当午饭或者下午茶的茶点，所以中午之前，是一定能买得到的。现在还是早上，自然买得到。”
    月沫比较谨慎：“你还是跑一趟，看到底能不能买得到。”
    庙祝听后，立即就动身前往临街的包子铺。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庙祝回来了，满头的冷汗，神色也不太对。
    月沫急忙问道：“包子呢？”
    庙祝两手空空：“没买到。”
    光华：“怎么会这样？我早上去买的时候还有很多呢！”
    庙祝：“包子店的老板说，就在我去之前，有个人说他家今日有人生日，把所有的鸡蓉包买去回家当寿包，所以一个都没有了。”
    这还真是巧!
    光华不敢相信。
    月沫的脸色也变得煞白：“怎么会这样？”
    庙祝叹气：“我就说了，这庙里的签从来就没有准过。”
    月沫不肯就此放弃：“你再求一次！”
    庙祝依言：“那我这次就问，我去找对面的月宫的庙祝去借个扫帚来，借不借得到好了。”
    又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
    庙祝又点了香，求了签，问了卦，这才拿给月沫让她解，月沫照样掐指算过，确定无误，这才回复道：“借得到。”
    月宫庙就在对面，一条街的距离，这扫帚是不能吃的东西，又是每家每户的必备品，像月宫庙这样的庙必定还不止一个扫帚，庙祝这次必定能借到不可。
    接着，庙祝出了门。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月沫一开始没在意，忽然心头一惊，低呼一声音不好，立刻奔出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庙祝的身子撞在了马上，月沫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那马儿也痛得冲天长啸，前蹄高高跃起，光华感觉到不妙，暗暗吹出一口仙气喷向它，这才使它安静下来。
    马背上的骑士拉住缰绳，吓得话都说不利落：“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月沫懒得理他，立即掏出一颗丹药塞进庙祝的嘴里，过了一会，庙祝恢复了意识，惨兮兮地道：“我说过了，这签它真的不灵啊！姑娘，你就别再让我求下去了，再求下去，我这条老命就得去见祖先了。也许我家祖先能告诉我，为什么这神君庙里的签不灵。”
    吃了月沫给的丹药，庙祝的伤立刻就好了，只是他被吓得不轻，连连说要回家休息几天，这几日就不来神君庙了，骑马的马夫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自告奋勇送他回家。
    月沫回到庙中，拿着这签筒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它有任何异处，香案，牛角卦也全都查过，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她抬头看着神君大人的神像，皱眉道：“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393.第393章 笨小弟（七）

    月沫是在青楼的大门口找到光华的，只见他被十几个女子围住，嘴里叼着那个烧饼满脸的惊恐之色。
    这个女子扯着光华的衣袖：“呀，这位公子看起来真眼生，是从外地来的么？这衣服的料子真好，一看就不同寻常，只可惜太素了些，不如去奴家那里坐坐，让奴家给你在上头绣点什么。”
    那个女子在光华的脸上掐上一把：“公子一直咬着烧饼不肯放，看来是饿了。去我那里，我给你摆桌酒菜。这烧饼，你还是扔了罢！”
    说完，一众女子都伸手去抢光华嘴里头的那只烧饼，光华吓得抱头左躲右闪，由于这是在大街之上，光华又不敢使法术，结果把自己搞得万分狼狈。月沫找到他的时候，他嘴里的烧饼露在外面的被人扯了一半，那些被抢走的全都入了姑娘们的肚子。
    月沫一露面，光华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地冲了过来，躲在月沫的身后，终于将嘴里那块烧饼吐了出来，长吁一口气：“原来这就是青楼女子，果然好可怕。”
    月沫毫不犹豫地一脚跺在了他的鞋面上，光华的脸瞬间痛得扭曲了。
    那些青楼女子悻悻地停了手，嘴里却依然不饶人：“哟，我说这位公子怎么胆子这么小，原来是被家里的童养媳给管成这样的。”
    童养媳……
    凡人有些家庭，为了方便照顾还是孩子的儿子，会给他招一房童养媳，这童养媳的年纪一般都会比这个孩子大许多，基本上就是又当老婆又当妈的角色。
    月沫听了这话，头顶上黑气袅袅。这帮姑娘是在说她老么，可她们自己看上去比她更好怎么不说？
    女子，最恨别的女子说她丑说她老，就算是神仙妖怪也是一样。
    月沫真的怒了，她沉着脸双手环胸斜眼看着对面这帮不知死活的姑娘：“把你们家妈妈叫出来！”
    穿绿衣的女子站了出来：“哟，这是要找我们吵架不成？”
    吵架？这不是她月沫的强项，她的强项是打架。
    月沫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耳光，绿衣女子直接飞出几尺远，在空中旋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掉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牙齿磕在嘴唇上，流出血来，挨了耳光的那边脸肿得有半寸后，整个人的样子变了形。
    众人傻了。
    月沫的声音冰冷如铁：“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家小弟的脸岂是你碰得的？”她刚刚看得真真切切，就是这个绿衣女子掐了光华的脸。堂堂一神仙，还是仙界的二皇子，居然被一个青楼女子揩了油，扇一耳光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一个脸上抹得跟唱戏似的半老徐娘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冲了出来：“什么事？什么事？”当她看到绿衣女子被打的惨样，立即尖叫起来：“天呐，这可是我们这的头牌呀！”
    月沫垮着脸：“你就是老鸨？你开门做生意，无可厚非，可是你居然把这群姑娘放到大街上来，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来。小商小贩卖个烧饼，也得你情我愿，不得强买强卖。你一个做见不得光生意的，竟然还敢纵容下面的姑娘们对清白家的公子胡来。我看你这生意还是别做了，早点改个正行罢！”
    半老徐娘这才看清楚闹事的人原来是个姑娘，并且这姑娘瘦瘦弱弱的，而她后面的那个小子也是一副胆小的模样，半老徐娘叉腰就骂了起来：“从哪冒出来的疯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唐妈妈是什么人？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还打伤我的姑娘，还反过来教训我，活腻了？”
    月沫冷冷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关了这青楼，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395.第395章 快跑，有妖怪（一）

    几十个佩刀的官兵朝神君庙杀了过来。
    月沫一声厉喝：“慢着！”
    这一喝她用了穿音之术，听到的人头昏耳鸣，嗡嗡作响，佩刀官兵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师爷隔得远，不知道其中缘由，见大家停下来，不由得奇怪：“你们停下来干什么？赶紧抓人呀！”
    月沫背手而立，神色间有几分神君大人当年的影子：“神君大人的庙前，你们怎可放肆？”
    唐妈妈哈哈大笑：“神君大人？一个问什么都不灵的过气神仙，也敢立庙受人香火？这庙早就该拆了。”
    光华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把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神君大人是月沫的底线，当日天后娘娘和玉落公主就是因为没有看清楚这一点，所以至今还在受活罪而回不了九重天。
    月沫不爱记仇，就算是和人打过架，睡一觉醒来也就忘了，这位唐妈妈千不该万不该触到月沫的底线。
    果然，月沫说话的声调都变了：“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他到底灵还是不灵。你们不是要烧神君庙吗？那就放马过来罢！”
    师爷以为自己听错：“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月沫：“我有神君大人庇护，自然不怕，你们想烧就烧罢，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冒犯神君大人，将来有什么报应那可说不好。”
    说罢，月沫带着光华调头进了神君庙，砰地一声关上了庙门。
    光华不解月沫的意思：“沫沫姐，我们真的要听任他们烧庙？”
    以他们的本事，自然不怕这些凡火，只是这庙是凡物筑就，又浇了火油，肯定不经烧。
    月沫不理他，捻起手势在墙上、屋顶上施下水咒。
    光华看出几分门道来：“你用水咒保住这庙，不就等于暴露了我们不是凡人？”
    月沫将里里外外保护好，就连墙角的那个白老鼠洞都没放过，甚至还往洞里塞了一块鸡翅给里头的小家伙填肚子，这才回答道：“如果我们在外面使仙法，会暴露身份，但是在庙里则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将这一切都归为神君大人显灵。有了这名声，将来就算我们离开这里，他们也不敢再动这座庙。
    外面忽然一阵杂嘈之声，有火光从窗子处透过来——那些人果然开始动手烧庙。
    由于施了水咒，庙里一切安好，只是室内的温度升了不少，白老鼠洞的那只小白鼠受不了热，叼着那块鸡翅从洞里跑了出来，坐在神像下的石阶上，吐着舌头喘气。
    大火烧了三个时辰，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半个镇子的人全都来了。一开始，大家见被烧的是神君庙，又是唐知府手下的师爷和他老娘动的手，都没有特别的在意，顶多也就是在心里面骂一骂唐氏这对母子，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神君庙却连半点损伤都没有，大家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神君大人显灵了！”
    “平时连个签都求不准，今日怎么就显灵了呢？”
    “笨呐，神君大人是上古大神，你问一个上古大神你家媳妇是生男孩还是生女孩，他要是管这闲事，岂不是有辱他的身份？所以他平时一定是故意不显灵，为的就是躲清静。今日不同，今日有人要烧他的庙，他不显灵都不行了。”
    凡人的可爱之处在于他们总是能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并且那个答案看上去还挺合理的。
    听的人更加慌了：“那他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神君大人，神君大人会不会降罪给整个镇子？”
    话一出，其他百姓也跟着慌了，一个个跪倒在地，求神君大人原谅，冤有头债有主，不要连累到他们。
    官兵们自发地停止了继续烧神庙的行为，个个看向师爷和唐妈妈，等待他们的下一个命令。
    唐妈妈的心也慌了：“算了算了，不过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抓就不抓了！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
    不消一会，外头的官兵都撤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那些百姓还在原处，依然对着神庙叩头不止。
    月沫的脸上依然冷冰冰的，看得出她心中的气必未消散。
    光华小心地问道：“沫沫姐，你还要找他们算帐么？”
    “算，当然算！”月沫回答得斩金截铁，“我倒要看看那位唐妈妈是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光华：“你打算怎么做？”
    月沫突然扯出一抹极度无辜的笑容：“我是妖怪，自然用我妖怪的办法！”

 396.第396章 快跑，有妖怪（二）

    月沫一声令下，大大小小的妖怪来了上百个，将神君庙挤得满满的。
    狐妖正在洞里梳妆，听到月沫的集结令，忙不迭地就赶了过来，脸上的胭脂也只擦了一半，她拿着丝巾遮住自己半边脸，慌里慌张地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沫自从接管妖界以来如此大规模地召集部下还是头一回，所以大家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月沫看着底下那帮枝招展的属下们连连摇头：“你们长得太好看了点，不合格！”
    众妖集体凌乱了。他们修炼这么多年修成人形，又接着修，刻苦努力，不就为了让自己好看一点么？要嫌他们长得好看，这妖界长得最好看的是月沫她老爹，其次是月沫这公主，她怎么不自己嫌自己呢？
    还是狐妖胆子大些，问道：“公主，你把我们召过来应该不会是为了评价谁长得好看罢？”
    月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这才解释道：“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众妖的脊背集体挺直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呀，有任务！”
    遥想妖界有多少年没有过任务了？
    怪只怪妖王太强大，凡事只要他动动手指头就全部摆平，而月沫又太懒惰，既没有野心又完全不管他们，结果让众妖们的日子过得实在有些无聊，今日一听说有任务，个个来了精神。
    月沫点点头，十分严肃地交代到：“我要你们去吓几个人！”
    众妖刚刚挺直的脊背立即崩塌了下去，再一次集体凌乱了。
    他们还以为多大的事，需要他们出生入死打个小仗什么的，结果只是去做做样子吓唬吓唬谁，并且对方还是六界之中修为最差的人类，这种事情只有最最低等的妖怪才干的事情，在场的这些妖怪好歹都是妖界的精英分子，月沫交代的这个任务，的确有妖界狂欢扮家家酒的感觉。
    月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响：“都给我认真一点，谁要是出了差错，我直接把他打入轮回。”
    呀，他们家公主竟然生气了。
    众妖们终于意识到了月沫不是闹着玩的，马上集中精神安安静静地听她训话。
    月沫凶巴巴地训斥道：“这镇上有个青楼，我让你们去那里，能把里面的人吓得有多惨就把他们吓得有多惨，但是有一点，不许伤他们性命。你们的活动范围只许在那座青楼之内，绝对不许跑到别的老百姓家里去，更不准去骚扰无辜。听明白了吗？”
    众妖整齐一致地回答道：“明白！”
    于是乎，上百个妖怪化成风，齐齐朝青楼飞了过去，狐妖一边飞一边道：“既然是吓人，那我这另一半脸上就不用抹胭脂了。”
    那一夜，青楼内惊叫声连连，并且响彻了一整夜，吵得整个镇子的老百姓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天刚刚亮，唐妈妈和她手下的那些女子们连滚带爬地从青楼里逃了出来，见人就抱住，浑身发抖嚎啕大哭。说她们住的屋子里，锣鼓会自动敲起来，桌子板凳到处飞，而那些恩客一见到她们就骂她们丑……可怜的是，闹了一整夜，那些恩客全跑了，而唐妈妈的人却全部被困在青楼之内，明明那门是开着的，她们就是冲不出去。
    唐妈妈吓得语不成句：“我看到了，有只红色的狐狸，尾巴好大，半边脸上还抹着胭脂……妖怪，有妖怪！”
    很快，青楼闹妖怪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镇。唐妈妈贴出英雄榜，悬赏重金请人捉妖，告示贴到满街都是，甚至贴到了神君庙的门口。
    黄昏时分，果真有三个不怕死的道士揭了榜。
    光华站在夕阳底下，望着青楼的方向：“沫沫姐，那三个道士会是什么下场？”
    月沫坐在庙门口和小白鼠一起分食一只包子：“那得看狐妖是什么心情罢！”

 397.第397章 快跑，有妖怪（三）

    那三个道士是被捆着扔出青楼的，捆他们的绳子是他们自己带进去的所谓的捆妖绳，三个人相互指着彼此大骂对方是妖怪，年纪最大的道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臭妖怪，还我清白，呜呜呜……我那守了四十年的童子之身呀，就这么给……就这么给破——了！”
    凡人修道，与自宫相对的另一种修炼方法，就是炼童子功。保持童子之功，虽然能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但是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一旦童子之身被破，功力就会大减，多的只剩三四成，少的一成还不到。
    这位道士已有四十多岁年纪，如今功力已破，想要再有所建树估计他这一世已经来不及了。
    光华听这位道士哭得伤心，憋着一肚子的话想问而不敢问。
    月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替他答了：“他的功力不是狐妖破的。”
    光华称奇：“你如何知道？”
    月沫：“不要以为我们妖怪是没有要求的，恰恰相反，我们妖怪的眼光非常高。狐妖向来爱美男子，这种满脸皱纹又俗气的老头，她才不会喜欢。不但她不喜欢，所有的妖怪都不会喜欢，他的功力不是我们妖怪破掉的。”
    光华：“可是他的功力的确被破掉了呀！”
    话音刚落，光华的额头就被月沫给敲了：“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
    光华被骂，红着脸乖乖地进了神君庙做饭去了。
    三个道士很快就被唐妈妈派人来抬走了，月沫听着他们远远传来的哭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绝对不会告诉光华，那位道士的童子之身其实是他的同伙给破掉的，怎么个破法，其实很简单，狐妖随便施个魅法，让他们迷了心智就好。
    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个老道士才会更加生不如死。
    好狠的手段呀！这么毒辣的手段当然不能讲述给光华这种未成年的小神仙听。
    月沫又打了个哆嗦，带着小白鼠回了神君庙。
    唐妈妈依然不死心，将悬赏的金额一加再加，各路人马轮番来碰运气，最后都落败而逃。
    青楼已经完全开不下去了，镇上的男人们一个个也都收了心，一旦有什么肠子，他们的娘子和老娘就会吓唬道：“有妖怪呀！”
    男人再心也会惜命，被这么一吓，自然不敢乱来。男人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陪老婆的时间自然就多了，偶尔还会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打发时间，不少夫妻变得比以前恩爱了许多，小镇的民风也因此而变好不少。结果，那些终于盼来了相公浪子回头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跑到青楼外面给楼里的妖怪们烧香进贡，感谢它们的大恩大德，之后再有谁要来收妖，女人们自发地出来阻止，软硬兼施，直接将他们赶出小镇。
    狐娇哭笑不得地前来找月沫讨主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说好了要吓唬人来着，结果变成了好人好事，真是有损我们妖怪的威名呀！”
    理论上，应该是人们一提起妖怪就胆颤心惊，如今倒好，一提起妖怪，大家都把它们当成了妇女之友、怨妇们的大救星。好好一件严肃的事情搞得这么喜感，这让众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月沫挠了挠头：“你们再坚持一下罢！等那个唐妈妈，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之后，你们再撤。”
    说起这唐妈妈，月沫也很头痛。这个女人至今都不肯死心，一心想把她的地盘收回来。也许月沫该换个招试试？
    结果月沫还没有想好换什么招，唐妈妈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398.第398章 快跑，有妖怪（四）

    唐妈妈这一次来和上一次来大有不同，就连眼神都变得沉稳了许多，但骨子里冒出一股狠劲，并且一进门就道出了月沫的身份：“我说呢，谁能够调动那么多妖怪在青楼闹事，原来是月沫公主。”
    月沫讶然：“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一个凡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光华已经从厨房里冲了过来，将月沫护在身后。
    唐妈妈看着光华笑：“仙界二皇子也来了。”
    月沫已经嗅出了这里头的不对劲：“你不是唐妈妈。”
    真正的唐妈妈是一个自私势利又嚣张到了极点的凡人，她不可能认识月沫更不可能认识光华，而此人却两个都认识，更令人恐怖的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掩饰得很好，月沫完全无法辨识出她到底来自来一界。
    月沫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唐妈妈”笑：“我如果把答案直接说出来，就不好玩了，留给你们慢慢找。”
    光华一掌朝“唐妈妈”打了过去，只见这“唐妈妈”直接倒在地上，化成了一个扫帚。
    月沫：“借物传形。”
    借物传形是一种中级法术，一般用来短距离送信。古代的神仙们用得多，请好友前来下个棋喝杯茶，后来神仙们的地位一个比一个高了，基本上会这种法术的神仙至少都是一宫之主，手底下没有几个童子也会有几个弟子，渐渐地这种送信的活就交给这些小辈的神仙们跑腿以示尊重，借物传形的法术渐渐地没有谁再用了。
    月沫和光华都只在书里头见过有关于这种法术的介绍，他俩并没有练过，一开始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月沫有点后悔自己的大意：“我说它身上怎么什么气息都没有，原来它是个扫帚。”
    光华把扫帚拎在手里掂了掂：“借物传形是属于神仙们练的法术，此人到底是属于仙界的还是属于神界的呢？”
    月沫也想不明白：“暂时还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化成唐妈妈的样子来找我？不好，狐妖他们有危险。”
    狐妖在唐妈妈来之前刚走，庙内还有她留下的异香。
    月沫闭目念起口诀，召唤众妖，然而她一连召了三遍也不见谁来。月沫一跺脚，化成一道光束朝青楼的方向飞去，光华紧跟其后。
    不一会，二者就到了青楼。青楼内所有的门窗都开着，正午时分，日头正毒，晒得窗台边的草草都蔫了。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妖怪都看不着。
    月沫大声地喊着众妖的名字：“狐姐姐，狐姐姐！狼妖，狼妖！”
    没有谁回答她。
    光华也从一间间屋子地翻找着，最后拿着一方丝巾递到月沫的手中，月沫一看：“是狐妖的。”
    这条丝巾是狐妖最喜爱的一条，如今却落在这里，光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众妖出事了！
    谁，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把这么多本事高超的妖怪一下子全捉走了？
    月沫在脑子里将所有合适的人选都过虑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答案。青楼离神君庙虽然隔着三条街，但是对于月沫他们而言，这根本就算不上距离。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妖怪全抓走，让他们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妖王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唐妈妈带着她的那帮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回到了青楼，一进门就乐了：“呀，真的全都走了！我就说嘛，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邪是永远都不可能胜正的！只要我有钱，别说是些小妖怪，就算是妖王来，我也照样把他给收拾了！”
    这个唐妈妈是真的。
    月沫没耐心跟她客套：“你这几天请谁来了？”

 399.第399章 快跑，有妖怪（五）

    唐妈妈骄傲得像只开了屏的孔雀，用力推开月沫，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我渴了！”
    月沫倒了杯茶端到唐妈妈面前，唐妈妈顺手就泼在了月沫的脸上：“这种茶，你也敢拿来给我喝？”
    光华气极：“你不要欺……”
    月沫抬起手制止光华往下说，光华立即醒悟过来——虽然那个假的唐妈妈知道他和月沫的身份，但是这个真的唐妈妈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月沫冲光华使了个眼色：“姐姐们累了，找个地方，让她们好好睡会。”
    光华明白过来，领了命令，将那帮青楼女子带走。
    月沫又重新烧了水煮了茶端到唐妈妈面前，唐妈妈还是不满意，反反复复折腾了十多回，光华看得生气，月沫却一点都不恼，依旧耐心地重头备过，直到第十八次，唐妈妈这回是真可了，这才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就这一口茶下肚，突然两眼一直，神色也散了。
    光华：“沫沫姐这个真言咒下得真是辛苦。”
    月沫抖了抖身上被淋得透湿的衣裙，来不及施法将它弄干，赶紧盘问唐妈妈：“把妖怪们捉走的人是谁？”
    唐妈妈：“不知道。”
    月沫诧异不止：“你怎么会不知道？”
    唐妈妈：“人是我儿子请的，我儿子说这事情他会找人摆平，让我不要插手也不要过问。我不知道他请了谁。”
    唐妈妈的儿子唐知府。
    月沫和光华在镇上兜兜转转了许久，又问了好些路人，这才在城镇的边上找到了唐知府所住的宅子，令他们意外的是，这座宅子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么金碧辉煌，相反地十分朴素。院子是用柴木搭起来的，院子中央有三间茅草屋，院子里有棵大槐树，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布衣小褂用一把一尺多长的锄在给菜地松土。
    园子里的菜长得很好，丝瓜黄瓜沿着搭好的棚架往上爬，绿色的瓜果零星地分布在棚架之间，怒放出生命之美。
    月沫摇了摇院门口的铜铃，推开半人高的柴门：“请问唐知府在吗？”
    正在菜地里忙碌的年轻男子直起腰杆，将锄扔在一旁，将鞋子上的泥土小心地蹭掉，又抖了抖衣服上的灰，扶了扶头巾，彬彬有礼地回复道：“在下正是唐江。”
    唐江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二十几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的样子，眉间眼全是一股子书生气，眼睛异常清澈，看不出半丝戾气，完全不像是一个贪官污吏该有的模样，和唐妈妈那股世俗之气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月沫再一次惊讶到了：“你是唐知府？”
    唐江拱手：“正是。”
    月沫：“开青楼的唐妈妈是你娘？”
    唐江点头：“没错。请问二位是？”
    月沫：“我们就是这几天你阿娘一直想对付的人。”
    唐江醒悟过来：“神君庙里那两个新来的神棍。”
    神棍……
    这词用在她身上还是头一回。
    月沫：“我不是什么神棍。”
    唐江一身的正气，对她指责不休：“你们一来就在大街上打架闹事，又用异术招了许多妖怪来，不是神棍是什么？”
    月沫：“我们打架闹事是因为你娘事先挑起来的。你身为知府，不但纵容你娘开青楼败坏社会风气，还私自调动兵马抓人。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配为人父母官。”
    唐江依然正气凛然：“我配不配为人父母官，不需要一个神棍来定夺。你们召唤妖怪，扰乱人间秩序，天理不容。”
    月沫：“那些青楼的妖怪是你找人捉的？”
    唐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错。”
    月沫：“你找的谁？那些妖怪被捉到哪去了？”
    唐江不理她，又捡起刚刚扔下的锄开始给菜地松土。
    光华一把将他抓过来，顶在围墙之上，狠狠地盯着唐江，试图从他的身上发现一些什么。
    唐江却也是条倔强汉子，反过来狠狠地瞪向光华：“你们这些神棍不要白废力气了。为了人间的太平，我是不会把那些妖怪的下落告诉你们的。”

 400.第400章 快跑，有妖怪（六）

    这真是个棘手的事情。
    光华直接一拳揍在了对方的腹部，唐江清秀的五官立即缩成了一团。
    月沫赶紧制止：“光华，不得胡来！”
    以他们的身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手，实在有失体面。光华平时向来谨慎，今日行事鲁莽了些。
    唐江缓过气来，看着光华大笑：“你若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我的命值不了什么，能有那么多妖怪和我一起死，也算我身为父母官，为民除了大害。”
    光华冷冷道：“你别动不动就拿百姓说事，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好人，你装得再像，但我的感觉不会骗我。”
    唐江的笑容里有几分意味深长：“我念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但是别告诉我没有提醒你们，那些妖怪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你们要是找不到他们的话……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你们作为神棍应该会比我更清楚。”
    光华再一次轮起拳头，被月沫及时拉开：“我们走！”
    光华：“可是……”
    月沫无奈道：“走罢！唐知府心意已决，他既然不肯说，我们再逼也没有用。不如另想办法。”
    七天，毕竟他们还有七天。
    月沫和光华出了茅屋回到神君庙，重新部署拯救那些妖怪们的计划。
    光华道：“我真的觉得那个唐江有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我的心绪就会很难平静下来。”
    月沫苦笑道：“他那副不开窍的书呆子气，我也很不喜欢。”尤其是唐江一口一声神棍称呼他俩，还口口声声说要为民除害的时候，她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召狗咬他。
    唐江的身世，月沫已了解过，他的出生于青楼，生母唐妈妈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头牌，正因为如此，所以经历的男人比较多，以致至今都无法搞清楚他的生父到底是谁。他从小在青楼里长大，看惯了凡间的悲欢离合、假情假意，养成了他格外愤世极俗的个性，从小痛恨男子，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对女子倒十分怜惜，认为她们身世可悲，生在人间，命运不好。
    光华好奇：“他怎么会有这番论调？”
    月沫解释道：“唐江认为，凡间的女子，养在青楼里的就不必说了，被男子挑来挑去，虽然肯在她们的身上散尽千金，到头来却也只是个玩意儿，没有真心，更谈不上地久天上。而嫁给寻常人家的女子则更惨，不但要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还得饱受男子及公婆的挑剔，命好一点的，夸她一句贤良，命差一点的，轻则打骂，重则休妻，更有甚者被典给别人当老婆或者卖到青楼里换银钱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这个唐江十分痛恨这世上的男子，对女子倒是有几分怜惜之情。”
    光华回想起他们在茅屋见到唐江时的情形，道：“怪不得他对我没有好脸色，对你倒是以礼相待。”
    月沫摇了摇头：“可惜我在他眼里是个特例，没见到他称我为神棍么，这就证明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好感。”
    光华：“想要找回狐姐姐他们，这个唐江是唯一的线索，如今他宁死都不肯配合，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月沫道：“六界众生都有他的弱点所在，包括你我在内，唐江不过一介凡人并且又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凡人，自然也会有他的弱点，只要我们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自然就能够摆平他。”

 401.第401章 快跑，有妖怪（七）

    说到弱点，月沫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小子，你的弱点是什么？”
    光华突然红了脸，不答话。
    月沫不由得大乐：“一看你这模样，就知道心里面肯定在想哪个仙女神女，是蓝雪儿还是谁？如果你真对她有意，我哪天在你阿娘面前提一提，让她给你提个亲也好。如果你觉得你阿娘说话没有份量，我跟你父君仙君说说，也是可以的。”
    光华叹了口气：“父君才不操这种心。”
    月沫哈哈大笑：“你若是不好意思让你父君出面，那我让我阿娘替你保媒也是一样的。我阿娘好歹也是月族的女君，说话也有些份量，只要不是要跟你哥重华抢玉落公主，我想，不管是哪家的女子，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光华忽然就生气了：“我谁都不想娶，就让我打一世的光棍罢！”
    月沫不再说话，摸着下巴发呆，小白鼠从洞里溜了出来，顺着桌子腿爬上来，坐在桌面上，用两只小眼睛瞪着光华，并发出吱吱声，向他抗议。
    光华也感觉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回过头来向月沫道歉：“对不起……”
    月沫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兴奋不已：“我知道这个唐江的弱点在哪了？”
    光华木了木：“你刚刚不是在生我的气？”
    月沫一脸的茫然：“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刚刚的话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提示。”
    不生气就好。光华变回乖乖状，仔细听着。
    月沫分析道：“我听说这唐江今年已有二十七岁，这在人间而言，早已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唐江少年成名，官也做得不小，喜欢他的女子应该有很多，向他提亲的人应该也有不少，但是他为什么一直单身呢？”
    光华：“他虽然身为知府，但是出身并不好，母亲是青楼女子，那些名门贵族的人家一定不愿意攀这门亲。”
    月沫：“但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应该有很多想要嫁给他的。”
    好歹也是个知府，能当个知府夫人，威风一方，也是不错的。
    光华点点头：“没错。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娶呢？”
    月沫：“因为他不敢娶。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是谁，所以不敢娶妻，万一搞不好娶的是他亲姐妹，怎么办？”
    这种情景就跟当初整个神仙二界的神仙们不敢跟月沫提亲一样。
    光华：“别人既然敢去提亲，就证明有十足的把握和他不会有血缘关系。”
    月沫：“但是不能保证两家是不是仇家。”
    万一两家结了亲，唐江的生父突然有一天蹦出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嫁给了自己的大仇家，那这门亲事岂不是成了笑话？
    月沫：“所以，唐江虽然对女子多有怜惜，却一直单身，不敢娶妻。”
    光华：“我们现在知道了他的弱点是什么，那现在又该如何做呢？”
    月沫：“跟他谈笔交易。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们，是谁抓了狐妖他们，我们就帮他把亲生父亲是谁查出来。”
    每个凡人都有他的命格，生母是谁，生父是谁，记得清清楚楚。月沫他们只需要去一趟鬼界，找鬼王拿出生死簿查一查，就一清二楚。
    月沫得了主意，赶紧再次前往茅屋去找唐江，哪知道唐江听说了月沫的建议后，不为所动：“姑娘的心是好的，你猜得也没错，我的确很想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不过有一点你不知道，鬼王那边的生死簿我早已托人查过，上头并没有我生父的名字。”
    月沫和光华同时惊了惊：“怎么会？”
    唐江倒显得很平静：“你们想得到的，我怎么可能想不到？我找来的人既然能把那么多妖怪一网打尽，那么让他查个生死簿又有什么难的？不过很可惜，那上头并没有我生父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月沫满脑子的疑惑。
    唐江微微一笑：“如果姑娘不信，大可自己去查。如果你真查出我生父是谁，那么我就告诉你抓走那些妖怪的人是谁。如果你查不出来，就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402.第402章 快跑，有妖怪（八）

    鬼王以十二万分的热情迎接了月沫和光华的到来，鬼界众生也表现出不一般的殷勤，不等鬼王吩咐，就将月沫二位伺候得好好的。
    月沫连连赞叹：“鬼王真是教导有方！”
    鬼王笑道：“哪是我教导有方？月沫公主和二皇子有所不知，六界之中，属我们鬼界众生长得最丑，景色也最差，那些神仙们就算有公事要与我们协商，也不愿来踏足这里半步，只会送个信来把我们叫出去谈。从来都没有过客人，今日一下子来两个，并且还是身份尊贵的客人，他们怎会不欢喜？”
    月沫原以为她之前的月族客人已经算少了，没想到鬼王这里的客人更少。怪不得鬼王平时那么爱凑热闹，六界所有的聚会都参加。换成你天天在家里对着一些惨不忍睹的属下，好不容易有机会找些好看的面孔养养眼，又怎么会错过？
    说起唐江，鬼王也有印象：“这个凡人出生于青楼，二十岁考取功名，后面一直青云直上，二十五岁当上知府。”
    月沫：“他的生父是谁？”
    鬼王叹气：“本来他的生死簿上都写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记载他的那一页纸上，大部分字迹掉了，除了他的出生年月，生母，以及二十五岁之前的运势，其他部分全都看不清楚。”
    光华插言道：“生死簿并非凡物，就算是掉到水里也不会湿，那上头的字迹又怎可能会掉？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鬼王：“二皇子说得极是。想要掉生死簿上的字迹，只有女娲娘娘的净瓶之水能够办到。我也曾向女娲娘娘打探过，女娲娘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净瓶之水被人盗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月沫：“这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章来动一个凡人的生死簿？”
    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这种角色完全没有必要和一个凡人有所交集。
    生死簿被人动了手脚，属于鬼王失察，鬼王对此头痛不已：“其中的缘由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月沫：“鬼王还是否记得这位叫唐江的凡人在生死簿掉之前，他的命格是怎么说的？”
    鬼王：“世上的凡人那么多，这个叫唐江的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我又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他现在的命格已不再在我的掌控之内，将来他的命运如何，完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看来这个唐江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线索似乎又断了。
    光华想到了一个细节：“请问鬼王，是否还有其他人来查过唐江的生死簿？”
    唐江曾经提到，他请朋友查过他的生死簿，证明这个朋友一定不是凡人，如果能找到他的这个朋友，就不定又能柳暗明。
    鬼王犹犹豫豫：“这个，我不能说。”
    月沫：“鬼王，此事关系重大，我妖界上百名妖怪失踪，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他们，他们都得死。所以，还请鬼王大发慈悲之心，破一次例。”
    鬼王考虑了很久，又让其他无关人员全部退下，这才低着声音说出了答案：“一年前，重华太子曾经来我这里查过唐江的生死簿，不过那时，这个生死簿已经掉了。”
    月沫和光华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堂堂仙界的大皇子，无端端地查一个凡人的生死簿做什么？并且以重华的性子，他连神仙都懒得搭理，又何况是一个凡间的小知府。
    难道这个唐江真的这么神通广大，与重华交好？那唐江所请来抓走狐妖他们的人，是不是就是重华呢？
    鬼王有些不太肯定地推断道：“应该不可能罢？凭重华太子现有的能力，怎么可能一下子抓走那么多妖怪。不过，如果他找回了神君大人的力量，这就难说了。”

 403.第403章 快跑，有妖怪（九）

    仙王殿内，重华太子的住处依然精致得不真实，很低调很奢华。
    重华太子在院中支着一根紫竹制成的钓竿在钓鱼，手柄处用的是罕见的紫玉，令人发指的是钓鱼用的鱼线用的是比黄金还贵的天蚕丝。
    月沫站在树下冲身边的光华道：“相比之下，你住的那个地方，真的是连狗窝都不如啊！”
    光华淡然道：“我有百里海。”
    月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种自我安慰的精神，很有我的几分真传，总算没有丢我的脸。”
    进来的时候管事的宫女有交代，重华太子钓鱼的时候，在没有钓到鱼之前，不喜有谁惊扰到他，否则的话，他谁都不给面子，就连仙君都因此而吃过亏。
    所以，月沫和光华遥远而安静地等待着重华太子能早点钓到鱼。只可惜这位十项全能的重华太子钓鱼的技术实在太差了点，月沫等得两腿发酸，也不见有鱼咬钩。
    月沫在心里头直骂，什么样的鱼这么难上钩？她要是鱼，见到这么贵重的鱼竿和鱼线，不用鱼饵也会往鱼钩上扑。反正都是死，死在一个特别一点的鱼竿上，重新投胎时也能对其他鱼的魂魄吹吹牛，说自己是一条有见识的鱼。
    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一阵水，一条巨大而漂亮的鱼尾划过水面，紧接着是一个美丽的人形。月沫看得全身的毛孔一紧：“我去，美人鱼！”当她看清楚美人鱼扔回岸上的鱼饵时，完全凌乱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虾米小鱼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木雕，木雕的样子和美人鱼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领事的宫女看出了月沫的疑惑，解释道：“这些美人鱼都是太子殿下养的，太子殿下平时教她们本事，钓鱼是为了考她们。太子殿下每一回将一个木雕扔下水去，这些美人鱼当中有谁能变化得和这个木雕一模一样的，就有资格浮出水面见重华太子一面。”
    这哪里是钓鱼？这完全是鱼求着被钓，并且还得使出全身的本事才有机会被钓上。
    月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被钓的美人鱼殷勤地冲重华太子抛出媚眼，无比虔诚地亲吻过重华太子的拿着鱼竿的手背之后，满心欢喜地潜回了水里。
    月沫摇摇晃晃：“这是什么世道？我觉得我的三观需要好好重建一下。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理解我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光华扶住她：“你又不是那些美人鱼，你管这些做什么？”
    月沫：“我们今天是来找重华太子谈事的。可是你看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神仙，他的思维在哪个次元，我们根本就搞不清楚。跟一个不正常的神仙谈事，你觉得谈得通吗？”
    光华还未来得及回答，重华太子清冷的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月沫公主觉得我不正常么？”
    月沫很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刚刚的失言，但是等她说出口，话全变了样：“废话，哪个正常的神仙会钓美人鱼的？”
    这么不客气的话，月沫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哪知道重华听到之后似乎挺高兴的，更难得的是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很好。见我钓鱼的神仙不止你一个，可敢这么评价我的，月沫公主是头一个。”
    被骂了还这么高兴。月沫仔细想了想，找出了其中的缘由，这个重华太子一直想和她划清界线，如今听她骂他，自然就会认为她对他并无好感，所以才会心生安慰。
    月沫也无心跟重华太子客套太多：“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件事情想跟重华太子查证一下。”
    重华收了鱼竿：“请说。”
    月沫：“凡间有个叫唐江的男子，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404.第404章 快跑，有妖怪（十）

    听到唐江这个名字，重华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月沫只当他在掩饰：“那你为何要查唐江的生死簿？”
    重华回答道：“一年前，我下凡视察，当地的地仙向我汇报，说当地的知府酷爱耕作，常常会供奉他们，地仙算了一下这个知府的命格，却发现左算右算就是算不出来，然后问我此人是不是有什么来头。我听说后，亲自算了一下，发现连我也算不出这个叫唐江的凡人的命格，因此很好奇，于是就去了一趟鬼界找鬼王了解情况，这才知道他的生死簿被人用净瓶之水给掉了，所以命格不再在定数之内，才导致算不出来。”
    月沫问道：“你可看出是谁动的生死簿？”
    重华：“我没有去查生死簿之前，鬼王根本还不知道唐江的命格被人洗了，这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清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月沫：“唐江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曾经托人查过他的生死簿，并且他自己很清楚他的生死簿出了问题。我问过鬼王，查过唐江生死簿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重华殿下。”
    重华冷笑：“所以你才怀疑我和唐江是一伙的？”
    光华替月沫解释道：“沫沫姐不过是想来看看能否从你这里查到什么线索而已。”
    重华：“我和你们去查生死簿是正大光明地去查，所以鬼王知道，那唐江所托之人，想必是偷偷去查的。既然有人能偷偷改动生死簿而不被人察觉，那么有人再偷偷地查它自然也有可能。唐江不过是一名凡夫俗子，他何德何能，能使唤得动我？”
    他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月沫无比沮丧，心灰意冷的拉着光华要走，光华却不肯动，眼睛盯着重华，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太子说得不错，唐江不过是一名凡夫俗子，犯得着你亲自去鬼界去查他的生死簿？就算你好奇，只要你一声令，鬼王必定亲自将生死簿送到你面前，根本不需要你移驾前往鬼界。”
    经光华这么一点拨，月沫也醒悟过来。这个重华太子是个非精致的东西而不用的人物，平时就呆在这仙宫之内，过惯了精致的生活，又怎么会一时兴起就去鬼界那种连普通神仙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到底是亲兄弟，骗得了月沫骗不了光华。
    重华不怒反笑：“二弟的心思真是缜密。不过我确实与唐江不熟，我去查他的底细是有别的原因。”
    光华：“拙弟愿意洗耳恭听。”
    重华：“也罢，本来我是不愿意跟别人提起这事的，如今看来，不说不行了。”
    重华介绍，他曾经痴迷过一段时间的狮子，所以在凡间圈了两座山养狮，大大小小养了上百头狮子，打算从里面挑出一头最好的来，将来把它培育成自己的坐骑。为了安全，他山上设有结界，凡人进不去，狮子也出不来，另外还派了几个狮童在那里把守。然而，有一天，狮童前来汇报，那些狮子一夜之间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百头狮子，这可是个十分庞大的群体，如果是被人偷了，也只是转移而已，但是重华追查下去，却并没有查到这些狮子的下落，线索也是在这个叫唐江的人身上断掉了。
    重华道：“那两座山，是这个叫唐江的管辖范围，我曾经变化成其他样子去找过他，他亲口跟我承认是他找人运走了那些狮子，却不肯告诉我他找的人是谁。并且，他还很正义凛然地告诉我，为了百姓的安全，他是不会告诉我那些狮子到底哪儿去了！”
    重华虽然对这个迂腐的唐江很生气，但他毕竟是仙界的太子，人家“出于正义”不肯说，他也不可能向对方下毒手，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知道丢了面子，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重华的遭遇和月沫现在的情况十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消失的是上百头狮子，一个消失的是上百名妖怪。
    看来事情远远比月沫他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405.第405章 快跑，有妖怪（十一）

    月沫把唐江的人物性格及行事风格又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道：“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到的信息，这个唐江有点类似于书呆子，他认定的事情就会寸步不让。不过，也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她指出，唐江要对付狐妖他们，倒说得过去，毕竟妖怪在凡人的眼里就是邪的，他们也确实在青楼吓唬了一些凡人，虽然事出有因，但妖怪就是妖怪，唐江找人收了他们，又不肯将他们的下落告诉月沫，情理上说得过去。但是重华不同，重华是仙界的太子，他当初变成其他仙人的模样去找唐江，就算他没有曝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唐江应该相信他就是仙界的人无疑。凡人对于神仙还是怀有一颗敬畏之心的，但是他依然扣着那些狮子不给，而那些狮子也并无伤人的记录，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光华明白了月沫的疑点：“区区一个凡人，妖怪也不怕，仙人也不怕，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月沫补充道：“唐妈妈返回青楼的时候，还放出话来，就算我爹妖王来了，她照样也能收了他。”
    唐妈妈既然能说出妖王二字，就证明她至少听说过妖王。妖王是什么角色？六界之内无一不怕他，就连天后娘娘，平日里对谁都跋扈，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重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参与了他们的讨论：“这个女人敢这么说，要么就是他们请的那个人真的很厉害，手里头有妖王的把柄，要么就是她无知说的蠢话而已。”
    月沫决定重返凡间，再去会一会唐氏母子。她领着光华向重华告辞，打算就此别过，哪知道重华叫住了他俩：“如果月沫公主不嫌弃，能否带上在下？”
    月沫以为自己听错。
    重华接着道：“那些狮子毕竟因我而出了事，我总得给它们一个交代。”
    也对。
    月沫还未开口，光华替她回答道：“我和沫沫姐都粗野惯了，太子金贵之躯实在不宜与我们同行。”
    人家出个行，坐的是四龙套车，喝个茶，用的是冰山上的雪水，吃个蔬果，得用七彩琉璃的盘子装着……让这么个讲究到极致的角色跟着自己，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伺候不起。
    重华虽然平时总冷着一副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心思却极其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的言外之意。“我也可以不那么讲究的。其实，从小到大，我被父君和母后如此养着，我也很是烦恼。”
    月沫听了这话，默默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光华觉得奇怪：“沫沫姐，你怎么了？”
    同为兄弟，一个被捧上天，一个被踩入地，捧上天的那个却在诉苦，这话真是听不下去啊听不下去。
    月沫：“我好想呸他一脸的唾沫。难道你不想么？”
    光华心态极好，并不觉得重华说的话有何不妥之处，不过，他看出月沫之所以听不下去，是在替他抱不平，心里头倒是觉得有几分高兴。
    重华被月沫耻笑，倒也不恼，继续请求一同前往凡间：“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一起合作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月沫依然背对着他，不肯转过身来：“太子殿下就快是有婚约的人了，天后娘娘早看上你了，正打算和仙后娘娘一起，把你和玉落公主凑成一对。我和天后娘娘之间的恩怨六界皆知，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我之间还是避嫌罢！”
    重华眉头紧蹙，似乎对这桩婚约有许多不满之处，不过他还是很克制，没有对此做何点评，毕竟，这事只是两个娘娘之间的约定，还没有成为事实。
    月沫又道：“当初太子殿下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得。”
    重华：“哪一句？”

 406.第406章 快跑，有妖怪（十二）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没啥了不起的，就是记忆力好，彼此说过什么话，隔个千儿八百年的都如在耳边回响。
    更何况重华这句“仙凡有别”当初让月沫犹若挖了心的一般痛，就算再过几十万年，她也能随时随地拎出来直接拍在他的脸上，打得啪啪响。
    月沫：“仙凡有别。既然你我身份不同，你又十分在意，平时我们还是少来往些好。太子殿下想要查案就自己查好了。”
    重华看着一旁似乎很紧张的光华，问道：“那二弟为何能跟着公主？”
    月沫坦然道：“他不同，第一，他够糙。第二，他和我打赌输了，现在是我妖界的苦力。卖身的期限还没到，他当然得跟着我。”
    光华听得频频点头，如同啄米鸡地附和道：“没错，没错。”
    好歹也是仙界二皇子，被人说成是苦力还那么开心。月沫好担心别人会误以为光华跟了她之后，被她教傻了。
    月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那我和光华先行一步。”说罢，也不管重华怎么看，连拉带拽地拉着光华出了仙宫。
    眼看着仙宫的影子离他们越来越远，光华微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却被月沫发现。
    月沫揪住他：“你也很不喜欢跟你那太子哥哥在一起吗？”
    光华：“没有啊！”
    光华从小被冷落，但心里头一直还是有着他阿爹仙君以及这个哥哥重华的。小时候练习书法的时候，常常会拿他们的名字来练习，生怕自己忘了。后来长大了些，就常常想着能和重华一起玩，幻想那四四方方的宫墙后面的重华是什么样子，还将自己种出来的和莲子仔细地包好，作礼物送去，只可惜每次都会被仙后娘娘发现，拦截下来，然后狠狠地一顿训斥，而他却总是记不住教训，下一次又会犯同样的“错误”……
    再后来，兄弟俩都长成了少年，光华还是能与重华见面的机会少，但他总能从蓝雪那儿打听到有关重华的一切消息，知道这个太子最近又换了哪个师傅，看了些什么书，学了什么法术，而他就跟着重华的进度，默默自学。
    光华无数次地想像过兄弟俩人会坐下来一起聊天的样子，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光华的嘴角含着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跟月沫道：“今日，是我和重华之间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月沫：“既然你如此紧张这个哥哥，又想与他亲近一些，那为何在我还没有提出反对的时候，你先拒绝他要和我们一起下凡的请求？”
    光华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一点让人头痛，每次当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算你用尽办法，他也不会说，装一肚子的心思，就是不肯吐出来一点让人听听。
    月沫也不强求，二者就这样往凡间飞去，没过多久，又回到了神君庙。
    庙里的小白鼠一见到他俩，赶紧从洞里头跑了出来，爬到供桌上欢迎他们回来。
    月沫低头一看，吓一跳：“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身为老鼠，只要毛皮长得好，油光闪亮就已然是鼠界美男，可是不知道是谁起了玩心，在小白鼠的身上染了一副山水画，还把它仅有的几根胡子梳成了小辫，左右一边一根，就连它的指甲也没有放过，被人剪过磨过，甚至还涂了一层上好的光油。
    小家伙泪眼汪汪地冲月沫吱吱叫，无限委屈。
    月沫气得大叫：“告诉我，谁干的？”
    一把清亮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接着亮出一道像是用剪刀剪出来的身影：“我。”
    重华的手中还执着一支珊瑚制成的细笔：“难道你们不觉得它比以前好看多了么？”
    小白鼠“叽——”地一声长嘶，闪着它那涂过油的爪子四脚朝天地倒在供桌之上，气昏了过去。

 407.第407章 将就一下（一）

    明明月沫他们比重华先离开仙宫，重华却赶在他们的前头先到神君庙，这位仙界太子的脚力还真是不错。
    月沫板着脸：“你来干什么？”
    重华：“查案。我查我的，你们查你们的，我们互不打扰。”
    他倒是聪明，先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月沫的脸开始发黑：“那你为什么要来神君庙？”
    重华没有回答。
    光华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是神君大人转世，他来他自己庙，合情合理。”
    月沫他们反而成了客人。
    月沫脸黑得开始冒青烟：“他这是什么破神君，这庙在风吹日晒上万年都不管。那些香客来求签，没有一支准的他也不管。现在我们收拾好了，他来了。”
    重华很不客气地斜了一下眼睛，扫过庙里的陈设：“你确定这座庙叫做收拾好了？”
    月沫的目光落在重华手中的珊瑚笔上，大叫一声“不好”，马上冲向那两间香房。果然，屋子里的陈设来了个大变样。好好的土坑变没了，换成了紫檀木雕的大床，床上的被也全换成了云锦被，被面上是九仙女亲手绣成的朵朵祥云，好好的书桌已经被劈成了柴火，堆在厨房的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乌石岩打造的几案，墙壁上挂着一幅墨迹新鲜的山水画，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重华之手……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月沫站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欲哭无泪。
    重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简陋了点，先将就着住吧！至于外面的大殿……”
    重华的话还没有说完，月沫直接将他吼了：“外面的大殿你要是敢动，我就剁了你！”说罢她一头扎进厨房，想办法看能不能把那些已经变成柴火的书桌变回来。
    重华不解：“她怎么了？”
    光华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里的一书一桌，都是从万年前留下来的，虽然不名贵，但都是她和神君大人当年看过、用过的东西，所以沫沫姐希望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尽可能地保持原貌而不改变。”
    小白鼠醒了，颤悠悠地来到屋子里，抓住光华的裤脚，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光华把它拎起来，放在掌心里，冲它吹了一口仙气，眨眼之下，它就变回了先前那个干干净净的样子。光华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莲子，拿给小白鼠，小白鼠有了食物，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
    重华更不明白了：“一只老鼠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紧张？”
    对于这种拿美人鱼当宠物的仙二代，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会有神仙把一只小白鼠当成宝的行为。
    光华：“这一万年来，神君庙冷清得连一个香客都没有，更别提供果之类的东西。其他庙里的老鼠因为有供果吃，一个个养得肥头大耳的，这只小白鼠却只能自己每天冒着危险到外面寻点食物充饥，结果饿得瘦成了这样，即便如此，它也没有搬开这里，依然守在这里。沫沫姐宠它，其一是因为看中它的义气，其二是感激它。”
    重华：“感激它？”
    光华：“感激它一直陪着神君大人的神像，让神君大人的神像没那么孤单，至少还有一个生命陪着。”
    重华：“这些话是月沫公主说的？”
    光华摇了摇头：“沫沫姐的心思那么明显，根本就不用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太子殿下难道看不出来么？”
    重华有些尴尬，但依然维持着自己的讲究与矜持：“罢了，这庙里的东西，我不再动就是。”
    接着重华以自己要安静地思考如何查案为由，将光华请出了房间。
    光华踏出了房间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庙里只有两间香房，被重华占了一间，另一间肯定得留给月沫，那他自己呢，住哪里？

 408.第408章 将就一下（二）

    月沫将变回来的书桌搬房间，转眼就看到了坐在庙门口赏月的一仙一鼠，小白鼠站在光华的肩膀上，沐浴着如雪的月光，惬意地吱了一声。
    光华托着腮帮子仰望着天边的银月，赞叹道：“从人间看月亮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小吱儿，你说是不是？”
    小白鼠又吱了一声，表示附合。
    小吱儿……
    这是光华给小白鼠起的名字？到底是孩子啊！
    月沫暗暗发笑。
    等等。月沫似乎感觉到了有丝不对劲的地方，这孩子怎么不睡？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转身就砸重华的房门：“你给我出来！”
    理论上，像这种门是挡不住神仙的，但从礼节上而言，他们还是要敲一敲。重华散着一头秀发走了出来：“月沫公主有何贵干？”
    月沫：“你为什么要把光华赶出来？”
    重华：“我要休息所以才会请他出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重华在仙宫时，身边的人事事都以他为先，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月沫才不惯他这毛病：“光华先来，你后来，这房间是他先前住的，你有什么资格把他赶出去？要出去的，也是你！”
    重华：“我？”
    月沫懒得跟他罗嗦，直接闯进屋子，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那些紫檀木床，云锦被，云岩石制成的几案一个个飞了出去，落在了大殿之中，砰地一声响，地板都被砸得震了三震。月沫叉着腰拦在房门口教训道：“想要住在这里，就自己另外找地方。别跟我摆什么仙界太子的谱，本妖怪不吃这套。”
    空荡荡的大殿，光秃秃的柱子，冰凉的地板和墙壁，除了那满墙的壁画，其他像样的装饰品一个都没有，既没有琉璃制的宫灯，也没有雪貂毛制成的地毡，重华一脸的嫌弃：“这种地方，怎么能住？”
    月沫：“你要是想在这里住，那你就将就一下！要是不想在这里住，要么回你的仙宫享你的福，要么自己去镇上找客栈。”
    重华更嫌弃了：“那些客栈沾满了俗凡之气，更住不得。”
    客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生意不好的，装修家俱等自然不好，而生意好的，住过的人也很多，且品流复杂，这让具有严重洁癖的重华如何住得下去，只要他一想到那间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哪些人做过什么苟且之事，他全身就恶心得如同蚂蚁咬一般痒痒难忍。
    月沫从牙缝里吐出两道冷气：“关我屁事！”
    光华见重华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正想要开口，说自己可以住大殿或者让重华与他共住一间房。月沫直接一个狮子吼将他的话吓了回去：“你，身为我的小弟，居然被人随随便便地赶来赶去，罚你今晚在房间里思过，不许出来！”
    这下子，光华连晚上偷溜出来照顾重华的机会也堵上了。
    好狠。
    重华虽然娇身惯养，但好歹也有他作为仙界太子的骄傲，明知道月沫是故意整他的，也不捅破，也不再抱怨。只见他在空中画了道符，那些床啊，被子啊，几案啊朝厨房飞了过去，接着在一仙一妖一老鼠的目视之下，骄傲地抬着头，以最最标准的步代缓缓踱入了厨房，并关上了厨房门。
    没想到这重华太子这一次将就得如此彻底。一仙一妖一老鼠纷纷对他刮目相看。
    小白鼠好奇，吱溜一下从厨房门下巴掌大的小洞钻了进去，不一会，一脸惊叹地冲了出来，冲着月沫和光华比比划划，正当他俩不知道重华到底在厨房里搞了什么鬼时，门突然又开了，重华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那眉那眼的得意分明在说：“想刁难我？没那么容易！”

 410.第410章 将就一下（四）

    重华站在大殿内，抖了抖袖子上的月光，道：“月沫公主，我和光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月沫这才清醒过来，这个心智老成仙界太子还未成年，不适合单身一人前往这种风月之地。
    月沫站在中间，瞟了一眼左边的重华，又瞟了一眼右边的光华，掩面：“我真是老了。”
    他们三人到底还是没有去成青楼，而是去了唐江那，因为月沫以小孩子要听大人话为理由，把目的地改了，重华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默默地跟着。
    月沫领着重华光华沿着大街朝茅屋走去，哪知道路才走到一半，就被人给堵了，堵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普通的老百姓。
    怪只怪，他们三位也实在太打眼了。妖界长得最好看的女子，仙界长得最好看的两位皇子，再加上他们自身特有的气质，想不让人注意到很难。若换成是一个在街上走，大不了满街的回头，若是两个——这次他们要查的事件的起因不就因为月沫和光华惹来了唐妈妈那帮人么，今天是三个……
    这晚有集会，游人比平时要多许多，结果大家你撺掇我，我撺掇你，齐心合力地将月沫几个围了个水泄不通。
    重华十分不悦，扬起他好看的眉毛，正色道：“你们实在太无礼了！”
    他的话一出口，前面一排的姑娘喜不自胜：“呀，生气了，生气了。”
    “生气还能这么好看，这才是真正的好看啊！”
    “来来来，再生一个气给我们看看。”
    这情形……有点像逗猴。
    光华冲围观的百姓抱拳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几位还有要事，急着赶路，还请大家行个方便，让一让。”
    他这一开口，姑娘们更加心怒放了，有几个男子也跟着起哄。
    “这小子乖巧得实在招人疼。”
    “你是哪家的公子？留下姓名住址，明日我托人上你那里提亲去。”
    结果，不但没有人让路，包围圈还缩小了几分。有人把玩笑开到了月沫头上。
    “这位姑娘……”
    轻薄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忽然四周的人都怔住了，接着一个个打起了哈欠，倒在地上睡去。
    月沫瞥了一眼光华：“下次使昏睡诀的时候记得早一点。”
    一把愤怒的声音从大街的另一头传来：“何方妖孽，竟敢在这里伤害百姓！”
    街灯把唐江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有点可笑：“原来是你们。”
    月沫：“我们正要去找你，你倒来了。”
    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唐江故意的。
    唐江：“有人告诉我，今天你们三个会来找我，让我在这里等你们。没想到一见到你们，就是你们在作恶。”
    光华连忙解释：“我们没有作恶，我们只是施了点小戏法，让他们睡着了，过一会他们就会醒的。”
    月光下的唐江，脸色白得有些异样：“你们三个人都曾经说过能替我查出我的生父是谁，今日能给我答案了么？”
    重华正要开口将实情道出，却被月沫拦住。她朗声道：“唐知府，万一我们告诉你答案之后，你没有把你背后的那个高人告诉我，怎么办？”

 412.第412章 将就一下（六）

    月沫、光华、重华一起动手，算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他们不吃不喝，甚至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屋子。而唐江，也一直守在他们的身边。
    最后，他们得到了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张秀才，一个是李员外，还有一个镇上那家卖鸡蓉包的王老板的爹。
    唐江拿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有些不太相信：“你们怎么知道我爹一定是这个镇上的人，也许他有可能路过这里的外地人呢？
    月沫一边捶着她快要累断的腰身一边解释道：“根据你的生辰八字，照推算，你应该是二十八年前秋天受的孕。那年秋天，隔壁镇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当时官府封住了周边所有的城镇，既不许进，也不许出，将所有人隔离了57天。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你娘不可能和外地人接触，你爹也只可能是这个镇上的本地人。
    唐江将这三个人的名字放回桌面上，冷笑道：“你们为了骗我，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月沫气炸：“我总共才七天的时间救那些妖怪，会为了骗你而浪费掉差不过一半的时间？”
    唐江：“这三个人全都已经过世了，死无对证，你知道没有办法认亲，所以才故意挑他们出来的。”
    月沫在算命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还在那里暗暗感慨唐妈妈居然能克死这么多男人，人都说红颜祸水，唐妈妈年轻的时候得多漂亮才能一祸祸三个。
    月沫：“谁说人过世之后，是没有办法认亲的，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滴骨认亲么？”
    相传当年孟姜女哭长城的时候，想要找回丈夫的遗骨回去安葬，但她来到乱葬岗的时候傻了眼，成千上万的白骨，完全不知道哪几根白骨才是她丈夫的。后来，孟姜女将自己的眼泪滴在骨头上，绝大部分的骨头都由着眼泪掉到土里，只有极少数的几根骨头一沾到孟姜女的眼泪就把她的眼泪吸收进去，并变得湿湿的，这些骨头就是孟姜女丈夫的骨头。
    唐江听得头顶冒汗：“你们该不会让我把这三个人的骨头挖出来，再对着它们哭吧？”真那样的话，他们非得被那三家人的后人追着打不可。
    月沫微微一笑：“滴骨认亲其实有更高级的版本，这个版本的可信度更高，并且操作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唐江：“什么版门。”
    月沫嘻嘻一笑：“滴牙认亲。”
    月沫所说的滴牙认亲，是指取人的血滴在相认者的牙齿上，如果血液能渗到牙齿之中，就证明两者之间是亲人，反之，则不是。
    不过，这个认亲方式有个最麻烦的地方，那就是必须敲掉其中一方的一颗牙齿。
    月沫：“唐知府，既然是你要认亲，那么被敲掉牙齿的人自然得是你。那么问题来了：你愿意为了确认你亲爹是谁而敲掉你的一颗牙齿么？”
    月沫脑补了一下唐江豁着一颗牙站在公堂之上念诵公文时的模样，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唐江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在他把菜地里的土翻了三遍，啃了三根白萝卜下火之后，这才肯定地回答道：“不用了！”
    这让月沫他们大感意外。这个唐江大费周章地找亲生父亲，如今有希望了，却放弃。看来他的生父在他的心目之中并不重要。也许，他想找出生父是谁，完全是为了防止娶到自己的亲姐妹而已，如今已经把答案锁定在十分明确的目标范围之内，那么只要他避开这三家的人，那么就能开始他迟来的幸福之旅。
    月沫：“唐知府，那你现在能把你背后的那位高手是谁告诉我了么？”

 416.第416章 将就一下（十）

    光华的头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声音也小得快要听不见：“其实，我不爱吃萝卜！”
    月沫呆了呆，随即将他的脑门拍了：“让你吃你就吃，不许挑食。”
    光华不再争辩，老老实实接过萝卜，也不管上头的泥擦干净了没有，一口一口地啃起来，那样子似乎要哭。
    原来他真的不喜欢吃萝卜。月沫想。
    她思及自己刚刚的样子太凶，想要摸摸他的头，却不想力道重了些，动作快了些，又变成一记脑门拍了下去，说话的语气也没有来得及调整过来，还是那么凶巴巴的：“这阵法十分凶险，我们能否破得了还是未知数，哪容得你挑三拣四。”
    光华一口萝卜渣堵在嗓子眼，噎得面色发青，也不肯咳一下。
    月沫对此很无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难猜了些，任何事情都放在心里头，不肯说出来。
    见他吃萝卜吃得如此艰难，月沫又有些于心不忍，她找来一块石头，用寒玉剑把它切割成一个石臼，然后把萝卜放到石臼里捣，砸出汁水来，满满地捣了一石臼，对光华道：“你不爱吃萝卜，那就喝些萝卜汁，好歹也容易下咽一些，不会被噎道。”
    光华看着那满满一石臼的萝卜汁，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但仍然迟迟不肯动口。
    月沫有些头痛：“你连萝卜汁也不愿喝？”
    光华轻咳了一声：“不是，沫沫姐特意为我做的萝卜汁，我很爱喝。”
    月沫：“那你为什么还站着？”
    光华盯着那一石臼白白的萝卜汁，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申请道：“沫沫姐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月沫皱起了眉头：“你是想趁我不在，把这些萝卜汁偷偷倒掉么？”
    光华连忙否认：“当然不会，沫沫姐辛苦做的萝卜汁，我当然会喝得一滴不留，怎么能浪费？”
    月沫：“那我有什么好回避的？”
    光华叹了口气，只说了四个字：“没有勺子。”
    月沫还是不懂：“那又怎样？”
    光华的面皮红了红：“吃相会很难看。”
    原来如此。
    月沫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位翩翩少年趴在一个石臼前如小狗一样舔食萝卜汁的情景，白色的萝卜渣糊满他的脸……
    月沫忍住笑，将身子背过去：“那你快些。”
    她将身子绷得很直，一副绝不会偷看的模样，却偷偷地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来，将光华喝萝卜汁的样子尽收眼底。只见光华很不放心地盯着月沫的方向，慢慢地将脸凑近石臼，突然扭转头用极快的速度嘬一口萝卜汁，马上又扭过来重新盯着月沫，慢慢地将萝卜汁咽下去，再又快速地扭过头嘬上一口……
    月沫终于绷不住了，抖着身子大笑起来，光华这才发觉月沫在用镜子偷看他，急得跺了跺脚：“你怎么能骗我？”
    说完捂着脸跑了，任凭月沫在后面如何叫他。
    重新回到相聚之地，光华谁也不理，直接闭目打起坐来。月沫凑到他身边，离他的脸只有半分远，嘻嘻问道：“生气了？”
    光华不理她。
    月沫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替他擦去嘴角残留的萝卜渣：“其实你刚刚喝萝卜汁的样子挺可爱的。”
    光华还是不理她。
    神仙们都讲究形象，恨不得一举手一抬足都透着一股仙气，令他人心生羡慕之色，那些有辱斯文或者行为不够好看的动作，在他人面前是大忌。
    曾经有位刚列仙班的小男仙，参加某次仙界大会的时候，不小心当众放了个屁，结果他羞愧难当，后来硬是辞去了仙籍，重返人间，并且生生世世不再修仙。由此可见，形象二字对神仙们而言，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这也就不难理解光华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了。
    月沫是个特例，她向来都没有把神仙们的那些讲究放在眼里，并且她有心想要把光华身上的这份讲究掰过来，让他活得跟她一样随性。她忍住笑开导他道：“你那样子算什么？你看重华太子，他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我们看到了，他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
    话音落，重华悲愤的声音传了过来：“谁说的？”

 417.第417章 将就一下(十一)

    月沫看到重华的时候，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许多叶子，他将那些叶子一张张地串起来，用根搓成的绳子串起来，硬是给自己做了一身衣裳，袖口和领口处还一层层地加厚并且修得整整齐齐。虽然这些叶子同为绿色，但不同的部分绿色也有深浅，他还将这些深绿和浅色绿分好，弄成渐变色，乍一看，还真是挺有特色的。
    六界之内，论起讲究来，如果重华说自己是第二，只怕没有谁敢认第一。
    月沫以为，她乖巧听话的光华小弟，今日之所以会跟她使起了小性子，就是因为近墨者黑。
    月沫冲光华道：“你学谁不好，学重华太子，他这些毛病是娘胎里养成的，你没必要学他。”
    月沫本来的意思，是说重华这身是毛病，不是好习惯，不值得认学习，然而这话在光华听来却是别的意思。
    光华的嗓音都颤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东施效颦么？”
    再然后，他真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月沫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最后，她干脆不管这两个仙界皇子，他们爱咋样咋样，本老妖不伺候了。
    月沫在阵法之中转了一圈，试图找出破阵之法，然而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这里类似于一个山谷，谷口被封住了，根本就出不去，谷內除了那些营养不良的萝卜地，就只有一些青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谷里饿的速度很快，地里的萝卜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在消失，不到一天的功夫，那块萝卜地被他们消灭了一大片。出于对未成年神仙的照顾，呵护一下他们的幼小心灵，也为了大家的安定团结，让他们不要再闹各种情绪，月沫又用寒玉剑削了几个石碗出来给大家喝萝卜汁。
    讲究的重华喝萝卜汁的样子又斯文又好看，光华见到又是一阵伤心，气得连萝卜汁都喝不下去了，就让自己饿着，无论月沫怎么哄他，他就是不吃。
    很快就到了晚上，月沫半夜睡醒，却不见了光华，一路寻过去，结果在那片萝卜地寻到了他，只见他对着那些焉萝卜自言自语，无限忧伤：“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他。我原来以为自己是不计较这些的，可是真正遇上了，还是不能免俗，心里难很难过。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我想在她心里留下我最完美的样子。可是我错了，她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她心里始终没有我。”
    山谷的石壁闪着莹光，照着光华青涩的脸，他的忧伤如此浓郁，就连地里的萝卜也感应到了一般，变得更加蔫了，毫无生机的模样。
    萝卜地里突然有了响动，一个顶着绿叶子的精灵从土里面钻了出来，圆滚滚的身子，胳膊和腿一般粗细，它眯着一对小眼睛愁眉苦脸：“少年，你能不能别再伤心了？你这怨气搅得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光华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精灵，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谁？”

 418.第418章 将就一下(十二)

    小家伙用力揉了揉眼睛，尽量睁得大大的，显得炯炯有神一些，然后指了指它头顶上的绿叶子，郑重其事地介绍道：“我是萝卜精灵。”
    萝卜精灵。难道这块地里的萝卜都成精了？
    光华抖着手指着地里的那些萝卜：“那那那……那它们岂不是你的子孙？罪过！罪过！”
    萝卜精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你说那些萝卜？它们长成那个样子，没有我一半帅，怎么可能是我的子孙？”
    还好还好，光华拍着胸口定了定神。
    萝卜精灵又道：“这些萝卜不过是我掉下来的脚板皮而已。”
    光华一巴掌几乎把自己拍出血来：“你说什么？”
    萝卜精灵现场演绎，它翘起一只脚丫子，伸出它肥白的胖手在上头搓了搓，然后将搓下来的污垢往泥土上一撒，那些白色的皮屑全部都变成了一个个的萝卜。
    脚板皮，他们吃的是萝卜精灵的脚板皮。
    光华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对，是整个神仙都不太好了。
    萝卜精灵眨巴着它的小眼睛一脸的无辜：“你怎么了？”
    光华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有些虚弱地回答道：“没什么。呃……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被棋魔抓到这阵法里来的么？”
    萝卜精灵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的。”
    光华有些没听明白：“你是说你一直在这里？”
    萝卜精灵点点头：“是的。”
    光华又问：“你也是这阵法的一部分？”
    萝卜精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主人从打造这个阵法开始就把我放在这里了。他也没有说要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我天天在这里无聊死了，只好睡觉。你刚刚在这里对着我的耳朵说话，把我吵醒了。”

 420.第420章 将就一下（十四）

    光华还没有回答萝卜精灵的问题，月沫从暗处现身，急急地走到光华的身边，踮起脚拎住他的衣领就把他往回扯：“不好好睡觉，在外面瞎跑什么？”
    可惜光华的个头比她高太多，她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动他。
    萝卜精灵托着腮帮子看了半天，向光华道：“你喜欢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女子。”
    月沫的头皮麻了麻：“我这样的女子怎样？”
    萝卜精灵：“太粗鲁了。”
    如果不是因为看在它是光华新认识的朋友的份上，月沫早就让它血溅五步了。
    萝卜精灵偏偏不知死活，继续点评道：“这么粗鲁的女子，我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月族的公主月沫。”
    月沫和光华同时扶额。这么大的一个月沫公主真身在这里，它都没有认出来。
    月沫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的月沫公主。”
    萝卜精灵道：“当年她还小，有一次去别人的地里偷萝卜，而我就是那块地的地仙。”
    月沫小时候的光辉历史虽然不少，但偷人萝卜这事仅有过一回，当初还被种萝卜的主人追了几百里地，还要了她的一颗南海珍珠当赔偿。所以这件事情，她记得特别的清楚。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几万年后又重提起这事。
    月沫舒了口气：“还好，我还以为你是当年的我偷的那根萝卜。”
    萝卜精灵道：“被偷的是我中意的女子，后来她修成了上一任的萝卜精灵。”
    月沫的嘴巴张了张，下巴几乎砸在地上。
    她与这位爱搓脚板皮的故人也太有渊源了一点。月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它自己的真实身份。
    萝卜精灵八成是因为平时和它说话的人太少了，一找到机会不免絮叨起来：“作为女子，还是温柔些好，不然的话，姻缘上总会有所受阻。就拿那位月沫公主来说，她嫁不出去，不就是因为吃了粗鲁的亏么？”
    光华冲萝卜精灵不停地眨着眼睛，示意它不要再说下去，然而它完全没有看到。
    月沫呆了呆，道：“这位小友，那月沫公主的姻缘似乎不差罢，她可是神君大人的娘子。”
    萝卜精灵挠了挠它头，将头上仅有的几根数得清的叶子又梳了梳，道：“可她最后还不是被神君大人给甩了。神君大人重生之后就一直很嫌弃她。如今想来，神君大人当初之所以会和月沫公主定亲，完全是因为妖王的关系。后来神君大人实在忍受不了月沫公主的粗鲁，很想退亲，但是身为神君，这种事情有损他的身份，所以神君大人后来想了一个法子，故意让自己羽化，然后重生，重生之后以‘神妖不同’的理由甩了月沫公主。呀，真不愧是神君大人，真是好计。”
    光华捂住眼睛，他已经不忍心看萝卜精灵的下场。
    月沫黑脸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如何得来的？”
    萝卜精灵道：“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众生都看得出来，也只有月沫公主本人才不知道罢！”
    光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无法想像呆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祝各位亲新年快乐，事事如意！出门在外的亲，好好照顾自己，2015年一定能心想事成，和家人团聚的。

 421.第421章 将就一下(十五)

    萝卜精灵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一副替人惋惜的模样，他说的如此认真，思维又如此严谨，月沫竟然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好歹她也是个有头脸的角色，不必和一个精灵一般见识。月沫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这个萝卜精灵也太不知死活了些，它见月沫不说话，以为对方被它的建议所折服，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继续说教：“对了对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如果你能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做个媒。”
    月沫的嘴角抽了抽：“你想把我嫁给谁？”
    萝卜精灵道：“上一层阵法里的丝瓜精灵死了九个老婆，我把你保给它做它的第十个老婆。”
    月沫强忍住想要拍死它的冲动，道：“嫁给丝瓜精灵就能从这阵法里出去吗？”
    萝卜精灵：“不能。期限一到，照样得死。”
    月沫：“那我为什么要嫁给它。”
    萝卜精灵正色道：“这你就不清楚了。你若嫁给了丝瓜精灵，死后好歹还会有个人给你立个牌位，没事的时候还哭一哭，送点眼泪给你。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你的亲人朋友估计都不知道，最多只当你失踪了，说不定他们还以为你躲起来闭关修炼去了。到时候连个祭拜你的亲友都没有，你想想，这多惨啊！”
    这位小友到底是有多歧视她，才会觉得把她送去给别人当第十位填房是对她的一种恩泽。并且还有条件，她得变成一个夹着尾巴做人的小媳妇，才有这个资格。
    月沫几乎把牙齿咬碎，才忍住火，没有一巴掌把它拍飞！
    光华见势不妙，赶紧揪着萝卜精灵头上的叶子把它往地里推：“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这萝卜精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开，吃惊地看着光华：“我和她说保媒的事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明白了，你吃醋。不要以为我那么好哄骗，你一定是见我给她推荐个相公没有你的份，你心里不平衡。”
    光华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你不要胡说。”
    萝卜精灵：“我那有胡说。我再怎么也是经历过情劫的过来人，你的那点心思是瞒不过我的。”
    光华低头着头，脸更加红了。
    萝卜精灵道：“那好吧，我也给你说个媳妇，上一层阵法里的南瓜精灵还没有嫁过人，那南瓜精灵长得实在太丑了些，我觉得她配不上你，但是没办法，你非得现在就要，我只有这个人选。”
    这下光华的脸色由红转成了黑。
    萝卜精灵也意识到了不对，道：“呀，难道我猜错了？你这意思很明显不想娶南瓜精灵，而是有了别的人选。
    光华的脸色又从黑变得红润起来。
    萝卜精灵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惊慌不已：“莫非你看中我了？不行不行，朋友，我的心和我的身子，永远都属于我心上人的。你还是放过我罢！大不了你死后，我以朋友的身份照样给你立个牌位就是。”
    光华的脸色又黑了回来，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了过去，直接把它拍回了地里。
    月沫幸灾乐禍：“还说自己在情场上打滚过多年，这点眼力都没有。怪不得会被你的心上人给甩了。”
    萝卜精灵又把它的圆乎乎的脑袋从地里伸出来，吐出两口泥沙：“我哪里看错了？”
    月沫：“我这小弟又怎么会看上你？他爱慕的对象是他的蓝烟表妹！”
    光华撇下他俩，脚步不稳地朝远方走去。
    萝卜精灵和月沫一口同声：“你要上哪？”
    光华无比忧伤地回答道：“你们别管我，让我静静！”

 422.第422章 将就一下(十六)

    自打这开始，萝卜精灵结结实实缠上了月沫和光华，不管他们如何嫌弃它，它都在他们的屁股后头跟着。倒是重华对它还十分友善，私底下还深深地谴责了月沫他们，说他们吃过那么多的萝卜，深受其恩，怎能对恩公如此不敬。
    月沫看着重华饮萝卜汁饮得益发欢畅的样子，总是在心里邪恶地想像，如果她告诉这位六界內第一讲究的大大大仙者，他此刻喝的是萝卜精灵的脚板皮榨出来的汁，他还会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光华得知她的想法之后，劝阻道：“还是不要说了，万一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撞死在石壁上怎么办？他的这条命来之不易，当初你舍了自己的仙根才换来他这一世，不能让他死得这么没有意义。”
    后来，每一次重华要进餐的时候，月沫和光华都会找借口躲开，眼不见心不烦。
    月沫为此十分内疚，毕竟重华的身份太复杂，如果她不把真相告诉他，似乎有显得特别的不仗义。
    幸好萝卜精灵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它当跟屁虫最大的收获就是，它终于知道了月沫三位的真实身份。
    当它知道月沫就是当年它见过一面的小女孩时，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粗鲁，原来就是同一个人。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嫁不出去了吧？”
    月沫：“我还是不够清楚，所以我打算找当事者对面问一问。”
    萝卜精灵一脸的嫌弃：“你是想当面问重华太子么？还是算了罢！他连面都不愿意见你，你又有什么机会方面问他？”
    月沫指着重华道：“他不就在我面前么？”
    萝卜精灵一下子凌乱了：“传说中的重华太子仙风道骨，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有一朵莲盛开，每说一句话就会有珍珠掉下来。”
    它的言外之意是指，重华太子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树叶的家伙。
    月沫对重华道：“看来六界众生对你的想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你的讲究和修炼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萝卜精灵瞪着重华脚边上那一大堆还没有来得及加工的萝卜和他手中那个用来喝萝卜汁的石碗，一幅饱受打击的模样：“重华太子能将日月精华为己所用，他重来不吃任何动植物，只喝莲叶上的露水。”
    月沫：“萝卜汁和露水，大家都是水，喝什么都无所谓。”
    重华太子轻咳一声道：“将日月精华为己所用，我将来能做到的，只是时间问题。”
    萝卜精灵急得想哭：“重华太子的谋略六界第一，他不能会上棋魔的当，陷入这个政法里来的。”
    看来这位小友是重华太子的超级仰慕者，不幸的是，它对重华太子的这些了解全都是错误的。月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它。
    重华再也不谴责月沫他们为和总是躲着萝卜精灵这位恩公，因为他自己也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萝卜精灵在短暂的失望之后，很快自动替重华找到了理由：“我知道了。其实这一切都在重华太子的掌控之內。他很快就能破了这个阵法，把我们所有人都就出去，对不对。月沫看着它无限期待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告诉它，它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偶像其实就是一绣枕头，他也快要死在这阵法內了！”

 423.第423章 离我远一点(一)

    无论月沫他们如何解释，萝卜精灵一口咬定它的重华太子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斗败棋魔，这才不惜自毁形象特意乔装打扮成这副奇怪的模样，以身试险，深入阵法之中，目的就是为了给棋魔最有力的打击。
    它分析得振振有辞：“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和他嫌弃的女子合作呢？”
    这下，月沫彻底懒得理它了。
    萝卜精灵时时刻刻围绕着重华转：“欧，我的殿下，你一定有了最周密的安排，我有什么效劳的地方吗？请你吩咐。”
    重华身边从不缺拍马屁的角色，但是拍马屁拍得这么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还是头一回遇见。尤其是他无论怎么对它，都只会让萝卜精灵更加崇拜他，这让他很头痛。
    重华好言劝它，它会说：“欧，我的殿下，您真是个平意尽人的大神，真乃六界典范。”
    重华不理它，它会说：“欧，我的殿下，你又在酝酿什么大计划么？”
    重华如果呵斥它，它会说：“欧，我的殿下，一定是我不小心触动了你的机密，你才会如此生气，是我太无理了。”
    重华无力地提醒它：“你的主人是棋魔。”
    不是他，它这样鞍前马后地拍敌人的马屁到底是要闹哪样？
    萝卜精灵忽闪着它的小眼睛，道：“欧，我的殿下。我会成为棋魔的手下完全是被逼的，我对你的尊敬却是发自內心的啊！”
    重华彻底被它打败，只好打坐念清心咒稳一稳灵台。
    看热闹的月沫终于从他俩掉一地鸡皮疙瘩的对话中发现了那么一丢丢的有价值的东西：“萝卜小友，你刚刚说你成为棋魔的手下是被逼的，这是怎么回事？”
    萝卜精灵解释道：“所有的植物精灵都会有它们的一个精元，如果这个精元被人给毁灭掉了，那么这些精元就会死。我的精元是一粒种子。棋魔拿了我的精元，所以我现在必须听棋魔的话，否则他毁了我的精元我就没命了。”
    月沫：“南瓜精灵和丝瓜精灵的处境也和你一样么？”
    萝卜精灵：“一样。”
    棋魔没有理由这么大费周章地圈几只什么都不会的精灵在这里。
    已经一个人静静了很久的光华插言道：“菜园。”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小情绪先放一放罢！
    月沫也明白了：“棋魔在院子里中的那片菜地就是他的阵法，我们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菜园里。”
    光华问萝卜精灵：“这个阵法分几层？一共有哪些精灵？”
    萝卜精灵道：“这个阵法一共分三层，上一层的精灵有丝瓜精灵和黄瓜精灵以及南瓜精灵三个，这一层只有我，第三层是茄子精灵。”
    月沫回想道：“没错，棋魔种的就是这五种蔬菜。”
    谁能想到，看似最无害的蔬菜竟然能杀人？
    萝卜精灵晃着它圆乎乎的脑袋着急地解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一个人。我我我，我是个心地善良人见人爱的精灵，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我我……”
    萝卜精灵突然扑到重华得脚边，抱住他的小腿(没办法，太矮，抱不到大腿。)，声声哭诉：“我的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一颗最好的心里美萝卜！”
    重华的小腿抽筋了。

 424.第424章 离我远一点(二)

    (每次看不懂的亲，请回到上一章刷一刷。)
    萝卜精灵哭的昏天暗地，声音之洪亮，相信整个阵法里所有的众生都听得到，月沫叹了口气：“现在就算你无心，也把通风抱信的活干好了。”
    萝卜精灵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却还在一下一下抽搐着，好不可怜。
    月沫：“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又没有说不相信你，你们被棋魔利用了而不知道而已。”
    萝卜精灵抹了把鼻涕和眼泪，问道：“棋魔是怎么利用我们的？”
    光华解说道：“棋魔用你们得精元制造出这个阵法，南瓜、丝瓜和黄瓜属于藤类植物，棋魔用它们的精元制造出这个阵法的架构。你属于地表下植物，大地又是最厚实的，这样能够巩固这个阵法。另外，身为植物，就一定得吸收营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到这阵法里来就会觉得特别饿的原因。”
    光华平时也种得一手好，对植物的研究不比棋魔少，所以只要找到了突破点，就能将这阵法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萝卜精灵终于止住哭泣，问道：“那茄子呢？它是负责干嘛的？”
    光华：“一般情况下，到了你这一层之后，大家已经失去了法术又饿又累，能挺过这里的众生已经不多，到了第三层基本上是任宰的羔羊，而茄子就是负责给困进这个阵法里的角色最后一刀。”
    萝卜精灵听完之后打了个哆嗦：“你说得似乎有理，茄子那家伙的确是我们几个精灵当中长得最强壮的，平时练的那个什么也很怪，叫拳击，谁要是得罪了他，他一拳打过来能让对方躺个好几天下不了床。性格也怪，不爱说话也不爱和我们其他四个精灵来往。原来他是棋魔安排的杀手。”
    七天之內，饿不死你就杀死你。这个阵法真是既凶残又严谨。
    阵法是如何设定的已然清楚，那么现在该怎么破？
    萝卜精灵又抱住重华的小腿不放：“我的殿下，我就知道你已经安排好了，快点下令吧！”
    刚刚分析的明明就是光华，它竟然把功劳算到了重华的头上，这家伙的眼神似乎也太差了些。
    重华也不愿它总是动不动就抱他的小腿，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自己的腿从萝卜精灵的怀里救出来，干脆放出狠话：“怎么破？这个阵法由你们五个精灵所造，自然得把你们给灭了，才能从这里出去。你既然对我如此仰慕又忠心耿耿，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我亲自送你一程？”
    萝卜精灵吓得松开了手，变得呆呆的：“我的殿下，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重华瞪着自己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的那条腿，他精心做的叶子衣服哪经得起这番折腾，早被扯得惨不忍睹，又露出他破破烂烂全是泥垢的裤子。
    形象，他的形象。让月沫和光华见到他狼狈的样子也就算了，如今让一个傻不愣登的小小精灵也瞧了去，这简直是早他的命。重华气得浑身发抖，虎着一张脸，冲萝卜精灵反问道：“你说呢？”

 425.第425章 离我远一点（三)

    萝卜精灵嚎啕一顿大哭，都快把自己哭脱水了，一边哭一边还拿眼神偷偷地瞄月沫和光华他们，看他俩会不会替它求情。
    月沫忍住笑，撸了撸它头上的萝卜叶子，道：“放心吧，你去了之后，我会不计前嫌给你立个牌位的。”
    萝卜精灵哭得更凶了。
    月沫又道：“唔，我会把你的英勇事迹告诉你的心上人，说不定她听完之后，会很感动，替你守几年孝也是有可能的。”
    萝卜精灵益发觉得自己无比凄凉，小眼睛哭得快要看不见了，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了光华的身上：“你我相识一场，就不能替我开口说两句好话么？”
    光华两手一摊：“不管论地位还是论辈份，他俩都比我高，我没资格改变他们的决定。更何况重华太子是你的偶像，你能为他而死，是你无上的光荣。”
    怪只怪这位小友实在没有眼力见，不懂看人眼色也不会分辨真假，才会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悲怆。就冲它没事老乱给人保媒的份上，也活该它被耍一耍。
    萝卜精灵信以为真，彻底绝望了。它终于收起眼泪，有些不太甘心地道：“临死之前，你们能不能满足我的几个心愿？”
    月沫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吧。”
    萝卜精灵面向重华：“我的第一个心愿，我的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不愿娶月沫公主，真的是因为‘神妖有别’呢，还是因为你嫌她粗鲁喜欢上的别的女子？”
    真是生命不息，八卦不止啊。
    好好的一场捉弄因为萝卜精灵的问题而一下子改变了方向，气氛严肃起来。
    重华板着脸：“我为什么要说？”
    萝卜精灵又要哭了：“我的殿下，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地死么？再说了，这阵法你们到底能不能破都是未知数，如果破不了，你们也是将死者，有些话摊开了说，大家都死得明白一点，岂不是更好？”
    它虽然罗嗦了这么多，最后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在理。
    重华默默了许久，道：“其实，你们都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在神君大人的光环之下长大，这对我而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必须要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就会丢了神君大人的脸。就算我自己再怎么表现出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仙者，但是众生看我的目光永远都不会变。你们不会知道，这八千年来，我过得有多么小心而艰难，我时时刻刻都想摆脱这个枷锁，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光华问道：“这和你不愿娶沫沫姐又有什么关系？”
    重华道：“月沫公主和神君大人之间的爱情六界皆知。既然我想要摆脱神君大人这个光环带给我的枷锁，最重要也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处理我和月沫公主之间的关系。我以为，只有我和月沫公主划清楚界线，众生才会认识到，我和神君大人是有区别的。而实际上，我和神君大人之间也的确有区别，不但长相上有所不同，法术上也不同，就连兴趣爱好也不一样。实不相瞒，我并不讨厌月沫公主，但是我对她也没有感觉，综合上述种种，我才不愿意娶她。”
    光华替月沫打抱不平：“可你这条命是沫沫姐给的。”
    重华清冷的声音如冰一样冽冽冻人：“说句不恰当的话，如果要这么艰难地活着并且永远地这么活下去，我宁愿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条命。”

 426.第426章 离我远一点（四）

    重华的话说完之后，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萝卜精灵爬到月沫的身边，道：“我当初用我自己的命救了我心上人的一条命，虽然她后来嫁给了别的地仙，但好歹她还是很感激我的。可是没有想到你救了神君大人一条命，他却不领你的情……看到你比我还悲惨，我心里终于平衡了。”
    光华直接把它拖走，不让它再添乱。
    月沫的心情倒是很平静，她对重华道：“你多虑了。我并不觉得你就是神君大人。也许当初我用五色线织魂的时候，当中出了什么差错，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子。无论你这条命到底是不是我给的，我也不会得你欠我什么，更不觉得你需要报答我什么。”
    光华对重华道：“我曾经听仙后向我阿娘提起过，你现在之所以不像神君大人，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继承到神君大人的法力，待你成年之后，就有能力打开自己身体里的宇宙之门，神君大人几十万年的法力全都会回到你的身上。也许那个时候，回到你身上的不只是你的法力，还有你的容貌，甚至还有你的情感，万一到了那个时候，你发现自己还是深爱着沫沫姐的，怎么办？”
    仙后这话，六界众生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一些，有的相信，有的则认为是仙后娘娘编出来的。
    重华倍受宠爱，又拜过那么多名师，可在修炼上与自学成才的光华相差不了多少。仙后娘娘为了保住颜面编出这样的谎言，太有可能了。
    月沫也听说过这样的解释，她也找她爹妖王求证过，她爹妖王也不能肯定，毕竟六界神奇的事情太多了。月沫不敢把希望押在这个上面，因为她害怕自己会伤得更重。
    重华听了光华的话之后，很肯定地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我真有一天会继承到神君大人的法力，我也不会重新爱上月沫公主的。我在此立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继承到神君大人的法力，我愿意将所有的修为散尽，或送给其他人。”
    这誓言忒毒，完完全全是要和神君大人这个身份以及月沫划清界限，就连再没有眼力劲的萝卜精灵也看出来了，它用力挣脱光华的制约，大声嚷嚷道：“我可是经历过情劫的过来人，我也曾为爱生为爱死过，作为一名男子，他心里面有没有喜欢的女子，谁也别想骗过我。我的殿下，你不用再瞒下去了，你这样宁愿命都不要都不想和月沫公主搅在一起，除了你说的那些之外，肯定还有一个最最最最关键的原因——你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重华不说话。
    萝卜精灵拍着手乐了起来：“你不说话就证明我猜对了。呀，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这么有福气，能让我的殿下看中？”
    重华闭上眼睛。
    萝卜精灵又道：“你是担心说出来之后月沫公主会生气么？放心吧，她反正已经气过，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你把答案说出来，正好让她死了这份心。这算是功德一件。”
    光华脸色煞白地把说话没遮拦的萝卜精灵拖了过来，抓起一颗萝卜堵住它的嘴，不让它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
    月沫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但看起来还算坚持得住，她咬着牙点了点头：“没错，你不必担心我会怎样。不妨直说。你喜欢上的女子该不会是玉落公主罢？”

 427.第427章 离我远一点（五）

    六界女子千千万，能配得上重华的并不多，天后娘娘一心想要促成玉落公主和重华之间的姻缘，难保她没有在私底下做过什么小动作。
    月沫谁都能忍，除了玉落。
    重华回答道：“母后在我面前倒是提及过玉落公主，天后娘娘也许了很多好处。我连神君大人的身份都不愿意要了，又怎会因为天后娘娘的那些小恩小惠而动心？”
    光华问道：“那你喜欢的女子是谁？”
    兄弟俩头一次在一起讨论如此私密的问题，感觉却有些奇怪，甚至还掺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兴许真是憋坏了，重华倒也回答得很痛快：“日族公主千淳。”
    昊夕的妹妹。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意外。
    重华低头，无限落寞：“我喜欢她，她却未必喜欢我。当初我认识她时，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极好，可是当她知道我是仙界的太子之后，就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托人送的书信和礼物也全都被她退了回来。”
    那当然。千淳和月沫从小玩到大，两者情同姐妹，重华的身份如此特殊，千淳自然会要避嫌。
    月沫彻底明白重华为什么那么讨厌神君大人转世这个身份了。
    重华对月沫道出一件往事：“那次我找路昌讨要合虚殿的那副对联，就是为了送给她。因为她曾经夸过那副对联写得好，将来要找就找个像对联上写的那种男子。我见她那么喜欢，就厚着脸皮跟你抢了一回东西。不想那副对联送到她手里，她又送还给了路昌。”
    萝卜精灵问道：“你对她表明心迹了？”
    重华：“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总是躲着我。如果早知如此，我就该把自己的心意收着些，别让她看出来才对。”
    光华听后，似乎有所感触。
    月沫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神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光华不放心她现在的表现：“沫沫姐。重华太子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待他找回神君大人的神力之后，他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回到你身边的。”
    月沫吸了吸鼻子：“不是他，一定不是他。如果是他，我也不要了。”
    爱上过别人的光烨君，就不再是她的光烨君。她要的爱情是干净的，容不得一粒沙。
    忽然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地动山摇，月沫他们几位被晃得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月沫问道。
    萝卜精灵害怕起来：“呀，这是茄子那家伙在练拳，打在墙壁上了。不好，它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他每次练拳的时候都喜欢上我这里转一转，看有没有猎物给它当沙袋。你们快躲起来。”
    月沫：“我们正要找它呢，它送上门来正好。”
    萝卜精灵：“你们现在既没有法术又没有多大力气，根本就不可能是它的对手。还是躲起来罢！”
    重华不依：“堂堂仙界太子，怎能当一只缩头乌龟？”
    光华也不同意躲起来：“时间越往后，我们的力气也会越来越小，胜算也会越小，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还有赢的机会。”
    说罢，月沫、重华、光华他们都抽出自己的剑，打算生死一决。
    与此同时，茄子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428.第428章 离我远一点（六）

    很快，月沫他们就见到了茄子精灵的真身，身高和他们差不多，全身的皮肤都是紫色的，一对拳手长得巨大，挥过之处，尘土纷飞，声音粗哑，一开口就是一股冲劲。
    茄子精灵：“报上名来！”
    “月沫。”
    “重华。”
    “光华。”
    茄子精灵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我打了那么多不入流的对手，今日总算让我遇到三个像样的了。我若是杀了你们三个，主人一定会很开心，到时候我可以趁机提出，要他还我自由，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这个阵法里的所有精灵，只有茄子才是棋魔的心腹。
    月沫他们还未来得及说第二轮话，茄子挥舞着它的拳头冲了过来。
    虽然月沫他们三个现在没有法术，但他们的剑法也不差，更何况是三对一，再加上他们都有兵器，因此，一交手，茄子精灵的身上就被挨了三剑，好好的身体瞬间被砍成四段，头是头，胳膊是胳膊，散了一地。
    正当他们讶异于这场打斗赢得太容易之际，茄子精灵的身体又自动凑了回去，完整地拼在一起，又挥舞着它的大拳头冲了过来。
    如此反反复复。
    无论月沫他们把茄子精灵切成多少块，它都能很快地变回完整。月沫他们累得气喘不止，而茄子精灵却半点事都没有。
    光华明白过来：“精元才是精灵的生死关键所在，只要它们的精元在，它们就死不了。”
    精灵们的精元在棋魔的手中。棋魔不但能让它们死，还能让它们想死都死不了，这些精灵们才会如此害怕和不得不效忠于他。
    好毒也好厉害的手段。
    月沫他们这么打下去完全不是办法。
    在进行了第十八个来回之后，月沫突然一声大叫：“停！”
    双方的打斗停了下来。
    茄子精灵把它刚刚又被砍掉的左腿安好：“怎么了？”
    月沫把寒玉剑插在地下撑住自己快要累倒的身子：“你不能杀我们。”
    茄子精灵：“为什么？”
    月沫：“你若是把我们杀了，你就永远都别想重获自由了。”
    茄子精灵：“为什么？”
    月沫：“我问你，如果你有一样东西能够打败六界所有众生，你会舍得毁了它吗？”
    茄子精灵：“当然不会。”
    月沫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对了。同样的道理，如果这个阵法越厉害，棋魔就会越舍不得毁了它。而这个阵法就是用你们的精元制造出来的，你们几个精灵也是这个阵法的一部分，棋魔想要留住这个阵法，就不可能放你们走。”
    确实很有道理。
    不久前还在纠结自己要用什么方式自尽的萝卜精灵听说它这下死不了之后，不但不高兴还哭了：“那我岂不是要永远呆在这破地方下去了？”
    茄子精灵的拳头也放了下来，万分沮丧地坐在地上：“不可能，主人不会这样子对我的。他说过，如果我消灭的对手够级别了，他就会放我自由的。你们三个的级别加起来绝对够了。等我杀了你们，主人一定会给我自由的。”
    茄子精灵一口咬定月沫是在撒谎骗它。
    月沫：“我们也不必再做无谓的争执下去了。我且问你，棋魔自己到不到这个阵法里来？”
    茄子精灵有些警惕，不肯回答，萝卜精灵替它答了：“他从不来。他来了也会和你们一样法力尽失，所以他不敢来罢。”
    月沫：“那他如何知道进入到阵法里的众生是否还活着？”
    萝卜精灵答不出来了，望着茄子精灵，茄子精灵进行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答道：“每一次有人进来之后，主人都会通知我，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会去其他两层看看，看那些众生还活着没有，如果有幸存的，就送他们一程，然后向主人汇报。”
    月沫道：“那你这一次不妨试探一下棋魔，你去向他汇报，就说我们三个已经死了，看他会不会把你的自由还给你。”

 429.第429章 离我远一点（七）

    茄子精灵一开始很怀疑月沫的动机，但是自由对它而言实在太过吸引，最后它还是听从了月沫的建议，它舞着一对大拳头道：“你们的命我暂且放在这里，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故意骗我，看我怎么让你们死。”
    茄子精灵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萝卜精灵紧张不已：“月沫公主，你刚刚说的那些有把握么？”
    月沫：“没把握。”
    萝卜精灵急疯了：“如果没猜对，那那那……”
    月沫：“没猜对也不过是死而已。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搏，还有一丝希望。”
    过了许久，远远地突然传来茄子精灵的痛哭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捶击，整个地面都随之颤抖着。
    不用问，大家心里都已经明白，棋魔果然没有答应将自由还给茄子精灵。
    紧接着，几只颜色鲜艳的生物朝这边飞奔过来，仔细一看，是丝瓜、黄瓜、南瓜另三个精灵，它们慌慌张张地抓住萝卜精灵一顿问：“怎么了？怎么了？茄子那家伙平时被人砍成末末都不怕，今日怎么哭了？”
    当几位精灵在得知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之后，突然都往地上一坐，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一同悼念它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
    南瓜精灵哭得最伤心：“嘤嘤嘤嘤嘤，我才刚修成人形就被抓了进来，又变成这么一个南瓜样，我我我我还没有嫁人呢？现在被困在这阵法里，今生今世都别想嫁出去了！太惨了！”
    丝瓜精灵也哭：“你有我惨么？我都娶了九个娘子了。九个都死在这阵法里了。一个个都长得如似玉的，成了亲……却不能洞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阵法里的精灵都是它们的原形，一个个都长得丝瓜是丝瓜，黄瓜是黄瓜的，没法行周公之礼。
    黄瓜精灵一声叹息：“你们有什么好哭的？你们说到底还是没有相公和娘子。而我，在被抓来之前，是有家室的，有六个娘子。上次听一位不小心闯进这个阵法里的地仙说，我的那六个娘子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给我生了十个儿女。你们能体会到我这种戴了绿帽子却还只能含着眼泪默默祝福的心情么？”
    萝卜精灵本来也想凑个热闹，但它的这几位小伙伴们一哭，似乎个个都比它惨多了，于是乎它拿出前辈的架子来，大声喝道：“哭什么？现在根本就不是哭的时候。既然我们已经认清楚了棋魔的真面目，就不应该再为他效力下去了。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就是想想如何重获自由。”
    自由。
    丝瓜、南瓜、黄瓜三位听到这话之后，赶紧收了眼泪，问道：“你有办法？”
    萝卜精灵清了清嗓子：“暂时没有，但是，想一想，总会想出来的。何况现在还有月沫公主他们一起帮我们想。”它在说到“月沫公主”这四个字的时候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看得出来，它对月沫的态度依然有所保留。
    光华道：“想要破解这个阵法，关键是要把你们五位精灵的精元抢回来。”
    萝卜精灵：“可是我们的精元都在棋魔的手上，而棋魔又在外面，我们怎么才能抢得到呢？”
    月沫嘻嘻一笑：“很简单，我们出不去，就把棋魔引起来。”任凭棋魔有多厉害，进了这个阵法之后，也只会是个又饿又累的普通角色，这时候再把他手中的精元抢回来则易如反掌。
    萝卜精灵愁得不行：“可是怎么才能把棋魔引起阵法里来呢？”、
    茄子精灵的哭声还在一声高过一声，似有不把这阵法哭崩不罢休的架势。
    月沫捂着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道：“那只笨茄子做得到。”

 430.第430章 离我远一点（八）

    茄子精灵遵照月沫的指示，跟棋魔汇报，说南瓜、丝瓜、黄瓜、萝卜四位精灵在得知自由无望之后，绝望之余进行自残，结果都受了重伤，只怕影响阵法的作用，求棋魔赐点伤药来治一治。
    棋魔果然给了茄子精灵一些药。隔天，茄子精灵又向棋魔汇报，说萝卜等四个精灵的功力似乎大退，请棋魔来看一看。
    棋魔不放心，先抓了个小神仙进来试探。不一会，茄子精灵鼻青脸肿地前去汇报，说阵法的前两层失去的效用太多，以致它打不过那个小神仙，所以才会受伤，并说小神仙正在大肆破坏阵法内部。
    由于茄子精灵一直对棋魔很忠心，从未对他撒过谎，所以棋魔最后相信了它的话，果真进入阵法里，结果被月沫他们几个逮了个正着，麻利地抢走了他身上的精元。
    五个精灵得到精元之后，恢复了人形，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法力，阵法自然而破。
    一时风起雾涌，白茫茫一片，当烟雾散尽之后，包括狐妖他们的一百多位众生全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棋魔的那座小宅院中。院中的丝瓜棚黄瓜棚尽数倒去，化成灰烬。
    棋魔被五大绑地捆在正中央，等候发落。
    狐妖恨得牙痒痒：“妖界和魔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你竟然对我们下这么毒的手，说，为什么？”
    棋魔的腰杆挺得笔直一副就义之色：“我不过是为了试试我这阵法的威力而已。”
    月沫：“如果只是为了试阵法的威力，根本就不必致人于死地。”
    棋魔的嘴依然很硬：“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光华有些不平：“那么多众生的命都死在你手上，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么？”
    棋魔冷眼扫过光华，邪恶地扯出一抹冷笑：“为魔者，第一忌讳就是讲心。倒是你们这些做神仙的，动不动就爱讲个修行、规矩。我问你，你一个仙界的二皇子，不好好留在仙界，老跟着一个妖界的公主混什么？就不怕坏了你们所说的那些规矩？”
    光华心头一紧：“我们仙界没有规定不可以和妖界的人来往，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拜谁为师。”
    棋魔的眼神闪过一丝黑光：“想不到二皇子小小年纪就是个情圣，还未行成年之礼，就懂得偷香窃玉了。”
    光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说话也愤怒起来：“你胡说什么？”
    棋魔哈哈大笑：“是我胡说还是你不敢说？你跟在月沫公主身边，谁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光华唰地抽出宝剑搁在棋魔的脖子上：“我不许你如此胡言乱语。”
    棋魔更加得意了：“你敢说你对月沫公主没有半点爱慕之心？”
    光华的面色紫涨：“我……我没有。”
    棋魔冷哼一声：“身为仙者，竟然睁眼说瞎话。不过也是，这种丑事，谁会承认呢？月沫公主和重华太子之间的那点事，六界皆知，你作为重华太子的亲弟弟，照理应该叫月沫公主一声嫂子。可是你这个小叔子居心不良，竟然打起了嫂子的主意。啧啧啧啧啧……这戏真正比凡间的风月戏本子还要精彩。”
    重华出声喝道：“我和月沫公主之间已无婚约。你不要无事生非，故意搅乱大家的关系。”
    “搅乱？”棋魔呵呵笑，“你这一世和月沫公主有没有婚约又如何？月沫公主当初可是和神君大人成过亲圆过房的夫妻。就算你认为自己和神君大人没有关系，那月沫公主也是他人之妻。你弟弟二皇子小小年纪就打别人娘子的主意，真是给仙界长脸。”
    重华不擅与人口角之争，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光华气得双唇发白。
    月沫表现得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众目睽睽之下对棋魔骂了句脏话：“关你屁事！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什么时辰死吉利些罢！”

 432.第432章 不一样的生日（二）

    光华告诉月沫，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生日礼物。他十分宝贝地将那块擦脚布收了起来，用最漂亮的布袋子装着，挂在腰间，又觉得不好，放在袖子里，还是觉得不好，反反复复搁来藏去，最后放在一个靠近胸口的位置，又用手压了压，这才放心一点。
    第一次。
    月沫忽然觉得自己送的这份礼物太随意了些，早知这份礼物对光华如此重要，她应该认真地做个像样点的。
    正在月沫懊恼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锣鼓之声，原来镇上的李员外新添了个儿子，正在醉仙楼内办满月酒，请了许多人来参加，极性之余在酒楼的大堂摆了个台出来，搞一个斗鸡比赛，谁要是赢得头名就有大奖，大奖的礼名是一个紫玉做的扇坠子，做工精致，倒也不俗。
    月沫抚掌大乐：“哈，我今日就把那个紫玉坠子赢过来，送给你罢！”
    光华瞅着大堂内那一排雄纠纠气昂昂摩爪擦嘴等着干一架的斗鸡，提醒道：“沫沫姐，既然是斗鸡大赛，我们好歹也要有只鸡罢。”
    斗鸡不是普通的鸡，是人们特易为了这项娱乐活动而专门挑选出来的，产地、品种、毛色、性格、甚至体重都很有讲究。不是谁临时起义随便去鸡窝里抓一只就能参得了赛的。
    而月沫他们，除了桌子上那只被啃了一半的烧鸡之外，就连只活鸡都没有，怎么参赛？
    月沫的目光落在了脚边正在啃鸡骨头啃得很欢的小白鼠身上。
    小白鼠大感不妙地哆嗦了一下，扔下没啃完的鸡骨头跑到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月沫伸手扯住小白鼠的尾巴：“小白，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小白鼠拼命摇头，示意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它只是一只老鼠，和鸡沾不上边。
    月沫打了个响指，念了几句咒语，对小白鼠吹了口气，只见小白鼠迅速地膨胀起来，个头一下子变得有之前的数倍大，细长的胡子缩了回去，头顶长出冠子，背后也长出了翅膀……很快就由一只小白鼠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斗鸡。
    由于小白鼠太瘦，结果变出来的斗鸡也很瘦弱，看上去就跟没吃饱似的。
    本来是四条腿走路，现在变成了两条腿，小白一抬脚就倒栽在地上，摔了一地的鸡毛，它艰难地爬起来，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稳，灰头土脸地冲月沫抗议，一张嘴”咯咯咯咯”的鸡叫声把它自己吓了一跳，啪的一下又摔了。
    小白无比幽怨地看着月沫，小眼睛几乎要滴出泪来。
    光华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拎着小白新长出来的两只翅膀，将它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沫沫姐，你不会真的想让小白去参加斗鸡比赛吧？”
    月沫铁定地回答道：“当然。”
    光华轻轻地扯了一下小白的翅膀，结果它又一个跟斗栽倒在桌子上，和盘子里的那半只烧鸡撞在了一起。四眼相对。
    当鸡真惨，不但要被斗，还要被吃。小白的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扑进光华的怀里寻求保护。
    光华揉着太阳穴：“可是小白这个样子，就算你让它去参加比赛，不等别的鸡开始斗它，它就输了，还有上场的必要么？”

 433.第433章 不一样的生日（三）

    月沫很认真地跟光华分析起他们现在的形势，想要拿到那个紫玉坠子就必须参加斗鸡比赛，而参加斗鸡比赛就必须要有只活鸡，如今能变成鸡的活物只有三个，月沫，光华，小白，光华今天生日，当然不能让他去当鸡，剩下的人选就只有月沫和小白。
    月沫正儿八经地坐在椅子上，宝相端庄：“你觉得，我和小白，谁去和外面那帮畜生打架合适一点？”
    光华不加思索地把小白从怀里拎出来放在桌面上，替它理了理头顶上的冠，又顺了顺它的羽毛，严肃地道：“小白，加油哇！”
    小白泪奔。
    交友不慎啊啊啊啊啊啊！
    参加比赛的斗鸡总共有三十二只，小白是最后一只报名的。月沫仔细研究过比赛的规则，先报名的斗鸡先出场，每一只赢得比赛的斗鸡留在擂台上继续接受下一只参赛鸡的挑战，最后还留在擂台上的斗鸡为冠军。
    从小没少玩过各种游戏的月沫很快就发现了这项比赛规则的漏洞：“越先出场的斗鸡，它接受的挑战者也就越多，体力也消耗得越多，相反，最迟出场的斗鸡反而能很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
    李员外自己家养的那只斗鸡“赛白金”是第三十一位参赛者，很显然，李员外也知道这个空子，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最后一刻又冒出个凑热闹的出来。原本他是不同意月沫他们参赛的，但是他亲眼见到了小白那副皮包骨的瘦弱样以及连站都站不稳的德性之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样的鸡，简直就是来找死的啊！
    整个斗鸡大赛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惨烈。所有的鸡在人类的鼓动之下，竭尽自己所有的本事，抓，扑，划，啄，踢，压……手段之狠毒，令人叹为观止。有只青色带白边翅膀的鸡个头最大，也最凶残，生生地把另一只个头小许多的黑颈鸡的眼睛给啄了下来，其他的对手，也都被它攻击得浑身是伤，到处流着血。
    小白用翅膀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心看下去，躲在光华的怀里瑟瑟发抖。
    光华鼓励它：“小白，要勇敢啊！”
    小白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月沫在它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放心吧，有我们在，就算你被别的鸡啄瞎，也能让你重见光明的。
    就在月沫他们还在给小白加油打气的时候，只听得擂台上传来一声凄厉的鸡鸣声，一直稳坐擂主地位的那只青色带白边的斗鸡被李员外家的“赛白金”给一脚踢出了赛场，两脚朝天，抽搐了好几下之后，一命呜呼。
    光华震惊不止：“这鸡的力气怎会如此大？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未必有它的狠头。”
    月沫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李员外家的这只‘赛白金’被灌过特别的药食，所以才会如此力大无穷。”
    光华：“这不是作弊么？”
    月沫：“斗鸡只讲究鸡狠不狠，并不追究是你如何让你的鸡变得勇猛好斗的，所以他这并不算作弊。”
    小白已经有了投降的打算。
    月沫看穿了它的心思，拎着它的翅膀道：“你要是敢投降，我保证你会被那只‘赛白金’撕成碎片，别怪那时候我们不出手救你。如果你乖乖比赛，放心吧，有我们在，就算你死了，也能让你活过来。”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从擂台上传了过来：“下面有请最后一名参赛选手，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不得不说月沫给小白取的这个名还挺适合它的。
    小白在逃跑无门、投降无望之下，只得悲壮地划着它还不是很适应的两条腿朝擂台踱去……

 434.第434章 不一样的生日（四）

    小白一上台，台下立即响起了哄笑声。
    “这种鸡也敢拿出来斗？拿来炖汤都嫌瘦啊！”
    “瞧它那小细腿，不会当场折断在台上罢？”
    “这鸡的主人是谁，赶紧把它领回去算了。”
    ……
    小白在一片鄙视声中战战兢兢地看着正磨着利嘴的“赛白金”，猜测着这锋利的嘴等下会啄在它身上的哪个地上，想到这里，小白虽然很想表现得勇敢一些，却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李员外坐在贵宾席上，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冲主持人微微一点头。主持人会意，高高举起锣槌敲响金锣宣布比赛开始。
    锣声刚响，小白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鼓一下劲，“赛白金”立即张开翅膀朝它飞扑过来，尖利的嘴直啄它头上的鸡冠……
    “咯——”一声惨叫声起，“赛白金”跌落在地，不停地翻滚着，嘴巴一张一张，不住地在翅膀底下划一划，似乎很痛。
    底下的观众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明明是‘赛白金’先攻击，‘白面书生’连动都没动，怎么会是‘赛白金’受伤了？”
    不只是观众没有看明白，就连小白也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处，十分惊讶地看着在它面前打滚的“赛白金”，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赛白金”不服气，在稍作休整之后，重新飞扑向小白，这次它出的是绝招，用的是刚刚一脚将青头起白边秒杀的“大力金刚腿”。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小白如何逃过这一致命的一招。只见小白似乎是想避开，但是来不及了，“赛白金”的两只脚已经挨上了它的胸口……胆小心软的观众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这一幕。
    “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咯——咯——咯……”鸡的惨叫声连连响起。“赛白金”再一次跌倒在地，这一次，它的两只脚生生断掉，再也爬不起来了。
    光华在底下看得真切：“沫沫姐，这是？”
    月沫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我不过是在小白的身上下了个反向咒而已。”
    反向咒，对手所有的攻击都会回向它的自身，换言之，攻击越大，则伤害越大。如果“赛白金”不是因为想对小白下重手，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员外从席间奔向擂台，捧起他精心训养出来的“赛白金”，心疼不已，怒火中烧地踢向小白，结果痛得他捂住脚直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小白早吓得胆都快破了，直接撒腿逃命似地跑回光华身边，躲进他的怀里不出来。
    月沫看着小白那副德性，叹气：“你能不能有点冠军的样子？”
    李员外怒气冲冲地来到月沫他们面前：“冠军？谁说的？”
    月沫环顾四周：“大家不都看见了么？‘白面书生’赢了。”
    李员外不肯认输：“你家那只鸡到底是什么鬼？怎么会踢都踢不动？”
    月沫清了清嗓子：“别看我家‘白面书生’瘦，它一直都是鸡中高手，自小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
    李员外呸了一下：“一只鸡怎么可能练得会金钟罩铁布衫？”
    月沫：“你家‘赛白金’都练会大力金刚腿了，我家‘白面书生’为什么就练不会金钟罩铁布衫？怎么，输了比赛想赖皮么？”
    观赛的群众窃窃思语着，目光都落在李员外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李员外不好反悔，只得认栽，他狠狠地将一块白玉扔在地上：“算我倒霉。”
    李员外正要走，月沫将他拦住：“李员外，你似乎弄错了罢？你刚刚明明说大赛头名的奖品是紫玉坠子，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白玉了？”
    李员外：“玉以白色为上乘，这块白玉比那块紫玉要好。”
    月沫：“我娘跟我说过，不要占别人便宜。这块白玉太贵重，李员外还是自己收着罢，把那块紫玉坠子给我就成。”
    李员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黑光。

 435.第435章 不一样的生日（五）

    主持大赛的主持人见双方起了间隙，连忙出面调和，然而月沫和李员外各不相让，一个坚持要那块紫玉坠子，一个不想把紫玉坠子交出来。
    李员外哼了一声，没将月沫放在眼里：“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闹事。你那只鸡本无参赛资格，是我网开一面，破格让它参赛。你既然得了便宜就别在这里卖乖，拿着奖品赶紧走罢，不要再在这里纠缠下去。”
    说罢，十几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将月沫他们团团围住。
    李员外又道：“把你的鸡留下来。”
    光华不解：“这又是何道理？”
    李员外：“我用一百两金子买了它了。”
    很明显，李员外的“赛白金”双脚断了，以后再也不能斗鸡，李员外想把小白留下来顶替“赛白金”。
    光华很干脆地回绝：“不卖。”
    小白感动得往他的怀里又蹭了蹭。
    李员外一努嘴，那些彪形大汉挥着拳头就朝月沫他们攻了过去。醉仙楼内尖叫连边，看热闹的群众一下子跑得连影都不见。
    十几个拳头落在月沫和光华的身上。一丈开外等着看好戏的李员外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上接二连三地有疼痛之感传来，明明眼前没有人，而他脸上似有谁狠狠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似的，一颗牙齿脱槽而出，和着鲜血从嘴里喷出，溅出一地的血红。
    李员外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捂着漏风的嘴巴大声呼喊着：“住手，快住手！”
    众彪形大汉停住。
    李员外跪在地上不住地作揖：“小人不知道两位大仙驾到，求大仙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小人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
    月沫拉着脸：“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李员外惊慌失措：“知道了，知道了。小人不该借斗鸡大赛之名赚黑心钱。小人用重赏吸引那些人报名参赛，私底下开黑庄赌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还有这种事？
    月沫呆了呆。她其实只是来讨个生日礼物，没想到无意之间却积了一件功德。
    光华也有点傻眼。
    李员外见月沫他俩不说话，以为他们还在生气，赶紧又坦白道：“我承认，我承认，我还有错。我在比赛的时候用了非正常手段。不该在别的鸡喝的水里下软骨散。在‘赛白金’吃的鸡食里下了极地苦参。”
    极地苦参是一种十分稀有的药材，李员外竟然拿它来喂“赛白金”，可见他借斗鸡比赛之名开的黑庄所涉及的金钱有多大。
    月沫轻咳一声：“你就只错了这么多？”
    李员外偷偷看了月沫一眼，被她如炬的目光给吓到，又交代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和隔壁的木匠他娘子有染，更不该去溪口看四姑娘洗澡，还有吴夫子的女儿，其实是他娘子和我生的……”
    这位李员外的私生活也太精彩了一点。
    光华听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月沫赶紧制止住李员外再翻他的风流史：“谁要听你的这些？我指的是紫玉坠子。”
    这个李员外如此紧张这个紫玉坠子，证明此物必有来头。
    果然，李员外一听到“紫玉坠子”四个字，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战栗着：“高人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小人？”
    月沫：“你知不知道是我的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我们今日就是为了这紫玉坠子而来，你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李员外的汗如雨一般滴了下来。
    （好文都是磨出来的，我想文的时间比写文要长得多。新来的朋友等得太辛苦的话，可以去看我的完结文《无恶不妃：妃徒子》。）

 436.第436章 不一样的生日（六）

    这紫玉坠子并不是李员外的东西，而是他坑来的。
    那日，李员外在溪口偷看四姑娘洗澡归来，经过一树林的时候偶遇到一个青衣男子和一个玄衣男子在那里斗法，就躲在一旁观看。那玄衣男子好生厉害，将青衣男子打成了重伤。玄衣男子走后，李员外上前查看青衣男子死了没，结果让他发现青衣男子的腰间配带的这块紫玉坠子不错，趁青衣男子昏迷之中就把它给顺手牵羊给牵了过来。
    这次斗鸡大赛，李员外把紫玉坠子拿出来，不过是想显摆显摆，好多吸引一些人来参赌，没想到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月沫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两个男子是在斗法，而不是凡人打架？”
    李员外：“他们俩在树林里飞来飞去的，凡人哪会飞？”
    月沫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两名男子的身份？”
    李员外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小人清楚，天机不可泄漏，所以没敢打听。那天偷偷地拿了这块紫玉坠子之后我就走了。”
    月沫皱眉：“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却不救他，就不怕有人事后来找你？”
    李员外听她这话，从心里面认定了月沫他们是青衣男子那边的人，今日上门除了向他讨还紫玉坠子之外，还是找他来算帐的。他大把大把地抹着汗：“大仙，真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那玄衣男子太厉害了，我怕他走了之后又回来，我一个凡夫俗子，哪有这本事跟仙人斗呀。我拿这紫玉坠子，是……是……是……是为了通风报信搬救兵救这个受伤的男子。可是等我跑出来之后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上哪去搬救兵，后来我又回了树林，结果那个青衣的男子不见了，那个玄衣的男子也不见了。我就只好收下了这个紫玉坠子。如今大仙既然找来了，小人不敢私受，请大仙拿回去！”
    李员外的话说得虽然有不少漏洞，但还是把这紫玉坠子的来历说清楚了。果然，这不是一枚凡物，怪不得月沫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觉得它不俗。
    月沫接过紫玉坠子，捏在手心之中，闭上眼睛暗暗地感受着这块玉上面残留的气泽，然而她感受了半天也没有查出源头来。
    光华从月沫的手中接过这块玉，也试着能不能找出它原有主人的气息，同样徒劳无功，有些泄气地说：“估计是离开原主人太久了，又沾了太多的世俗气，所以把原主人的气泽都给磨没了。”
    月沫想了想，抓过李员外：“你那日可将斗法的这两个人看清楚了？”
    李员外有些吃不准：“我是应该看清楚学是不应该看清楚？”
    月沫变出纸墨，摆到李员外面前：“把你那天看到的全都给我画出来！”
    李员外颤声问道：“大仙要这个做什么？”
    月沫虎着脸：“我让你画你就画罢！”
    李员外不敢多问，只好依言画了出来。他虽然为人有些横，但年轻的时候也是念过学堂平时也是一位装斯文附弄风雅之人，所以画功虽然比不上以此谋生的画师，但还有几分功底。
    不一会，李员外就将那天他看到的那两位斗法的男子画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送到月沫的面前。
    月沫拿起画，只扫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立即使出一个火咒将那幅画给烧了，对李员外道：“这件事情，就此为止，从今以后，不管是谁再来问你，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说罢，她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醉仙楼。
    光华见她有些不对劲，赶紧抱着小白朝她追了过去。

 437.第437章 不一样的生日（七）

    月沫来到李员外所说的那片树林，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位高人的斗法之处，她仔细查看过现场之后，面色更加凝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光华问道。
    月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借着月光测了一下时辰，道：“快到子时了，你的生日也快要过完了。现在，你该回仙界了。”
    光华：“那你呢？”
    月沫的样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难得地正经，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严肃：“你跟我之间的三个月之约已满，以后你回仙界好生照看你阿娘。我要专心修炼，没功夫带你了。”
    光华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沫突然发起脾气来：“我要你回去就回去！小屁孩一个，老跟在我身边烦不烦？”
    光华不依：“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在见到他俩的画像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月沫更加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向你交代。你身为仙界的二皇子，该做些正事才对。而我作为妖界的圣女，也想有所作为，不愿意再这么嘻嘻哈哈地跟你瞎闹下去了。从今往后，我们各自修炼，有事没事不要再见面了。”
    说罢，月沫一甩衣袖，驾起祥云就走，光华还想要跟，却被她一道金光劈了过来，阻止“沫沫姐！”光华大声地呼喊着，他怀里的小白也变回了原样，吱吱吱地叫着。
    月沫回头看了这一仙一鼠一眼，道：“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有大事要干，你们留在我身边，只会成为我的负担。”
    负担。光华听到这两个字时，内心如同被石头狠狠地撞了一下，小白鼠的样子也同样消沉，深深地被打击到了。待他俩回过神来，月沫早已消失在月色之中。
    光华并没有回仙界，而是回到神君庙内，对着神君的塑像发了一整夜的呆。
    第二天，光华直奔李府，找到李员外，要他把画给月沫看的画像再画一遍。
    李员外睁着还没有擦干净眼屎的眼睛，道：“大仙，昨日那个女大仙不是交代过么？这件事情，以后不管谁来问，我一个字都不能说。你想问什么，直接找她就好了，她肯定知道得比我多，又何必跑来为难我呢？”
    光华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这夜明珠本是他满周岁之时仙君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仙君唯一亲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对他有不可估量的意义，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李员外看到这颗夜明珠顿时瞪大了眼睛，但他不敢拿：“大仙，女大仙的话，我不敢不听呐。并且这事吧，我觉得挺邪乎的，一个紫玉坠子，把我的半副身家都快赔光了，我要是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不会连命都没有了？”
    光华：“你放心，尽管说。我自然能护你周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李员外忽然两眼一鼓，整个身子僵住，直挺挺地扑倒在光华的面前。光华伸手一探——李员外不但已死，就连整个魂魄都不见了。
    光华难以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他却没有任何感应。这绝对不是凡人做的，并且杀手还不是一般的角色。
    他警觉地竖起耳朵，搜索着四周一切有可能有价值的气息，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出来！”光华向对方发出挑战，“有本事的话就出来跟我打一场。”
    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439.第439章 压寨女婿（二）

    作为神仙，讲究的是含蓄，这么大喇喇地站在透堂的大殿之中如此透亮地点评男女之事，实在很不“神仙”。
    光华很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与这个话题。毕竟他还是个少年，再者，谁知道这帮长辈是不是练功练得气冲昏了脑子说的胡话。更何况话题的挑起者还是妖王，妖王行事全凭性子，全无章法可循，好也行歹也罢，只顾他自己一时高兴。他看你顺眼，就绑了你做他的女婿，他看你不顺眼，直接把你拍成灰。
    换句话说，他光华的意见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他只需要做好两种心理准备，第一种，真的被妖王给看中，收他做压寨女婿，月沫必定不从，打不过妖王自然会打他，他准备被拍；第二种，妖王冷静下来之后，看他不顺眼，直接拍他。
    反正都是被拍，只不过下手的对象不同而已，不是老爹就是女儿。
    光华在内心不免感叹：他和妖界的这对奇葩父女还真是渊源深厚啊！
    月玲珑作为一代最受欢迎的神女，被那么多六界的男子追求过，男女之事上，相较于那个神经大条得离谱的妖王，自然要细腻得多。她只是多看了几眼，就把光华的藏得滴水不不漏的心思给看穿：“你是喜欢沫沫的。只是你不敢认！”
    光华将将好不容易才顺出一口气，听到月玲珑这话，又被噎住，咳得死去活来。
    月玲珑笑：“你当初过犯了点小错，为了求得沫沫的原谅，不惜自残，后来又随着她出生入死，她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但没有任何怨言，还一心牵挂着她的安危为她担心受怕——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一个女子欢得这样深，又怎会心甘情愿地付出这么多？”
    光华好不容易止住咳，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她的小弟，做这些是应该的。”
    月玲珑的笑意更深了：“你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沫沫，是担心说穿了之后，一则是会受到仙君的反对，给沫沫带来无尽的麻烦，为她招来流言蜚语，二则是沫沫从此以后拒你于千里之外，你连她的小弟也当不得，甚至连面都见不上，路人都不如，三则是你自认为比不上神君大人，自卑。”
    如果对方点评的对象不是自己，光华简直要为月玲珑鼓掌叫好了。但是……光华弱弱地提醒道：“月君陛下，我们谈论的话题不应该是沫沫姐的安危么，怎么转到我身上来了？”
    感觉就像是凡间过年的时候，有人去别人家拜年，说来说去却说到了客人的婚娶了没有、学业如何考没考中举人的身上。
    月玲珑丝毫都没有担心的意思，道：“沫沫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有你在，我很放心！”
    这帮长辈们把一个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未成年人合适么？
    光华又提醒道：“可是，沫沫姐现在已经把我赶出来了，不再让我跟在她的身边。”
    月玲珑的嘴角一扬，从袖子里拿出一样宝贝来：“你现在不再是沫沫的小弟，而是我月族特聘的护法，直接受命于我，不必听沫沫的命令。你把这个给她看，她自然拿你没有办法。”

 440.第440章 压寨女婿（三）

    月玲珑拿出来的是一个水晶球，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明明是透明的颜色，却无法透过它看到对面的任何景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一般。
    月玲珑介绍道：“这个水晶球有个名字，叫追月，是我月族世代相传的宝物。它可以用来追踪月族女主的行踪。”
    说罢，月玲珑念出一段咒语，水晶球内立即显示出月沫的身影，只见她在飞行之中，似乎是要赶往哪里。
    光华惊叹不止：“那岂不是说，有了这个水晶球，月族女主的行踪就能时刻被掌握到了？”
    月玲珑摇了摇头：“只有在月光照得见的地方，才能够追踪得到。比方说，如果是在大白天又或是避开月光的地方，水晶球是查不到的。”
    原来如此。
    月玲珑又道：“月族的先祖制造出这个水晶球出来，是为了保全月族女主的安全，这个水晶球向来是由月族女主身边最特别的人来保管。传到我这一代时，我还未来得及挑选出合适的人选结果就出了事，沉睡了上万年。现在，我身边又有妖王，所以这水晶球对我而言就失去了作用。”
    妖王生性自傲又心眼小，他才不会把自己娘子的安危托给其他角色。
    月玲珑：“至于沫沫，虽然她有打理过月族，但她毕竟没有正式接受月族女君之位，所以这特别护法的人选，我一直拖着。原本我想，神君大人是她相公，等他俩团聚之后再就这件事情和他们商量，但如今看来，那神君大人是靠不住了，而你又难得对沫沫如此关心，所以我才会把这特别的任务交给你。”
    光华接过水晶球。水晶球内的月沫根本察觉不到有人能看到她，一心地飞翔着。
    光华隐隐地觉得这事总有些不对的地方：“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本意并不是要我保护沫沫姐那么简单呢？”
    月玲珑水袖一挥，水晶球又恢复成原来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嘴角边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我想要怎样，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怎样。凡事自有天意在，有因有果。就如我和妖王。你，沫沫，重华太子，还有神君大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我要的，只是沫沫能安然度过这些劫难，至于其他的，在我看来，都是一场修行。”
    光华收下水晶球，又学会如何使用它之后，离开了月族。
    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地去找月沫，而是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呆下来，透过水晶球观察月沫到底在忙些什么。
    月沫去了一次大华山，又去找了一次日族太子昊夕，将他当年被人差点挑断仙根的事情又重组了一遍，似乎想要重组当年的案情。
    昊夕：“事情过了这么久，谁还记得起来。当初你不是说，这事是紫陶做的么？”
    月沫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当初我只是怀疑她。但神君大人也提醒过我，如果紫陶只是想要吞个仙胎，不必找你和青玄大神下手，自找苦头。也许，这事的幕后真的另有其人。”
    过了一万多年的事情又重新翻出来查，这里头必有古怪。
    昊夕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442.第442章 相识不相好（一）

    太极峰既不属仙界也不属神仙，乃当年盘古开天地，伏羲创出太极图之后，众远古大神的修身之所。
    岁月即逝，斗转星移，那些远古的大神们以各自的方式羽化于这天地之间，用自己的气息守护着这座圣峰。亿万年来，鲜有众生造访。
    月沫刚一进山门就被两位小童拦住：“哪里来的妖怪，既敢擅创圣山，也不怕山里的神泽伤了你的修为。”
    这就是为什么众生不轻易来造访的原因，山内的神泽太厚，妖魔之流来了，很容易被伤到，神仙之流，辈份高的不喜欢跟这些辈份比他们更高的人打交道，辈份低的没有这个资格。
    月沫拱手报上家门：“在下月沫，是妖界圣女，今日有事求见青玄大神。”
    两位小童一听，齐齐将细眉一挑：“你就是那月沫？”
    听他俩这口气，似乎听说过她。
    月沫吃不准这两位小童到底听说过她什么，也不好造次，只好强忍住要打这两个小娃娃屁屁的想法，拿出两界人民友好往来的客套来赔笑着说：“正是在下。”
    大点的小童拉下脸色道：“请回吧，青玄大神是不会见你的。”
    月沫讶异地问道：“为什么？”
    小点的小童快言快语：“这是青玄大神亲口交代的，其中什么缘由，我们这些做童子的怎好问得？你还是请回吧！”
    虽然月沫是有拒绝过青玄的告白，但好歹她也救过他一命。如今他却倒转头来翻脸不认人，倒也是奇怪。
    飞了几万里的路才到这里，月沫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打发回去了，她再一次耐着性子回复道：“仙童，这俗话说得好，仙心难测，更何况又是青玄大神这样的大神，他的心思更是变幻莫测的。他前一刻不想见我，说不定这一刻就想见我了呢？不如你还是进去通报一声，再仔细问个明白罢。这样我也好死心，你们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大点的小童不耐烦了：“你这妖怪好生啰嗦。是你了解青玄大神还是我们了解青玄大神。他说了不见你就一定不会见你。你若是再纠缠下去，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啊呀，好大的口气。想当年，月沫还是月族少主的时候，就算是再无法无天缺乏管教也不会像这两个小童一般说话。难不成现在的六界的风气差成了这个样子，完全没有长幼之分了么？
    月沫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两位目中无人的小童懂点礼貌：“两位童子，我是妖怪没错，但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妖怪，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你们这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家伙跟我这么大口气说话。”
    这两位小童也是见过世面的，被月沫这么一番训斥也没有半丝的慌乱。大点的童子依然板着脸道：“月沫公主非得要跟我论资排辈，那我就和你排一排，我今年已经有五万岁了。如何，够比你这两万岁的妖怪年长了么？”
    五万岁？
    月沫盯着他头顶上梳成羊角的小辫忍不住一声叹：“那你长得还真是太不着急了！”

 443.第443章 相识不相好（二）

    两位小童的态度如此坚决，月沫也没有和他们再磨下去，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变成一只三彩松鼠，溜进了太极峰的山门。
    松鼠好，能爬能跳，关键是长得小巧又乖，看上去一副无害无辜的模样，就算是被哪位仙童看到，也不会对她怎样。
    果然，月沫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太极峰，直达青玄住地宅院处，从墙头溜进了院子里，在院子里窜窜跳跳，很快就找到了青玄本尊。
    一棵苍劲有力的松树底下，青玄在给弟子们讲课，山风吹起，掉落一地的松果，几瓣松针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轻轻拂去，继续给弟子们讲解道：“凡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对于我们修道者而言，虽然能长生，可照样有尽头，只不过这尽头比起凡人而言，长一些罢了。相对地，生命长一些，其他之苦所经历的也会更多一些，而我们修行，就是为了参透这八苦，做到真正的放下。”
    众弟子纷纷点头，表示受益良多。
    一个新来的弟子不懂规矩，张口问道：“师父，神仙不是神通广大么，难道也会有‘爱别离，求不得’？”
    其他弟子暗暗捏汗。
    青玄表情木然：“我问你，你身边的东西当中，最喜欢什么？”
    新弟子从头顶上拔下一支簪子来，道：“应该就是它了，这簪子是用昆仑玉做的，我十分喜欢。”
    青玄食指一勾，簪子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新弟子失声大叫：“呀——”
    青玄：“看到了么，这就是爱别离。”
    新弟子急得快哭了：“师父，我知道了。还请师父施法将这簪子还原。”
    青玄：“昆仑玉并非凡品，坏了之后是没有办法复原的——这就是求不得。”
    新弟子傻了。
    月沫要松树上直摇头，拜了这样的师父，简直就是受罪来的。正想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爪子没抓住松枝，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叭”的一下掉在青玄的几案前，乱了他的经书。
    “呀，松鼠！”几名弟子围了过来，“居然打断师父讲课！”
    月沫担心被青玄看出是自己变的，赶紧将脸趴在几案上，避过他的眼神，并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
    新弟子刚失了自己的簪子，把怨气撒在了月沫的身上：“它扰乱课堂秩序，又弄脏了师父的经书，该罚！”说着，他伸出手来就要抓月沫。
    月沫见势不妙，瞅准一个空隙正要溜，青玄手中的拂尘一挥，她莫名其妙地就到了他的手里。
    青玄仔细看着月沫，月沫努力地敛住自己身上的气息，不让它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露出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给了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
    青玄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悠悠道：“它虽然是只松鼠，但也有上进之心，她来听我讲课，也是我与它的一场缘份。今日的课，已经差不多了，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好，散了好。
    月沫摇了摇尾巴，对青玄做出一个告别之礼，也打算跟着那些弟子们离开，然后再找个地方变回自己。哪知道她脚还没有迈开就被青玄给拖了回来：“小家伙，我看你很有慧根，不如就跟在我身边当一个陪读小童罢！”

 444.第444章 相识不相好（三）

    谁会找一只松鼠当陪读小童？莫非她的身份暴露了？
    月沫趴在青玄的手掌心中万分苦恼，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招认。
    这时看完山门的小童前来汇报：“师父，刚刚妖界的月沫有来太极峰求见，弟子已经将她打发走了。”
    青玄的手微微一颤，月沫差点从他的掌心中摔出去，正想要抓住这个机会逃跑，哪晓得被青玄按住，让她动弹不得。
    青玄：“很好。她若是再来，你照这般同样打发了她就是，不必再来回我。”
    守门小童领了师命退下。青玄伸起一根手指缓缓地摸着月沫身上的皮毛，陷入回忆之中，几许酸涩几许愁地自言自语道：“求不得，不如不见，免得再一次爱别离。”
    照这架式，青玄似乎并没有认出他不想见的女子就是他手中的这只松鼠，并且人家是真心地不想见她。
    此刻并不是月沫显身的好时刻，照这位多情大神的状况，如果她显出真身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万一又闯出什么祸，只怕很难收拾。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小心为上，走一步算一步。这青玄总不会时刻将她带在身边，只要他离开，她就可以脱身了。
    青玄抓着月沫又感怀了一番，低头瞧见满地的松果，顺手捡起一只，递给月沫，示意她吃。
    月沫对着松果发愣，她又不是真的松鼠，怎么把这么大的一个松果以松鼠的方式啃掉它，她真的不会哇！
    青玄只当她胆小，柔声道：“不必害怕，你尽管吃就是，不够还有。”说罢，他拂尘一挥，地上的那些松果全都自发地堆成了一堆，跟小山似的。
    月沫被放在松果山的山尖上。
    青玄的声音更柔和了：“够了么？”并用一种十分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大有她不吃给他看，他就不会罢休的架式。
    月沫抱着一只松果无从下嘴，欲哭无泪。
    她是来查案的啊，不是真的来当松鼠的啊！她生平爱吃的是肉不是素啊，这位大神找这么多松果给她，真嗑完的话她的牙就保不住了！
    青玄见她久久都未曾下口，道：“想必是你现在还不饥饿，所以没有什么胃口，也罢，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青玄就这么把月沫捧在怀里，带着她在园子里四处走走看看。
    太极峰上气候不冷不热，长满各种奇异草，随便一种就是难得的炼药材料。就在青玄的窗下，一株七色兰正怒放着，长得极好，幽香扑鼻，月沫不自觉地被它吸引住。
    青玄见她对这株七色兰感兴趣，介绍道：“这支兰是我了一万年才培育出来的，季能开百年。神界的天后娘娘曾经重金想要买了去，被我拒绝了。”
    确实，这样超凡脱尘的和暴戾的天后娘娘不搭。月沫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
    青玄见她点头，大感意外：“难道你也认识天后娘娘么？”
    月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摇了摇头。
    青玄冷静下来：“你一只小松鼠又怎么可能认识天后娘娘。你点头，无非是盲目附和我的话罢了。”
    月沫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郑重地点了点头，睁着两只小眼睛继续扮无辜。
    青玄伸手揉着她头上的毛皮：“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就够了。”
    一位侍女走了进来，摆上晚膳。
    神仙不大进食。但青玄自从凡间历劫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要喝上一壶小酒才会入睡，也就少不了下酒菜。
    青玄喝的酒极香，月沫远远地就闻出来了，是万年果酒。
    下酒菜么？月沫眼珠子一鼓，几乎要掉在地上——烧鸡，是她最爱的烧鸡。
    青玄察觉到了她的兴奋，疑惑地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445.第445章 相识不相好（四）

    她现在是只松鼠，是只松鼠，就算是假的，也请演得真一点。月沫在心里反反复复如是对自己说。
    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美酒美食。
    青玄酒量极差，三杯水酒下肚，已有了几分醉意。喝醉酒的青玄，根本就不是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非常地……呃，怎么说呢？说得好听一点，叫率真，说得不好听一点，叫爱耍酒疯。
    这屋子四周早已布下结界，里面能听见外头的动静，外头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于是乎，青玄的酒疯耍得很彻底，他一会捶足顿胸，一会嘻笑痴傻，动情之处，还会洒几滴清泪，看得月沫一惊一乍。
    “小松鼠，你说。”青玄抱着枕头不放，“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呢？你知不知道当年，当年啊——”
    当年在凡间，月沫化名神农氏的后人，救了他一命，他信以为真，病好之后，弃文从了医，找她找了一辈子，可医界之人都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神农氏还有后人。结果他在凡间那一世，终身未娶，郁郁而终。
    他恢复神位之后，才得知她的真正身份。那一刻他不知道有多惊喜。虽然她已被传为是未来的神后娘娘，但他依然想要搏一搏，打算与光烨君一较高下，抢个亲。然而他恢复神位得不是时候，那会子月沫和光烨君正在画中境中历劫，待她出来时，光烨君为她羽化，而她也悲伤成疾，大病不起。
    他有去看望她的。不惜冒着被人闲话的危险每日在她的屋外守侯，他又问候过她，也说过许多安慰她的话，然而那时的月沫根本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所感知，压根就不知道他去过。她病了一百天，他暗中守了一百天。
    好不容易她出了房间。他见她身子单薄得实在令人心疼，回太极峰炼药给她调养，待他几日后拿着炼好的丹药返回月族时，她已为了光烨君自断了仙根。
    那一刻，青玄终于明白，她的心目之中只有光烨君。他与光烨君之间的博弈，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惨败。
    青玄的眼泪哭湿了枕头。月沫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对自己还挺痴情的，吓得她抱着杯子喝了几口小酒压了压惊，眼看着青玄还在痛心疾首地悲叹着他的爱情，她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肥美的烧鸡腿上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唉，孽缘啊！月沫感叹着。
    青玄突然把脸从枕头之中抬了起来，瞪着月沫油汪汪的小嘴：“你你你……你竟然吃鸡腿？”
    糟了，被发现了。
    月沫指了指自己的大门牙，示意自己刚刚只是为了磨牙而已。
    青玄红着他的那副醉眼，拎起她的后脖子，把她放到自己的鼻子面前嗅了嗅：“你还喝酒了！我身为大神，还从来没的见过哪只松鼠会喝酒吃肉的。”
    月沫这下子词穷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身份就要被暴露的时候。青玄突然大乐：“我知道了，是天意把你送到我的身边，让你来排解我的苦闷的。”
    月沫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青玄已经乐开了，将一只杯子和一个鸡腿摆放到月沫的身边：“来来来，我们重新喝过！”说罢，自己一仰脖子，又灌下一杯。
    月沫还在犹豫着她要不要共饮一杯时。“砰”的一声响，青玄整个身子倒在了酒桌之上，彻底醉昏了。

 446.第446章 相识不相好（五）

    堂堂大神，酒量这么差，真不知他这一万多年来是怎么练的。
    月沫觉得现在正是她逃走的好时机，赶紧溜，哪知道溜到门口就被结界的力量给堵了回来，这才忘了青玄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醉酒时的窘样，早在这屋子里设了结界。
    “你使个法，把这结界解了。”月沫伸出爪子拍青玄，青玄嘴一张，喷出一口酒气，差点把她熏死，又接着沉沉睡去。
    月沫确定青玄真的醉得不行了之后，又对他施了个昏睡诀，恢复了原形，打算自己解这个结界，然而却没有成功。青玄设这个结界用了他十成的功力，不是她这个几万年修为的妖怪能解得了的。
    月沫气得踹了他坐的椅子一下，为了平复她心中的郁闷，把桌上的烧鸡和酒一扫而光，然后变回松鼠，爬到房梁之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青玄的酒意醒了，也恢复了正常，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月沫从房梁顶上抓下来，指着那一桌子的鸡骨头道：“我昨夜做梦梦到你喝酒吃肉了。”
    月沫闭着眼睛装睡，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青玄自己对自己笑：“我真是傻，松鼠怎么可能会吃肉，就算会吃肉，你这么小的个子，还不到我巴掌大，又怎么可能会吃掉整只鸡？”
    接着，他又摇了摇空空的酒瓶，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睡得这样沉，原来喝了一整壶的酒。”
    月沫忍笑忍得辛苦，几乎得内伤。
    接下来几日，这样的戏天天重演，负责安排酒食的侍女见那些酒菜都没有剩下半点，第二日都会多半一些，结果烧鸡从一只加到了三只，酒也从一壶加到了三壶。当三只鸡和三壶酒都被一扫而空的时候，侍女终于觉得有丝不对劲，欲言又止。
    青玄见她神色异常，问道：“你是否有话问我？”
    侍女：“奴婢唐突。”
    青玄：“但问无妨。”
    侍女：“大神这几日可有友人造访？”
    青玄：“没有。”
    侍女：“大神这几日身体可好？”
    青玄：“一切正常。为什么会这么问？”
    侍女：“大神向来讲究养生，从不暴饮暴食，以前给你备的宵夜，你从来都没有吃完过，可是这几日的量已超过了平常的好几倍。并且，我以前来收拾，食物的残渣都会摆得规规矩矩，桌面也干干净净，可这几日，鸡骨头丢得到处都是，酒杯上也全是油印，完全不像大神往日的风格。”
    青玄讶然道：“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些。”
    青玄之所以会将这位侍女调到身边打点他的饮食起居，正是因为她心思够细，平日他也就不太关注自己的日常，而这位侍女却没有半点偷懒，将他所有的一切都记在心里，所以一旦他有什么不同之处，都有留意到。
    青玄想了想，道：“也许是这几****对自己放纵了些，一时忘了克制，给你添麻烦了。”
    侍女：“只要大神高兴，你能吃能喝，我求之不得。可是，大神这几日虽然胃口好了那么多，身子却比前几日更消瘦了些，所以我才担心大神是不是身体有恙。”
    青玄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许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罢！”
    侍女盯着一旁抱着松果当球踢的月沫道：“倒是这只松鼠这几日来胖了不少。”
    青玄听闻，拎着月沫的脖子掂了掂：“你这么说，还真是。这小家伙来我这之后，没吃什么东西，却比以前胖了许多。”
    月沫一惊，怀里的松果掉在了地上。
    （晚点再更一章）

 448.第448章 相识不相好（七）

    就在月沫坚守失败被扔回床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守山小童的求见声：“师父，仙界二皇子有急事求见您！”
    光华？
    月沫如同听到亲人一般地朝门口飞奔而去，砰的一声又撞在结界上弹了回来，两眼昏。
    青玄趁机把她抓回来，藏在衣袖之中，并施法封住，不让她跑出来。
    守山小童没听到回应，再一次高声喊道：“师父，这位光华殿下说今日他必须见到您不可。”
    青玄左掌一挥，收了结界，推门走了出去：“我与仙界已有数万年没有走动过，可知道他有什么急事？”
    守山小童：“对方说此事要当面说给师父听。”
    光华虽然年纪小，但身份尊贵，没有青玄大神的交代，这些小童们不敢擅自将他赶出太极峰。
    青玄也觉得光华来得有些奇怪，又不好冒冒然回绝，只好接见了他。
    光华一身月白色长衫出现在大殿之上，冲青玄行过礼，道：“深夜造访，叨扰大神，实在抱歉。”
    月沫一听到光华的声音，激动起来，在青玄的袖子内横冲直撞，想要出去，却被困住，无法冲出去，急得她吱吱想叫，哪知道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青玄不动声色地抖了一下衣袖，月沫立即变得软软的，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衣袖之内，听这两位男子到底说什么。
    青玄：“光华殿下找我有何急事？”
    光华作了个揖：“前几日，在下丢了一只小松鼠，几方打听之下，听说它到了大神这里，不知道大神可有见到？”
    青玄把装着月沫的衣袖背到身后：“没有见到。”
    睁眼说瞎话。大神居然还说谎，大可耻了。月沫气愤地张嘴狠狠地一口咬在青玄的手臂上，哪知道不但没咬动他，反而把自己的牙给磕到，痛得她眼泪直流。
    光华：“在下听说大神这几日也得了一只小松鼠，不知道可否让在下见一见。在下懂些松鼠的话，说不定大神的松鼠知道在下的松鼠的下落。”
    什么你的松鼠我的松鼠，明明就是同一只好么？月沫用爪子摸着自己的牙，对光华这种说话转好几个弯的行为表示强烈的不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月沫以为青玄总不会撒谎了，哪知道这位大神的诚信简直令她发指，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对光华道：“不巧得很，我这几日捡的那只松鼠今日我已经放它回山林了。”
    神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啊！
    月沫深深地将这位传说中神品很好的大神给鄙视了。
    光华一声大叫：“糟了。”
    青玄被他这一叫，叫得有些心慌：“怎么了？不过一只松鼠而已，光华殿下为何如此紧张？”
    光华：“实不相瞒，这只松鼠是月沫公主送给在下的，它自小在妖界长大，后来跟了我之后，虽然我有驱去它身上的妖气，但它的魂血依然属于阴性，太极峰是圣山，有各位远古大神的魂灵守护，神气太重，它这只来自妖界的松鼠留在这里对它不是好事，万一被那些神气伤到，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月沫听后，佩服得五体投体，感叹不已，这些神仙撒谎的功力，真是天外有天，仙外有仙啊！

 449.第449章 相识不相好（八）

    青玄也不是那么好忽弄的，虽然他对光华的说法半信半疑，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月沫交出来。
    其一，青玄刚刚已经说过月沫不在他手上，现在如果马上就把她将了出来，岂不是自己拆穿自己的谎？其二，别忘了，青玄是大神，光华能护得了一只小松鼠，他青玄就护不了么？
    青玄决定先将光华支开：“既然光华殿下如此关心那只小松鼠的安危，我派弟子们跟着你去找就是。”
    光华也不戳破，道：“有劳大神。还请大神留意一下，如果小松鼠有回来，请大神替我照管。月沫公主当初养这只小松鼠的时候，它身上就有些毛病，一直都没有根治，若是再被神气伤到，只有一种特制的丹药才救得了。如果大神看到小松鼠请务必通知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光华也不逗留，在几位小童的带领下离开了。
    光华一走，青玄赶紧把月沫从衣袖之中放了出来，月沫捂着先才被磕痛的牙，背对着他，闷闷生气。
    青玄用手指拨了她一下：“你是在气我没有把你还给光华殿下么？放心，我一定会比他对你更好。”
    她才不要永远当只松鼠。
    月沫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月光，长吁短叹，突然她吱地发出一声尖叫，从窗台上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四脚抽搐起来。
    青玄大骇，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身上的修为渡了过去，哪知道月沫一碰到他的灵力，又发出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再一摸，她连心跳都没有了。无论他如何努力，月沫还是一动也不动，并且身体开始发冷。
    青玄：“这……这是……阴阳相克？”他想起了刚刚光华说过的话，顾不得再叫弟子来传话，直接将月沫捧在自己的手心之中，追赶光华。
    好在光华还没有走太远，没多久，青玄就找到了他：“光华殿下，小松鼠回来了，可是你看看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华摸了摸小松鼠的肚皮，道：“是旧疾复发。”说罢，他掏出一颗黄豆大小晶莹剔透的丹药来，塞进月沫的嘴里，不一会月沫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二话不说，直接朝光华扑了过去，吊在他的下巴下面，小爪子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不放。
    光华责怪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独自跑掉？”
    月沫不服气地把他给挠了。
    这一场戏，是他俩合伙演给青玄看的。光华在离开之前说的那段有关于病的话不只是说给青玄听更是说给月沫听的，月沫照他的意思装了一场病，并且她还发挥出了自己强大的戏剧天份，将这场戏演得够惊悚，让青玄吓得不轻，慌乱之下信以为真，乱了手脚。
    月沫从光华的领口处直接钻到他怀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光华隔着衣服拍了拍，冲青玄拱手作揖道：“既然在下已经找到了小松鼠，那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且慢。”青玄似乎察觉到自己上当了，有了一丝悔意，“光华殿下难得来这里一趟，不如留下来多住几日罢！”
    光华正想拒绝，怀里的月沫挠了他一下。光华会意：“既然大神如此盛情，那在下就多住几天。正好在下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大神，到时候还请大神不要嫌弃才好。”

 451.第451章

    光华猜得没有错，李员外所见到的斗法的两位，其中之一正是光华的老爹仙君。月沫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光华并没有表现得十分讶异：“唔，这些日子，父君在仙界各宫四处检查，证明他没有受伤，想必他是赢的那一个。我从出生起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见识过他的身手，如今看来他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
    在六界众生的印象当中，仙君向来怕事，遇到什么麻烦也爱和稀泥，不轻易得罪别人，没想到他私底下居然也会和人打架斗法。
    光华又问道：“另一位是谁？”
    月沫：“书魔。”
    光华讶然：“他不是已经被你所伤，重堕轮回了么？”
    月沫：“重堕轮回又不是魂飞魄散。他既然能回来，自然是有谁私底下救了他。”
    六界之中有这个本事的并不多，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十个。然而这十个当中月沫这一家子里就占了三个，剩下的有天君，天后，仙君，仙后，青玄以及女祸娘娘。女娲娘娘早已不管六界之事，天君天后各来以自己为神界至尊为傲，不喜与魔界打交道，剩下的就只有仙君、仙后和青玄大神。
    仙君又与书魔打了起来，证明把书魔从轮回之中救出来的不是仙君，仙后向来维护仙君，自然和仙君是一伙的，所以也不会动手救书魔，剩下的就只有青玄。
    光华提醒道：“难道就不会是魔界的其他人做的？魔界四大护法之中，棋魔和画魔死了，但最大的护法琴魔却一直都没有显身，也许是他做的。”
    如果真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魔界频频在暗地里做这么多小动作，伤及六界众生，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月沫：“所以我才想找青玄大神问问，书魔到底是不是他从轮回之中救回来的。另个，当年他在凡间魂魄被抓一事，可还有印象，是否还能想起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光华：“这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书魔问清楚？”
    月沫：“此事为魔界的秘密，就连紫陶都能守口如瓶，书魔自然也不会说。至于你爹为什么会和书魔打起来，你父君一定不会跟我们说实话。说句不好听的，神仙之中，最爱撒谎最爱做些面子功夫的就是仙君。通过这事，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仙君私底下与魔界一直都有往来，并且一直瞒着大家。”
    光华一下子全明白了：“如果父君一直和魔界有往来，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上一次我阿娘生病生了五千年，是因为紫陶占了她的躯壳。”
    深爱过自己的女子，还给他生过一个孩子，危在旦夕之间，他却不救。这样的心肠……光华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月沫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这么多。我也很希望我的这些推测全都是假的，所以才不愿意你掺乎进来，也不敢向外声张。”
    她还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所以她不敢说。
    光华已经猜到了她的那个猜测：“你是不是怀疑当初捉昊夕太子和青玄大神魂魄的，就是我父君？”
    月沫反问他：“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452.第452章 移空之术

    从孝义上来讲，仙君是光华的父君，仙君让光华做什么光会就得做什么，否则视为不孝，而光华若帮着月沫对付仙君，那就是大逆不道。然后若从天理来讲，如果仙君真的是当初伤害昊夕太子和青玄大神的凶手，即便他是仙君，也犯了天条，需接受惩罚，如果光华坦护他，知情不报，则是不义。
    无论光华怎么选，都是错。
    光华小声道：“也许，事情并非我们所猜的那样，我父君根本就不是凶手呢？”
    月沫叹息道：“如果是这样，自然是极好的。”
    仙君是何许人？仙界之尊，一举一动都牵涉到整个仙界甚至六界。怀疑他是凶手，这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月沫才不愿惊动其他人，更不想光华牵扯进来。
    光华长叹道：“此事涉及到我父君，我岂有坐视不管装聋作哑的道理？若此事并非我父君所为，早日查到真相，才能还我父君清白。若此事真是我父君所为，趁现在并未有酿成大错之前劝他及时收手，也才能保我父君周全。”
    月沫听罢，点点头：“难得你一片孝心，仙君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倒是他千万年修来的造化。”
    光华拿着月沫给他的信正要送往青玄大神那里，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整个屋子的门窗哗啦啦全关上了。
    月沫暗叫不好。
    光华再一推房门，被一股强烈的神力给反弹了回来。屋子的四周被设下了结界，死死将光华和月沫困住。
    光华稳了稳身子，讶然道：“怎么回事？”
    月沫皱了皱眉头：“也许我聊天聊得太高兴，不小心露了妖气罢！”
    太极峰处处都是神息，一旦有外来的气息侵入，很容易就被发现，之前月沫变成松鼠的时候，时刻谨记着这一点，今日见到光华，得知他是妖王和月玲珑派来保护她的，十分感动，再加上连日来她憋得实在太辛苦，忍不住露了丝真情，一不小心松懈了片刻，结果妖气外泄，露了出去。
    太极峰上，又是青玄的地方，岂有不被人发现的道理？
    原本黑黝黝的墙壁上出现了青玄的身影，只见他眼底微红，似有泪光，苦涩着嗓子问道：“月沫公主，别来无恙？”
    光华讶然道：“这是？”
    月沫：“这是移空之术。用此术可以将自己的声音相貌送到施法者想要送到的地方。”
    光华：“海市蜃楼？”
    月沫：“类似于海市蜃楼，但也不是海市蜃楼。海市辱楼只是一个影子，而移空之术，更类似于施法者的一个分身，虽然也是虚的，但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而我们也能直接与他对话。”
    青玄苦笑：“月沫公主，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问声好？”
    月沫尴尬地咳了一声：“在下失礼，还请大神见谅。”
    不是她不懂礼数，而是移空之术这种法术她虽然有听她阿娘月玲珑提过，却也是头一回见到。为什么呢？倒不是这法术修练起来有多费尽，而是这法术有些偷窥的嫌疑。试想一下，如果哪个女仙在睡觉，又或者是又有哪对夫妻在房里练双修，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影子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此，这移空之术在若干万年前就被那些上古的神仙给禁止了，到了今日，会这移空之术的也没有几个。
    据说，妖王当年就是用这移空之术把月玲珑追得无处可逃的。所以，月沫难免激动了些，再加上光华小兄弟问得那么虚心，就忍不住先教了他，忘记了眼前的这个影像实际等同于青玄本人。
    青玄的脸上有微怒之色：“那你变化成松鼠戏弄本尊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一想起自己夜夜醉酒失态的样子被月沫给瞧了去，青玄的脸黑得跟雷公似的，若换成别的小妖，他早一掌劈了她。

 453.第453章 天生有仇（一）

    月沫觉得自己很冤，毕竟她又不是故意戏弄青玄的，是他自己强行留她在身边。
    想她堂堂妖界少主，月族的公主，变成只松鼠，天天被他当成一只宠物抓在手里拎来拎去，一会表演个溜松果，一会秀个恭喜发财，他心情好的时候，要在他面前卖萌哄他更开心，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装成知心吉祥物，安慰他破碎的心灵，每天要顶着他那些小徒弟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活得战战兢，她容易么，容易么，容易么？
    人家是大神，还是一位心灵受到了严重创伤的大神，人家说是你的错，那就是你的错。
    月沫认栽：“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青玄：“我不会打你的。”
    月沫松了口气。
    青玄：“我要你永远留在这太极峰上，陪我生生世世。”
    光华：“大神息怒。大神当年在凡间历劫时，若不是沫沫姐下凡相救，大神早羽化了。还请大神念在当日的情份上，网开一面。”
    当年之事，不提还好，一提青玄更是暴怒。一颗金色的火苗突然从地底下窜出来，朝光华扑去，光华见势不妙，飞身避开，那火苗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满屋子追着光华乱跑。月沫出手相助，念动水系咒语想要将这火苗扑灭，结果火苗从一颗变成了两颗，两颗又变成了四颗，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将光华团团围住，光华一闪神，四颗火苗立即窜到他身上，又很快消失在光华的身体里。
    这时，光华的体内如同有个巨大的火炉炙烤着他全身的血脉，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它们压下去，全身的水份急速地被逼出体内，又迅速化成一道道轻烟。
    月沫急得直跺脚，冲青玄道：“他还是个孩子，纵有冒犯之处，你也不该用这等酷刑对他。”
    青玄：“小小年纪，就不知轻重。跟着你一起戏弄本尊，简直是找死。他若好生道个歉，我就饶他一命。”
    光华已经痛苦得不成人形，一副快要虚脱的模样。
    月沫摇了摇他：“你赶紧向青玄大神道个歉罢！”
    哪知道光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却是个犟脾气，他硬了脖子不肯低头，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回绝道：“我不道歉。我没说错，当初是沫沫姐救了他，他不该对沫沫姐恩将仇报。”
    月沫急得捶了他好几下：“你这倒霉孩子，枉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神仙做妖怪，脸皮一定要厚，关键时刻认个怂没什么大不了的。青玄大神的大神通大智慧不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理解得了的。你赶紧跟他道个歉罢！”
    光华的神志已经开始涣散，嘴巴却依然很硬：“我不！”
    这边劝不了，月沫只好调转头来求这边青玄：“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要烤成标本了。光华是仙界的二太子，就算你看在仙界的面子上也好，饶了他这一回罢！”
    哪知道青玄的脾气也犟，非要死磕到底：“我太极峰岂会怕他仙界？就算是仙君亲自来了，我也这么说，这小子不跟我道歉，就别想我饶了他。他若真被烤成了标本，那也是他的命数，怨不得别人。”
    这俩冤家是怎么回事，天生有仇么？谁都不肯让步。这可如何是好？
    月沫恨不得拿根鸡毛掸子将这一大一小两个神仙统统打一顿结实的，可惜没有这个本事。
    “嗵——”的一声，光华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整个身子热得烫手，而体内的水分还在流失。
    月沫抱着他急得哭：“光华，光华……”
    她抬起头来看向青玄。青玄冷漠地大袖一挥，墙上的影像已消失不见。
    月沫痛呼：“大神，大神……”
    然而青玄影像再也没有出现。

 454.第454章 天生有仇（二）

    墙角处有个洗澡用的大木盆，月沫把它拖到屋子的最中央，施出水咒，将木盆注满水，再把光华整个人泡了进去，不到一会，木盆中的水就沸腾了起来。得亏光华是仙，若是凡人，早就成了一锅汤。
    月沫又施出寒冰咒，将木盆里的水冻成冰块，哪知道她冻得快，光华热得更快。光华的热，是体内散发出来的，外力根本无效。
    月沫已经急得完全慌了神，拿出身上的百宝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几块亮晶晶泛着寒光的东西让她眼前一亮。
    万年寒冰。
    想当年月沫去火焰山的时候正是靠它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
    事不宜迟。月沫撬开光华的嘴，把三颗万年寒冰全塞进了光华的嘴里。
    不一会，光华脸上的红色慢慢褪去，体温也开始下降，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沫沫姐！”
    他的这条小命总算被捡了回来。
    月沫喜极而气，没错，她真的生气了，脱下自己的鞋子就将光华一顿好揍，边揍边骂：“让你有个性！让你不听话！”
    光华也不避让，任由月沫打骂，一脸笑意。
    打了半天，月沫也累了，她把鞋套回自己的脚上，上气不接下气：“你知道错了没？”
    光华想了一会，道：“我还是不说罢！”
    不知悔改啊！
    月沫气得快没了脉：“你这性子到底像谁的？”
    光华他爹仙君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谁也不肯得罪的角色，光华他娘又是个不得势长年看仙后脸色过日子的仙女，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硬骨头的儿子，也是奇葩。
    月沫原本还想再骂上几句，无奈没了力气，只好扔下他，自己歇息去了。
    光华也不打扰她，独自打了一晚的坐。
    第二天，月沫看到光华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你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比先前的更好了些。”
    光华：“昨日我被火炼过之后，晚上细想其间的一些感受，突然有了一些练功的心得，所以就照着其中的心得试了试，没想到比平时练功要顺利许多，功力增长的速度也是之前的许多倍。”
    光华炼的是火系法术，这一次青玄误打误撞，把他给烧明白了。而这太极峰上，神息浓郁，光华练功的时候，自然能借助这些神息的辅助，令他的功力能以数倍速增长。
    月沫则惨了。她作为一个妖怪，不但不能借助这些神息，还会消耗掉她大量的体力，之前她天天晚上在青玄那里还能蹭点万年果酒和烧鸡补充一下体力，而昨天晚上她不但没吃成，还为了救光华而把自己累得半死，如今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偏偏青玄小气，这屋子里连半点吃的都没有。又设下了结界，出去不得。
    月沫只好砸墙，脱下她的鞋子不停地敲：“大神，青玄大神，你请我们在这里住下，好歹也要管饭啊！”
    话音刚落，青玄又出现在墙壁之上，脸色十分古怪：“月沫公主，请自重！”
    月沫不解：“我不过是请你出来谈谈，怎么和自重不自重扯到一块去了？”
    自重这词用来呵斥一名女子，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若不是月沫脸皮够厚，内心够强大，她非哭死不可。
    青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结界之外有道童守着，我施了法，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但是能听到里面。你想要请我谈谈，大声让那些道童传个话就是。不要砸墙。”
    说完，青玄又消失不见了。
    月沫盯着那堵黑漆漆的墙壁愣了好一会。莫非这墙有什么特别之处？

 455.第455章 天生有仇（三）

    光华也注意到了青玄的怪异之处，他凑到那堵墙边，仔细观察了一番，道：“此墙为青砖砌就，因为被设了结界，所以沾有青玄大神的神息，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为何青玄会不准月沫敲墙呢？
    光华冲月沫使了个眼色，月沫知趣地让到一边。
    光华猛然一掌打在墙壁上，使了三成力。然而那墙壁半点反应都没有。青玄也没有出现。
    光华又使出一掌打在墙壁上，这次用了他七成力，若换成寻常的神界建筑，不说会塌，至少也会有个窟窿，然而这墙壁还是安然无恙。
    月沫惊叹不止：“好结实的墙。”
    第三掌，光华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结果还是一样，甚至连一丝灰都没有掉下来。
    光华不明白了：“沫沫姐敲敲墙壁，青玄大神就气得现身了，我这一连打了三掌，为何没有半点效果？”
    此时，外头传来两位道童的声音：“弟子给月沫公主、光华殿下送膳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两位道童每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月沫瞅准机会朝门外跑，门明明是开着的，她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两位道童掩嘴窃笑，放下食物之后，在月沫的注视之下，轻轻松松地从她的身边擦了过去。
    月沫：“怎么回事？”
    光华冲她招招手：“以大神的本事，他既然开口说了要将你困在这里，又岂会让你这么简单地逃出去？”
    月沫心有不甘地折了回来，往桌上的食物看了一眼，怒了：“这都是什么？”
    全都是松籽做的食物：松籽玉米，松籽糕，酥炸松籽，松籽泥，就连酒都是松籽酒。
    方欲哭无泪：“他还在拿我当松鼠么？”
    第一天如此。
    第二天还是如此。
    到了第三天，月沫忍不下去了，她对送饭的道童请求道：“仙童，虽说大神厚爱，特意将这吸收了天地之精华的松籽给我当食物，但我是个妖怪，妖怪是要吃肉的。不知可否添点荤腥之类的东西给我解解馋？”
    那个大点的道童听了月沫的话之后，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太极峰是什么地方，岂是你妖界那种混蚀之地不讲规矩的地方，更不可能为了解一个妖怪的口腹之欲而杀生。”
    说得真是太有正义感了。但是，如果太极峰上的神仙们都不杀生的话，那她前几日吃的那些烧鸡又是从哪来的？
    道童听闻之后，立马呵斥：“胡说，大神早已练就天生地养之术，怎么可能吃酒喝肉。月沫公主若是再造谣，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说完，道童们气冲冲地走了。
    谁说大神就不能吃酒喝肉的？
    想当初光烨君就是一个标准的吃货神仙啊，不但爱吃，还精于吃，哮天犬能够安安全全地活下来没有变成狗肉火锅，完全是因为光烨君嘴下留情。
    月沫叹了口气，回头再看了一眼满桌子的松籽，忍不住一阵胃酸。她不顾青玄的警告，脱下鞋子又开始砸墙：“大神，青玄大神，你快出来罢！”
    一、二、三……
    月沫手中的鞋子还未来得及砸第三下，青玄就气急败坏地出现在墙壁上：“月沫公主，你不记得本尊跟你说过什么？”
    月沫：“记得。”
    青玄两眼喷火：“你为何不听？”
    月沫的腹中一阵空鸣：“不是我不听，而是我实在没吃好。如果再这么吃下去，我只怕真的很快就要投胎转世变松鼠了。”

 456.第456章 天生有仇（四）

    月沫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她想要的烧鸡，送饭的两位道童看她的眼神十分嫌弃，年纪小点的道童胆子也大一些，当着月沫的面出言不逊：“也不知道仙尊看上你哪一点了。”
    月沫一边将鸡爪啃得有滋有味一边回应道：“这个我也想知道。你帮我去问问你家仙尊，他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
    被关起来的日子实在无趣，月沫的要求也越来越多。先前还只是想吃个烧鸡，后来慢慢地换起了样，一会想吃条蒸鱼，一会想吃点螃蟹，有一次还要了一头烤全羊。
    光华见她胃口奇好，也不跟她争，最多只用馒头蘸点鱼汤之类的，算是尝个味道，其余的全进了她的肚子，也难为她的肚子能撑得下，吃完之后月沫一抹嘴，摇摇头：“吃不好啊，吃不好！这手艺实在太差了。”
    话传到做饭道童的耳朵里，气得他要罢工，跑到青玄面前苦苦哀求：“仙尊，你就放了那个月沫公主罢！有她在，弟子每天的时间都用来下山找食材，做饭，连修行的功夫都荒废了，她还嫌弟子的手艺不好。这分明是刁难。”
    青玄微微睁了睁眼，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做饭道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做饭道童仰着头望着青玄：“仙尊请讲。”
    青玄：“你做饭的手艺确实不好。”
    做饭道童顿时傻了。被外人取笑也就算了，自己的是师父也这么说，这让他很难接受，自尊心严重受损。他的仙观已有崩塌的迹象。
    青玄一扬拂尘：“去吧，去把饭做好，这也是一种修行！”
    做饭的道童是哭着离开的，那天晚上是太极峰的月斋日，大家伙吃到了一顿黑乎乎烧焦的斋菜。
    月沫住了不到半月，已成功地让太极峰上上下下嫌弃一片。每天到青玄那里告状的人也越来越多，青玄不堪其扰。
    最后青玄只得传下命令，如果月沫和光华能破了他的结界，那他就放她回妖界。
    这一日，送饭的道童来送晚膳，态度一扫以往的怠慢，变得异常客气：“月沫公主，今日我们给你备了一样特别不同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尝尝。”说罢，还给月沫使了个眼色，这才快速退出了屋子。
    月沫和光华走到桌边，只见桌上除了酒食之外，还有一个碟子是盖住的，月沫正要揭，光华制止住了她，并摇了摇头。
    这屋子怪得狠，他们虽在里面，但一举一动说不定一直被青玄监视着，今天这两个道童特意把这道菜盖着，并不是他们故意卖关子，而是他们不想让青玄知道。
    想来想去，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躲的地方，除了那张床。
    月沫伸了个懒腰，道：“我困了，光华，你挑几样吃的，用坑桌装着，搬到床上去。”
    光华应了，果真用坑桌将那些吃的全都搬到床上。月沫上了床，放下帐子，将自己围了个严实。
    不一会，月沫忽然在床中大笑起来，越笑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光华在外头听得心虚：“沫沫姐，你还好吧？”
    月沫笑得被酒呛到：“很好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说罢，她将那一桌酒菜递了出来，光华注意到刚刚扣着的那个碟子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早已不见，证明已经在月沫的手里。
    月沫再从帐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只见她信心满满地径直走到那堵墙边上，大喊：“大神，你若再不放我俩出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457.第457章 天生有仇（五）

    月沫呼了半天，青玄也没有表示。她微微一笑：“这是你逼我的。”
    月沫使出个隔空移物，将一个紫金铜盆移了过来，往盆里注满水，然后不急不忙地脱掉鞋子大咧咧地洗起脚来，接着又端起盆闻了闻，叹气道：“没臭味，没有颜色。”她一回头，见到书桌上的砚台，大喜，顺手就将砚台里的墨全都倒进了盆中，清水立即变成了黑水，再一闻，月沫大乐：“这下够了。”
    光华好奇不已：“沫沫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月沫笑道：“我要破了他这结界。”说罢，她端起手中的那盆洗脚水直接往那堵墙泼了过去……
    那厢，青玄正坐在青松树下教弟子琴道，白衣飘飘、仙气袅袅，青玄正抚得情深之处，忽然一盆水劈头淋下，浇了他一身，好好的一身白衣被泼得跟水墨画似的，几颗黑色的水珠凝聚在他的额头之处，迎着清晨的太阳，发光发亮……
    刚刚还在抚琴抚得悲切的青玄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与此同时出现在月沫面前，一抖身上又臭又黑的水渍，气得嘴唇发抖：“月沫公主，你怎能这个样子？你你你……”
    你不下去了。
    月沫拍了拍手：“我已经把你的结界破了。”
    本来，青玄如果只设结界的话，凭月沫和光华的本事是破不了的，坏就坏在施过移空之术的那堵墙。
    那堵墙能将它所感受到的一切全数传递到青玄的身上。青玄练的是至阳至正之法，光华的修为还浅，打在他身上根本就伤不到他。但是月沫不同，首先月沫的命格极阴，正好与青玄的相克，再加上月沫是妖，身上的邪气与青玄的正气又相克，所以青玄不怕光华，怕月沫。
    若是月沫也学光华那样，好好打几拳也就罢了，偏生这丫头只爱用敲的，又是用鞋敲，这在青玄那边等于是她不停地在挠他的背，挠得他的心也跟猫抓的一样，有几次在他打坐的时候被月沫这么一敲，差点让他走火入魔。
    至于为什么那盆洗脚水能破了这结界就很好解释了，洗脚水本身是污秽之物，又沾上月沫的妖气，则成为了一盆能压住青玄神息的特效水，神息一破，结界自然就破。
    青玄一猜就知道，月沫能破得了这结界，一定是他的弟子暗中指点，他虽然有万般不甘心，但毕竟是大神，先前放出过的话是要算数的，他再也没有将月沫和光华困在这里的理由，只得两眼一闭：“罢了！”
    在这位饱受打击和刺激的大神没有赶他们下山之前，月沫赶紧问道：“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大神。”
    青玄：“你是指书魔被人从轮回之中救回来一事么？”
    月沫：“正是。”
    青玄：“是我做的。”
    月沫讶然道：“书魔是魔界护法，大神与他又无交情，为何要救他？”
    青玄反问道：“书魔最擅长什么？”
    月沫回答道：“模仿。“
    青玄的面色红了红：“所以我才会救他。”
    月沫不解，还要再问，却被光华制止住。月沫再一想，她的脸也红了。
    青玄将书魔救出来，无非是让书魔变幻成月沫的样子，以解他相思之苦。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就如当初月沫能识破书魔不是真正的光烨君一样，青玄虽然也很想让自己相信他所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月沫，却也是徒然。
    两个男子眉来眼去。月沫想像着当时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打着哈哈道：“反正那个书魔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大神救他出来，是你的慈悲。不知道大神可知道书魔的住在哪里？”
    青玄双眉一皱：“你要找他干什么？”

 458.第458章 爱别离（一）

    月沫从青玄的话里闻到了一丝醋意，显然此大神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强压住自己内心想要暴揍眼前这位小心眼大神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在下是为了查找当年大神和日族太子昊夕魂魄一事。”
    青玄放下心来：“当年本尊在凡间魂魄被摄一事，本尊也查过，再细想起当日的情形，凶手必定是魔界之人无疑。”
    月沫：“大神为何这么说？”
    青玄解释道：“当日我那被偷走两魂六魄被困在画中之时，隐隐听到有咒语传来，那会子我还是凡人，不明白这些。今日再细想起来，那些咒语必定是魔咒。”
    光华追问道：“大神为何能断定就是魔咒？”
    青玄：“因为神咒和仙咒，我没有不知道的，人界、鬼界没有这本事，至于妖界，如果是妖王想要对付我，应该不会使出这种曲折的手段，所以只有魔界。”
    这么说来，仙君就能洗脱嫌疑了？
    那书魔呢？书魔靠幻象能将别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他们都有见识过的。
    青玄看破了月沫和光华的心思：“我也问过书魔，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月沫：“他这是什么意思？”
    光华明白过来：“他不说，是因为说不得。此事既然是魔界做的，他身为魔界的护法就算没有亲自动手，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他是知道整件事情的计划和目的。”
    月沫又道：“魔界拿大神和昊夕的魂魄有什么用？”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经过青玄的解释，月沫才知道大神的魂魄和小神仙的魂魄比起来，作用多得去了。
    其一，保生孩子，并且一生下来就是个仙胎，还是个很厉害的仙胎。
    其二，若把他们的魂魄炼入到法器之中，此法器威力无比。
    其三，可令日月逆转。昊夕是日族太子，他的魂魄可掌管太阳。
    ……
    说到最后，青玄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重要的一点，我太极峰和日族都属于至阳至正的地方，一旦有什么差错，天地间的正邪之气将会产生混乱，正气弱，邪气涨，则会有妖孽出现。魔界也许是想趁机重立他们在六界的威名罢！”
    月沫还有一点不解：“既然魔界有心想要重振自己的威名，那为何在失手两次之后，就没有再动手了呢？”
    青玄挺了挺腰杆，无尽骄傲：“毕竟，像我这样举足轻重的角色，天地间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完了，他低眉痴痴地看着月沫，无尽哀怨。
    被这样举足轻重的男子爱慕着，压力实在太大。
    月沫不自觉地提了提肩膀，抖了抖无形之中感受到的力量，直言道：“我本是一名不受六界众生待见的女子，能被大神青睐，是我的福气。只是大神眼中的我，并非真正的我。当日大神在凡间受劫，是凡人的眼界，又因为我救过你，所以我的一言一行，大神无形之中在心里美化了许多，觉得万千女子都不太我。实际上，我不及万千女子的十分之一。就如你座下的弟子们所见到的那样，我不过是一枚爱吃爱玩、不懂礼仪、不识雅趣、恶俗到底的妖女而已。我既看不懂你画中的意境，更听不懂你丝弦中的情意。我在大神心目中的一切美好，不过是大神想像出来的幻像而已。大神这么多年来的痴心不过是一场错付罢了。”
    青玄黯然神伤。
    月沫继续道：“我的出现，对大神而言，无非是让你体会人生八苦的一样道具而已，就如你座下弟子头上的那枚昆仑玉簪。大神难道还参不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