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雀[京圈]》 第01章 燕北城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 燕北城的暴雨,像是天漏了个窟窿。 机场的玻璃幕墙被雨水拍打得模糊不清,水痕沿着光滑的表面流淌,模糊了外界的世界,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新闻推送跳了出来:七月以来最强降雨,地铁13号线部分路段积水,机场快轨暂停运营。 t3航站楼内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因为航线延误或交通瘫痪而滞留的旅客。 【等待人数:294】 这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手机打车界面的正中,像一把扎在眼里的钉子,每看一眼,心里就添一分烦躁。 苏却将手机屏幕按灭,指节揉着太阳穴。 自从她决定回京大交换,这一路便没让她省心过。 在哈佛商学院,90%的大四学生都在为校招和毕业设计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发简历,准备顶级企业的面试,再不济便刷gre和gmat的题,读个研究生苟一苟。可她倒好,放弃了已到手的顶尖咨询公司offer,在这个关键的毕业季选择离开。 ——只因为“想回国看看”。 但她没想到,故乡给她的见面礼会是这样。 ——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交通瘫痪、地铁停运、打车排队等候294人。 【tracy:让你不听劝!我在波士顿喝mojito,你在燕北排队294人,谁更惨?】 社交软件的提示音适时响起,tracy的嘲讽准时送达。 “等着吧,等我回到家,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富贵花’。” 苏却正准备打字反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咯啦咯啦”声。 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行李车重重撞上她的小腿,脚踝处瞬间一麻,火辣辣的疼痛直冲脑门。 她踉跄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撑住行李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没长眼睛啊!还不让开!” 行李车的主人是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不等她开口,率先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脏话,推着行李飞快地从人群中消失。 苏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小腿肚上红了一片,像是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纵使平时骄傲任性的她也不由觉得眼角发酸。 这回国的决心,似乎被考验得有点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目光划过候机厅里涌动的人潮,忽然凝住。 休息区尽头,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斜倚在一把黑色皮质躺椅上。 那人似乎正在浅眠,米白色的棒球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段利落的下颌线。他随意地半躺着,身边放着一个高尔夫球包,复古款,棕色的皮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机场里那么多人,他是唯一一个能从这片混乱里抽离出来的人。 优雅到不合时宜。 苏却多看了两眼,突然笑了。 这样的人也会被困在这该死的机场,倒是让她生出一种公平的释然感。 虽然有些不厚道。 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鸣笛声。 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缓缓从专属vip通道驶入,车体线条流畅,雨水被光滑的车漆导流到地面,干净得像刚从展厅里开出来的展车。 更离谱的是,前面还有一辆挂着红蓝警灯的警备车在开道。 “谁啊,架子这么大?”旁边有人在低声议论。 “这车牌可不一般,老京城人都知道,这种车多半是……” 苏却没听清最后几句。 迈巴赫的驾驶座门打开,付立下车,一身手工定制的灰色西装,动作利落地撑开一把黑伞,快步走向休息区。 “江少,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那个白色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他推起帽檐,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悠然地看向说话的人,微微点头。 “你好……”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插/入。 付立微微一愣,转头就对上一张明艳的脸。 那是个穿着深色飞行夹克的女生,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她的五官生得极为漂亮,但眉眼间那股英气,又让她看起来不像传统的东方美人。大概是常年在国外的缘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不羁的率性。 “能捎我一程吗?我看你们也是往市区方向走?”她扬着下巴,一脸坦然地盯着他们。 “这……” 显然没料到这意外的搭话,付立一怔,不敢随便应声,下意识看向休息椅上的男人。 “你不怕我们是坏人?” 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却一愣,目光转向躺椅,那人依旧保持着假寐的姿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是显而易见的冷淡。 她没被吓到,甚至笑得更明目张胆了些。 “我又不傻。” “不傻?”冷淡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的兴味,“你在这里求搭车?” 苏却轻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手腕,那只超级复杂功能计时表的金雕装饰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来接你的是定制款迈巴赫,再看你的球包,限量版honma,更不用说这款能在三环买套房的patek 6002g。” 她声音平稳,眼神透亮得像一把利刃。 “你们这种人,犯罪成本太高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勾起帽檐,摘了下来。 苏却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她见过不少外形出众的男人,但眼前这张脸,却让她第一次生出“惊艳”感。刀劈斧削般分明的轮廓,眉宇间带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尤其那双潋滟的眸子,此刻正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的面容一路掠过,在某处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苏却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将被撞红的腿往身后藏了藏。 “倒是会分析。” 他的声音带着赞赏,嘴角微微上扬。 苏却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笃定自己成功说服了他。 “不过……” 男人重新将帽子戴上,眸中那点兴味顷刻间冷却。 “我这个人最烦被打扰。” 他起身就要走。 “喂!你这样很没风度!”苏却气得一跺脚,腿上的疼痛令她皱了下眉。 男人脚步微顿。 “所以呢?”他的头微微侧了侧,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我的车,从不载陌生人。” 付立礼貌地对苏却笑了笑,赶紧跟上那个男人,替他拨开人群,两人很快便消失在vip通道的尽头。 - 窗外的灯火渐次后退,连绵成片的车流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别人要堵上一个小时的路程,不消十分钟便通过。首都机场在后视镜里渐渐化作一个模糊的光点。 付立辅佐江家多年,从江津屿的哥哥身边到成为他的特助,做事一向妥帖持重,车开得又快又稳。 “fredman教授已经上后面的车了,送去君越酒店,安保也安排好了,分了两组人,24小时不间断守着。” 前排,付立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我让李队亲自盯着,一共安排了六个人,分成两班轮换,酒店的监控设备也做了临时加密,直接接入我们的系统,实时监控。” 他等了两秒,见后排没有回应,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江津屿靠在后座,一只手支着侧脸,指尖在真皮扶手上轻叩着某种节奏,像是一首无意识的乐章。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语气淡得像没放在心上。 但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他就不会亲自飞一趟美国。 付立心里清楚得很。 这位教授可不是普通人。芯片设计领域的泰斗,手里握着的技术就是未来三十年产业链的“命门”。这位大人物一向行踪隐秘,各种世界级的研究所都请不动他,但偏偏—— 江津屿能。 燕北城里最能翻云覆雨的江家话事人,他给的面子,重过金银。 这次的“警车开道”,别人可能误以为是卖江津屿的面子,实际上是为了给fredman教授保驾护航。 车子驶过一段绿意浓密的路段,江津屿指尖的敲击突然停了。 付立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排木芙蓉映入眼中。 花朵在雨中摇摇欲坠,粉白的花瓣被雨水打散,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像一场被碾碎的梦。 付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片木芙蓉前几日开得正盛,现在这么场雨全毁了……这般狼狈,倒是怪可怜的。” 木芙蓉一日三色,清晨初开时洁白无暇,之后渐次染红。雨水将花瓣冲刷得四散凌乱,仿佛白皙肌肤上浮起的红痕。 “机场还有咱们的人吗?” 江津屿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是慵懒的语气,但这话却让付立的注意力即刻集中起来。 “有的。”他立刻回应,“两个人在停车场附近等着,今天这雨太大,我让他们多等一会儿。” 江津屿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盯着车窗外的雨幕,声音漫不经心地道:“让他们去看看,好像落了点东西。” 付立立刻按下车载通话键,吩咐下去。 这就是江家。 上位者的“随口一句”,就是明确的指令。 “对了,”江津屿闭着眼睛,声音淡淡,“刚才那个女学生,让人送她回去吧。” 付立的手顿了一下。 这位少爷向来对人漠不关心,今天这是…… 他斟酌着开口:“您说的是那位穿着深色夹克的小姐?” 江津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五分钟后,车载通话的声音再次响起,传来的是机场那边的回报:“付哥,那位小姐已经走了。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搭上隔壁的一辆保时捷,好像是看对方长得不错就……” 第02章 她和姐姐。 暴雨越下越大,雨刷器飞快地摆动着,却依然跟不上雨势。付立握着方向盘,视线在前方和后视镜来回转换,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话,就说。” 江津屿忽然开口,像雨夜里敲在青石上的一滴水,惊得付立手心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不是闭着眼睛吗?他怎么看到的? “就是那个女学生的事,你突然改主意……” 话说到一半,付立自己也觉得有些僭越,讪讪地住了嘴。 江津屿没有回答。他偏头望向窗外,目光穿过雨帘,落在远处天际。 压抑的夜色下,燕北城的轮廓隐约可见。低垂的乌云如同巨大而缓慢旋转的漩涡,中心正对着他们将要驶往的方向。 仿佛一张巨大的口,要将他们吞噬。 江津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了一声。 “攒点福报。” 付立心头猛地一紧。 “老头子不是总说我是个煞星,迟早要把江家祖宗的棺材板气得压不住了。” 江津屿的声音轻佻,像是在讲一段无聊的笑话,但每个字都透着几分狠意。 “那我不得多攒些福报,让他们撑到看我表现?” “少爷慎言。” 付立装作不经意地伸手在控制面板上滑过,轻轻按了一下静音键。 ——车内的对话,未必只属于他们。 江津屿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付立相遇,那双潋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似一只被关在笼里的狮子,正伺机而动。 “老头子是想听什么?” “想听我反省?还是想等我自觉低头?” 他嗤笑了一声,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啪——” 火苗跳了起来,在他的手指间轻轻摇曳,明明灭灭的光将他的面容一分为二。 江津屿半垂着眼,盯着指尖的火苗,看了几秒后将它轻轻掐灭,像是在完成一件毫无意义的消遣。 窗外的乌云漩涡愈发清晰,长安街上那抹厚重的红色在视线尽头浮现。 “开快点。”他重新闭上眼睛,“再晚回去,怕是要赶不上家宴了。” -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苏却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 从答应上那辆保时捷开始,这次回国就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她承认自己又一次被好看的皮相所吸引——那张帅气的侧脸,搭配上那跑车标志性的流线型车身,她就忍不住上前搭讪了。 结果呢? 这位为了在她面前表现,非要在暴雨天强行超车,结果一头扎进积水里。跑车底盘太低,发动机直接进水,抛锚在路上。 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男人嘛,总喜欢不分场合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尤其是在漂亮女生面前。 怪不得说男人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如出一辙。 就像之前她追了半个月的橄榄球队长michael,还有前前任法学院甜心charles。好看是真的好看,可总会在相处一段时间后暴露本性——不是变得像个需要哄的孩子,就是恨不得把她的人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此tracy的评价是:“你这不叫恋爱,叫无聊找乐子,叫游戏人间,叫怕孤独又不承认。” 但苏却觉得,她只是还没遇到一个足够有意思的人。大部分男人不过是些漂亮的空壳,撕开那层好看的“糖衣”,里面全是的套路。 苏却按下门铃,许久都没有回音。就在她都要担心走错单元时,终于听到了“哒哒哒”的拖鞋声。 门开了,苏庭站在门口,头发还是湿的,身上套着家居服,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袋。看到妹妹这副狼狈样子,她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苏庭揉了揉已经熬了三个大夜的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18号下午吗?” “今天都快19号了。” 苏却举起手机,只剩下8%电量的屏幕上显示着9月18日,22:50分。 苏庭这才如梦初醒,“对不起,我最近在忙一个并购案的材料,明天要去见董事会的人,手机……唉,我手机去哪了?” 看见苏却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她咬了咬唇,“你要先进来吗?” “不,我打算现在回机场。” “别贫,”苏庭下意识地戳了一下苏却的额头,“快进来。” 一进门,暖黄色的感应灯亮了,温暖的光线洒在地板上。苏却扛着行李箱进来,目光扫过满屋子的搬家箱和散落的文件,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 “抱歉,我最近忙昏头了了。婚礼,搬家,还有案子,完全忘记接你了……” 苏庭脸色苍白,几乎是用本能在说话和运作,大脑已经完全停摆。 简而言之,活人已死的状态。 苏却一脚踩在地毯上,水渍啪嗒一声,脚下的水痕深深浅浅地拖了一路。 “鞋子脱了。” 苏庭放下文件袋,转身从搬家箱里拿出一条灰色的毛巾丢在地上,用脚踩着擦了一下,一边擦一边低声嘟囔着:“怎么湿成这样?没打到车?” “打到了,跑车,司机还长得挺帅。” 苏却学着她从同一个箱子里掏出毛巾,给自己擦头。 “然后他把车开到水坑里,直接抛锚了。” “……” 苏庭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 “怎么没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我提前五个小时发了消息。” 苏庭一僵,转头从沙发的文件堆里翻出手机,屏幕一划开,30条未读消息的提示跳了出来。 “呃,抱歉……我没看到。”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无所谓,我自己一个人也回来了。” 这句话很轻,很淡,不带怨气,却像一根绵软的针。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十年没见的姐妹,如今连最基本的关心都显得生疏。 苏庭下意识地抓了抓胳膊,尴尬如同砂纸摩擦过嗓子,令她的声音带上了沙哑地质地。 “浴室在走廊尽头,你先去洗个澡吧……” 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往左是热水,你别往……” “知道了。” 苏却快速地瞥了她一眼,拎着行李往客房走,走到一半,听到苏庭的声音传了过来:“洗完我给你冲杯姜茶。” “……我又不是来姨妈。” “……少废话,快去。” - 苏却将自己缓缓沉入浴缸。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让冻僵的毛孔一点点舒张开来。 她靠在浴缸边缘,满意地哼了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放松地吐了口气。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姐姐刚刚沉默尴尬的表情。 十年未见,姐姐完全忘记了自己回国的日子,说不伤心是假的。但看见她懊恼内疚的模样,眼下那团因为工作的青色,以及原本洁癖的家里如今一团狼藉,原本憋着的闷气,突然就消了。 一向温婉完美的优等生姐姐,现在也不过是个被工作和婚礼折腾得焦头烂额的普通人。 “上班,这么可怕啊……” 门外传来水煮沸的声音。 难道姐姐真的在煮姜茶? 苏却忽然觉得有点有趣,那种十年未见的亲人突然和自己共处一室的感觉,居然让她生出了一点点久违的安定感。 她这么想着,伸手去拿放在旁边台子上的衣服,想摸出手机放点歌。 指尖刚触到布料,一颗小小的东西滚了出来。 训练有素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一捞,稳稳将这圆润小东西握在掌心。 是一颗高尔夫球。 苏却歪着头端详着这颗球,机场里的那个男人的身影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种与众不同的冷淡,倒让她生出几分兴趣。毕竟在波士顿这些年,她见过不少清高的学术男、桀骜的运动员、目中无人的富家子,但从来没见过一个“漠不关心”能表现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如霜雪入骨,似孤鹤临渊。 不知为何,苏却莫名想到这两句。 当时她被拒绝后,心里还有些不爽,转身正好看到这颗球静静地躺在那人坐过的躺椅旁边。本想做一个拾金不昧的好人送还回去,可连vip通道的门都没进,就被保安冷着脸拦了下来。 “切,既然这样,我就懒得还了。”苏却轻哼一声,指尖轻轻戳了戳球面,“就当你不绅士的债。” 她盯着这颗球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球面上有一串潦草的签名,像是用记号笔随手划的,字体不算工整,但一看就是签名。 至于是谁的,她并不怎么关注这项运动,并不了解。 随手将球放在一边,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跳出一条新闻推送提示。 是彭博社的国际新闻页面——商学院学生的基本素养,她每天都会看这些,毕竟不论是课程还是面试,都要求他们根据变化的时事进行分析。 苏却往下划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标题。 【突发:芯片设计泰斗fredman现身京城,或与本土企业达成合作】 【美股市场波动,总统选举民调结果意外,科技板块大幅回调】 【pine valley女子高尔夫训练赛:中国选手高凌鸥势如破竹】 “咦?” 她的目光不由在第三条新闻上停住,点进去,照片上那个年轻的亚裔女孩笑容灿烂,手里举着一个签了名的高尔夫球。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 “签名……是她的?” 苏却顺手搜了下签名,果然和球上的笔迹对上了。 至于这个签名的价值…… 第03章 初入京大。 苏却醒来时,喉咙干得发紧。 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色,熟悉的雪山不见了,只剩下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她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波士顿,而是燕北。 阔别十年的故乡,雾霾天的秋。 推开房门时,正好看见苏庭系着围巾准备出门。西装笔挺,妆容精致,一看就是要赶着去见客户。 姐妹俩目光撞上,空气一瞬间有些微妙的停滞。 没等苏却开口,苏庭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你——”话还没说完,苏却只感觉脖子上一暖,苏庭利落地摘下枣红色围巾,绕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注意点,感冒了怎么办?”苏庭皱着眉,语气像是在训人,手上却动作熟练而温柔,细心地将围巾系好,轻轻拍了拍。 “没有啦……”带着鼻音的声调却出卖了她。 苏庭顿时警觉:“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 苏庭叹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几板的药,“饭后记得吃,听见没?” 苏却低头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药片,闷闷地“哦”了一声。 “今天不是去京大报道吗?别磨蹭,早点出门。燕北昼夜温差大,你记得多带件外套——” 苏却倚在门框上,眨着眼睛看着她。 “干嘛?”苏庭被她盯得莫名其妙。 苏却指着苏庭的肚子,语气里带着故意的认真:“姐,你是不是怀了啊?提前体验当妈?” “皮痒了是吧?”苏庭伸手在她脸上一扯。 苏却咯咯笑着躲开,眼眶微红的脸藏在围巾后:“好好好,我不说了,苏大律师快去上班吧,迟到罚款别赖我头上!” 玄关门关上的那一刻,屋里恢复了安静。 苏却端着热好的白粥坐在餐桌旁,舀了一口,米香瞬间在舌尖化开。喉咙的干涩也缓解了许多。 粥的温度刚刚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窗外的天亮堂了些,灰蒙蒙的雾霾退去,浅蓝的天空隐隐露出轮廓。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映得粥面泛起一层细细的光。 她拿起手机,对着粥和窗外的阳光拍了张照片,发到instagram的story上: 【back home, first breakfast made by sis. #beijingmorning #backtoroot heartheart】(回家了,姐姐做的第一顿爱心早餐~心) 评论很快涌进来: “早餐看起来好棒!” “听说燕北雾霾很严重,你这天气p的吧?” “什么时候回波士顿啊?下周party少了你根本不热闹!” 她正准备回复,二手交易网站的提醒突然跳了出来。页面上的留言密密麻麻,大多是问价格的,还有些直接砍价。 “原价太高,讲个实在价!” “我是学生,送我。” 她随手划着屏幕,突然目光一顿。 “我是高凌鸥,这个球是我送朋友的。你从哪儿拿的,快还我。” 信你是高凌鸥,我还是秦始皇呢。 “真是高凌鸥,还不快让助理联系我,给我打钱。” 苏却咬着勺子,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桌上的粥已经见底,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顿时一惊。 “糟糕,京大的报道!” - “welcome to peking university!” 百年讲堂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苏却扯了扯围巾,漫不经心地听着台上那口标准到刻意的美式英语。 作为土生土长的华裔,她对这种面向外国交换生的见面会兴趣缺缺。 “我听说他们还会给我们分配学伴。”旁边一个墨西哥裔女生凑过来搭话,声音难掩兴奋,“大家都在猜自己的学伴会是谁。” 苏却随意地耸了耸肩,“no me importa,不就个临时向导嘛。” 她可太熟悉这种套路了:开头几天热情满满,带着你到处逛逛玩玩,完成学生会分配的任务后,大概率是各自忙各的。到学期中段,连微信都未必会再有一句寒暄。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视线却不由自主就往前方扫去。 主楼阶梯下,一群京大本校生正站成一排,手里拿着一张张写有名字的卡片。 “各位同学,接下来会为大家分配学伴,未来的一个学期,学伴会带领大家熟悉校园生活,共同交流,共同成长!” 苏却懒懒地抬眼,看着手里的卡片。 丁溯薇。 名字倒是挺美,还有几分古意。 溯流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苏却瞥向四周,其他交换生已经和各自的学伴聊得热火朝天,而她的这位显然还没露面。 “看来见到这位……”她手指随意地转着卡片,“还真是‘道阻且长’。” 学生会成员很快也注意到苏却落单的情况,一边安抚她,一边抓紧联系丁溯薇。然而电话尚未拨通,学生会会长已经气势汹汹地走来。 “丁溯薇呢?这么重要的场合,人去哪了?” 学生会成员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旁边有人低声回了一句:“小丁最近在负责百年校庆的校友采访,手头上的任务特别多,可能是看漏了时间……” “看漏时间?”会长冷笑了一声,毫不遮掩自己的不屑,“连最基本的时间管理都没有吗?轻重缓急都搞不清楚,怎么当学生表率!工作能力有问题,工作态度更不合格!” 这通批评声一落,原本还在热络的交谈声也静了下来,周围的气氛隐约有些尴尬。 “我倒是觉得,这明显是领导的问题。” 一个慵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的来源。 苏却依然保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眼里带着笑意,声音却藏着刀。 “明知道人家在忙大项目,还非得安排这种活。说别人工作态度有问题?我看是某些人的领导能力该提高了。” 会长转头看她,脸色难看:“学伴工作是事先沟通过的。” “噢,”苏却挑眉,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您的领导风格,才短短几分钟我就领教了。这位丁同学提前说了就能不被分配?说不定还得被教育一顿工作态度呢。” 空气几乎凝固了一瞬。 会长的脸色在青白之间转换了几次,却难以找到合适的反驳。学生会其他成员低着头憋笑,这个会长一向强势,端着架子耍威风,没想到今天有人敢直接开怼。 有胆子大的甚至偷偷冲苏却竖起了大拇指。 “那个,不如我们先带大家参观校园吧……”有人赶紧打圆场。 学生们陆续散开,只有苏却独自一人落在队尾,丝毫不在意地打量着四周。 “请问……你是苏却吗?” 一个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却转身,看见一个瘦小的女生站在几步开外。马尾扎得松松垮垮,碎发凌乱,像是出门前匆忙打理过。她背着个巨大的托特包,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整个人活像只遇到猫的小仓鼠。 “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就是丁溯薇?” 女生点点头,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嗯……” 苏却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又是一步。 又是一步。 “站住。” 丁溯薇吓得一抖,险些把包摔在地上。 呜呜呜完蛋了,她生气了,她一定超级生气! 丁溯薇的脸瞬时皱得像粒包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就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做交换生学伴的,明明是个顶级社恐,可是又很想尝试走出舒适圈......结果现在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对方还是这么漂亮又气场强大的人,她一定觉得自己超级不靠谱吧? 社交真的太可怕了,想逃跑…… “我说……” 苏却揉了揉太阳穴,“你这样我们要怎么交流?我总不能一直对着你的头顶说话吧?” 啊?她没生气? 丁溯薇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带着几分无奈的眼睛。 “约法三章。”苏却竖起手指,“第一,说话时看着我;第二,不许再说对不起;第三……” 她忽然俯身凑近,嘴角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笑意,“违反前两条,你请我吃饭。” 丁溯薇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往后一仰,幸亏苏却及时一拉,否则又要摔倒在地。 “好、好的。” 她下意识又要低头,猛地对上苏却略带警告的目光,吓得立刻挺直了脊背。 带着苏却转完整个校园,丁溯薇的紧张感才稍稍退去一些。 她悄悄地观察着身边这个人——走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时不时随口问几个问题,似乎对一切都兴致索然,但眼神却异常敏锐。每次她下意识想要回避目光,就会被对方一个眼神制住。 逛完校园,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和学伴告别。苏却刚要转身,衣袖却被轻轻一扯。 “我,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丁溯薇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那是一副精心绘制的导览图,每个教学楼之间的距离标注清晰,用不同颜色标出了最优行走路线,甚至将苏却课表上的所有课程教室都涂上高光。边角密密麻麻写满笔记:从东门到文史楼有整排梧桐遮雨,图书馆小径虽远但不会踩到水坑…… 她忐忑地等待着苏却的反应。 按理说,像苏却这样来自harvard的交换生,应该见过很多很好的校园指南吧?而且现在地图软件这么发达,她这个手绘会不会太幼稚了,太啰嗦了? 可是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知道的每一个细节告诉她。从接到学伴任务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收集整理这些信息,满心期待见到她。 第04章 清冽如寒松落雪,尾音微紧,似冬…… 清晨的燕北,胡同里的早餐铺子已经热闹起来。糖油饼和焦圈在油锅里翻滚,豆浆香气混合着早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苏却坐在铺子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豆浆。窗外自行车的铃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是她熟悉的节奏。 她朝阳光眯了眯眼睛,十分享受。 一周来,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京大的校园生活。各个食堂分别都有哪些拿手好菜,哪些小路雨天不能走,这些门道都已经摸清。丁溯薇的那副手绘地图,还真成了她起初熟悉校园的最佳向导。 说到丁溯薇…… 苏却抬眼看向对面。这只小仓鼠正机械地剥着茶叶蛋,眼下那圈浓厚的乌云格外显眼。 “丁溯薇。” “啊?”丁溯薇手一抖,蛋壳掉在桌上。 “京大录取你的时候,是不是还附赠了一个夜班保安的兼职?” 苏却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丁溯薇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睡眼惺忪照。 “没有啦……”丁溯薇红着脸往后缩,小声辩解道,“就是最近任务……有点多。” “什么任务?” “没,没什么啦……” 苏却眯起眼睛,一副“你再瞒着试试”的表情。 丁溯薇像只被猫咪抵在墙角的仓鼠,立马缴械投降,“就是那个校友采访的事情……学生会分配我的名单里有一个史北鲲,” 她停了一下,解释道,“就是‘上里’新能源汽车的创始人。” 作为全球新能源汽车的龙头企业,“上里”的名字即使在美国也不陌生。不仅市占率业界第一,他们在技术研发和品牌宣传方面都堪称顶级。 这位创始人的故事也令人津津乐道——背靠京城有名门第,年少时离经叛道,还曾以艺术家出道。大学毕业后因为家里断供被逼回来做实业,没想到短短几年搭上了新能源浪潮,靠着独特的设计审美,竟然一路杀进行业巅峰。 在海外留学的圈子里,很多华人学生都将“上里”视为未来的理想雇主,苏却自然也有所耳闻。 丁溯薇整个人越说越蔫巴,“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别说和他说上话,我连秘书那关都过不去……” “打一个给我听听。”苏却把最后一口糖油饼丢进嘴里。 “啊?现在?可是……”丁溯薇眼神里写满了抗拒。 “别可是了。你现在打,还能有我给你壮胆,省得你晚上躲在被窝里哭。” 苏却将手机硬塞到丁溯薇的手里。 丁溯薇抱着手机,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仓鼠,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却,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但在对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拨号键,整个人都快缩进座位里了。 “喂,您好,我是京大学生会的丁溯薇……”声音越说越小,“想请史总参加我们校庆活动……” “抱歉,史总日程排满了。请问您有预约吗?”对面是标准的职业疏离。 “呃……没有……但我们这个活动真的很重要,能不能请史总……”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直接打断,“建议您发邮件,我们会筛选整理后给史总过目。” “哦,好的……” “好的,感谢您致电‘上里’,再见。” 电话里传来挂断后的忙音,丁溯薇耸拉着肩膀像只湿漉漉的小狗看向苏却。 “就这?”苏却撑着下巴,哑然失笑,“你就这样打了很多次?” “呜呜……这些秘书都好冷漠好可怕……” 苏却拍了拍挂在她胳膊上正嘤嘤嘤的丁溯薇,朝她伸手,“来,给你演示一下。” 她拿过手机,熟练地按下之前拨打的号码,开了免提。 “您好,这里是上里集团。” 前台标准的问候从电话里传来。 苏却的声音突然变得专业又自信,字句清晰,甚至有种播音主持感,“您好,我是京大校庆商业论坛办公室的苏却,我们正在筹备一场关于《新能源行业创新与传统制造业转型》的主题论坛。刚刚我们学生会的丁溯薇联系过您吧?她可能太紧张了,没把事情讲清楚。关于校友采访项目,我觉得史总会感兴趣——尤其是关于品牌曝光和校友网络的价值。” “校友网络?” 秘书原本被她绕得云里雾里,最后几个词却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语气明显松动。 “是啊,”苏却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史总带领‘上里’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拿下世界第一,不仅是行业标杆,也是京大的骄傲。您知道的,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国内,很多年轻人都把‘上里’当作理想的雇主。史总从艺术家到商业领袖的经历,对年轻一代有很大的启发。” 前台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但还是稍显为难,“但是史总的日程确实很满……” “我很理解,”苏却不慌不忙地接上:“但这次的采访内容,我们会做成纪录片,在京大百年校庆的交流峰会上放映。参与的校友既可以展示品牌风采,还能扩展行业高层资源,接触更多潜在伙伴——这种低成本高回报的事,您觉得史总会责怪您转接这样的电话吗?” 丁溯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稍等,请让我请示一下。” “麻烦您了!”苏却笑意盈盈,对丁溯薇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搞定。 丁溯薇一脸崇拜,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佩服。 苏却按下静音键,冲着丁溯薇挑眉,“看吧,要让对方帮你办事,关键是让他们觉得这件事对他们也有价值。就像秘书,你得让她觉得这是个能在老板面前表现的机会。” “这也太厉害了吧……”丁溯薇两眼放光,“不过刚刚你说自己是校庆办公室的,万一……” 苏却摆摆手,“学生会替学校办事,借用下身份怎么了?你直说自己是学生,当然容易被轻视,反正最后目的殊途同归……” 话音未落,电话里突然传来接通的声响。两人立刻噤声。 “哪位?” 清冽如寒松落雪,尾音微紧,似冬夜初闻折枝。 苏却心头微微一震,那声音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拂过心头,停在记忆的边缘,轻轻敲了敲。 第05章 她是个小骗子。 一个小时前。 晨雾初散,初秋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草坪上。这家隐藏在燕北城中心地段的高尔夫俱乐部,寸土寸金,却打造出一片开阔的绿洲。整洁如毯的草地绵延而去,周围点缀着一排排修剪精致的林木,远处还能隐约看见燕山峰峦,宛若泼了一层墨迹。 这里是圈内人心照不宣的低调之选,会员资格从不外放,唯有名流权贵才能在此一展身手。 一杆清脆的击球声划破这片绿意间的静谧。 白色的小球破开薄雾,在玫瑰色的晨光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轻盈地落在果岭边缘,又缓缓滚向球洞。 birdy。 江津屿收起球杆,将它递给一旁的球童,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抬,连带着那低垂的眼睫仿佛将整个场景压低了一度,疏离得叫人不敢贸然靠近。 “啧,又是小鸟球,你这状态,今天是想让我破产啊?” 男人正迈步走来,手中拿着一瓶水,面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史北鲲。 他年纪和江津屿相仿,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散漫的随性。虽然一身派头也讲究,但与江津屿那种天生的锋锐不同,他浑身上下的气质更像是混迹于街头的艺术家,而非如今手握半个新能源行业的商业巨头。 “你破产?”江津屿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上里都快把特斯拉按在地板上摩擦了,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哪能啊,赖谁的帐也不敢赖你的。” 史北鲲看了江津屿的球童一眼,对方立刻笑嘻嘻地抬起胳膊,好让他扫臂章上的收款码。 史北鲲二话不说,转了3000元小费过去。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顺手递给江津屿,“哪天教教我呗。再这样下去,我感觉自己只是台atm。” “教?”江津屿接过水瓶,似笑非笑,“你这水平,教不动。” “呸!风水轮流转,我只是最近情场太得意,球场失意罢了。” 史北鲲装模作样地拍了拍球杆上的草屑,反讽道,“哪像老江你,球场得意,情场也得意。” 话音未落,他就察觉到空气凝固了一瞬。江津屿唇角的弧度未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寒意。 史北鲲暗叫不好。这位发小什么都好,就是最忌讳别人打听私事,嚼舌根子。 更何况,他姓江。 富贵人家的名字挂在头条上,而这些世家子弟的事却是一点风声都不可闻。 三代为门第,五代为家族,九代为世家。 江家便是这“九代世家”之中的翘楚,百年里翻过大厦倾覆的浪潮,却始终稳坐潮头,权、势、利皆不露锋芒,却可翻云覆雨。世家子弟的起点,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终点,但他们的家训从不允许他们“露面争光”。 江家不需要光。 因为光从来都是照向他们。 江津屿则是如今江家年轻一代里,最出挑的一位。曾经因为放浪形骸,被江老爷赶出国,但因为几年前的一起变故,他才得到机会回来。 但史北鲲比谁都清楚江津屿的手腕和他隐藏的实力。 五年前史北鲲被逼接班,山穷水尽的时候,要不是这位发小一语道破新能源的未来,暗中为他铺路,哪有上里今天的辉煌?这个天大的人情,连他爹都不知道。外人只当他运气好,意外踩准了市场的风口。 “你看我这臭嘴。”史北鲲自打嘴巴,憨笑了一声。 “都听到了什么了?来,说说。” 江津屿的笑脸反而令他更如坐针毡。 “也没什么,我家老头瞎说的,说秦家最近能升得这么快,是你家那位大手笔扶了一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江津屿的神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道,“听说你父亲前阵子和秦家人见面,见了秦大小姐,所以坊间传闻……” “传闻我要和秦家联姻。” 不待史北鲲说完,江津屿已经补充完。他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山霭之间,神色莫测。 “看来最近大家很闲?” 这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让史北鲲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立马噤声。 草坪上晨雾渐散,太阳的暖意开始爬上肩头,江津屿陪史北鲲打完最后几球,迈步朝休息室走去。 一路上使出史北鲲浑身解数活跃气氛,江津屿偶尔应一声,任由他天南海北地扯。 推开休息室的门,晨光满屋,窗外红杉的影子被阳光拖得很长,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史北鲲坐在单人沙发里,晃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眼睛却悄悄瞟向对面安静喝茶的江津屿。 几次张嘴,他都欲言又止。 江津屿像是看不见他那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茶盏搁在茶托上,声音细微,但干脆利落。 终于,史北鲲忍不住了。 “听说你上周和高凌鸥在美国见面了……” 江津屿眼都未抬,“我去美国是谈项目,遇见她纯属巧合。” “我知道你对她没意思,但她这次给你的签名球你即使不喜欢,也别丢的这么明显嘛。” 史北鲲捏捏手里的矿泉水瓶,硬着头皮继续,“唉,我不是替她说话啊,就是觉得你这样……挺不给面子的。” “什么东西?” 史北鲲早就料到他贵人多忘事,掏出手机点开二手交易平台,“给,你自己看。今早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 江津屿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照片拍得颇为用心,球身干净光滑,签名龙飞凤舞。 球上的字母缩写,独特的烫金设计,确实是他的。 “东西是我的没错,”江津屿随手把手机放回桌上,“然后呢?” “然后?”史北鲲瞪着眼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东西送出去,是她的事;我要丢,也是我的自由。” 江津屿抬眼,语气不疾不徐,“你特地提醒我,是想让我捡回去?” 史北鲲讪讪一笑:“你也知道我和高凌鸥从小一起长大,她这人自尊心极高,面子薄得很……这事儿现在整个圈子都传开了,说她热脸贴了冷屁股,丢人丢到家了。” 休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阳光透过树影洒进来,光影斑驳在江津屿的眉眼间,他随手捻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表情随意。 “算了,看在你这么卖力替她求情的份上。”他终于开口,“我让人联系一下这个人。” 史北鲲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谢了老江,不愧是咱们兄弟情深!” 江津屿睨了他一眼,“你这么上心,倒让我好奇,你为她求情,到底藏了几分私心?” 史北鲲一怔,抬手捏了捏鼻梁,掩饰住眼底的一丝不自在,故作轻松道,“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什么都无所谓的。” 江津屿没再追问,懒得拆穿。 终于劝动了这尊大佛,史北鲲如释重负,“我去趟洗手间,一会再聊。这事我记你一个大人情!” 他前脚刚出门,落在桌子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江津屿看了眼屏幕上“总裁办”的来电显示,随手接起。 “哪位?” 那声线似屋檐上的冰雪初融,清冷中带着若有似无的锋芒。 电话那头苏却微微一愣,总觉得这个声线有些熟悉。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切换至专业模式,“史总您好,我是京大校友办公室的苏却。” 苏却握着手机,语调平稳流畅,自信满满地陈述着活动背景和校友采访的重要意义。江津屿半靠在沙发上,食指轻点着桌面,眼底带着一丝兴味。 这个声音有趣,不卑不亢,说起话来倒是很有分寸。 只是略显稚嫩,虽然努力装成专业人士,但仔细一听,就能猜到还是个学生。 “听上去还挺有意思。”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不过你刚才提到校友峰会,我记得之前你们也办过一次。那次活动上我发表了什么观点?” 苏却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要考她,校友峰会本来就是她瞎编的,难道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当然记得。”她快速滑动手机屏幕,一边查阅史北鲲的资料,一边不露痕迹地答道,“您提到新能源行业对可持续发展的重大影响,还分享了‘上里’的品牌定位,以及如何打造核心竞争力。” 这些商业大佬的发言都是八股文,她背着背着就顺口了。 “是吗?”电话那边紧追不舍,“具体说了什么?” 这位史总也太自恋了吧,还要考她能不能背诵他的演讲吗? 苏却朝天翻了个白眼,但声音依旧沉稳流畅,“比如您提到的,‘新能源不仅是技术革命,更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 这句话是她刚从《人物》杂志里看到的,管他的呢。 “我当时还说,‘到2050年,我们要把新能源覆盖到世界所有的沙漠地带’。” 苏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接道,“对,这一点尤其振聋发聩!”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声低笑,“我确实没有说过这些,你编得不错。” 苏却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解释,另一道男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唉,你拿我手机干嘛?” 苏却:? 什么情况?刚刚的人不是史北鲲?她是被耍了? 她还沉浸在被愚弄的震惊中,那道曾经在新闻访谈里出现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喂,对不起,刚刚手机落下了……” 苏却瞬间回神,打起精神继续下去。 “京大校庆?” 江津屿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发小的表情从困惑渐渐转为专注。对面那个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向来散漫的史北鲲都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第06章 “行啊,听你的。” 苏却站在京大西门外,双手插兜,目光漫不经心地扫着往来的车流。 丁溯薇跑得气喘吁吁,背着那个装满文件的托特包赶到她面前,脸上还挂着些许红晕。 “对、对不起,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又对不起?”苏却挑了挑眉,拉长声音,“你还欠我三顿饭呢。” “呃……”丁溯薇脸涨得通红,抱着托特包的手指紧了紧,“要不……今天采访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行啊,”苏却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语气悠闲,“我要又好又贵的。” 车门关上,丁溯薇终于松了口气。但想到接下来的采访,她又忍不住紧张:“苏却,你说这次采访会不会很难啊?毕竟是史总这种大人物……” 苏却靠着车窗,眼神漫不经心:“难不难看你自己。我是陪你来壮胆的。真要跑了,你丢的可是京大的脸。” “我才不会跑呢!”丁溯薇鼓起腮帮子,语气却飘飘的,“最多……紧张得说不出话吧。” 苏却笑了笑,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就你这点出息!别怕,到时候不行我接手。” 出租车停在了上里大楼前。 那是一栋流线型的玻璃建筑,阳光洒在银白色的外立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大楼像一道凝固的水流,优雅地矗立在金融中心的核心位置。旁边的“上里”标志低调又醒目。 来之前苏却查过资料,这栋楼是两年前建的,耗资十亿,据说整个顶楼都留给高管当休息室,会员会议室用的椅子据说一把都上万。 “啧,”苏却抬头看了一眼,眼里带着兴趣,“不愧是前艺术家,史总这总部设计得够新潮。” 她转过头,就见丁溯薇站在后面,整个人像只惊弓之鸟。 “苏却,我怕……” “怕什么?”苏却随手翻了翻采访提纲,推了她一把,“就当是跟普通校友聊天。你这次准备得那么充分,有什么好怕的?” 丁溯薇吸了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小声念叨:“普通校友……普通校友……” 前台确认预约后,将她们带到顶层会客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木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史北鲲站在窗边,正和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低声交谈。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一同转头。 史北鲲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热情:“是京大的苏同学和丁同学?” “史总。”丁溯薇连忙低头,紧紧抱着托特包,声音有些怯。 “别这么拘谨。”史北鲲摆摆手,“把我当你们师兄就好,随便聊聊。” 完全没有任何成功人士的架子。 他的随和让丁溯薇稍稍放松,手指从包带上松了松,拘谨的肩膀也不再那么紧绷。 “坐吧,别紧张。”史北鲲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向苏却,“这位就是你的搭档吧?气场果然强。” “哪里的话,”苏却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笑意淡淡,“今天的主角是您,我不过是打个下手。” 奉承话永远不嫌多。 说话间,苏却的目光悄悄扫向落地窗前的那人。 逆光下,他的一侧面庞隐在阴影里,修长的身形裹在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衫中,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与史北鲲的轻松随意不同,他的气场安静却压迫,仿佛一把寒光内敛的刀。 他正好抬眸看了过来,眼神平静如寒夜松林,冷而疏远。 即便只是短暂的对视,苏却也从那目光中读到了一种无声的威压。 史北鲲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这才一拍脑袋——竟忘了这尊大佛还在呢。 “老江,这边采访可能要一个小时。反正报告还没到,你要不要去vip室坐坐?”史北鲲回头小声提醒。 “上里大楼最好的房间是这里还是vip室?” “当然是这……” “那我就在这里。”他言简意赅,径直坐下,“你们继续。” 史北鲲一步三回头地坐回座位。 这位爷今天怎么了,向来最恨被打扰的人,竟然主动留下来看采访。 从昨天到今天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采访开始后,丁溯薇逐渐进入状态。或许是史北鲲的随和鼓励让她放松,又或许是她对采访提纲已烂熟于心,提问时越发流畅,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苏却坐在一旁,时不时抬头观察局势。她原以为自己得随时准备接手,没想到丁溯薇表现得还算不错。她不由得多看了史北鲲几眼。 这个看似洒脱随意的企业家,的确有一套让人卸下防备的本事。 越容易获得周围人的信任,越容易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史北鲲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他的成功绝对不是侥幸。 苏却支着下巴,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那位“助理”。 他倒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黑色设计师款衬衫,袖口微卷,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靠在沙发上的坐姿闲适从容,对周遭一派漠然。 又是个靠关系上位的豪门子弟。苏却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在学校里见多了这种trust fund baby,走捷径走惯了,把一切当理所当然。 他站起身,走向会客室角落的茶水台,倒了一杯水。 正当他转身时——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轻巧地把水杯接了过去。 “谢了。”苏却头也不回,语气轻快。 江津屿的手一空,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这是什么操作? 苏却将水杯递给丁溯薇,“润润嗓子。”然后理直气壮地补了一句,“助理小哥,再麻烦倒一杯,史总的杯子也空了。” 回过头,发现他还保持着递水的姿势。 “怎么了?”苏却莫名其妙。 “没什么。”江津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我刚准备自己喝的。” 果然是关系户,连这点眼色都不会看。 苏却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哎,你好歹比我大好几岁吧?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她蹬蹬蹬地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史总和丁同学谈得正起劲,茶杯都空了。做助理得有点服务意识呀。” “服务意识?”江津屿偏头看她,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要不,你给我示范看看?” 那语气,懒洋洋的,尾音上扬,活像在逗猫。 非常讨打。 苏却心里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在人家的地盘上,可不能耍小姐脾气。 “那你好好看着。” 苏却拉着他到茶水台前,“首先要观察客人的需求,比如史总喜欢喝茶,所以……” 她熟练地摆出茶具,娓娓道来:“热水温杯,冲茶时水温85到90度最好,这样不会破坏茶香。再......” “原来如此。”江津屿半倚着墙,双手插兜,饶有兴味地看她忙活。 她一边倒茶一边解说,语气随意得像个大喇喇的师傅在教新来的徒弟,目光全在茶杯上,没抬头看他一眼。 那是一套锦鲤戏水的骨瓷茶具。苏却执壶的手势沉稳而优雅,热水注入茶海,茶香随着升腾的热气缓缓散开。她垂眸专注,指尖轻巧地摆弄着茶具,连平日里骄纵的神态都柔和了许多。 午后的阳光映在茶汤上,泛起浅褐色的涟漪。 这一刻的她,安静得让人意外。 从江津屿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细长的睫毛低垂,鼻梁挺秀,脖颈后的一小片白皙肌肤在阳光里晕着柔光,如同上好温润的羊脂玉。 他的目光略作停留,若无其事地移开。 突然手指被碰了碰。 “茶倒好了。”她递过茶盏,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拿去。” 江津屿低头看了眼那只细白的手,目光在她的指尖和茶盏之间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接过。 透过琥珀般的茶汤可以看见杯盏底部的红色鲤鱼栩栩如生,随着水波微微摇曳,像要游出来似的。 他抬手一口饮尽,“好喝。” “你——”苏却扶额,“这是让你送去给史总的,你怎么自己喝了?” 她气得想掐人中——这个助理怎么这么不开窍? “你是让我送?”江津屿挑眉。 “当然啊。”她瞪大眼睛,“我什么都替你准备好了,你端过去就能领功了!” 江津屿微微一笑。 这一笑不露齿,只是嘴角轻轻一挑,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行啊,听你的。” 他竟然真的端起托盘,闲闲地走向史北鲲。 “喝茶。” 走到身旁,江津屿声音清清淡淡。 史北鲲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上里”新能源的品牌战略,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转头一看。 这一看,差点没一口气呛住。 江少,亲自上茶?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的朋友圈能笑三天三夜。 他一眼扫到江津屿身后,苏却正抱臂而立,一脸监工的严肃模样。 秒懂了。 这小姑娘把江少当成了助理,还理所当然地指挥了一通。 “噗……” “憋着。” 对上江津屿带着警告的视线,史北鲲赶紧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闭嘴保命。 但他心里已经笑疯了。 送完茶,江津屿转身回到茶水间,手里的托盘随手一放。 “砰——” 这清脆的声响惊得苏却抬头看他。 这什么人啊?她做了件好事,还被人甩脸色? “干嘛这样看我?”她迎着他的视线瞪回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想让我夸你吗?” 这话她说得随意,还带着点揶揄的成分。 第07章 “还挺听话。” “……” 苏却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刚被茶水烫坏了。 她眯起眼睛,双手环胸,像在打量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对方神情坦坦荡荡。 “行啊,夸就夸。”她倚着椅背,扬起一抹假兮兮的笑,“您送茶的姿势可真是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以后茶水的事就交给你了,助理小哥~” 苏却说完,还在内心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但下一秒,她的笑僵在了脸上。 江津屿笑了。 不是那种嘴角一挑的轻笑,而是低头轻抿的弧度,笑意缓缓溢上眼角。 他垂眸的瞬间,睫毛如一场细雨,落在檐下,悄无声息。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水呢?” 江津屿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恍惚,苏却如梦初醒,只见他的手在她眼下晃。 “什么水?” “我的水。”他微微侧头,用眼神朝茶水台示意,“刚才的水被你抢走了,还没喝一口。” 苏却哽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不会自己倒?” “你刚刚做的得不是挺好的,”江津屿轻描淡写,“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看。” “……” 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她抿着唇起身,快步走到茶水台,开始倒茶。 她执壶的手沉稳,热水冲入壶中,氤氲的水汽缓缓升起,弥散在空气中,似一缕袅袅的烟。 江津屿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兴味。 她安静的时候,意外地好看。 不再像一只炸毛又聒噪的惊雀,更像一尾灵动的鱼,穿行在清泉中。 水声停了,苏却端起茶杯,直接递到他手里,目光凶巴巴的。 “给你。” “手抖什么?” “……” “没抖!” 她气鼓鼓地把水杯重重一塞,扭头坐回沙发。 江津屿垂眼看着手里的茶,指腹在杯沿上轻轻一滑,看似不经意,但视线却从杯沿移到了苏却身上。 “还挺听话。” 采访结束,史北鲲站起身,送她们到楼下。 “谢谢史总接受我们的访谈,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整理的。”丁溯薇小心翼翼地道谢,语气里透着认真和小心,甚至还深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那我就等丁同学的大作了,”史北鲲笑着拍拍手,语气随和,“我安排车送你们回学校。” “谢谢史总好意,我就不用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苏却身上。 史北鲲一愣,以为她是客气:“不麻烦的,正好顺路。” “我是真不客气,”苏却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和人约了二手交易,在这附近见面,回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史北鲲便没再坚持,目送她们离开。 会议室内,门一关上,史北鲲顿时憋不住了。 “不错啊,江少,刚刚和小姑娘玩得挺开心嘛!” 他撑着沙发靠背,肩膀一抖一抖的,这回是真忍不住了。 虽然他专注于采访,但茶水台附近的一举一动,他的耳朵可没放松过。 “从我认识你开始,还从没见你给谁倒过茶。可今天——” “你话多了。” 江津屿轻飘飘丢下一句,手一抬,松了松袖口。 “这茶不是我倒的。” 史北鲲的笑声卡住了。 回过神一想,确实,茶是苏却泡的,江津屿只是送了过来。 这家伙,真是时刻不让自己吃亏。 可笑归笑,史北鲲心里多少有点奇怪。江津屿明明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知难而退,但他却一声不吭,任由这出“误会大戏”演到最后。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对了,你不是让我找回高凌鸥的那粒签名球吗?”江津屿转过头来,“那球,就在她手里。” “啊?”史北鲲脸色一变,猛地想起苏却刚说要去二手交易,“完了!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没必要。” 江津屿立起身子,走到落地窗前。 从这个高度望下去,整个燕北都在脚下。午后的阳光正好,映得整座城市金碧辉煌,像是一双不甘示弱的眼睛。 “高凌鸥需要的,不过是‘我没丢签名球’这个事实罢了。” “至于是不是那天送的球,并不重要。” 史北鲲顿时明白过来。 江津屿只要再找个球让高凌鸥签名,然后发个照片到网上。这样一来,二手网站上那个球自然会被人当作赝品——毕竟,“真品”不是还在江少手里吗? 对圈子里的人来说,江津屿对高凌鸥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粒球,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他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秘书放下一份牛皮纸封装的报告,低着头快步退出。 原本轻快的空气忽地凝结起来,黏在皮肤上,沉重得令人不敢呼吸。 史北鲲低头望着那份报告,喉结滚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就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从里面爬出来的东西,没人能轻松收回去。 ——尤其是江津屿。 “老江——” “打开。” 牛皮纸被猛地撕开。 江津屿抽出报告,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报告每一页都井井有条,数据、图表、工程师的分析,如手术台上一层层剥开的肌理,每一层都纤毫毕现。 一页。两页。三页。 江津屿的手指忽然一顿,停在了报告的某一页上。 “怎么了?”史北鲲皱眉,探头看过去。 江津屿微微倾斜报告,露出一段清晰的标注: [异常情况:事故车辆内发现x325-l零件。] “……不可能吧。”史北鲲脸色变了。 “这个零件不是早就销毁了?怎么会装到你哥的车上?” x325-l,这玩意史北鲲再熟悉不过了。 它是整个汽车转向系统的核心零部件之一,原本被视作无懈可击的“安全核心”,但那年却曝出大批零件有批次缺陷,事故率上升至4.1%。 各大品牌厂商火速进行全球召回,工厂封停,那场大规模的“零件门”风波差点让行业巨头元气大伤。 可x325-l不是特定批次召回。 它是全批次召回,直接销毁。 不留一颗。 而且江家的车用的是军方特供系统,零件每月接受军区的封闭排查,车上的每一颗螺丝都有备案。 换句话说,任何一个“多余的零件”,都无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江家的车里。 “内鬼。”史北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家,出内鬼了。 “查。” 江津屿的声音落下,像一根线拽住了整个空间的气流,往下猛拽。 “从零件厂到整车调配,所有节点的负责人、跟单员、巡检员,一个一个查。” “查到谁,谁就得死。” 五年前的画面像一根烧红的针,戳在记忆的深处。 ——那辆黑色suv失控撞向对面车道,迎面与卡车相撞。金属外壳像个被挤瘪的易拉罐,车身翻滚两圈,停在护坡边,碎裂的挡风玻璃反射出苍白的天光。 而车里的人—— 江津恒,江家长子,兄长,父亲心中唯一的“完美继承人”,母亲口中“最孝顺的儿子”。 死了。 史北鲲的脊背贴在椅子上,忽然觉得有点冷。 江津屿站在窗边,侧脸平静如初。 他安静的时候,像极了一口深潭,风吹不动,水面无波。 但是史北鲲知道,那潭底有东西在动。 宛若漩涡。 - 旋转的勺子停了。 苏却将勺子从咖啡杯里抽出,不耐烦地甩到到杯垫上。杯底的咖啡早就凉了,泛出一种中药般的涩味。 屏幕上那个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你还有5分钟,再不来我就走了。 对面那个买家头像灰着,消息状态停留在“已读”上。 拖延、迟到、已读不回。 这种最后放鸽子的客户,苏却见得多了。 她把手机啪地往桌上一放,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站起来准备走。 “你是‘queen su’?” 一道带着点不确定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苏却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眼神闪躲着抬了抬头。 “对,等了你一个小时了。怎么,你活得和我不在一个时区?”苏却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呛道。 “手机出了点毛病,耽误了。”男人的声音闷在帽子下面,“我可以先看看球吗?” 苏却本想走,但既然人都来了,就这么放弃交易倒白白浪费她之前的等待。她从包里掏出黑色丝绒袋,取出那颗高尔夫球,啪一声放在桌上。 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闪,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球。 他戴着一双薄薄的黑手套,像个职业评估师一样仔细检查。 “这真是高凌鸥的亲笔签名?” “爱信信,不信拉倒。”苏却双手抱胸,甚至不愿和他多说一句废话。 男人倒没有被她这态度气到,手指轻轻摩挲着球面的烫金印,“这颗球你从哪来的?看起来像私人收藏品。” “你到底买不买?”苏却脸色一沉,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先前是谁看到照片后就激动得约我立刻交易,现在见面了你跟我查这查那,球从哪里来的关你什么事?你是警察?” “急什么,我就随便问问。”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球,“万一是假签名呢?” “签名都认不出来还买什么球?”苏却不耐烦地伸手要拿回球,“这笔交易不做了——” 第08章 “你怕我?” 苏却从未想过,自己在燕北第一次去医院,竟然是坐着警车。 她靠在车窗上,窗玻璃上倒映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还有一抹擦伤,从眉骨斜到眼尾。窗外霓虹灯闪烁,冷白的、猩红的、青蓝的光,不停地划过她的脸。 她不敢闭上眼睛,否则刚才的画面将不受控地涌出来。 那个男人的头被按在墙上,鼻血像打翻的颜料,一点点滴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锢着那个人的头,漆黑的眼里看不见一丝波澜。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在教训一个人。 像在处置一件垃圾。 那个下午倚在墙上,抿唇微笑骗她倒茶的人,怎么会和这个眼里噙着血的困兽是同一个人? 她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两个重叠的画面甩出去,但脑子却怎么也挥不掉那双冰冷的眼睛。 警车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下警用电台偶尔“吱啦”一声的电波声。医院离这不远,他们得先跟着送那个抢劫犯去急诊,顺便做个笔录。 江津屿双手合十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个拳拳到肉的不是他。 她盯了一会儿,别开目光,微凉的玻璃贴着她的发丝,沁出一丝寒意。 不想看了。 “没什么话要说吗?” 一声低沉的嗓音,像春日云层里滚过的第一声闷雷。 苏却僵住了。指尖一缩,她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装睡。 其实,她有很多想问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巷子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他又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可现在,他在等她问,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在车厢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苏却能感受到他的那双眼睛,黏着她的脸,慢慢滑到她的脖颈,像一只凉薄的手掌,轻轻地摁着她。 装睡的难度突然上升了十个档次。 江津屿确实在看着她。 小姑娘的演技蹩脚得很,眼皮闭得过于紧,睫毛还在微微颤。下午还能和他争锋相对的骄纵大小姐,如今却像只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今天的事太多了。从上里离开时,史北鲲坚持要司机送他,深怕他情绪不稳出事。 交通意外没发生,却遇上了别的意外。 等红灯时,透过落地窗看见她坐在咖啡厅里。她的脸很臭,嘴唇上下嗡动得飞快,江津屿似乎都能听见她那机关枪般数落人的声音,真是时刻都不让自己落在下风。 信号灯转绿,景色缓慢倒退,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像是一首曲子的间奏,意外的段落,通常都短。 在最后的余光里,他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走出咖啡厅。 等他意识到时,已经下了车,追到了巷子里。 然后的事…… 江津屿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血迹早已擦干了,关节上的血痂像一圈黑红色的碎陶片。 他有意识地握紧拳头,指节的伤口立刻被扯开了一点,针刺般的痛感从神经里窜上来。 就好像那天他听见哥哥死讯的时候一样。 “下车,先去急诊,再做笔录。”警察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总算可以逃离这个尴尬的时刻,苏却倏地睁开眼,抬头就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的脸近得过分,近到她能看清他眼角那道浅淡的疤,像完美雕塑上的一道裂痕。空气里渗进了他身上的味道——乌木和冷金属的气息,苦涩又锋利。 身体比理智更快反应,苏却下意识地一偏头,背紧紧贴在车门上,像只被逼到墙角的雀鸟,羽毛炸开。 她在躲他。 江津屿垂眼看着她的反应,眉心不动,但眼神却像被刺了一下。 “你怕我?” 短短的几秒,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锋利的刀尖划过一层蜡纸,声音轻,痕迹却不浅。 苏却被问得一滞。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帮你解个安全带,也怕?” 江津屿没等她的回答,径直将安全带甩到一旁下了车。车门拉开时,冷风灌入车内,瞬间带走了她脸上未散的温度。 苏却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但随即感到恼怒,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丢人,赶忙也推门下车。 江津屿早已大步流星地走远了,西装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小心眼,还真不等她了。 到了急诊处,苏却、江津屿和那个劫犯——涉案三人,只有劫犯是被担架抬进去的,反倒是受害人和见义勇为的好好站着。护士扫了一眼,确认她和江津屿都只是皮外伤,便喊他们去排队。 苏却看了一眼那个堪比春运检票口的队伍,感觉排到她的时候,说不定伤口都好了。她没这耐心,直接转身走向警察,打算先做笔录。 江津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小肚鸡肠,算什么男人。 她正腹诽吐槽着,医院大门忽地一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平头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了江津屿跟前,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 可惜医院环境太嘈杂,她没听清。 但这不妨碍她看见江津屿的眼睛突然转了过来,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却一愣,下意识别开头,背脊瞬间绷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转头,就后悔了。这不是坐实她怕他的说法嘛。 “小姑娘,刚才的情况再重复一遍。” 警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游。刚刚因为太在意江津屿那边的情况,做笔录都分心了。可当她再抬头的时候,江津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平头男人,正站在警察旁边,低声嘀咕着什么。同她做笔录的警察似乎也从耳机里听到了什么,脸色一正,立刻站起身。 “小姑娘,这起案件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跟进到底。”他收起笔录本,转身示意门口的护士过来,“你先跟着她去处理一下伤口。” 苏却一脸懵,“那我还要继续做笔录吗?” 警察摇了摇头,言辞里不敢多说,只留下一句——“放心吧,燕北的摄像头比你想的还多,什么都能查到。” 苏却听说过这个系统,能够调用全国所有的摄像头,人脸识别极其精准。但一般都只有特定案件才能获批调用,这样一起抢劫案为什么能动用如此高安全权限的东西? 苏却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这事和江津屿有关系。 等在门口的护士看起来十分专业,笑容一丝不苟,径直带她去了医院顶层。 甫一到达,她就感觉周围一切顿时安静了下来。地面铺着吸音材质的软地毯,每间病房都装修得像是酒店客房一样。护士带她进了一间病房,里面已经备好了方便穿脱的病号服,材质摸起来十分顺滑,似乎是莫代尔的质感。 “您换好后按铃叫我就可以了。”护士小姐朝她鞠了一躬便安静离开了。 苏却进了vip病房内的卫生间里换衣服,正整理裤腿的时候,听到门口“咔嗒”一声。她没想到护士回来的这么快,连忙拉了拉衣摆,开门走了出去。 她头一抬,正对上一张冷淡又锋利的脸,那张脸的轮廓太过深刻,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里。 他还维持着半步跨进门的姿势,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到了晚上,额前的几缕发丝垂落,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江津屿显然也没意料到这一幕。 他刚从电梯上来,直接推开了这扇门。本以为是他专属的vip病房,结果一进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一个他今天不想再见第二次的人。 江津屿眉心微微一拧,原本打算立刻转身走人,但就在这一刻,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她的小腿。 她穿着病号服,挽起的裤管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 膝盖下那片红肿的擦伤清晰可见。血迹干涸在伤口边缘,混着泥灰和破碎的纤维屑,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江津屿目光沉了沉,心底有一丝莫名的烦躁涌上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伤口了。那天机场里,她的脚上也是一片被行李箱撞伤的红痕。 她怎么总是伤到自己? 苏却察觉到了他这不寻常的目光,抬手扯了扯裤管,结果却看见江津屿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地后躲。 他每走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直到她退无可退,脚后跟被床沿一顶,“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床上。 “……你要干嘛?”她死死盯着他,手指撑在床沿上,整个人紧绷得像只小刺猬,带着满身的警觉。 江津屿低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弯下腰,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 苏却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诶?!你干什么!” 她挣了一下,但他的手像一把铁钳,动都不动一下。 “别动。” 江津屿单膝跪在了床边,手往旁边的医疗包里抽出一张酒精棉。 她愣了半秒,瞬间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声音陡然拔高:“等等!我自己来!” 但酒精棉已经压在了她的伤口上。 “嘶——!!” 一股尖锐的痛感从伤口直窜到大脑,像一串火星子炸开了。她痛得全身绷紧,脚趾一瞬间蜷缩,手指用力抓住了床单,眼眶里竟然有些微微的湿意。 “你是不是故意的?!”苏却急得口不择言,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你今天是不是没打够,还想继续报复我?警察还在楼下呢?!” “嗯,报警吧。” 这是江津屿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开口。 第09章 姐夫 ct室里,机械的“嗡嗡”声在脑袋两侧环绕,冷冰冰的光线从头顶扫过。苏却仰头盯着上方的白色天花板,睡眠不足的眼睛随着扫描仪的转动一圈圈地移动。 做完检查,苏却终于从一大早就被人从睡梦中拉醒的迷蒙中清醒过来,终于忍不住问护士:“我脑子又没撞到,为什么要做ct啊?” 护士小姐正忙着做记录,连头都没抬便回道:“江先生特意交代要做的检查,我们也是照办。” “江先生?” “对,就是昨晚和您一起来的那位。”护士耐心解释道,“他还特地交代了,怀疑您脑子可能撞坏了,让我们务必检查清楚。” 苏却:??? 他有病吧!他脑子才被撞坏了呢!苏却愤恨地想,在这里含沙射影谁呢! 护士小姐看她半天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臭,补充了一句:“您别担心,这检查不用花您钱,全都记在江先生的账上。” 她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向护士那张职业微笑的脸。 “那还可以申请做其他检查不?最贵的,起码要花他几万块的那种。” “抱歉,不行呢。” “……” 小气鬼。 苏却正哼哼唧唧地暗骂江津屿,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她刚一回头就扎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是不是要把我急死!” 苏庭呜咽的声音在发丝间闷闷的,苏却极少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的模样,尤其是这次久别重逢后。手掌心里感受到姐姐的颤抖,苏却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要夜闯医院了!” 苏庭松开怀抱,苏却这才看清姐姐发红的眼眶下那一圈浓厚的黑眼圈,想必是熬了个大夜。 她心有愧疚,但又不想外露,便开玩笑道:“那我倒还挺想看看你发疯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庭一把捏住苏却的脸,强行把她的脸掰过来看伤口。看到脸上没事,赶紧又去扯袖子看手有没有伤,然后目光再往腿上扫,看到了那一片包扎到肿起的伤处。 看到苏庭的眼睛又红了,苏却当即就怕了,“别别别,就一些皮外伤。你,你别哭啊……” “可我刚才听护士说你去做ct了,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怎么会……”苏庭根本不信,“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奶奶和小姑……” 苏却立马打住姐姐的胡言乱语,“哎呀,都是那个神经……唉,说不清楚,反正真没事,不信你可以问护士确认结果!” 苏庭还是将信将疑,真去问了护士结果,苏却才注意到姐姐身后有一个人。 一个长得极其“方正”的男人。 方到什么程度呢?脸是方的,鼻子是方的,就连戴的眼镜都是方形。远远地看起来,像个“回”字。 “这位是……”苏却有点困惑。 “啊,忘了和你介绍,”苏庭轻轻推了下身边的男人,耳朵尖微微泛红,语气淡然却透着几分羞意,“方量,你未来的姐夫。” “姐……夫?” 方量手里提着一篮子果篮,一听到苏却这声“姐夫”,眼睛都亮了,立刻上前一步,热情得像个相亲现场的候选人。 “这就是小妹吧,看着挺精神的啊!” 一口纯正的海津腔,尾音一转一转的,像是在说相声,语速又快又稳。 “妹妹,你姐是真宠你。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姐文静,结果,昨晚上我可见着你姐另一副模样了!你受伤的事一传到她耳朵里,立马炸了!连夜叭叭了我一宿!我睡着了被叫醒,喝口水被叫醒,后半夜我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开个免提放她说,结果人家还是能说一个多小时。” 方量说话有趣,配合他那张充满喜感的方脸,苏却顿时对这位新姐夫的亲近感上升,揶揄地瞄了苏庭一眼。 苏庭不觉羞赧,轻推了他一下:“唉,别说了……” “得儿~媳妇儿发话,我这就闭嘴。”方量立马噤声,搓着手站到一边。 这段小闹剧让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连苏庭眼里那股紧绷的情绪都消散了几分。 方量转身去收拾行李,端茶倒水,边忙活边继续嘴上不闲着,不时还给苏却搭两句话。 等到苏庭被护士叫出去签字,病房里只剩下苏却和方量。 两人都是e人很快便熟稔起来,一来二去苏却不仅了解到方量是家里独子,家里在海津算得上号人物,有个三五千人的工厂。前几年收购了几个德国品牌专利,正巧搭上了绿色能源的新风,生产的中小型生物燃料发电装置在日韩欧美等地成为销量龙头。 三五千人的工厂可不小。 苏却默默在“姐夫审核手册”上打了个“财力合格”的勾。 “那婆媳关系呢?” 方量一听,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眼里全是自豪的光,“我妈对你姐那叫一个好!她夸你姐是我们家这辈子八百年修来的福气,我爸原话,‘这媳妇你要是丢了,咱家断子绝孙’。甚至他们给我开设这个燕北销售处,都是怕我和你姐的事黄了。” “这么夸张?”苏却笑着摇头,心里却默默再打一个“家庭和谐”的勾。 只剩最后一项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方量,“姐夫,你喜欢我姐什么啊?” 方量原本正在削苹果的手一顿,放下了刀,憨憨地笑了。 “我和你姐头一回相亲的时候,我寻思着,哟,这姑娘不错,文静得跟南方姑娘似的。我们海津的姑娘,平时叭叭叭,嘴比车轱辘还快。你姐可不一样,话不多,文静大气,坐那儿一笑,我跟你说,心都化了。” “那天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基本是我一个人从头说到尾。你也知道,我这人话多,三十年积的废话那天全倒出去了,生怕冷场!” 方量笑得直抹眼泪,连苏却都忍不住笑了。 “后来我寻思,这姑娘肯定不会跟我见第二面了,结果她还真约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这回不能再瞎说了,得找点话题!”方量回忆得兴致勃勃,“那天我们走到一条小巷子,碰见一个做棉花糖的。师傅说可以捏成卡通样子,我心想,女生都爱这些可爱的玩意儿,干脆给她买一个。” “你猜她要了啥?” “要了什么?”苏却被吊起了胃口。 “她说她要蜡笔小新!”看着苏却疑惑的模样,他解释道,“她说记得我喜欢蜡笔小新,所以点这个和我分着吃!天知道我哪天说了那么多话,蜡笔小新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小时候特别喜欢,结果你姐姐就记住了!” “我这个人你也看出来了,话多,家里人都嫌我唠叨。我妈总说,‘你小子成天瞎叭叭,连个鸡都不搭理你’。”方量笑着摇了摇头,“可你姐不一样,她听,她记,她每句话都接得上,不会漏掉我的事。” “那天我就决定了。非你姐不可!” 苏却剥橘子的手一顿,看着他那张方得一丝不苟的脸,突然觉得,这位姐夫还挺靠谱的。 “姐夫,吃橘子!” 苏庭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二人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禁有些惊讶。正巧这时候方量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去挪车。 图个方便停车,结果把人家院长的车位给占了。苏却心想,刚给方量打上“靠谱”的标签现在直接摇摇欲坠。 病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苏却和苏庭两人。 “姐,聊聊?” 苏却半倚着病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庭。 苏庭垂下眼睛,似是早就料到苏却有此一问。 苏庭大她四岁,她们姐妹两分开的时候,苏庭正值高一。那时候苏却就知道姐姐有个没见过脸,但无处不在的男友。他会出现在苏庭所有朋友圈的文字里,所有重要的时刻,直到某一天苏庭删光了过往的所有记录,只留下一个订婚戒指的照片。 苏却本以为姐姐恋爱长跑十年,终于修成正果,结果没想到却是另嫁他人。 还算是闪婚。 “没什么好聊的。”苏庭的声音很轻,语调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十年了,谁不想修成正果?”她轻笑了一声,像是笑给自己听,“可后来才明白,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 “门不当户不对?”苏却偏着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所以……是因为他家条件不好?” 苏庭一愣,瞥了她一眼,却没回答。 苏却误以为自己猜对了,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凤凰男’……” “不是他的问题。”苏庭的声音突然拔高,吓了苏却一跳。 苏庭将枕头拍了两下,压低声音道:“算了,别提他了,已经过去了。” 她不想谈这个话题,甚至有些抗拒,但苏却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情绪。 “那方量挺好的。”苏却看向门口的方向,笑道,“人憨厚,嘴甜,这个姐夫挑的不错。” 既然姐姐不愿意说,她也不愿多问。 毕竟她作为妹妹,只希望苏庭能够得到幸福,更不想她在婚礼前不愉快。 爱情并不等于幸福,这是她很小就看透的事情。 之前的对话告一段落,苏庭倒是有件别的事情令她忧心忡忡,“你这次意外究竟怎么回事?我刚刚去住院部要账单,人家说你现在住的是vvip病房,而且记在……”苏庭的语调压得极低,像是想确认什么,眼睛紧紧盯着苏却。 第10章 鸿雁寺偶遇 江津珏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色麻衫,裤脚挽到膝盖,整个人站在池塘的淤泥里,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正专注地往泥里挖着什么。 “姐,你在干什么?” “挖藕啊。” 江津珏头也不抬,语气轻快而随意。 江津屿靠在廊柱上,看着她满脚的淤泥,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怎么总喜欢干这些?” “干净的藕哪儿有意思?泥里现挖的,才是最香的。” 江津珏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抬眼对上江津屿的视线,“再说了,你小时候不就爱吃我煮的藕汤?” 江津屿摇了摇头,“行了,小时候的账少算点。” 江津珏将藕丢到岸边,走上岸来。她满脚泥巴,裤脚皱巴巴的,但她毫不在意,整个人透着一股洒脱劲儿。 江津珏大江津屿八岁,从小到大,江津珏一路是“别人家的孩子”模板——京大尖子生、精通多国语言,毕业后便顺利进入外交部工作。 她曾是驻美大使馆的三把手,外界公认的顶级人才。然而,在海外任期结束时,她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父亲是谁,至今讳莫如深。 江老爷子只说了句:“孩子没有父亲有什么大不了,江家养得起。” 从那以后,江年年成了江家最受宠的小魔王。而江津珏也离开外交部,如今在京大担任教授。 “我听说你这次美国行,收获颇丰啊。” 江津珏将刚挖出的莲藕放进篮子,侧头看着江津屿,语气拉得长长的,满是揶揄。 “fredman是我恩师,见他一面不难。”江津屿不以为意。 见面容易,请人回国却不容易。 这几年各国之间芯片竞赛日益激烈,fredman教授炙手可热。对打破国内研发瓶颈,提升江家话语权,他的重要性无可比拟。 连江老爷子都罕见地开口称赞这件事做得好。 “什么啊,我说的是小高的事。”江津珏笑着看向一脸茫然的弟弟,“别装了,你朋友圈的那张图,啧啧……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家弟弟这株枯木上终于开出新桃花了。” “一张照片而已,”江津屿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透着几分无奈,“你想多了。” 都怪史北鲲非要他发这条朋友圈。 他懒得接江津珏的话,抬眼看了看天:“你什么时候走?” 江津珏愣了一下:“去哪儿?” “鸿雁寺。”江津屿语气淡然,像是早已认命,“你不是每次都想着带年年去吗?” 年年这时正从廊柱后探出脑袋,小声嘀咕:“舅舅救命啊,我可不想去!” “后天上午九点。”江津珏一脸意外,“怎么?你想去?” 江津屿没看她,转头对年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小丫头立刻心领神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舅舅最好了!” “什么时候的交易?”江津珏抱臂看着这对舅甥俩。 “我替她去,她欠我一次。”江津屿任由外甥女挂在自己手臂上。 “现在鸿雁寺的桂花开得正好,你这次去正好能赶上。”江津珏转头促狭地笑了一声,“要不要叫上小高?” 江津屿不理会她的调侃,“后天我来接你。” 他抬步离开,年年还挂在他胳膊上蹦蹦跳跳,清脆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病房。 苏却关掉笔记本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封新邮件的提示音适时弹出。 “hows everything going, kiddo?” 她扫了眼发件人,嘴角不自觉上扬。只有苏念会用这种不正经的语气发工作邮件。 十年前,母亲带着姐姐苏庭再婚,而那时的苏却被小姑苏念带去了美国。 “因为你有意思啊。” 苏念的理由随性得像她的人。虽然外界总觉得她这种放弃丁克、接手照顾侄女的行为有些不合逻辑,但苏念自己倒是很笃定。 当年她听到这句话时,还没明白到底哪里“有意思”,但后来苏念的一句戏言倒是点破了—— “你小小年纪,看着乖得很,骨子里却藏着股倔劲儿,跟谁都不服。我喜欢聪明又有点野的孩子。” 苏念是独立翻译人,负责发掘国内中文书籍,将其翻译成英译本在海外出版。 和国内的译者大多只负责文字翻译工作不同,海外的独立翻译人更像是一个文学经纪人。文字翻译反而只占整个工作的十分之一,更多时间在做些与翻译看似无关的事—— 穿梭于各大出版社之间推介作品,拉赞助,谈版权分成,甚至要在各大图书展上为作品站台,处理后续的市场宣传。 这些在国内可能要分给好几个部门去做的工作,在美国往往都要独立翻译人一肩挑。 也正因如此,独立翻译人往往薪资丰厚,一本畅销书的版税分成就足以让译者吃上好几年。 纽约作为全球出版业的中心,几乎所有大型出版社的总部都设在这里,占据英文书本发行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定居波士顿的苏念一年有大半时间在两地奔波,苏却从小就跟着她见识这个圈子的运作。甚至考完驾照第二天,就开始帮她在纽约和波士顿之间跑样书,送文件。 “《裂隙》的出版敲定了,年底纽约上市。这是我们和petrichor合作第六年,也是最值得期待的一本书。” “样书已经寄给你了,替我跑一趟,也聊聊后续的合作。” “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 苏却眼睛一亮。这本书从初稿开始她就参与许多细节,甚至帮忙整理过章节结构。而这个笔名她更是熟悉——犀利的文笔,幽默的内核,像在生活的裂隙里挖掘光亮,又用文字把人性的荒谬包裹成一层可口的糖衣。六年来,她作为小姑的助手。在邮件和视频会议中,早已被petrichor字里行间那种活色生香的趣味感吸引。 如今终于要一睹庐山真面目,她心里隐隐期待起来。 “约在鸿雁寺?”苏却看着邮件里和petrichor相约的地点,有些意外。 “那里可是燕北附近最灵验的寺庙,香火特别旺!”一旁来探病的丁溯薇眼睛一亮,“很多新人都会去那里祈福,特别是桂花开的时候。寺里有棵百年桂花树,花开得最好的枝条折下来送人,可是很好的新婚礼物呢。” 这么一听,她立刻来了兴致。 姐姐的婚礼就在一个月后,若能带回这样一份有意思的礼物...... 在出院后的第二天,苏却便独自搭车,到了城郊的鸿雁寺。 桂花香若有似无地飘在空气里。 鸿雁寺内香客络绎不绝。阳光穿过古木,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这座寺庙比她想象中大得多,殿宇掩映在古树之间,处处透着悠远静谧。 只是这满院的桂花香,却不见桂树在何处。 “天王殿后的小茶亭……”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导航,余光瞥见一个小女孩蹲在池塘边,身子摇摇欲坠。 糟了! 她几步冲过去,却发现小女孩面前是一尊石佛像。那丫头手里握着毛笔,正专注地往佛像的石座上涂画着什么,丝毫不在意自己歪斜的姿势。 苏却眨了眨眼。 这年头佛像还能这么玩? 她走近几步,微微弯腰看清那小女孩正在画什么。 一个胖胖的小人被画得活灵活现,头上还顶着个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赐我饺子。 “饺子佛?”她没忍住笑出声。 小女孩猛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神情戒备,“你笑什么?我这画得不好吗?” “好,非常好。”苏却笑意更深,“饺子佛的点子太妙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谁不爱?” 小女孩一扫戒备,抱着毛笔站起来,“你很懂嘛!” “还行吧。”苏却靠在一旁,细细打量她:七八岁的年纪,扎着两个松散的麻花辫,脸蛋圆圆的,眼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所以,你觉得佛祖会赐你什么饺子?” “猪肉韭菜的最好!不然加点虾仁也行。”小女孩扬起下巴,满脸正气,“我妈老是让我吃水煮青菜,太惨了!” “这么可怜啊,佛祖怕是都拗不过你。” “那当然。”小女孩扬起下巴,“我这么真诚,佛祖肯定喜欢。” “哦?”一道清润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调侃,“我看佛祖也许得先考虑要不要罚你破坏佛像。” 小女孩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津珏,脸瞬间红了,“妈,我……我没有破坏。” “没有?”江津珏走近,目光落在石座上的“饺子佛”,“所以这是祈愿的创意?” 江年年支支吾吾,目光四处乱飘,“就……就一点点涂鸦嘛。” “心意倒是够特别。”江津珏摇摇头,转而看向苏却,调侃道,“你是路过帮忙参谋的?” “算是吧。”苏却扬了扬眉,随口答道,“不过我觉得,佛祖大概不会在意这些。小姑娘有这份心诚,应该比在哪里,画了什么,更重要吧。” 江津珏目光微微一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你倒是和她同一战线。” 苏却耸了耸肩,“我是就事论事。” 江津珏微微眯起眼,目光在苏却身上停留片刻。 她像极了年年。 那种与生俱来的娇蛮,不屑遮掩的机灵,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狡黠劲儿——如果说江年年是小魔王,那眼前的女孩无疑是放大版的存在。 这样的人,难得一见。 江津珏嘴角轻扬,眉眼间透出一丝罕见的欣赏。 第11章 “拿了花就想走?” 江津屿本以为,陪江津珏来鸿雁寺走个过场就算完成任务了。她爱看花赏月还是研究什么新奇玩意儿,怎么折腾都与他无关。结果出发前,她愣是把他和江年年都“绑”了来。 到了寺里,这对母女立刻不见踪影,玩得不亦乐乎,反倒是他,被江津珏“按”在厢房里,摆弄一堆剪下的桂花枝。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从小时候开始,江津珏的兴趣爱好就多到让人咋舌,每逢她迷上什么,总要把他和江津恒拉过来陪练。围棋、书法、古琴,甚至还让他们试过一次插秧——她的理由永远冠冕堂皇,而最后的受害者,通常都是兄弟俩。 江津屿本想敷衍了事,随手拈起一枝桂花,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随便插进瓶中。几枝零乱的桂枝,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显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层次感,花与叶的比例精准得像经过刻意推敲。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瞥见了墙头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风吹动桂枝,明艳的眉眼在影影绰绰间显得格外生动。她单手撑着墙沿,另一只手攀在脚手架上,身形微微前倾,像一只立在枝头的灵雀。 燕北有两千多万人,他却在短短几天内遇见她三次。 这种巧合,像是在细雨绵绵的林间随手捡起几片落叶,偏偏都来自同一棵树。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静止。 “你在干什么?” “……”苏却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个俏皮的笑,“看桂花啊。” 墙内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花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尽兴了?” 她非但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墙檐上,双腿一晃一晃地悬在墙外。 “没有,这个位置不好。” 她抬头扫了一眼院内,朝站在树下的江津屿努了努嘴,“还是里面的视线好,我能进去吗?” 江津屿被她这得寸进尺的要求气笑,“你这意思,还要我开门迎你?” “那倒不用。” 话音未落,她已经灵巧地从墙上翻了下来。 江津屿眼睁睁看着她稳稳落地,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苏却信步闲庭地在这院落里打转,似是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桂香氤氲,惹得她忍不住嗅了一口。 “果然还是里面好,花香浓,景致美。你很会享受嘛。” 她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石桌上。 一枝刚剪下的桂花斜斜靠在桌面,花瓣饱满而娇嫩,带着新鲜的湿润感,像是一件被随手放下的艺术品。 青石板上,脚步声轻轻回响。 她一步步走近,将这方小天地的距离缩短。 江津屿站在原地,手指无声地捏紧了桌边。 “这花真香。”她停下脚步,眼波流转,笑着抬头看向他,又看了看那树上更高的花枝,“不过可惜,太高了,我摘不到。” “所以呢?” “所以——赏我一枝呗。” 苏却笑着伸出手,掌心向上,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在讨一件早已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安静地看着她。 阳光透过桂叶斑驳地落在她脸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天真。 她的自信与从容让他一时无从应对。 手指在桌边轻轻一敲,江津屿终于拿起花剪。 他抬头看了看那满树的桂花,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剪下一枝,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柔软的金色细雨。 那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加谨慎。 苏却接过花枝,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指。那一瞬的凉意顺着花枝蔓延开来。 她的动作自然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接过花枝后闻了闻,眉眼弯成一轮月牙,“江先生还挺大方嘛,谢啦。” 成功拿到了花,苏却毫无留恋地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江津屿淡淡的声音。 “拿了花就想走?” 她停住脚步,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 江津屿靠着柱子,目光在她身上慢悠悠地扫了一圈。他手中还握着花剪,稍稍晃了晃,“名字。” “苏却。” “麻雀的雀?” 苏却刚要纠正,便听见他凉薄的声音带着些许嘲弄,“人如其名,叽叽喳喳,吵死人了。” 苏却气得刚要反驳,一滴冰凉突然落在鼻尖。抬头望去,阴云不知何时已经压得很低。 雨点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转眼间却成了倾盆大雨,砸得院子里桂花纷落,满地都是湿润的金黄。 她转身一头冲回檐下,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冲向江津屿所在的方向。 江津屿往旁边挪了一步,抬眼看着她狼狈地收起裙角,调侃地笑道,“现在又不走了?” “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苏却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抬眼看他,恼怒道,“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上次机场也是,托你的福,我可是淋了个透。” 江津屿哼了一声,双手抱臂靠在檐柱上,“不是搭上了保时捷?” 苏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津屿没答,只是淡淡地看着雨幕。 苏却没等到答案,便自顾自地翻起旧账抱怨起来,“非要在暴雨天显摆车技,结果一头扎进积水里,直接抛锚。我只好淋着雨走回地铁站,新买的鞋都泡汤了。” “看来,你挑人眼光不行。”江津屿凉凉道,目光扫过她手里捏着的那枝桂花,“花倒是挑得不错。” “你也不怎么样!”苏却冷哼一声,抱着桂花靠到柱子旁,瞥了他一眼,扬声道:“这么好一片院子,也不知道招待客人,连杯茶都不倒,气度真小。” “拿我的东西,还埋怨我小气?” 苏却仰头瞪了他一眼,正要回嘴,雨势却愈发大了。 檐下的两人被迫靠得更近,湿润的桂香混着雨水的清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沉静。 “上次我还给你倒了茶呢……”她嘟囔了一句,抱紧了花枝,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埋怨。 江津屿低头看她,这小麻雀抱着花的模样难得安静,眼神满是委屈。 “就这么急着走?”他突然开口,语气里藏着几分探究。 “有人还在等我呢。”苏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桂花枝,“我刚刚和她说来摘桂花,还没正式道别,这样不告而别,像什么样子?” 江津屿低低笑道,“还挺有礼数。” “当然了!”苏却抬了抬下巴,“不像某些人,对待客人一点都不友好——” 话音未落,江津屿突然向她迈了一步,动作利落地脱下外套。 “你要干什么?!” 光天化日,佛门圣地,他要干嘛?! “走吧,上次淋雨的帐还没算完,这次就别添新账了。” 苏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津屿抬起手将外套撑开,盖在两人头顶,雨水击打在布料上的声音立刻沉闷了几分。 “跟紧我。” 几乎是在同时,一只手轻轻扶在她肩头,带着她往外跑去。 外套下仿佛成了一个安全的小天地,江津屿宽阔的肩膀在她前方,像一道屏障,将暴雨与寒冷全挡在外。 苏却不自觉地往他这边靠了靠,仰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怔然。 雨幕中,他的侧脸清隽而冷冽,微湿的发梢贴在额角,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唇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浅笑。 “你倒是跑快点。”江津屿微微侧过头,嘴角带着点笑意。 苏却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刚才那一瞬的心动让她有些慌乱,赶紧低下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耳尖的微红。 这个平日里清冷疏离的人,此刻却为了不让她淋湿,几乎将整件外套都往她这边倾斜。 苏却抱紧了怀里的桂花,心跳渐渐乱了节奏。 等跑到回廊下时,他终于停下,将外套甩开,抖了抖上面的雨水。 “这就算扯平了?” 苏却下意识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够?”江津屿挑眉,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笑意浅浅,“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 这语气,分明是在逗她。 苏却一噎,抱着桂花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却又被檐下的雨逼得动弹不得。 难得一次,这个向来伶牙俐齿的人,竟然结巴了。 “哎哟,津屿,你这招撩人倒是挺有一套啊。” 苏却一愣,循声望去,江津珏站在回廊尽头,笑意盈盈,双手正捂着身旁小女孩的眼睛,“年年,这场面不适合小孩子看,遮住!” 小女孩也不挣扎,只是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都看完了才遮……” 江津屿揉了揉眉心,“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好赶上这一出。”江津珏放下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尤其在苏却泛红的脸上多停了片刻,“还以为你只会剪花,没想到还挺会护花。” 苏却听到“姐”字后愣住了,目光在江津屿和江津珏之间来回扫了几遍。 “江老师是你姐姐?” “对,津屿是我弟弟,”江津珏笑眯眯地解释,“以后有事就找他,他嘴巴虽然毒,性子冷点,但做事靠谱。” “津屿……”苏却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眉头微挑,“津渡的津,岛屿的屿?” 江津屿斜她一眼,对她的念叨似乎有些不耐,却又没有打断,“记住就好。” 江津珏似是没看见他们之间隐隐的较劲,转向江津屿,“小却是我挚交好友的侄女。津屿,你以后对她就得对年年一样好,听到没?” 苏却眼睛一亮,立刻顺势接话,“听到没?你姐说了,要对我好一点。” 第12章 和英俊白男深夜喝酒被抓包。…… 虽然江津珏临走前嘱咐她有什么事可以找江津屿帮忙,苏却笑着应下,却始终没有真的找过他。 她不是拘谨的人,相反,她一向自来熟。可有些关系,总让她存着一点说不清的距离感。 那个人身上若有似无的疏离感,缭绕着却不会主动靠近。 江津屿的名字静静地躺在微信列表里,聊天框里还留着初始认证信息,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过。 就像那日突如其来的阵雨,短暂后归于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这几日,苏却的生活过得有些无趣。 学业走上正轨,最初交换的新鲜感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丁溯薇是个宅家党,并没有给苏却什么有趣的玩乐提议,而苏却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这日子过得像一壶久煮的茶,香气愈加单薄,乏善可陈。 在交换生交流会上,那位来自明尼苏达州的reyhan主动搭话。 明尼苏达有不少北欧移民,金发碧眼,维京民族的高挑骨架十分惹眼,reyhan正是其中典型。 他的性格开朗,极其舒展的笑容像是一杯冰镇气泡水,总能在平淡的气氛里添上一点兴味。 “你知道吗?为了这个位置,我可是提前三个月预订的。”他约她去燕北新开的酒吧【怀古】,笑得阳光灿烂。worlds top 50的名店,据说酒单里有些非常稀有的经典酒款。 三个月,那时候说不定她都打道回府,回美国处理毕业事项了。 想到这,苏却点点头,应下了邀约。 “北欧混血?看来你还是一点没改,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视频那头传来tracy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带着点熟稔的揶揄。 “皮囊当然重要啦,”苏却嘴里嚼着糖,笑得毫不心虚,“再说,能提前三个月订到怀古的位子,也算有诚意。” tracy太了解她了——会被惊艳的第一印象吸引,会为了一个眼神心动,却总是在真正靠近后失去兴趣。就像法学院的校草,追了三周就腻了;篮球队的副队长,连一场比赛都没看完就分手。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先对那个人出手,"tracy促狭地说,“叫津……津什么来着?” “江津屿。” “yeah,鲸鱼,whale,got it.”tracy这个被美国夫妻收养的华裔,中文烂得令人心痛。 “那天雨中奔跑,你不是说心动了吗?”她继续打趣,“怎么这回这么安分?” 提到这个名字,苏却忽然沉默了。那个人冷淡外表下藏着的温柔,总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很新鲜。 在哈佛这些年,她一向是主动的那个,看上谁就去追,追到了玩腻了就分。 但这次不太一样,她竟然有点怕搞砸。 “that guys a real whale though,(不过这个人怕是个真大佬)”tracy的语气变得认真,”机场专属通道,那一身行头,一看就不简单。你这个交换生马上就回美国了,能不能别老是挑这种惹麻烦的?pls go for some long term relationship for once.(求求你好好谈个有点长远未来的恋爱吧)” 苏却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tracy说得对。她确实该找点正经事做了。 “所以北欧小汽水就挺好,”tracy话锋一转,“就当调剂生活。” 是啊,一杯好酒,一张好看的脸,当下的快乐才最实在。 至少在这短暂的交换生活里,她知道故事该在哪里结束。 那个让她反常的人,大概真的不该有更多期待。 她点开reyhan的聊天框,确认了时间地点。 【怀古】,周五晚上八点。 - 同时,挂着京a8车牌的迈巴赫也在前往【怀古】的路上。 江津屿坐在后排看着手机。 史北鲲的消息简短而直接——程燕回会来,时间已定。 燕北四大家族素来王不见王,社交场上鲜有正面交锋。 程家发迹于机械重工,后来逐步扩展至矿产与实业,但本质上仍是靠资源立身。核心资源由程家大房掌握,而程家二房前些年因为和外资车企合作,倒是掀起了些波澜。 程燕回是程家大房的次子。他向来游戏人间,整日流连欢场,与程家核心事务几乎无缘。 而这【怀古】,就是他最新的手笔。 “程二少这人不像会知道什么实质内容。”付立握着方向盘,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他和程家二房的关系远,倒是二房那位主事的,才是零件门的核心。” 零件门。 那个在江津恒失事车辆上找到的x325-l,最终导致了一场大规模的汽车回收风波。 那是一次关乎名誉与利益的灾难。 程家二房主导的多家合资厂急于抢占市场,在测试未完全的情况下推出了新一代燃油车。初期的市场表现确实惊艳,但问题很快暴露。零件大规模失效,导致事故频发,程家因此名誉扫地。 “程家二房的人不去找,却绕到程二少这里……”付立声音更低了些,“能从他身上套到什么?” “有些人,”江津屿将手机扣在腿上,声音低沉,“看着无能,未必是真。” - 【怀古】这个名字乍一听有点沉闷,却是如今燕北最火的打卡地。 门口的木牌用的是从明代古建上拆下来的老料,牌上的字据说出自某位隐居书法大家之手。青砖灰瓦的外墙像极了胡同深处的老四合院,门口两盏宫灯洒着暖黄的光。 推门而入,才明白它为什么能俘获燕北那群富二代的心。 店内将燕北古老的文脉与现代时髦的审美完美融合——青砖拱门配金属框架,明清仕女画旁是极简壁灯,传统藻井与霓虹灯光交相辉映。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架三层高的酒柜,仿佛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型塔楼。里面陈列着各国顶级名酒,据说还藏有几瓶从泰坦尼克号上打捞上来的珍品。 怀古的受欢迎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设计。 这里是燕北城权贵子弟的秘密社交场,无数隐秘交易、暧昧试探都在这个看似无害的场合中进行。 江津屿站在酒柜旁,低调的服务生从一侧推开了隐秘的小门。走进去,是一台通往三楼的私人电梯。 三楼,雪茄房。 这是程燕回特意为自己设计的私人空间。 房间安静而奢华,一切都被调控得恰到好处:木质家具散发檀香,特制地板的通风系统确保烟味不会沾在衣服上。最特别的是中央那片透明玻璃地板,可以俯瞰整座酒吧。 人群喧嚣、灯光璀璨,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鱼缸,充满张扬与浮华,供上位者把玩观赏。 程燕回靠在沙发里,懒散地翘着腿,手里转着一支古巴雪茄。 他见江津屿推门而入,脸上的笑容带着点玩世不恭。 “江少,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儿赏脸了?” 江津屿没答,径直在他面前坐下。 霓虹灯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他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程燕回一眼。 “酒吧的生意不错。” “大家玩得开心,场子热闹才有意思。” 程燕回抽了一口雪茄,轻吐烟缕,笑得漫不经心,“不过我这人最怕麻烦,若江少是来谈什么交易的,恐怕要让您失望。我不接触程家的事,也不碰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如此直白的拒绝,是一记轻飘飘的耳光,嘲讽感拉满。 程燕回似是随意抛出一颗石子,等着看它激起几层涟漪。 然而江津屿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你还没听我准备给你什么,就确定不感兴趣?” 程燕回嗤笑了一声,眼里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兴味,像是捕猎者终于见到了乐子。 “那江少不妨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江津屿淡淡勾唇,吐出几个字。 房间霎时安静。 程燕回原本懒散的神情凝固了,手中的雪茄轻轻颤抖。短短几秒,他的表情从怔然到阴沉,最后竟扭曲出一抹病态的狂笑。 “有趣,有趣,有趣!江少果然是这一辈的翘楚,怪不得四大家族的老狐狸都说江家出了个狠角色。” 他挥退侍者,亲自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根递向江津屿。 雪茄是整片烟叶手工卷制而成,不同于普通香烟,无法用打火机点燃。现代多用酒精喷枪,但老钱世家的习惯,第一火必须用天然无蜡的火柴,才不会破坏烟叶的香气。 火柴点燃的瞬间,跃动的火光映出程燕回眼底疯狂的情绪。 两人沉默地抽着雪茄,烟草的气息弥漫开来。 “我从没想过,江少竟会找上我。”程燕回笑得有些疯狂,“这个提议,确实让我开了眼界。” 方才江津屿的那番话,显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弦。 “不过既然你愿意出这个手,我也该投桃报李。”他往后靠了靠,“你不是一直在查那批零件的去向?” 江津屿抬眸,视线穿透烟雾。 “当年零件出事影响太大,我爷爷震怒,让我父亲亲自监督整个回收过程。”程燕回吐出一口烟,“以程家的严密程度,除非是我爹放水,不然根本不可能从程家流出去。” 他缓缓凑近,声音拖得很长,“但还有一个人,有这个机会。” “谁?” “秦家。”程燕回眼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巧了,最近传闻秦家有意和你联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当年秦家那位还在中央工作,负责监督整个查封流程。若真要查这批零件的去向,秦家手里,应该有更详尽的记录。” 雪茄长久不吸,会自然熄灭。 江津屿站起身,修长的手指随意整理着领口,显然已无意再留。 第13章 “怎么?他的酒你喝得,我的酒就…… 燕北的夜晚,你总能找到不一样的韵味。 尤其是在【怀古】。 复古的砖墙上,镶嵌着柔和的灯带,将暗金的光晕投射到每一处角落。 酒吧一楼的中央,爵士乐队刚刚演奏完一曲摇摆曲,最后一个尾音轻轻散去,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空气里弥漫着酒香,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夹杂着轻笑与低语。 这个地方像是一场永不散场的梦。 苏却刚刚随着音乐摇摆完,笑着坐回角落的座位上。 “你跳得真棒。”reyhan递上一杯酒,眼神里的赞美不加任何掩饰,“简直是全场的焦点。” 苏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金发在灯光下像一层流动的金箔,笑容大方,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吸引目光。 她接过酒,随意地晃了晃杯中的冰块,眼神袅袅,“大家刚刚都很投入。” “或许是吧,”reyhan歪着头靠在沙发上,像是在认真思考,随后郑重道,“但在我眼里,你赢了。” 苏却抿了口酒,没有回答。 她见过很多白男都是这样——嘴甜,会聊天,情绪价值能给的满满的,偏偏还长了一副英俊面容。 “我又加点了一杯用桂花利口酒做的特调,据说只有【怀古】能喝到。” 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苏却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移开了视线。 “好。”她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觉得有些燥热,起身对reyan说,“我去趟卫生间。” 穿过喧闹的人群,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门,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怎的,今夜她有些兴致缺缺。 reyhan性格开朗,谈吐幽默,换作从前,她大概早就心动了。 可今天,却始终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打开小包拿出唇膏,动作间几片金红色的花瓣从包里掉了出来。 苏却摊开掌心,极淡的桂花香在指尖萦绕。 新鲜的桂花已经失去那日的鲜活,水分褪去只留下干枯般的碎片。 她莫名想起了另一个人。 雨天,跑过廊檐,湿润的桂香在空气里散开,他微微偏过头,唇角的笑容似一抹艳阳,炫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清醒点。”她轻咬下唇,似是在警告自己,“想什么呢。” 重新画好妆容,她提着包离开。 刚从卫生间出来,苏却就听见reyhan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语气强硬,似乎在和人争执。 “我说了,这张桌子是我的预定!”reyhan的语气不容置喙,“你看清楚记录再说话。” “先生,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服务员显然有些怯场,声音小心翼翼,“我刚刚看错记录让您进来了,但其实这个座位是在别人的名下,现在真正预定的客人已经到了……” “你都承认是你的错,我现在进来了,就不会让!” 年轻服务员显然没了主意,正准备再解释,就听见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什么情况?” 一位成熟的中年男人走来,服务员像是看见了救星,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经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服务员拿来记录。他快速扫过ipad上的记录,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不是第一次了吧,reyhan先生。” reyhan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你什么意思?” “您的预定单明显是经过ps处理的。”经理的语气不急不缓,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视下来,“更有意思的是,上周你也用同样的手法带了另一位小姐来。上次我没发现,不过这次……” “荒唐!你们这是在侮辱我!”reyban恼羞成怒地打断他继续。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经理无视他的情绪,“我们无法继续提供您这个位置,今天是周五,店内爆满。请不要影响我们的营业。” “等等。” reyhan本打算继续闹,听到声音,他和经理都一起循声看了过来。 苏却对经理微微一笑,语气极有分寸,“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我们刚点的酒还没喝完,这个座位可以让出来,但能不能给我们安排到吧台边的stand table,喝完走就。” 经理略一沉吟,点头答应,“可以,我马上为您安排。” “谢谢。”苏却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态度温和却不卑不亢。 reyhan还想说什么,苏却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情,“别丢人。” 这一句比任何更直接的批评都更具杀伤力,reyhan顿时闭了嘴,只能跟在她身后,听她和经理简单确认了安排事宜。 站在吧台旁的高脚桌前,苏却捧起酒杯,小口抿了一口。 reyhan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僵硬,还试图挽回点场子:“刚刚是他们不专业,我才……” 苏却没等他说完,笑着转头看向他:“让我好好喝完酒,可以吗?” 她笑容明艳,但眼神透着的冷淡,令人如坠冰窖。 只是个会提供情绪价值,到关键事情上,什么解决方案都提不出来的eye candy。 reyhan在她心里直接被判了死刑。 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糟心的约会。 “看着挺开心啊。” 低沉的嗓音从侧后方传来,直接钉在她耳边,带着一股让人恼火的精准。 她蓦然抬头,视线穿过酒吧五光十色的光影,看见江津屿倚在二楼露台上,指间夹着一杯琥珀色的酒,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那种审视的神情,让她一瞬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可是,干嘛心虚呢?她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勉强扯出个笑:“江先生,怎么哪儿都有你?” 江津屿没答,迈步朝她这边走来。不知为何,苏却总觉得他今日的气压极低,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惹到这位爷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旁边的reyhan,再扫过她空荡荡的身后。 “没想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苏却,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 一句话里不带起伏,却刺耳得像滚滚闷雷。 苏却被这冷嘲热讽得心头一阵火,又偏偏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因为他那句“眼光差”,她自己其实也有同感。 reyhan在旁边听得满脸尴尬,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却被江津屿抬手打断。 “上去吧,二楼包厢。” 苏却一愣,转头看了看楼上半隐在灯光里的一间间独立包厢,明白那是【怀古】的贵宾室。她本能地想拒绝,偏偏身旁的reyhan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尴尬的坚持:“楼上?那地方消费太高了吧?没必要。” 江津屿闻言,眉梢微挑,目光的讥讽藏都不藏,“你就看上这种货色?” 他转头对服务员淡声吩咐,“账算我头上。” 苏却脸色一变,心里的火气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点得更旺,却又找不到台阶反驳。 “谢谢你的好意。”她冷声道,语气里满是疏离,“但不用了。我喝完这杯就走,不麻烦江先生破费。” 说着,她抬脚就要离开。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只凉意透骨的手牢牢扣住。 江津屿微微俯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如同一只吐着信子的危险毒蛇。 “怎么?他的酒你喝得,我的酒就喝不得?” 他的力道不大,却让苏却完全无法挣脱,手腕上的热度一路攀到耳后,烧得她耳根都发红。 “江津屿!”她咬牙切齿地低喊,声音却因微微的喘息而显得软了几分,令江津屿的喉结不禁滚了滚。 他盯着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是滚动的黑,令苏却不禁有种被吞噬的错觉。 手指轻轻一松,仿佛是在施舍她最后一点体面。 “别闹。”他说。 第14章 声音都软得快要溢成水。 苏却猛地抽回手腕,像是逃离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指尖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腕间被捏红的印痕宛如玉瓷初裂,清紧紧缠绕在那皓白的雪腕上,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钳制力。 “疯子!”她低声咒骂。 “骂够了?” 江津屿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酒吧的灯光晃过他低垂的眉眼,明灭间,像是带着些令人胆寒的威胁。 “你真不上去?” 苏却别过脸,故意不去看他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手指却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较量。 她的目光在酒吧拥挤的空间里游移了一圈,所有的位置都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reyhan早已悄无声息地溜得无影无踪,连她的包都还留在桌上,像一场令人窒息的闹剧。 “怎么?”他倾身向前,嗓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要我亲自动手?” 危险的气息席卷而来。苏却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像是天光微曦时刻,藏着无法捉摸的情绪。 这人是个疯子,绝对是。 苏却的胸口起伏,憋着一团怒气。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毕竟凭着和江津珏的关系,他总不会真对自己做什么。 但如果不听话的后果…… 咬牙思索片刻,苏却赌气地哼了一声:“你给我让开,我自己上去。”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reyhan的声音:“hey man, wait a minute!” reyhan不知什么时候从酒吧另一边绕了回来,挡在苏却面前,“我们在这里挺好的,她哪里都不用去!” 气温骤降。江津屿的目光落在那只伸出的手上,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凌厉的动作,reyhan踉跄着退开。下一秒,江津屿长臂一伸,直接将苏却从他身侧扯了过去。 他低声耳语道,“上去,乖。” 苏却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语气。 “不然我抱你上去。” 果然还是个狗男人! 苏却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上楼。那背影透着几分恼羞成怒,却又带着一点不自觉的服从。 目送她走远,江津屿转身,眼神瞬间冰冷。他身形压低,声音低到只有两人听得见。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做了什么?” reyhan的脸色骤然一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要是不想明天就被驱逐出境,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reyhan一眼,转身上楼。 reyhan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片刻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却越往上走,越感觉脚步虚浮。按道理来说她今日没喝多少,远远不到平时三分之一的酒量,但眼前像被覆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得看不清路。 她皱眉想要稳住身形,高跟鞋却突然一歪。 身体向后倾倒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 那力道不算温柔,却精准而稳妥,让她瞬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苏却抬眼,撞上江津屿低垂的视线。 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我,我没事……”她想要推开他自己站直,却发现自己的手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无法撼动分毫。这种无力感令她更加恼火。 “就这样还没事?” 力道骤然一紧。江津屿的手稳稳扣在她腰上,那力度虽不至于疼痛,却强硬得容不得抗拒。 她浑身一激灵,连挣扎的动作都停了。双腿发软得像棉花,只能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一步步往上。 楼梯尽头的二楼,灯光远比一楼暗得多,走廊两侧的墙面投射着昏黄的光影,隐约透出一丝旖旎氛围。 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苏却就听见一道低低的喘息声。转头一看,竟见走廊的一处拐角里,两个身影正吻得忘我。男人压着女人,姿态张扬又热烈,手掌甚至已经攀上女人玉白修长的腿,旁若无人地得令人咋舌。 “……” 苏却的脸颊顿时一热,慌忙移开视线。 “看够了吗?”江津屿冷不丁地出声。 他将苏却往身后一挡,手撑在扶手上,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两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便撞见江津屿森冷的目光。男人的手还扣在女人臀上,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片刻后才慌忙拉着人一同退进包厢,消失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程燕回酒吧的名声在圈里讳莫如深。一楼清吧供普通人玩闹消遣,而二楼,则是有钱人为所欲为的私密空间。 江津屿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还倚在他怀里的苏却。 “知道害羞了?” 她的脸红到脖子,又羞又恼地瞪他,“你是我爹吗?能不能不管我啊?” “行啊,”他似笑非笑,“那就别摔下去。” 话音刚落,他动作一顿,直接一脚踢开包厢门。伴随着门板撞在墙上的沉闷声响,他抱着苏却走进包厢,转身将门踹上。 包厢内的灯光柔和,沙发的触感厚实柔软。江津屿毫不客气地将她“摔”在沙发上,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几分不怜香惜玉的冷意。 苏却险些被颠了一下,咬着牙扶住沙发边沿,刚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臂还是使不上劲儿。 “江津屿,你是来整我的吧?” 江津屿没有回话,只是吩咐外面的服务生,“送水进来。” “水?”苏却讽刺地笑了笑,抱着肩靠在沙发一角,“江少不是请我来喝酒吗?怎么,改成水了?这么吝啬啊?” 她语气里明晃晃的挑衅令江津屿停下了动作,那一眼扫过来时,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却不知为何,苏却从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怒火。 没多久,酒保推门送来一瓶矿泉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江津屿接过,顺手将毛巾丢到旁边桌上,拧开水瓶,将一片维c泡腾片投入其中。 气泡迅速在水中弥散,橙黄色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酸味。江津屿端着杯子走到沙发旁,递到苏却面前,“喝。” 苏却看着那杯水,满脸抗拒,“我不要喝这个。” “别废话。”江津屿直接将水塞到她手里。 苏却不情不愿地抿了一口,微酸的味道让她眉头皱了皱,刚想抗议,便感觉到额头一阵冰凉。江津屿已经拿着用冰块包好的毛巾,径直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江津屿!”苏却被冰得一个激灵,几乎要跳起来,“你要干嘛?” “清醒点。”他盯着她,声音沉得可怕,“你知道你刚才差点喝下了什么吗?” “什么意思?” “你被下药了。” 字字如雷,震得苏却一时无言。 “我亲眼看到他趁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往你杯里丢了东西。大概率是迷幻剂。” 苏却本就有些晕的脑袋此刻更是嗡地一下空白了。她想起方才那杯酒,仿佛连舌尖都还能回忆起那丝微妙的涩味。江津屿的话像是点醒了她的感官,脑袋越发晕乎,甚至感觉到口舌生津。 怪不得他要准备vc水,迷幻剂多是碱性药物,用酸性的vc水可以加速代谢症状。 苏却急得手脚发软,水杯刚接到手中,就又洒了大半。清凉的液体溅在她自己身上,也洒到了江津屿的衬衫前襟,晕开一片湿痕。 抬头偷看他,却发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别动。”江津屿干脆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托住水瓶,另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将水喂进她嘴里。 凉意顺着喉咙缓缓滑下,酸甜的味道将她稍稍从迷乱中拉回些许清醒。苏却咽下最后一口水,想伸手接过水瓶,却发现指尖无力,连抓住的动作都显得滞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重重撞进他的怀里。 一片柔软撞上他的胸膛,江津屿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江津屿低头看她,脸上是药效作用下的泛着潮红,眼神迷离。她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她在他肩窝里蹭了蹭,似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慢慢抬眼。目光顺着他的轮廓一寸寸描摹,从下颌滑到喉结,那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透着某种禁欲又危险的气息。 他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寒意,却偏偏让她移不开视线。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些,还想要更近。 “苏却。” 他猛地偏开头,声音暗哑,带着几分隐忍,“你现在不清醒。” 这冷淡的提醒让她猛然惊醒,接着便是羞恼和更多的无措。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想要用疼痛唤回理智。 江津屿一低头便看见她唇瓣殷红,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眼底的颜色骤然深了一分,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轻轻一触就可能崩断。 “别咬。”江津屿冷冷地命令,手指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掰向自己。他低头扫了一眼,发现她的嘴唇已经泛起微红,便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胳膊,直接塞到她的嘴边,“咬我的。” 苏却愣住。 “快咬。”他强硬得不容抗拒。 她只能半推半就地含住他的手臂,牙齿轻轻咬上,动作软得像小兽的试探。 确认她不会再伤害自己,他才将她抱起。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依附在他怀里。单薄的衣料下,她的体温一点一点渗透过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烫化。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第15章 “还是说,你是……处?”…… 清晨, 微弱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毯上,光影凌乱而?温柔。 苏却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脑袋晕得像灌了铅, 四肢却轻飘飘的,像被抽去了力气。她闭了闭眼, 稍稍清醒过来后, 视线触及的景象让她一怔。 顶级埃及棉的被褥, 触手可及的高定家具,还有窗外那开阔到令人晕眩的城市景观。 五星级酒店? 她目光一转, 看到对面沙发旁的江津屿。 他?正靠在窗边,背影挺拔, 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神色若隐若现?。 “醒了?” 听到动静,他?将烟随意掐灭,丢进烟灰缸, 抬脚向她走来。 苏却努力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唔……我怎么会在这?” “你昨晚被下了药,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怀古】吧。” 苏却仰头打?量了江津屿一眼。他?显然一夜未眠,衬衫袖口挽起, 眉宇间难得带着疲惫。 “所以……你守了我一夜?” 中了迷幻剂的人可能会做出失控举动,从开窗跳楼到狂奔逃窜都有可能。他?可不想?明天在民生新?闻上看到这丫头。 江津屿神色淡然, “看不出来?” 她本是随口一问?, 却被他?的语气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嘀咕,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清冷寡淡,没想?到还挺有耐心。 “你平时看起来可不像这么……耐心的好人。” “……” 江津屿嘴角抽了抽, 目光凉凉扫过来:果然救了个白?眼狼。 “看来你精神不错,都会数落人了。那我就先?走了。” 江津屿明显生气了。苏却盯着他?的喉结出神,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差点...她的脸腾地红了。 不对,等等,他?居然避开了? 鬼使神差地,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江先?生,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江津屿缓缓转过头,眉毛因为过度震惊而?不知该如何安放。 “……你说什么?” “呃,你长得好,又有钱,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你居然避开了……这,这不合理吧?” 话音刚落,她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还是说,你是……处?”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 江津屿左手按着右手,克制住自己做出某些事的冲动。 比如敲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什么构造的举动。 “苏却。”他?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从喉间挤出来,“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定是迷幻剂的后遗症让她想?到什么说什么。看江津屿的表情,她怕是戳到什么伤心事了。 “听起来,你对‘投怀送抱’这件事很有经?验?”他?慢条斯理开口,眼神发冷。 “我哪有!”她条件反射坐直,嘴硬道,“也就……五六七八次吧。”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安静了。 江津屿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像是压抑着什么怒气不想?再说。他?转身刚迈了一步,听到身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喂……要不,我报答你一下?” 脚步微微一顿,“报答?” 苏却被他?那一眼看得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理直气壮,“你都守了我一夜,忙前忙后,还送我到酒店……怎么着,我也该意思意思吧!” “哦?”江津屿侧目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多了一丝揶揄,“要怎么个意思?” 苏却被他?逼得稍稍往后缩了一下,干巴巴地补充,“呃,就是……随便你提个要求?” 江津屿转身要走,随口道,“不用?……”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折回床边。 “你说真的?”他?俯身看她,“什么都愿意做?” “不能是刑法以内的事!”苏却立刻警惕。 江津屿白?她一眼,“就你?刑法以内的事还不需要拜托你去做。”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津屿盯着她看了看,仿佛在评估她的可信度,随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才开口道,“周末有个聚会,我需要一个女伴,你……” 话还没说完,苏却已经?双眼发亮地举起手:“我去!” 江津屿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语气带了几分?警觉,“你知道是什么聚会?” “不知道。”苏却一脸无所谓,“但这不重要啊!我最近可无聊死了,终于有个机会让我活动一下筋骨。” 江津屿抬手揉了揉额角,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苏却暗自雀跃,这段时间在国内可把她憋坏了。在美国的时候她可是妥妥的party queen,终于有机会在国内体验一下了。 “所以是什么主题的party?”她双眼放光,“我要好好准备一下衣服和?道具!” 衣服?道具? 她对于宴会的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津屿揉了揉额头,伸手按下她冒着星星眼的脸,“衣服不用?你操心,我来准备。你只要记得那天空出时间给我就行。” - 江津屿回到江宅时,已经?是午后,阳光正从院墙上斜落下来,将一切镀上一层金边。 他?径直走到江津珏的院子里。 江年年正趴在石桌上吃柿饼,小嘴边挂着点白?霜,边吃边摇晃着小脚。 “舅舅!”江年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抬头看见?江津屿,眼睛一亮。 江津珏坐在一旁,手里剥着柿饼的皮,动作娴熟,闲适自在。她瞥了江津屿一眼,笑着地打?趣,“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才下午你居然就回家了?” 江津屿没理会她的揶揄,他?转头看着江年年,语气柔和?却带着认真,“年年,先?回屋吧。” “为什么要回屋?你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江津屿看过去。 江年年咽下嘴里的柿饼,讪讪起身。舅舅这表情,准没好事。 “每次一有‘大事’就把我赶走,哼!” 虽然不情不愿,但她还是识趣地跳下椅子,抱起装柿饼的小篮子,慢吞吞地进了屋。 江津屿这才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眉心。 “还真是宠得无法无天。”江津珏笑着摇了摇头,把剥好的柿饼推到他?面前,“说吧,什么事?” 江津屿没有接柿饼,只是抬眼看她,“我要用?你在大使馆的关?系。” “怎么回事?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稀奇了。” 江津珏一脸意外,他?这个弟弟,极少求助于人,尤其是用?到江家的资源。 江津屿没有多解释,将昨晚苏却在【怀古】的遭遇挑重点讲了出来。听到那小子竟然趁苏却不在,给她的酒杯里下了药时,江津珏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这人是疯了还是蠢了?敢在燕北做这种事!”她声音冷了几分?,带着隐隐的怒意。 “一个美国交换生,叫reyhan。”江津屿的目光幽深,“用?假预定进的酒吧,我怀疑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外籍人员在国内但凡遇到了刑事相关?的案件,不论是受害人还是犯事的,都需要通报大使馆,手续极其复杂。因此,如果没有造成恶劣的结果,往往会不了了之。 “你该早点告诉我。”江津珏放下手中的柿饼,果断道,“这种人,不用?你操心,我立马让他?从国内消失。” “我还没说完。”江津屿继续道,“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大,更不想?让苏却知道。处理得干净点,以后别在这里出现?就行。” 江津珏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替她考虑周全。” 江津屿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盘里的柿饼,伸手拿起一个,慢慢吃了起来。然后他?状若无意地来了一句,“对了,还有件事找你帮忙。” 江津珏还沉浸于刚才的愤怒中,这才转过头来,“什么事?” “帮我挑件裙子,出席宴会用?。” “裙子?”江津珏一愣,随即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谁的?没尺码我怎么准备?” 江津屿略一停顿,昨夜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他?的手指在桌上比划了一下,语气随意却精准地报出一串数字,“大概……93,59,95。” 江津珏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瞬间写满了“这小子不会真的出手了吧”的复杂表情。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小却的三?围。” 江津屿:“……” 低头喝茶。 江津珏顿时炸了,“我警告你,江津屿,你别给我乱来啊!小却是我挚交好友的侄女,诶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玩弄她,别管你是我弟,我照样削你!” 江津屿看着暴躁起来的亲姐,神色淡然地顺毛,“你想?多了。”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她不过一个小女孩。” 江津珏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去书房翻找什么。一会儿拿着个册子回来,啪地摔在他?面前,“看看,这是这季最新?的礼服,你挑。” “就你平常那天天葬礼的打?扮,”她凑过来指着其中一页,“我建议这件。” - 坐落在香山脚下的秦家别墅,是整个观山小区最显眼的一栋。八十年代下海潮时,秦老爷子在这片还未开发的山脚下买下了一大片地。 如今这里早已是京城最昂贵的别墅区之一。 秦家是燕北城中数得上的名门望族之一。老爷子秦博骞,曾是抗美援朝战场上的战功赫赫的将领,手握三?枚军功章,被称为“北地战鹰”。战后,他?功成身退,未曾在仕途上久留,转而?投入商海,以当时的军工资源为根基,建立了秦氏集团,产业涵盖从重工机械到高端电子产品等多个领域。 第16章 “输光了,我再给你买。”…… 秦公馆的前庭犹如一幅层次丰富的油画, 金黄的灯光透过树影洒在整齐的石板路上,宛若为夜色镀上一层柔和的金箔。两侧雪松笔直挺立,衬托出尽头那扇欧式大门?更加恢弘。 江津屿迈步而入, 整个人沉静如同夜晚的高山湖泊,平静无?波, 不动声色, 却自带一种让人屏息的气场。他身旁, 苏却被大衣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她被这过于保守的装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却又毫无?办法,只得抬头瞥了瞥身侧的江津屿。 四?周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他们?身上。 “那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几个年轻的商户子弟们?低声议论?。 “没?见过, 也没?听说过。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 “确实,这气场……不简单。” 而那些老燕北子弟则是倒吸了口凉气。 “艹,江津屿?!” “江家那位?秦家竟然请得动他?!” “我去,难道?之前传的和秦家联姻是真的?不过旁边跟着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哦豁,有好戏看了。” 各种猜测在空气中弥漫, 却没?有人敢上前求证。江津屿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出现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苏却隐隐听见了些议论?声,忍不住戳了戳江津屿的手臂。 “他们?都?在看我们?呢,是不是你太过招摇了?” “是你太惹眼了。” 江津屿把她的围巾正了正,原本露出的半张脸现在只剩下一双眼睛。 “嗯哼, 我就知?道?。我那么漂亮~” “……” 真是夸不得。 江津屿牵着苏却穿过前庭,众人的目光如影随形。直到前厅入口, 今晚的主人才现身。 秦丽婉穿着象牙白丝绒长?裙, 纤细高挑的身形愈发优雅。珍珠吊坠在颈间闪烁着内敛的光泽,眼底却带着世家小姐特有的从容与傲气。 她是秦家长?女,自幼便跟着秦家老爷子, 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秦氏里历练。尽管秦家还?有一位未曾露面的次女,但在人们?的认知?中,秦丽婉就是秦家的代表,是将家业从上一辈手中接过来的最佳人选。 而她自己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男人可以做到的事,她都?能做到,甚至能完成的更好。 谁都?不可能从她手里抢走秦家的家业。 看到江津屿时,她眼底闪过一丝亮色。 “江少?,你来了。”秦丽婉微微一笑,带着世家小姐惯有的从容与亲近,向前迎了上去。 江津屿微微颔首,“秦小姐。” 苏却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听到声音才转过头。虽然被裹得像个小粽子,露出的那张脸却明艳动人。一双眼睛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在这样的场合丝毫不怯场。 秦丽婉的笑容顿了顿。目光从苏却脸上扫过,又落回江津屿身上,像在解读这两人并肩而来的含义。 “这位是?” “朋友。” 秦丽婉没?有追问?,但心里早已快速盘算起来——江津屿带着这个女孩来秦家,来见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却的模样与气质,与燕北圈中那些世家女完全不同。 她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太过鲜活。 只是这种鲜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够分量。 苏却本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寒暄,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掠过院子深处的老槐树时,她猛地一怔——树下立着一抹白影。 那影子有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见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哇哦!” 苏却几乎是本能地攀上了江津屿的手臂。 “江津屿,这里是不是……不太干净?” 江津屿:?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见槐树下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影子。 江津屿只当她是觉得无?聊,想要吸引点注意力,并没?有继续理会。 秦丽婉的态度反倒有些奇怪。 虽然她看起来依旧笑得一丝不苟,但颤动的眼神?却泄露了波动的情绪。 她侧头对下人低语了几句。 “江少?,突然有点事要处理。你带着朋友先进去?”她那一双含情的丹凤眼望过来,“一会儿能来二楼书房一趟吗?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江津屿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秦丽婉消失在了视线了。 秦丽婉离开后,苏却撇了撇嘴。本以为自己是今晚的主角,结果这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她悻悻地松开挽着的手,独自走在前面。 秦家内场别有洞天,灯影摇曳间,尽显世家的底蕴与奢华。 与苏却预想的大相径庭。她原本以为是类似美国派对那种热闹场景:泳池旁的欢呼人群,音乐震耳欲聋,或者以某个主题为中心的狂欢氛围。 可眼前这一切却像是时光倒流般的老式社交场。 大厅一侧是柔软沙发,男女围坐,低声交谈。另一边摆着一张台球桌,有人在专注击球,偶尔传来撞击声。更远处,有人在打桥牌,还?有几位阔太摆了几桌麻将。各色人物?散落其间,虽彼此?各行其事,却又井然有序。 “这是什么老年人活动啊……” 她回头,江津屿正递过来一杯香槟,清澈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色。他不容拒绝地将酒杯塞到她手里,随即又往她掌心里放了个金色筹码。 “这是什么?”她拿起来看。 “门?票。”江津屿指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你可以去换一池筹码,随便玩玩,乖。” “那你呢?” “我有事。”江津屿抬脚就走,往二楼方向去了。 她一下就明白他是去找秦丽婉。 “哼!”苏却赌气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几秒后,她忍不住回头,想看看江津屿是不是故意“钓鱼”。只可惜江津屿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连影子都?没?留下。 她更生气了! “臭男人!” 苏却攥紧筹码,指节泛白。不能让臭男人影响心情,她转头在一楼游戏区闲逛,香槟也只喝了两口。 直到在德扑桌前停下脚步。 这一桌聚集了全场最多?的人,气氛喧哗热烈,仿佛空气都?因赌桌上的输赢而变得躁动。苏却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桌面上筹码堆成了小山,金色的光芒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主位上的男人随意倚着椅背,一只脚懒懒地搭在椅子边缘,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枚筹码,动作轻巧却充满挑衅。他穿着一件略显轻佻的暗红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笑容带着几分痞气。 他的面前,筹码堆得像小山一样,显然是这一局的最大赢家。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愤恨地将手上的筹码推给荷官,恨恨道?:“不玩了!”语气里满是不甘。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而那个赢家斜眼瞟了一眼下桌的人,凉凉地丢下一句,“赌技不行,气性倒不小。” “丁少?真毒舌,这都?第几个被他讽刺下桌的了?” “还?能第几个?就没?见谁能在丁少?手里撑过三局。” 丁旭尧像是没?听见这些话,只管低头点了点桌上的筹码,嘴里哼哼唧唧,“小气吧啦的,就带这么点筹码上桌,真是浪费时间。” 语气中的张扬和不屑毫不掩饰,惹得围观者中有人偷偷发笑。 苏却目光微转,看向这个丁旭尧。他眉眼明朗张扬,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整个人就像一团肆意燃烧的火,热烈却有些灼人。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苏却身上。 “这位小姐,”丁旭尧将手中转动的筹码弹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随即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要不要来玩一玩?” 语气里的不正经,甚至有些冒犯的味道?。 周围的人立刻哄笑起来。 “丁少?,人家姑娘可是新面孔,您就这么急着下战书?” “新手上桌,说不定有光环呢。丁少?不会看人家漂亮,故意放水吧?” “我看是别把人家欺负哭了。” “你们?别瞎说,”丁旭尧哈哈一笑,故意夸张道?,“我可是个绅士,最喜欢带新人,尤其是漂亮小妹妹。” 他说完还?朝苏却挑了挑眉,眼神?带着点轻浮的挑衅。 苏却看着他那张嚣张的笑脸,轻轻扬了扬手中的筹码,明艳一笑,“行啊,既然丁少?这么热情,那我就陪你玩两把。” 人群中一片哗然,显然没?人想到她真会这么爽快答应。 丁旭尧眼神?微亮,拍了拍桌面,目光灼灼,“痛快!来吧,小姐,请坐。” 苏却在众人注视下落座,手指拨弄着筹码,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丁旭尧。 “希望丁少?待会儿别太后悔。” 她声音娇俏,却带着点针尖对麦芒的意味。 “放心,我从不后悔。”丁旭尧笑得更加张狂,“但你可别输了哭鼻子。” 苏却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得确实像个新手,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连规则都?没?搞懂。 几轮下来,她动作不大,偶尔跟注,偶尔弃牌。但凡入池,必然手里有点东西。筹码小幅度上涨,始终不敢贸然行动。 牌风保守得甚至有些过分。 第17章 “这钱也太多了吧……” 桌面上的筹码早已?被?堆成两座山, 气氛紧张得连旁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丁旭尧之?前一向随性的坐姿不知不觉间变得笔挺,原本?反复把玩底牌的手也不再动了。 玩世?不恭的丁少竟然也认真起来,众人小声嘀咕着, 不禁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给小姑娘撑腰的男人。 江津屿站在苏却的身边, 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像一道?墨色晕染的屏风。 第一轮加注, 甫一开局丁旭尧就依旧用疯狂加高看牌筹码,逼退了桌上大部分人。 苏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牌。 “怕了吗?” 苏却一愣, 抬头对上江津屿深邃的目光,轻哼一声, “怕?不可能。” 说完,将手中的筹码推了大半进去。 加注半池。 “好。”江津屿低笑了一声,随即目光移向对面的丁旭尧,“丁少,轮到?你了。” 丁旭尧手指一紧, 掩饰般地喝了口桌边的威士忌。他知道?江津屿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即使只是在场外旁观,他也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 “江少,你这陪着苏小姐,可有点?不公平。”丁旭尧打趣地开口, 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不公平?”江津屿似乎觉得他的话?可笑,“你之?前用高筹码压她的时候, 怎么没说不公平?” 丁旭尧被?堵得哑口无言, 又低头多喝了几口。 公共牌依次翻出?:黑桃3,草花j,方块9。 苏却还在心底盘算着可能性的时候, 丁旭尧忽然大笑一声,直接推光了面前的所有筹码。 “show hand。” 这声音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投下,炸得围观者一片哗然。 “丁少这是有多大把握,居然直接全押?” “这是想?逼退小姑娘呢!” 苏却一愣,抬眼看向对面的丁旭尧。 他嚣张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目光带着挑衅,“苏小姐,怎么样?跟不跟?”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底牌——黑桃k和黑桃q。很强的手牌,但?毕竟只是高牌,虽然有成顺的潜力。 可保不齐丁旭尧手里有三条或两对,但?凡后?面的牌没有成顺,她就极其被?动了。 她正思忖着,头顶传来一声安抚。 “别怕,输了有我。” 苏却的心底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好像,不管牌局输赢如何,他都会在她身后?托起自己。 她眼神一敛,自信抬起下巴,将面前筹码全部推出?。 “跟。” 荷官确认两边的筹码后?,转头询问丁旭尧。 “跑几轮?” 当牌局进入show hand(两人全押)的时候,还有个特殊的“跑马”(race)环节。这时双方要先?亮出?底牌,再由荷官发出?剩余的公共牌。如果约定“跑一轮”,荷官就发一次剩余的牌;如果约定“跑三轮”,荷官就要洗牌重发三次,每次都重新发剩余的公共牌,最后?按赢的次数来分配筹码。 “一轮就够了。”丁旭尧扬了扬手,语气里满是笃定。 双方底牌一亮。 苏却:黑桃q,黑桃k (高牌,待成顺) 丁旭尧:黑桃9,红桃9 (已?成三条) 除非后?面的公共牌出?现一个10,且没有任何一个对子,不然苏却这局必败无疑。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气氛骤然紧张。荷官快速发出?后?两张牌——红桃7,方块10。 是顺子! 对面的丁旭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将全部筹码一把揽到?自己面前,轻笑着开口,“丁少,愿赌服输,刚刚说的,还记得吧?” 丁旭尧咬了咬牙,沉声道?:“苏小姐,您厉害。” 苏却靠在椅背上,笑得眉眼弯弯,“不对,丁少,刚才你让我叫你‘爷’,但?现在你输了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姑奶奶’来听?听??” 围观人群一片哄笑,丁旭尧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丁少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但?一抬头就对上江津屿似笑非笑的视线。 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姑奶奶。” “哎呀,大侄子真乖。”苏却笑得越发灿烂。 这一场胜利赢得满堂彩。她眉梢飞扬,意气风发地环顾四?周,周围人纷纷向她伸出?手,她毫不吝啬地与众人逐个击掌。 一直到了江津屿这里。 苏却抬起手,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双眼亮得像是藏了一片银河。 江津屿原本?撑在牌桌旁,目光静静地落在她那双明媚的眼睛里。 深如一潭古井的眸子,似乎漾起了浅浅的波纹。 就在她快要收回手时,他却缓缓抬起手,与她轻轻击掌。 他的掌心带着薄茧,却意外温暖。 “你做的很好。” 掌心的触感像是一场静默的雷击,耳边一片轰鸣,鼻尖萦绕着他那檀香木般的冷香。 胸腔里有千万只蝴蝶拍动翅膀,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茧而出?,掀起一场无法平息的风暴。 事后?,江津屿带她去了兑换筹码的窗口。 虽然江津屿说她可以把赢到?的筹码全都收入囊中,但?苏却坚持一定要他拿回原本?给的成本?。 “剩下赚来的,我们五五分成,公平吧?” 江津屿哑然失笑,对他来说这点?小钱实在不足为题,但?这小姑娘一脸坚持,他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听?你的。” 兑换窗口的工作人员核对后?,将一张便签纸推了出?来,“金额较大,只能通过银行转帐的方式进行兑付。” 苏却面如难色,“但?我没有国内账号。” “没事,我们支持国际打款。” 秦家这宴会搞得还挺国际化。 苏却从包里掏出?手机,报上了自己在美国chase的银行账号。工作人员仔细记录后?,向两人微微欠身,“请稍等,款项会在两个工作日内到?账。” 几天后?的某个午后?,苏却懒洋洋地窝在家里,随手打开 chase app,准备看看自己账户余额。结果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她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 数字后?面的零多得让她眼晕。 这群人玩得也太?大了吧! 原来那天在牌桌上,每次都是真金白银地几万美金在打? 她忍不住给江津屿发了微信。 “这钱也太?多了吧……” 她发完这句,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语气不够自然。又或者,她应该再加个表情?会不会显得更轻松点??还是该加个“谢谢”才显得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苏却越想?越纠结,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啊啊啊!”她懊恼着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她在脑海里回忆起自己以前“海王”时期追人的套路:主动、大方、不扭捏,甚至还能玩梗。可面对江津屿,她的那些招数竟然全都不见了,甚至连发条微信都觉得是登天难题。 是不是中邪了? 突然,手机亮了一下。 她以为是江津屿回了消息,猛地坐起来,结果却是一个好友申请。 她愣了一下,点?进去看。 申请人备注只有三个字:秦丽婉。 苏却顿时瞪圆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点?拒绝,但?手指停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她如果率先?拒绝,反倒输了气焰。 没过多久,对方就发来消息。 “苏小姐,最近怎么样?上次见面匆匆,还没机会聊。” 苏却下意识蹙眉,直截了当回复道?:“秦小姐怎么会有我的微信?”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回得云淡风轻:“我们有共同好友的。” 她们俩的共同好友还能有谁? 答案几乎昭然欲揭。 短短几个字,却让苏却如坠冰窖。她怔怔地看着屏幕,眉头渐渐拧紧。 江津屿怎么会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秦丽婉? 他们是什么关系? 难道?—— 她飞快地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开。心底那点?不快,却像是沙子掉进鞋里,磨得她无论如何都不舒服。 秦丽婉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或者说故意无视。她接着发来消息: “周末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厅,想?请你吃顿饭。” 苏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正在输入着拒绝的话?术时,秦丽婉发来了一个地点?定位。 她认得这家餐厅,米其林三星,燕北排名?第一的fine dining,随便一个套餐价格就将近六位数。 苏却当即把之?前拒接的话?术全部删掉,只打了一个字回了过去。 “好!” 管她是不是情敌,先?吃爽了再说! 为了周末的这顿饭,苏却当即便决定要去买个“战袍”。 输人不输阵。 更何况她现在银行卡余额充足,是个小富婆,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 她抱起手机,点?开丁溯薇的头像:“薇薇,今天有空吗?陪我去逛街!” 商场门口,苏却正低头刷着手机,一边无聊地等着丁溯薇。 正想?着要不要发消息催一下,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像是一道?艳丽的红色闪电划破街头。 骚红色的阿斯顿马丁。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车稳稳停在了她面前。车门打开,一双穿着手工定制小皮鞋的脚先?落了地。 竟然是丁溯薇。 苏却愣了愣。丁溯薇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打扮,一件黑色针织衫搭配宽松长裤,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安静内敛,但?那材质和剪裁,怎么看都不是普通货色。 第18章 “庭庭,好久不见。”……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苏却?收回了?惊讶的目光, 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心底的不快却?像野草般疯长。江津屿没解释一句,甚至在这之?后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怎么, 怪她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江津屿的心底同样生出一丝烦躁。 他瞥了?眼秦丽婉,心里清楚她的小把戏, 却?不打算多说。 他和秦家的事没必要?让苏却?掺和, 越越解释只?会越显得他在意?。 两人各怀心思, 气氛僵硬得如同冬日的湖面。 秦丽婉的目光细细打量着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却?依旧面上笑得得体,“苏小姐, 今天穿得真漂亮。来,快请坐,这家餐厅的味道很不错,希望你会喜欢。” 苏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秦小姐真是好客。” “应该的, 您是津屿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这话听着亲切,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江津屿站了?起来,目光没有在她们俩身上停留,声音满是不耐, “秦小姐如果还有约,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吗?苏小姐都来了?, 不一起吃顿饭吗?” 秦丽婉的语气里带着点委屈的柔弱, 却?巧妙地将他架在当场。 他最讨厌这种?胁迫。 江津屿的眼风扫过来,寒意?逼人。秦丽婉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包厢门传来轻叩声,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我听说有两位大人物?光临【梵尚】,这我不得亲自出来见见。” 程燕回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眼角眉梢都是看好戏的笑意?。 江津屿微微蹙眉,秦丽婉显然也有些意?外,“程二少,你怎么在这?” “【梵尚】是我开的,没想到今天巡店巡到了?贵客。”程燕回笑着走进来,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苏却?,“不过,除了?您两位贵客外,我更感兴趣的是这位——” 苏却?抬眼看他,“你认识我?” “当然。”程燕回笑得像只?狐狸,“我还有一个身份,是【怀古】的老板。” 苏却?的眉心微挑,她刚欲开口,江津屿的目光已经冷冷扫了?过去?,“寒暄够了?吧。程二少特地来凑热闹?” 程燕回笑意?不减,“怎么,江少不欢迎?”他看向秦丽婉,“秦小姐不介意?吧?” 秦丽婉做了?个请的手势,“程二少难得有兴致,请坐吧。” 程燕回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入座。 “对?了?,苏小姐,没想到你和丁少的关系那么好。” 这句话立刻引来两道锐利的目光。 他轻笑一声,娓娓道来,“我刚看到楼下停着他那辆红色的阿斯顿马丁。” “哦,他非要?送我来。”苏却?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怎么会和他碰在一起?” 江津屿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低沉地像是铜钟的钝响。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沉沉地压了?过来。 苏却?被他这声质问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皱眉,“他陪我逛街买衣服,造型都是他安排的。弄完后就?顺道送我过来了?呗,有什么奇怪的。” 江津屿的眼底一瞬间暗了?下去?,视线投向窗外。 他的椅子?靠在窗边,正好能看见餐厅外那显眼的骚红色跑车。丁旭尧果然还站在那里,显然是刻意?精心打扮过,正靠着车门,悠闲地玩着手机。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寒得像覆了?霜。 程燕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故作无?意?地笑道,“要?不,我去?把丁少也叫上来?他可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人了?。” “多一张嘴,已经够吵了?。” 江津屿眼都没抬,语气尽是不善。 “还是说程二少打算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程燕回笑着举手投降讨饶,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好啦好啦,别闹了?,今天苏小姐是贵客,我们先点餐吧。”秦丽婉轻拍双手,做出一副打圆场的姿态,唤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躬身递上一本厚重的暗红色皮革菜单,金色暗纹在灯光下隐约闪烁。这家餐厅的菜单设计极具艺术感,菜名全是法文,烫金花体字在纸张上像水流般潺潺而过。 这家餐厅主打5 course法餐,由hors doeuvre(前餐),appetizer(开胃菜),salad(沙拉),main course(主餐),和dessert(甜点)构成,每个环节都有十?多种?精致选择,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 秦丽婉将菜单推到苏却?面前,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苏小姐,您是贵客。这些我们平常都吃习惯了?,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口味,还是请你来点吧。” 语气听着大方,眼底却?藏着一丝审视。 【梵尚】的菜单向来以复杂著称,法文的专业术语和菜品搭配的精细程度足以让不少人犯怵。若是个外行,恐怕连理解都费劲,更别提从容点菜了?。 像苏却?这总普通背景的姑娘,能看得懂才?怪。 什么人,该是什么身份,在这个圈层里划分清晰到甚至残忍。 程燕回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上的金属戒指。 秦丽婉的那些小心思,他心里门儿?清,却?没打算插手,饶有兴致地当个悠闲看客。 江津屿看了?秦丽婉一眼,眼中甚是不悦。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轻敲了?下桌面,沉声道,“程二少这个老板坐这呢,难道不是他最清楚,最适合点餐吗?” 程燕回立刻摆手,“江少您就?别为难我了?,我这个店主不管事,连菜单上的菜都没吃全过。还是苏小姐来吧。” 苏却?低头看了?一眼菜单,上面的全是法文,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要?将人淹没。 她完全看不懂。 秦丽婉眼角的笑意?加深几分,仿佛已经看到苏却?露怯的那一刻。 包厢内一时间有些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苏却?下一步的反应。 苏却?抬手合上菜单,抬头叫来了?服务员。 “你们菜单太长了?,我没那个耐心。”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点娇气,却?又不惹人嫌,“直接告诉我,什么最推荐?” 服务员愣了?一下,迅速调整好状态,礼貌地回答,“今天的推荐是海鲈鱼搭配香草黄油汁、松露意?面以及………” “好,就?按你推荐的来吧。” 苏却?正准备继续,便听见秦丽婉幽幽地开口,“香草黄油汁听起来就?很腻呢……苏小姐还是别都听别人推荐,要?有点自己的判断。” 这话乍一听像是善意?提醒,但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呼之?欲出。 苏却?眉梢微抬。 意?见这么多,怎么自己不点呢? 她娇笑着,朝服务员眨了?眨眼睛,“哎,你看,秦小姐说了?,你推荐得不行。看来今天这顿饭不好吃就?是你的责任咯。” 服务员连忙摇头,生怕被误解,“绝对?不会,黄油我们用的是无?盐低脂的,搭配新鲜香草会很清新,一直都备受客人的喜爱。” 苏却?笑着看向秦丽婉,“怎么办呢秦大小姐,好像你的口味比较小众呢。万一另外两位男士不喜欢怎么办?” 转眼就?把锅丢到她的身上,秦丽婉顿时黑了?脸。 苏却?更是火上浇油,将菜单推到她面前,“要?不,我们吃这个,您自己单点个别的?” “毕竟您的品味‘特殊’。” 秦丽婉脸色讪讪,摆摆手道,“没事,听您的。” “那就?这么定了?!”苏却?拍了?拍手,愉快地继续和服务生讨论起其他菜品。她一会儿?问某道菜的香料搭配,一会儿?吐槽法语太难念,逗得服务生忍俊不禁,回答也越发热情。 秦丽婉的手指无?声地攥紧了?桌布,笑容再难维持自然。 “你确定这个真的好吃?” “真的。” “鹅肝烤芝士?你自己听听,这个油上加油,真的不腻?” “……” 程燕回在一旁偷笑,忍不住打趣道,“江少,苏小姐是哪儿?捡回来的?真有意?思啊。” 江津屿微微挑眉,语气懒散,“哪里可爱?明明呱噪得很。” 话虽这么说,可那语调里带着几分宠溺,落在别人耳中就?像在替她骄傲。 苏却?完全没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还沉浸在菜品搭配里。 “这个鱼子?酱杯看起来不错唉,海胆慕斯也不错,啊,这个ceviche也好……” “那就?三个都点。” 江津屿直接打断她的纠结。 “不好吧?万一没吃完不就?浪费了?,秦小姐请客,咱们不能太过分。” “这点钱,秦小姐不会在意?的,”江津屿意?味深长地看向秦丽婉,“对?吧?” 秦丽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嘴角抽了?抽,“当然,你们喜欢就?好。” 等餐时,苏却?和程燕回聊得投机,两人都是会享受的人,话题总能聊到一起。江津屿看似专注地盯着手机,实则不时抬眼瞥她一眼,目光里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当菜上齐后,苏却?很快被其中一道配菜圈粉,可惜法餐分量少,她吃完自己的那份,还意?犹未尽地盯着空盘子?。 “这菜做的真一般。” “才?不是!”苏却?立刻反驳,“明明超好吃,你这个没品的家伙!” “……” 江津屿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评价过。 第19章 秦家的密辛 苏庭强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和他的距离。 “抱歉,我现在?要赶去外地出?差, 就?先不聊了。” “庭庭,这么久没见, 一见面就?要走?” 江图南低低叹了口气?, 声音里透着一丝莫名的委屈。 “就?像你当年抛弃我一样。” 他站在?原地, 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那笑?意看似温和, 却是一股不寒而栗的阴冷。 苏庭后背发冷,但?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江图南,我们之间的事早就?过?去了。现在?我有自己的生活,请你不要再打扰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该放下, 有自己的生活……” “打扰?”江图南重复着她的话,忽然咧嘴一笑?,“庭庭,你不要骗自己了。我都看到了,你刚刚拒绝了那个男人?的拥抱。” 一步一步, 他缓缓走近,逐渐扩张的影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罩子, 将她锁住。 “你心底还是爱我的, 对?不对??”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苏庭声音提高了一些,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那是我的未婚夫, 我爱的是他!” 江图南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执拗,“你爱他?可刚才连他碰你都不愿意。他会知道你喜欢什么姿势吗?他会知道你被舔耳垂的时候会特别多/ /水吗?你高/ /朝的时候叫的是谁的名字?!” “江图南!” 啪—— 清脆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江图南的脸被打偏到一侧,嘴角渗出?血迹。 苏庭愣住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慌张、愧疚和警惕交织,她本能地向前一步,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江观南慢慢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意。 “庭庭,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突然趁机上前,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锢着她的腰肢。 贴合得不留一丝空隙。 “我们一起走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这次我真?的可以,我带了很多钱……” “你再不放开,我要喊人?了!”苏庭的声音颤抖,气?恼中夹杂的更多是害怕。 “庭庭……”江图南念着她的名字,贴着耳廓,仿佛情人?耳语,可眼底却藏着冰冷的偏执。 话音未落,苏庭感到一团冰冷的布料覆上了她的鼻口,紧接着是一股刺鼻的气?味。 “江……图……” 她的话没能说完,意识渐渐模糊,身体无力地软倒在他的怀里。 江图南将她抱起,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庭庭,这次不要再对?我失望了。我带你走。” -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夜色的宁静,苏却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后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意。 江津屿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鼻尖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冷了?” “不知道,突然就?感到一阵恶寒。”苏却歪着头,下意识地揉了揉裸露的肩,“希望别是什么不好的事。” “瞎说什么。”江津屿眉头轻蹙,一边数落,一边将大衣取下来,盖在?了苏却的肩上。 “谢啦。”苏却笑?眯眯地裹紧外套,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 秦丽婉的声音这时候插了进来,“是不是对?狗毛过?敏?”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直黑白相间的牧羊犬从旁边蹿了出?来,直扑进秦丽婉的怀里。 “阿福,想姐姐了?”秦丽婉伸手揉了揉这只大犬的头,随手掏出?一个零食喂到它嘴里。 阿福立刻兴奋地摇着尾巴,围着她转圈圈。 “一向听说秦家爱狗,果然百闻不如亲见。”程燕回环顾四周,远处的庭院里还有几只毛色各异的狗在?追逐玩耍。 苏却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 “这是老爷子传下来的规矩。”秦丽婉抬头,目光投向远处,神色间多了一丝追忆,“当年我外公还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是一只流浪狗每天跑去屠宰场偷猪耳朵,才让他有了口肉吃。” “那后来呢?” “后来啊,”秦丽婉低头抚摸着阿福的毛发,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外公稍微发迹的时候,想把狗接回家,却发现狗被抓住偷东西?,给人?打得……”她没说完,但?那份遗憾显而易见,“从那以后,秦家人?就?都必须善待狗。” “秦老爷确实重情重义。”江津屿淡淡评价。 “是吧?” 秦丽婉笑?着看向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捕捉到更多兴趣,可惜江津屿只是端起酒杯,站在?露台边俯瞰秦家的庭院,神色冷淡如常。 夜风轻轻吹拂,露台上摆放着几杯红酒,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浓郁香气。 他们几人?一边品着酒,一边聊些苏却听不懂的话题。 她觉得无趣,便倚在?栏杆旁,看着秦家的花园,目光扫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和点缀其中的喷泉,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仿佛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方向。 想起上次来秦家的经历,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 江津屿不知何时到了身后。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却忍不住回头朝某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秦丽婉端着酒杯走过?来,优雅地靠在?栏杆上,笑?着道,“是不是觉得不好玩?我可以让阿福过?来陪陪你。” “算了吧,”苏却摆了摆手,“它再可爱,我可不想再打喷嚏。” 江津屿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神情陡然冷峻起来。 “秦小姐,单独聊聊?” 秦丽婉一愣,随即展颜,“好,里面请。” 两?人?离开露台,留下苏却和程燕回。 程燕回慵懒地倚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根雪茄,袅袅烟雾在?夜色中升腾。他偏头看向苏却,唇角噙着笑?。 “江少把你扔在?这,不怕你无聊?” “谁稀罕他陪?”苏却翻了个白眼,“他在?也一样无聊。” 程燕回轻笑?了一声,“要不要我陪你转转?” “不用了,我自己转转。”她摆摆手,朝庭院走去。 庭院的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苏却随意地走着,纵使?草坪上的露珠弄湿了她的鞋袜也毫不在?意,悠闲自得。 突然,一阵尖锐的狗吠声划破夜空的宁静。 苏却停下脚步,不禁皱眉。 秦家这种大户人?家,又以爱狗闻名,狗应该从小就?训练有素,绝不会无缘无故发疯。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心生好奇,循着声音悄悄靠近。 越靠近,狗吠声越清晰,还隐隐听到了一些夹杂其间的叫骂声。 拐过?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红了眼—— 一只体格健硕的金毛犬正死死护着身后蜷缩的白色人?影,它的毛发凌乱不堪,身上纵横着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显然是被皮鞭抽打过?的痕迹。那人?蜷缩着身子,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脸,颤抖的手紧紧抓着金毛的毛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面站着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昂贵的运动?服,手里握着一根皮鞭,倒刺在?灯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你这疯狗,竟然护着这个傻子对?我乱叫!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少年恶狠狠地挥下鞭子,金毛的背上顿时又多了一道深红的血痕,疼得它呜咽着低鸣了一声,但?身体却始终没有退缩半分?,死死护着身后的人?影。 “秦家未来可是我的!”少年语气?狂妄,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到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这些长毛脏东西?全都处理掉!还有你……”他用鞭子指了指金毛护着的人?影,“这种没用的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的话彻底点燃了苏却的怒火。 “你够了!” 少年的鞭子还没来得及挥下去,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拽住了。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苏却。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他扬了扬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我是谁不重要。”苏却眼里冒着火,“重要的是,你刚才说的话,连畜生都不如。” 少年愣了一瞬,随即勃然大怒,“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苏却丝毫不退让,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剜向他手里的皮鞭,“打人?还打狗,你连畜生都不如!” “她?”少年讽刺地冷笑?了一声,抬手指着白色人?影,“她配算个人?吗?不过?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废物罢了!” “谁才是废物?”苏却眉毛微扬,“废物才会欺负狗,欺负人?。” 少年脸色瞬间涨红,他用力一拽皮鞭,却没能从苏却手里抽回去,恼羞成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跟我说话!” 苏却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再是谁,也改变不了你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少年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想要推开她,但?苏却年纪毕竟比他大,力气?自然不是这养尊处优的少爷能比的,直接扣住他的手腕,轻松制住了他。 “放开我!”少年一边挣扎一边放狠话,“我可是霍子昂,秦家的主人?,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敢碰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家的主人??苏却心里一震。 她没想到这个脾气?暴戾的小霸王竟然是秦家的人?——看着年龄,他应该是秦丽婉的弟弟,可为什么他姓霍,而不姓秦? 第20章 或许,他们的命运本就不该有交集…… 关于秦家的事?, 付立曾经做过详细的汇报。 秦老爷子除了赫赫战功和敏锐的商业眼光,还有一件事?为人津津乐道,便?是他对妻子矢志不渝的深情。 秦博骞一生只娶过一位妻子。两人相识于微末, 携手熬过困境,感?情深厚。可惜红颜薄命, 秦夫人在生下独女?秦珺后因产后感?染离世。自?此, 秦博骞未再?续弦, 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 秦珺是秦家唯一的血脉,被?老爷子视若珍宝, 从小就宠得不像话。别人为秦家没有儿子断了香火而惋惜,而秦老爷子直接大手一挥—— 替他女?儿招了个赘婿。 这个赘婿名叫霍彦廷, 出?身清白,极擅读书。早年他是鲁地?高考文科状元,仕途顺遂,攀上秦家后更是一路晋升,甚至进入中//央有关部门任职。他的入赘引发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是秦博骞为了给女?儿找个“听话又能压得住场的人”,也?有人猜测霍彦廷手中握着不可告人的资源,为秦家后续发展保驾护航。 不论坊间流言如何,当年的霍彦廷名声清白,颇有才干, 入赘后也?确实为秦家不少产业助力良多。他后来作为中//央特派员,主导过“零件门”事?件的善后工作, 手腕强硬, 行事?果?决,将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工业危机收尾收的漂亮。 秦珺婚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秦丽婉深得秦老爷子的喜爱,几乎是他的翻版, 继承了他的胆识和手腕。二女?儿秦丽莺却天生体弱,据说还患有抑郁症,几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不幸的是,秦丽莺出?生没多久,秦老爷子因病去世,秦珺也?因积郁成疾离世。 秦家的掌舵人换成了赘婿霍彦廷。 起初,霍彦廷还算安分,守着妻子的遗产兢兢业业。可几年后,他不仅带了个女?人回家,还牵回来一个已经六岁大的儿子。 儿子姓霍,和霍彦廷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一举动?彻底击碎了霍彦廷“深情赘婿”的形象。更有传闻称,他打算让这个儿子霍子昂继承秦家的产业。 种种行径,付立在最后总结道。 “就是个吃绝户的。” 至此,秦丽婉千方百计都想要和他联姻,目的再?明显不过。 她需要江家镇住霍彦廷,让他不敢再?将手伸向秦氏。 秦家的遭遇确实值得唏嘘,但?她秦丽婉动?脑筋动?到他头上,那就另说了。 秦丽婉刚推开书房的门,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一个手机就砸了过来。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脚崴时江津屿扶住她的画面。从角度看,光影恰到好处,仿佛两人情投意合,含情脉脉,像极了一对即将相拥的恋人。 “秦小姐,好手段。” 江津屿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却依旧令人感?到不容置喙的威压。 “派人拍了照片,还想放出?风声逼婚?” 秦丽婉紧紧攥住手机,人却忍不住颤抖。她抬头想要解释,对上江津屿那双黑沉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解释?解释什么?说这是和自?己?无?关吗?他肯定不会信。 否认?可照片是实打实的证据。 心?念转过千百个弯,她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挣扎化作一片清明。 “是又怎么样?” 她直视着江津屿,声音里带着认命般的坦然。 “外人只需要知?道我秦丽婉背后站着你江家这座靠山就够了。他霍彦廷就不敢随意把我踢出?局。” 阴影里,江津屿的眼神陡然凌厉。 他一步步逼近,投下的阴影一寸寸覆上秦丽婉的脚尖,衬得她愈发渺小。 “但?是,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 “呵。”秦丽婉不再?掩饰,她耸耸肩,反倒笑出?声。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索性把话说开,“照片都发出?去了,你觉得还撇得清吗?” 她抬起下巴,目光里是赤/裸/裸的挑衅,“权贵圈最爱这种捕风捉影的暧昧情事?,我又没要求你最后真的娶我。你要的事?我帮你办,借你的名声用?用?,不过分吧?” 江津屿看着她那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神色,眉眼间尽是嘲弄。 “秦小姐,你真以为先下手为强了?” 他忽然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像是猎人看着即将落网的猎物。 “要不要看看,你有哪张照片发出?去了?” 秦丽婉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信地?打开手机。她手忙脚乱地?翻开社?交媒体,一遍又一遍地?刷新。 没有,一张都没有。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江津屿那双写满嘲讽的眼睛。 “怎么可能……” 所有的胜券在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秦小姐,这种小伎俩,留着玩弄霍彦廷吧。我不喜欢别人把主意动到我身上,尤其是你这种不够聪明的方式。” 他的语气淡淡,却每个字都像刀子,戳在秦丽婉的自?尊上。 她的目光倔强地看着江津屿,始终不肯低头。 “你很得意是不是?”她的眼眶泛红,却咬紧牙关不让情绪泄露半分。 “当然了,你是江津屿,江家的太子爷,什么都有,所以才能睥睨一切。但我呢?我是个女人,我没有选择。你知?道作为女?人要在这个社会对抗的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 “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用?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 她迎上江津屿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碾磨而出?。 “我只能出?此下策。我绝不能让霍彦廷那个老东西得逞,带着他那狗/杂/种抢走外公的东西,把我和妹妹赶出?秦家。秦氏,是我外公一手打下的家业,也?是我妹妹唯一的庇护。我必须守住!” 她的手指无?声地?掐进桌沿,指节泛着青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揉进木质的纹理里。可她的眼神,却像是暴雨中挺立的青竹,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坚韧。 江津屿看着她。 第一次没有冷笑,没有讽刺。目光深深落在她脸上,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从门外传来。 秦丽婉拉开房门,拉住一个正在奔跑的下人,冷言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小姐,庭院出?事?了!马蜂……二小姐和小少爷都被?咬了,还有那位跟着江公子来的小姐,也?伤得不轻。” 江津屿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丽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大步冲了出?去。 两人一路疾行到庭院深处,眼前的场景登时令秦丽婉失了血色。 庭院里一片混乱。霍子昂躺在地?上哀嚎,像一头被?宰的猪,身上密密麻麻都是马蜂蛰过的红肿。而在不远处,苏却紧紧护着金毛和秦家二小姐,用?自?己?的背硬生生扛下了蜂群的攻击。 她虽然聪明地?用?湿衣服驱赶蜂群,让伤势不至于太重,但?背上的斑痕还是触目惊心?。 江津屿平日里的从容冷静荡然无?存。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却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哑,夹杂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苏却第一反应却不是自?己?,而是转头看向金毛和白色人影,“狗狗和小妹妹没事?吧?” “没有,你都护住了。” “那就好,不枉我白遭这个罪。” 她的语气带着点强撑的轻快,刚一说完,身子便?轻轻一颤。 江津屿扶着她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别乱动?。” 苏却强撑着点了点头,却突然一顿,视线飘向江津屿的脸。 她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想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安慰,却在这一瞬间突然绷不住了。 她嘴巴一扁,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得像小女?孩在撒娇。 “江津屿,我……我真的好痛啊。” 那是卸掉了所有伪装,毫无?防备的真实。 江津屿的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 他低下头,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到她,“别怕,痛就哭出?来,我在这儿。” 苏却眨了眨眼睛,眼眶中盛满的泪珠终究还是滚落下来,砸在他的手上。 那么烫。 江津屿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阵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还未待他有所动?作,苏却眼神突然涣散开来,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苏却!”他迅速伸手稳住她,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呼吸也?浅得几乎听不见。 江津屿的冷静瞬间被?击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难掩慌乱,“别睡,苏却!撑住!” 她没有回应,只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江津屿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时,他的目光掠过苏却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痕,又扫到霍子昂手边的皮鞭,眼神陡然变得阴鸷可怕。 他看向还在地?上打滚的霍子昂,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你们父子,都别想再?在燕北立足。” -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医生解下口罩走了出?来。 “她的应对很得当。我们已经把残留的蜂针全部拔除并做了冷敷,还注射了抗过敏药物和皮质类固醇。一会儿她醒了后,可能会有些乏力,但?应该没有大碍。” 江津屿绷着的神经稍稍松弛,但?目光依然不离病房的方向。 第21章 缠绵得像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 苏却住院后的第二天?, 江津珏照常来医院拜访。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在病床上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 “你们在干什么呢?” 六目相对的瞬间,其?中一个?身?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起来。 “江, 江教授……”丁溯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苏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们, 认识?” “何止认识, ”江津珏笑眯眯地走近, 将带来的保温汤盒放在桌案上,“小丁可是?我的学生, 上过我的外国?文?学鉴赏。” 苏却这?才想起,确实听说江老师有在高?校任教, 但没想到就是?京大?。 不过如果只是?上过课,丁溯薇怎么会怕成?这?样? “只是?丁同学在某次交作业的时候,她把一篇写得非常……咳咳……别具一格的文?章发了过来。”江津珏调侃道,“那篇文?章,怎么说呢, 算是?篇……同人文?学?内容倒是?非常劲爆。” “啊啊啊啊!不要说了!”丁溯薇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社死的尴尬感快把她淹没了。 “好好好,不逗你们了。”江津珏的视线转到苏却身?上,“我还以为你乖乖在病床上养病,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你们在窃窃私语, 聊什么呢?” “薇薇说要给我看看命盘。” “命盘?”江津珏一愣,看向丁溯薇。 刚接触到视线, 丁溯薇就吓得下意识否认摆手, “不……唔……就是?我看苏却最近经常进医院……想说是?不是?流年不利,帮她看看……” “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倒是?看不出来现在年轻人对玄学这?么热衷。 江津珏觉得有趣,追问道, “那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苏却眨了眨眼睛,“薇薇说我身?强火命,未来会克死老公。” “啊啊,我哪有这?么说!”丁溯薇捂住她的嘴。 “呜呜唔唔唔呜(你就是?这?么说)!” “我说的明明是?你的命盘火气太旺,命格硬得吓人。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即使桃花再多也没有结果。”丁溯薇推了推眼镜,“除非你未来对象的命格比你还硬,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有些辛酸的经历,不好接近……” 苏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她就没见过有谁是?追不到的。 脑袋里一闪而过一个?人的影子。 “却却,你在看什么?” 江津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江津屿没来吗?” 江津珏显然有点意外,“他?没有啊。他平时忙得鬼影都见不到。” 这?话落在苏却的耳里像敲了个?闷鼓,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烦闷。 她都伤成?这?样了,竟然不来看自己? 苏却有点生气,但这?种情绪她绝不愿意承认,只能装作随意地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嘴里嘀咕着,“算了,他来不来也无所谓。” 话虽如此,眼底的失落去藏不住,江津珏忍不住偷偷一笑。 丁溯薇:“不过却却,你受伤有告诉家里人吗?” 苏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心虚地摇了摇头。 幸亏姐姐这?些天?在外地出差,不然被她发现自己又住了院,非得担心死。 不过也奇怪,姐姐这?些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工作这?么忙吗? - 夜色渐沉,某间陌生房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壁灯亮着。窗外风声萧瑟,衬得房间内格外安静。 苏庭被蒙着眼,黑暗让她的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鼻尖先是?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冷香,夹杂着房间里丝绒的味道。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似乎是?高?档酒店的配置。她的手腕微微动?了动?,被束缚的地方带着些许摩擦的刺痛感,而绳结的触感是?滑腻的丝带。 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靠在她的背上,手臂绕过她的腰,毫无顾忌地将她紧紧圈住。那人靠近她的颈窝,呼吸间带着湿热的气息。 轻轻的低语随着贴近的动?作,落在她耳畔,缠绵得像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 “庭庭……” 江图南的声音像是?一只蛇,滑进她的耳朵里。 那声音温柔到让人错觉,这?是?某种深情,可越是?这?样,苏庭越觉得一阵寒意从脊椎直窜到头顶。 那并不是?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苏庭已?经不知道现在是?第几天?了,自她醒来以后就被江图南关在房间里。她的手脚都被禁锢,吃饭喝水都是?由江图南照顾着,她只能靠进食的频率来估算时间。 白?天?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江图南给她喂了药,她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间,只有偶尔的颠簸,让她感受到他们似乎在赶路。 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潜意识里,苏庭感觉江图南是在逃亡。 苏庭和江图南认识了十年,那时候的他温文?尔雅,对她总是?有着化不开的柔情。他是所有人眼中完美的世家小少爷,而她,也曾以为他们可以走到最后。 可她错了。 江图南的爷爷,江秉达用极其?直接的方式告诉她答案。 “要么,就当一只永远没有名字的金丝雀,江家养得起。但图南身?边,永远不可能有你的位置。” 那是?苏庭第一次亲眼目睹什么是?阶级的冷酷与差异。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奢华的红木椅中,声音里没有半分愤怒或者威胁,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那一刻,苏庭觉得自己被从头到脚看了个?通透,连带着她的自尊都被一并碾碎。 她也曾试图劝说江图南一起离开。 “我们离开江家,靠自己的双手,凭我们的能力,不是?活不下去。”当年她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对他说,语气里满是?坚定和恳求。 江图南那时沉默了许久,眼神复杂。最终,他没有回答。 那一刻,苏庭的心彻底凉了。 分手那天?,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斩断了这?段看似温情却无法?真?正平等的关系。 她永远不可能当一只别人的掌中玩物?。 只是?没想到,当她已?经放下一切,决定往前走的时候,江图南却再次出现了。 “庭庭,这?次我们可以一起走了,我有钱。” 他的话在耳边回荡,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为他此刻的主动?而心软。然而现在,她只觉得这?些话有异。 他从来都是?依赖江家而活,江家的资源和庇护是?他一生的命脉。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挣脱家族的枷锁,又怎么会突然有了足够的钱,带她离开? 还是?说,他现在躲躲藏藏地逃跑,就是?为了躲江家? “庭庭,该睡觉了,喝点水吧。” 江图南坐在床边,端着一杯温水,一只手轻轻地解下苏庭嘴里的口/枷。 充斥着异物?的嘴,终于?得以喘息。 苏庭知道,这?水里一定又掺了什么让她昏昏欲睡的东西,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每次喝了这?水,她都会变得浑浑噩噩,直到醒来时,又被带到一个?新的地方。 可这?一次,她的手指暗暗攥紧了被单,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在江图南俯身?靠近时,主动?贴上了他的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江图南一怔,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苏庭的嘴唇颤抖,与其?说是?吻,倒不如更像是?研磨。唇舌相碰,口中的温水顺着嘴角蔓延到脖颈,将两人的身?子都打湿。 旖旎一片。 江图南回过神来,眼底瞬间涌上一种掩不住的狂喜。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回应着她的靠近,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却又藏不住那份炽烈的占有欲。 “庭庭……”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唇齿间吐露出的每个?字都透着深情和喜悦,像是?等待了无数个?日夜,终于?等来了这?一刻,“你终于?原谅我了,对不对?” 苏庭的睫毛微微一颤,那一抹忍耐消失在眼底。 她点了点头。 那夜很?长,那夜也很?短。 天?还未亮,苏庭就感觉到江图南将她抱到了车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熟。江图南替她盖了件外套,声音温柔地对司机道,“慢点开,别吵到她。” 隐约的电话铃声响起,江图南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是?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会准时到……是?,我信得过你。飞机场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随后,他转向司机,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还有人跟着吗?” “应该甩开了,这?几天?的路线都很?隐蔽,没人发现我们。” 苏庭的心弦绷得越来越紧。飞机场?保密?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些字眼,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这?是?打算……带她离开这?个?国?家? 她藏在外套下的手缓缓移动?,握住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悄悄地发送着位置。 车开了很?久,苏庭隐约听见了飞机起飞的声音,然后便是?停车。 江图南将她抱下了车。 私人机场的灯光冷冷清清,夜色笼罩下显得更加隐秘。 江图抱着怀里“熟睡”的苏庭到了过关处,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护照和文?件。 “她喝了药睡着了,刚做完手术,还需要静养。” 海关人员审视了一会儿?,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通过。 第22章 “你真以为,能拦得住我?”…… 苏却直到出院的?那天?, 也没有?等?到江津屿。 他就像一滴水没入大海里,消失无?踪。 出院那天?,江津珏特意安排了江家的?车送她回公寓。苏却坐在后座, 手肘撑着车窗,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视线却忍不住一次次停留在那个微信头?像上——一个备注名?为“坏人”的?对话框。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秦家前, 寥寥几句, 全是自己发的?。而这距离现在, 已经过去了一周。 无?论是信息还是电话,他都?没再联系过她。 就像在刻意避开她一样?。 苏却盯着那个头?像, 眼神复杂。她很烦他这么冷淡,但更烦自己会因此生气。心底的?小骄傲让她始终拉不下脸去主动联系, 哪怕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 烦躁间?,正打?算退出界面,结果手一滑,竟然误点?了。 屏幕上弹出一条突兀的?提示—— 【我拍了拍“屿”】 holy sh*t! 苏却顿时尴尬地脚趾蜷缩,连耳根子都?染上了热意。亡羊补牢地发了一句:【手机误触了!】 发完又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如果没有?点?开对话框, 怎么可能误触! 于是她又手忙脚乱地撤回了这条信息。 这一来一回,对话框那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头?像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沉默得像一块闷石头?。 苏却耸拉着肩膀,苦笑了一声。 自己简直像个演独角戏的?小丑。 她将手机丢回包里,没有?再多想。 回到家时, 苏却刚推开门,就和苏庭撞了个正着。 意料之外的?人站在眼前, 苏却惊得单脚站立了都?不自知, “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差一周吗?” 不会发现她这几天?压根没回过家吧? 可苏庭的?反应倒是更奇怪。 她几乎是遮掩似地低下头?,眼神不自觉地避开,“啊, 事情进行的?比较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苏却愣了愣,总觉得姐姐今天?哪里不对劲,但她一心想着赶紧转移话题,立刻打?趣道,“这么顺利啊!和方量哥说?了吗?不然他又要偷偷接你,给你个惊喜。” “方量”两个字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刺中了苏庭的?神经。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袖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说?了。” 苏却没多想,还一脸感慨,“姐,你这什么顶级牛马打?工人啊,也太拼了吧。出差刚结束,马上要备婚,婚期就在下周了吧?新娘子也得好好休息一下啊!要漂漂亮亮的?才行。” 苏庭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好。”她说?。 关上门,苏庭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下,砸在袖口,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她拉起睡衣的?袖子,手腕上的?红色印痕,是无?法言说?的?伤口,横在那里,清晰地提醒着她,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手机一震,屏幕上跳出方量的?消息。 “庭庭,你说?想见我一面,我开车来接你?” 苏庭抹了抹脸颊上残留的?泪珠,回了个“嗯”。 有?些错误的?事,就该早日画下句号。 - 那一晚的?燕北,因为西伯利亚寒流的?到来,气温骤降。路上行人匆匆,急于赶回家汲取一点?温暖。 苏庭下了楼,视线尽头?停着一辆熟悉的?宝马suv,车灯在寒夜中闪了闪,像是一声无?声的?招呼。 她怔了一下,想起方量以?前收藏的?那排跑车,有?人曾打?趣他换口味了,他却笑着解释:“suv方便,未来带孩子出门,载老婆购物,能放更多东西。” 车门打?开,方量下了车。 “你怎么穿这么少。” 还没等?苏庭回应,他就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动作利落地替她披上。那件衣服带着车内的?暖意,将寒风隔绝在外。 苏庭低头?看着他忙活,没说?话。 直到他将衣服拉链细心拉上,方量下意识地伸手想牵她的?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手指微微一僵,犹豫了。 这迟疑落在苏庭眼里,刺得她心口发闷。 她垂下眼睛,将手往回缩,仿佛想要减轻他那犹豫的?难堪。 却没想到,方量忽然抬起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厚实,将她冰凉的?指尖完全包裹。 “手这么冷,别生病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宠溺,牵着她走向车门。 “我的?新娘子必须健健康康的。” 苏庭的睫毛微颤,眼角瞬间?红了。 可她终究只是闭上眼睛,将那即将溃堤的?情绪压了下去。 有?些时候,并不能心软。 - 车子一路往前开,停在了一家名?叫tigers cafe的?咖啡店前。 这里是他们俩第一次相亲见面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两人点?了一份意面和一份日式烧鸟饭。暖气呼呼地吹着,咖啡店里晚上的?人不多,空气里弥漫着舒缓的bassa nova。 一切都?太温暖了,不适合别离。 “哇,真的?好久没来了,”方量看着面前的?盖饭,食指大动,“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对面坐着,我那时候紧张得连饭都?没吃完,下午饿得直发昏,还不好意思告诉你。” 方量滔滔不绝地回忆着过去。 他的?脸生得喜感,说?话的?腔调也总是染着笑意。有?他在,总能活跃气氛。 苏庭认真地听着,看着他各式夸张的?表情,和努力?逗她笑的?心思。 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苏庭放下刀叉,开口喊他的?名?字。 “方量。” 话音刚落,方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的?光亮也随之暗淡。 “不要,我不要听。” 苏庭看着他的?瞳孔瞬间?一缩。 “庭庭,你如果还放不下那个人没关系,我可以?等?。”方量直直地看着她,第一次没有?了玩笑的?语气,眼里是满满的?认真,“但你不要放弃。” 苏庭喉咙一哽,心底的?酸涩翻涌,她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方量,我们不合适。就好像我们点?的?这两道菜——一个用筷子,一个用刀叉。我们天?生就不是一类人。” 方量摇了摇头?,“没有?天?生是一模一样?的?。庭庭,如果你喜欢用刀叉,我也可以?陪你用刀叉。我们一起尝试不一样?的?东西,不好吗?” 苏庭沉默,目光落在自己忍不住颤抖的?手上。 “方量,我不值得。”她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你不知道,我已经……”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未完全愈合的?红色伤痕。 方量的?瞳孔猛然收缩,脸色也变得惨白。 “我没有?出差。”苏庭惨笑,“前几天?,我和江图南在一起。” 空气凝固了,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剥夺,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苏庭以?为他会爆发,或者愤怒地转身?离开,但他只是沉默着,眼神像被刺痛了般,悲凉得让人无?法直视。 终于到了尽头?。 苏庭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方量突然开口了。 “你总说?自己没我想象得那么好……”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情绪,“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苏庭愣住了,回头?看向他。 “我是个懦弱的?人,从小就会看人眼色,讨好别人。扮丑角,出洋相,逗大家开心……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觉得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像一只披着虎皮的?狐狸,我特别怕,怕哪天?我不够好笑,别人就会离开我。” “可只有?你,你从来没有?笑我,认真看见了我。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变成了老虎,可以?不去迎合别人,甚至保护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紧攥成拳,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庭庭,我不在意过去的?那些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让我一直当一只骄傲的?老虎,好不好?” “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苏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崩塌,她捂住嘴,发出轻轻的?呜咽。 “方量……”她哽咽着,一字一顿,“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她哽咽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肩膀。 窗外的?寒风渐甚,但咖啡店的?暖光映在玻璃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模糊。 - 江津屿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烟灰落在一旁的?纸上,将“江图南”三个字的?边缘熏成焦黄。 他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他确实有?意在疏远苏却,但最近有?件棘手的?事也确实令他困于其中。 他的?侄子江图南竟然偷了公章,卷走了一笔巨款。 当大伯江秉达和小姑江秉珊登门找他求援时,他第一次对这群素来酒囊饭袋的?亲戚,另眼相看。 江秉达那平庸的?一脉,居然能出个有?种的?。 “江津屿,你不能袖手旁观!” 江秉达用力?拍着茶几,满脸涨得通红。 “江图南是你侄子,他现在惹了这么大的?事,家里都?在外面被人看笑话了!你要不帮忙把?他追回来,外人会怎么看咱们江家?” 第23章 “你就这么随便亲人?” 苏却曾经参与过一个心理调节练习。 那是一个周末, tracy从某个心理学论坛上看到?一个方?法,声称可以训练人的自制力,防止冲动行事。具体操作是准备一个响铃, 在感到?极度冲动的时候按响它,提醒自己?停下来, 等一小时后再做决定。 她俩跑去市区的杂货店挑铃铛。 苏却捏着一个金属铃, 漫不经心地摇了摇,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货架间。 苏却:“你知道?吗,一般人用?这种?按铃, 都是用?来训狗的。” tracy:“……闭嘴。” 虽然嘴上嫌弃,最后她们还是各买了一个。小姑娘们一向做事三分钟热度, 练了一个多月后,铃铛就被随手扔进储藏间,蒙上了一层灰。 “叮——” 一阵清脆的铃响在大厅回荡。 苏却回过头,站在酒店大堂里,视线穿过镶嵌着金色花纹的拱形廊柱, 落在登记台前那几位刚到?的宾客身上。 这家百年?欧式酒店以其维多利亚风格闻名,穹顶的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洒下斑斓的光影,似梦似幻。大堂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映衬着身穿礼服的来宾们,让人仿佛穿越回旧时的名流社交场。 苏庭的婚礼场地设在酒店后花园, 典雅的白色长廊连通着草坪区域,精致的欧式雕塑点?缀其中。淡粉色的玫瑰和满天星簇拥在白色纱幔间, 阳光洒在镜面地板上, 反射出?柔和的光晕,为整个场景平添了一抹浪漫。 苏却作为伴娘,今日忙得脚不沾地, 穿梭在会场和化妆间之间,确认流程。 刚一抬头,就看见丁溯薇和丁旭尧从酒店大门走?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苏却惊喜地走?过去。 丁溯薇站在哥哥旁边,腼腆地笑了笑,“你姐姐结婚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来。” 丁溯薇一如?既往地穿着简洁低调,而丁旭尧则骚气十?足,一袭天鹅绒西装,嘴里叼着根牙签,目光在大厅四处游走?。看到?苏却,他热情地挥了挥手,“哟,小麻雀,忙得够呛啊?” “哟,孔雀你好,”苏却白了他一眼,“穿这么骚,你要坐在哪边?新郎还是新娘?” 丁旭尧被怼得一噎,还没来得及反驳,苏却一手拽过丁溯薇,“走?吧,我?带你们转转,别迷路了。” 丁溯薇乖巧地点?头,“嗯嗯,正好带我?去找新娘给祝福,江教授让我?带句话,说抱歉没法到?场,祝福新婚幸福。” 说着递过来一个红包,厚度相当?可观。 苏却笑着应下,“回头我?就给珏姐发个微信感谢。” “江家的身份,不方?便出?席抛头露面的场合,你别往心里去。”丁旭尧自觉好心补了一句,结果迎来一个白眼。 “你又知道?了?” “小丁爷我?老燕北人了,”丁旭尧得意?地双手一摊,“这里谁不认识我?,也没谁我?不认识。” 苏却睨了他一眼,“行吧,别吹了。” 她懒得再理他,转头拉着丁溯薇走?向点?心台。 丁溯薇才刚咬了一口?马卡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放下点?心去接电话。 “学生会的?”苏却问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芝麻大点?事儿,有啥可忙的破活儿。”丁旭尧嫌弃地啧了一声,“在家里使唤我?,在外面被人使唤,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啥。” 估计妹妹这个电话一时半会儿讲不完,丁旭尧拍拍手上残留的糖分,冲苏却一扬头,“走?,到?处转转聊聊天。” “凭什么?”苏却扬眉,“我?还忙着呢。” “就凭小丁爷我?给了这么多礼金。” 沉甸甸的红包彰显着心意?。 “这还差不多。”苏却脸不红心不乱地收入囊中。 她一个收钱的,反倒像个主?子。她骄纵得理直气壮,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让丁旭尧这个大少爷心甘情愿地事事顺着她。 草坪在主?楼的背后,种?满了修剪整齐的灌木和盛放的蔷薇。晚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但?并不刺骨,阳光慵懒地洒在草坪上,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草木的清香。 两人并肩走?在草坪的小道?上,显得随意?又惬意?。 “你刚刚说燕北什么人你都认识,”苏却挽了挽头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江津屿呢,他最近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丁旭尧的得意劲儿瞬间泄了一半,随手挥了挥,“嗐,江家那位,能随便聊吗?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敢过问他的行踪?” 苏却“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低头踢了踢脚边的落叶。 两人沉默地沿着草坪走了一段。 丁旭尧侧头瞄了她一眼,明显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心想这不如?趁这个机会给情敌倒倒油。 他转了转手中的墨镜,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头,“你别看江津屿现在一本正经的,早些年?啊,那可比我?还纨绔。” 苏却脚步一顿,抬眼看他,“是吗?” 丁旭尧嘿笑了一声,话匣子一下打开了,“小时候他可是大院里的小霸王,整天拉着一帮人横冲直撞,都是他大哥给他擦屁股。后来捅了个大窟窿,江家实在收不了场,就把他扔去了美国。” 苏却难以想象眼前的江津屿还有这样的一面。平日里他总是冷静自持,出?现时仿佛能让周围温度都降下几度。谁能想到?,他也曾有过如?此纵情恣意?的时候。 她觉着有趣,追问道?,“那后来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他哥出?了意?外,江家没办法,只能把他接回来。”丁旭尧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回来以后,整个人就跟变了似的。心狠手辣……倒谈不上,但?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儿。” 苏却听得若有所思,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陌生感。 这是她从未认识过的江津屿。 “那感情上呢?” “这个啊……”丁旭尧眼珠一转,“这倒是没见过他身边有谁,就是圈子里有传,说他应该养了个小情人。” “为什么这么说?” “喂,拜托,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没点?动静?要么是gay,要么就是早就有了,只是藏得好。”丁旭尧瞥了她一眼,“唉,你怎么不走?了?” 苏却站在草坪中央,脑子里发懵。 她好像一直没有想过这问题—— 江津屿,他单身吗? -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苏庭坐在梳妆台前,低头摆弄着胸前的钻石项链。听到?声音,她抬头,看见苏却耸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 苏却抬起脸,勉强扯出?一个笑,绕到?苏庭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哇,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苏庭愣了愣,继而笑了,“少来,平时嘴巴怎么损,现在这么甜,哄我?呢?” “没有哄,”苏却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苏庭也通过镜子看着她。 她们姐妹分别太久了。当?年?母亲只带走?了自己?,把年?幼的苏却留在了奶奶家。她知道?妹妹心里一定有怨,有恨。可苏却还是选择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回国,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她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膝上的薄纱,眼角有些湿润,“谢谢你,阿却。” 苏却弯下腰,从后面抱住她,“这可是你值得的幸福。以后一定要过得比谁都好。” 两人正沉浸在这难得的姐妹情深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新娘,新娘,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苏庭的脸色瞬间刷白。 “他来了……”她声音颤抖,连手都开始发抖。 苏却立刻看出?姐姐的不对劲,蹲下身抓住她的手,“姐,谁来了?是……那个前男友?” 苏庭闭了闭眼,没有回答,但?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垃圾男,前女友结婚还要搞破坏吗? “交给我?吧,姐,你别担心。” 苏却气得牙痒痒,提起裙子就往外跑,根本没听见苏庭在身后说了什么。 苏却脚步匆匆,一路从楼梯快步往下跑,裙摆在脚踝处飞扬,心里已经将那个渣男骂了个狗血淋头。 真是够了,相恋十?年?始终不肯给个名分,现在还要跑到?前女友的婚礼上来搅局,真当?没人治得了他了? 她冲到?草坪边,挡住那道?靠近的身影,呼吸微喘,刚准备开口?怒斥。 抬头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怒火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那张脸太过熟悉,熟悉得她甚至不用?看清五官,就能认出?属于他的独特矜贵气息。连脚步声都那么好听,清脆却沉稳,像碎玉轻叩。 眉宇间的霜雪似乎是常年?不化的,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一瞬间化成了绵延春雨。 眼前的人,是她这几天拼命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了的—— 是江津屿。 她的脚步顿住,整个人怔在原地。脑海里仿佛同时涌出?丁旭尧之前的话——“他要不是gay,就是已经有了对象,还藏得很好”——以及姐姐多年?来相恋十?年?却从未曝光,没有结果的隐秘恋情。 这两条毫不相干的信息,在她脑子里突然重合,像两股冰冷的气流撞在了一起。 她被钉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江津屿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脚步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冷静。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和疏离。 第24章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苏却的思维逻辑一向简单明了。 在她看来, 这次的行动,不?外乎两种结果: 进,可将江津屿的视线从姐姐转移到自己身上; 退, 他若处理不?了她的告白,便会自动放弃在婚礼上捣乱。 一进一退, 结果都如她所愿。 更何况——万一他真被她撩动了心?, 顺便赚个?男朋友, 那岂不?是意外之喜? 这买卖,稳赚不?赔。 婚礼草坪上, 苏却坐在嘉宾席,双手拍得很是卖力, 看着方量掀起姐姐的头纱,两人在神父面前?宣读誓词,交换戒指,然后相拥而吻。 阳光洒在草坪上,配乐温柔缱绻, 一切都美得像童话。 苏却灿烂一笑,为?自己的“战果”感到得意——姐姐的婚礼顺利进行,没有任何意外。 只可惜,江津屿对她那句“要不?要和我试试”的告白,仅仅是抛下?一句“胡闹”, 随即转身离开。 他走得决绝,步伐沉稳, 背影修长, 像冬日里一棵孤傲的冷杉,笔直地扎根在严寒之中,不?容靠近。 只是那个?转身瞬间, 有只被风吹得泛红的耳朵,像冷杉顶端覆着那点雪霜,悄悄融化。 真奇怪。 她出神地盯着手里的香槟杯,直到一声欢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捧花来啦——” 苏却猛然抬起头,看见姐姐正站在草坪尽头的欧式楼梯上,笑盈盈地背对着大?家?,将手中的捧花高高举起。 苏却的目光瞬间锁定目标。 她向来眼尖手快,在众人刚起步时,她已经抢占了最?佳位置。一个?精准的伸手,稳稳接住了那束捧花。 掌声和欢呼如潮水般涌来,她却低头盯着怀里的捧花出神。 就像有什么在心?底轻轻响了一下?。 她向来不?是个?酸涩暗恋的主?儿。 曾经小?姑评论她是“超绝行动派”,路过的tracy不?以为?然地纠正:“别捧她,她那叫‘身子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但苏却并不?在意,她的人生哲学一向如此—— 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就必须主?动出击。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上午7点,江津屿刚醒,手机屏幕就弹出了一则消息。 小?麻雀:【江先生,早上好呀!今天也要带着想我的心?情开始工作哦!】 他皱着眉头看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刚准备锁屏,又一条消息冒了出来。 小?麻雀:【不?回我消息说明在想我,回了更说明在想我。】 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屿:【幼稚。】 他冷冷地回了两个?字。 对方的回复比他想象中还快。 小?麻雀:【江先生,你走路要小?心?点!】 屿:【?】 小?麻雀:【因为?你已经撞到我心?上好多次了。】 江津屿不?禁无语扶额,这女人是看了什么土味情话大?全吗? 中午,江津屿刚开完会,便看见几条孤零零的未读信息挂在置顶栏上。 小?麻雀:【江先生,你们公司是不?是很忙?要不?要考虑招我?我可以帮你管理。】 小?麻雀:【——管理你的终身大?事哦!】 屿:【……再这样我要拉黑了。】 “江少,”付立正送文?件进来,看见江津屿盯着手机,忍不?住打趣,“苏小?姐最?近还真是执着。” “烦死人了。”江津屿眉头一挑,冷冷地放下?手机。 手指却不?自觉地又划开一条新消息。 “要不?……”付立小?心?翼翼地建议,“把她拉黑?” “不?用,她闹够就消停了。” 话是这么说,但下?一秒手机又亮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去?拿。 小?麻雀:【江先生,您笑起来这么好看,能不?能让我多欣赏欣赏?】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很快收敛,放下?手机,“文?件放下?,出去?。” 付立干笑两声,退到门口时暗自腹诽:说得这么冷酷,您这都第几遍看同一条消息了? 送走付立后,江津屿便沉浸在工作中。江图南留下?的烂摊子比想象中牵连更广,桌案上的文?件不?断增加,一份份报告需要他亲自过目。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付立送来了新的资料,眉头皱得快打成结,“江图南这次真是胆大?包天,这些账户里牵连的资金流动……我们的人还需要点时间完全梳理清楚。” 江津屿低头应了一声,便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合上最?后一份报告,他摘下?眼镜按了按发酸的眉心?。目光不?经意扫过桌案上孤零零的手机,屏幕灰暗一片。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又发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心?里竟有些隐隐期待。 可解锁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荡的微信界面。 “苏却”那只小?麻雀的头像静静躺在置顶的位置,意外地安静了很久。 江津屿眸色一沉,下?意识地点进去翻看聊天记录。 距离最?后一条信息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这倒是反常,按小?姑娘一贯的风格,不?可能这么安静。 “不?过是三分钟热度。”他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该觉得清净的,可心?里那点烦躁却越发浓烈。 难道?是自己之前?的态度太凶,太冷淡了? 他犹豫片刻,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聊天窗口,随手敲了一句。 屿:【这么快就不?继续了?】 消息发出去?几秒后,界面震动起来—— 【小?麻雀】:你都不?理我,我只好出来借酒消愁了…… 跟着发来一张照片,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一只酒杯,背景是酒吧暧昧的灯光。 看见这条信息的一瞬间,江津屿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屿】:你现在在哪? 过了一分钟,没有回复。 【屿】:苏却? 等?了半天,对面却只发来一个?醉醺醺的表情包。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女生在外面到底喝了多少?身边有没有人? 江津屿眉头越皱越紧,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按下?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转头喊道?,“付立。” 付立探头进来,还没问出“怎么了”,就被江津屿甩过来的一张图片砸中。 “找出来,这是哪。” 付立看了看,表情有些复杂。 爷,别难为?我了,这只是个?酒杯而已。 虽说心?里抱怨,但在江家?,没有什么命令能让他说不?,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另一边,苏却坐在吧台前?,看着酒杯里摇晃的冰块,心?里哼哼唧唧地想着。 哼,男人,非得晾着才?会紧张! 她喝了一口酒,cava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得意和畅快一起在身体里咕噜噜地冒泡。她的心?情绝佳,正准备再点一杯,却见酒保摇了摇头。 “抱歉小?姐,我们不?能再卖酒给?你了。” “什么意思?”苏却一脸困惑,“你们酒吧开门不?做生意?” “有人刚给?的指令。” “谁给?的?” 酒保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嘴巴紧闭,不?肯多说。 苏却气得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佯装怒气冲冲,“行啊!不?让我喝了是吧?那我换家?店去?喝!” 她伸手去?讨要账单,酒保却摇了摇头,“已经有人买单了。” 那下?指令的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刚出了酒吧门口,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已经等?在门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付立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苏小?姐,江少让我送您回家?。” 苏却探头往车里看了一圈,却没见到期待中的那张脸,顿时满脸不?爽,“他人呢?” “江少还有别的事。”付立说得含糊其?辞,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不?用,”苏却扬起下?巴,摆摆手,“我要续摊。” “恐怕整个?燕北,”付立摸了摸鼻梁,笑意里带着些许无奈,“现在没有哪家?酒吧敢接待您。” 苏却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是我监护人嘛,管得这么宽!我成年?了还不?能出来喝酒了?” 嘴里虽然抱怨着,最?终还是乖乖钻进了车里。 付立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噘着嘴的人,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付立正色道?,“就是觉得江少这么多年?,除了年?年?小?姐外,第一次这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操心?。” “就是控制欲太强。”苏却靠在座椅上,嘴角却悄悄翘起。 一切小?细节都落入付立的眼中。 这两个?人真是别扭。 “苏小?姐,”他试探着开口,“如果您真想见江少,我倒是知道?一个?信息……” 苏却眼睛瞬间亮了,整个?人立刻向前?凑,“快说!” 付立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慢吞吞地换了个?方向盘的角度,似乎在故意吊她的胃口,“您明早早起试试看,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远处的晨光正从灰蓝的天际线缓缓探出头。 燕北最?核心?的几条干道?上,厚重的红墙勾勒出端庄的轮廓,古色古香的石狮子和拱门静默地伫立着。广场旁,冬日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透着这座城市独有的肃穆。 第25章 她竟然有了反应! 苏却站在江津屿家门口, 心里头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原来广场附近,真有人住。 她早就听人说过江家在燕北的地位,但从没想过他们的居所会奢华到这个程度——门口的两?棵古槐树枝干粗壮, 盘虬卧龙般横亘在两?侧,守护这龙脉地界百年。朱漆大门上的岁月痕迹更添几分厚重?, 她不禁怀疑, 这地方说是文物, 也有人信吧? 门口的保安穿着深蓝制服,腰背挺直, 目光不带温度地扫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跟在江津屿身后?。 穿过大门, 眼前豁然开朗。 天?井中央的青石地面被磨得光可鉴人,在晨光下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两?旁的回廊用雕花木柱支撑,梁上的彩绘历经?风霜却依然鲜艳,处处透着老燕北的气派。 苏却看得入了迷,视线在雕梁画栋间流连。正低头观察影壁上的花纹, 额头突然撞上了什?么——江津屿的后?背。 江津屿早察觉到她那?慢半拍的动作,脚步特?意放缓,此刻见她的注意力终于?回笼,侧身问道,“看够了吗?” 苏却揉了揉额头, “你停下来也不说一声,谁知道你会突然站住。” 江津屿没理会她的话, 指了指不远处一处院门, “那?是江津珏的地方。” “珏姐?所以呢?” “你害怕的话,可以找她。” 苏却一脸懵,“怕?我?怕什?么?” 江津屿垂眸看她, 眉梢微挑,“万一呢。” 苏却怔住,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速干衣被汗浸透,紧贴着身体,肩背的线条轮廓清晰可见。想到自己即将走进这个男人的家里,还要洗澡换衣服,她原本坦然的心态忽然起了波澜,耳尖也泛起红色。 “谁会害怕啊。”她嘴硬道,却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江津屿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拆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步伐特?意放得很慢,显然在等她。 苏却跟了上去。 江津屿的院子与外面那?种满溢着历史厚重?感的老宅有所不同。三层高的小楼隐匿在古槐和竹林之间,外墙依然保留着老燕北的古典风格,但窗户却是大片的落地玻璃。在阳光下,现代与古朴结合,没有半点违和感。 刚一踏进院内,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手?里抱着一叠整齐的衣物和浴巾,笑着点头,“少爷说你需要换洗的衣物,我?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那?你呢?”苏却转头看向往反方向走的江津屿。 “给你腾地方,”他侧过身,带着些许玩笑般的揶揄,“不然你误会我?是禽兽怎么办?” 这话让苏却脸颊一热,像被戳中了心事,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她垂下眼睛,嘴里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这么想。” “行吧,你没有。”江津屿笑意难掩,眉眼间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气。他转身离去,只在拐角留下一句,“快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声音尾调带着一丝撩拨,等苏却回神,人已?经?消失在拐角。 她跟着老妇人进了屋内。 屋内装潢宽敞大气,灰白?为主调的墙面上挂着几幅古朴的山水画。木质的地板光洁得能映出人影,家具摆设简单却极其?考究,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江津屿一贯的低调精致。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苏却忍不住小声嘀咕。 老妇人笑而?不答,推开了一扇门,带她进入一间浴室。 浴室比想象中更大。四周是温润的青石墙面,中央的大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几片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苏却心想:这男人,连洗澡都弄得像高级酒店。 “水已?经?备好了,温度刚好,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喊我?。”老妇人温声说道,将衣物和浴巾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去。 苏却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红透的耳尖发愣。 她谈过不少恋爱,却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私人空间里,一件件褪去衣物。以前即便?去男友家,客厅里也总是热热闹闹地坐着其?他人。而?此刻,整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温热的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镜面。她缓缓解开衣扣,动作不自觉地放轻放慢,仿佛连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都会让她脸红。脱下跑步时汗湿的衣物,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激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浸入温热的水中,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却又自己那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拿过沐浴乳,一股熟悉的檀香味突然萦绕鼻尖。 这是江津屿身上的味道。 低沉的、安静的,但又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她将泡沫涂抹在肩膀上,每一次呼吸间,那?香气都像一双无形的手?,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苏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肌肤,他在耳边低语时令人耳朵酸软的呼吸声,唇瓣擦过自己脖颈。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在体内流窜,苏却只觉得小腿一软,差点从浴缸里站不起来。 她用水拍打自己的脸,试图将脑海里那?些可怕的画面祛除,那?股檀香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萦绕在鼻端,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逃无可逃。 这感觉太过陌生,又太过危险。这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样本能的、带着原始冲动的渴望。 她竟然对江津屿起了反应! 苏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擦干身子,看到架子上的衣物时愣了一下。 brunello cucinelli的羊绒衫,还有la perla的内衣,全都是新的。她换上衣物,一切大小都正合适,唯独胸罩她觉得尺寸有点小,将她压得有些许不舒服。 不过想着很快就会离开,便?也不在意了。 推开浴室门,她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苏却试探地叫了几声,声音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推开一扇虚掩的门,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是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落地窗外是碧蓝的泳池,阳光透进来照得室内通透。墙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雪板和网球拍,像是一间私人博物馆。另一面墙上挂满了奖牌和照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苏却不由自主地走近那?面照片墙。 那?些照片,几乎涵盖了江津屿不同年纪的模样。照片里的他青涩明朗,笑容洋溢,与如今霜雪掩映的冷峻模样判若两?人。 最早的照片里,大概十二三岁的江津屿站在网球场上,举着一座金灿灿的奖杯,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像个小太阳。“全国青少年网球锦标赛冠军”,照片下方的铭牌这样写着。 旁边是他在高山之巅的照片,雪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雪花飞溅中仿佛能听见他肆意的笑声。“阿尔卑斯山自由式滑雪挑战赛”,时间是十年前。 还有一张是在某个公园街头,江津屿骑着自行车从半圆形的坡道腾空而?起,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姿态张扬又潇洒。 在这些照片里,总有一个年长他几岁的男人陪在身边。那?人的眉眼间与他颇为相似,却多了一分柔和与亲近。他站在江津屿旁边,笑得开怀,眼神里满是自豪和宠溺。 “这是……”苏却嘀咕着,“他哥哥?” 就在她猜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落地窗外,一道人影从三楼跳下,直直砸进泳池中,巨大的水花拍打在玻璃上,把苏却吓了一跳。她的眼睛瞪大,紧张地盯着那?片水花翻涌的地方。 没过几秒钟,窗台的推门被推开。 江津屿赤着上身走了进来,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滑落。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条毛巾,头发凌乱,刚刚游过水的气息中透着几分随意的疏懒。 苏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竟然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我?……我?……”苏却还没缓过神来,指了指窗外,“你刚才?……跳下来了?” 江津屿嗤笑了一声,“怎么,你想试试?” 苏却反应过来后?,鼓着脸小声吐槽,“神经?病才?从三楼跳下来。” 江津屿耸了耸肩,继续擦着头发。他注意到苏却的目光,“在看什?么?” “这些呀,”苏却抬手?指了指墙上的雪板和网球拍,“看着像展览一样。” 江津屿笑了一声,随口答道,“以前学生时候玩玩的。” “玩玩?”苏却一脸不信地指着那?些金灿灿的奖牌,“你玩都玩得这么专业啊?” 江津屿随意地将毛巾搭在脖子上,靠在一旁的柜子上,语气随意,“大概是玩得多了,就顺便?拿了点奖。” 这是什?么顶级凡尔赛! 苏却朝天?翻了个白?眼。 江津屿的视线也落在那?些照片上,眼神微微亮了一瞬,像是透着些许藏不住的得意,“高中的时候,私教非让我?去参加一个比赛。我?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学校联赛,结果拿了个冠军才?发现,是青少年准职业级的比赛。” 苏却愣了一下,“准职业级?就是那?种专门培养未来大满贯选手?的?” 他微微点头,语气轻描淡写,但谈起某些细节时,眼里却闪过一丝火花,“还有一次我?去滑野雪,路上遇到一个特?别大蘑菇,我?没掌握好落点,摔进雪堆里半天?爬不起来,差点被闷死?在里面。” 第26章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心理学上说, 身体的反应往往快于理性,甚至会在大脑意识到之前?,将情?绪通过心跳、体温和肌肉紧绷表现出来。尤其是对于一些突如其来的刺激, 这是身体本能地做出应对。 所以,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 体温升高, 甚至……产生一些难以启齿的幻想,绝对只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苏却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试图给昨天自己的反应找个合理解释。 任何一个女生,突然被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困在墙角, 都?会有?这种反应。更何况那人还是江津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性的信号。 至于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幻想,那更好解释了——hormones作祟。青春期生理课本里不?是说过吗?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大脑会分泌多巴胺,会产生一些……不?受控制的想法。 所以她?当时会浑身发软, 会觉得口干舌燥,完全是生理本能,绝对不?是因为对江津屿…… “啪——” 一记清响,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苏却顿时挺直了背脊,睁开?眼, 正对上了江津珏似笑?非笑?的脸。 晨光透过鸿雁寺的琉璃瓦洒进禅房,给江津珏乌黑的长发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穿着一身素色明制式长衫, 手中捻着一串紫衫佛珠, 站在自己身后。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这位江家长女,只在她?眼角留下几道淡淡的笑?纹, 反而?增添了几分温柔。 “心乱了。”江津珏放下手中的戒尺,眉眼间带着些许调侃,“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苏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随口道,“哪里红了,被太阳晒得吧。” 江津珏扫了她?一眼,嘴角扬起更深的弧度,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嘴硬。”她?总结。 苏却一时语塞,假装正经地闭上眼,试图稳住心神,继续打坐。 “算了,别装了。”江津珏在她?身边盘腿坐下,语气?直戳人心,“心乱就心乱,没什么好掩饰的。鸿雁寺的钟声?是用来让人静心的,可你心思都?不?在这,自然静不?下来。况且打坐也不?是这么个坐法。” 窗外青瓦朱墙掩映在一片翠竹之间,钟声?悠扬,如一圈圈涟漪荡开?。 见瞒不?下去,苏却索性破罐破摔,“您怎么知?道我心乱?” “肩膀发紧,呼吸紊乱,眉头皱得快夹死苍蝇了,谁看不?出来?”江津珏站起身来,点了点她?的肩,“心思不?在这,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苏却被她?戳中心事,低头抿了抿嘴,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出了禅修室。 一路上,青石小径旁种满了修剪整齐的冬青,寺庙深处的斋堂被阳光笼罩着,檐角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她?这次来找江津珏,是为了小姑的工作——小姑打算将petrichor之前?在各大杂志上发过的一些短篇故事做个合集,想请她?再写三个新故事,作为实体书?的特别卖点。 但这件事也算是个借口。最近她?总是心神不?宁,每晚都?会做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梦。听说江津珏在鸿雁寺禅修,她?便想着来这里能平静些。 可惜事实证明,寺庙也救不?了她?这个无神论者。 “你最近是不?是生活太无趣了?”江津珏随口问道,“要不?干脆让津屿带你出去玩玩。” 听到这个名字,苏却的心中一跳,面上虽不?显,但还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摇了摇头。 她?们俩一路到了斋堂。 窗外日影西?斜,照在院内的池塘上,泛起点点光斑。苏却搅动着碗里的粥,像是随口问起,“江津屿是不?是以前?和他哥哥关系很好?” 江津珏手中的筷子一顿,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津恒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江津恒已经去世五年了。 “昨天在江津屿的房间里看到照片,他们兄弟两个看起来关系很好。”苏却回?忆着,“我从来没见过江津屿有?过那样的表情?。” 江津珏沉默了片刻,像是回?忆起什么,神色复杂地笑?了笑?,“的确很好。” “津恒是个完美?的弟弟。斯文儒雅,待人和善。家里人都?喜欢他,外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她?的声?音带了些缥缈的温度,“尤其是对津屿,几乎是无条件的宠溺。” “宠到什么程度?” “那些冒险的运动,滑雪也好,攀岩也好,按理说江家的孩子是不?能碰的。但只要是津屿想试的,津恒都?会支持。家里长辈反对,他就想办法替津屿打掩护。”江津珏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目光掠过眼前?的翠竹,“有一次津屿偷偷跑去参加自由式滑雪,还在训练时摔断了腿。是津恒一个人开?车去接他,帮他瞒了整整一个月,对外就说是在国外游学。” 苏却默默地消化这些信息,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些照片里的画面: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高山滑雪时笑?容张扬的脸,还有?公园自行车翻飞中被捕捉的瞬间——每一帧都?像一场耀眼的冒险,而?江津屿的身边,总会有?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眉眼间带着纵容和欣赏。 “他真的很喜欢江津屿吧。”苏却不?禁感慨。 “喜欢得不得了。”江津珏的声音里带着怀念,“津屿想做什么,津恒都?会想办法让他做到。就算是再荒唐的点子,他都愿意陪着试一试。” 风拂过冬青,带来一阵清新的寒意,江津珏低头整理了一下披肩,淡淡道,“只可惜,津恒去得早。”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却让苏却听出几分无法掩饰的遗憾。 “津屿和津恒的关系……”苏却想问,却又不?知?如何措辞,“他有?走出来吗?” 江津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头看着远处的钟楼,声?音幽幽地飘来,“津屿现在的样子,不?就已经是答案了吗?” 苏却想起江津屿眉宇间的冷漠和深沉,心里仿佛被轻轻压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钟声?再次悠扬响起,像是在为过去的人低声?叹息。 “唉,说多了过去的事了,”江津珏伸了个懒腰,语气?一转变得轻快,似是要冲淡方才的低沉氛围,“真不?打算让津屿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躲着他?” 珏姐也太敏锐了吧…… “我怎么会躲着他,倒不?如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倒是,”江津珏掏出手机,作势要发短信,“我倒是要问问他去哪了,勒他回?来带你和年年玩。” “真不?用,”苏却摆了摆手,“因为,我后天就要回?美?国了。” - 【你在哪?】 收到江津珏发来的短信时,江津屿正站在浴室的镜前?剃须。他从卫生间的落地窗望出去,迪拜的阳光洒在波斯湾湛蓝的海面上,泛着金色的粼光。 他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帆船酒店标志性的月牙形轮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是绵延的朱美?拉海滩,游艇在海面上点缀成一串珍珠。 这是从皇家套房的观景窗拍出去的角度,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海景。 手机迅速震动了一下,江津珏几乎是秒回?。 【迪拜?你什么时候飞到那去了。】 【还不?是因为我们那位好侄儿。】 江津屿扣上手机,走出浴室,推开?阳台门。迪拜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海水的咸湿和远处街市的香料味道。视线所及是天际线下的豪华都?市,棕榈岛与帆船酒店的轮廓交织着现代?感和奢华气?息。 这座城市,这几年已不?仅仅是中东富豪的聚集地。无引渡政策、快速崛起的自由经济、极具吸引力的税收体系,不?仅吸引了全球各种高净值人群,同时也吸引了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 奢华与混乱并存,黄金铺路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尚棠那边终于有?了线索,她?黑进江图南的电脑后,找到了他在迪拜的接头人信息。更有?意思的是,在江图南卷走资金的那家公司交易记录里,还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就是秦丽婉资料里提到的,零件门事件中那个检测机构。 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交汇,江家的内鬼隐隐浮出水面。 这也是为什么江津屿会亲自飞一趟迪拜。 “江少,尚棠那边传来消息了。”付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晚会在al-layali。” al-layali的意思是“夜晚”,但圈子里更习惯叫它“黑月”,因为那里鱼龙混杂,既有?上层的荒唐派对,也有?地下交易的糜乱。传说店主是某个石油王子,专门为了讨好他的俄罗斯情?人开?的。很多灰产人喜欢在那碰头,里面鱼龙混杂,保不?齐就被贩卖到不?知?名的园区。 毕竟迪拜周围全是沙漠,处理尸体别提多方便了。 “让她?盯住目标就行,别擅自行动。” 付立却顿了顿,神色复杂地补了一句:“恐怕已经晚了……她?已经行动了。” 江津屿手中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眉宇间一抹阴霾瞬间压下,“谁准的?” “她?说怕等来不?及……”付立的声?音低了下去。 江津屿深吸一口气?,抬手扣上西?装最后一颗纽扣,“车备好了吗?” “已经在楼下等着。” 江津屿不?再多话,快步走向门口。电梯里,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但此?刻已经顾不?上查看。 上面是一条未读信息,来自江津珏。 【小却后天要回?美?国了,你听说了吗?】 第27章 不碰她,是克制。但看不见她,是…… 阿拉伯的夜晚, 热风吹拂着?沙漠的边缘,al-layali的霓虹招牌在夜空下闪烁着?蛊惑的光芒。金色的镶边装饰缠绕着?门框,像一条蜿蜒的蛇, 勾引着?每一个经过的人迈入深渊。 在入口的地方,保安收走了carlos的柯尔特, 这让他?有些烦躁。不过看着?对方腰间鼓起的枪廓, 他?很快释然——在al-layali, 这点防备都算轻的。 推开镶金色的大门,没药和玫瑰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将光影洒落, 像是开启了一千零一夜的大门。 越是华丽的表象,越是让人感觉到一种?隐约的危险。 al-layali的奢华只是表面的假象, 真正的灵魂藏在看不见?的深处。 这里?有两条通路。 向左通往“天堂”。那里?是上层社交的场所,富豪和名媛们的游戏场,香槟与珠光交织,觥筹交错间轻声低语,谈论着?令人目眩的数字与交易。那里?的奢华令人目眩, 却是一种?有毒的辉煌,隐藏着?看不见?的锋刃。 向右通往“地狱”。这里?是罪恶的温床。低沉的音乐掺杂着?笑声与咒骂声。地下包厢中,毒品、加密货币、军火交易在低语中进行着?,污浊而糜烂。 carlos轻车熟路地转向右边。 暗红色的灯光下,包厢里?弥漫着?催情的甜腻气?息。一个金发女郎立刻贴了上来, 叼着?玻璃管往他?耳边吐着?粉色的烟雾。他?挥手示意她退下,把手提箱推到对面的男人面前?。 过程很快。 验货, 确认。 一个黑色信封递到他?手里?。carlos松了口气?, 这单生意总算结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了一个包厢。昏暗的灯光将四?周染成?一种?阴冷的橙色,沙发上躺满了醉醺醺的人, 桌上堆满酒瓶和钞票,当然还有衣不蔽体?的女人们。 “交易顺利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递过一杯酒。 “当然,”carlos笑着?接过,“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他?说的是从江图南手中接到的加密货币。虽然过程复杂,但他?顺利将这些虚拟数字兑换成?了美元,发往江图南指定的账户。 这几天藏头露尾的生活终于结束,他?的神?经松弛下来。在几轮威士忌和龙舌兰的畅饮下,酒意上头,挥手召来了服务生。 “今晚有什么新货色?” 服务生心领神?会,指引他?去了“金鱼缸”。 所谓的“金鱼缸”是间圆形的屋子,巨大的弧形玻璃后坐着?数十个女人。她们美丽而脆弱,如同被?囚禁的金鱼。玻璃是单向可视的。外面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们的模样,肆意打量挑选。 一个身影让carlos停住了脚步。 那是个亚洲面孔的女子,银色短发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纤细的脖颈如同易折的花茎,让人想要一把攥住。然而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冷淡,像是与这个糜烂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要她。”他?舔了舔嘴唇,朝服务生点头。 服务生朝耳麦里?说了句什么,只见?那个银色短发的女人起身走了出来,顺从地跟着?carlos走近包厢。 她的眼神?纯净,仿佛不谙世事。当她靠近时?,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他?的鼻端。 几乎是刚推开门,carlos就一把扯过女人,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女人身上穿着?鱼骨胸衣,下半身只有几寸布料堪堪遮着?,可供他?随意亵玩。厚茧的手毫不留情地揉上去,在雪白无暇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carlos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精致的侧脸。这张脸不施粉黛,偏生有种?天然的娇艳。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让他?更加兴奋。 “喝。”他?端起酒杯,眼神?里?的侵略性毫不掩饰。 尚棠低头看了一眼酒杯,透明的液体?里?,冰块缓缓旋转,像一片危险的深海。 她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杯酒里?肯定加了点“调味料”。她并不惊慌,面无表情地接过酒杯。计划只是完成?任务的途径,达到目的才是重点,而适当调整是每一个合格执行者的基本?素质。 她缓缓伸手,纤细的手指将要触碰到酒杯—— 一只手突然拦住了她。 “抱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冷冽,“她不能喝。” 尚棠抬头,入目是一张冷峻的面孔。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 被?打断的carlos显然极为不满,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阴沉地看向江津屿,“你是谁?” 江津屿神?情平静,目光落在酒杯上,“这酒看着不太干净,我替她谢了。” carlos的眼神?逐渐阴鸷,右手缓缓伸向腰间。然而,触摸到空空如也的地方时?,他?才想起,进包厢之前?,他?的枪早已被?收走。 但这并不妨碍危险的气?息蔓延。 他?朝包厢里?的人使了个眼色,数把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江津屿。 “先生,”carlos冷笑着?靠回沙发,“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这里?可能会很热闹。” 江津屿却只是看着?他?。 像是看着?一只死期将近的蝼蚁。 他?开口用流利的阿拉伯语说了一段话。 那些端着?枪的同伙在听到这话后愣了一瞬,随即面露惊慌,竟然转身跑了出去。 包厢里?混乱一片。 carlos立刻意识到不对,起身想跑,但刚迈出一步,尚棠一个快速的旋身,膝盖猛然击中了他?的后脑勺。他?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尚棠毫不留情往carlos脸上再踢了几脚,确认他?真的彻底晕过去后,随手拉过桌布擦了擦手。 “你怎么就这样冒然进来了?万一打草惊蛇让他?通知江图南跑了怎么办?” “失败可以补救,但你这种?上赶着?去赌命的方式,不是该有的选择。” “我可不是程燕回,”江津屿冷冷地扫过尚棠的脸,“我请你是看中你的黑客技术和追踪能力,不是因为你是女人,需要你用这种?低级手段。” 听到那个名字,尚棠的脸上有些许波澜,但终究压了下去。 “你如果不提那个名字,我可能还会感激你一点。” 江津屿看她一眼,眼中似有讥讽。 他?可太清楚她和程燕回这两个怨侣了,在意彼此在意得要死,可偏偏就是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给?出承诺。 “嘴硬。”他?毫不留情面。 尚棠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那你怎么不把我供出去?” “供出去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用的人?” 尚棠愣了一瞬,看着?他?,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她原本?以为,江津屿用她,只是为了利用和牵制程燕回。 但他?错估了自己在程燕回心中的分量。 她不过是程燕回从孤儿院捡回的一把刀,替他?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哪里?有半分的真心。 弈者有那么多棋子可用,丢了一个又怎会在意?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到了另一个执棋人的手里?。 但在这一刻,她竟生出一种?错觉——江津屿选择她,似乎真的与程燕回无关?。 他?是真的在尊重她。 尚棠收回目光,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你真是个难伺候的委托人。” “彼此彼此。” 从al-layali出来的时?候,付立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他?将昏迷的carlos塞进后背箱,车门关?上的瞬间,那股糜乱的酒气?和血腥味一并被?隔绝在外。 进了车厢后,尚棠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开始破解他?的手机和u盘。 “有了,”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江图南的账户地址,还有他?的手机信号。下一次接头的信息也找到了——八天后,墨西哥城。” 尚棠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因久坐而僵硬的脖子,“这次不会让他?再跑了。” “准备航线,直飞墨西哥城。” 付立点头,刚抬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一句低沉的“等等”。 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回头看向江津屿。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光芒微弱,但足够看清他?顿时?冷下来的脸。 车内瞬间寂静。 许久后,江津屿抬起头看向尚棠。 那双常年淡漠的眼睛,此刻却像蕴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暗涌。 挣扎着?,决绝的。 “尚棠,我能相信你吗?” 尚棠一愣,随即意识到他?眼神?的含义。 她再熟悉不过江津屿的行事风格——零件门的每一条线索,无论多细微,江津屿绝不会允许自己亲自错过。江图南是他?们追踪许久的目标,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江津屿却突然选择转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动摇了。 因为什么? 尚棠还想问,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当然。”她点了点头,“这几天我会扮成?carlos稳住江图南,顺便锁定他?在墨西哥城的位置。” 江津屿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是否值得信任。 最后,他?点了点头。 “好?。别让我失望。” 随即他?又转向付立,“帮我买一张飞波士顿的头等舱。” “最快的。” - 机舱内的气?流声低低回荡,将近15个小时?的航程,江津屿闭着?眼,整个人像陷入了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第28章 我们的心,是一颗牡蛎 tracy在厨房里?忙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砰”,香槟酒瓶被打开。 “所以,你在浴室里?, 只?因为闻到?他的味道就……湿了?” tracy笑得?前仰后合,“苏却?啊苏却?, 你也有今天!” “shut up!”苏却?腾地红了脸, 抓起抱枕就扔, “我就不该告诉你!” tracy敏捷地闪过攻击,大笑着端着香槟走回客厅, “别恼嘛!你以前最爱听我讲这种劲爆细节,怎么轮到?自己就怂了?e to the grown-up life!” “tracy!” 两人在沙发上打闹成一团。 最后还是tracy先举手投降,“fine fine,我错了!别扔了,抱枕都快被你打扁了。” 苏却?气?鼓鼓地坐回沙发,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觉得?没?什么气?势,又放下杯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tracy笑嘻嘻地凑近,单手托腮:“不过说真的,你这次回来,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却?瞟她。 “以前的你, 不会被一个男人搞得?这样心神不宁。” 苏却?一时没?防住,呛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tracy赶紧绕过茶几?帮她顺气?, 还不忘继续开玩笑:“哎哟, 这是动真心了?” 苏却?瞪了她一眼,没?打算回应。 这一周在波士顿过得?还不错,在baker library里?写论文, 和导师进行了毕业中?期答辩,约老朋友吃甜点,晚上和同学们去harvard square的酒吧玩。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明?天就是荆棘鸟基金会的晚宴了,” tracy理?好乱七八糟的沙发,“你今年也能拿medallion奖学金吧?” 荆棘鸟基金会是马萨诸塞州最有名的慈善基金会之一,总部?设在波士顿。不仅资助了许多社会公益项目,还在哈佛设立了跨学院的人才奖学金。 每年,只?有寥寥几?名学生能从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 “结果还没?公布,不过……”苏却?顿了顿,语气?一如既往的自信,“应该没?问题。” “也是,你都拿了三年了,今年肯定没?跑。” tracy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次frank会来吗?” frank是基金会掌门人的儿子,比苏却?大一届。 当年两人短暂交往,tracy还戏称她差点就进了豪门。 “谁知道呢,”苏却?耸肩,“他现在在卖方机构忙得?要命,这种场合一向是他爸出?面。” 虽然和frank分手多年,但苏却?依然和基金会保持着联系。不仅是因为奖学金的缘故,更是因为她真心认可基金会的理?念。 因此,这次特意从燕北飞回来,也是为了表达感激。 “对了,你晚宴穿哪条裙子?别又翻出?那?条黑色的,你都穿两年了。” “新买的carolina herrera,”苏却?眸光一亮,“前几?天刚到?货。” “什么?!”tracy尖叫,“那?得?小?两万美金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苏却?不慌不忙掏出?手机,调出?chase账户余额给?tracy看,“这还只?是一部?分。” “这么多?!”tracy快要惊掉下巴,“你……抢银行了?” “上次在秦家打牌赢的。” 苏却?漫不经心地提到?那?天和丁旭尧斗牌的事,讲得?绘声绘色,还加了不少“艺术加工”。 “omg,”tracy双手捧心,一脸羡慕,“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没?遇到?过?” 苏却?原本还在得?意,听到?这话一怔,随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哪好了?” “他没?有自己上场逞英雄,而是站在你身后给?你兜底,让你随心所欲发挥自己的能力。”tracy一脸星星眼说,“这种人,既尊重你,又懂得?进退分寸。你知道这种男人有多难得?吗?” 苏却?被堵得?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离开tracy的公寓后,苏却?慢悠悠地走在波士顿的夜色里?。 城市灯火倒映在查尔斯河面上,朦胧的波光让她恍惚。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微醺,飘忽,却?带着丝甜蜜的疑惑。 那?天在秦家打牌,江津屿看似不动声色,却?隐隐给?她撑腰。 分寸拿捏得?极好,既不会让别人觉得她靠男人赢牌,也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就像tracy所说,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一旦她有所需,便?会伸手稳稳托住。 她是真的对这些视而不见吗? 还是因为害怕再深入一点,会打破自己一直以来的“安全距离”。 她没?有答案。 - 荆棘鸟基金会的感恩节晚宴,于市中?心最豪华的海港酒店开场。 华灯初上,水晶吊灯在半空折射光芒,一片流光溢彩。 苏却?踩着银色的细跟,新买的礼服闪着细腻的珠光。 她已经是荆棘鸟基金会的常客了——奖学金的“三连霸”得?主,熟稔地在人群中?游走,应对各色寒暄。 今晚的主要流程与往年并无二致。 先是基金会创始人做感恩节致辞,然后依次表彰过去一年里?做出?突出?贡献的个人与组织。 最后,会有一个简短的致谢环节,邀请过去几?届的奖学金获得?者上台。 在最后的环节之前,她都是自由的。 在一阵繁忙的社交后,苏却?只?觉得?饥肠辘辘,径直走到?宴会角落的自助餐台。 她拿起一块水果蛋挞,还没?来得?及把它送入口中?,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叫了声:“嗨。” 苏却?转头,果然是frank。 一瞬间,她差点要把手里?的蛋挞扔掉。 她佯装淡定地扯了扯嘴角,“你也来找吃的?” “会场太闷,吃点东西散散心。” frank抬眸望她一眼,似乎有点紧张,又带着些许怀旧的温柔。 “好久没?见了。”苏却?故作随意,视线移向餐台上琳琅满目的甜点。 “对啊,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两年前?” 苏却?“嗯”了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她掩饰得?还算从容。 frank忽然笑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基金会实地调研会上,你抱着大堆资料,冒冒失失地撞到?我身上。” “你在我面前突然停住,不撞你撞谁?” 苏却?抿了口桌上的柠檬水,像是要掩盖那?段回忆里?的羞赧。 当初的她,还是个大一新生,第?一次参与慈善项目,兴奋中?带着莽撞。 而frank则是基金会理?事长的儿子,穿着简单的衬衫,却?显得?格外干净。 “你摔倒的时候,我手忙脚乱地想扶你起来,”frank提到?这,眉眼弯起,“你却?大喊‘别碰我!我自己能站起来!’” 苏却?被逗笑,“那?时我刚觉得?自己牛得?很,偏不想接受任何帮助。” 她想起那?一幕,脸上仍浮现青涩的倔强。 后来,依旧在这个基金会的一次活动里?,他们在波士顿近郊的一处社区做访谈。 她忘了带雨伞,而正好frank在身边。 他撑起伞,与她并肩同行,雨水打湿两人脚边的泥土。 “我想,大概就是那?晚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疗站,后来一路照顾你……” frank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温暖的回忆,“你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苏却?脸颊微热,轻哼:“那?只?是我当时烧糊涂了。” 可她知道,那?时她已经对他生出?了朦胧好感。 他话不多,却?总是站在身后,为她撑一把伞,为她递一杯热水。 他们开始牵手、共进晚餐,会在查尔斯河边漫步,讨论学业与未来。 她性格骄纵,他却?能包容她的小?脾气?。 那?份青涩的甜,让她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特别。 那?时候他们幻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决裂的那?天来得?那?么快。 “后来呢?”frank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苏却?别过脸,似在回忆那?场终结一切的争吵。 “我们吵得?很凶。”她淡淡道,“你要去非洲拍纪录片,我觉得?那?毫无意义。你觉得?我不理?解你的追求,我觉得?你总是在浪费时间。” 记忆中?的那?个夜晚,她摔门而出?。 第?二天,她跟他说“我倦了”,然后便?切断了一切联络。 frank的声音有些低,“为什么当时不继续沟通?吵架而已,很多情侣都会磨合。” 苏却?轻咬唇,沉默片刻才说,“老实说我不信人会改。会因为这件事吵,下一次一定也会。我们就是两块明?明?不贴合的拼图,硬要挤在一块。” “与其勉强拼接,不如各走各的路。” frank神色复杂,“可有时候,感情不一定要你改变什么,而是愿不愿意一起面对差异。” “如果当时你能再给?我多点信任,或许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平衡。” 苏却?静静地听着,胸口微酸。 那?时的她,确实没?有想过“磨合”这件事。 她习惯了干脆利落,只?要感觉不对,就立刻抽身。 话题沉重之际,服务生端来新的冷盘。 frank拿起一只?新鲜牡蛎,递到?她面前。 “来,吃个牡蛎吧。对你我来说,这也算是一道特殊的见证。” 他话音一顿,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牡蛎是怎么形成珍珠的吗?” 第29章 小姑娘还挺记仇 如果有?人告诉苏却, 八个小时后她会坐在一架飞往墨西哥城的私人飞机上,还是被“半绑架”上来的……她一定嗤之以鼻。 可现实就是这么荒谬。 此刻,她正窝在真?皮沙发里, 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飞机平稳航行,舷窗外的云海连绵翻涌。 对面沙发上的江津屿正翻着一叠文件, 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 衬衫领口被扯开, 还是昨晚那身?行头。 她恨透了他这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说了算”的样子。 “混蛋……” 仿佛听到她细不可闻的咒骂, 江津屿抬起头。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上,苏却立刻“哼”了一声, 骄纵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可他居然连个哄人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坐在那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明明昨晚那般霸道无理,还把她威逼利诱地?拐到墨西哥。 难道连个解释都不给吗?! 想到这儿,她更?生?气了,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里—— “好久不见, 江先生?。” frank率先打?破沉默,主动打?招呼。 江津屿没?立即理会,只是将外套拢在她肩头,并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身?后。 “frank,”他勾起一抹笑, 声线却带着冷意?的压迫,“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他们竟然认识? 苏却有?些恍惚。 江津屿的目光淡淡扫过frank, 仿佛在审视一件精致却不实用的艺术品。 “听说你最近在筹备辞职创业?”他挑了挑眉, “不想在家?里那个温室里待着了?” “不过还好,你家?底厚,可以随意?折腾。”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不然你这种小绵羊, 很容易被人吃干抹净。” 字字诛心,却又找不出?半点错处。 frank的脸倏然变色,想再说什么,苏却正准备缓和?气氛。 江津屿不动声色地?探手,将她的手腕稳稳扣住。 “不过今天可能没?机会听你细说了。” 他微微俯首,眼神从?苏却手腕滑到frank的脸,“frank,你不介意?我先借走她吧?” 言辞客气,手上力?道却不容拒绝。 苏却被他拉着往前走,只来得及回头对frank抱歉地?笑了笑。 才走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江津屿回过头:“对了,她最近有?个坏习惯。” 他看着frank,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特别爱逃跑,但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抓人。” 话音落下,仿佛一把无形的钳子,将空气紧紧攥住。 frank原本打?算追上去,却最终止步,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宴会厅的侧门。 他一路拽着她,穿过幽暗的走廊,直到露台上再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你弄痛我了!”苏却猛地?挣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 江津屿站在原地?,看着她护着手腕的样子,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 她这是在担心什么?怕被frank看到他们这样亲密的样子吗? 其实他和?frank并不陌生?。 当年他在mit读书时,便与荆棘鸟基金会有?过合作和?捐赠,frank的父亲与他也?一直保持往来。 frank是个品性端正,善良又聪明的好人——若哪天江年年挽着frank的手说要嫁给他,江津屿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可是,当看到苏却跟frank共舞时,那近乎相贴的身?体,和?那种鼻尖相抵、眼神交织的亲密,如同两只不谙世事的小狗,正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那一瞬间,他心里似被烟头烫了一下。 刺痛,愤怒,还有?一股猝不及防的嫉妒。 “怎么,”他往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怕被他看到?” 苏却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他这话暗含什么,就被他逼得节节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栏杆。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也?带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 “江津屿,你……” 心跳骤然加速,她伸手挡住他逼近的身?体,竭力?维持着安全距离。 他忽然抬手拂开她凌乱的发。 “怎么,又想逃跑了?” “我没?有?跑。” 她昂着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颤抖。 “是么?”江津屿一脸不信的模样,“那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来了美国??” 苏却努了努嘴,不情不愿地?解释:“这是我早就订好的机票,我有?中期答辩,还有?荆棘鸟基金会的事……我年初就答应了……” 江津屿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从?而确认每一个字的真?假。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止不住地?跳。 有种被家长审问的感觉。 “那你还要在波士顿待多久?” “感恩节过后。” “嗯?” “下周……大概下周吧。”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江津屿绷紧的肩膀突然放松了一些,眼底那点危险的光芒也?随之淡去。 像是一只被安抚的野兽。 苏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刚才自己说一句“不回去了”,恐怕他会……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那你到下周都没?安排了?” “嗯……”苏却下意?识应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嗯?” 但是,已经晚了。 “好,那你跟我来一趟。” “啊?” 然后——她就被绑上了这架飞机!! “江津屿!” 苏却一把扯开他的文件,语气难掩愤怒,“你无缘无故要把我带去墨西哥城,到底想干嘛?” 江津屿抬眸,耐心地?看着她发完脾气。 随后,淡定地?将文件从?她手里拿回来,搁到一旁。 “想知道?等降落再说。”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往后靠,闭目养神。 完全不想继续对话。 苏却一口怒气憋在胸口,正准备发作,机舱的隔门却被推开—— 史北鲲抱着一瓶红酒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朝他们招手。 “哎哟,气氛这么紧张?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高凌鸥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捧着醒酒器和?几个酒杯。 他那朗声打?趣,一下子把舱内原本逼仄的空气冲淡了不少。 苏却见他们进来,若再继续跟江津屿吵下去,也?不太合适。 她板着脸,勉强把脾气压住,朝史北鲲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高凌鸥却没?他那么轻松。她一进来就察觉到江津屿看着苏却的眼神有?些不一样——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纵容,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老史,”她打?断史北鲲的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苏却,“她是谁?” 视线毫不掩饰地?带着几分不爽。 史北鲲拍了拍脑门,赶紧介绍,“差点忘了,苏却,我们京大的学妹。” 他朝高凌鸥挤了挤眼,“没?想到,她还是我在哈佛的学妹。世界真?小,对吧?” 高凌鸥盯着苏却,依旧面带审视。 “哦?那可真?是了不起。” 一句话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温度。 “对,而且你还得感谢她呢,”史北鲲嘿嘿一笑,“要不是她捡到你送给老江的那个限量高尔夫球……”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住。 糟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高凌鸥送江津屿的那枚签名高尔夫球被他随手扔了,苏却捡到后,转头就挂上二手网站拍卖——从?此让她成为整个燕北城的笑柄。 人人都笑她倒追不成,还被对方当垃圾一样处理礼物?。 果不其然,高凌鸥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她看向苏却的目光更?添几分敌意?,“哦……原来是你啊。” 苏却当然也?没?忘那段“黑历史”,当时她也?没?想到一个玩笑般的操作会在燕北城引发那么大动静。她正琢磨该怎么解释,便听见史北鲲干咳了几声,打?起圆场。 “来来来,别提这些了。咱们现在都在一架飞机上,马上就要去墨西哥城好好度假一周,别闹不愉快!” 说着,他利落地?打?开那瓶玛歌庄园,给每人都倒了一杯。 “来,喝一个?” 机舱里顿时陷入诡异的静默。除了史北鲲,没?人举杯。 他讪讪地?自己喝了一口酒,偷偷瞥了眼江津屿——对方正专注地?盯着窗外,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可史北鲲分明看到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显然也?没?他表现得那么平静。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 苏却和?史北鲲都是话匣子,两人一来一回,很快就谈得热络起来。 史北鲲时不时甩出?几个幽默段子,逗得苏却“噗嗤”笑出?声。 她心里那股火气,被他这番东拉西扯地?调侃,消散了许多。 江津屿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眉头微蹙。 她还是这样,和?谁都能聊得来,三两句就能打?成一片。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烦躁。 “津屿。” 高凌鸥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身?边,举着酒杯凑过来,“前段时间在迪拜的比赛,你看了吗?”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苏却那边。 高凌鸥不死?心,又往他那边靠了靠,“那个关键的推杆,我用的就是你以前教我的发力?方式。” 江津屿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但回应依然不咸不淡:“嗯,打?得不错。” 第30章 墨西哥城(1) 他们那一代的大?院子弟, 谁都知?道江津屿是个从不低头的主儿。 小时?候,他就显露出这股不容小觑的狠劲。 有一次,大?院里?几个惹事的男孩堵住放学?的江津屿, 逼他喝一瓶掺了墨水的饮料。当时?还在小学?的江津屿就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明天放学?后, 我?在仓库等你们, 陪你们玩点更有意思的。” 那群孩子第二天就再没来上过学?。 后来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群男孩仗着人多, 一直把废弃仓库当据点,在那里?欺负人。江津屿早就盯上了这一点。他花了一个星期, 从市场上买了一堆花斑蛇,偷偷放进仓库里?。 等那群人来找他赴约时?, 江津屿特意把他们引进仓库深处。在漆黑的仓库里?,他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地上游动?的蛇群,还有角落里?几具死老鼠。 “这些都是从缅甸运来的剧毒蛇。”他轻声说。 “想试试喝蛇血吗?” 那群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男孩,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其实那些不过是些无毒的花斑蛇, 连咬人的胆子都没有。死老鼠也是江津屿特意放的,就是为了让场面更吓人。但那群孩子从此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绕着走。而每次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江津屿都会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嘶”声。 对那些男孩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这个性子直到现在也没变。 去年在燕北会所, 一个靠房地产起家的富豪喝多了,强行把酒杯怼到江津屿面前, 说要给这个“靠家族吃老本的公?子哥”一点教训。 当时?的江津屿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连一滴酒都没碰,转身就走。 一个月后,那家公?司的几十个楼盘全?部被重新介入调查, 项目停摆,资金链断裂。富豪不仅欠下天价债务,连老婆都带着情人跑了。听说如今他白天在工地上搬砖,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才?能活下去。 江津屿就是那种笑面虎。 不显山不露水,却能琢磨出一百种报复方式。 等你最?得?意的时?候,他再让你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谁敢惹他? 没人。 可?现在,史北鲲亲眼看到,有人正当着他的面挑衅,还把酒杯都快怼到他鼻尖了。 更离谱的是,江津屿竟然……笑了? 他抬眸瞧着那杯几乎抵到衣襟的酒,忽然勾起唇角,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好。” 他接过苏却手里?的酒,一仰头,全?喝了个干净。 史北鲲盯着他那近乎“宠溺”的顺从,惊得?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江津屿将空杯随意搁在小桌上,似笑非笑地问?:“满意了?” “一般般吧。” 苏却扬起下巴,转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看到她走回来,史北鲲不由拍手佩服。 “英雄啊!头一次见有人能让江津屿服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机舱里?倒没再闹什么波折。 飞机平稳降落在托鲁卡机场。 从空中俯瞰,墨西哥城像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棋盘。这座超级都市虽然总面积只有燕北的十分之一不到,却拥有着与燕北相当的两千多万人口。 墨西哥城,ciudad de mexico,人们更习惯叫它?cdmx。 这座坐落在海拔两千多米高原上的城市,现代摩天大?楼与殖民时?代的老建筑并立。这里?有着上千家博物馆,街头巷尾,缤纷色彩与拉美风情的salsa舞曲交织,宛若一个熠熠生辉的万花筒。 飞机落地后,付立的车已经等在出口。 他看到苏却时?愣了一下,又很快瞥了眼自家老板的神色,随即露出个了然的笑。 “付先生,你怎么在这?”苏却惊喜地打招呼。 “苏小姐好久不见,”付立笑着回应,又朝她身后望了望,“你是怎么遇上我?们家……” 苏却正想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 “行了,别聊了,先上车。”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冷淡的眼,苏却撇撇嘴,却也没当场顶撞。 一个小时?后后,车子驶入了一条幽静的林荫道。透过车窗,苏却看到路边整齐地种着石榴树,花朵在暮色中透出朦胧的红色。 当车停下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眼前是一栋极具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粉色和蓝色的外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惊艳。庭院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泳池,泛着靛蓝色的水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连接内外的走廊,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玻璃天窗,在地面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影。 “这是……你在墨西哥城的房子?” 江津屿走到她身旁,淡淡瞥了她一眼,“有问?题?” “呃……”苏却回过神,忍不住脱口,“没想到你在这里?也有产业。” 这别墅的风格极具拉美现代主义色彩,隐隐让她想起大?名鼎鼎的“casa gilardi”。 江津屿却不做解释,只径自走到门口,伸手示意她跟上:“进去再说。” 别墅一共有三层。一楼主要是客厅厨房等公?共设施,二楼则是三间客房,三楼更像是江津屿自己的独立空间。 付立接了个电话后,一脸难色地报告,“江少,因?为这次我?们出行过于临时?,房间还没来得?及全?部收拾……只有两间客房能正常住人,另外一间浴室的热水器还坏着。您看……” 史北鲲凑过来打量,“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只剩两间能用?的客房?” “嗯。”付立轻轻点头。 高凌鸥率先皱眉,态度坚决,“那我?跟谁都不想挤,我?从小到大?就没住过双人间。而且我?睡觉特别浅,一点动?静都会被吵醒。” 她说话时?还特意看了苏却一眼,仿佛苏却就是那个“打扰源”。 苏却不以为然地耸肩,“那你可?以搬出去住嘛,高小姐。你高尔夫球奖金不少吧?cdmx的五星级酒店随便挑。” 高凌鸥脸色瞬间黑了。她心里?正想反击,看到江津屿就站在那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怎么舍得?离开? 她才?不想错过能和江津屿多待一起的机会呢。 忽然她灵机一动?,转向苏却,故作体贴道,“要不……我?出钱,请你去酒店住?毕竟你算是客人。” 一句话就切割了亲疏远近。 史北鲲看着两个女孩剑拔弩张的样子,哪里?插得?进嘴。 就在气氛僵住的时?候,江津屿打断了她们,“别废话了。墨西哥城不算安全?。不管你们谁,住外面都不方便。” 说着,他目光在高凌鸥和苏却之间转了转,口气不耐,“要是不满意客房,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你住?” “什、什么?”高凌鸥被这句话吓到,连忙想解释些什么,但江津屿已经转身上楼,显然兴致缺缺。 “呃……津屿,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却看着高凌鸥一脸尴尬的样子,幽幽地来了一句,“啧,看人下菜。” 拎起自己的行李就往楼上走。 刚到了客房,苏却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天被江津屿从波士顿“劫持”到墨西哥城,她累得?连衣服都懒得?换。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高凌鸥坐在对面的床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却心里?的起床气腾地冒上来,“你干嘛?”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你。”高凌鸥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敌意,“我?和津屿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的感?情,不是你认识他几个月就能比的,别指望能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摆明了要给苏却下马威。 苏却咂了咂嘴,懒洋洋地半撑起身体,“然后呢?” 高凌鸥没料到她态度这么敷衍,神色更为恼火,“我?是为了你好。津屿这个人,一向长情。他现在对你,顶多是好奇。玩玩而已,别当真,不然到时?候伤心丢人的是你自己。” “哦……” 苏却漫不经心地拖长音,抬眸打量高凌鸥,“那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玩你啊,青梅妹妹。” “你!” 高凌鸥脸色骤变,伸手指着她,“不知?好歹!” “我?确实不知?,也不想知?道。” “不过,”苏却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你再打扰我?睡觉,我?就去跟江津屿告状。” 高凌鸥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没法发作,只好狠狠摔门离开。 苏却听着那脚步声远去,困意又重新笼罩上来。 她当然知?道江津屿是个长情的人,毕竟他曾和姐姐恋爱长跑十年。 十年的感?情,会让他轻易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这个认知?令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苏却下意识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试图把这些烦人的想法都关在外面。 - 结果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苏却简单的梳洗后就下楼,正巧遇上已经在吃早餐的三人。 “早!”史北鲲率先打了招呼,“早餐已经好了,就等你了。” “早。” 她打着哈欠,随意拉开椅子坐下。经过高凌鸥的时?候,只听她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苏却也懒得?理她,随意地在桌旁坐下,手指还在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 第31章 墨西哥(2) “那你还要不要?…… 即使打?完枪, 心中烦躁依旧没有消去,苏却觉得?喉咙干得?发紧。 她走向休息区,想?好好喝水缓口气。 甫一拧开休息室的门, 便看见江津屿和高凌鸥正面对面站在饮水机附近。 高凌鸥似在和他讨论什?么,脸上还?挂着笑。 见苏却进来, 江津屿止住了话头, 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矿泉水瓶递了过去。 “给。” 瓶口朝向自己, 苏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绕到饮水机另一边去接水。 一杯、两杯……灌得?猛, 像要把?胸腔里?的那把?火浇灭。 江津屿的手僵在半空,听见塑料杯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轻笑了一声,将矿泉水随手搁到桌上。 当众拂他面子,看起?来还?在置气呢。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谁都没有多话。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付立匆匆赶来, 在江津屿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会?儿付立会?载你们去市区吃饭。”江津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凌鸥一愣:“那你呢?” 江津屿淡淡看她,“我有事。” 忽然他拔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让某个人听见:“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反正——不受欢迎。” 水瞬间溢出杯沿,打?湿了苏却的手指。 “那……好吧。” 高凌鸥有些失望, 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没必要。”江津屿依旧冷漠, “你们去就行?。” 说完这句, 他懒得?再多解释,转身带着付立一同离开休息区。 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一室沉闷的空气。 苏却没回头, 默默从一旁的纸巾筒里?抽出纸巾擦干手指,喉咙间却泛出一阵涩意。 这混蛋……忽然来这么一下,又忽然走。到底想?干嘛? - 车窗外景象飞速掠过,苏却一路默默靠在车窗,兴致不高。 高凌鸥也心不在焉地刷手机,偶尔问一句“津屿哥那边怎么样”,也没人能给出答案。 付立开着车载着他们一路前往罗马区。 墨西哥的美食以丰富和鲜香闻名,如同这个热烈奔放的民族一般,每一口都充满层次,直接了当地刺激你的味蕾。这里?有着数不清的米其林餐厅和world top bar,占了北美美食排行?榜的半壁江山。 他们这次去的rosetta就坐落在罗马区。 罗马区是墨西哥城知名的富人区和艺术区。殖民时期的老式建筑林立,街道两旁的紫藤花瀑布般垂下,那种鲜艳热烈的氛围扑面而来。 这家虽然只是米其林一星餐厅,但因之前出现在netflix的美食纪录片上,人气暴增,据说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座位。 果不其然,到了这座西班牙建筑风格的白色别墅前,门口等?位的人已?经排成长龙。 “这地方可火爆得?很,没预约能等?一下午。”史北鲲来之前查过资料,对这有印象。 “江少早就订好包厢。”付立笑着回应,示意他们直接往里?走。 踏入餐厅,立刻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舒适静谧。 几?乎是被绿意包围着的餐厅,就连墙纸都是手绘鲜花纹样。柔和的黄铜吊灯之下,服务生款款走来,带他们进入二楼独立的小房间。 一落座,高凌鸥便盯着菜单眼睛转个不停。 “这个海鲜意面看起?来不错,啊,这个黄油鳕鱼也......” 史北鲲不等?她说完,已?经在纸上写下这几?道菜名,“不用纠结,和以前一样,我多点?几?道,你随便尝一点?就好。” “唉,可是我的营养师说……” “我知道,所以配了一份cabbage taco,纤维质和好脂肪都有了。”他头也不抬,继续写着,“你最近训练量大,该补充点?能量。” 高凌鸥眨眨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这一切落在苏却的眼里?,总觉得?有那么些许眼熟。 “苏小姐,您也可以随便点?,不用怕浪费。” 苏却抬起?头,看见付立带着善意的笑容,正看着自己。 “……好。” 她随手翻了翻,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付先生,”苏却放下菜单,压低了声音,“江津屿去哪儿了?” 付立神色一滞,脸上有些为难。 “呃……少爷有别的安排。” 他只得?暧昧搪塞一句。 摆明了是知道却不说。 苏却随手将菜单丢到一旁,嘴里?带着冷嘲,“果然,他想?怎么安排就得?怎么安排,让我来墨西哥城,我就得?来。可他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真是霸道不讲理。” 她越说越气,指尖攥着水杯,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倾注在这小小的玻璃杯上。 付立察觉到她的怒火,可少爷去找江图南的事情又不能透露,只能看着她眼底蒙上的一层阴影,欲言又止。 “抱歉。” 苏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不该冲你发火。错不在你,混账的是他。” 手里?的力道放松,她垂下肩膀,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里?,弥漫着一片看得?见的失落。 方才?还?倔强的小姑娘,此刻像是被雨打?湿的木棉花,蓬勃的生命力被抽走,只剩下一地颓败。 “其实……”付立轻咳了一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有些事,我也不知该不该说。但您问起?,我只能告诉您一点?。” “少爷本该直接飞墨西哥城,这里?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他亲自出面。那是我们追踪了好几?年的线索,最近才?有了重大突破。” 付立顿了顿,清明的眼睛看着她。 “可他却突然改道去了美国。” “您知道吗?本来他行?程上没有‘美国’这一站。” 苏却猛地抬头。 脑海里?闪过江津屿在宴会?门口出现时的样子:领口被扯得?松散、头发也不如以前那般一丝不苟,眼底布着疲倦的阴云。 仿佛一路奔波赶来。 “他来美国是因为……我?” 她难以置信。 付立并没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少爷做事,一向条理?分明,又极有掌控欲。他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 “除了,他自己‘愿意’,或‘想?要’。” 苏却咬紧嘴唇,没再说话。 心口那股气和莫名的酸涩,好像随着付立这番话,更?加翻涌不休。 rosetta的午餐并没有让她胃口大开,反倒加了一层说不清的沉闷。 午后,付立带他们来到了科约阿坎区的蓝房子。这座被涂成靛蓝色的房子,是墨西哥最伟大的女画家frida kahlo的家。 蓝房子里?到处都能看到frida的痕迹。 她是墨西哥艺术史上不可替代的灵魂,用最浓烈的色彩表达身体与灵魂的挣扎。 苏却一直很喜欢frida的作?品。 她曾在哈佛的选修课上研究过frida的自画像。那些画作?里?,弗里?达总是直视着观众,眉心紧蹙,目光坚定。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伤痛,反而以一种近乎残酷的诚实,将痛苦化作?艺术的养分。 这位女艺术家经历了三十?五次脊柱手术,与diego rivera的婚姻破裂又复合,可她始终没有停止去爱、去燃烧。 蓝房子里?的每个转角都经过特别设计,方便轮椅通行?。苏却看着墙上的照片,那些记录着弗里?达戴着石膏支架作?画的画面,似乎生命越痛,色彩就越鲜活。 尤其是她生命最后的那一幅《viva la vida (生命万岁)》,那几?片饱满的西瓜,热烈得?几?乎要从画面里?溢出。 即使生活对她如此折磨,但看清了这一切后,她依旧选择深爱它。 花园里?,热带植物在蓝色的墙面前肆意生长。 露台一侧,正播放一段珍贵的老录像。 苏却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挤到小投影仪前,恰好看见frida坐在轮椅上,微微抬头。 镜头另一端是diego——那个让她爱恨交织了一辈子的男人。 画面是黑白的,略带斑驳的老旧质感。 可frida眼中的光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仿佛带着全世界的温柔,轻轻抬起?脸,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diego把?手掌伸向她,手指微张,等?待着她的回应。 frida将脸慢慢贴到他掌心,细细地摩挲他掌纹的凹凸。 似乎想?把?自己的面容烙进对方的手心,让他记住,也让她确认彼此的连接。 镜头里?,她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毫无保留。 像一朵主动垂下的花,柔软地依托在爱人的指尖。 就连坐在轮椅上的局限,也无法阻止那份热烈与渴望——她将最脆弱的部分交给他,宛如递上了自己的心脏。 苏却突然在此刻想?到那日在姐姐的婚礼,江津屿站在庭院里?抽烟的身影。 逆着光,只有他指尖的猩红火光闪烁,眼神深不可测。 她曾觉得?他是个带着湿冷气息的人,像在漫长夜雨中奔波了许久,身上沾满了潮气和疲惫。 那种柔软的、让人想?要触碰的感觉,像一根蛛丝,牵动着她的心。 所以那天,她吻了他。 似亲手抚平那夜雨的潮湿。 此刻她突然理?解了那日毫无保留的冲动。 - 一天奔波后,他们决定去墨西哥城最负盛名的酒吧之一——handshake。 这家世界排名第一的酒吧,由荷兰人创立、却注入大量亚洲茶元素,在这些年来风头无两。 第32章 他江津屿今天转性了? 苏却迷迷糊糊地?靠在房门上, 指尖抓着门把,脚下是?一片悬空。 可她却丝毫不感觉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别墅的三楼,那个只属于江津屿的空间里。 她大口地?喘着气?, 酒精的热度在血液里翻滚。夜色氤氲成?模糊的一片。眼睛失去了作用,只感觉到有人靠近, 带着烟草和皮革的味道, 如同热浪般袭来。 江津屿单手抱着她, 边吻边往室内退,过程颠簸, 直到后背撞上了床沿,床单柔软的触感让她短暂回神。 然而, 江津屿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俯身再次吻住她,更加疯狂、强势,带着咬住猎物般的侵略感。 苏却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那些青涩的恋情,仅仅是?嘴唇相碰便脸红心跳。可真正的吻是?这样的——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感, 让人从骨髓里泛起酥麻。 酒精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却又让每一寸感官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的颈间游走,每一次触碰都令人战栗。檀香和酒精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看不见的火,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口。她本能地?贴近他?的体温,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寻找绿洲。 丝绸被单在身下凌乱地?堆叠,随着两人的动作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混着自己断续的喘息。 每一次唇齿的纠缠都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却贪恋这种窒息般的快乐。江津屿的手指没入她的发间,微微用力地?将她的头?仰起,露出脆弱的颈线。 他?的吻一路向下, 像是?日落时分的暮色,寸寸浸染青山。 苏却感觉自己似乎要融化在江津屿的掌心里。胡乱地?抓着他?的衬衫,几?乎要将那些扣子扯开。 像是?在欲海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就这么想试试我的底线?”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克制的危险。 不等?她回答,他?的手已经?禁锢住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害怕。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微微颤抖,却又莫名地?期待。 “现在知道乖了?”他?松开一些力道,却依然掌控着她的每一分动作。 苏却被他?滚烫的呼吸激得一颤,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钻。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在乎。 理智在酒精里溺亡。 感官在他?的吻里燃烧。 他?忽然咬住她的颈侧,力道大得让她轻呼出声:“说,你喜欢我。” 苏却偏过头?,倔强地?咬住下唇不说话。 江津屿突然停下所有动作,手掌从她的腰际挪开。 他?的眼睛幽深得像一汪墨,却带着几?分戏谑,“不说?那就不继续了。” 坏心眼。 她的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但又不愿意轻易低头?。 江津屿撑着身子看着她。 月光下,她被吻得凌乱,眼角泛着水光。醉意让她眼神迷离,像一朵被露水打湿的玫瑰。 他?软下心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吧,今天就算了。” 慢慢来,他?还有的是?时间。 更何?况,他?想看着她清醒的时候,肯定对自己的爱。 他?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喂她,接触到水的瞬间,她忍不住地?猛灌了几?口,像是?渴急了的小动物。 江津屿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想起下午在射击场,她宁愿和饮水机较劲也不肯接自己递的水。如今倒是?乖顺得很,喝得一滴都不剩。 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都如了他?的愿。 等?她喝完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江津屿把她打横抱起,朝她的房间走去。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 苏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上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女?酒保给自己递来的一杯鸡尾酒,下一秒就是?天旋地?转。 她猛地?想起tracy分享过的恐怖故事——墨西哥有种著名的断片酒,由龙舌兰制成?,一杯下去就能让人不省人事。 难道自己中招了? 她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周围和身子。 是?自己的房间,ok。 衣服还在,ok。 妆呢……没卸,大写的不ok。 她骂骂咧咧地?翻身起床去卸妆,结果才刚踩到地?板,腿就一软,咣当?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高凌鸥正猫着腰推门进来,苏却这突如其来的下跪,让她直接僵在当?场。 “你这是?……?” “拜个早年?。” “啊?” “废话,”苏却白了她一眼,伸手示意,“还能干嘛,脚抽筋了,快扶我起来。” 高凌鸥今天倒是?出奇的温顺,不仅扶她起来,还附赠了个理疗师级别的拉筋。 苏却边享受着专业运动员的按摩服务,边和她闲聊起来,“昨天你送我回来的?” “啊?嗯嗯嗯……” 高凌鸥的语气有点飘忽。 “你怎么一大早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苏却嘴快不过脑,“不会彻夜未归吧?” “你你你你别瞎说!” 高凌鸥顿时脸红到像是?沸腾的水壶,怪叫个不停,“我,我只是?出门去跑了个步?!” 她说着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苏却被捏得惨叫:“哎哟哎哟疼疼疼!好嘛,不问了还不行吗?” 两人简单收拾后,下楼到庭院用早餐。 高凌鸥一路上都面色复杂,时不时扭头?看身后,像做贼似的。 苏却本来还想多问两句,见她如此戒备,只能先忍住。 刚到餐桌前,便看见史北鲲和江津屿已经?就座。 让苏却意外的是?,史北鲲今天不复往日的热情,一见高凌鸥过来,整个人就僵了。 他?原本想起身打招呼,却像被雷劈中般,又默默坐了回去,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 高凌鸥也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嗯”了一声就算招呼,直接埋头?拿食材。 一股剑拔弩张又无比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她还没来得及多琢磨,一扭头?就看见江津屿把一盘已经?准备好的早餐递到自己面前。 抹了树莓果酱的吐司,配着撒了罗勒叶与黑胡椒的荷包蛋,那正是?她的最爱。 苏却抬起头?,对上江津屿的脸。 怎的? 北极冰川融化了? 地?球变暖果然是?真的吗? 他?江津屿今天转性了?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苏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干脆直接问他?心里的盘算。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做个明白鬼。 江津屿看着她,叹了口气?。 “对你好就这么难以置信?” 苏却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想想前阵子这家伙对她的暴政,她可没体会过什么叫“对你好”。 苏却下意识地?掐自己的脸。 是?不是?还没睡醒?她昨天的断片酒好像后劲有点太足了? 江津屿注意到她动作,神情骤然一凛,像意识到什么。 “你喝断片了?” 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危险和不快。 苏却一愣,还想遮掩,但看他?那眼神,顿时心虚地?挠挠头?:“呃……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江津屿脸色刷地?沉了下去,连呼吸都透着寒意。 “哈,你可真行。”他?嗤笑一声,“那你现在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吗?” 苏却脑海里拼命搜刮,却只找回在酒吧里的片断记忆。至于后来……一片空白。 难道她又干了啥惊天动地?的蠢事?要命! 她眨巴眨巴眼:“我……我只记得女?酒保给我递了杯诡异的鸡尾酒,其他?都……不太清楚。” 江津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仿佛在压抑怒火又带着失落。 苏却看得心一突,更加懵。 史北鲲整个早餐期间都没敢往高凌鸥的方向瞟,几?乎半个身子都侧过来和江津屿聊天。后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显然兴致缺缺。 “诶,老江,”史北鲲突然凑近,“你脖子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江津屿一改往日矜贵严谨的风格,戴着一副圆形眼镜,穿了件米色的船形领t恤,外面随意地?披着廓形西装。这身慵懒的打扮让他?整个人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偏偏那露出的脖颈上还带着几?道暧昧的红痕。 他?缓缓抬眼,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苏却。 “被鸟抓的。” 口气?玩味,痒痒地?挠人。 “唉,什么鸟啊这么吓人?”史北鲲看得一脸紧张,“你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看什么,看情趣痕迹吗? 江津屿只是?笑了笑,起身去拿咖啡。 高凌鸥见状,立马晃着杯子开口:“津屿哥,我也要一杯。” 江津屿头?也不回:“让老史帮你拿。” 话音刚落,庭院里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没人敢动一下。 史北鲲手里的面包停在半空,结结巴巴地?开口:“啊?那个……好、好啊,我帮你拿。” “不、不用了,”高凌鸥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我喝茶就好,喝茶!” 说完,她猛地?端起茶壶,差点把自己烫着。 苏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凑到江津屿耳边,小声嘀咕:“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江津屿淡定地?往她杯里倒咖啡,顺手从桌上捞了颗坚果,直接塞进她嘴里。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却:“……” 第33章 戴眼镜太犯规了。简直戳中她的X…… 群山环绕的瓜纳华托, 像一幅被泼上五彩颜料的画,层叠的彩色房子爬满山坡。这里也是?皮克斯当年轰动世界的《寻梦环游记coco》的原型地点,令它更?充满了浪漫的童话色彩。 从墨西哥城到这里要开四个多小?时。苏却坐在副驾驶, 捧着手机认认真真查了一个小?时的攻略。 江津屿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神不离前方的路:“看够了?” 语气带着点调侃, 像是?在问她能不能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看真实的风景。 苏却点了点头, 偷瞄了他一眼, 忽然觉得今天的江津屿,少了平日里冷峻的威压感?。 也许是?t恤和牛仔裤的原因, 他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像极了大学?里的男孩子。 两?人之间年龄的距离感?仿佛一下就缩小?了。 后视镜里, 付立载着史?北鲲和高凌鸥的车渐渐被甩在身后。 “别担心?,”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付立知道地址,到时候会和我们汇合。” 我们。 苏却眨了眨眼睛。 她凑近江津屿,带着一丝期待和不解,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护着我?还把你?发小?高凌鸥给拒了。” 江津屿瞥了她一眼,专注开车,语气淡淡:“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瞎说。” 瞎说什么大实话。 苏却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继续调侃:“别说得这么好听, 好像我喜欢什么你?都能照办一样。” 江津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 清亮的声音缓缓落下。 “以后, 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直说,我会满足你?。”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压低了几分。 这句话太直白,也太有分量, 重得让苏却连玩笑都开不下去。 她别开眼睛,心?里咕哝着:江津屿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会说这种话? 车继续行驶,沉默片刻后,江津屿忽然开口,聊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和之前她从丁旭尧那里听说的一样,少年时候的江津屿是?大院里的头头,史?北鲲因为性格好,很快就获得江津屿的信任,几个人玩得很铁。直到某天,史?北鲲带了一个女孩来?,说要加入他们。 “那个年纪的男孩,哪个愿意和女生玩?”江津屿笑了笑,“我们把她晾在一边跑了,只剩史?北鲲陪着她。” 结果第二天那个女孩又来?了,令人惊讶的是?,她拿了一把剪刀,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小?女孩仰着头,一脸不服输的模样:“现在我和你?们一样了,我可以加入你?们了吧?” 那几个男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处理?过这种事,便都看向江津屿,等他决定。 “所以,你?答应了?”苏却好奇结果,“那个女孩是?高凌鸥?” 江津屿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排斥她,那天我们要去什刹海滑冰,不想等她找冰鞋。” “谁知道她会来?这一出。” “还不是?你?憋着不说,害人家只能胡乱猜。”苏却哼了一声,心?里倒是?佩服了高凌鸥不少。果然当运动员的,没几个软脾气的,个个都像倔驴。 她们俩倔驴撞在一起,自然一路火花带闪电,每天都看彼此不顺眼。 “不过看她现在的娇气脾气,看不出来?以前是?这样。” 苏却回?想起她从第一次见高凌鸥,以及媒体报道里写的,关于她,都是?高尔夫球届的新晋小?公主,高家的掌上明珠。实在难以想象她曾经是?个假小?子。 “高凌鸥是?私生女,她妈妈就指望着靠她能够从高家的信托里多分一笔钱。”江津屿解释道,“包括从小?培养她学?高尔夫球,成为运动明星,也是?因为高家现在那位喜欢这个运动。” 他的目光淡漠而锋利,像是?一把手术刀,将上流社会那些装腔作势的皮囊一一剖开。 “她不过是?她母亲指望着翻盘的工具罢了。” 江津屿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又回?到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如天上疏离的冷月,让她想伸手抚去他眉间的霜。 但他又和那时候不一样,这尊月亮似乎只对她敞亮。 她对月亮说什么,都会知无不言。 这个认识,让她心?底突然有了期待。 “江津屿,既然你?刚才说我有什么就直说,”她濡湿自己?因为紧张而干燥的唇,抬起头,语气却尽量保持平静,“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波士顿,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吗?”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层薄云,遮住了山间零星的阳光。 江津屿眉头蹙起,抖落一地霜雪。 他想告诉她一些事。昨夜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就心?底告诫自己?,该慢慢打开一些——心?里的想法告诉她,不要让她再没有安全感,再失望。 可思绪里翻涌的江家那些事、江图南的麻烦,还有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未来?,像一团乱麻,缠绕住他的决心?。 她那么天真浪漫,就应该被置于玻璃罩子里,好好保护起来?,不该被卷进外面的风暴里。 更?甚至,置于危险之中?。 “你?可以问点别的。”他抬手顶了顶眼镜。 “可我就想问这个。” 车内的空气像被抽离了一般安静,只有江津屿的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 咚咚咚。 像心?跳,又像耐心?告罄的倒计时。 “果然还是?这样。”她冷哼一声,“做不到的就不要轻易许诺。” 下一秒,车身猛地一晃。 伴随着轮胎与地面的尖锐摩擦声,一个急刹甩尾,苏却感?觉整个人被狠狠甩了一下,若不是?安全带束缚住她,她几乎就要撞上车门?。 “你?疯了吗!”苏却被吓得心?脏狂跳,刚要发火,却发现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江津屿解开安全带,转身朝她看过来?。 车窗外的光线斜斜落进来?,半明半暗的光影落在他脸上,让他那张向来?冷峻的脸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向前倾斜,像座山笼过来?,将她整个人锁在这方寸之地。 “我来?波士顿,是?因为你?。” 苏却屏住了呼吸,耳朵轰隆作响。 心?跳骤然加快,像一只失控的鼓槌,砸得胸口发疼。 “以后,别再不告而别。” 江津屿今日戴着眼镜,看起来?他平时的模样更?深情。 透过镜片,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带着某种让人无法逃开的温柔。 苏却感?觉脑内有无数烟花在盛放。 怎么办!怎么办!江津也屿今天也太戳我了吧! 斯文败类就该是?这种样子! 啊啊啊,这个男人简直了! 虽然脑内小?剧场已经分贝超过180,但她面上依旧强装镇定,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欸?外面有人在卖芒果!我下去买一个。” 她指着路边的摊子,迅速转移话题。 路边正有一个卖水果的小?摊,那摊子简陋极了,几块木板随意达成的桌上摆着几个艳丽的芒果和一些已经切好的水果杯,旁边还摆放着用塑料瓶简陋装着的辣椒粉。 墨西哥有种特?殊的吃法,芒果肉配上辣椒粉,酸甜辣三种口感?在口中?碰撞,十分新奇。 苏却早就对这个吃法跃跃欲试很久了。 “江津屿,我要吃这个!” “这种东西……你?确定?”江津屿上下打量摊位,眉头皱得很紧,“干不干净都不知道。” “不管,我就是?要吃。”苏却满不在乎,伸手掏包,却发现自己?没带比索,表情顿时僵住。 江津屿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男孩。 男孩看着钱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 “他说你?的钞票面值太大,他找不开。”她头也不回?地挑水果。 “你?会西班牙语?”江津屿倒是?意外。 “当然,”苏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波士顿拉美裔可不少,学?一点很正常吧。” 江津屿看着她的侧脸出神。身为亚裔,在美国生活并不总是?如表面那般光鲜。尤其?是?像苏却这样,在少数派与主流社会之间穿梭成长,必然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适应和妥协。 他不禁开始好奇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江津屿沉吟片刻,取出另一张钞票递给小?男孩。 “不用找了,你?也早点收摊回?家吧。” 苏却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心?。她翻译了一下,小?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转身从泡沫冰桶里掏出两?瓶汽水塞进他的手里,又低头补了一句什么。 “他说了什么?”江津屿接过汽水,侧头看向她。 “没什么。”苏却迅速别开脸,耳尖却染上了薄红,显然没打算告诉他。 “嗯?” “他说……他说你?像他哥哥,谢谢你?。” 明显像是?现场瞎编的。 江津屿嘴角微勾,语气透着一丝揶揄:“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苏却转过头不看他,“唉,你?快把我的芒果杯拿来?。” 江津屿倒是?没再追问,伸手将她点好的芒果杯递了过去,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眼神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苏却捧着这份芒果,满足地叉起一块送进嘴里。酸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好吃!江津屿,你?也尝尝吧。” 江津屿神色复杂地盯着这类似地狱料理?一样的东西,表示拒绝。 苏却偏不信邪,叉了一块芒果递到他唇边:“试试嘛!这么特?别的味道,错过可惜了。” 第34章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后来一路上, 苏却都没再敢正?眼看江津屿。 可她的目光却一次次不自觉地飘向后视镜,通过那方寸的倒影偷偷端详他。 阳光从云层后出来,落在?他的侧脸上, 金漆画笔勾勒着轮廓,连眼睫的阴影都那么恰到好处。 老天真不公平, 竟然会?给他这么挺的鼻梁。 苏却看着那张脸有点入迷。 突然, 江津屿的眼睛出现在?后视镜里, 和她的目光精准地撞个?正?着。 “!!!”‘ 苏却吓得?一抖,瞬间条件反射般出声?:“看什?么看, 我没偷看你?!” 属实贼喊抓贼了。 江津屿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开车要定期看盲点, 你?驾照怎么考的?” 哦,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苏却耳根泛红,急忙缩回脑袋,心?虚地盯着窗外。 可从后视镜里,她还是能看到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低笑声?伴着风声?传入耳中。 “喂!”她低声?抗议,“别?笑了!” 突然头上有个?轻柔的触碰。 江津屿揉了揉她的头。 指尖划过发?丝,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好,你?专心?看风景吧。”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改变。 像是一座天平,微小的重量一点点倾斜, 却已让整个?平衡悄然失控。 隐秘的欢愉,如同汽水瓶里的气泡咕噜咕噜冒上来, 胸腔里隐隐发?胀。 她不清楚那是什?么。 下午三点, 他们抵达了瓜纳华托。 这个?五彩缤纷的城市坐落在?山谷中,房子如彩虹般层叠在?山坡上,散发?着童话般的梦幻色彩。 江津屿早就安排好了一栋独栋别?墅, 位于高地,可以俯瞰整个?老城区的风景。 这次的房子没有什?么问题,总算可以实现一人一间,她终于可以和高凌鸥这个?室友说再见。 亡灵节的氛围已经弥漫整个?城镇。 墨西哥的亡灵节起源于阿兹特?克文化,原住民认为死亡是生命的延续。在?这一天,大家会?盛装出行,戴着鲜花,画上骷髅妆。他们怀念逝者,也庆祝生者。 苏却和高凌鸥满怀兴致地精心?打扮了一个?多小时,可等到了大厅却发?现只有史北鲲一人。 “津屿哥呢?”高凌鸥急切地开口。 “他说让我先带你?们出门转转。”史北鲲答得?含糊,目光却闪烁,似乎对高凌鸥眼里只有江津屿这件事颇有不满。 苏却的心?底也有些隐隐失望,结果正?巧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瞥了一眼。 是江津屿的信息。 这是她下回微信后,收到的第一条信息。 坏人:【我和付立需要开一个?视频会?议,你?先跟史北鲲好好玩。会?议结束后,给我开位置定位,我来找你?。】 苏却看着信息有些发?懵。 他这是在?报备吗? 江津屿的行踪向来莫测,甚至连珏姐都摸不清自己这个?弟弟每天在?干什?么,包括史北鲲也只是接到指令而已。 可现在?,他不仅主动向她报备行程,还许诺会?来找她? 那一刻,她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暖的空气,膨胀得?让胸腔有点发?疼。 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下来。 高凌鸥正?在?烦闷中,看见她这个?模样,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还挺高兴的?” “过节嘛,我自然开心?。”苏却声?音轻快,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迤迤然地出了门。 街上,亡灵节的装饰随处可见。到处都是颜色各异、盛放着的波斯菊和奇形怪状、表情幽默的骷髅头。她买了一束红色玫瑰的花冠戴在?头上,又路过了街边负责画彩漆妆容的小摊,她和高凌鸥立马钻进了队伍里,也要给自己画一个?漂亮的骷髅妆。 史北鲲拗不过她们俩,只得?也加入队伍中。 高凌鸥画了一个?非常华丽和哥特?的妆容,两个?眼睛涂成了松石绿,外面是一圈漂亮的波斯菊花瓣纹。 史北鲲被她们连拖带拽也拉去化妆,执意要求低调的结果是变成了一只“熊猫骷髅”。 “很?好,到了墨西哥也宣传大熊猫文化。”苏却笑着吐槽。 而她自己则画得?像是一朵盛放的花。靛蓝色的眼睛,向日葵色的唇彩,充满了饱满的生命力,远远地开起来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 画完后,他们在?老城区的街头穿行。 夜幕渐渐低垂,老城区的街道上铺满了万寿菊,烛火摇曳如繁星坠地。那些精心?装扮的花车和雕塑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两个?世界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百鬼夜行,你?永远不知?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骷髅,是不是逝去的人。 在?这个?日子,他们终于可以和你?再次相逢。 路上也有不少街头艺人正在表演,salsa舞曲欢愉充满律动感,苏却正?要往前?走?,胳膊突然被人一拐。 她回头,看见几个?画着骷髅妆的姑娘冲她笑着,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其中一个?拽着她的手就往舞圈里带,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喊着:“dance with us!” 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拉进了欢乐的漩涡里。 那些陌生的姑娘们手挽着手,踩着鼓点转圈,裙摆在风中飞扬。每个人的脸上都画着骷髅妆,却都笑得那么肆意,那么生动。 苏却被感染得忍不住大笑地加入其中。 在?这个?只有死神才会?跳舞的夜晚,她们是一群不知?来处的灵魂,在?音乐里相遇、拥抱,又在?下一个?转身?时分别?。她们跳着,跳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倾注在?这一刻。 生命的热切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实质。 一曲毕,大家的手都放开,气喘吁吁地笑着。 她们拥抱,用不同的语言道别?,仿佛刚才那支舞已经让她们成为了生命中独特?的过客。 那种陌生又亲密的感觉,大概只有在?亡灵节才能体会?。 苏却回过头,却发?现高凌鸥和史北鲲早已不知?去向。 亡灵节的人流量实在?太大,摩肩接踵,再加上大家都画着彩绘漆妆,主打一个?面对面可能都认不出来。苏却在?群里发?了消息,结果却因为人流量过大,网络连接不佳,小气泡在?屏幕里转了好几圈,也没发?送出去。 看样子给江津屿发?送实时位置也没有可能了。 她挫败地妥协了。 只不过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总不能因为找不到人而放弃享受这么奇幻而美妙的夜晚吧? 她一路随性而走?,和漂亮的游行演员拍照,也会?因为好听的音乐驻足,购买好吃的小吃大快朵颐。 一个?人只是独自,而不是孤独。 她的心?里有着满满的自我。 直到她走?进一个?广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花海,无数支蜡烛在?花朵间闪烁。 像是一个?花海墓场。 人们静静地为逝去的亲人点亮烛火,期待他们能在?今夜归来,说说未尽的话。 苏却从摊贩手中接过一支蜡烛,白色的蜡身?上缠绕着金色的纹路。她在?花海中找了个?空处跪下,小心?地护着火苗。 “爸爸,”她轻声?说,“我又想你?了。” 记忆里的爸爸永远带着笑容,即使生命的最后几天也是如此。他总说人生苦短,要学会?享受每一刻的快乐。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为什?么明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还能笑得?那么释然。 蜡烛的光在?她眼前?晃动,突然被一阵风吹得?摇曳。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看见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替她挡住了风。 她抬头,看见一张只画了一半骷髅妆的脸。 那些精致的黑白线条勾勒出死神的轮廓,却衬得?另外一半的脸愈发?生动。 江津屿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目光穿过烛火落在?她脸上。 他们谁都没说话,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重逢。 苏却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江津屿在?她身?边跪下,从衣袋里掏出一支蜡烛。火焰在?他手中跳跃,映照出他眼底深藏的思绪。 几小时前?,他们终于在?墨西哥城抓到了江图南。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小叔?” 视频里,江图南坐在?镜头对面,嘴角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江津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弄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我的好侄儿。” 这是他们许久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想要江津恒的车祸真相,不是吗?” 江图南将一枚存储卡推到镜头前?,语气轻飘飘的:“这里有当年?车里的录音,还有一些你?应该感兴趣的东西。” 那一刻,江津屿第一次感觉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只有一个?条件,”江图南眯起眼睛,“放过我。” 江津屿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个?储存卡,冰冷得?像是某种禁忌的钥匙。 结束通话前?,江图南的声?音带着戏谑,在?他的脑中盘旋。 “其实我很?好奇,你?会?不会?打开这段录音呢?小叔,你?真的能接受真相吗?” “你?应该一直知?道吧,恒叔的死,和你?脱不开干系。” 他突然想起江津恒死的那天。 车窗外的雨拍打着车顶,他不顾一切地赶到现场,却只看见一片狼藉,和一个?被压得?破败的礼物盒。 第35章 到那时候,她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你知道吗, 大脑通过手部接收到的信息,比通过身体其?他部分接收的信息更?多?。 手指末梢的神经密度极高,使得手部成为人体最敏感的部位。 苏却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一点?。 江津屿沉默地站在广场中央, 身影被摇曳的烛火映出一个长长的剪影。他的脸被骷髅妆遮去大半,露出的部分却透着疲惫。 像一座即将倾塌的山峦。 他的手垂在身侧, 骨节微蜷, 像是在握着什么, 却又像是空无一物。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覆上他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 骨节分明,指腹上的薄茧与?她的细嫩形成鲜明对比。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轻轻地包裹住他的指节。 江津屿的目光落在两?人相贴的手上,微微一怔。 但苏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像是试探,又像是迟疑。 她没有退缩, 反而更?用力地按了按。 那一瞬间,江津屿的呼吸似乎变得更?重了些。 他翻过掌心,反手握住了她。 苏却的手比他的要小,整只?手都被他包裹在掌中。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 江津屿的目光很?深,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映了进去。 苏却仰起脸, 睫毛轻颤,下意识闭上眼睛。 四周的烛火在跳动, 远处传来节日的喧嚣, 可她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像是无声地握住一颗正在融化?的星星。 “哎哟,你们在这儿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身后炸开。 苏却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江津屿没有动,只?是轻轻曲了曲空下的手指,像是在留恋刚才?的触感。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但表情依旧淡定。 “史北鲲?”他抬起头,声音低沉,语气隐约有些不悦。 史北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焦急,“你们看到高凌鸥了吗?” “没有,”苏却摇了摇头,“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的吗?” “我?们吵架了。”史北鲲的脸色尴尬,“我?……说了些过分的话,她就跑了。” 江津屿眉头紧锁,掏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却一直没能接通。 他抬眼扫了一圈拥挤的人群,脸色沉了下去。 “现在游行人太多?了,万一她……”史北鲲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她一个人在外多?危险,怎么能和一个小姑娘置气。” “先找人要紧。”江津屿按住他的手。 “我?也来帮忙找。”苏却说着就要往人群里冲。 江津屿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指尖还带着方才?相触的温度。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你要是也丢了,我?上哪儿找?”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话。” 苏却这次难得没有顶嘴,老实地跟着付立回了别墅。 自从下午出门参加游行以来,她只?吃了点?零食垫肚子。如今回到别墅后,苏却只?觉得饥肠辘辘,卸了妆后便在厨房里摸索起来,结果?还真让她翻出了一包方便面。 墨西哥菜再?好吃,但她依旧还是个中国胃。 正当?面条煮得咕嘟咕嘟响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更?响亮的“咕噜”声。 她挑眉,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往外看。 “高凌鸥?” 在院子的小树丛里,高凌鸥正蹲在那里,脸乱得像花猫,分明是哭过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苏却一愣,“史北鲲他们一直在找你!” 说着她就想掏出手机,却被高凌鸥按住。 “别告诉他们我?在这儿。”她的声音哑哑的。 “哈?” “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苏却撑着窗台,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平时和高凌鸥两?句话不到就能吵起来,但看她这样狼狈,倒也没了心思去落井下石。 看了她几?秒,苏却挑了挑眉,“你要一直蹲树底下?别一会儿虫子爬你身上又怪我?没提醒。”她朝锅里努了努嘴,“要不要进来?我?煮了面。” 几?分钟后,苏却坐在空荡荡的桌前,看着面前已经见底的锅和吃得心满意足的高凌鸥,满脸黑线。 “你全吃完了?”她咬牙问。 “啊,这不是怪你煮得太香嘛。” “大小姐,这是我?晚饭。” “你再?煮一锅不就好了。”高凌鸥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苏却扶额,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暴躁:“好了大小姐,你面也吃了,汤也喝了。”她撑着桌子,语气揶揄,“现在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高凌鸥放下筷子,手指绞着纸巾,表情有些不自然。沉默了几?秒,她猛地抬起头,语速飞快:“史北鲲居然凶我!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他能说什么让你气成这样?”苏却挑眉看她。 “我?让他帮我创造机会和津屿哥单独相处,顺便把你支开。”高凌鸥完全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我?还跟他说,我?妈准备让家里跟江家提提这事,反正秦家现在没机会了,说不定我能行。” “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他说让我?别做梦了,说什么高家也配和江家提亲?还说江津屿根本不喜欢我?,让我?别折腾了!” “这就算了,他居然还骂我?,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也别想让我?帮忙。他怎么能拒绝我?呢!” 苏却一时间有点?无语,斜眼瞥她:“所以你还真想对江津屿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一套?” 高凌鸥理直气壮地回怼:“那为什么不行?津屿哥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多?个女人。我?跟他最熟,最有可能!” “你觉得史北鲲为什么会生气?”苏却打断她,语气直白。 高凌鸥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是因为看不惯你对江津屿执着吗?还是因为你让他做这些事?”苏却淡淡道,“从头到尾,他有过一句怨你麻烦他吗?可一提‘生米煮成熟饭’,你觉得他为什么炸了?” 高凌鸥的表情僵住,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苏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高凌鸥,你是真的因为江津屿不喜欢你哭的吗?” “什么意思?”高凌鸥抬起头,眼里全是疑惑。 “江津屿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么多?年?对你不冷不热,你也没见崩溃成这样。”苏却靠在椅背上,语气轻飘飘的,“可史北鲲这一次拒绝你,你就伤心到跑来树底下哭得像个花猫。” 她勾了勾嘴角,带着些嘲弄的意味:“所以说,你究竟更?在意谁啊?” 高凌鸥怔住了,眼神闪躲,似乎被戳中了某个不愿面对的事实。 厨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 “算了。”苏却站起来,把碗筷收进水槽,“你要继续纠结就纠结吧,反正我?懒得管你了,去睡了。” 高凌鸥依旧愣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扎中了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却回到房间里和江津屿发了个消息,告诉了他高凌鸥的情况,不一会儿便受到了回复。 坏人:【知道了。我?会让老史先别回去,让她冷静一下。】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了进来。 坏人:【你做的很?好。】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解锁了她的喜悦密码。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忍不住又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遍。 “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苏却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喃喃自语,“江津屿,你是我?的了。” 她拨通了tracy的电话。 “喂,我?要和你说件事。”苏却的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怎么,波士顿那个事儿搞定了?”tracy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兴奋。 “不是,是江津屿。”苏却特意拖长了语调,像个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电话那头顿时精神了,“哦豁?之前不是嫌他管东管西特别烦吗?这么快就变喜欢了?” “才?不是‘变’喜欢!”苏却端正坐姿,认真地反驳,“我?是真的喜欢他,觉得这次可以定下来了。我?准备和他说清楚,确定关系!” “得了吧,你以前也这么说。”tracy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和那个英伦腔学长约会时说过;和法律系校草牵手时也说过;甚至和那个交响乐团指挥喝咖啡时,还不是说‘这次真的认真了’。” “……能别翻旧账吗!” “不是我?泼冷水啊。”tracy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有点?回避型依恋的倾向?” “哈?”苏却愣住了,觉得自己没听懂,“你别乱贴标签,我?怎么就回避依恋了?” tracy语气轻快,却带着专业的冷静:“你的模式很?典型啊。你不确定对方喜欢你的时候,总是容易心动,拼命想要追到手。但一旦对方真的喜欢你了,你就开始逃避,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甚至主动找理由?分手。你以前的那些恋爱不都这样结束的?” “我?——”苏却张嘴想反驳,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战绩”,发现tracy的话似乎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别急着反驳,”tracy继续补刀,“你现在去和他告白,说不定能在一起。但是,我?敢打赌,没过一个月,你这‘回避心态’就会发作,到时候又是自己甩人。” “你胡说!”苏却气得哼了一声,强装镇定,“这次不一样。我?跟你说,这次我?可是认真的!” 第36章 认真吵架,也认真道歉 门?被轻轻推开。 苏却刚收起手机, 抬头看到江津屿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 “你怎么来了?”她凑过去,鼻子动了动,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饭盒,“咦, 这香味……该不会是给?我带吃的吧?” 她的手指已经蠢蠢欲动地朝饭盒伸去, 谁知江津屿却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 饭盒避开了她的指尖。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苏却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这剧本不大对?啊? 江津屿面色如常,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疑惑,径直将饭盒放在桌上?, 语气寡淡:“拿点吃的给?你。” 苏却眨了眨眼,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刚刚微信上?不是还夸她做得好吗?怎么这会儿跟换了个人似的,温度直接降到零下? 她没?多想,脸上?很快挂起标准营业的灿烂笑容,努力挽回氛围:“谢谢呀!正好我为了你家发小, 把自己的晚饭都贡献出去了。一直照顾高?凌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呢!” 她特意?拖长尾音,俨然是一副邀功的表情。 江津屿低眸看她,眉眼微敛。 此刻的苏却,就像只小狐狸, 得了点好就想讨更多。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又故作矜持, 这反差可爱得几乎扎眼。 他?喉结不觉动了动, 心尖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不行,要冷静。 江津屿轻咳一声,眉间平静无波, 声音却沉得刻意?:“那?你赶紧吃了吧,空腹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还不忘带上?门?:“晚安。” “……” 门?被轻轻关上?,苏却还杵在原地,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就这? 她低头看了眼饭盒,再抬头看向关上?的门?。 就这?!! 不应该揉揉她的头夸她做得好吗?或者……继续刚才那?个被史北鲲打断的吻? 难道刚刚那?点暧昧火花,全是她自己脑补的吗? 苏却挫败地跌坐在床边,抓起抱枕使劲儿捶了一下。她不信!广场上?那?样的氛围,那?样的对?视,他?难道一点动心都没?有?! 她想起刚才和tracy夸下的海口?。 结果呢?现在人都没?搞定,出师未捷身先死! “江津屿你什么意?思啊!”她抓着抱枕对?着空气闷闷喊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另一边,江津屿走出门?后,脚步沉稳,面色如常。 唯一不对?劲的是他?那?藏在口?袋里?的手。 指尖微微蜷起,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他?不否认,刚刚房间里?那?短短几分钟,他?有好几次差点没?绷住。 苏却那?么毫无防备地凑过来,一脸“求表扬”的模样,他?要是稍微靠近一点,恐怕那?双唇就会不受控制地落在她额头上?,甚至是嘴唇上?。 但他?不能。 她的那?通电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早就想得清楚,对?苏却,甜头得一点点给?。他?向来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场考验……会这样折磨人。 这一夜,别墅虽静谧,却无人入眠。 各怀心事的人,或徘徊窗边,或辗转床上?。 第二天清晨,付立驱车赶到。刚下车,就看到几人一个个面露倦容,气氛微妙得让他?不禁迟疑了一瞬。 “江少,航线已经批下来了。”付立低声道,“先飞洛杉矶中转,再回燕北。” 苏却耳朵尖,一听到这话立刻提出异议。 “我不回燕北,我要回波士顿。” 江津屿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大步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到一旁。 “回燕北。” 命令式,根本不给?她反驳的空间。 “你爱回哪回哪,反正我要回波士顿。”苏却摇了摇头,毫不妥协,“大不了我自己买票,反正就四个小时的飞机。” 江津屿看着她,眸色渐深。 “好,那?就试试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据我所?知,你的期中刚结束,课程还在进行中吧?京大的规定,同一课程无故缺勤两次以上?,会直接取消交换生的成绩。现在,是丁旭尧的妹妹在帮你签到吧?” 苏却心虚地别开视线。 江津屿的声音更凉了几分:“如果我把你这些天在美国和墨西哥的照片发到京大的教务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理?” 一瞬的死寂。 苏却彻底愣住,几秒后,胸中的怒意猛然起伏。 “江津屿,你居然威胁我?”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神里?是不可思议的愤怒。 江津屿原本只是想吓唬她几句,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反应。 他?一时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张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下。 可苏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你还调查我?”她的声音尖了一分,眼睛里?透着不敢置信,“江津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尊重隐私!” 她最厌恶别人过度探究她的隐私。江津屿,这是踩了她的底线。 尊重是一切关系开始的前提。 “你当你是谁?我男朋友吗?” 苏却盯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别开玩笑了,你连朋友都不合格。”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生生剜进江津屿心口?。他?的喉咙滚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的眼神太冷,语气太生疏,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被推远了一大截。 “随便你怎么想。”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回燕北,没?得商量。” 说完,他?抬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大步走向车旁。 苏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鼻子酸得发疼。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掉眼泪,抬脚往付立的车走去。 江津屿拉开副驾驶的门?,习惯性?地等着身后的人。 几秒钟的寂静。 他?转身,正对?上?苏却发红的眼尾。她从他?身边走过,步子不快,却像是下定了决心。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江津屿的眉心蓦地一紧。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拦住她。可手指刚要触到她肩膀,苏却冷冷地侧身,擦过他?,径直走向另一辆车。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是握紧,缓缓放下。 史北鲲在车边有些尴尬,指了指江津屿的那?辆车,“学妹,你不坐那?辆吗?” “不要,我要坐这辆。”她抬起头,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们两个男人可以坐一起。” 她侧过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付立,冷笑了一声:“付先生,如果你也觉得我应该过去,我建议你先回去安抚一下你家控制狂。至于这辆车,我自己开回墨西哥城也没?问题。” 无差别扫射。 付立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说话,只得求助般看向江津屿。 江津屿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可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付立听她的。 车子启动,苏却靠在车窗上?,沉默了很久。 “喂。”高?凌鸥憋不住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苏却淡淡地回答,停了几秒,突然补充了一句,“借你膝盖用一下。” 高?凌鸥怔住了,瞪大眼睛看她。 “我在气头上?。”苏却平静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点疲惫,“不想说话。” 高?凌鸥咽了咽口?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手挪开了一点,方便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 史北鲲从没?觉得四个小时的车程这么漫长过。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低的嗡鸣。江津屿坐在驾驶座上?,眉眼冷峻如霜,手指紧扣着方向盘。油门?踩得很重,车速快得让人心惊。 她说得对?。 威胁她的学业,调查她的隐私,用言语刺痛她……他?确实不配做她的朋友,更别说其他?。 是他?过了线。 他?很少后悔,但这次,他?后悔了。 想把她留在身边,却走错了每一步。 一路飙到别墅门?口?,他?几乎是推门?冲了出去。 不多时,另一辆车也到了。 苏却拎着包下车,神色倦怠。她扶着车门?,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江津屿站在台阶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几乎是在她站稳的那?一刻,就迈步迎了上?去。 “苏却。” 她侧目瞥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径直绕过他?。 江津屿伸手,试图抓住她的手腕,却只碰到了她衣袖的边角。 “苏却!”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江津屿站在门?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一时没?了动作。 “苏却,开门?。” 门?外?传来低低的敲门?声,声音压得很沉,像是他?在努力平复情绪。 可苏却完全不理,只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耳朵堵住,不想听见?江津屿的任何声音。 敲门?声又响了一阵,他?的声音低哑,“我不是故意?的……苏却。”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了吗?! 她反而更生气了。 她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心里?越想越气。 第37章 “你要我……帮你吗?”…… 衣柜里, 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 苏却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耳朵却竖得笔直。她的手撑着?衣柜壁,尽量控制着?呼吸频率, 但脑袋里的声音早就炸开了。 她和江津屿正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气氛诡异得无以复加。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江津屿的脸色依旧镇定, 连呼吸都沉稳得像是没事人, 可唯独他的身体是绷着?的,似乎在极力控制什么。 “别乱动。” 江津屿的低声提醒突然传来, 嗓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动了吗?”苏却翻了个白?眼?, 小声反驳,“是你的腿顶到我了好吧。” “……这地方就这么大。” 两人互怼了两句,便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史北鲲,你到底什么意思!” 伴随着?房门被猛地推开,高?凌鸥尖锐的声音几乎能掀翻屋顶。 紧接着?, 是两人脚步急促的声音,像是推搡着?进?了房间。 “我什么意思?”史北鲲冷笑,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高?凌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一次?” “考虑什么?你送我去美国训练, 陪我打高?尔夫,你连自己公司的事都能往后推。可现在呢?我让你帮我约津屿哥吃顿饭都不行?”高?凌鸥气得语无伦次, “史北鲲,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帮你?”史北鲲气笑了,“高?大小姐,是不是所有?人天生就该围着?你转?是不是把你送上婚车后, 我还得祝你百年好合?” “你要追他,我帮过你多少次了?”史北鲲的声音沉了下来,“从你第一次跟我说喜欢江津屿,我就一直在帮你。我约他打球,把你带上;我借口送文件,把你捎过去;甚至他不耐烦时,我都帮你打圆场。可你呢?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一句,我是不是愿意?!” 高?凌鸥被这话?噎了一下,立刻反驳:“你是我发小,帮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发小?”史北鲲眯了眯眼?,语气更加冰冷,“高?凌鸥,你知不知道?,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发小。” “那你为什么帮我?”高?凌鸥的嗓音高?了几分,“你倒是说啊!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史北鲲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听明白?没有??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高?凌鸥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可你呢?”史北鲲的声音透着?疲惫,“你追江津屿追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你失恋了,找我哭。” “你喝醉了,让我接。” “你打球累了,让我丢下一切赶过来。” 史北鲲步步紧逼。 “高?凌鸥,你当我是什么?” “我史北鲲就活该当你的备胎是不是?” “你别倒打一耙!”高?凌鸥红着?眼?,气得浑身发抖。 “我要是真拿你当备胎,我用得着?管你交女朋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我都懒得提!” “那个rose,戴着?a货装阔太太,一边勾引你一边还在和别的小开约会!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那枚劳力士,我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你竟然看得上这种货色?!”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史北鲲逼近了一步,“你这是在吃醋?” “我……”高?凌鸥被他气得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史北鲲,你神经病!”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抱着?我哭说离不开我的时候,叫的是谁的名字?”史北鲲的声音越来越冷,“让我帮你追江津屿?是不是那天吻我的时候,脑袋里想的也是他?” “你闭嘴!”高?凌鸥脸色通红,“说好了那只是个酒后的错误,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去。”苏却听到这里,差点没忍住直接喊出来。 江津屿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脸色明显黑了几分。 “他们俩……睡过?”苏却咽了咽口水,虽然被捂着?嘴,但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震惊。 怪不得那天高?凌鸥偷偷摸摸地进?来,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原来是因为夜宿在史北鲲那…… 这什么惊天大瓜! “怎么,说到痛处了?”史北鲲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你摸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着?他?那些动作,是不是也都留着?要勾引他?” “是不是就算我现在死在你面前,你都能继续追你的津屿哥?” “啪——” 一声脆响在空气中炸开。 史北鲲钳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似乎要把骨头捏碎。 猩红如血的眼眸里印着她的影子。 “高?凌鸥,你是不是真觉得怎么样对我,我都无所谓?”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猛地把她推到墙上,欺身压上去。 “唔……” 高?凌鸥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疼得哼了一声。 还没等她开口,史北鲲便低头吻了上去。 外面的气氛火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衣柜里的苏却已经彻底看傻了。 她整个人贴在柜板上,任凭那些粗重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亲吻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水渍感?。 每一下都像暗涌,砸在耳膜上,又从心底漫上来。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吻,时断时续,带着?明显的情绪宣泄和纠缠。 苏却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飞速攀升,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而她旁边的江津屿,早已绷紧了全身。 那声音清晰到不可忽视。 每一声浅浅的碰撞,每一声隐忍的喘息,都像是某种催化?剂。 逼得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沉。 “唔……” 是高?凌鸥的声音,压抑在喉咙里,尾音抖得勾人。 随后是史北鲲低哑的嗓音,隐约还能听到他在喘,“……高?凌鸥,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更急促的“嗯……”夹杂着?隐约的动作声。 像是两个人的身体碰撞到了一起。 衣柜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苏却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们不会……直接在外面……吧?” 声音已经在脑海里催生出了各种画面,越是想不去想,越是清晰。 她现在,真恨不得自己不长这对耳朵。 床单摩挲的声音传来。 像是火上浇油。 苏却忍不住动了一下,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江津屿的腰。 而他的膝盖,正抵着?她的腿侧,隔着?薄薄的布料,温热的触感?分外清晰。 “江津屿,你……” 她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别乱动。” 江津屿的声音低哑得吓人,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苏却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 那股贴着?她大腿的异样感?,从刚才就没有?消失过。 “江津屿……” 她小声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你口袋里的东西,能不能挪一下……” “戳得我很难受。” 江津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开口,声音低沉得发哑。 “……它挪不了。” “为什么挪不了?” 话?刚出口,她随即反应了过来。 苏却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腾得红到耳根,几乎不敢抬头。 “江津屿,你个流/氓!” 她咬着?牙骂他,声音却带着?心虚的颤抖。 江津屿的目光深沉得像是快要将她吞噬。 “再?乱动……” 他低头凑近,贴着?她的耳边吐出几个字。 “你信不信,它会更挪不了?” “!!!” 苏却像一只被蛇盯着?的田鼠,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警告。 她屏住呼吸,不敢再?动一下。 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大了些。 “史北鲲,别……不要,”高?凌鸥喘着?气,声音带着?平时没有?的媚意,“我现在……在生理期!” 紧接着?,史北鲲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低哑的笑意。 “没关系。” 简单三?个字,却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意味。 然后,是一阵细碎的声音,像是抱起某个人的动作。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伴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却屏息片刻,确定外面完全安静了,这才试探着?推开衣柜的门,探出脑袋。 确认房间里空无一人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腿走?了出去。 她正准备回头,和江津屿说一句“安全了,咱们快走?”。 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江津屿的脸。 那张一向清冷矜贵的脸,此刻却透着?明显的窘迫。 他的眉头微蹙,眼?神躲闪,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微醺一般,竟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狼狈。 “你……”苏却刚张嘴,就被他打断了。 “转过去。” 江津屿低声道?,声音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沙哑。 苏却赶紧转过头去,背对着?他,不敢再?看。 可是刚才那一瞬,她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那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方。 布料下,微微鼓起的痕迹,那是被禁锢的某种危险情绪。 “咳……” 气氛静得过于诡异,苏却试图找点话?说。 第38章 可那滚烫的温度隔着手心传来,让…… 莫要?惊醒一只沉睡的野兽。 苏却紧张地站在原地, 眼神?下意识地闪躲,她曲了曲手指,声音细得像蚊子:“用手。” 话音刚落, 她才?反应过来他?的暗示,脸顿时烫得发烧:“不然你还想怎么帮!” 江津屿低头看着她, 眼神?深不可测。 虽然理?智反复提醒他?, 别太快暴露自己的感情, 得耐心点,别让她知晓。 可面对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提议…… 他?的喉结滚了滚。 实在难以拒绝。 火星落进了干柴, 点燃了所有理?智之外的东西。 “上楼。”他?说。 楼梯间?里,两人?的呼吸声交错。每上一层, 苏却都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奇怪的是,踏进三楼时,她对这?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明明是第一次踏足,她却好?像知道?这?里的一切。她甚至能预判,前方拐角后有个书架, 右侧那?扇门就是卧室。 难道?,我来过这?里? 苏却正?要?细想,身后的门“哒——”一声关上了。 落子无悔。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里的檀香味随着江津屿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浓烈,腻得令人?晕眩。 苏却下意识地坐在床沿, 手指捏着衣摆。 “啪嗒——” 房间?的灯被关了。 她猛地抬头:“你关灯干什么?” “你想看?”他?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低哑又?平静, 却让人?不由得咽了口水。 窗外的树影婆娑, 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津屿就站在那?光影中,白衬衫的领口散开了两颗扣子。月色勾勒出?他?的轮廓, 衬得他?整个人?近乎透明。 他?的眉眼在微光下越发深邃,眼里好?像有某种看不透的情绪。苏却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发怵,却不敢躲开。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拉他?的裤链,可手指却僵住了,怎么也拉不下来。 “不敢了?” 声音自上而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栗栗危惧。 苏却想了想,抬起头嗫嚅道?:“要?不……算了吧,我刚才?只是嘴硬,要?不咱们当这?事没发生?过?” 可她刚往后退,就被一把捞进怀里。 江津屿长腿一曲,让她直接坐在他?交叠的膝盖上。苏却一转头,迎面撞上他?的眉眼。 这?个角度,她能看清他?锁骨的形状,甚至看见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随着呼吸起伏间?透着一种禁欲的色气。 “会用吗?”他?嗓音低哑。 “啊?”苏却的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 她本来想嘴硬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可想想江津屿的性格,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她实操演示。 不行,绝对不行。 “不,不会。”苏却大力摇了摇头。 江津屿的唇角微微扬起,低声笑?了:“那?我教你。” “手把手。” “……” 苏却欲哭无泪。 他?扣着她的腰,单手从那?抽绳袋里拿出?一个小袋,指尖动作缓慢,像是故意逗她。 “来,拆开。”他?把袋子递到她面前。 苏却犹豫着接过袋子,试图拖时间?,却被他?直接抽走了。 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牙齿叼住袋子一角。银色的包装在他?唇齿间?反着光,像一片薄薄的月。 轻微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江津屿从上方俯视着她,美而近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那?张脸离得那?么近,眉眼间?透着强大的压迫感。而那?片薄唇,弧度冷冽,带着某种禁忌的气息。 一瞬间?,她觉得呼吸都乱了。 “唰——”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苏却紧张得闭起眼睛,三魂七魄已经出?走了大半。耳边传来江津屿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宠溺,又?带着几分戏谑。这?声音让她更加口干舌燥。 “过来。”他?的声音哑而低沉,带着一点不可抗拒的命令。 她的手被他?覆住,握着那?片薄月。苏却有些迟疑,动作慢得像在摸石头过河。可下一秒…… “啊!”苏却差点没叫出?来,手一抖,几乎想缩回去。 “继续。”低沉的声音从胸腔滚出?来,隐忍且克制。 她咬着牙,又?试着往下拉了一点,动作小心翼翼。 “对,就这?样……”江津屿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 檀香愈发浓郁,和着他压抑的喘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苏却闭着眼睛,试图分散注意力。可耳边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像一把钩子,勾着她睁开眼睛。 月光下,江津屿眉头微蹙,眼尾染上暮色。他抿着唇,神?情既像在享受,又?像在忍耐。 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江津屿,此刻完全掌控在她手里。 她忽然生?出?几分恶劣的心思。指尖轻轻划过,动作放得极慢。江津屿倒吸一口凉气,扣着她腰的手也收紧几分。他?喉间?溢出?低沉的喘息,像是被人?扯住缰绳的困兽。 苏却心里升起一丝得意。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 “江津屿,”她忽然开口,声音又?软又?轻,“我想回波士顿。” 她故意停下动作。江津屿咬牙,看着她装可怜实则狡黠的神?情。月光在她脸上流转,衬得她更像只黑心眼的小狐狸。 “你挑的时机真?好?。”他?声音暗哑。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消失在半敞的衬衫领口。 “好?不好?嘛……”她眨眨眼,指尖不轻不重。这?一下让江津屿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一向是捕猎者,此刻却成了她的囊中之物。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飘飘然。她转头看他?,目光天真?又?无辜,手上却尽是算计。 被吊在半空中,他?的克制几乎要?被燃烧殆尽。 汗水顺着江津屿的鼻尖滑下,他?深吸一口气:“好?。” 苏却立刻绽开笑?容,也变得更为卖力,果然随即听见他?眉头舒展的低吟。 虽然是冬夜,但?房间?里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 江津屿的额角渗出?汗水,苏却的鼻尖也冒着一层细汗。她用手背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哑得不像话:“你热不热?” 她指了指他?的衬衫,那?件原本笔挺的白衬衫早已皱得不成样子。 江津屿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好?,那?你帮我脱。” 她犹豫着伸出?手,手指勾住他?的衣摆,缓缓往上掀。衬衫滑过他?的腰线,露出?结实的腹肌和人?鱼线。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 等到那?件衬衫彻底被脱下时,江津屿的上半身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是常年游泳和跑步锻造出?的身材,有力又?优雅,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苏却看得出?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他?左肋下方一处浅色的疤痕上。 “这?是怎么弄的?”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疤。 “小时候跳水的意外。” “会痛吗?”她的手指在疤痕上流连。 他?喉结滚动:“现在更痛。” 苏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慌忙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扣住。 “认真?点。”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这?么喜欢摸?” 苏却猛地偏过头,咬着唇不吭声,只想尽快结束。 几次三番后,终于当月上高空时,随着江津屿的一声低吼,宣告这?漫长一夜的结束。 - 第二天早晨,餐桌上气氛格外诡异。 高凌鸥神?采奕奕,甚至还哼着歌,明显心情大好?。史北鲲坐在对面,眼神?含情地望着她,不时咧嘴笑?开。而一旁的江津屿,虽一贯是那?副淡然模样,但?眼角眉梢间?的轻松显而易见。 三人?都好?像被幸福的滋润包裹着,脸上甚至还有点光彩熠熠的感觉。 苏却死死盯着他?们,心里的不平衡翻滚不止。 她昨晚被折磨得差点没崩溃——手都酸死了,还几乎没怎么合眼。 是她技术不好?吗?为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苏却恨恨地想着。 每当她试图回忆起昨晚的细节,江津屿隐忍的声音和那?股灼热的触感就像回放一样在脑海里轰然炸响。 “早餐。” 江津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放到苏却面前——两枚金黄的荷包蛋和一根煎得油亮的猪肉香肠,味道?扑鼻。 “哇,这?香味!” 史北鲲眼睛一亮,探过身子来闻了闻,“老江,这?你做的?” 江津屿刚点了点头,就听见“咚”地一声,苏却恶狠狠地将叉子狠狠叉进香肠里,牙齿咬得格外用力。 那?架势,仿佛在跟这?根香肠算昨晚的账。 小姑娘这?是还生?他?的气呢。 江津屿看着她幼稚的模样,忍俊不禁。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吃完收拾行李。” 苏却好?不容易把早餐咽下,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就看见江津屿已经等在门口。他?二话不说,接过她的箱子搬到楼下,塞进车里。 苏却上车后,发现车里只有她和江津屿两人?。 “史北鲲和高凌鸥呢?”她疑惑地问。 “他?们去另一个机场。” 第39章 眉川间那笼着五年的霜雪,似乎正…… 付立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津屿。 那辆复古的凯迪拉克缓缓驶入庭院。 他正站在别墅院子里?做临行前最后的检查, 就看见江津屿坐在驾驶座上。指尖一遍遍抚过?脸颊,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眉川间那笼着五年的霜雪,似乎正一点?点?融化。 付立在江家?已经十五个年头。早年受江家?资助求学时, 他就一直追随在江津恒身边。 从校园到进入社会历练,再到接手江家?核心?事务。江津恒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继承人——温和有礼, 谈吐不凡, 行事稳重周全。 耳濡目染之下, 付立的处事风格也渐渐向?这位大少爷靠拢。他立志要成?为江津恒最得力的臂膀。 相比之下,江津屿则是个让人头疼的存在。 那时的他, 是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带着一帮大院子弟,开着改装过?的跑车呼啸而过?, 在三里?屯的夜店一掷千金。人生恣意随性。 人人都说,江家?二少爷不过?是个张扬的纨绔子弟。 付立也这么认为。 付立第一次见江津屿是在江宅书房。 那天?他抱着一摞文?件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懒洋洋地躺在真皮沙发上玩手机,穿着一件暗纹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这是我弟弟,江津屿。”江津恒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别理他,他就这样。” 江津屿抬眼?, 冲付立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哟,这就是老爷子给你?千挑万选的助理?长得挺特别的啊。” 付立当时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江津恒这么完美的人,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着调的弟弟? 直到那个雨天?。 那天?江津恒临时去港城开会,付立正在整理文?件,突然接到工地的电话, 说新开发的项目出了严重问题。他立刻按照江津恒一贯的处理方式,先通知了质检部门,然后准备召开紧急会议。 等他赶到cbd核心?区的项目现场时,却发现江津屿已经在那里?了。 “你?怎么……” “路过?。” 江津屿漫不经心?地说,但付立注意到,他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袖口沁着水,“地基沉降,施工方偷换了水泥标号。” 付立一脸意外?地看着他。这个整体泡在酒吧或者?赌马场的二少爷,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我已经让工人先撤出来了,”江津屿掏出手机,“联系了德国的建筑加固公司,他们的技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付立犹豫道,“按照江总的处理流程,我们应该先等质检报告……” “等报告出来楼都塌了。” 江津屿打断他,“我查过?了,施工方和材料供应商有私下交易。他们用低价水泥冒充高?标号,质检报告都是假的。” “那成?本……” “成?本会增加30%,”江津屿已经拨通了电话,“但总比项目烂尾或者?出重大事故强。” 他勾起?嘴角,“我们可以起?诉施工方索赔,这笔账怎么都不会有损江家?。” 付立愣住了。 和江津恒那种稳妥、按部就班、权衡各方利益的处事方式不同,江津屿选择直接釜底抽薪,手段雷霆。 那天?之后,付立开始留意这个二少爷。 他发现,这个表面?玩世不恭的人,比谁都清楚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律和法则。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比江津恒更加高?明。 甚至,如果江津屿愿意,他比江津恒更适合做这个继承人。 只是他从不在意这些。 他愿意为哥哥献上一切,甘心?充当那个对照组。 可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 江津恒的意外?身亡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所有人的生活都连根掀翻。江津屿像是突然换了个人,眼?里?的光彩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追查真相的执念。 他把自己关?在黑白灰的世界里?,一点?点?变得冷漠,变得狠戾。 这些年,付立看着他日复一日地工作,像是要把自己耗尽。 他以为江津屿再也不会有别的追求。 直到遇见苏却。 那日从墨西哥回到燕北,他去江宅照常汇报工作。 突然听见下人们正交头接耳着什?么。他本来无意于听墙角,可那句“少爷有人了”,令他不觉驻足。 “你?不要瞎说啊,总不会是高?家?小姐吧,他们看起来应该只是朋友。” “不是高?小姐,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个下人笑得一脸玩味,“但是啊,我在少爷衬衫的领口,发现有一抹淡淡的口红印。而且还有一件衬衫皱得哟……” 按时间来算,那衣服应该是那日在墨西哥城的…… 付立抬头看了眼?书房的窗口。江津屿还在批阅文?件,但桌上多了个手机,时不时会瞥上一眼?。 这些微小的变化,都在昭示着什?么。 “江少,有件事我需要向您汇报。” 江津屿抬眸,“说。” “刚刚得到消息,苏小姐的航班已经定下了,明天?到达燕北。”付立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反应。 可江津屿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付立却敏锐地发现,他的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耳尖却隐隐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意。 - 波士顿的冬天?比墨西哥冷得多。 苏却站在行李转盘前,心?里?空落落的。 奇怪,在墨西哥的时候,她明明对波士顿思念得要命,对于江津屿霸道不让她回来的事多有抱怨。可当真正落地波士顿时,那种久违的归属感并没有如约而至。 仿佛少了点?什?么。 她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归咎于时差。 虽然只有一个小时。 拎着行李,迎着波士顿寒冷的风走到接机口。果然,远远就看到tracy穿着毛呢大衣,一脸风风火火地朝她挥手。 “my queen,你?可算回来了!”tracy一把拉过?苏却的行李,眼?睛却迅速扫过?她手上的杂物袋。 “等会儿!” tracy突然停下脚步,翻开了袋子,掏出了那盒被拆开的套套。 “……哦豁。” tracy眼?神逐渐变得一脸揶揄:“就知道会用上!快说说,江津屿的表现怎么样?” “别笑了!”苏却脸上的热度瞬间窜上耳尖,伸手就要抢回袋子,“你?这次让我尴尬死了!” “别急啊,我就是随便看看嘛!”tracy故作无辜地举高?袋子,笑得意味深长,“拆开了,还没用完。啧啧,看来mr. whale还得再接再厉啊!” “再你?个鬼!” 苏却终于抢回袋子,埋头往停车场走,懒得理她,“我手脏了!脑袋也脏了!” 可嘴上这么说,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那个夜晚。 月光下他的轮廓像一副水墨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她的,带着她一点?点?动作。他的呼吸打在她耳畔,温热又?沉重。 那股檀香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晕乎乎的。 她记得他隐忍的低吟,记得他绷紧的肌肉,记得自己故意玩弄的时候,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 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要命。 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跳加速。 苏却把脸埋进围巾里?。那是江津屿在机场买给她的,说波士顿冷。 扑鼻而来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那里?还留着临别时的温度。 还想要,想要更多。 “你?这表情……”tracy挑眉,“看来是真的很不错?” “闭嘴啦你?,先回家?吧!” 苏却扑过?来掐tracy的脖子,两人打打闹闹地钻进了车里?。 到家?后,苏念正好回来了。 年底正值各大图书奖评选季。作为独立翻译人和图书经纪人的苏念,早早就飞往欧洲参加图书节和阅读沙龙,为手中几本书做评选前的造势。 “小姑!”苏却扑进苏念怀里?,“你?不是说还要在伦敦待一周吗?” “提前结束了,”苏念揉了揉她的头发,“总不能连你?一面?都见不到吧?” 晚饭后,两人坐在阳台上。 苏念泡了一壶英式红茶。月光洒在查尔斯河上,波光粼粼。 “所以,这次和petrichor的会面?怎么样?” “很棒,江老师真的是个有趣的人,”一提到工作,苏却立刻来了精神,“她已经答应了会尽快写出三篇短篇小说和一些未发表过?的散文?,给明年新作品集添色。她是新生代作家?里?最有潜力的一个。我做过?市场调研,她的作品在年轻读者?群体反响特别好。而且从版权角度来说……” 苏念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现在说起?工作来,真的很有出版人的样子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为了零花钱,抱怨着替我开车的小跑腿了。” “还在学习。”苏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说到学习,”苏念轻轻搅动着茶匙,“这个学期交换完,你?的学分就够毕业了吧?毕业设计进展顺利吗?” “完成?了。”苏却随口答道,“等交换学分入系统,我就差不多可以提前毕业了。” “那你?本来计划夏季入职,想再读一个学期,现在还这么打算吗?”苏念问。 第40章 顺路能特地捧着花站在国际航站楼…… 燕北的冬日, 总是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院里的老槐树早已褪尽了繁华,枯枝如铁,在凛冽的北风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吟。远处古城传来沉闷的鼓声, 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 江津屿坐在书桌前, 手中的钢笔无意识地转动着?。 付立刚刚递来的资料显示, 苏却订的是红眼航班, 只是个超经舱。想到那个娇气的小?姑娘要蜷缩在那种?逼仄的座位里十几个小?时,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这种?事情, 原本不该发生在他?的人身上。 私人飞机随时待命,或者直接给她换张头等舱的机票, 时间换到白?天,都是一个电话的事。 脑海里一条条解决方案飞速划过,他?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些想法。 不对。 她一定会生气的。苏却最讨厌别人插手她的事情, 上次在墨西哥的事就?是个教训。她的底线他?摸得清楚,随便越过只会适得其反。 但让他?完全?不闻不问,完全?放手……还是太难了。 江津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对话框安静得过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几天前她发的“谢谢你送我到机场”。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联系他?了。 江津屿的脸沉了下来, 指尖顿住了敲击桌面的动作。 本想等着?她主动告知行程,自己?再提换票的事。可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只小?麻雀似乎真?的把自己?抛诸脑后。 终于在某个深夜,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什?么时候回燕北?】 对面许久没回。 现在波士顿是上午八点,或许在睡懒觉。他?不自觉地安慰着?自己?。 可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依旧无人回复。 江津屿目光微敛, 耐心几乎被消磨殆尽。他?单手撑着?眉心,指尖轻轻揉按着?太阳穴,心头的烦躁一丝丝往外?泄。 “没良心的。” 索性,他?再发了一条:【我安排车去接你,别又像上次被困机场。】 犹豫片刻,又飞快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我姐想你了。】 可信息依旧石沉大海。 - 苏却这些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小?姑提到的那份工作机会,来自伦敦最顶尖的图书经纪人机构。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是某个电影制片厂,毕竟它在行业内的声望已经高到可以和娱乐圈的顶级公司比肩。 “你知道,英国虽然图书市场不及北美大,但他?们胜在丰富和底蕴深厚。” 小?姑苏念说这话时,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国际图书市场年?报,“欧洲市场有多少?图书奖项和沙龙,每年?都在增加。更重要的是,英国出版行业有根基,有文化背景,图书出口量也不低。你如果能踏足欧洲市场,以后回北美发展会容易得多。” 苏却听着?,点头如捣蒜。 小?姑每提到一个点,她就?记下一条,心里早就?动摇了。 不是说这份工作不心动,而是心动得她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更何况,这次机会很难得。他?们特意安排了一位顶级翻译家带你,手把手指导。” 小?姑顿了一下,抬头补充,“你记得《云端的尽头》和《无声的森林》吗?都是他?翻译的。” 苏却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两本书可是她最喜欢的作品之一,荣获布洛克奖,还被时代周刊推荐为年?度十佳图书。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和这样的大师共事。 对方希望她能在明年?第一季度入职,这意味着?她需要在这学期结束、拿到毕业证后就?去报道。 而且还希望尽快得到回复。 于是这些天,她一直在学校里跑前跑后,只为能尽早完成毕设。回燕北的动力也足了许多,恨不得马上就?能拿到毕业证。 “所以,你真?的要去英国?”tracy趴在床上,咬着?吸管问道。 “当然啊,”苏却头也不抬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语气轻快,“多难得的机会。” “我会想你的。” 苏却转过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那你要是去伦敦了,以后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啊。欧洲和北美的行业不是对立的,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我可以继续跳回这边。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那……”tracy犹豫了一下,“你那位江津屿怎么办?” 听到这个名字,苏却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 “他啊……”苏却没思考多久,耸了耸肩,“没事啦,我可以接受异地恋的。” “是吗?”tracy不信,“但你确定,他?可以接受吗?” “为什?么不行?” “苏却,你真?觉得他?是个可以接受异地恋的人吗?”tracy的语气带着?点挑衅,“你只是离开一两周,他?就?直接追到北美来。江津屿是那种?把人牢牢抓在手心里才放心的人吧。” 苏却被这句话戳了一下心,突然觉得心底那点轻松的笃定裂开了些微缝隙。 出发的前一天,苏却正在整理行李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航空公司。”对方的声音十分?礼貌,“我们有一位客人紧急需要飞往燕北,请问您是否愿意让座?作为补偿,我们将为您提供明日头等舱机票,且免除一切费用?。” 苏却几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只会是诈骗。 可几分?钟后,邮箱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点开一看?,果然是航班更改的通知。原本的超经红眼航班被换成了第二天的头等舱,所有细节都妥帖到位,连选好的座位都挨着?窗。 她盯着?那封邮件,狐疑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操作? 直到落地燕北那一刻,她都还在思索这件莫名其妙的事。 过了海关,苏却推着?行李穿过长长的到达通道。两侧高大的玻璃幕墙外?,夜色如墨,燕北城的万家灯火在暮色中璀璨生辉。前方人潮涌动,形色匆匆的旅客在她眼前交错而过。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 在人群缝隙间,她看?见了他?。 那道颀长的身影如同一棵青松,在纷扰中岿然不动。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大衣勾勒出挺拔的轮廓,手里却意外?地捧着?一束紫罗兰。在机场冷白?的灯光下,那抹淡紫色衬得他?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了几分?。 周围的嘈杂在一瞬间消失,目光所及,只剩下他?一个焦点。 “江津屿?”她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目光平静,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柔软。 苏却拉着?行李箱跑了过去,脸上的惊讶未褪,“你怎么在这?” “送个合作伙伴。” “哦?”苏却挑眉,故意指了指那束紫罗兰,“那花,也是给合作伙伴的?” 江津屿的手微微一顿,却依然保持着?从容,他?将花束随意地放在旁边的座椅上,语气淡然:“付立买的。嗯……搭配衣服。” 苏却哪里会信他?这套说辞,眉梢轻挑:“你这‘搭配’还真?讲究。” 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她略带打趣的目光。 燕北城里人人敬畏的江二少?,撒起谎来倒是意外?的青涩。 苏却早已猜到这家伙多半是特意来的,心里有些不忍拆穿,干脆配合他?继续往下演。 “我饿了,”她仰起头,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江津屿,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江津屿表面装作不耐烦,眼底却隐约浮出些纵容:“好吧,反正顺路。” 顺路? 顺路能特地捧着?花站在国际航站楼等着?? 真?当她信他?这套呢? 江津屿接过她的行李箱,动作流畅自然,像是做过千百次。苏却在后面快步跟上,盯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扬。 “江津屿,”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甜腻的笑意,“想我了吗?”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 苏却一愣,随即抿唇笑得眉眼弯弯。 哼,她就?知道。 车子一路开往燕北老区,直到一条胡同口。 胡同深处飘着?零星的雪花。青砖黛瓦间,光秃的老槐树伸展着?枝桠,在昏黄的路灯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到了。” 他?领着?苏却拐过几道弯。砖墙上结着?薄冰,墙角处有几株腊梅傲然绽放,暗香浮动。 在一扇漆朱的门前停下,门上只挂着?一块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木牌,上书“暖玉轩”三个字。 “这是……” 话音未落,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厨迎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外?罩一件厚实的棉袍,面容和蔼。见到江津屿时,他?顿时喜上眉梢:“二少?爷,好久不见。” 江津屿微微颔首,语气熟稔:“福叔,临时过来,今天能方便吗?” “您来就?是最大的荣幸。”福叔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苏却身上,笑意深了几分?,“这位是?” 江津屿笑了笑,没多做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苏却的肩膀,“我带她来尝尝你的手艺。” 推门入内,苏却不觉惊叹。庭院深处,一泓小?池已经结了薄冰,池边的太湖石上落了一层新雪。修竹含霜,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声。小?径两旁点着?莲花灯,将这方天地映照得如诗如画。 第41章 她还想要…… 苏却?的指尖不?自觉收紧。 虽然她?脸上依旧带着笑, 姿态从容,但内心?的起伏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是她?除了江津珏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江津屿的家?人。 不?同于江津珏那种随意大气?的世家?千金感, 江秉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轻蔑感。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那种对身份地位近乎偏执的执着, 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都让苏却?意识到, 自己正在触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或者说, 是一个她?未被邀请踏足的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简单的, 是摆在台面上的。 喜欢便靠近,不?喜欢便远离, 合作是合作,交易是交易。可?在这里——每一份亲近的背后,似乎都藏着某种利益的考量,每一句话都像是试探,又像是暗示。 她?的身份, 她?的职业,她?的未来?,每一个问题,表面上像是随意的攀谈,实则在衡量、在打量、在划分。 她?不?是傻子。 江秉珊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不?算敌人, 也不?算朋友,更?不?是未来?会出现在江家?视线里的人。 她?不?过是个偶然被江津屿带来?这里、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小?角色。 江津屿呢? 她?偏头?看向他。 江津屿随手拨弄着茶盏, 修长的手指搭在杯沿, 指腹缓缓摩挲着温润的瓷面。 “怎么,小?姑,当真了?” 他的声音低沉淡漠, 微微上扬的语调透着随意,像是真在逗弄一只暴跳如?雷的猫。 江秉珊脸色瞬间变了。 她?想发?作,却?又生生忍住,只能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可?那双涂着红色蔻丹的手,已经悄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刚才那一番话,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江秉珊这些年透过江图南操纵的老鼠洞,偷偷转移了不?少江家?资产到海外,每年拿着不?菲的“孝敬钱”,在文玩艺术界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在家?族里也比从前更?有话语权。 可?这笔钱来?源不?干净,江津屿若是想揭开这层遮羞布,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江津屿知道这一点,江秉珊更?知道。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轻描淡写地揭开一个角,便让她?不?得不?收敛锋芒,甚至连再多说一句话都得掂量后果。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明?明?态度是散漫的,语气?是云淡风轻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可?偏偏杀人不?见血。 京圈的富家?子弟,大多嚣张跋扈,眼高于顶,靠着家?世耀武扬威,行事全凭情绪。 可?江津屿不?一样。 他是锋芒隐于无形,刀刃藏在笑里。 他不?急着出手,他只是冷眼旁观,直到对方?露出破绽,再轻轻一推,便能让人摔得粉身碎骨。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甚至不?带情绪,不?会因为愤怒而下手,也不?会因为怜悯而收回锋芒。 江秉珊从他身上讨不?到便宜,意兴阑珊地站起身。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用餐。”她?理了理袖口,转身前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道,“津屿,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你哥了。” 江津屿的眼眸霎时?冷了下来?。 “以前啊,你做事最随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你哥不?同,他稳重、有耐性,最知道怎么驯服身边的人。”江秉珊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苏却?身上,“你是不?是也打算学学你哥的那一套?” 江津屿抬眸,声音冷淡:“我?不?需要学别人。” “呵。”江秉珊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的目光缓缓扫向苏却?,像是端详着某件有趣的东西,语气?懒洋洋地道:“小?姑娘,你这性子倒是挺倔的,脾气?也不?小?。不?过,聪明?人都该知道,有些门,是进不?去的。” 空气?陡然一窒。 苏却?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您说得对。” 她?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您放心?,我?对着您家?的门,还真提不?起这个兴趣。” 江秉珊挑眉,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倒是您,”苏却?继续道,“刚才说要帮我?开工作室的事,不?如?还是省省心?思。毕竟,我?不?太习惯拿别人的施舍装点门面。” 这话正戳中江秉珊的痛处——外面都在传,她?那个浮夸的画廊,全靠江家?的资助才能维持。 “你!”江秉珊脸色铁青。 “小?姑,”江津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寒意,“您要是再不?走,我?不?介意把您这些年的账户流水,给爷爷过一过目。” “看看他宠爱的小?女儿,究竟从他手里搬走了多少东西。” 江秉珊被这话噎住,却?还是不?甘心?地丢下一句,“有些人,就算有几分姿色,也改变不了命里的贫贱。” “总比有些人,富贵了一辈子,却?还要仰仗侄子施舍。” “您说是不?是,江太太?” 江秉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狠狠剜了苏却?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院子里一片沉寂。 一阵风拂过,吹动屋檐下悬挂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 江津屿低头?喝了一口茶,垂着眼睑,掩去眼底翻涌的冷意。 “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苏却?偏头?看他,轻笑了一声:“她?也没说错啊。” 江津屿的眼神沉了些许,敛着眉看她?。 “门是进不?去的。”她?语气?慵懒,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可?这世上哪有我?非进不?可?的门?” “山不?来?就我?,那我?也不?过去。”她?笑得意味深长,眼尾微微上扬,“我?只待在我?想待的地方?。” 江津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的情绪微妙难辨。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她?从不?觉得江家?、权势、高不?可?攀的门第对她?来?说是目标,更?不?觉得值得攀附。 她?不?走进任何人划定的门,也不?屈从任何世俗的安排。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愿意停留的地方?。 这样的人,就像是没有线的风筝,不?会为任何事牵绊,一不?留神就会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苏却?。”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似散落在夜色里的钓饵。 “嗯?”苏却?偏头?看他。 “所以呢?”他声音低缓,“你想待在哪儿?” 苏却?单手撑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她?不?傻,江秉珊的话明?里暗里都透着讥讽,把她?摆在了“攀附江津屿”的位置上。但讽刺的是,这种话不?知为什么,反倒让她?有种顺水推舟的冲动。 她?忽然想看看,江津屿听到她?“认下”这个误会,会是什么反应。 这不?是某种赌气?,也不?是刻意的试探,只是…… 有点好奇。 她?唇角微微扬起,语调缓慢而轻柔:“她?说的也不?算全错,至少……有些事情,她?没误会。” 江津屿的手指顿住了。 他微微抬眸,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摇曳的灯火,像是无风的深夜湖面,沉静之下有什么东西收紧了。 苏却?故意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现在不?就待在你身边嘛。” 一瞬间,江津屿的呼吸几乎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这句话太像某种默认,像是她?不?拒绝和?他捆绑在一起的未来?。 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江津屿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个疑问,一直到了苏却?家?门口。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街道上的灯光拉长了影子,夜色像一张柔软的网,笼罩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走了。” 苏却?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上,侧头?看了江津屿一眼。 江津屿静静地看着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像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塑。最后,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苏却?轻轻“嘁”了一声,推开车门下车。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晰得过分。 江津屿没有立刻开走,目光落在前方?,他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 她?马上就要毕业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心?底。即使不?毕业,她?的交换也很快结束,回去美国。他从江津珏那里知道这个小?姑娘对出版工作的热忱。虽然他讨厌江秉珊对苏却?的不?尊重,但她?说的话,却?让他心?动——如?果能留她?下来?,他大可?以给她?开一间工作室,资源、人脉、资金,他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她?会接受吗? 如?果她?执意要走呢? 如?果她?真的要走,他完全可?以让那些欧美的出版社都对她?关上大门。又或者更?直接些,扣下她?的护照,让她?没法离开燕北。 正当他的思绪逐渐坠入黑暗,车门突然被拉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带着夜晚微凉的气?息,伴随着某种不?满的情绪。 “江津屿,你这个人……”苏却?一进来?,直接拽住他的衣领,眼里带着点恼火,“真的什么话都不?说啊?” 江津屿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却?已经仰起脖子,直接亲了上去—— 第42章 “忘了给你的早安吻。”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里, 落在柔软的被褥上,斑驳成温暖的碎金色。 苏却?伸手挡了挡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昨夜的旖旎还在脑海中萦绕,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唇。 那双深邃至极的眼眸,呼吸交错间彼此吞噬的气?息, 掌心沿着她的腰线一路碾过…… 她猛地翻身, 埋头在枕头里, 手指攥紧被角。 ……完了。 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昨晚那样的亲密……回忆起来简直叫人羞耻。她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他吻落在锁骨上的微凉,吻得她眼尾都泛红, 气?息都乱了。 苏却?浑身一僵,强迫自己镇定, 起身去洗漱。 自从苏庭嫁人,搬去和方?量同住后,这?栋房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已?经和中介约好,等自己回美国后就整间放出去招租。 空荡荡的房子还是让她有些失落。 结果刚站在洗手台前,一抬头, 她的目光瞬间凝住。 脖颈间,点缀着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从耳后蔓延到锁骨。 她怔愣了足足三秒,然后反应过来,咬牙咒骂了一声。 ——江津屿! 昨晚没注意到, 这?个混蛋,真的一点都没收敛! 她翻出手机, 拍下那片罪证, 恨恨地发了过去。 【江津屿,看看你干的好事?!!!】 几分钟后,手机震了震。 【好, 我登门道歉。】 嗯? 登门?! 苏却?脑袋“嗡”地一下炸了,连牙刷都掉进了洗手池里。 她急忙冲到阳台,目光掠过一夜寒霜铺就的街道,定格在那辆低调却?张扬的黑色轿车上。 车旁,江津屿一身纯白的冬日运动服,衬得身形修长而干净。头发有些湿润,像是刚运动完回来。 他手里捏着一杯咖啡,低头看着手机,依旧是那副眉低眼慢的模样。白雾从他的唇边溢出,映着冷冽的晨光,整个人像极了一座落满雪的孤峦。 苏却?胡乱擦了点唇膏,遮住被吻得发肿的唇瓣,就直接抓起外套往楼下冲。 大门打开的刹那,江津屿低头看向手机的视线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苏却?站在台阶上,气?息还有些不稳,抬眸对上他的眼。 清晨冷冽的空气?中,他的神色,终于?不再是一贯的疏离。晨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她愣了下,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本能地抬腿,朝着那个方?向奔过去。 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江津屿没料到她这?突然的举动,愣了一瞬,但随即笑了。他顺势收紧手臂,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晨雾未散,他的气?息带着冬日晨跑后的冷意,却?因她的温度而逐渐变得滚烫。 他将?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嗓音带着刚运动完的慵懒和磁性:“这?么?想我?” 苏却?的声音闷闷的:“你怎么?在这?里?” “晨跑后顺路。” 苏却?听完,忍不住笑了。 她太清楚他的晨跑路线了——江津屿平时都是在天安门广场一带晨跑,今天却?跑到了五环外,跟她说顺路? 骗人也骗得太不走心了吧。 她慢吞吞松开抱住他的手臂,睁着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他,语气?意味不明:“哦?顺路啊?” 江津屿挑眉,不置可否,转身从车里拿出一杯咖啡和一份吐司,递到她手上,“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带早餐送她上课,他到底是顺的哪门子路? 苏却?没拆穿他,乖乖接过早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里,咬着吐司慢悠悠地吃着,偶尔侧头看一眼江津屿的侧脸。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运动外套下是深色卫衣,干净的线条勾勒出肩背的流畅度,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搭在换挡杆上,松松地按着。 她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的喉结上,那一小块肌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视线不自觉停留得久了一点。 突然,江津屿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嗯?这?么?喜欢看我?”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轻佻,像是深海低语,含着一丝撩拨的意味。 苏却?猝不及防,被吐司噎了一下,连忙喝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慌乱。 江津屿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没再继续逗她,只是单手打开车载暖风,将?车速稳稳控在一条流畅的线上。 车行至半途,他的余光扫到苏却?今天的装扮——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想到今早微信里她怒气?冲冲发来的照片,他挑了挑眉,淡淡开口:“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保守?” 苏却?咬着吸管喝咖啡,听到这?话立刻瞪他一眼,控诉道:“看你干得好事!我今天要是不穿高领毛衣,还能见人吗?” 江津屿眼眸微深,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倒是手上动作一转,方?向盘一打,车身平稳地停靠在路边。 “干嘛?”苏却疑惑地看着他。 江津屿解开安全带,整个人朝她倾过来。 “我看看。”声音里带着别样的蛊惑。 “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江津屿已?经伸手勾开她的毛衣领口,将?那层遮掩着暧昧痕迹的布料缓缓卷下。 露出的肌肤白皙细腻,点点红痕如梅花落雪,刺目又勾人。 ——都是他昨晚留下的印记。 江津屿指腹缓缓滑过那些痕迹,眸色变得幽深,嗓音低哑:“留得挺深。” 苏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信号。 “别、别看了……”她试图挣扎,嗓音却?比她想象的还要软一点,像是被烫着了一样。 手腕被他紧紧扣着。 “昨晚弄疼你了?”江津屿单手扣着她的脖颈,嗓音暧昧得不像话,“我帮你舔舔。” 话音刚落,唇舌已?经沿着昨日的吻痕缓缓落下。 他的舌尖细细地打着圈,舔舐那些被他肆意标记过的地方?,时而轻咬,时而吮吸。 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坏心思,想要加深那片痕迹。 苏却?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狮子叼住脖颈的羚羊,无处可逃。 车内的气?温陡然上升,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水声。 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愈发炽热,那只扣住她手腕的手也在收紧。 “江津屿,”苏却?试图推他,“我要迟到了……” “没关系,”他的唇依然在她颈间流连,嗓音低哑,“我认识你们院长。” “……” 苏却?觉得自己的血压要飙升了。 这?什么?流氓发言?! 可偏偏她还没力气?反驳。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车子才重新出发。 苏却?把自己缩在副驾驶座里,背对着江津屿,脑袋抵着车窗玻璃,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她不想说话。 这?混蛋道歉道得,让她的痕迹比之?前还重了…… 她就像自投罗网的猎物?,主动走进了捕兽夹里,结果江津屿不但没放她走,还狠狠地收紧了圈套。 这?叫什么?事?? 车子终于?停在京大校门口。 “还生气??”江津屿笑着看向那个倔强的后脑勺,“这?不是没迟到吗。” 苏却?一脸生无可恋,“以后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江津屿倚着驾驶座,听完后轻笑了一声,嗓音吊儿?郎当地带着点揶揄:“嗯?为?什么??” 苏却?咬牙,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最后干脆放弃委婉:“因为?感觉哪天自己会死在这?辆车上。” 江津屿眼尾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意味深长:“怎么?个死法?” 苏却?:“……” 靠,感觉自己上当了。 她猛地关上车门,试图逃离这?个危险男人的钳制领域。 她的逃亡之?路才刚开始,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丁溯薇和丁旭尧。 丁溯薇看见她,立刻小跑过来,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委屈:“苏却?,你终于?回来了……” 苏却?:“……?” “这?几周的代替签到好难啊!”丁溯薇欲哭无泪,“教授这?几次点名都特别严,差点就被发现……” 苏却?秒懂,立刻抱了抱她:“抱抱,我知道你辛苦了,姐姐一定补偿你。” 这?才让丁溯薇委屈巴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然而,一旁的丁旭尧并?没有这?么?容易被安抚。 他一眼就认出了江家的车,再结合上她红透的脸颊,和那被亲得晶莹透亮的嘴唇…… 一瞬间,丁旭尧的脑子里就已?经把一整晚的画面脑补完毕了。 他还没开始的爱情?……就这?么?胎死腹中了。 苏却?一边安抚着丁溯薇,一边瞥向他,“你怎么?在这?里?送小薇?” 丁旭尧装作无所谓的高傲模样,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递了过去,“来给?你们送电影票。” “什么?电影?” 他努了努嘴,语气?里难得带了点邀功的意味:“最近的奥斯卡提名大作,在国内首映。这?可是vvip内场资格票,能跟主演和制作团队面对面交流。” 这?次轮到苏却?愣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电影票上的名字,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这?个电影名……她太熟悉了! 这?部电影是由?小说改编,当初这?本书在拉美文学?界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她就已?经读过,甚至主动联系过作者,向小姑苏念推荐,希望能代理引进。 第43章 清算。 才半个?月未见, 燕北冬日的?肃杀之气尽显。 苏却和丁溯薇穿过回廊,终于?抵达教室。这一路上,她的?耳尖还是红的?。 她本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 可刚才她走进教室时?,迎面撞上几个?平时?混得熟的?同学, 看见她微微红肿的?唇、发丝有些凌乱的?模样, 眼神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八卦意味。 虽然她也很享受, 但如果代价是社死,那还是不行。 她翻开笔记, 抬手撑着额角,深深叹了口气。 一旁的?丁溯薇听见她的?叹息, 困惑地偏头:“你?怎么了?还没上课就魂不守舍。” “没什么。”苏却装作淡定地摆摆手,“我就是在想等?会儿要不要买杯冰美式。” “……” 丁溯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刚准备开口询问,教室的?门已经被拉开,教授走了进来?, 她便讪讪地闭嘴了。 苏却滑开手机,将内场电影票拍了一张发给了小姑苏念。 她本来?也只是想随手分享,结果没想到?消息才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苏念的?回复。 苏念:【你?怎么有这部电影内场票?】 苏却:【朋友送的?!怎么样,厉害吧?】 苏念:【厉害。但你?知道这次除了电影团队, 欧洲那边的?出版社编辑也会来?燕北吗?】 苏却的?指尖一顿,眼里瞬间多了一丝兴奋。 苏却:【真的??!哪家?】 苏念:【布鲁姆斯伯里、伽利玛、企鹅兰登这几家都有派人过来?, 主要是因为这本书的?影响力已经不止是拉美了, 欧洲市场也开始关注了。我本来?也计划在你?去欧洲后,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但既然这次他们也在燕北参加活动,正好机会难得, 我给你?安排一下,结束后你?们直接见面。】 苏却看到?这些名字,心?脏怦然一跳。 这些可都是欧洲出版界的?巨头,特别是布鲁姆斯伯里和伽利玛,前者?是她一直向往的?出版社,后者?是法国顶级的?文艺出版社,而企鹅兰登更不用说,是全球最大的?出版集团之一……如果她未来?真的?要去英国发展,这些人就是她必须打交道的?对象! 她立刻打字回复:【好!谢谢小姑!我一定去!】 小姑真是她的?神! 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苏念把地址和时?间发了过来?,言简意赅地提醒她—— 【时?间是晚上,电影活动结束后,他还得赶飞机,所以抓紧时?间。】 苏却立刻在备忘录里记下时?间地点。 这可不是一般的?社交场合,而是一次重要的?职业会面,如果能在这里认识几位编辑,未来?在欧洲市场上出版发行,难度会降低不少。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侧头看了眼丁溯薇,语气轻快:“小薇,晚上电影结束后,我得去见几个?欧洲出版社的?编辑。” 丁溯薇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课件,一边疑惑地抬头:“你?小姑介绍的??” “嗯。”苏却点头,“趁这次他们来?燕北的?机会,先?混个?脸熟,毕竟我以后可能要去英国发展。” 丁溯薇羡慕道:“你?小姑真厉害,总觉得你?们家的?人都很有主见。” 苏却骄傲地抬起头:“那是当?然。” 但笑着笑着,她又不自觉地想起某个?人的?脸…… 燕北……英国…… 江津屿会支持她去英国发展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很快甩开,不让自己再去想。 先?把眼前的?事情搞定再说吧。 还是下次,下次再告诉他…… - 午时?,江宅。 江津屿刚停好车,一只手还搭在车门上,心?情仍沉浸在送苏却去学校前那场足够餍足的?亲吻里。 小姑娘刚才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连下车的?时?候都红着耳朵,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低笑着看着她仓皇跑进教学楼,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甜意。 可当?他踏进院门的?瞬间,一道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江津屿!” 客厅里,江秉珊穿着一身精致的?驼色大衣,踩着细高跟,姿态一如既往的?高傲,但脸色却难看得仿佛刚吞了一只苍蝇。 江津屿微微抬眉,慢条斯理地拉开运动外套的?拉链,倚在玄关旁:“小姑,这么早,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的?心?情很好,甚至懒得掩饰嘴角的?笑意。 江秉珊直接将手机摔在茶几上,怒声道:“你?做的??!” 江津屿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抬眸,眼神悠然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在欣赏猎物落网前的最后挣扎。 “哪件事?”他的?嗓音微微上扬,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江秉珊气得发抖,手指紧紧抓着沙发扶手,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住情绪:“我海外的公司账户全部被冻结了!所有银行都收到了可疑活动报告,理由是洗钱嫌疑,现在我的?资产全部被锁死,甚至连信用账户都被暂停!”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敢动我的?资金?!” 江津屿神色平静得仿佛早已知晓一切:“你?海外那些画廊,资金流动本就不干净,银行一旦起疑,你?的?账户被封也不算冤枉。” 各大银行对于?洗钱、非法交易极为敏感?,只要账户出现异常大额转账,或者?资金流动不符合常规,就会被立刻标记为高风险账户,一旦收到?风控部门的?sar(suspicious activity report),轻则账户冻结,重则直接关停,甚至可能进入全球黑名单。 再加上她的画廊行业本就属于“高危类别”,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列入审查名单。 可过往交易一向隐秘,怎么会突然出事? 江秉珊的?指尖发凉,声音微颤:“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津屿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衣袖,嗓音淡漠:“几封举报邮件,几个?关键交易的?调查申请,银行的?风控部门自然会接手。” 他微微侧首,目光冷淡得仿佛在看一只濒死的?虫子?:“小姑,你?做过的?那些事,早该清算了。” 江秉珊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她这些年在欧洲经营的?画廊,表面上是高端艺术品交易,实际上却是一个?庞大的?洗钱网络。利用艺术品交易的?“主观估值”特性,她帮人洗了不知道多少脏钱,从中抽取高额佣金。 这些年,程栩凡在国内一直不得志,全靠她在海外的?这些灰色收入支撑。 她的?呼吸凌乱起来?,努力稳住声音:“那我老公程栩凡呢?他在哪里?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津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嗯……大概,正在审讯室里反省人生。” 江秉珊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住。 似乎还嫌不够,江津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份文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秉珊颤抖着手翻开,脸色越来?越难看。 程栩凡不知从哪里听闻某块地皮下蕴藏丰富的?煤矿资源,野心?大起,不惜高价吞了下来?。但问题是,地上还住着一户不愿搬迁的?“钉子?户”,程栩凡为了节省拆迁成本,居然和地下势力勾结,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甚至在钉子?户反抗后,直接买凶,试图杀人。 他安排的?人,在执行的?时?候被人当?场抓住—— 那群人不是别人,而是江津屿的?人。 从地皮的?“内部消息”放出,到?“钉子?户”的?反抗,再到?程栩凡动了杀心?……他每一步都走进了江津屿和程燕回布下的?局。 程栩凡以为自己捡了块肥肉,殊不知,他才是被围猎的?对象。 “你?……你?放了他……” 江津屿静静地看着她,淡淡道:“小姑,犯了法的?人,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不!我可以去找爸——” 她话音未落,江津屿的?笑意瞬间敛去,目光冰冷得让人心?悸。 “你?确定?” 江秉珊怔住,呼吸一滞。 江津屿盯着她,嗓音缓缓地压低:“你?知道爷爷最重什么。” “家族名誉。” 江秉珊的?指尖发凉。 江津屿盯着她,如同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你?以为,爷爷会为了一个?外姓人,去动用他的?关系,救一个?随时?可能毁掉江家名声的?罪犯?” 江水生是什么人? 江家的?奠基者?,真正的?掌控者?。他可以容忍家族成员在暗地里勾心?斗角,但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外姓人玷污江家的?脸面。 更何?况当?年作为程家私生子?的?程栩凡,觊觎江家的?权势。故意引诱江秉珊,想用“生米煮成熟饭”来?逼江水生就范。 殊不知,江水生在看到?验孕单的?那天晚上,就派人把程栩凡带到?了西山脚下。 那晚的?场景至今让程栩凡在噩梦中惊醒。 江水生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串佛珠,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程家那点血脉,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要么入赘,要么,就在这西山脚下把命留下。 “你?应该记得,”江津屿看着面前已经六神无?主的?江秉珊,声音越发冰冷,“当?年爷爷是怎么对付程栩凡的?。如今他做了这种?脏事,你?觉得,爷爷会心?慈手软吗?” 第44章 他要让她上瘾。 夜色浮动, 车水马龙的?燕北街头,一辆亮红色阿斯顿马丁db11稳稳停在了首映礼的?红毯区,吸引了一众影迷和媒体的?目光。 车门拉开?, 首先下来的?,是?一抹闪耀的?金色。 丁旭尧身着一身浮夸到炸裂的?金丝绒西装, 内搭开?到胸口的?黑衬衫, 脚上是?一双gucci限量款的?亮面皮鞋, 领口的?祖母绿胸针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骚得彻底。 周围有记者悄声议论:“哪个新晋小生?” “……京圈的?小爷, 别认错了,演艺圈没这么疯的?打扮。” “确实, 谁家男明星敢这样往外走。” 苏却?推门下车,和丁溯薇一左一右站在丁旭尧身旁。 那画面就是?一对清新靓丽的?年轻女孩,中间夹着一只金闪闪的?孔雀。 “哥,你至于?吗?”丁溯薇忍不住扶额,“咱们又不是?明星, 只是?来看场电影……” 丁旭尧抬了抬墨镜,邪魅一笑:“你懂什么?外国电影的?首映礼,咱也得让世界看看,什么叫‘燕北三环贵公子?’。” 苏却?和丁溯薇:…… 影院外立屏上映着电影海报,男主角身处夜幕之下, 手?指摩挲着一本旧书,眼神?深沉而遥远。 苏却?盯着这张海报, 心头微微一动。 这本小说?, 是?她在大二那年读到的?。 当时,她已经在美国生活多年,表面上适应了当地的?一切, 但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卡在某个模糊的?地带——她无法说?自己完全属于?中国,因为她离开?太久;却?也无法真正融入美国,因为她的?身份认同还在故土。 这种情绪在小说?里得到了完美的?映射。主角被迫流亡,身份被抹去?,但他的?思想、他的?语言、他的?回忆,成为了他最后的?“国土”。 所?以当时她自发向?苏念推荐这部小说?,趁它还没声名鹊起前抢下代?理权。 而今晚,她就要在大银幕上看到这个故事的?影像化?呈现。 “唉,早知道是?文艺片,我就不来了。”旁边的?丁旭尧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指不定多闷。” 苏却?回头睨他:“……你早干嘛去?了?” “票都拿了,场子?都订了,难道我能放你们俩被一堆文艺中年包围?”丁旭尧托着下巴,一脸无奈,“再说?了,今晚这么多人,总得有个养眼的?存在调剂一下吧?” 苏却?沉默片刻,转头问丁溯薇:“他是?从小被人捧到失去?自我了,还是?天生脑子?不清醒?” 丁溯薇叹了口气,摊手?:“都有。” 进了电影院,vvip区果?然与众不同,不是?普通的?影院座椅,而是?半包围式的?宽大沙发座,甚至可以半躺。 几人刚走到座位区,丁旭尧一个眼疾手?快,潇洒落座,拍了拍身侧的?座椅:“苏却?,来,坐小爷旁边。” “……” 丁溯薇灵活一跃,先一步跳了上去?:“哥,你让座吧!” 丁旭尧:“?” 丁溯薇眨巴着眼睛:“你个大男人,坐哪儿不行?不然你去?后排,那里正好有个单人沙发座。” “……单人沙发离你们隔着十米远。”丁旭尧目瞪口呆,“合着我花钱请客,就为了当个远程信号基站?” 他本想抗议,结果?苏却?已经在丁溯薇旁边坐下,心安理得地翘起了腿。 丁旭尧:“……” 五分钟后,影厅灯光暗下。 ——金光闪闪的?孔雀,只能抱着超大号爆米花,坐在旁边当投喂机。 这部电影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战乱后的?城市,主角原本是?一名新闻记者,因揭露政权黑幕被迫流亡,隐姓埋名生活在异国。他试图融入,却?始终被身份的?“裂痕”困住。 他的?日子?过得贫瘠而压抑,直到某一天,他在旧书店翻到了一本熟悉的?书——那是?他曾报道过的?作品,正是?这篇报道,让他被驱逐出了祖国。 影片用极长的?镜头定格在他指尖触摸书页的?画面,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躯。 然后,故事来到高潮—— 主角站在夜晚的?桥上,遥望远方灯火。身后是?异国的?街道,身前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他低声呢喃了一句话—— “语言是?流亡者最后的?国土。” 银幕上的?字幕缓缓浮现。 苏却?猛地睁大眼睛。 她死?死?盯着银幕,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当年,她和小姑苏念讨论过这句话的?翻译方案,最终决定用“国土”一词,而不是?“家园”或“避难所?”——因为语言不仅仅是?庇护所?,更是?属于?流亡者永远不会被夺走的?疆域。 现在,这句翻译被印在银幕上,被全球影迷见证。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 她从未想过,自己曾经写下的?文字,竟然能走到这里。 放映结束,灯光缓缓亮起,掌声不止。 苏却仍沉浸在电影的余韵里,甚至连身旁的?丁溯薇轻轻推她,她都没回过神?。 几人来到内场交流区,取了些点心坐下,周围的观众正在热烈讨论。 “导演的?构图真的?绝了,每一帧都能做成海报。” “这个故事节奏是?偏慢了点,但内核真的?很深。” “那句台词真的?太棒了,‘语言是?流亡者最后的?国土’,翻译得太好了!” 翻译得太好了。 苏却?倏地一怔,手?中的?叉子?轻轻颤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那句话,被无数人讨论,被称赞,被铭记。 她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全场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评价在她脑海里盘旋—— “翻译得太好了。” 她的?心跳得极快,像是?被电流击中般战栗。 她想起当年她和苏念争论哪个词汇更精准,想起她第一次读到这本小说?时的?悸动,想起她曾犹豫是?否真的?能走上这条路…… 可是?如今,那些挣扎的?岁月已千帆过尽。 不是?简历上的?一句“参与翻译”,不是?书角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而是?实实在在的?——她的?文字,被世界看见了。 她捏紧咖啡杯,指尖泛白。 一瞬间,她的?道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从未如此确信——这,就是?她想做的?事。 - 中场休息结束,获得vvip内场票的?观众陆陆续续回到场馆内。 导演和主演们已在台上就位,聚光灯下,他们侃侃而谈,分析电影的?拍摄理念、剧本创作的?历程,以及对角色的?诠释。主持人按照流程提问,氛围轻松且专业。 当话题转向?影片中最经典的?一句台词时,讨论的?热度陡然上升。 “‘语言是?流亡者最后的?国土’,这是?整部电影最触动人心的?一句台词。”主持人微笑着说?,“许多观众都表示,这句话让他们久久难以忘怀。导演先生,这句台词的?来源,是?否能和大家分享一下?” 导演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赞赏:“原句当然出自原著,但我必须说?,这个翻译版本真的?太出色了。我记得当初改编剧本时,编剧团队曾讨论过各种不同的?翻译方案,但最终,我们一致决定,最能贴合电影精神?的?,还是?书籍正式出版时的?这个版本。” “这句话既保留了原著的?深意,又极具文学韵味。”主演接话道,“那是?主角的?困境,也是?他的?救赎……” 几位嘉宾轮番表达自己的?见解,言辞恳切,但苏却?听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那句话承载的?,是?所?有漂泊者的?共同印记。 就在这时,主持人的?耳麦里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神?骤然一亮。 他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天,这句台词的?翻译者,也在现场!” 苏却?猛地一震。 他们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丁溯薇,后者也是?一脸震惊。 “难道是?……小姑?”她低声嘀咕。 可是?不对,小姑虽然参与了这个项目,但她并?没有电影方的?直接联系权。更何况她的?影响力也不至于?让主持人专门点名她上台。 那是?谁? 下一秒,主持人看向?她,朝她伸出手?掌:“让我们欢迎,苏却?小姐!” 周围掌声雷动,众多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有人窃窃私语:“原著翻译竟然也来了?” “她是?谁?看起来很年轻啊。” “刚刚导演还特意提到了这句翻译,这下正主出现了!” 苏却?被推着走向?舞台。她步伐有些虚浮,心脏跳得飞快。 直到她站上舞台,听到导演对她翻译的?高度评价,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转头,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舞台后方的?幕后区。 然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江津屿静静地站在幕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光影交错,他倚在窗边,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指节苍白修长,缓慢地转动着,烟草在指尖倾斜,像一只栖息的?蝶。 那双眼睛,比窗外的?夜色更深一层,带着毫无波澜的?淡然,却?在她看过去?的?刹那,泛起了涟漪。 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划过他的?眉眼。 第45章 “我最讨厌,有人瞒着我。”…… “叮——” 一声突兀的提示音, 打断了暧昧不?清的水声。 苏却的心猛地一震,像是从温热的深海中被猛然拽回现?实。她掏出?手机,待看清了时间?后, 瞳孔骤然一紧。 她快要迟到了。 “不?行——”她立刻推开江津屿的肩膀,慌乱地摸向衣襟, 把被他扯开的领口往上拢了拢。 江津屿还抵在窗边, 衬衫半解, 衣领微敞,露出?精瘦的锁骨。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黑瞳在昏黄的光影下?懒懒地睨着她。 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去拿包。 可?刚一靠近, 男人?抬起手臂,将?她挡在了自己与窗框之间?。 “跑什么?” 苏却抿了抿唇,试图从另一侧绕出?去,可?他立刻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截住她的退路。 这姿态太过随意, 甚至称不?上刻意的禁锢。 “我有重要的事。”苏却语气急促,推了推他的手。 “比我还重要?” 他半阖着眼睑,显然对她这个突然收手的举动不?满。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腰侧,轻轻一按,就能让她重新落回他的怀里。 苏却强忍住那股被他撩拨出?的悸动, 仰头看他:“是真的很重要。” 江津屿挑眉,眼底浮起一丝兴味, “哦?” “什么事?” 苏却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就……就很重要的事。” 她心虚得很,总觉得不?该瞒着他去见欧洲的编辑。可?话到嘴边, 却又说不?出?口。 江津屿垂眸看她,眼神从她无意间?攥紧的手指,到她不?自然避开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滑过。 只一瞬,所有的温存,所有的餍足,都在他眸底冷却了。 他当然知道她要去见谁,那个布鲁姆斯伯里的sarah,可?能会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机会。 可?她选择瞒着他。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在哪?”终于他开口,从窗边直起身,“我送你。” 苏却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个。 但一想到距离确实不?算近,夜晚也不?好?打车,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报上了地址。 江津屿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方?才更温柔了几分。 唯独在扣上车钥匙时,手指骨节泛起一丝绷紧的青白。 车驶入夜色之中,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苏却靠在副驾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眉头微皱。 忽然,她察觉到路线不?太对,猛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江津屿,”她皱眉,“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江津屿目光未变:“嗯?难道输错酒店了?” 苏却:“……” 她一看地图,果然,江津屿定位的酒店和她要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她无语地揉了揉眉心,赶紧重新输入了正确地址:“你快掉头!别绕路了。” 男人?轻轻挑眉:“急什么?不?就晚个十几分钟。” 苏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指着导航:“拜托,快点——” 江津屿悠悠转动方?向盘,慢条斯理地将?车驶向新的路线。 可?偏偏,就在快到酒店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龙似的堵车。 车流一动不?动,像是被冻住的冰川。 苏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低头一看时间?,果然快要迟到了! “怎么回事?”她焦急地张望着,“怎么突然堵车了?” “前面可?能出?事故了。” 苏却看着那条完全不?动的车龙,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那你绕过去啊!”她着急地催促。 江津屿抬眸扫了她一眼:“这条是单行道,没法绕。” 苏却扫了一眼时间?,感觉手脚冰凉。 这样下?去肯定赶不?上了。 她当机立断地解开安全带,猛地推开车门,直接冲了出?去! “喂,你去哪!” 江津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骂了句什么,不?顾禁停区的标识,直接熄火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苏却穿着高跟鞋,跑得踉踉跄跄,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迟到——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欧洲出?版圈,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高跟鞋实在太碍事,她二话不?说,直接踢掉鞋子,赤脚冲向前方?! 冬夜的寒气顺着脚心渗透进来,可?她不?管不?顾,径直跑向酒店。 酒店大堂里。 苏却气喘吁吁地冲进去,抓着前台,急切地问:“请问,布鲁姆斯伯里的编辑sarah女士呢?” 前台小姐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微笑:“sarah女士已经离开了。” 苏却怔住了。她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时间?已迟到二十分钟。 她迟了一步,就一步。 她嘴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脑海里是sarah失望摇头的脸,还有小姑苏念的嘱咐。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多谢。” 前台点了点头,转身去忙了。 所有的热血瞬间?冷却,化作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她缓缓转身,正对上江津屿担忧的眼。 他站在大堂入口,西装有些凌乱,呼吸微喘,显然是一路追着她跑来的。 那一刻,苏却忽然有些鼻酸。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苏却一头扎进他怀里。肩膀轻颤,呜咽声被闷在他的西装里,那点倔强和骄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江津屿明显一怔,薄唇微微抿起。 他没有想到,她会哭成这样。 那一刻,他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连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内疚。 他本想让她错过这次机会,毁掉她通往英国出?版界的第一步,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让她委屈成这样。 他看着怀里的人?,肩膀不?住颤抖,手指拽着他的西装衣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苏却根本停不?下?来,她是真的懊恼,是真的难过。她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可?她竟然错过了这样重要的会面,错过了小姑苏念为她铺的路。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的情绪失控得彻底,根本止不?住呜咽。 江津屿的胸膛被她的泪水浸湿了一小块,他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最终落在她的后脑,掌心温热,轻轻地顺着她的发丝,像是安抚。 “苏却。”他的声音低沉,含着一丝哄劝,“我在呢。” 她的鼻尖微微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江津屿没有再等她反应,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苏却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顿时一惊,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西装,呆呆地看着他。 “你、你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江津屿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前台:“医药箱。” 前台小姐立刻递过来一个白色箱子。 他抱着苏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按着她不?安分的腰,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棉。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脚踝,指腹滑过那片已经被冰冷的柏油路磨得泛红的皮肤。 精棉微凉,他的动作却极尽温柔。 “疼吗?” 苏却摇摇头,抽噎渐渐止住。 “今天?……本来约了谁?”江津屿状似不?经意地问。 苏却僵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就……一个朋友。” 江津屿的眸色暗了几分,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知道,她不?想告诉他她未来的规划,不?想告诉他,她是去见欧洲的编辑。 这让他更加确信,她迟早会离开。 只是这次,她没有得逞。 他垂眸,眼底划过一丝暗色,手中握着酒精棉的手不?觉加重。苏却感觉一阵刺痛,皱着眉往后缩,可?脚踝却牢牢被他禁锢在手上。 像是铐链。 等她的脚擦拭干净后,江津屿将?医药箱还给前台,起身往外走。刚走出?酒店,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门口。 付立走下?车,恭敬地站在一旁。 “去处理一下?那辆车的罚单,”江津屿简单交代,然后俯身将?苏却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家?。” 车子启动,缓缓驶入夜色之中。 苏却靠在座椅上,头抵着车窗,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 江津屿沉默地开着车,半晌,才似有若无地开口,“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来的太突然,苏却微微一怔。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告诉他关于英国的计划。 可?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话音落下?,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江津屿的侧脸藏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可?指腹摩挲方?向盘的动作缓缓顿住了一瞬。 她在撒谎。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带着点让人?读不?透的意味。 “是吗?” 苏却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那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敛下?眸,极力装作平静:“当然。” 夜色渐深,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子最终停在苏却家?楼下?。 她推开车门,犹豫了一下?:“谢谢你今天?……” “苏却,”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他的话音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空气里却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丝薄凉的意味。 第46章 “我如果想,你真觉得自己能够离…… 窗外夜色沉沉, 客厅里?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庭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江津屿的车化成一个光点,消失在?浓浓黑夜里?。 她的眉头不由簇起。 “姐?” 苏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缓缓转身。 妹妹才刚进门,披着一件羊毛外套, 脸颊因冬夜的寒意更显得苍白, 眼尾微微上?挑, 带着一丝晕染开的红。 苏庭看着她,沉默了一瞬, 才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搭上?江家的人了?” 苏却原本因为错过?会议的情绪还未平复,此刻听到这?句话, 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她顺手把包放在?沙发上?,拉开椅子坐下,抬头看着苏庭,直言不讳—— “我和江津屿在?交往。” 苏庭的手指顿了一下,像琴键上?一个突兀的停顿。她一向是个温婉的人, 连指甲都修得圆润,在?月光下泛着珠贝般的光泽。 “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苏庭不禁回想起那日,她的婚礼结束后,江津屿给她发了条短信。 【方便见一面吗?】 第二天,他们在?茶馆里?见了面, 当苏庭踏入包厢的那一刻,第一个念头是:他和江图南, 真的一点都不像。 和江图南交往的十年里?, 她听起他提起过?这?位讳莫如?深的二叔。每次提起,他的语气里?都带着复杂的情绪。 又畏惧,又艳羡。 “江津屿和我们不一样, ”江图南曾这?样说,“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敢和爷爷对着干。或许是因为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手段,他的强大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江图南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不敢。他永远活在?家族的阴影下,即使心有?不甘,也只敢在?深夜里?对她倾诉。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江津屿坐在?那里?,随手把玩着茶盖。他的面容生得极好,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却让人不敢直视。 不像江图南,即使穿着最贵的衣服,也像是披着一身不合身的铠甲。 江津屿开门见山,问了她关于江图南的事。 苏庭本能地回避,说自己?很久没见过?他了,她已经结婚,希望江家的人以后别再打扰她。 江津屿端着茶,垂着眼睫,像是没听见她的敷衍,缓缓抿了一口,才淡淡地笑了:“苏小姐的撒谎能力,看来也不是很好。”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果不是我的人,您恐怕现在?已经和江图南在?同?一班飞机上?了。” 苏庭倏然变色,忽然意识到那天夜里?,陌生女人的出?现把自己?救下,原来……与他有?关。 但她忽略了江津屿话里?的那个“也”。 还能有?谁对他撒谎? 是她的妹妹,苏却吗? 思绪回转,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却身上?,隐隐透着不悦:“分手。” 早就预料姐姐会这?样,如?今真的面对了,苏却反倒觉得平静。 “为什么??”她直视着苏庭的眼睛。 “还能为什么??当然因为江家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庭的情绪隐隐激动起来,声音都不自觉抬高,“他们能让你嫁进去吗?我难道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早点断了,不要浪费时间。” “谁说我和江津屿在?一起,是为了嫁入豪门?”苏却眉梢微扬,似是无法理解苏庭提出?的种种理由。 “我喜欢江津屿,愿意和他在?一起。”她撑着下巴,字字掷地有?声,“结不了婚就不结。婚姻难道是爱情的保险吗?有?了结婚证,就注定能白头偕老?” “我们可?以一直谈恋爱,还爱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我有?手有?脚,没了他我还能活不下去了?” 苏庭看着妹妹自信到近乎天真的神情,不由发出?轻笑。 那笑声像一声叹息,又像一声啜泣。 “你以为我当初不这?么?想吗?” 她在?沙发上?坐下,月光从她肩头滑落,“你还年轻,觉得现在?的坚定就是永恒,但是任何东西在?无尽的时间里?都会被磋磨。” “等你工作以后就会明?白,人是会累的。等你连续熬夜加班,深夜回家,家里?一片漆黑,连热饭都没有?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需要一个安稳的关系,让你在?社会的浮沉中,安稳下来。” “所?以,你是因为熬不过?孤独,才选择结婚?”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极细的银针,扎在?苏庭心口。 心弦仿佛被人猛然拨动了一下。 她想说不是。她的婚姻不是将就,不是因为恐惧而选择。 可她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苏却看着她,覆上?她的手,“姐姐,你不是我,江津屿也未必会重蹈覆辙。” 苏庭抬眸看着她,眸色沉了沉,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片刻后,她猛然将手甩开。 “是,我不是你。” “我不像你,随时都能一走了之。” 苏庭脸上?那层温婉的假面终于碎裂。 “你很快就会回美国,到时候和江津屿怎么?办?” “异地恋?” “他会答应?” 苏却移开视线。 她一直不敢和江津屿坦白,就是害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潜意识里?,她早已笃定江津屿不会答应,所?以只要不问,就这?个答案就不会落地。 所?以,逃避就好了,但如?今,苏庭却拉着她直面这?个现实。 苏庭看着她的表情,猜想得到了验证,语气变得更加刻薄,似乎终于抢占了争吵的高地。 “江家在?京城里?是什么?地位,你真以为,他这?个继承人能放下这?里?的一切,陪你去国外?” “还是说,你要为了他留下?” 苏却本能地摇了摇头。 她的未来,她的事业,她的理想,她的自由。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她的路。 “那你去告诉他啊,”苏庭的声音像碎玉般锋利,“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和我不一样。” 忽然一阵大风,将半掩的窗猛地吹开,呼啦啦作响,如?同?一盏破碎的灯笼。 苏却在?光影朦胧间抬起头,“姐姐,你就那么?希望我重蹈你的覆辙吗?” “就因为当初妈妈选了你,你就觉得我永远都不会被选择是吗?” 空气像一块玻璃般碎掉了。 这?件事,她们姐妹俩重逢后,谁都没有?直面提起过?。苏庭曾经庆幸过?,因为她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所?以对于没有?被偏爱的妹妹,心怀愧疚。 但后来,妹妹去了美国,她听说她在?另一个国度里?肆意地活着,她开始嫉妒,开始不甘,开始后悔。 屋里?的大象,终于发出?了声音。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玻璃微微震颤。 苏庭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一辆车从楼下驶过?,前灯的光斜斜地扫过?她的脸,照亮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 冬日的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里?,室内温暖如?春。 苏却窝在?丁溯薇的房间里?,整个人沉在?松软的羽绒枕里?,一动不动。 她昨晚没回家。 从苏庭家里?摔门出?来后,她便直接打车到了丁溯薇家。丁溯薇还没睡,一看她眼眶发红的模样,什么?也没问,直接把她塞进被窝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睡吧睡吧,醒来就好了。” 苏却确实累了,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早晨,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苏却?” 门外传来丁旭尧的声音。 她没应声,只是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更紧。 可?丁旭尧没那么?好打发,继续不依不饶地敲:“我知道你醒了。开门吧。” 苏却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踢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拖着步子去开门。 门刚拉开,丁旭尧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眼神微妙。 “你哭了?”他语气夸张,“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 苏却瞪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丁旭尧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啧,还没分啊。” 苏却:“……” 她懒得理他,转身回房继续缩进被子里?。 丁旭尧倒是不死心,凑上?来靠着门框,一脸认真的模样:“不过?,虽然我打不过?江津屿,但如?果你想跑,我这?边随时欢迎。” 说完,他还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一个骚包得要命的笑:“哥的胸肌,你随便靠。” 苏却着他的胸口砸了一拳,没好气地道:“丁旭尧,你是不是有?病?” 丁旭尧“哎呦”了一声,揉了揉被她砸到的地方,嘀咕:“靠,这?墙角还真难撬。” 到了十一点,苏却的手机一震,是江津屿的信息,约她吃午餐。 她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 昨天和苏庭的争执,像是把她所?有?情绪的阀门都打开了。她曾经不愿意思考的事情,被苏庭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想起昨天江津屿那句“我最讨厌有?人瞒着我”,他或许已经有?所?察觉,倒不如?索性坦白。 苏却拍了拍自己?的脸,坐在?梳妆台前认真画了个全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恢复往日的光彩,她的心情也更加坚定。 第47章 他要告诉她,他错了。 燕北午后, 日头透过云层晒了进来,气温回暖。 丁旭尧靠着?自?己的阿斯顿马丁,在巷口?和几个围着?豪车拍照的小姐姐聊得正欢。 “想合影啊?”他懒洋洋地笑, “可以,但你们得先夸爷帅——” “这车是你的吗?!”一个女生眼?睛亮晶晶地问?。 “废话, 不是我的难道是租的?”丁旭尧挑眉, 正准备继续吹嘘几句, 却?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从那家官府菜餐厅里冲出来。 是苏却?。 今天中午他被?苏却?押着?做司机送她过来,这还?没多久呢, 怎么就吃完了?他可记得这家官府菜搞得像是法?餐,一道道菜上得可慢了。 丁旭尧正准备打招呼, 却?发现她带着?仓皇的狼狈,仿佛刚从一场风暴里逃了出来。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她的手在流血。 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滑落,在地上溅出几滴刺眼?的印记。 丁旭尧顿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赶紧迎了上去。 “苏却?你——” 话还?没说完,苏却?猝不及防地直接撞进他怀里。 她的额头抵在他胸口?, 呼吸急促,带着?明显的惊慌和脱力感,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再废话,直接揽着?她的肩,把她塞进副驾, 然后自?己迅速绕到驾驶座,一脚油门冲上主路。 “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 “少废话。” 车子在寒风中疾驰, 丁旭尧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狠狠揉了把自?己的脸。 “……江津屿干的?” 苏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 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艹。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没想到那位江家少爷,表面上一副清贵无暇的模样?,私底下竟然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护士低头专注地处理着?苏却?掌心的伤口?:“还?好,伤口?不算太深,就是碎瓷片扎进去的地方有?些红肿,可能会痛几天。” 苏却?低头看了一眼?被?包扎起来的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护士又看了看她的嘴角,不住皱眉:“至于?嘴巴……”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旭尧,不满道:“小伙子,对自?己女朋友温柔点!” 丁旭尧:“……” 这是什么飞来横祸?! 他小丁爷还?没来得及撬墙角呢,怎么就被?扣上“不温柔”的罪名了?! 他本能地想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他说不是自?己弄的,那就是江津屿干的。 江津屿…… 他打不过。 他只能讪讪地挠了挠头,假笑道:“您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护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收拾药箱离开。 等人一走,他立刻看向苏却?。 她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丁旭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这幅模样?,反而比哭还?让人心疼。 半晌,苏却?突然开口?:“丁旭尧。” 她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刚哭过,但语气却?意外的冷静。 丁旭尧坐直了,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却?没睁眼?,似乎在思考什么,隔了几秒才缓缓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丁旭尧一愣:“……啊?” 丁旭尧的大脑短暂当机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挺直了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肌:“当然!爷的胸肌你随便靠!” “……” 似是被?他的无厘头整得无语,她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不是说,如果我要跑,你一定帮忙。” 丁旭尧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瞪大眼?睛,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却?,你是认真?的?” 苏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一刻,丁旭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要跑。 她想离开燕北。 想离开,江津屿。 丁旭尧正准备说些什么,苏却?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 付立收到信息的时候,心脏几乎骤停。 他的第一反应是江津恒的事件重演了。那种刻进骨子里的警觉性,让他瞬间调动?所有?人,赶往医院。 结果,一进病房,就看见江津屿靠在病床上,额角缠着?绷带,神色平静,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不同,只是透着?几分疲惫。伤口?并不深,但血流了不少,看上去有?些骇人。 付立快步走上前,脸色凝重,“到底怎么回事?是谁——” “她。” 江津屿淡淡道。 “……苏小姐?” 付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拿茶杯砸的。” 江津屿像是在说别人的伤势,指腹摩挲着?额角的绷带,“碎片扎进了手掌,她伤得比我还?严重。” 血早就干了,可痛意依旧清晰。 他很少受这种伤。 不是因为他无坚不摧,而是因?为,没人敢对他下手。 可苏却?敢。 她打他,咬他,把他砸晕,他却?只会心疼她的手会不会被?碎片划得更深。 付立沉默了一秒,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苏小姐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吧?!这要是伤到太阳穴,有?个万一……”付立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懑,“您这段时间为了她的事花了多少心思。亲自?去打点上信,就因?为知道她如果真?去了英国,起点反而不如在这里。燕北的出版市场虽然不如美国成熟,但您把关系都铺好了,她至少不会输在起跑线上。您动?用了多少人脉,就为了确保她能有?最好的选择,可她看到了吗?” 江津屿沉默不语,手指缓缓摩挲着?玻璃杯壁。 “可她连问?都没问?过您。” 付立越想越气,“她从来没有?把您当成她人生里的一部分,她做任何决定,都没有?考虑过您……” “够了。”江津屿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疲惫,“是我的错。” 付立一愣。他跟了江津屿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低头过。 “我以为,”江津屿看着?手腕上沾着?的血迹,“只要帮她铺好路,她就能留下来。”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病床上投下一片苍白的光影。 “可我忘了问?她想要什么。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却?想用这种方式把她困在身边。” “我也没从她的立场考虑过。” 江津屿想起苏却?激动?地说自?己没有?尊重过她的工作,他当时无法?理解。可冷静下来看,过度的插手只会让她在业界更难立足。 开始就打上关系户的标签,未来不管做出什么成绩,都不会有?人真?正认可她的能力。 是他想的过于?短浅和简单了。 他的小姑娘那么优秀,可他却?没有?真?正相信过她能做成。 他或许应该学习放手。 付立看着?自?家少爷难得示弱的样?子,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 是尚棠。 他按下接听键,刚刚靠近耳边,便听到尚棠破口?大骂:“付立,你们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我要跑路了,不干了!” 电话里的声音透着?些许慌乱,不像是她平日里那副游刃有?余的语气。 江津屿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皱眉,朝付立递了个眼?神。 付立当即开了免提。 “什么意思?”江津屿沉声道。 “程燕回找到我了,”尚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嘲,“他现在知道我在替你做事,肯定会恨你没透露过我的行?踪……” “他是个疯子,抱歉,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付立脸色微变,刚要说话,却?听到江津屿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初我决定与虎谋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尚棠沉默了一瞬,低声骂了一句:“他大爷的,你也是疯的。” 江津屿没再回应,只是淡淡道:“目前的任务你已经完成得很好,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尚棠嗤笑:“谢我?别——你能活过他的报复再说吧。” 付立皱眉,直接问?:“你现在在哪?我们派人送你撤。” 尚棠思考了片刻:“如果你们可以安排的话,帮我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最好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都找不到的那种。” “行?。”江津屿点头,“我有?个无人岛,找人代持的,程燕回应该一时找不到,你先过去避一避。” 尚棠轻笑了一声,“呵,不愧是江少,后路倒是准备得挺足的。” 她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这份安排。 挂断电话前,尚棠顿了顿,提醒道,“……江津屿,程燕回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你要小心,他会不会对你周围的人下手。” “但愿你撑得住。”尚棠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江津屿随手放下手机,手肘搭在病床扶手上,闭了闭眼?。 程燕回…… 这人就是个疯子,骨子里带着?偏执的狠戾,行?事乖张,没什么道理可言。尚棠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也曾是他从小养在身边的人,但他从来不懂珍惜。 第48章 “你想和我做吗?” 苏却刚收到程燕回的电话时, 没打算理会。 毕竟,他是江津屿的朋友,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和?江津屿有关的人产生联系。可?他挺执着?, 打了两个电话后,在苏却即将拉黑他的联系方式前, 发了一条短信进来。 【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 我们最好尽快见一面。】 简简单单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解释。 苏却心中警铃大?作。 怀古,晚上七点?。 晚餐时间刚结束, 第一波来小?酌的客人已经坐满了一楼的座位。琥珀色的灯光投下细碎的光影,酒杯叮叮当当地碰撞, 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围坐在一起,声音高?低起伏,混着?低沉的萨克斯乐,氛围昏沉慵懒。 酒吧的装饰仍残留着?圣诞节的余韵,门口的圣诞树没有撤去。而另一边, 已经开始更换新年装点?——墙上挂起了202x的金色数字气球,酒架上摆着?红色的倒计时牌,写着?“距离新年还有1天”。 时间竟然已经走到年末了。 这一年,仿佛是被按了快进键,从她?回国开始, 一路撞进了混乱、情感、挣扎、拉扯……她?甚至还没彻底理清一切,就已经站在了年尾的门槛上。 她?垂下眼睫, 轻轻呼出一口气。 “苏小?姐?”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出神, 她?抬头?望去——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她?面前,微微躬身。 这个人身材壮硕,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 西装马甲包裹着?他壮硕的身子。那张脸虽算不?上英俊,但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带着?一丝军旅出身的凌厉感。 与其?说是服务生,苏却觉得他更像是保镖。 “我们老板请您上三楼一聚。” 三楼?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怀古还有三楼。之前网上关于?这家酒吧的攻略几?乎都?只讨论一二楼的设置——一楼是清吧,二楼是vip包厢。 这三楼又是什么派头?? 她?被领到酒柜边,服务生推开了一个暗门,才发现里面是台通往三楼的秘密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烟草与橡木酒桶的气息扑面而来。 和?楼下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的音乐,只有柔和?的烛光摇曳。深棕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无声,墙壁镶嵌着?精致的藤蔓雕刻。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终于?落在沙发上那个懒洋洋靠着?的男人身上。 程燕回。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袖口挽到手肘。那张脸依旧英俊,带着?天生的浪荡与风流,唇角噙着?笑,眼神却暴露了疏离的本质。 和?在秦家的那场夜会时一样,举止优雅,风度翩翩,可?苏却就是觉得他身上的假面感很重。 她?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短信是什么意?思?” “先?坐吧。” 程燕回从雪茄盒里拿了根romeo y julieta,这款细雪茄在女士里十分受欢迎,递到她?面前。 “来一根?” 苏却低头?看了一眼,没接。 “我不?抽。” 程燕回挑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手腕一翻,将雪茄重新收回盒里。 “那喝点?酒?” “我来月经,不?喝。” 程燕回失笑:“苏小?姐这么不?喜欢我?” 苏却撑着?下巴,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我月经期心情一向比较臭。” 虽然平时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程燕回也不?恼,吩咐送来热水。他向后靠去,目光落在她?身上。 “苏小?姐确实可?爱,”他慢悠悠地点?燃一根雪茄,“怪不?得江少不?肯让你走。” 苏却的眼底浮现一股厌色。 “有话直说。”她?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不?然我就走了。” “听说京大?的期末成绩就快要转回给哈佛了?”他慢悠悠地说,“毕业在即,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苏却眉头?一皱,但很快调整好表情,扬起下巴,“程先?生最近挺闲啊,这个都?知道。怎么,打算最近去京大?拿个学位?” “那就先?算了,”程燕回对她?的讽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睨了她?的手一眼,“苏小?姐的手怎么样?瓷片割得挺疼吧?” 苏却把系了绷带的手往后藏了藏,“托你的福,死不?了” “那就好,”他吸了口雪茄,再缓缓吐出烟体,“不?像江津屿,头?被砸出脑震荡。” 苏却手指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程燕回看着?她?的反应,笑意加深:“看来你还是挺在意的。” 苏却有种被他点中的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砸,“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她?脸上淡定的伪装出现裂痕,程燕回终于?起了兴致,坐直了身子。 “我想说,稍微花点?心思,拿到这些消息并不难。”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玩味,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连我都?能?查到这些,那江家那位,会不?知道?” 苏却的心猛地一跳。她?在国外太久,都?忘了如果是京圈的那些权贵们,想要阻止一个件事是多么的简单。 比如她?的毕业条件。 比如监视她?的行踪。 比如……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机票都?买不?了了?” 程燕回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极了一只黑豹发现了猎物的弱点?。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苏却的嘴唇微微颤抖,“你是说……江津屿。” 程燕回不?置可?否,忽然转了话题,慢斯条理地问道,“还有,你最近有没有看看,你的护照还在不?在?” 一股寒意?从脊椎一路攀上后颈。苏却翻开了自己的包。 钱包、手机、钥匙……可?护照—— “如果他江少不?想一个人走,那就会断了那人的所有退路。”程燕回眯了眯眼。 “如果你想,我倒是愿意?帮你。” “程先?生能?这么好心?”即使慌乱,苏却倒也没病急乱投医,她?本能?地无法百分百信任程燕回的话,“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不?要什么。你愿意?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价值。” “什么意?思?” “江津屿他藏起了我的爱人,让我苦寻多时。”程燕回盯着?她?,眼底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至于?你,就是我对他最好的报复。” 苏却看着?他眼里疯狂的光,反而信了七分。 疯子的话一般不?可?信,但如果是因为怨恨,苏却相信,他程燕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你的计划是?” - 怀古二楼有间包厢直通露台。 苏却站在栏杆边,任凭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手里握着?从三楼带下来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她?对程燕回说了谎,她?没来月经,只是单纯不?想对着?那张脸喝酒。 可?现在,她?需要些酒精,来支撑她?走完下面的路。 口袋里,程燕回给的东西咯得她?心口发疼。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怀古门口。车门几?乎是在停稳的瞬间被推开。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围着?深灰色羊毛围巾,脚步急促地往怀古走去,所有的清贵和?从容在这一刻都?被抛诸脑后,唯有焦灼的影子留在他身上。 苏却站在露台的暗处,静静地看着?他在人群中穿行。看他停下来询问,看他眉头?紧皱,看他大?步往楼上走。 和?平时的江津屿,好不?一样。 他才从视线里消失没多久,苏却便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回过头?,果然看见江津屿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身上的寒意?尚未散去,眉宇间有着?方才快步走来的凌厉,但在对上她?的那一刻,神色又不?由得缓了缓。 “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上,眉头?轻蹙,伸手想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给她?。 苏却打断了他的动作,“你的头?还好?” 她?的目光落在他额角的纱布上。 她?果然还是在意?的。 这一点?认知让江津屿的嗓音不?自觉放缓了几?分:“没什么大?碍。” 他拉过她?的手,拇指轻轻擦过掌心的伤痕。每一道划痕都?像是割在他心上。 “还痛吗?” 苏却摇了摇头?。 “下次生气,”江津屿忍不?住叹息:“别再伤着?自己。” 苏却垂下眼,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她?的掌心,心头?有点?发涩。 “江津屿,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分手吗? 他抢白道,“苏却,对不?起。” 苏却指尖一颤。 “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过事情,我太急于?把你留在身边,太想……太想拥有你。” 他很少有这样直接的剖白。 他的骄傲自负、他的掌控欲,他那些与生俱来的特权,都?让他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 可?这一刻,他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 “我错了。”他低声道,嗓音带着?一点?干涩,“我不?该擅自插手你的事情,也不?该试图掌控你的未来。” “以后不?会了,”江津屿望着?她?,像是怕她?再逃开,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我保证。” 第49章 祝你未来安好,也祝我们未来,江……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是她先扯开他的领带, 还是他以沉沉喘息回应? 酒店套房里,缎面床单褶皱凌乱,银色的月光落在?肩胛, 像是碎了一地的星光。夜色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映出暧昧的影子。 室外是隆冬的夜色, 而室内温度高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却的指尖滑过江津屿的锁骨, 一点一点下滑。 江津屿没?动?, 他就这样半倚在?床头,任由她掌控。 他的西装已经被扯落, 领带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银色的金属链扣住他的手腕,冷冰冰地勒出一抹红痕。 她将他的手举过头顶, 抵在?床板上。 江津屿笑了,嗓音低哑,带着被挑起兴致后的喘息:“要这么玩吗?” 他并不抗拒,甚至觉得有些意?思。 苏却没?回话,跪坐在?他身上, 沿着他的颈侧缓慢地吻下去。她的动?作带着些恶意?的试探,到了喉结处,故意?用?牙齿碾过。 “你倒是……”江津屿看着她,笑意?更?深,“挺不客气的。” “闭嘴。”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生-涩地学习如何主导这一切。 她压着他的肩膀,自己缓缓坐下去, 眼尾激出了些许泪涿。江津屿的手腕被束缚着, 无法触碰她,只能仰头看着她动?作。 毕竟是第一次,仅仅是开头便已经让苏却非常难受, 但她却不服输,变着法子尝试。 江津屿被她整得头皮发麻,“乖……别磨蹭了……” 被他嫌弃慢,苏却正打算回嘴,突然意?识到他的磨蹭意?有所指。 原来他忍得很辛苦。 正好她想折磨他。 她的腰线一点点往前倾,鼻尖轻擦着他的脸,气息缭拨。 江津屿被她逼得额角汗渗,“别这么紧……放松……” 潮汐起落,一次次冲刷着岸线,寸寸逼近,最终吞没?。 她恨他,可她的身体比她更?诚实。 春雷在?耳边炸开,山涧里淙淙溪流,冲刷着礁石,愈发湍急。 “嘶——” 江津屿猛地仰头,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整个人都被逼到了临界点。 苏却眯起眼,手心压着他,逼他忍耐。 她故意?耗尽他的体力,一点点折磨他的耐性,一次次把他推到极限,却不让他得到彻底的释放。 她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掌控他,征服他,惩罚他。 可江津屿却甘之如饴,哪怕有无数次机会?反抗,却仍旧隐忍着,任由她恣意?,任由她支配。 她折腾了太久,两人汗流交潺,气息凌乱到极致,直到最后的临界点,江津屿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挣脱束缚—— 她本?以为会?是一场权力的反转,暴风骤雨来势汹汹。苏却本?能地想躲,可被他轻易按住后背。 “苏却,让我抱抱你。” 他轻轻地托住她,不急不躁,掌心贴在?她的脊骨上,脸贴在?她的小?复上。 苏却怔住。 ——她本?该让他臣服的。 可为什么,现在?倒是她快被温柔溺毙? 江津屿仰起头,看着怔忪的她轻轻一笑,撑起了身子,凑近。 一个极其温柔的触感?,落在?她的鼻尖上。 “我爱你,苏却。” 然后,他闭上了眼,彻底睡死过去。 如同台风过境过的房间突然静了下来,但苏却只感?觉到震耳欲聋的吵闹。 心脏跳得好快,似乎要跳出胸腔。 药效发作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她闭了闭眼,喉咙发干,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止不住的酸疼。她调整着呼吸,等体力稍微恢复了些,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刚一落地,她的腿便不听使唤,膝盖一软,整个人跌坐回了床上。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江津屿—— 他还睡着。 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头松开,睡颜沉静,少了清醒时的冷冽与锋利,那身高高在?上的骄矜消蚀,只留少年般的纯真安然。 苏却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断成几?截的碎片,泛着金属的冷光。 程燕回给?的到底是什么劣质货? 可即使是劣质的,还是留下了红痕,甚至在?挣脱时,磨破了一圈皮,渗出淡淡的血丝。 她扶着床头,缓慢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酒店抽屉里翻找。 嘶—— 下面的酸软感?让她皱了皱眉。 ……果然是作孽。 好不容易找到酒店配置医药包,她拆开创口贴,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起江津屿的手腕,把那处破皮的地方贴好。 动?作极轻,生怕吵醒他。 她不愿承认,刚才的那个吻,让她有一瞬间的怔然。 明?明?是她用?尽力气想要折磨他、羞辱他,甚至想让他求饶、狼狈,可到最后,她却像是被温柔反噬的人。 ……会不会是她误会了? 虽然在?江津屿的口袋里发现了护照,但未必代表是他拿的。万一是程燕回的人偷了护照,然后丢进他的口袋里呢。 苏却望着熟睡中的男人,思绪翻涌。 可是,离开的机会?稍纵即逝。 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程燕回的短信:【车和飞机都准备好了,你好了没?有?】 苏却看着屏幕,指尖微微发白。片刻后,她敲下一句—— 【别催。】 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条: 【你的东西质量行不行?手-拷坏了,药效别也不如你说的久吧?】 屏幕上显示着输入中,一会?儿,对面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看来江少的体力比我想的还好。】 …… 苏却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她抓起浴袍,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准备走。 走到门口时,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落地窗外,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五光十?色的光辉映亮了整个城市。不远处,还有倒计时的钟声,零点刚过,新的365天就此开始。 过去的已经过去,该去迎接新的未来了。 苏却停在?原地,回头望向床上的江津屿。 他还在?熟睡。 像是一场疯狂之后,终于得到了梦里最温柔的安宁。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慢慢蹲下仔细地看着他。然后又伸出手,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唇线……指腹顺着他的轮廓划过,仿佛要把这张脸刻进记忆里,又像是试图忘却什么。 心脏怦怦跳动?,不受控制。 她低下头,声音极轻极轻,像一缕微风。 “新年快乐,江津屿。” - 江津屿睁开眼,脑海里混沌一片。 窗外夕阳西沉,暖色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一室狼藉在?这光线下显得格外凌乱:床单皱得不成样子,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链条,浴室的门大敞着,镜子上的水雾早已干涸。 他恍惚地看着墙上的时钟 —— 傍晚六点。 再看手机,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天一夜。 他竟然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意?识到这一点,江津屿猛地坐起身,身边空荡荡的,连一丝温度都不剩。 枕头旁,一张卡片安静地躺在?那里。他认得那个笔迹,清瘦却带着几?分张扬,像极了她的人。 【江先生: 昨夜我玩得很开心。 祝你未来安好,也祝我们未来,江湖不见。】 他盯着那几?行字,从清晰到模糊。 她连称呼都变了,从“江津屿”变成了疏离的“江先生”。 伸手抓起床头的水杯,刚要喝却在?杯口闻到一丝异味。 原来如此,她真是把他算得死死的。 他的笑意?冷到骨子里,握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下一秒,水杯被猛地砸到地上,杯身炸裂,玻璃碎片飞溅,水渍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色。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仿佛刚刚的巨响根本?不曾存在?。 ……所以,这算什么? 算昨夜的一场局?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他盯着那张卡片,指尖缓缓收紧,一点一点地攥成一团。手腕上传来些许刺痛。他这才注意?到那里贴着一枚小?小?的创口贴。 颜色很浅,几?乎要融进皮肤里。边缘贴得极稳,没?有一点多余的褶皱,像是有人精心地处理?过。 她明?明?想尽办法药倒他,明?明?要那样狠心离开,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心疼他的伤? 江津屿死死盯着那枚创口贴,胸腔里的情绪翻涌着,像一股无法宣泄的狂风。 恨吗?不,比恨更?深。 痛吗?不,比痛更?绝望。 他又看了一遍那行字。 再看一遍。 又一遍。 直到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进眼底。 然后,他慢慢将卡片对折,撕碎。碎片从指缝间飘落在?地毯上,像是凛冬落下的雪。 - 在?飞机上,苏却没?能睡着。程燕回的视频通话,是她刚登机不久时收到的。 屏幕上,那男人正坐在?怀古三楼的沙发上,单手执着一杯酒,姿态随意?,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在?想什么?” 苏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在?想如果江津屿要追到英国来,找到我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程燕回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你倒不用?担心。江津屿他自顾不暇,燕北那摊子烂事,至少困住他三年。” 第50章 无花果蛋糕。 三年后。 一月的伦敦最是难熬。日照不过八小时, 天空永远灰蒙蒙地罩着?。空气湿冷,一阵风吹来,寒意立刻钻进骨头里。 苏却缩在一间咖啡馆外?, 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散去。她捧着?一杯滚烫的黑咖啡,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对街的大?楼门口。 她在蹲一个人。 那个人每天8.45分左右会出现, 走同?一条路, 在这家咖啡厅点同?样的馥芮白, 时间精准得像瑞士表。 martin是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的资深编辑。这家全球最大?的出版社每年都会推出几本重磅书籍,而martin手中就握着?好几个畅销书的选题权。他尤其擅长?开发东亚题材, 三年前成功策划了一本韩国小说,在市场上大?卖, 被翻拍成电影。 他偏好商业化与文学?性的结合,喜欢高概念故事,尤其关注有奖项潜力的作?品。 苏却手里这本《格子间里》,就是为?这种市场量身定制的,她需要一个懂得它价值的编辑。 但她的邮件发出去已经整整七天, 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要饭都得主动出击,要机会更是。 8.38分,目标出现。 martin一身毛呢大?衣,正低头刷着?手机,前往写字楼。 苏却猛灌一口咖啡, 踩着?黑色短靴大?步跟上,精准卡点在他身旁两步之遥的位置, 露出一个灿烂又自?信的笑容:“martin?” 男人的脚步一顿, 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显然在搜索记忆。 苏却完全不怯场, 热情伸出手:“苏却,at literary translation的译者。我一周前给你发了封邮件,关于《格子间里》。” martin眯了眯眼,似乎回想?起来:“ah, the chinese novel pitch? (那本中文小说的提案?)” “exactly!”苏却语速不疾不徐,精准把控他的注意力, “一部现实主义小说,故事发生在当代中国,家庭矛盾与社会议题交织,市场潜力巨大?。” martin随意地听着?,看起来意兴阑珊。 苏却也不慌,继续抛出个饵,“这本书的叙事方式,和你三年前做的《默冬》有相似之处,但更聚焦家庭冲突,而非社会阴影。” 听到自?己的成名作?,martin的眉毛微微挑起,终于放下手机,看向?她。 苏却继续快准狠补充信息:“我听说今年编辑部在找能改编成电影的现实题材。这本书不仅符合,而且已经在中国市场获得多个文学?奖项,且版权还未落定。” “really?”martin终于彻底被吸引。 苏却嘴角上扬,掏出自?己准备好的一页提案总览都给他,“真的,我和你赌一杯咖啡,你看完后一定会主动联系我。” martin 盯着?她两秒,终于掏出工作?手机,翻找了一下,找到她的邮件。 “fine. i’ll take a look.(好,我会看一眼。)” 就在他打算推开出版社大?楼的玻璃门,苏却又拦住了他。 “给你的咖啡。”苏却朝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每天都要一杯馥芮白吗?” 二十分钟后,苏却的手机震了一下。 【from martin】 【苏,你推荐的书有点意思。我们下周找时间细聊,争取在q1意向?圆桌会议前提交上去。】 ——搞定。 意向?圆桌会议是哈珀柯林斯的重要环节。所有资深编辑会带着?自?己看好的选题来评选,如果通过,意味着?出版社会正式立项。这是所有被翻译作?品必须迈过的关键门槛之一。 苏却盯着?邮件,忍不住握拳,在心里小小欢呼了一下。三年前,她刚来英国时,这样的机会她连碰都碰不到,如今,她已经能站在这些主流出版商面前,进行电梯演讲了! 她迈开步子,脚下生风。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一路走到公司大?楼,途中经过楼下那间bakery & cafe时,她下意识地往玻璃橱窗里扫了一眼。 然后,她的脚步一顿。 本来都走过去了,又立刻倒退两步,盯着?冰橱里的某个角落,瞪大?了眼睛。 ——fig cake竟然还有货?! 无花果蛋糕,是这家店的招牌,每日限量供应,出货时间完全随机,想?吃得靠缘分。 苏却是这里的熟客,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往店里张望,可惜大?部分时候,她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柜子——这块蛋糕,抢的人实在太多了。 然而今天,它竟然还在?! 苏却几乎是瞬间推开玻璃门,店里的风铃叮铃作?响。 柜台后,熟识的店员 monica 一看到她,就笑着?打招呼:“苏,你今天回来得正是时候。” “最后一块。”monica 从冰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盒,递到她面前。 monica撑着?下巴,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苏,我真搞不懂,你要是这么喜欢,每次打电话?让我给你留一块不就行了?干嘛老是等着?撞大?运?” 苏却晃了晃手里的叉子,一脸正色:“你不懂,怀抱对未知的期待,是幸福人生的法?则。” monica:“?” “如果一件事变得可预期,那就没有惊喜了。我把能巧遇 fig cake 当做我的幸运符号,一旦出现,就代表今天会走好运,别?提多开心了。” monica被她的“哲学?”逗笑,摇了摇头。 “什么呀,你的好运啊,全靠我们店里的某位常客支持。” 苏却顿住,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超级帅的中国客人,记得吗?” 苏却想?了一下,似乎有这么回事。 monica继续八卦:“他偶尔会来咖啡厅,每次都会点这个蛋糕。只?是呢,他未必会吃。如果不吃,就会留在橱柜里,正巧都被你捡漏。” 苏却手里的叉子顿住,表情有点奇妙:“……这人好奇怪啊。” monica双手一摊:“帅哥嘛,可能都有点神?秘感吧~” 她看了苏却一眼,忽然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要不你蹲蹲他,和他偶遇一下?” 苏却:“??” monica煞有其事地补充:“你们俩好像每次都像说好了一样,一个人来,另一个人就会走,怎么从来没遇上过?” 苏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胳膊肘怼了她一下:“我见他干嘛?蛋糕是我的重点。” “你看啊,他和你都是中国人,而且今天要不是他,你也遇不上这块蛋糕。”monica阐述着?她的神?奇理论?,“这约等于,是他把这份幸运蛋糕留给你呀!多么宿命般的巧合!” 苏却嘴角抽了抽,随手拿起叉子,毫不客气地叉了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少犯花痴,专心工作?!” monica嘴里还含着?蛋糕,含糊地嚷嚷:“你别?不信啊!” - 蛋糕还没吃完,苏却把剩下的装进盒子里,提着?回了公司。 刚踏进前台,lucy便兴奋地朝她挥手:“苏!恭喜啊!你和组长?一起负责的那本书,正式出版了!” “真的?!”苏却惊喜地快步走来,迫不及待地接过lucy递来的样书。 “当然!刚送来的热腾腾样书,编辑部那边都在传阅呢。”lucy笑着?道,“你们组长?修产假,这几个月都是你负责,出版部特意在扉页上加了你的署名。” 苏却翻开书页,看着?自?己印在扉页上的名字,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终于拥有了正式署名的作?品,这对于译者而言,意义非凡。 “正好过段时间我要去德国书展,作?家老师也会去,我亲自?带给她。”苏却摩挲着?封面,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正巧,一位同?事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路过,调侃道:“苏,你这业绩节节开花,说不定下一步就是合伙人了!” 苏却拍拍她肩膀,笑得轻松:“先谢谢你的吉言啦。” 话?音刚落,助理走来,轻声道:“苏,合伙人colin找你,有点事要谈。” 苏却走进合伙人办公室,colin正翻阅着?一本宣传手册,封面隐约可见熟悉的汉字。 她心里一跳,今天真是三喜临门? 出版、升职,再来个好项目? colin抬头,直接进入正题:“明天巴黎的中国电影周有个开幕宴会,听说不少文化类的赞助商都会到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们中文组组长?现在在修产假,整个团队里你最资深,这事交给你了。” 苏却眼睛一亮。 太好了!终于有机会反击韩文组了! 这几年,韩文推广委员会等团体大?力赞助韩文学?出海,韩文书籍几乎占领各大?英文书店。去年韩国作?家拿下诺贝尔文学?奖,更是让韩文组在行业内风头无两,开会时连发言语气都透着?股骑脸嘲讽的意味。 如今,中国也在推动文化出海,政-府和企业都开始意识到这片市场的重要性。如果这次能谈下几个好的赞助项目,中文组或许能迎来更好的资源分配。 苏却毫不犹豫地拍拍胸口:“没问题,我立刻着?手准备。” “不止巴黎,”colin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得多回中国,燕北那边得多建立些渠道。” 燕北—— 苏却的笑意凝固,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语气也弱了几分:“……我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老牌出版社都在那里。你得去打好关系。” 苏却忍不住退了一步:“其实现在的市场已经不太依赖实体出版社了,我们可以通过线上出版……” colin直接打断她:“苏,你很有能力,我一直在考虑让你成为?合伙人。但如果你想?坐上这个位置,就得证明你能拿下更优质的资源。去燕北是必须的一步。” 第51章 楼观山。 苏却回到公?寓, 简单收拾了一下两天左右的?行李,背着包就直奔圣潘克拉斯国际车站。 维多利亚时代,人们还要坐船渡过英吉利海峡, 动辄十几?个小时。如今,从伦敦到巴黎, 仅需2小时16分钟, 不过打个盹的?时间?。 苏却轻车熟路地出关?, 找到自己在?eurostar上的?座位。她在?窗边坐下,戴上耳机, 开始快速查阅colin给的?电影节资料中,每一条赞助商的?信息。 电影节作为文化交流的?窗口, 不仅吸引电影行业的?人,也会有许多关?注文化出海和国际投资的?资本机构参与?。 她熟练地滑动屏幕,查看一家公?司又一家公?司,直到某个名字映入眼帘—— 【津却资本】 苏却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将这个名字输入谷歌,结果发现网络上几?乎没有任何公?开资料。唯一能找到的?, 是最近几?次隐秘的?跨国投资,涉及影视、出版、新媒体。 没有官方网站,也没有明确的?管理层信息,低调得甚至有些可疑。 她皱了皱眉,“津却” 这个名字…… 可惜, 她没来得及多想?,手?机便震了一下。 是楼观山发来的?信息。 【我在?le meurice等你, 下午4点方便吗?】 le meurice正是本次电影节开幕式的?举办地点, 也是巴黎最顶级的?奢华酒店之一。 苏却立刻回复:【好?,我到酒店后就通知你。】 查完资料后,苏却看了看表, 距离到达巴黎还有大概一个小时,便靠着椅背闭上眼,假寐片刻。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和楼观山的?初遇。 那?场,她本想?敷衍了事?的?相亲。 - 似乎结了婚的?女?性都会发展出一个相同的?兴趣爱好?——给人做媒。 苏却的?组长还没怀孕时,听说她单身已经两年?,立刻热情高涨地要介绍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青年?才俊给她。 “你一定会喜欢的?。”组长在?办公?室里拍着她的?肩膀,“学识、家世、人品全在?线,最重要的?是,都是华人,肯定有得聊。” 那?我还和十几?亿人都有得聊呢。 苏却内心腹诽着,敷衍地点头。 等真约上见面,她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找个借口推掉。 相亲那?天,她的?一个项目出现纰漏,一路上心不在?焉,低头在?手?机上飞快地编辑着邮件,根本没注意脚下。 突然,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将她从屏幕里拽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远光灯一闪,像是在?示意她。 苏却被吓了一跳,心里火气?腾地冒了出来。 有钱人了不起?开个迈巴赫就可以在?市区鸣笛吓人吗? 她都要开口骂人了,结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要迈下路牙,前方就是个坑,甚至旁边赫然蹲着一坨不负责任的?狗主人留下的?“陷阱”。 ……好?险! 要不是那?声鸣笛提醒,她不但会踩上去,以伦敦街道的?湿滑程度,可能直接摔个真正意义上的?狗吃屎。 她瞥了一眼迈巴赫,车窗是升起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算了,看在?你做了件好?事?,就不和你计较。 苏却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向约好?的?咖啡馆。 咖啡馆是玻璃花房式的?装修风格,阳光透过天窗洒下,连空气?都带着一丝温柔的?暖意。 是难得的?晴天。 要知道,这座雾都一年?里,100天是阴天,100天是降雨,还有100天……是阴雨。仅仅65个宝贵的?晴天,竟然让她撞上了相亲…… 如果刚才真的?踩到狗屎,或许还能借口逃掉。 报上名字后,服务生将她带到一张靠窗的?座位。 那?里已经有人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国待久了,看惯了发际线告急的?中年?男士,苏却有一瞬间?的?惊艳。 那?是种清泉般的?气?质,周身浸透着温润如玉的?气?息。 男人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衬得眉眼更?显清隽。他正翻着手?边的?书,听到动静后,抬起头,露出浅浅的?笑意:“苏小姐?” 银框眼镜…… 苏却不觉心头一动,有些罪恶的?意识到,这正是她的?xp之一。 两人落座后,意外地聊得十分投机。 楼观山的?兴趣爱好?涉猎极广,从文学、电影、旅行,到冬天滑雪夏天潜水,话题像是永不枯竭的?温泉,源源不断地涌出。 本来打算敷衍了事?的?约会,竟不知不觉地聊了快三个小时。 直到楼观山介绍起自己的?工作,苏却更?是惊喜地眨了眨眼睛。 楼观山,multi-family office manager(家族办公?室财富管理人)。 他的?工作是为老钱世家管理财富资金,其中一部分便涉及慈善基金投资管理。 “这些年?,全球对影响力投资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超高净值家族开始设立慈善基金,希望用资本推动可持续发展,而不仅是简单的财富积累。” 苏却听得眼睛一亮,立刻滔滔不绝地和他聊起自己的工作,包括自己如何帮助亚洲文学出海、寻找出版赞助的种种经历。 整个过程,活像是在?做招商演说。 苏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聊成工作了,是不是有点无趣?” “那?倒是没关?系。”楼观山却淡然微笑,缓缓搅拌着咖啡。 他抬起眼看她,目光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调温润:“这样一来,以后你就会主动来找我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上扬的?语调。 或许是因为逆着光,让她看不清楼观山的?脸。 她恍然间?,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列车突兀的?播报声响起,列车即将抵达gare du nord(巴黎北站)。 苏却指尖一抖,猛地从梦中醒来。 她按了按眉心,将这些思绪甩开,背上行李,走下列车。 le meurice酒店一晚的?价格实在?贵得令人咋舌,超出公?司出差预算大半,苏却只好?选了隔壁的?一间?四星级商务酒店入住。 简单梳洗后,苏却前往le meurice。到了酒店前台时,她给楼观山发了信息,告诉他,她已经到了。 等候间?,她随意地扫视四周,le meurice 的?大堂仍然保持着路易十六时期的?精致华丽,水晶吊灯折射着温暖的?金光,映得大理石地面熠熠生辉。巴黎的?冬日寒意未散,但大堂里温暖舒适,人们衣着考究,低声交谈着,透着一股上流社会特有的?从容与?优雅。 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一旁的? le dali 咖啡厅,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今日的?甜点推荐:fig cake。 无?花果蛋糕。 苏却心头微微一跳,嘴角不自觉上扬。 再次遇见这个幸运象征,是否意味着今天的?谈话也会顺利? 她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咖啡厅方向挪了半步,正想?靠近看看这家的?无?花果蛋糕长什么样,却在?目光游移间?,突然止住了呼吸。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道背影,像是一根埋在?时光深处的?丝线。 她本以为,那?些过往早已被时间?风干,遗失在?记忆的?褶皱里。可这一刻,那?根丝线被轻轻一拽,所有隐埋在?心底的?回忆,如山倾般,朝她袭来。 层层盘绕着,汹涌澎湃着。 裹挟着三年?前的?风声、雨声,甚至是他掌心的?温度。 是他吗? 她不知道。 男人坐在?窗边,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单手?搭在?桌沿。 黑色长款大衣勾勒出熟悉的?肩线,领口露出一截暗蓝色的?高领毛衣,沉静克制的?风格,和她记忆里的?人重叠得近乎让人眩晕。 可光线晦暗,角度又让他半隐在?阴影里,轮廓模糊不清,如一幅褪色的?旧画。 她几?乎就要迈步走过去。 可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唤声。 “苏却?” 她猛地回神,抬眸看向楼梯。 楼观山缓步走下,身着烟灰色羊毛大衣,内里是白色高领针织,金属框眼镜衬得他整个人更?显清隽儒雅。 是与?那?个黑色身影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极致。 “久等了。”楼观山朝她微笑。 苏却摇了摇头,“没有,刚来没多久。”想?到自己的?匆忙邀约,她又补充道,“抱歉,这么急约你。” “不用道歉,”楼观山展颜,“见你,我总是开心的?。” 他朝楼梯上偏了偏头,“上楼聊?” 又怕她误会,随即补充道:“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谈。” “没关?系。”苏却摇了摇头。 她随手?拢了拢围巾,跟着楼观山朝楼上走去。 临走前,她下意识地回头,视线越过楼观山的?肩膀,望向咖啡厅深处。 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而他曾停留的?桌子上,只剩下一盘吃了一半的?无?花果蛋糕。 - 楼观山住的?楼层不高,套房光线敞亮。 苏却坐在?沙发上,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递给他:“……就是这本,本来已经敲定了出版周期,但赞助商临时撤资,出版社那?边现在?态度摇摆,我只能尽快找到新的?投资人。” 第52章 “不认识。” 苏却从楼观山那里离开时, 正值暮色降临时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未散的湿气,夹杂着路边烘焙坊飘出的奶油与杏仁味道。 她沿着 rue saint-honor走着,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楼观山的答应, 意味着她距离挽救项目又?迈进了一步。 苏却低头扫了一眼?手机,百货公司就在不远处。 这次出差仓促, 她没带礼服。明晚的 le gala, 她得?临时租一套合适的裙子。 她不打算买。 她在这座城市短暂停留, 而这件衣服,大概也只能穿一次。 巴黎的冬夜里, 许多事情都带着期限。 苏却拐进了一家专做高级礼服租赁的精品店。 一整排华丽的衣裙陈列在橱窗后,柔软的丝绒、闪耀的珠饰、流畅的剪裁, 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动的光泽。 她挑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看起来?简单雅致的丝绒小黑裙,交了押金。 从店里出来?时,巴黎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冬日天黑得?早,寒风贴着她的耳廓刮过, 街灯投下暖黄色的光,将影子拉得?细长?。 苏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距离酒店还有?十?分钟路程。 下一秒,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有?人在跟着她。 那种目光灼灼的直觉,如同夜幕下的针, 精准地扎进她的神经末梢。 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放缓了脚步, 假装查看路边橱窗的陈列, 借着玻璃的反射,余光里映出了一道深色的人影。 高大,沉稳, 步伐不疾不徐。 她走快,他跟上。 她放慢,他亦随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紧了紧手里的袋子,试图调整呼吸,指尖却隐隐发凉。 巴黎的治安一向不好,抢劫什么的是常有?的事。 苏却看了眼?手机,谷歌地图的蓝点显示,她需要穿过前方一条小巷,才能到达酒店。 那条巷子狭窄,灯光微弱,昏暗的墙壁上有?凌乱的涂鸦,看起来?不像是个安全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正要绕路,目光扫到另一侧的街角,一个戴着连帽衫的高大黑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左右都是死路。 一股寒意从脊背直蹿到指尖,苏却咬了咬牙,决定?快步穿过巷道。 可就在她迈出步子的一瞬间,身后那道影子突然靠近了她。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道结界,将她彻底笼在里面。苏却僵直着身体,不敢回头。不属于?巴黎冬夜的气息迎面而来?,冷冽,沉静,隐隐透着檀香。 对方似乎感觉到她的僵直和害怕,一支手机伸到她面前。 【别怕,往前走】 是中文。 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脑海里涌起一个几乎不敢去想的名字。可她强迫自己镇定?,逼着自己迈步往前。 她不敢回头。 那人就像她的影子一般,保持一种恰好的距离跟着她。仿佛怕吓到她,却又?不愿让她独自走完这条路。 终于?走出巷口,身后的影子停下了脚步,似乎确认她已经安全。 苏却步履不停,就在她即将冲进酒店时,身后传来?几句激烈的法语争吵,一个清冷的声音划破浓夜。 “ne la touchez pas.” (别碰她。) 过于?熟悉的声线,令她的脚步倏然顿住。她终于?回头张望过去,却只能看见那道影子隐没在巷子的阴影中。身后有?两?个黑人似乎被他的气势给吓退,将连帽衫一套便匆匆离开了。 而那双眼?睛,像是夜色中两?颗幽深的琉璃,静静地注视着她。 - 那天晚上,苏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只漂亮的小猫在她眼?前,苏却逗它玩,朝它招手,可小猫都爱理不理,甚至最后还扭过了头。一来?二去,她觉得?没劲,转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她迈出一步的瞬间,脚踝猛地被一口咬住。 不知何?时,那只小猫变成?了一只黑豹,锋利的獠牙扣在她的脚腕上,沉重的爪子踩住她的背,像是要将她牢牢按在原地。 她想挣脱,可黑豹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低沉暗哑,愤懑得?像是一道撕裂的风声。 “你的喜欢,就只有?这么点耐心吗?” 苏却猛地睁开眼?。 8:00 am。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来?,照在床单上,模糊了梦境的界限。 她撑着额头坐起来?,片刻后才回神。10点,电影开幕式正式开始,她没剩多少时间了。 苏却的脑袋仍有些昏沉,可是她知道,她再一次梦见了江津屿。 半小时后,她化了一个简单的淡妆,换上了昨天租来的黑色丝绒小礼服。为了避免过于?隆重,她在外面披了一件米色花呢大衣,遮住了背后的镂空设计,然后拎起包,离开酒店。 巴黎的冬日寒意湿冷,她踩着高跟鞋走进le meurice,熟悉的香槟与雪松混合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典型的上流社交气息。 电影节的开幕式在酒店的宴会厅举办,整个大厅此刻已经被布置成?媒体采访处,灯光璀璨,红毯铺就,镜头闪烁。会场里熙熙攘攘,可以看见记者、导演、影视从业人员,还有?一些商业人士。 苏却端着香槟,和几位制片人礼貌攀谈了几句,果然如楼观山所说,大多数人都只是工作人员,真正的投资人和文化基金会代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意兴阑珊,却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苏却?” 她回过头,便看见一个穿着法式随性风衣的卷发女人,气质优雅而从容,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地看向她。 苏却愣了愣,看清后才惊讶道:“秦丽婉?” 这些年,她偶尔也能从财经新?闻里听到她的名字。 秦氏集团的掌控权几经易手,秦丽婉的父亲最终被踢出局,而她,重新?夺回了秦家的权力?,坐上了ceo的位置。 她的风评一直很两?极,有?人说她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也有?人说她是天生的掌舵人,手段凌厉,行?事果断,甚至比任何?一个男性管理层都优秀。 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秦丽婉,比起新?闻里那些锐利的标签,反倒多了几分松弛感。 秦丽婉对她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才没想到呢。”苏却打量了她一眼?,“你对文艺电影感兴趣?” “我不大行?,”秦丽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但阿莺喜欢。” 苏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宣传栏前,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专注地盯着电影海报,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像是认真地挑选着什么。 听到秦丽婉喊她的名字,她转过头,看见苏却的一瞬间,眼?睛猛地一亮。 秦丽莺的神色,比起三年前,明显好了许多。 她的皮肤仍然苍白,但目光却清亮不少,眼?底不再是那个始终游离、不在状态的空茫。 秦丽婉朝秦丽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阿莺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秦丽婉转头对苏却道,“多亏你上次救了她。” 苏却笑了笑:“可别这么说,我那会儿就是莽撞。” “不,你很勇敢,”秦丽婉的眼?神真挚,“知道这件事情该做,即使害怕,也还是去做了,这就是勇敢。” 秦丽莺也点头,结结巴巴地开口:“谢谢……马蜂……勇敢……” 苏却忍不住弯了弯唇,捏了捏她的脸:“那我就接受你的感谢,也谢谢你夸奖我。” 秦丽莺轻轻笑着,顺势蹭了蹭她的手心。 两?人闲聊了不少关?于?燕北的旧人旧事,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些人有?了新?生活,有?些人仍困在旧局里,有?些人,彻底从这个圈子里消失了。 许久后,苏却状若无?意地问:“那……江津屿呢?”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秦丽婉的表情突然变了。 “你……没听说吗?” 苏却微微皱眉:“什么?” 她见苏却的神色是真的疑惑,才缓缓开口。 “江家这几年,闹得?天翻地覆。”秦丽婉语调平静,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苏却心头,“江津屿和江家割席了,人……早就不在燕北了。” 苏却猛地攥紧了手指。正要追问,手机突然响起。 “我已经到了,刚订了家餐厅,先吃饭再去晚宴?”是楼观山。 苏却心神未定?,但还是应了声“好”。 秦丽婉看她还要忙,便笑着告辞。 苏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再多问。 但那句“江津屿早就不在燕北了”,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如果不在燕北,那他在哪里? 在英国吗? “苏却?你在听吗?” 苏却回过神,只见楼观山的手在她眼?前晃。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些工作上的事。”她不好意思地喝了口水,掩饰走神的尴尬。 楼观山温言宽慰道,“别担心。昨天那本书的资料我已经发给客户了,应该很快就会收到回复。”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苏却勉强挤出个微笑。 楼观山却没深究,只是随口道:“对了,这次 gala 你得?抓住机会,‘津却资本’的人听说也会出席。” 苏却面上不动声色,但放下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这家基金……最近好像很活跃?” “何?止活跃,近两?年在文娱出版行?业的投资成?绩相当亮眼?。”楼观山挑眉,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欣赏,“尤其是去年操作的一单收购案,精准踩准了市场复苏的节点,直接让一家老牌出版社起死回生,连业内都在打听他们的操盘人。” 第53章 当朋友? 苏却听见那句“不认识”, 心像是猛地被摁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眉眼疏冷,语气淡漠, 高高在上,像是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清冷得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和初遇时, 她被他拒绝搭车时, 一模一样的姿态。 不认识?行啊,那就不认识。 她挽着楼观山的手臂, 指尖微微收紧了些,柔软的身子也无意识地往他身侧贴了贴, 像是不经意间的撒娇,偏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某种亲密感。 像是故意让人看见的。 “确实不认识。”她轻快地重复了一遍,眼里笑意盈盈,天真到近乎无辜。 江津屿的目光果?然?又转了过来。 苏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踮起脚凑近楼观山的耳边:“我有点不舒服, 想先?回去休息。” 她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每个音节都柔柔地落在男人的耳畔,甚至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 亲密得让人心痒。 江津屿眼睫微颤,指腹缓缓收紧, 掌中的玻璃杯被握得几乎要?裂开。 楼观山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温声道:“那我送你。” 他看苏却穿着小露背礼服, 肩头裸露在冬夜里, 便下意识地绅士地抬手,想轻轻搂住她的肩,替她挡一挡寒意。 可手还未碰到, 一道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手腕,轻轻一按,截断了这个动作。 楼观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指尖的主?人。 江津屿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个不经意的触碰,漫不经心地开口:“苏小姐身体不舒服?” 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她露出的蝴蝶骨,不深不浅地顿了片刻,嗓音低低沉沉:“那刚好,我们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江津屿这样的潜在客户主?动邀约,楼观山当然?不会拒绝。 “那感情好。”楼观山含笑道,“江先?生有兴趣聊聊,那自然?再好不过。” 他转头接过苏却手中的酒杯,温声道,“你今天晚饭没怎么吃,会不会是低血糖?” 苏却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他轻拍她的手背,“要?不,去楼下le dali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如果?还是不舒服,我送你回酒店。” 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像是一个体贴入微的恋人。 忽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视线,苏却抬眸,只见江津屿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们相叠的手,像是要?撕碎什么。 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拉紧了。 她别开眼,轻轻点头:“好啊。” ——她不想待在这里,但更不想让人看出她想逃。 - le dali 晚上的客人不多,灯光暖融融的,窗外巴黎的冬夜透着微凉的薄雾,街头的暖色路灯倒映在橱窗里,落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苏却选了靠窗的位置。丝绒沙发椅柔软舒适,她索性斜倚着,单手撑着脸,佯装浅眠,顺便避开某人的目光。 江津屿和楼观山坐在不远处,声音不大,低低交谈着,像是白噪音般幽远绵长,有种沉入海底的感觉。 苏却本来是装的,可被迫待在这儿?,没多久竟然?真的困意袭来,意识沉沉落下。 等她再次转醒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低沉的夜色,而在夜色下,江津屿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晦暗不明。 他在看着她。 不像往常那般锐利,也不是刚才那般冷漠,而是更隐秘的、更难以名状的某种情绪,像深夜的潮水,在黑暗里缓缓翻涌,碰撞礁石,却不肯后退。 苏却的睫毛轻颤,几乎是本能地立刻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有人不打?算放过她。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讥诮:“继续装?” 苏却呼吸微滞,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只好重新睁开眼。 她迎上他的视线,语气不冷不热:“江先?生对陌生人这种口气,不大合适吧?毕竟,我们又没有很熟。” “不熟……” 江津屿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意味难明,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带着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嘲弄,仿佛透过她,看向过去的某个幻影。片刻后,他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语调散漫而冷淡。 “挽着男人低语,亲昵得很,苏却,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这就看不惯了?”苏却扬起眉,唇角的笑意带着攻击性,“江先?生未免管太宽了吧?” 江津屿没回话,指腹轻扣着桌面,骨节分明,力道隐忍。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暴露在空气里的后背,那条银色链条衬得她肩胛线条分明,光洁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冷光。 这幅光景,像极了某种刻意的挑衅。 苏却已经没兴趣和他继续无谓的纠缠,她环顾四周,淡淡开口:“楼观山呢?” 江津屿没立刻回答,像是故意吊着她的心思,片刻后才微微偏头,示意她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的露台上,楼观山正站在那儿?,垂眸听着电话,看样子是在谈工作。 她的退路,暂时断了。 苏却心里有些烦躁,想着要?么给楼观山发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先?走,可对面那个人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她刚一低头去摸手机,一只手忽然?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强行拉了回来。 指腹温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逼着她的世界里只能有他。 江津屿黑沉沉的目光锁着她,嗓音微低,带着压抑的危险气息。 “我在这,你还敢看别的男人?” 苏却怔了一下,随即冷笑,眼底带了点嘲讽:“江先?生这话有点可笑,我看谁需要?向你报备吗?” 她抬手想推开他,可他手上的力道未曾松懈,反而更加收紧了一分,眸色深沉得像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你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嗯?”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带着逼仄的压迫感,让苏却恍然?回到三年前?。 她本想着要?么装作不认识到底,要?么好好体面告别,总之不想再将?自己卷进去。 她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他。 江津屿盯着她片刻,才缓缓放开手,向后靠向椅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咖啡厅里放着的交响乐正好到间奏期间,空气间突然?静默了下来。 “三年了,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剜在她心上。 一千多个夜晚,她在梦里见过他无数次。可当他真正站在面前?,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 苏却的声音很轻,如随意拂过夜色的风,毫无重量。 “不过是三个月的交情,都过去三年了,早忘了。” “咔嚓”一声,酒杯在他的手中碎裂,琥珀色的酒液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碎片四散。 苏却的睫毛不住颤了一下。 她闭上眼,像是认命,又像是疲倦。 侍者匆匆赶来收拾碎片,江津屿低声说了句“抱歉”。声音倒是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像是结了一层寒冰。 “先?生,您的手……” 江津屿低头看了一眼。 指缝间,一道深深的血痕蜿蜒而下,红色的血珠从掌心渗出,在雪白的骨节间晕染开来,与酒液交融,渲染出一片猩红。 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没事。” 他本打?算背过手去,却有人率先?扣住了他的腕。 江津屿的动作微顿,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倏地深了几分。 “你还管我的死活?” “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 苏却低声回道,从包里拿出创口贴,拆开,伸手替他包扎。 江津屿垂眸,看着她低头认真贴创口贴的模样,指尖熟练地抚平边角,没有一丝褶皱,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 他的瞳色深了几分。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药效散去后,他睁开眼睛,手腕上贴着的创口贴,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贴在破皮的伤痕上。 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决绝到要?走,又何必留下一丝怜悯? 如果?真的无情到可以抛弃过去,又为什么此?刻还能如此?自然?地替他贴上这该死的创口贴?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隐忍的愤怒,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剖开,窥探她所有的秘密。 苏却垂下眼睫,思索了几秒,随后轻声道:“不想纠缠过去。” 她顿了顿,像是在权衡措辞,才接着道:“听说你要?在英国长待,未来难免会遇到。不如……别把?过去的事闹得太难看。我们,好聚好散,当个朋友?” “朋友?”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苏小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做我的朋友?” 他说得太过随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甚至不屑于讽刺,只是单纯地指出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 苏却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旧维持着表面的淡定,扬起一抹笑意:“对,江先?生身边从不缺朋友,不缺女人,那我还是走吧。” 她正准备起身,膝盖却被一股力道狠狠抵住。 江津屿依旧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意,却不动声色地往前?一倾,膝盖压着她的大腿,直接堵死了她的去路。 第54章 “你很在意被他看到?知道我们的…… “江津屿, 你他x到底要?干什么?” 苏却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染上恼意。 可江津屿似乎充耳不?闻, 膝盖依旧稳稳地抵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他半阖着眼睫, 嘴角带笑:“你还是这个样子, 我?比较熟悉。” “松开?!” 她咬牙, 手撑在桌沿,试图挣脱他的压制, 可男人纹丝不?动,膝盖抵得更紧了一分。 苏却冷笑了一声, 眼底带上讥诮:“江先生这样拦着我?,是想干嘛?没了我?这三年,日子太无?聊了,找点乐子?” 江津屿没有回应,半垂着眼睫, 仿佛无?所?谓,仿佛不?屑于回答。 可指尖却缓缓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 苏却不?想和他继续僵持,猛地用?力一挣,肩膀一晃, 名?片夹从包里掉了出来,散落在桌上。 她一怔, 正要?弯腰去捡, 却被江津屿先一步拾起。 名?片被他捻在指尖,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动,眼神落在上面的信息上, 语调带了些?坏:“苏却,at literary翻译机构,大中华市场首席翻译……嗯,厉害啊,还升职了?” 苏却伸手去抢:“还给我?。” 江津屿却偏头躲开?,继续看下去:“邮箱、座机、手机号码……啧,苏□□这么全,拿着这个,谁都能联系上你啊。” 混蛋。苏却暗骂。明天回伦敦第一件事就是注销这个该死的号码。 “劝你不?要?换号码,”江津屿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顺手拿过苏却的手机,用?她那愠怒的脸轻松解锁,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苏却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为所?欲为,气极反笑:“刚刚不?是还说我?不?配当你的朋友?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贵人多忘事?” 两人对峙间,她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楼观山刚挂断手机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站着的她,挥了挥手。 苏却不?想让楼观山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只能强撑着情绪,僵硬地挤出一个笑,也回了个招手。 江津屿的目光陡然一沉。 他盯着她扬起的手腕,视线一点点收紧,指骨骤然绷紧,将她往回一扯。苏却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掌直接撑在了桌面上,被迫和他对视。 苏却倒吸口冷气:“江津屿,你干什么?” 江津屿眉骨上扬,声音里是淬了毒般的危险:“你很在意被他看到?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黑色的情绪,像是随时会失控。 “你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发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解开?了什么。 外人。 她说楼观山是外人,也就是说,默认他是自己人? 江津屿手一松,苏却睁开?钳制立刻向后退去,下意识揉着发红的手腕,恨恨地瞪着他。 这个疯子,她绝对不?要?再和他有牵扯! 可下一秒,江津屿低哑的声音悠悠传来:“明天晚上,丽思卡尔顿玫瑰园,八点。”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呛:“我?是不?会去的!” 男人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膝盖却丝毫不?动,依旧抵着她的大腿,像是无?形的桎梏,让她退无?可退。 这时楼观山已经推开?咖啡厅的门,正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走近,就像一场耐心告罄的倒计时。 江津屿敛眸看着她,嗓音懒散又恶劣:“那我?不?介意在楼观山面前亲你。” 苏却的眼睛顿时睁大。 这个疯子,他在赌,赌她不?敢。 赌她会害怕楼观山看到这一幕,而不?得不?妥协。 苏却死死盯着他,指尖微微收紧,几乎要?将手心掐出痕迹。 “……好,我?去。” 她输了。 江津屿目光微闪,似乎对她的认输并不?意外。 他膝盖一松,苏却失去支撑,顺着重力跌回椅子里。 楼观山走到他们?桌边,看见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苏却的脸上似有薄汗,不?禁关心道:“刚才有个客户临时找我?,失陪了一会儿。你现在好点了吗?” 苏却努力调整好表情,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好多了。” 可她才刚说完,一道慵懒的嗓音便不?疾不?徐地插了进来。 “嗯,精神可好了。” 江津屿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苏小姐拉着我?聊了好久。” 苏却的笑意顿时一僵。 她如果?眼神能杀人,江津屿怕是已经千刀万剐了。 可这狗男人还一脸云淡风轻,明明是他逼她留下,现在倒像是她主动贴着不走似的! 苏却看着江津屿,突然露出一个笑。笑意甜美,眼尾微弯,仿佛真心实意地温柔示好。只不?过脚下却没闲着,她的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上去。 江津屿眉眼一沉,拳头猛地收紧,水杯里的液体微微晃荡。 楼观山自然不?知道他们?俩在桌子下面的戏码,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好啊。”苏却笑得温温柔柔,脚下却丝毫不?松,甚至变本加厉地继续碾着江津屿的脚背。 江津屿眯了眯眼。 她每加重一分力道,他心里反而升起一丝奇异的满足。 三年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牙尖嘴利,浑身?是刺,报复心极强,哪点不?比刚才低垂着眼睛说着要?“做朋友”的模样强? 他低低一笑,目光晦暗莫测地落在苏却身?上。 苏却哪里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这笑容看得她心里发毛。最后碾了一圈江津屿的脚,站起身?来。 该死的,踩他的脚原来要?用?这么多力气。 苏却差点没站稳。 她踉跄了一下,跟上楼观山,却在经过江津屿的位置前,被他轻扯住手腕。 “苏小姐,你忘了这个。” 江津屿嘴角一勾,将一个蛋糕盒递给了她。 里面,是一块无?花果?蛋糕。 苏却手指微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表情随意,看不?出什么端倪。她心底微微发紧,笑容倒是更淡了些?:“那就谢谢江先生了。” 她拎着蛋糕盒,转身?离开?。 江津屿没有再拦她,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的玻璃门外。片刻后,他收回视线,低头抬起脚,看了一眼皮鞋上浅淡的高跟鞋印。 倒是踩得够狠。 他轻嗤了一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三年了。 都等了那么久,那再耐心等等她也无?妨。 - 回去的路上,苏却有些?心不?在焉。 街灯在夜色中次第亮起,落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轻蹙的眉心。 “怎么了?还在烦心吗?” 苏却回神,发现楼观山正看着她,温润的眼瞳映着灯光,泛起一层柔和的暖意。 她愣了一瞬,随即笑着转移话题:“你才是吧,这么晚还要?工作?。” 楼观山失笑:“我?们?这行就这样,客户满世界飞,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个时区,所?以得全程待命。” “这样好没自由?啊。”苏却皱眉,“什么事都要?找你吗?不?能用?什么程序解决吗?” “越有钱的人,越需要?情绪价值。这是机器无?法提供的,所?以他们?愿意花大价钱买我?的时间。” 他摇了摇头,语调带着点自嘲:“说到底,我?不?过是个高端的情绪保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个寻常的玩笑,可苏却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她顿住脚步,侧头看着他,认真道:“那你呢?你总是这样替人着想,这么温柔。可你自己难过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楼观山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街灯下,他的五官映出柔和的光影,银框眼镜在灯下泛着微光,衬得他整个人更显沉静清隽。 他缓缓敛下眉眼,轻声道:“我?有你啊。” 这句话让苏却心头一跳。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关注你的项目吗?”楼观山的唇角弯了弯,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夜色里缓缓流淌,“你为这本书奔走,这明明是你组长的责任,即使?成功了,主要?功劳也记在她名?下。可你从不?在意这些?,只是不?想看一个好故事胎死腹中。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人人精于算计的世界里,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 “看着你为理想奔走的样子,我?仿佛又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他的嗓音沉缓,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克制,最后一句话在夜风里散去,仿佛落入无?声的湖面,泛起微微的涟漪。 “所?以——”楼观山轻轻一笑,“这也是我?的私心,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赤诚闪耀。” ——你像一束光,而我?希望它永远不?会熄灭。 夜风吹起她的发梢,掩住苏却那微微发烫的脸颊。 le meurice 离她的酒店不?远,很快便到了。 楼观山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上去吧,伦敦见。” 苏却点了点头,朝酒店大堂走去。 可走出几步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夜灯下,楼观山仍站在原地,银框眼镜映着微光,神色沉静,安静地守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酒店门口。 第55章 蝴蝶进入蛛网。 晚上colin带着全东亚组的?人去公司附近的?pub喝酒, 店里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昏黄的?灯光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摇曳。苏却靠在吧台边,指尖转着一杯调酒, 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 屏幕上一片安静,连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已经九点了, 江津屿应该早就发现自己被放了鸽子。 ……他不会暴怒吗? 苏却心里莫名?有点不踏实。按照她对江津屿的?了解, 这个人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如?果换做以前在燕北, 他可?能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绑走。 可?现在, 他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一条信息都没法。 她抿了口酒, 心头有些怪异的?不安。 忽然?,苏却感到自己的?胳膊被碰了碰,转头看见实习生joy正?对她挤眉弄眼。 “怎么了,苏姐?等男朋友的?电话呢?” “呵呵。”苏却干笑了一声,迅速锁上屏幕, 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哪儿来的?男朋友?今年自从组长去休产假,我都快忙成狗了。” joy挑了挑眉,眼底带着点八卦的?兴奋:“那楼先生呢?我可?好几次看到他在公司楼下等你了。” 苏却一怔,抬眼看向joy,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joy双手抱着酒杯,语气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憧憬:“楼先生真的?好温柔啊, 我见过的?中国?男人里, 他算最帅的?了。那副气质,啧,妥妥的?贵公子型。” 她眼里闪烁着小星星:“而且你们真的?很配啊!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溢出来了, 光是站在一起就像是电影里的?最佳cp。” 苏却扶着额,无奈地看着joy的?少女心小剧场。 joy歪着头看她,似是终于忍不住说?了心底话:“苏姐,你前男友到底是有多好啊?才让你一直没有开始新的?恋情。” 苏却猛地被呛了一下,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握住:“你在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joy托着腮,语气认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开朗外向,肯定空窗期很短。” “结果没想?到,我的?男朋友都换了两个了,你却还在空窗。”joy说?话不过脑,等意识到的?时候才赶紧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却摆了摆手。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以前大部分的?恋情,分手时候虽然?不愉快,但她很快就能收拾好心情投入下一段。可?这几年来,她像是丢失了心动的?按钮,始终找不到以前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你自己注意过没有,”joy犹豫地组织措辞,“有好几次我看你看楼先生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pub的?背景音乐刚好切换到了一首缓慢的?老歌,萨克斯悠扬的?音色盘旋在空气中,暧昧得让人心绪微乱。 苏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那晚,苏却喝得有点多。 其实她向来酒量不错,可?这次或许是有意放纵,又或许是心底那点说?不清的?情绪作?祟,酒杯换了一轮又一轮,她自己也不记得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脑袋沉得像灌了铅。她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到时间,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和编辑约了下午一点半去印刷厂见面! 她忍着宿醉带来的?头痛,迅速收拾自己,简单化了个妆遮盖疲态,踩着点赶到了印刷厂。 “最近真是辛苦你了,”编辑一见到她,就关切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为了这本书的?顺利出版,你上下奔走,人都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苏却看着编辑满脸的?怜惜,心想?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昨天喝多了才这样?吧?索性顺水推舟地接受了这个误会。 “没事,最近确实忙了一点。”她挤出个职业假笑,“不过能顺利出版就值得了。” “当然?值得。”编辑一边带她参观,一边笑着道?,“这次初印数量能提高,多亏了你找来的?两家赞助商。” 苏却脚步一顿,歪了歪头,“两家?” 她一直以为楼观山只给她介绍了一家赞助商。这次的?资金是楼观山帮忙谈下来的?,她也没细问他背后是哪位客户做的?决定,编辑也没发给她最终的?赞助商信息。 可?是,什么时候变成两家了? 她微微皱眉,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但转念一想?,可?能是楼观山一并拉了其他关系,便?没再多问。 两人在印刷厂转了一圈,临别?前,编辑随口问道:“这个项目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吗?” “不清楚,目前还没有新的任务指派。”苏却调整了一下思绪,反问道?,“你们最近有什么大项目?有没有机会考虑考虑我们?” 她向来在找工作?机会方面十分主动,编辑也喜欢她这种积极态度,所以从不吝啬给她分享最新情报。 “最近整个出版业都在等班席尔的?新作?品。” 班席尔——这几年最神秘的?作?家之一,甚至可?以说?是苏却“白月光”级别?的?作?者。坊间传闻班席尔是个假名?,甚至有可?能是一个组织,而他的?作?品因揭露各种社会黑暗面而声名?鹊起。 苏却一直觉得,这种作?家简直像侠盗一般神秘,如?果能和他合作?,那绝对是她出版生涯里最辉煌的?成就之一。 “听说?他这次的?作?品很大可?能会曝光某个大型财团的?黑幕。”编辑低声道?,“你知道?吧?有些保险公司为了提高收益,伙同?医生,故意让客户买了保险却无法兑现收益……之前他就写过类似的?案件,但这次涉及的?公司背景更庞大,似乎还和燕北有关,所以他甚至申请了政治庇护。” 苏却微微颔首。 如?果班席尔要出新书,那绝对是出版界的?头号焦点。 “听说?这次是他这些年来的?一本书,各大出版社都在抢。”编辑感慨道?,“如?果你哪天真能拿下他的?新书,那就不是你来投稿,而是我们求着你选我们了。” “当了这么多年憋屈的?乙方,终于要让我翻身变主人了。”苏却哈哈笑了一声,“希望真能借你吉言。” 离开印刷厂后,苏却心情极好,想?着要好好感谢楼观山,便?给他发了条信息。 【最近忙吗?上次说?请你吃饭,快给我个机会兑现一下承诺。】 过了几秒,楼观山回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抱歉,我正?飞去北海道?,有个滑雪场的?收购项目需要帮客户做尽职调查,预计下个月才能回来。】 苏却感到有些遗憾,但还是打趣地回了一句:【好吧,那等你回来,我再好好感谢你带来的?双重惊喜。】 对方隔了几秒后,回了个【?】 -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风平浪静,江津屿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发,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让苏却不禁怀疑上次在巴黎的?重逢,是不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这种感觉,就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它何时落下,不安感相当磨人。 直到今天,colin一早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她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colin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靠在椅背上,背对着门,苏却看不清他的?脸。 colin朝她招手,神色带着几分郑重:“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需要你参与。” “什么项目?” “和你期待已久的?偶像合作?,”colin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班席尔的?新书。”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苏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班席尔?” “对。”colin点头,“他的?最新作?品预计会做多国?语言版本同?步发售,我们被选中负责协助中文翻译。” 和自己梦想?合作?对象一起工作?的?机会,竟然?真的?砸到她头上了?! “所以你意下如?何?”colin看着她,“要不要接下这个项目?” 这还用问?! “当然?!”苏却眼里亮得惊人,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苏小姐这么爽快,看来是真的?很想?要这个项目啊。” 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熟悉的?恶意和戏谑。 她倏地一僵,猛地看向对面的?老板椅——椅背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江津屿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微微偏头,唇角噙着她熟悉的?那抹坏笑。 “那你以后可?不许反悔,随意放人鸽子了。” 苏却的?笑意瞬间凝固,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江先生是班席尔这次作?品的?协助人,”colin介绍道?,“这次手稿和翻译稿件的?保管和处理?,都是由他全权负责。” 苏却心里一阵警铃大作?,猛地看向江津屿。 “你怎么会跟班席尔扯上关系?”她直截了当地问。 江津屿慢条斯理?地看着她,语气不咸不淡:“这不是你该问的?,翻译小姐。” 苏却:“……” colin继续说?道?,“班席尔的?作?品涉及的?信息高度机密,为了防止泄露,所有手稿和翻译稿件都会集中管理?。”colin继续道?,“所以,翻译工作?会在江先生指定的?地点进行。” 苏却猛地抬头:“……什么?” “也就是说?,你不能在公司翻译,而是要到江先生安排的?地点工作?。” 第56章 炸鸡和酒。 苏却不是没想过, 今天来这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她明明可以找个同事陪同,或者索性再放他一次鸽子来要?求更改地点。可她还是来了。 为什么? 苏却不愿细想, 只是视而不见自己微妙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会是打算让我今晚都待在这里吧?” 苏却调整好表情, 转过身直视江津屿。 “英国?可是有劳工法的?, 江先生。” 她这模样?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竖着毛警惕地看着他,生怕自己掉入他的?圈套里。 江津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这种带着戒备但又虚张声势的?模样?,最是有趣。 让人忍不住要?逗逗她。 他靠在沙发背上, 单手拿起身旁的?文件夹,手指随意翻了翻,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过来看看吧。” 苏却本以为还要?继续和他打嘴仗,但见到工作,还是被好奇心勾引着走了过去。 她站在沙发旁, 伸手去拿文件夹,江津屿却忽然一收,把文件扣进怀里,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封面上,不让她拿走。 苏却一愣, 抬眼瞪他:“你干什么?” 江津屿慢悠悠地开口,带着点惯有的?戏谑:“坐过来。” 苏却皱眉, 没动。 江津屿指尖敲了敲文件:“不过来?那就别看了。” 苏却咬牙, 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勉强算是“坐过来了”。 “再过来点。” 苏却又挪了一点点。 江津屿的?耐心终于?耗尽,伸手一揽, 轻轻松松地把抱她到自己腿上。 苏却:!!! 她的?手条件反射地去推他,腰却被他轻松地扣住,制住了她所有挣扎的?可能。 江津屿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姿势松散,呼吸却近在咫尺,带着一点让人心惊的?温度。 他低下头?,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侧。 “下次再不配合,你就知道我会做什么了。” 暧昧,带着点克制的?威胁,又透着点让人无处可逃的?危险感?。 说完,他松开手,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起来。 苏却像被烫了一样?,立刻从他腿上跳下来,脸上染了一点不自然的?红色。 可还没站稳,她就回忆起刚才?那句话,顿时警铃大作,强行压住自己想逃走的?冲动,咬牙坐了回去。 两人的?手臂几乎挨在一起。 江津屿看着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才?愿意把文件夹给她看了。 一张张翻看下来,她的?眼睛渐渐亮起来:“这是班席尔的?手稿?那这些中文文件……” “这些是班席尔报道事件的?证据。”江津屿补充道,“你翻译的?内容,不仅是为了成书用,同时也?要?给班席尔确认信息。” “所以……这本书还没有写完?” 江津屿点了点头?。 苏却顿时兴奋了。 这不仅仅是一次翻译工作,而是参与一场可能载入史册的?新?闻事件。她的?翻译,甚至可能影响班席尔的?写作方向! 她忍不住挺直了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那我会和班席尔直接交流吗?” 江津屿原本随意翻着一份文件,闻言却微微顿了一下,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 他眯起眼,看着苏却此刻眼里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期待,心里竟莫名有点不爽。 她什么时候能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江津屿将?文件夹随意一丢,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这句话像是给苏却打了鸡血,她立刻全身心地投入进翻译工作中。江津屿看她认真工作的?模样?,悄声进了套房里间。 随着翻译工作的?深入,苏却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班席尔的?手稿并不是完整连贯的?,而是记录了几个不同的?事件。其?中某些内容,她一开始并没有太留意,但现在—— 她的?视线定?在一页手稿上,里面的?内容直指江家。 江津屿……这是要?做什么? 苏却忽然想起上次见到秦丽婉是,她压低声音提起的?那句“他已经离开江家,离开燕北了。” 苏却当时没有多问,她的?注意当时全被“江津屿不在燕北”的?消息吸引住了,全然忽视了这句“离开江家”的?重要?性。她分明记得江津屿早被认定?是江家未来的?继承人,可现在继承人离开了家族,还全力资助揭露江家所做之事的?记者。 他这是要和江家为敌吗? 苏却下意识地翻找更多信息,试图拼凑出事情的?全貌,但手稿太过破碎,像是一张被撕裂的?地图,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些线索,却无法完整复原真相。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和江津恒的?死有关。 江津屿到底想做什么? - 翻译完手里的最后一页文件时,已经是晚上了。 苏却伸了个懒腰,肩膀酸得不行,她转了转脖子,随口喊了一句:“江津屿,我做完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她等了几秒,始终没听见回音。 苏却站起身,朝里间走去。门虚掩着,灯光从缝隙间透出一抹柔和的?光影。 她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板,“江津屿?” 还是没有回应。 她咬了咬唇,小心推开门。屋里十分安静,桌上的?台灯投下柔和的?光,映照在坐在书桌前的?江津屿身上。 他睡着了。 他的?眼底带着疲倦的?阴影,鼻梁下方有一道浅淡的?光影,衬得他的?唇色偏冷白。即便是在沉睡中,他的?神?情依旧是紧绷的?,不带一丝防备的?松弛。 他似乎在做噩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潮湿感?,像是常年行走在雨中,永远晾不干的?疲惫。 那时她不懂。直到这些年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潮湿是常态,像夜里的?露水,悄悄爬满全身。 可露水终会在晨光里化作朝露。偶尔,在湿冷的?深夜里,也?能酿出一丝温柔。 就像此刻。 她像是被某种情绪裹挟着,慢慢地、缓缓地俯下身。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 江津屿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那里似乎沾染了些许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自从重逢后,苏却进入他梦境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真实?。 他竟然梦见她悄悄吻了自己。 江津屿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确认梦境的?真实?性,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现在还能做这种清水的?梦,真是稀奇。 他抬眸扫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 这小姑娘……不知道又废寝忘食到什么时候。 他推开门,想去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工作,结果?,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她又是不告而别。 江津屿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阴影笼罩着他的?身形。 心底的?风暴悄然酝酿,裹挟着某种暴戾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上来。他手指缓缓收紧,一点点掐进掌心,那种熟悉的?痛感?让他清醒,又让他发疯。 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总是这样?。来也?匆匆,走也?匆匆。把他的?心捏在手里反复搓揉,如同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般随意丢弃。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 他当时就该明白的?——她不是会回头?的?人,她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她来他这里,不过是因为利诱。 翻译完了,工作结束了,她便走了。对他,没有丝毫的?眷恋。 他究竟在期冀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 这个女?人,没心的?。 就该忘了,就该丢了。 江津屿握紧了拳,指尖压得泛白,牙关紧咬,胸口有股阴冷的?情绪越发翻涌,像是某种深埋在黑暗里的?执念,被狠狠拽了出来。 他就该趁着刚才?落锁的?时候直接上了她,把她摁在墙上,撕碎她,吻她,咬她,做得她哭着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和喘息混在一起。直到她嗓子哑了,腿软了,身体里的?水全部流尽,充满他的?浓浆,眼神?里的?光彻底碎成渣。 不管她会不会恨他。 恨又怎么样?? 她已经伤他这么深,这么痛了,她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活得好好的?。 而那个被她撕开的?伤口,至今还在疼。 他才?应该恨透她。 “嘀——” 一声轻响,门把被转动,打断了江津屿内心的?风暴。 苏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袋外卖,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她一抬头?,看见他站在客厅里,便随意地摘下耳机,漫不经心道:“你醒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自觉,甚至没有半点察觉到他刚刚在深渊里挣扎、几乎要?被自己吞噬的?疯狂。 她的?世界里一片风平浪静,而他刚才?的?世界,却是刀尖上滚烫的?血,淬着烈火般的?恨意。 喧嚣在脑海里归于?死寂。 江津屿盯着她的?脸,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你回来了?” 她……回来了。 苏却一边把外卖放在桌子上,一边脱下外套,头?也?不抬地说:“对啊,饿死我了。你又一直不醒,我只好出门觅食。” 第57章 “苏却,你明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 江津屿到底不是个甘于吃亏的人。 他盯着苏却?手里?金黄酥脆的炸鸡, 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满,“你自己吃得这么香,给我的就这点汤?” 苏却?头都没抬, 继续拿起?一块炸鸡,大快朵颐地咬了一口, 嚼了几下, 故意吊着他:“谁让你胃不好?, 吃这个要是犯病了,今晚你自己去医院。” 江津屿靠在椅背上, 微微眯眼:“不至于。” 苏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推了一两块炸鸡到他面前,像是施舍一般:“就这点, 多了没有。” 他满意地接过,也享受起?来。 不多时,苏却?从酒店冰箱里?翻出?几瓶小瓶装酒,熟练地拧开一瓶,喝了一口, 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得要酒来配炸鸡。”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人,理所当然地递了一瓶过去:“喏。” 江津屿接过,看着她:“你倒是会享受。” 苏却?仗着他付房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挑眉道:“你有钱, 酒店冰柜里?的酒不喝白?不喝。” 江津屿嗤笑了一声,没再反驳。他们?两个举起?瓶子, 轻轻碰了一下瓶口, 低头饮酒,炸鸡的香气混着淡淡的酒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一瓶酒下肚,两人的脸上都染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苏却?也趁着酒劲, 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江津屿。”她的声音有些?懒懒的,带着点酒后的慵懒微醺。 江津屿抬眸,看着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笑着偏了偏头,不知道她指什?么。 “我都看到了。”苏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文件,“班席尔写的报道,和你家有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眼底浮现着认真,语调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松:“难道你哥哥……他的死?,和你家人有关系吗?” 江津屿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看着她,苏却?的脸上有明显的伤心?。 她在难过什?么?明明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 江津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低声叹息:“对啊。” 他轻轻笑了一下,喃喃道:“我们?全家,都是杀人凶手。” - 那是江家最不愿谈及的一段往事?。 江津恒从一出?生就被视为是江家的继承人,他也不负众望,不论品行样貌样样都是出?类拔萃。他很好?,但江家需要最好?的。随着弟弟江津屿渐渐长大,江老爷子看到了这个小孙子身上的才华,那种与生俱来的手腕和狠戾,让他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江津恒太温柔了,善良的人不适合掌舵江家。 很小的时候江津屿就察觉到了爷爷的心?思。他开始刻意掩饰自己的才能,装作跋扈不堪,像个永远不可能担起?重任的纨绔子弟。他用这样的方式,让江老爷子彻底放弃自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江津恒身上。 可是,他低估了爷爷的掌控欲。 他一直以?为自己演得足够好?,足够让人失望。直到某一天,他无意间和哥哥一起?听到了爷爷和父亲的对话。 爷爷已经决定了——江家的继承人,不会是江津恒,而是江津屿。 那一刻,江津屿第一次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故意犯一个错,一个让整个家族都无法容忍的错,让自己被赶出?去,给哥哥腾位置。 可他没想到,那天,江津恒彻底爆发了。 “你真是个自负的混蛋。” “你以?为你能决定一切,随随便便地把位置让给我?” “你每次的故意跋扈、故意放弃,都是在狠狠羞辱我。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这样做,都是在提醒我,我花了一辈子追求的东西,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那天,他们?吵得极其?凶狠,几乎把二十多年来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撕裂开来。 江津屿负气提前去了机场,留江津恒一个人开车回家。 可是那天,堂哥江兆锋已经在江津恒的车里?做了手脚。 一场“意外”夺走了江津恒的命。 江津屿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生生挖空了一块。 他站在机场的登机口,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手指颤抖得连手机都握不稳。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离开。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亲手把哥哥送上了死?路。 江津屿缓缓回神,看着眼前的人。 苏却?的眼里?有些?震惊,还有隐隐的心?疼。 他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 这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没必要心?疼。可她偏偏,还是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地想笑。 “现在你知道了吧?” “我们?一家,都是导致我哥哥死?亡的帮凶。” 江津屿静静地靠在沙发里?,肩膀深深陷进去,像是扛着千斤重担。他的呼吸极轻,眼神深邃幽暗,像是跌进了某种无声的风暴里?,被撕扯着往更深的黑暗坠落。 这么多年,他一直执着地追寻着导致哥哥死亡的真相。除了复仇以?外,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赎罪。 他从来没有一天原谅过自己。 “江津屿。” 忽然,他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 江津屿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苏却?身上,眼神里?还残留着阴沉的疲惫,像是沉溺在某种漫长的黑暗里?,找不到出?口。 苏却?静静地看着他,语气温柔而坚定:“我一直在想,你哥哥到底想要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在理清思绪,随后轻声道:“我看过你们?的合照,看见过你发自内心?笑的样子,也看见过你故意装作纨绔的样子。” “你知道江津恒看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吗?” 江津屿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每次你真心?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他看你的眼神里?都带着光。那种骄傲和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苏却?缓缓伸出?手,覆在江津屿放在膝上的手掌上,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握住了他。 “他追出?来那天,一定不是为了什?么继承权。他只是想告诉你——别?再为了他委屈自己了。” 江津屿的记忆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一瞬间回到三年前的那天。 他一直以?为,哥哥愤怒的原因是自己不肯继承江家,可直到今天,他才猛然意识到——江津恒愤怒的,根本不是他不想要继承江家,而是他从不肯为自己活。 苏却?的声音继续落下来,像是一道温柔的微光,透过沉沉黑暗。 “你知道吗?最讽刺的是,你们?兄弟两个都在为对方牺牲,却?谁都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如果江津恒真的在天有灵,他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能忠于自己地活着。” 她的话像是一道光,穿透了漫长的雨夜,蒸腾掉所有潮湿的阴霾,让人终于看到了一丝晨曦。江津屿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像是终于被某种情绪击中了,胸口某处坚硬的地方,开始微微松动。 或许是因为江津屿此刻的模样令人动容,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所以?这次,你不是一个人在对抗,我会和你在一起?。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依靠我。”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说得太多了,急忙补充道:“……作为朋友。” 江津屿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剖开她的假面,看清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苏却?想要躲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却?被他轻轻扣住下巴。 “苏却?,”他突然笑了,“有没有人告诉你,说谎的时候注意自己的动作,别?出?卖了真心?。” 苏却?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江津屿的胸膛上。指尖微蜷,透过衬衫,掌心?下是他胸腔里?滚烫的温度,心?跳稳而有力。 她一惊,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想要收回手,却?被江津屿先一步按住了掌心?。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手掌很热,像是一种隐秘的禁锢,又?像是试探。 他们?的视线交汇。 不知是谁先靠近,谁的鼻息先乱了,谁的目光先停驻在彼此的唇上。 苏却?感觉到江津屿的气息越来越近,呼吸交错的瞬间,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鼻尖相碰,呼吸交错,空气变得炽热。 江津屿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缓慢而危险地低头。 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所有的情绪交错在一起?,像是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出?口。 檀香味撞上接骨木花香,两人闭上眼睛细细相吻。 起?初,那个吻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像是迟疑,又?像是蛰伏了太久的渴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却?的指尖微微收紧,她闭上眼,缓缓地迎上他的唇。 然后,温柔被烈火吞噬了。 江津屿的手掌缓缓收紧,扣住她的后颈,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他的吻逐渐加深,带着隐忍的急切,像是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克制、所有的思念都化作彻底的占有。 苏却?被吻得头脑发晕,唇舌间被他侵占得彻底,呼吸逐渐变得紊乱,所有的理智都像被烈焰燃尽。 下一秒,天旋地转。 苏却?只觉得后脑勺磕到了沙发垫上,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眼间却?迎上了那张浮现在光影迷离间的脸。 第58章 “养一朵娇贵的玫瑰。” 苏却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江津屿牢牢地?抱在怀里。 他的体温偏高,透过薄薄的被子传递过来,让她整个人都?被裹在温热里, 动弹不得。 她眨了眨眼,头疼地?从下往上看他——这人睡着的时候, 竟然完全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连眉宇间的冷意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种毛茸茸的温柔感。 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他侧脸的睫毛上, 像是一片浅淡的琥珀光。 他看起来……格外?无害。 甚至……有点可爱。 她怔了怔,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 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挪开。结果才刚一牵动,便感觉到手并不如平时那?样灵活。 苏却觉得奇怪,低头往被窝里一看,发现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另一端牢牢地?拴在江津屿的手上, 打着一个极其精致的死结,根本挣不开。 ……?!! 她的手腕什么时候和?江津屿的绑到一起去了?! 她愣了几秒,然后用力拽了拽,结果不仅没拽开,反而把江津屿给拽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还没完全清醒,就习惯性地?将她一把捞回怀里, 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哼了一声,像是撒娇一样地?继续睡。 苏却:“……” 这什么情况? 她被他这个幼稚又黏人的动作弄得差点失去理智,立刻伸手卡住他的脸, 把他整个脑袋往后推开。江津屿的脸瞬间被挤得变形,原本英俊锋利的五官因?为?她的手劲显得无比滑稽。 苏却咬牙切齿:“江津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那?条绑着他们手腕的丝带,脸黑得快要滴水。 江津屿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但因?为?丝带的牵制,苏却也被拉得整个上半身往前?倾,跟着一起拉伸了一下。 他微微挑眉,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一报还一报。你三年前?跑了,同样的错误我可不能再犯。” 苏却:“……” 她脸上的黑气又浓了一层。 “你给我松开。” 江津屿抱胸,丝毫没有行动的打算,似笑非笑地?问:“你睡了我,就想一走了之啊?” 苏却:“???”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江津屿嘴里说出来的。 “喂喂喂,瞎说什么呢!成年人的one night stand,你情我愿的事……就……” 她正试图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津屿直接打断:“所以你不想负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才是昨天被整哭的那?个人,反而现在江津屿一副委屈小媳妇讨说法?的模样。 这这这,简直倒反天罡! 江津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坏心眼地?揶揄道?:“我们苏大翻译整日里念叨着‘当朋友’,‘当朋友’,你当朋友,就是当到床上去的?” 他抱臂坏笑,一脸稳操胜券的模样。 苏却被他盯得耳朵彻底红了。 这家伙真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朋友……朋友……”她支支吾吾,翻来覆去想着说辞,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抬起头,看着江津屿,目光闪了闪,试探性地?开口:“如果说……或许……我们要不做……fwb?” fwb,全称friend with benefits,也就是中文里的—— 炮-友。 这回轮到江津屿的脸黑了。 他眯了眯眼,语气危险:“苏却,你什么意思?” 苏却的理智终于清明了一些,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她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我们都?洁身自好?,偶尔见面发泄一下,没有任何的感情牵绊,这不是很好?吗?” 江津屿:“……” 很好??很好????! 他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谁说没有感情牵绊了?! 但苏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人脸色的剧变,继续认真分?析:“而且,如果哪天我们有想要发展长期关系的对象,这种状态可以随时停止,多自由啊。” 江津屿的眼神陡然一冷,单手掐住了苏却的下巴,把她脸上的嘟嘟肉和?嘴巴都?挤成了河豚模样。 “你还想有长期关系的人?谁?楼观山?” 苏却打开他的手,脸腾地?一下红了,“喂喂喂,这是假设问题,不要给我扯远了!” 江津屿盯着她,半晌后冷笑:“苏却,这些年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找过……” 苏却:“……” 然后,躲闪着移开视线。 下一秒,她就被猛地?一推,陷落在柔软的被单里。视线上方男人的嘴抿成一条线,眼里全是翻涌的黑浪,似乎她敢说个是,风暴就会将她撕碎。 “你……真找过?”他似乎真的害怕。 苏却:“……” 眼看事情好?像要往一些18x的方向发展,她立刻伸手捂住江津屿的嘴巴,辩白道?:“没找过,没找过啦!” 江津屿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苏却干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以后还是回归工作关系吧……我,我会履行诺言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 江津屿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情况?刚刚还能勉强算是炮-友,现在直接降级成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工作关系了? 他冷着脸盯着她许久,然后缓缓松开她,直起身子,“……如果按你说的,你打算怎么做?” 苏却眼睛一亮,立刻坐起来,伸手比划:“约法?三章——” 1. 大概一周做两次,由对方安排为?优先。 2. 必须戴套,尊重彼此?的喜好?。 3. 地?点轮流,想去对方家里,必须提前?24小时通知。 4. 如果有特殊爱好?,或者一些玩法?,必须提前?说清楚,不许搞突然袭击。 5. 如果一方不想继续,可以随时终止,无需理由。 …… 江津屿被她说得头大。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不耐:“……什么都?好?。” 然后,他抬起头,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晦暗不明,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痞坏:“那?现在,我可以立刻行使权力了吗?” 苏却:“?” ……!!! “喂,江津……呜呜唔——” 苏却被一把压倒,唇被封住,所有的抗议都?被他吞没在唇齿间。 江津屿眯着眼,笑意藏都?不藏,声音低哑:“你不是说要尊重彼此?的喜好?吗?” 苏却:??? 江津屿继续贴着她的耳朵,带着点哄骗的意味:“那?你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什、什么意见?” 江津屿轻笑了一声,像是在慢条斯理地?宣布某种条款,嘴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垂,嗓音低得让人心底发颤:“一周不能少?于五次,现在是第二次……” 苏却猛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床单皱起—— 喘息声在大清早便弥漫在空气里,交错着嘤咛与混乱的气息,房间里暧昧的气氛几乎要溢出来。 苏却终于在换气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提出抗议:“等?……等?等?!酒店的套昨晚就用完了!” 江津屿眯了眯眼,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说这句话,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至头顶固定,另一只手却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叠银色的包装袋,懒懒地?晃了晃。 他慢悠悠地?勾起唇角,目光压着笑意,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 “昨晚我就让前?台帮忙送来了。” 苏却:“……” - 苏却被折腾到中午才有机会爬起来。 她艰难地?翻身下床,感觉自己?的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阵酸软涌上来,她扶着床沿站稳,心里默默骂了一万遍江津屿。 江津屿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光着上身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看着她,眉眼间全是餍足后的闲适和?狡黠。 “留下来吃午饭?”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像真的是在邀请她共进?一顿午餐,而不是想用别?的方式吃掉她。 苏却连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不吃!我这就走!” 她甚至没敢回头,就怕自己?一转头看到他那?副看起来规规矩矩,但实则是随时都?能把她拉回床上的表情。 江津屿倒是没怎么挽留,只是微微一笑,“没事,我刚刚吃得很饱。” 苏却:“……” 靠。 她立刻下意识地?踢了他一脚,还不忘翻个白眼:“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的份额扣光!” 江津屿懒洋洋地?抬眸,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哦?所以你是同意了刚才的份额?” 苏却:“……” 她差点给自己?嘴巴子。 “五次我可没答应!告诉你,这周的份额用完了,再见吧您嘞!”她说完,趾高气扬地?转身,打算走得干脆利落一些,好?让自己?保持住仅存的气场。 结果才刚迈出去一步,腿上一软,整个人都?差点跪下去。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当场僵住,脸色微妙。 好?巧不巧,江津屿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语调故作关切:“没事吧?” 苏却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恨不得把他的脸撕下来重新组装一次。 江津屿这才慢悠悠地?挑眉,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昨晚应该再克制一点的。” 苏却冷笑:“你特么还知道?克制?” 第59章 ‘我很感激她,让我见到了一个很…… 苏却从爱丁堡机场出来的时候, 初春的冷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比起伦敦,这座城市的空气里多了一丝高地?的寒意。她裹紧大衣,把围巾往上提了提, 感觉后腰隐隐作痛。 果然?,运动过度的后遗症, 虽迟但到。 这次她来爱丁堡是?参加“布克国际奖”(the booker international prize)的预热沙龙活动。这个?奖项在英国文?学圈举足轻重, 主要授予非英语作品的英文?译本, 得奖作品往往能大幅提升全球销量,甚至迎来再印发行, 对版权收入的影响巨大。 作为《格子间里》的主翻译人,她不仅要协助作者林慕进行现场媒体交流, 还要作为主翻译人解答书迷的问题,帮助书籍在英国市场进一步打开?知名度。 说白了,这场沙龙就是?一场战役,成败直接影响未来的销量和版权收入。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可惜, 出师未捷,先伤了腰。 伦敦到爱丁堡的航程不长,一小时的经济舱于平时可能没什么?,但今日非彼日,这对她的腰来说简直是?灾难!下飞机的时候, 苏却伸手去够自己的登机箱,刚要用力, 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 差点?让她惊呼出声。 她咬牙忍住,强撑着拎下行李,心里把害她腰疼的罪魁祸首骂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 手机震了震。 【客户j】:在哪?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是?江津屿。 自从上次在colin的办公室接受了他的工作后,苏却就不得不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以前的备注名也悄悄改成了更?具有?工作属性的代称。 不然?万一哪天被同?事看?见,还以为她在工作时间和人打情骂俏。 苏却看?着消息冷笑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开?设置,给他设了静音免打扰。 这家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真当自己不知道他心里那点?想法? 龌-龊,下流! 苏却忍着腰疼,一路走到出租车乘车点?,抬手招了一辆黑色的老款出租车,上车报了酒店地?址后,才缓缓靠进座椅里,揉了揉腰。 她刚想闭目养神,手机又响了一下。 【楼观山】:抱歉欠你的那顿饭拖了这么?久。我?刚回伦敦,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 苏却想起之前自己说好要感谢他临时救急,请他吃顿饭,立马回道。 【苏却】:不会不会,工作要紧。但是?不巧,我?今天刚飞爱丁堡出差,你最近都?在伦敦吗?等?我?回来时候和你说? 对面显示“输入中……”,却一直没有?等?来回复。 苏却切回主界面,眼睛一瞥,瞧见刚刚被她设置静音的对话框里,似乎有?更?新。 她眯了眯眼,点?开?来看?。 【客户j】:不回我?的信息,回楼观山的? 【客户j】:干得好啊,苏却…… ??? 苏却倚在座椅上,表情微妙了起来。 这人怎么?知道她回了楼观山的消息? 难不成,江津屿……和楼观山在一起? 她挑眉,手指飞快地?敲下回复。 【苏却】:你和楼观山在一起? 几乎是?秒回。 【客户j】:现在才回,晚了! 苏却:“……” 这、这人什么?意思? 她盯着屏幕,冷笑了一声,果然?还是?特么?控制欲爆棚,连她回谁消息都?要管? 她本来想再回一句,但最终还是?把手机锁上,靠着车窗懒洋洋地?闭目养神。 管他呢,他爱气就气吧。 她可不是?他的女朋友。炮-友关系,除了身体,不谈感情。除了那件事外,她和江津屿就只剩工作关系,她才不管他开?不开?心。 出租车缓缓驶入老城区,爱丁堡冬日的街道上,石板路被薄雾笼罩,灰色的天光映着古老的哥特式塔楼,街角的红色电话亭被冷风吹得摇晃了一下,旅人们披着大衣,在街头咖啡馆前匆匆而过。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街角熟悉的红色招牌映入眼帘——elephant house caf。 这家咖啡店因jk罗琳女士在这里写下了著名的《哈利波特》系列而爆火全球,成了爱丁堡著名的打卡景点?。而她这次要参加的读书沙龙,也正是?在这附近举行。 苏却在酒店入住后,便坐下给林慕发了条信息。因为航班安排问题,林慕先她一步到了酒店,两人约定?半个?小时后在酒店前台的咖啡店见面,讨论明天的沙龙活动。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在脸上扫了点?淡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然?后下楼往酒店前台的咖啡店走去。 爱丁堡的夜晚有?一种?特别的寂静,天色未完全暗下来,街灯却已经亮起,黄橙色的光晕投在石板路上,映得街道柔和而温暖。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先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美式,一边等?着林慕,一边翻着明天沙龙的资料。 这次的活动对于林慕来说,意义非凡。 《格子间里》这本书,是?她第一部 被正式出版的小说,讲述的是在城市底层打工人的真实生活,也算是?她自己的半个?自传。林慕初中毕业后就因为家庭原因辍学了,她当时一个?人离开?乡镇,到了城里打工,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从滴滴司机到写字楼里的保洁,她的文?字温柔而坚韧,像是?在钢筋水泥之间生长出的野草,坚韧地?钻破裂缝,迎向光亮。 出版后,这本书不仅在国内引起了讨论,还成功入围了英国的“布克国际文?学奖”,成为了少数进入国际文学圈的华语小说之一。 铃铛轻响,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苏却抬起头,就见林慕站在门口,微微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她后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朝她走来。 “路上顺利吗?”苏却起身,笑着和她握手。 “还行,飞机上有?点?颠簸,但总体不错。”林慕的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却十?分清亮。她比苏却年长十?多岁,留着一头简单的短发,穿着深色的羽绒服,衣着朴素,但整个?人有?种?平和的气质,像是?风吹日晒后沉淀下来的沉稳。 “你先点?喝的吧。”苏却示意她坐下,将菜单拍照用翻译软件处理后才递给她。 “麻烦你了。”林慕红着脸接过。 她对自己这位年纪轻轻的翻译很有?好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苏却的面相,还以为是?个?家里宠大的骄纵大小姐,生怕合作起来性格不对付,但是?没想到苏却不仅在工作方面表现出色,平时待人接物方面也十?分替她着想,许多细节处理得很是?妥帖。 林慕最后点?了一杯英式红茶,人渐渐放松下来。 她们两人寒暄了几句,话题渐渐聊到了明天的活动。 “预计整个?沙龙会持续三到四个?小时,主要看?现场观众提问的情况。”苏却翻开?笔记本,“流程方面,先是?主持人开?场介绍你的作品,然?后是?几个?固定?问题的对谈环节,最后是?观众互动问答。” 林慕点?点?头,听到“观众互动”这部分时,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真的会有?人来吗?”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手指轻轻搅动着茶勺,“我?一直不太敢相信……外国人真的会对我?的书感兴趣?” 苏却看?着她认真而略带忐忑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林慕的文?字都?已经走到国际文?学奖的舞台了,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看?见了。 “当然?会。”苏却眨了眨眼,笑道,“你知道吗?这次报名沙龙的人数已经超过预计人数了,工作人员还特意调整了座位安排。”她故意眨眨眼,“你明天可要做好被‘围攻’的准备。” 林慕显然?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真的有?这么?多人?” “当然?,你的书在欧洲卖得很好。尤其是?在工薪阶层读者群体里,很多人喜欢你的文?字,因为它?讲的是?他们的故事。” 林慕抿了抿唇,神情里带着一丝不安:“可……我?的文?化程度不高,万一他们问的问题太深,我?回答不好怎么?办?” 苏却失笑,“你还记得第一次来伦敦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林慕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像是?回忆起什么?。 “那次是?我?第一次出国,一切都?觉得新鲜,连地?铁票都?不会买。”她忍俊不禁,“你还特意带我?去逛了好几天,连伦敦眼都?陪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 “那是?得好好玩,毕竟从我?那铁公鸡般的公司里申请下来的出差补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却调侃。 林慕忍不住笑了,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其实,那次对我?影响挺大的。我?原本以为,世界离我?很远,结果你带着我?转了一圈,我?才发现它?没那么?可怕。”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苏却:“谢谢你。” 苏却挑眉,语气轻松,“谢我?做什么??我?可是?奔着版税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行吧,我?们先看?看?主持人准备的问题。”苏却打开?笔记本,“先做个?简单的问答,适应一下,这样我?翻译的时候心里也有?个?数。” 林慕点?头,“好。” 两人把咖啡杯端起,轻轻碰了一下杯沿,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 “那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苏却翻开?问题清单,“林慕老师,您的童年多是?在农村里度过,我?们想知道是?怎样的契机和原因让您选择去城里并开?始写作的呢?” 第60章 “要不要把我也收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面前这个小美人又低头了,化妆师终于?忍不住伸手稳住了苏却的下颌,不让她再悄悄低头去看手机。 “宝贝, 你在等谁的消息吗?”她打趣道?。 苏却回?过神来,随口否认:“没有。” “别摇头!”化妆师无奈地提醒, “再动假睫毛就要贴歪了。” 苏却赶忙收住动作, 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她昨晚睡前查了很久关于?林慕提到的那个奖项。设立时间大约三?年前的冬天,地点在燕北, 主办的工作室信息模糊不清,只知道?坐落在一个极为核心的地理位置, 注册资本惊人,且与许多国内外知名出版机构有合作。但是,找不到任何?对外宣传信息,只有每年定期发布的征稿启事来证明?这家?工作室依旧存活着。 燕北姓江的那么多,难道?什么事都要和江津屿扯上关系?她有病吗, 怎么最近动不动就想到那个人? 有病得治。 她正胡思乱想间,手机便响了。是主办方的电话。 “hey ms. su,您有时间下来走一遍彩排吗?不然等会儿读者入场后,现场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苏却一边听,一边对着镜子比了个“快一点”的手势, 催促化妆师收尾。 化妆师无奈地放下刷子,“别人都是求我仔仔细细画得美美的, 你倒好, 连平均时长都不到。” 苏却笑得自信:“天生丽质,没办法。” 化妆师一时竟无法反驳——确实,美人骨相, 五官精致,气质本就张扬鲜活,随便点缀几笔就让人移不开眼?。 苏却整理好裙摆,回?头对隔壁座位的林慕笑道?:“我先下楼走一遍流程,你慢慢来,不急。” - 苏却抵达会场的时候,会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这次选择的会场是一间书店,中间的休息座区域被改成了一排排椅子,围绕着主讲台。 工作人员正调试着麦克风音量,见她过来,忙迎上前:“苏小姐,我们先过一遍流程?” 她点头,接过台本快速翻阅,目光一扫:“主持人的开场词这部分?先跳过吧,我主要是要确认林慕的讲演时间,以及我什么时候介入翻译。” 工作人员:“作者演讲预计十五分?钟,随后进?入互动问答环节,预计一个小时左右。” 苏却:“好的,如果观众提问超时,你们有安排提醒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把控节奏。” “这个我们确实没有细化……但您的安排很好。”工作人员连连点头,随后示意技术组调试音响,“苏小姐,您可以试一下话筒。” 苏却:“testing, one, two, three.” 场馆内的音响传来一阵干净的回?响,工作人员在后台比了个ok的手势:“音效没有问题!” 彩排流程顺畅进?行,苏却行事干练,沟通效率极高,不仅帮助工作人员优化了时间安排,还将?突发状况的应对方案一一列清。短短十五分?钟,整个现场流程井然有序。 “难怪你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首席翻译。”工作人员不禁感叹。 不过彩排终究是彩排,现场才是真?考验。 当工作人员打开入场大门时,苏却原本放松的心情却渐渐紧绷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确定今天究竟会有多少人到场。昨晚安慰林慕的时候,她说得信誓旦旦,可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如果真?的到场人数寥寥,影响的不只是活动本身,更重?要的是——林慕的信心。 她不自觉地咬了咬指甲,看着门外的人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走廊上,却始终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走进?来。 会场内一共设置了十排座位,本就不是大规模活动,但看眼?下的情形,恐怕连两排都坐不满。 工作人员脸上也?浮现了些许尴尬:“呃……要不再等等?” 另一个工作人员也?安慰道?:“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安排几个同事进?去坐着,至少填充一下,营造点氛围?” 苏却没有说话,沉默两秒后,径直朝会场门口走去,把早就准备好的易拉宝立稳。 她看向路过的行人,微笑着递出宣传单,主动介绍道?:“您好,今天我们会举行林慕女士的读书沙龙会,分?享创作经?历和回?答读者提问,您感兴趣吗?”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足够清晰地传达出去,引起了几个人的驻足。 “哦?林慕?”一个年轻女孩停下脚步,“就是写《格子间里》的那个林慕?” “对。”苏却微笑着点头,“活动就在这里,马上开始。” 女孩拉了身旁的朋友:“这本书我看过,视角非常新颖,要不去听听?” 就在苏却打算持续宣传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句,“啊!原来在这里啊!” 紧接着,就见一群人陆续从隔壁大象咖啡馆走过来。 “我就说怎么选个那么景点的地方……原来搞错了!” “快进?去,不然抢不到好座位了!” 苏却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进?会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原来,不是没有人来,而是读者们误以为活动在大象咖啡馆里,结果全都排错了地方! 几分?钟后,场内原本空荡的座位被填满,甚至连最后几排都加了椅子。 工作人员终于?松了口气,感慨道?:“还好你反应快,不然今天真?成灾难了。” “真?是雷厉风行,干得漂亮!” 苏却这才放松了下来。 整场读书沙龙比苏却预期的还要顺利,或许是因为昨日的推心置腹,今天的林慕气场自信许多,面对观众的提问也?更游刃有余。而苏却的翻译精准流畅,让在场听众都沉浸在林慕的故事之中。 四?个小时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最后还有一些华人读者特地留下来与林慕交流。苏却站在人群外,终于?舒了口气,准备去喝口水,结果还没喝两口,便听见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 “miss su?”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送货员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精致的花束和一箱包装精美的松露巧克力。 “祝贺林女士的读书沙龙成功举办。”送货员微笑道?,“是赞助方特别准备的。” 苏却立即明?白了,这是楼观山安排的,这本《格子间里》正是得到了楼观山的一位华人客户的资助。她没多想,径直把花递给林慕,又把巧克力分?给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和读者。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送货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苏却疑惑地问。 送货员礼貌地笑了笑,示意她跟着走出门外。 苏却跟着他走到门口停车的地方,看着对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束更加精致华美的郁金香花束。柔和的日光下,花瓣显得格外莹润剔透。 苏却一愣:“这……这是给我的?” 送货员点头:“是的,先生特意交代的,说要送给全场最美的女士。” 苏却看着这束花,眉头微挑,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楼观山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他一贯温润的嗓音:“收到花了?” “嗯。”苏却轻笑,“你其实不用破费的。” “我赞助的作者在英国初次亮相,该有的排场和感谢,还是要有的。”楼观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带着一丝温雅的笑意,“何?况,这也?是为了感谢苏大翻译的辛苦。” 苏却扬了扬眉,故意打趣道?:“对了,我看你还给现场的读者送了一束郁金香,怎么,春心动了?” 楼观山听出了她言语间的玩笑,便也?顺驴下坡道?:“哦?是哪个读者?要不给我拍张照片看看?毕竟是我亲自挑选的书的读者,品位一定很好。” 苏却被自己的玩笑反噬,顿时一滞,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见她沉默,楼观山更是觉得有趣:“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吧?那我可真?得考虑追求她了。” “……” 苏却忽然有种被戏耍的错觉,抬手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地道?:“人早就走了。” “是吗?”楼观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是我特意交代送货员,送达后要拍照给我看看呢。” “……” “算了吧!”她索性不再纠缠,轻哼一声,“全场最漂亮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楼观山低低地笑出了声,温和又带点狡黠:“确实,除了苏大翻译,恐怕没有更漂亮的了。” 他们在电话里聊得轻松愉悦,是旧友间的调侃,却又像是刻意不挑明?的试探。 挂断电话,苏却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束。 郁金香的花语,不求回?报的、深沉的爱。 想起刚刚楼观山在电话里那半真?半假的玩笑,她忽然觉得手中的花束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脊椎缓缓爬上来,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 苏却忍不住回?过头。 在咖啡厅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刻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站在门口,肩膀微微向后靠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燃到尽头的烟。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漆黑的眼?眸。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郁金香上,冷淡、阴郁、不知蕴含着多少情绪。 第61章 等日出的车里。 实用? 他有什么用? 苏却眯眼?看着他, 满脸写?着“你哪来的迷之自信”。 她嗤了一声,“你有什么用?” 本来只是随口?吐槽,结果?话音刚落, 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些画面——夜晚被他欺负得?双退发软,早上?醒来被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还有那双手…… ……等等, 她在想?什么? 苏却猛地刹住思绪, 耳朵悄悄红了一点,强行把?刚刚跳出来的画面拍回去。 她故作镇定地抬起?下巴, 冷笑一声:“……你除了欺负我以外,还会干什么?” “还能让你喊。” “……” 这下烧得?可不止耳朵了。 苏却不想?继续在这个空间里待着, 保不准江津屿还会说出什么骚话。 可她才迈出一步,腰上?突然被一只手扣住,贴上?他紧实的胸膛。江津屿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顺势扣在她手心?里。 “戴上?。” 苏却低头一看,是个黑色的口?罩。 她狐疑地皱眉。 江津屿指着自己的唇, 慢悠悠地开口?:“遮一遮。” 他的目光似乎特意停留在她红肿莹润的唇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然谁都能看出来。” - 出了楼道,苏却走得?飞快,心?里想?着快点甩掉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走那么急做什么?” 身?后,江津屿插着兜, 步调悠闲地跟着,语气慵懒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却忍着怒火, 头也不回:“保持距离。” “哦。”江津屿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倒也没再贴上?去,倒是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步调一急一慢,但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腿长?了不起?啊。苏却恨恨地想?。 到了酒店门?口?, 苏却低头翻找房卡,却发现?背后那道影子,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你别跟着我,”她回头警告,“这一周还没过完呢!想?都别想?!” “满脑子想?什么呢,”江津屿睨了她一眼?,朝前台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也住这。” 她震惊地扫了一眼?这家小巧精致的精品酒店,一脸怀疑:“这可不是五星级酒店。” 江津屿慢条斯理?地摘下围巾:“我能屈能伸。” 苏却:“……” - 晚餐选在爱丁堡老城区的一家苏格兰传统餐厅,木质吊顶、暖黄的灯光,复古的壁炉里正燃着温暖的火焰,窗外是苏格兰夜晚呼啸的风。 林慕拘谨地坐着,端着酒杯有些不太自在,倒是江津屿,一贯的沉静从容,无论身?处何地,他都不动如山。 “江先生,”林慕的语气有些局促,举起?杯子,声音不高?,“我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个项目,我可能根本不会写?到今天。” “不需要谢我。”江津屿微笑,淡淡地碰了下酒杯:“你的作品本来就值得?被看见。”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客套,而是一种绝对的肯定。 林慕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没文化的。我高?中的书都没读完,刚开始写?东西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不怎么会用,错别字也一大堆,要不是后来有人帮着改,我那些东西根本登不了刊。” 她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人笑话,可江津屿却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耐心?地听着。 “是您的才华打动了读者。”江津屿语调平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说的是实话。 这些年,燕北高?层的确有文化输出的需求,但市场规模小,投资回报率远不及重工业或高?科技,愿意牵头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当时他攒了这个局,圈内人颇为意外。 “这个项目早晚会有人做,我不过是比他们提前了两步。”江津屿切了一块牛肉,不紧不慢地说,“我向来不喜欢慢人一步。” 林慕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挺有道理?,毕竟国家大方向摆在那儿,再少的蚊子腿也是肉。 可苏却却听出了不对劲。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合理?,但她太了解江津屿了。 他从来不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更不会为了迎合某个政策方向,浪费自己的时间。更何况,这个项目一开始根本不赚钱,甚至在头两年完全是砸钱进去的,他怎么会这么有耐心?做这件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 江津屿握着酒杯,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女人。 在她当年离开后的第二个月,他对着一份英文出版物发了许久的呆。那是一本在国际上?颇有影响力的文学期刊,他漫不经?心?地翻着,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江津珏在办公桌对面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吗?” 江津屿哑然。 出版行业的利润空间很一般,翻译更是辛苦活,以她的学历背景来说,能选择的工作实在太多,比起?实业、咨询、金融这些金领,当个图书翻译显然算不上?聪明的选择。可是她却毅然选择了它,甚至为此跑遍世界各地,忙碌不堪。 甚至因此离开了自己。 江津珏看着他,语调平静:“你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了解她喜欢什么,追求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本杂志:“你总是用上?位者的姿态,觉得?什么对她好,就强硬地给她。” 江津屿无从反驳。 他向来如此,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主导,习惯了以自己的逻辑去推演她的需求。他以为她会喜欢他为她铺好的路,以为她会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可最终,她离开得?决绝,没有一丝回头。 那时候,江津珏望着他,语调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你连她真正热爱的是什么,都不愿意了解,凭什么让她留在你身?边?” …… 于是,他做了这个文学孵化项目。 他不在乎它赚不赚钱,也不在乎燕北那些人怎么看。他只是在试图接近她的世界,试图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那些文学作品里燃烧热情,试图看清楚,那个他曾经?以为完全属于自己的女孩,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他被林慕的作品触动,又看见它被世界认可,直到他站在翻译后的文字前,看到无数读者因为一本书而驻足,他才终于明白—— 这就是她的答案。 书写?的意义,翻译的价值,不是数字,不是名声,而是某种更隐秘、更深刻的共鸣。 苏却还在看他,眼?底带着探究的意味。 “说来有趣,”江津屿垂下眼?睫,看着摇晃的酒液微微一笑:“这个项目起?初只是为了走进一个人的世界。可真正走进来才发现?,自己过去有多么固执。她的梦想?这样美好,我却一直想?把?她拉进我的世界里。” “现?在我知?道了,比起?困住她,不如替她铺一条更远的路。” 这番话像股风,吹得?她所有的防备都开始松动。苏却低着头,专注地切着盘中的牛排,生怕一抬眼?就会暴露自己的动容。 这顿晚餐后来吃得?很安静。苏却一直在躲避江津屿的视线,怕那双总是看透她的眼?睛又会读懂她的心?事?。等到结束时,江津屿率先起?身?,说是还有工作要处理?。他走得?很自然,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而出的闲聊。 可她知?道,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 晚间,酒店客房。 江津屿站在窗边,单手插兜,耳朵里是付立的声音。 “您最近心?情很好。”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压了压嘴角,语气却仍是惯常的平淡:“还好吧。” 电话那头的付立心?里翻了个白眼?,尾音都扬起?来了,还装呢。 “等班席尔的书出版的那一天,真正的大决战也要到了。”付立声音透着股隐隐的兴奋,“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到完结篇了。” 江津屿手指轻敲着窗沿,微微眯起?眼?睛。 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些年,他明面上?与江家脱离关系,为的就是让江兆锋放松警惕。当消息再也掩盖不住,那位视江家名声如命的老爷子,才会不得?不把?人交出来清算。 只是—— 他的手渐渐攥紧,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如果?他有了软肋,还能如此淡定吗? “对了,刚刚收到消息,班席尔说最新的手稿完成了,问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次通话。您还在爱丁堡?要不要安排飞机回伦敦?” 江津屿沉吟片刻,“过几天吧,我会通知?你。” 他刚挂断电话,门?铃便响了,透过猫眼?,看见了意外的访客。 江津屿慢悠悠地打开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今早不是刚有人说这周的份额用完了?我就是特意提醒你一下。” 苏却没理?会他的戏谑,双手抱胸,轻哼一声:“我找你有正事?。” “哦?”江津屿扬眉,“什么正事??” - “苏却,你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江津屿握着手电筒,站在爱丁堡老城区的地下隧道里,满脸写?着“这是什么鬼地方”。 湿冷的空气混着石壁渗出的水汽,隐隐还能闻到潮湿的霉味,头顶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踩在脚下的石砖凹凸不平,还有几道古老的水沟穿行而过。 第62章 想什么呢,色麻雀。 苏却周二才?回工作室。 按照原本的计划, 她应该在周一上午就飞回伦敦,但考虑到?她整个周末为读书?沙龙忙得团团转,加上他们工作室本来?就是项目制管理, 灵活度高,她干脆多休息了一天, 周二再回来?。 才?刚打开电脑, 她还没来?得及浏览完昨天积攒的邮件, 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苏姐!!这日子?没法活了啊啊啊!!” 苏却还没回头,就被joy猛地扑了个满怀。 她抽了抽嘴角, 拍了拍joy的后背,“……怎么了?” “伦敦的物价现在越来?越离谱了!!”joy痛心?疾首地挥舞着一张超市小票, “今天我去买牛奶,它竟然敢卖1.9胖子?了!!1.9唉!” “我当年念书?的时候才?70p!”joy捶胸顿足,满脸悲愤,“这是什么通货膨胀地狱啊!!” 通货膨胀确实是见鬼了。 苏却默默瞄了一眼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在上涨的信用卡账单,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工资能不能也跟着涨点。” joy欲哭无?泪:“唉……毕业时候千方百计想留下来?, 结果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就应该回美国工作!” “美国?”苏却笑了一声,随口调侃,“治安也没好到?哪去。” joy抱着胳膊,瘫在椅子?上:“但工资比这高啊。” “那确实。”苏却耸肩,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街上的流浪汉,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给?你一枪子??” 两人对视,默契地点了点头, 陷入了短暂的全球经济共鸣。 过了会儿, joy撑着脑袋,忧心?忡忡道:“不过,最?近伦敦的治安也不太行。” “怎么说?” “你有没有发现, 这两年难民越来?越多了?”joy压低声音,语气有些谨慎,“我们小区最?近阿拉伯人明显比以前多,前几天楼下便利店刚经历了一次0元购,听说还抢劫了个路人。” 苏却皱眉。 她最?近出门,确实也注意到?陌生面孔变多了。 joy从手机里?翻出一篇小红薯热帖递给?她:“我刚刷到?的,据说有些不法分子?会在目标家门口做标记,专门挑选女性独居户下手。苏姐你一个人住,真得注意点。” “好,谢谢你的提醒。” joy拍了拍胸脯:“反正有事?可以联系我,我让我双开门冰箱的男朋友上门保护你!” 苏却挑眉:“我记得出差前你不是还嚷嚷着要分手吗?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了?” joy甩了甩头发,理直气壮:“当然,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空窗期!”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双眼发亮:“对了,苏姐!要不要认识点新人?我男朋友在b家做投行的,他们圈子?里?高质量男性遍地是!” 如果换做一周前,苏却可能还会有点兴趣。 但现在—— 她完全提不起劲。 “不啦,有别的安排了。”她低头拿起咖啡杯,想喝一口提提神?,结果杯底空了。 她正准备起身去去倒新的咖啡,大-腿-内-侧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她险些没站稳。 …… 确实如江津屿所言,第二天她果然没能站起来?。 那晚她高-潮过后几乎直接昏睡过去,等意识模糊地苏醒时,才?发现自己正被江津屿圈在怀里?,裹着一条毛毯,坐在车盖上。 “吵醒你了?”江津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唔……” 苏却揉了揉眼睛,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天边透出些微亮光,但云层厚重,看不清太阳的影子?。 “看来?是个阴天。”江津屿淡淡道。 英国的天气总是这样,一年不到?一百天的晴天,想看日出简直像买彩票一样全凭运气。 “折腾了一个晚上,连日出都没看到?。”江津屿苦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点亏。” 苏却在他怀里?动了动,像是要伸懒腰。江津屿误以为她冷,便顺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掌心?贴着她的腰侧,温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过去。 苏却太困了,半眯着眼,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没关系,那就下次再来?看好了。” 江津屿一顿。 她的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的懒意,像是含着一缕晨雾轻轻飘过他耳边:“我小姑说,每一次旅行都要留点遗憾,这样才?会让你想要再回来?。” 她打了个呵欠,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呢喃着:“所以下次,我们再来看日出吧……” “江津屿,好不好?” 江津屿低头看着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忽然有点想笑。 她是真的认真的,还是随口哄自己呢? 她还想继续和他一起看日出。 虽然这一天并不圆满,但正因为有缺憾,所以需要未来?久久的时间去填满,如此,每一个明天都有新的期盼。 对于他来?说,尽管天色未明,太阳未现,但这一刻已经胜过了他过往所有完整的日出。 江津屿低头,轻轻吻了吻少女重新进?入梦乡的睡颜。 “好,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 joy看着苏却别扭的走姿,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她收起刚刚的滔滔不绝,忽然一本正经地摆摆手,语重心?长:“苏姐,忘了我的话吧。以后我再也不邀请你去参加party了。” 苏却一脸问号:“为什么?” “你……”joy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刚和男朋友做过吧?” 苏却正低头喝咖啡,猝不及防,一口喷了出来?:“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joy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衣服:“我就知道!” 苏却咬牙:“知道什么啊!” joy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两眼,斟酌了一下,语气复杂:“……难道不是男朋友?”她顿了顿,眼神?犀利了起来?。 “……姐,你不会去约了吧?” “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苏却觉得她有点过于放飞了,额角突突直跳。 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压低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joy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你现在这走路姿势,看起来?还挺激烈的嘛。” 苏却:“……” 她应该考虑换一个实习生了。 苏却端着咖啡回到?工位,瞥了一眼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 【客户j】:在忙? 苏却瞥了一眼,没回,点开第二条。 【客户j】:还疼吗?我买了药,帮你涂涂? 苏却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她拿起手机赶紧回道:不用,早好了。 发完,她就把?聊天框关上,仿佛这样就能斩断某人的执念似的。 可惜,某人的执念向来?很?深。 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 【客户j】:既然好了,那今晚有空? 太可怕了,这个人的贪欲简直是无?底洞! 她噼里?啪啦打字:不行,你给?我节制! 消息刚发出去,下一秒,屏幕又亮了。 【客户j】:班席尔的手稿好了,让你来?加班呢。 【客户j】:想什么呢,色麻雀。[捂嘴笑] 苏却:…… - 下午三点,伦敦的阳光难得清透,落在潮湿的街道上,泛起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苏却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准备早退回家。晚上的班席尔手稿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她打算趁现在回去补个觉,养精蓄锐。 刚走进?电梯,身后就传来?一声喊:“姐,等等我!” 电梯门快要关闭的瞬间,joy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见苏却疑惑,joy揉了揉肚子?,“我每到?下午就会饿,正好下楼买点东西吃。” 俩人便一起到?了一楼。 她们推开玻璃门,一阵冷冽的风裹着街头咖啡店的烘焙香气扑面而来?。伦敦的冬天湿冷,空气里?总带着些说不清的潮气。 苏却拉了拉围巾,刚把?手缩回袖口,joy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姐,看那边!” 苏却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脚步蓦地一滞。 公园对面的长椅上,一抹灰色的影子?静静坐着。 江津屿穿着灰色羊绒大衣,搭配黑色高领毛衣,整个人陷在一片慵懒的午后光影里?。他随意地靠在长椅上,指尖夹着一小块面包,轻轻抛向脚边的一群鸽子?。 伦敦的鸽子?见惯了人类投喂,不少人喜欢在公园里?喂它们,但这些生物大多只聚集在地上,安分守己地等待食物,很?少会主动靠近人,甚至落在人的身上。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只大胆的鸽子?扑棱棱地落在江津屿的肩头。 苏却一怔。 她本以为他会嫌脏,会皱着眉挥手赶走,可男人只是微微侧头,神?色平静,甚至伸手顺了顺那只鸽子?的羽毛,指节轻轻摩挲过它的翅膀,像是安抚。鸽子?歪了歪脑袋,竟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更加亲近地蹭了蹭他的手,像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归宿。 这一幕说不上什么惊天动地,可苏却不禁觉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江津屿的轮廓冷峻,眉眼生得疏朗,惯常给?人以距离感,可他此刻的神?态却是罕见的柔和。 joy看得眼睛都直了,激动地扯着苏却的袖子?:“姐,你知道吗?我听说动物的感知是最?敏锐的,只有心?地纯善、赤子?之?心?的人,动物才?会主动亲近。” 第63章 【FWB关系变质的几大征兆】…… 顶不住joy的眼光和江津屿的强势, 苏却妥协地选择跟他回家。 睡吧,反正醒来明天世界就毁灭了,爱谁谁! 苏却本以?为要坐车, 毕竟这人一向派头不小,哪怕只?是去个几条街外的地方, 也得让司机备好车。结果, 竟然是步行距离。 冬日的伦敦, 下午四点,天色早早就暗下来, 街道被朦胧的灯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烘焙香气和湿冷的风。苏却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不小心?撞上了前面?停下的江津屿。 她摸了摸鼻子,仰头有些不满,“干嘛停下来?” 江津屿侧头看?着她,眉梢微挑,“你知道现在在哪吗?” 苏却环顾周围, 有些疑惑,“这是哪里?” 江津屿看?着她懵懵的表情,忽然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笑道:“你是真不怕我卖了你啊?” 这句话?很熟悉,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三年前的机场, 他也是这么问她的。那时候,她一脸自信, 笃信自己能上他的车, 结果被冷漠拒绝得彻彻底底。 三年后的今天,换成了他主动带她回家。 风水轮流转,时间似乎没?有走过。 苏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没?搭话?,只?看?着江津屿抬手?刷了门禁,带她进了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公寓。 整栋建筑保留着十九世纪的古典风格,黑色铸铁大门,挑高的拱形窗户,墙面?上装饰着精细的雕花,岁月感?与?现代翻新后的精致感?并存。连电梯都是老式的手?拉门,缓缓上升的速度,仿佛要让人静静品味这栋建筑的一砖一瓦。 “你住这?”苏却皱了皱眉,“你不是不喜欢老房子吗?” 江津屿站在她旁边,随意地插着兜,语调散漫:“嗯,但看?这里窗景好,而且距离比较近。” 距离哪里比较近,这个问题苏却没?问出口。 电梯门缓缓打开。 江津屿家在顶楼,一推门,入目的便是一片通透的开放式空间。 冬日的暮光透过整面?落地窗洒进来,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夕阳铺满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的,窗外就是玫瑰园,红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像是在迎接冬日最后的一抹暖意。 苏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驻在窗外,心?头莫名一紧。 她收回目光,打量着这套比她整个出租屋还大的客厅。 客厅以?黑白灰为主调,风格低调而克制,灰色的羊毛地毯铺满地面?,深色木质书架沿着整面?墙延展。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黑胶唱机,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光,一切都透着家的气息。 江津屿把苏却的包在玄关的吊架上挂好,回头时,发现她还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环视四周。 他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回事今天?” 苏却被这一下捏回了神,“……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不过是从酒店换成了另一个地方,只?不过是这里让人想到“家”,可为什么她却有些退怯呢? 江津屿侧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笑意加深:“要不要参观一下?” 他看?似随意客套地问一句,可苏却却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期待。 “不了,我困了。” 她的拒绝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江津屿顿了顿。那一抹期待似乎只?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水面?被风拂过,平静无?波地消失了。 “好。”他点了点头,转身带她去了卧室。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卧室里透着温馨和舒适——两米宽的大床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中央,床头柜上有些日常用品,男人的香水,腕表,甚至连放在一旁的书,都散发着一丝被主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这里明显是他的卧室。 苏却的脚步顿了一下:“……我还是去客房吧。” 刚要迈步,就发现退路被封了。 江津屿单手?撑着门框,半个身子随意地倚着,歪头笑:“客房还没?收拾,没?法住人。” 他的声音低缓,像在哄人:“我搬进来得急,你就先将就一下。” 哪有人让人“将就”,直接让睡自己床上的?! 她快速瞥了他一眼:“……不好吧,我没?带睡衣,弄脏你的床就不好了。” 江津屿轻轻一笑,拉开衣柜,拿出一件奶白色的法兰绒睡衣,递到她手?里。 苏却低头,看?到是女款,瞳孔微缩:“……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当然是给你买的。” 江津屿低着头,逆着光苏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耳尖似乎有些泛红。 “我想着,你迟早会来。” 听到这话?,她的耳朵也红了。 苏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推着他往外走:“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了!” 江津屿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半步,嘴角仍旧含着笑意。 他没?再逗她,而是转身走向浴室,手?落在门把上,推开门,指了指右手?边的橱柜:“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如果有什么缺的,告诉我,下次补上。” 然后,他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一刻,苏却松了口气,抬手?扶着额头,觉得自己的血压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她晃了晃神,走进卫生间,顺手?拉开江津屿指的那个橱柜。 然后,她彻底愣住了。 卸妆油、化妆棉、洗面?奶、保养品……全套女性护肤品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甚至都是她常用的品牌。 如果不是因为东西?都是全新的,她真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早就住着别的女人。 盥洗池上,成对的杯子,双份的牙刷,一左一右的橱柜里摆着彼此的日常用品。 她看?着这一切,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这不是他准备给“客人”用的。 而是……他在这个家里,早就规划好了她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她头疼。 苏却在浴缸里泡着,百叶窗开了半截,视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夕阳沉入玫瑰园的尽头。 她还记得那天在酒店里,在落地窗前,她被江津屿从背后贯穿,眼前也是这片晃动的玫瑰园。玫瑰在风里摇曳,而她的身体,也在他一次次进击里被迫起伏,困在这场欢愉里。 她已经没?力气了,整个人完全离地,像是被悬吊在他怀里,只?有细碎的呜咽从唇齿间溢出来。 江津屿吻着她的耳侧,带着诱哄般的柔情:“你看?,我们终于一起看?了玫瑰园。” 而现在,她甚至可以?整日地看?这个玫瑰园。 苏却盯着天边的色彩,缓缓地吁出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整个人沉入水底。 水面?涌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像一条被人豢养的、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主人的鱼。 -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令人安心?的味道环抱着她,苏却沾到床的那一刻,便沉沉睡去。 她没?有做梦,只?觉得自己被一片温暖而静谧的黑暗包裹着。似有人在烛火前拂去落尘,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额发,轻柔得几乎察觉不到。 等她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昏沉沉的,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倒映在落地窗上,像是夜空被颠倒了过来。 苏却在黑暗里摸索着手?机,屏幕亮起,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点开锁屏,未读信息有好几条,都是来自joy的。 【我觉得我和fwb的关系不纯了怎么办】 【我的fwb转正经历】 【fwb关系变质的几大征兆】 苏却:“……” 她盯着这几条信息,嘴角抽了抽,一边想着这次回去要好好教育一下她这位没?大没?小的实习生,一边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最后一条链接。 【fwb关系变质的几大征兆】 她扫了一眼,其中第一个赫然写着—— 【和fwb接吻】 苏却:“???” 她不禁眯眼皱起了眉,继续往下滑,紧接着看?到一行解释:“接吻是一件比做-爱还要私密的事情,它?不单纯是生理需求,而是更深层次的情感?表达。比起快-感?,更多?的是爱意的体现。” “……” 她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苏却眨了眨眼,迅速把页面?叉掉,仿佛多?看?一秒就是在承认什么不得了的事。然后,她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垃圾贴文,胡说八道。】 发完,她扔下手?机,揉了揉发烫的耳根,掀开被子下床。 她要去找江津屿。 可这房子太大了,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也没?人,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走廊尽头。 那边有一个房间,门关着,但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隐约还能听到低沉的声音。 是江津屿的声音。 他似乎在讲电话?。 苏却迈步朝那扇门走去。 - 江津屿正坐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屏幕上投射出尚棠冷肃的面?容,声音清晰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 “班席尔的文稿已经完成,宣传造势也在推进,就等你一声令下。”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我保证,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那位堂哥江兆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江津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微敛:“舆论这块,记得甄选可信的渠道。” 第64章 鲸鱼和麻雀。 江津屿从地上捡起?笔, 目光落在苏却身上。 “醒了?” 苏却懒懒地“嗯”了一声,声音还?有点睡意?未消的哑。她抬手挡了挡灯光,头发有些凌乱, 但整个人却乖顺得异常。 江津屿抬手看了眼腕表:“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却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了吧, 我想赶紧做完工作, 不然……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 “那就?别回了。” 江津屿歪头笑着, 眼睛盯着她,“反正你刚才?也在这里?睡过了, 再睡一觉也没关系。” 苏却猛地清醒,眯眼看他:“没客房你睡哪?” “你旁边。” “滚。(ノ`Д)ノ” 江津屿低笑, 手指捏了捏她的脸,带着点捣乱的意?味:“总算有点表情了。” 他挑了挑眉:“今天一整天都像没魂一样,我还?以为?带了个假人回来。” 他边说着,边拉起?她的手,顺势带她去了厨房。 看起?来是无法拒绝了, 苏却干脆接受,“那今晚吃什么?” 她的意?思是点外卖,结果?江津屿随手挽起?衬衫袖口,熟练地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食材:“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随便做点。” 苏却整个人都惊呆了。 等?到他熟练地洗菜、切菜、热锅、颠勺,动作流畅得像是专业厨师, 她的表情更是直接凝固了。 “……你、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在她的认知里?, 江津屿应该是那种生下来就?有人伺候,连泡面都不会自己泡的少爷(虽然他可能?根本?不吃这种垃圾食品),哪怕没钱吃饭, 也该是优雅地刷着ae黑卡解决,而?不是卷起?袖子洗菜切菜。 江津屿注意?到她的视线,挑眉:“怎么,没想到我会做饭?” 苏却用力点头,目光直白得仿佛在看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她眨了眨眼睛,“哎呀,被发现了。” 江津屿无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当年我被我爷爷赶出燕北的时候,江家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在mit那几年,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苏却难以想象江津屿困窘的样子:“所?以你打工?” 江津屿慢条斯理地翻炒着锅里?的菜:“不,靠存款。” 苏却:“……” 她顿了顿,试探地问:“你有多少存款?” 江津屿伸出手,随意?比了个数。 苏却:“……x的,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江津屿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反正现在有钱人正在给你做饭,扯平了。” 苏却嘀咕:“哼。”扭头不看他。 厨房里?灯光暖黄,江津屿单手颠勺,油花四溅时,动作漂亮又利落,俨然一副扫地僧般的大厨模样。 苏却忍不住感慨:“你这身手……和美国中餐厅的厨师一个路数。” 江津屿好笑:“是吗?” “对啊,沉默寡言,深藏不露,厨艺爆炸。”苏却靠着流理台,托着腮,叹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 “贤惠?”他哑然失笑,“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夸奖。” 不久后,饭菜端上桌,苏却看着面前几盘精致的粤菜,忍不住惊叹:“我以为?你做面食比较多,怎么这些……看起?来更像是粤菜?” 江津屿耸了耸肩:“没办法,那时候波士顿的香港厨子多,想学点东西只能?往这边靠。” 苏却一边吃,一边忽然想起?什么:“哇,真的没想到,你原来是mit的……那不是离我家很?近?” 她感叹道:“有时候命运真奇妙,我们竟然从来没遇到过。” 江津屿闻言,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怎么知道没遇到过?” 苏却眨了眨眼,臭屁小猫样地翘起?下巴:“我这么好看,你见到一定会有印象,然后来主动搭讪。” 江津屿忍不住笑了。 苏却不满,胳膊肘怼了怼他:“笑什么笑!难道不是吗?” 江津屿投降似的举手:“是是是,肯定会找你搭讪的,苏大小姐……” 苏却哼了一声,满意?地点头。 江津屿看着她,竟也认真畅想起?来:“如果?我们那时候真的相遇,会是什么样呢?” 苏却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追我。” 江津屿挑眉,饶有兴致地问:“然后呢?” 苏却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后我会狠狠拒绝你。” “……凭什么?” 苏却瞪他:“就凭你这人有点装。” 江津屿嗤笑了一声:“当时在机场,可是某人先和我搭讪的。” 苏却炸毛:“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会主动追你?” 江津屿但笑不语,懒懒地夹菜,一副“你自己心里?没数?”的模样。 苏却气笑了,瞪他一眼:“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我很?多人追的好不好!我才?不会倒追!” 江津屿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只虾,轻轻一挑,把剥好壳的虾肉塞进她嘴里?。 “好,那我一定会铆足劲追你。”他低声笑道,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一份不加掩饰的认真,“拒绝我一次,我就?追你两次,拒绝我十次,我就?追你第十一次。” 他抬眸看她,嗓音低哑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能?落进她心里?。 “无论你身边有多少选择,我都会成为?你的最优选,也是唯一的选择。” 苏却嘴里?咬着虾,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她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两人漫无边际地畅想着这个如果?,玩笑间,似乎真的经历了一场属于他们的校园恋爱。 - 吃完饭后,江津屿带她去了客厅。那块角落显然是特意?辟出来的,靠近阳台,被绿植包围着,墙体刷成了深靛蓝,透着沉静而?温暖的氛围。墙上挂着几幅法式插画,苏却一眼就?认出,那几幅她曾经在巴黎的一家画廊驻足很?久,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 办公桌子是可升降式的,角落里?甚至摆着一台她最喜欢的护眼台灯,椅子是人体工学款,符合她长时间伏案工作的习惯。 这一切,简直像是……特意?为?她定制的一样。 苏却心里?泛起?一丝不明?的情绪,强行按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拉开椅子坐下,把文件摊开。 江津屿轻倚在沙发扶手上,淡淡开口:“困了可以先睡,工作明?天再做。” 苏却没抬头:“不行,我想早点翻完。” 江津屿勾了勾唇角,没再多说,转身去客厅一角。头顶的灯光落下,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轮廓深邃,专注时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息。 苏却原本?在翻译,眼睛有些酸,便稍微偏头,顺着窗户看向夜色下的玫瑰园。城市的灯火模糊了视线,绿植的影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静得让人有些恍惚。 她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回客厅。 然后她看到江津屿。 他坐在那里?,低头翻阅着什么,修长的手指握着杯沿,偶尔轻抿一口咖啡,神?色淡然自若。 那一瞬间,苏却突然想起?一句话—— 浮萍落地,鸟雀归枝。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津屿抬眸看向她,声音懒懒地落下来:“怎么了?” “翻译完了。” 江津屿放下咖啡,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苏却走过去,把文件递给他。可在他伸手接的时候,她忽然心念一动,抽走了稿子,随手放到一边。 江津屿挑眉,看不懂她的做法。 苏却忽然抬手,直接把他按进沙发里?,自己顺势跨坐在他的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津屿愣了半秒,随即顺从地靠在沙发上,单手搂住她的腰,唇角带笑,似乎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很?感兴趣:“……嗯?” 苏却盯着他,喉咙微微发紧。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趁现在还?能?清醒地拉回界限。 “江津屿,我是个很?难被驯服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这安静的夜色里?,却像是把银色的拆信刀,剖开一线光亮。 “我可能?永远不会把家庭放在第一顺位。我的脾气很?坏,姐姐说我骄纵,很?多人评价我目中无人,嘴巴也毒。我承认,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做任何选择,都是为?了自己。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从来不会为?谁停下脚步。 “所?以,就?算你马上回燕北,一去不回,我也不会跟你走。我不会改变我的路,也不会停下来等?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我们现在终止,还?来得及。” 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前。 在我们还?来得及把对方从彼此的生命里?剜掉之?前。 停止吧。 她说得那么认真,连自己的手都攥紧了,指节泛白,仿佛真的在用尽全力划清界限。 江津屿静静地看着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包裹住她所?有的防备和克制。 他缓缓开口:“说完了?” 苏却点头,咬着牙去拉开他的手:“嗯,我是认真的,别动手动脚。” 江津屿突然笑了,语气带着点无奈:“那你倒是别哭啊。” 苏却怔住。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外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助又毫无预兆。 第65章 “我还是见不得光?” 夜色低垂, 客厅的暖光洒在地毯上,安静而温柔。 苏却跨坐在江津屿的腰复上,捧着他的脸, 似乎亲不够一般,来回啄着。 她喜欢江津屿戴眼镜的样子, 喜欢得要命。 她把眼镜重新架回他的鼻梁, 眨了?眨眼, 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嗯……这样的江先生?才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江津屿靠在沙发?上, 半阖着眼看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小朋友, 你?折腾够了?没?” 苏却垂眸,看着他微抿的唇,眼神闪了?闪:“还没。” 说完,她就故意扭动了?一下腰,在他复肌上蹭了?蹭。 江津屿的呼吸瞬间一滞, 立刻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声音微哑:“你?再蹭一下试试。” 可她却挑衅般地反而凑得更?近,腰支偏偏又扭了?一下。 江津屿彻底绷不住了?。 “……行。” 他低笑了?一声,反手扣住她的腰, 直接将她放在书桌上。 她的头发?铺散在桌面上,江津屿一手撑着桌面, 一手抚上她的脸, 指腹缓慢地描摹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一点?点?刻进记忆里。 苏却的心?跳快得厉害,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微微紧绷,却又带着一点?紧张的期待。 可忽然肚子传来一阵坠胀感。 她脸色一变,猛地从江津屿怀里翻下去,缩到一旁。 江津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苏却举着抱枕挡在自己身前,目光飘忽,迟疑了?几秒,才小声开口:“我好像……来那个了?。” 空气瞬间安静。 江津屿:“……” 他闭了?闭眼,额角青筋忍不住跳,深吸了?一口气:“苏却,你?这是——管杀不管埋?” “……不好意思嘛。” 她抱着抱枕凑过去,干笑道:“真的没办法呀……” 江津屿盯着她,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还是有办法的。” 苏却:“?” 下一秒,她的踝-足被扣住,整个人被迫贴进他怀里,退被强制性地收-紧。 “江津屿?”她惊讶地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热意沿着她的退弯贴上来,带着紧绷的难捱,缓慢地沿着她的小退滑下去,在退间细细碾-动。 她顿时僵住:“……你?、你?要干嘛……” 江津屿偏头笑了?:“不是你?把我撩起?来的?现在说干嘛?” 他的手掌扣着她的膝弯,嗓音微哑:“退并紧。乖,帮帮我。” 苏却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却还是不自觉地听话照做了?。 他扣着她的足,带着她动作,一开始还是缓慢的,可随着节奏的变化,她听见江津屿的呼吸逐渐变重,偶尔还低低溢出一声叹息,带着几分饱餐后的满足。 苏却本?就是纸老?虎,对于这种事还是紧张,手指无措地扣住沙发?扶手,闭着眼睛不敢看。 江津屿却不如她所愿,抬手托住她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嗓音带着蛊惑:“宝宝,看着我。” 她被迫睁眼,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江津屿偏头吻了?吻她的耳侧,嗓音沙哑地叹了?一声:“嗯……真乖。” 沙发?上的抱枕滑落,掉在地毯上,和沉沉的夜色融在一起?。 - 苏却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透出清晨的微光。 她睁开眼,头还有些晕晕沉沉,视线里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鼻尖萦绕着隐约的木质香气和清冽的气息。她稍稍动了?动,刚想翻身,就被一只手臂牢牢箍住,直接带回温热的怀抱里。 江津屿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沙哑,从头顶落下:“别动,再睡会儿?。” 苏却还没完全清醒,被他这么一揽,倒是彻底回忆起?了?昨晚的“战况”,她有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腿。 “好了?,我要上班了?。” “翘一天,罚款我替你?交。”江津屿语气散漫,眼睛都没睁开,手臂却抱得更?紧了?些。 苏却无语:“你?以为我是打卡制的吗?今天我有会要开。” 江津屿微微睁眼,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睡意。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手撑着头,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亲我一下,不放。” “江先生?,你?怎么变得这么幼稚啊。”她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你当是哄狗呢?” 苏却哈哈大笑,仰起?头,在他下颚上轻轻印了?一下:“够了?吧,可以放开我了?。” 江津屿没动作,眸色深了?一瞬。他突然顺势扣住她的后颈,直接加深了?这个吻。 “唔……”苏却措不及防地被他吻住,过了?好几秒,才终于被松开。 江津屿靠在枕上,慢吞吞地评价:“刚才那样,太敷衍了?。” “好了?,别得寸进尺。”她红着脸推搡着,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江津屿笑而不语,目送她翻身下床,也起?身跟了?过去。 - 浴室里,两人并肩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映出他们的倒影。 苏却站在镜子前刷牙,江津屿则站在她旁边,戴着睡意未散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握着牙刷,刷得极其随意。 两人一左一右,动作协调得像是同住多年才有的默契。 “第一次和男人一起?刷牙?”江津屿慢吞吞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苏却白?了?他一眼,含-着泡沫回他:“是啊,第一次就是和你?。” 江津屿侧目看了?她一眼,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苏却甩开他的手:“我没洗脸。” 江津屿懒洋洋道:“晚了?,昨晚都抱了?亲了?一整夜。” 苏却:“……” - 吃过了?早餐,不用上班的江先生?决定送苏却去工作室,虽然她百般拒绝,但终究拗不过。 苏却本?来低头看着手机,忽然感觉手背被轻轻蹭了?一下。 像是不经意间的触碰,又像是刻意试探。 她侧头瞥了?一眼江津屿,他看起?来毫无察觉,神色镇定自若,目视前方,仿佛方才的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她也礼尚往来,悄悄蹭了?回去。 江津屿依旧没看她,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化,但手腕却往外一翻,顺势扣住了?她的。 苏却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本?能的退避。可下一秒,江津屿的手指便顺势滑了?进来,先是轻轻地碰触,试探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指节,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她没有躲。 于是,他的手一点?点?扣紧,指腹缓缓擦过她的掌心?,直到十指完全交缠,彼此贴合得严丝合缝。 掌心?的温度传过来,苏却耳后生?起?一丝发?烫的温度,甚至连指尖都麻了?。 明?明?他们什?么都做过了?,可此刻,仅仅是十指相扣的动作,心?跳竟然比任何一次更?剧烈。 江津屿目视前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淡定,甚至故作随意,步伐沉稳得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装得那么好,唯独他的耳尖,却在风里悄悄染上一抹可疑的薄红。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谁都没有松开。 他们接过吻,做过爱,可偏偏,牵手反而像是最青涩的时刻,害羞得连对视都不敢。 到了?街头转角,写字楼已经近在咫尺,苏却松开了?十指紧扣的手。 江津屿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侧头看她,眼里透着一丝不满。 苏却轻咳了?一声:“快到公司了?,怕遇到熟人。” 江津屿睨着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懒懒散散地插兜:“所以呢,我见不得光?” “你?现在还是我甲方。”苏却理直气壮地说,“我和甲方搞到一块去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那昨天晚上是谁勾着甲方的脖子不让走的?” 苏却:“……”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捏住她的脸颊,轻轻一扯:“苏小姐,睡完不打算负责?” 她赶紧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态度哄得随便极了?:“好啦好啦,你?最名正?言顺了?,等哪天合适的时候,再光明?正?大牵手进出。” 合适的时候,什?么时候才能熬到?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苏却已经向前挥了?挥手,步履轻快地走向大楼,明?艳的笑容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耀眼。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江津屿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刚才握住她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算了?,先依着她吧。 - 苏却到办公室的时候,刚踏进门,就看见休完产假回来的组长正?和同事聊天。对方一见到她,笑着招手:“苏却,恭喜你?升职啦。” 她点?头谢过,放下包:“组长,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早就没问?题啦。”组长爽朗一笑,“现在终于能稍微离开家里喘口气,我可太感谢了?。孩子就交给我队友带着,我来享受一下上班的乐趣。” 在照顾幼儿?和上班里,还是上班轻松得多。 “有了?全职奶爸真是轻松多了?,”组长耸了?耸肩,语气颇为得意,“他现在比我还上道,白?天哄睡,晚上带夜奶,辅食做得有模有样,带孩子遛弯还能顺便聊育儿?经,我敢不敢插手还不一定呢。” 第66章 酥麻的快感,令他甚至有些兴奋起…… 午餐过后的茶水间里, 咖啡机低鸣着滴落咖啡,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香气。 joy 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瞥了?眼?苏却亮个不停的手机屏幕, 意味深长地开口?:“所以姐,你和那个帅哥真的只是?……那种关系吗?” 苏却双手抱胸没看她, 教育道:“小朋友, 不要天天想着八卦。” “哎, 你就告诉我一下嘛,我感觉那个帅哥看你眼?神真的不一样……” 苏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这时茶水间的门被推开,组长走了?进?来。 “苏却, ”组长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中文文化推广协会的合作项目吗?” 苏却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终于有进?展了??” “嗯,听说资金终于批下来了?, 而且这次来的好?像是?个 key stakeholder(关键人),一会儿会来聊合作的细节。” 这可是?个大项目,苏却知道,组长在休产假前就一直想推进?,但因国内各种审批拖了?快一年, 现在总算能启动了?。 “你赶紧准备一下,到时候需要和来的人进?行?解说, 争取能不能拿下这次项目里最好?的那批书。” “好?的, ”苏却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组长, 今天下午会议结束后,我需要早退。” 组长的眉头一皱。一般这种重?要客户来访,他们都会安排一个饭局来加深合作关系,今晚也?必然少不了?的。 “不能改个时间吗?” “是?和clm family office的楼先生,”苏却又补充了?一句,“上次那本书的赞助商,就是?他帮忙牵线的。我之前说好?要感谢他的。” 一听是?“救命恩人”,组长立马给?了?绿灯,“那是?得好?好?感谢人家一下,你去吧。” 这时候,组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立刻接起电话,“啊,您好?!您到了?是?吧?好?,那我让我的人下去接您。” 她给?苏却使了?个眼?色:“人到楼下大堂了?,你去接一下。”又转头对joy说:“去打印一下项目的计划书和我们团队履历,双面彩印,5份。” “ok。”苏却点头,顺手拿起刚接到的冰咖啡,仰头就是?一口?猛灌。 joy目瞪口?呆:“姐,你这一口?闷,我怕你一个下午心脏都会跳个不停。” - joy说得没错,心脏真的会跳个不停。 电梯门缓缓打开,苏却刚踏入大厅,就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人影。 他一身深色西装马甲,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口?挽起两?折,露出干净有力的腕骨,低头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大厅外冬日微凉的日光透过玻璃,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沉静。 江津屿听见脚步声,缓缓抬眸,目光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温润,带着一点刻意的调侃。 “苏大翻译,又见面了?。” 苏却直接伸手揪住他的领带,拖着他进?了?楼道。 “这么热情吗?”江津屿噙着笑意,低声揶揄,“漆黑角落,四下无人,你想做什么?嗯?” 苏却将他推在墙上,忍着额头跳动的青筋:“你怎么在这里?!” 江津屿整了?整被她扯乱的领带,慢斯条理道:“我想着既然我是?甲方,那就用甲方的方式来见你。” 怼得她哑口?无言。 “好?了?,苏大翻译。”江津屿悠然地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时间不早了?,去会议室吧。” 苏却忍着一肚子气,刚迈出一步,手腕突然被拉住。 她回头,只见江津屿的脸凑近。 “不过,在进?去之前,我得收些你今天不回我信息的利息。” - 会议室里,joy刚把打印好?的资料分发在位置上,就听见脚步声走近。 她回过头,正瞧见江津屿和苏却一前一后走进?来,差点尖叫出声。 她敏锐地发现苏姐嘴唇上的口?红淡了?不少,而这位先生的唇上…… joy刚想开口?八卦,就被组长一把拽到身后,沉稳地笑着起身迎接:“江先生,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有幸见到您,实在是?荣幸。” 这帅哥竟然是?今天的甲方? joy忍不住瞥向苏却,没想到苏姐平时在工作上看起来正经,也?会这种情况发生。 江津屿礼貌颔首,淡淡道:“许小姐客气了?,直接切入正题吧。” 会议正式开始。 这次的合作是?由隶属于中-央的中文文化协会主导,它们负责选定一批出海推广的书库,并提供初印的资金,同?时牵线搭桥,促成与原作者的版权交涉、拉赞助等重?要环节。因此,一旦能拿到合作资格,翻译机构便能大大减少外部沟通的阻碍,翻译者只需专注于文本质量,并在后续游说出版社、进?行?市场推广即可,从而极大提高出版效率。 组长感慨道:“这个项目我们推进?了?一年多,之前进?展缓慢,主要是?协会的审批流程复杂,但自从江先生入局后,进?度就快了?许多。” “我们原本只和协会的执行?团队对接,没想到这次会直接由江先生亲自负责。” 她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受宠若惊。 当时接到会议请求时,组长还?以为?对接人只是协会的普通高层,直到对方私下暗示,今天到场的是?协会最高委员会成员之一,能够直接决定项目生死的圈外人物,她才意识到这个会的重?要性,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对了?,还?要多谢江先生之前的帮忙。”组长突然想起什么,朝他鞠了?一躬,“之前那本书因为?赞助商撤资,差点出版不了?,甚至连累了?苏却那段时间跑遍英国找投资人,多亏了?江先生的资金支持,不然整个项目恐怕都要搁置。” 苏却心里一跳,忍不住看向江津屿。 她一直以为?那本书的资金,是?楼观山出的,可现在听组长这么说…… 她转头去看江津屿,却发现对方正闲适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眉目平静得像是?在无关的事。 那第二个赞助商难道是?他? 当讨论到书库里的书籍选择,上面列着不少佳作,尤其是?几?本曾获国内顶尖文学大奖的作品,各大翻译机构竞标激烈。毕竟,有奖项加持的书,不论是?获得出版社青睐,还?是?后续市场推广,胜算都大很多。 组长将江津屿发来的清单递给?苏却:“你也?看看。” 江津屿:“苏小姐对于我们选的这几?部小说有什么看法??”他玩味地盯着她,“我要真实看法?。” 想起之前还?吐槽过他的选作品水准,这家伙简直是?公报私仇。 她扬起一个职业假笑:“清单上的作品各有千秋,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要做的,是?帮这些作品找到合适的市场推广角度。” 一番滴水不漏的回答,公事公办得不能再公事公办。 江津屿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抽搐,像是?在忍笑。 而桌子下面,高跟鞋精准地碾上了?他脚背的骨头。 苏却表面一本正经,但她的动作带着点恼怒和不甘,踩得一点都不留情,甚至还?加重?了?点力度。 让你在公司里乱来! 让你今天公报私仇! 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挑我的刺! 她不敢在会议桌上发作,总得找个地方泄愤吧? 江津屿的身体的身体紧绷着,身体感觉到的不是?疼,反而是?另一种……酥麻的快-感,令他甚至有些兴奋起来。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苏却还?沉浸在报复他的爽快之中,却根本没想过这可能对江津屿而言,根本不是?惩罚。 会议结束的时候,组长关上文件夹,抬头看向江津屿,笑着邀请道:“江先生,今天多谢您亲自过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顺便再聊聊合作细节?” 江津屿抬腕看了?眼?时间,点头道:“可以。” 装模作样。 苏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收拾完东西后转头对组长说:“那我就先走了?。” 江津屿的视线扫了?过来:“苏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组长随口?解释:“她另有安排。”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办公桌下拿出了?一盒包装精致的斯里兰卡红茶,递到苏却手里:“对了?,这个是?给?楼先生的,谢谢他之前帮忙找新的赞助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却浑身一僵。 本能地觉得不妙,果然,在收下礼物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寒意透过空气,直逼后颈。 她慢吞吞地抬眼?,透过桌椅的空隙,果然对上了?江津屿的目光。 男人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含着一抹极淡的笑,明?明?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却偏偏让人从头凉到脚。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丢下我去见楼观山,胆子挺大啊。 - “你还?好?吗?” 楼观山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苏却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了?,她今天本就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还?被看了?出来。 “添点热水。”她和服务生交代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楼观山笑道,“还?好?,倒是?你呢?日本的项目顺利吗?” “唉,就那样吧,”楼观山夹了?一块虾饺,“客户们想一出是?一出,想要把北海道的一块地拿下来做滑雪场,却没想过如果要做,背后需要和多少协会打交道。单单要全部收购那些地皮,都要和几?十个门户打交道。每次他们脑袋一热做出的想法?,最后我们都得想出解决方案。” 第67章 “你想都别想。” 苏却嘴巴张了张,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是灯光变暗了,还是他?天?生属于黑夜。刚刚明明还立在窗外,短短一瞬, 江津屿便已推开餐厅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带着不列颠不止息的寒风。 “江先生?”楼观山认出了他?, 率先打了招呼, “好巧。” 江津屿没应声, 只是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微垂, 落在她身?上。苏却的座位正对着门?口,像是刻意挡住了楼观山与他?之?间的视线。当然, 也可能是他?压根就没打算把目光放在楼观山身?上。 “确实,好巧。”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苏却始终低着头,正巧看见自?己的牛仔裤上有个绷起的线头,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缓解紧张的方?式,反复绕着线头, 想要将它扯下来。 假装十分忙碌,就能对外界声响充耳不闻。 可惜,这种?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上菜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来,礼貌地出声:“不好意思,能借过?一下吗?” 楼观山礼貌地侧身?让开, 而苏却则像被解救了一般,赶紧缩回座位, 低头专心?摆弄筷子, 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津屿就这么睨着她。 “江先生,有约?”楼观山随意一问,态度依旧从容。 “之?前有, 可惜被人放了鸽子,”江津屿将视线从苏却身?上转了回来,对着楼观山淡淡一笑,“既然撞上了,楼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吃?” 楼观山微微一顿。 他?是个体面人,即便被不请自?来的第?三人打扰,也难以在这种?场合直接拒绝。他?侧头看向苏却,似是询问她的意见,而她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虾饺,假装自?己没听见。 苏却虽然想拒绝,还没开口就撞上了江津屿的目光。 那眼神……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深沉如夜,透着隐隐的危险气息。 行吧,这次她确实没占多少理。 苏却感觉有点怂,默默把口中的“不”给咽了下去。 “好,那江先生坐这吧。”楼观山轻颔首示意旁边的位置。 四人沙发座,苏却把自?己的包放在身?旁的座位上,这样?便只有楼观山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坐那边,坐那边。苏却心?里小声嘀咕着。 可江津屿似乎会读心?一般,直接伸手拎起她的包,随手丢到了楼观山那一侧的座位上,长腿一迈,便稳稳当当地坐在她身?旁,甚至懒懒地将手臂搭在椅背上,半倚着她的方?向。 从对面看去,乍一眼便像是将她整个揽进怀里。 楼观山看在眼里,神色如常,抬手招呼服务生加了一副碗碟,并添了几笼的点心?。 “听说江先生已经搬进新房子了?”楼观山顺势寒暄,抬手替他?斟茶,礼数周全,“目前体验如何?住的还好吗?” “还不错,”江津屿两指点着桌面,若不是他?的语调带着燕地的字正腔圆,倒看起来像是港城来的阔少,“楼先生能在这么有限的预算里把房子收拾得这么好,难怪是伦敦最顶尖的家办经理。” 这栋房子从选址、过?户到家具配置,每一个细节都是楼观山亲自?盯下来的。作为顶级富豪的家办负责人,他?深知这些人衡量价值的方?式——品质必须拔尖,钱不是问题,但绝不能让自?己被“割了韭菜”。越是富有的人,越是精明,最是喜欢在小细节上观摩人心?。今日,你?或许能在小环节上多抽走一分利,明日,他?们便能在圈层里让你?彻底除名。 “听到您说这话?我就放心?了。”楼观山淡笑,“我之?前还担心?选的床垫不合您的心?意。毕竟有些人喜欢偏硬,有些人喜欢偏软。” “我倒是挺满意的。”江津屿勾唇,忽然偏头看向身?旁的苏却,语气玩味,“苏小姐呢,喜欢硬的,还是软的?” 苏却:“……” 楼观山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动筷子,轻声问:“不合口味?” “啊?没有。”苏却干笑着摇了摇头。 她也想动筷子啊,问题是,她的手压根不受自?己控制。 在楼观山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右手被某人牢牢禁锢着,十指紧扣。 和早上那种?青涩而又害羞的感觉不同,这次的感觉更?像一种?强势的掌控,摩挲着她的手心?。 慢悠悠的,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占有。 让她时时刻刻记住,她是谁的。 苏却脸颊发烫,挣扎了一下,结果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食指甚至贴着她的掌心?一寸寸滑过?,像是在慢条斯理地惩罚她今天?背着自?己出来见别的男人。 她忍无可忍,反手用指甲狠狠在他?手心?掐了一把。 江津屿眉梢轻挑,嘴角噙着一丝笑。力道不增反减,甚至用指尖揉了揉她的手背:“苏小姐,手怎么这么凉?” 楼观山纵然在名利场沉浮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但此刻,神情也不免起了波澜。 他?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连眉梢的弧度都精准拿捏着,但目光却始终没有往下落。 不去看。 不去想。 不去深究江津屿是如何知道,苏却的手凉。 就在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苏却仿佛被惊醒一般,猛地用力,总算从江津屿掌心的禁锢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joy的名字在上面闪烁。 “工作的电话?,我失陪一下。”她仓促地扔下这句话?,几乎像是一条被困在浅滩的鱼,终于逮到了逃回大海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出了餐厅。 餐厅外,伦敦的妖风肆虐,吹得她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但比起给刚才暖气室内那股叫人窒息的气息,却反而让她觉得舒坦多了。 她按下接通键,joy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姐,不好意思啊,下班时间还打扰你?。” 虽然英国的职场文化不像法国那样?严格遵循“下班绝不碰工作”的松弛感,但对工作与个人时间的界限依然分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有人会在下班后特意打扰,因此,joy带着几分歉意。 “没事?,”苏却揉了揉眉心?,“我反倒感谢你?救了我。” joy:“?” - 餐厅里,灯光昏暖,酒水微晃。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却是无话?。 苏却离席后,江津屿便没了兴致,手指漫不经心?地沿着酒杯边缘转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连和楼观山寒暄的兴致都欠奉。他?本就不是耐心?极佳的人,更?不愿意和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 是楼观山先开了口。 “江先生,您之?前提到的玫瑰……指的就是苏小姐吧?” 他?的语调温和,唇角含笑,像是在随意聊天?,目光却沉静如深潭,带着试探。 江津屿闻言,懒懒抬眸。 他?倒是没想到,楼观山这等在上层圈层混迹多年,深知“说一半藏一半”规矩的人,会开门?见山地问这种?问题,也不怕他?恼了,甚至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他?把茶杯推远,嘴角一勾,随意道:“听说这些年,楼先生对苏却多有照拂。”他?的尾音微扬,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从容,“多谢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才会替苏却感谢。 楼观山微微一笑,丝毫不因他?的态度被激怒,依旧淡定地给江津屿倒了杯茶。 “江先生言重了。”他?缓缓道,“我对苏小姐好,是因为她值得,倒不是因旁的什么。” 茶水从壶中流下,落进茶杯里打着转儿,如同漩涡一般。 “未来怎么样?,确实谁也不好说。”他?语气从容,目光沉静,“江先生,您这次回燕北的胜算……可并不是十成十吧?” 这话?落下,江津屿终于正眼看他?,眉梢一挑。 “哦?”他?微笑着,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楼先生消息倒是灵通,胆子也大,连我的事?都敢探听?” 面对此等威胁,楼观山的神色丝毫不变,“江先生,我是个生意人,消息对我来说关系着钱和风险。我自?然会加倍注意,更?何况……这事?,关乎我的重要客户。” 江津屿眯了眯眼,虽然看起来依旧慵懒,但眼底已然透出几分认真。 “楼先生,透露自?己客户的信息……不大合适吧?”他?向后一靠,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那位堂兄知道,他?的家办负责人和我私下联络,恐怕你?在这个圈子里,怕是待不久了。” “确实,”楼观山笑了笑,不慌不忙道,“不过?比起失去这个客户,我更?担心?他?会影响到我自?己。如果他?真的被您打倒了,我自?然也难以置身?事?外。” “江兆锋的事?一旦东窗事?发,牵扯到的不只是他?个人。”他?声音平静,理智得令人心?惊,“作为他?的家办负责人,他?的海外资产、家族基金的流转,或多或少经由我的团队经手。您手里的那些证据,我甚至比你?更?清楚来龙去脉。” “但您应该也知道,参与洗-钱、协助避税,这些在法律上可都是重罪。” “如果江兆锋垮了,作为他?资金链的一环,我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他?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连笑意都未曾减少,但话?语中潜藏的分量,让江津屿微微眯起了眼。 第68章 春天要来了。 苏却和joy的电话并没打多久。她握着手机, 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像是这样能让身体暖和一点。但伦敦的寒风依旧无孔不入,钻进?衣领里, 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窜,让人忍不住打了个颤。 远处, led大屏幕上开始放映新的广告, 新一季的春夏时装系列即将上市, 画面里,阳光温暖, 绿意?盎然,模特们?在?公园里彼此碰杯, 微笑,松弛得像是另一片世界。广告的标语引用的是保罗策兰的诗句: it is time the stone made an effort to flower, time unrest had a beating heart. it is time it were time. 是时候了, 顽石绽放成花朵, 不安之中跃动心跳。 是时候了, 该是时候了。(1) 苏却仰起头?,凝视着诗句的最后一行。是时候了。 就在?这时,空中落下了雪。 立春的第一场雪。 她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掌去接,冰凉的雪片落在?掌心, 迅速融化成一滴水珠。冬天还未完全结束,但春天已悄然逼近。 远处, 沉沉夜色里, 有人破开雪幕,朝她走来。 街灯打在?他的肩头?,落下流动的光影, 将他深邃的五官映得更加凌厉。他的眼神沉沉,隐忍着怒意?,像是冰封下暗藏的涌动激流,在?一瞬间即将冲破所有堤坝。 苏却下意?识地想开口?,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拦腰抱起。 世界瞬间颠倒。 “江津屿?!”她惊呼,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别动。” 他劫持般将她抱进?了路旁停靠的车里,车门重重关上,将冷风隔绝在?外。 苏却还没缓过神,刚想开口?:“我还没和楼观山说——” 江津屿逼近,单手撑在?她的身侧,近乎蛮横地打断:“我和他说了,你要和我回家。” 她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却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苏却猛地被按进?副驾驶的座椅里,吻猝不及防地落下。 他的吻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势,像是要把那些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连带着她所有的迟疑,一起吞进?喉咙里。他的指尖扣在?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炙烤着她的神经。 苏却被吻得呼吸不稳,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可他却吻得更深,像个小孩,执拗地宣泄着脾气。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还有些凌乱。 “怎么,不舍得?”他的语气里透着点刻意?的讥讽,但眼底的情绪却晦暗不明?。 他其实清楚地知道苏却不是暧昧脚踏两条船的人,可他就是有脾气要发。或许是因?为?楼观山的话,清楚地揭开了遮羞布,让他不得不去正视那个逼近的未来。 苏却盯着他的眼睛,薄怒的外表下,藏着一丝细微害怕,像是一只林间的鹿。 “不是。”她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应该由我来说的,和楼观山言明?我们?的关系。”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让你受委屈了。” 江津屿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随即低低笑了起来,喉间震动:“苏却,你可真……” 拿捏得他死死的。 她的手覆上他的,掌心相?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你是在?害怕吗?害怕他抢走我?为?什么啊?” 江津屿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苏却盯着他,轻声开口?:“是因?为?你要走了吗?” 手被猛地攥紧。 这段时间的翻译资料,以?及上次她在?门外听见的电话内容,都足以?让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江津屿必须回去燕北,而?且这一去,可能凶险万分。 江津屿静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你听到了?” 苏却没有回避,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话才刚说出口?便后悔了,江津屿闭上了眼睛,改口?道:“不,你还是别来了。” 燕北的局势紧绷,江兆锋已经开始疯狂试探他的底线,随时可能孤注一掷。回去之后,他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危险,远超他的掌控范围。 更何况,苏却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她的事业刚刚起步,她的世界不该只有他一个人。 苏却抿了抿唇,轻声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还没定?,但付立建议是下周。” “这么快啊……” 她望向窗外,伦敦的街灯如恒星散落,在?落雪的夜色里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你会去多久?” 江津屿沉默了一下,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不知道。” “江兆锋……比我想象得难缠。”他的眉川深拧,“做事的狠劲简直不像是我大伯的种。从我预计的舆论战,到逼江家彻底斩断与他的联系,再到安定?后续……快则半年,慢……我也不知道。”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吞噬。 良久,江津屿才转头?,盯着她:“你会等我吗?” - 晚上回到家里,苏却在?被窝里,给楼观山发去了信息。 【苏却】:抱歉,今天没有跟你当面道别。 【苏却】:还有,我和江津屿在?一起了。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楼观山的回复。 【楼观山】:你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说抱歉,苏却。 【楼观山】:我一直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楼观山】:但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有没有他,我依然把你当作重要的朋友。 【楼观山】: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像以?前?一样见面, 苏却盯着这句话,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回。 她转过身,将手机随手丢到枕边,把自己深深埋进?江津屿的臂弯里。 那一晚,他们?相?拥而?眠,却都没有睡着。 他们?刻意?没有再提分别的事,像是在?用自欺欺人的沉默去换取这短暂的一周温和平静的日常。 他们?一起做饭,看电影,在?客厅各自工作,晚上苏却窝在?沙发上,江津屿坐在?她旁边,偶尔帮她揉揉酸涩的肩膀,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同居情侣。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切,终究是带着截止日期的温存。 终于,那一天还是来了。 私人机场没有商用机场的喧嚣,人很少,只有几架停机坪上的公务机,在?灰蒙蒙的晨光里等待着。风很冷,苏却的指尖都冻得发红,她站在?风里,看见付立走过来。 “苏小姐,好久不见。” 付立见到她并不算意?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回以?微笑,和他随意?寒暄了几句,可心思早已游离在?江津屿的身上。 “要登机了。” 广播里的声音传来,江津屿看着她,低声道:“我走了。” 苏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领口?,“回去后注意?安全。” “江津恒大哥也会希望你凡事以?自己为?优先?。” 她的语调平稳,没有哽咽,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她仰着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快去吧。”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江津屿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 “……等我。”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后,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苏却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痕。 她原以?为?,她可以?做到的。 她已经反复演练过许多次,该如何体面地挥手告别,该如何装作云淡风轻,该如何在?他转身后,依然挺直脊背,不去回头?。 她的步伐稳稳地迈出去,离开登机口?,走进?安静的私人机场大厅。 可是,越走,情绪就越无法压制。 心口?的空洞感一点点蔓延,像是从胸腔里被剜走了什么,身体先?一步背叛了理智。 她疯了一样地冲了回去。 鞋跟敲击着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机场走廊里回响,她跑得飞快,心跳剧烈,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穿过寂静的航站楼,穿过冷冽的晨风,穿过她所有的骄傲和理智。 “江津屿!!” 她站在?登机口?前?,大声喊道。 可他已经消失在?那扇门后,彻底被隔绝在?另一端的世界里。 她的嗓音被风吞没,带着仓皇和不甘,崩溃到连呼吸都开始发颤。 “江津屿,我是不会等你的!!” 风卷着她的话音飘散在?这片寂静的私人机场,她站在?晨光下,红着眼眶,倔强地喊着: “你如果?很久不回来,我就会去找别人!就会喜欢上别人!” “……所以?如果?你不想我移情别恋,就尽快回来!!” 可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那扇门后,空无一人。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呼吸都开始不稳,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她弯下腰,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团成一朵蘑菇。 风吹乱了她的发梢,晨光洒落在?她的身上,给她披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直到一道影子笼罩下来,将她整个揽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包围住她,带着微凉的檀香,江津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无尽的温柔。 第69章 她这是被……拉黑了? 江津屿回燕北已经两个?月了。 最开始的那些天, 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视频,每日报备日常,事无巨细, 甚至有些流水账。。 苏却加班回家后,累得趴在沙发上, 抱着手机和他通话, 听他低沉的嗓音从?屏幕里?传来。因为八个?小时的时差, 每当?她忙完一天回到家,燕北的夜就已经深了。 她经常看见江津屿靠在椅背上, 衬衫的领口松开,眉眼间带着深重的疲倦。偶尔他干脆连相机都懒得开, 只是单纯地?听她说话,嗯嗯地?应着。 有一次,苏却忍不住吐槽:“江津屿,你最近怎么?老是不开摄像头?” 江津屿沉默了一下,终于开了视频。 屏幕里?的他眉眼像是沾染了夜色未散的沉沉困意, 下颌覆着浅淡的青色胡茬,衬得面部线条更加凌厉。眼底乌沉,衬衫的袖口松松地?挽起?,露出修长的小臂。他看着苏却,带着点无奈:“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开了?” “……” 苏却看着那一圈浅浅的胡茬, 眨了眨眼。 “你怎么?胡子都不理了?”她惊讶地?问。 江津屿懒懒地?倚在椅背上,像是玩笑般地?叹了一声:“还不是因为等你, 等到胡子都长出来了。” 苏却被他这句话撩得心?头一颤, 随即失笑:“你老了。” “嗯。”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喑哑的慵懒,“被你熬老了, 所以苏大小姐以后别不要我。”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一开始,江津屿还会在她忙碌的间隙给?她发消息,让她记得吃饭,提醒她外面降温了,别穿得太少。但?渐渐地?,连这样的提醒也少了。有时候,她发过去的消息,江津屿要很久才会回复,甚至有时干脆石沉大海。 原本几乎每天的视频通话,也变成了一周一次,偶尔甚至连一次都没有。 苏却不是个?黏人的人,她的性格一向独立,也不喜欢时刻缠着谁。可这一次,她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危机,一种被时间和距离稀释的、不安的感觉。 她没有主动去追问,但?心?里?却像插了根刺,始终无法舒坦。 甚至当?joy拿她桌面上的零食吃起?来时,她都没注意到。 “第两百天,还是提分手了……”joy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叹气。 苏却正在整理出外勤的文?件,闻言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joy翻了个?白眼,语气吊儿郎当?地?说:“还能?怎么?回事?我前?男友不是接了个?中东的项目吗?长期出差,我跟他说异地?恋一定没戏,他还不信,结果坚持了几个?月,发现每天连个?好好聊天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他主动提的分手,说我们已经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她摊摊手,语气漫不经心?:“唉,异地?恋,终究是没未来的。” 苏却手上的动作一顿。 joy没在意,继续拿了颗巧克力,“对了姐,你男朋友怎么?好久没看见了,之前?不是老来接你上下班吗?” 手还没碰到零食盒,盖子被毫不留情?地?扣上,发出一声干脆利落的闷响。 “上班禁止闲聊。”苏却将?零食盒收进柜子里?,拎起?包包起?身?。 joy:“……” - 苏却下了地?铁,裹着风衣朝出版社的写字楼走去。 一路上,她翻来覆去地?划拉着手机,指尖停留在和江津屿的聊天记录上,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最近几次的视频通话里?,他们的对话确实变少了,很多时候只是开着视频,两人彼此忙着各自的事,而对方?的存在填满沉默的间隙。她一边翻译文?件,一边听着江津屿偶尔翻阅资料的声音,或者是他低声和助手交谈的字句,甚至只是彼此的呼吸声,都让整个?夜晚变得温柔且真实。 她享受这样的沉默。 她一直以为江津屿也是,可如果对他来说,这样的沉默是一种难熬?是疲惫?是无可奈何的消耗? 那又该怎么?办呢? 心?烦意乱间已经到了出版社大楼门口,她径直走了进去,在前?台登记访客信息时,注意力却被大厅那块巨型屏幕上的新闻播报吸引。 bbc新闻频道,画面上是x上一则刚刚发布的爆炸性动态。 【banciel:如果我在三天内没有继续发帖报平安,那就代?表我出事了。】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他是被威胁了吗?” “卧-槽,人不会已经被打击报复没了吧?他到底挖了谁的黑料??” “有人说他的新书涉及燕北顶层权贵……” 苏却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只有那条简短的消息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班席尔的新书都是关于江家的密辛,如果他出事了,书稿还在吗?江津屿的目的还能?达成吗? 还是说,江津屿也出事了? 一瞬间,她如坠冰窖。 出版社的编辑正好接到前?台的通知,匆匆从?电梯里?出来,见到苏却时,脸上还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抬眼就看见苏却近乎惨白的脸色:“su,你还好吧?” 苏却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编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新闻里?说的是真的?” 编辑的表情?微微一滞,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直接问这个?。编辑抿了抿唇,声音压低了些:“……是真的。” “之前?不少出版社都在争取班席尔的新书,毕竟他的作品市场影响力太大了。我们出版社因为和他合作过,原本有优先?权……”他顿了顿,语气透着一丝无奈,“但?这几天,我们完全联系不上他。” 苏却急切道:“那新书的书稿有听说发给?哪家出版社了吗?” 编辑摇了摇头:“班席尔作品的保密程度一向严格,如果没有确认合作,是不可能?会有书稿寄出的。据我所知,业界目前?没有人确定和他签出版约。” “或许,他出事,正是因为这篇尚未出版的书稿。” - 夜色幽沉,雾气像湿漉漉的纱,弥漫在伦敦的街头。 苏却走出地?铁站,脑海里?还想着今天班席尔的事件。手机屏幕亮着,她给?江津屿发的几条消息依旧没有回复 自从?江津屿回燕北后,她也没有再回他公寓住过。虽然那人走之前?再三强调“买这房子就是为了和你一起?住”,但?苏却还是坚持,如果他不在,她住自己的出租屋更合适。 joy之前?随口抱怨过,这附近最近阿拉伯裔的移民多了不少。英国脱欧后经济下滑,加上欧洲持续接纳难民,导致许多街区治安急剧恶化。尤其是前?阵子几起?针对女性的恶性事件,让整座城市的氛围都变得紧张起?来。 她加快脚步,手揣进口袋里?,从?大道拐进自己出租屋所在的小巷里?。 直到她拐过最后一个?街角,一只手猛地?从?侧面伸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心?脏一瞬间停跳。 她猛然抬头,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楼观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风衣翻飞,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面包店?” 苏却怔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楼观山已经顺势拉着她进了旁边的bakery house。 店里?弥漫着刚烘焙出的面包香气,楼观山礼貌地?向店员点了一杯热茶,转身?递给?她。苏却接过,依旧有些愣神:“你怎么?在这?” 楼观山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示意她看向店里?的镜子。 透过镜面反光,可以看见窗外的情?况,苏却的视线落在街道对面——两名男人站在街角,目光不时朝着面包店的方?向扫过。 陌生的面孔,不像是这片住户。 她的后背瞬间窜上一股冷意,手指微微收紧:“……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楼观山目光微敛,淡淡道:“地?铁站门口。” 从?地?铁站门口?那她一路上都没察觉?! 苏却的心?跳如擂鼓,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些新闻里?的暴力事件,不禁倒吸一口气:“天呐……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 “被抢,或者更糟。”楼观山的眸色沉了些。 两人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两个?男人发现苏却迟迟没有离开,最终左顾右盼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苏却长舒了一口气,手心?都是冷汗。 “我送你回去吧。”楼观山拿起?外套,“万一这路上再遇上他们,就不好了。” 苏却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街道上没有人,风吹得人脑袋发沉。 “好久都没收到你的消息了。”楼观山率先?打?破了沉默。 苏却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语气含糊:“最近工作忙。”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太敷衍了。 楼观山只是微微一笑,没拆穿她。 拐进公寓楼时,夜色比刚才更浓了些。苏却的家在七楼,电梯里?暖黄色的灯光令她的心?终于稍微放松下来,准备和楼观山道谢,却忽然听见前?方?楼道里?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夜晚的危险信号。 苏却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正准备掏出钥匙,却发现自己的门是虚掩着。 她的脑海里?瞬间掠过无数个?可能?——自己出门前?忘了关?不可能?,她的习惯一向谨慎;家政服务?但?她没有预约;还是……有人闯入了? 第70章 于小姐的花和酒。 苏却看到“发送失败”的系统提示的时候, 第一时间?没有失落,而?更多的是?担心江津屿那?边的情况。 她不是?什么恋爱脑上头的小?女生,会觉得这个举动是?他的冷暴力。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江津屿绝对不是?那?种会一言不合玩消失,连分手都不说的渣男。 如果?真是?, 那?她大概是?真的瞎了?眼。 可现在问题是?, 她根本联系不上他, 不知?道他知?不知?晓这个情况。 班席尔的失踪,之?前他谋划的通过书籍出版而?引起?的舆论攻势, 还可行吗? 她合上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眼前的事。 做完笔录,警察建议她今晚不要留在这里。她拍下警察给她的笔录备份发给房东太太,让她尽快联系保险公司,然后简单收拾了?些行李, 带上笔记本,径直去了?江津屿的公寓。 进?门的瞬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空气里有种积蓄的冷寂,窗帘半掩, 窗外城市灯光映进?来,将客厅照得幽蓝一片。 苏却坐在沙发上, 发了?条信息给楼观山, 确认他无事后,约定了?明天上门拜访的时间?。然后她几乎是?昏迷般,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明明是?张已?经睡过无数次的床, 她却觉得无比陌生。 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空荡荡的床铺在夜色里格外冰冷。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 第二天一早,苏却刚醒,就收到组长的工作邮件,特意叮嘱她安心处理家里的事情,工作的事不必着急。而?与此同时,楼观山那?边也传来消息,今天中午可以出院。 江津屿那?边,依旧还是?联系不上。 她将手机丢回?包里,收拾好情绪出门去医院探病。 住院部的走廊里静悄悄的,苏却刚拐进?去,就发现楼观山病房门口的架子上,摆满了?花束。各种品牌的花店包装纸叠放在一起?,色彩浓烈,香气四溢,像是?高定花艺展区。 路过时她瞥了?一眼那?些花束上的卡片,令她有些讶异的是?,大多都来自一个人。 于?小?姐。 苏却眉梢一挑,闻到了?些许八卦的味道,没多说什么,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楼观山的声音:“哪位?” “是?我,苏却。” 病房里安静了?半秒,楼观山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明显的笑意:“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楼观山倚在病床上,半躺着,手上拿着平板,见她进?来,便顺手放在了?一边。 “伤怎么样了??”苏却走到床沿,把探视的礼物放到一旁,坐下来就直接握起?他的手臂查看。 楼观山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任由她摆弄自己的手臂,“没什么大碍,就是?皮外伤。” 苏却皱眉:“我当时看着,感觉割得挺深的,真的没伤到神经吗?” 楼观山的右手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事实上,伤势确实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严重,但他不想让苏却担心,轻描淡写道:“医生说不会影响日常活动,修养一阵子就好。” 苏却还是?不放心,但也没再追问,和他聊了?一会儿,偶然瞥了?一眼窗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花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探病的花这么多。” 她视线在那?些花上扫了?一圈,笑容更深,“是?不是?有大小?姐在追你?” 楼观山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如实道:“这些花……是?我一个客户送的。” 苏却:“客户?”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故事。 楼观山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语气平静道:“一个已?婚人士。” 苏却:“……” 她挑眉,看了?看楼观山,又看了?看那?束落款【于?小?姐】的花。 她是?知?道的,作为家办经理人,楼观山为不少?富豪管理财富,而?这些富豪大多不会把资产集中放在单一机构或银行,而?是?分散投资,而?家办的角色就是?帮他们打理这些资产。 更何况,在许多豪门里,男主人忙于?商业事务,反而?是?女主人掌握着家庭财务的决策权。 所以,对楼观山来说,赢得这些富太太们的信任,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环。 而?这位【于?小?姐】,显然是?个过火的例子。 “她和丈夫的关系名存实亡,各玩各的。”楼观山轻描淡写道,“而?她,看上我了?。” 苏却皱眉:“这不是纯纯职务骚扰吗?” “这行就是?这样,看着光鲜,但这种时候,却难以和客户撕破脸。”楼观山自嘲地笑了一下,“毕竟,圈子就这么小?,影响很难控制。” “就没有办法治治她?”苏却不爽道,“你总不能真献身吧?” 楼观山:“……” 楼观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如果?你愿意的话,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帮我个忙吧。” - “楼观山,你确定这样,那?位‘于?小?姐’就会知?难而?退?” 苏却一身盛装,挽着楼观山的手臂,走在通往酒庄大门的石板路上。 这座酒庄位于?伦敦近郊,原本是?一位伯爵的产业,后来被于?小?姐看上,大手一挥就买了?下来。春日虽未至盛景,但有人的钞能力总能创造四季更迭——这座葡萄酒庄的庭院里,鲜花铺陈,成片的郁金香、玫瑰与风信子从荷兰空运而?来,使得整个庄园宛若凡尔赛宫的夏日花园。 楼观山想出的主意便是?让苏却在于?小?姐面前扮作自己的“女朋友”,让于?小?姐知?道他已?经名草有主,令她知?难而?退。第一次听到时,苏却其实并不想答应,可碍于?人家替自己挡了?刀受了?伤,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这次的聚会是?于?小?姐办的春日品酒会,据说她有意将酒庄的酒包装后返销国内,因此广邀各界名流、商界人士前来试饮造势。因此,酒庄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各式豪车,不停有新的衣着华贵的人物入场。 这派头,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怪不得楼观山不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客户。 走进?露台深处,苏却终于?见到了?今天的主角——于?小?姐。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位已?年?近四十五,苏却恐怕会以为她不过三十出头。于?小?姐保养得极好,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欧美式的妆感,夸张的眉形,浓密的假睫毛,饱满紧致的面部轮廓,穿着一袭修身的dior高定礼裙,倒更像财经新闻里的知?性女主播。 于?小?姐见到楼观山时,脸上显然是?惊喜的。可当她的目光落到挽着楼观山手臂的苏却身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微变,眼底的情绪明显冷了?几分。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脸上挂着一贯得体的笑容,亲昵道:“观山,你来了?。” 楼观山微微颔首,语气疏朗:“谢谢于?小?姐的盛情邀请,庄园真的很漂亮。” 说罢,他看向苏却,苏却心领神会,立刻将手里的礼物篮递了?过去。 楼观山解释道:“也不知?道送您什么好,想到这次是?品酒会,所以特意准备了?一套酒具,另外还有一些我个人偏好的配酒芝士,希望您不会嫌弃。” 于?小?姐笑着接过,眼底的欣赏和爱意都快要满溢出来:“你简直送到我心里去了?。好酒就需要好的器皿来盛,而?芝士更能衬出酒的层次。” 她朝楼观山凑近了?些,捏着嗓子道:“观山,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啊。” 苏却听着这话,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或许是?她的表情不小?心被捕捉到了?,于?小?姐终于?将视线转向她,表情依旧端正但眼底的鄙夷却也毫不遮掩:“这位小?妹妹是?……?” 苏却刚要开口,便见楼观山不动声色地覆上她的手,微笑着道:“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苏却。” 空气静滞了?一秒。 于?小?姐几乎下意识惊讶地脱口而?出,似是?不敢相?信:“女……女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怎么之?前都没听观山你提起?过?” 她的目光落在楼观山身上,急切地想从他那?里得到否认。 没等楼观山开口,苏却笑意明艳地勾住楼观山的臂弯,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嗔:“因为之?前我一直没答应啊!” 她特意加重语气,看着于?小?姐,微笑得格外乖巧:“阿楼追我很久了?,不过我吊着他,吊了?大概一两年?吧。” “只是?最近我终于?想开了?,”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点得意,“能找到像阿楼这样优质、深情,追我这么久,看我换了?这么多男朋友还依旧一往情深的男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决定好好和他在一起?。” 苏却的嗓门没有丝毫收敛,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而?于?小?姐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苏却这番话,不仅是?宣示主权,更是?狠狠地踩了?一脚于?小?姐的脸面。于?小?姐死乞白赖地追求楼观山,结果?楼观山不仅不为所动,还死心塌地地追求苏却多年?,最后还要靠苏却大发慈悲,才终于?“备胎转正”。 第71章 江津屿那个疯子。 今年燕北的春天来?得迟, 万物复苏得缓慢,枝头的花苞迟迟未绽,连春雨都?透着几分冬日的寒意。江宅的园林依旧精心修剪, 假山、湖石、回廊皆一丝不苟,然而, 无论雕琢得多么精细, 这座宅邸的气息依旧沉郁, 透着隐隐的肃杀之意。 一缕青烟,缓缓升腾。 香炉里?的檀香燃烧, 丝丝缕缕地缭绕在堂前的供桌上。香炉后?,黑白照片端正摆放, 照片中的青年眉目俊朗,清隽温润。 江秉年插上三炷香,沉默地望着照片里?的人,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忽然,一道冷笑声从门口传来?。 “父亲, 你这种包庇杀害哥哥的凶手的人,究竟有?什么脸面,还给哥哥上香?” 江秉年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江津屿踏入堂内,几乎是无视般, 径直走向供桌,目光落在江津恒的相片上。 “你究竟要执着到什么程度?” 江秉年叹了口气, 像是在面对一个任性的孩子。 江津屿嗤笑一声:“你连自己亲生儿子被人害了, 都?不敢报仇?” “你没有?证据。”江秉年的目光沉沉,似乎在隐忍什么,“这些年, 你做了太多胡闹的事了。你要咬着你堂哥不放到什么时?候?” “我?给了那么多证据,你都?不相信?” “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江秉年目光沉敛,“你说?你有?,拿出来?给我?看。” 江津屿的手缓缓收紧,讥诮一笑:“你自诩理智,连自己亲儿子被害,都?能做到毫无情绪……可悲。” 江秉年神?色复杂,却没有?直接回应:“如果你拿不出证据,以后?再?胡闹,我?不会?再?包庇你。” 话?音未落,大厅外有?人通报道:“江先生,江兆锋少?爷来?了。” 堂内的空气顿时?凝滞。 江津屿的眼神?骤然凌厉,指节攥得发白。 江兆锋? 这个杀害他哥哥的凶手,竟然敢踏进他们的院落? 他压着翻涌的怒意,转身朝前厅走去。 江秉年站在原地,脸色沉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跟上。 - 前厅之中,江兆锋正负手而立。 他身着一袭妥帖的中式长褂,袖口暗绣着极浅的竹叶纹,低调沉稳。他眉眼锋利,鬓间几缕少?年白,沉郁的法令纹让他的神?情更添几分压迫感。 即便他神?色带笑,站在这里?,也像是一只阴鸷的猛禽,沉静地观察猎物。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视线落在江津屿身上,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阿屿回家后?,还习惯吗?” 他的语气像是长辈对晚辈随口寒暄。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笃定。 如今的江家,已经是他的天下,而江津屿,不过是个被逐出继承权的弃子。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想要的,还是让他收入囊中。 江津屿眸色幽寒:“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兆锋轻笑一声:“南儿回来?了,上周刚刚和方家的婚事敲定,家里?正在考虑找个合适的机会?宣布。” 他顿了顿,似乎随意地提起:“正巧,下周不是阿屿你的生日吗?哥哥来?给你办个生日宴。” 江津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声音更冷了一分:“我?只有?一个哥哥,不是你。” 江兆锋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笑意更深:“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生日宴如果主角缺席,只会?让你的名声在圈内更难堪。”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别再?让二叔和爷爷为你操心了。” 说?完,他嘲讽地看了江津屿一眼,理了理袖口,迈步离开。 三年前江图南卷走江家大房和三房的钱逃亡海外,是江津屿的掩护才让他没有?被抓回去剥皮拆骨。但就在最近,他突然被带回江家,迎接他的不是清算,而是一场光鲜亮丽的婚姻。 外交世家方家,背景深厚,根基稳固。江图南的婚姻,不只是他的个人选择,而是江兆锋手里?的一颗棋子——用来?巩固江家在政界的势力,也能为他的权力版图再?添一块稳固的基石。 在江家,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 个人的喜好、自由、甚至婚姻,在世代绵延的荣耀前,不值一提。 江兆锋控制住了班席尔,那些证据也被付之一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正如他父亲江秉年说?的一般,不会?有?人站他这边,更别提扳倒江兆锋了。 - 日子很快到了聚会那日。 燕北郊区的公路蜿蜒曲折,层层密林幽深,枝叶交错如屏障,将道路掩映在阴影之下。苏却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空无一人的道路,心里?不禁升起几分疑惑。 她低头看了眼导航,发现gps上根本没有这条路的显示。 “楼观山,你是不是开错了?地图上没有这条路啊。” 楼观山单手控着方向盘,神?色自若:“有?些地方,不会?在gps上出现。” 车轮碾过平整的柏油路,四周越发安静,连风声都像被密林吞噬。道路被机压得平滑无比,甚至比市区主干道还要好。可一条修得如此考究的公路,却没有?出现在任何电子地图上。 苏却皱眉。 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地图上抹去自己的产业? 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拐弯后?,视野骤然开阔,仿佛穿透密林,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座宽阔的庄园赫然映入眼帘。 中央的喷泉雕塑在夜色下流光溢彩,四周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隐约可见的雕栏画栋透出古旧而沉稳的气息。在庄园的最深处,一座老?派洋房静静矗立,西洋风格的建筑线条厚重而低调,气势与周围的肃穆环境浑然一体。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入庄园的停车场,楼观山把车钥匙交给等候的侍从,走到苏却身边:“走吧。” 苏却跟在楼观山身后?,刚一踏入洋房,便察觉到这里?的气氛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压抑。 与她之前在秦家参加的那种世家聚会?不同,这里?的宾客年龄偏大,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居多,言谈间皆是政商动?向和国际局势,丝毫不见一般豪门宴会?上的浮华与轻佻。 入口处,保镖正在收走宾客们的手机。 “这种规格,没见过谁家家宴这样的。”苏却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楼观山轻笑:“江家一向如此。这里?发生的事、出现的人,很多都?不该让外界知道。” 苏却抿了抿唇,接过楼观山递来?的鸡尾酒,刚想再?问些什么,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心下一动?,拍了拍楼观山的手臂,小声说?了句:“我?过去一下。”便扒开人群快步走去。 “溯薇!” 被喊到名字的短发女生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同样惊喜不已。 “苏却!” 两人拥抱在一起,苏却轻轻拍着丁溯薇的背,满眼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丁溯薇这些年主要在非洲ngo工作,长时?间奔波在战乱地区,肌肤被晒得比以往黝黑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健康,眼神?里?褪去了年少?时?的胆怯,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成熟。 上次见面,还是她在巴黎转机飞非洲时?匆匆的短暂相聚。此刻两人站在这里?,恍若隔世。 “你什么时?候回燕北的,这次可以待多久?”苏却问。 “就前几天。”丁溯薇笑道,“回来?做个体检,休息一个月后?就要往西非那边去了。” “西非多疫区,你真要小心点。”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直到苏却忽然想起,随口问道:“你哥呢?” “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酸溜溜的。 苏却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最新一季奢侈品牌,打扮高调的男人站在那里?。全身大logo,和这场宴会?里?要么是高定,要么是低调克制的老?钱风格大相径庭。 “丁旭尧。”苏却忍俊不禁,“几年没见,你这骚包气质一点没变。” “啧。”丁旭尧双手抱臂,故作不爽,“没想到你这么久没回燕北,一回来?就直奔这里?……怎么?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呢?” 苏却懒得理他的故弄玄虚,直接用胳膊怼了他一下:“说?什么屁话?呢?” 丁旭尧夸张地弯下腰,捂着被怼的地方:“劲小点啊姑奶奶!当年为了你,差点命都?搭进去了,你就这么对你的救民恩人?” 苏却挑眉:“就你?” “对啊!”丁旭尧愤愤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忘了吧?你当年跑得急,要不是小爷我?牺牲了一辆限量款阿斯顿马丁,拦下江津屿的车,你说?不定都?要被从飞机上拽下来?。” 苏却怔住。 她根本不知道,当年还有?这回事。 她下意识看向丁溯薇,后?者点了点头,补充道:“虽然我?哥看起来?不靠谱,但他说?的是真的。当年江家那位,是真的疯了。” 丁旭尧低低骂了一声,像是回忆起那天的惊险。 “我?安排了一排车,把去私人机场的路给堵了,人都?差点被抓进去了。” “结果江津屿那个疯子特么真的直接撞过来?,连刹车都?不带踩的。” 三年前的那天,江津屿的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未落下,车内那双幽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深渊般看不出情绪。 第72章 “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对苏却而言,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瘦削了些?,五官变得比之前更加立体突出。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将那双本就深沉的眼遮住了几分, 透着禁欲的疏离感。 ……斯文又贵气,活脱脱一副桃花债缠身的模样。 她看着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都?化为寂静, 只有他立在那里。 恍惚间,她想穿过人群, 想叫他的名字,想看看他回过头时是什?么表情。 然而, 就在她迈步的瞬间,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苏却怔住,抬眼,看见楼观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有片刻的茫然,还没来得及思考, 就听见身后一道阴沉低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蛇从草丛中游过,叫人不寒而栗。 “阿楼,苏小姐,你们到了。” 江兆锋负手踱步而来, 今天他穿着西装,袖扣是暗金色的祖母绿, 阴沉中透着点华贵。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白, 双颊微微凹陷,像是疲于某种算计,而法令纹更深了一些?, 让他那张本就阴郁的脸透出一股愈发锋利的刻薄感。 他走?近时,微微一笑,眼神幽沉,像是窥视着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走?向?,连对方下一步如何落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怎么?到了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 楼观山微微欠身:“这么多宾客,怕您忙。” 江兆锋不置可否,目光却转向?苏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苏小姐刚刚似乎一直在看我堂弟呢,认识?” 苏却手指一紧,指腹在衣料上悄然收紧,后背发凉,努力挤出个笑:“江先生说笑了,这里这么多人,哪有功夫专门看谁?”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江兆锋,你在和谁说话?” 低沉,疏冷,不耐烦。 人群微微一动,江兆锋侧身,让开视线遮挡。 于是,在这觥筹交错、灯影摇曳的宴会?厅里,苏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江津屿站在廊下,身形修长,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袖口裁剪得完美贴合腕骨,西装的深色线条勾勒出他疏冷的轮廓。 他们已经分别了几个月,期间的联系断断续续,直到彻底消失。她曾以为,时间会?把思念打磨成钝感,可如今见到他,才发现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错觉。 江津屿看到她的那一刻,喉结几乎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那一刹,所有情绪似乎都?要破笼而出,却被他死死压制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江兆锋正?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江津屿的目光在苏却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淡地?移开,看向?江兆锋:“哪位?” 江兆锋轻笑:“阿屿不认识?可我记得,曾在你的院子里见过这位小姐。” “你老年痴呆,就去看看医生。”他轻声道,语气漫不经心,偏偏每个字都?带着锋锐的讽刺,“怪不得你老婆嫌弃你老人味。” 江兆锋的笑意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像是完全不受影响。 “再说,我自己院子里有谁来过,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清楚?”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江兆锋一眼,透着几分戏谑,“监视我?” 江兆锋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阿屿,你又在外人面前开玩笑了。” 江津屿目光平静:“是不是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说着,目光微微一偏,落在楼观山身上。 楼观山仍旧温和如常地?站在那里,侧身半挡着苏却,而苏却的手无意识地?扯着他的袖口。 真是碍眼。 江津屿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他转向?江兆锋,语气极轻:“这位小姐,是你邀请的客人?” 江兆锋笑着摇头:“不,是阿楼的女朋友。” 他说完,又随意地?补了一句:“两?人刚在一起,很是甜蜜。” 瞬间,宴会?厅里似乎多了一丝无形的冷意。 江津屿指节微微绷紧,手腕几乎发麻。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苏却,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却比不笑还要冷:“哦,恭喜。”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应,楼观山突然低笑了一声,语气温和:“谢谢,我苦追了她多年,终于得到她的答应,所以总迫不及待和别人分享我的喜悦,希望你们别嫌我炫耀。” 他说着,盖住了苏却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来。 江兆锋挑了挑眉,笑着调侃:“看你们这般亲密,好事将近?” 楼观山笑着点头:“确实,我向?她求了婚,刚答应。” 此?言一出,周遭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一度。 江兆锋眉梢微挑,像是有些惊讶:“这么快,倒是没想到。” 楼观山温文尔雅地?笑:“怕人被抢了,先下手为强。” 江津屿脸上不显,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猛然捏紧,生生扯裂。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苏却,想从她眼中找出一点破绽。 可苏却低头喝了一口酒,笑得温温柔柔,像是真的要嫁给楼观山了一样。 楼观山随口道:“听说今天江家也有好消息要宣布?” “的确。”江兆锋淡淡一笑,“喜事将近。” “和方家?” 江兆锋点头:“是。” 他看向?江津屿,笑着问道:“阿屿,喜事临门,是好事,对不对?” 江津屿的眼里只有苏却,懒得搭理江兆锋,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却指尖一顿。 ……什?么意思?和方家的联姻,是真的? 她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恼怒,直接挽起楼观山的胳膊,语气刻意甜腻:“看来不止我们的喜事将近,江大少爷也喜事将近啊,同喜同喜。” 江津屿眉头微微一皱。 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问,却又克制住。 而这更令苏却确定了想法,她心底冷笑了一声,轻轻踮起脚尖,对着楼观山耳语道:“阿楼,我穿高跟鞋,脚好痛啊,我们去沙发那里坐坐,好不好?” 楼观山笑了一下,顺从地?搂住她的腰,歉意地?对江兆锋道:“不好意思,我们先去休息一下。” 江兆锋并?未阻拦,挥了挥手:“去吧,女孩子娇气些?是应该的。” 他目送两?人离开,才收回目光,看向?江津屿。 “阿屿,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啊?”江兆锋轻笑,“你今天可是寿星。” 江津屿盯着苏却消失的方向?,指尖发紧,闻言缓缓收回目光,语气冷淡:“因为你让我恶心。” 江兆锋低笑了一声:“津恒在天上看着今天的场面,恐怕会?很唏嘘吧。” 他缓缓靠近一步,微笑着低声道:“你们汲汲营营这么久,以为稳操胜券,最后,不还是败给了我?” 江津屿眯起眼睛,声音淡漠:“终于不装了?” 江兆锋耸了耸肩,笑容深沉:“这场局,我已经赢了。” 他缓缓扣好袖扣,从容道:“阿屿,你若是肯安分些?,我会?让你这一生过得很好。江家家底够你挥霍,做个纨绔浪荡也无妨。” “不过你若还存着扳倒我的心思……我也不介意,让津恒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 “又或者——”江兆锋脸上的笑意更盛,“让刚才那个姑娘,替你受也行?。” 话音刚落,他的领子被人一把拽起,猛然抵在宴会?厅的雕花立柱上。 江津屿的眼睛赤红,隐忍的怒火瞬间撕裂。 “你敢?” 江兆锋虽然被压制着,仍旧是那副沉着从容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笑意,眼底染着兴味的冷意。 “唉,阿屿,你的脾气还是得多磨磨。”他低叹了一声,语调平缓得像是在训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他抬手,一根根地?掰开江津屿的手指,慢条斯理,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这么快就暴露了,你觉得你能?奈我何?” 他带着一丝阴沉的笑意,贴近江津屿耳畔,“当?年,我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作为继承人的津恒干掉。” 他顿了顿,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送进江津屿的耳朵里。 “这样一个小姑娘,要让她出事,有多简单,你比我清楚。” 江津屿浑身绷紧,周身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拉到极致,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失控。 江兆锋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手指顺势落在他的肩头,替他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口,动作温和得像是个好兄长。 “阿屿,听劝。” “如果你真不想她出事,就给我谨言慎行?。” 江津屿的呼吸粗重?,手指颤抖,压抑着杀意。 江兆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退后一步,语气缓和得像是无事发生:“好了,出去吧,还得让你这个寿星切蛋糕呢。” - 在宴会?厅的沙发区,苏却拿着一杯柠檬气泡水,轻轻晃着杯中晶莹剔透的冰块,眼神有些?飘忽。 楼观山低声叹了口气,主动开口:“对不起,刚才我说的那些?话……” 苏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她明白楼观山的用?意,在江兆锋面前,她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她被盯上的风险。 但?楼观山听见她这般体贴,没有丝毫杂念的话,神色却反而黯了。 “可是……”他顿了顿,垂下眼,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语气透出些?苦涩,“我刚才说的话,确实有私心。” 第73章 “苏却,你这辈子,都别…… 苏却?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否则, 怎么会仅仅听了江津屿几句软言哄诱,就被?拐回了家? 被?困在门口亲得喘不?过气时,她还能强撑着推开他:“江津屿, 你别太?过分?,我?可还没有原谅你……” 她的警告还未说完, 后要被?他一捞, 双退直接悬空, 整个人被?按在墙上,密不?透风。 “乖, 过不?过分?,你心里清楚。”他笑着, “而?且,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 夜色沉沉,被?单翻涌如浪。她的双退被?架起在江津屿的肩膀上,白皙的脚贝绷紧,随着他每一次的进击而?摇晃。苏却?整个人都被?亲得晕晕乎乎, 在彻底溺进去的时候,一个念头从她破碎的理智里翻腾出来。 “唔……楼观山有没有受伤?” 江津屿眼?眸一黯,不?满地用力深深一击,苏却?吃痛地瞬间弓起了身?子。 “宝宝,你最好专心点。” 他的嗓音低哑, 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危险意味,指腹慢慢滑过湿热的雨林, “在这种时候, 你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 苏却?刚想解释,就感到浑身?一颤。 “唔!” 他惩罚般地打了一下她的翘桃,力度不?重, 却?令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你再说一次他的名字试试看?” 江津屿低笑了一声,嗓音像是揉碎的檀香,萦绕在她耳畔。 积蓄了几个月,江津屿毫不?克制地品尝着苏却?,翻来覆去地,像是标记般,将他的一切浸满她。 苏却?被?他搅得语无伦次,抓住休息的空档,断断续续地开口:“我?关心楼……楼观山,只是因为怕你……唔……怕你惹上事。啊……他,他也是为了保护我?嘛……” 江津屿当然看得出楼观山在江兆锋面前护着苏却?的真心,可一旦想到那人在他缺席的时间里和苏却?亲昵,甚至以?订婚人的身?份示人,他瞬间就失去理智了。 纵使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即使是想象,也不?允许。 江津屿磨着她,磨到她声音都止不?住,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时候,才随口道:“早就安排付立送他去医院了,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有分?寸能直接撞车逼停? 我?信你个大头鬼! 苏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次,她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溃散前,她听见?江津屿低笑了一声。 “宝宝,还醒着吗?” 苏却?想回应,可睁眼?都令她觉得疲倦。江津屿把她抱进浴室里,温热的水渗进毛孔里,她终于找到一点呼吸的余裕。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吗?” “看到你吃醋,我?很高兴。” 苏却?脸上一红。她之前已?经被?江津屿科普,原来订婚的是江津屿的侄子,江兆锋的独子江图南。 而?那通电话,更是江年年打来的。 天,她竟然和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争风吃醋,脸都丢尽了。 “别说了啦!”她羞愤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落进江津屿的眼?睛里,他疼得闭上了眼?睛,眉心不?由皱起。 苏却?连忙凑过去,手足无措地想要帮他吹眼?睛,“没事吧,都怪我?……还痛不?痛?” 她才刚一凑近,就被?反手一按,江津屿的身?子覆下。 苏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水里,比想象中更方便。 “唉,我?最喜欢你被?骗的时候,真可爱。” 他贴着她的脸恶劣地啄了一口,语气戏谑。 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却?认真起来。 “你真的不?后悔?” 江津屿凝视着她,手指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嗓音低哑:“这次和江兆锋的对决,我?可能只有五成的把握。如果他真的对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苏却?已?经抵着他的额头,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轻轻地笑了笑,坚定道:“江津屿,我?从来不?后悔。” - 晨时的江宅祠堂,被?白雾笼罩着。 红漆雕梁的屋檐下,堂前的香炉袅袅生烟,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冷沉的陈旧气息。百岁高龄的江水生端坐在高堂之上,枯槁的手指拄着一根黑檀木拐杖,神情威严,如同一尊风烛残年的古老帝王。 他的身?旁,江秉坤腰板挺直,眉眼?间尽是志得意满。他望向厅堂中央,那里,江秉年正亲手捧着象征江家继承权的印信,准备交予新一代的继承人——江兆锋。 这一刻,是江家百年传承的交接,是江兆锋加冕为江家掌权者的封印仪式。 在座的家族成员肃穆围观,唯独江图南独自坐在最后排的阴影中,一言不?发?,面容隐没在昏暗之中,无法窥探他的情绪。 就在印信即将落入江兆锋手中的瞬间,只听门口一声: “杀人犯也能继承江家?呵,我?看不?是百年荣光,而是百年耻辱了。” 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祠堂中炸裂,震得堂内气氛顷刻间凝固。 所有人蓦然回首,目光齐齐落向门口。 江兆锋面色陡变,目光骤冷,咬牙切齿地转头望去。 一袭白衣,翩翩而?至。 江津屿信步踏入祠堂,身?形清瘦修长,白衣在晨曦的映衬下,如同一抹干净凌冽的寒光。 他目光沉敛,神情疏冷,唯独眼?底翻涌着深沉的情绪,似是压抑已?久的怒火,终在此刻揭盖而?出。 “津屿,不?要胡闹。”江秉年沉声警告,眉头紧锁,“继承权交接是江家最重要的时刻,休得乱来!” “肃静——!” 堂上的江水生拐杖猛然一砸地面,震得四周都微微一颤,声音如洪钟般威严。 然而?,江津屿的脚步未停半分?,他径直走到堂前,垂眸睨着江兆锋,缓缓开口:“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证据,在这里。”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抖手中纸页,白纸如同飞雪般纷纷扬扬洒落满地。 江秉年的目光顿时锁住那些文件,只是扫了一眼?,整个人便猛然僵住。 白纸上是一连串的转账记录、bvi空壳公?司的注册文件,还有涉及江津恒“意外”死亡的关键金流,每一笔都精准指向江兆锋。 江秉年的手抖个不?停,抬头死死盯着江兆锋,嗓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意:“……真是你做的?” 江兆锋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冷哼一声:“阿屿,你真是恨透了我?抢了你的继承权,连伪造证据这种伎俩都用上了?” 江秉年的神色变了变,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看向江津屿,试图确认:“你真的作假了?” 江津屿闻言,蓦地嗤笑一声,冷漠至极:“江秉年,你不?信你亲儿?子,反而?信他?” 江秉坤见?势不?妙,立刻对着江水生跪倒在地,语气悲切:“父亲!你看他们是如何欺负兆锋的!当着您的面,都敢编排我?的儿?子!” 江兆锋立即附和:“对,你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凭什么让家族相信?” “我?有。” 突如其来的嗓音从黑暗处响起,祠堂内的所有人蓦然回头。 江图南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语调冷然:“所有原版资料,都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江兆锋,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父亲,你应该还记得,这些老鼠仓的账户持有人也有我?的名字,只要我?愿意,瑞士银行可以?随时把完整的交易记录打出来。” 江兆锋脸色骤变,猛地冲上前,像是要亲手掐死江图南:“你这个逆子——!” 江图南后退一步,令他扑了个空。 “你以?为,你真的能把我?一辈子捏在手心?” 他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江兆锋:“我?还以?为你接我?回来,是因为父子之情,结果呢?” “不?过是想把我?的婚姻当作筹码,铺你的路。” 江兆锋的瞳孔微缩,终于明白,自?己最大的破绽,不?是江津屿,而?是自?己儿?子。 “你们一直吃别人,填满自?己的胃口。”江图南语气森冷,“虎毒焉能不?食子,而?你们却?要吃净自?己儿?子的自?由和灵魂。” “所以?啊,我?背叛你,又有什么负罪感?” 整个祠堂,一片死寂。 江兆锋的希望彻底崩碎,他踉跄着后退,眼?神变得慌乱,最后只能求助性?地看向江水生:“爷爷……救救我?,我?不?能被?带走,我?不?能!” 江水生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抬起头,拐杖重重落地:“闭嘴,不?要再闹了。” 他扫了一眼?江津屿,目光冷漠:“津屿,你这次太?超过了。” “兆锋对津恒做的事,我?几年前就惩罚过他了。”江水生语气不?容置喙,“你不?该揪着不?放,更不?该让外界知晓,坏我?江家的名声。” 他目光沉敛,如同法外帝王,话语落下便是定论:“我?可以?让兆锋去海外,继承权归你。但这件事到此为止。” 江津屿冷笑。 他还没开口,便听到江秉年颤声道:“所以?,父亲……你一直知道?”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江水生,眼?中满是崩溃:“你一直知道这畜生害了我?的恒儿?,却?一直包庇他?” 江水生目光一沉:“阿年,你也要闹?” “闹?”江秉年仰头长笑了一声,眼?底尽是破碎的冷意。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赤红,声音一字一句震彻祠堂:“我?一生奉献给江家,换来的,竟是这样的欺瞒?” “父亲,这就是你的家族信仰?” “你让我?护手足之情,那他江兆锋杀我?儿?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家训?!” 说罢,他猛地将江家印信摔在地上。 印章应声而?断,碎成两截。 “我?现在依旧是江家当家,”江秉年字字铿锵,“我?说,江兆锋杀人偿命,就是我?说的算!” 他看向江津屿,两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 江家大门打开,警察上前,反手铐住江兆锋,押送而?去。 江水生被?这一幕气得猛地一咳,当场倒下,被?紧急送往医院。 江津屿却?懒得再管这一地鸡毛,他只想赶紧离开,去找苏却?。 可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回头,发?现是江秉年。 江秉年嗫嚅着,犹豫良久,最终低声道:“……屿儿?,父亲错了。” 江津屿看着这个从不?认错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伸出手,与他相握。 晨光破云而?出,穿透旧宅沉沉的阴霾,落在断裂的印信上,也落在他们父子二人相握的手上。 - 江津屿迈出江宅大门,心情难得轻松几分?。终于收网,终于彻底解决了那个障碍,他现在只想回去,告诉苏却?这个好消息,把她抱进怀里,好好温存一晚。 结果,他才刚跨下台阶,就见?付立站在门口,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江津屿的眉头皱起:“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守着苏却?吗?” 付立抿了抿唇,像是硬着头皮做心理建设,最终才挤出一句:“……苏小姐她,走了。” “……什么意思?” 付立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苏小姐说,她可没原谅您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她、她要回美国度假去了。” 江津屿眯了眯眼?,薄唇轻轻抿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透着点危险的意味。 “她还说了什么?” 付立吞了吞口水,努力回忆:“她说,您既然已?经拿回了一切,那她也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江津屿缓缓抬眸,黑沉的眼?神像是千层海雾下暗涌的深流,冷得让人心悸。 “……她敢。” - 美国,科罗拉多沙漠。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沙漠公?路上,空气里带着干燥的热意。粉红色的吉普车疾驰在空旷的道路上,轮胎扬起一阵细腻的沙尘。 车里,四个女生正闹成一团。 开车的是julia,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她单手扶着方向盘,侧头跟副驾驶的tracy聊天:“说真的,que今天怎么安静得像异常?还在倒时差吗?” tracy 没抬头,正埋头研究着节日攻略,计算着哪个展台该先去,哪个舞台的表演最值得看:“可能是失恋了吧,闹脾气呢。” 她话音刚落,椅背就被?人从后座踹了一脚。 “bullsh*t!” 苏却?戴着眼?罩,翘着二郎腿,直接反击。 一旁的maria轻轻拍了拍苏却?的膝盖:“没事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这次来沙漠节日,立刻帮你物色新的 crush!” julia挑眉,兴奋地握紧方向盘:“crush crush!” 几个人齐声欢呼,气氛立刻热烈起来。 “不?过,que最近真的变了。” maria 眨眨眼?,歪头看着苏却?,认真道,“感觉比以?前更……稳了一点?成熟了?” “那当然。” tracy翻了个白眼?,“她之前的海王人设早就崩了好吗?还敢说自?己是恋爱脑绝缘体?谁要是信了,脑子可能比她还不?清醒。” 苏却?嘴角一抽,慢悠悠地摘下墨镜,凉凉地看着她:“tracy,你是想在沙漠里被?活埋吗?” tracy立刻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敢再惹暴躁女王。 到了沙漠中心已?是傍晚,天空从炽烈的橙红色逐渐过渡到深蓝,帐篷在远方星星点点铺开,像是一座小小的流动城邦。 四个女生一窝蜂冲下车,举起手机到处拍照打卡,兴奋地在人潮里钻来钻去。julia和maria冲去抢乐队表演的最佳位置,苏却?和tracy坐在后面,吹着干燥的晚风,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所以?,大小姐你在闷闷不?乐什么?” tracy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却?。 苏却?拨弄着手里的细沙,指尖摩挲着粗粝的纹理,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虽说明面上是来美国度个假放轻松,可实际上,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被?江津屿牵着鼻子走。 爱情固然美好,但她总是悲观地想,自?己是不?是会沉溺太?深,失去对自?己人生的掌控? 他们分?手过一次,虽然重新走到了一起,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个疑问——等到感情降温的那一天,他们之间性?格上的矛盾是不?是还会复发??又或者到最后,她是不?是会归化自?己成为他世界里的一部分?,而?不?是完整的自?己? 这种不?安,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tracy 看着她,悠悠叹了口气:“你就是想太?多。”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你明明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但你就是不?敢完全投入,总要找点理由说服自?己后退一步。”tracy 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吗?有些人巴不?得有人宠,有人哄,有人把他们的人生纳入规划里。” “可你呢?你就怕别人对你好,怕自?己太?幸福了。你怕你一旦沉进去,就永远没办法回到岸上。” 苏却?轻轻打了一下tracy的胳膊。 “哎呀,我?只是实话实说。”tracy 摊手,一副无辜模样,“你以?前是那种一靠近爱情就缩回去的人,现在呢?至少你敢靠近了,敢认真去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tracy抱臂笑道,“像你这种回避型人格,就得需要一个撵不?走的爱人。像个猎犬一样追着你,不?停地撞破你的壳,硬生生把你从回避里拽出来。” 苏却?被?她一语戳破,耳朵微微发?热,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行了你,烦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成一团。 - 太?阳完全落山后,沙漠里漆黑一片,银河倒映在无边的沙漠里,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裹进一片静谧的蓝色梦境。 这场节日最梦幻的时刻,就是每个来的人写下愿望,放飞一只属于自?己的孔明灯。千盏孔明灯跃上夜空,微风托起它们缓缓升腾,连星星都仿佛被?这场人间盛宴点亮。 苏却?半蹲在地上,认真地在灯面上写字。墨迹干得很慢,她小心地吹了吹,生怕晕开了。 “tracy,过来帮我?扶一下。” 果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扶住她的灯。她一边点火,一边嘀咕:“扶稳点啊,万一烧了,我?愿望实现不?了,可要找你算账。” 耳边反而?传来一声轻笑——低沉、熟悉,带着夜色的微凉。 “好,尽管来。” 苏却?猛地一怔,整个人僵住。 孔明灯的光晕柔和地照亮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对方逆着万千灯火站着,光影浮动,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她知道是他。 江津屿站在她面前,声音缓缓落入夜色。 “你许了什么愿?” 苏却?心脏猛地一跳,别开眼?,随口赌气道:“希望你以?后不?准欺负我?。” “好。” 她狐疑地瞥他一眼?,继续道:“我?说什么,你都得听,不?准强迫我?。” “好。” “以?后你每次离开,都要先告诉我?,不?准玩消失。” “好。” “我?要是生气了,你得立刻出现,不?准让我?一个人生闷气。” “好。” 苏却?抿了抿唇,盯着孔明灯上跳跃的火焰,轻声道:“我?如果跑了呢?你是不?是也会答应我?,让我?走?” 江津屿沉默了一瞬,随即缓缓弯下腰,额头轻轻贴上她的:“不?可能。” “我?已?经追了你那么久,怎么舍得松手?” “你敢跑,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嗓音低哑缠绵:“苏却?,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 不?远处,julia 和 maria 看着这一幕。 julia挑眉,兴奋地推了推maria:“你看,我?说这个节日能找到 crush吧,你看苏却?多厉害,已?经找到了!” maria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饮料差点洒了:“他们进度也太?快了吧?!等下,是在亲吗?天呐,快让我?看看!” “唉,快让开,我?也要看!” “啊,好甜,好好磕啊,我?也想谈恋爱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