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实习也算工龄》 第1章 黄芦岭巡检司 第1章 黄芦岭巡检司 洪熙元年五月二十九,亥时初。 黄芦岭巡检司。 夜幕下五名司吏正走在山林间例行巡查。 这一夜乌云遮月,闷热难当,五人没带火把,真说下起雨来,带了反倒麻烦,反正路熟,闭眼也能走个来回,几人说说笑笑的前行,所经之地惊起飞鸟数只。 黄芦岭巡检司是一处比较特殊的巡检司,特殊之处在于此处乃是地偏人稀,山林深阻之地,日常巡查范围较广,涵盖山林间数条山路,而过了这片山岭再走百十里地便是沧州地界了,如此一看又不觉的偏远了。 话说这巡检司的设置、裁撤都是兵部一句话的事,说设置很快,说裁撤也很快,每年各地加一起都有几十个巡检司被裁撤,也有几十个新建的,全看地段是否紧要,看那些在逃的盗贼,奸细,逃兵逃犯亦或走私之人是否有机会选这些路走。 黄芦岭巡检司便是几年前仓促建的。 因是临时建的,自然是条件简陋,屋舍简约,冬日西风凛冽,寒冷彻骨,夏日烈日炙烤,闷热难熬,兴许当初设置的时候,上面便没想着长留。 这么个荒僻之地,鲜有人经过,当时设置的时候,上面的理由是:居民星散,不能御盗。 山林外确实零星有些散户,可黄芦岭巡检司设在山林中,哪里照应得到? 这附近倒是没有高山,是逶迤起伏的山岭山林,峻岭之中山路崎岖不平,沟壑纵横,若是有人熟路,想避开官道秘行,确实是首选之地,可谁没事不走大道,走难行的密林? 话本中或许有,但这几年还真没遇到过。 五名司吏身穿青布铁甲,又称暗甲,与夹袄相似,内外两层布面,中间夹缀铁甲片,甲片以铆钉固定,这时节穿着很是闷热,但总比之前的札甲舒服些。 五人前后排成纵队,黑暗中驾轻就熟的向前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粗眉挺鼻,容貌俊朗,他虚扶着腰刀,看了看不远处一座小山,黑暗中那小山形如虎踞,他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说:“快了,绕一圈猫山咱们便可回去了。” “回去也是热,这天儿如同蒸笼一般,林子里还能有点风。” “总比雪天强,也不知日日巡个啥,头两年还能遇见只野猪,现在连只兔子都看不到了。” “那是,不然你身上胖出来的肉哪来的?” “抱怨有何用?我听巡检使的意思,咱们这个巡检司说不准哪天便会被裁撤了,到时你便又要担心咱们会去何处?便也不会觉着这地方破了。” “唉,真说裁撤了,咱们几人想还待在一处怕是难了。” “哎呀,莫说这些闹心的话,贾川,说段书听听,这路日日走,甚是无聊。” 走在最前面的人名唤贾川,他抬头望了望如墨天穹,嘟囔了一句:“这是在憋雨呢。”而后清了清嗓子说:“上回书说到哪了?” 原本排成纵队的几人一下围了上来,一个矮个子忙说:“你上回说武松误杀了李皂隶,西门庆使钱,知县收受贿赂,要治武松死罪,哎呀气死我了,我问你武松最后如何,你说要被充配孟州道?” 贾川嗯了一声,调整声调眉飞色舞的说道: “好在东平府府尹陈文昭是个清廉的官,西门庆虽说贿赂了知县李达天,那双脏手却伸不到陈文昭面前,陈文昭看过各人供状招拟,又细细问了武松,武松自是将西门庆奸娶潘氏,并哥哥捉奸,踢中心窝……后来县衙告状不准,前后细节细说一遍,陈文昭一看与知县呈报上来的区别甚大,便知其中另有缘故,于是将一干人众一一重新审过……” “那武松岂不是可从轻发落?” 贾川叹了口气继续讲道: “那西门庆的手是伸不到陈文昭面前,却能从府衙得到消息,自然是慌了手脚,他东京官场有人,连夜命家仆去东京找杨提督,杨提督又找蔡太师,蔡太师一封密信便到了东平府交于陈文昭,陈文昭是蔡太师的门生,这人情不送不行,何况武大已死,尸伤无存,查无可查,也只能做到留下武松的命,免了脊杖四十,脸上刺了金字,发配孟州牢城。正是‘府尹推详秉至公,武松垂死又疏通。今朝刺配牢城去,病草萋萋遇暖风。’” 贾川背完这几句,得意的扬了扬头,没想到年少时最用功的,反复偷偷看了数次的一本书,却成了他来到此地站住脚的法宝。 三年前他刚穿来,睁开眼的时候,这具肉身便是奄奄一息,谁人愿意与他多说一句?等他有了些力气,偶然间讲了讲西门庆及其女人们的片段,便成了巡检司里的香饽饽,人人想与其一组。 于是贾川赶紧系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便从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讲起,不是日日讲,他总在关键的时候住嘴,下次再讲不知要隔多久,总要捞足了好处才肯开口。 今夜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轻易便开口讲了起来,可能是着实无聊,好在讲的不多。 “唉,官官相护,真是不假,即便有好官也是难做。” “西门庆肯银子,何事做不成?何况他原配虽说早逝,却留下一个有用的女儿,西门庆将她许配给杨提督亲家陈洪的儿子为室,自己又娶了千户之女做继室,如此一来便有了门路与官员浸润,县衙公事他能随便干预有何稀奇?” 四人倒是不嫌讲的少,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那潘氏能让西门庆如此大费周章,可见是个尤物,武二郎能抵过潘氏几番撩拨,正经是难得,换做是我,怕是要对不住哥哥喽。” “换做是我,这仇必是要报的,但定要提前谋划明白,怎可如此光明正大当街追杀?应寻个夜黑风高之夜……” 说到这里,说话那人突然站住了,其他人也跟着都停下了脚步,几人同时惊恐的看向左前方。 (本章完) 第2章 命悬一线 第2章 命悬一线 左前方阴森森的槐树林里立着一座土地庙,这庙年久失修,屋顶瓦片剥落,门窗板子不知所踪,留下三个黑洞洞的口子,平时夜里走到此处,几人从不多望一眼,可今日几人的目光像是被锁在上面一样,半天没动。 倒不是因为那一句夜黑风高,而是几人恰巧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从那黑洞洞的口子里发出来的动静,而那个动静好似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时没了动静。 这种地方,兔子都没一只,何来的动静? 贾川反应过来,握紧刀柄,小心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殊不知那四人先他一步退了数步且挤在一起了。 几年懒散当差,这些人早就练就了遇事惊慌,不知所措的本事。 贾川孤零零的站在前面被动的显得英勇了些,他强行挪开目光,转头看了看前后,低声说:“感觉……要下雨,咱们还是回吧。” 好巧不巧,郁积半宿的乌云跑了,夜幕里透下一柱月色…… “呃……要不说我腿疾犯了?”几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人低声征求意见。 “你腿疾犯了,顶多让小萝卜送你回去,我们仨还得巡夜。” “哎呀,要我说咱们快些走过去便是了,咱们怕它,它也怕咱们呀,要不然早出来了。”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贾川扭头问。 “不知道,能是啥?荒山野岭的,能下肚的都被咱们吃了,也就剩孤魂野鬼……” 这话还没说完,那庙里又传出‘呜呜’的声音,被夜风吹到几人耳边平添几分惊悚,四人挤在一处步调一致的又向后退了两步,看上去贾川依旧无畏的站在最前面。 贾川也想找个缝挤进四人中,站在最中间才好,可腿不太听使唤,且他眼下还有些许理智,巡检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这四人的嘴他是知道的,就没有个把门的,他好歹也算个小组长,真说今晚巡查一半,因为胆小便回去了,平日里巡检使再好说话,他也要挨上几板子。 贾川抬头看了看不该出来的月亮,轻叹一口气,目光移到前面的岔路口上,看不太清,他向前走了两步…… 后面的四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庙里一道黑影瞬间闪到贾川面前,贾川下意识的抽刀一挥,挥刀之后貌似机警的就地一滚,实则是双腿一软不得不滚,可他没有朝后滚而是朝前,朝着岔路口的方向滚去,滚的同时还扔了手中的刀。 待他再重新坐好,便见那黑影已经朝那四人飞扑过去,紧跟着便是四人惊叫的声音,贾川忘了其他,爆喝一声:“你等会儿!” 那人果然顿了一下,四人便如惊起的飞鸟四散而去,十分迅速。 有上树的,有爬进草沟的,有藏到树后的,有玩命朝回跑的,只是瞬间,案发现场就剩贾川一人还坐在地上。 那黑影慢悠悠转身看向贾川。 此刻贾川心里万马奔腾,他是怎么穿到这个破地方来的?还不是抓捕嫌疑人的时候帮同事挡了一刀!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就是那一刀当不当正不正的正中胸口,让他进了抢救室。 他先是看到抢救他的医护人员,又看到抢救室外的同事,然后陷入一片黑暗之后再睁眼,就在巡检司的大通铺上奄奄一息了。 从小贾川接受的教育是‘咱不惹事,咱也怕事。’父母唯唯诺诺的一辈子,在贾川上大学的时候先后病逝,病逝前还不放心的嘱咐贾川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咱谁都惹不起。 贾川知道父母希望他能继承他们这个‘优点’平平安安一辈子。 偏贾川有点小聪明,人又机灵,学业上畅通无阻,为人处世也是机警圆滑,老两口活着的时候甚至一度认为当年抱错了。 贾川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虽然家里没有什么背景和关系,但他还是顺利的进入市刑警大队,据说是有人说了一句:这小子是做刑侦的料…… …… 此时的贾川后悔之余也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一身短打麻衫,手中没有兵刃,一道粗大的伤疤从额头跨过鼻梁贯穿到嘴角,因伤疤的扯动,这人的脸已经完全走形,不用有激动的情绪,脸也是狰狞的。 贾川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用尽量不颤抖的声调说:“这样,我权当没看到你,你和你的人赶紧离开,一会儿弓兵来了,你们想走便难了。” “你怎知我还有人?” 这人的相貌不过是让贾川不愿意多瞧一眼,顺便有些害怕,可这人的声音如同老鸦,语气又带着一些戏谑之意,再配上这地界儿……贾川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曾见过不少惊悚的案发现场,但如此身临其境,命悬一线的参与其中,还是首次。 贾川很想问脸上那一刀莫不是伤到声带了?脸吓人就算了,声音还这般难听,活着干啥! “内啥,地上脚印颇多。”贾川态度很好的指了指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地。 因林间有土地庙,自然有条岔路,虽很多年已少人走动,但尚有并未被野草覆盖的地方,贾川现在的高度正好看得清楚。 “你既然已经知道里面还有人,我怎可留你活口?” 贾川一抬头,那人已经站到身前,贾川浑身僵硬的愣住了,他不得不调动八百个心眼同时转动,总有一个好使的。 果不其然,经过片刻呆滞之后,贾川双手撑地,他站起来了。 “别看你赤手空拳,你若是想杀,刚才我们都没有活路。” 贾川不敢看向那人的脸,低头搓着手中的泥土,脑子仍在飞速的转。 什么人躲在这里被他们发现却没有杀他们灭口?是怕招来巡检司的人?那就是知道这里有巡检司,知道巡检司里有弓兵,一座小庙装不下太多人,武功再强,若是被弓兵围了…… 什么人这么了解巡检司?自然是黑白两道,若是黑道的人刚刚杀了他们就跑,应是来得及,只是要再寻出路,还要能避开官府追逃,怕是难,更何况黑道上的人若是知道这里有巡检司,理应避开另寻他路才对,可若是官府的人,没理由藏在这里不去找巡检司…… “是个明白人!回去告诉你们巡检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便可,你们那点弓兵在我眼中屁都不是,若耽误老子正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贾川勇敢的抬头看向那人的脸,想礼貌的说句道别的话,却因月光发现这人脸上的疤是新伤,上面还有血痂残留,贾川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滚!” 贾川下意识的要抬腿撒丫子就跑,远处点点火光和人声,贾川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贾川暗道一声‘不好’随即便觉得脖颈一紧,肩头一沉,呼吸顿时困难起来,那刀疤脸的手力道极大,像座山头压在贾川半边身子,他只能跟着那人的力道,向土地庙退去。 “你,抓我,没用。” 刀疤脸没理贾川,退到岔路口上,他停住了。 这时藏在各处的三人出来了,他们等着自己人接近了,这才抽出腰刀站在原地,一人凶狠的呵斥:“快快将人放了!束手就擒!” 贾川暗骂一句脏话,便看到剩下的两人跳着脚的重复着这句话,贾川闭上眼不敢直视。 “告诉你们的巡检使,一人过来。” 难听且刺耳的声音飘荡在夜色中,那三人顿时老实了,争先恐后的向后面的队伍跑去。 贾川感受到脖颈间的力道小了些,便说:“我的性命无人会顾及。”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果然,巡检使董树本脚下一刻没停,哪怕那三人一直在说贾川如何危险,贼人武功如何高强,弓兵手还是快速的将土地庙围了,而董树本站在弓兵身后,没有上前一步。 “你看,我都说了,他不会来的。” 贾川刚说完,董树本便开始喊话了,内容与之前那人喊的无异,只是多了句‘饶尔等不死!’ 刀疤脸哼了一声,拖着贾川进了土地庙。 土地庙不大,正中间慈眉善目的土地爷倒在一旁歇着,香炉不见了,烛台上满是灰尘,地上是掉下来的瓦砾,两侧墙下分别坐靠着两人,皆穿着与那人一样的短打麻衫,装作普通百姓一般。 贾川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便知道这几人是装作普通百姓,且看上去像是有人受伤,不对,是闻起来有伤。 刀疤脸从怀中掏出绑绳,将贾川绑了手脚扔在烛台下,然后挨着贾川坐在一旁。 贾川此刻倒是忘了害怕,竟是全神贯注的环视庙内,不放过任何一个处细节,这也是上一世练就的本事,此时用在保命上,便更加用心了。 “那些人该到了吧?” 借着洒进小庙的月光,贾川朝说话的那人望去,此人身材魁梧高大,方脸,直鼻,年轻,胡茬占去半张脸,满满的英武之气。 “算时间,该到了。” 贾川听罢这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答话这人就坐在那年轻人身边,白的头发梳起一个小发髻,一双细眼隐藏在满脸的褶皱中,脸上虽有污垢却一点胡茬没有,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那声音…… 贾川眼珠子乱转,穿过来三年了,他知道是明朝,这点历史知识还是有的,他来的时候朱棣还活着,他记得好像去年死了,然后是朱棣的大胖儿子继位,今年的年号是洪熙……历史老师长什么样来着? 当初刚来的时候,贾川从最开始的不接受,不妥协,不认命,到三日后仔细打听现在是什么年份,还惋惜过没赶上靖难之役,要是赶上了,提前知道输赢是不是跟提前知道中奖号码一样,很容易弄个功劳?不用上战场,举着牌子,在朱棣攻下来的城池中高喊拥戴的口号,国公侯爷的不敢想,混个一官半职而后混吃等死应该不难吧?可惜了! 而后他了不少时间使劲回忆那本他挚爱的书究竟是出自哪个时间段,待想起来好像是嘉靖万历年间的,便也就安心二度创作了。 倒不是贾川不为这一世谋划,他知道大胖短命,但着实不记得在位几年,而后的朱瞻基算是个好皇帝吧?要不然哪来的‘仁宣之治’。. 何为盛世?自然是休养生息,清净养民,自当没什么大事,贾川想找条捷径奈何脑中空洞。 且他通过半年多的观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置,一个无父无母的巡检司小司吏,既无满腹经纶,更无盖世武功,若非有掉山崖捡秘籍,遇良师得贵人的机会,他这一世能不被饿死便是福气了。 除非……进宫!明朝中后期那可是练过葵宝典之人的天堂。 可眼下这个公鸭嗓是什么情况? 贾川扭头看向那二人对面墙下的两人,一个四十多岁的模样,看着文文弱弱的应该是个知识分子,另一个也是没有胡茬的中年人…… 朱允炆……这个名字在贾川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这个人名一出来,贾川顿时眼前一亮,朱棣找寻这位侄子的事,他是知道的,他赶紧转头又看向年轻人,他感觉这个人应该是首脑,可年龄上不太对的上啊,难道是那个知识分子? 贾川又转头看回来,此时他无比懊恼上一世专心查案没有抽时间好好补补历史知识,他只知道朱棣的靖难之役赶跑了皇位上的侄子,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直没个说法,最终是否有结果?知道点野史也行啊。 “你看什么呢?” 身边的怪声吓了贾川一激灵,还没等他想好如何答对,外面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让他又是一激灵。 “来了!”年轻人说完松了一口气,放心的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殿……您料事如神,也只有如此安排,咱们才能闯过这一关。” 年轻人身边的老者恭敬的说。 贾川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年轻人口中的来人不少,他能听到董树本破音的喊叫声,来人像是没想到遇到弓兵,而董树本也没想到土地庙外还有‘增援’,没一会儿工夫,外面喊杀声四起。 感谢新老朋友阅,重重抱拳! 此文依旧是以探案为主,前面铺垫一下局势,后面案情不断,老风格,嗯,加油吧! (本章完) 第3章 好粗的大腿 第3章 好粗的大腿 贾川命令自己冷静,想要留住性命,必须要看清楚眼下的局势。 他捋了捋今晚遇到的情况,庙里的人应该是想要借用巡检司的手,将尾随追踪他们的人干掉,而这些人之所以会上当,是不知道这里藏着一个巡检司,既然如此,土地庙里的这些人理应是政府这边的人,别管职位如何,不然即便巡检司的人帮他们解决了难题,他们也逃不掉,更何况还有两个疑似太监跟着。 可他们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 至于朱允炆……贾川很快推翻了这个推断,且不说年龄对不上,就说藏了二十多年了,除非张罗着造反,不然即便突然发现也不会有人认得,若是被朝廷的人发现,更是无路可逃,因为别的事被追杀?欠银子不还?所以自己送上门来?他活腻歪了? 贾川摇了摇头,会不会是皇家内部矛盾?那……这个站队可就有学问了,贾川又偷瞄了一眼年轻人,这人知道这里有巡检司,必然与兵部关系熟络,外面来攻的人倒像是偷偷摸摸的,不然只需通知巡检司合力将庙中人捉拿便是了。 想通这个关节,贾川扭头对刀疤脸说:“你帮我解开绳子,一会儿万一有人攻进来,我多少也能牵扯住一两个人。” “你会武?”刀疤脸问。 “我会六!我打不过,还不能牵扯俩人揍我?”贾川没好气的说。 刀疤脸转头看向年轻人。 贾川更笃定这个年轻人是这个团伙的首领,这位首领能有宦官跟在身边,身份必然不低,眼下正是虎落平阳的时候,他若是摆摆样子帮上一帮,或许…… “解了吧。”年轻人说。 刀疤脸刚将贾川手脚上的绑绳解了,一个手持长刀的蒙面之人像是从天而降,正好到了土地庙没门的门框下,贾川纯属下意识的伸腿挑起一块儿碎瓦直奔那人面门,阻了那人一息,刀疤脸腾空而起已到门口,只见他劈出一掌虚晃一下,伸手夺刀,反手狠狠一刺,那人倒地,刀疤脸收刀。 贾川看得眼睛都忘了眨,待看到那人倒下后,他想着刚才自己神来一脚,算不算是立了功?他下意识的看向年轻人,想问:你刚才看到了吧? 年轻人已是坐直了身子盯着门口,正好开口说:“搜身!” 旁边的老者笑呵呵的说:“这回夏千户总算又有趁手兵刃在手了。” 贾川一听这职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刀疤脸是个千户?若是军队中人,脸上刀疤只负责吓唬敌人倒也合适,但若是锦衣卫的人……那就是刚受伤不久,谁敢动锦衣卫的人? 贾川还在推断,挡在门口的夏千户突然飞身出了门口,月光洒进来那一瞬间,又一名黑衣人像是从天而降,与夏千户几乎无缝衔接的挡住了庙门的月光。 但贾川还是看到来人看清庙内没有同伙的时候,往后退了一小步,有种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考第一的感觉。 贾川一看,用到自己的时候到了! 八百个心眼是白长的?这种时候不怕遇到长脑子的,就怕遇到没长脑子的。 这庙里其他四人看着站起来都费劲,莫说这四人里面可能隐藏着贵人,便是贫民百姓,贾川觉得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让别人欺负! 贾川呲牙咧嘴,一副随时扑上去咬死谁的嘴脸,站起身。 之所以贾川还有机会踉跄着起身,主要是黑衣人进来后先是惊讶怎么就自己,而后两边看了看,很明显他在找人,只这看一看的工夫,贾川就站起来了,且底气十足的开口道:“你想找的人不在这儿。” 夏千户显然是知道自己被调虎离山了,虽离得不远,却被几人拖住,难以回头,他恰巧在贾川说完那句话后,喊了一句:“巡检司的人撤了!” 贾川的表情在黑夜中很是丰富,即便是穿越来的,见识过死亡的玄幻,可他还是本能的收腹提臀,紧张了起来。 他是了解董树本的,按理说不应该撤呀,除非…… 或许是因为夏千户那一声喊,进来的黑衣人没那么着急了,他将目光放到贾川身上,阴恻恻的说:“在不在的,都杀……” 那人话没说完,贾川故技重施,挑起地上的瓦片朝那人面门砸去。 要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有道理的。 贾川出其不意,动作敏捷,挑起瓦块的时候还顺嘴说了句:“反派通常都死于话多!” 他话是说完了,可瓦块没到预定地点便‘啪’一声四分五裂的陨落了,也就在那‘啪’的一声,贾川说到‘……话多!’的同时,贾川的一张肉掌也到了那人胸前。 贾川很想念被他扔在外面的腰刀,若是有刀在手,这一下能不要了这贼人的命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贾川反应如此快速,且他不知道贾川几斤几两,只能先退两步躲过贾川那一掌而后挥刀砍向面前这个如同在点炮仗一般做派的对手。 说是迟那时快,贾川那一掌也是为了给重新倒下捡瓦片争取时间,此时顺着刀势倒地的他瞅准了地上的几块瓦块,倒地一瞬家两块瓦块‘嗖嗖’砸向那人。 贾川这个动作提醒了两边没胡子的两个中老年男人,他们立时向前爬了两下抓起地上瓦块儿,学着贾川的样子朝那黑衣人砸去。 “你们还不如送过去!就这力度,挠痒痒呢?”年轻人竟能在这个时候调侃。 贾川手里拿着两个瓦块儿,听到这句话长出一口气,既然这种时候还能如此轻松,那便是他想多了,这些人应是有应对的法子,他索性扔了瓦块儿,坐在一旁看戏。 那黑衣人自然是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直勾勾的看向年轻人,片刻之后哈哈大笑两声,底气十足的说:“太子也有今日!” 贾川只觉得脑子‘嗡’的震动了一下。 ‘朱瞻基?’这个名字瞬间在他脑子里闪过,紧跟着身上汗毛全竖起来了。 他想到了可能遇到了贵人,甚至想过是哪个王爷,皇子,唯独没敢想会是朱瞻基! 由于贾川太过吃惊,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人说完之后再次环顾庙内,想要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每个人的表情。 朱瞻基阴沉着脸,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看向贾川。 贾川还停留在惊讶中不能自拔,眼见朱瞻基看向自己,不由得站起身,他很想张口问‘殿下有何吩咐?’ 朱瞻基抿了抿嘴,面带一丝不屑朝那人说道: “你们追了我……一路,这几日本宫哪一日不是这副模样,何来也有今日一说?” 黑衣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朱瞻基脸上:“太子身边侍卫……都死了吧?只剩外面那个南京镇府司的千户,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太子可有遗言?哦,有也没用……” “没用你问什么?”贾川没忍住,这位可是真龙天子,虽然他还没想明白这位真龙怎么跑到这荒僻之地还如此狼狈,但别管哪一世,能见到这等样的人物,可算是奇遇了。 奇迹总在奇遇之后产生。 “你不敢杀他!你在等人来。”贾川也学着朱瞻基的样子,阴沉着脸站起身,背着手:“这庙里只有你一人,外面你们的人可多了去了,若是我们都死了,不用问,全是你杀的!谋杀储君是何等罪名?别管你身后是谁,这事儿总有说明白的一日,或者……需要彻底掩盖的一日,到时杀你一个算是轻的,灭你全族也指日可待,你很清楚你家主子的品性,所以你一直在废话,想等别人进来,让那人动手。” 朱瞻基欣赏的看了一眼贾川。 那黑衣人听罢浑身紧了紧,他仔细看了看贾川,又扭头看了看朱瞻基。 贾川又说:“你猜外面的人为何迟迟无人进来?外面就老夏一人顶着,巡检司的人也都撤了,按理说你们的人再进来三四个都不为过,偏就你一人兴冲冲的进来了,现在……傻了吧?” 那人恶狠狠的扭头看向贾川,忽然挥动手中刀,朝自己大腿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贾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那人扔了手中的刀,拖着伤腿艰难的走出庙门而后倒地不起。 至于吗?这还没深入聊呢,这里的人脾气都这么暴躁吗? 贾川张大嘴巴惊讶的呆愣了片刻,这一刻他忘了嘴要有个把门的,只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对朱瞻基说:“看来想要杀你的是皇家的人。” 说完,贾川就后悔了,他有扇自己耳光的冲动,这事儿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也正是因为说了这么一句,贾川的脑子里又闪出一个人名——朱高煦。 这位数十年如一日的搞阴谋搞破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始终保持不是我死就是我亡的毅力和决心,义无反顾的为了皇位奋斗终身,勇于将造反放到明面上,在造反前就搞得天下皆知,却又对朝局没有什么影响的汉王,贾川极不礼貌的将此人扔到自己都不好找的角落,直到说起这么一句,恰巧就把他想起来了。 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人物给忘了呢? 贾川刚来的时候确实认真想过这段历史的进程,可历史人物太多了,历朝历代都会有几个在史书上留名的,别管是流芳还是遗臭,反正历史书上人名不少,为了应付考试的时候背一背,朱高煦着实没能在贾川的脑子里留下多少印象。 人名,尤其是历史人物的人名,除了震天震地,反复被各种媒体提及,耳熟能详之外,即便颇有功勋或者劣迹,有时候也会卡在脑子里想不起来,或者记混了。 贾川曾经在同事家经历过这么一幕,他与同事聊着朝鲜战争,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抗日战争,同事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他上五年级的儿子:“你知道西安事变吗?” 儿子正在写作业,不耐烦的回答:“当然知道!” “是谁逼着老蒋抗日?” “杨虎城和……张学友。” 贾川想到这个对话,瞬间原谅了自己。 …… 他冲动之下的一句推断,得到了朱瞻基探究的目光。 这倒是让贾川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他又看了看门口趴着的那位,不由得心中感慨:汉王朱高煦,这位朱棣家的老二虽是一员猛将,又效仿朱棣篡位,却没能善终,只看他手下这些复姓废物,名点心的人就可以预知结果,真是物以类聚。 朱瞻基愣了一会儿神,朝贾川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贾川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旁边的老者刚忙催促:“殿下叫你过来,快着点。” 贾川几步到了朱瞻基面前蹲下,朱瞻基凑到他面前皱眉问:“巡检司的人撤了,你觉得咱们该如何脱困?” 贾川认真的眨了眨眼,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啊!这根大腿粗的…… 他稳定情绪,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这才严肃的开口道:“这要看巡检司的人为何要撤走?” “何意?” “若是因何事吓走的,我带上殿下的信物突围出去,再将他们召回便是了,若……”贾川挠了挠头又说:“殿下若是有信物,便不会这般藏匿行踪了。” 朱瞻基冷笑了一声,说:“信物我有,可你如何保证巡检司的人可信?你刚刚还有半句没说,不就是这个意思?他们若是被人收买……” “收买不可能!”贾川摆了摆手:“这几日没见过生人,巡检使也不敢,只能说外面的人若是先亮明身份,且身份贵重,只说捉拿贼人,巡检使不想信也得信。”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我想着绕个远路,走哪里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没本事未卜先知,便不会先行安排,哪知他们竟是穷追不舍……” “老夏还能坚持多久?”贾川毫不犹豫的打断朱瞻基问。 “他身上有伤,坚持不了太久。” 贾川又挠头,说:“殿下若是信得过……” “信不过!” “那就换个方法,我不带信物冲出去劝解巡检使,能劝回来最好,若是不能,我再回来想法子带殿下离开。” “就凭你刚才那两下子?” 贾川刚站起来,一听这话又蹲下了,问:“你身边还有能用的人吗?帮我开开路?” 朱瞻基摇了摇头。 “还是的,全看命吧。” 追读和收藏在此时对二月无与伦比的重要,恳请诸位伸伸手,每天得空的时候扒拉一下,先不看,攒着也行,扒拉一下数据能好看点,重重抱拳! 周末愉快啊!眼瞅着就又要过年了…… (本章完) 第4章 信任 第4章 信任 贾川不再多言,起身走到庙门口,眯着眼打量四周,看到夏千户在距离庙门四五步的地方被五六个人围在中间,正自顾不暇,黑暗中四处若隐若现的,应是还有人在围观,他又低头看了看倒在庙门口装死的那人,转身回到朱瞻基身边重新蹲下。 只是一个起身又回转的动作,贾川没看到朱瞻基的表情变化。 若是贾川真的想就这么走了,他是出不去庙门的。 朱瞻基看到贾川回来,不经意间挥了一下手,又看了眼对面那位没胡茬的,那人默默将手中利刃收起。 “我见到巡检使该如何解释庙中的是……殿下?”贾川蹲下后皱眉问。 朱瞻基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戏谑的问贾川:“你信本王是本王?” 贾川点了点头,这一刻他倒是十分庆幸自己对这几年的历史不甚了解,要不然即便想装作分析出来的结果,恐怕也会被旁边的人看穿,至少会留下心结。 “他……不能随意出京吧?”贾川指了指朱瞻基身旁的老者: “也不是谁都能有他陪在身边,这是其一,其二殿下分明是有意想借用巡检司之手帮殿下解决外面那些人,我们这个巡检司设置在偏僻之地,敢借用巡检司又知道这地方有巡检司的,能是什么人?其三刚刚那人就在眼前,但他不敢动手,对他来说这理应是功劳……再加上巡检司的人打了一会儿就撤了,可见外面的人来头不小,与之对应,庙里的人绝不会差,若殿下不是殿下,只假借太子名号,那便是死罪,只看你们几人,怕是很难灭掉我们所有人的口……若殿下是殿下,那外面人的主子有可能便是皇家人……” 贾川扭头看了看朱瞻基面无表情的脸,又说:“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是骗我,殿下不是殿下,是殿下身边的人,可无论如何我遇到了,都得帮上一帮!” 贾川说得正气凛然,偏这时候腿麻了,他不得不站起身,抖了抖腿又说:“快点吧,殿下总要给我个理由,为何这般狼狈到了此处?再晚点,老夏要阵亡了,到那时可就真麻烦了。” 贾川来这三年,基本生活是适应了,但皇威这个事,他还没机会适应,虽说他已尽量表现恭敬,但也只是他认为的恭敬。 朱瞻基仰头探究的看着贾川,问:“你怎知你能跑回去?” “我这一身一看便是巡检司的人,且我了解董树本,就是我们巡检使,他会停手撤了,也不会撤出去多远,必定是听信了外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一时没了主意,我出去只需高喊我是巡检司的,便不会有人拦我,真说杀我,董树本不会不理,他们反倒麻烦。”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粗绳,绳子上拴着一枚青莲云形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揉搓说:“这是我随爷爷出征的时候,爷爷在军营中所赐,我一直没有离身,你们巡检使或许知道这是太子之物。” 朱瞻基说完才不舍的将玉佩递给贾川。 有了信物便是不说缘由也可。 贾川不是很理解古代认人,认身份的方式,这方面还需要时间适应,他接过玉佩,放到鼻子下边仔细看了看,上镌:惟精惟一。 贾川不敢再耽搁,外面的夏千户怕是快撑不住了。 果然,贾川跑出庙门的时候,夏千户已是两把刀在手,正双刀杵地,在那倒气呢。 贾川出庙门那一刻可是铆足了劲,想当年短跑这项他就没输过谁,来到这里他没事也会跑一跑,把这具肉身调教的也不差。 就在他狂奔且高喊‘我是巡检司的人’时,才发现庙门口的战斗正在中场休息,他人一溜烟的划过现场,眼神却留在围着夏千户那几人身上。 庙门口可还躺着一位刚刚自刺大腿的大聪明,他看着贾川跑出去,指着背影想喊‘太子!太子!’可他刚刚那一刀着实用力,他以为刺向肉最多的地方便没那么疼,也不会出血太多,哪知大腿根部也有大动脉,他此时想喊,出来的声音却如蚊子嗡嗡,也只能他自己听到罢了。 贾川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在没有任何人阻拦的情况下,跑到了董树本的怀里。 “老董,庙里的是太子!”贾川来不及多说,挣脱董树本的怀抱,将玉佩递了过去。 董树本张着嘴接过玉佩仔细观瞧。 “赶紧将这些人收拾了,然后送太子离开,这些人应该是还有后手,等那拨人来了,咱们都难以保命。” 董树本的嘴还是张着,且张得很大,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玉佩,太子一直不离身的玉佩,他是听人说起过的,这东西无人敢仿制,也仿制不来。 董树本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事儿吧,你不能想着和稀泥,你也没机会和稀泥,两边都姓朱,帮太子你能活,帮那边,咱们都得死!” “不是,怎么就闹到咱们这儿了?”董树本声音发颤的问。 “要不你跟我进去问问?” “我……” “这节骨眼上没时间你呀我呀的了,既然是在你地盘上,如何做自然是你定。” “那人说,说是汉王捉拿家贼,他有汉王府的腰牌,我还纳闷呢,既然有家贼,理应在汉王封地乐安便被捉拿才对,就算那家贼跑出了乐安,下发海捕文书便是了,怎还劳烦汉王府的人亲自捉拿?” “你看!既然他们敢报上名来,那便是没打算让咱们活着……谁?汉王?真是他啊!我记得他是……” 贾川马上住口,他是记得朱高煦死在宣德年间,死的很炙热,具体实施谋反计划也是在朱瞻基继位之后,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且这位汉王当真是如史书中写的那般,史无前例的将篡位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就这么高声告知所有在场人员他们是汉王府的? 贾川不理解,董树本也没有心思发现贾川话中的纰漏,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说:“你说的对,既然报上名了,那便是没打算留咱们,他们眼下人手不够,若是再有增援,咱们……你怎知他们会有增援?” “先不说这些,”贾川从董树本手里夺过玉佩,急急的道:“这东西丢了咱们一样没命,你现在调集所有弓兵,我回去将太子几人藏好,趁那些人不备,你命他们开弓便是了,”贾川凑到董树本耳边低声又说:”现下不是保太子的命,是保咱们自己的命!” 贾川说罢,攥着玉佩转身朝土地庙跑去。 此时中场休息已经结束,夏千户再次与合围的几人打在一处,黑暗中一个人影窜过,高喊:“老夏,快进来!” 几人同时住手,看着一人‘嗖’一下跑进庙门,不得其解。 要说跑出来个人,大家都能理解,但跑进去…… 不单只外面的人不解,土地庙里的朱瞻基看到呼哧带喘的贾川也满脸的不解,他以为总是要用些时间,外面才会重新响起厮杀声,而后也是等到外面平息了,这个年轻人才会再进来。 贾川将玉佩递给朱瞻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指着烛台后面说:“都躲到后面去,一会儿巡检司的弓兵会乱箭齐发,这破庙没窗户没门的,老夏,你快进来!”贾川转头突然喊了一句,又转过头来急急的说:“估计一会儿他们还有人来,外面是汉王府的,再来的人估计是找的黑道上的,那些人不认识殿下,挥刀就杀不会有顾忌,赶紧躲到烛台后面去。” 两边没有胡茬的分别搀扶着朱瞻基和另外那位知识分子很快躲到烛台后,那老者扯着脖子喊了声:“夏千户,进来!” 夏千户踩着公鸭嗓的尾音冲进土地庙,但烛台后面已经没地方了,贾川指了指倒地的土地爷对夏千户说:“你力气大,把他立起来,咱俩躲在他后面。” 这时外面箭矢破空的声音已经传来,中间夹带着一人的叫喊:“放下兵刃,立地成佛,不是,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贾川没脸听,他拉着夏千户刚到土地爷旁,便有箭矢进了庙,贾川赶紧蹲下身子使出全力将土地爷扶了起来,夏千户踉踉跄跄的坐下,贾川这才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这几人还有没受伤的吗?”躲到土地爷身后,贾川低声问。 夏千户脸上的长疤抽动一下,没有说话。 “你们都这样了,即便躲过这一关,下一关如何过?太子是要回京城?” “嗯!”朱瞻基沉重的嗯了一声。 贾川一只手扶着土地爷不让它倒了,一只手拽着夏千户也不让他倒下,只是片刻便感觉力竭,想到夏千户倒下应是更安全才是,便松开拽着夏千户的手,说:“你先躺一会儿。” 夏千户顺势倒下。 贾川双手扶着土地爷,慢慢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庙门外,便见有人朝庙门冲来。 贾川哎呀一声,喊道:“你们倒是快着点啊!” “我们乃汉王家仆,意在捉拿家贼,尔等胆敢对我们,哎呀……想谋反不成?!” 这一声喊,外面的弓兵像是停了手,本来要冲进庙里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四下观望。 只听又有人喊道:“我们捉拿到家贼即刻便会离开,来日必定会为巡检使请功……” “你放屁!”贾川急了:“还有来日?你们就是杀人成性的山匪,这时候人没到齐,便想着稳住巡检司的人,一旦你的人到齐了,便会大开杀戒!你们若是汉王的人,怎会不提前告知巡检司配合捉拿?满口谎言,胡说八道!老董,你闺女可还没嫁人呢!” 外面箭矢离弦的声音又起,已经跑到庙门口的那人中箭倒下,贾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5章 偶像 第5章 偶像 “你怎知他们还有帮手要来?”朱瞻基探着个脑袋问。 贾川这时候虽说松了一口气,但心还是揪着,两只眼睛盯着庙门外的那片黑暗,连眼睛都不敢眨,根本没听到朱瞻基的话。 那老太监登时不乐意了,高声道:“太子问你呢!” “大班不用吼他,他现下全神贯注的,怕是听不到我说什么。” 贾川呼吸急促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觉得对方人手不算多,又都暴露在各处没有提防,董树本可是背后放冷箭,中奖几率很大,应很快便会结束。 果然,片刻后,外面传来董树本喊声:“还有人没有?” 贾川下意识伸手扶额,剩下一只手没能控制好力度,土地爷再次倒地。 贾川吓了一跳,好在外面貌似已经结束战斗了。 贾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了自己一下,然后蹲下来推了推夏千户说:“应是解决了,你们得赶紧离开,一会儿怕是……” 话没说完,贾川不动了,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伸手在夏千户的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哆嗦着指着夏千户看向朱瞻基,颤抖的声音说:“他,他死了。” 朱瞻基猛地起身,像是扯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重新坐下,倒是那个老太监直接扑了过来,试了鼻息又摸了摸脉,而后呜呜哭了起来,另一个中年太监也爬过来,做了跟老太监一样的动作后,陪着老太监一块儿哭。 贾川从二人的哭声中听到了绝望,他纳闷:感情这么深吗? 那知识分子咬着牙训斥道:“哭有何用?!还有上百里路要走,夏千户……尽职了。” 贾川这才明白那二人哭的是自己,以为前路无人护。 这时,董树本到了庙门外,喊了声:“贾川!” 贾川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庙门。 “一共十二人,已尽数绑了,七人已死,五人受伤,诶呦,这儿还有一个,那就是十三人,快快将人绑了,莫惊扰了太子才好。”董树本拢了拢散掉的头发,转头吩咐完做了一个深呼吸又严肃的对贾川说:“快快带我面见太子。”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老董啊,你要升迁了。” “没铸成大错便是祖坟冒青烟了,哪里还有升迁的好事。” “是啊,若仅仅是今晚的事,确实不好说,但要是多了一项护送太子回京呢?” …… 董树本进了庙门也不管哪个是太子,跪地就磕头,朱瞻基只说了声:“起来吧。”董树本起身便开始絮絮叨叨的安排,可说是积极又稳妥。 朱瞻基长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碰上个有能力的,也只有贾川知道,董树本这是紧张到极致了。 董树本先是命人将朱瞻基等人接回巡检司那几间破屋中,烧水帮几人清理伤口,又张罗着弄些可口的吃食,还要盯着手下的人将那些绑来的活人死人安置妥当,这才抽空拉着贾川到没人的地方低声问: “一会儿若是真有你说的增援来,该如何是好?咱们就这么点人,刚刚还伤了几个,太子,太子看着不像是能马上离开的……” 贾川拍了拍董树本,说:“刚刚那老太监说了,太子是从留都南京赶回正都北京,你细品,何事能让太子这般着急?急到没有带够人手,没有仪仗排场?” 董树本身体有些发颤,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嗯’了一个长音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也不用瞎猜,反正是咱们现下不能知道的事,你也别问,问了便是罪过,汉王封地在山东乐安,我只是这么推断的,太子或许是路过山东的时候被汉王伏击了,身边的人大多战死,他们几人也都身上有伤,可见有多惨烈,但是,咱们这儿已经不是山东地界啦,离京城算是近的,汉王不过是强弩之末,他手再长,也不敢再往前伸了,除非……” “除非找些江湖上不知实情只认银子的人前来追杀。” 贾川点头,说: “今晚这事,我是这么看的,进京的路多了,只要肯绕远,汉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堵住所有进京的路,太子一行虽中了埋伏,那埋伏之地或许不是布防最严密的一处,这才使得太子脱困,而汉王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追上太子,便兵分几路,恰巧今晚最先找到太子行踪的是汉王府的人,他们知道追杀的是何人,所以刚才在庙里,他们的人都站在太子身前了,却没敢动手。” “哼!谁动手来日都不会有好下场,汉王怎会让此人活着。” “可他们也不撤走,所以我想着应是有人去报信,他们在这只需看住了便可,等那些人到了,只说拿首级领银子,太子必死,而他们便可趁你不备,将巡检司的人也都杀尽,那时太子已死,最终说是山匪作乱便可遮掩过去。” 董树本有些后怕的搓了搓脸。 “如今没有煽风点火的人,那些人即便来了,也无处兑换银子,只能先暗中观瞧,所以难的不是今晚,而是明后两日,他们一旦联系上能传令的人,太子便是肥肉,那些人便是饿狼,但好在咱们这身行头能唬人,他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熬到太子肯找人护卫了,这一关也就算是过去了。” “啥意思?都这样了,太子还不赶紧找人来?今夜太子不能妄动,咱们可派人去沧州搬救兵,明日有军队护送,太子自然安全。” “那你一会儿向太子进言,看看太子会否应允。” “啊?” “若是可以这般行事,太子早便与你联系,一同将汉王府的人拿下了,他为何躲在庙中不提前说?” 董树本紧皱双眉。 “应是一路以来,太子已分不出敌我了,他不是不愿,是不敢,我是不解怎会有人好日子不好好过,非要争那么个位置,唉,这事儿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路,能用的法子自然全会用上。” …… 朱瞻基四人被安置在董树本住的屋子。 也没强哪去,不过是大通铺一个人睡。 此时四人都坐在大通铺上靠着墙,刚刚清理伤口的时候,几人疼得够呛,虽用了些吃食,可面色依旧惨白。 董树本将外面的事安置妥当后,带着贾川进了屋,他努力争取站在贾川身后,贾川也是这么想的,俩人前后互换了两次,便没有退路了,董树本只得站定后说了外面的安排,而后鼓起勇气开口是否现在派人去沧州调兵。 朱瞻基拒绝的很坚决。 “沧州还不行,到霸州吧,到霸州再调兵。” 董树本回头看向贾川,想让贾川说两句,贾川只是耸了耸肩,偏此时有逻兵来报山林中出现若干可疑之人。 董树本张着嘴,只知紧张的看着贾川。 贾川忙上前一步说:“先看看人多不多,想来他们不会找些没用的来,咱们这儿……” 贾川没说下去,巡检司这些人闲了几年了,就像刚才那样的事,若是放在正常的巡检司怕是早就解决完了,这几年大家知道如何围堵野猪兔子,却不知如何与人对抗,若是来人多,巡检司的人怕是要有不少人送命的,即便如此也未必能确保护住太子周全。 “还是将火烛全都熄灭吧,想来那些人找不到想找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咱们。”贾川建议道:“这山路我们倒是都熟,天亮前动身,等他们发觉,太子已经出了山了。” 董树本觉得有理,但还是忍住没有马上下命令,先是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若是今晚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或许今后两日的路能好走一些,可万一没成功,反倒把自己灭了呢? 在朱瞻基犹豫的时候,那位知识分子劝说道:“殿下,此地离京城还有几日路程,若是能将祸患留在此地,后面的路能好走些……” “若是留不下呢?我肩上有伤,你伤在腹部,大班不用伤,如此赶路已然是快油尽灯枯了,海寿伤了腿,夏志又……仅靠巡检司这些人,哼,但凡有一人蹦到咱们面前,海寿手中的那把飞刀也不过是阻我晚几息见到爷爷罢了。” “细细查看人数,他们在明,咱们在暗,他们对此地不熟,巡检司的人却熟悉的很,趁着夜色又有弓兵在,理应能做到。” 那知识分子目光坚定,虽靠在墙上气息弱了些,气势却是有的。 朱瞻基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躬身站在大通铺外的贾川问道:“你觉得况钟说的可对?” 贾川眨了眨眼,登时呆住了。 要说别的名字他或许未必知道,可况钟曾是他的偶像啊,这位也是点背,虽与包公,海瑞并称史上三大‘青天’,但在那一世的名气可远不及那二人。 贾川却是知道况钟的,因为读过《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书中有些案子便是况钟破的,况钟任职苏州知府九年,那时候的苏州可没人愿意去,且前任知府留下一堆没有审完的案子‘累年莫决,囚多死于淹禁’。 况钟刚到任时,重申积案,仅用一年时间就‘勘问过轻重罪囚一千百二十余名,吏不敢为奸,民无冤抑。’百姓都说他是包龙图再生,可见明代的人也是知道包拯且甚为推崇。 贾川呆愣片刻仰头琢磨了一下,他记得看过况钟的简介,他是宣德年间才赴任苏州的,眼下宣德还没宣呢,况钟怎会跟朱瞻基在一起? 朱瞻基见贾川仰着头沉思,以为他在琢磨况钟的建议,便没有催问。 实则贾川是在努力回忆况钟的生平,他记得况钟没有参加科举,只是做了县衙中的书吏,而后……对了,调任礼部郎中,这样的升迁全赖朱元璋选官三途并用:科举考试,举荐贤才,书吏甄选。 贾川为自己的博学骄傲了两秒钟,再看向况钟时,尊敬之意甚为明显,他不敢直视况钟,看了两眼便垂下头,心中有了计较,此时的况钟四十出头的样貌,应已是礼部郎中。 况钟见贾川看了看自己,忙问:“你有何不同意见?” 贾川赶紧摆手,躬身道:“没有没有,我觉着况……” 贾川看行朱瞻基,像是在问:我该如何称呼?实则是想看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况钟乃礼部郎中。”朱瞻基坐在大通铺靠里的位置,靠着墙闭着眼说。 贾川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况钟不解,问:“何事引你发笑?” 贾川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着,况郎中所言极是,我这人才疏学浅的,难免思虑不周,有况郎中在,何愁太子不能安全抵京?” 朱瞻基睁开眼,这位巡检司的司吏尚未拍过他的马屁,竟是对况钟这般恭维,他哼了一声说:“若是有用,本王也不会到这般田地。” 况钟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叹息。 贾川是有眼色的,他赶紧说道: “之前如何我是不知,但刚刚况郎中说的极有道理,那些人眼下估计正漫山遍野的找接头的人,一开始必定会远离巡检司找寻,而后应是会凑在一起商量一下,若是咱们能在他们分开查找的时候,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暗中解决掉,对殿下之后的路确实是好……”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朱瞻基斜着眼看想贾川。 “是,我刚才是考虑到巡检司……实际作战能力,忘了可以背后下手。”贾川呵呵笑了下来又说:“我们对这片山林肯定比那些人清楚,哪里能藏身,哪里有沟涧,哪里适合背后动手……趁着夜色,最适合不过,待将这些人解决了,再快马加鞭去沧州,或者近处的卫所调兵护送殿下……” 况钟摆手说:“沧州不行,殿下刚才也说了,要到霸州方可调兵。” 贾川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董树本,他算是尽力了,看样子太子这一路上是被人背叛过,不敢再轻易信谁,只有到了霸州才可,若是如此,董树本可就要拎着脑袋护送到霸州方可了。 (本章完) 第6章 护驾 第6章 护驾 朱瞻基沉声说:“你们下去商量对敌之策吧,要快,且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你是巡检使?” 朱瞻基看向董树本。 董树本上前一步躬身应是。 “一会儿全听……你叫什么?” 朱瞻基又看向贾川。 “贾川!” 朱瞻基点点头说:“一会儿各种安排全听贾川调遣。” 这事儿就算朱瞻基不说董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自是不会说什么,行礼后拉着贾川就要走,贾川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转头说:“一会儿等我们都走了,你们将烛火息了,换间屋子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况钟立刻明白,重重点头。 太子在哪间屋里,眼下巡检司的人无人不知,新来的这拨人是江湖上的人,目前也只是贾川的推断,万一还是汉王府的人……巡检司四十多人,行动中具有自投罗网性的不在少数,所以,万一有什么意外,换间屋子比海寿手中的利刃,能多延缓一点死亡时间。 …… 贾川看着弓兵射杀了最后一人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若非来人是个位数,贾川不觉得他们群废物能无一伤亡的完成任务。 巡检司所有人,除了董树本带了五人留在房舍外保护太子,其他四十多人全都出动了。 密林中可行的路不多,贾川在一些路段安排弓兵埋伏,剩下的人便是‘药引子’,就差敲锣打鼓通知那些人了,偏这个时间是来人分开找寻线索的时候,且刚刚露出的月亮再次被乌云遮住,就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陌生地界,这几人又是单独行动,这才给了贾川他们可乘之机。 拢共来了九人,被贾川他们叫喊着跌入山涧的便有五人,剩下的四人被贾川他们引到弓兵埋伏之地射杀。 任务完成,这四十多人可是累坏了,贾川有心命几人去看看周围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但想想这些同事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他自己也惜命,干脆就先这样吧,就算还有漏网之鱼又能如何?跑回去报信需要时间,等令到又是时间,而这地方过了沧州到霸州,星夜赶路的话,两日便到,等汉王府的人跟这些贼人谈好价钱,商量妥当,太子已然安全了。 更何况这些‘绿林好汉’又不是傻的,见朝廷的人护送,多少也能明白些,而沧州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汉王在军中确实有人脉,但贾川觉着打仗凶猛和收买人心是两个专业,而汉王显然是没有拿到双学位,所以,贾川想赌一把,就赌汉王过了山东黔驴技穷了。 当然,最主要的底气是历史摆在那,朱瞻基是当了皇帝的,贾川暗自祷告自己的出现没有改变历史的齿轮。 …… 贾川带人回来的时候,董树本长出一口气瘫坐到地上,贾川没时间宽慰他,而是问清太子在哪间屋子,径直入内。 “……殿下今夜即刻赶路,莫等天明。” 屋内重新点上烛火,贾川进屋说了已将见到的来犯之敌全部解决掉了,而后便说了这句话。 昏暗的烛光下,朱瞻基的面色阴晴不定。 一方面他庆幸又躲过一关,可另一方面,他对前路仍旧心怀忐忑,且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充分休息,始终没有愈合,日日忍痛前行,颇为遭罪,可莫说京中的事等不及他养伤,便是他那位好二叔也不会给他时间养伤。 贾川见朱瞻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解释道: “刚刚的动静不小,若是山林外还有他们的人,此时应不敢再如何,他们都是打工的,呃,就是听令行事的,遇到这种事,他们总要向上禀报,我是觉得,咱们可趁这机会赶路,等他们有了计划,殿下或许已在几十里之外,他们想追也难了。” 老太监面色惨白的说:“殿下身上有伤……” 况钟忙说:“先保命要紧!”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说:“我们的马匹在山林外都放了,巡检司有多少马匹?” 董树本是站在门外的,听到这句话,赶紧进来躬身道:“有六匹马,用作报信和日常采买,还有两头驴……” 朱瞻基说:“驴没用。” 贾川补充道: “山林中骑不了马,殿下和况郎中可坐在马上,着人牵马而行,等出了山林,命一人快马加鞭到沧州城内买辆马车,殿下也可坐得安稳些,晚上不歇息,再赶一日路便可到霸州……” “你有多少宝钞?” 贾川愣住了。 说到大明宝钞,贾川满肚子牢骚,虽说他来到此地不过三年,但可没少跟宝钞打交道,这东西高一尺,广六寸,质青色,外为龙文栏,上面写着‘大明通行宝钞’,两边八个篆字‘大明宝钞,天下通行’,中间画的是几串铜钱,为了防止民间伪造,最下面还有一句警告‘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 这是朱元璋留下的制度,‘大数用钞,小数用钱,钱钞并行’,禁止使用金银进行贸易,贾川就纳闷,都不让用,赏银是个什么鬼? 先不说金本位,银本位,也不提准备金,因为贾川也搞不明白,只说金银都被朝廷换走了,可百姓却不能用宝钞换金银,这宝钞能保值? 他听董树本说过,洪武初年每钞一贯,铜钱千文,银一两,可到了洪武二十三年,一贯宝钞只能换二百五十文,四年后一百六十文……永乐二十年的时候,朝廷竟是颁布旨意,拒绝使用宝钞者要治罪,甚至全家充军。 贾川来这三年是深刻感受到通货膨胀与货币贬值的威力的,有时候那一卷宝钞都买不来比它体积大的物什,可他记得影视剧中别管啥朝代,除了铜钱之外不是都用银子吗? “殿下,莫说整个巡检司凑不出买驾马车的宝钞,便是能凑出来,那么大一捆,带着也是费劲,还不如一些金银首饰好用,只是要暗中交易,来日殿下莫要治罪才行。”贾川为难的说。 朱瞻基能理解,可他们几人一路能留下命就不错了,夏千户连绣春刀都丢失了,他也就还剩下一块儿玉佩,可这块玉佩怎可拿去典兑? “殿下便辛苦些,两日时间便可到霸州。”况钟坐直身子看向朱瞻基说:“虽说没有马车,能有马匹已是幸运,若只有驴子,才是愁人。” 朱瞻基思考片刻说:“即刻启程!” 贾川心中暗叹:朱高煦安排的伏击真是就差一点,除了命,朱瞻基是什么都没剩下。 贾川深吸一口气想要询问如何护送?一共就六匹马,这四人占去四匹,顶多能有两人护送,总不能让几十人跟马比脚程吧? 他不想去,跟皇家走太近没好处,尤其是这种时候,这种史书都要胡诌的历史关键时期,他的聪明才智会成为他送命的根本原因,董树本就不同了,钝感力能保命! 可如何才能不去? 就在贾川想要开口渲染去路无险的时候,那位靠着墙坐在朱瞻基身旁的老太监突然栽倒了,朱瞻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试探了一下鼻息,而后紧紧咬着牙关闭上双眼,重重靠到墙上。 况钟还没反应过来,海寿已是扑了上去,摸了又摸而后伏在老太监的身体上呜呜哭了起来。 况钟这才明白过来,这位跟随太子多年的宦官累死了。 贾川瞪大双眼,这不就又腾出一匹马来了? 原本贾川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极力推荐董树本护驾再安排一个弓兵跟随,理由也很充分,董树本到了霸州去调兵最合适不过,而弓兵总比他这个跑得比兔子快,实则无半分本事的人强。 可眼下可随行三人,就算是他着重叙述多带一名弓兵的好处,朱瞻基也不可能放过他,他是跑不掉了。 贾川第一次觉得脑袋好使误事! …… 朱瞻基三人换上巡检司的工服,上马之后朱瞻基还在嘱咐一定要好好安葬他的大班和他的夏千户。 贾川生无可恋的牵着两匹马,心中盘算着这次领盒饭的可能性。 可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在朱瞻基看来却想成了有情有义,不过是数面之缘,便会如此痛心,朱瞻基对贾川的信任和欣赏不由得又添加了几分。 董树本没那么多心思,或者说他的脑子眼下也不允许他想到其它。 他木然的将朱瞻基的吩咐转述副巡检使,主要是埋了死了的,看管好活着的,而后他带足了能带的干粮和清水,还有能用上的药材,将这些东西分装在两个包袱中,挂在马鞍两端,临行前查看了好几遍,生怕带不够饿着太子。 三十名弓兵中,董树本挑选了顺子,让他将弓箭箭筒带好,朱瞻基扭头说:“多带一副。” 等顺子背好三幅弓箭,箭筒,一行人缓缓上路了。 …… 旭日东升,给一片山林染上了半透明的光晕。 出山林的捷径董树本,贾川最是清楚,受伤的几人坐在马上,贾川他们三人一人牵着两匹马默默的出了山林。 清晨时分,六人皆在马上,马儿一路小跑朝沧州方向奔去。 …… 贾川骑在马上想了无数种可能,后面偷袭如何应对?前方拦截如何逃脱?突然从天而降又当如何应对? 当然他想的如何只是自己当如何,至于如何保护太子?他觉得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更何况历史上朱瞻基可是做了皇帝的,呃……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 贾川没有顺着这个想法想下去,但是他却想明白了为何一个礼部郎中,还是一个没有学历的,竟是能做到苏州知府的位置上,应是这次护驾有功的缘故。 中午,阳光炙热的照在几人头顶,况钟建议下马修整一刻钟,朱瞻基同意了。 贾川忍着双腿内侧的疼痛,下马后不断的抖着腿,看得朱瞻基很是不爽,便说道:“来日你需进兵营历练一番。” 贾川顿时腰不疼,肉也不疼了,他接过董树本递过来的饼子,又看到董树本同情的目光,心里先将朱瞻基列为祖宗问候了一遍,然后思考如何答对才能让太子收了这个心思。 (本章完) 第7章 推断 第7章 推断 这时况钟走到一棵树旁说:“他有些脑子,去兵营可惜了。” 贾川顿时心生感激,上前搀扶着况钟靠着树坐下,将手中的饼子撕下一半递给况钟。 海寿搀扶着朱瞻基挨着况钟坐好,先将水袋递给朱瞻基,而后才将饼子递过去,仍是不忘送给况钟一个白眼。 朱瞻基吃了一口饼子,问:“你以为兵营里都是莽夫?” “若非指挥使,都是莽夫未必是坏事,他这样的去了,那些灵气没等升迁,便会被揉搓没了。”况钟答。 朱瞻基没再说话。 贾川松了一口气,狼吞虎咽就着水吞下了半张饼子。 “你觉着何时会有危险?”朱瞻基慢悠悠的吃着饼子,突然看向贾川问了一句。 贾川这时候可不敢胡说八道,他得顺着况钟给他立的人设,好好表现才可,莫说这皇权社会,便是上一世,真说领导要调你去个你不想去的部门,你还能不去?除非辞职,性命倒是无忧,可这地界抗旨可是会没命的。 贾川整理好思绪,认真的开口道: “离京城越近,殿下越安全,前提是在殿下没有调兵之前,他们没有发现咱们的踪迹,这一路上我倒是注意了一下,没有形迹可疑之人超过咱们,或者被咱们超过,当然,去往京城的路并非这一条,汉王若想得逞,便要有能耐推断出咱们走哪条路,何时能到何地?可我觉着他没有这能耐。” 朱瞻基笑了,说:“你是不了解我这个二叔,他跟着我爷爷一路征战,几次救爷爷于危难……” 朱瞻基不笑了,造反这事儿确实没必要多说。 贾川想了想又说:“首先汉王不可能亲自来寻殿下,咱们六个人,六匹马,又都是巡检司的打扮,理应不在他们寻找的范围内,除非他在咱们走后便命人突袭巡检司,得到咱们几人如何进京的消息……” 贾川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朱瞻基,接着又说道: “我倒是觉着他或许会找人去打听,动手他应是不敢,也没必要。这跟昨晚的情形不同,昨晚若是……得手了,屠了巡检司后,他们想怎么说都可,现下不同,还没有确定最后谁赢谁输的时候,汉王没必要自断后路。” 贾川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昨晚追杀之人都没有回去,汉王手下负责这事儿的人,他并不确认殿下是否到过黄芦岭,他一边派人继续追踪,一边派人去巡检司询问,快的话,这个时间已经问到结果了,这人除了命人继续追踪,还要想法子尽快给汉王传消息,近北京了,还追吗?” “我这位二叔可不知道怕,既然已经动手了,便不会停下。” 贾川挑了挑眉,心说:朱高煦走的这条赛道,竞争确实不激烈,总算是能排上个第一。 “汉王是如何想的,眼下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这件事多大?他们想要真正动手,一定要等到汉王的命令,藩王不可擅自离开封地,汉王如今是听话的在乐安,还是偷偷出来在德州或者沧州,说不好,也就无法推断他大概什么时辰收到消息,什么时辰下令,在外的人又会什么时辰收到命令。” 贾川看了一眼朱瞻基,眼见这位太子听得认真,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消息需要先传给汉王,再由汉王斟酌好了传令下去,这个过程可以飞鸽传书,或者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快马报信,一匹马一个时辰要跑六十多里地,差不多每一两个时辰就要到驿站换马,且不说他是否有这个权限,怎么也得有合理的借口,且提前买通驿站中人,这种方法比较麻烦,一旦走漏消息……另一种方法是用信鸽,信鸽的飞行速度和日行距离要看很多方面,且信鸽是靠归巢能力完成传递的,比如它的巢穴就在沧州或者霸州、京城,把它带到汉王身边,汉王收到消息后,用它传信,它确实一个多时辰就可到沧州,也就是天黑前沧州这边的人便可得到消息,但他们也需准备妥当,才可拦路,而咱们天黑的时候,应该能过了沧州。” 朱瞻基探究的看着贾川,问:“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贾川耸了耸肩说:“没本事念书,反倒是对旁的事情有兴趣。” “你觉得他会用马,还是用飞鸽?”朱瞻基又问。 “若是用马,咱们理应看到快马疾驶而来,暂时没有,飞鸽嘛,我觉着几率也不大,养这东西需要训练,他敢大张旗鼓的练?不是说在他封地练,那没用,飞鸽的目的地是固定的,只能单选,他想在每个城池都建个巢穴恐怕是难,京城有,倒是有可能,但飞回京城有何用?飞鸽确实能连飞……五个时辰,几百上千里地,可被射杀捕获的机会也大,更何况最没可能的便是在北京城外拦截殿下,若是到那时殿下还没有调兵护送,呃……。” “照你这么推断,我这一路理应无惊无险?” “八百里加急这类的快递,不是,这类的送信方式需要频繁换马,他不用这种,用稍微慢一些的,五百里,三百里的,骑一匹跟一匹还是能用的,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他现下在何处,也就无法判断时间,咱们虽说是骑马,但马跑得不快,此时后面若是有人快马追来,没到霸州之前肯定能追上咱们,还有昨夜走在咱们前面的那些人,他们快马追几个时辰没见人必定不会傻的还追下去,或许会往回走,理应与咱们上午便相遇才对,没遇上便是走了不同的路,他们应是没想到咱们会走官道。” 况钟说: “快马疾驶虽速,但中途需要歇脚落汗喂料,雨大泥地难行,旱处又怕鼠洞绊折马腿,逢坑徐行,遇坡牵拽,麻烦极多,本朝三大邮驿:急递铺,水马驿,递运所,其中以急递铺为最,又称急脚递,多为步行,一接文书,即刻疾奔而出,至下一铺为止,如此前后接力、轮次传递,一昼夜可行三四百里,比咱们这般骑马都要快上许多。” 贾川‘哦’了一声,恭敬的答道:“是我眼界窄了,忘了这些途径。” 朱瞻基撇了一眼贾川问:“你的意思是,下午比较危险,追兵或许会到?” 贾川还在琢磨这些快递方式,听到朱瞻基问话,忙说: “不是下午,是天黑之后。前面的人不可怕,因他们不知道咱们有几个人,与咱们擦肩而过也未必能反应过来,后面的追兵知道,当然前提是确实有人去巡检司问过了,且已得令,得令的过程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下午吧?咱们比他们快了半日有余,但架不住他快咱们慢,所以天黑后便会有些危险了,不走藏起来?明日前面必有拦路虎,星夜赶路?夜行就算是不打自招吧。” “应当如何应对?”朱瞻基问。 贾川看了一圈,六个人老弱病残,若是夏千户还活着,贾川也就没这么担心了,想来汉王猜不准自己这位大侄子走哪条路,自然分兵追踪,也就能分散兵力,五六个人追来,夏千户能应对,他们还有一个弓兵,胜算大很多,可眼下如何是好? 贾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装作淡定自若的模样,说:“我赌他就在乐安没有出来,若是如此,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传递消息,咱们到霸州调兵后,他们才会追上来。” “若是二叔出了乐安就在沧州呢?” “朱祁镇出生了吗?”贾川喃喃自语。 “什么?”朱瞻基没听清,追问道。 贾川还停留在历史知识的池塘中,努力找寻那位一代‘战神’的踪影,可惜一无所获。 他扭头看了看朱瞻基,心说:怎么说也得有二十五六了吧?古代成亲都早,按理说该当爹了,朱祁镇要是已经活蹦乱跳的了,是不是历史会改写? 朱瞻基被看的莫明奇妙,海寿在一旁不由得皱眉训斥道:“不可忘了规矩!” 贾川赶紧躬身说:“殿下莫怪,我这人一想得出神便会忘了身在何处。” “你刚刚在想什么?”朱瞻基眯着眼睛问。 “呃……我在想殿下并非常人,理应有神明护体,更何况汉王就在黄芦岭周围的可能性不并不大,咱们又走的及时……但若是不巧……以命相博便是了,胜负自有天定。” 朱瞻基难得的开怀一笑,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豪迈的说:“上马!” …… 贾川一直困惑却又不敢问的问题是,即便知道有危险,朱瞻基为何还是不愿去沧州或沧州附近卫所调兵? 路上,遇到他与况钟并列前行的机会,他便悄声问了心中疑惑,况钟对他倒是很有欣赏之意,便也没隐瞒,说路过邵阳湖的时候他与太子和海寿曾被人抓住过,在被带走的路上听到那些人谈话,说是没想到在这里就能得手,以为要到山东地界才行,还说沧州白安排了…… “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反倒是将你们都带走了?” “当时我也纳闷,倒是在土地庙中你替我结了惑,他们深知汉王秉性,一旦动手便离死不远了,且当时海寿与我都有伤,看上去命不久矣……” “没有对殿下动手,或许是因为汉王,可连我都没有杀反倒是先给自己一刀,我便有些不解了,昨夜不得空琢磨,今日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不过是怕杀错了罢了。”朱瞻基这时回头说了一句。 杀错了? 贾川挑了挑眉,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又消瘦,与朱瞻基可说是天壤之别,这也能……可贾川随即又一想,这里没有照片可供参考,太子也不是谁都能随意见的,朱高煦身边必定有见过朱瞻基的人,偏巧昨晚冲进庙中的人没见过,想来那人也是个新提拔上来的,只知太子大概年纪,和随行几人的情况,多了一个他,反倒让那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川想到因昨晚自己太过英勇,救了自己一命,不由得倒吸一口湿气。 他想:那人必是深知汉王府的规矩,便先伤了自己,以便回去有个交代。 “好在没走多远,我们去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来便将我们救出来了。”况钟接续讲述道:“那些人死的死逃得逃,没能抓住一个活口,殿下这才选了条绕远的路,我们昼夜兼程,却还是在山东地界遭遇了埋伏,殿下身边的侍卫,离开南京时镇府司的几名千户全都折在山东了,我们虽逃了出来,但始终甩不掉后面的人,等我们到了黄芦岭,就剩我们几个了,殿下肩膀也中了一刀……好在殿下记得黄芦岭的巡检司,想着借用你们的手将身后的人逼退……” “殿下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我们巡检司也不能全信,所以未曾提前照会……” “也不尽然,殿下说若是你们提前准备好,那些人怕是不会上前,我们也出不去那片山林,若你们没被收买,趁着夜色,两边混战或许能有生路。” 贾川苦笑说: “况郎中莫要给我们留颜面,殿下是在军中待过的,对我们这些……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我们与他们硬碰硬,即便人数占优也没多少胜算,所以昨夜我一开始说熄灯装看不到,等那些人自己撤走时,殿下心里是赞同的,只是……”贾川突然想到重点,急急的道:“我刚才口干舌燥的一通推断,实则你们早便知道沧州这一关不好过!” 况钟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瞻基扬着头说:“我不知道二叔找的是文官还是武将,但是,二叔定是觉得我若是侥幸逃到沧州必定会命人去调兵,介时便是自投罗网了。” 贾川心里万马奔腾,这不是逗傻小子玩呢嘛?可紧跟着他又舒了一口气,朱高煦若只是等着朱瞻基自投罗网,那便没有机会了,而后他心中又暗叹:沧州的文官武将不知多少要遭殃喽。 …… (本章完) 第8章 最后一关 第8章 最后一关 几人的马跑得并不快,中间又歇了两次,等天都黑透了才过了沧州。 贾川心里清楚,若是这一晚能熬过去,天亮之后,朱瞻基必定会命董树本快马加鞭的去调兵。 可这一晚…… 董树本和顺子在前面,中间是朱瞻基和海寿,况钟和贾川垫后。 马儿已经不是跑了,是溜达着往前走,马上的朱瞻基晃晃悠悠的,像是睡着了,扯动了伤口便会突然挺直身子,没过多久又开始晃荡。 况钟轻声对贾川说:“太子是受过苦的。” 贾川自然是知道朱瞻基随朱棣北征的事,想想若是换做其他养尊处优的皇子,这一趟或许早就挂了。 这晚又是乌云遮月,异常闷热,一丝风都没有。 几人没有火把,只能看清前方不远的路,马儿也只能溜达着前行。 按理说这般走法还不如停下歇息两个时辰,再策马跑上两个时辰,恐怕也比这般走快些,但朱瞻基想的是离霸州近一步,他便安全一分,自然不肯歇息,再说,偶尔精神一下,也会策马小跑上一会儿。 贾川仰头看了看天,嘟囔道:“这是要下雨啊。” 朱瞻基突然接口道:“能下才好,也可痛快痛快。” 海寿着急的说:“不可呀,伤口沾了雨水怎还得了!”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无妨!行兵打仗的时候怎会没有伤?老天爷还会因为这个便日日晴天了?天气憋闷的很,下雨凉快凉快!” 朱瞻基话音刚落,贾川便觉得脸上一阵冰凉,真就下雨了,且是急雨。 朱瞻基像孩童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大喝一声‘驾!’马儿冲进雨帘之中。 贾川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赶紧催马追了上去。 况钟是没力气了,他摇着头叹着气,仍是慢悠悠的在雨中前行。 海寿是着急的,主观上他很想时刻待在朱瞻基身旁,客观上他伤在腿,骑马本就难为他,雨中策马奔腾的事,他也只能做到策马奔了几下。 董树本和弓兵顺子倒是很快,跟着贾川紧紧追着朱瞻基,这也是况钟没有着急的原因。 如此一来,六个人便分出了三个层次,前面是策马狂奔的朱瞻基,贾川,董树本和顺子,中间是焦急不已的海寿,况钟唉声叹气的垫底。 若朱瞻基只是发一会儿癫,队伍很快便能重新团聚,奈何朱瞻基从南京出发到刚刚,这十几日时间过得实在是憋屈且惊恐,突然解放了天性,积淤在胸的各种情绪喷涌而出,因积淤的有点多,持续时间难免长了些,使得三个层次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 贾川几次想开口劝住太子,可音儿还没发出来便被雨水呛住了,董树本更是觉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么大的雨,马有失蹄啊,万一…… 贾川身子都快跟马完全贴合了,雨水打脸打得生疼,他找了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况钟和海寿都没跟上,便动了放慢速度的心思。 再这般跑下去,他倒是不担心朱瞻基死活,他怕会在朱瞻基前面摔下马,人没死,瘫了,瘸了,这辈子可都完了。 就在贾川下定决心刚要行动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人声…… 朱瞻基像是也听到了,终是放慢了速度。 “前方何人!” 贾川还在庆幸终于消停了,突然听到这一声喝问,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这动静可不像平民百姓的动静,况且平民百姓若是夜行不会吭声。 此时夜黑雨急,听见动静看不到人,贾川只盼对方是勋贵人家的家仆,通常主子是不会开口的,而他们这边指望朱瞻基应答是不可能的,董树本的魂儿还在不在都说不定,贾川只能硬着头皮高喝一声:“你们又是何人?” 朱瞻基此时已勒住了马,他本想快马经过不做停留,但想到来人若真是汉王的人,他这一跑怕是引祸之举,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跑。 大雨像是知道这块儿地方要有事儿,不想过多掺和,雨势竟是突然小了。 夜幕中,贾川驱马慢慢前行到与朱瞻基并列,前方渐渐出现一张马脸,随即便看到马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一张四方脸。 贾川下意识的催马上前挡在朱瞻基前面,而后再次喝问:“来者何人?!好好的夜路不走,停在这里是何道理?莫不是山匪想劫道?看清楚了,爷爷们是巡检司的,正好拿了你们去领功!” 朱瞻基听了贾川的话才反应过来,若是对方也如同他一般快速前行,这等夜色加大雨,等他们见到的时候,便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就算反应过来怕是要调转马头追上来才行,可见这人是等在这里,若是如此……朱瞻基心里一阵发凉,那必是汉王的人。 朱瞻基紧紧握着缰绳,仔细看着对面那人身后,他想知道有多少人等着。 对面领头的人骑在马上慢慢走到贾川对面,贾川目光炯炯,面带怒气,没有丝毫畏惧。 那人看了眼其他三人,问:“就你们四个?” 贾川冷哼一声高声道:“四个如何?爷爷可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就你们五个人,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不用他们三个,我一人便可!快说,为何拦路?” “你们要去何处?”那人也不气,语气平稳的问。 贾川现在比朱瞻基向前一个马身的距离,看得自然比朱瞻基清楚,那人身后还有四人,倒是都在马上。 贾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有些着急,他故意高声说话,便是给后面的两人听的,况钟和海寿这个时候千万莫过来才好,很明显朱高煦留了一手,若是朱瞻基没有在沧州调兵,在这个地方放拦路之人才算是最后一关。 之前倒是小瞧了朱高煦。 朱瞻基就算是勉强到了这里,只要不调兵,便是毫无抵抗之力,所以对面的人才会如此轻松,对他而言,人数是辨别的第一关,逃到黄芦岭时,朱瞻基他们就剩四个人了,其中还有两个是太监,若那人得到的消息是这个,人数上虽然是对的,但看脸辨声也会知道人不对。 若是得到消息他们离开黄芦岭的时候是六个人,那四个人肯定是不对的,贾川想着先麻痹敌人,蒙混过关,若是蒙混不过去,最好是能再次把他当做朱瞻基(不敢杀),这个几率还是有的,最后一关嘛,贾川甚至觉得那位缺心眼的汉王不会觉得这一关有必要,必定是身边谋士百般劝说才安排几人守在这里,这几人的智商……贾川觉得自己能行。 可这时候的朱瞻基却对贾川又多了几分欣赏,如此情况下,贾川不仅挺身而出,毫无胆怯之意,且机智过人。 “老董,告诉他,咱们去霸州干什么?!”贾川挺直腰板,气势十足。 董树本此时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呃唔了几声,也没能转成一个词。 “哎呀,真是没用!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去霸州做什么关你何事?眼下是问你们!此时夜深,若是有百姓路过此地,你们是想杀人越货不成?” 那人没理贾川,探头看向贾川身后的朱瞻基,朱瞻基大喝一声:“看什么看?巡检使多余与他废话,拿下之后带去霸州便是了。” 朱瞻基体型本就威猛,此时声如洪钟,比贾川更多几分凶恶之势。 贾川顺势摸向自己的腰刀,同时又高声道:“顺子,弓箭准备好!” 顺子只当令下,说了句:“遵命!”便从背上取下包裹…… 那人哼了一声,慵懒的说:“我们不过是纳闷这般天气怎会有人夜行,担心是有人假扮,上来问两句罢了。” “哦?听着像是自己人,你们是卫所出来巡查的?”贾川语气变得倒是快,实则心中忐忑不已,他也是突然想到看着眼下像是能过这一关,可后面两人迟早要经过此地,发现海寿便算是发现朱瞻基了,那时快马追上他们,还是一死。 贾川说完,没等那人回话,转头看向顺子,不耐烦的斥责道:“真是个废物!如若真遇到山匪,等你准备好弓箭,咱们都已被拿下了!快快分出弓箭给他俩,都你一人背着,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顺子原本也是一肚子埋怨,就带了他一个弓兵,却背了三副弓箭和箭筒,给谁用? 贾川这人顺子是知道的,除了跑的比兔子快些,会说书,便没有其他了,董树本是谁?那是巡检使,射箭他肯定会,但能用巡检使出手吗?带三副弓箭,熬着吃?更别说太子,礼部官员和太监了。 此时听到贾川这么说,顺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将弓箭和箭筒分给朱瞻基和董树本。 这边贾川看着那人又说:“兄弟别笑话,我们巡检司不比你们卫所,说是兵部掌管,实则归地方辖属,也就是有些装备,比不得你们卫所荣光,平时也是懒散惯了,真说突然遇到点啥事,就像你们突然出现这般,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不然真说遇到逃犯,山匪,可没你们这般好说话。” 那人笑了笑,知眼前这些人确实是巡检司的人,便催马向一旁,让出了道,他身后四人也跟着让路。 贾川朝那人拱了拱手,又回头看了看,催促道:“快着点,慢吞吞的!吃饭的时候你们倒是快得很!” 朱瞻基接过弓箭和箭筒便已是心领神会,董树本也明白,可脑子明白,手却不听使唤,接过弓箭后又听到贾川的叫骂,那表情还真像是做错了事,在上司面前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箭那东西能淋雨吗?让你们分,没让你们毁!” 贾川转头吼完,便催马向前慢慢走着,他经过五人,目光探究着看向黑漆漆的路旁,待看清五人藏身之处,贾川一惊一乍的喊道:“哎呀!你们竟是在路边搭了个棚子啊!呦,里面还有三人呢,卫所的待遇是真好,我们巡检司……” ‘嗖嗖嗖’ 箭破长空的声音在细雨中有些发闷。 (本章完) 第9章 等待 第9章 等待 贾川刻意向前行,高声吸引那五人的注意力,也是给自己人报个信儿,他心中祈祷弓兵顺子能明白他的用意,那么多弓兵,会选顺子除了他箭术最佳外,也是因为人机灵。 但再机灵的人,突遇这种状况还是会出错,顺子虽说知道让马往前走了几步,出其不意举箭就射,箭是射出去了,但目标像是路边的柳树。 而董树本压根就没动。 贾川瞪大眼睛张着嘴转头看了看自己人,又看了看对面马上已经跌落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从路边棚里冲出来的三人,而后便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人骑马掠过他,手中却没闲着,贾川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取箭的,接连三箭便射出去了,跑出棚的三人刚拔出腰刀,惊慌之下来不及有其他反应便纷纷倒地, 反倒是之前与贾川对话之人,还有他身后一人,还立在马上,显然是被突然发生的一幕镇住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可也只是比朱瞻基慢了几息。 这时候朱瞻基若是想调转马头回来再射杀已是来不及。 贾川眼睁睁的看着与他对话那人催马朝他袭来,手中长刀夜幕中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因为距离太近,贾川反应过来想跑已是来不及,他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刚要高喊‘太子在前面!’又听一声‘嗖’那人应声翻下马,贾川的目光随着那人从高到低,又抬头朝后面一看,董树本举着箭弓正瑟瑟发抖,而顺子也终于射中了一人,那人差不多同时与贾川面前的人一起翻下马。 偏这时贾川听到马蹄声急速向他而来,他又扭头望去,朱瞻基已然是到了棚前,只见他飞身下马…… 贾川呆愣的看着朱瞻基抽出腰刀,挨个朝地上的人补刀,没有凄厉的惨叫声,只有撞击心灵的闷哼声,每一声都撞得贾川身体发抖。 上一世贾川抓的是行凶之人,可眼下他在看着人行凶杀人。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跟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一样,可身上一阵阵发冷的感觉却异常的真实。 早知朱瞻基这般勇猛,不早就让他背上弓箭了? 贾川瞬间情绪变换了好几种,最终他得出结论:别管出身,该练就得练!谁知道明日的意外属于哪一种? 给八个人补刀没费多少时间,待朱瞻基检查过无一活口,海寿到了,他差不多是摔下马的,而后爬到朱瞻基身边,声音发颤的问:“太子,太子没伤到吧?” “将这八人扔到路边浅埋。”朱瞻基说的很轻。 海寿赶紧朝贾川,董树本和顺子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要太子亲自动手?!” 董树本这次反应很快,或许是因为这次所做之事相对容易些,他快速下马,没走两步便跌到在泥泞之中,顺子也反应过来,下了马搀扶着董树本,二人踉踉跄跄,磨磨蹭蹭的朝最远的一具尸体走去。 海寿起身搀扶着朱瞻基,口中还在叨叨:“先歇歇,歇歇。” 朱瞻基抬头看向笔直坐在马上的贾川。 贾川先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才说:“等我缓缓,眼下双腿不听使唤,下不去。” 朱瞻基摆手道:“不着急,等他们二人将尸体处置妥当,咱们即刻离开。” 海寿忙劝道:“太子身上有伤,刚刚又……得歇歇啊。” 朱瞻基下意识摸了摸肩上的伤,说:“命比伤重要,再跑两个时辰便可去调兵了,到时再歇着不迟。” 海寿还想再劝,朱瞻基挣脱他的搀扶,不耐烦的问:“再有贼人来,你上去搏杀?” 海寿张了张嘴,躬身站到一旁,朱瞻基看了眼董树本和顺子,说:“你去帮忙!” “我得伺候着殿下……” “不用!” 贾川一听这对话,再不下去怕是不礼貌了,他赶紧气沉丹田,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到泥地上,一气呵成。 朱瞻基哈哈大笑,扯动了伤口‘嘶’了一声。 贾川站起身,活动了下腿说:“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殿下莫怪才好。” 朱瞻基哼了一声说:“朝廷养着你们,你们无需上阵杀敌,却疏于操练,像今日这般的事,没被吓得惊慌乱叫已是难得。” 贾川应了声是,便要去帮董树本搬运尸体,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贾川扭头一看,况钟也到了近前,只看眼前‘景致’况钟已是语无伦次:“谁?地上的是谁?谁杀了谁?哪来的死人?” 海寿赶紧上前扶着况钟下马,说:“能是谁?赶紧帮忙将尸体搬到路边浅埋。” 况钟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跟着海寿去搬尸体了。 朱瞻基走到贾川身旁,低声问:“你去巡检司之前在何处当差?” 贾川心里咯噔一下:“啊?殿下为何如此问?” “你们巡检使,弓兵刚才是何等模样?你竟是能临危不惧……” “天赋!没办法。若不是今夜有雨,我就算是再能应对,现下躺下的怕也是咱们。” 朱瞻基抹了一把脸,说:“夜黑,雨密,他们看不清我们手中的动作。” “此其一,其二他们没有收到汉王的消息,并不知道殿下身边有巡检司的人,还是按之前的计划拦截,所以说,对决之前消息能及时传送是何等重要。” 贾川说罢,偷偷舒了一口气,这算是打岔成功了。 “海寿若是早到,你当如何应对?” “没法应对!我若是早知殿下箭术了得,弓箭早就在殿下手中了。” “谁能想到他们会给咱们留这种机会?这一路上他们总是像从天而降,护送我的人只能肉搏,何来机会用箭?你昨晚说要带个弓兵,我本是不想同意的,现在看,你思谋远虑啊。” 贾川轻咳了一声,要不然还能带谁?逃跑能力强的巡检司倒是有不少,带来比谁跑的快? “我爹一直觉得南京是大明的根本,对爷爷迁都一事……且今年以来,南京时有地震,我爹觉着是上天一再警告,便命我去南京镇守,哪知,我去了不到一个月,先是海寿跑来说我爹病重,刚启程没两日便遇到况钟……” 贾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第一个反应是‘大胖死了’?第二个反应是‘这是我能听的吗?’ 朱瞻基好像很满意贾川呆愣惊讶的表情,指了指路边的棚子,说:“进去等,他们怕是还要一小会儿。” 贾川跟着朱瞻基进了棚子。 “他们倒是挺会当差,有了这个棚子,白天不怕晒,晚上不怕雨。”朱瞻基坐到棚子里一块石头上,说完叹了一口气。 “他们应是轮着在外值守。” “礼部官员没人愿意走这一趟,你当是为何?” 贾川被朱瞻基这般跳跃的思维吓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年之内,爷爷和爹都走了,只留下我……” 贾川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朱瞻基擦了擦眼角,嘲讽的笑了笑说:“我那位二叔,自诩是唐朝太宗皇帝,你瞧瞧,爷爷在时他便没少给我爹使绊,我爹继位后他更是嚣张,我爹只知一味忍让,让得文武百官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况钟本是礼部郎中,照礼数理应他的上封来接我回京,可……没人敢来啊!” “汉王都到了……这般田地了?殿下离开南京的时候便知道一路艰险了吧?” 朱瞻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他们能做到秘不发丧,给我争取时间回京已是难得,但我那位二叔手伸的长,宫里的事自然会有人悄悄报与他知,所以礼部官员都知道这一趟或许有去无回,还是吏部尚书点名让况钟来,况钟才有机会来,结果这一路上他的随从全死了,我岂能不知这一路上的凶险?” 贾川点了点头。 “如今看,或许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但二叔还在,他不会停手,可我答应过爷爷,手上不会沾上朱家人的血,你说,我该怎么办?” 贾川第一次觉得被领导赏识是一件坏事,极坏的事。 “唉,你就当我伤口疼痛难忍,胡说呢,这事儿怎可问你……” “殿下……” “你可以不给我出主意,但你要查明本王此次回京路上遇险乃汉王所为!你可做得到?”朱瞻基站起身严肃的问。 “啊?还用……查吗?” “总要有些实证能堵住史官的嘴。” 贾川本以为捡了本秘籍,可有了秘籍还需亲自习练,比较辛苦,他这一路得空便思考,可否有捷径可走?若是抱住这条粗壮的大腿,狐假虎威的躲在暗处逍遥……可大腿还没完全抱住,大腿竟是一脚将他踢出去,是死是活不管,有本事活着回来再抱大腿。 贾川擦了擦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轻声说:“或许他会自己把实证交出来呢?” “何意?” “呃……殿下请想,他知道殿下知道他想行刺,他也知道殿下知道他想篡位,等殿下回京登基继位之后,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算他想装,他的脾气也不允许他装,他更知道殿下也不会允许他装……” “所以,你才要查!我没闲工夫跟他装下去,一日都不想多等。” 贾川呆愣了一下。 “等调来的兵到了,你便回黄芦岭等旨意,这事儿要查,大张旗鼓的查!” 贾川没来得及琢磨朱瞻基话里的意思,他张着嘴想问:朝廷没人了吗? 海寿气喘吁吁的过来说都处置妥当了。 朱瞻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说:“上马,赶路!” …… 又是破晓时分。 一条笔直官道路旁的凉亭中,朱瞻基坐在地上,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况钟站着,闭目忍痛靠着另一根柱子。 贾川站在亭子中央,大腿内侧撕扯的疼让他迈开双脚与肩同宽,龇牙咧嘴忍着疼不敢抱怨半句。 一刻钟前董树本带着海寿和顺子去调兵了,贾川这时候才知道霸州驻守着直属皇帝亲军的羽林卫,难怪朱瞻基坚持到霸州调兵。 贾川万幸没让他去,等卫所来人接太子,他和董树本顺子还得回黄芦岭,就眼下这两条腿的状况,贾川不知道回去后还能不能站着。 “我有一只上好的寿星头,赤须墨牙,可说是一员骁将。”朱瞻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况钟睁开眼,紧缩眉头的看了一眼朱瞻基,轻叹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贾川对朱瞻基的爱好还是有耳闻的,喜欢斗蛐蛐的皇帝,古今中外可能就他一个吧?可贾川对蛐蛐这东西不了解,也只是礼貌地‘哦’了一声。 “去年我得了一只孝陵的青头大将军,但要说真正的上品要去芒砀山找,当年汉高祖在那里斩了一条白蛇,蛇血洒在草间,从此这一带的斗虫都异常凶猛。” 贾川又‘哦’了一声。 朱瞻基忍着伤口疼痛,咬牙挪了挪屁股,睁开眼看了看四周问:“他们走了多久了?”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吧。”贾川答了一句。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是我心急了,霸州……是京畿南端防守重地,前朝属大都路如今属顺天府,与涿州,平洲,蓟州,共同拱卫京师,若是这里的卫所都已被二叔收买,我回不回京也就无甚所谓了。” 况钟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着实没有半分力气,他站着也是因为坐下会触碰伤口。 贾川又不知该如何答对了,心说:位置越高,疑心越重,这一路上的遭遇恐怕是给这位算是好皇帝的皇帝蒙上了心里阴影,要是没有心里干预,怕是…… 贾川想到此处,不由得一猛子扎进他脑中历史的池塘,想要翻找一下朱瞻基在位时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倒是想起了朱祁镇和朱祁钰,却对朱瞻基的寿命没有任何收获,但他却是可以推断出来,不长! 要不然能轮到‘战神’朱祁镇亲自将自己送给瓦剌做人质?有些笑话不是讲一次便了,遇上这种被一辈辈人流传下去,添油加醋的写进小说,编成段子,拍成影视剧……朱祁镇若是在天有灵不知会作何感想? 贾川正想得跑偏,朱瞻基又开口了。 昨天下午收到提签的短消息,很高兴,没想到现在平台签约这么的快,半个小时搞定,很快就改了签约状态,想通知大家赶紧投资没能来得及。 感谢瑶台见凤,实无此人,天下无霜1234,唯一的秋,20240624195117135,爱迪生的打赏,重重抱拳! 感谢洞庭白条,乔生大爷,cherrylk,shaytony,瑶台见凤,矿石ks的月票,重重抱拳! 感激的话很多,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没有你们就没有这本书。 我会加油的! 大声疾呼:求收藏,求追读!!!!! 重重抱拳! (本章完) 第10章 来了 第10章 来了 朱瞻基从地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箭,说: “这箭杆用料往往是就地取材,北方多用蒲柳木,南方多用竹子,北元用桦木,各有利弊,竹子直,柳木桦木的箭杆干燥后会变弯,需要用寄存长,刻有一跳槽的叫做‘箭端’的木头矫正,这箭头也有讲头,咱们做的是三棱,北元那边像桃叶枪尖,南边还有做成平头铁铲的,而箭射出后快慢,正偏,关键在于箭羽,箭羽的用料也是就地取材,不同飞禽的翎羽自是有分别的,雕的翅羽最佳,雕翎箭飞得最快,飞出十余步后箭身就会端正,还能抗风吹,南边得不到雕羽,鹰羽可比不上雕羽,且鹰羽也分好孬,角鹰的便比雀鹰的好,唉,鹰羽南边也不容易得,他们大多用雁羽,急用时甚至用鹅羽充数,遇风一吹便歪倒一边去了……全套弓箭最怕潮湿,以弓弦为最……” 朱瞻基不停的说着,贾川一开始认真的听着,觉得这位仁宣之治的参与者还真是有点东西,可听得时间长了,便看出来,朱瞻基这是过于紧张了。 这真是板子没打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贾川以为完全可以松口气了,对于知道历史发展方向的人来说,眼下应该是脱险了,虽说他一度紧张的认为他的穿越可能更改了历史的走向,但事实证明,应该是没变。 可朱瞻基絮絮叨叨的讲完弓箭又开始讲战马,这种紧张情绪传染给贾川了,他再次怀疑自己的穿越之举会不会改变历史?皇帝亲卫羽林军会不会已经被朱高煦收服了? 朱瞻基还在说,贾川的脑子已惯性的开始走神,他想如果出现这种不应该出现的如果,会是什么原因? 驻守一方的武将与汉王穿一条裤子,这得是怎样的利益驱使?只是单纯的喜欢汉王胡子更长?还是惦记着兵部尚书的位置? 贾川记得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忙着‘咔嚓咔嚓’,没提过迁都的事,朱棣把大侄子踹下皇位,用‘天子守国门’的理由迁都北京,后世觉着他是怕夜里他爹来找他,北京道远啊,心里踏实些。 但贾川觉着朱棣是考虑到边境问题的,那年头北元不消停,但那日朱瞻基曾说他爹大胖想迁回南京去,这个事就有的琢磨了。 领导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一句话,下面可能要忙断了腿,甚至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 若是有人不想迁都……迁都妨碍了谁呢? “殿下!”况钟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身体不适突然打断朱瞻基,连带着把神游的贾川也带了回来。 “羽林卫若是叛变,汉王不会,等到这时,才动手。”况钟艰难的说完整句话。 朱瞻基扭头看了看况钟,垂下头没说话。 贾川脑子清明了些,也跟着劝道:“既然是调兵,便不会只来个把人,汉王手再长,还能收买了所有人?真说有个别人如何,殿下一箭射杀了便是,一切到了京城自然真相大白,没有被收买的人只需等到最后便知结果,但凡有点脑子,谁会在殿下亮明身份后还敢冒头?” “你想的简单了,若是……”朱瞻基没有说下去。 贾川却知道朱瞻基在想什么,忙说:“汉王既然将沧州城外作为最后一关,便不可能在霸州有安排了,他若是处处有安排,便跟况郎中说的一样,汉王还用等到这时才动手?” 朱瞻基长出一口气,严肃的说:“天下神器,非智力可得,况祖宗有成命,孰敢有异心?” 贾川听不太懂,只看朱瞻基的表情,应是不再惊慌了。 皇帝也是人,凡人,非圣人,却要做犹如圣人才可做的工作:深谋远虑,辨识人心,知人善用,惩罚分明,毫无私念,情绪稳定…… 贾川挠了挠头,昨夜淋了雨,不知会不会长出虱子来。 昨夜的雨下到后半夜便停了,可天还是阴的。 看不到太阳的位置,贾川也只能暗自粗算着时间,当他觉得饿的有点发慌,贾川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朱瞻基自然也听到了,他跟望向远处的贾川不同,他迅速的起身出了凉亭,蹲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细小石粒,慢慢的……笑了,说:“来人可不少!” …… 确实不少! 昨夜下过大雨,今日暂时没见到太阳,地面仍旧潮湿泥泞,贾川没有看到尘土飞扬,入眼的是泥丸四溅,也是难为了跑在后面的兵士。 况钟挣扎的走出凉亭,看着飞奔而来的数百军士,一时没控制住,竟是落下泪来。 军士们在几十米开外全部下马,为首一人带着十几人快速朝凉亭跑来。 “殿下!末将来晚了!” 一人跪下,后面十几人齐刷刷跟着跪地。 贾川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到了哭腔。 “吴指挥使快起。”朱瞻基上前搀扶起吴指挥使。 “殿下……”吴指挥使抬头只憋出来两个字,竟是泪如雨下。 贾川觉着不像是演的,真情实感十分到位,朱瞻基和此人应是早就认识,这二人可是没用人相互介绍。 贾川正想着,朱瞻基扭头指了指他,对吴指挥使说:“这是贾川,贾川啊,这是霸州羽林卫指挥使,吴起用。” 贾川朝吴起用拱了拱手,心里还在琢磨这个名字……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吴起用心中却是大惊:这是何人?太子没有介绍官职,一身巡检司打扮,啥事没说呢,先把他介绍了。 惊得不止吴起用一人,站在吴起用身后的指挥同知,佥事,千户,兵备道的诸位官员,俱是一愣。 这还没完,朱瞻基拉着贾川的手没有松开,接受一众官员的再次行礼问安,其中还有他认识的,免不得寒暄几句。 贾川倒是坦然的很,想当年大案要案破了之后,局长也曾带着他们见过省厅的领导,这种场面他熟,该怎么装他知道,只是他忘了,当年是下级见上级,与眼下境况差别可大了去了。 站在后面的况钟却是忧心忡忡,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殊荣,他只担心贾川承受不住,荣华还没享受呢,再脑袋搬了家! 贾川此时脑袋里想的问题是:你认识这么多官员,为何还要怕?朱高煦还能都收买了去? 朱瞻基想的是,贾川只是名巡检司司吏,升迁不可能太快,但官员都猴精着呢,今日他这般作为,用不了几日便会传开,他给铺了路,之后贾川行事也能方便些。 …… 吴起用收起惊诧的表情,躬身道:“殿下身上有伤,本应先进城,但我知殿下着急赶路,便命军医跟来了,殿下先诊治,我也命人通知霸州和近处各县,命他们找些舒适的马车来,谁来的快便用谁的,总比兵营中运货的强……” 吴起用话没说完,便听到远处有叫喊声,他下意识的朝远处望去。 所有人都扭头望去,此时除了各级领导围在大领导面前,其他兵士都按部就班,有序的将官道围了三圈,最外围大概在五十米开外。 十几人的目光穿过兵士都看到一名妇人带孩童正跪地祈求着什么,兵士推开妇人,妇人爬起来重新跪好再次哭求。 吴起用不禁有些恼怒,吼道:“拉去一边细细盘问,莫要惊了太子!” 此时的贾川还在做着升迁的美梦,为了加深印象,趁机把刚认识的人又看了一圈,恰巧看到卫所指挥同知柴玉不似他人好奇观望,而是低头抿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或许是感觉到有人看他,柴玉猛地抬头看向贾川,眼神凶狠还带着一丝威胁。 贾川耸了耸肩,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妇人,他原以为那妇人不过又是谁的一种雕虫小技,他没放在心上,眼下这么多人在,轮不到他想法子护太子周全,可看到这种表情之后,他习惯性的开始关注起来。 “既然找来了,便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将她叫进来,本宫亲自盘问。”朱瞻基阴沉着脸说。 贾川听出来朱瞻基是觉得那妇人或许与汉王有关。 吴起用赶忙劝道:“此时非常时刻,殿下还是小心未上,末将定会找出泄露消息之人……” 朱瞻基摆手道:“你阻住了这次,他们还会安排下次,索性成全了他们,海寿他们怎的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海寿身上有伤,到军营的时候已没剩多少力气了,末将着急赶来,便命人先处理了海寿的伤口,找了驾凑合能用的马车让海寿他们跟在后面,应是快到了。” 吴起用说着朝佥事陆荣看了一眼,陆荣赶紧跑向那妇人。 朱瞻基背手走进凉亭,已有兵士抱着坐垫先行入内铺在石凳上,朱瞻基坐了上去,又指了指况钟说:“给况郎中也准备一个,军医在何处?先给况郎中瞧瞧。” 吴起用招手,跑来一队兵士带着一个白胡子军医。 兵士很快将外围凉亭围成一圈,吴起用带着手下和兵备道的官员又在里面围了一圈,贾川和况钟自然也在,这么多人将凉亭前后左右堵得满满当当。 白胡子军医躬身进凉亭的时候,那妇人拉着孩子也被带到了凉亭外,却也只能跪在凉亭外五米远的泥地上。 贾川站在凉亭边上,从缝隙中看着浑身如筛糠一般的妇人和眼神空洞的孩子,心里一阵哀叹:这妇人若真是汉王的人……汉王连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除了丢掉这母子二人的性命,又能做到什么呢?吓唬一下?这般心智没做成皇位也算是好的,可问题是他怎就这般快的重新有了计划? “你想见本宫?”朱瞻基低沉的声音传出凉亭。 “啊?”那妇人显然是没听懂,吴起用即刻上前低声训斥道:“见了太子还不行礼!” 妇人惊讶的呆愣了片刻后,磕头如捣蒜,口中哀求:“求,求太子替民妇做主啊!” “哦?这是有冤情?”朱瞻基冷笑:“说说吧,本宫还真是好奇你会说些什么?” “民妇,民妇娘家一家七口,找,找不见了,民妇去县衙告状,县衙不理,说是管不了兵屯的事……” “你家人不见了找县衙作甚?如今又来找我,莫不是以为我藏匿了你的家人?或者……我会亲自帮你去找人?” “不是不是!”妇人连连摆手:“民妇嘴笨,民妇一家自陕西逃荒而来,租种卫所屯田,我爹和两个哥哥都勤快,人勤地不懒,每年除去屯田租外,所余能养家糊口,父兄能干,后来除了兵营屯田,慢慢的还买了附近数十亩良田,日子过的也算宽裕,两位哥哥也都娶了亲,我也嫁了人……” 妇人说的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套词想来没少与人说起过,可说是倒背如流。 那孩子见娘亲面有不适,紧紧抱着娘亲的胳膊,紧张的望着娘亲。 那妇人轻轻拍了拍孩子,又说道: “几年前我爹觉得身体不适,便想着跟卫所说一下不租屯田了,只种家里的地,但卫所军爷不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如何敢与军爷作对?我爹便想着送些礼,多磨一磨,礼没少送,可年年说,卫所年年不肯,年前我回娘家,听大哥说起,说卫所主管屯田的军爷不但没收礼,还吓唬我爹说是若不再租种,定会给些教训……” “卫所何人掌管屯田?”朱瞻基问。 吴起用沉着脸看向柴玉,柴玉忙躬身道:“末将负责屯田一事,这妇人一派胡言,他家这些年赚了些钞银便想着回老家,不过是家里人没告知她这个出嫁女罢了……” “你胡说!我爹身体欠佳,如何行上千里路?腊月底我回的娘家,他们还在,大年初三再回去,房屋田地均已卖与他人了,一家七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爷!” 妇人激动之余,双膝向前蹭了两下,那柴玉见状,冲出人群,一脚奔着那妇人的心窝踹去,可惜脚还没有挨到妇人,便被人拽住了。 柴玉一个踉跄,扭头一看正是刚刚与他对视的贾川。 (本章完) 第11章 亭前断案 第11章 亭前断案 贾川一直盯着柴玉,柴玉动的时候,贾川便动了。 柴玉心里这个气啊,刚刚那一脚只要踹上,今儿这事便可揭过了,他狠狠瞪了一眼贾川,心说: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寻死路!而后跪地急急的朝亭中抱拳说道: “回禀殿下,末将是看到这妇人朝前挪动,担心她图谋不轨,这才冲动出手,眼下太子安危最是重要,可这人却拦住末将,不知他意欲何为?” 贾川听罢挑了挑眉,这话说的没什么水准,但偏是说在这种时候,太子一路惊惧刚刚有了一丝安全感,那颗心可还没有安稳……这么一句诛心的话若是说给历史上其他皇帝,大部分或许会即刻将他看管起来,一小部分会因为这句话心生猜忌,将他之前的功劳全部抹杀,朱瞻基算哪部分的? 贾川看向亭中。 那妇人被吓得呆愣片刻,反应过来柴玉话中的意思,只知拼命磕头,口中颤声说:“民妇没有,民妇没有。” “贾川,你怎么看?”朱瞻基的声音从亭子里传了出来。 贾川松了一口气,躬身答道:“殿下先医伤,我问几句话。” “嗯。” 贾川转身看向那妇人,先安慰道:“你有勇气为了家人冒死告状,我十分敬佩,问实情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跟着队伍到这里来便有机会为家人伸冤的?” 柴玉愣住了,就这么……过去了? 妇人见是刚刚救了自己的人问话,明显没那么紧张了,她重新跪好,哀求道: “这几个月来,民妇四处找人,县衙卫所不知去过多少回,确实有人同情民妇,知道民妇无处诉冤,今日也确实有人跟我说来了一个大官,指挥使都要去亲迎,民妇想着,平日里想见指挥使都是不能的,这次就算是大官见不到,见到指挥使或许也能为我家人伸冤,这才跑来,但望军爷莫怪罪那人,如今,如今还敢为民妇说句话的人……不多了,若是有罪便算在民妇身上吧。” “那人除了说有大官来,没再说别的?” 妇人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说:“能告诉民妇这一句便已很是难得了,怎可奢求他再说些什么。” 贾川‘嗯’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凉亭中的朱瞻基,至少目前为止问出的都还算是正常。 “你笃定家里人不是回了老家?”贾川温和的问。 妇人重重点头说:“我们一家十几年前逃荒出来,走的时候老家已是没什么人了,不是饿死了就是出来了,如今我们在这里安了家,即便要回去,也只会是回去看看,但我爹说过,家里没人了,回去看啥?就算是回去看看,也用不着卖房卖地啊。” “你腊月底回娘家时,一切如故?” “嗯嗯!除了父兄为不能退租发愁之外,没有与平日不同之处。” “大年初三你回娘家,屋中已有人住了?” “没人住,但院门上了锁,我在院外喊了数声无人应答,正着急的时候,一名兵士跑来告诉我说家里人卖了房舍田产回老家了。” 贾川笑了笑,又问:“你家买了几十亩地,只靠你父兄种?” “不是,前几年几十亩地,这两年已上百亩,我爹雇了长工,我爹只是想给我两个哥哥留下些田产,卫所屯田只是租种,前几年还好,这几年上缴的粮食说加就加,辛苦一年还不及我家长工得的多,我爹年轻时太过辛苦,身体确有不适,二是自己田地都种不过来需要雇长工才行,军爷明鉴,哪有还租种的道理?可年年说,年年不准,我爹是老实,但也执拗,卫所养着那么多兵士不去种,偏扯着我家不松口,所以我爹年前与卫所中人说了,来年打死都不种了。” “长工也找不见了?” “没,他们年根都回家了,我腊月回家时二哥说他们头一天都走了。” 贾川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还跪在那的柴玉问:“柴同知,她说的可对?” “啊?”柴玉抬头看向贾川,想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却掩不住那份惊恐。 贾川朝他笑了笑,笑得很奸诈,柴玉心中顿时更添惊惧,他下意识的看眼凉亭前的一位佥事,贾川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过去,那名佥事名叫徐忠,被贾川一眼看得垂下了头。 贾川抿了抿嘴看向吴起用,吴起用正满面怒容的盯着跪在那的柴玉。 贾川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按理说这种谋财害命的事,这位指挥使没道理参与,顶多是收了贿赂帮着遮掩一二,可这个时候查贪腐,查命案,真说查急眼了,很有可能让朱瞻基刚看到的曙光破灭。 贾川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你问你的,吴起用信得过。”朱瞻基像是知道贾川在想什么一样,突然冒出一句来。 贾川没有为官的经验,吴起用有啊,朱瞻基这么一句话,实际上是告诉吴起用:不管你是否参与,我都不会计较。 吴起用偷偷的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当下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这户人家消失的当真有些离奇,只是朱瞻基没有命兵备道的官员立即接手案子,却仍旧让贾川继续问话,可见仍是不太确信这案子只是个案子。 贾川看向柴玉问:“按理说回乡过年都要提前上路,她家人腊月底还在家中,莫不是想着大年三十上路回乡,在路上过年?” “我怎知道?” “你不知道他们回乡了?” “呃……知道。” “何时知道的?” “这妇人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哦?”贾川又扭头看向那妇人:“你见过柴同知?” “见过。”妇人答。 “说了什么?” “质问他将我父兄如何了?我那小侄儿才三岁多啊!”妇人掩面痛哭。 贾川再次转过头看向柴玉:“你看,她见你也没说家人回乡啊,你怎就断定他家人是回乡了呢?” “不回乡还能去何处?正所谓衣锦还乡,他家这些年赚了些钞银,想回去显摆一番也属正常,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惦记娘家钱财,他娘家人定是防着她才不与她说行程的。” “就是说你知道她娘家殷实,有些钞银?” “呃……都知道啊。” “哦?徐佥事也知?”贾川看向徐忠。 徐忠被贾川这一看一问惊住了,张着嘴却不知如何答对。 “两位千户也知?”贾川又看向刚才朝徐忠挪了几步,正要低声与徐忠探讨什么的壮汉问道。 两名千户瞪大眼睛看着贾川,又相互看了看,一人勇敢的说:“杨家父子能干,附近的人都知道,我们自然也知道。” “所以你们也知道杨家人卖了房舍田产,带着金银细软回乡了?” 两人同时重重点头,另一人还解释道:“早就听老杨头说过要回乡的,他年年要退租用的都是这个借口。” “你也知道是借口?”贾川笑呵呵的问。 那千户张了张嘴,而后紧张的看向徐忠,徐忠盯着眼前的泥地,一动不动。 若不是有太子在场,徐忠当场掐死贾川的心都有,他眼下只盼着太子快点想起来赶路的事,将这案子留给他们自查,便也就没事了。 “大年初三跑去告知杨氏她娘家一家都回乡的,是你们的手下。”贾川没用问句,而是陈述句。 两名千户相互看了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还在犹豫的时候,贾川礼貌的朝吴起用拱了拱手说:“劳烦吴指挥使命人先将这二人绑了。” 贾川指了指两名千户。 二人一愣,刚要分辩,吴起用手一挥,几名兵士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二人绑好。 若是换做他人,别管有没有参与,都会进言当务之急是赶回京城,这等事莫要理会,可吴起用是与朱瞻基并肩作战过的,他甚是了解这位储君,你越劝,他越生执念,还不如撒手让这个叫贾川的折腾。 什么是正事?这位储君与别人认为的不一样,更何况太子已经给了保命符,吴起用自然不会多言。 “殿下,我想单独与这二位说几句。”贾川指了指被绑的两名千户躬身说。 况钟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若不是贾川一直在问话吸引了况钟的注意,他怕是忍不住要叫喊两声,雨水浸湿衣衫,泡肿了伤口,清理起来着实疼痛,而眼下朱瞻基正忍受着这份疼痛,他也只能重重的‘嗯’了一声。 况钟面色惨白的看着贾川,有心提醒一二,奈何半分力气没有,他着实担心贾川将眼下大好的局面破坏了,又担心贾川不能查明真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真就打脸了。 兵士将二人拖拽到一旁,贾川蹲下身与二人低声说着话,说了什么,谁都听不到。 吴起用咪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徐忠已然是站不稳了,柴玉浑身也是颤栗不止,好在其他官员面色还算正常,他抿了抿嘴,心中不由得默默叹气。 一炷香的工夫,贾川回到凉亭,躬身道: “殿下,卫所的规矩是少壮驻守操练,老弱及军余屯种,一旦心生懒惰,虽身穿军服却成了只知收租的东家,近些年天灾少了些,天下安定,流民自然少了,租种的人也少了,杨家又是租种大户,一旦杨家不租种了,屯田便会荒芜,而应该上缴的屯田粮食也就没办法完成,只是不知灭门取财是柴同知想到的,还是徐佥事出的主意?” “不是我!”徐忠立刻跪地:“是,是柴玉找我说的,我原是不同意的……” “你胡说!我只是不知如何留住杨家找你诉苦,是你出的主意!” 贾川摇了摇头看向吴起用,吴起用又挥了挥手,自有兵士上前将二人绑了个结实,这二人早已瘫软,不再争吵也没有反抗。 此时朱瞻基的肩膀处已裹上纱布,刚才的疼痛让他面色煞白,他深吸一口气说:“兵备道,这案子你们接了去,好生查证,三日后本宫要看到卷宗。” 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属按察司分道,由按察司的副使或佥事充任道官,主要负责的便是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此案涉及卫所屯田,命他们查证再合适不过了。 贾川松了一口气,他刚刚与那二人不过是了解了一下卫所屯田的情况,那两名千户可没说听了谁的令,他也没问,只是柴玉和徐忠做贼心虚,他只诈一诈便藏不住了,无论如何这二人的罪名可是在太子面前便已摆在明面上,后面定罪……贾川看向兵备道的几位官员,想来是不敢有太大的变动,只看是谁主谋吧,至于卫所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这事儿只能交给兵备道,眼下可不是深究的时候。 贾川站到一旁,暗中仔细看着每个人的表情。 眼见来接驾接出了四名凶徒,吴起用憋了一肚子火儿,一听太子命兵备道查清此案,忙说:“卫所必定极力配合。” 只要太子肯撒手,这事儿便好办多了。 “太子……殿下!”杨氏像是听明白了,又没全听明白,她向前爬了两步急急的问:“我家人,我家人可还活着?” 贾川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来温和的说:“你能从冬日坚持到夏日,你家人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杨氏只愣了一下,而后嘟囔道:“我知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可我不敢信啊,我想着没冤没仇的,或许只是为了些钞银,他们,他们被关在哪里等着我救……” 杨氏说着捂着脸呜呜的哭,孩子懂事的抱住娘亲。 “你婆家对你如何?”贾川轻叹一口气问。 “自打娘家人找不见了,婆家便没了好脸色,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他跟着我受罪。”杨氏抱住孩子哽咽着说。 贾川站起身抬头望了望阴暗的天空,他不知道这种事在这个地方能找哪个部门帮忙。 兵备道的人此时已上前,说了些安抚的话。 贾川双手抱拳,对几位官员说:“他们母子二人以后的日子……有劳几位了!只需对她婆家申斥几句,好叫婆家人知道他们母子身后有官服撑腰,他们……日子能好过些。” 兵备道的几位官员表情一致,均是目瞪口呆。 这位年轻人可是太子身边红人啊,几人中有人最先反应过来,连声说:“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这案子是嘉靖年间的,被我塞给了朱瞻基,想当年这案子是一波三折,哪怕证据确凿到了御前,也是几次重审,原因是严嵩,但最终首犯还是被处以极刑。 …… 明天就要上第一轮推荐了,发自肺腑的求追读!尤其是周一周二这两天,周二过了午夜十二点我就会更新,就为了多点追读数,这本是凉凉还是苟延残喘全看诸位的小手是否得闲了(捂脸) 重重抱拳! (本章完) 第12章 不对! 第12章 不对! 贾川看着母子二人跟着一名兵备道的官员先行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想起上一世看到的一句话:若是看因果,这世上没有可怜人,若是心生怜悯,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可怜人。 朱瞻基在亭子里闭目养神,仔细体会着身上的疼痛。 吴起用看了又看,没有上前,他低声命人将四名嫌犯送往兵备道,而后走到贾川身旁,寒暄起来。 这事儿贾川擅长,相当年走访摸排的时候,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没几句便把吴指挥使改成了吴哥。 好在朱瞻基知道还有正事,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喊走了吴起用,不然贾川有心拉着吴起用拜个天地,不求同年同月死,但求同年同月生那种的。 卫所指挥使,来日或许用得上,可惜了。 贾川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望着远方,放空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阵阵马蹄声,寻声望去,这次来的除了骑马骑驴的,还有数架马车,海寿,董树本和顺子乘坐的板车也在其中。 …… 霸州及离得近的周围县,收到消息先后送来马车,更有锦衣佳肴。 诸位领导干部都争先恐后的表达着违心的邀请,口口声声天色已晚,请殿下去城中歇息一晚,再赶路。 朱瞻基哪有这个心思,只盼着即刻飞到京城才好,所以马车挑选好之时,朱瞻基跟吴起用也已商量妥当回京的路线和人数,吴起用自然是领兵亲自护送,更有一小队人马已经上路,星夜赶往京城报信。 朱瞻基简单用了些吃食,而后没再耽误,只将贾川叫到车前说了几句话,便命令启程了。 况钟很想跟贾川嘱咐几句,他与贾川虽认识时间不长,但也是过命的交情,且贾川很投他的脾气,奈何朱瞻基没给机会,他只能眼神凝重的看了看贾川。 贾川轻轻拍了拍况钟,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况钟想说你才多大?能有什么数?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况钟只能长叹一口气。 贾川站在路边看着庞大的护送队伍慢慢变小,西边乌云突然裂开一条缝,金灿灿的夕阳洒下柔和的光,贾川深吸一口气,暗道:这是好兆头啊。 …… 贾川和董树本,顺子都被军医医治了腿部磨损重新上马,考虑到回去路上仍旧存在风险,朱瞻基命吴起用调配了十人护送。 这十人很久没有出卫所了,策马扬鞭那叫一个肆意,奈何贾川他们双腿不敢用力,根本跑不起来,那十人便跑出去一段后再回来看看他们,而后又不见了踪影。 贾川也由得他们撒欢,正好有时间复盘一下这两日来的遭遇。 董树本如今是松快了,来路上很少说话的他,现下成了话痨,仿若贾川和顺子没有经历来时路,只他陪伴在太子左右,将来时路上大大小小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顺子是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听着。 贾川是脑子里复盘到一半,突然又想到朱瞻基临走前的话:回去黄芦岭等旨意,接下来你要大张旗鼓的查黄芦岭刺杀案,你如今只是一名司吏,需一步步来,这也是得益于太祖三途并用选择官员,你只需记住,我没时间等他准备妥当后再如何,更不能他没有异动我先动手,我答应过爷爷……且史书上……你可明白? 贾川明白的很,可他算老几?朝廷中的那些官员便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了? 贾川极度不解,眉头皱得很深。 听朱瞻基的意思,给不了他什么官职,贾川知道之前他们的巡检使调任南皮县县丞,当时高兴的不得了,他们私下里议论,有人说若朝中无人,巡检使到头也就这意思了,董树本的理想也是能调任某县做个八品县丞。 贾川想,就算他一步到位直接做了县丞,这案子可是查汉王啊!犹如握着水果刀想要斩杀大象。 那一夜留在巡检司的活口……当晚的条件他们是没有办法带着活口一起上路,若是可以,便是妥妥的人证,哪来还用查?现下也没差多少,待活口入京有了口供也就可以结案了。 贾川深吸了一口气,若是这般容易,朱瞻基怎会再三嘱咐? 人家叔侄俩相互之间的了解,肯定比他强的多,有没有可能只有口供没用?这个没用可有讲头了,分分钟查案的人反倒会成为诬陷之人,诬陷了谁?自然是汉王啊! 夜晚闷热,贾川惊出一身冷汗,这案子人证好使便罢了,若是朱瞻基抵不过众老臣的劝说,他便是跷跷板那个板子,用他的性命平衡了他们叔侄俩。 贾川想到此处咬牙切齿:朱瞻基可真是心疼朝廷上的官员啊,自己好歹也算是救了他两次性命!且一路上已是按照况钟给他立的人设行事了,大领导这么不惜才的吗? 但历史书上汉王朱高煦谋反的事是记录在案的…… 他知道的那点历史知识就着饭都留在上一世浇田了,此时想破脑袋朱高煦是哪一年造的反? 脑中空洞,无迹可寻。 “……我们回来的晚了些,听说你抽空还断了个案子?” 董树本兴奋的声音将贾川唤了回来。 “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事罢了,换谁都能断。” “我早就说过你飞池中之物……” “你何时说过?” “呃……我们回来的路上见到那妇人带着孩子了,那妇人看着柔弱不堪,谁这般狠心对一个妇人下手?” “还不是钱财惹的祸。” “哦?细细说来,解解闷。” 贾川几句话将杨家的案子说了个清楚,董树本听罢,惊讶的问:“你是说杨家人租种屯田赚到钞银了?” 贾川以为董树本会对柴玉徐忠有愤怒,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上。 顺子小心的开口说道:“若是能赚到钞银,必定是比旁人加倍辛苦,好不容易挣下点家业,不想租种屯田再正常不过,如何辛苦也种不过来,还要雇长工,岂不是赔钱嘛,可惜……” “财不外露,杨家人也是不懂得这个道理,莫与强势为敌,胳膊怎会扭动大腿?吃些亏罢了,总比丢了命强。” 贾川诧异的看向跟自己上一世父母相同人生观的董树本,没忍住问道:“若是换做老董你,便会继续租种屯田?” “若是不想租种,可慢慢减少亩数,每年装装可怜,送些好礼……可话又说回来,你当时怎就当场断定是卫所中的人做了什么?即便没有回乡,也可能是遭遇了……” “所以听事要知道听重点,他们为何要选择年根上动手?因在等长工放假,这便是知根知底的人,杨氏大年初三回娘家,便有兵士来告知家中田舍都已变卖,这便是不打自招,再加上当场那些官员的面色,连在一起找出真凶不难,倒是你们,跟着海寿去卫所着实让我担心。” “担心?为何要担心?太子何等精明!既然放心叫我们去便是不曾有怀疑。” 贾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董树本又说:“我们到了军营,那位公公与吴指挥使私下说了什么,吴指挥使便命人快马去霸州及几个县通报说太子已到霸州附近,当时我有心阻止,你说咱们一路就怕被人看穿,夹着尾巴到了霸州,如今大肆宣扬,万一……” “你敢开口?” “我不敢,当时确实有几分担忧,后来军医为公公医治,我想问来着,还没想好怎么问,稀里糊涂的又上了马车,要说兵士做事就是比你们强,走到半路便遇到一个县的队伍,我这一看,好家伙,几驾马车甚是排场,我便知道太子用意,霸州离京城已近,危险尽除,太子身上有伤,自然是要舒服些,体面些……” “多些人知道,太子才算是安全,海寿与吴起用说起太子要求,吴起用照做自是无妨,若是吴起用没有照做,你们三个说出太子位置后怕是活不了。” 董树本细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后怕。 顺子却问:“若是我们死了,太子又当如何知道消息,赶紧朝京城逃命?” “吴起用即便是被汉王收服,突然见到你们也会六神无主,会不会即刻杀你们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会与幕僚一同商议一番,从龙之功是诱人,但谋反之罪可是殃及全族的,让他跟在后面如何如何或许还能做到,冲到前面做‘第一功臣’,不是莽夫或者有天大的把柄在汉王手中,换做是谁都要些时间仔细琢磨。” 顺子‘哦’了一声,董树本急道:“你哦什么哦,像是听明白了一般。” 顺子忙说:“只要商量便要时间,这事儿很难决断,但太子征战过漠北,更是知道卫所位置,知晓距离便能算出时间,一旦时间过长,太子必定会离开凉亭换个地方。” 贾川诧异的看向顺子,不由得夸赞道:“可以啊,我还以为需要费些口舌你们才能明白。” 董树本面色一窘,轻咳了一声说:“不管怎么说,天佑太子,这趟差事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做完了。” 是啊,这趟差事是做完了,董树本或许会得偿所愿,后半生可过上贾川心心念念混吃等死的日子,贾川却为自己担忧起来。 悬崖下不仅有秘籍还有绝世高手等着教他秘籍,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场奇遇带给他的会是荣华还是深渊? 之前一日两夜,贾川都没有时间仔细琢磨遇上的究竟是个什么事?现下想起朱瞻基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感慨虎落平阳便没了王者之气,皇位这东西需要排场衬托,没了屁股下面的龙椅,没了前后左右的簇拥,遇到难事与常人无异。 而朱高煦将朱瞻基逼成这个样子都未曾得手,可见一切皆有天意,他比他爹朱棣的运气差远了。 他又想到况钟临别时的眼神,那种担忧除了怕他年轻,行事不周全之外,自古掺和皇家家事的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贾川叹气。 汉王府的人不敢亲手杀太子,他这个马前卒便敢带头指认汉王?今日功臣明日罪臣的例子还少吗?全看皇上当下所需罢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偷瞄了一眼董树本,眼下天色已暗,但贾川仍能看到董树本脸上掩盖不住的满足和愉悦。 钝感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快乐的源泉。 …… 可惜董树本的满足和愉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经过一天两夜又半日多慢悠悠,累了便歇会儿的行程后,这一日太阳西下,熟悉的山林出现在眼前,董树本雀跃的说:“回去先要泡泡脚,我的脚现下能熏死一头驴。” 说罢,董树本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 顺子说:“回来的路走了差不多两日,可却感觉比去时快。” 董树本哼了一声说:“那是当然,去时何种心情?比不得。” 到了山林中,那十名兵士便要牵着马跟在贾川三人后面了。 三人此刻像是忘了腿上和腰上的疼,牵着马大步走向前,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大通铺,现下在他们心中可是再舒服不过的地方了。 眼见巡检司那两排破旧房舍若隐若现,贾川突然站住脚,紧皱双眉说了句:“不对啊!” 董树本吓了一跳,忙说:“你别一惊一乍的,都到家门口了,还能有什么不对之处?!” 顺子也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前方说:“确实不对,这个时辰怎会没有半分动静?” “哎呀,我不在,他们必定偷懒,莫说巡视操练,便是吃喝拉撒能不动……” 董树本话说一半停住了。 “现下正是准备晚饭的时辰,即便没有人声也该有炊烟才对。”贾川说完回头严肃看向跟上来的兵士,说:“巡检司可能有什么意外,咱们将马匹拴到树上,躲在一旁,等天黑后悄悄潜进去一探究竟。” 这十名兵士来时便被叮嘱过了,一路都要听从贾川命令,而这一路这位不知官职的年轻人未曾管束过他们,此时这般严肃,十人便知事情有点严重了。 马匹拴到树上,顺子带着几人找了隐蔽的土坡,十几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这么默默的以各种姿势躲在土坡后,等着天黑。 (本章完) 第13章 修罗场 第13章 修罗场 十几人静默了一炷香的工夫,董树本就忍不住了,他拽着贾川的袖口低声问:“为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贾川对这种废话采取沉默的的方式应对。 “不应该啊,大嗓子平时一个人就能惊起飞鸟,今日怎的不吭声了?”董树本不气馁,继续追问:“咱们巡检司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莫不是他们趁我不在,分了之后……都跑了?” 贾川扭头看了眼董树本,董树本眼神焦急,恐惧还带着一丝清澈的愚蠢,贾川叹了一口气说:“咱那几间破屋有啥好分的?” “说的就是啊。” “可那破屋里不是还有几个活口吗?” 贾川这一提醒,董树本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脑袋嗡嗡作响。 顺子这时也明白过来,忙低声问:“他们,他们怎会知道还有活口?” 贾川自然知道顺子口中的‘他们’是指何人,他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没有往深处再想一层,汉王有礼貌便是派人来委婉询问,没礼貌直接派人杀过来也能得详情,别管他有没有礼貌,一旦知道巡检司还有他们的活口,怎会还让他们活着? 可巡检司这些同事,贾川是了解的,只要汉王的人有礼貌,他们必然更加有礼貌,汉王的人想带走活口,他们必会热情送出山林,实无必要将他们全都杀了,闹成这样对汉王也没有好处,除非朱瞻基在进京前丢了性命,不然汉王再鲁莽也不应该啊…… 贾川想到这个可能,使劲摇了摇头。 “哎呀,你别摇头啊,你这一摇头,让我觉着,觉着他们都不在了。”董树本声音发颤的说。 顺子忙说:“不会的,四十多人呢,还有弓箭在手,这条出山的近路也只有咱们知道,即便真有人来攻,怎么说也能挺一会儿,更会有人从这条路跑出去报信……” 董树本紧张的问:“贾川,你怎么看?” 今日的日头不算足,闷热的很,此时夕阳照在山林间,也只是缝隙间有些光润,贾川呆呆的盯着慢慢向后退的光,没有说话。 顺子急道:“咱们这是等什么呢?若是还有贼人在,岂能没有动静?” 这时董树本倒是脑子清明了,他忙说:“咱们进林子时说说笑笑的,若是还有人在,能听不到?听到了还能装听不到?自然是赶紧藏了起来。” 一名兵士像是听懂了,凑过来低声问:“是否需要我们前去附近卫所调兵?” “先别,万一是他们成心藏起来等着吓唬我们呢?”董树本想到这个可能,两眼放光的看向贾川,希望得到认可。 贾川却慢慢站起身说:“不用等天黑了,现在就过去吧。” “为何?”顺子不解。 贾川爬上坡,看向房舍的方向说:“他们若是出事早两日便出事了,那些人不会等到今日还不走,若是没有出事……” 贾川没有说下去。 董树本只觉得两腿发软,想爬上坡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还是顺子在后面拖了他一把,他才上去的。 贾川没有说完的话,董树本和顺子心里都知道是什么……没有可能没出事。 十几人很快都回到原路上,一名兵士还宽慰道:“想来是他们听到你们说话的动静,藏了起来逗你们玩呢,一会儿半路突然窜出来一人,你们可别吓一跳。” 贾川三人都没说话。 留下的是四十多人,而不是四个人,四个人想做到统一行动容易,四十多人都闭嘴藏起来…… 可贾川还是希望自己想错了,万一呢? 刚刚躲到山坡下便是想着捋清楚,按照贾川的逻辑,巡检司是政府部门,既属兵部掌管裁撤,又归地方辖属,有点像上一世的派出所,袭警的人有,灭了整个所…… 这也是贾川之前没有想过留下的人会出什么事,顶多是将他们的行踪出卖了,那些人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便可以了,即便是想找到失踪的人,蒙着脸来灭口,巡检司的人不会阻拦,但真是没必要……朱瞻基可还活着呢! 贾川走在最前面,满脑子还在想如何推翻自己刚才的推断,一股恶臭随风钻进他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一份喷嚏,而后便看到道边一具已成巨人观的尸体。 那名兵士算是猜中了一部分,真是走到半路突然……躺着一具尸体,董树本和顺子顺着贾川的目光看去,而后定在那里,惊恐的五官都变了形。 贾川心里一揪一揪的疼,这个人应该是想要去报信的,被射杀了。 贾川强行让自己迈动双腿,上前挥手赶走蚊蝇,粗略的检查了一番,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现在是夏日,尸体腐烂会快一些,死后两到三日便会呈现巨人观。 “这是,是小萝卜!”顺子哽咽的说。 “你,你咋看出来的?”董树本扶着树吐了又吐,刚缓上来一些,听到顺子这么说赶紧发问。 “他穿的这双鞋,是他娘新做得的,我们还说大热天的穿着捂得慌,他偏不换。” 贾川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这只是第一具,后面会看到怎样的场面?他强忍住身体上的不适,蹲在地上查看周围的脚印。 好在前晚下了大雨,昨日今日两日多云,地上脚印深且杀人者走后再无人来过,贾川才有机会将脚印看了个清楚。 也就是说事发时是在下雨之后或者是正在下雨的时候。 小萝卜是被人从后面射杀的,但箭矢已被拔走,且是面朝上,尸体旁边就有旁人脚印,但血迹却不多,贾川推断案发时是在下雨,雨水冲走了血迹,凶手射杀之后,曾走过来拔箭同时查看小萝卜是否已死。 小萝卜背后中箭,人是向前扑倒的,是凶犯将小萝卜翻了过来。 贾川蹲下用手比量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印在泥中的印记,这才重新站起来两腿发沉的继续前行。 那十名兵士吓得退的远了些,一人喊道:“不如我们帮你们先去县衙报案吧。” 一人也喊道:“是啊,这般看来你们之前的推断是对的,这事儿得马上报与上封知晓,我们五人去县衙,五人去附近卫所,快马加鞭的,明日天一亮必定会有一方带人回来。” 贾川没理他们,也没有停下脚步。 顺子搀扶着董树本,踉踉跄跄的跟在贾川身后。 兵士们相互看了看,天色眼瞅着便要黑了,这要是再看到一个这样婶的,他们不敢想…… 一人低声道:“既然没人说话便是默许了,咱们赶紧去报信,晚了,晚了就不好了。” “对对对,这么大的事,咱们怎会知道如何处置?还是需要报与上封知晓才好。” 十人走的很快,贾川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又看到两具尸体。 尸体与小萝卜的一样,已呈巨人观模样,贾川依旧是粗略的检查了一遍,这两人是背后中刀,同样被翻了过来。 董树本和顺子再走不动了,他们一屁股坐到尸体边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或许是因为都是平日里的兄弟,恐惧的成分能少一些。 贾川想劝慰两句,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检查完这两具尸体,脚步踉跄的朝房舍走去,这是上一世工作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像是肌肉记忆,只要在案发现场,仔细勘察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他不让自己想。 董树本和顺子在恸哭中起身,紧随其后。 贾川想过多种可能,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发抖,他所有的猜测没有一个是对的。 房舍前面的空地上,全是尸体。 偏这时候天色已全黑,遍地的尸体在月光的陪衬下犹如修罗场一般。 贾川站在那没有再前行一步,他觉得脑袋里有金属碰撞的那种刺耳的声音,难听得让他头疼,他想指挥双腿前行,也只是想想罢了。 董树本和是顺子相互抱着已是哭倒在地,哭声震天,配合眼前的景象,若是有旁人此刻经过,必定吓丢了魂。 夜风温热的吹在贾川的脸上,耳边是声调忽高忽低的哭声,眼前是陪伴他三年的兄弟们。 有那么一刻,贾川觉着就是一场噩梦,他等着自己醒来,可温热的风一遍遍的催促他赶紧勘察现场吧。 贾川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顺子!找火把点燃,老董!找纸笔,我说你记,你二人沿着边走,莫要踩了地上的泥印。” …… 有那么一刻,贾川十分感谢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每次勘察现场都会跟痕检一起,尸检的时候又会跟法医待在一起,队长表扬他好学,实际上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躲避调看监控这种费眼费神的工作,当然,他也有这个兴趣,同事中有人就进不了法医的解剖室。 因为常年与痕检法医接触,他自己又有兴趣,买了不少书看,上一世对他的侦查工作帮助不少,这一世他以为不会再用了,哪想到一旦用上,便是这么大的排场。 而这一刻,贾川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么展露‘才华’,后果是什么? 这样的才华与他之前在朱瞻基面前表现出来的临危不惧,思虑缜密,应对妥当,差别太大了。 …… 顺子举着火把,董树本记录贾川说的话,贾川先查看脚印,而后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查看。 好在巨人观的尸体可查看的并不多,三人忙乎了半宿,贾川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才说:“可以歇歇了。” 说罢,贾川一屁股坐到地上,再爬到离尸体远些的地方,靠着一棵树坐下。 董树本和顺子这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贾川让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顺子举着火把时闭着眼,轻易不睁开,董树本紧盯手中的本子和笔,余光都没用过,此时听说可以歇歇了,二人紧绷的身体一松,瘫坐到地上,而后机械的学着贾川的样子,顺子熄灭火把,跟董树本一起爬到贾川身边。 夜风不再温热,树叶的哗哗声像是提醒三人,风来过。 此时他们像是已习惯了周围的恶臭,董树本和顺子张着嘴,表情木然的望着天,没过多久,眼泪从二人眼角滑落,毫无声响。 贾川也望着天,脑子一片空白。 三人就这么陪着满地尸体,闻着臭味,默默的坐到东边泛白。 顺子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像是提醒他们,他们还活着。 董树本搓了搓脸,叹了口气,说:“本以为这一趟护驾有功,能有机会升迁,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怕是,难辞其咎!贾川,我闺女就托付你了。” 顺子急道:“这事儿与你何干?” 董树本闭上眼,低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说:“我是黄芦岭巡检司的巡检使,这里出事了,别管我当时身在何处,做何事,都是我平日里治下不严,疏于操练,四十多人啊……” 董树本垂下头,稳定了情绪再次崩塌,呜呜的哭了起来。 顺子把脑袋埋在双膝上,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贾川没有说宽慰的话,能哭出来还是好的,他也想哭,可他哭不出来。 “这事儿明摆着是汉王派人做的,太子必定知晓与巡检使无关。”顺子哽咽的说。 “不是汉王。”贾川轻轻的说了一句。 “啊?” 董树本和顺子同时惊讶的扭头看向贾川。 “不是汉王还能有谁?!”董树本眼睛通红的问。 “不知道,但,不是汉王的人。”贾川之前没少说话,却一口水没喝,这时候嗓子已是有些哑了:“我查验的时候,咱们的人都死于至少两日前,只有活口中的一人刚死四五个时辰,他身上虽有伤,伤在下腹却不致命,凶手应是想着咱们回来时还能救治,但,咱们回来的路上实在是跑不起来,比去时多用了半日有余,这人失血过多,没能坚持到咱们回来。” “我,我没听明白,他们不是来杀活口的?”董树本音儿都变了。 强烈求追读啊,尤其是这两天,重重抱拳! 明天列单子感谢大家的打赏,月票还要感谢你们的推荐票,心里暖的很,爱你们! (本章完) 第14章 县衙来人了 第14章 县衙来人了 贾川轻轻叹了口气说:“若是冬日,那名活口能坚持等到咱们回来,可偏赶上夏天,这两日气温又高……” “不是,你说这些作甚?我问你他们不是来灭口的吗?”董树本有点急了,他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看着贾川问。 “他们的鞋底很厚,鞋底纹一致,应是隶属于谁,太子曾在这里躲避追杀,到霸州才安全,且谁都知道是汉王所为,这里再出这种事,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汉王,但,汉王在附近的人手,这两日都在追杀咱们,哪来的时间跑这里来杀了这么多人?且他们动手唯一的动机是灭口,怎会留了一个……” “万一是,是失手呢?以为杀死了……” “我查看尸体,即便是背后中刀,中箭的,他们也会翻过来确定是否真的已死,对待咱们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活口!” “可,可他们为何要将咱们的人都杀了?哦,所以说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灭口,对,他们若是为了灭口,便不会将咱们的人都杀了,不对啊,来灭口也有可能都杀了呀,你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 董树本抓着脑袋,表情痛苦至极。 贾川轻轻拍了拍他,说:“谁也不认识谁,没必要都杀了。” 董树本愣了一下,而后松了一口气,嘟囔道:“是啊,即便见了真容,怕是也难找到真人,若是带着面巾便更没必要全杀了。” 贾川此刻很想抽根烟,来了三年,他以为算是戒了,可这一晚,他不知道多少次下意识做出摸兜的动作,他太想抽根烟了。 贾川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检查了一下没有血迹,掰成短枝放在嘴里叼着,说:“凶犯的目的或许是想将事情闹大,大到让太子回京后百忙之中也要先处理这件事,且目标明确的处理。” “汉王?他们想……栽赃汉王?”顺子问。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凶犯人数不多,应是十人上下。” “你怎知?你,你……”董树本不知说什么好。 贾川扭头看了向董树本问:“刚刚让你记录的东西你是一样没记脑子里?” “我还能记着字如何书写,你应该感到万幸才对!” 贾川点点头说:“也是,地上鞋印包括他们撤走时的印记咱们都查看了,鞋的式样相同,只是大小和走路姿态有区别,他们应是赶在大雨之时动的手,当时泥地松软,容易辨认些。” 贾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出现那一夜的画面。 大雨倾盆,巡检司的人早早的歇下了,因为董树本不在,雨天自然更无人巡视,岗上的人也懒惰的找地方避雨歇息了,一行黑衣人趁着夜色潜到房舍附近,故意弄出动静,有人出来查看,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惨叫声在雨夜更为惊悚,大通铺上的司吏弓兵纷纷起身,他们来不及穿上暗甲,有的人甚至光着膀子,光着脚冲出门…… 太长时间的安逸让他们忘了危险长什么样,他们若是知道门口等着的是刽子手,或许他们连大通铺都不会下,瑟瑟发抖的等着受死。 贾川狠狠咬着口中的树枝。 因为出来的人多了,外面的黑衣人杀不过来,而冲出来的人惊慌之下没有挨刀的想到的也只是跑,他们当时可能有人高声叫喊‘快跑!快跑!’屋中没出来的人脑中想的便也只有跑,朝四处跑。 来人也有弓兵,他们有人负责捅刀,有人负责射箭,只需守着两排房舍门口便可一个不放过。 所以,贾川在查验尸体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人貌似有抵抗伤,可惜不能解剖尸检,尸体周围血迹不多,或许是被大雨冲刷掉了,他多希望这四十多人中,有人能高喊一句‘跟他们拼了!’ 但是还是有三人跑了出去,小萝卜个子矮小,跑的快,是最后一个被射杀的。 四十多人啊,他们竟是不肯多派些人来,等巡检司的人都被杀之后,他们才推开关着几名活口那间柴房的房门。 贾川垂下头,如果说董树本有责任,那他是不是也一样?平时里带头偷懒,油奸耍滑,还给他们讲金瓶梅…… 再也不会有人拉着他问潘金莲与李瓶儿谁更妩媚了。 贾川鼻子一酸,终于流下泪来。 “不管是谁,这个仇得报!”顺子紧紧攥拳,哽咽的说。 “报?找谁报?”董树本抹了一把脸:“那是皇家,不管是谁做的,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人!一个巡检司才几十人,能入谁的眼?太祖说杀那便是千人起……” 贾川立刻按了下董树本的肩头,低声说:“这话我们都没听到,不可再提!” 董树本刚刚还激动不已,瞬间便双肩一塌,捂着脸又悲恸的哭了起来。 顺子忍了又忍,拉着贾川说:“你主意多,你想想如何为他们报仇!” “这个仇肯定能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顺子紧张的问。 “只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报错,既然来人是有意栽赃汉王,便是胸有成竹太子回京登基后一定会收拾汉王,咱们巡检司……只不过是多了一份让百官闭嘴的实证罢了。” “登基?”董树本重点又听跑偏了。 贾川却被自己这句话吓了一跳,朱瞻基命他查证一路上追杀的人是汉王,虽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朱瞻基还是需要些实证,证明他处置二叔委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尤其是在刚刚登基之后,那便需要一些任何人知道都会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的实证,要不然史书怎么写? 贾川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看得清清楚楚,之前坚决地认为是汉王所为,便没有想那么多,现下经过勘察,他基本上否定是汉王所为,那会是谁? 穿着统一,装备有弓箭,人数不多,却极有章程的,完美的完成任务,不是经过训练谁能做得到?而这件事做完受益最大的貌似就是朱瞻基……不对,朱瞻基到霸州才能调兵,那个雨夜,他们一样在经历生死,朱瞻基要是能有这么几个人在身边,还用到巡检司来演一出戏,找他们三个棒槌护驾?且观看这场演出的观众寥寥无几,除了最后那一笔大的,其他的着实没有必要搬上舞台,找打酱油的来过过场便可,他们这些荒僻之地的底层人物认识谁是谁? 霸州城外……可不是演的。 贾川松了一口气,不是朱瞻基就好,那就是有人想借朱瞻基的手除掉汉王?不成立!朱瞻基肯定会除掉这位二叔,无需别人助力,除非…… “你想什么呢?”董树本推了一下贾川:“我问你话你没听到?” “你问什么?”贾川确实没听到。 “你刚才说太子回京就会登基?那就是说……” “谁当皇上跟你没啥太大关系,你听消息就是了,好在这次调给咱们十名兵士,不然咱们仨有嘴也说不清,等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咱们仨怕是也没气儿了。” 顺子浑身一激灵,像是想到被严刑逼供认罪的场面。 董树本叹了口气说:“这种事给咱们安个通匪的罪名,他们能交差了,咱们只需要送命便可。” 顺子忙问:“何时能有人来?他们再不埋,蛆虫便要到处都是了,咱们三人累死也挖不完那么多坑,我不想让他们像是葬在乱葬坑一般,我想他们每个人都有归宿,等来日他们家里人若是想迁坟也能知道从哪迁……” 顺子说不下去了。 董树本叹了口气,说:“我觉着兵营不会来人,这种事他们躲还来不及呢,咱们日常都归东照县辖属,县衙必定会来人,知县,县丞,主薄带着典吏,三班衙役,杂役,唉,能干活的也不会有多少,到了之后还能立着就不错了,咱们先开始挖吧,挖一个是一个,我想想哪个位置好些。” …… 等到日上三竿,贾川三人早已累的瘫软在一处坡旁,山林里才有了动静。 三人趴在土坡上抬头循声望去,惊叫声连连在山林中回荡。 贾川摇了摇头,这还没到修罗场,他翻身躺平,看了眼刺眼的阳光,闭上眼,心里想:按时间算,他们天不亮就该到,这个时间才来,怕是少不得跟幕僚商议一番,朱瞻基深知这一点,所以朱瞻基那日在凉亭中就是靠时间推算吴起用是否信得过。 脚步声,喊叫声越来越近。 董树本深吸一口气,使出全力站起身,说:“我好歹还是巡检使,总要迎一迎。” 顺子也跟着挣扎的爬了起来,又跌坐下来,带着哭腔说:“可我,我还是不能见他们躺在那……” 董树本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扑通’跪在地上:“我也不能啊!” 贾川叹了口气,双腿用力想要起身,扯到了大腿内侧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边三人都在想办法站起来,那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走到房舍附近,三人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来人一个个跌坐倒地,伏地呕吐,还有人身体打挺,忙有人上前掐按人中。 贾川知道真正吓到他们的不是死了这么多人,而是尸体眼下的状态。 三人的山坡与那些人中间隔着一条沟涧,若是想快速走过去需转弯经过房舍,但无需下沟爬沟,董树本和顺子昨夜能克服心理障碍,陪着贾川尸表检查,那是因为天黑,他们只要不去细瞧便可,可眼下阳光正好,他们想忽略怎能做得到? 于是,三人只能艰难的下沟爬沟,等他们仨露出脑袋,贾川礼貌的朝一堆人打招呼,刚刚被掐按人中醒过来的人,又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不是别人,正是知县崔有志,他是认得董树本的,待他再次醒来,白的胡子都打蔫了,他拉着董树本的手颤声问:“何人,何人如此大胆?” 董树本心说:这问题好啊!都不用查了。 贾川心里却明白,这位崔知县想听到的是:山匪所为。 兵士报信的时候定然是将董树本三人去了何处,何时回来,又是如何发现尸体的,一一说明了,不然以崔有志的脾气,睁开眼喊的只会是‘将这三人拿下!’ “卑职案发时正护在太子身旁,不知何人所为。”董树本悲戚戚的说。 “这……没有活口留下?” “皆亡!”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柳主薄,高捕头呢?郑仵作可来了?”崔知县喊了好几个人名后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了。 贾川有点担心这位知县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这般吓死了算不算因公殉职? 贾川正想着,一名身材高大魁梧之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贾川吓了一跳,爬上来的时候他环顾了一下,能站着的都躲在后面,其中便有跟来的那几名兵士,前面这些人弯腰呕吐,坐地上捂脸的居多,再有便是围在知县身边不敢朝两边看的,没见有这么一位啊。 那人双手抱拳,底气十足的道:“县尊大可放心,我带人仔细查看,定会将凶犯抓获!” 贾川小声提醒:“你等他醒了再说应该会更好吧?” 那人扭头看了眼贾川,余光便也扫见其他,他刚开口说了‘你是’两个字,便转身弯腰吐去了。 贾川摇了摇头,崔有志这时候又被掐醒了,旁边一位中年人忙劝道:“县尊先行回衙,留高捕头众衙役仵作在此便可。” 崔有志依旧抓着董树本的手,他颤声问:“你护驾之时可有见到太子?” 董树差点说这不是废话吗? “自然是见的。” “太子曾在此地遇险?” “正是,好在……” “临别时太子可有何吩咐?” 董树本赶忙回身指了指贾川说:“多亏了有贾川救太子于危难,这一路护驾也是他伴在左右,临别时太子确有嘱托,也是私下里对他说的……” “哦?你来,快快说说太子与你说了什么?可有责怪黄芦岭……失职?”崔有志松开董树本,手伸向贾川。 求追读啊!今天的追读无与伦比的重要,下周能不能还有推荐全看今天的追读了,但可是,我发现今天发这句话有点,嗯,能看到这里的也用不着我说(捂脸),全看天意吧。 感谢瑶台见凤,029087,cherrylk,呼煤家长,shayony,矿石ks,紫熏纷飞,洞庭白条,发自肺腑的感谢你们这几天的打赏,让我贫瘠的创作之路有了光(排名不分先后,按时间排序)。 感谢乔生大爷,洞庭白条,矿石ks,菠萝小凡,紫熏纷飞,实无此人,cherrylk,20190822235343218,季克风感谢你们这几天的月票,虽然离一千张还很远很远,但是看到消息提醒时的温暖不是能用言语表达的。 同时也要感谢你们的推荐票,更要感谢你们的追读,我知道这有点难为你们,谁不想攒攒再看?所以,重重抱拳! 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第二轮的推荐了,这次也有预感够呛能进,但不管怎么都好,有你们在,我便不孤独! (本章完) 第15章 难题 第15章 难题 贾川上前一步,紧握住崔有志的手,而后躬身严肃认真的说:“太子命我回巡检司等旨意。” “旨意?升迁?” 贾川点点头又说:“还会有新差事。” “什么差事?” “蒙太子信任,自然是查明一路遇险是何人所为。我昨夜已查明巡检司众人死于大雨之夜,是凭尸体腐烂程度作为依据,推断出死亡时间的,且尸体有致命伤口,周遭却甚少有血迹,应是被雨水冲刷了,之前太子在黄芦岭遇险之时抓住的活口都死了,却有一人死亡时间是昨日……” 崔有志抽回手,具体案情他现在不想听,知道个大概可以向上报便可,他扭头问旁边的中年人:“他说的,你都记下了?” 那人点了点头。 崔有志看上去只是虚弱些,并无其他,实则他此刻心里如到了沸点的水,翻滚的厉害,他懊恼自己这个地方有个太子安插的人,他竟是不知,这个人必定不是与太子刚认识的,刚认识怎会将这等重要的差事交给这位年轻人? 这年轻人看着还没自己儿子岁数大。 所以,崔有志没有问‘你从何处学的仵作之技?’太子自有安排,既然有安排,那就简单了,崔有志适当的坐起来一点点,哆哆嗦嗦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说:现下知道这小子是谁的人也不迟。 崔有志舒了一口气,又倒了几口气,这才说:“你也看到了,本官亲临现场,严加巡查……” 贾川马上认真无比的接口道:“县尊爱岗敬业,认真负责,乐于助人,关心同事,专业技能和业务水平优秀……” 崔有志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着自己没听懂,正在欢喜与纳闷之间横跳,贾川话风一变,又说: “还望县尊明查,董巡检使与我和另外一名司吏昨晚到达之后,便开始查看现场,且已做详细记录,这些人除了当夜追杀太子的人犯,其他人都是……为国捐躯,此地尸臭弥漫,理应速速让他们入土为安才好。” 崔有志听得很认真,想都没想便对旁边的中年人说:“柳主薄你即刻安排,一切听从这位……” “巡检司司吏贾川。”贾川躬身道。 “听贾川安排。” 柳主薄连连应是,可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他赶忙高声喊道:“高捕头何在?” 刚才那个大高个赶紧直起腰:“在!” “你带人,跟着……贾川,将巡检司一众人等好生埋了。”柳主薄指了指贾川。 贾川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位高个子魁梧的男人:皂青色长袍,身挂腰牌,怀揣铁尺,绳索,面方嘴阔,脸色苍白,却紧皱眉头,认真严肃。 贾川朝高捕头拱了拱手说:“董巡检使昨夜带着我与顺子已挖好几处,剩下的便要劳烦高捕头众衙役帮手……” “你先等会儿!既然到了命案现场,自然是要先仔细查看,仵作何在?”高捕头高声一喊,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使出全身力气压制向上涌起,想要突破喉咙之物,表情堪比便秘。 柳主薄急道:“你这个时候驴性又上头了!他们,巡检司的人查看过,你刚刚没听到贾川说已做了笔录,你们看看笔录就行了,这么多……又都腐烂成这个样子,你还要看什么?” “看死者伤势,看凶犯有无留下痕迹!”高捕头说完再忍不住,一边吐去了。 贾川心中自然明白高捕头是对的,怎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此案因黄芦岭巡检司的辖属在东照县,自然由他们先行查证,即便将来案子转走,来人接手的时候也会问个明白,他们但凡有答不上来的,都是罪过。 但贾川也知道知县,主薄的意思,这地方是太子历险之地,案子牵连必定甚广,案子不论如何查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崔知县一上来先问前因,知道太子有信得过的人在这儿,自然想到甩掉这个包袱的法子,凡事都听贾川的,有事便也只是贾川顶着。 董树本没精力想这些,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连日来体力,精神都受到了极限的折磨,肚子里又早就吐干净了,一点支撑他撑下去的东西都没有,就在贾川想要耐心跟高捕头解释一下的时候,董树本直接倒在崔有志的怀中。 贾川一惊,忙说:“除了留下的,其他人都先离开吧,有劳知县,主薄给巡检使灌些米汤,再找医者给诊治一番。” 崔有志一听‘离开’二字,顿时身上有了力气,命高捕头带着众衙役事事听命贾川,然后又找两人抬着董树本,十分快速的离开了现场。 现场只剩瘫坐在地的顺子,站在高捕头身边的贾川,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驼背背着木箱的老头,还有十几名衙役,五名护送他们回来的兵士。 高捕头吐了一阵,勉强直起腰,还没说话,贾川先说: “让他们去屋里找些破布围住口鼻,多围几层,一半人去挖墓穴,一半人找个味儿小的地方做出几副担架,担架你知道是什么吗?尸体现阶段除了尸臭重,尸身也很滑腻,想要抓腿抬肩弄过去埋葬会很难,且无人敢做。” 高捕头被贾川这么一提醒,才想到可以围住口鼻,赶忙命人进屋拆解被褥也好,用破旧衣衫也罢,给每个人做出厚实的面巾,而后拉着贾川朝后面走了一段路,味道没那么大了,高捕头才挺直眼神,威严十足的说:“我乃东照县捕头高云天!经我手的案子不知多少,你莫想诓骗我,我只问你,为何不让我们查验尸身?此案是否与你有关?你搬出太子吓唬崔知县目的是啥?” 贾川指了指驼背的小老头说:“他一人需查验四十多具尸体,天黑后你们可敢举着火把站在旁边帮手?” 高云天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间有点泄气,他脑补了一下夜幕下渗人的场景,皱眉看向那老头问:“老郑头,你可有把握天黑前查验明白?” 老郑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平日里跟你说了多少回,教出两个徒弟来,你日日偷懒,只知偷酒喝……” 贾川伸手拦住高云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本子递过去说:“你和老郑头先看两眼,但是,与此同时要安排人做担架了,不然天黑前真的走不了。” 别的道理,在这个时候对高云天没什么大用,反倒是那句‘天黑前走不了’高云天听进去了, 他赶紧照贾川说的,先是命人按照贾川说的式样做担架,顺子知道哪里有现成的木料,只需砍削成适当长短大小,再将被褥绑在上面,应该能做临时之用,又命人按照贾川指的方向先去挖坑。 这时进屋的人也出来了,带出来各种尺寸破麻布条子,谁赶上常年放在脚底那部分的,也是运气。 众衙役连同那五名兵士都领了‘面巾’分成两拨,一拨去做担架,一拨去挖坑。 高云天这才接过贾川递过来的本子,将老郑头叫过来,二人一起看着上面的记录。 郑老头越看越心惊,他几次抬头看向贾川,终于是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你查验的?” 贾川点点头,说:“你找几具尸体抽验一下,若是与记录相符,咱们赶紧动手挖吧。” 高云天还在皱眉看着记录,老郑头点了点头,将自己背着的箱子放下,从里面取出面巾和皮手套…… 高云天见到了喊道:“你这臭老头,有这东西怎不早些拿出来?!” “给你了,我用啥?”老郑头怼回一句。 高云天瞪着眼刚要发威,贾川问:“你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呃……这个字念啥?” …… 老郑头只查验了两具尸体,便起身对高云天说:“信得过,他记得比我想说的还多,且准确无误。” 高云天审视的看了看贾川,贾川没好气的说:“我能看到你的智商都已经溢出来了,但现在不是往外溢的时候,他们多个帮手,我的兄弟们能早一刻入土为安,咱们也能早一刻离开此地,若不然……你今晚跟他们一起躺那睡!” 高云天不再多言,戴好手下送来的‘面巾’刚要大步朝董树本选好的坟地走,一阵恶臭贴着鼻子飞奔入脑,他慌忙摘下面巾,怒吼道:“谁把脚丫子塞我嘴里了?!” 贾川走过他身边,淡淡的说:“总比尸臭强。” 贾川没有直接去坟地,而是先去找顺子,跟顺子一起做出四十多个木牌,他要将同事的名字都写上去,立在每座坟前,等来日其家属想迁坟也容易找些。 至于那几个活口……看一会儿衙役们的体力如何吧。 木牌做好,贾川叫来老郑头,二人合力将木牌抱到坟地。 贾川的毛笔字可说是人见人叹,引人深思,但仔细些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老郑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书写,几次想问什么,都忍住没有开口。 而贾川根本没注意身边的老头,一开始他每落一笔,心中都悲痛不已,三年时间,这些人虽说不上与他如何亲近,但曾经在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就阴阳两隔了,且这些人是他到这一世最早见到的人,总有一种特殊情感在,之前一直忙碌着,此刻静下来写他们的名字,心中各种滋味也只有贾川自己体会得到。 贾川按了按潮湿的眼眶,提醒自己眼下仍旧需要保持冷静,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从手下笔中的字转移到案子上去。 贾川想,那晚朱瞻基躲在土地庙内,来杀他的人真是汉王的人吗?董树本都没问,他们便主动说出自己谁府上的,要说有把握那晚杀了朱瞻基后将巡检司的人全部灭口倒是说得通,但后来在朱瞻基还活着的情况下,黄芦岭巡检司的人全部被杀便有些说不通了。 谋反这事多少得带点小心和遮掩吧? 朱高煦想截杀回京奔丧的朱瞻基,即便胸有成竹也不可能随便说与人知,按理说,除了汉王府的亲信,不应该还有人知道才对,朱瞻基藏在土地庙中,追杀之人也是后来才追杀过来的,且一个没能走脱,若是传递消息也只会是他们护送朱瞻基离开之后,真的有人来此询问过。 这种消息,朱高煦定然会让亲信传递,莫不是亲信中有人叛变了? 若非他们刻意留下一个活口,贾川不愿意相信是汉王所为也得这般推断。 他不愿意相信倒不是因为对朱高煦有什么别样的看法,只是单纯的认为没有必要,问出朱瞻基的去向,杀了或者救走那几个活口便是了,就算暂时不搭理这些活口,朱高煦或许都做得出来,因为对于朱高煦来说,那时候最该做的事,是调集最有效的力量追杀朱瞻基,而不是将人手放在这里。 十个人对付四十多人,这得是有多大的底气才敢做的事,那这底气来自何处? 除了这几人本身能力强之外,对巡检司的了解更是少不得! 贾川手中的笔停下了,凶犯显然是在给朱瞻基递刀子,且朱瞻基还需要这把刀子,凶犯是算准了朱瞻基愿意用,必定不会详查,只是不知道递完刀子之后,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老郑头看贾川停住了,讨好的问:“可是哪个字不会写?” 贾川一开始没听到,老郑头又问了一遍,贾川这才发现身边还坐了一个老头。 “哦,不是,走神了。” “内啥,你是咋知道尸体在死后两日会如何?死后几个时辰又会如何?你是不是学过?可愿意调去县衙与我为伴?” 贾川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歪着头想该如何解释自己对尸体的了解? 董树本向崔有志汇报工作的时候,老郑头离得远一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听到崔有志最后走的时候说了让高捕头听命贾川,当时老郑头没觉着什么,现在他觉得崔知县与他一样,慧眼识人啊,这若是能调到身边来,往后的日子便再不孤单。 (本章完) 第16章 收拾妥当 第16章 收拾妥当 老郑头清了清嗓子说:“刚刚我又仔细看了你的记录,着实是详尽……” “看出什么来了?”贾川扭头问。 “死者不知有人来犯,死得仓促。” 贾川点点头,又问:“你怎地不戴上面巾?” “这地方没什么味儿了,戴着憋气,你可有娶亲?” 贾川摇头,看向正卖力气挖坑的高云天说:“高捕头……颇具才能。” “嗨,他舅与崔知县关系极好,平日里他便多了几分气势,但办差却是极认真的。” 高云天像是知道有人在说他,突然停了手中的活儿,抬头四处看了看,而后对贾川高声道:“你写好多少了?可能认得谁是谁?已经挖好十几个,先埋一些吧。” 贾川点头,但是没动,他倒是想站起来指挥一下子,奈何腹中空空多时,实属心有余而力不足。 “劳烦郑仵作跟高捕头说一声,我与顺子从昨晚便没有进食,眼下都是强撑,高声说话都是不能,让他命人抬尸过来,我与顺子一同辨认。” 老郑头赶紧高声回了话,然后又去将顺子搀扶过来,顺子从昨晚开始,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董树本能两眼一闭被抬走,顺子却不敢,他怕没人管他,醒来时还在这里,所以他一直强撑着。 这会儿他双眼红肿,身体虚弱,他以为自己就剩一口气了,可看到贾川写好的木牌,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呜呜两声,被贾川及时安抚住了。 “一会儿有你哭的,现在先歇歇。” …… 贾川以为做了担架,搬运尸体的事便能容易些,哪知等了半天也不见抬来,他回头看了好几次,几名衙役站在一起,始终相互谦让着。 老郑头等不及了,高声朝高云天喊道:“你找个胆大的与我一起抬尸!” 高云天这才发现衙役们聚在一起没一个上前的,他顿时怒了,扔下手中工具,向前冲了几步高喊道:“吓尿裤的都给我过来,莫站在哪里丢人!” “你去?!”贾川使出全力问了一句。 高云天假装没听到,回头找了个膀大腰圆的说:“大白天的,有啥好怕的?你去跟老郑头抬尸,他黄土埋到脖子了都不怕,你正值壮年,阳气重,怕啥?” 老郑头冷哼了一声,与那人一起走了。 …… 一共做得两副担架,轮流上前,老郑头和那人负责往担架上抬尸,另外两名衙役负责抬走,贾川和顺子负责认尸,埋好之后在坟前竖起写好名字的木板。 认尸的过程并不顺利,膨胀腐烂的脸,有不少光着膀子,披散着头发,也没穿鞋的尸体,贾川和顺子能够找到的参照物也只有身高和直觉。 顺子又是一顿哭,他这才知道贾川说的先歇歇,一会儿有的哭是真的,好在辨认破费精力,他哭了几回便哭不出来了。 高云天胆子是小了点,但活儿干的利索,这边埋着,那边挖着,不用挖深坑,方便将来迁坟,也就容易些,等天色暗下来,四十几具尸体全部入土为安了。 眼下只剩柴房里那些‘活口’了。 高云天已力竭,顶着日头干了一下午,汗水早就将身上的衣衫浸透,他瘫坐在坟旁喘着粗气对贾川说:“那些人,不如就扔到山涧中,给野兽添餐。” 贾川很想问‘谁去扔?’屋中那几人因在屋中腐烂的更严重,抬上担架都费劲,眼下谁不累?谁还有劲儿?谁还有胆? 天可就要黑了。 贾川喝了口郑老头递过来的水,轻声说:“老郑,陪我再去查验一下最后死的那人。” “好!” 老郑头答应的干脆,高云天却不高兴了。 “查验啥?我觉得没有必要,将他们扔到山涧中,咱们趁天没有黑透,尽快赶回县衙!” 高云天说的毋庸置疑,且身体力行,一努劲站起来了。 老郑头扶着贾川,二人没人理高云天,径直朝两排房子最边上,独立的一间走去。 这间屋子是柴房,抓来的人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贾川想的是这个人之所以会被留下,肯定有原因,比如这个人的身份是个与汉王朱高煦很近,知道很多内情的人,他想找到些能佐证这个人身份的东西,若是能找到,一方面确定当晚土地庙确实是汉王的人追杀太子,另一方面也能确定前来屠巡检司的人不是汉王的人,汉王的人就算是要灭口也是悄悄地,打枪的不要,怎会这般大张旗鼓,一副怕进不了史书的做派。 史书?贾川摇了摇头,闲的没事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来什么,这时候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得反应一下,还是别费劲搜索了。 昨晚贾川查验的匆忙,看到死亡时间有异,伤势不足以致命便去查验下一具了。 当时贾川还在想:这个人若是活到我们回来,即便是个嘴不严的,能招供他们是汉王的人,坐实汉王想要谋杀储君,可当晚屠杀的那些人是谁?朱瞻基不可能不查。 且屠杀之人的幕后主使若是只为了让朱瞻基尽快处置汉王,多留几名活口不是更佳?费了一夜的工夫,只为了留下一个带死不活的人吗? 贾川想不通,怎么看都是为了屠了巡检司,可巡检司碍着谁了? 老郑头的想法很简单,他眼下怎么看贾川都顺眼,不过是叫他去验尸,他巴不得看看贾川还有哪些本事。 高云天眼见贾川和老郑头无视他,还是当着所有衙役的面,顿时觉得失了面子,竟是拖着发颤的双腿追了上去,口中也没闲着,大声质问:“我说的话你们敢当耳旁风?” 一名衙役追上来低声提醒:“县尊走时可是嘱咐高捕头一切听命那个叫贾川的。” 高云天站住了,他想起来了,这个人背后有太子。 高云天皱了皱眉头,嘟囔道:“莫不是太子误信了人?不行,我得盯着点。” 此时贾川和老郑头都已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的气味已经不是人能适应的了,哪怕他们二人戴了好几层的面巾,已然做到局部地区空气不流通了,但仍是受不了,更何况遍地蛆虫。 于是,二人将尸体抬了出来。 高云天原本站在屋外正在给自己壮胆,见二人抬尸出来,不由得连连后退。 “还得再抬出来一具,做个比较。” “好!” 高云天又退了两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看不到金边了,太阳应该已经落山了,这天色可是说黑便会黑了,天黑后,到点该出来的自然会出来,这荒郊野岭的,藏哪? “他们都穿着黑衣,只是里衣料子不同。”老郑头说。 “嗯,靴子的式样也略有不同。” “他们都带了网巾。” “这人头发要比早死这人干净。” 老郑头问:“这能说明啥?” “说明至少这人有随时沐浴的待遇。” 老郑头点点头,而后陷入片刻沉思,像是在想自己上一次沐浴是何时? 贾川也陷入沉思,那一晚有人给董树本看过腰牌,可现下却不见腰牌,应是打斗捆绑的时候掉落了,若这些人中只有一个腰牌,还是在这人手中,便可证明此人便是这次行动的首领,可说是双重保险,为何会没有腰牌呢? 贾川又想:留下他的命可见那些屠杀之人对汉王府这些人的了解,却又解释不通为何要多此一举,都留下不是更好吗?一人口供怎比众人口供? 在贾川看来,这是脱裤子放屁的事,但他忘了这里的人与他对致命伤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高铺头,你带人跟着顺子去前面土地庙附近找找腰牌,找到了,别叫唤,拿过来给我便可。” 高云天双眉一挑,在东照县县衙,敢这般命令他做事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且眼下都不在…… “若是再晚些,怕是要举着火把趴地上找了,若是找到断臂残肢,免不得又要吓一跳。” 高云天一听立刻召唤几人搀着顺子走向土地庙,他心疼自己,没有动。 贾川继续想:土地庙那晚后面赶来的人他是见过的,穿着与这些人没法比,更是穿了草鞋,所以他坚持自己的推断,第一拨人是汉王府的,他们各种原因不敢亲手杀了朱瞻基,寄希望于后面江湖上的人,那一刻在汉王府的人看来,朱瞻基是瓮中的鳖。 可见汉王朱高煦那些手下虽说是亲信,却绝不是忠仆,有人叛变的几率还是有的,只看是谁找的,许了什么好处罢了。 而将巡检司屠了的那拨人,只看靴子留下的印记便不比汉王府这些人的靴子差,可见幕后之人的身份,财力都不见得比汉王差多少,他们带了弓兵,但射出去的箭都被收回了,这是怕通过箭矢确认身份? 贾川咬了咬牙,说:“这具尸体和旁边这具尸体身上的衣衫需要带回去,高捕头!你们来时可有马车?” “问他没用,他只记得自己骑的是马还是驴,来时确有马车,但现下怕是没了。” “那便将他裹个严实与我同乘一骑,屋里应还有未用的被褥,高捕头!命人将这间屋子烧了。”贾川头都没回,下手将那具尸体身上的衣衫扒了下来,哪怕不完整也是证物。 “你说烧便烧?不是用钞银建的?再说尸体也是证物……” “里面蛆虫遍地,尸臭难闻,尸体腐烂严重,再等两日便更不能细瞧了,等轮到做证物的时候,更是只剩白骨……” 贾川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尸体,可条件不允许啊,若是留在此处不管,下次来勘察现场,别管谁来,都无法安心工作。 “与其挖坑埋了,不如一把火烧了,没多大区别,若不然,你派人进去一个个抬出来?再趁着夜色将尸体抬进山林……” “你!好!来人,将这间屋子烧了,不得引火山林!” …… 天色终于还是黑了下来。 这季节暑气正浓,又刚下过暴雨,林子里湿气正重,但目标是柴房,还是很容易的,只是控制火情确实将众衙役累的够呛。 这冲天的火光,除了照亮了周围,更像是能烧掉心中的恐惧,高云天的腰身挺的很直。 但是派去找腰牌的人却是无功而返。 贾川更想不通了,留下活口是为了定罪,可能定罪的证物却不翼而飞了,这人即便是活到了他们赶回来,一个字不说,岂不是白留了? 老郑头像是知道贾川在想什么,映着火光,他笑呵呵的说:“或许此人活着便是活招牌,认识他的人看样子不少。” 贾川眉头一展,留下这个活口留的不是口而是这张脸皮! 朱瞻基命贾川找实证的时候,贾川便预感到这事没那么容易,即便有活口在手,他们若是如传说中死士一般的人物,莫说问出点什么来,能时刻看好防止他们不自戕都不容易,更何况汉王的人不会等着这些人招供,必然会出手灭口。 那时贾川想的还是后面审讯极为艰难,哪会想到回来一看,直接见到了艰难的祖宗! 如今被老郑头一提醒,贾川觉得貌似有点想头了,可还是隐隐约约看不清全貌。 …… 火光持续到半夜才彻底灭了,一行人艰难的走出山林,踉踉跄跄的上马上驴,贾川还需要带着一具即将呈现巨人观的尸体同行,除了老郑头和顺子,没人愿意靠近他。 那五名兵士,甚为着急,眼瞅着另外五人迟迟没有带着卫所的人来,他们也不知是该回霸州还是留下来等。 贾川现在的脑子已经木了,除了想着尽快到县衙将尸体冷藏起来,再无别的想法。 据老郑头夸耀,县衙的殓房夏冷冬冻,若是再能多找几块冰来,总还是能争取到一两日时间让贾川再从尸体上想想,这个人的用处到底是什么? 高云天一直认为所有人归他统领,所以见五名兵士并没有上马,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便开口道:“你们暂且跟我们回去,等明日天亮了,你们再定夺是去是留,待在这里小心被恶鬼带走。” 贾川听到这话,忙回头说:“跟我们走吧,你们的人应该也在县衙。” 高云天说话不好使,但贾川的话这五人是听的,也不问是为何,直接上了马。 一行人刚要启程,所有人都听到一阵马蹄声,黑暗中,这种声音天然带一种压迫感,让本就惊魂未定的人不由得有种窒息感。 所以,他们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齐齐望着黑暗的尽头。 (本章完) 第17章 认尸 第17章 认尸 很快一队身穿铠甲的兵士行至眼前,带头的人骑在马上,扬头威严的问:“县衙主事的可在?” 高云天立刻下马上前抱拳,而后做了全面的介绍,除了介绍自己,连带着巡检司尸检后埋尸,烧屋都一样不落,听得贾川想挠头,可他这双手暂时不敢用。 那员武将听得像是很满意,握着马鞭的手挥了挥说:“你们走吧,我们接手此处,闲杂人等不可再入山林。” 贾川这才想到封锁现场这件事,他轻叹一口气,他以为自己行,实则是没有遇到这等大的事,遇到了才知道,脑袋就是个摆设,连这么重要的环节都忘了。 高云天此刻觉得自己表现的甚佳,得意的看了眼贾川,重新上马刚要体面的抱拳告辞,那人又问:“进山的路有几条?” “呃……”高云天看向贾川。 贾川想了想说:“巡检司……如今都已处理好,在周围把守更为妥当,这片山林不小,虽路不好走,但东西南北都可入林,守在山林外怕是需要很多人手……” “没用你教我做事!你们派个人带我们到巡检司。” 高云天指着贾川说:“你去!” 贾川指了指自己马背上的尸体问:“把他留给你?” 高云天愣住了,他看了眼骑在驴上的老郑头,县衙马匹并不充裕,崔有志能留下四匹马已是极限,总不能让尸体骑驴,老郑头走着…… 要说这种时候,有脑子的都已经不好使了,更何况高云天,他就没想过将尸体摆在路边等一等。 “就你吧,带我们进去。”那人指了指高云天。 这可要了高云天的命,他忙说:“山林中路难行,只借月光更难,若是不认路,很难活着走到巡检司,我倒是觉着守住这条路的入口……” “西面还有一条进山林的路,绕过去天都亮了。”贾川提醒了一句。 那人低头琢磨了一下,说:“那便先守在这里,里面山路难行,想来旁人也难入内,明日再调兵去西面,你们走吧。” 高云天的马第一个窜了出去。 贾川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随着衙门里的人回去后,会传的恐怖十倍不止,这大晚上的,兵士们也不想涉险,吓唬自己。 贾川催马跟上,心里五味杂陈。 …… 一行人走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正好打开。 贾川虽说是睁着眼睛,但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看到什么,就这么木然的跟着队伍向前行,好在有人快马回衙门禀报,很快便有马车迎面赶来,贾川看着衙役将横在自己身前的尸体抬走,之后的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想也是,他已经几夜没有正经合过眼了,不过是仗着年轻硬撑着,顺子也一样,看到贾川从马上跌落,他想都没想也跟着眼前一黑。 贾川这一觉睡的,中间醒了三次,两次是饿醒的,一次是憋醒的,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还是琢磨了一会儿今夕是何夕,才想起还有具快腐烂的尸体等着他,他腾的一下坐起身,吓得坐在床边打盹的董树本一跳。 “你醒了……”董树本揉着眼睛问。 “我睡了多久?” “说是你昨天早晨一进城便晕倒了,顺子也晕倒了,但他……你干什么去?” “带回来一具尸体,我得去看看,这里没有保存条件,我怕烂得太快……” 董树本拽住下床的贾川,纳闷的问:“你睡一觉转性了?以前没见你办差事这般用心过,你先别急,不差这一会儿,我先跟你说个事儿。” 贾川一看董树本的表情以为是件多大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坐在床边,认真的听着。 “皇帝……驾崩了。” 贾川等着后面的,然而,没有后面了。 “说完了?”贾川纳闷的问。 “完了,哦,太子应该是平安到京了。” “用你说?!咱们到巡检司的时候,太子应该就到京城了,不然你怎会这么快知道皇帝驾崩了?” 董树本松开时手,依旧很认真的说:“太子没到京城的话……皇帝驾崩的事也一样到了能昭告天下的时候了。” 贾川一想也对,朱瞻基要是倒在临门一脚上,朱高煦不可能再等,别的地方准备的是否充分不说,宫里的准备估计是到位的。 “行啊老董,难得见你脑子清明一回。” 董树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也是听崔知县说,眼下太子忙着国丧和登基的事,这边的事怕是暂时没工夫理会。” “报上去了?” “报是报了,唉,你是没见昨日崔知县与兵备道的官员互相推责的模样,你也知道,咱们巡检司的裁撤,设置,考核皆由兵部掌管,可其他却属地方辖属,你说这么大个事,到底应该谁管?” 贾川伸了个懒腰说:“他们谁都管不了。” “是,后面京城肯定会派人来,可上报之前也没见他们跟你问问,知县多少知道点,兵备道……” “瞧你操心这点事,他们都会报,不过是以谁为主罢了,现场只有县衙去人了,那就是兵备道没想过多掺和,他们不掺和是好的,黄芦岭周围竟有数个团伙接连作案,且有弓箭在手,兵部的责任逃不过,兵备道不得先跟上面通个气儿?那十名兵士回去了吧?” “嗯,谁能想到十个人最后在县衙集齐了。” 贾川站起身,说:“上面有消息也会先到县衙,咱们在这里等着便是了,崔知县不会难为咱们,但我还有想不通的地方,趁着消息还没到,我得想法子整明白了,不然到时答不上来可就麻烦了。” 董树本再次抓住贾川的胳膊,忐忑的问:“你说,你说我会是个什么罪名?” 贾川反手将董树本也拽了起来,说:“案子查明白了,你什么罪名都不会有,先跟我去认尸。” “认尸?” …… 老郑头听说贾川醒了,站在他那个冷清的小院门口左等右等终于见到贾川带着董树本和顺子来了。 此时三人都已换上一身衙役的皂青色长袍,倒不是他要求的,是这几天的遭遇让他自身天然的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他拽着董树本想要找老郑头的时候,先见到了高云天。 高云天捂着鼻子说:“这味儿啊!你掉粪坑里了?” 贾川还使劲闻了闻,问:“你确定不是你身上的味儿?” 高云天瞪眼道:“我昨日回来便洗过了,你这个样子,真说见到太子,无需讲其他,直接拉出去砍头!” 贾川皱眉问:“我招你惹你了?” “我这是为你好,县衙中官儿多,你这样见到谁都是犯上,关你几日都是轻的。” 贾川看着高云天一副不屑的样子,着实是想不出来自己在何处得罪了这位……捕头。 但贾川还是按照高云天的意思,简单擦洗一番,换上了衙役的班服。 顺子也被叫醒,跟着贾川和董树本一起完成了这个差事。 他们三个身上的味道不分伯仲。 而后贾川跟着高云天去见了崔有志。 崔有志一身素衣,表情悲戚,可不耽误他对贾川言语间的关怀和婉转套话。 贾川表情庄重的听着,心里纳闷知县这是家里谁没了?他想问,又觉着不太好开口,想着一会儿问问老郑头,是不是得随礼啊? 崔有志见贾川听得认真,但就是没有答话,便又关心的问了问休息情况。 贾川收到提醒,忙谦卑的将案情的初步推断汇报了个开头,崔有志便叫停了,只说快去忙吧,但要注意休息,莫要饿着肚子。 贾川出了后堂,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但高云天已经在前面带路了,他只得先工作。 而高云天只是将他们三人带到小院近处,指了指院门说:“你们自己过去吧,完事之后过来找我,与我详细说说都有何新发现。” 贾川冷哼了一声,带着董树本和顺子走向小院。 …… “你可还记得那晚给你看腰牌那人的长相?”贾川在殓房门口问董树本。 董树本愣了一下,说:“那晚天那么黑,我也是,反正,应该吧,但,里面那人,还能看吗?” “那晚错就错在没有将他们带回时就让你去辨认。”贾川叹气说。 “那晚谁脑子还能转的动?”顺子劝道:“先是看到举着刀的人,而后又说太子来了,紧跟着又来一拨,我还没想明白是不是在做梦,便护送太子上路了,本来憋了一泡尿,竟是到天亮了才想起来。” 贾川拍了拍顺子,说:“你话有点密。” 顺子忙说:“我就不进去了,那晚我谁的脸都没记住,你现在问我太子长何样,我都不知道。” 董树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说:“进吧,这一关总要过。” “让你认尸,你不睁眼如何认?” “你向我讲讲他的长相……” …… 贾川没想到殓房中竟然可以这么冷,且尸体被放在三块冰上面。 老郑头解释这是崔知县体恤,将后院冰窖中的冰搬来了几块。 可当董树本鼓起勇气,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向尸体后,却说:“没见过啊。” “你瞧仔细些!” 董树本将眼睛全部放开,看了又看,说:“真没见过,那日给我看腰牌的人是个圆脸,这人是瓜子脸。” 贾川失望的出了殓房,径直走到院门口朝外面喊道:“高捕头,找个画师,我需要殓房中人的画像,找画得好的,你要是不知道便多找人问问,越快越好!” 高云天不知在何处喊了两嗓子,贾川没听清,反正是说了,他转身回到院中。 老郑头张罗着搬出几个木凳,几人坐在院中,贾川问董树本:“你与我一起尸检,就没有看到那个给你腰牌的?” “都,都那副模样了,哪里还有半分人样?再说,我也没敢看啊。” 贾川挠了挠头,说:“现场没有,林子里没有,莫非在那些第一拨死了的人中?可他们是在咱们走了之后才被埋的,埋哪里了也不知道,还要找……腰牌长什么样?” 董树本又是一愣,而后极认真的想了想说:“天色太黑,就看到一块牌子,像是铜的或者是象牙的,手掌大小,黑色的,上面有什么没看清。” “那你就信了?” “这事儿谁敢乱说?” “那他说就行了,何必给你看腰牌?” “给我看一下,也是为了让我来日能有交代,不然只说听到谁说,无法交差。” 贾川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为了写作业而写作业,这事儿还能相互配合。” 顺子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官场都这样。” 贾川双眉一挑,随即又叹了口气说:“原本我觉着至少土地庙那晚第一拨人是汉王府的人,这一点我一直很确认,第二拨人是他们找的江湖上的人,可现在我竟是有点说不准了。” “就因为没找到给我看腰牌的人?”董树本问。 “留下这个人,必定是因为此人对计划知之甚详,甚至与汉王关系很近,是证明汉王谋反的有利证据,他里衣料子比其他人好,头发比其他人干净,手脚上的茧子也比别人的少,说明此人身份比其他人高些,可腰牌并不在这人手中,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由团伙首领拿着吗?” 董树本忙说:“拿腰牌过来找我的人,未必是领头的,也有可能是领头的让他带着腰牌来的。” 贾川点点头,说:“这人的身份若是这般重要,有没有必要亲临现场指挥作战?那一晚是太子逃命,汉王的人在后面追杀,必定是分了好几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追到土地庙这一路的人手,未必能有跟汉王关系很近的人。”顺子插了一句。 “对,这也是我一直坚定的认为那一晚第一拨必定是汉王府的人,太子不知有埋伏,汉王不知太子往哪逃,总不能这时候冒出来个能提前知晓一切的一伙人,准备妥当来土地庙栽赃汉王,最主要汉王不用栽赃。” 董树本频频点头。 “可杀尽巡检司四十多人和其他活口,偏就留下这么个确实与其他人有点区别的人,老郑头说有可能这人的脸有用,可以直指汉王府,我倒是觉得,腰牌比这张脸不差,可腰牌偏就不见了……” 万分感谢你们这几天的追读和收藏,眼瞅着这一轮推荐就要到期了,晚上能知道下一轮能不能上,有点忐忑,但努力坚持码字,年前事儿多,总要分出些精力,你们也很忙吧? 听说雪也等着过年呢,前两天西北风嗷嗷的,今天开始我这里没风了,温度也上来了两度,说是年前会有雪,好期待。 在外地的朋友们,希望你们都能买到回家的票! 二月有个书友群,企鹅号:818940034.没有多少人,就是没事扯点闲天,有兴趣的可以进来看看。 最重要一点: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第18章 学习学习 第18章 学习学习 顺子忙说:“你刚不是还说可能在第一拨死了的人手中,咱们的人将他们埋了,自然没有找到了。” 贾川扭头看向顺子问:“你觉得就咱们那些兄弟们,他们在埋那些人的时候,能不掏兜?” 顺子眨了眨眼,看向董树本。 董树本轻咳了一身。 贾川接着说:“我也是刚想到的,高捕头命人去屋里找破衣做面巾,我见到高捕头和几人戴的是白色细麻的,咱们的人可没有这样的里衣,哪来的?” 顺子叹了口气说:“咱们遇到的是死了多时的,他们埋的的时候,人不过刚死没多久,自然是有胆量摸一摸,脱一脱,说到底也是穷闹的,那么多巡检司,偏就咱们黄芦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换个暗甲都是最后一拨……” 贾川看向董树本说:“睡一觉转性的是他,之前屁都没一个,现在说了就止不住。” 老郑头突然开口说:“我听你这意思,里面这位怕不是汉王府的人吧?” “嗯?”贾川顿时来了兴许,忙说:“为何这般说?” 贾川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让他讨厌的声音:“老郑头,紫石街有案子,跟我走一趟!那个姓贾的,你也跟着,好叫你知道知道啥叫查案!” 贾川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脑中闪过的是早晨躺过的床,他以为可以再补一觉了,可听完后半句,他不由得冷哼一声,扭头对董树本和顺子说:“走,咱们跟去学一学。” …… 高云天带着几名捕快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边走边向身边的人说着这案子是谁报的,一会儿要有乐子看了等等闲言。 贾川觉着这些话应是说给他听的,算是铺垫吧,他也算是知道怎么个事儿,正在议亲的两个人提前洞房了,昨夜那女人没有回家,女方家里找到男方家中,却没能把人要过来,双方争执起来,于是女方的人跑到县衙报了案。 贾川很纳闷,他问老郑头:“这种案子为何要叫你跟着?” 老郑头呵呵一笑低声说:“带着我便不会有命案,他这是吓的。” “嗯?”贾川没听懂。 老郑头又解释道: “平日里鸡毛蒜皮的案子颇多,哪里用我跟着,有一次一户人家招了贼,高中以为他去了三言两语便能指认出贼人是谁……” “高中?”贾川纳闷是谁。 “哦,我们这位捕头,日日都像是高中了进士一般的派头,我们私下里便这般戏称。” “哦。” “那次谁是贼人还真让他猜对了,没想到找去一看,已是没气了,后来又有一次邻里间因口舌之争动了手,他去了,结果在屋内发现了死了多日的老人,正是邻居与他人闲话说是这户人家的老人早就死了,他们两家才打起来。” “所以,他再有这种案子便会叫着你一起,本想着省去麻烦,谁知只要你跟着便再没有过命案?” 老郑头笑着点头,说:“我便成了他的门神,你就当跟着去看热闹了。” 果然,拐进一处巷子后,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婆子的叫骂声,前面的捕快加快了步伐,贾川脚下也跟着快了起来。 走到近处一看,一名打扮的五彩缤纷的中年妇人,正叉着腰站在院门外指着院子里怒骂: “……你这个天杀的浪蹄子!我千防万防啊,你竟这般气我!他是哪块儿地里长出来的倭瓜?你就这么着急跟他睡?你这个杀千刀没天良的,我算是白养了你!现如今连面儿你都不愿意露,这门亲事我可还没点头呢!” 高云天带着众捕快站在围观人群中,倒是没着急进去,贾川便也只能站住脚往院子里张望。 那婆子骂得兴起,竟是没发现衙差到了。 贾川看向院内,日影里垂头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躲在一名中年人身后。 那中年人陪着笑脸对那婆子说:“哎呦我的祖宗,这破了身子的事,原本咱们自己不张扬,谁能知道?可如今,唉,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亲事不成也得成啊……” “你白日做梦!” “你若非是不肯,来日与他人成婚时,一床锦被遮着些,便也能糊弄过去……” 那婆子被这话气得更恼,抬腿进了院子,指着中年人,先是啐了一口,而后骂道“你回去问问你娘,成婚头夜可有蒙混过去?!” 院外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贾川看向众人,心里琢磨着这吃瓜的事儿,真是古今相同。 那中年人还是不恼,又笑呵呵的问:“若晴儿是你亲生的闺女,你还会这般闹吗?” “你莫管我亲的旧的,你先将人交出来,咱们再说旁的事。” “交给你?哼,晴儿还有活路吗?你想要的聘礼我家拿不出来,岂不是耽误了你赚钞银?” “臭贼肉,莫扯闲的!刘海儿报官可回来了?”那婆子扭头看了眼身边人。 高云天大步走进院子:“哪个报的官?” 那中年人顿时有些惊慌,忍不住指着婆子骂道:“真真是个烂了心肠的!你当真是不给晴儿留活路啊!” “你侄儿睡了我家女儿,这是通奸!” 高云天鼻孔朝天,看向婆子问:“县衙何时换你这个婆娘主事了?你说通奸便通奸?所谓通奸之罪乃是私刑,被官府知道了谁动用私刑可是要治罪的!大明律:凡合奸,杖八十。有夫,杖九十。刁奸,杖一百。强奸者,绞。” 贾川前面没听懂,可听到最后挑了挑眉,他没想到明朝强奸竟是死刑,可转头一想,这罪名是那么好定的? “你与她家女儿是否有婚约?”高云天看向躲在中年人身后的书生大声的问。 中年人忙说:“他二人早就私定了终身,是她这个后娘想拿闺女做摇钱树,婚期才迟迟未定……” “不可听你一面之词,那女子现在何处?” “躲在后院,他二人并未做苟且之事,只是这婆娘太过狠毒,常常将晴儿打的遍体鳞伤,晴儿不过是到我家避一避,再打下去怕是命都要没了……” 中年人边说边在前面带路,高云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在后面。 那婆子也想跟着去,被一名捕快拦住,说:“你先别去了,你若是在,我们听不到实话。” 婆子登时就急了:“这是什么话?她可是我闺女……” “省省吧,你家的驴怕是都比她过的好。”贾川忍不住插了一句,而后快走几步,跟上高云天。 老郑头没跟着,董树本和顺子也没跟着,他们二人眼下对这种事没有半分兴趣,只想着早知道是这般,应该留在吏舍里补觉。 老郑头笑呵呵的看着那婆子在原地转圈,刚要开口嘲讽两句,便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声,老郑头一惊,嘟囔着:“不会吧!”脚下快步朝后院跑去。 那婆子也跟着跑去后院,后面是反应过来的董树本和顺子,董树本只跑了两步,便回身跑到院门口,将围观的人清理出院子,而后关上了大门,上了门栓。 …… 后院一间厢房中,一名粗布女子悬挂在半空…… 高云天见到跑来的老郑头,即刻埋怨道:“谁让你不跟着的?” 老郑头看到那女子,深吸一口气说:“先将她放下来。” 谁上前?高云天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贾川说:“你与老郑头一同将死者放下来。” 贾川问:“你怕?” “我乃捕头……” “此时与猪头无异,怕就是怕,有何不敢承认的,没事,我不怕!” 贾川和老郑头进屋,吓得跌坐在地的叔侄二人,这时候见到那婆子冲到后院,那书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冲上去狠狠推了一下那婆子嘶吼道:“最终,她还是让你逼死了!” 高云天本来是想要与贾川争辩几句,没想到突然上演这么一出,他赶紧命人将两人拉开。 那婆子也是吓着了,只是她脑子里的那根筋与旁人不同,死人这事儿她不介意,她介意的是将要到手的钞银没了,她脑中换算过来之后,便如疯了的野猪,探着脑袋朝书生撞去,口中还喊着:“她死在你家中,我跟你拼了!” 这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这位继母是伤心过度,想为死去的继女讨个公道。 高云天高大威猛,比那婆子高出一头,伸手便拦住婆子,顺手一推,那婆子便坐到地上,高云天呵斥道:“之前你未曾将她打死,是因为你不想让她死在自家家中?你这般欺辱她,她迟早是个死!你怨得谁来?” 婆子被高云天的气势震的,一时间竟是没敢出声。 屋内,老郑头将随身的木箱放在屋内的桌上,将死者脚下倒着的凳子扶起来,刚要踩上去,贾川拉住他,问:“你说她是怎么上去的?” 老郑头指了指身前的凳子,而后反应过来,凳子与死者的脚之间还有点距离,老郑头试着踮起脚尖感受了一下,应该也是不够的。 贾川指了指死者的双脚,老郑头点点头。 这时候地上那婆子又通过另一根筋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挨千刀的!你们还我闺女来!” 高云天爆喝:“你给我闭嘴!若说论罪,你必定逃脱不掉!” 这话让贾川听得心里舒服了些,他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大,很是简陋,除了一张木床外,便只剩一张圆桌和两个木凳,连盆架,箱柜这种东西都没有,床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床褥,没有被子,贾川上前拍了拍褥子,顿时尘起。 可见这里平日并不住人。 贾川走到门口喊了一声:“高中!进来。” 高云天大怒,冲进屋内即刻被仍旧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吓得又退了出去,前后不过两秒。 “为何还未将死者弄下来?!”高云天侧身站在门口喝问。 “你先看一下,不然我将尸体放下来再说与你知,你又要叫唤,喊着不信。” “看啥?” “你顺着我的手看过来。” 高云天听话的扭头看向贾川的手。 贾川的手高高举起,直指死者的脸,定了一会儿这才徐徐落下,落到死者脚与凳子上。 高云天被死者青紫色的面容和突出的双眼吓得长大嘴巴,而后跟着贾川落下的手才看到脚下,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看这个有何用? “看到了?死者的脚尖与凳子之间还有这么一大块儿,她吊不死自己,且你要记住她的双足是什么样子。” 贾川说完踩凳子,老郑头扶着他,二人合力将死者放到地上。 高云天深吸一口气,退了两步,貌似陷入沉思。 老郑头打开箱子,贾川看了过去,只见箱子内分出很多隔断,老郑头得意的介绍了起来:里面有镊子,银针,剪刀,钩等金属器物,布袋,手套,竹架,大的夹子,还有木炭,醋,白酒,酒糟,更有笔墨,罩服等。 “这瓶中装的是什么?”贾川指着最底层一个瓶子问。 “草木灰。那日去巡检司,眼见尸体太多,但好在是山林间,微风不断,不然少不得口含草木灰,以防尸毒。” 贾川哦了一声,心说又学到了。 高云天这时醒过神来,呵斥道:“让你们俩来交流经验了?赶紧验尸!” 老郑头将手套递给贾川,那意思是:你来! “高捕头,我说你记。” 贾川不客气的将箱中笔墨纸张拿出来放到桌上,而后与老郑头穿戴整齐,便开始验尸。 “先做尸表检验,记:死者颜面发绀,肿胀,面部和眼睛有点状出血,口唇、指甲紫绀,有流涎,脖颈处有掐痕和勒痕……” “这是何意?”高云天人刚到门口,还没有进屋握笔,却听出来不对劲。 贾川没理高云天,继续说到:“四肢末端没有尸斑,死状并非垂足,背部有尸斑……” 老郑头跟着贾川翻动着尸体,偶然抬头一看,高云天还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记,他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记,高捕头留着一肚子学问等着科考,万不可用在这上面。” (本章完) 第19章 高云天想发威 第19章 高云天想发威 高云天像是没听到老郑头说什么,他眨了眨眼问:“你的意思是,死者并非自尽,而是死于他杀?” 贾川吃惊的抬头看向高云天,忍不住说:“没用我直接说出来,你便能想到,真不错!” 高云天没理会贾川的‘夸奖’,紧张的看向已经摘了手套,认真记录的老郑头,问道:“他说的可对?” “不对我记啥呢?你刚也看到了,死者面色青紫,若是自缢身亡,面色应是惨白,舌尖或会伸出,垂足……不算这些,只看凳子便知不是自缢。” 贾川指了指地上的长布说:“这屋内不像是日常有人居住的,床上也只有床褥,地面和桌面都很干净,辱上却满是灰尘,这长布很干净,从何而来?死者并非这家的家人,想来不能随意出入,尤其是卧房,她应是临时被人安排在这间屋内……” 贾川话没说完,高云天转身出了门,对着院中吓得浑身颤栗的叔侄俩喝问道:“此处可还有旁人居住?” 叔侄二人只知惊愕的看着高云天,眼神带着惊恐和茫然,像是全然听不懂高云天在说什么。 屋内,老郑头放下手中的笔,凑到贾川身旁蹲下,低声问:“你从何处学的这些?” “有一段时间,连续做了些奇怪的梦,而后脑中便有了这些。”贾川头都没抬,仔细的查看死者胳膊上的伤痕,又仔细的看了看指甲。 “这也行?”老郑头惊讶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 贾川没有再解释,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曾无数次想过睡一觉就回去了,可谁能知道究竟在哪里的过往是梦? 他就这点本事,黄芦岭的案子,让他全部暴漏了,但细想想,若是连这点能耐都遮掩,这一世怕是真要等着饿死了。 所以今日老郑头故意想要试探贾川的时候,贾川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尸表检查,这时候再想遮掩可没半分好处,索性往玄学上说。 屋外高云天的耐性已然是没了,他拎起中年人前胸的衣襟张开大嘴再次喝问:“这是不是你家?你家还有谁?” 屋内的贾川扭头对老郑头说:“高中倒不算个棒槌,知道凶犯不是那叔侄俩。” “为何不会是那叔侄俩?” “若是他们知道死者已死,刚刚在院中便不会那般应对了,只会说死者早已离开,更不会在衙差到了之后,主动往后院带,这种事他们说不清的,只盼着有青天大老爷坐堂有何用?” 老郑头歪头想了想,便听到院中的高云天喝问:“平日不回娘家,偏今日回了娘家,快说你丈人家住何处?!” 贾川站起身走到门口说:“一个女子怕是做不到将人吊上去。” 高云天转头瞪眼嚷嚷道:“用你说?!” 老郑头也凑到门口说:“赶紧命人回去赶驾驴车来,尽快将尸体带回县衙,一会儿怕是想出院门都难。” 高云天更是气急,吼道:“等你想起来黄菜都凉了!我在问口供,你们莫再打扰我!” 老郑头缩了缩脖子退到屋内,贾川却开始检查门窗,竖着耳朵听着院中的对话。 “还望捕头明查啊,昨晚晴儿要住下的时候我便知道今日她那后娘会找来,少不得争吵,那婆子是何等样的人?捕头去打听一下便知,所以一早便让他们娘俩儿回去娘家躲一躲……” 贾川探头问:“你留下晴儿住这一晚,你家里人不同意吧?” 中年人看了看贾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年轻的书生终于是开口了,只是声弱如蚊:“叔叔为了让我能与晴儿一起,也是逼不得已。” 贾川没听清,索性走到那书生跟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高云天不耐烦的拦住贾川说:“这儿没你的事,你进去接着验尸。” 贾川看了看挡在面前的手,斜着眼看向高云天,戏谑的问道:“我已知道凶犯是谁,何须再验尸?” 高云天瞪大眼睛,张了张嘴,憋出来四个字:“我也知道!” “谁啊?”老郑头探头问。 “还能是谁?必定是……”高云天看向中年人急吼吼的喝问道:“你家妻儿是不是回来过?” “没!天一亮他们就走了,未曾回来过啊。” “这院中可有后门?” “这后院是我自己搭建的,竖起高墙后未曾留有后门。” 高云天扭头看向贾川,像是在说;你看,没有后门。 贾川哼了一声问:“就这点本事?” “你行你来!” 贾川说:“你先命人将那母子二人找到吧,他二人必定离得不远,找到后直接押去县衙便可。” 高云天比中年人还着急,他急道:“何时轮到你教我做事?!” 中年人将高云天扒拉到一旁,急急的朝贾川解释道:“不可能是他们母子啊,他们,他们虽说不同意我这么做,但,但也不至于要了晴儿的命呀,不想留下晴儿,趁我不注意轰出去便是了,何必……” “你自己的爹娘呢?”贾川看向书生问。 书生垂头说:“早亡。” “你从多大开始跟着叔叔,婶娘生活?” “十三。” 贾川看向高云天问:“听懂了吗?” 高云天却扭头看向几位捕快喊道:“还愣着作甚?他不肯说丈人家住何处,你们就不知道去问问邻里?问到住处即刻将那母子二人押回县衙!运尸的车到了没有?老郑头,准备好了,运尸的车到了立刻回衙,你们二人还有你们……” 高云天指了指那婆子和她带来的几人:“一起去县衙!” 那婆子忙说:“我们自然是要去的,我可是苦主!他们害死我女儿,少不得要赔些钞银来……” “你昨晚到今日,你可有见过死者?”贾川打断婆子,高声问书生。 书生赶紧摇头说:“发乎情,止于礼,藏于心,不逾矩。” “那你还留她在此过夜?”贾川皱眉问。 “她继母逼她嫁与他人为妾,她不从,没少受继母的打,可,我确实拿不出那些聘礼,叔叔才想到用这种法子救她于水火,她也真的不想回去,才,才……”书生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谁家女儿是白养的?你们算盘打的好,如今,如今想让我人财两空?门儿都没有!” 那婆子跳着脚的骂。 贾川皱眉望向那婆子问:“你得有七十多了吧?死者正直妙龄,说你是他祖母都不为过,我很好奇死者的爹是瞎了吗?怎会娶个娘做续弦?” 贾川刚一说完,院中仅剩的两名捕快便哈哈大笑起来,那婆子嘴上何曾吃过亏,就算说不过,一双利爪也能赢回来些,可眼前的人是衙差,她不敢,只能扯着嗓子喊自己还不到四十。 贾川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了摆手说:“你莫要说谎,多大年纪看脸还是能看出来的,一会儿你与死者的爹都要去县衙,到时……” “他爹死了,死了两年了!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你有儿子?”贾川像是很惊讶的问。 “自然是有的,我生的!”婆子得意的说。 贾川了然的点头说:“以为你这种人必定会绝后,没想到还有个儿子,也就是说你打算卖了不是亲生的女儿好给你儿子娶亲出聘礼,是吧?至于到了地下见到死者的爹该如何解释,你暂时必定是不愿意想的……” “她吃我的,喝我的,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谁说不是呢,你打她骂她卖她,想来她也是要还回来的,从今晚开始吧。” 贾川说完,那婆子想要咬人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全身僵直的站在那,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贾川扭过头看向中年人问道:“你侄子知书达理的,说的很好听,你呢?昨晚到刚刚可有见过死者?” 中年人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晴儿昨日下午来的,我们只是匆匆见上一面,而后便都是他婶娘照顾着……” “她昨晚便住在这间屋子?” “是。” 贾川点点头看向高云天问:“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高云天下意识摇了摇头,紧跟着又点头说:“死者昨晚便已死了。” “反应挺快啊,就是时辰不对。” “老郑头,你尸检了半天也没与我说起死者是何时死的,我回去必定会向……” “尸检是我做的,你找老郑头作甚?死者是今日卯时末辰时初死亡,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大活人岂能安安静静地被人掐死,没做任何反抗?这宅子窄小,若是死者曾有过喊叫,这叔侄二人不可能听不到,尤其是大清早的时候,他们若是听到了,或许晴儿便死不了了。” 高云天瞪大眼睛看着贾川,眼神清澈中带着奋力的思考。 偏在这时有人喊道:“车到了!” …… 高云天本想着这一趟让贾川见见自己的威风,没想到带着疑惑,耷拉着脑袋回了县衙。 这一路上,高云天脑子很是辛苦。 高云天对那叔侄二人没有起疑心,若是这二人知道晴儿已死,完全没必要与那婆子多说,只说人昨晚没来过,或者昨晚已经走了便可,且会将尸体处置妥当,就算没法子尽快掩埋,也不会让尸体仍旧吊在那里。 但贾川提醒的对啊,死者既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是在家里被后娘虐待过的,少不得什么重活都干,并非纤弱女子,不管谁想伤害她,怎会没有半点动静? 刚才去的那个院子着实不大,别说是尖叫,安静的时候在后院放个屁,前院可能都能听到,晴儿若是有求救声,叔侄二人不可能听不到,若是曾听到过,便不会是今日这般模样。 至于那婆子,虽说可恶,但却没有可疑之处,若不是她找人报官,便也不会发现这桩命案,她大可告到申明亭。 申明亭建于洪武五年,太祖以田野之民不知禁令,往往误犯刑宪,命有司于内外府州县及乡之里社皆建申明亭,用于剖决民间词讼。 那婆子没想着去申明亭找里老理讼,而是告到县衙,便是想着将事情闹大,自然不可能是凶犯。 要说这案子也算是高云天自找的,告到县衙也可推到申明亭,高云天只是单纯的想在贾川面前威风一下,没威好,威出一桩命案来。 高云天想着一会儿回到县衙,还要偷着找承发房吏帮那婆子写个词状,这些百姓不懂律法,要不是赶上他想发威,今日便不会有人去那宅子,这起命案最终会如何…… 高云天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若是那母子杀人,最后要如何了结才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高云天在路上,几次想要开口问贾川,他都忍住了,不过是些细节想不通,回去升堂审问,亮出刑具吓唬一番,理应能听到实话,便也可解了心中疑惑,无需开口问谁。 只是想要今日升堂有点难,按县衙规矩先要接状,而后知县细览,再传原告,被告,证人三方细问,放告之日,方可升堂。 可高云天等不得啊,他现在心里犹如万千蚂蚁在爬,不将这些事弄明白他怕是寝食难安,但他也知不能完全依赖县尊同意今日便升堂审问,便想着先解决两个问题,一是为何死者没有反抗?二是若是此案没被发现,那母子二人要如何了解此事?一个大活人啊,能说不见便不见了? 前面一个问题最容易的法子自然是用了药先将死者药晕,而后再上前掐死,可他问过跟去的捕快,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药渣,即便凶犯首尾干净,但总要买来药材熬制,这事一查便知! 想到便要做到,高云天即刻命捕快前去街上药铺查问。 后面一个问题,会不会是还有同谋?这便需要多些人证才好。 这案子少不得里甲,邻居出面配合审理,高云天又派出去两名捕快去找苦主和被告居住地的里甲和邻居。 所以,等回到县衙,跟去的捕快,除了前后两人外,都被高云天派出去了。 …… (本章完) 第20章 升堂 第20章 升堂 贾川回到县衙便想去吏舍补觉,凶犯是谁?差不多摆在明面上,高云天虽有些……不懂事,但查案倒是很认真,他这个‘太子亲信’人设在知县心中暂时是立住的,且涉案的两家人都是平民,想来知县不会在这时候制造冤案。 老郑头还想拉着贾川继续研究殓房内的尸体,贾川也想尽快想明白,但身体不允许啊,之前一直撑着,睡了一天一夜,以为缓过来了,可走了这么一趟之后,明显感觉疲惫,这对深度思考没有好处。 他想着朱瞻基必然是已经到了京城,皇家办丧事也必然繁琐,还要走手续上岗当皇上,这一系列的操作完事,朱瞻基才会想到他,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便先让那具尸体在冰上多躺上两日吧。 高云天等着贾川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然后主动的说出答案,可贾川理都没理他,与老郑头低语了几句,而后让老郑头带路,领着董树本和顺子径直走了。 高云天想阻拦却又要面子的张不开嘴,只能暗暗咬牙,想着一会儿手下回来,必定也能知晓其中各种缘故。 高云天急急的找崔有志汇报工作,信誓旦旦的说已基本查明,只待升堂后凶犯认罪。 崔有志有些发蒙,人命案乃是大案,自然是要尽快放告,若是胆敢拖延是要受杖的,但也不能快成这样,上午出事下午便升堂?连词状都还没看呢,苦主,被告,人证,里甲等等可都找齐了? 高云天见崔有志犹豫不决,便劝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已命人去请里甲,乡邻,这案子一应实证确凿,又是在国丧之时犯案,县尊雷厉风行断案,传出去也是佳话。” “你刚才说……贾川跟着你一起去了?” “是!” 崔有志听得心怒放,以为此命案容易断,县衙中可还有一位太子亲信在,此事待来日传到新皇耳中便是彰显能力的机会,升任知府自然指日可待。 于是,崔有志催促高云天将词状递上来,一干人等全部找齐,然后命县衙内各位官吏各就各位,吃什么午饭,一干人到齐后,出放告牌,升堂! 按理说听讼这个环节必不可少,需先引问一干人证,问明原告状告因由,然后带走原告,再拘唤被告审问,如被告不服,各执一词,则唤原告,被告,一干人证一同对问。 崔有志等不得了,他被高云天说的心痒痒,好像升堂后惊堂木一拍,凶犯便会招认罪行。 这种命案在他这里也只是初审,轮不到他来定罪,自会有州府复查,还会有监察御史、提刑官按察司审录,他只需审明白了,人证物证俱全便可。 整个过程时间可是会写明的,这让上面的官员一看,半日时间便审的明明白白,是何等荣耀! 于是,等那母子二人被押回县衙,里甲和几个乡邻也到了,不管原告被告,反正都在,崔有志直接升堂。 可让崔有志万万没想到,那母子二人拒不认罪,连连喊冤,那妇人柳氏还反问道:“侄儿能娶亲,我为何要阻拦?阻拦了这次,下次又当如何?” 崔有志懵了,是啊,为何要杀了那女子? 柳氏又高声说: “我家夫君想出来的法子,虽说对名声不好,但却可以省去不少聘礼,我们家中贫寒,若是能少出钞银,我巴不得尽快成了,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定是那狠心的后娘,她知道再不能用晴儿换取钞银,一气之下口无遮拦,脏的臭的全往外冒,晴儿才羞愤之下寻了短见!” 那婆子也在堂上,听罢这话自是恼羞成怒,脏话连篇将柳氏一顿痛骂,却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柳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两个人便在公堂之上吵了起来。 崔有志惊堂木拍得手疼,都没管用,喊了句要打板子,两名妇人这才住了口。 崔有志急急将高云天叫到身旁,带着怒气询问:“你不是说此案就是婶娘吝啬聘礼吗?可她说的对啊!” 高云天被两名妇人吵得脑仁疼,他觉得哪不对,可在崔知县的追问下他脑子卡壳了。 他笃定凶犯是这母子二人,脑子里一直盘算着如何让他们自己说出是如何动手的,去药铺的捕快在升堂前就回来了,没有药铺最近卖了能让人沉睡的药,高云天开动脑筋一直在思考贾川给他留下的这道题,确实没有仔细思量过凶犯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眼见母子二人鼻涕眼泪的连连喊冤,高云天一时间又找不到质问的缘由,用刑这事儿他脑子里闪过一下,一方面他不想有屈打成招的嫌疑,传出去对他英明有损,另一方面《大明律》说的明白:赃证明白,故意持顽不招者,可用木拷问。 若是平日里那些案子,偷偷用刑也就罢了,今日这桩案子不同,这么多人在堂上,高云天自知崔有志同意急急升堂,还不是做给贾川看的,他利用的也是这一点,眼下若是提出用刑,崔有志势必不会同意。 善良的高云天情急之下便想到了贾川。 并非他开口询问,而是在堂上让贾川不得不说,如此一来,他留住了面子,崔知县也达到了目的。 贾川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被一名衙役推了推,呼噜声戛然而止,梦中的香甜也跟着消失了。 贾川有点起床气,案发现场就摆在那,该引导的他也引导过了,尸检报告就是老郑头的嘴,这不是样样齐全了吗? 非得嚼烂了喂才行? 贾川憋着一肚子的火跟着衙役到了堂上。 堂上两名妇人虽不再相互辱骂,却仍在相互指责,那叔侄二人跪地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你莫以为我们不知你将晴儿打得浑身是伤,你为何只打身上不打脸?” “她干活偷懒,能不教训一番?” “放屁!你是逼她跟你去见人,见谁?买家总要看看模样身段吧?晴儿不从,你便抽打她,换做是我,我也不想活了……”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贾川冷哼一声,迈进堂中,先是插了一句,而后才看到堂中竟是这么多人,他呆愣了一下,朝崔有志躬身行了礼。 “我自然是清楚的,晴儿什么都跟我说,我又怎会害她性命?!”柳氏见来的只是衙役打扮的人,无半点怯意,扬着头答道。 贾川缓了一下,堂上有多少人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将案情说清楚便是了。 他走到叔侄俩身旁,弯腰拍了拍叔叔,问:“你家这位……这般善解人意,你是不是也是今日才知的?” “你这是何意?”那妇人见自己一顿胡搅蛮缠颇见成效,挺直了身板又说:“晴儿与辉哥常有来往,我不知见了多少次,她与我说起家中事再正常不过……” “那是,说的少了,你怎会安排的这般妥当?晴儿与辉哥私定终身,你何时知晓的?” 那妇人一愣,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个问题,她下意识的看向叔侄二人。 “莫看他俩,只说你何时知晓的?” “我,我……” “你刚刚不是说晴儿常与你家走动吗?若非有辉哥这一层,她去你家作甚?辉哥十三岁开始便要跟着你们一起生活,你对他如何?比她对晴儿……”贾川指了指那婆子:“能强些而已吧?辉哥自然不会与你亲近,他自己在你们家中都没有位置,又怎敢将晴儿时不时的带回来?” 那妇人张着嘴惊愕的看着贾川,像是在问:你怎知道? 贾川又看向地上已经开始低泣的辉哥,说: “辉哥性格懦弱,好在这个叔父是真心疼他,却又在家说了不算,晴儿继母要的聘礼莫说你们拿不出来,便是能拿出来,你这个婶娘能愿意拿?辉哥与晴儿是怎么相识的我不知道,但他们二人同病相怜,救对方便等于是救自己,所以辉哥执意要娶晴儿。” 贾川说着弯下腰,对辉哥叔叔说:“你这个叔叔在家做不得主,平日里对辉哥也是爱莫能助,一直心有亏欠吧?所以辉哥这次求你,你便下定决心成全他。你叫什么?” “陈,陈二。” “陈二想成全侄子陈辉,又知家里有母老虎,”贾川直起腰看向崔有志:“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么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可他想要这般做,必须要家中妇人点头不可,这里有个关键处,若是晴儿的继母认了生米煮成熟饭,她可会答应白白将晴儿嫁了?只看她这副嘴脸便不可能,陈二也知道想空手得个侄媳妇不可能,他必定是心中有计较,当他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在家主事的妇人听……” 贾川看向那妇人问:“你可答应了?” 那妇人下意识的摇头,紧跟着又解释道:“家中哪来的钞银替他办婚事?” “这是你儿子?”贾川指了指跪在柳氏旁的年轻人。 “陈阳。”高云天介绍了一下。 “看着与陈辉年纪差不多,可有议亲?”贾川问。 柳氏不知为何没了之前的气焰,轻声说:“未曾。” “你站起来我看看身高。”贾川对陈阳说。 陈阳惊慌的双手握拳。 “凭何?!”柳氏伸手护住儿子,嘶吼着问。 贾川也没勉强,看向崔有志说: “凶犯是先将死者掐死,而后悬于梁下,没点子力气怕是不行,有力气一个人也难弄,总要有个人帮着,根据案发现场的条件,应是一个人将死者竖着抱起,另一个站在凳子上将布单悬挂好,然后二人合力将死者挂到布单上,这就需要抱起尸体的这个人,个子很高,且有些力气……” “你给我站起来!”高云天朝陈阳大喝一声。 崔有志跟陈阳神同步,俱是浑身一激灵,而后崔有志挺了挺腰身,张了张嘴本想要呵斥高云天几句,奈何这厮平日张狂惯了,一时管控不住自己,竟是冲到呆呆的陈阳面前,将其拎起。 高云天人如其名,高大威猛,谁知这陈阳竟是比高云天还要高半头。 高云天突然恼怒是有原因的,他恼怒的其实是自己,刚刚被两名妇人吵闹得脑子乱了,竟是忘了驳斥那位婶娘,死者并非死于自缢,她的那些说辞便都说不通了,若是早早想起来,何必将贾川弄来。 “县尊!他这般高,凶犯是他必定无疑!”高云天笃定的转头对崔有志说。 柳氏扯着高云天的衣角哀求道:“不能因他高便断定他杀人啊,冤枉啊!” 贾川皱眉看向高云天问:“你着的什么急?那屋中都有什么,你是看过的,就没再想到点别的?” 高云天松开拽着陈阳的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可脑海中竟全是晴儿那张发紫的脸。 “那屋中可似有人居住过?”贾川提醒。 高云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死者却是在那屋里住了一宿,床上只有满是灰尘的床褥,桌上连口水都没有,屋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且屋内其他地方一尘不染。” 高云天紧皱着眉头,脑子里闪过案发现场的画面,突然开口说:“死者昨日到陈家寻求庇护,直到死水米未进,且一直坐在凳上,或者趴在地上。” “死者身上本就有伤,县尊可传仵作前来问话,死者身上的伤是否被处理过?可有严重的伤导致死者发热?” “传仵作!” …… 尸检报告这事对查案很重要,贾川觉得老郑头回去必定会重新验尸,查看之后得出结论,高云天和崔有志便也算是知道了,哪知他们这般猴急的升堂,却连尸检结果都未曾细问。 老郑头来到堂前说了死者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还说了死者身上多处伤口有化脓的迹象,死前极有可能高热不退…… 这一下高云天算是想明白了,他指着柳氏厉声道:“毒妇!那女子已经是满身伤痕,你不仅不寻医问药,竟连水都不给她喝,难怪天亮时将其掐死毫不费力,且没有半分动静传出!” 柳氏惊恐的不知看向何处,浑身如筛糠一般, 陈阳已是站立不住,跌坐在堂中。 今天大寒,后天小年,南方是周四小年吧? 一年又一年的,年根的时候很忙,也不知道忙什么,反正是天天累的够呛,小时候盼着过年,年轻的时候喜欢过年,到现在一想到过年,累啊! 成长就是,过年除了和假期,还多了一层累。 干活去喽。 周一莫慌,离放假还远吗?高兴起来! (本章完) 第21章 新线索 第21章 新线索 二人的表现让贾川很是想不通,这二人尤其是柳氏,刚刚还趾高气昂,为何突然间便崩溃了? 高云天马上帮贾川解了惑,他高声道: “死者在卯时末辰时初死亡,死者并非自尽,而是被人先掐死再吊起的,那个辰时除了陈家自己人,谁会到陈家行凶?即便死者生前有仇家,也会选午夜时分吧?谁会在天刚亮,主家也已起身的时候去行凶?” 贾川这才明白,原来他没来的时候,堂上那位知县连死亡时间都还不知道,或者说未曾在堂上说起过,那母子二人便以为还有漏洞可钻。 只听高云天继续说道: “陈家叔侄,秉承礼数,没有在死者安置好之后再去探望,交于这毒妇照顾,这毒妇心有不甘,她深知死者继母是何等样的人,也知道陈二这次势必要帮侄儿,可她自己儿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家中本就窘迫,她便生出了谋害之心,柳氏,是也不是?!” 柳氏哪里还有力气答话,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高云天显然并不在意柳氏答不答话,紧跟着又说: “你们母子商量一宿,今日清晨动手后,主动提出要去娘家避避,陈二只觉着你这毒妇走了更好,怎会不应?于是,你在离开家的时候还假模假样的嘱咐陈二,说自己刚刚去看了晴儿,正睡的香,莫要吵到她这类的话,他们叔侄便没有去后院,直到这婆子找来,你想的挺好,陈二叔侄若是能将这婆子轰走也可,到时晴儿身上的伤和当日围观的邻里便是最好的实证,放谁家闺女身上这事都没法活,若是不能,便是那婆子十分凶悍,蛮不讲理,此时发现晴儿受辱自尽,那婆子也不敢声张,这事儿便会对外说暴毙而亡,说不得你们还能从这婆子的肋条上扯下几张钞银来,奈何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们做下恶事,天必罚之!” 崔有志惊讶高云天突然能言善道了。 贾川也纳闷,既然能想的明白,也说得通畅,为何非要将他叫醒? 连高云天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贾川上堂的那一刻,他突然便有了底气。 …… 贾川没有听下去的心思,这案子如果放在上一世,当天破了很正常,他来这三年没觉着自己比这里的人聪明在那,不过是为了生存,各有所长罢了。 比如有些同事擅长设捕猎的陷阱,有些同事擅长木工,有些同事擅长修修补补……在这些方面他跟傻子无异。 他以为这里的捕头再差也不该差到哪去,那陈二一看便是在家里做不得主的,但毕竟是男人嘛,平日里一再忍让,突然在某件事上坚持,柳氏便只剩慌乱。 慌乱什么?自然是涉及到钞银。陈家生活并不宽裕,自己儿子也要议亲,而晴儿的亲爹死了有几年了,也就是说没婆子虐待晴儿的事,街坊邻里必定知晓,属于是名声在外,所以陈家必定知道那婆子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即便用了生米熟饭的法子,也少不了钞银做聘礼。 晴儿带伤私会陈辉,陈辉咬牙跺脚之后,没有提前告知家里便带着晴儿回来了。 陈二对侄子的内疚在这一刻爆发,他应承侄子这事儿他必有办法,或许也与晴儿商议过,这事儿毕竟涉及到她的名声, 晴儿必然没有反对的理由,还有什么能比继母更可怕? 陈二急急的与柳氏说了自己的计划,二人有过争吵,陈二难得的男人了一回,柳氏只能先去安置晴儿,顺便问了问她家的情况。 若是旁人问了,听到的必然是继母凶狠,晴儿可怜,但柳氏听到的是继母难缠,聘礼少不了,嫁妆没多少。 在陈二的逻辑中,留晴儿一宿这事不管继母认不认,她都得自己憋着,真说闹开了,她也休想再用晴儿赚聘礼,气不过也就是骂一骂,骂完还是要坐下来谈。 陈二觉得这事儿最终只能是成全了陈辉。 而柳氏觉着晴儿继母来闹的时候,必定少不得污言秽语的辱骂,晴儿悬梁自尽很是说得通,于是,杀念生。 贾川刚到现场听到他们吵架的时候,便心生怀疑,这家莫不是没有女主人?要个老爷们站出来跟个婆子对骂? 后来知道陈二老婆孩子都因这事儿清晨回了娘家,他便更加怀疑了,孩子不小了,就算柳氏胆小怕事,也没必要带走已经成年的儿子。 既然已经预料到会吵架,自然是人多些才好。 再看到案发现场,简陋说明家贫,干净说明女主人很能干,这可不是案发后整理的结果,案发后,除非凶犯过于冷静,要不然不会清理到边边角角,旮旯都不放过,床褥上的灰尘是落上去的,看不太出来,需要拍打才可,这便说明整个行凶过程,死者不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打斗挣扎。 再等贾川知道死亡时间,看到死者身上的伤,看到陈二和陈辉的怂样,基本上也就确认了凶犯。 作案时间,作案动机,行凶手段,基本都清楚了,贾川确实觉得都是摆在那的证据,老郑头的嘴便是尸检报告,贾川觉得高云天表现的也像是明白的很,他也只需提醒一下便可。 结果好像也是这样的,只不过需要他上堂提醒罢了。 贾川不会知道的是,这案子若不是晴儿继母想着先下手为强,根本不在意晴儿名声,直接去县衙报官,晴儿便是一缕冤魂,无人会为她的死受到惩罚。 而这世上的怨魂有多少? …… 贾川跟着老郑头去了殓房小院。 他随意的抱怨了两句,老郑头笑呵呵的说:“平日里难遇命案,自然生疏。” 贾川摆手说:“不一定非要命案,推断过程都相近。” 老郑头低声问:“那你可知道梦里教你的人是何人?” 贾川摇头,打岔问:“你说屋里那位会是谁?” 老郑头知道贾川这是不想说这个话题,也只能轻叹一口气说:“既然让他活下来,便是个有用的,我之前还在想,会不会只有他不是汉王府的人?若是如此,那屠杀巡检司之人可就是汉王府的人了,可你笃定不是。” 二人坐到院中凳子上,贾川仰头看了看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谋杀储君的事,他们怎敢用旁人,我还是觉得这个人应是很多人认识的,一会儿还得提醒高中去找画师。” “你还是直接说与县尊知晓吧,这时候,高中怕是没工夫想这件事,他有工夫也必定是在四处夸耀自己何等厉害,一日内便将凶犯抓住。” “你说他们为何要将巡检司的人全都杀了?” 老郑头眯着眼睛说:“你问我死人的事,我或许还能答上来。” “那就去问问死的这个。” …… 黄昏,热气仍旧漂浮在周遭,只是缺少了头顶上的炙烤。 董树本带着顺子找到小院,正好赶上贾川和老郑头从殓房出来。 “我一猜你就在这儿。”董树本找个凳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顺子也坐下说:“我俩一睁眼,你人没了,巡检使说你定是在殓房。” 董树本说:“平日里没见你对何事这般用心,这是知道太子……知道这案子早晚是你查,查不明白莫说升迁,便是脑袋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老郑头惊讶的看向贾川。 贾川苦笑道:“机遇与风险并存。” 顺子忙问:“什么风?” 董树本指了指殓房问:“可有进展?” 贾川站在院中伸了个懒腰说:“我以为我行,那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大案,真遇到了,一样没用。” “他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顺子看向董树本问。 董树本看向老郑头问:“刚刚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老郑头摇头,笑呵呵的说:“你们与他共事多年,怎会对他这般不了解?何事会吓到他?” “也是。”董树本点头。 “我的意思是……”贾川坐到凳子上:“死者的伤口在腹部,没有伤到腹内脏器,按照伤口大小看,不是那些人杀我们的人所用的刀。” “啊?”董树本与顺子异口同声。 “且,这人胃里有还未消化的米粒,大头菜,芹菜和咱们腌肉……案发时应是雨夜,那时不论是谁,吃过的晚饭都已消化的差不多了,我说过,这人是特意留给咱们的,他死于咱们回去巡检司那一日,只是可惜没有等到黄昏便失血过多死亡了……” 顺子腾一下站起身:“雨夜和咱们到巡检司中间还有一日时间,他们,他们没走!” “不仅没走,还住了一晚,吃了几餐饭,最后算着时间……” 贾川脑子里闪过那一日的场景,躺冰上那人吃了人生最后一餐饭,当然,他不知道是最后一餐,他需要的只是自己做心理建设朝自己捅一刀,然后忍痛等到有人来,所以这一餐饭他吃的很饱。 那些人或许都留下了,或许只留下一两个人陪着,他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到之前关押那间柴房,一人拿出匕首递给殓房里那位,匕首的长度比刀短多了,且更加锋利,便于操作。 那人接过匕首,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贾川记得验尸的时候,这人是单独趴在地上的,其他人都在偏里的位置,可见当时尸臭已经很浓郁了。 那人找好位置跪坐好,而后举起匕首刺中腹部又极快的拔出,旁边的人从他手里拿走匕首,那人倒地,旁边的人收好匕首离开。 “应该有血滴在尸体旁边,但是我没看到,还是……我没看到?”贾川嘟囔了一句,而后自问自答道:“应是那人曾挣扎过,将血滴噌没了,不是瓷砖是土地,土地吸附能力强,看不到也正常。” 董树本和老郑,顺子,相互看了看,只听贾川又说: “自己刺自己和对面的人刺过来,位置会不同。”贾川说完叹了口气,又说:“我只想着验尸,忘了还要勘察一下其他地方有什么变化。” 顺子说:“若是如你所说一般,咱们地窖里和厨房内的米面,菜肉必定不对数……” “如何分辨?”董树本问:“平日有我在,必定会管控食材,我不在那两日,他们还活着的时候……” 董树本说不下去了。 贾川接口道:“咱们的人多,他们人少,再如何吃,也不过一日时间,应是能看出来。” “你要再回一趟?”老郑头问。 贾川点头说:“我查看了足印,雨夜泥泞,留下的很清晰,他们是沿原路离开的,现在想想,他们应该是成心这般做的,我那日没有一路追看下去,便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走了,其实,他们又回来了,只是为何一点痕迹没看到呢?” 董树本拍了拍贾川,安慰道:“那时候,你能专心验尸已是很不错了。” 顺子忙问:“即便知道这些对查清何人犯案有什么帮助?” 贾川耸了耸肩说:“我不清楚皇家那些纠纷,你们也难知道上层……不是你们能了解的,不知道人物关系,不知道仇怨,很难找出嫌疑人,但是,我需要确定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来日……问起,我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董树本点头说:“有些事,你最好别掺和,把查明白的上报便可,这不像县衙查案,寻里甲,邻里问个明白,能得罪了谁去?可这案子……你小心为上吧。” 老郑头忙说:“要我说,你装傻充愣的将差事应付过去,然后跟着我,我这里虽没有荣华富贵,却是清净的很,你……” “他还未曾娶亲!跟你留在这儿?你可有成家?可有儿女?” 老郑头被董树本戳到痛处,沮丧的垂下了头。 ……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有杂役跑过来喊贾川去用饭,说是县尊等着呢。 贾川皱眉,酒桌上那点事他能应对,但不代表他喜欢,违心的话说多了,自己都厌恶自己,这知县必是想让他将今日审案之事找机会说与朱瞻基听听,好方便他来日升迁,可他不想说,审成这个样子,还想邀功? 可他不想去也得去,正好他也有些安排,需要崔有志成全。 今天是周二,今天的数据关系到下周有没有推荐上,可我今天才想来提醒大家扒拉,也是没谁了,全凭运气吧。 据说周末有雪,且是大雪,好像有雪的省份很多,大家出行一定看好天气预报啊。 说的好像多少人看我的书一样(捂脸) (本章完) 第22章 那点道理 第22章 那点道理 董树本催促贾川快去,莫让县尊久等,贾川说:“你们等着,我去让县尊整些酒菜给你们,等我那边完事了,便过来……” 老郑头摆手说:“眼下是国丧,谁敢饮酒作乐?不管官员百姓,在国丧期间不仅不能嫁娶,也不能饮酒吃肉,百日后方可解禁,县尊接到讣告之后,换成素服,还得四次叩拜,这还不够,还得哭丧,之后每天早晨起来点三炷香,哭一顿,得连着三日如此,你还想要酒菜?不是……” 贾川想了想上一世黑白屏的手机页面,没说什么,默默地走了。 老郑头扭头看向董树本纳闷的问:“去年……你们偷偷吃肉喝酒了?” 董树本赶紧摆手,他知道老郑头说的是去年朱棣的国丧期,急忙说:“没有没有,他就是忘了,我们常年与世隔绝的,有些规矩记不住。” …… 县衙后堂,崔有志一身素服,乌纱帽,黑角带,一副想热情又极度克制的表情。 正如贾川预料的那般,崔有志的这一桌素菜自然是有目的的,他三句不离今日堂上审案。 贾川可没有一诺千金的人生信条,画饼这事儿他了解,只是实操的机会不多,今晚正好练练手。 二人用饭的时候,崔有志很是开怀,虽努力抑制表情,不让笑容飞扬,但嘴角一直就没落下。 眼前这位年轻人句句能说到他心坎上,人在高兴的时候,很容易点头,于是,不仅老郑头的院子里有了几样小菜,且贾川说的明日再去趟巡检司,崔有志当下便令高云天安排好人手,明日一早跟随贾川走这一趟。 高云天眼见饭桌旁没自己的位置,被叫来也只是听令,心中甚是不喜。 贾川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片刻都不想停留,紧锣密鼓的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又拍着胸脯,认真的承诺了几句说完就忘的承诺,崔有志心满意足了,贾川再皱眉说自己甚是疲乏,崔有志便也不好再留。 贾川跟着杂役回到吏舍,等杂役一走,贾川立刻快步走向老郑头的院子,要说去别处他不认得,眼下也就去老郑头的院子路熟。 老郑头见贾川进院,笑呵呵的招手说:“快来坐下,我这是沾了你的光,今日虽无酒,可这几个菜也不是我平日里能吃到的。” 贾川看了看院中小几上,一碟茴香豆,一碟下藕,一碟炒韭芽,便再无其它,与之前那一桌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 贾川刚坐下,端起老郑头倒的井水,刚要一口干了,身后便传来让他皱眉的声音。 “你故作疲累,糊弄县尊,竟是为了跑这儿来饮酒,我即刻回禀县尊……” “你快去!一刻都别耽误,就说我大碗大碗的喝酒,县尊若是不管,你便去州府告,再不行进京告。”贾川头都没回的说。 高云天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郑头起身说:“我这地方不干净,也就他们不嫌弃,本想叫高捕头也过来吃一口的……” “你叫我也不会来。” “是,所以没叫嘛。”老郑头笑呵呵的说罢坐了下来。 小院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董树本虽与高云天见过,但没说过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只知‘嗯,啊’的发出一些打破安静的动静。 顺子更是不会吭声,他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高云天站了片刻,可能是站累了,他在夜色中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能坐的凳子。 董树本见到了,忙讨好的起身说:“高捕头坐我这里,我去再找个凳子。” 高云天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便坐下了。 老郑头只好起身去给董树本再找个凳子。 “我若不是见你今日对查案有功,早就去找县尊告你一状了。” 贾川仰脖一口喝下半碗井水,说:“我还得谢谢你。” “那倒不用,只是……以后莫要自作主张,凡事与我商议……” “你谁啊?”贾川扭头不屑的看向高云天,问:“你是瞎还是没长眼?崔知县见我都要礼让三分,你舅在崔知县面前也不过如此吧?你舅尚且与我一个待遇,我就纳闷你这个外甥哪来的底气让我听命与你?” 高云天被贾川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在夜色遮掩,只能看到他不安的摆动着上半身,竟是没有反驳。 这让贾川很是意外,他探究的看着高云天,问:“你找我到底何事?” 高云天轻咳了一声说:“明日要去黄芦岭,兵部那边还没决定是否恢复那里的巡检司,朝廷也未曾下令谁来查明此案,我是觉着……” 贾川夹起一粒茴香豆扔进嘴里说:“肯定是我查。” “你查?这么大的案子你查?”高云天陡然间提高了嗓门,吓得老郑头端着酒碗的手一抖,抖出数滴,他赶紧舔了舔碗边。 “那还能是你查?”贾川没好气的问。 “我乃……” “你爷也没用,你舅最多能近知县,我呢?你跟我比!” 高云天瞪大眼睛想要反驳,可又无处下嘴,表情犹如噎住了一般。 “你找我何事?是不想明日去黄芦岭?还是想让我将查案的差事交给你?” 贾川说着给自己倒了井水,董树本和老郑头也重新坐好。 “不是,既然县尊命我明日陪你再去一趟,自然是要去的,这种案子你给我,我也不会接。”高云天不客气的端起贾川的水碗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又说:“我只是来提醒你,无根无基,有些事莫要掺和太深,这不像县衙查案,进退自有法子,你……” “你这人还怪好的咧,痛快点,到底何事找我?”贾川从高云天的手中夺过水碗,不耐烦的说。 高云天面色有些难看的看向老郑头,老郑头忙说:“我这就这么几个破碗,你要不嫌弃,殓房中倒是还有……” 高云天厌弃的摆了摆手,扭头低声对贾川说:“既然明日我与你同往,来日此案昭示天下的时候,自然也应有我的名字在……” “放心,跟过去的马和驴我都会上报。” 顺子一下没忍住,扑哧了一声。 “你!原本以为你是个得用的,没想到竟是这般牙尖嘴利,莫以为你得太子赏识,便有大好仕途,这官场中的路数你怕是知之甚少,有一日脑袋搬家怕是都不知究竟为何?我好言相劝,你不领情便罢了……” “你既是知道此案必定牵扯甚广,且未必有好果子,还要留个名?我采访一下,你是如何说出这等双标的话来?” “啥意思?”高云天纳闷的问完,好像咂摸过味儿来,直了直身子解释道:“此案涉及谋杀储君,太子必不能容,凡是出力的自然都是功劳一件,但带头的就不好说了。” 贾川歪着脑看向高云天,呵呵了两声说:“你也不傻啊。” 高云天得意的活动了一下双肩,说:“都跟你说了,官场中这些事你一个小小巡检司司吏,怎会知晓?莫看太子眼下信任你,待你查明之后,哼哼,鸟尽弓藏懂吗?” “只凭你这句话,我就能让你走我前面。”贾川喝了一口水。 高云天登时急了:“我可是为你好……” “你既然深知官场上的规矩,便该知道管好嘴……纠正你一下,不用等查明之后,查的过程很可能就去见太奶了,比如明日,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等在黄芦岭?我还真不知道你若是因公殉职了,抚恤钞银能有几何?” 高云天腾的一下站起身,他像是没想到这一层,只见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急急的便走了。 贾川转头朝他喊:“明日莫要迟到!” 董树本早就听得面色都变了,眼见高云天出了院门,忙问:“他说的……听着有些道理,你若是查下去……” “有不查下去的法子吗?”贾川仰脖干了碗中水。 老郑头晃悠着脑袋说:“你本该藏着些。” 贾川没有说话,那两日两夜的时间,是他两世都未曾经历过的惊险,莫说他没有时间仔细想清楚,便是能想明白,自己的命不要了? 他救的从来不是朱瞻基,是自己。 “明日真会有人埋伏在黄芦岭吗?”顺子着急的问。 贾川笑了笑说:“我吓唬那个愣头青的,他们既然留下殓房里那位,便是有意引我去错误的方向,暂时怎会舍得杀我?” “他们知道你是谁?知道……来日你将负责查明此案?”董树本瞪大眼睛问。 贾川抿了抿嘴,挪了挪屁股,又轻咳了一声说: “我是说他们对待去巡检司查证的人,不会下杀手。但是吧,内个……霸州城外,我可是被隆重的介绍来着,想来那人很快便会有所耳闻,我一个小司吏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且眼下京城必定忙乱,先皇丧礼,新皇登基总能吸引他们不少目光,所以暂时咱们是安全的。” “咱们?”董树本声调都变了:“你还要带着我?” 贾川探究的看了看董树本,说:“一个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你竟没想明白?” 董树本愣了一下,老郑头放下酒碗,很严肃的说: “两京十三省,能查此案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太子却想选你来查……我一开始是不信的,我一个仵作,没见过什么世面,莫说这等要案大案,便是一些命案,上面的州府,提刑按察使司都会命人严格核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来日即便你能有惊无险的查证此案,那些与你一起的官员又怎会听从与你?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太子即便想抬举你,也不可能让你一步登天做个三四品的大官,你又不可能事事当面向太子回禀,唉,你后面的路不好走啊。” 顺子听得连连点头说:“咱头顶上的天,也就是能望一望,真说有事了,哪里能够得到?” 贾川却问:“汉王惦记皇位的事,百姓间是不是也有耳闻?” 老郑头哼了一声说: “说句掉脑袋的话,谁做皇上跟田里种地的有何干系?肚子还没吃饱呢,谁有工夫关心这些?这些年,衙门里倒是有人私下里议论过,不过是酒后乱语,我总觉着汉王就没消停过,但如今算是摆在明面上了,可在未查出实证之前,汉王还是汉王,你当真是要小心才是。” “他想弄死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不是我小心便可的事,想要保命还是要有靠山,不过,顺子说的对,天……太高了,够不到。” “你越说我越糊涂,我怎就听着怎么做都得不了好呢?”董树本焦急的问。 顺子则说:“我倒是觉得贾川你想多了,殿下当日或许只是那么一说,当时是个什么情景?换做是谁都会乱,等殿下回到京城,能用的人多了,怎还想得起来你?即便想起来了,升任个县衙内的主薄,县丞已是极好的事了。” 董树本连连点头,说: “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儿,怎可能让你一个司吏查这么大的案子,即便是升任县丞也轮不到你,殿下那么一说,你便那么一听,不是我说你,高捕头在县衙多年,又与县尊熟络,来日你或许能升任个典吏,再好不过主薄,与他打交道的时间多了,这县衙中的差事,大多都是他们在做,你初来乍到的,莫要得罪深了才是。” 老郑头笑了笑,没说话。 顺子问:“那明日还去黄芦岭吗?” “去!”贾川挺直了腰背,双眉一挑答道。 “合着我们刚才都白说了?”董树本有些急了。 …… 倒不是贾川听不进去劝,而是他心里清楚若是不参与,结果会如何。 他这般执着也是两害相遇取其轻。 他记得朱瞻基的性子好像确实有点小任性,要不然也不能留下个蛐蛐皇帝的雅号,这种性子的人,做出什么决定来都不过分,他会继续参与的可能肯定是有的。 这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机会,董树本和顺子能看到的以后,是他们三个有命活下去的以后。 没命了呢? 今天是北小年,明天是南小年。祝大家小年暖暖,如意年年,平安岁岁,幸福满满! 二月抱拳! (本章完) 第23章 再到案发现场 第23章 再到案发现场 贾川依稀仿佛记得大胖给儿子留下一个‘三杨内阁’,哪三杨?贾川记不得了。 按理说,这案子说破大天去,也轮不到他,就算朱瞻基记得他们三个护卫有功,顶多也是赏赐些银两,给个一官半职的,确实如董树本和顺子所说,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但是,朱瞻基两次私下里跟他说起查案一事,不像是一时冲动,理论上讲,况钟更适合,一路上的艰难险阻都陪着领导一起经历过了,无需再去找谁做问询,但况钟的身子骨这次怕是伤到了根本,不修养一段时间恐连性命都会丢掉,奈何皇上急啊,他想尽早拔出这个眼中钉,如何拔? 贾川想起朱瞻基说过的那句话:我答应爷爷手上不会沾上朱家人的血。 这就相当于变相承诺,不管二叔做了什么,朱瞻基都不会要了他这位好二叔的性命。 但是朱瞻基不甘心! 朝堂上的老臣都是朱棣和朱高炽留下来的,朱瞻基那点小心思稍微有些异动,这些人不会感觉不到,每个朝代好像都有一根筋死谏的文臣,且这种事是一定会写进史书的,感觉像是写进档案,可看的人可不止学校和用人单位。 朱瞻基在意,所以他想找到个即便他杀了朱高煦,后人也会觉得他做得对的理由。 所以,朱瞻基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跟他发泄的时候,说了说查案的事,有些事,大官未必有小吏好使。 人这辈子从头到尾活的都是一个价值。 而贾川感觉自己在朱瞻基眼中的价值要么是查案,要么……背锅。 黄芦岭巡检司可就剩下他们三人了,若他不参与,不管谁来查案,实在找不到方式方法交差的时候,他们三个便是最好的素材,只要脑洞够大,他们仨背上的锅就够大,活罪难受,死罪难逃。 这深一层的意思,董树本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愿意多想罢了。 贾川早就想明白朱瞻基这条大腿上面全是刺,眼下他还没找好姿势,或许往上爬一爬便没那么多刺了,可现在若是抱不明白,轻了一身伤,重了,哼,命都不见得留得住! 可他现在想松手已是不能,先保证朱瞻基找他要结果的时候,能交出让最高领导满意的答卷,要不然即便死罪能逃,活罪他也受不了,想想现在的交趾,岭南,东北…… 所以,他还是坚持要去黄芦岭,至少他还有机会不让别人胡说八道,至少上面问起的时候,他有东西答,至于答的对不对朱瞻基的胃口……不对的话,想办法对就是了。 …… 转日清晨,贾川被顺子推醒,想到又要骑马,贾川的心情很沉重。 董树本赖在床上装睡,顺子推了半天不动。 贾川洗漱之后说:“不用管他,机会给他了,他不要,来日莫要羡慕你才好。” 董树本滕的一下坐起来,气哼哼的说:“你也知我女儿尚未出嫁,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你就接着躺着,说的好像就你惜命一般,你有闺女你了不起啊?我们就不想好好活着了?” 贾川话音刚落,有衙役来喊他们去用早饭,贾川带着顺子跟了去。 早饭就摆在院中木桌上,四碟咸食,几碗混沌鸡儿,几碗白粥,贾川端起一晚白粥,往里面巴拉了些咸菜,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就吃,吃到一半,董树本来了。 …… 高云天没有跟贾川他们一起吃,却是早就等在县衙外,陪着他的是数头驴。 贾川没有想到这次不用骑马,可他没骑过驴,有模有样的学着别人的样子上了驴,噶油噶油的出了城。 高云天一共带了五名捕快跟随,加上贾川三人,还有老郑头,十个人,十头驴,说不上壮观,贾川觉得有点丢人。 路上,贾川找个机会骑驴到高云天身旁,问:“你成心的吧?” 高云天不知何意,皱眉看向贾川。 “县衙中又不是没有马,你也知我们三人腿上还有伤未愈,整架马车也不为过吧?弄这么多驴……你今晚是打算住在黄芦岭?” 高云天冷哼一声说: “县衙中哪来那么多马匹?谁骑马谁骑驴?骑马的跑的快,到了黄芦岭可能都办完差事了,骑驴的还没到,你若是觉得你一人便可将此等要案查明,无需我等护送,我自会给你们四人准备马匹。” “你们骑马,我们坐马车……” “马车可能入山林?再说,出了城,马车也快不到哪去,弄架马车还要有车夫跟随,你好大的架子!你睁眼看看,街上出行的人大多都是骑驴,我们还未抱怨差事苦,你哪来的怨气?” 贾川竟被高云天说的无言以对,连驴都觉得丢人,慢吞吞的与高云天的驴拉开了距离,重新回到董树本和顺子身边。 “要我说你就是自找的。”董树本没好气的说:“咱们巡检司有几匹马,那是兵部安排的,县衙哪来这么多的马?你养着?” 贾川没理董树本,脑子里开始琢磨回去之后都需要勘察何处? 那日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便是指使衙役在他没有仔细勘察屋内之前,将屋内能用的东西剪的剪,扯的扯,现下他想起来要重回现场了,可对现场破坏最严重的便是他。 贾川懊恼不已,可当时他脑子都木了,哪里想得了这么全面? 这时候的贾川还没想起来,在山林外有兵士把守,现场表面上看已经被封锁了。 等一行人接近山林,看到有兵士骑着马巡逻,他才想起来这档子事,他忙催驴上前到高云天身旁低声说:“那日走的时候,那名军爷可是说了闲杂人等不得再入内,咱们……” “瞧你这点出息,那人也能被唤作军爷?不过是名小旗罢了,再说,咱们能算闲杂人等?” 看着高云天高傲的脖子,贾川没再说话,因他已看到一名兵士骑马奔他们而来,口中还在喝斥:“此路封了,走别的路吧。” 高云天赶忙自报家门,说了来意,态度十分的讨好。 兵士不能做主,调转马头去回禀主事的了。 一行人继续慢悠悠的前行,没过多久便看到山林边搭建的凉棚,里面坐着十几名兵士,路边拴着十几匹马。 高云天深吸一口气,催驴上前,贾川和其他人没动。 有那么一瞬间,贾川对高云天竟是心生些许敬意,但又担心他说不明白,引得兵士们疑心, 贾川做好准备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高云天很快便朝他们招手,意思是继续先行。 这让贾川没有想到,这么容易放行?就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呢?除了白骨与腐肉,着实不用担心县衙的人进去能做什么,若是能做,当晚便做了。 …… 重新走在山林间已是正午时分。 一行人牵着驴,默默无声。 曾经山林中唯一一处生机盎然的所在,如今被几十座新坟围绕,每接近一步,贾川的心情都沉重一分。 董树本和顺子栓好驴直奔坟茔,他们带来了些昨日剩下的菜,本应带些新鲜的,可眼下他们穷得只剩下一条命了,能带些吃食来已然算不错了。 贾川不是没想过开口找崔有志要些祭品,四十多人总不能厚此薄彼,可一下准备这么多,也是为难崔有志,贾川想着先把案子整明白了,找到真凶,而后自己有能力了,多照顾照顾这些兄弟的家人或许才是这些人想要看到的。 眼见董树本和顺子朝坟茔而去,贾川高喊:“简单祭奠一番就到地窖来,先办正事要紧。” 说罢,贾川又看向高云天说: “你带人在周边找新土,就是被翻动过的痕迹,应该有个地方埋了七个人,老郑头,你帮我找找这七人中有没有戴腰牌的,若是有,将腰牌取下来便可。” 贾川对腰牌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柴房里那些活口身上没有,打斗过的地方没有,那就只有可能在被同事埋了的那七人身上。 当初想过同事们在将那七人埋了的时候,必定会翻找值钱之物留下,当时也是想到这个可能才没有继续想下去,贾川也是在来的路上才换位思考了一下,汉王府的腰牌就算是用金字打造的,同事们也没人敢留在身边,那不是财,那是祸啊! 当时需要埋七人,一起动手挖坑抬尸的少说也得十个八个,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长脑子了,发现腰牌都不会动,即便有人猪油蒙了心,想着偷偷取出,也是没有机会了。 “我们都有事干,你干啥?”高云天急吼一声,打断了贾川的思路。 “我要去找别的证物,眼下大太阳就在你头顶,你怕啥?带上面巾,多少会有点味道。” 贾川说罢,便朝屋后的地窖走去,边走还边说:“能否天黑后赶回去,全看你们的办差利落不利落了,那七人不会被埋的有多远,他们才舍不得走那么远,估计就在房舍周围,不会难找。” 那一晚董树本说过死了七个,加上庙门口装死那位伤了六人,他焚烧那日屋内尸体确实是六具,可见那七个死了的,应是被埋了。 高云天听了贾川的嘟囔,不敢耽误,带着捕快开始行动。 贾川走到地窖前,回身朝董树本喊:“你不是有个专门记帐的本吗?你去找一找,咱们下去核对一番便知是否与我推断一致了。” 董树本和顺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抹着眼泪朝这边走来。 …… 地窖用于储藏巡检司平日的一些食材,董树本很在意,出了山林到东照县或者临近的县城,都算不得太远,但每次采买回来进了山林便很是麻烦,所以采买一次后,董树本都会用本子记录清楚,省吃俭用的,不肯浪费一丝一毫。 可眼前地窖内的景象,让董树本心疼的不得了,瓜果蔬菜所剩无几,地面上还有很多踩烂的,更不要说之前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肉类,更是不见了踪影。 “他们,他们不敢这般糟蹋地窖,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们也不敢将那些肉全都享用了,他们,他们不敢。”董树本蹲在地窖中,双手捡着菜叶子,声音发颤的说。 顺子双手握拳,说:“这么看,真的如你推断那般,那些人杀了我们的人后,竟是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当真是,当真是与那人一起留到咱们回来那日,做了一出戏,这才走的。” 贾川紧皱双眉,他查过脚印,那些人是沿着来时路,也就是土地庙方向走了的,没有发现再回来的脚印,他们从何处再回来的?别的路……知道的人不多啊。 “既然吃了这么多,必然要留下厨余垃圾,走,跟我找找去。”贾川打起精神说。 “找啥?”顺子问。 “找他们吃剩下的东西。” “有何用?”董树本问。 “看看他们留下来几个人。” …… 厨房内乱糟糟的,以往也乱,董树本实在看不过眼了,便会命人打扫一次,原本他还想开垦出一块地,种些蔬菜,可又觉得不知何时这个巡检司便会被裁撤,也就没有付诸实施,现在他莫名有些庆幸,这要是让他看到菜地被毁坏了,又是一番心痛。 但贾川还是看到了与平时不同的乱,至少每个人的饭盆是定会清洗干净摆放一旁的,装米面的缸更不会敞开怀抱,撒的遍地都是,且缸内空空。 他们平日里乱也就是灶台周围,可眼前的厨房乱的一塌糊涂。 泔水桶是满的,可这么多年来,它就没满过。 董树本抠门,其他人又都珍惜粮食,每次饭后基本不会剩下什么。 可现在泔水桶上面站立着一层绿蝇,贾川挥手数次才能看清里面,菜叶与发绿的剩肉带着酸腐的臭气直钻贾川脑仁。 他捂着鼻子皱眉看了看,终是没有勇气下手捞一下,可也能看出来那些人何等的浪费。 他转头走出去十几米,这才松开手,做了个深呼吸,脑中一个个疑问争先恐后的闪现,让他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本章完) 第24章 内奸 第24章 内奸 董树本和顺子跟了过来,董树本仍旧义愤填膺:“这帮畜生,杀我的人,吃我的粮!” 顺子着急的问:“这般乱,如何能知道几人留下?” “应该是全留下了,若是只留下两三人,就算吃一碗倒一碗,也不会浪费那么多的菜肉,米面更是颗粒未留……”贾川顿了一下,皱眉嘟囔道:“咱们的米面非细粮,他们怎会吃的惯?” 董树本说:“饿极了,什么都好吃。” 顺子说:“可他们什么都没干,除了那一晚……咋会饿极了?” 二人说完都看向贾川。 贾川紧皱着双眉说: “筷子被动的太多了,咱们水缸内的水……我记得咱们走前应该剩下三缸多,现下也就还有半缸,可筷子扔的到处都是,连备用的都用了,没有洗过,咱们四十多人,还有未用过的筷子,加一起起码六十余双,按时间推算,那一晚杀完人后,他们可能吃了顿宵夜,也就是说他们十人很可能在这里一共用了六顿饭,案发当晚行动后加了餐,转日用了三餐,咱们回来那日,他们是用过午饭走的……” 贾川顿住了,正是因为他尸检检出那人死亡时间与别人不同,才断定这人本是想要留下性命,继而对他们进行误导的,为了确认,当晚他尸检过两次,老郑头还跟着一起检过,死亡时间应是早晨,后来考虑到天气因素,他在心里有个假设,或许是上午才死的,可不管早晨还是上午,那些人怎会不知?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留下来用过午饭才走? 贾川想象着那日午时,九个人厨房忙乎完,寻个臭味小些的地方用过饭,回来将碗筷一扔,有人走到那间屋外,对里面趴在地上的人喊了两句类似‘我们走了’这样的话,但里面没有动静,那人捂着鼻子推开门,发现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贾川皱眉看着远处,说不通啊,既然要走了,也已经让那人自己伤了自己,没有必要刻意留到中午,舍不得尸臭?觉着那味道能下饭? 逻辑不通啊! 而且,这些人大雨之夜貌似已经走了,没有回来的印记,可他们肯定回来了,从哪回来的? 按照他的推断,这些人就算不是汉王府的人,幕后之人的地位也差不到哪去,按理说操练苦一些,其他的应该极有规矩才是,怎会弄得地窖和厨房这般不堪? 贾川‘啧’了一声,正准备换个思路继续想,忽的听到一声惊叫。 高云天带着老郑头和捕快在周围查土地庙那夜死掉的七人埋在何处,贾川知道这地方必定不会很远,他深知自己的同事惰性几级,但也不会太近,每日进进出出的,尤其是夜晚出恭,多少会有些心里障碍。 之前贾川张望了一番,觉得高云天还是能理解到他的意思的,不远不近的绕一圈,肯定能找到。 可为何会叫?都说了找的是什么,这点心里准备没有? 贾川四处张望,想找到惊叫声发出之地,董树本拉着顺子已经朝东面的山林跑去。 那一夜不管是朱瞻基他们四人还是后来的那些人,来的时候走的都是山林西面的山路,这一面的山路也是巡检司平日里出出进进走的,而东面是他们这一趟,和之前带着朱瞻基离开时走的山路,这面的山路难行,外人多不知道此路,县衙的人接到报案也是跟着兵士来的,不然也找不到这条路。 眼下惊叫声竟是从那一面发出,这倒是给贾川提了个醒,自己的同事们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没有图省事在路好走的地方埋了。 贾川跟着董树本和顺子朝密林中跑去,很快便见到气哼哼,深一脚浅一脚,偶尔摔个屁股蹲又倔强站起身的高云天。 “你不是说只有七具尸体吗?那是七具吗?你识数吗?!”高云天见到脚底灵活的贾川,双腿像是更不听使唤,毅然决然的扑通跪地,而后起身不敢再动,指着贾川嗷嗷。 贾川站住了,不是七具? “可是……十六具?”贾川瞪大眼睛问。 “你知道?!你竟是诓我!”高云天大怒之下,仍是没敢动。 贾川没有解释,他心内震惊不已,眼前的杂草,荆棘,山坡像是突然消失了,贾川用自己都不理解的速度很快到了一个大坑前。 几名捕快都在扶着树狂吐,老郑头一人蹲在一个大坑边上,穿戴整齐的翻动着湿腻挂着腐肉的尸体。 “是……十六具尸体?”贾川捂着口鼻颤声问。 老郑头一门心思的想要找到贾川说的汉王府腰牌,只‘嗯’了一声。 贾川觉得脚下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好在顺子正好跑到身前,将他扶住。 董树本这时也到了,他听到贾川之前的问话,用酸胀的脚丫子想想也知道贾川的意思,那一晚残忍杀害巡检司四十余人的凶犯可能也在这坑里。 “是九个人啊!”顺子惊呼:“你,你那日说什么脚印深浅轻重的,大概十人左右,我还以为你是胡诌,没想到……” 董树本纳闷的看着满脸惊恐的贾川说:“你是真行啊!这都能让你猜着,你,你怕啥?更多的尸体你都没事,”董树本指了指大坑:“这些人你又不认识。” 这时高云天爬回来了,他站在不远处,对着贾川喊道:“那么多尸首,我们就戴一层面巾怎能挡住臭味?你就是成心的!我告诉你,等来日你到我手底下,看我如何整治你!” 好像是高云天的提醒,董树本和顺子这才反应过来太臭了,二人捂着鼻子后退了数米,到了高云天站的山坡上。 贾川像是没听到,他呆呆的看着大坑,看着老郑头敬业的工作,也看到老郑头抬头跟他说了句什么,又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贾川脑子里的轰鸣声渐渐消退了,理智告诉他得装啊! 装什么? 眼下看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可他知道那晚是十人,坑里只有九人,活了一个,是谁?能是谁? 这个坑是用来埋那一夜死掉的七人,除了巡检司的人,没人知道,不管什么麻雀黄雀的,后面死的这九人,完全不可能被埋在这里,这边的山林陡峭难行,正是因为平日里不会经过此地,同事们才会将那七人埋在这里,若不是有人引领,后来的人怎会知道这里,又怎会选择埋在这里? 之前贾川想不通这些人是从哪里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一些猜疑——只有熟悉山路的人带着,他们便可选一条回来的路,且不会被人发现。 熟悉山路的人…… 贾川在问出是否是十六具尸体的时候,其实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大坑里的尸体证实了他想删除的想法——巡检司有内奸。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可他想不通,他们用了这个坑,就不怕查案的人查到吗? 而让贾川害怕的是,一旦确认巡检司的人参与了别管哪一起凶案,董树本都好不了! 他和顺子也一样。 贾川瘫坐在地上,可能因为太臭了,他下意识的双手撑地,向后挪了挪,双手被地上的尖物划伤而不知。 他强迫自己的思绪从那个内奸身上挪开,他需要再重新捋一遍,才能知道自己的危险到底有几分。 这些人屠了巡检司后没有走,等到想走的时候,又来了一拨……可,内奸是谁?这人若是跟最后一拨人一伙,带着这些人找到了这个坑,那么,他是怎么逃过九人刀剑活了下来? 若他是跟那九人一伙的,巡检司四十多人的尸体一个不差,这个倒是好凑数,可他们怎知等巡检使回来的时候,尸体的面目已无可分辨,只能看穿戴和体型?且最后一拨人怎会知道谁是内奸?将其他人都杀了,只留下他,就为给他们找个埋尸的地方? 不论贾川如何使劲想要转移思绪,可满脑子想的还是内奸,他感觉脑子快炸了。 这时董树本上前将他拽到后面,可能是臭味没那么重了,贾川长出一口气,眨了眨眼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董树本抬头望天,老郑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腿,说:“你们若是没人帮我,天黑前,莫想离开此地。” 高云天听到了,气得直跳脚,喊道:“贾川你腿瘸了?倒是赶紧过去帮手啊,真说今晚回不去,你信不信我将你留在坑里?” 贾川没理高云天,他又发了一会儿呆,高云天气得指着他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贾川捂着口鼻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老郑头的工具箱旁,自己穿戴整齐,蹲到老郑头对面,对老郑头说:“你找腰牌,我验尸。” 这句话随着山林间的风吹到高云天耳朵里,他又急了:“烂成那样了,有何可验?!找到想找的证物……” “顺子,他再出声,你便将他拖过来,我自会向县尊解释。” 顺子轻声‘哦’了一声,胆怯的扭头看了看人高马大的高云天,垂下头,心说:我就算敢拖也拖不动啊。 高云天下意识的朝扶树的捕快们挪了几步,他倒是不怕顺子来拖他,自有手下阻拦,他担心的是贾川回去与县尊多言,今早县尊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他:莫要得罪贾川,谁也不知道这人来日会如何,黄芦岭巡检司毕竟是在我管辖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知县是升还是降或许都在贾川手中。 高云天不以为然,他可不认为一名司吏能有多大本事让太子青睐,可县尊的眼神告诉他,他最好是听话,要不然他舅那些银子可就白使了,万一将他叫回去……高云天强忍住怒意,闭嘴不言。 大坑挖的不深,这符合同事们的工作热情。 坑里的尸体上面是那九人,下面是再早的七人,贾川不解的是,之前的七人一定是被土盖上的,有没有露出手脚不知道,上面这层尸体完全可以扔在上面,为何要将土清理了,可能是没想到坑这么浅,抛尸之后再想埋,那就要从别处铲土,堆成坟包,时间不够,也嫌费事,便将尸体扔下,回去用了饭这才离开。 为何要在这地方用饭? 他们当真是不怕巡检使带人早早回来?还是想着谁回来了杀谁?又或者是知道他们没这么快回来? 贾川蹲在坑边上,先是笼统的看了看这些人的衣着,身上的黑色劲装与那七人略有不同,这也说明,若七人是汉王府的人,这九人不是,坑中没有这些人用过的刀箭,只一人怀中带鞘的匕首斜着立在尸体中间,贾川探身拿起后抽出匕首,匕首上仍有血迹残留。 这跟贾川之前的推断一致。 原本殓房那位忍着尸臭和身上的伤等到巡检使他们回来是很有可能的,但是,他听到了陌生的声音,这人必定是慌乱紧张了,挣扎着想一探究竟,扯动伤口加速血流,屋内不仅有尸臭还到处是细菌,加上温度较高…… 也就是说那些人杀了这九人后,费劲的扔到坑里再回去用了饭后,他们临走的时候四处检查了一番,殓房那位已经死了。 贾川收回思绪,开始查验近处这人的伤口,他身上是刀伤,横竖三条刀痕,致命伤在胸口,是捅进去的,应是与人正面对敌。 贾川脑中闪过一人挥舞着长刀,对面那人抵挡不过,接连被砍了三刀,皮开肉绽,最后一刀直插胸口,而后利落拔刀冲向第二人…… 来人比这九人功夫高强。 眼下上面这九具尸体也呈现出巨人观的模样,腐败气体使腹腔内压增高,贾川不敢动作太大,生怕翻动挤压下尸体炸了,也只能简单的查看一下每个人的致命伤。 上一次贾川烧了一间屋,原因便是在这个年代巨人观的尸体很难带回县衙做进一步尸检,如今更是这样,贾川挥动双手赶着围着他嗡嗡作响的苍蝇,缓缓站起身,四处望了望,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儿大石头,他走了过去。 老郑头还在艰难的伸手查找下面尸体上的残留物,贾川却是坐到大石头开始沉思。 (本章完) 第25章 浮出水面 第25章 浮出水面 他从土地庙那晚开始捋。 那晚第一拨杀过来的人,明说自己是汉王府的家仆,但是他们好像有个全部公认,却又不能说出口的潜规则——谁都不肯动手杀了朱瞻基。 哪怕有那么好的机会,一人进了庙宁可自残装死也未曾挥刀,庙外的人宁可做围观群众也不向土地庙靠近一步,这更能说明这些人深知皇家里的那些事,所以他们中领头的人提前找了黑道上或者说江湖上,愿意拿人钱财替人送命,身上有些把式的人。 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贾川不知道,只能推断汉王朱高煦的人手在执行追杀任务的时候,不太够用,所以允许手下在满足一些条件的情况下请了外援。 于是,第二拨人来了,因为来的稍微晚了些,被巡检司出动所有人截杀在山林间,以贾川对同事们的了解,那几个死在各处的十人,他的同事没工夫理会,掉进山涧的还算是有个遮风,阴暗潮湿的天然墓穴,那些死在林间的,只会这么暴晒在各处。 贾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跟朱高煦同病相怜,都是人手不够,要不然,那一晚他一定会细细查看尸体,或许会得到些线索,但他没有时间,等他赶回来那晚,更是没有时间,同时也没有脑子。 第三拨人,就是杀了所有同事的那九人或者也是十人,他们穿着与汉王府的人大差不差,莫不是也是哪个王府的?贾川不知道朱高炽有多少兄弟姐妹,除了朱高煦是不是还有王爷?也不知道朱瞻基的兄弟们有没有被封王的。 这第三拨人若是另外一位王爷的人,那他必定与朱高煦关系不错,不错到能够知道朱高煦的计划,也只有这样,他才生出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心思。 可惜第三拨人成竹在胸却在离开时被第四拨人杀了,只看那九人的伤口,属于是力不能敌,被暴力斩杀了。 那么,巡检司的内奸跟谁是一伙儿的呢?尸体可是他和顺子挨个下葬的,一个不差啊,即便面目全非,可人数对上了,那就是说雨夜第三拨人中,有人战死了。 想到这里,贾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若是同事们有一人知道反击,且有成效,其他人当时有没有血性,只要看到了,肾上腺多少也会激增一下下,以多战少…… 贾川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身,双眼放光。 按照当晚看到的尸体摆放……摆放!贾川紧紧皱眉,那一晚看到巡检司房舍门口那么多呈巨人观的尸体,每一具都是面朝上,当时他来不及多想,只当是凶犯想要检查是否没气儿了,可现在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即便是面朝下,凶犯拎起脑袋试探鼻息远比给死人翻身来的容易些,那他们为何要挨个翻身? 因为有很多人是昏迷中拖出来的! 贾川推断到这里只觉得后脖颈冒凉气,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那个内奸当晚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巡检司中大部分人都中招了,九名黑衣人趁着夜色和大雨到了房舍门口,内奸配合他们将没有中招的人召唤出来,有人反应快,意识到不对,他们搏杀了……不然,小萝卜只要跑出去,还是朝外人不熟的山林跑,黑衣人如何都是追不上的, 且大雨中距离稍远一些想要射箭命中,难度很大吧? 那就是小萝卜也中招了,但他没有昏睡,他踉踉跄跄的跑出房舍,那时候能搏杀的人已是不多,所以黑衣人玩了一出猫捉老鼠,看着小萝卜在大雨中摔到爬起,最终一箭射杀! 贾川紧紧握着双拳。 还有距离小萝卜不远的两名同事,也是同样的遭遇,只是那两人先死,小萝卜后亡,他们所中的箭被拔走,不是因为箭上有什么可识别的标识,而是因为……那本就是巡检司的箭! “老董!你即刻带着顺子去查看兵库房,查看……弓箭摆放是否正常。” 贾川喊完才扭头,正看到董树本和顺子正合力抱着愤怒的高云天,不让他靠近贾川。 此时三人的表情都停留在贾川开口之前的模样,怔怔的看着贾川。 “不用理会他!”贾川面无表情的说。 董树本松开手问:“怎的突然想起查弓箭了?” “你们先查。” 董树本看了眼顺子,二人朝房舍方向走去。 高云天被晾在那,莫名的少了些恼怒,他轻咳了一声,严肃的说:“你不去帮老郑头,坐在那里偷懒……” “我眼下没工夫搭理你,等回县衙,咱俩找个地方单挑,你现在离我远点。”贾川的表情很是不耐。 高云天刚要硬刚两句,老郑头喊道:“找到了!” …… 老郑头坐在贾川身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腰牌被浸泡在尸液中几日,臭不可闻。 老郑头拿过来的时候,上面还有蛆虫。 高云天自然躲得远远的,看着老郑头朝腰牌上先是倒了烈酒,而后找出一块帕子认真的擦拭,边擦拭边说着什么,高云天听不清。 老郑头在向贾川介绍腰牌是否是汉王府的,贾川在听到老郑头肯定的答案后,便又开始走神,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老郑头说:“……宫里的牙牌由司礼监造……锦衣卫的腰牌……象牙……王府的质地也不差……” 贾川边听着,边不自觉的看向房舍的方向,这九人能被第四拨人全部斩杀,可见并非有多强,若无内应,他们九人怎可将四十几人杀害?没有内应,他们如何知道地窖在何处?可第四拨人为何没有杀了这个内应? 只有内应知道这个坑在何处,至少抛尸的时候内应还没有死! 贾川正想着,房舍方向传来几声惊叫,贾川抬头望去,只见董树本一边跑一边摔一边喊:“全没了!全没了!” 贾川双肩一垮,他猜对了。 是谁?是谁害了所有兄弟?不仅害他们,还让他们死的这般难堪? 这九人不仅有夜色相护,还有大雨遮掩,更有内应帮手,他得手后甚至没有及时离开,悠闲的按照计划消磨时间,那一日半,内应之人是如何面对房舍外曾日夜相对的尸体?而等他们想要离去的时候,被人堵在山林中,内应之人又是如何保命的? 贾川清楚的知道巡检司这些人,每日除了操练的时候到库房领兵刃,巡逻,值岗的时候需佩戴兵刃外,其他时候这些东西都躺在库房中,有人看管。 四十多人,其中三十名弓兵,腰刀弓箭不是几个人能搬运走的,可他并没有在之前看到的地方发现大片踩踏的痕迹,或者打斗过的痕迹覆盖在那些泥泞的脚印上。 贾川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看向高云天说:“你即刻带人查看周围是否有大片踩踏过的痕迹……” 高云天在听到董树本的喊叫后,竟是也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没等贾川说完便开口急急的道:“有,就在那边。” 高云天指了指临近他们进山的方向。 贾川没有动身,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知道这条路的只有巡检司人,也就是说是那个内应带着屠了巡检司的人走了这条路离开,因为他们已经雨夜留下印记假装离开了,可他们却在离开时遇到送他们去地狱的人,他们便是在路边的山林间展开了搏杀,内应没有死,他没有被杀的原因或许是他看出来人是什么身份,于是说出库房里有什么,那些人便留下他的命,让他领路去了库房…… 什么人需要兵器? 贾川眼前一亮,土地庙那一夜,第二拨来的人! 他们是山匪! 他们是来找出门赚钱的兄弟的! 也就是说第二拨人和第四拨人是同伙。 汉王的人土地庙那日是在近处找了这些人前来做诛九族的事,山匪只知钞银给了不少,知道在哪里动手,却不知要杀的是何人。 两日未见兄弟回转,他们只能出来找,他们在搜索山林的时候发现了兄弟的尸体,虽已趋近腐烂,但他们一样能认出来,所以当时他们想的是报仇……他们暗中注意着那九人,以为这几人便是仇家。 这时厨房里那一团糟的景象再次闪现在贾川脑中,他刚要接着想下去,董树本跌跌撞撞的到了贾川身前,一下没控制好情绪,跪地抱着贾川的腿绝望的说:“完了,全完了!兵刃被盗,我难逃罪责啊。” 贾川将他扶起,让他坐到大石头上,像是没听到董树本的问题,开口问道:“你现在回想一下,那夜我检验尸体,你做记录,这期间,你可有发现谁的尸体不太对劲?” “啊?”董树本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贾川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问董树本任何问题,他都没有能力回答,他抬头看向房舍方向,顺子在路上,他耐心的等着,待顺子近前来,他才开口问:“你好好想想,那日埋尸的时候,谁的尸体不太对?” 顺子同样是没有反应过来,埋尸这事是他跟贾川一起干的,贾川现在怎会这般问? 贾川像是知道顺子的疑惑,搓了搓手说:“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你陪着老董在这冷静,顺便好好想想,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贾川不等顺子反应,叫上高云天和众捕快朝刚才高云天指的地方走去。 老郑头没动,他扭头看了眼发呆的董树本说:“你当日未在此处,若是有罪,手下死光了罪也不小,那时候不见你担心,怎这时候怕上了?” 董树本像是回过来些神,苦笑了一下说:“你当上面会在意死了几人?可他们在意兵刃的去向,莫说我在不在,丢了,便是我这个巡检使之责,上面气恼了,总要找个人撒气。” 老郑头摇了摇头说:“你还是糊涂,如今是贾川在查此案,他既然没着急,便是有法子应对,你惊得丢了魂儿有何用?” 董树本一想是这个道理,他站起身找寻贾川的身影,着急的想问问有何应对之策,偏这时候顺子开口了:“到今日也未见旨意,若是……改了主意呢?” 董树本重新跌坐到石头上。 老郑头哼了一声问:“你们昨日还在盼着贾川莫要参与其中,现下却是盼着他能掺和一下吧?” 董树本垂下头。 顺子叹了口气说:“这事儿越来越不对味,不论太子命谁来查,除非真是贾川,不然,我们三个都跑不掉罪责。” 老郑头提醒道:“你们仨当时可都在太子身边。” 顺子摆手道:“没用!我们是谁?太子能记得我们两日便算是不错了,下面查案只是报上结果,怎会细说详情?待他们认为的结果出来了,太子早已是新皇,还能记得我们是谁?更何况当时也没问我和巡检使的名字,只是记住了贾川的名字……” “那就够了,我看着这小子是个机灵的,虽说我不知道太子为何这般看中他,但只要他掺和了,你们便没事。” “可……旨意迟迟未到。” “哎呀,旨意是未到,你可看到京城来人说负责查案?现下是国丧,太子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董树本和顺子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有道理,二人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 朱瞻基确实是忙不过来。 六月初三,朱瞻基终是到了京西良乡,户部尚书夏原吉带领部分官员在此迎驾,也是这一日才对外公布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一日距离仁宗皇帝西去已经整整二十天。 朝臣们在卢沟桥设立了大帐,像是等不及回到宫里一样,朱瞻基在帐中接受传位遗诏,又与朝臣们商定六月二十七,登基! 这一路上的惊险算是过去了,朱瞻基的心却没有半刻敢掉以轻心,这段时间既要办国丧,还要准备登基大殿,更要随时提防骄恣,凶悍的二叔做出破釜沉舟淹死自己的事来,哪里有精力先去细查这一路惊险到底是何人所为。 但不代表他不惦记着这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身处险境的时候,朱瞻基想到那位好二叔,亲手千刀万剐他的心都有,可回到京城,离皇位这般近之后,他慢慢冷静下来,之前的一些想法,确实冲动了些。 (本章完) 第26章 难题 第26章 难题 太子尚未登基,不宜在正殿理政,朱瞻基便在乾清宫南端一处庑房内处理诸项事物。 他一日时间中,大部分都是半靠在锦垫软榻上,一身衰服,右肩鼓鼓囊囊的,应是回宫后重新处理了伤口。 朱瞻基收到黄芦岭巡检司皆被贼人所杀的消息这日,正斜依软榻,从手边奏牍中抽出一张金边纸,递给榻前的杨士奇说:“这是翰林院拟的几个年号,我还没顾上选……” 这一刻朱瞻基的心情还是平稳的,但下一刻,小宦官捧着新的奏牍进来交给他,他看过之后,本就气色虚弱的脸,又添几分苍白。 杨士奇刚要开口询问,朱瞻基招了招手,小宦官抬起手臂,朱瞻基扶着站起身,像是对杨士奇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去透透气。” 朱瞻基出了乾清门,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空旷的工地,这事儿说来也是有些玄学的。 当年朱棣准备迁都北京,效仿南京皇城,也在紫禁城内修起了奉天、谨身、华盖三座大殿,用于朝仪祭礼,原本设计可说是恢弘至极,威重天下。 这三座大殿从永乐十五年开始修,永乐十八年修成,可还没过周岁生日,天降巨雷,三大殿遭了雷火之厄,当时火势之大,无人能近,更别说扑救了。 这场大火烧了一日时间,三座大殿俱被焚毁,变成一片白地。 按理说这是天灾,可架不住有人添油加醋,上纲上线,将这一切归结为朱棣篡位,惹怒了老天爷。 朱棣怎能不恼?却又堵不住悠悠之口,只能下令工部尽快重建。 三大殿俱是重檐层迭,横九纵五,规模太大,朱棣没等到完工便驾鹤西去了,而大胖朱高炽一心想迁都回南京,便没有如何督促,以至于朱瞻基现在看到的还是一大片工地。 朱瞻基看着眼前停工的景致,沉思了良久,有必要将巡检司的人都杀了吗?派谁去?这个时候处处离不开人,又不是人人都信得过,奏牍是东照县送上来的,上面的一些说辞,应是出自那个年轻人之口。 他还好好的,那就好,让他先查着吧,这件事或许没之前想得那么简单,所以之前想的法子不可用。 “去将徐恭找来。”朱瞻基长出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 贾川看着眼前被踩平的野草和各种绿植上残留的血迹,心中有了数,他蹲下来,仔细查找留下的完整脚印。 这里与房舍前的空地不同,遍地野草林木,虽经过大雨后,土质松软,但看不清鞋底纹,只凭鞋印边边角角的差别,贾川很难看出人数,他心想:这需要痕检配合,用上那些设备,或许能算出人数。 贾川认真看了一会儿,除了人数,其他的贾川心里也算是有数了。 高云天见贾川蹲在地上,脸都快贴到地面了,不解的问:“你能看到啥?” “你的靴子与县尊的鞋必定不同,与贫民百姓的也会不同。”贾川边看边说。 高云天一下就听明白了,也跟着蹲下看,偏贾川已经看明白了,高云天蹲下的时候,贾川正好站起来。 贾川看了看撅着屁股的高云天,没有说什么,而是耐心的等着,他那晚便想过倒模的事,这是证据,可这地方做不到啊,有这么个人帮他佐证也是好的。 贾川在这边教徒弟,那边的董树本冷静下来,拉着顺子再次去了房舍,等贾川他们回来的时候,董树本和顺子还没回来。 贾川觉着查看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众人回到房舍,便看到董树本坐在房舍门口的土地上,一脸的绝望。 旁边的顺子迎过来低声跟贾川说:“巡检使藏起来的钞银,不见了。” 贾川没觉得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后问道:“我让你想想,那日埋尸的时候,你可有发现谁的尸体……不对?” “我想了,其实,实话实说,根本看不出来,有的兄弟光着膀子,更是无从分辨,只能看着像谁,也不敢多看,就是,就是感觉是谁就是谁。” 贾川没再追问,他也想起那日,能做参照物的只有身高和……直觉。 但贾川想不通的是,若是巡检司众人的尸体中有个外人,他们怎敢留下?两三日后尸体呈现巨人观这事儿,需亲眼见过,有这等经验才能知道,仵作也未必有把握几日时间有效,这跟温度有直接的关系…… 况且,他们怎就知道巡检使带着两个司吏何时回来? “我是想着攒够了给闺女添嫁妆用的。”董树本突然嘟囔了一句。 巡检司的饷银并非按月发放,贾川领到之后本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宗旨,总会找个时间进城采买的时候掉,其他人也都会给家中寄去。 董树本不同,他的月俸会给家里送去,他家便在东照县的临县东光县,平日拨给巡检司日常用的公银,他会偷偷留下些,巡检司里的人都知道,好像是习惯了,历任巡检使都会这么干,要不当官干啥? 所以其他人很难有钞银在身边,只有董树本藏了些,一直没往家里拿,这事儿贾川之前听到别人议论过,说董树本一儿一女,女儿大儿子两岁,他家娘子偏心,有好的都给儿子,这让董树本很气闷,也只能休假在家的时候,偷着对女儿好些。 所以他私藏的钞银一直没有送回家,这是想偷着给女儿的添妆,没想到竟是全没了。 “你怎今日才想来找?”贾川走到董树本身边问。 “你突然看到身边的人全死了,你还能想到这些?”董树本仰头气愤的问。 贾川叹了口气,他知道董树本确实是吓到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偷着分析自己这一次能不能躲得过,再加上是平日藏钱也不是常常做的事,藏的又是很隐蔽,便也不自觉的放在心中某个不易察觉的地方了。 “你觉着我们这些人中,谁知道你将钞银藏在何处?”贾川坐到董树本身边问。 高云天一看这架势,有点急了,忙说:“有啥话不能回衙门里再说?看天色,再不走,出山林时可就要天黑了!” 贾川抬头看了看高云天,低头思考了一小会儿,一拍大腿说:“将那处尸坑埋了,咱们便回吧!” 高云天的脸顿时难看至极。 …… 贾川骑在驴上,感受着热风拂面,感受着光线渐暗,感受着高云天的聒噪…… 董树本蔫蔫的,塌着肩坐在驴上一声不吭。 顺子见相熟的人都不说话,更不敢开口了。 高云天跟手下天南地北的扯着闲天。 老郑头不愿意理高云天,骑到贾川身边,几次想开口问问心中的疑问,但见贾川不像是能听得到的状态,便忍住没问。 贾川此刻是冷静的,正因为冷静,方方面面想得清楚,所以他完全不会了。 上一世查案,重回现场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不知道要多高兴,案情分析会必定会开个半宿,可这一世,查案会牵扯到性命,会影响往后余生甚至子孙后代,虽然他还没有。 巡检司的人从他三年前来到这里便是这些人,没有替换,若是有内奸,这个人一直在,董树本怎会无责?哪怕他在朱瞻基面前表现的足智多谋,两次救了这位最高领导人的性命,但曾经一句‘巡检司不可能被收买’便会在这位领导人心里买埋下怀疑的种子,莫说升官发财,来日能不找个错处发配宁古塔都算他幸运。 在这种皇权斗争激烈的年代,谋反自然是最忌讳的,为警示后人,干这种事被发现后,参与之人被株连三族算轻的,可三族之中,又有多少是无辜之人?只为了让后人明白荣辱与共? 更何况他们这种身在其中的,内奸不仅招来凶犯杀了巡检司所有人,还为了保命将巡检司内的兵刃弓箭送给最后来的一拨山匪,这等大罪,即便最终抓住本人,说明白他和董树本,顺子未曾参与,因同事多年,他们仨未曾发觉,便不会有好结果,至少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若是没说明白呢?或者这人已经死了呢? 贾川苦笑,穿到这么个地方,没有空调暖气,享用不到心心念念的美食,拉屎棍挂,冬天冻得鼻涕往嘴里钻,夏天热的想扒皮,一边劝自己一边努力的活着,如今倒好,以为迎来了泼天的富贵…… 不提这个内奸是否行得通? 贾川摇头,不论此人现下是否已死,这案子只要最终被查明,他这么个角色肯定会浮出水面,更不要说活着被抓后供出点什么来,这个案子朱瞻基不可能允许别人糊弄过去,若是到时再知道,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贾川人忍不住苦笑。 老郑头见贾川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摇头的,忍不住开口道:“想到啥了说出来听听。” 贾川回头看了眼董树本,说:“老董啊,你先别着急难受,真正难受的事在后面呢,你要留点力气,有那么一句古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句话说完,董树本即刻有了精神,他催驴上前,眼神惊恐的问:“你这话何意?” “破财免灾没听说过?” 董树本瞪大眼睛看着贾川,深刻的理解着贾川话中的意思。 别管怎么说,董树本的精气神回来了些。 …… 今天少了些,身体抱恙,回头补上。 (本章完) 第27章 主意 第27章 主意 一行人到了城门的时候已是午夜,高云天叫开城门,一行人打着哈欠回到县衙。 今晚捕快们都要住在吏舍,高云天进了县衙走在最前面,等到了吏舍门口回头一看,除了自己的手下,贾川他们……没了。 贾川本想着按照习惯找人开个案情分析会,这事儿憋在心里着实难受,老郑头是最好的选择,他怕董树本知道实情后直接噶过去。 奈何贾川现在是董树本的救命稻草,一刻离不得,所以贾川眼神示意老郑头开溜,董树本即刻便感知到了。 还是那个小院,四个人净了手后坐在院中小凳上,中间桌几放着一壶井水。 三人也不管老郑头递过来的碗干不干净,倒了水仰脖就干了。 四人都是傍晚在路上随便吃了口干粮,带的水早就喝干了,这么热的天,最是费水。 “说吧,你定是想到了啥,一路上跟丢了魂似的。”老郑头先开口了。 “你这儿……隔墙没耳吧?”贾川问。 老郑头笑了,说:“大白天的都没人愿意靠近这院子,更别说这个时辰,你别忘了殓房里还住着一位呢,他们才不会来。” 贾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董树本说:“你要挺住,我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法子,我对大明律不是很清楚,或许能有活路。” 董树本听罢毫不犹豫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好在顺子眼疾手快将他拽住,老郑头上前掐人中,董树本咳了一声睁开了眼,顺子将他扶起坐好。 贾川忙说:“你这心理也承受不住什么呀!” 贾川本以为将事情说的严重些,等听完之后,董树本能更容易接受,谁知道开头都还没说他就这般模样了。 “钞银都没了,我闺女在婆家没有丰厚的嫁妆撑着,岂不是要让人欺负死?” “你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话……” “你刚才说了什么?” 贾川很无语,问:“你都想了一路,怎回来了还在琢磨这件事?这是最严重的吗?” 董树本深吸一口气,想起库房里的兵刃和弓箭嘟囔道:“对啊,兵部拨下来的……都没了。” 顺子忙问:“这都是在咱们不在的时候发生的,理应与巡检使无关吧?” 老郑头也说:“顶多来个疏于操练,管理不善的训诫,想升职是难了,别的,应是不碍事。” 董树本带着哭腔说:“没了升职的机会,我去何处帮我闺女再将嫁妆攒够?” 贾川挠了挠鼻子,问:“你要是命都保不住了,还惦记这些事吗?” “啊?”三人齐齐看向贾川。 “他的意思是,若是这么大的事全因你们巡检司里面有个内奸,不要说巡检使,你们俩也撇不干净。” 三人又齐齐扭头看向院门口,只贾川没有动。 高云天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看着院中人惊讶的表情,心里很是受用,他走到顺子身旁,踢了踢顺子的凳子,顺子即刻站起身,贾川迅速的抽走凳子,摆在自己另一侧,说:“顺子,坐!” 高云天双眉一挑,说:“县尊眼下是不知你们巡检司有内奸,若是知道了,即刻便会将你们三人下狱!” “那你现在便去告知他,我们等着。” 贾川低估了高云天,虽说他今日所有问话和查证,细想之后大概都能想到这个方向,但高云天偏就不懂细想,能细想的董树本和顺子这一天又没有这个心思,老郑头更没有。 这个傻大个说傻的时候一点不带装的,可抽冷子还能看到点正常人的模样,这时有时无的智商,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贾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高云天见贾川依旧不怕,便琢磨着是不是这小子真的跟太子不一般? “没事回去睡吧,累一天了。”老郑头劝道。 高云天的叛逆期来的晚了些,见到贾川后才开始表现出来,这时候轰他?他懒得找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说:“我要盯着你们,看看你们会不会商议些杀头的事。” 董树本这时候的神识已经回来了,他张着嘴瞪着贾川问:“他说……咱们身边有……内奸?” 贾川沉默了,他不知道当着高云天的面,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 高云天见贾川没说话,以为是想听听他的见解,便开口道:“我那日去现场便有些想不明白,你们四十多人,来人即便人再多,想要全都杀了,也得靠运气,毕竟那是你们的地盘,况且,贾川说凶犯只有十人左右。” 高云天顿了一下,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 “今日再去,贾川让我们找你们的人死前埋的那些人,何意?那坑在何处?自然是埋尸的人才会知道,像我们今日漫山遍野的找都嫌费事,他们莫不是抬着尸体四处找风水宝地,恰巧看到了这个坑?再说你们的兵器库都被人盗了,咋说呢,你们三人何时能回到黄芦岭巡检司,你们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具体时辰,那些人杀完人之后赶紧跑是最主要的,若无人提点,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偷盗的事?你那点钞银……怕也只有自己人知道吧?” 月光下,董树本面色白的吓人。 顺子也没好哪去,他之前只觉得自己一个弓兵,好事轮不到他,坏事自然也轮不到他,若是贾川走了狗屎运,或许他也能跟着沾光,混个县衙小吏当当。 可眼下听高云天说完,顺子怎会不知这等大事的连带性可不是闹着玩的,什么叫内奸?那就是平日里在他们身边的人! 他们身边的人犯下这等大罪,他们还能独善其身? 老郑头看了看贾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贾川不屑的看着高云天说:“前面说的头头是道的,后面便开始瞎扯。” 听到贾川口中‘瞎扯’二字,董树本和顺子的眼睛顿时放光,他们期盼的看着贾川,希望从他口中听到驳斥高云天的话。 “盗走兵刃跟内奸有何关系?没有内奸,他们一样盗!我们那破地方,说是兵器库,就在把头第一间,平日里还有人坐在门口,那门锁形同虚设,别说只我们几个要回来,便是天王老子要回来,他们也会顺手拿走一些。” 高云天还想反驳,可歪头想了想,又觉得贾川说的有道理。 “这只说明兵刃对他们有用,何人这般大胆收集兵刃?”贾川问。 “想谋反之人!”高云天双眉一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贾川皱了皱眉说:“谋反之人想要从他处积累武器是不是有点慢?眼下并非战乱之时,也没有天灾人祸官逼民反的迹象,谋反之人避着官府还来不及,就这般明目张胆的……” “他们以为咱们找不到他们!”高云天据理力争。 “除了民乱,你知道的谋反谁不是手里有军队,别管人多人少。” “你怎知道?”高云天警惕了起来。 贾川深吸一口气,端起老郑头刚给满上的井水,咕咚咕咚喝下,说:“东照县周围可有山匪?” 高云天一下就想明白了,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急急的道:“我就知道!除了山匪谁会没事进山林?还带着长刀,若是江湖中人,怎会去巡检司行凶?可,山匪为何进山林?他们知道你藏了钞银?” 高云天看向董树本。 董树本原本拒绝跳动的小心脏,因为贾川引到山匪上而重新妥协了,可当高云天看向他,好像是说这次巡检司灭门之灾全是因他而起,小心脏顿时又要罢工,好在贾川开口的及时。 “他那点钞银比穷人多些,却远不及城中大户,或者朝中官员,或许随便找条大道拦路抢劫都比他那点钞银多,你能想明白了再开口,想不明白就把嘴闭上!” “那你说他们为何要去黄芦岭的山林中?虽说你们归县衙辖属,我都不知道如何找到你们,通常也是你们的人到县衙来,那日若不是有兵士带路,我们……” 贾川抬头看着高云天,好心劝说道:“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不知前因后果,逞能胡说,除了引得他俩紧张外,也甚为聒噪。” 高云天在这东照县何曾受过这种教训,就算有,那也是长辈间的关爱,他想表示不服,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口,贾川说的对,他并不知道前因,如何能推断出后果? “那你说说前因,我听听。”高云天赌气重新坐下。 “我没工夫跟你解释,你最好是离开,若是非要留下,便将嘴巴闭紧,再开口,便休怪我……” 贾川心中比较了一下二人的身量,高云天能将他装起来,看着又甚为结识,而自己一副书生的身板,身高倒是说得过去,但与高云天比还是矮了半头……他轻咳了一声说: “我便去找县尊,问问县尊是如何挑选吏员的,竟是选了你做捕头!” 高云天的脑子没有转过来,他忘了刚刚还说县尊一旦知晓这次案子有巡检司的内奸参与,他们三人即刻便会被投入牢中,可经过刚才的一番辩论,他已然是忘了这茬,现在听到贾川这么说,竟是有些胆怯,当真是闭嘴不言。 贾川皱眉看了看董树本说:“你瞧你现在的模样,无常便是日常,你活了这么多年怎就不明白?眼下虽说不知是福是祸,可咱们还在这里坐着,便是还有机会想出法子来,你急什么?” 顺子忙问:“你可有计较?” 贾川摇头说:“原本不想跟你们说这个推断的,但是仔细想了想,这事儿……不能瞒着,瞒着便很难将所有事说通,上面的人总有脑子灵光的,等着别人指出来,还不如我来说。” 老郑头点头说:“你们上面没人,凭自己的能耐想瞒着不是明智之举。” 高云天刚要开口问‘你还没人?’ 贾川一个眼神,高云天憋回去了。 “我的意思,我照自己的推断,等太子派人来的时候,据实答对,太子是明君,呃,就是我觉着太子这人能处,不是,我是说太子是讲道理的,只要讲道理,牵连便能少一些。” 高云天冷哼了一声。 老郑头忙说:“这种……与其他案子还是不同的,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高云天点头。 董树本和顺子期盼的看着贾川,贾川挠了挠鼻子说:“若无前因,或许在劫难逃,这不是有前因在嘛,或许……实在不行,老高你提前给我们投个气儿,或者牢房看管松懈一些,我们仨找个没人的地界儿躲上几年……” 高云天忍不住了:“你想得美!说了半天,前因是啥?” “我若是跟你说了,你便等着与我们一起吧。” 高云天很是仗义,起身就走了。 老郑头摇头说:“你何苦吓他,他不过就是高看了自己一些,别的挺好,也算难得。” “我说的也没错,你一个仵作,我跟你叨叨些什么,没人在意,即便有人查,你只说我与你一起钻研尸检,便不会有什么,他一个捕头非要问个明白,你不是也说,这种案子不比寻常,还是撇清关系的好。” 老郑头急了:“你怎知我一个仵作便会不受牵连,你们赶紧走,莫牵连了我才好!” 贾川也确实累了,站起身说:“若是连你都有事,你们县尊也跑不掉。” “那你是不知道洪武年间和永乐年间都杀了多少人!”老郑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太子不同。” “能差哪?” 贾川转身朝外走,心里琢磨着史书上好像没有说朱瞻基跟他太爷爷和爷爷一样大开过杀戒……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走啊?说牵连早便牵连了,也不差这一次。” 董树本和顺子都已微微起身,听到老郑头这句话,又都坐下了。 贾川转头说:“我本想着跟你们商量一下,现下我已有了主意,没必要再留了,回去睡觉吧……” “你有主意了,可我没有啊!”董树本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你要主意干什么?你先将魂魄找回来,多大点事!就算是死了,再投胎呗,怕能解决啥?还不如活一天美一天。” 贾川霸气的说完,扭过头去大步离开,可能是天黑没有看清楚门槛高低,也可能是太累了双腿无力,门槛留住他一只脚,让他不得不趴到地上,仅有惨叫传出。 …… (本章完) 第28章 新案子 第28章 新案子 贾川三人回到吏舍,还未进门呼噜声便已震耳欲聋,推门入内,脚臭的味道不比那日尸臭逊色多少,三人没能抢先睡着,在这种环境下想要安稳入眠确实有难度,奈何贾川是真累了,大通铺上找个地方躺下便着了。 顺子稍微晚了几息,但也很快睡着了,只剩董树本,莫说客观环境恶劣,便是此刻万籁俱寂,他也无心睡眠。 …… 转日,贾川是被人大力推醒的,睁眼那一刻,他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又是谁? 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再看到董树本焦急的神态,贾川第一反应是:旨意到了!崔知县要将他们拿下扔进牢房。 想到这里,他惊恐的坐起,没等董树本开口,他低声问:“你可知县衙后门在哪?” 董树本愣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 “你可还能弄到钞银?” 这一问可算是问到董树本的麻筋上,他一下便忘了为啥要叫醒贾川,只知悲戚戚的说:“我还哪有钞银?我上哪弄钞银?回家找我娘子要?她可得愿意给我!之前我跟她说过闺女的婚事,一谈到嫁妆她便急,直说让我想法子,她……” 贾川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便一脚踹在旁边还酣睡的顺子身上,顺子猛然间惊醒,问:“开饭了?” “就知道吃!赶紧起来跑路,你可知何处能藏身?” “为何要跑路?”顺子揉着眼睛问完,登时不动了,而后一下子醒了盹,惊恐的看向贾川:“要,要抓咱们了?” 董树本也惊到了,他抓着贾川的手臂问:“何时来抓?” 贾川愣了一下,看着董树本问:“你将我推醒不是因为……” “因为啥?”董树本眼神依旧惊恐。 贾川只觉得涌上头顶的血,一下子慢慢回落,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你何事将我推醒?” “哦,对,上午出了命案,高捕头他们去了,而后有捕快回来说,高捕头让你速速前去。” “就……这事儿?” “回来那名捕快说,高捕头的意思,东照县向来安宁,都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才如此多事,若是你不去,他便让县尊将你关在牢中,省得出来祸害人。” 贾川搓了搓脸,问:“上午?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哦,那先用饭吧,查案又不是阻止命案发生,不差这一会儿。” “你……”顺子抓住贾川的胳膊:“是不是也怕了?刚才……” “怕?哼!真是笑话,我可不知怕字如何写!” 贾川说罢想表现利落下床,或许是因刚醒四肢血液不太通畅,手腕不太吃力,他本想用双手撑一下蹦下去,也好说明自己哪里便会怕了,可惜手腕一软,没撑住,他又重新跌到大通铺上。 这让董树本和顺子的心如坠冰窟,在他们看来贾川在佯装坚强,实则……就是。 贾川怎会不怕?这地方的人情世故,尤其是上层的,他懂得不多,当然上一世他也没懂多少,但是他可是从书中,影视剧中知道蒙冤之后遭的罪,那可不是人能受的,朱瞻基跟他那点情分,过了这么多天怕是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是皇权的主要体现,他怎能不怕? 可怕归怕,他觉得既然来这一遭,自然是尽量活出风采,不是血染的那种,机灵点,找机会遁走也不是不可能。 贾川重新坐起,洒脱的下了地,说:“走,吃饭去!” ……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在巡检司,贾川都是吃‘食堂’的,所以在他看来,到点了去食堂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属于是肌肉记忆。 来到县衙这两天虽没有去过‘食堂’,但也是想吃饭了,就有饭吃,别管在哪吃,吃的什么。 等他真的跟着县衙杂役到了‘食堂’,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明朝! 居然也有食堂,且墙面上书写着几行字:由饮食以观礼,由礼以观祸福,由议事以观政,由政以观黜陟,则书其善恶而记其事,宜在此堂——柳宗元。 贾川勉强认清所有繁体字,没大理解其意,却被最后的落款惊到了,为何会惊到?可能是这个时期离柳宗元近了几百年吧。 食堂的正中坐着一名书吏手中握笔,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董树本低声对贾川说:“莫要胡说八道,有人记。” “吃个饭还记?” 董树本朝墙上那几行字努了努嘴,问:“识字吗?” “废话,不识字十多人的木牌是如何写的?” “你那是写出来的?我以为是画的。” 既然识字,董树本便没再说什么,他以为贾川能明白字面上的意思。 贾川也没好意思问,他怕那名书吏真的据实写下:草包一枚。 …… 从杂役们对他们的态度上,贾川确定崔知县理应还什么都不知道,这让贾川对高云天有点另眼相看了些。 可随后一想,太子的威慑力或许比他想想的大,即便崔知县知道了,也未必敢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动他。 贾川大口的吃着饭,虽没有荤腥全是素菜,贾川觉得也很香,使劲想了想,才想起来昨天去了黄芦岭一整日吃的都是饼子,又睡到中午才醒,肚子饿了吃啥都香。 顺子见贾川吃得带劲,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可董树本还是吃不下。 回来传信儿的捕快等的着急,一遍遍的催促,也没耽误贾川打了饱嗝才住嘴。 …… 高云天在城西一处两进的宅子里等的甚是心焦,他做捕头两年有余,何曾遇过接连出命案的时候?倒不是东照县人民都长命百岁,而是命案也需有苦主报官才行,不然即便邻里之间传出来,县衙捕快也不会捕风捉影的主动去查案。 今日清晨有个男人哭喊着要冲进县衙,被衙役拦住才说自家娘子被人在家中杀死。 当时崔有志刚刚焚香后准备哭丧,听说又来了个命案,哭丧的时候便多了些真情实感,年底吏部考核,他治理的地方接连出现大小命案,表现再好也是枉然啊。 之前他觉着黄芦岭四十余条性命,归根到底是因为太子选择了这条路回京,无论如何不能算在他头上,可凡事架不住后面有捧场的。 原本不关他的事,命案多了,无关也有关,至少风水不好。 崔有志愁啊,他找来高云天,命他今日无论如何要将凶犯捉拿到,不图别的,就要个快! 或许一个快字便可解了他的困顿。 高云天的心情是雀跃的,他一直想多多展示才能,可惜之前不怎么给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要让那些说他当捕头与他舅有关系的人都闭嘴! 高云天带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老郑头和众捕快赶到案发地,老郑头尸检完,睡意仍在,可见没什么难度,凶犯是一刀正中死者前胸,都没有第二刀,死亡时间是昨日申时到酉时。 老郑头做完自己的事,便蹲在一旁听高云天问话苦主,也就是死者的夫君。 死者的夫君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说是自己做点小生意,常年奔波在外,觉得对自家娘子很是亏欠,昨日清晨他再次要出远门,死者只说身子不舒坦,没有起身相送,他人都到了城外,因放心不下死者便又掉头回来了。 果然,到家一看,死者确实身子不爽利,连说话都没有气力,他觉得回来的对,便要去请郎中,被死者拒绝,只说躺躺便好,他想着死者定是还没有用过饭,又要下厨为死者煮些粥吃,同样被死者拒绝,死者还劝说他赶紧出城,莫耽误了买卖,他不肯,坚持明日再走,死者还为此发了脾气,又说躺躺就好,还说让他赶紧离开,看他就生气,反倒不容易好,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今日清晨又回来了?” 老实男人哭诉道:“我是走了,可我不放心啊,结果想要再进城的时候,城门已关,我只能在城外将就一宿,城门一开,我便回了家,哪知,哪知看到的竟是……” 老实男人说罢嚎啕大哭起来。 老郑头听得连连摇头,死者确实只穿了里衣,看样子是一整天没有起身,家中说是做生意的,看这男子老实模样,怕是也没挣到钞银,不然总该有个下人伺候着,他出门的时候,家里也能有个照应,可看样子,莫说是下人,家中连老人都没有,更无孩童,这夫妻二人倒是清净。 高云天看着嚎啕大哭的男人,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呵斥出来,这时前去邻里问话的捕快回来了,说是邻里昨日没有听到尖叫声或者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高云天站在院中间,本想像往常一样带着人和尸体先行回衙,可想到县尊严厉的嘱托,又想到那日贾川在案发之地便已知道真凶是何人,便想着试试能不能在当场指认凶手。 可环顾一圈,除了苦主,都是自己人,莫不是苦主自己杀妻之后想要栽赃他人? “你觉着是何人所为?”高云天蹲下身子,问已经哭的瘫软在地的老实男人。 老实男人摇头说:“平日里,我夫妻二人与人为善,我更是谨小慎微,未曾得罪过谁啊。” 高云天不会了,他以为老实男人这时候会大声说出自己怀疑之人,然后他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老实男人栽赃的实证…… “这两进的院子,你出门之后你家里这位可有起身将院门上拴?”高云天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 老郑头瞪大眼睛仔细听着。 老实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头道: “我清晨走的时候她并未起身相送,我那时觉着她再躺一会儿便会起来了,院门上不上拴都无妨,哪知我回来的时候,院门是上了拴的,她定是觉着今日极不舒坦,又怕突然有人来,便将院门上了拴,我是拍了一会儿门,她才披着衣裳帮我开门。” 伤心至极的老实男人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不停的喘着粗气,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她怕耽误我出行,一再的说自己没事,只需躺一躺便可,还起身送我出去,我是听见她上门栓的声音,才离开的,哎呀,我若是知道这一别便是阴阳两隔,说啥我都不会走啊……” 老实男人又哭了起来。 “那你今日早晨回来的时候,院门是开着的还是上拴的?” “上拴的,我拍了许久,后来担心她病重无力起身,便找邻居借了云梯翻墙进去了,哪知……” 老实男人又说不下去了,有捕快上前低声对高云天说:“确有此事。” 高云天挺直腰身,脑子里飞速转着,但转了一会儿便转不动了,他左右望了望,命捕快查看两侧院墙和后院院墙可有翻阅的痕迹。 前去查看的捕快很快回来说:“未曾发现翻越后的痕迹。” 高云天又命人查看院门两边的围墙,结果是除了老实男人翻越过的痕迹,再无其它。 高云天更不会了,他突然想看看贾川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应对,便命身边捕快回衙门将贾川叫来。 正好这时运尸的衙役到了,想要将尸体运回衙门,老郑头一听贾川要来,便开口道:“先等等吧,一会儿贾川来了也可再看看。” 高云天琢磨一下,走到老郑头身边蹲下,低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验尸这块儿,你是不是不如他?” 老枕头想了想答道:“不好说。” 高云天又问:“你说……他爹会不会就是个仵作?他从小便是跟着他爹……”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巡检司的司吏怎会熟知仵作的行当?” “你还是捕头呢,也没见你查案多灵光。” 高云天气哼哼的起身说:“你觉着他来了必定能行是吧?那咱们便等着瞧!这院门可是上了拴的,院墙也无人攀爬过,案发时哪来的人?难不成死者是自己给自己一刀?除非他有本事让死者开口。” …… 又是一年除夕,好像认识你们好多年了,有种冲动去翻看往年的祝福语,可惜我也记不得在哪本书的哪一章…… 祝福还是要继续的。 除夕良辰,愿你们新岁如春日绽放的繁华,每一片瓣都承载着幸福与希望,生活满是芬芳馥郁;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有所向,行之所往,所行皆坦途,所遇皆良人,阖家幸福安康! 二月抱拳了!蛇年巳巳如意! (本章完) 第29章 锦衣卫来了 第29章 锦衣卫来了 贾川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到了案发现场。 这跟高云天想的,疾步快行差别很大。 “我命人叫你,你理应尽快赶来,为何这般迟缓?”高云天等在院门口,看到贾川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捕头,他们是捕快,我是啥?”贾川认真的问。 高云天愣了一下,说:“是老郑头说你必然能找到真凶,我不信,这才命人将你叫来。” “你赢了,我找不到。”贾川转身就要走。 “你既然无此能耐,黄芦岭的案子你为何要冲在前面?即便是太子应承过你啥,是不是也要等到旨意到了你再如何更为妥当?你还不是想在我面前多加表现……” 贾川这时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了,他劝自己莫跟这人计较,太幼稚,可听到后面还是收回了脚,转身问: “你没见过腐烂的尸体什么样?我不提前做好勘查,等旨意到了,我一问三不知,你们更是如此,县尊头顶上的乌沙戴不了了,你这身皂青色工服还能穿在身上?” 高云天张着嘴,‘嗯,唔’了两声,便没有下文了。 “喊声师父,我帮你将这个案子查了。” 高云天听罢脸上青筋都露出来了,谁还没有点自尊了?师父是这么轻易能认的? 老郑头就在高云天身后不远处,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没等高云天说话,他上前两步兴奋的说:“若是你查不明白,你认我做师父,来日与我一起……” “他要么进牢房,要么能升官,如何算也算不出他能去你那破院子!” “你怎知他只有那两条路?” “我自然是知道,这是官场上的事,你懂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们日日私下里说的那些,我可没少听。” “听了又如何?做到头你也是仵作。” “你做到头不也只是捕头?” …… 贾川无语的看着二人拌嘴,就他们俩所在的阶层,跟官场…… “你们俩吵着,我回去补觉了。” “别!”高云天反应很快,一把拉住再次转身的贾川急赤白脸的说:“你若是能在这院子里查明,我便喊你一声师父又能如何?!” “对对对,你先查,查完之后咱俩怎么论再说。”老郑头追加了一句。 高云天不乐意的问:“你们之间有何可论的?”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贾川摆了摆手说:“得了,我帮你看看吧。” 贾川并非是对自己的业务自信到这种程度,这不是贾川的作风,而是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向捕快问了些案情,又在案发现场院外听了一会儿闲话。 莫说是这一世,便是上一世的八九十年代,没有监控,少了检测技术,查案难度可想而知,破案率也很难上去,更何况是这里。 贾川在路上知道了基本案情,听着像是密室杀人,所以他到了案发现场附近的时候,先仔细看了周围,这处小巷拢共十户人家,眼下在家中的可能全都出来堵在案发小院门前。 贾川在小巷里来回溜达了好几趟,听着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扬头看着每一户的院门。 这巷子里住的人家都不是大户,有两户人家用的还是土坯建房,既然是小户,房屋院落自然窄小,屋顶坡度不高,院门也不大,两侧围墙很短,却很高,想要翻越进去有难度,需借用梯子或他人之力。 且从院门旁的围墙翻越进去行凶后,必然也需要从这里翻出,被人看到的几率会很大,贾川从捕快嘴里知道死者死亡的大概时间,既然是昨日黄昏前,天气又这般热,巷子里的人来回走动或者待在自家院门前的少不了,谁敢这般做? 探个头被人看到一眼,眼下可能已被高云天拿下了。 贾川又看了看案发小院左右邻居的院门,这才看了眼跟着他,一脸焦急的捕快,二人进了案发小院。 若不是穿着衙役的工作服,贾川还会在外面多待一会儿,查案这事儿有时候还就在传言中能找到线索,可惜他这一身行头,让门口的百姓有点忌惮,走过时他们会降低音量,贾川竖着耳朵才偷听到一些。 即便如此,贾川觉着也够用了。 …… 高云天见贾川应承,自然是高兴,但他并没有主动介绍案情,等着贾川开口问。 贾川开口却只问了:“尸体在何处?” 老郑头屁颠屁颠的带着他直奔后院。 贾川在后院屋中停留的时间较长,高云天等的不耐,便在门口高声问道:“老郑头查过了,你可问他,赶紧出来说说你的推断。” 高云天喊了两次,贾川才一边摘手套一边走出房门,他看向瘫坐在地上,失了魂般的老实男人,走了过去,蹲了下来问: “你家这位,你了不少钞银娶回来吧?” 老实男人抬头看了眼贾川,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家业凋敝,爹娘早亡,无兄弟帮衬,也无姐妹照拂,只这处宅子倒是无人与我争抢,年过三十才有人愿意嫁,我自然真心对她,如今她先我而去,我,我不知如何过活。” “没有孩子?” 老实男人摇头。 “你们成亲多久了?” “三年。” “她比你小不少吧?” “小十一岁。” “外乡人?” “城里人谁家愿将女儿嫁我?” “你一年有多久不在家?” “半年有余。” “左右邻居相处和睦?” “我虽家世凄惨,但也知与人为善,从不曾邻里发生口角。” 高云天听得很不耐烦,插嘴道:“左右两侧院墙我已命人查看过了,没有翻越的痕迹,你问这些废话有何用?眼下……” “眼下你先闭嘴!”贾川站起身,学着上一世队长教训他的模样,教训高云天道:“案发现场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要学会用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断案发时的情景,你看过现场了,说说案发过程。” “我怎会知晓?我当时又没在。” “我也没在,我怎就知晓?让你喊声师父占便宜的是你,别人求我,我还不教呢!” “你知晓?哼,莫不是你做的?” 贾川严肃了起来,指了指房门说:“死者遇害时身穿里衣,可死亡时间并非夜里……” “他说死者昨日身体不适,这天儿又这么热,躺着歇着还要穿戴整齐?” “死者从何时开始躺下的?” 高云天指了指老实男人说:“他说他半路回来,死者还是躺着的,他拍了会儿院门,死者才披着外衣开门。” “那时是什么时辰?” 老实男人忙说:“申时初。” “死者身体不适,没用早饭?因为不舒坦,午饭也没用?” “没用,我见时辰不早了,还说做些粥给她吃,她,她怕我辛苦,没让。” 高云天又听不懂了,问:“你问这个有何用意?” 贾川说: “想要吃就得做,想要做便要烧火,死者怎会穿着里衣去烧火?粗布衣裙便在屋中衣架上,你看过款式吗?伸伸手便能穿上,可他说死者开门的时候是披着外衣的,且一整日没用饭……病成这样了,还会让自家男人离开?她就不怕得了什么急症?” 高云天瞪着清澈的眼睛想了想问:“你能不能说的直白些?” “死者用过午饭。” “你怎知?” “床下深处有洒落的米粒和蔬菜汤。” “啊?”高云天眼睛瞪得犹如同龄。 “这种天气,多一日便会发霉,你不仔细查看案发现场,便想捉拿真凶?”贾川又教训道。 高云天嘴比脑子快,忙问:“床下怎会有吃食?”说完便立刻自问自答:“床下有人!” 贾川同情的看向老实男人,说:“你现在好好想想,昨日你回来的时候,她是否与往日不同?” 老实男人傻愣愣的看着贾川,目光从疑惑慢慢变得惊惧,而后轻声说了句:“她,她施了粉。” “哎呀!”高云天怒急:“这等重要的事,你怎的现在才说?!” “他早说了你也想不到什么!他一心只觉得娘子好,娘子跟着他受苦了,自然是不会朝别的地方想,或许他以为死者爱美,觉着自己病容憔悴,便施了些粉。” “我,我是这么想的,但你说……床下有人。” “死者死前没有任何抗争,身上也没有抵抗伤,屋中除了床上,更无凌乱之处,死者死在床上,血溅四周,连挣扎都没有,床边有滴落的血滴,应是凶犯杀人之后曾拿着凶器站立床边,形成数个滴状血迹,若是谋财害命,杀完人怎会呆立床边?若是仇杀又怎会只有一刀?且死者一人在家,又怎会轻易给仇家开门?” 高云天没听明白,刚要开口问‘何为滴状血迹?’贾川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 “屋中地上没有抛射装血迹,说明凶犯呆立片刻之后,很快将凶器擦干净了,没有带着凶器快步行走或者甩动,用什么擦的?屋中没有发现擦拭血迹的痕迹,那便是用自己的衣服擦的,凶犯近距离行凶,自己身上一定被溅了血,且屋内床下只发现了米粒菜叶和汤汁,那装着这些吃食的器皿去了何处?你的人可有发现?” 高云天已顾不上什么血滴了,只知道摇头。 “那就是说凶犯杀人之后,带着碗碟离开了,可大门是上了栓的,他怎能做到堂而皇之的,一身血端着碗碟离开而不被发现?”贾川看着高云天问。 高云天惊愕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四分之一炷香之后,终于悟到了,他声音都有些变音的说:“凶犯便住在隔壁!可,可没发现院墙上有翻越的痕迹啊。” 贾川摆了摆手说:“不用找,直接去他家中搜,理应能找到血衣和打碎的碗碟,哦,就是左面那家,他好像是个鳏夫吧?” 高云天顾不上问贾川如何知晓,急匆匆带人去了隔壁。 老实男人倒是不哭了,但面色惨白至极,比之前还要难看。 老郑头摇着头走到贾川身旁,低声说:“这事儿吧,比死了还得难受,但我对你更加佩服了,你竟是能推断到这一步……” “在外面多溜达了一会儿,听到了。” “啊?” 贾川看向老实男人,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跟老郑头说:“这种事外人总会看的更清楚。” 老郑头哼了一声对那男人说:“你呀,还处处想着她的好,她那是嫌你碍事想尽早轰你走,你还觉着她是替你考虑,昨日清早你走的时候她也是懒得相送,哪是因为不舒坦?那是看你不顺眼,惦记着一会儿的私会……死了也好,死了……诶,奸夫为何要杀了她?还是在这傻子走了之后?” 贾川耸了耸肩说:“这要等抓到那人,审问之后才能知晓,我又不是算命的。” 贾川话音刚落,隔壁院中便传来呵斥声,他以为会动手,竖起耳朵听着,竟是只听到人声,没有别的动静,且这人声很快便没了动静,紧跟着有捕快进了院子兴奋的喊道:“血衣和碎掉的碗碟皆已找到,墙边还有两架云梯,且罪犯已招认,可以回了!” …… 贾川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快认下,还以为会狡辩一二。 老郑头舒了一口气,赶忙指挥捕快运尸。 贾川怜悯的看向老实男人,摇了摇头说:“日子还得过,凡事皆有因果,她既如此,你更要学会放下,好女人还是有的,莫要想着寻个年轻漂亮的,知冷知热能持家便很好,然后要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承欢膝下,日子错不了,你吃的亏,老天爷自会补偿你。” 老实男人抬起头看向贾川,连正跟捕快比比划划的老郑头都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贾川。 贾川却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向前院,大有事了拂衣去的架势。 老实男人和老郑头像是都在咂摸贾川话中的意思,贾川又回来了:“内个,回衙门的路怎么走?” …… 贾川跟着运尸的车朝县衙走,远远的便看到崔有志在门口来回徘徊,甚是着急的样子。 运尸的车要走偏门,到前面的路口便要拐进巷子了,老郑头看了眼贾川,像是在问‘是不是等你的?’ 贾川深吸一口气,如是的话,他觉得准没好事。 果然,崔有志看到贾川犹如看到了什么宝贝,拎着前襟跑了过来。 “快快快,北镇抚司的人到了。” 贾川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他脑子里反应了一下,北镇抚司……锦衣卫。 大年初一福运到,平安喜乐常相伴! 鞭炮声声,声声了快一宿啊,今年是解禁了吗?很晚才睡,很早便被一挂鞭震醒,很多人家打麻将,打困了就下楼点一挂鞭,让自己精神精神,顺便让睡下的街坊四邻起来尿尿。 此时此刻,远近各处还有炮声……过年啦,二月跟各位抱拳喊一句:过年好! 注意安全,注意保暖,注意人际关系,然后就可劲的快乐吧! (本章完) 第30章 试探 第30章 试探 锦衣卫这个名称在贾川心里可不怎么好,为何会不好?应该是看了一些影视剧后留下的印象,他记得锦衣卫可是皇帝的亲信,且更像是个特务机构,很是横行霸道,后来被东厂西厂一群太监压过一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让贾川心有忌惮的还有传说中锦衣卫的酷刑,他们可是掌管昭狱的,那地方好像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吧? 贾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想着朱瞻基怎会派锦衣卫的人来?莫不是要将他缉拿回京?不应该呀,他还什么都没汇报呢。 原来心虚不一定都是做了贼的。 贾川拉住崔有志的胳膊,低声说道:“县尊可否跟我说说这锦衣卫到底是个……什么……” 崔有志一听这话顿时站都站不住了,他反手拉着贾川的胳膊用极小的音量,且是发颤声音说:“你可不能这么问啊,这锦衣卫本就是用来震慑百官的,别看太子对你另眼相看,你与他们或许也曾见过,但锦衣卫可是直属皇帝的,且有品级的,你有什么?你得罪了他们,你,你也一样得不了好!” 贾川眉头皱得更深,崔有志的逻辑让贾川有些捋不顺,索性直接问:“他们手中权利很大吗?” “废话,他们有监察百官的权利,你说呢?快快与我进去,莫让徐佥事等久了。” “佥事?” “你不认识徐佥事?” “我要认识还用劳烦县尊帮我讲解?” “你……” 崔有志脑子有点乱,他一直认为贾川是太子安插在黄芦岭的眼线,那便是太子身边的人,徐恭也是太子的人,他们怎会不认得? 崔有志疑惑的目光对上贾川疑惑的目光…… 可锦衣卫的威望在那摆着,即便崔有志一肚子问题,他现在只能拉着贾川,颠颠的跑去见徐恭。 徐恭一身素色常服坐在后堂厅中饮茶,倒没有半分不耐,反倒是站在他身后随侍的两名身穿青绿锦绣服,佩戴绣春刀的百户有些心浮气躁了。 一人低声嘟囔道:“这姓贾的,可真是难请。” 徐恭虽是武将,却面容慈善,有书生气,他摆了摆手说:“刚刚知县说了,他去帮着查案了,一来一回总需要些时间。” “大人体恤他,他也要好自为之才好。” 旁边那位百户纳闷的看了看旁边的同事,不解他与那个姓贾的年轻人素未谋面,并无瓜葛,为何要在徐佥事面前给他上眼药? 那人朝他挑了挑眉,俩人在徐恭身后‘眉目传情’了一阵子。 徐恭坐在前面,慢慢饮茶,有下人时不时的上前添水换茶,徐恭坐累了便起来在厅中走两步。 终于在他重新坐回去的时候,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见到崔有志拉着贾川进了厅。 这让徐恭有些没想到,他以为贾川会走在年过五旬的知县前面,且气喘吁吁显得焦急,可他面前的贾川呼吸平稳,甚至正在上下打量他。 贾川实际上是还没反应过来,人们对听说过没见过的人或事物往往都有强烈的兴趣。 贾川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锦衣卫是个什么模样,可打量之后觉着也就这样,没有杀气,也谈不上威武,更说不上帅气。 崔有志进了厅脑袋便没有抬起来过,他讨好的先解释了一下贾川迟来的原因,又询问徐佥事下人可有怠慢,然后余光发现贾川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徐恭,崔有志吓出一身冷汗,忙拽了拽贾川的衣袖,提醒他躬身垂头。 贾川‘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锦衣卫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赶紧躬身垂头,等着询问。 徐恭笑呵呵的问:“案子可有查明?” 崔有志忙说:“凶犯已被带回。” “哦?人证物证齐全?” “罪犯在被抓时便已招认罪行。” 崔有志答的时候十分的有底气,他原本是命人去叫贾川的,正好碰上压着罪犯的回衙的高云天,他当时也是一愣,询问过后腰身都挺直了,想着贾川就在后面,便迎到衙门口,虽说有些着急,可底气有了,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可有逼供?”徐恭皱眉看着贾川问。 贾川正低头寻思这锦衣卫的官不像是要拿他的样子,随即一想,自己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更没有做错什么,怕啥? “问你呢!”崔有志小声提醒。 “嗯?”贾川抬头看向徐恭。 徐恭很严肃的又问:“可有逼供?” “死者夫君是个商人,常年奔波在外,死者便与隔壁一个鳏夫通奸,昨日死者谎称身体不适,她夫君离家时未曾起身相送,她夫君行至城外分外挂念便折返回来,当时死者与奸夫,也就是凶犯用过饭正在温存,情急之下奸夫带着饭菜钻进床底,在床底留下米粒菜叶和菜汤,死者将她夫君轰走之后,奸夫从床下出来,他为何动手尚且不知,奸夫将死者捅死,带着碗碟翻墙回到自己住处。” 贾川偷瞄了一眼徐恭,见他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这二人为了方便通奸,准备了两架云梯,无需经过大门,捕快已在奸夫院中找到碎了的碗碟,血衣,云梯等证物,奸夫也承认是他杀了死者。” “可有找到凶器?通奸不可能身带凶器。”徐恭说。 “捕快留人搜查,因何行凶也要审问,很快便可知结果。” 徐恭点点头,看向崔有志说:“京城眼下事多,太子伤悲又身上有伤,暂时顾不上这边,太子想让崔知县先行安排贾川三人在县衙任职。” 崔有志先是愣了一下,又赶紧说:“卑职遵命。” “你且退下,我与贾川有话说。” 崔有志巴不得尽快离开,赶紧躬身应了一声‘是’后,向后退去,到门口转身出去,还不忘了将房门带上。 徐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你坐。” 贾川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是跟自己说话呢,他才开口道:“我还是站着吧。” 徐恭像是对贾川的表现很满意,他笑了笑说:“太子对你赞誉有加,都是自家人,坐吧。” 贾川心里暗叹一口气,他倒不是因为尊重才不肯坐下,他有个坏毛病,喜欢翘二郎腿,平日在老郑头的院子,坐的都是板凳,翘不起来,可若是坐在这里,聊着聊着脑子忘了这根弦……他怕锦衣卫的规矩为他日后平添灾祸。 可眼下再不能拒绝,他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他们是谁。 若是朱瞻基这时候看到贾川的模样,必定心有不满,当初贾川对况钟表现的便是比对他这个太子还要尊重,如今面对他手下的亲卫,贾川竟也表现出十足的敬畏,朱瞻基必生疑惑。 徐恭看着贾川坐到下首,便和颜悦色的问道:“黄芦岭……可有查到什么?” 贾川深吸一口气,将前后四拨人到过黄芦岭,每一拨人做过什么,四拨人有何不同,又有何相同,他怀疑巡检司有内奸等等,包括巡检司丢了什么,全部俱实说了。 徐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与他想得可天差地别。 朱瞻基虽与他提及巡检司四十余人全部被杀的事,他也只是觉得此乃汉王灭口之举,这个汉王做出什么来,徐恭都不觉得出奇。 可听了贾川的话,徐恭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 “你可读过书?可会写字?”徐恭严肃的问。 “呃……会写一些,但写出来不太好认。” “这样,你说我写!” 徐恭命崔有志笔墨伺候,崔有志命人先搬来了书案,而后忙乎一通,又带着众衙役退下。 贾川在衙役们忙乎的时候,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这次将怀疑巡检司有内应的事说在了前面,这样一来,有后面的事衬托着,便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了,他将自己是如何推断的更是着重的说了说,因除了汉王府腰牌,没有旁的实证,他推断的过程便显得很重要,最后将自己的疑问也毫不吝啬的说了。 为何要留下一人?此人与第三拨人应是一伙的,知道第三拨人是谁,便也就知道留下这人的目的了,还有巡检司的内奸,为何要藏在这个地方三年不露声色?他与第三拨人也是一伙的,可见只要知道第三拨人是谁,便能接疑问解答了。 万一朱瞻基能解答呢? 这是贾川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知道过分展露才能必然会引来祸患,但祸患也得是活着才能感知到,这个时候体现自身价值,别让大领导摒弃才是重中之重。 徐恭写好,待墨干后对一名百户说:“李顺,八百里加急送去北京,太子亲启!” 李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信封存好快步走出厅堂。 “孙荣,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与贾川说。” 孙荣也赶忙出了厅堂。 堂中只剩徐恭,只见他上前拉着家贾川的胳膊朝椅子走,边走边说:“我是没想到这案子这般曲折,当真是难为你了。” “太子临行前交代过,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 “可有隐瞒?” 徐恭突然停住脚步,他没有看向贾川,但语气甚是低沉。 “瞒啥?”贾川无辜的眼神看着徐恭问,没有半刻犹豫。 “此案涉及你们巡检司……” “除了死的,还有一个内奸不知是死是活,就剩我们仨,我们仨事发后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我何须隐瞒?若是要隐瞒,我理应瞒下内奸一事,可我没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呀!大人跟着太子比我长吧?我虽知伴随两日,可我对太子敬佩之意如滔滔江水,大人不知,最危险的那一夜,贼人近在咫尺,我只能壮着胆子应对,太子却能利落出手将贼人射杀,这是何等的决断力?我怎敢自作聪明?” 徐恭扭头探究的看了看贾川,阴沉着脸问:“你可知内奸一事,你们三人便难逃干系?” “为何?不管那人是谁,潜伏在巡检司三年有余,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上面派的,三年多没病没灾的,不是,与旁人无异,放谁身上也辨认不出来呀。” “你想不到是谁?” “想不到,我发现可能有内奸的时候,四十多具尸体已经埋了,我亲手埋的,还亲手写了名字立在坟前,我后来与顺子使劲想谁不对,可当时尸体腐烂严重,又有很多未着衣衫,烂了之后,只能通过身高和感觉判断,可这也说明一件事,他们或许并不怕我们认出来,又或者……” 贾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反手抓住徐恭的手腕: “我们几个回来的时候,太子命十名兵士护送,这十人玩心很大,时常跑的看不到踪影,我们仨走走停停的,总怕他们丢了,如此一来耽误了些时间,他们便说知道近路,有那么一段路我们是跟着他们走的,并未走在来时路上。” “你是说……” “他们原本连我们仨也没想放过!只因走差了我们才保住性命,他们未必知道这种天气两日后尸体会何等模样,但十天呢?半月呢?……不对,他们还留一个活口呢,这个活口可等不到其他人来发现他。” 贾川松开拉着徐恭的手,使劲搓了搓脸。 徐恭走到主位上坐下,皱眉想了想问:“你为何会有仵作之能?” 贾川不得不佩服徐恭思维跳跃的本事。 贾川这几日想了很多种答案,他知道早晚会被人问起,他思来想去的,还是觉着跟老郑头说的那种最具玄幻色彩,玄幻便是觉着不可信,却又不自觉的信了那么一点点,而后自己找各种理由将这件事变作自己能接受的样子。 贾川耸了耸肩,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我说了大人也未必相信,属实有些离奇。” 徐恭皱眉,提防之意写在脸上。 贾川看得明白,他直了直腰身十分认真的说: “不论徐佥事信不信,我都要实话实说,是有人给我托梦教的,跟真的一样,只是梦里那地方不是这里,我也说不出是哪里……” 贾川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脑子里想起上一世的烤串啤酒。 (本章完) 第31章 留下个百户 第31章 留下个百户 “这种梦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吓醒过多少次,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了多少,一直以为就是梦,哪知这次……我们回到黄芦岭那晚,我已经吓傻了,大人请想,莫说尸体膨胀发绿,便是好好的,梦里的尸体我也没见过这么多啊,还是在晚上,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于是便让巡检使记录,我竟是挨个都看了,哪知转日县衙仵作来了,说我记录下来的不仅准确且详尽,而且准确详尽,我这才知道,那些可怕的梦竟是真的是为了教我些东西,以便今日之用,不然,我一个小小司吏,又这个岁数,去哪学得这些本事?” 贾川说话的时候,徐恭始终盯着贾川的表情,贾川当前世是一场梦,说的跟真事一样,徐恭竟是没能从贾川脸上找到糊弄,搪塞之意。 “你……在梦里见过那种尸体?” “见过,何止巨人观,烧死的,淹死的,毒死的,掐死的,凿死的,砍死的,捅死的……” 贾川掰着手指头算,手指头不够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徐恭摆了摆手说:“罢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刚才说他们有可能杀尽巡检司的人后,半路还要截杀你们三人,但柴房中留一活口又与之相矛盾?” “要不我喜欢跟聪明人聊天呢……”贾川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躬身说:“大人总结的很对,既然留了活口便没道理杀我们,可这样又解释不通为何尸体中有他们的人,他们未曾遮掩。” “你说……第四拨人与第二拨人应是同一伙人,乃山匪?” “江湖中人,要那么多兵刃有何用?这些山匪受雇与人,按照指令到了黄芦岭,没想到全死在这里了,他们的同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找了来,在山林间看到了同伙的尸体,便想着要报仇,恰巧赶上第三拨人离开,他们便以为自己人也是被这几人所杀,便动了手,而后他们觉得黄芦岭巡检司的人都已经死了,便大胆的将兵器都带走了。” “这是我听的第三遍了。”徐恭温和的说。 “有时候,说的时候便能想到哪来不对,就像刚刚,有个新的推断,说出来自己便知道说不通,山匪的老巢应该离黄芦岭不远,他们带着不少兵器,弓箭,白天会躲在山林中,等夜晚出行回老巢,不然太容易被人看到。” 徐恭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说: “这案子你该查还要继续查,先查出山匪是哪个山头的,多少人手,若真如你之推断,抓了这些山匪,黄芦岭之案的实情便可获知一部分……” 贾川点头,他早就想查周围何处有山匪,但没有上面的批准,他就算是与崔有志说了,也会被推诿,眼下徐恭说出来了,他刚要问谁帮他查,徐恭没给他机会,又说道: “太子这个月二十七登基,而后会派官员来查办此案,你无需理会,只按照你自己的心思查证,我会将李顺留下,有任何发现直接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太子也会与你直接通信,你们三人暂且在县衙内任职,莫要怨怼,你还年轻,太子自有安排。” 贾川心里已经怨怼上了,他现在这么个角色,在世人眼中连个打酱油的都不算,真是说清除便可清除,干着最累的活儿,操着要命的心,最终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可面上,贾川表现的很是感激的模样,躬身应‘是’,不管怎么说,留下一个百户陪着他查,确实是方便很多,至于别的,眼下的贾川还没时间想。 …… 徐恭并未多做停留,此案关系重大,与来之前想得完全不同,待他到了京城,太子理应看过刚才那封长信了,或许另有计较。 他嘱咐了两句崔有志要好好对待贾川,又私下嘱咐李顺几句,而后带着还散发着尸臭的汉王府腰牌,几人上马离开。 李顺便是之前在徐恭面前给贾川上眼药的那位,这位百户留下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尤其对崔有志来说,让一名百户也住在吏舍?客栈?这显然不合适。 崔有志只能自掏银包命衙役赶紧在附近找个说得过去的宅子租下来,至于租多久……崔有志不敢想。 其实可以将他后宅的主房让出来,可崔有志不敢啊,家中若是住着这么一位,还不知道住到哪一天……他吓也吓死了,若是再有下人说话没有遮拦…… 颤抖的可不止崔有志的手,脑浆子都在抖。 先把这事儿定下来,崔有志才想到另一个问题,为何要将百户留下?监视他还是……这个问题可以先不想,那贾川三个人如何安排?安排在哪个位置? 崔有志脑浆子抖动的太厉害,已是分不出轻重缓急,只知道赶紧召集其他官员一同商讨,竟是将李顺就那么晾晒在前衙。 贾川站在前衙院中也很无助,县衙他不熟,最熟悉的便是老郑头的小院,难道要带着锦衣卫的百户去殓房门口坐着? “内个……”贾川想没话找话,天空中突然‘咔嚓’一个响雷,贾川忙抬头望天,只觉得刚刚貌似是晴天啊,怎的突然就变天了? “先找个地方避雨吧,这雨说下就下。”李顺说。 董树本和顺子今日都没有跟着,此时必定舒坦的躺在吏舍大通铺上,要不将百户带去吏舍,闻闻久酿鞋袜的味道? 贾川正琢磨着,一个高大身影映入眼帘,他赶忙喊住高云天,几步跑到近前,低声说:“找个地方,让我安置这位百户。” 高云天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审讯那名鳏夫,他此刻出现在前衙院中也是想要找崔有志汇报审讯结果,突然听到贾川提到百户二字,他愣了愣问:“何来百户?卫所来人了?哪出事了?” “锦衣卫的百户。” 高云天看向李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兴奋变作阴沉,可看在贾川眼中是跟崔有志一样的怕,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李顺等的不耐烦了,喊道:“你们何事不能进屋说?非得等到淋了雨不成?” 贾川看着高云天的模样不像是马上能变出机智,索性转身对李顺说:“走,我带你去吏舍歇着。” 李顺没意见,正准备跟贾川走,便见到崔有志急匆匆的出现在院中,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说:“找到宅子了,贾川你先带李百户到签押房稍等,我已命人前去打扫,打扫完再添置些物什便可歇息了。” 崔有志说罢,人已到了李顺身前,刚才那一声惊雷,将崔有志唤醒,前衙还有一位百户呢,他竟是坐在二堂中开上会了,好在县丞有处私宅,只与县衙隔了一条街,不用等衙役去寻,他赶紧跑出来告知贾川和李顺。 高云天见到崔有志,第一个反应是先汇报工作,他刚走上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被崔有志叫停:“你先一边待着去!”而后讨好的说:“先委屈李百户跟我到签押房中喝茶,一会儿宅子便会打理好,百户一路辛苦到现在不曾歇息……” 崔有志絮絮叨叨说着讨好的话,顺便前面带路,几人跟着崔有志到了签押房,几人前脚刚进屋,外面的瓢泼大盆雨就落了下来。 贾川和崔有志心里都是一阵后怕,这要是让锦衣卫的人在县衙里淋了雨…… “县尊,刚才审问……”高云天执着的想要汇报工作进展。 “哎呀,你着的什么急!赶紧去命人上茶!” 李顺笑了笑说:“县尊公务繁忙,你忙你的,有贾川陪我等便可,无需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崔有志连连说好,还是看着衙役上了茶这才退出了签押房。 高云天自然也跟着退了出去,临走还撇了一眼房内,贾川以为高云天是在看自己,且他也想知道那鳏夫为何要将死者杀害,便对李顺说:“李百户先饮茶,我去听听那凶犯杀人的原因便回。” 李顺一听忙说:“我也正想听听,叫进来说吧。” 如此一来,刚刚出门的二人便又回来了。 贾川坐直了身子,准备仔细听听凶手的杀人动机,崔有志担心李顺不知道前因后果,便命高云天从头说。 高云天说的时候一直垂着头,语气也无平时那种吹嘘。 贾川觉着高云天有异,想着回头问问。 李顺听得津津有味,他喜欢出来办差,在镇抚司他是要讨好别人的,可出来便是被讨好的那个。 贾川在高云天说的时候,偷瞄了几眼李顺,徐佥事为何要将这人留下?之前朱瞻基说过要敲锣打鼓的查,那身边有这样的人在自然是方便,可这次徐佥事的意思是暗查,且来日明面上会有官员被派来查案,他只负责偷偷查完,偷偷上奏,这人是为了方便他上奏的? “这人莫不是对死者家中财物起了贼心?” 李顺一句话将贾川拽了回来,他赶紧认真听。 高云天垂着头,像是思考了片刻,才冰冷答道: “不是,死者夫君半路回来,他躲在床下,听到那老实男人对妻子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可那女子却冷漠至极,非常之不耐烦,最终将老实男人哄骗走了,便满脸笑容的将凶犯从床下拽出来,这凶犯当时心中不是滋味,想到已故亡妻,又想到若是自己对妻子如此,而妻子却背着他……他无心温存,便寻了个借口回家,说晚些时候再来,回家后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这女人没良心……” 高云天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贾川又说: “死者之前与凶犯说起夫君都是抱怨,不解风情,不懂怜惜……他们俩家虽是邻居,但老实男人常年在外,两家没什么接触,这凶犯便信以为真,可昨日见到的与死者说的完全不同,凶犯十分气恼,自认为对不起隔壁的老实男人,这女人留着也是祸害,于是,便带着匕首再次到了死者屋内,死者毫无防备,将凶犯引到床边,凶犯一刀将死者捅死。” 高云天说完了,签押房内安静了。 这种杀人动机……贾川之前没遇到过,他在试图站在凶犯的角度,揣摩这种动机是否说得通。 李顺是完全没有想到,琢磨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道:“这人……颇有些侠者之气,可惜了。” 崔有志赶紧称是,又说了些惋惜的话,这才与高云天一起退下。 贾川还在琢磨‘侠义’二字从何而论,但又觉着貌似能够体会到一些。 “你觉着,我为何会被留下?”李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问。 贾川脑中来了一个急刹车,赶紧开始思考如何应答。 “你未回来之前,我刻意在徐佥事面前说了些对你不利的话,你可知为何?”李顺得意的问。 李顺的年纪三十上下,比徐恭是年轻,但跟贾川比可就老成多了,他自觉在这年轻人面前占尽优势,言语间不免有些戏弄的成分。 贾川自认为自己性格柔和豁达,上一世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轻易不会发脾气,尤其是对……上级领导,态度更好。 可这并代表贾川内心少了胜负欲,李顺这么一问,再配合上那种戏弄的表情,贾川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却严肃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本还纳闷,徐佥事的意思暗查,可李百户留下了,我如何暗查?现下我倒是明白了,正因为李百户说了些不利与我的话,徐佥事才放心将你留下……从一开始便不喜,与我待在一处自然更容易看到我可疑之处,虽然我不知道监视我有何用,但,李百户竟是热衷这类差事,着实让我想不到。” 原本洋溢在李顺脸上的笑容,慢慢退了下去,他探身看向贾川问:“那些事,真的是你查明的?” “自然是。” 李顺上下打量了一下贾川,问:“你今年多大?我看着……不应该呀。” (本章完) 第32章 李顺的心思 第32章 李顺的心思 “二十一。”贾川没等李顺再开口,抢先说道:“该说的我都已与徐佥事说过了,李百户若是有何疑问大可去问他,来日,若是我与徐佥事再有得见的机会……” “来日?”李顺摆手,毫不犹豫的说:“你的路无非两条,一条升官发财,一条……暴毙!” 贾川后背瞬间立起无数白毛,他就是知道跟大领导太近没有好处! “若是你谎话连篇,另有目的,你没机会再见徐佥事,若是你真得太子器重,我与你这段时间的相处……自然会对你多加提点,对你来日仕途必然有宜。” 李顺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贾川,像是在等着贾川有所表示,可贾川只是挑了挑眉,他是觉得李顺这话说的有些露骨了。 李顺见贾川没动,便又说道: “原本这一趟,徐佥事是准备留下来一段时日的,这也是太子之意,目的嘛自然是将黄芦岭的案子查明,但你的推断有些骇人,只往京城送信是不行的,徐佥事必须亲自回去一趟,而对你,徐佥事显然并不十分信任,所以我留下了……后面要如何做,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你或许还有机会与太子书信往来,但到那时我便已能看出你最终会如何,如何回信……” 贾川呼出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很轻松,李顺的话提醒了他,他是活是死只攥在朱瞻基手中,他们二人之间属于直接对话,别人想干预都难,既然如此,他还怕谁?还装什么装? 生死之间的比例没必要多想,开玩笑,赶上了就是百分之百!谁知道一个皇帝脑袋里会想什么? 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不该展露太多,但那时候也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啊。 如今自己算是赤条条的暴露在朱瞻基面前了,也好,总好过来日一点点的展露,那便需要他编无数谎言去解释,现在全部端上来了,爱咋咋地! “真有那一日,你下手痛快点!”贾川搓了搓脸说。 这哪里是李顺想要听到的?他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下后,只能端起茶碗,缓解了一下尴尬,轻咳一声问:“这么说,你之前所言并非全是实话?” “都是实话,没有一个字假,可我说的是真是假有用吗?这不全看太子如何想?” 李顺放下茶碗,皱了皱眉头,问:“你之前的推断吧,听着很有道理,可我总觉着……” “你们锦衣卫的衙门在北京?”贾川翘起了二郎腿。 这一举动让李顺愣了一下,不讨好,不哀求也就罢了,怎还嘚瑟上了? “反正也是等,跟我说说锦衣卫吧,我看官员们很怕你们,你们可以随意干预地方官员升迁?” 李顺有些气恼了,他沉着脸哼了一声,厉声道:“干预升迁有何难?我们能掌控他们生死!” 贾川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贾川只在几句话间态度有肉眼可见的转变,这让李顺感觉很不舒服,他沉下脸想着吓唬一番,按照往常办差的情景,只要他脸一拉,声调一变,面前的人便会规矩坐好。 可贾川现在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莫说一个百户,便是徐佥事去而复返,贾川也是一副摆烂的嘴脸,越是供着他们,他们越是来劲! 想吓唬完他让他像狗一样听话?做梦! 贾川不再理李顺,他闭着眼,抖动着二郎腿,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拿起李顺的茶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回去重新坐下,闭着眼,抖着二郎腿,听着外面的雨声。 李顺张着嘴看着贾川,有一刻真想发飙,可转头一想,这人是太子的人,真说他做了什么,回头万一此人得了太子重用…… 李顺原本的打算是这样婶的,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东照县这位小司吏救过太子性命,且很得太子信任,徐恭带着他与孙荣一路赶过来,途中也曾说过这小子不简单。 按照徐恭的计划,他们三个是要留一段时间的,但他与孙荣却要有一个京城与东照县来回跑,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做的。 李顺一路上都在揣摩徐恭的心思,他能看出来徐恭对贾川这个人不信任多些,便想着表现出对贾川的不满,让徐恭认为让他守着贾川最稳妥,便可不用遭受马背上之苦。 可事态却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的多,所以徐恭需要亲自回去,李顺如愿以偿的留了下来。 这个变化对李顺来说是好的,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若是贾川最终被咔嚓了,他没什么损失或许还算功劳一件,若是贾川日后飞黄腾达,他跟着贾川这段时间必定会结下深厚的‘友谊’,尤其是养成贾川事事听从的习惯后,只要贾川仕途好走,他的也差不了。 这如意算盘在贾川翘起二郎腿的那一瞬间,在李顺心里开始散架,李顺正襟危坐,觉得有必要让贾川知道知道什么是锦衣卫! 贾川闭着眼听着李顺先介绍了一下何为‘锦衣’?乃是赐服,飞鱼服便是皇上特准锦衣卫穿着的工服,当然并非所有锦衣卫的人都可穿着飞鱼服。 而后李顺又介绍了一下锦衣卫的前世今生,着重介绍了一下锦衣卫手里的权。 贾川总结,锦衣卫前身是拱卫司,原本是朱元璋的卫队,负责皇上出行的保卫工作,同时也是皇帝的仪仗队,既然是仪仗队,那便是皇帝的脸面,自然是着装整齐威严,便也就有了飞鱼服和绣春刀,那个时期,拱卫司手中还没有什么权利。 既然是朱元璋的亲卫,开国初期事儿又多,朱元璋免不得要派自己人去打探情报,私下惩处大臣,于是,锦衣卫诞生了,全称‘锦衣卫指挥使司’,其下领有十七所,还有南、北镇抚司。 这个机构的可怕之处在于,不受任何部门的管辖,直属皇帝指挥,属于是皇帝指哪他们打哪,皇帝没指,他们也可想法子让皇帝指向他们想要的方向,反正他们可随时向皇帝汇报大臣们的所谓‘异动’。 很快,朝臣谈‘虎’色变,就没有不怕锦衣卫的。 锦衣卫另一个可怕之处便是不受司法管辖,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他们还有自己监狱——诏狱,此狱名气之大,大过了天牢。 而锦衣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和面试,还要通过各种训练,从中选出来的才可进入锦衣卫。 进了锦衣卫,那便是妥妥的可以扬眉吐气了,至少李顺是这么觉着的。 但朱元璋是谁?鸟尽弓藏玩的最溜的,到了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意识到这个机构的危害,便下令撤销锦衣卫,百官消停了几年后,朱棣来了。 朱棣重启锦衣卫。 贾川觉着朱棣心里无比清楚的知道龙椅不好坐,锦衣卫能帮他将发烫的龙椅坐温乎了,这期间锦衣卫将监察百官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后来朱棣迁都,南京留下了锦衣卫南镇抚司,掌管本卫刑名,兼理军匠,北镇抚司可就厉害了,转理刑狱,与三法司共同执掌司法,可说是权利大增。 李顺越说越得意,贾川脑子里一边将李顺的话转化成自己理解的,一边脑子里闪现着上一世对锦衣卫的了解,突然一个人名闪过,他开口问道:“纪纲……怎么死的?” 上一秒还是满脸得意的李顺,瞬间沉下脸来。 纪纲的生前事迹,李顺自然知晓,死时惨状更是知之甚详,他以为这是贾川在提醒他,实则贾川真的是想起来了,随口问了一句。 只看李顺表情,贾川知道这位史书留名的锦衣卫指挥使没得善终,他便不再追问,反正想知道的也算是知道了,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猎犬,被朝中官员惧怕确实是真的,为了表现忠诚,锦衣卫什么都做也是真的,这后果嘛…… “徐佥事走前命我继续查证,尤其是要找到山匪所在之地,李百户可有什么想法?”贾川岔开话题,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 李顺轻咳了一声说:“命衙役先行查找,咱们等京城消息,快的话明日晚些时候便会有消息来,晚些后日消息也会到……” “李百户是想等等看,看太子如何处置我?”贾川玩味的看着李顺问。 李顺挪了挪屁股,依旧沉着脸,说:“你这人,想歪了!你今日说的那些推断,太过骇人,咱们是听令办差的,总要听上封的意思之后,咱们才好行动,所以先命衙役暗查。” 贾川点点头,又闭上了眼。 这时房门响动,崔有志满面笑容的进了屋,说是住处已安排妥当,李百户可以过去休息了。 李顺没什么表示,只是说了要暗查附近山匪的事,而后起身看向贾川说:“我自己过去住没有意思,你们三人与我一起吧。” 贾川笑了笑,起身说‘好’。 谁也都没发现崔有志那一脸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的表情。 …… 贾川是知足的,董树本和顺子也很感恩。 真说将他们三人关到地牢等消息,他们也得受着。 说到底还是沾了朱瞻基的光,如果朱瞻基不是老大,贾川救的是一品大员都没用,此刻必定在牢中。 李顺还以为贾川会据理力争不跟他走,只凭刚才贾川的表现,李顺有理由相信贾川并未将他放在眼中,他甚至想过如果贾川不跟他走,他该如何应对? 大雨还在哗哗下,崔有志犹豫过是否等雨停了再将衙门里这座瘟神送走,可他着实等不得,一想到有个锦衣卫百户在身边,他便浑身忍不住颤栗,哪怕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他还是亲自带路,将李顺,贾川他们送去了宅子。 东照县也就县衙门口那条街上是青石板铺路,其他街巷皆是泥地,一行人走进宅子后,虽有雨具遮雨,身上大半也淋湿了,更不要说身上被溅的泥点子了。 贾川三人除了身上这身衙门里的工服,便是之前脱下来的巡检司的工装了,虽说之前换下来后被县衙杂役拿去清洗过了,但上面时不时还会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三人都想着等人走后回屋洗洗,光着膀子不出门,将这身行头晾在一旁,明日总能干。 这处宅子前后两个院落,很是宽敞,前院除了左右厢房还有倒座房,后院主房有东西两间,两侧厢房看着也不小。 不用问,主房肯定给李顺住,贾川三人眼神自行划分了前院的几间屋子,可李顺没同意。 一行人进了主房,崔有志带来的下人贴心的变出几身干爽衣物摆到桌上,崔有志讨好的说:“换下来的衣物,下人们自会清洗,明日便可用,厨子是衙门里一直在用的,李百户大可放心,这几个下人也算机灵,留下伺候着……” 李顺不客气的坐到主位上,摆了摆手说:“这些无关紧要,暗查山匪的事有劳崔知县上上心……” 崔有志忙说:“李百户有所不知,那黄芦岭的密林有一大部分属于东照县辖属,所以那里的巡检司便也隶属东照县县衙,除了这处有些山丘之外,东照县境内再无高点的地方,若是那山匪便在密林中……那也不可能呀。” 李顺看了眼正在低头抠身上泥点子的贾川,问道:“贾川,你怎么看?” 贾川抬头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要问我一个人的死因,问案情,我还能叨叨几句,但这种事,你问我?” 县衙官员齐刷刷用惊讶的表情看了眼贾川。 这是什么态度? 董树本赶紧上前一步说:“东光县境内有小东山,往年确实闹过匪患,不知眼下如何了。” 贾川问:“怎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你也没问呀。” “东光县临近黄芦岭密林?”李顺问。 “黄芦岭密林也有一小部分归东光县。”董树本答的很快。 李顺深吸一口气说:“一个山林竟是分了好几份,这样,崔知县明日命人去趟东光县,找个对周边了解清楚的,过来回话。” 崔有志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赶紧应是,又说了些好好休息,有事尽管吩咐的吉祥话,便主动退了出去,跟着他来的官员一个屁没放,也跟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33章 准备剿匪 第33章 准备剿匪 贾川没想到董树本也跟着退了出去。 顺子也想退,还没来得及跟上董树本的节奏,李顺开口了,他便只能站在原处。 “你们仨都住在这个院子里吧,下人们住在前院,我这人没那么多事,平时也不用人伺候着,下人在身边反倒不自在。” 贾川毫不犹豫说:“行,我们去厢房看看。” “拿几身干爽的衣衫,一会儿饭好了过来一起吃。” 贾川拿了三套干净的衣衫,拉着顺子出了房门。 …… 董树本的家就在东光县,他跟着出去是为了求崔有志让明日去东光县的人,帮他带封书信。 崔有志倒是答应了,可眼下董树本还未写好,便说写好后送去县衙。 所以等贾川和顺子出了主房,董树本正好从前院冒雨跑回来。 三人先去了东厢房,里面物什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一壶热茶。 三人换上干爽的衣衫,董树本要来笔墨纸张,坐在桌前写着书信,贾川和顺子各怀心事的坐在厅中饮茶。 顺子的心事是整日要与一位锦衣卫相伴,不知道会不会没等到京中传来什么消息,自己先因不当之处被治罪了。 贾川的心事是……如果死了是会回到上一世,还是继续穿越? 只董树本的心情是雀跃的,黄芦岭的事迟早会在百姓间传开,家中人若是不知他还活着,必定痛不欲生,他早就想给家中传信,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能有县衙中人亲自去送信,他怎能不开心。 书信很快写好,董树本又换上刚才那身湿漉漉的工服,将信放入怀中,到门口看了看雨势,此时已是淅沥沥的小雨了,他缩着脖子跑了出去。 顺子趴在桌子上轻声问贾川:“那位百户为何要让咱们三个陪着住在这里?” 贾川笑了笑说:“如果能将咱们关到牢中,他自然不会这般麻烦,可咱们三个是陪着太子走过最后危难之人,太子不下令,他暂时不敢对咱们如何,可又怕咱们有何不安分之举,便用这种方式看着咱们罢了。” “不是为了找机会寻咱们的错处?” “你觉得他是个人物,可在太子眼中,他连蝼蚁都算不上,他说咱们有不敬之举,便将咱们治罪了,你觉得太子能惯着他?放心吧,他清楚得很,在哪需要装孙子,在哪可以做爷。” 顺子长出一口气,说:“那我也不愿意看到他。” “那便尽量不见。” “可以吗?” “我来应付他便是了。” …… 晚饭摆放好了,李顺在门口喊了一声,片刻后只贾川一人进了屋。 “他们俩呢?” “你就别难为他们了,即便是崔知县在,跟你一起吃饭小腿肚子也得抽筋。” 贾川坐到李顺对面,拿起筷子便吃。 “你怎就不知怕呢?”李顺纳闷的问。 贾川哼了一声,想说你要是也死过一次便知道怕也没用。 “太子若是信我,你有何可怕?太子若是不信我,我怕便会免死?” 李顺探究的看着贾川,想从贾川的神情中找到什么破绽,看了一会儿也没耽误贾川用饭,这才用真诚的语气,开口问:“你与我说实话,你之前的言语中可有欺瞒?” 贾川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说:“没有一个字作假,你先让人给他们俩送些饭菜过去,再来套话。” 眼下外面的雨是停了,天色阴暗,可李顺却没有命人掌灯,贾川开吃的时候屋内还能看得清,等吃差不多了,李顺长什么样,贾川都看不到了。 “为何不让人点灯?”贾川放下筷子纳闷的问:“你不怕吃鼻子里去?” “不喜欢。” “那你一人享受吧,我回屋了,一点光没有,我受不了。” “你可有想过生死?” 贾川屁股刚抬起来,又重新坐了回去反问:“你可有想过生死?” 李顺故作洒脱,说:“世人皆有一死。” “所以呀,想那么多干啥?你都不想,我为何要想?” “或许我能救你……” “快拉倒吧!实话实说,真到那种时候……你救不了我什么,我却能拉着你一起。” 黑暗中李顺的脸色难看至极。 贾川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百户怎就这么有毅力,从天亮到天黑一直就在琢磨着让贾川认低伏小,就这么缺小弟吗? 贾川不耐烦的又说: “太子信任我,自然无事,即便不信任也会见我一面再做决断,若是我死在太子决断之前,你必定会陪葬,你不过是个百户,想在太子面前说上话,有些痴人说梦了,我与太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想象不到,莫要再自作聪明的想要如何我,听明白了?” 贾川说完起身便走。 李顺怎会听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像是全被贾川看清了,他心中很是不爽,若非贾川救的是太子,换做其他人,他此刻都敢拍桌子瞪眼,甚至将贾川直接投入牢房之中。 可贾川偏救的是太子,而太子又是个不好糊弄的,他若是敢斗胆做了什么,怕是徐恭也救不了他。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川起身离开,他竟是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 转日,天晴。 贾川难得睡了个自然醒,等他起身的时候,董树本正与顺子在厅中闲聊,听着心情不错。 “衙门里一早便派人去东光县了?” 贾川到桌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吹了吹,喝了下去。 “听说天不亮便走了,快马前去报信的,这时辰怕是都到了。”董树本笑呵呵的答。 贾川心里琢磨着,下午或许衙门报信的人便会带着东光县的谁回来了,而京城的消息……贾川不认为会很快,倒不是朱瞻基会等着徐恭回去,而是这事儿朱瞻基也得琢磨琢磨,才好下指令。 眼下他是知道第一拨人是汉王府的,第二拨和第四拨是山匪,那第三拨人是谁?他们为何要屠尽巡检司的人? 贾川觉着他吃了消息闭塞的亏,可说对山林外的人和事一概不知,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关键时刻跑的极快,或许朱瞻基看了他的工作汇报,立时便知道第三拨人是谁了。 这第三拨人极可能是全军覆没,无人回去报信,那幕后之人这些日子跟汉王一样,日子怕是不好过呦。 果然,下午未时去报信的人带着东光县的县丞回来了。 贾川收到消息的时候,崔有志已经带人快进院子了,可见锦衣卫在百官中的影响力。 虽说东光县来的只是县丞,那是因为知县上了年纪,无法骑乘快马,如今正坐马车在颠簸的路上。 这事儿,东光县县丞何政见到李顺时便先解释了。 李顺没有废话,看着工作班子领导基本到齐,便召集了第一次剿匪实施办法会议,贾川,董树本,顺子列席。 会议期间首先确认了东光县小东山上确有山匪,东光县几次剿匪工作不能说毫无进展,只能说毫一事无成,每次好不容易与卫所协商妥当,布政使也答应拨款,可卫所派兵前脚刚到,山匪便会寻小路进了黄芦岭的山林,想要寻到踪迹可就难了,卫所官兵与衙门中人也没那么多时间与他们消耗,做做样子后,便撤了。 好在这些山匪倒是没有做什么大恶之事。 虽然贾川不明白何等样的事才算是大恶之事,但他好像是知道为何要在黄芦岭山林间设立巡检司了,只不过各部门之间的协作工作好像并没有展开。 会议期间,李顺几次征求贾川的意见,貌似昨晚黑暗中的谈话引发了李顺的深刻思考,可这事儿贾川哪会有主意? 他只知道从山匪的行为上推断,极有可能就是小东山上的山匪。 土地庙那晚,他们是第二拨来的,当时贾川虽然推断说来人必会分散开来,四处找寻线索,但事后他曾想过,因巡检司的人对山林比较了解,所以行动上自然大胆,但若是外人来了密林中,怎敢分散?这是其一,其二,贾川推断山匪来寻出门办差的同伙,找到的只是腐烂的尸体,他们便将第三拨人当做仇人杀了,而后盗走了兵刃、弓箭,这些东西可不老少的,若无遮掩之法,怎能安全离开? 若是小东山的山匪,这便说得通了,他们知道小路回山寨,且路程并不算太远。 以此推断,那位内奸至少在山匪回家的时候还活着,毕竟是个人,能帮着搬运不少东西。 李顺听了贾川的推断后,建议直接商讨剿匪计划,崔有志提醒这事儿离不开卫所…… 于是,又有衙役快马出城。 贾川向李顺一再重申,剿匪的事他没有半点主意,也提醒李顺京城的消息这一日半日的便会到,等消息的时候,与其直接想法子剿,不如先摸清楚山匪各种情况,至于各种都是哪种?贾川不知道。 天黑的时候,东光县的知县刘渊颤颤巍巍的到了,据说晚些时候卫所的同知也会到,李顺想到屋子不算大,第二次会议迫在眉睫,便建议去县衙开第二次剿匪实施办法大会。 贾川拒绝出席,董树本和顺子被迫列席。 李顺的积极性让贾川很是不解,如果基层干部都这么有工作热情,国泰民安的盛世之景不是早该实现了? 他躺床上思量了半天才想明白,这是邀功呢! 李顺清楚的知道,不管贾川是死是活,既然贾川提出了山匪这个可能性,那么小东山上的山匪是否与黄芦岭的案子有关,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急需找个山头灭一下子,灭对了是功,灭错了也不打紧,功劳小点罢了。 而对李顺来说,他需要的便是在上面的消息传下来的时候,能够及时汇报自己的工作安排,虽说加班开会发不了朋友圈,但是他们有嘴呀,至于剿匪能不能成功…… 贾川翻了个身,在哪打工,方式方法都大差不差,频繁开会,彻夜加班,推翻各种提案,最后用了第一版本…… 想着想着,贾川睡着了。 …… 转日清晨,董树本和顺子进屋的声音吵醒了贾川,他看着两只熊猫无精打采的模样,问了一句:“商量出办法了吗?” 董树本摇头。 原本院子里有东西厢房,可这俩人说什么也要跟贾川住在一起,贾川理解,可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实在是做不到,这又不是大通铺,于是,董树本和顺子便在床边上打地铺,就这他们也要住在一起。 今日贾川睡醒了,二人合衣直接往床上一趟,鼾声顿起。 贾川闲着无聊,用过早饭便晃晃悠悠去了县衙,本想找老郑头研究一下尸体,没想到在前衙便被高云天堵着了。 “我正要去找你。” “找我干啥?先喊声师父。” “别闹!” “谁跟你闹!” “剿匪的事你知道吧?必须带上我。” 贾川挑眉,问:“这事儿你不是应该找县尊吗?找我有何用?” “你莫要装!现下谁不知道此事你说的算!” 贾川愣住了。 “县尊不会让我去的,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说一说,实在不行你便,便下令让我去。” “我下令?”贾川转头看了看四周,皱眉问:“谁听?” “县尊肯定听。”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玩命的差事,你非跟着是想邀功?可你是捕快呀,有功劳又能如何呢?” “这你甭管,只说帮不帮吧?” “喊声师父听听。” “做梦!” 高云天气哼哼的走了。 贾川溜达到老郑头的院子,在门口喊了一声:“在家吗?” 老郑头探出头,说:“若非是我应你,有个别的声音,你怕是得坐在地上。” 老郑头说着脱下罩服,手套,到院中打水洗了洗,转身问:“不在宅子里好生歇着,跑我这里来作甚?” “无聊。” “你还能无聊?听说要剿匪了?还要听你的令?” “他们开会还让你旁听了?”贾川坐到小凳上,纳闷的问。 老郑头笑道:“这县衙与街巷人家没有啥不同,有点事风一吹便会传到我这里来。” “他们平日里不是不敢靠近这里吗?” “架不住我常出去溜达。” 老郑头坐到贾川身旁低声问:“听说……你不久便会升官?” 今日初五,迎财神喽! 祝各位蛇年财源滚滚,五路财神齐到场,总有一路适合你! 今天周一,好巧不巧明天周二,又到了关系到下周有没有推荐的日子了,烦劳各位明天伸伸小手,得空的时候扒拉一下子,二月抱拳了! (本章完) 第34章 中老年朋友 第34章 中老年朋友 贾川听了老郑头的话愣了一下,升官?考验结束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哪听说的?消息可靠吗?”贾川急急的问。 老郑头也愣住了,纳闷的问:“不是说让你们仨先留在县衙?” “这叫升官?” “县尊可是愁坏了,不知将你安排在哪个位置上最佳。” “既然旨意未到,我顶多是个吏员,他愁什么?随便挂个名便是了。” “吏员也有分别,你看啊,知县,县丞,主薄,正学官,副学官,这些是官,但他们不直接操办公务,谁来做?下面便是六房,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每一房设立一个头目,叫经承,副头目叫管年,这些人整日待在屋中,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谁跑腿?衙役,衙役又分三班与杂役,三班便是皂班,就是在堂上站班行刑,打威武棍的那些人,壮班,都是些壮夫,跑腿用他们,再有便是快班,就是捕快,除了三班外,还有我们这些人,仵作,禁卒,门子……” “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老郑头笑道:“我还惦记着将你弄到这个小院里来,如今看,你非池中之物……” “你像是读过些书啊。” “有何用?我爹是仵作,我便也只能是仵作。” “所以你不成家?” 老郑头摆手说:“到我这儿结束吧。” 贾川想了想说:“若是,若是我能升官,便想法子将你调去……” “去哪也是仵作,还是待在这个小院吧,至少熟悉,且知县也算……善,只是你呀,年纪轻轻便得遇天颜,来日或许不可限量,只是……我怕你承受不住天恩啊。” 贾川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年轻,人也机灵,又有一技之长,人之所长总要被他人认可,才可说是所长,而认可你的人偏又是这天下最大的,若是过了这一关,来日身边必定少不得阿谀奉承之人,谁不愿意听好听的?听的时间长了便将假话当真话,真以为自己如何了不得,便也容易得罪人……” “我知道。” “你知道有啥用?知道那是南墙,撞的人少吗?谁不是觉着自己有天佑,不会出事?”老郑头压低声音说:“历朝历代,你看皇帝身边的人,哪有几个善终的?皇帝不是人?要命的是,一个皇帝一个脾气,没有重样的,等你揣摩明白当今圣上的脾气,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贾川刚要辩解,老郑头又低声说道: “别的咱不说,只说我知道的,永乐年间,永乐帝四定安南,五征蒙古,六下西洋,顺带还将都城迁到北京……” 贾川听到这句脑子里顿时亮出一个名字,郑和!他不由自主的眼睛亮了亮。 老郑头以为贾川喜欢听他说这些,便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讲了出来。 “……所谓洪武之治,永乐盛世,哪里离得开严刑酷法,不听话就……”老郑头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觉着你有问题也是死,那锦衣卫为何如此张狂?手中握着百官性命啊!永乐帝如此频繁征战,国库还能有银子?多亏了当时的太子,就是先帝,先帝仁厚啊,可有啥用?今年才洪熙元年,人便没了,天下才消停了一年不到,谁知道太子继位后是个啥章程?” 贾川边听边在脑子里理清楚谁是谁爹,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按理说你也应该是有耳闻的,永乐年间动辄便会有株连全族的案子,当然没有洪武年间的多,但也十分吓人,先帝去年继位后接连颁布政令,废止不少严酷刑罚,严禁法外施刑,并禁止随意牵连无辜,且死刑案件必须经过多次复核,五府、六部、通政司、六科以及三法司需共同参与案件会审,就是怕有冤假错案。” 贾川频频点头。 “你也算是太子的人,来日太子若是效仿永乐帝,你便是爪牙,待将异己收拾的差不多了,为了平息百官之怒,杀你泄愤再平常不过了,所以我对你是真不放心。” “我不会去锦衣卫。” “那是你想不去便可不去的?” “万一……太子像他爹呢?” 老郑头哼了一声说:“太子骑马长大的,你查查先帝骑过几次马?” 贾川想到朱瞻基跟他说过跟着爷爷打仗的事,叹了口气,跟谁长大便会随谁吧?但他没有印象宣德年间如同朱元璋和朱棣那般如何百官。 “我今日也算是豁出去了,我与你投缘,这些话我也是没事跟自己唠嗑的时候才会说,你若是能听进去最好,若是不能,唉,各安天命吧。” “听进去了,只是有时候不得已罢了,我尽量避免不得已。” 老郑头拍了拍贾川肩膀说:“若是旁人有你这机会,怕是高兴的要去上坟,但他们不懂福之祸所依,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升的快落的便慢不了,我担心来日无人在你身边提醒一二,你走错一步便是……深渊啊。” “我先把眼前这关过去,说不准这一关都过不去,巡检司里有内奸,这事儿要看太子怎么想,若是往坏处想,我们三个谁都逃不掉,救过太子性命也无用。”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已经算是难得了。” 贾川纳闷的看了看老郑头,问:“你天天躲在这里竟还关心着天下大事,没事还做做总结?” 老郑头苦笑道:“若是有一日,你也没了盼头,便学我这般,莫要想着自身那点事,想想外边,想想跟自己像是无关,却又有关的事,便不觉着日子难捱了。” “你是想着自己若是皇上……” 老郑头赶紧捂住贾川的嘴,急道:“这是能说的?!” 贾川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老郑头松开手,狠狠瞪了贾川一眼说:“能偷偷想想自己做个县尊便已是极好了。” 贾川笑了笑说:“刚才来的时候,高云天找我说想跟着去剿匪,他不是本来就应该跟着去吗?这种事莫非不让衙役参与?哦对,这是去东光县……” “按理说去哪找这些山匪,他都得跟着,你莫忘了是因为黄芦岭的案子,那些兵刃,弓箭,还有那个内奸,可都在山匪窝里,他不去能行?” “那……” “这是县尊不想让他去冒险,跟你说过了,高云天他舅跟县尊关系极好,县尊也是将高云天当做子侄一般看待,我听说这次是要真动手的,既然不是去做样子,便会有危险……” “那高云天为何非要去?” “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没他啥事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更何况这么大的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能耐,偏衙门里众人背后都说他是因为他舅,他自然想寻个机会证明不是,这小子也是一根筋,好好的日子,做做样子,傻乎乎的活着便是了,非要争个高低。” 贾川笑着摇头,争强好胜这事他早早的就知道没用。 他本性比较温和,父母整天也是温言细语的,从没跟他发过脾气,可心眼这东西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三年级的时候他便觉着同学们很幼稚,有人说去过法国,另一个便说去过德国,几句话之后便是去过月球和火星了,他觉得有斗嘴的工夫,背俩单词不好吗? 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他一直显得不太合群,憋了一天,回家找门口晒太阳的老头聊上半个钟头算是发泄一下子。 贾川也很纳闷自己的早熟是因为什么,反正到了上大学他才开始跟同龄人交朋友,这一交便不可收拾。 没想到他到了这一世,最先交的朋友又是个中老年人。 “他们都说你胆大,可我看着你是个胆小的。”老郑头笑呵呵的说。 贾川愣了一下,他自认为将自己这个毛病隐藏的很好,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只不怕死尸这一项,便几乎将所有人蒙蔽了,他怎会想到一个窝在小院中的老仵作,接触没几日便看了出来。 “胆小好呀,胆小便不会惹事,胆小便会知道想后果,胆小便不会妄生贪念,偷着想想罢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朝老郑头抱了抱拳,说:“你也是胆小之人啊。” 老郑头哈哈一笑说:“咱俩若是与旁人说咱们胆小,怕是都没人信。” …… 中午,俩人在小院中用了饭,贾川心里知道,能清净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二人吃完后刚收拾妥当,崔有志便来了。 崔有志的意思是,下午还有一个会,贾川无论如何都要参加。 贾川笑道:“还是等旨意到了再说吧。” 贾川的意思是,你们研究你们的,至于我,等等再说。 按照贾川和李顺的预计,今日即便没有旨意,也会有京中的消息传来。 崔有志想想也对,便没做停留,走了。 贾川心中开始不安,他当然怕朱瞻基是个疑心重的,可他也怕万一将他调到锦衣卫或者军中任职,他可怎么活? 这时候的贾川更加坚定的认为锦衣卫就是皇帝的狗,不分青红皂白,皇帝让咬谁就咬谁,甚至为了得到青睐,主动的制造冤案,贾川是有底线的,有些事能做,为了活着嘛,但有些事,他做不来,打死都做不来。 而进入军中,那得吃多少苦?他除了跑得快,上肢能力比较欠缺,去军中只有吃亏的份,想想都觉得苦不堪言,但朱瞻基确实说过让他去军中历练一番,况钟还曾为他说情,若朱瞻基执意如此,谁的话又能管用? 贾川忐忑的等来了李顺。 李顺倒是对这个小院没有任何抵触,坐在贾川身边唠叨着几次会议的内容,像是在汇报工作。 贾川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老郑头自从李顺进了院子,便蹲到旮旯去了。 这让贾川有点心疼,却也知道即便强行将老郑头叫过来,老郑头自己也不舒坦。 李顺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贾川始终没有吭声。 “这事儿因你推断而起,理应……” “我没有这个推断,山匪便可留了?” “那便与我无关。” 贾川站起身说:“你应该比谁都明白,眼下我要等的是京城的消息。” 李顺也起身,说:“总要做两手准备……” “那是你的事,我没这心情。” 说罢,贾川转身想走,正好看到急匆匆跑来的衙役,他一颗心顿时提溜到嗓子眼。 …… 贾川有过很多预估,但哪个也没中。 京城来的是旨意,旨意中大部分说的是对剿匪的安排和要求,哪几个部门合作,何人指挥,带兵多少,几日完成,要做到哪几点,不接受什么样的结果都一一说了,还说了些贾川完全听不懂的话,最后才是对贾川的处理意见:调任东照县刑房经承,任剿匪副指挥使。 旨意中没有提到董树本和顺子的名字,这还好理解,经承与副指挥使,这是能放下一个人身上的头衔? 来宣旨的是一位年轻的太监,若不然也无法这么快到,他不仅带来了旨意,还带来两封信,一封是给贾川的,一封是给李顺的。 给李顺的,给完就完了,可给贾川的,这位年轻的公公是将贾川亲手扶起之后,带到无人的角落,将信双手奉上,口中还恭敬的说:“海寿公公是奴婢的师父,师父临行前一再叮嘱奴婢,让奴婢见到贾经承的时候,一定要嘱咐,办差的时候保住性命最要紧,来日的富贵等着呢。” 贾川看着眼前这位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只反应了一下便知海寿这是告诉他,朱瞻基对他还是信任的,他想学着电视中的样子掏出点啥塞进这年轻人手里,可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兜,又摸了摸胸前,平坦得能摸到身上的骨头。 贾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问:“公公如何称呼?” “贾经承只管叫奴婢钱贯。” 贾川只觉着这个称呼听着像是在喊‘假正经’,但他又不能不让喊,只能装作听不到,说:“呃,好名字!你可着急回京?” “来时未曾下马,回去是不急的。” “那便好,你与我一起回住处,别的我现在没有,请你吃上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自然是能做到,又不用他采买烹饪。 …… 昨天脑子抽风,过年过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好在还能记着昨天是初五,只是忘了星期几,今天才周一,明天周二哈哈哈哈哈,明天可要尽量帮我扒拉啊,二月抱拳了! 这回日子不会错了。 (本章完) 第35章 各方心思 第35章 各方心思 钱贯这一行人来的不算少,拢共八个人,只钱贯人跟着贾川回了宅子用饭,其他人自然是崔有志和李顺在县衙接待了。 二人回到宅子的时候,董树本和顺子刚起身,考虑到东厢房内此刻的气味,贾川带着钱贯去了西厢房,自有下人伺候茶水糕点,二人聊着闲天等着饭菜。 董树本和顺子躲在东厢房,就没敢出来。 贾川跟钱贯也聊不了别的什么话题,便从关心工作上下嘴,多嘴的问了问太监的工资待遇,退休金什么的。 听了钱贯的回话,贾川有种被骗的感觉,被上一世的影视剧骗了。 在明朝,不是所有断了子孙根入宫的人都可称为‘太监’,他们的级别很多,连升三级也到不了太监的位置。 刚进宫的时候只能当典薄、长随、奉御,如果表现良好就能升任监丞,监丞在往上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大名鼎鼎的‘太监’。 钱贯现在就是少监。 贾川听得有点蒙,钱贯还未住嘴,在他看来能找个贾川喜欢的话题可不容易,这一般人谁愿意听他们那些事?而京城那些官员早就对他们了解的透透的,甚至比他还在以上。 而对于贾川这位比较神秘的人物,钱贯的理解是:必须伺候好了! 能这么年轻便坐到少监的位置,钱贯的理解力,洞察力都错不了,他从海寿的表情和言语中能感知到这位贾经承可是太子来日身边的红人,将他伺候好了,师父自然欢喜,师父高兴了,他才能高兴。 于是,钱贯又讲了讲宦官机构的组织框架,各部门专属职责,哪几个部门是个好去处等等,让贾川听得像是他要入职了,人事在给他介绍工作岗位。 当贾川听到‘东厂’二字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瞪大了,他一直以为东厂西厂这些组织是明朝中后期才有的产物,今日才知朱棣晚年便已经设立了东厂,大胖设立了镇守太监! 这都是重用宦官的表现。 朱瞻基会做什么?这种事必然是要有承上启下的人,才能‘发扬光大’。 可这个问题,贾川不能问,问了也没用,还未发生的事他问谁? 知道此时已经有东厂的存在了,贾川心里开始忧国忧民了,锦衣卫也一下子可爱了很多。 钱贯专长就是伺候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见贾川面色有异便知这个话题该停了。 于是,钱贯转了转脑子,想着岔开话题前做个小总结,便说了让贾川掉下巴的话。 “现下不少人未经允许自行阉割,而后跑到北京想要入宫,可这也是凭运气的事,不是谁都能留下的,奴婢也是运气好,如今能伺候在师父身边……” 钱贯不敢说下去了,他见到贾川不仅下巴要掉了,且眼珠子也快瞪出眼眶了。 “你是说,不是谁都有资格……阉割?” 钱贯忙解释道:“入宫也是需要挑选的。” 钱贯说完纳闷的看着贾川,想问‘这不是都知道的吗?’但他想了想,没有问。 “自行阉割?”贾川小声重复了一句,只觉着汗毛都竖起来了,紧跟着他又嘟囔了一句:“这必然是没有活路了。” 钱贯忙摆手说:“另一条仕途罢了。” 贾川更蒙了,钱贯忙解释了一番。 贾川翻译过来便是:朱棣晚年突发奇想,各地从事教育工作的官员,若是长期工作表现不佳,可调任到京城工作,工作就是‘净身入宫训女官辈’。 这可不是练葵宝典啊! 钱贯见贾川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忙又解释一通,贾川理解便是:这行有前途啊,锦衣卫嚣张吗?遇见东厂的人,也需礼遇,三宝太监更是六下西洋,带回奇珍异宝无数,内阁厉害吗?那也要看太监脸色…… 让贾川冷静下来的不是钱贯的,而是下人们准备好的饭菜上桌了。 贾川饿了。 钱贯本能的想要起身伺候着,贾川忙将他按到椅子上,说:“这里没有规矩,只有朋友!” …… 贾川在惊讶的时候,李顺的内心在翻滚。 钱贯给他的信是徐恭写的,大致意思就是:凡事多与贾川商议,以贾川的意思为主。 李顺想过京城的消息会如何,不过两种,一种贾川无事,一种贾川有事。 可他没想过没事成这个样子,且这次剿匪,锦衣卫只算是从旁监察,监察什么?自然是监察谁办差不利,这次卫所调兵,布政使拨款,两个县衙出衙役,卫所指挥使亲自指挥,还有个副指挥使,若是没能将山匪一网打尽,又或者没能留下活口,能是谁的错? 锦衣卫行事向来是以皇上的思虑为主,皇上正看他顺眼呢,你偏上前说他不好,结果会如何? 最后一点拿捏贾川的法子都没有了,李顺心里能不翻腾? 好在翻腾一会儿便也就想明白了,斗不过便认怂,只要是对升迁有帮助的,都不叫受委屈。 崔有志的情绪也不稳定。 只听旨意的意思,经承和副指挥使怎能同时出现?这是要提拔还是要敲打? 崔有志有些把握不住,而眼下剿匪之事也很难办,若是有什么闪失,……万事都因黄芦岭巡检司而起,这地界偏就隶属东照县,小东山还就与黄芦岭挨着,要说之前的事他还能撇一撇关系,剿匪这事儿若是最终跑了几个山匪,还是从黄芦岭跑的,那他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崔有志觉着有必要开个小会,好好商议一番。 卫所之前参会的人已经快马回去请指挥使了,这位指挥使知道旨意之后,怕是也会寝食难安。 不怕有差事,就怕要结果。 一道旨意,最开心的或许便是贾川。 …… 用过饭后,贾川便被叫回县衙开不知道第几次会议了。 钱贯自然有衙役们送去驿站歇息,虽说不着急回,也只是不着急即刻回,歇一晚上后,他们会在各级官员的欢送中离去。 贾川在整个会议期间表现得相当自若,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哪怕中间卫所指挥使韩镇赶到,与他寒暄,他也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这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了一个‘城府极深’的评语。 没人知道这一晚贾川如坐针毡一般的焦虑,所有人都从旨意中看到了朱瞻基对他的信任,他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的,可随着雀跃的心情慢慢沉静下来,他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贾川在上一世养成了开会走神的毛病,除了重要的案情分析会,其他的会,不走神没办法坚持着不睡着,所以会议开始之后,贾川便开始走神,开始品味旨意背后深层的意思。 韩镇到的时候,贾川正好想明白经承和副指挥使同时出现的含义,仿佛朱瞻基就站在他面前,指着他说:“想做哪个?你最好想清楚!若是查出你有意误导,有所隐瞒,小小的经承对你都是奢望。” 他怎有心情热情寒暄? 可剿匪这事儿,他是真不懂啊,这也是上一世养成的臭毛病,胆小嘛,自己不擅长的总要学会了才肯张嘴说两句,对于他这种无根基,无背景,无依靠的三无人员来说,试错的机会太少了,他不敢。 在这里也一样,所有人都想听听他的意见,他能想到眼下他说什么可能就会按照他说的去执行,别看只是个副职,他怎敢轻易开口? 可贾川心里明白,剿匪成功与否关系着他的前途,甚至性命! 怎么又跟性命扯上了?好像从土地庙那一夜,他就一直在保命,以为送走了朱瞻基这座瘟神,他便长出飞翼,可以起飞了,哪知只是噩梦的开始。 只是那把能要命的刀换了人握罢了。 贾川在会议期间表现的冷静和谦逊,让韩镇有些捉摸不透,几次询问贾川意见,贾川的回答都是:“我不懂,听你们的。” 几次下来,与会人员又统一的有了同样的结论:这是只想要功劳,不想担责呀。 这也算是让韩镇舒了一口气,他来的路上便知道东照县突然出现了一位太子身边的人,官职很低,却领了剿匪副指挥使的头衔,他最怕这么个棒槌瞎指挥,眼见贾川这般识趣,别管目的是什么,倒是正合他意。 会议开到后半夜,贾川迷迷糊糊的听着好像是定好了日子,但是旨意里提过日子,算是限期,他们不定这一日也不行。 贾川又稀里糊涂的听到布政使,按察使,好像剿匪这事儿没有他们俩全力配合还不行,布政使得给钱,按察使专管大案要案…… 韩镇的意思卫所出力没问题,但也不能乱了规矩,如今时间紧任务重,更要三司全力配合方可。 贾川听得迷糊,崔有志何尝不是?只不过迷糊的点不同,贾川是对这些干部的称谓不了解,而崔有志一个小小知县,他不明白韩镇跟他说这些有何用?有这工夫还不快马加鞭的将文书送去直隶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 这时候的崔有志忘了旨意中说了要秘密行事,这案子本就牵扯汉王,一旦各衙门口都收到消息,汉王能不做准备? 朱瞻基是想要汉王尽快动手,但也不能快到他还没登基,还没稳住朝局就……真说这时候撕破脸,谁赢谁输可不是定论,那龙椅可还没坐上呢。 说起来贾川的一些焦虑源于对这一世的不甚了解,源于对朱瞻基的不够了解。 若是让他与朱瞻基多待上些时日,有些事便不会想歪了。 朱瞻基自幼被朱棣带在身边,除了征战,也去过一些地方,他对地方管理者的能力和潜规则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为官者对政务了解未必多过各部门吏员,说白了,真正努力工作的是吏员,这也是朱元璋会从吏员中选官的原因。 贾川仅是名司吏,若是一片忠心,又有能力,朱瞻基给颗甜枣,这名吏员必定豁出性命完成差事,这与常年在官场上打拼的官员是本质区别。 为官奸猾者,酸腐者居多。 朱瞻基要的是真实的,有效的,且快速的结果,但这个过程需要跟他的需要合拍,绝不是现在。 所以贾川有了个稳定的工作——县衙经承。 同时也通过副指挥使告诉旁人贾川的新身份——太子的人。 朱瞻基是信任贾川的,在他极之狼狈危险的时候,但凡是谁伸过手,这份信任都会在朱瞻基心里发芽,只看后面有没有机会继续浇水了,若是没有,刚发出来的芽便会枯萎,好在贾川浇水了,他如实的将推断上报,便是带着肥料的水,让朱瞻基对他更添几分信任。 自古历代君王对忠诚的定义是不同的。 朱瞻基的逻辑是,内奸之事若不是贾川心思单纯,绝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密信中。 贾川的命至少目前在朱瞻基心中是稳稳的,但是,一旦剿匪之事传出,汉王必定会知道有个司吏在此次行动中担任了要职,且这名司吏还是让他悔断肠的黄芦岭巡检司活下来之人,以汉王的脾气,杀不了朱瞻基还杀不了一名司吏? 贾川确实应该担心性命,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应该担心谁,杀,他。 …… 会议终于是说到前期准备工作了,韩镇工作安排的很细致,所有与会人员除了贾川都领了差事,大会开完了,他们每个人还要开小会,尤其是东光县那位白胡子知县,需要连夜赶回县城,继续开会布置任务。 崔有志也舒坦不了,明日便要带着工作组赶赴黄芦岭巡检司,韩镇将指挥部安排在密林中的巡检司,这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官兵前来不会引人怀疑,而这地方距离小东山相对比较近,且有密道通往小东山,才使得每次剿匪都无功而返。 找到密道是这次剿匪的关键! 贾川只记得明早要重回巡检司,还要带上董树本和顺子,他们三个是仅存的原住民,虽不知密道在何处,却是唯三有几率找到密道的人,至于其他的,贾川脑袋发胀,都没记住。 (本章完) 第36章 再回黄芦岭 第36章 再回黄芦岭 回到宅子,贾川直奔东厢房,被李顺拦住,二人在院中做了深入交谈。 “你可知为何旨意中未曾提及锦衣卫,但我还是留下了。” “我又不瞎。” “你以为是为何?” “监视我们。” “你是副指挥使,可今日你一直默不作声,何意?” 贾川已经困的不行了,他发现上辈子养成的好脾气,在这一世好像要变,他没好气的问:“你是想让山匪有机会逃脱?” “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栽赃的事一贯是李顺的作风,突然享受了一次,竟是慌乱得手舞足蹈,在原地转圈。 贾川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不懂,瞎说什么?我说了,他们是听还是不听?不听,你便有机会打小报告了?听了,没能成功,你便可以告我一状了?反正你对山匪能不能剿灭不感兴趣,只对谁有机会被你捏在手中感兴趣,我就不给你机会!” 说罢,贾川手一挥,径直走向东厢房,大力推开房门,两个黑影诶呦了一声,倒地。 “你们俩怎么还没睡?” 顺子快速爬起来,上前搀扶着董树本起身,二人往后退了退,没有上前关门的意思。 贾川转身想要关门,看了眼还站在院中的李顺,叹了口气,劝了自己五秒钟,重新走到李顺身前,低声说:“莫要总想着拿捏谁,你办差便办差,锦衣卫最重要的不是忠心吗?” 贾川觉着自己还是太过良善,提醒他这个干啥?他摇着脑袋,转身回屋关门。 李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可没觉着这是提醒,这句话莫说传到太子耳朵里,便是传到徐恭耳朵里,他同样性命难保! 李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里的,他一直觉着自己智慧过人,年纪轻轻便升任百户,他本以为凭借此次案件,又可得个晋升的机会,再不济也能在徐佥事那里留下个好印象,哪知这个姓贾的人竟是不给他半分机会。 李顺没有让人点灯,他坐在漆黑的屋内,满脑子想的都是贾川向太子进言的画面,贾川脸上的奸佞阴险在他脑中逐渐放大,他的眼睛也跟着越睁越大,就在他想要下定决心,将这个画面扼杀在摇篮里的一瞬间,房门被人推开了。 李顺又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明白你为何喜欢待在黑暗中。”贾川敞着门,直接坐到李顺对面。 贾川是不想来的,还是董树语重心长的劝了半天,最终顺子说了一句:“小鬼难缠啊。” 贾川就来了。 他知道眼下他还没到能目中无人的地步,即便到了也不能真的目中无人,再厌恶,大面上也要过去,这个道理他早就懂,怎就忘了呢? 李顺与高云天本质不同,高云天不会真的计较他们二人的口舌之争,因高云天想要的并不离谱,李顺则不同,他想要的都是需要通过手段才能得到的,他最擅长的便是这个,若是真的全神贯注的用在贾川身上,贾川怎么防? 不用等到再次见到朱瞻基,这个小鬼便能让他莫名其妙的领了盒饭。 得罪这种人是对自己的极端不负责任。 “我这人不喜欢藏着掖着,还是说明白的好,你办差我全力配合,我办的差你帮不上什么忙,就像我对剿匪之事帮不上什么忙一样,你比我年长几岁,见的人比我多,应该明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道理,我就是这么个人,说话可能难听了些,但没有恶意,对我不了解的事,我便不会多嘴,就像你的差事应该怎么做?我是不了解的,便不会对任何人开口评论。” 李顺长舒一口气,心说:他还是怕了。 有了这个想法,李顺心里舒坦了很多,他挺直腰身,伸手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像是在等着贾川进一步的表示亲近之意。 哪知贾川直接站起身,说:“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 贾川走了,走时不忘了带上门。 李顺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反正贾川想要写给太子的信,都要经过他的手,只要发现不对了,再下手不迟,等三日后山匪被剿灭了,黄芦岭的案子便算是了结了,至于汉王……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蚂蚱,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那时的贾川对于太子来说便没什么用了,若是出点什么意外…… 当然,这也要看之后几天贾川的表现,若是真如他刚才说的那样…… 李顺起身走向卧房,谁又愿意跟这样的人为敌?处理起来也是相当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唉! 李顺换下刚刚湿透的衣衫,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跟着一起扔出去的是之前的理智。 他不知道的是,有了这个念头,他便没有来日可言了。 …… 转日天亮之后,东照县城门出来一大队人马驴,骑马的,坐马车的,骑驴的,浩浩荡荡的直奔黄芦岭密林。 高云天骑在马上,脖子伸的很长,满面笑容的东瞅瞅西望望。 贾川连剿匪计划都不愿意参与,又怎会为了高云天向崔有志开口? 这还是韩镇的要求,要求两处县衙衙役尽数出动,由各县衙捕头带领,负责外围拦截。 崔有志无奈只能让高云天跟着,却也是一再嘱咐莫要逞能。 好在这一趟主力是卫所官兵,这些衙役或许见不到山匪模样,行动便结束了。 贾川申请坐在马车里,他不想难为自己,坐在车里还能补个觉。 董树本和顺子可没有选择权,眼下骑在驴上噶油。 昨夜开完会,韩镇便带人回去卫所,今日也会到黄芦岭巡检司与崔有志他们汇合。 贾川一觉醒来,马车还在颠簸中,他看了眼略显紧张的崔有志,劝道: “县尊莫担心,此次有卫所官兵在,必定……” “哪次没有?” “这次不同。” “是,可,你说你们巡检司死了那么多人,这也就刚过了头七,咱们可是要在那里住上两个晚上的,他们,他们若是出来喊冤,你说……” “县尊放心,他们出来也是找认识的人,他们不认识县尊,必定不会去叨扰。” 崔有志一听有理啊!面色顿时舒展开了。 贾川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崔有志跟董树本是一个班的,一个听不到重点,一个看不到重点。 这样也好,虽也有焦虑,因为焦虑的点不对,便不会看到最严重的可能。 就像现在的董树本骑在驴上,想的是一会儿去坟地好好跟弟兄们唠唠,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是怎么回事。 顺子昨晚便问过贾川:“为何旨意里有你,没有我们?” 当时董树本还斥责:“废话,咱俩配吗?” 贾川什么都没说,岔开话题说了说李顺…… 顺子从昨晚便在想这件事,旨意中没提能理解,但口头上总要有个安排吧,上次说是让知县自行安排,怎么安排?没见安排呀。 顺子有些担心,但董树本不会,他觉着等着便是了。 李顺也在车中,他本可以骑马,但他觉着应该跟贾川在一起,这次的行动,徐恭没有给他派人手,信中只说盯紧了。 太子如此重视此事,为何没让锦衣卫参与? 李顺也是今日坐到车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的,昨晚他一直在琢磨贾川来着。 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卫,只听皇上的,先皇驾崩,太子必然想要自己的锦衣卫,这个时间…… 李顺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眼贾川。 一行几十人,可能除了高云天脑子里想着得胜归来时的画面,其他人想的都是其他。 …… 一行人终于在午时末全部到达黄芦岭巡检司。 因大部分人还有心理阴影在,反倒显得高云天无所畏惧,贾川心说:这是午时,换做子时再看。 很快韩镇带人也到了。 卫所大部分兵士都被安排在密林外待命,房舍倒是够住。 他们将董树本那间屋作为指挥室,韩镇别的没说,便先要开个会。 还是贾川提醒先将厨房收拾出来,有一辆马车装了吃食用具铺盖,既然已经都拎过来了,先摆放妥当为佳。 贾川难得开口,虽然崔有志纳闷这些话贾川不说也会有人做,但口中还是夸赞道:“还是贾经承思虑周全。” 贾川也纳闷,思虑周全倒是布置下去呀,怎的直接开会了? 因太子极度重视,韩镇带来了卫所指挥同知一人,佥事一人,东照县县衙只留下县丞,正副学官,六房吏员和少数杂役,包括老郑头,剩下的都被崔有志带来了黄芦岭。 东光县大抵也会如此。 韩镇等不得东光县来人,急急的开了会,凡是头目的都参与了,直到这一刻,贾川才知道韩镇昨晚说起的布政使和按察使是说给他听的。 贾川心中苦笑,在这些人眼中,他已然妥妥的是太子的人了,先办事再给银子,这事儿在韩镇看来是要靠他的。 可谁能确保这次剿匪能成功?若是不成,屋里这些人都有责,若是成功了,未能留下活口或者没有找到巡检司被盗的兵刃,又或者那位内奸已死……不论哪种可能,贾川都是忐忑不安的,因为他不知道朱瞻基的标准是什么?到时还是否能帮上韩镇这个忙可不好说。 贾川这两日深刻体会了皇权社会,莫说命运掌握在谁手中,便是性命也是飘在半空,稍有差池便会被人要了去。 小哪吒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也要看是谁给他的命! …… 贾川依旧保持昨晚的作风,只听着不吭声。 韩镇也算是实干行的,虽说会开的很频繁,但实际工作也没少做。 就在他们开会的同时,已经有兵士跟着董树本和顺子去密林中找通往小东山的路了,只是贾川不知罢了。 韩镇很大程度的吸取了之前几次剿匪的经验,围住小东山容易,密林中寻人可就麻烦了。 贾川使劲保持清醒,没让自己在会议期间睡着了,等第一次黄芦岭剿匪会议结束,他出去透气,顺便想找董树本和顺子说说话,怕这二人被官兵和衙役冷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问了人才知道董树本和顺子跟着兵士去密林寻路了。 他赶紧找到在屋内正跟指挥同知和佥事开小会的韩镇,语重心长的对韩镇说:“韩将军啊,我比较适合干的事是去密林中找路,而不是跟着你们商讨部署,不如我也去找路吧。” 韩镇体型魁梧,一脸络腮胡子,自带迫人气势,贾川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提的要求。 韩镇哈哈一笑,拍了拍贾川的肩膀,贾川差点坐地上,他很难不认为韩镇是成心的。 “你只需好好歇着,别的事自有人做。” “如何做?探寻到一条能通往小东山的路,一路走下去?走半路没路可走了,再重新寻一条?等他们最终试出来一条能走过去的路,天可能都该下雪了,且还未必是山匪们会走的那条密道。” 韩镇不爱听,皱了皱眉说:“也别无他法……” “他们从巡检司库房带走了那么多兵刃,身体沉重,必定会留下痕迹,且当时来人不会太多,杀了人抛尸,又回来用饭,而后才去兵器库带走所有兵器,包括他们杀掉那些人用的兵刃,还包括厨房中的米面,地窖中剩下的菜肉,这么多东西,将军觉着他们是抱着还是背着?” 韩镇愣住了,他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巡检司的这起案子,因没有什么实证,他只当贾川的推断是个故事,但小东山上的山匪他是知道的,自然只是吸取之前剿匪经验,谁让这次太子重视呢,过几日太子登基,兵部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只要这次剿匪成功,韩镇觉着自己就稳了。 此时一听贾川的话,他本能的沉下脸来,沉声问:“你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正是因为他推断出这些,太子殿下才下旨剿匪的。”李顺边说边走进屋内。 韩镇一见李顺进来了,即刻起身,同知与佥事也跟着起身,李顺看了眼贾川,又看了看眼韩镇,朝韩镇抱拳道:“将军不如让他试试。” (本章完) 第37章 遇险 第37章 遇险 韩镇心里这个气啊,他刚刚只是随口一问,哪里不想应承了,怎就让李顺送了这个人情! “副指挥使既然这般说,必定是胸有成竹,我怎有不应的道理?来人啊……” “不用不用!”贾川赶紧摆手:“我叫上县衙的捕快跟着便可,找到之后即刻命人回禀将军,将军再派人前往即可,后面全要仰仗兵士们辛苦,现下先让他们歇着吧。” 说罢,贾川不等韩镇答话,大步出了屋子。 …… 高云天很高兴,因为贾川叫上他一起找通往小东山的密道,这个差事若是做成,便是功劳一件。 于是他叫上两名捕快,兴高采烈的到兵器库门口与贾川汇合。 贾川蹲在那认真的看着脚印,兵器库在第一排房舍后面,那一晚他只着重的看了前面,现在想想,当真是遇事惊慌了,好多该查的,该看的,当晚都忘了。 但他也安慰自己,确实也是人手不够,若是上一世那些同事都在,尤其是队长要还是在…… 贾川收回思绪,仔细查看了一番,问高云天:“那日找寻埋尸地,你围着房舍差不多转了一圈,除了那处留下打斗痕迹的地方,还有哪里你觉着曾被多人踩踏过?” 高云天刚要回话,李顺来了,高云天一见李顺,像是换了一张脸,不仅没了笑容,还被贾川捕捉到一丝厌恶。 “我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李顺笑呵呵的说,丝毫没有注意到高云天的表情。 贾川昨晚本来是想通了的,与这种人计较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可李顺偏就像只苍蝇一样,总是在他面前嗡嗡,贾川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说道:“一会儿韩指挥使还要开会,你最好守着点,错失了会上的内容……” “不,我与你一起找密道。”李顺语气坚定。 贾川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拉着李顺向一旁走了几步,低声说:“昨晚我说的很明白了,你办你的差事,我做我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没必要总在我面前晃。” “若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不是只有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他们都知道,你刚刚不吭声,韩镇也会同意,根本不用我多费口舌,你忙你的去,这大热天儿的,树林里蚊虫多。” “你为何怕我跟着?”李顺像是找了什么关键处,眯着眼睛问。 贾川想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他忍了忍,索性挥了挥手说:“你随便吧,但是有一点,你最好闭嘴。” 最后这句话,贾川说的很是用力,站在一旁的高云天听到了,他立刻向贾川投去欣赏的目光,只是贾川没有看到。 其实李顺的意思是想跟贾川亲近亲近,既然杀了这人,前后都很麻烦,那便先笼络着,一个小司吏,他只需给些笑容理应便可拿下。 李顺是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已经对你生了厌恶之心,哪是给个笑脸便可扭转局面的事?如果有,那也是为了相互的体面,敷衍一二罢了。 很明显贾川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这种态度让李顺心里很是不爽,但他也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贾川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般不敬的话,他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忍下了。 贾川走到高云天身旁,挠了挠鼻子,心中告诫自己专心工作,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胆小怕惹事,才这般委曲求全的,他只当自己是……顾全大局,查案要紧。 “他们需要带走不少东西,我感觉不远处应该有车辙,手推车那种……你仔细想想,可有看到过车辙印?” 高云天皱眉想了想,问:“他们哪来的车?”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这些人替兄弟报了仇之后,为何不快速离开?为何要在巡检司用饭?” “不吃饱了,他们怎么能将那么重的东西扛走?”高云天问。 贾川摇头说:“你忘了有内奸,这个人为了保命……” “我知道了,他们本来是想杀了人,报了仇就走的,但是你们的内奸说他知道哪里有兵刃和钞银,于是,这些人留下他的命,让他带着回到巡检司的兵器库,他们看到一屋子的好东西,领头的便命人回去弄车来搬运,等的时候,他们吃的饭!”高云天兴奋的说。 贾川挑了挑眉说:“看样子这会儿你脑子在家,那你说说,若是如此的话,说明什么?” 高云天皱眉。 “脑子又走了?”贾川提醒道:“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巡检司的事,也只是听那内奸说了说大概情况,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随便算算时间也知道我们快到了,他们若不是有些依仗怎么敢吃过饭再走?” “你怎知道他们一定在这里用过饭?”李顺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贾川冷冷的看了眼李顺,李顺莫名的心内一紧。 高云天像是根本没听到李顺说了什么,他极认真的说:“你说的有理,他们不怕你们回来,如若你们在他们还在的时候回来了,怕是……” 贾川点头,说: “我们活不了!说明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会走哪条路……他们搬运东西的时候,必定是有折返的,他们找到这里行凶的时候,离那日大雨已经隔天,地面不再那般松软,且他们大多踩在杂草之上,我很难凭脚印推断来人多少,但理应不会太多,他们是来寻人的,不是有目的的……杀人。” 高云天听懂了,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地面,又向周围看了看,说:“这里曾被多次踩踏,周围也像是……” 高云天顿住了,他抬头看向贾川,说: “你刚问我可有看到过车辙印,车辙印我没看到,但我看到过被踩踏的杂草,我以为是之前来的时候,你不是让人找过腰牌吗?现在想想,只县衙衙役怕是踩不成那样,而你们的人没事往那些地方去干啥?” “走,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我不太记得在何处看到的,但肯定没有看到车辙印。” “那便先在最近处找找看,那几日先后几拨人来过这里,踩过的杂草太多,近处不会好找,且山路很难走,即便有手推车,也很难走到近处,只要找到有车辙印的地方,去小东山的路便算是找到了,推车,尤其是装满东西有重量的车,绝对过不了山涧,也过不去这密林,除非将树木砍伐,那得是多大的工程。” “按理说从这里便应该能看到一条路,他们踩踏过的路,怎的没有呢?” “可见他们也算是小心了。” “这个方向没错吧?” “若是他们不曾绕路的话,应该是这个方向,但……” 二人带着两名捕快,你一句我一句的朝东北方向的密林走去,李顺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算计片刻,便追了上去。 …… 高云天带着两名捕快走在前面,用手中铁尺扒拉着路上的杂草荆棘,一方面看看有没有路,一方面将某些爬行动物吓走。 贾川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转头看着两边的路,这周围不像是有人走过的,莫非他们会飞? 哪不对呢? 贾川站住脚,喊了声‘等会儿!’ 他想到土地庙那晚,第二拨人赶来的时候,巡检司值岗的人一开始并未发现,而是等到他们四散开才被发现,是一开始便是分开来的?还是一块来了以后才分开的? 贾川又想到他们搬运兵器米面的时候,米面在厨房中撒了不少,刚刚李顺问为何他笃定这些山匪是在这里用过饭才走的?正是因为厨房中的一幕,那些吃剩下的饭菜,那些被扔的到处都是的碗碟筷子,被扒拉倒地的咸菜缸……让贾川起了疑心,这些都不是之前那拨人会做的事。 也就是说这些山匪对黄芦岭的密林很是了解,并非他之前想的那样,‘来人对这里不熟,又是在明处,我们将其全部留在这里并非难事。’ 这几句话在贾川耳边响起,让他觉得有点讽刺,这些人对这片密林的了解比他们这些驻守之人怕是要多得多,那一晚之所以会成功,不过是借着当晚没有月色,又占着人多,手有弓箭,藏在暗处,未曾与他们近身肉搏,最重要的是,这十人仗着对地形了解,便分散开来寻找,给了他们分而击之的机会,再加上他们不知已惊动了巡检司…… 既然是比他们还熟悉这片密林……贾川转身看了看房舍方向,他们走过的这一段路没有踩踏的痕迹,当时他们搬运非法所得的时候,一定有人守在他们进山那条路上,万一他们在那个时间回来,便会死在守候之人的刀剑之下。 “走,去那边看看。” 贾川大手一挥,几人艰难的走向进山那条路。 …… 韩镇远远的看着几人,哼了一声与身边的指挥同知说:“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走出去多远,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却也是个只知动动嘴的,你尽快查清他的家世。” 贾川要是听到都得谢谢他,他在这一世究竟是个什么出身,他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早亡这事还是巡检司里的同事告诉他的,当时周围的人都以为贾川发热后,傻了。 李顺很想问问为何要换个方向找,可他没敢问,只默默地跟在贾川他们后面,看着贾川躬着身子看着脚下的路,时而因站不稳跌到,又很快起身继续躬身前行,李顺心中禁不住冷哼,在李顺看来,贾川这是做给他看的,等着他将贾川办差用心这样的话传到太子耳中,实则贾川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找,不过是瞎耽误工夫罢了。 就在李顺瞎琢磨的时候,贾川突然站住脚,指了指右手边说:“在这儿!” 李顺上前探头一看,果然路边是个不深的山涧,山涧细长,过了山涧的密林中隐约可见条被人踩踏出来的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不是一直看着,谁能想到过了山涧会有一条路。”高云天说着,率先下了山涧,又利落的翻了上去,两名捕快几乎与高云天同时站到山林中的路上,李顺也不慢,只可怜了贾川,他安慰自己,只是稍微的显得有些笨重了。 几人顺着脚下踩踏的路向前走,在密林中斜插直奔东北方向。 “他们这一趟可不近啊,这要是每人需要来回走一趟……” 高云天的话没有说完,贾川却知道他的意思,从时间上看,或许他们当日牵着马匹刚进山林的时候,这些人也不过是搬运完最后一批,正走在这条路上。 当时贾川只顾着检查尸体边上的脚印,而跑的最远的小萝卜也只是上了这条路没多远,所以贾川并没有看到有脚印覆盖在那些泥印之上。 而让贾川想到,可能在这条路附近有一条通往小东山的路,是因为他想起了那片两伙人搏杀之地,就在这条路边上。 人数不是十分占优,又不知对方深浅的前提下,山匪什么情况下敢动手? 埋伏好,突然袭击! 他们很有可能便埋伏在这儿周围,之所以埋伏在这里,应该是夜晚的时候偷听到了什么,他们没有在房舍附近动手,是因为这里他们更熟悉。 这些山匪看样子并非莽夫。 贾川想想着那场搏杀,有人突然从树上,地下突然窜出来……想的有点玄幻了。 贾川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向高云天分享自己的脑洞,刚刚在脑中闪现过的画面突然就在眼前实现了! 他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从树上举刀蹦下来的人,双腿坚定的站在原处,连瘫软都忘了。 眼看刀尖就要到贾川眉心,一把铁尺迎击而上,只听‘砰’地一声,贾川被眼前的劲风唤醒,顺势就地一滚,等他再抬头一看,林中出现八个蒙面陌生人,将他们五人围在中间。 高云天举拎着铁尺站到贾川身前,李顺腰中刀已出鞘,紧握在手中背对着贾川,两名捕快也比贾川强,至少各负责一面,都还站着。 有些日子没有发自肺腑的感谢一下子了,其实每次看到作家助手显示的打赏月票,推荐票,二月心里都很温暖,只是这段时间忙着过年,忙着累,一直没列单子,今天要好好感谢一下。 感谢无数个紫熏纷飞,白昼无夜之时,如果那天,怎样的阳光,季大路,kscy,20240624195117135,实无此人,唯一的秋,爱迪生99,矿石ks,狼君神将,十分钟的等待,十二万分的感谢,感谢你们的打赏! 感谢无数个矿石ks,博格达之鹰,季大路,cherrylk,洞庭白条,怎样的阳光,菠萝小凡,20210826175052881,实无此人,天无霜1234,推理及人,好空虚挺寂寞真冷淡,20201210191152605,马上封,20221101223310368,乔生大爷,轮廻过客,季克风,nobody1234,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把伤心变少,紫熏纷飞,202200802054657001,chlirose,kscy20240624195117135,巨巨巨巨巨鲨,33021208264859,瑶臺见鳯,远晰,202111119035518004,无与伦比的感谢你们的月票,还有推荐票和追读,二月重重抱拳了! (本章完) 第38章 借刀杀人 第38章 借刀杀人 贾川职业本能的迅速打量了一下几人,虽说他们蒙着脸,但很明显这面巾找的很是仓促,蒙的也很潦草,有两个嘴还露在外面。 “大白天的你们都敢露脸,这是当真不想活了!”高云天底气十足的说:“刘六刘七,你二人回去报信,若是遇到拦路的,只管杀!” 二人应了一声是,准备找机会夺路而出。 那八个蒙面人呆愣住,一时间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显然面前无人倒地,居然好好的都站着这事,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埋伏好后突然袭击,没有击不中的,以少都能胜多,可今日他们人数尚且占多,竟是未曾将一人击倒。 这事儿吧,也不能怨他们,主要是他们八个往日都是听令的人,没有谁负责组织安排过,藏的位置更是只看树枝茂密程度,真到该登场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两人距离来人最近,剩下的除了蹦下来,连吼两声都不敢,能击倒谁? 而那两个有机会出手的,一个扑向高云天,一个扑向贾川…… 李顺听见高云天要让两名捕快离开,忙问:“你行吗?” 李顺的意思是,让这二人走了,就咱俩,你能行吗? 贾川感觉被忽略了,咬牙站起身说:“还有我!” “你跟紧我,在我身后待好了,今日让你看看我的威风!” 高云天话音刚落,便朝左面两人飞扑过去,那二人自是举刀相迎,只见高云天铁尺在二人中间一晃,似流星飞坠狠狠砸在二人手腕,一人刀落,一人向后一缩,高云天要的便是这么一激灵的工夫,手中可敲断人胫骨的铁尺犹如雨点般砸落在那二人身上,高云天速度奇快无比,还没等贾川反应过来,只觉着人影一闪,高云天已到另一侧二人身前。 贾川没动,不是不想动,是还没来得及动,左边两人已倒地且没了动静,两名捕快知道这是捕头为他们开路,瞅准机会撒丫子就跑。 贾川怎会想到高云天能在某个领域真的很高,这些山匪已经被他判定为武功高强之人,就在刚刚他们蹦下来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个潜意识作祟,使得贾川以为自己这回要领盒饭了,才生出了顺应天意,甘愿受死的怂样。 如今一看,不是死局啊! 他赶紧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李顺,李顺正挥动着不知道是不是绣春刀的刀,与后面那二人打在一处,貌似难分胜负。 “躲到我身后!”高云天一声低吼,贾川才意识到还有两个闲着的,正朝他扑来。 刚刚的一幕,贾川需要反应一下,对面的人更是需要,他们吃惊的看着同伙几下便倒地不起,吃惊之余竟是忘了去追赶两名报信的捕快,只想着尽快将这三人杀了而后躲起来,但这二人惧怕铁尺,也畏惧长刀,只有贾川两手空空。 于是闲着的两名山匪选择放弃增援对抗铁尺,长刀的同伙,直扑贾川。 这个,应该是个好欺负的。 贾川手里没有任何兵刃,一双肉掌因长期营养不良长得也不算厚实,但他有双腿,这双可以跟兔子赛跑的腿可不是白练的,尤其是在这片密林中。 但就这么将贼人引到高云天那里,让他以一敌四,不是贾川能干出来的! 当然,最主要贾川转身就跑,方向也是错的,既然跑的离高云天越来越远,那就要想法子兜回来。 于是,贾川开始围着作战中心转圈,肆意飞奔,那二人举刀在后面追,贾川觉着以高云天刚才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他或许跑不到一圈就可以场外休息了,后面追的那俩人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想的是同伙大展神威…… 哪知高云天与那二人打的不可开交,一把铁尺在两把长刀前竟是难找到缝隙深入。 贾川虽未曾试过那铁尺重量,但看着已没有之前挥动起来那般迅速,他便料定此物重量不轻,一时凶猛,却难以长时有效,高云天时效更短些罢了。 他焦急的边跑边看向李顺,期望李顺能顺利些,这一看不要紧,李顺也正扭头看他,只这一眼,贾川看到了杀意! 这等时候,莫说转头看向旁人,便是抽空答话高云天都很难做到,正所谓刀剑无眼啊,谁敢分神? 可李顺不仅能看向他,眼神还能时不时的追着他跑,贾川是谁?看见一滴血都能想出n个可能,脑子闲着就便秘的主,李顺这种举动怎能瞒得过他? 贾川只稍微想了想便得出结论,李顺应付那二人绰绰有余,但他迟迟没有动手。 他想借机杀了贾川,不,是借山匪的手杀了贾川。 想到这个可能,贾川不跑了,在离李顺最远距离,他停下来了,后面两人不知贾川用意,也跟着停了下来。 “高云天,你记着,若是我今日死了,你便向太子说,锦衣卫中有奸细,他伙同山匪,更与汉王有脱不了的干系……” 贾川话音未落,李顺突然大吼一声,出刀速度明显增快,贾川的喊话本就让几名山匪纳闷不已,尤其是与李顺对战的二人,他们还在想这事儿大哥没说啊?李顺突然发力了。 李顺以为他被留下是因为他的小心思得逞了,实则徐恭还有一层意思,他看上的是李顺刀法出众,这案子牵扯太多,太广,留下个身手好的,关键时刻也可保一保贾川性命,这个年轻人到底在太子心中是何份量,徐恭需要回京后才能知道,留下李顺也是以防万一。 要说也怪这八人命不好,他们的大哥今早收到消息,两个县合力还有卫所出兵,不少人今日要到黄芦岭的密林中来,像是为了密林中巡检司的命案,但大哥觉着此事蹊跷,那么多日子过去了,怎的今日突然想起来好好查证了?再说查证而已,何须卫所官兵参与? 于是,这八人被派来打探情况,谁知几人刚到此地没多久,想着天黑后再想办法潜入房舍附近偷听,便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几人赶紧上树,这条路走下去便可发现密道,领头的人朝几人做了个杀头的手势,于是,一声哨响之后,八人从树上飞落。 说他们命不好,除了赶上李顺这个刀法极高的锦衣卫在,且高云天一手铁尺用的也是出神入化,他们八人本来便是打听消息的喽啰,哪有那么强的本事在身,若非两名捕快赶去报信,李顺又怀着别的心思,这八人应该早被料理完了。 此时李顺突然发力,那二人显然不敌,大喊着:“快来帮忙!”原本追着贾川的二人见再躲不过,赶忙过去帮手,李顺以一敌四仍不落下风。 贾川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做贼心虚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一样,李顺虽说知道贾川说的都是假的,但他也想到了被贾川洞悉了自己的想法,他此刻只想尽快将山匪杀了,要么找机会解释,要么找机会自己下手! 这些山匪是指望不上了,李顺压根就没想过那个县衙捕头该如何处理,他眼下只知道若是不能收服贾川,留着他,对自己来日无半分好处。 或许是觉着自己被忽略了,或许是贾川刚才喊的那一句,不知道怎么就使得高云天的肾上腺疯狂分泌起来。 高云天突然发力。 他手中铁尺看上去不再沉重,双刀虽不给缝隙,但高云天会变换身形,他虽高大威猛,却不耽误他脚下灵活,忽左忽右的很快铁尺便拍打在那二人身上,二人受不住力,几下便倒地不起。 贾川警觉的看向高云天,他竟是也在演! 高云天收拾了那二人,弯腰大力的喘了一会儿气儿,这才看向贾川问:“杀不杀?” 贾川皱眉,他知道高云天问的是李顺。 李顺也听到了,但他眼下是真抽不出半分力气为自己说上两句。 “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了。”高云天提醒道。 “你跟他有仇?”贾川警觉地皱了皱眉,慢慢走到高云天身边。 高云天看向贾川,哼了一声说:“难怪老郑头跟我说,你与寻常人不同,浑身都是刺,稍不注意便会被扎的现了原型。” “评价这么高?” 二人像是看不到那边正在搏命,竟是聊了起来。 四名山匪同样很困惑,领头的已经趴地上不动弹了,他们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做才好,跑?那还有一把铁尺等着呢,不跑?铁尺还闲着呢。 “我爹……曾是御史。” 高云天沉默片刻,说出五个字,只这五个字,贾川深吸一口气,李顺身上挨了一刀。 贾川知道,高云天这个曾字便已基本说明了情况,他轻叹一口气,李顺活不过今日了。 “锦衣卫来我家那日,我爹收拾妥当,说不用等他归家了。” 李顺又中一刀。 “我记得他,四年前去我家将我爹带走的人中,便有他!” “难怪你见到他,脸色就变了,他不认得你?” “我娘不让我出去,我只在门缝里看了,我爹进了诏狱再没出来,我娘转年便病逝了,我只好到东照县投奔舅舅一家。” “未受牵连?” “我娘死后不久,我爹便昭雪了,却无人为此事担责,我偷偷查了,他叫李顺对吧?” 贾川点头。 “当时他们查的案子跟我爹没有关系,是他给加进去的,正因为无关,所以对家人未曾动手。” “你爹是不是参过锦衣卫的人暴力执法,无故拿人这类的罪名?”贾川问。 “是。” “你们想借刀杀人……”李顺强撑着说了一句,便又挨了一刀。 “你捅他干嘛?你听不出来他们内讧呢?”山匪中一人停手站到一旁,对李顺说:“我们不杀你,你与我们一起将他们二人杀了,如何?” 贾川笑了。 另外三名山匪也停了手,等着李顺下决心。 李顺此时浑身是血,他慢慢转身看向贾川,阴恻恻的道:“只要我死了,你那便与锦衣卫结仇了。” 贾川倒是很佩服李顺,这个时候没有想着与高云天斗嘴而是直冲他而来,且说的很有道理。 李顺留下有监察之责,却被山匪杀了,死因说的过去,但其他人都活着就他死了,确实容易让人生疑,而锦衣卫最擅长生疑。 “你与他们四个联手,或许能有生机,我就是个废物……”贾川说着走到趴在地上的山匪身旁,捡起一把刀握在手中,问:“你们谁与我一战?” 四名山匪跃跃欲试,齐齐看向李顺,只等他点头。 李顺身上的伤不轻,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在算着将贾川和高云天杀了之后,报信之人尚未带人回来之前的时间,他能如何保命?这几个山匪不可能放过他。 “你别琢磨了,地上这四人身上都是铁尺的伤,一会儿打起来,那四人中还会有中了铁尺倒地不起的,他们拢共八个人,就算最终我俩都死了,只你一人活着,虽说一身伤,可死在你手中的顶多两人,甚至才一人,你刀法如何?徐恭必然知晓,你说这个数字报上去,徐恭能信吗?” 李顺听罢心中一紧,他怎会不知锦衣卫的人最擅长的便是疑心,贾川若是死了,一会来人没有一个锦衣卫的,不论是卫所官兵还是县衙中人,只会如实上报,他但凡有半点异动,太子都会知道…… “况且,你怎知我们俩打不过他们四个?莫非你也要带伤参战?若是恰巧被我们的人看到,你怕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吧?” 眼下这个局,不论谁活着,对方只要死了,都是麻烦,若是打斗之时被增援的人看到,还不如死了呢。 李顺身上三处刀伤,都在不停的往外渗血,他越是心惊,身上越是发凉,他知道三刀都不致命,但他想集中精神想想如何应对,却无法做到,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力在慢慢的留出体内,不远处贾川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他知道他撑不住多久了,但……晕过去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扑通’一声,李顺直挺挺的倒地,将那四名山匪吓了一跳。 (本章完) 第39章 适者生存 第39章 适者生存 “我就说你捅他干啥?只需几句话便可将他化敌为友,现在好了,咱们四人一个想办法进密道回去报信,一个去对付那个废物,两个去对付拿铁尺那个,我回去报信,你们仨分一分……” “凭啥你回去报信?” “我能说清楚,你能吗?” “那我去打那个废物。” “凭啥?!” …… 那边四名山匪在争吵,这边贾川问高云天:“你刚才是收着呢吧?一会儿你是想让我先上?” 高云天探究的看着贾川说:“我没想到你会帮我。” “所以,原本你打算让我先死在他们手下,然后再亲手杀了李顺?” “我还没想好怎么杀他,但,我没想过让你死,所以我一直让你跟在我身后。” 贾川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你也是没想到他本事不小,死在这几人刀下不太可能。” “他死了吗?” “应该没有,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而已,我看着两刀是皮外伤,一刀捅在下腹,不致命。” 高云天紧紧握着铁尺,沉声道:“不能让他活。” “刚才倒下的这四个也不能活,你的铁尺只是让他们起不来,但都还有气儿吧?” 高云天想到刚才的对话,说:“这个简单。” 高云天拎着铁尺上前,贾川这才知道确实低估了高云天,他手中的铁尺比长刀杀伤力还要强,强到贾川不忍直视,因那铁尺最能致命的便碰到脑袋。 那四名山匪这时也不争了,铁尺所到之处迸发出的鲜血,让他们胆颤心惊。 还争个屁啊!四人唯一还能记住的只有撒丫子就跑,全都朝一个方向跑。 贾川知道那个方向必定是密道的方向,这几个棒槌但凡四散而逃,势必要劳烦他上前送死,如今倒是省去了他的麻烦,只让高云天在后面跟着便可。 高云天没用贾川说什么便已拎着铁尺追了上去,这四人若是合力,认真团结的与高云天一战,虽然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但至少能坚持一会儿,这般比谁跑得快,高云天又不是老虎,逮着一个便不追了? 别看高云天高大威猛,却很是灵活,只见他穿梭在密林中,时而大步急追,时而腾空而起,密林中鲜血迸溅,惨叫连连…… 这是个狠人啊! 贾川心里有点后怕,之前对高云天是不是不太友好?可高云天好像也没有不高兴,且他确实有心教他,算是还行吧? 贾川觉着自己的还没来得及安慰好自己,远处的高云天已经结束任务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先将眼下该做的事做了。 他扔了手中刀走到李顺身前蹲下,伸手在李顺腹部伤口上按了按,李顺呻吟一声,睁开了眼。 贾川温和的说:“你为了救我,送了性命,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徐恭身上。” 李顺睁大眼睛看着贾川,虚弱的说:“你不该如此信那捕头,他,对你无用。” “你以为我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贾川笑了笑:“我只是纳闷,你为何想要杀我?” 李顺面现惊慌。 “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为何还要心怀杀意?是做锦衣卫时间长了,碰上一个不听自己的便想借刀杀了?” 李顺喘了几口气,解释道:“我并无杀你之意……” “锦衣卫这个部门将你惯的目中无人了,毛病养成了想改确实难,只是我不明白,你怎知得罪了这么多人之后,你还能善终呢?高云天既然敢说出家里事,便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此地,而我,不过是用了你想对我的法子对付了你而已,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李顺觉得腹部伤口突然疼得厉害,他惊慌的说:“我,我死了,徐佥事必定会怀疑你,我的刀法,没这么轻易便死……” “你这话说的,我救了你,徐佥事便会信任我了?他信不信我跟你无关,你就别操心之后的事了,安心去吧。” 李顺怕了,怕到骨子里,他颤抖着伸手想要拉住贾川的手,贾川躲开了,李顺哀求道:“我再不敢了,你救我,我以后只听你的,你想在官场上立足,我帮你,我能帮你。” 贾川抬头看向走到近前的高云天,李顺也艰难的回头,当他与高云天四目相对的时候,不受控的浑身发颤。 高云天手中铁尺还在往下淌血,他脸上的狰狞还未褪去,虽什么都没说,周身气势也让李顺的小心脏狂跳不止 或许对贾川,李顺觉着好言相劝便可保住性命,但高云天可是跟他正经有仇。 李顺努力解释了一番当年诬陷高云天的爹,并非他本意,而是上面的意思,又说来日做牛做马回报高家,说到激动处,贾川清晰的看到他面色泛红,更是注意到他下腹的伤口处,鲜血不断外涌,身下的杂草被浸染的越来越多。 贾川说:“你说再多,也无法将他爹说活。” 李顺恼怒的看向贾川,贾川摇了摇头,平时脾气不好,都这会儿了还学不会控制情绪,性格不仅决定命运,关键时候,还决定死活。 李顺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贾川已经听不清了,他静静的看着李顺眼神越来越涣散,可嘴还是没有停,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没了气息。 “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咱们还是别遇见了。”贾川轻轻嘟囔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这一世活着的规矩,跟上一世有些差别,至少人命这事儿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还需要适应,他告诉自己这时候若是生出悲伤的情绪,可就有点对不住自己了。 “我以为你会忍不住给他一铁尺。”贾川站起身说。 高云天哼了一声说:“我要的是他死,最好不要为他陪葬,这次的事,我欠你一条命。” 贾川挑眉问:“怎么就欠了条命?” “若是没有你,我便要亲自动手了,我一旦出手,任谁都知道是我……” “你动手不会用刀?非得用你手里的铁尺?”贾川很无语。 高云天好像回过味来,说:“对啊,那我只欠你一个人情。” “这是人情能解决的?” “哎呀,这般不爽快,以后你说啥是啥总行了吧?话又说回来,你用了什么法子?你不是说他的伤不致命吗?” 贾川看向刚才那几名山匪跑去的方向说:“反派都是死于话多,他少说些话,可能还真得要你动手才行。” “你要如何向……解释?” 贾川这次将目光放到高云天身上,高云天两条胳膊上赫然两道血痕。 “你……你受伤了?” “不伤说不过去。” 贾川低头看了看脚下李顺身旁的刀,想了想刀划过肌肤时的酸爽,摇了摇头说:“我就算了,他是为了护着我死的,自然不能让我受伤。” “你想让他死后还有荣光?” “饭要一口口吃,你不能一下子便要到想要的结果。” 高云天转身走开,贾川并没有跟过去,对于高云天来说,今日这个机会太过突然,虽说得逞了,但各种情绪也需要他自己梳理一下。 贾川不想一人留在这里,可韩镇随时会带人赶来,留李顺一人躺在这里说不通,他想喊住高云天陪他说说话,却没能张开嘴。 李顺本可以活下来的,虽然他身上的伤不是他造成的,但诱导李顺不停的说,刺激李顺情绪,都是他干的,若是李顺留着点力气,少说话,便要高云天在韩镇带人赶来之前动手了…… “我觉着我还是要跟你说实话,刚才我是没想要杀你,但若是你阻我,我可能会杀你。”高云天突然大步走过来说。 贾川愣了一下,高云天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又说: “刚才我想了想,若是我妹妹在,她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仇人慢慢咽气,而我,唉,这件事……肯定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不了解镇抚司这些人,得罪了他们,不需要有什么实证,早晚会被他们找借口收拾了,我不怕,且这事儿他们可能更会怀疑你,若是如此,我宁愿认下。” 贾川皱了皱眉,刚刚生出来的一点自责即刻灰飞烟灭了,来到这里消停了三年,从土地庙那一夜开始,他便一直在保命,争取不让自己太早领盒饭,既然已经在刀尖上了,还有工夫想良心这东西? 良心只对有良心的人才可有用。 高云天见贾川皱眉沉思,以为是害怕了,便又说道:“这次机会属实难得,我也是……你莫怕,一会儿来人了,我便说……” “说什么?说你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还是说你将他一刀捅死,我就在旁边看着?真说就要这么个结果,你在县衙有的是机会,哪来属实难得一说?” 高云太想了想,觉得也对,垂下头说:“我不想给你找麻烦。” “你一人打四个,他护着我打四个,难免会中招,等你将那四人收拾了再来帮他解围,他已中刀,那四人见你过来,畏惧你手中铁尺,便想着跑,你追了上去,杀了他们,要说他的死也是我连累的,可记住了?” “可镇抚司……” “太子知道我多废物,我自会想法子跟锦衣卫的人解释清楚,你就记住一点,或许会有人来问你,你若真不想给我找麻烦,便照我说的话说,千万莫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他们肯定会诈你,你只需要记住我能应对,我是真的能应对,那些人奈何不得我。” 高云天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去刚才他们跑的方向找一找,可能有暗道。” 高云天什么都没问,转身便走。 贾川叹了一口气,坐到李顺的尸体旁,想着一会儿来人后要如何描述刚才的一场‘恶仗’? 又该如何应对锦衣卫来日的询问?那些人可没那么好骗,他们不需要你能否证明有没有,他们只需要确认自己是否疑心,一旦他们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等着贾川的会是什么? 所以,当韩镇带人赶来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贾川‘悲戚’的坐在那名锦衣卫的身旁,韩镇不由得心头一紧,早知如此,他便多派些人跟来了。 贾川在见到韩镇的时候,表现的很是无力,他指了指高云天去的方向,勉强说了句:“那边应有暗道。”而后便再次垂头悲戚。 韩镇命人前去支援,自己走到几具尸体旁看了看,最后才到李顺尸体旁,简单的看了下伤口,问:“你没受伤?” “本来,死的人应是我。” 韩镇一听,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这俩人比起来,他宁愿死的是个锦衣卫,若是贾川一上来便死在这里,不论这次剿匪是否成功,他在太子心中怕是都会中下怀疑的种子。 汉王可还好好的呢! 贾川垂着头,心里琢磨着演戏这事儿,无需解放天性才能做到,逼到那份上,谁都能演! “你好好的就好,李百户……我自会如实向镇抚司解释,想来镇抚司也不想看到你出事。” 贾川垂着头说:“山匪……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若非李百户功夫了得,我早就死了。” 韩镇皱眉问:“我看这八人都是死于捕头铁尺之下的吧?” “是!”贾川抬头长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你信命吗?今日他们二人若有一个弱一些,我们三个恐怕都难活命,之前我曾推断过,哦,韩将军还不知道详情……” 贾川介绍了一下密林中那个尸坑的先后顺序,这才又说: “……一拨人杀了巡检司所有人,最终却被山匪尽数斩杀,韩将军可以想象一下,这拨山匪不好剿啊,我将实情说出,韩将军也好心里有个数,好在密道应就在附近,只要找到密道,他们便没了后路,再出其不意……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会派人来打探消息,便是收到些风声,这几人太长时间没有回去,山匪必定警觉……” 贾川说着说着,像是没了力气,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摇了摇头,像是悲伤又上心头一般垂下了头。 (本章完) 第40章 成功了 第40章 成功了 听罢贾川的话,韩镇不由得倒吸一口热气,他轻轻拍了拍贾川的肩膀,对于贾川的提醒,他还是有些感动的,几次开会,贾川都未曾多言半句,可这时候没有旁人在,贾川却能如此推心置腹,韩镇怎能不感动? 感动了片刻,韩镇眯着眼睛看向密林深处,那里动静可不小。 他知道这次行动不能按照之前预计的时间进行了,这几个没有回去的人是个大麻烦,他也算是明白太子为何未曾让直隶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尽快赶来。 如何才能做到悄悄进行?唯快而已! …… 高云天的脑子时而在线时而神游他处的毛病,贾川是知道的,所以贾川想着跟韩镇推心置腹的说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之后,还要亲自去找密道,他认为这个密道应是个暗道,所以他跟高云天说的时候也是说找暗道。 既然是暗道便不可能在明处,这密林山峦起伏,虽不高,却足够挖了暗道,之前贾川想到了车辙,可推车爬山下山的,着实是费劲,还不如自己抱着走,可当日时间有限,他们必定用了什么方法。 能克服山峦迭嶂的方法便只有挖暗道,这几名山匪等在这里便是很好的证明。 韩镇开会之前便已命兵士巡视山林了,这几个人不太可能是昨晚或者清晨便等在这里了,那时候他们都还没到,昨晚与会人员有通匪的?即便有,消息传到小东山天也亮了。 这几人受命来打探消息,从小东山走到这里,即便是超了近路,也需时间。 这几人没有被巡山的人看到,说明待的地方很安全,又或者那时也是刚刚到,待巡山的人离开,他们出来放放风,便再回不去了。 贾川想到这个可能时,脑子里还有如何解释李顺之死这事儿,便没有仔细琢磨,更没有跟高云天说明白。 此刻韩镇带人来了,贾川觉着可以再立一功了,他清了清嗓子,不远处传来惊叫声:“这里有地洞!” 韩镇脸上激动的表情如同突然绽放的狗尾巴,他大步冲向密林。 贾川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 剿匪工作进行的十分迅速。 李顺的尸体还未凉透,东光县知县在赶往黄芦岭探事司的路上刚要眯一会儿,快马急报:表演,不是,行动开始了。 行动之所以能这么快,还要归功于韩镇的领兵能力,他带了二百兵士到黄芦岭,还有五百兵士在来的路上,行动十分迟缓,且会绕路东光县城外,韩镇也是不想来回折腾自己手下的兵,便让他们慢慢走…… 贾川回到房舍,见董树本和顺子待在那片坟茔旁,便走了过去,三人看着夕阳默默无语了良久,高云天来了。 他一屁股坐到贾川身旁,顺子只得向一旁挪了挪。 高云天说:“我本想守在暗道旁,韩将军不让。” 贾川说:“来了便是功劳。” “我以为能亲手抓几个。” “你父亲已昭雪,你要功劳作甚?” 贾川这一问,高云天顿时警惕的看了眼董树本和顺子,贾川说:“你的事瞒不住,尤其是李顺死了。” 董树本和顺子原本没什么反应,贾川经常会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习惯了便也不会再走脑子,反倒是高云天紧张的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俩起了好奇心,贾川又补充了这么一句,二人顿时坐直了身子。 高云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贾川拍了拍他说:“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咱们知道他们的手段,便不要在这上面算计,直接承认便是了,你爹既然已经昭雪,你自然没有必要再如何,反倒是瞒着……也瞒不住。” “会不会连累……县尊。” “你倒是仁义,县尊用你做的是衙役,即便做到捕头也还是县衙一小吏,他给你发工钱,又不是朝廷,再说你爹本就是被诬陷的,放心,我有办法不让这件事牵扯到任何人。” 高云天双目放射出抑制不住的崇拜的光! 老郑头这时候若是在,必定会问:他说啥你信啥? 高云天信了,董树本和顺子只听贾川有办法,此事又与自己无关,俩人连追问的兴趣都没有,他们只是担心剿匪成功后,太子会如何安置他们? 贾川也不知道,他一直纳闷自己的头衔是个什么意思?甚至想过史书上是否有自己的名字?剿匪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尤其是此事若是与汉王谋反联系上,那他这个副指挥使必然史书留名,至少地方县志会有记录,若真有的话…… 那他的一生岂不是已经写好了? 贾川有些害怕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呆呆的坐到天黑下来,贾川才纳闷的问高云天:“你不是害怕鬼啊鬼啊的吗?还不走?” 高云天苦笑道:“原本没那么怕,刚到东照县的时候,有一次跟着捕头去城外东溪村办差,那案子吧本就离奇,新娘子成婚转日上吊死了,娘家人不干了,跑到婆家闹,婆家人理直气壮,说是新娘子嫁过来时已非处子之身,被发现了没脸活着,两家是邻村,都有一帮亲戚,两边里甲一时没劝住,这两家便打了起来。” “你们去办的不是命案,而是……打架斗殴?” “谁会怀疑新娘子的死是否另有原因?当时的捕头说,要么是新娘子婚前与他人有染,被婆家洞房之夜发现了,转日不堪受辱便自尽了,要么便是婆家对新娘子苛责太甚,新娘子本就不愿嫁,如此一来更是绝了念想,自尽了。” “这些事找乡邻一问便知。” “我们去是因为他们打的差点出了人命,没人去问新娘子因何而死,原本去了抓几个闹事领头的回衙门便是了,谁知路上还晴空万里,到了东溪村忽降大雨,我们只能到村里暂避,可大雨就是不停,一直下到天黑了下来,我们便在那户死了新娘子的人家中住下了。” 顺子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过后脖颈,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董树本皱眉说:“咱们是不是回去用饭啊,这时间,这地界讲这个……” 贾川纳闷的看着高云天问:“你……现在不怕了?” 高云天低着头,攥着拳,说:“若是真有鬼魂,鬼魂真能吓人,我爹怎会让李顺活到今日?” 董树本和顺子相互看了看,同时又抿了抿嘴。 贾川点点头说:“你接着说。” “我们住下那晚,新娘子还未下葬……他家土坯的房子,腾出一间正房给我们五个人住,那口薄棺就停在我们屋后的一间茅屋中……半夜,我睡着了,被六子推醒说是听到后院有动静,捕头让我们去后面看看。” “啥动静?”顺子颤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便跟着六子去了后院……当时是秋天,夜里有点凉,我觉得冷,便想着跟六子靠的近些,也就是一转头的工夫没看见六子,却看见……”高云天深吸一口气:“一个红衣女子满脸血披散着头发站在我身旁……” 贾川轻咳了一声,扭头一看,顺子与董树本已经抱在一起了。 “怕啥?走,回去吃饭!拽我一下,腿有点麻。”贾川抬起一只手,也不知是在指望谁拉他。 “不是,你着啥急?后来呢?”董树本探着身子问高云天。 高云天浑身紧绷着,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尾音,半天才开口说:“哪有后来,我吓晕过去了。” “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贾川不可思议的问。 高云天说:“我醒过来问六子,他说他啥都没看见,转日天晴,将几个带头闹事的带回衙门,关了几日,他们两家愿意和解,愿意一同将新娘子下葬,这事儿便过去了。” 贾川感到十分的无语,问:“就没人关心一下死者究竟为何自尽?” 顺子说:“之前不是说了,要么这样,要么那样……” “哪样也不是自尽的理由!她若不想嫁,已有心悦之人,便是有死志,也理应在成婚前自尽,指望着洞房时不被发现,那便是对心悦之人也就那么回事……既然心存侥幸之心,又怎会轻易自尽?再说婆家苛待,更是无稽之谈,只一日时间便受不住苛待自尽了?这婆家岂不是比诏狱刑具还吓人?” 高云天想了想说:“他们两家会打起来,要说也是钱闹的,婆家觉着了钞银刚娶回来便没了,想让娘家人赔钱,娘家人觉着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嫁过去一日便没了……” “可有人真的伤心?”贾川问。 高云天认真想了想说:“我是没见到谁伤心,只看到一个个的都觉着自己有理,都想要说法。” 贾川叹了口气说:“反正是没人关心死者就是了,走吧,别人都忙着,咱们这么闲在不好看。” 于是,几人回去睡下了。 几人躺在大通铺上,或多或少受之前的影响,都不太睡得着,尤其是董树本和顺子,这地方曾经的大闹和欢声笑语,总在二人耳边回荡,再想到那些人如今都躺在外面,又想到高云天说的一扭脸看到的…… 高云天更是睡不着,闭眼吧,刚刚被唤醒的心底记忆——那红衣女子的脸便贴在他眼前,睁开眼吧,周围黑漆漆的,他又怕有什么突然贴到他眼前,无奈之下,高云天拉着贾川的胳膊问:“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是因为死的冤,所以才出来吓唬我,她不是想吓唬我,是想提醒我什么,但我吓晕过去了,便没能得到……” “莫要乱想,你们去了好几个人,她为何只找你?” “因为我……善?” 贾川不自觉的朝高云天靠了靠,问:“这些年,咳,那红衣女子可曾再找过你?” “一次还不够?”高云天声音发颤的问。 贾川认真的说:“通常吧,要是找上你了,这事儿没完的话,便会一直找你,可她后面没再出现啊。” “你说是不是因为她被下葬了,便入土为安了?” “照你这么说,谁家有个白事,都能见到才对。” 高云天挠了挠脑门,轻声说:“这事儿困扰我很多年了,不敢想,想起来就几夜睡不着,越想越怕,你们别笑话我,我这算是落下毛病了,以前总听人说起,何曾想自己亲眼得见……我以为今天一鼓作气能解决掉……” “莫急,待剿匪的事弄完,我与你一起去一趟东溪村,将这桩陈年旧案再查一查,查明白了,你的心结便可以解了,内个,我是不信这些的,要不然那些冤死的人自己出面报仇便可,何须用活着的人做什么?” “或许……他们也需要机缘?”高云天轻声问。 “先别想这些,待咱们去了解清楚之后,自然便都明白了,反正是阳间的事,还得是阳间的人说的算,你莫当她是鬼,只当看到了一条线索,凡是让咱们怕的事,大多都是咱们自己吓唬自己的。” “那……”顺子问:“若是太子因内奸和兵器被盗一事怪责咱们,你不怕吗?” “这种事更是怕来无用,有办法便想办法,没办法便等着旨意,这便与升官一样,努力工作,走动关系,都不一定能十拿九稳,因为这事儿就不是单纯的算术题,一加一直接等于二,这种事跟话事人的性格,心情,决定的时候身边有谁,哎呀,总之能影响的因素多了,咱们怕有什么用?要将精力放到咱们能决定的事情上,比如查案子,犯罪嫌疑人抓的对不对?有没有冤屈?案子查的是否明白?有没有漏网之鱼?走访摸排问询笔录是否详尽?有没有漏掉的?审讯过程……” 贾川听到了呼噜声。 …… 这几人一觉到天亮,无人来打扰。 县衙的人都被留在巡检司了,暗道外,山林中留了兵士把守。 这一晚县衙的人除了有点怕,其他的便是换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天不亮的时候有兵士来报,小东山上的山匪已尽数被捉拿,崔有志长出一口气,这个案子算是翻篇了。 崔有志等着贾川他们起身,一行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只是多了一具李顺的尸体。 …… 上推荐了(笑脸)内啥,周二的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凑追读啊,重重抱拳! (本章完) 第41章 不能够! 第41章 不能够! 天上是会掉馅饼的,前提是你多少跟这个馅饼得有点关系。 因为贾川的一番‘推心置腹’,韩镇在写述职报告的时候将贾川推为头功,一切行动均在贾川提点谋划下完美实施,更是在关键时刻,推断出山林中暗道位置,且贾川英勇对敌,竭尽全力,差点殒命,最终才得以成功剿灭小东山山匪,抓住头目三人,山匪喽啰若干,还有一人被山匪供出曾任职黄芦岭巡检司,此人名叫谢大力。 贾川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一众人犯都被就近关在东光县的牢房中,卫所派人看管,但初审的结果,尤其是巡检司内奸这事儿,还是会有人刻意跑一趟告知他的。 贾川将谢大力是内奸的事说与董树本和顺子听,二人呆愣了片刻后,跌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他们想高兴来着,因为谢大力这个人一向少言寡语,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表现的无欲无求,无怨无悔,无声无息……是巡检司里公认的老实人。 莫说董树本,便是贾川和顺子私下与他也不曾多说过一句话,谢大力总是一副憨憨的笑容,你问啥他都是笑,腼腆的笑,时间长了,他仿佛是个透明人,无人与他玩笑,也就是遇到需要出力的活儿了才会想起他。 既然接触不多,是不是便可免责? 可接触多不多这事儿,不是他们仨说的就算的,连个证人都没有留下,如何解释别人才会信?董树本和顺子一想到这一点,哪里还高兴的起来? 巡检司四十多人,性格迥异,贾川他们着实没有想到会是最老实的谢大力,当然,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可能会是谁,巡检司与世隔绝的,连董树本都不知道这破地方要防的是谁?收买一个司吏有何用?需要深山中求生的素材? 三年时间,谢大力不管是哪个阶段被收买的,别人未曾看出异样也就罢了,连贾川都未曾察觉到什么,他隐藏这般深,必有深意。 所以贾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忘了嘱咐韩镇派来的人:“一定要严加看管,此人非常之重要!” 这句话也被韩镇如实报了上去。 谢大力是第三拨人的同伙,现在唯独不知道第三拨人是谁,只要谢大力活着,这事儿便不难问出来,哪怕是顺藤摸瓜,剥洋葱,刑部大狱不行不是还有诏狱? 想到这里,贾川便知道,自己的难题来了,镇抚司必定还会派人前来,不论是处理李顺的事还是处理抓来的这些与谋害储君有关的人,锦衣卫都不可避免的要跑这一趟。 会是谁来? 自然是徐恭又来了。 朱瞻基登基在即,徐恭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这一次来的人可不少,一看便知是要将一系列罪犯带回京城审问的,这一系列罪犯是否包括贾川三人? 韩镇派人只告诉了贾川巡检司内奸是谁,那三个头目都是如何推脱的,没有说自己汇报材料是怎么写的。 所以贾川心里没底,尤其是看到锦衣卫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划一的着装,寒气逼人的面貌,贾川小腿肚子就开始不得劲了。 这两日等消息,高云天日日都催促贾川跟他走一趟东溪村,贾川一开始还耐心劝说,他自己都是泥菩萨呢,哪有心情去查案。 可架不住高云天想起来便过来问一问,终是将贾川问急眼了,他想不明白高云天的脑子是上线五分钟,休息两个月吗? 其实贾川是误解高云天了,不止高云天,县衙中各位领导都是一般的想法,不管剿匪后的结果如何,贾川都还是太子的人,根基在那呢,更何况是成功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高云天不明白贾川到底在担心什么? 直到高云天也看到锦衣卫的一行人马后,那种复杂的,归根究底还是恐惧的心情油然而生,他便很自然的理解了贾川,只是理解的有点偏,他以为贾川担心的是李顺的事。 …… 徐恭到了县衙,第一件事便是屏退所有人,只将贾川留在身旁。 贾川垂着头,浑身僵直。 徐恭坐在主位上,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说:“坐吧。” 贾川面不改色,应了声‘是’,正襟危坐。 “你很有定力,若是换做旁人,此时怕早便瘫软在地。” 贾川心中一阵翻腾,这话是何意?太子给我定罪了? 贾川稳住心神,看向徐恭的眼神清澈又无辜,问:“为何要瘫软?” 徐恭笑了笑,说:“这次你算是又立一功,太子很是欣慰,如此一来,太子一路遇险之事很快便可水落石出,只是……” 徐恭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端起茶碗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又放下茶碗,看向贾川。 贾川依旧眼神清澈只是这会儿带着一丝疑惑。 “李顺……怎么死的?”徐恭沉下脸问。 “他想杀我。”贾川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面色也未有改变。 这是贾川这两天想到的解决办法,与其让锦衣卫的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不如让他们自己不敢再提这件事。 当然,如果这次之后太子直接将他定罪,他什么想法都不用有了。 可徐恭的态度让他觉得,他还有戏。 果然,徐恭的脸色骤变。 “你们二人有旧怨?”徐恭探身问。 贾川摇头。 “那他,他为何想要杀你?” “这要问徐佥事啊。” 贾川翘起了二郎腿,徐恭的慌张摆在明面上,为何要慌张?自然是杀贾川这事可不是件好事。 往小了说是贾川和李顺的个人恩怨,可就算是个人恩怨,贾川是太子的人,锦衣卫一个百户便敢不敬,这是什么意思?徐恭都不敢往深里想。 往大了说,剿匪之际,李顺不管因何事想要杀了贾川,这事儿都很容易让太子觉着与剿匪有关,与剿匪有关便是与汉王谋反有关,这事儿徐恭更不敢细想。 “徐佥事可以学着李顺的样子,想法子杀了我。” 徐恭越是紧张,贾川心中越是踏实,他戏谑的说了一句。 徐恭腾一下站起身,严肃的道:“这玩笑可开不得!” “没人跟你开玩笑,李顺是何等秉性徐佥事不知?他为了留下来,曾刻意在徐佥事面前说了我的不是对吧?这事儿,他自己不说,我怎会知道?他说给我知,便是想让我知道他的厉害,想让我任由他拿捏,可惜,太子知道我的脾气,想拿捏我?他差太远了。” “所以你杀了他?” “我手无缚鸡之力,他武功高强,我杀他?你怎么想出来的?”贾川笑呵呵的问。 徐恭的脸色极是难看,他脑子都快转出火星子了,可还是想不出李顺想要杀贾川的原因。 “李顺在徐佥事手下做了多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贾川提醒了一句:“我刚才说这事要问徐佥事,是有道理的,徐佥事为何将他留下?” ‘他为了留下来,刻意在徐佥事面前说了我的不是。’这句话在徐恭脑子里一闪,像是一下子就想通了。 李顺在他心里一直是做事机警,思虑周全,能言善道,刀法又好,正是因为李顺这般能力,又表现出对贾川的不屑之意,他才将他留下的,为的便是能听到真话。 而李顺提前做出预判,如此算计便是想着将旁人握在手心中,可贾川是谁?能得太子青睐又怎是李顺能随意拿捏的? “他,威胁你了?”徐恭轻声问。 贾川收起二郎腿,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徐佥事没有怀疑他与山匪有关,是不愿意这般想还是不敢想?” 徐恭跌坐到椅子上。 “徐佥事莫要紧张,他与山匪应是无关的,但他想借山匪的手杀了我却是实情。他与我一起的这几日时间里,数次暗示明示我锦衣卫如何了得,我与他谈不来,他这个人太喜欢自作聪明,待旨意到了,他觉着我不会有事了,便想着让我忘了之前的事,却又不肯真心认错,我懒得与他多言,便与他说他做他的,我做我的,谁都别扰了谁便可,谁知他竟是对我起了杀心。” 贾川是盯着徐恭的眼睛说这番话的,他能看到徐恭眼神中一丝明了之意,既然明白了,那就没必要说下去了,于是,贾川直接说到那日山林之战。 “……我不懂刀剑,对方八人,我们只有捕头和李顺能上前一站,高捕头一人与四人交战,有两人追着我,两人与李顺打在一处,徐佥事觉着以李顺的功夫,怎会两个山匪便拖住了他?我都能带着两人在山林中绕圈跑,也就在我跑的时候,发现李顺的目光时不时的会……” 贾川没有说下去。 徐恭却已是明白了。 锦衣卫的人一身傲骨,在徐恭看来是傲骨,这傲骨哪来的?徐恭自然是清楚来自皇帝的信任,他们不隶属任何衙门,甚至大明律都奈何不了他们,这一身傲骨岂能不硬? 可李顺低估了贾川,等李顺想要往回收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贾川根本不买他的帐,想到贾川与太子有直接言事的权利,李顺怕了,他想拿捏贾川本就为了升职,如今竟是连职位都不保,于是,李顺动了杀机。 李顺其实就是以己度人了,他觉着若是他与贾川调过来,他必定会在来日找机会弄死自己。 徐恭沉思片刻,思的恰好是贾川先让他思的,结果便与贾川预想的差不多。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他!”徐恭阴沉着脸,想着先占先机。 “我说过了,我没杀他,我也杀不了他,你忘了还有一名捕头在,当时追杀我的两人见我只知道跑,而与李顺对战的二人还算清闲,便想着四人合力先将李顺杀了,我嘛,不足为虑,高捕头十分卖力,也是,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太子身边的人,捕头想表现一下也是正常心思,莫说我本就善于观察,便是普通人看了他二人对敌的架势,也能分辨出来李顺有别的心思,徐佥事应该能想到,他想……借刀杀人,而我不过是受他提醒,也用了这招罢了。” “你本可救他?” 贾川诚实的点头,而后反问: “可我为何要救他?留他活着将来给我挖坑埋我?此事不劳烦徐佥事,我自会向太子领罪,虽说我不懂武功,但没能牵扯住哪怕一名山匪,致使锦衣卫百户以一敌四,中刀而亡……我是否有罪,自有太子定夺,当然,若是徐佥事与李顺一般想法,觉得我若是不能为你们所用,便杀之而后快,我这条命,徐佥事尽管拿去!” 徐恭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种话真说让太子听到,他们这一支的锦衣卫怕是都得不了好,杀吗?开玩笑!谁知道这是不是太子试探之举?就算不是,贾川之前好好的,等他来过之后,死了,就算真是贾川染病身亡,他都逃不了干系! 徐恭审时度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贾川的身形随着一声‘啪’颤了颤。 “没想到李顺竟是如此目中无人!”徐恭痛心疾首。 贾川知道这时候得给台阶下了。 “我原本想着据实向太子回禀的,但想到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李顺一人怎可牵连锦衣卫众人?便没有说,且我也能分辨出李顺并非与汉王有干系,纯属是想要除掉我,既然只是与我有关,便先不要给太子添乱才好。” 徐恭自然知道何为‘多事之秋’眼下努力撇清与汉王关系才是正道,贾川随便一句话,李顺只要沾了边,有了嫌疑,他这个佥事便也不用做了。 这也是贾川为何在推断出巡检司中有内奸后,十分惶恐的原因,来这里三年,别的不知道,牵连这个事却是老朱家最擅长的,他知道。 徐恭直接起身,恭恭敬敬的朝贾川深深一揖,贾川竟是受了,他抬了抬手说:“徐佥事莫要多礼,我这人有个毛病,人敬我一尺我必还一丈,你我都是为太子效力,理应和睦,若是只想着利用我如何如何,说句难听的话,我只听太子的,别人想拿捏我,不能够!” 明天周二了,二月先抱拳感谢! 对于作者来说,没有比上推荐更重要的了,而每周二的数据是下周排推荐的参考,二月只能厚着脸皮恳请大家明天新章节更新后,扒拉一下,可以先攒着不看(不好意思的笑) 抱拳啦! (本章完) 第42章 大哥 第42章 大哥 贾川突然的霸气侧漏,自己都有点不适应,他微微挪动了一下屁股,挺了挺腰身。 徐恭却听得连连点头,说:“李顺的事,我自有计较,只是太子若是问起……” “你放心,你明白怎么回事了,我这心里便不堵得慌了,李顺所想所为着实让我有些气闷,你说我这好好工作呢,突然蹦出一个人来,非让我喊他哥,以他马首是瞻,不喊就一通吓唬,他吓唬啥?还不是仗着锦衣卫手里那点权利?可这权利不是他的,是皇上给的,他这样做很容易连累你们啊!” 徐恭重重点头,沉吟道:“我虽日日训诫,但他们还是会得意忘形!” 贾川叹了口气,起身道:“换做是我,我也张狂,这与徐佥事无关,但李顺有些过分了,我也没怎么着他,查案子就够我费脑子的了,哪有时间与他作对?他自己胡思乱想的,终是害了自己性命,但我当时若是拼上性命搏一搏,还是有机会救下他的……”贾川抱拳:“徐佥事莫怪才好!” “理应是我赔不是才对,连累你受惊了,这件事……那位捕头可有看出端倪?” “高捕头一心应敌,他可没有李顺那般得心应手,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哪里得空注意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我就是个废物,脑子好使些,双手却无用,且这些日子相处,也是我与李顺之间的事,县衙中其他人无人知晓,我也未曾与他人说过什么。” 徐恭点了点头。 贾川心知眼下还不是将高云天身份说明白的时候,锦衣卫的人都猴精的,不沾边的事都能让他们强行牵连,这时候若是说了此事,刚才的铺垫全都费了,这要等再过两日,寻个貌似偶然的机会,话赶话的说出来。 贾川心里捋了一下,他多少学过一点心理学知识,有些事在不同心境下获知,得出的结论会截然不同。 “韩镇……并非草包,有些事未必能逃过他的眼睛。”徐恭皱眉说。 贾川忙说:“当时他赶来的时候只当是李顺为了救我身亡,韩将军已将剿匪详情禀明太子,这件事只要我不多言,也就翻篇了。” 徐恭微微颔首,而后朝贾川拱手,神情严肃的说:“难得贾兄弟心胸宽广,又是个通透的,你年纪小我不少,以后弟弟若是有事,尽管说与大哥知!” 贾川忙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大哥,我可当真了!” 徐恭大笑两声,拉住贾川的手说:“兄弟这次可是立下大功,韩将军奏牍里说的清楚,太子很是欣慰,黄芦岭这案子查明之后,兄弟必定有升迁!” 贾川问:“大哥这趟是将一众人犯押解回京?” “先审,审后将重要的人带回京城。”徐恭松开手示意贾川坐下,他自己也坐回上首位,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一样。 “我一直有个疑问,大哥审问的时候,一定要帮我问清楚,他们为何要留下一名活口?他们怎知我们回来时尸体已高度腐烂,辨别不出模样,进而留下一具他们自己人的尸体?” 徐恭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想问那内奸,为何会做内奸?” “他是怎么想的,我不关心,人各有志嘛,可眼下也只有他知道这些内情,我是怕他不说实话。” 徐恭微微颔首,道:“到这个份上,他的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之人会如何做。” 贾川探身低声问:“太子可是知道第三拨人幕后主使是谁?” 徐恭挑了挑眉,赞道:“太子说你机智过人……果真,你怎会断定太子知道是何人?” 贾川耸了耸肩说:“因此人与汉王身份不会相差太多,我是不了解皇家的事,但太子清楚啊,谁会极力将汉王推到前面来?太子一琢磨便会明白,那些人也就是骗骗我这样的人。” 徐恭点头说:“应是赵王。” 贾川反应了一下,也没反应出来赵王是谁? 徐恭见贾川一脸呆滞的表情,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家传身旁的椅子上,低声说道:“你若是想来日仕途顺遂,怎能不知皇家和朝廷中的人和事?” 贾川两手一摊说:“这回大哥信我之前所说了吧?我这些本事都是梦里学来的,实际上我是啥都不懂。” 徐恭笑着点头,拍了拍贾川低声说:“赵王是太子的三叔。” 贾川‘哦’了一声,并未太过惊讶,心里却在想:老朱家的叔侄都是孽缘啊。 “咱们这位赵王可不比汉王逊色多少,永乐二年便被封为赵王,与先帝,汉王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嫡出,汉王一直不消停,赵王跟在后面,他们都有封地,却又都不愿意去封地……后来嘛,或许是觉着汉王无法撼动先帝的太子之位,赵王……唉,永乐二十一年,太宗皇帝身体抱恙,有人报信说赵王找好了人,准备毒杀太宗皇帝,然后假传诏书废掉先帝,立他为帝……” 贾川惊得张大嘴巴,竟是没能‘啊’出来,可心里却大喊了一声:这不是作死吗? “赵王当时找了钦天监的人,内侍杨庆的养子,还有一个叫高以正的,这个叫高以正的可说是个奇葩,几人只是计划了一番,他便觉着自己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了,恰巧他的姻亲来看他,贪多了两杯便开始炫耀自己将要飞黄腾达,还将为何能飞黄腾达说了,他那姻亲一听,差点没吓死,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过,等事败那一日,他脑袋也得搬家,所以这位姻亲前脚出了高以正的家门,后脚便将此事告发了。” 贾川倒吸一口气,呛到了自己,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徐恭赶紧端来一杯茶,贾川喝了一口才止住了咳,说:“他们造反造的这般草率吗?” 徐恭笑着摇头说:“或许赵王算准了太宗皇帝不会将他如何……” “就这……竟是没有将他如何?” “没有,太宗皇帝本就宠爱这个幼子,只说查证后知晓赵王并不知情,将赵王赶去了封地河南彰德,之前汉王也曾多次……太宗皇帝也未曾如何,也是不好厚此薄彼。而后先帝继位,汉王尚未心死,咱们这位赵王又怎会死心?” 贾川想了想,低声问道:“我有个问题,大哥若是不想答,只当我胡言乱语,我不想给大哥找麻烦。” “你先说。” “我隐约记着,但也不知道从何处看到或者听到过‘死士’一说,按理说若是真有,汉王怎会只用家奴不用死士?那夜土地庙中,汉王家奴进入庙中,本有机会杀掉我们所有人,但他宁可自残也没有动手,我后来想到死士,若是这些人中有死士……” 徐恭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说: “你能知道死士并不稀奇,或许是你多少读过几本书,死士自古便有,司马懿,曹魏王朝四朝元老,三任辅政、托孤大臣,最后用三千死士和御林军篡国夺权。只是,死士皆为亡命之徒,有以一当十的能耐,可不是那么好养出来的,且历朝历代养死士都是死罪,相当于拥兵自重,偷偷摸摸的能养几个?又能养成几个?汉王,赵王或许都有,若是仔细谋划,如荆轲刺秦那般,清楚知道太子在何处,又能近身,或许还有些用处,可那些日子,太子会走哪条路?他们只能猜,只能多派人,广撒网……” “所以即便有死士,肯定不多,只能用在汉王觉着太子会走的路上。” 徐恭点点头说:“此乃天意!” 贾川长出一口气,说:“看样子,之前是我想多了,又遇到一个自作聪明的。” “嗯?”徐恭没听懂。 “哦,我的意思是,这案子有些事我想不通,现在听大哥说完,我倒是觉着我想不通就对了,我将他们当做正常人那般去琢磨,怎能琢磨出个名堂来?” 徐恭笑了笑说:“这样,我已命人去将山匪带到县衙来,你与我一同审问,你脑子好用,必定比大哥审的清楚。” 贾川知道这案子对徐恭来说也是如履薄冰,原本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对朱瞻基来说,还用审吗?只不过没到逼宫的境地,不好定罪罢了,就像之前赵王那般,一句不知情,朱瞻基便难以决断。 所以之前朱瞻基对他说‘……大张旗鼓的查,我没工夫跟他装下去,一日都不想多等!’ 贾川反复想过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逼着汉王多行不义,可他一个小小的司吏,就算眼下是个经承,那也是不入流的,如何能做到逼迫一个王爷如何? 现在他重新认识了皇家的人员结构,心中更清楚了几分,朱瞻基想让他做的除了查到实证,找到人证,还想让他推断出叔叔们下一步会如何行事,以便应对,直至找到叔叔们‘知道’的实证。 贾川心里苦笑,这是他能做到的?朱瞻基是高看了他还是低估了叔叔?再说他又不懂算命卜卦,怎就能知道叔叔们下一步会做什么?若是缩起脑袋等待下一个良机…… 徐恭见贾川低头不语,以为他不愿参与审问,便劝道:“这案子当下已算明了,再问出点别的来都是功劳……” “还是大哥审,我能在旁听听便足以。” …… 贾川有些郁闷,他这些日子分析案情头发都掉了不少,实则是高位的人玩过家家,高位人的生活是他能想象的? 但既然是过家家,自然无需逻辑和缜密,想咋玩就咋玩呗,只不过贾川还是很想知道为何要留下一个活口? 至于另一个问题,他们为何敢将一个外人的尸体扔在现场?贾川基本有了答案:他们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贾川是知道一众嫌犯如今都在东光县衙关着,按理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少折腾那些嫌犯,贾川跟着徐恭跑一趟便是了。 徐恭确实想过直接去东光县县衙,但想到贾川在此,便带队来了这里,另派人去东光县将几名主犯押解过来。 就在徐恭与贾川兄弟情深的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带着嫌犯在来东照县的路上。 当贾川知道这个安排,再想到之前见到的气宇轩昂的锦衣卫队列…… 贾川十分的无语,何必呢?吓唬人就这么好玩?心里暗示谁呢?最后不还是被我拿下了? …… 等一众嫌犯都被押送到东照县县衙,已是半夜时分。 贾川没有睡,他一直在等。 高云天也在等,且等得十分心焦,他将那日贾川的话背了又背,只等锦衣卫来人询问,可等到天黑都没人来问,他应该是a型血,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最坏的可能,比如贾川已经被抓了,此时正在经受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同谋,而贾川铁骨铮铮,就是不开口。 也难怪他多想,从锦衣卫来人到县衙,他便再没见过贾川,他想打听点消息,奈何崔有志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贾川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徐恭也一样。 终于,徐恭饿了。 于是高云天知道贾川还活着,他又开始等,他估计问完贾川,便要来问他了,哪知这一等,等来了众位嫌犯。 贾川跟着徐恭要去地牢审问,远远看到高云天鹤立鸡群的身影,便朝高云天招了招手。 此时县衙已经掌灯,可说是亮如白昼,平日里崔有志可舍不得这般点灯,可即便如此,高云天第一个反应还是将手势看反了,他转身便想跑,可内心有个声音对他说:“不能抛下他!” 于是,高云天带着视死如归的派头大步走了过来。 “大哥,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县衙捕头高云天,高捕头那日甚是勇猛,若非有他豁出性命保护弟弟,今日你我兄弟怕是见不到了。” 高云天傻了。 徐恭忙上前抬手拍了拍高云天的肩膀说:“一看便是个勇猛得力的!做个捕头屈才了。” 高云天傻得张开了嘴,‘啊?’了一声。 贾川忙说:“大哥来日若是有机会,不妨考虑一下他。” (本章完) 第43章 谢大力 第43章 谢大力 崔有志陪在一旁,他的嘴没比高云天小多少,听到贾川一声声大哥的叫着,早便将他的心叫乱了,眼下又看出贾川有意在徐恭面前为高云天争取机会,更是觉着心跳加快,他不知道贾川已知高云天身世,此时真怕徐恭问出:“你家中还有何人?” 好在贾川说完只停顿了一下便又说:“高捕头定是等着我说东溪村的案子,今晚怕是不成了,等我这边忙完便去找高捕头,咱们再商讨不迟。” 高云天张着嘴点头。 徐恭纳闷的问:“手里还有案子?” “也不算,几年前的旧案,高捕头一直觉着不对,便说与我听了,”贾川示意徐恭前行,边走边说:“我听着确有不对的地方,虽说已过去几年了,但既然遇上了,我们俩都想着尽量查明,对死者是告慰,对生者,尤其是心怀歹意之人也是一种震慑,好叫他们知道,即便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贾川想说的激昂些,奈何脑子里没有那么多词,这些话大多都是队长作报告的时候说的,他是听过多次,照猫画虎都费劲,要不人家是队长呢,意思是这个意思就行了。 徐恭点了点头问:“命案?” “命案!” “你们可有把握时隔多年找到真凶?” “没有。” 贾川轻咳一声:“但总要试一试。” “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我自会回禀太子,若是各个州府县中的吏员都能如你们一般……” 徐恭没有说下去,因为这话得没人的时候说。 吏员这般积极,官员如何自处? 旁边陪着的崔有志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了,贾川只是想着将话题岔开,为来日介绍高云天身世铺垫一下,待将高云天的事说清楚,李顺的死便可以翻篇了。 但他忘了这般说完之后,算是将崔有志放到火上烤了。 …… 韩镇这一趟因听了贾川的建议行动迅速,活口没少抓,只山匪头目便抓来三人,喽啰更是上百人,就是因为这些喽啰有想立功的,才将谢大力供出。 锦衣卫也是仅仅将三个头目和谢大力带回,其他人暂时没有这个资格。 贾川和徐恭最先提审的也是谢大力,因贾川想要知道的答案,只有他能给。 …… 再次见到这位相处了三年的同事,贾川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他在来的路上就一直抽空做心理建设,至少装作平静应该没有问题。 但当他推门进入房中,见到跪地垂头的人,那日的惨状便开始不受控的闪现在脑海中,贾川的情绪有些不受控了,他紧紧握紧拳头,整张脸因为用力咬着牙多出些棱角。 谢大力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论徐恭问什么,他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所以他并不知道审问的人是谁。 这间屋子本就是刑房,四周摆放着各种刑具,谢大力的沉默换来的必然是酷刑,贾川不明白谢大力为何甘愿受刑也不想办法周旋一番。 在贾川看来,谢大力既然能三年没有暴露,又能在山匪手中活下来,脑子必然十分灵光, 这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 徐恭的耐性有限,问了几句便抬手示意用刑。 贾川凑到徐恭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起身出了刑房。 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谢大力的惨叫声,下意识的摸了摸兜,他想找根烟。 他对谢大力的恨,不会心生怜悯……可有些理念已经在脑子里生根,不是他告诉自己要转变,便可转变的。 他怕的不是血淋淋的场面,他怕的是执法者手握皮鞭。 贾川曾在剿匪前设想过,想过无数次如果让他在土匪窝里见到内奸的画面,结果都是控制不住自己,亲手为四十多名同事报仇,哪怕知道杀了这人对自己无半分好处,相反还会带来领导的猜忌,甚至因此丢了性命,那也会动手!所以,贾川不想参与行动,当然,韩镇也不会让他参与。 也只有在那种地方,贾川会将一些刻在神经线上的理念盖住。 可这里是刑房!县衙中的刑房。 来到这一世,他想稀里糊涂的适应,最理想的活法就是混吃等死,那些小说中改变天,改变地,改变全宇宙的想法在贾川这里想都没想过。 没有什么比改变规则更难的了,古今中外,这么干过的人,哪个不是有大领导支持?可有几个有好下场的?那死的比兔子都快。 他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上一世也是,握紧手中能握的,比如学习,抓住伸手能够到的机会,比如领导面前表现。增强自己的业务能力,以方便在领导面前展示,至于能不能因此而受到提携那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反倒不太操心,也没有过高的愿望。 真说当个领导,只说开会这一件事,他便受不了,他宁愿跟法医一起尸检,说到底,他只是想得到认可,他便知足了。 那一句:这小子是干刑侦的料! 支撑他走过无数蹲守的夜晚,走过那些干边角料的日夜…… 可这一世,这算什么?给他机会,又让他玩命;让他如履薄冰,又让他看到前方光彩照人。好不容易看到曙光,他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跟着一起来审讯,这年代,审讯能不动刑?还是说他潜意识里觉着谢大力会不打自招? 贾川拍了拍自己的脸,里面的惨叫声依旧,且一声比一声凄惨,他跟自己说并不是怜悯谢大力,而是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很容易屈打成招呀,一会儿问什么,他都会顺着审讯人的意思回答,难以辨别真假…… 贾川推门进去,又在徐恭耳边低语了两句,徐恭摆了摆手,行刑的人停了手,将皮开肉绽的谢大力扔到地上。 贾川走过去,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心里竟是极为舒坦,他哼了一声沉声问道:“你想做个屈打成招的假象?还是想着只要不开口,迟早有人来救你?” 听到贾川的声音,谢大力浑身一抖,他努力的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先是惊讶而后慢慢露出乞求。 贾川气笑了,问:“你害死了那么多兄弟,现在想求我什么呢?求我给你个痛快?还是求我……放了你?” 谢大力呆愣片刻,趴到地上,没有吭声。 徐恭说:“他这是抱着必死之志,想要成全他的主子。” 贾川冷声说:“成全主子?早便应该死在黄芦岭,偏他卖了巡检司的兵刃,买下自己的命,我那时还想着,即便搬运时留他性命,回到山寨必是会杀了他,可他活下来了,他凭何活下来?” “自然是还有用处。” 贾川点头说: “对于山匪来说,用处便是能找个靠山,也就是说他可以联系主子,给这些山匪做靠山,同时也给他的主子找来不少帮手,多好的事!可是,你们怎就觉着不会被官府发现?你怎就不知道跑呢?离开小东山,回到你主子身边,我们抓不到你,可你没走,为何不走?你还想立功,立更大的功!” 谢大力身子抖了抖,还是没有吭声。 徐恭说:“审了那几个山匪头目便可知他的打算了。” 谢大力明显的浑身一紧。 贾川说:“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太子马上便要登基了,新皇继位后,你的主子能有好果子吃?他都泥菩萨过江,你又能有什么盼头?我要是你,说出诉求,而后求个痛快才是正理,死罪本就难逃,何必还要受尽活罪?” 谢大力微微抬头,又重新趴到地上。 贾川回到位置上坐好,还未开口,谢大力却先挣扎着抬头,目光狠厉的看向贾川说:“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贾川愣了一秒,而后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徐恭笑道:“有意思了。” 徐恭皱了皱眉,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贾川耸了耸肩说:“我就说都到这份上了,他为何还要撑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只是……” 贾川又转回头看向地上的谢大力说:“你恐怕之前没想过我会在审你的时候出现吧?” 谢大力躲避开贾川的目光,看向徐恭说:“我做了什么,他最清楚,我都是照他的意思做的,原本,原本我是不打算说的,可他,他竟……” “用刑!”徐恭手一挥,两名锦衣卫即刻上前拽起谢大力。 谢大力嘶吼道:“我都说了,是他,是他和巡检使……” 贾川笑呵呵的朝两名锦衣卫摆了摆手说:“听他说完,我也想知道我曾跟他说过些什么。” 两名锦衣卫看向徐恭,徐恭点点头,两人手一松,谢大力跌倒在地。 徐恭沉声道:“别的我不好说,但让你受受活罪还是能做到的,你每说一句谎言,都会为自己死前争取到体验不同刑具的机会,这里的……太少了,诏狱中多的是,我必定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谢大力浑身抖得厉害,他定是知道镇抚司诏狱的厉害,他没有马上开口,像是在仔细衡量利弊。 贾川沉着脸耐心的等着,若非他机缘巧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谢大力演这么一出,是要将他们三人跟他一起都拽入地狱,还是另有打算? 他得整明白。 之前贾川推断出有内奸之后,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人必定是被幕后之人拿捏住了,或者是用家人,或者是用高官厚禄,使得这个内奸一直在巡检司隐忍,虽然那时候的贾川还不知道待在黄芦岭巡检司有何意义,但还是尽量将这个内奸想得迫不得已,甚至在那些人杀害巡检司的人时,曾试图有过阻拦。 当他知道内奸就是谢大力的时候,贾川更觉得此人必定是被要挟了。 虽然这个理由不能为谢大力间接害死四十多人辩解,但贾川觉着这样想会舒服点,但现在他总算明白队长曾跟他说过的话:我们对人性最大的误解,就是以为只要是人,都会有点人性和良心。 贾川从谢大力说话时的表情断定,这些话,他是提前准备好的,但他知道需要受点刑罚,再说出来才能让人信。 只是谢大力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贾川,这多少会对他的计划有影响,但他还是说了。 徐恭也在等,他在等贾川的反应,时间越长越容易看出端倪。 可贾川一直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地上的谢大力,没有催促,没有急躁,更没有主动解释,这让徐恭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大力捋了捋思路,他觉得贾川能待在这里未必就是得了重用,护送太子功劳再大也应该是董树本的,若是非要有人待在这里,也应该是董树本,怎会是贾川? 那便是董树本已经下了大狱,从山匪中有人指认了他开始,他便算计着将这些罪过找人一起担一担,只要暂时不问罪,到了京城,赵王一定会想法子将他救出。 谢大力是知道出了他这么一个内奸,离开巡检司的那三个人别管是不是护驾有功,都要跟着遭殃,他正如贾川刚才说的那样,这几日可是没少动脑子想法子保性命。 眼下,谢大力经过短暂的思考,觉着自己想明白了,既然贾川并非是因为受到重用才坐在这里,那便是与他一样,是种变相的审问罢了,那他之前想好的说辞便是可以用的,若是他再配合那位官员说些他想听的话,或许还能少受些罪。 “巡检使在离开巡检司之前,带着贾川找到我,与我交代了一番,说:若是有人来,不管这些人做什么都不要管,这是,这是太子的意思,你只管伺候好这些人便是了。我并不知那些人为何要杀人,可我有巡检使的命令,这可是太子之令,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兵刃也不是我卖的,那些山匪杀了……” “你是说巡检使舍弃了所有人,偏留下了你的性命?”徐恭阴沉着脸问。 贾川仍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谢大力。 正月十五元宵节,愿各位好月圆事事顺,福满云端! 二月抱拳了! (本章完) 第44章 来龙去脉 第44章 来龙去脉 谢大力稍动了下身体,顿时疼得他连嘶了几声,而后声音发颤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巡检使为何要这般做,我一个小小司吏,只能遵命行事。” “你跟那些人说你是巡检使留下的,他们便没有杀你?” 谢大力忙说:“不是,我那晚吃了饭便睡下了,醒来之后发现,发现……都死了。” 徐恭冷哼一声,问:“你的意思是,来人不用你说,便知道你是自己人?” “这便要问巡检使了,他是如何与那边交代的,我就不知道了。” 贾川点了点头,徐恭笑问:“你还赞同他的说辞?” “是,巡检使最是喜欢他,喜欢他一年不洗脚,喜欢他吃多少拉多少,喜欢他一边干活一边放屁,生怕他死了,再闻不到那种臭味。” 徐恭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谢大力一看贾川对这位官员的态度中没有卑微和惊惧,不由得开始发慌,这时候他终于想到刚才有人离开过,再回来的便是贾川,不像是被人押解过来的。 按照谢大力的想法,他这般胡说八道之后,审讯之人必定会去审问董树本和贾川,只要他们有一个屈打成招,他第一步便算是成功了。 而这两人若是最终都屈打成招……谢大力觉着这个可能性极大,他便算是有了活路。 锦衣卫这些人平日里是个什么做派,他清楚的很,哪里需要什么实证,只看想不想用刑罢了。 可眼下刑房里的气氛不像是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还是用刑吧,这种人多受些皮肉之苦才能知道长着嘴是做什么用的。”徐恭慢慢收起笑容,脸色越发的阴沉。 用这等言语打发他一个镇抚司佥事,徐恭感觉受到了侮辱。 贾川站起身,不屑的看着谢大力说: “难为你装了三年老实模样,实则心黑如炭!四十多缕怨魂都在等着你,或者还要更多,你在到巡检司之前双手怕是早就沾满鲜血了吧?所以对那一晚你无动于衷,你为何会在三年前潜伏到黄芦岭巡检司?你的主人想要做什么?若太子这次没有绕路黄芦岭,你们是不是也会有所行动?说到底你的结果都是死,因为你以为你会得到的那些,根本不存在,何谈得到?” 谢大力惊恐的看向徐恭,面容扭曲的喊道:“对他用刑!对他用刑!他必定会如实招供……” 徐恭摆了摆手,谢大力被抬上边上一张木床上,没等铁链将他四肢全部锁住,他便又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可徐恭并未下令停手,谢大力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县衙,而这一次,贾川没有离开。 等谢大力再次被扔到地上,徐恭只说一句:“据实招来,若是再动懂歪心思,继续用刑!” 谢大力哪里还敢胡说八道,一五一十的将自家主人出卖了。 …… 四年前,朱棣计划在京城周围多建几个巡检司,赵王朱高燧知道了,便将身边侍卫赵力找来说了自己的意思。 朱棣这个举动让朱高燧感觉到什么,新建的巡检司必定是为了护卫皇权交接的,若是如此,汉王朱高煦又怎会察觉不到?只要看明白了,朱高煦必然会提前安排,而赵王觉着他只需安排好人,静待那一日便可。 于是,赵力,也就是谢大力便进了黄芦岭巡检司。 三年多的时间,汉王和赵王都有过别的动作,却没有巡检司什么事,赵力也就默默地在巡检司隐忍了三年多。 直到土地庙那晚,赵王的人也来了,只是来的晚了些,那时贾川他们带着朱瞻基已经走了,但赵王的心思本就是想做渔翁得利的事,他最想看到的是朱瞻基与朱高煦斗得两败俱伤,这些年他跟在他这位二哥后面看得清楚,二哥就是个棒槌,还是个鲁莽傲娇的棒槌。 据赵力交代,汉王做什么都喜欢叫上赵王这个弟弟,因此对于汉王的任何安排,赵王都会提前知道,且汉王府的人与赵王府的人相互都认得,有的相互还合作过,这便让赵力有机会之后屠杀巡检司,能顺利的留下汉王府活口。 这个计划是在土地庙那晚,朱瞻基他们离开后,赵王府来人与赵力定下的。 也就是说在朱瞻基回京路上的十几日,汉王并非一个人在战斗,他给赵王也安排了位置,但赵王的心思是默默的看着,他可不愿意让朱瞻基死在路上,要是死也得二哥陪着才行,可这个时候的两位王爷都在封地,整个行动全靠一线员工自行决断,而两位王爷下的令可并不一样。 赵王希望看到的是大侄子伤重回京,一怒之下斩杀了二哥,而后医治无效,撒手人寰…… 赵力跟着赵王朱高燧多年,一直耀武扬威的生活在京城,他去黄芦岭后,朱高燧才被赶去封地彰德。 朱高燧是朱棣与徐皇后幼子,从小甚得父母宠爱,使得朱高燧成年后行事张狂,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如此,赵力隐忍三年荒野生存般的日子,早就过腻歪了,他更是看不上身边这些乡下人,可说是厌恶至极,为了避免自己有过分举动,他便尽量不说话,装作一副老实模样,离这些人远一些。 所以贾川以为的那点人性,在赵力身上根本不存在,他不仅引人来杀,还亲手砍杀数人,那些人都是平时拿他开过玩笑的,他一一记在心里。 那一夜大雨倾盆,赵力用事前准备好的蒙汗药蒙晕了大部分人,四十多人早早都歇下了,赵王府的人来了,赵力先是打开兵器库的房门,为几个箭术好的取了弓箭,又将几人安排在几条山路上,然后带着剩下的人挨间屋子往外拖人,可四十多人还是有耐药的,吃的少的,被大雨浇醒的…… 于是,一场屠杀开始了。 用赵力的话说:原本他们可以静悄悄的死去,偏就醒了过来。 贾川已经是极力克制了,但还是不受控的扑过去拳打脚踢,仍是不接心头之恨,他夺过站立一旁锦衣卫手中的鞭子,疯了一般狠狠朝赵力身上招呼,直到徐恭将他抱住,他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贾川扔掉手中的鞭子,挣脱徐恭的双臂,冲到赵力身前,拎起赵力: “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愚蠢,他们欺软怕硬,他们好吃懒做,他们不讲卫生,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小萝卜的娘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大嗓门的孩子才五岁,许有才的娘摊在床上,娶了个哑妻,还没有孩子呢!一家子只靠他那点钞银度日,老吴说他攒够了娶媳妇的钱了,年后便要回家娶亲……” 贾川说不下去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眼能喷出火般盯着赵力:“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赵王身边的一条狗!他们一身毛病,可他们有血有肉,他们是人!你有家人吗?” 赵力瞳孔都变大了。 贾川笑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赵力哀求道:“我,我也是听命行事,是我,是我要求想用蒙汗药的……” “不用蒙汗药,你们几个能杀了他们四十多人?” 赵力浑身抖的厉害,他想辩解,可之前除了面对赵王,其他时候哪里需要他辩解什么?眼下突然需要这个本事,他不会啊。 “赵王的人之所以会来,是为了给汉王添点彩,他们从你这里知道皇上伤势不重,是你出的主意杀了巡检司所有人给汉王添罪行!是你,一定是你出的主意,你觉着自己这三年多受了太多委屈,可这委屈是赵王给的,你却撒在他们身上!” 贾川此刻看不到自己的脸,他的脸已经扭曲了,在刑房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十分的渗人。 赵力仍是毫无辩解之力,因为贾川说的便是实情,他恨死了身边这些人,他装了三年,忍了三年,杀一个是杀,全杀了也是杀,那便杀个痛快! “赵王派来的人,死了一个对吗?” 赵力下意识的点头。 “你们便这般抛在那,便不怕我们认出来?” 赵力愣了一下,答:“既是混战,难免有死伤,死一个……正常啊。” “可我们会清点人数。” 赵力满眼的疑惑,好像听不懂贾川在说什么。 贾川自嘲的笑了笑,狠狠一推赵力,站直了身子说:“我是高看了你们,但,那可是赵王府的人,你们都不想着埋一下?” 赵力一身的伤,被贾川这么一推,重重跌回地上,身上伤口疼痛难忍,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呻吟了数声,听贾川这么一问,觉得是个辩解的机会,便咬牙答道:“为何要埋?我知你心痛小萝卜他们,但人生来命不同,我若是死在那了,也无人会埋我。” 徐恭这时候插了一句:“巡检司的人,贾川可都埋了。” 赵力惊讶的抬头看向贾川。 贾川的情绪平稳了些,他又问:“汉王来杀太子的人,你都认识?” “差不多。”赵力垂下头。 “为何要留一个活口?” “没找到腰牌,总要有人说出自己是汉王府的人才算实证,他们几个对汉王忠诚,即便被抓也不会认下……” 贾川抬头看了看房顶,叹了口气问:“若是找到腰牌呢?” “那自然一个不留。” “就没想过问问那些人腰牌在谁身上?就没想过死了那几个人身上有腰牌?他们掏兜的时候,你没参与?” 赵力愣神,像是回忆了一番,才说:“问过,他们说曾向巡检司展示腰牌,后来又打起来了,腰牌在谁手中便无人知道了……我没见他们翻出腰牌呀。” 两个‘他们’贾川知道说的都是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活下来那人,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吧?” 赵力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知道?” “这人眼见同伙都被你们杀了,还能甘愿帮你们演这出戏?你们便不怕他说是赵王的人?” “汉王做事总会带着赵王,我们只说这是汉王令,他便会遵从,还感恩戴德,其他几人我们并非在他眼前杀的……但若是几人都留下,我们走后他们商量一番便会有人看出有问题……” “所以,你们只留下一人,且陪他到我们快回来才让他动手,为的便是不给他留琢磨的时间……我竟是没能发现那几人的尸体曾被挪动过。” “你是,你是发现了那人的死因,才想到并非汉王来人灭口的?” 赵力轻声问了一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主意天衣无缝:汉王派人灭口,他恨巡检司将太子救了,便杀了所有人,巡检司与汉王的人混战的时候,也杀了留下的那几个活口,只一人伤势不重的留了下来…… 而这个活口被抓之后说的话,必定会当做最有利的证言,而这个人之所以会答应,一方面是因为他能活,另一方面汉王谋反之意他们都是知道,赵力只说汉王想逼太子动手,汉王才有借口起兵,就像当年的太宗皇帝一样。 贾川冷漠的看着蜷缩在地上,期待的等着答案的赵力,哼了一声,反问道:“汉王会去巡检司灭口吗?” 赵力呆愣住,一开始便错了? 贾川皱眉看向徐恭不解的问:“就这脑子,还想着谋反?” 徐恭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贾川说的这脑子是指谁的脑子。 贾川此刻有种重重一拳打在上的感觉,史书上将朱瞻基写成一个明君,多少也有同行的衬托吧? 贾川知道没必要问什么了,可还是不甘心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想着是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想着做成是汉王派人灭口,可我就不理解,那些山匪来了,将你们的人全杀了,杀了便杀了,为何还要扔到之前那个尸坑中?你不是主张管杀不管埋吗?” “不是我要埋呀,是那些山匪,他们说不能留下痕迹,让我挖坑,我一人怎能挖出那么大的坑?便想到之前那个坑,那个坑我出力不少……” 贾川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想徐恭抱拳道:“大哥莫怪,我有些……不舒坦,想先回去歇息。” 徐恭理解,拍了拍贾川,想安慰两句,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贾川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又问:“老董藏了些钞银,你怎知在何处?” (本章完) 第45章 圆润的圆圆 第45章 圆润的圆圆 赵力垂头不语。 贾川作势又要冲过去,赵力忙说:“是,是有几个晚上睡不着,我听墙根听来的,他都是半夜三更藏钱……” 贾川没再理赵力,转身朝徐恭拱手道:“之前巡检使和诸位兄弟攒了些钞银,全被他拿给山匪了,我想着死了的兄弟家中需要银钱度日,巡检使攒了三年给闺女的嫁妆……” “你安心去歇着吧,小东山上理应找到些金银,回头告知韩将军,给你们分发下去便是了。” 赵力急道:“我只拿了董树本藏在床下暗格中的钞银,别人,别人谁有?!” 贾川不想再看到那张脸,转头离开。 …… 贾川离开县衙的时候,高云天等在门口。 此时已是五更天,宵禁已解。 这个时间除了需要起身劳作的人,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贾川不想回去扰了董树本和顺子的好梦,便与高云天随意的在街上溜达。 天仍是黑的,高云天能看到贾川面色不佳,几次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俩人走了一会儿,贾川才主动开口说:“我这样的人,活在这里……几亩薄田,清贫度日,早早病死是个好结局。” 高云天没听懂,纳闷的问:“这是好的?” “我胆小,敏感,懦弱,想要的,没能力要到,就算心里惦记也只会告诉自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劝自己接受,不管公不公平,有没有理……这样心里能好受些,我以前没人能靠,我也不想靠,对得起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就行了,来到这里,我以为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谁知道竟是要玩命的通关游戏,活过了这一关又如何?下一关未必过的去!我能退出吗?不能,你听过有贼心没贼胆吧?说的便是我。” 高云天根本没听懂,他试着思考了一下,才问:“你刚才听到啥了?”紧跟着他又低声问:“咱们的事,锦衣卫没人来问。” 贾川站住脚,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的说:“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咱俩现在不宜在一处。” 贾川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跟来,便低声与高云天说了大概情况。 高云天听得眼睛越来越大,等贾川说完,他开口便问:“你诓我?我还以为你够义气帮了我一把,原来竟是因为他想杀你!” 贾川没理高云天,继续往前走说: “随你怎么想吧,陪伴我三年的同事就剩俩人了,我亲手埋了他们的尸体,老董和顺子一直心心念的想着报仇,我只想着破案领功保命,我以为我足够冷血,不过是来玩一趟,何必那么认真?可刚刚看到谢大力那副嘴脸,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怒火攻心,你知道吗?情绪不稳定难成大事,我一直告诫自己情绪要稳,可忍得了吗?我以为钓上来十斤的鱼,费劲拉上岸一看只是一塑料袋垃圾!” 高云天快步跟上贾川,听着听不太懂的话,他试图理解,可贾川不给他时间消化,又说道: “我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以为与他们没什么感情……我确实讨厌他们,愚蠢,自私,爱耍小聪明还臭!可我今天才发现,这不就是我吗?我凭什么讨厌他们?正是因为我们相近,所以才会待在一起,我没权利嫌弃他们,我们都是皇权斗争下的棋子,牺牲品罢了。” “说完了?”高云天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贾川没说话,高云天又低声问:“你刚说咱俩不宜独处,是不是我先回去?” “来不及了,咱俩就围着县衙转吧,这也算是独处在明处。” 高云天想想觉得这个主意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而后才想起来关心贾川。 “你说了半天,我没太听懂,你到底在生谁的气?” 贾川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我看锦衣卫的人押回来几名嫌犯,应是小东山上的山匪吧?你刚才见到你们巡检司的内奸了?” “嗯!” “那就难怪了,换做是我,若是不能亲手杀了他,也会发疯。” “不亲手杀他,他也活不了。” “那不一样,这种仇尽量亲手报才痛快。” 贾川扭头看了看高云天,高云天忙说:“若是有一日你被人害死……” “我谢谢你!我要是真被人害死了,幕后之人你还真不能把他如何了。” 高云天想了想说:“那这就是你的命。” 贾川无语的看了看高云天,高云天哼了一声说:“幕后之人我是没办法,但动手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贾川没说话,继续在黑夜中溜达。 “你现在不怕黑了?”贾川突然问 “怕!但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大街上。” “回头等这件事忙完了,我帮你把病治好。” “我哪来的病?” “在遇到东溪村这个案子之前你怕黑吗?” “怕呀。” 贾川站住脚:“你胆小不是被那女鬼吓得?” 高云天浑身一激灵,捂住贾川的嘴急道:“你非得招来一个?” 贾川将高云天的手扒拉开,没好气的说:“你真是白长了一个一米八五的大个!” “啥?” “没啥!咱回吧,我困了。” “你没事了?” “没事了,情绪能来就能走,师父再教你一招,遇到事了,找到发泄的法子,尽快将不良情绪发泄出去,这叫自洽!” 高云天听得紧缩眉头,根本顾不得师父二字,这俩字至少他明白意思,其他的字……高云天也不难为自己,他想到了更重要的问题:“你说锦衣卫……还会找我问话吗?” “说谎不会吗?审时度势的说谎不会?不该说的不说,其他的随便说,不用刻意装着稳重,坦然,谁见了锦衣卫不紧张?但我估计他们应该不会问。” 贾川觉着徐恭都没有安排人跟着,应该是对他已十分的信任了。 实则徐恭心里明白的很,李顺确如贾川说的那般,为人善于钻营,算计,他们二人本不认识,真说几日时间便让贾川动了杀念,那也是李顺自找的,若是换做他人,别管是否是李顺的问题,徐恭都要计较一番,不是为了李顺如何,而是为了锦衣卫。 但贾川并非他人,剿匪成功后,贾川之前的推断基本都被证实了,这也算是一种本事,虽然徐恭不认为这本事有何用,抓到一个用刑审问一样能得到答案,但太子赏识啊。 太子登基在即,正是用人的时候,贾川只要不犯大错,假以时日必得重用,动太子的人?徐恭可没这么蠢。 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万一是因为李顺发现了什么引得贾川灭口……这个可能在审问赵力的时候,徐恭自己便推翻了。 不管贾川有什么,只要跟这案子无关,便无足轻重,且想到李顺的性子,徐恭觉得贾川说的更可信些,所以还真的并未打算问谁的话,更没有派人暗中跟随,但贾川和高云天围着县衙转悠,就算锦衣卫的人装看不见,衙役们可都长着嘴呢。 徐恭知道后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 贾川回到宅子将董树本和顺子拍起来,躺下之后在似睡非睡之间才想到一个问题:徐恭住哪?不会也搬到这个宅子里吧?如果不来,李顺死了有几日了,他们三个是不是也该回吏舍了? 崔有志何尝不想替县丞收回宅子,可这事贾川不主动,他也不好上门来轰,还没等他想到好法子,徐恭带队便来了。 不过徐恭带着锦衣卫成员们可不是这个宅子能住得下的,徐恭也没让崔有志为难,命人找到一处近县衙的客栈,全包了下来,据说是包了三日。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贾川睡得香甜的时候,锦衣卫带着几名嫌犯急急的踏上了回京的路,徐恭甚至没有在东照县睡上一觉。 崔有志心中是欢愉的,但目送队列整齐的锦衣卫从城门洞子出去后,他还是两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这十几日的时间,崔有志瘦了好几圈,这哪是人过的日子?但愿这些人走了,这件事便可翻篇了吧。 他摸了摸怀中那封信,那是徐恭写给贾川的,唉,还有一位呢! …… 中午时分,贾川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以为又是董树本和顺子在争抢吃食,如今顺子可比之前硬气多了,以前不敢顶撞,有个生人在更是不敢吭声,如今嗓门比谁都大。 贾川翻了个身,闭眼伸手找被子想蒙在头上盖住声音,突然,贾川睁开眼,腾一下坐起身,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且这女子声音浑厚,贾川第一个反应:老董被调戏了! 贾川从床上窜到地上,套上长衫,趿拉着鞋便冲出房门。 “贾川,你醒了!快快快,这便是我的女儿……圆圆,这就是我信中提到的……你大哥。” 董树本脸上的笑容将他的双眼挤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贾川呆愣的看了眼董树本,指了指院中女子,不可置信的问:“这就是你说的,被你家娘子苛待的,你的宝贝女儿?” 董树本重重点头。 贾川再次用吃惊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一下院中的……圆圆。 只见院中女子身形丰硕,肩宽腰圆,面如满月,肤色甚是健康,双颊饱满,此刻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两团红晕如晚霞,一双不大的眼睛明亮有神,眉毛浓密上扬,鼻头圆润,嘴唇略厚,此刻正害羞的喊了一声:“大哥!” 莫不是李逵兄弟到了?这个念头刚一闪现,便被贾川迅速踢出脑海,这可是老董的宝贝闺女,怎可如此无礼! “哎呀呀,妹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贾川上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这年代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的好:“家里都挺好的吧?咋来的?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 “骑驴来的!正好县衙有人要到东照县来,托大哥的福,我便跟了来。” “哦……驴没,不是,自己来的?你弟弟没跟着?” “我弟懒,一天不愿挪窝,我娘让我给我爹带些换洗衣衫,我娘说吃食就算了,这边指定比我们家里吃的好,我娘还说大哥辛苦,让我也给大哥做了件半袖短衫……” “怎做了个半袖?”董树本收起笑容问,他信中说的清楚,不要吝啬钞银,按照他说的尺寸做件像样点的直身。 “我一剪子下去就知道做不成直身了。”圆圆害羞的垂头摆弄手指。 董树本忙打岔说:“走了一路定是累了,你先去前院歇息,一会儿让你大哥给你接风,内谁,顺子!” 顺子一直站在一旁,在董圆圆喊出‘大哥’的时候,他便做好了被叫二哥的准备了,一时间激动的还有点脸红,奈何没有二哥的动静发出,他一直呆呆的站在一旁,终于听到董树本喊他,他一步迈到董树本面前。 “哎呀,吓我一跳,你带圆圆先去前院安置,咱们住在后院,让她歇息在这个院子不合适,等我跟贾川商量一番,看看如何换一下,然后你再去厨房说一声,多添两个菜,多弄几张高粱饼,小米糕……” 顺子听得只知道点头,贾川听得嘴就没有合上,他惊讶的发现董树本也还是很有组织安排能力的,且听董树本的安排,他这是打算让他闺女多住些日子,住多久? 贾川还在琢磨这宅子居住权还能保留几日,董圆圆拎起脚下硕大的袋子,抡了一下上了肩,顺子差点被扇起来的劲风带倒,他顽强的站住后,赶紧上前说:“还是我来吧,看样子挺沉的。” 董圆圆也不嫌累,竟是听话的将袋子又放到地上,顺子双手拎了拎,又使劲拎了拎,袋子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董树本得意的看着贾川说:“来日谁若是有幸娶了我闺女,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贾川没理董树本,看着董圆圆重新将袋子上肩,粗壮的手臂一看就很是有力,顺子知道拎不动,主动跑到前面带路,董圆圆稳健的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得结实有力,仿佛踩出了大地的回响…… 不是女主哈,很可爱的圆圆,女主也快出来了。 又到周末了,年后第一个正常周末,周末愉快! 列单子感谢一下近期打赏和投月票的朋友,收到好多月票,开心啊! 感谢kellindel,chlirose,shayony,唯一的秋,感谢你们的打赏,二月重重抱拳了! 感谢矿石,打哈欠的狐狸,五星上犟卢国公,20220307130832777,菠萝小凡,狗剩子和二愣子,20220931222501291,洞庭白条,20220225184947718,160917143638812,20200211234742862,20211119035518004,20170215003055159,自由强袭,实无此人,130131224352230,下一章,20171012225437082,庭霰凄凄,玉树临风的小哲哲,20250115221626162,果冻小剑客,nj更完美,感谢你们的月票,虽然离一千张还有遥远的距离,但是每前进一小步都是对二月莫大的鼓励,重重抱拳! 周末愉快啊! (本章完) 第46章 好消息 第46章 好消息 “她是你亲闺女吗?”贾川纳闷的问。 “废话!” “你也不胖啊,她……你不是说你家娘子苛待这个闺女吗?她也不像呀,能苛待的这么……圆润?” “家里,我最瘦,她娘和她弟都比她胖,不能说胖,是壮!圆圆是姐姐,她娘觉着理应多做些……你不知道,自打圆圆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家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贾川忙说:“这样的人家可不敢嫁,那都是想着让你闺女过去干活的。” 董树本笑呵呵的看着贾川,说:“我懂,我懂,她娘也是看不上这些人家……” 贾川看出董树本眼中的别有深意,没好气的说:“你懂个屁!先进屋,我倒要看看你想作什么妖。” “你对我说话最好恭敬些,没大没小的,不成规矩!”董树本背着手跟着贾川进了屋。 贾川等董树本进了屋,即刻关上门,低声问:“你打算让你闺女住多久?” 董树本笑了笑,说:“这不全看你嘛。” “看我?这宅子是县尊招待李百户的,如今李百户头七都快过了,你还好意思住着不动?除非徐佥事也搬进来……” “徐佥事他们走了。” “啊?” “好像是给你留了一封信,县尊嘱咐等你醒来让你去趟县衙亲取,我还真是忘了李百户的事,一直觉得这宅子是县尊给你住的,哎呀,圆圆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自打过完年便没再见到我闺女,你说这可咋整?” “你问谁?虽说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与家里人商定的,但你有这个心思总要跟我说一下,问问我的意见啊,咱们三个都是两袖清风的,若是没有县尊给我几分薄面,咱们仨只能吃住在县衙吏舍,你竟是敢将闺女叫来……” “来都来了,你再让县尊准许咱们多住几日,总要多了解一下……” “谁了解谁?我告诉你老董,你最好将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掐死在摇篮中!” “啥?”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我现在不过是县衙中一小吏,能有多大的脸面?这宅子可是县丞的,当初是为了安置一名锦衣卫,锦衣卫是什么面子?我是什么面子?” “你不试试怎知不行?” “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闺女加上那一大袋子东西,驴……怎受得了?” 董树本站在那还在琢磨贾川话中的意思,贾川转身开门出去了。 …… 徐恭给贾川留的信并不长,且能看出来写的仓促,属于是想起一句写一句。 崔有志慈祥的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贾川。 贾川看完信,呼出一口气。 徐恭急急回京是因为审出了重要的事,之前贾川一直觉着锦衣卫不过是会咬人的狗,现在看他们遇到正事也算是尽职尽责的在办差,这里离京城不算远,放在上一世不过是踩一脚油门的事,可徐恭他们可是连夜赶来未曾歇息,即刻又上马离开,回去的路上怕是也没有多少下马休息的机会。 崔有志刚要开口扯两句闲话,想法子绕到宅子上的闲话,便见贾川皱起了眉头,他便忍住没问。 贾川是想到徐恭他们审出来的必定有关谋反,且一定与赵力留在土匪窝有关,贾川的心不由得又提溜起来。 赵力说过,赵王知道要在北京周边加设巡检司,便想着往里面安插人,当初加设了多少?赵王又安插了多少?如何鉴别真假?找赵王对质?还是只听赵力片面之词? 按照老朱家的特性,不知道这次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他们仨就安全了? 小东山上的山匪是汉王的人一直联系的,这些山匪知道多少?可能不需要知道多少,他们觉得给钞银便可。 汉王与赵王两位亲兄弟都想要皇位,而散在外面能用的人又有多少?而这一次,汉王应该是知道自己身后的跟屁虫做了什么,朱瞻基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告知,赵王……该老实了。 贾川想到这里,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皇家的人过家家一般的折腾,却要连累不知道多少人丢了性命。 徐恭信中还说让贾川耐心一些,迟早能在京城见面。 贾川又是连连叹气,他还等着找机会与徐恭再深入的聊一聊,一来说说高云天的身世,省得来日被当做欺瞒,二来需要表态坚决不去锦衣卫! 理由他都想好了:手无缚鸡之力,会给同事添麻烦,日常懒散,会带坏同事。 可徐恭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来日若是定下来,下发旨意后,他再想反悔可就没机会了。 想来朱瞻基不会体恤的先问问他意见。 这封信唯一值得贾川欣慰的便是徐恭记得董树本被盗钞银的事,说是已命人交代韩镇,尽快将赃款退还。 可他都没说有多少,这就定下来能退了? 贾川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向崔有志,恭敬的说:“这段时间着实给县尊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哪里,职责所在,理应如此。” “太子登基在即,这段时间县衙能消停些了,黄芦岭的案子……县尊是有功劳的。” 这话若是旁人说起,崔有志只当是奉承,可这是贾川说的,那便是这位太子的亲信要为他美言了。 崔有志欣喜不已,脑子里正措辞感谢一下子,贾川又开口道:“有件事还是要麻烦县尊,我们现在住的那个宅子,怕是还要再住几日,但,我们不会白住,只当是租住,租金怎么算便怎么算。” 崔有志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贾川不喜欢难为人,他又提出了一个方案:“若是这事让县尊难办,你看这样行不行,劳烦县尊在别处再租个宅子,不求如现今这座,只要是个两进的院子便可,租十日,二十日的都行。” 崔有志一琢磨,上哪找短租去? “呃……租住客栈可行得通?”崔有志小心的问了一下。 贾川一听这主意好啊,他和顺子可以回吏舍,只租老董父女俩的便可,如此一来,不知省去多少麻烦。 “这个主意好!只租两间便可,只是需要县尊帮着先……垫付,回头等韩将军退了藏银,我再一并还给县尊。” 崔有志确实觉着锦衣卫已将嫌犯带走,让他寝食难安的事终于是结束了,县丞也是私下里问过他几次宅子的事,如今想到能替县丞要回宅子,已是高兴的不行,怎会还在意这几个银钱,二人又相互推脱了几句,贾川便说回去收拾一下,他和顺子搬回吏舍。 崔有志这才知道客栈是给董树本父女二人租住的,他便也明白贾川这个人还是比较讲义气的,这样很好,董树本是贾川之前的上司,他可是现在的,这样算的话,来日贾川对他自然也错不了。 …… 董树本可不接受这个建议,他拒绝收拾东西离开。 屋里只有他们俩,顺子陪着贾圆圆在主房厅中用饭。 董树本本来就有点埋怨贾川饭点没回来,回来后饭也没吃便将他拉回屋说了这么个消息,董树本气哼哼的说着不搬的理由: “这种宅子,圆圆别说是住,便是进去看看都没机会,那客栈有啥住的?你都能跟锦衣卫的佥事称兄道弟,在县尊面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要是非要较真,你比那李百户在县尊心中只怕还要重上几分。” “说的好像你们家能经常住客栈一般。” “客栈能有宅子里舒服?还有下人伺候着……” “非得让我将话挑明了说?”贾川严肃的问。 董树本一下没了脾气,将椅子挪到贾川身边,坐好后笑呵呵的问:“我闺女是不是很好?” “所有正常的爹,都会觉着自己闺女很好。”贾川淡淡的回了一句。 “何意?”董树本挺直了腰身,不高兴的说:“上门提亲的不知有多少!圆圆能干,又好生养,脾气还好,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将来能做高官,便想着娶个大家闺秀,也好为自己来日仕途添加助力?” 贾川无语的看了看董树本,问:“你当真是亲爹?若是亲的,为何要往我这个火坑里推?我是家有良田,还是家有万贯?” 董树本愣住了。 贾川叹了口气又说:“我今日能喘气,明日还能不能你敢保证?” “这案子不是已经审明白了吗?” “是!谢大力是赵王的人,赵王在知道要增设巡检司开始,便琢磨着如何安插人,我之前还以为咱们巡检司的设置是为了小东山上的山匪,昨晚才知道那是永乐皇帝知道儿孙不会消停,未来会有这么一日,在北京周边增设巡检司便是为了防止逆子哪日脑门一热,做出断送江山的事来。” 董树本细小的脑仁没能马上将贾川的话转成自己明白的,只知瞪着眼睛看着贾川。 “我的意思是,赵王既然安插了人,安插了几人?安插在哪几个巡检司?你觉着太子有耐心一点点查明?” “可,可咱们三个案发时可是跟着太子的。” “那又如何?死不了罢了!说句掉脑袋的话,永乐皇帝当年若不是太过宠溺这两个儿子,这俩儿子今日敢这般折腾?别说这时候永乐皇帝驾崩好几年了,便是他活着的时候,这俩儿子都没有消停过,你说太子继位后能安心?这两人一日不解决,你我便永无出头之日,这还是好的,哪日太子想起什么来了,或者有谁在太子面前说了句什么,咱们仨还睡着觉呢,都有可能被人拎出去咔嚓了!我就纳闷,我眼下就是个火坑,你咋能想着将亲闺女往我这儿送?” 董树本浑身僵直的坐在那里,脑子里将贾川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找到可以质疑之处,可就是找不到。 贾川拍了拍董树本,语重心长的说: “对你闺女来说,我并非良人,找个能让她吃饱的,人口简单的,婆家老实的,嫁了吧,别的我不敢应承,你既然让她喊我一声大哥,来日若是有人欺负了她,只要我还活着,必定会替她讨个公道!” “我……钞银……哪里还有嫁妆!没有嫁妆哪里有好人家?都是想让圆圆去做牛做马的,若不是我拦着,她娘早便将她嫁了!”董树本悲戚了起来。 “说个好消息吧,过几日韩将军便会将山匪藏匿的藏银清点出来,你被盗走的自然会退回来,我不知道你藏了多少,也来不及问,到时能退多少是多少吧。” 董树本腾的一下站起身,激动的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董树本兴奋的原地转了好几圈,将椅子都带倒了。 “现在是不是觉着住客栈也没什么了?”贾川得意的问。 董树本脑子也是不太好使,这种事贾川都能替他搞定,哪里就成了火坑了? 这事儿崔有志比董树本想得明白,县丞想得更明白,宅子借出去几日,最后好都让县尊落下了,自己还要受个催促的恶名,凭啥?他只是问了问,又没有催。 县丞认为知县这是有意阻他仕途。 于是县丞背着崔有志,满面笑容的到了宅子,还带来些女性用品……胭脂水粉,布匹衣料,只对董树本说:“难得你们父女二人团聚,多住些日子才是……” 董树本刚要稳重的谢过,县丞又看向贾川说:“这些日子贾经承颇为劳累,吏舍哪里能歇息好,这宅子够大,你们便先住着,将养好身子才可好好办差。” “已经叨扰太久了……” “不久不久,我这宅子闲着也是闲着。” 贾川当着董树本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连声道谢。 县丞连屋都没进,美滋滋的走了。 贾川倒是无所谓,能住的好些干嘛不住?反正已经跟董树本说明白了,他们搬到前院,董圆圆同学住在后院,他不去后院便是了。 顺子很高兴,送走县丞之后,顺子拉着贾川问:“你刚才为何不问问县衙会将我和老董安排在哪个位置?这都多少日子了,整日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啊。” (本章完) 第47章 实习 第47章 实习 贾川觉着顺子比董树本懂事多了,知道担心自己的工资,每日这么闲着哪来的工资?没有工资就算眼下不愁吃喝,真有一日有啥事了,找谁伸手? 贾川应承顺子明日就去问问县尊。 “明日?你今日还有别的事?”董树本纳闷的问:“我们俩是闲人,你可不是,怎么说也是个县衙的经承,不需要点卯?没有差事?” 贾川转头就要走,可一想还未用过午饭,便又转过身,径直走向厨房。 下人们知道还要再留一段时日,无不开心雀跃,这地方基本不用做什么,也不讲什么规矩,说是出来当差,实则与歇假无异,有些吃食还能偷着往外拿,或变卖,或带回家,这地方活儿少,钱多,谁不愿意留下? 但是,他们的好日子在董圆圆同学到来后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此刻还没有感受到罢了,只那些可往外拿的,便再无机会了。 贾川只吩咐厨房做了一碗面,便回到前院厅中等着,董树本,顺子和圆圆先后都跟了进来。 董树本是思量再三,觉着县丞这么给面子必定是知道贾川来日必定飞黄腾达,才借机给贾川个体面,若是如此,刚刚贾川推辞的借口便不成立了,他想着再好好劝一劝。 顺子是报告前院后院都换妥当了,从现在开始他们仨便住在前院,圆圆一人住在后院。 董圆圆是听说有面吃,便跟来等着了。 贾川本想清净一下,眼见三人陆续进来,也知躲不过,便想着立个规矩,先将三人在前院住的屋子分了,而后直接说了只能住到董圆圆离开,居住期间,无故不得前院后院乱窜,更不要无故随意进出别人的屋子。 贾川说的严肃,三人听得心不在焉,董树本想着如何将顺子和闺女支走,顺子想着如何制造机会与圆圆独处,圆圆想着……面咋还没做得? 贾川的规矩立了个寂寞,他沮丧的摆了摆手说:“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吃了面便去衙门了。” 贾川刚说完,下人端着面进来了,董圆圆一步窜上去接了过来,下人以为这是有人代为转交,高兴的退下了。 贾川就这么看着董圆圆将托盘放到桌上,端起面踢了秃噜的吃了起来,他脑中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位妹妹像是从未吃饱过。 董树本慈爱的看着闺女吃面,顺子左右看了看,小声的说:“你不是刚刚吃过吗?这碗面是贾川的。” 董树本这才反应过来,忙说:“我这就去找厨房再做一碗,内个,圆圆在家经常吃不饱,早跟你说过,她娘偏心。” 董树本说的有些悲戚,贾川听得有些不解——都这吨位了,吃不饱? 董圆圆好像也看出不对了,她咽了口中的,又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将碗递向贾川呜呜的说:“你吃!” 董树本已经起身了,叹了口气说:“你吃吧,我再去让厨房做一碗。” 董圆圆‘哦’了一声,在董树本手刚碰到门的时候,说:“爹,你将碗带过去吧。” “吃完了?”董树本扭头慈祥的问。 “嗯!”董圆圆抹了一下嘴:“宅子里有啥活儿要干?我吃饱了。” “没有活儿干,你就歇着。”董树本哽咽的说完,便出去了。 董圆圆看向贾川,像是在问:有活儿吗? 贾川轻咳了一声说:“你既然来了,便是客,莫说没有什么活儿,便是有也不会让你做。” “没活干,有饭吃?”董圆圆瞪大眼睛问。 贾川看了眼顺子,顺子解释道:“你这不是来做客嘛,再说,我们在衙门里当差,没有地耕,也无需砍柴,换洗衣衫自有人拿去洗,你只管歇着,你爹也是想让你过过这样的日子。” “过完回不去了咋办?” 顺子略显尴尬的说:“也没几天,回得去。” “我爹说要等大哥点头答应了,我才能回去,大哥,你便答应了吧,我也好尽快回去,我弟啥都不会干,我不在家,我怕娘饿死。” 这般直言直语,贾川还真有点不适应,他还在想如何回答,顺子有点急了。 “答应啥?” 偏这时董树本回来,他进屋便说:“顺子,你带圆圆去后院看看。” 顺子一听可以与董圆圆单独待着,立刻起身,董圆圆吃的有点多,正想活动一下,便跟着顺子走了。 董树本关上门便想再劝,贾川直接抬手制止说:“我纳闷一件事,你有机会问问嫂子……” “差辈了!” “差什么辈?要么做哥,要么只当你我不曾相识!”贾川双眉一挑:“你问问嫂子,来日圆圆嫁人了,你们自然也会娶进儿媳,你家儿媳可能有圆圆这般能干?若是不能,你们家里那些粗活重活谁来干?你儿子除了吃还会做什么?养废了对你们有何好处?” 董树本颓然的坐到椅子上,说: “这些话我怎会没说过?我家娘子怀方哥,生方哥的时候,都有些艰难,之后便,便不能再生养了,好在是个儿子,自然宝贝了些,小时候我不在身边,她宠溺了些,等大了再想管,唉,管不了喽。” 贾川摇头说:“教育很重要!这样,我想想法子,让圆圆多住些日子,也好让嫂子好好看看自己养大的儿子中不中用,也让你那儿子知晓没了姐姐,日子该当如何过!” “他一直说不让姐姐嫁人。” “他姐姐又不是为伺候他而生的……嫂子没给圆圆准备嫁妆,莫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董树本叹气说:“唉,不嫁,没有聘礼收,她拿啥给儿子娶媳妇?她眼光高。” 这时的贾川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便没有细想啥样的婚事只得男方银子,而不用出嫁妆,他此刻脑子里闪过董圆圆那憨憨又害羞的笑容,不免有些气恼,他起身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让圆圆多住些日子,你来应付你家娘子,只一样,她若是敢带着儿子也追来,上这儿来混吃混喝,我必是不能让,到时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要我说,你俩这几日便把婚事办了,木已成舟,你又比我官职高,她就算想闹也不敢闹。” 贾川更气了,这一世本就不是他愿意来的,当然,上辈子也没征求他的意见,但正因为一辈子可选择的项目不多,这婚姻大事怎可随意便定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找个自己心悦的才行。 “你最好将这个念头掐死!”贾川难得发飙:“一会儿我就告诉圆圆,不能再喊大哥了,要喊叔!” “你……” “想帮你闺女不是这么个帮法,二人携手一生,无论如何也得能说的来吧?我跟你闺女说啥?” “我跟你嫂子也没话说,这不是也过了半辈子。” “你觉着过的可开心?让你重新活一回,你可愿意还选她?” “自然是不想选,可也没得选啊。”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真心疼你闺女,就要找个既能让她吃饱,又能对她好的。” “不就是你吗?” “我对她好不了!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你懂什么叫沟通吗?你不懂,你就听我的,让圆圆多住些日子,让她跟顺子多待一待……” “你想干啥?!顺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顺子将来肯定比你有出息!” “为何?” “因为他比你有脑子,因为我愿意带着他,这么说吧,咱们仨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也不能这么说,不恰当,坏事咱们仨谁也跑不了,好事那得看我愿不愿意带着你们,我现在便郑重的告知你,只要我能好,顺子必定不差!” “那我呢?” “你上岁数了,找个闲差当当便可,但你能不能在家里把腰杆挺直了?别的事可以听媳妇儿的,这种事,你都知道嫂子不对,怎就不能拿出点家主气势来?” 董树本双肩一塌,没了刚才的劲头。 “我的面为何还没来?不会又让你闺女截胡了吧?这顿饭吃的……”贾川出门直奔厨房。 …… 接下来的日子,贾川的生活恢复了正常,至少他认为是正常的。 董树本和顺子也被分配到六房中工作,说是工作,三人基本也还是无所事事。 贾川所在的刑房,自然离不开司法刑狱,按照贾川的分析,朱瞻基也算是用心良苦,让贾川从基层开始实习,多了解一下基层的业务,将地基打夯实了。 新到一个部门,什么都不了解,自然是实习,既然是实习便要有实习的样子。 贾川毕恭毕敬想向刑房中的吏员多学习学习,但对于空降的人员,自古的态度居然是一样的,贾川谦逊有礼,吏员们更是,哪里会真心说些什么。 贾川只好去找高云天,高云天终于找到可以说教贾川的机会,自然是十分的积极。 县衙这个地方政府在贾川的印象里,就是县太爷坐在堂上,惊堂木一拍,案子就算是判了,在这个司法与行政权合二为一的年代,县太爷何等威风,不贪等什么? 尽管之前有老郑头给他普及了一些,但他当时根本没有听进去。 如今跟着高云天上了几日课,贾川全当实习期的培训了。 这个培训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让贾川了解到明朝的基层干部是如何工作和生存的,明代政府机关单位的工资并不算高,尤其是县衙这种基层,这源于朱元璋对百姓的爱护啊。 这也让贾川知道为何董树本觉着董圆圆的市场很好,并非只是爹看闺女,怎么看都顺眼,着实是生活上的压力,哪怕是个小干部,生活也一样离不开困顿,家里若是有个能干的女人…… 贾川对自己的工资自然是很关心的,了解清楚之后也只剩一声叹息,他们这些吏员月俸一石米左右,也就是一两银子左右,贾川认真算过,他自己倒是够吃也够用,但若是一个五口之家,一年大约需要20石米,还要菜钱,怎么也要有身衣衫,贾川可是知道一匹丝绸便要四五两银子,普通百姓是穿不起的,甚至布都有点奢侈,粗略一算,若是一人在县衙做个吏员,是无法养活一家子的。 这还不算婚丧嫁娶,日常出行这些开支。 这便需要家中还有其他营生,比如有良田,或者会些手艺,像董圆圆这样能干的女人抢手,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高云天告诉贾川,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受贿卖放,收取‘陋规’维持生计。 就是腐败了,普通案件,原告,被告都要给主审官、刑房吏书及皂快常例钱,这本是一种贿赂,慢慢的竟成了规矩。 …… 贾川原本是做好了扎根基层的准备,甚至幻想过朱瞻基就这么将他遗忘,他就在县城里做个小干部,再成个家,生俩娃,也算是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理想生活。 可被高云天培训了几日后,他犹豫了,想要在基层活的轻松些,便要同流合污,熟知‘陋规’灵活运用……他觉着对他有难度。 他将这个想法说给了老郑头听,这时候的朱瞻基已经顺利的继位了,贾川对东照县县衙也算是熟络了。 自打徐恭带人回京后,京中再没消息传来,老郑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所有人的预判都是错的?皇上已是忘了贾川,贾川往后的日子只会在东照县过下去了,即便有一日皇上想起贾川来,能送些赏赐来也就不错了。 所以老郑头听了贾川的想法,哼了一声问:“董树本的闺女还没走呢吧?你既然这么想的开,为何不答应了她爹,直接娶她?我看董树本也没打算要你的聘礼,只等你某一日升官发财。” “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不好下手。”贾川伸了个懒腰说。 “你是怕自己未能如董树本的愿,到时落埋怨?” 贾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老郑头又问:“你是不是嫌那丫头吃的太多?” “人家干的还多呢!” “你这不是懂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上次顺子带那丫头来,我看他们俩人可是眉来眼去的。” (本章完) 第48章 二选一 第48章 二选一 贾川笑了笑,说:“那更得成全了,我觉着顺子不错,脑子好用,只要我有口吃的,必定不能饿着他,圆圆若是嫁给他,老董也能放心。”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丫头长得也算是喜庆,又能干,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现下若是想成亲,县尊必定极力办好,甚至不用自己银子便可娶到媳妇儿,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当爹了,再用几年时间置办几亩良田,这日子!你怎就不心动呢?” 贾川挠了挠额头,这一世人的某些想法跟他还是有差距的,倒不是他挑剔身材长相,当然这也很重要,他也不是妄想爱情,上一世都没找到,这一世找爱情?但至少能找个跟自己有话聊的吧? 这个问题在黄芦岭巡检司的时候,贾川愁过,他就是想做梦也只能找上一世见过的谁,而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又没时间愁这件事了,现在可不是他考虑儿女情长,不对,他们这里不给这个阶段,上来就是结婚,贾川连连摇头。 老郑头便不再劝,岔开话题问:“你真要跟高中去东溪村?” “嗯!你说皇上给我个经承的职位,却不提前问问六房经承是不是都齐全?刑房经承好好的,多了我这么一个,你说我能干啥?写写画画的我又不行,了解了解就得了,等着别的位置空出来,指不定又给我安在何处。” “皇上的旨意谁敢轻易变动?” “啥意思?若是皇上将我忘了个干净,我还就在经承这个位置上待到死呗?” 老郑头摆手说:“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但东溪村的案子,过去三年多了,你现在想查,能查出什么来?” 贾川想了想,严肃的问:“我若是能争取到开棺验尸,你敢不敢验?” 老郑头眼睛发光,坐到贾川身边低声说:“我爹当年给我讲过不少,但我一次没用上过,你若是能争取到这个机会,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别管娘家婆家,谁愿意让你开棺?” “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除非凶手,不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看样子韩将军没少给你呀。” 贾川嘿嘿坏笑。 前几日韩镇亲自跑来一趟,又单独跟贾川谈了谈。 小东山山匪的贼窝着实藏了不少宝钞和现银,除了退给董树本的,韩镇还私下塞给贾川三百两现银,贾川推脱了半天,韩镇以为他不敢要,便解释道: “这种事上下都心知肚明,你这不算多,但实话实说,比起别的地方剿匪,这次的山匪着实肥了些,应是刚收了些钞银,还没来得及,你只管拿着便是了。” 贾川也不再客气,说:“我倒不是不想拿着,你也知道我这身份,怎敢用现银?” 韩镇登时明白了,便也开始犯起愁来,现如今贾川还没个窝,真说给他换做铜钱或者宝钞,他也得有地方放才行,即便是现银,贾川也没地方藏呀! 于是,贾川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韩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唤你一声大哥!这些银子便先留在大哥那里,我眼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有用到银子的地方,我再找大哥去要,大哥觉得是否可行?” 贾川有意攀上这位军中将领,韩镇何尝不想结下这段‘善缘’? 于是,贾川又多了一位大哥,韩镇走的时候给贾川留下些钞银,又给崔有志交付了些贾川上‘幼儿园’的费用。 崔有志感激涕零。 “你有那闲钱干点啥不好?几年前的案子,你现在翻出来,若是没事还好,你不过损失点钞银,若是有事呢?县尊的脸不要了?仕途不要了?他也算对你不薄,你这么做是不是欠考虑?”老郑头提醒道。 贾川耸了耸肩,说: “我这也是跟老崔商量过的,你说县衙中关了多少人?大明律可写的清楚:如案件久拖不决,人犯及干连人等长期关押,称为淹禁。你去看看县衙牢房还有空地吗?有钱人可以取保,贫者只能收押,我还说若大个县城怎地日日这般消停?你觉着百姓有冤屈还敢告吗?富人也不愿意告啊,输赢不论,钞银得出去多少?” “我没听明白县尊怎就允许你查东溪村的旧案?” “很简单,要么让我清理县衙内的旧案,要么让我查查当年无苦主报案的命案,我闲得难受,不给他第三种选择,老崔自己选的后者,你说为何?还不是县衙这些旧案难查,一件件一桩桩,我查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将来可能会说给皇上听的便越多,你说他能不怕?他能让我清理旧案?” 老郑头轻轻点点头,说:“每一桩案子,当初该收的钞银都收完了,只是最后没有判罚,这么一直关着,等换了县尊更是重审无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里面的便有不少,不是只咱们这里这般情况,别的州府也一样。” “有的案子确实是复杂难断,可更多的……县尊不想让我知道更多,便只能答应让我去查东溪村的旧案,你别急,等我查完东溪村的案子,我定会想法子,不说清空牢狱,至少也该放些人归家,连一干人证都要关押,哼,我改不来大明律,还改不了这县衙?!” 老郑头审视的看了看贾川,严肃的说:“韩将军给了你多少银钱?你也没个后,不如全放我这里吧,省得你死的突然,韩将军不差那点银子,我可是急需,多买些酒肉,晚年也能快活快活。” 贾川哼了一声,说:“你便让我吹吹牛又能怎地?” “我听高中说你苦读了两日《大明律》?可有心得?” 贾川又哼了一声: “摆设罢了!律法未曾护着贫民,却要求贫民遵守律法……若真按照《大明律》行事,这县衙中的官员还能留下几人?都不说受贿,只说淹禁,《大明律》明确规定不可案件拖久不决,淹禁致死者那是要受杖刑的,你看咱们县尊能受得住几杖?可牢房中不是一样一堆悬而未决的嫌疑人?” “处处如此,富者还可取保,贫者被扔在一旁,少则几个月,多则数年,无人为他们伸冤,最终便也就不了了之了。”老郑头嘟囔道。 “再说缉拿这事儿,《大明律》只说捕役,弓兵未能按照期限将案犯缉拿归案如何惩处,只字不提知县过处,你说他们找不到人抓不回来便要受笞刑,还要罚没俸银,那不是逼着他们随意抓人,屈打成招?” 老郑头笑了笑说:“高中这人或许有些清高自傲,但办差的时候,还算认真公正,当然,这些年案子确实也不多,你也说了,告来告去也是百姓遭殃,倒不如不告,真说清闲,谁也没我清闲,可若是赶上衙役凶恶贪财的地方,再没个明白的知县,百姓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贾川叹气,实习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深度了解岗位职责,详细了解企业文化,积累经验和技能,摸清楚人际关系,为转正打下基础。 可这几日的实习,他都学到啥?专业对不对口不说,理念完全相悖,上一世所学所用到了这里昙一现般展露了一下,然后便没有机会然后了,真说朱瞻基想起他来,能如何用他? 贾川自己也没有细想想,他虽曾想过朱瞻基最好是将他忘了,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小期待,期待能在这一世出人头地,贼眉鼠眼的耀武扬威一番。 就像老郑头幻想着自己若是县尊,理应如何如何一般,贾川的心里也有些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闪现一下,然后开始做梦。 有时候,自己连自己都会骗。 …… 东溪村当年这个案子属于是聚众斗殴,跟人命案子无关。 今日县衙中人上午突然再次来到东溪村,村中人甚为惊惧,免不得有好事者丢下手里的活儿,聚集一处私下议论。 高云天带着贾川和几名衙役在村子里走了走,便直奔当年新娘子的婆家。 这户人家姓孙,当年那位新郎官已做了爹,孙家添丁本是个喜事,但孙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只因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日夜啼哭,家中了不少钱,基本都是借来的,可一点效果没有,如今孩子已经八个月大,竟是连翻身都不会。 高云天直接进了院子高声喝问:“可有人在?” 那孩子刚刚睡着,被高云天的动静吓醒,张嘴便哭。 高云天被突然的哭声也吓了一跳,贾川看得直摇头。 村里里甲闻讯跑来了,进院便讨好的问:“高捕头有何事命人叫我过去问话便是了,怎还亲跑一趟?” 高云天指了指院内问:“他家人呢?” “唉,老孙头得了个孙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欠了一屁股债,如今老两口都病倒了,你也知道,他们家就孙旺一根独苗,是个病秧子,谁能想到生个小的还是,村里人能帮的都帮了,他们家能找的郎中也找了,孩子还是日夜啼哭,睡不好,吃不下,没事还要咳一咳,发发热……” 贾川双眉一挑,双目放光,说:“我们便是为了这事来的。” “啊?”高云天纳闷的看向贾川。 贾川朝高云天使了个眼色,说:“他家这事,唉,说来也是当年他们家人不懂事,新娘子死了,人死为大,非得说些有的没的,招惹了人家,人家找上他家孩子,这怨得了谁?” 里甲听罢,一拍大腿认同的感慨道:“村里人私下里也是这般议论的,可这事儿能咋办?他们自己做的孽,自然要自己受着。” “没请人来给看看吗?”贾川问的很认真。 “拿啥请?一开始也没往这上想,等想起来的时候,除了一屁股债,哪里还能有钱做这等事。” 这时,一名年轻的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出现在正房门口,贾川看过去,只见妇人面带菜色,瘦骨嶙峋的,驮着背,一边轻轻拍着啼哭的孩子,一边求救般看着院门口。 里甲高声问:“孙旺没在家?” 妇人摇摇头。 贾川正想着如何措辞将开棺验尸说成为孙家排忧解难,高云天开口了: “你家当年草草将那刚过门的女人埋了,招来这等祸事,还不自知吗?我们既然知道了,便没有不理的道理,等孙旺回来你说与他知,要开棺重新收敛,重新下葬,才可解你家今日难事,你们不用担心钞银的事,这事儿我们帮了!但我们在村里不能久待……” 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忍不住上前两步,急急的说:“他一会儿便会回来,你们,你们可能进屋等上一会儿?” 贾川挠了挠鼻子,他真是算不出来高云天的脑子何时在家,何时远游。 高云天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向贾川问:“咱们进去等等?” 贾川也皱眉,说:“还是先命人将郑道士请来。” 高云天问:“不用等孙旺回来?郑道士可是需要不少钞银才能请到的。” 贾川抬头看了看天色,严肃的说:“来这一趟至少也得两三个时辰,下午开始整,他们家明日便可见起色,若是没有这个缘分,咱们也莫强求。” 妇人着急的问:“请道长所需的钞银……” “自然那是我们出。”高云天打断妇人,说:“只是时间不等人,你能否做主?” “能能能!” 高云天看向里甲,说:“你可为证人,别我们将郑道士请来,他们又变卦了,白白没了钞银。” 里甲赶忙走上前,低声与妇人说了几句话,妇人转身回屋,里甲转身跟高云天说:“让她去问问公婆,只她一人应下做不得准。” 高云天不耐烦的高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自己都不着急……” “高捕头再等等,开棺这事儿,只跟他家说了怕是不成,还得跟娘家人说清楚。” 高云天眼睛一瞪,问:“娘家也有这等事?” “那倒是没听说。” “还是的,孙家如今正遭难呢,都知道因为啥,娘家人若是拦着,心肠也太坏了。” 明天又是周二了,莫名的对这一天有点抵触,上周成绩挺好,也被通知这周有推荐上,周五等到七点多没来站短,问了编辑才知道最后还是被挤下来了,有些失望,但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周五可能会上架,周四要跟编辑商量,所以可能来不及通知,望见谅!抱拳! 有读者说过,好好码字莫想其他,我尽量! 周一了,离周五还远吗?咱们都加油! (本章完) 第49章 四叔二大爷 第49章 四叔二大爷 里甲叹了一口气,他仍然记得几年前娘家人是何等凶悍,孙旺家人口少,好在孙旺叔叔大爷不少,这才没被欺负了,加上县衙捕快来的也算及时,才没酿成大祸,如今又要动那女人的坟,娘家人能干?一旦得了消息,带人冲来,即便当时有县衙中人在他们不敢如何,可等县衙的人走了呢? 那户人家可是远近闻名,极不讲理。 里甲心中正琢磨着如何说服邻村娘家人,妇人搀扶着一位白发老头出现在正房门口。 孩子的哭声仍旧在,想来是屋里祖母在看着,贾川听得忍不住皱眉,听哭声比之前弱了很多,想来是没劲儿了,若是日日如此,这孩子还能撑多久? “一切全凭捕头做主。”老头在妇人的搀扶下,朝高云天深深一揖。 “那头……能同意?当年差点闹出人命,如今你家可没那么多人帮了。”里甲好心提醒着老头。 老头又朝高云天深深一揖:“全凭捕头做主。” 高云天挺直胸膛,说:“这样,我命人去与那家说清楚。” 说罢,高云天转身与身后两名捕快低声交代了几句,二人骑驴走了。 “你们若没有异议,我便命人去请郑道士了?”高云天高声问。 老头又是深深一揖,贾川都怕他一下噶过去,忙说:“你身体不行,便不要行礼了,有话直说便可,我们既然来了,除非你们不愿意,不然定会管到底。” 老头激动地浑身发抖,那妇人也掩面低泣。 贾川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看着是老头,实则也就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生活摧残成这副模样,可见这孙家的日子何其艰难,如今又被他们骗…… 贾川想着既然省下些钞银,便用在给孩子看病上吧,但为了以往万一,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内个,你们要清楚一件事,当初是你们先做错了,才有今日的祸患,但时日已久,我们尽力而为,若是最终无果,你们莫要怨怼。”贾川温和的说。 “不怨怼不怨怼,只是……” “哎呀,都说过了,不用你们掏一文钱。”里甲嚷嚷了一句。 老头舒了一口气。 …… 其实老郑头也跟着来了,只不过没跟着进村,按照贾川的预计,他们到了孙家需要费一些口舌,然后许下些银钱,再派人去村外叫老郑头。 哪知来了之后这般顺利,孙家自己便递上借口,可既然说是道士,老郑头总要穿上道袍才行,如此一来便费了些时间。 等老郑头一身道袍,背着箱子匆匆下驴,已是午时。 贾川他们没有等在屋中,屋里太味儿了,说不清是什么味儿,各种臭味混杂一起还带着一股药味,难闻的很,里甲索性张罗着几人坐在院中等。 老郑头一身道袍佝偻着背匆匆走进来的时候,不说没有半分道家仙骨,与孙家老头竟是有几分相像,贾川忙起身喊了一声:“道长辛苦!” 老郑头反应过来,双手合十:“贫僧……” “道长赶路赶的着实辛苦,咱们还是即刻起坟开棺吧。” 贾川打断老郑头胡说八道了一句,高云天起身也跟着语无伦次道:“对,道长累了,咱们要赶紧动手才是。” 里甲有点蒙,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去邻村娘家的捕快回来了,说是颇费了些口舌,除了钞银还吓唬了一通才说好了。 按理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所以高云天和贾川一开始并未将娘家当做一个麻烦。 但是里甲清楚那家人的德行,莫说沾了些关系,只要八竿子能够到,那边也要闹上一闹,万一能占些便宜呢,这家人若是好相与的,又怎会将闺女嫁到孙家来。 所以捕快说费了些口舌,那家人漫天要价,贾川和高云天觉着不可思议,里甲觉着意料之中。 高云天说:“早知如此,便不去知会他们,他们又能如何?” 里甲摆手说:“高捕头不知这家人,无理还要搅上三分,若是没有提前知会,他们知道后定会跑来大闹,他们可不管你们是不是衙门里的人,他们眼中除了钞银,便无其他!何为刁民?他们一家便是。” 里甲说的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贾川看了眼老郑头,示意他赶紧找个借口去坟地,老郑头收到,清了下嗓子说:“我掐指一算,午时末是良辰,宜挖坟,不是,宜做法。” 贾川无语的看了看老郑头,脑子里琢磨着如何往回拽拽,里甲凑上来低声说:“放心,我帮你们兜着。” 贾川愣了一下,高云天却拍了拍里甲的肩膀说:“以后有事去县衙找我!” 里甲又低声问:“可是当年……死的蹊跷?” 高云天惊讶的问:“我们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贾川却低声问:“你当年便觉出不对了?” 里甲点头又将声音压低几分,贾川恨不得凑到里甲嘴边才能听清楚。 “马家这个姑娘人很老实的,下面四个四个弟弟妹妹,从小被家里人欺负着,别管嫁去谁家都比在马家强,她有啥想不开的?就算想不开也得慢慢想不开,怎会在成婚转日便自尽?” 贾川忙问:“你觉着可能是因为啥?” 里甲忙摆手说:“我可说不好,只是想不通罢了。” 高云天哎呀了一声说:“赶紧走吧,夜长梦多。” 里甲朝屋里喊了一句:“道长到了,我们直接去地里了,坟在哪我知道,你们就别动了。” 贾川问:“不是说孙旺一会儿就回来吗?” 里甲摇了摇头,指了指院外,几人朝院外走去,刚过了院门,便看到两人兴冲冲的穿过围观人群朝孙家跑来,里甲嘟囔了一句:“他们跑来干啥?” “他们是谁?”高云天问。 “孙旺的四叔二大爷。” “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吧?”贾川眯着眼睛问。 贾川话音刚落,几人已是跑到跟前,一名上了点岁数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里甲想说什么却半个字说不出来,另一个稍显年轻的人气喘吁吁的质问:“衙门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挖人家坟呀!” 高云天双眉一挑,怒问道:“哪个跟你说的是无缘无故了?你且说出是谁,我带他回衙门好生问问他!” 里甲忙说:“孙老四你又发的什么癫?高捕头他们是帮你三哥呢,怎到你嘴里竟是没个人话?!” “他们,他们能有这好心?”老一点的开口问。 里甲又训斥道:“孙老二,你弟弟家啥情况你不知道?找你借点粮你都闭门不见,这时候跑出来了?” 孙老二这时候缓上来些了,直起腰气哼哼的说:“你们莫欺我三弟老实……” “要欺也是你欺!”里甲喊了一句。 “我一大家子不用吃饭?他们一家才几口人?我那一家子十几口……” 贾川上前一步问:“你家十几口?” 孙老二向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你家多少口?”贾川又看向孙老四问。 “八口,咋了?人口多也犯王法?”孙老四倒像是不怕衙门里的衙役。 贾川笑了笑说: “家里人口多,劳力便多,孙旺孩子有病,你们这些亲戚的合力伸把手,便不是啥大事,孩子八个月了,你们帮了啥?这听到有人要挖坟做法,你们反倒跑出来阻拦,怎的?就是不想让孙旺好?这个侄子招你们惹你们了?连马家都愿意的事,你们偏出来阻拦,高捕头啊,我觉着这里面有事儿,带他们回衙门说道说道吧。” “光天化日的,你们不能无故将我们……” “怎是无故呢?我刚刚不说了缘故?你上岁数老糊涂听不明白?莫不是孙旺家有什么你们惦记着的,就怕他有后,那东西便不是你们的了?” 从贾川他们到了,村民便开始在孙家院门口聚集,眼下正是午休时间,孙家门口聚集的人便更多了,一众村民听到贾川质问的话,不少人笑出了声,有嘴欠的嚷嚷道: “孙旺家有啥?除了破洞的屋子便是一屁股债,他们兄弟几人平日里都躲着孙旺走,今日急急找来,怕是马家姑娘的坟里埋了啥好东西。” 贾川扭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又转过头来刚要再教训几句,便又听人喊道:“孙旺回来了。” 大热天的,孙旺怀中抱着一件灰色皮袄踉踉跄跄的走向众人。 孙旺早就看到自家院门口站着很多人,莫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他想快走几步,奈何腹中空空,他这半日多连口水都没有喝到,现如今走路都踉跄,又怎快的起来? 等他再看清院门口站着几名捕快衙役的时候,心里反倒是安稳了些,县衙来人便不是孩子的病如何了,这事儿不归县衙管。 眼见孙旺越走越近,便有村民快步迎了上去,三言两语的便将事儿说了个明白。 贾川他们上午站在院门口说的话,有村民听到了,而后便传开了,这期间添加了善良村民自己的理解,而因同在一个村,村民对孙旺的四叔二大爷可是了解得很,所以孙旺听到的是:县衙来人办差,听说你家孩子久病不愈,便自掏腰包请了道士来看,说是马家大姑娘心里委屈,便找上你们家了,道士要做法,将马家姑娘的坟清一清,做法事的钞银可是这几个衙役掏的,哪知你那黑了心肠的四叔二大爷跑来阻拦,他们这是看不得你们好啊! 孙旺本就体虚,听罢身子不受控的朝后倒去。 村民们是善良的,立时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孙旺围住,将本就不多的微风挡了个严实,贾川忙嚷嚷着扒拉开一条缝,然后喊道:“谁家近?回去拿点稀粥来。” 村民们顿时四散开,但还是有好心的村民跑回家端了碗菜粥来。 孙旺的四叔二大爷站在原地没有动。 贾川先掐人中让孙旺醒过来,而后亲手将菜粥喂给孙旺,孙旺哪里用他喂,哆哆嗦嗦的捧着碗自己仰脖就喝了个干净。 贾川趁机问:“我们想帮你们一把,但你家亲戚……” “无需理会他们,大恩大德,等我儿病愈……我给你们磕头了。” 孙旺挣扎着要起来磕头,贾川顺势将他扶起来,说:“不着急谢我们,等做完法事看看是否有用再说。” 孙旺连连点头,指了指掉到地上的皮袄,不好意思的说:“今日本想拿去变卖的,唉,你们若是不嫌弃,不如……” 贾川捡起皮袄塞到孙旺怀中说:“我们用不上,里甲知道坟在何处,你回去歇着,只管等我们消息便是了,马家那边我们也已知会过了,你放心便是。” 孙旺感激得不行,鼻涕眼泪的一起往外涌。 贾川心中多少有些歉意,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上这个法子查案,之前看到村民围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是怕的。 孙旺将手中的碗还给村民,连连道谢,而后朝贾川深深一揖后便哆哆嗦嗦的朝自家院子走去。 四叔和二大爷拦住他想要劝说,孙旺手一挥,厌弃的嘟囔了一句,进了自家院子。 高云天看向里甲说:“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里甲前面带路,几人跟在后面,村民不少尾随着,四叔和二大爷远远的跟着。 马家大姑娘的坟没有进孙家的坟地,只是埋在了稍远些的荒地中。 烈日当头,众人穿过田地,一个个汗流浃背,突然里甲指着不远处一座隆起,长满野草的坟包,说:“便是这里了,这些年也无人来祭奠过,唉,若是再过几年怕是不好找喽。” 几名捕快手中都有从农户那里借来的工具,几人跟着高云天快步走到坟前,高云天一声:“挖!”几人相互看了看,便开始卖力挖了起来。 老郑头一身道袍并不合身,他背着重重的箱子,还要拎着前襟,一路走得甚是辛苦,眼看走到坟前,他放下箱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本章完) 第50章 验骨 第50章 验骨 老郑头此刻心中既激动也忐忑,勘验白骨他只听说过,还没有机会亲手试试,如今机会便在眼前,他怎能不激动? 可他没有把握能看出什么来,怕白白浪费了贾川他们争取来的机会,免不得有些忐忑。 贾川没有站在旁边,他跟村民们一起站在田地外,他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走到人民群众中去,他们会给你惊喜。 “这马家姑娘娘家那样,按理说孙家就算穷些,也比待在娘家好啊,怎会转日便自尽了呢?”贾川目视田中忙乎的人,嘟囔着。 “要不马家找上门来闹呢,这是认准了孙家欺负人了呗。”站在贾川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孙家也想不明白,当时说的是……那马家姑娘不是处子之身,被孙家发现了,马家姑娘没脸活着了,可这事吧,你想啊,用等洞房后马家姑娘才没脸吗?出嫁前是不是便该了断了?孙旺是穷,但不傻啊。”另一个人也压低声音说。 贾川皱眉问:“孙家这么穷,马家为何将闺女嫁过来?即便对这个闺女不喜,是不是也应该想法子多收聘礼?” “哎呀,他们家能做亏本的买卖?你是没见那马家姑娘,被娘家这些年累的,年纪轻轻的,腰都直不起来,你说换做是谁,活儿不少干,饭不让吃饱,能有个好?谁家娶媳妇不是奔着好生养,能干活去的?马家心里清楚着呢。” 贾川脑中瞬间闪过董圆圆的脸,他摇了摇头,问:“也就是说,马家姑娘嫁过来前,孙家是知道这姑娘身子骨不太好的?” “当然知道,我们都知道,可孙旺家穷啊,能拿出的聘礼就那么点,谁家愿意将好闺女嫁过来?” 贾川又问:“成婚那日,你们都去了吗?” “都是一个村的,能不去吗?” “闹洞房了吗?”贾川问。 旁边那人笑道:“他家咳嗽一声都怕房子塌了,谁敢闹?用了饭便走了,倒是他们家的亲戚留得比较晚。” 贾川朝身后不远处的四叔二大爷扬了扬下巴,问:“他们一直留在孙旺家?” “其实吧,也不能怪他们无情,孙旺他爹身子骨就差,生个孙旺再生不出来了,一家三口连三亩地都种不明白,你说啥亲戚能一直帮衬着?谁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年两年的周济还行,日子长了是我,我也躲。” 贾川又问:“孙旺成亲时……是不是也找亲戚们借了不少?” “那自是当然,不然聘礼不多他们也拿不出来,都是为了香火……” “那为何很快孙旺又娶了现在这位?”贾川不解。 “你没见还是个病病歪歪的?俩人身子骨都不咋地,孩子他娘奶水还不够……村里人都说是马家姑娘闹的,你们也说马家姑娘有怨气,我倒是觉着孙旺便不该成亲,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生下来就算康健,也未必养得活。” “孙旺续弦,是不是也找亲戚们借了?”贾川问。 “应该是,我看他们从那时起便不再走动了,生了孩子后,再借也是跟村里人借,唉,我们也还是看他们可怜,给口吃的罢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把子力气种田养家,你看孙旺那身子骨……” 贾川点点头,这人的想法没毛病,里甲的想法也没毛病,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罢了,里甲能看到马家姑娘死的蹊跷,这人只看到孙旺家里穷得过不下去,早死晚死罢了。 贾川想了想,转身朝四叔二大爷走去。 俩人见贾川朝他们走来,同时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贾川笑呵呵的说:“怕啥?我又不是马家姑娘。” 这句话说完,二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起来。 贾川仍旧笑容满面,他转头喊了声:“高捕头,过来一下。” 高云天正愁找不到机会离开那地界,问都没问就跑了过来。 “你跟四叔唠唠,我跟二大爷唠唠。”贾川边说边朝高云天使眼色,他希望这会儿高云天的脑子能在家。 高云天的脑子在没在不要紧,主要他现在不想回到坟前,别说让他唠唠,便是直接让他与谁打一架,他也是愿意的。 可四叔和二大爷不愿意,他们想反抗,高云天直接拎起四叔就走。 贾川不得不感慨这个年代执法的随意性和霸道,赶上高云天这样的还行,若是……贾川摇了摇头。 二大爷毕竟上了点年纪,眼看着四弟被这么拎走,吓得有点哆嗦。 村民好奇的转身看着,显然贾川之前在村民中树立的形象,已经让村民们忘了他身上那身工服代表了什么,没等贾川开始诈供,村民们慢慢围了上来,想看看有啥乐子。 人善被人欺,一点不假! 贾川皱了皱眉,沉下脸看着靠近的村民,严肃的问:“你们谁想跟他做个伴?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县衙住几日?” 走在最前面的村民即刻停住脚步,转身回去继续关注那些捕快了,别的人也跟着转身。 贾川扭头看向浑身筛糠的二大爷,和颜悦色的问:“孙旺跟马家姑娘成亲那日,你去了?” 二大爷张着嘴,探着脑袋错过贾川,看向不远处被扔到田埂上的四弟,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问你呢!”贾川沉下脸厉声道。 他发现不能给好脸,他们真会蹬鼻子上脸。 “啥?哦,侄子成亲,我自然是要去的。” “人家洞房了你们也没走?” “走了,天不亮就走了。” “你家快天亮才洞房?” “没有,反正是走了,内啥,都说死者为大,她都入土了,你们何苦叨扰她?莫不是……” “你猜为啥?你看到那个道士了吗?他能与死者说话,死者生前有啥委屈的,冤屈的,都能告诉他,就是需要他见到尸骨,这不,我们便来了。” 二大爷的脸瞬间僵住了,他鬓角的汗珠一滴滴的淌下来。 “擦擦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刚从水里捞出来,就这么心虚?” “没有没有没有,天儿太热。” “当年是你主张找马家决斗的吧?” “啊?不是,是马家先找上门来闹的,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二大爷擦了擦脸上的汗:“既然嫁过来,死活与他们有何相干?” “说马家姑娘嫁过来之前便已失身,是你的主意还是……原本就是你干的?” “啥就我干的?!你,你别血口喷人啊,我之前也不认识她,这,这差着辈儿呢,你休要血口喷人!”二大爷有点急了。 “不是你是谁?你说出个人名来,我便不再追问你。” “我不知道是谁。”二大爷哀求的说。 “哦……那就是说果真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时有捕快高声喊道:“挖出来了,没有棺材,只有草席裹着,老郑头……不是,郑道士要做法了,闲杂人等离远些,招了恶鬼上身,哭都来不及!” 村民们迅速朝后涌去,且无人敢站在树下阴凉处。 贾川看得直摇头,他高喊了一声:“高捕头,二大爷也交给你,你看着他们哥俩儿,不许他们离开,不行就绑了,我去帮帮郑道士。” 高云天拎着四叔朝这边走来,二大爷转身想跑,贾川迅速反应,将他拽住,而后问: “你猜为何我选择你留在我身边?一把年纪了,我再治不住你!我劝你尽快将你知道的都说了,要不然能不能再看到家人可不好说,再说,我真是想不明白,怎还往我手里送呢?你们躲在家里,我上哪怀疑你们去?” 这时高云天已经拎着四叔走到跟前,贾川松开二大爷对高云天说:“你看好他们,马家姑娘的死跟他们脱不开关系,你闲着也是闲着,问问他们吧。” 说罢,贾川朝老郑头走去。 …… 老郑头在看到坑中白骨的时候,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都不见了,他穿戴整齐后吩咐道:“在旁边挖出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的坑,找村民要些柴炭放入其中,点燃,以地红为度。” 捕快们也不啰嗦,转身便开始挖。 里甲一看没自己啥事了,与村民们一起站得远远的。 贾川走过来,自觉的穿戴好,这是老郑头特意为他准备的,而后蹲在老郑头身旁问:“可是要蒸骨验伤?” 老郑头皱眉看向贾川问:“谁告诉你的?” 贾川不能说看了些古装电视剧,耸了耸肩说:“猜的。” 老郑头哼了一声说:“梦里那人教的也不全对。” “你不用蒸骨?” 老郑头说:“你去找些清水来。” “你爹教你的是《洗冤集录》中的东西吧?” 老郑头没说话,贾川起身朝人群喊道:“弄盆清水来!” 喊完再回头,老郑头已经下到坟中清理裹着白骨的草席。 老郑头一边清理一边摇头,贾川问:“咋了?” “日头不足了,不知道一会儿整完能不能看得到……” “你怎不早说?”贾川有些气恼。 “我以为你们到了用不了几句话便可挖坟,哪成想拖到这个时辰,还让我装成道士,若是上午便开始做,此刻理应可查验了,红油伞我带了……” “你还带伞了?藏哪了?” “又不是为了挡雨,我爹说无需太大,便自己做了一把,几十年未曾用过,也不知是否有用。” 贾川刚要去老郑头的百宝箱里寻伞,就被老郑头叫住:“快帮我清理草席,一会儿清水来了,还要洗骨。” …… 过了没多久,旁边捕快挖好的坑中燃起火来,贾川帮着老郑头轻轻擦拭着白骨,边上数个陶罐的水都已浑浊,老郑头又从百宝箱里变出一个折迭的破旧簟子,边铺平边说:“白骨并未散架,你我合力将尸骨搬上来,再擦拭一遍。” 贾川照做。 旁边的坑被烧红了,老郑头让捕快将柴炭取出,贾川看着老郑头将百宝箱中的几个瓶子先后都泼洒到烧红的坑中,刺鼻的酒味和醋味让贾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快着点,要将尸骨放进去了。” …… 终于尸骨被放到烧红的坑中,贾川问老郑头:“然后呢?” “一两个时辰之后,地冷了,再将尸骨搬出来……”老郑头抬头看了看太阳,叹气道:“不知道夕阳是否有用。” 贾川歪着头结合上一世的知识,简单做了一个总结。 人活着的时候被打,血液渗入骨髓,会有血存在,老郑头一通操作应是将骨头里的血逼出来,再利用红油伞,便可查看伤处,这红油伞……贾川看了看下午三点多钟的太阳,难道说红油伞可吸收阳光的部分射线? 这倒是与上一世刑侦学中侦测血迹的荧光反应相似。 果然,太阳公公要下班的时候,尸骨被搬出了坑,老郑头又从百宝箱中取出一把小小的红油伞。 贾川感慨这把伞的秀珍,若是雨天罩在头顶,也就勉强护住脑袋不湿。 老郑头用伞遮住局部尸骨,一点点挪动着,口中还在嘟囔:“……若骨上有被打处,既有红色路,微;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再以有痕骨照日看,红活,乃生前被打分明;骨上若无血,有损折,乃死后痕。” 这些字单独拎出来,贾川都能听懂,可放在一起,他便需要仔细琢磨一下了,好在眼前白骨呈现出来的样子,让他很快明白了老郑头说的意思。 只见白骨四肢随处可见红色斑晕,而颈部舌骨处,确实有血晕色…… “这是日照差了些,不然看得更清楚。”老郑头说。 “这也不差,至少知道马家姑娘死前遭受到了什么。” “她是被掐死的。” “是,又是被打,又是被掐,谁会这般对她?”贾川像是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洞房的时候那个叫孙旺的用了强?” “自家媳妇儿,何必如此?再说那孙旺看着也不是这般猴急的,这事儿,问问便知,只是你做的这个,可能当做证据?” “能不能作证据我管不了,你都知道《洗冤集录》,搬出来若是不管用,那我也没法子,但该说还是要说,你将高中喊来,连同其他捕快一起看看,多几个人证也是好的。” …… (本章完) 第51章 前因后果 第51章 前因后果 高云天听到召唤自己,哎呀了一声,喊道:“我知凶手是谁了,不用过去!” 贾川愣了一下,而后快速跑到高云天身前,问:“你刚说啥?” 高云天得意的扬着头说:“你不是让我审审这二人吗?我问了,他们也说了,马家姑娘是被掐死的。” “你既然知道,还,还看着我们折腾?”贾川气恼的问。 “做戏总要做全,怎可有始无终?” “你……” 高云天见贾川真的急了,便解释道:“你又不是没见老郑头多在意这件事,总要让他过过瘾。” 贾川一下气儿就顺了,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村民们离的比较远,鬼神之说对他们比大明律好使。 贾川再低头看向地上的四叔和二大爷,二人蜷缩在地,轻微的呻吟声断断续续。 “你……揍他们俩了?”贾川问。 “不给几下,他们能说实话?” 贾川叹了一口气,严刑逼供这事儿,就像一把刀,全看握刀的人是谁,握在真心查案的人手里,便能找到真相,反之…… 可谁能保证人心不变? 锦衣卫之所以让官员惧怕,还不是有奉旨逼供的权利? “你这是啥表情?不是你审出来的,心里不舒坦?”高云天低声问罢,又说:“回去便说是你审出来的便是了。” 贾川无语的看了眼高云天,转头朝老郑头喊道:“收工吧,他不看也罢。”又转过头问高云天:“既然知道谁是凶手,可有命捕快前去抓捕?” “用你说?你没见刚才挖坑的捕快只剩两人了?现下他们怕是已在回衙的路上了。” 贾川指了指地上的二大爷:“是他儿子?” 高云天双目一瞪,问:“你早便审出来了?” …… 孙旺怎么也不会想到,县衙中人不仅给他解决了眼下的困境,还顺便送给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老郑头带着剩下的捕快将尸骨重新埋了。 贾川回到孙旺家,将身上仅剩的少许钞银留下,又提出要孙旺夫妇二人带着孩子跟他们一起回县城,找个擅诊儿科的坐馆医师给看看,孩子的病不能耽搁。 孙旺感激的眼泪汪汪,根本想不起来问做法的事,立时带着皮袄和妻儿跟着贾川他们走了。 路上,贾川将自己的驴让给了孙旺媳妇儿,他便与孙旺一起走着,他问孙旺带着皮袄作甚?还想着卖? 孙旺说爹娘几日未吃过啥了,若是能卖了换些钞银,也好让爹娘吃些东西。 贾川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便说:“留着吧,冬天出门也有件暖身的,我回去准备些粮食你带回来,先将这个难关过去再说。” 孙旺直接跪地给贾川磕头,贾川将他搀扶起来说:“家里有田,你要将身体养得健壮些,多做些农活也可养家。” 孙旺抹着眼泪重重点头。 骑在驴上的高云天都听到了,他从驴上蹦下来,转身朝孙旺说:“你怕是活着走不到县城,骑驴吧。” 孙旺看了眼贾川,贾川朝他点了点头,孙旺上了驴。 “可怜人多了,你都照应的过来?”高云天走到贾川身旁,低声问。 贾川摇了摇头,说:“看不到的,就装看不到,看到了想装看不到有点难。” “他家那几亩地是租种的,今年麦收没能交够粮,他二大爷要收回了。” “他租他二大爷家的地?”贾川皱眉问。 “你就看他那副德行,像是能守住家业的吗?地本来是他家的,后来便卖给二大爷了,我要是说了马家姑娘为何会死,你怕是不会再帮他们了。” 贾川心里一紧,问:“是他同意的?” 贾川对整个案情有个自己的推断,他本想着回到县衙后再细问,有些细节需要审问了凶手才能知道准确的,他不知道高云天问出来的与真相相差多少,便没有主动问高云天,而在他的推断中,孙旺一家是站在受害者一方的。 “你说要是他不同意,他那位堂哥即便再有胆,怕是也不敢吧?这事儿闹大了,他堂兄还能在村子里住着?” “不是……” “你不解是吧?这便是穷苦人的无奈,孙旺想娶媳妇儿,可家徒四壁,亲戚家也没有余粮周济,或者不愿意周济,是你你愿意填这个无底洞?” “啥意思?孙旺游手好闲?” “他本就身体不好,他爹他娘都身体不好,带死不活的伺候着几亩地,有上顿没下顿的,还惦记着传宗接代的事,好不容易寻了个便宜些的女人,谁都知道便宜必定有缘故,就这,聘礼也是二大爷帮着掏的,能白掏吗?” “不是卖地吗?” “那几亩地早便卖了。” 贾川站住脚,不解的看向高云天,问道:“二大爷家的这个儿子自己还没娶媳妇儿?” “有啊,还有个女儿已十岁,但是有了女儿之后,这位二大爷的长子不知为何便不中用了,看了不少郎中,都未能治愈,但有个郎中说再纳个年轻些的妾室,或许便好了……内个,我说这个你能听明白吗?你还未成亲,有些事……” “你也未成亲,你能懂我自然是懂的。” 贾川紧皱着眉继续前行,高云天边走边继续说道: “二大爷家也不富裕,拿啥纳妾?二大爷三个儿子,好不容易都给娶上媳妇了,三个儿媳妇生的都是闺女,二大爷着急,跟四弟闲聊的时候说了自己的苦衷,他最得意老大,可老大不中用,咋整?正好孙旺那时候着急成亲,可拿不出聘礼,哪怕再少的聘礼他家也拿不出,谁嫁他?孙旺父子没少求二大爷和四叔,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无底洞,那不是借,那是送!” 贾川纳闷的问:“二大爷有钱帮孙旺娶媳妇儿,不如自己给大儿纳妾……” “这不就是天意嘛,谁知道马家姑娘这么便宜?你以为二大爷没去打听?他是知道马家姑娘也就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儿,早就被家里人累出一身的病,纳回来是不是能治好大儿子的病暂且不说,万一没几日便咽气了,岂不是晦气?” “所以他们与孙旺谈了条件,孙旺还答应了。” “对,二大爷只是看中了马家姑娘年轻罢了……” 贾川更不解了:“有这银子嫖个娼不得了?” “你这话说的,他拿啥那啥?这不得试嘛,二大爷可是跟孙旺说好了,洞房之夜试过之后,孙旺一个月内不能碰马家姑娘,待确定有了身孕,孙旺还得等,等孩子生出来后,若是儿子,便过继给堂兄,若是闺女便留给孙旺,到那时孙旺才算是有了媳妇儿,若是没怀上……” “他,他不是不中用吗?” “是啊,你听着呀,没怀上有两种可能,一是堂兄没举起来,二是举了,但没怀上,只要是举了,一年内堂兄可随时来,来完之后按照之前的约定,一个月内孙旺不能碰马家姑娘……” “这是……共享吗?” “啥意思?”这回轮到高云天听不懂了。 “没事!”贾川气得连喘气都急促了起来:“那你们还不将他绑了带去县衙?” “我就说你若是知道了详情,必不会再同情他,但他家已是如此境况,那母子二人可是无辜的很,我将孙旺带走,母子便没了活路。” 贾川叹了口气,沉着脸说:“成婚当晚,堂兄进了洞房,马家姑娘誓死不从,堂兄便一通捶打,可他终究是不行,死者又玩命抵抗,他一怒之下掐死了她,而这个时候,孙旺一家三口就在门外。” “哼!何止孙旺一家三口在门外,在的人多了,四叔二大爷都在,等堂兄掐死了马家姑娘,这些人可就都傻了,想了半天,要不说还是得他家老四,跟孙旺用一个媳妇是他想出来的,将马家姑娘吊在房梁上也是他想出来的,转日给娘家报丧,四叔算准了娘家人必定会想着闹事要些好处,便刻意态度嚣张,言语刻薄,引得两家打了起来,我们去也只是劝阻,无人关心马家姑娘到底是咋死的……” “也就是说那位堂兄并未得逞。” 高云天坏笑道:“我刚才问了二大爷,他说之前他好大儿偶尔还能有点用,那晚之后彻底没用了,这两年老二老三先后又再生,还是孙女……” “对了,你那晚看到的到底是谁?” 贾川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他本意是想帮高云天治好当日留下的心里阴影,可查着查着竟是忘了这档子事。 “你莫要计较这些……” “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事,跟案情相关,自然是要查个明白,你说当晚有人听到后院有动静,便将你推醒了叫上你一起去后院看看,当时谁跟你一起去的?” “刘六。” 这个名字在那日密林中贾川便听到一次,当时高云天叫刘六刘七回去报信,当时他就想说:让他改个名字吧,这也太拗口了,赶上个大舌头…… 当时是没工夫说这件事,眼下贾川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开口问的却是:“你看到女人脸的时候,刘六在哪?” “当时不知道,我看了一眼便晕过去了,等我醒来之后问过他,他说我走的快,等他走到后院,我已经倒地了。” “没有旁人见过这个女人?” “没有,哎呀,都说莫要再想这件事了,只当是马家姑娘找我诉冤,如今也算是帮她了解此事,她理应不会再来吓我了。” “你之后还见过?” “那倒是没有,但谁知道她啥时候露一脸?” 贾川看向前方骑在驴上孙旺的背影自嘲的冷笑。 “你以为他为何这么爽快便答应咱们做法?他定是觉着马家姑娘之死与他无关,而孩子身体羸弱却真的与马家姑娘有关,当初他们一张草席便将马家姑娘葬了,心中未曾有半分愧疚,知道咱们找了道士做法,巴不得道士能将马家姑娘弄得魂飞魄散,而二大爷则不同,他听到消息,即刻做贼心虚,急着跑来阻拦……话说你们可曾查验到啥?” “废话!没有查验到我怎知死者生前曾反抗,反抗啥?除了有人用强,新婚之夜还能反抗啥?” “是这个道理,你们也查到马家姑娘是被掐死的了?” “嗯。” 高云天陷入了沉思。 贾川很欣慰,能知道思考是好事,有了这个习惯,以后再有案子,不管高云天的脑子在不在家,或许都够用。 “我也不问你哪来的钞银,只是……你尚未娶亲,总要给自己攒些,真说为了查案,些也就些了,可你若是见一个可怜人便想着帮衬一二,将来如何娶亲?” 贾川没想到高云天思考的是他的钞银,便没好气的说:“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我有定好的亲事,只等我回去便可成亲。”高云天得意的说。 “你都多大了?你不着急人家姑娘不着急?你爹的事不是已经昭雪了吗?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高云天哼了一声,快步且大步的走向前,贾川只能小跑几步跟上。 …… 一行人到了城门前,天色已经黑透了,高云天叫开城门,安排捕快将母子二人送去一家擅诊儿科的医馆,只让捕快叮嘱医师好好诊治,所需钞银自有衙门里的人送去,贾川知道这孩子病的不轻,不是看一次便可痊愈的,便又嘱咐捕快在临近医馆的地方,为母子二人找个地方安置,所需钞银先劳烦这位捕快垫上,回头自会还上,且不会亏待。 现如今整个县衙的人无人不知贾川身份,能帮贾川做事,也算是一份荣光,贾川一句不会亏待他们可都是信的,于是这等苦差自有人抢着做。 孙旺再次眼泪汪汪,想要跪地磕头,贾川寒着一张脸说:“今日之事,你四叔二大爷都被带回衙门问话,你不去不合适,先跟我们走一趟。” 孙旺连连点头,虽然他不知道‘今日这事儿’是什么事?但恩人说要走一趟,自然要走一趟。 那妇人抱着刚刚睡着的孩子,只在意可别吵醒了,自家男人去哪里,她像是并不关心。 …… 下午跟编辑商量上架的事,也许明天,也许下周,主要因为今天才过二十万字,刚刚达标。 重重抱拳! (本章完) 第52章 快递 第52章 快递 回到县衙,几人都累的够呛了,便先将孙旺收押。 孙旺在来时路上,是见到捕快在前方牵着捆绑着双手的四叔二大爷狼狈前行的,他当时心中无限欢喜,只觉着是老天终于开眼了,竟是一点没想到与自己何干?直到他跟着捕快到了牢房,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讨好的想问问捕快,可捕快将他交给狱卒,转身便走了。 这一刻,孙旺终于有些慌了。 前衙,贾川站在院中对众人说:“放下手里东西,去我那,叫厨房做些面,炒俩菜,吃饱了你们再回来睡觉。” 高云天说:“我得去回禀县尊,不知道几时完事。” 老郑头说:“我累了,不想动,你做好了让顺子给我送来吧。” 还有几名捕快一见高云天都没去,哪好意思跟了去?便也婉拒了。 贾川一人回到宅子,他以为董树本和顺子已经睡下了,轻扣院门,门开了,一张笑盈盈的圆脸出现在贾川面前。 “大哥!”董圆圆厚重的喊了一声。 贾川心里哆嗦了一下,忙说:“喊叔!” “顺子哥不让,说那样差辈了。” “你倒是真听他的,这么晚了怎还没睡?”贾川进院问。 “爹说让我等,说大哥回来必定会肚饿……” “你打算再跟着吃一顿?” “嗯!”董圆圆重重点头。 这父女俩的想法不会在一个频道上,这让贾川很放心。 贾川推开房门,站在门口说:“这个时间你不宜在我房中,你去跟厨房说做三碗面,两碗端到我房中,一碗你端回你房中吃。” “能不能做四碗?”董圆圆期待的看着贾川问。 “你,你吃得下吗?晚饭老董没让你吃饱?” “不是不是。”董圆圆连连摆手说:“我是想给顺子哥一碗,你看他瘦的……” 贾川笑了,说:“只要你不怕你爹说你,你便去跟厨房说吧。” “我爹问起我就说是大哥吩咐的。”董圆圆低声说。 “你爹能信?我惦记顺子,不惦记他?” “我娘说,上了年纪就要少吃,她就是这么跟我祖父祖母说的。” 贾川挑了挑眉,摆了摆手,董圆圆蹦蹦跳跳的走了。 董圆圆来了有十余日了,董树本的心思依旧执着,有种贾川不同意,便不让闺女回去的意思。 好在董圆圆的娘没有来闹,贾川对这位做娘的,可没有什么好印象,真来了,没的损了他与董树本的关系。 可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他曾给县丞送过钞银,但县丞不收,还和颜悦色的让他踏实住着,这份人情该如何还? 贾川边想着这些,边换下身上的工服,又自己打水洗了洗,他一身里衣刚要坐下喝口已经放凉的茶,有人敲他的房门。 他以为是下人来上面,可打开房门一看,来的却是县丞,贾川愣了一下,他没听到有人叫门呀。 县丞满面笑容,说怕惊醒四邻,轻轻拍了院门便有人开,贾经承教导下人有方,又说知道贾川今日辛苦,刻意命人准备了些吃食。 贾川赶紧将县丞让进来,客气的说:“怎好劳烦于县丞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于县丞将食盒放到桌上,却没有急着打开。 “快坐快坐!”贾川热情说。 于县丞坐下后,深吸一口气,收起笑容换做一副为难的表情。 “于县丞是……有事?这宅子……” “不不不,跟宅子没关系,贾经承随便住,住到何时都可,我……确实有事相商。” 贾川即刻想到高云天可是去向县尊回禀去了,看来县丞一直也没下班,他们都在等今日的结果。 “于县丞是为了东溪村的事来的吧?” “唉,你们辛苦一日,不仅查明死因,且将凶犯及一干参与的人都带回来了,可见着实是辛苦,可……” 贾川没有接话,等着于县丞转折。 “凡是案子,总要有原告被告,此案……” “这事好办,马家姑娘娘家可做原告。” “哎呀,你听我说,这案子大致情况我听说了,你细想,也算是孙家自家的事,那马家姑娘死时已拜过堂,马家也收了聘礼,洞房时也是孙旺同意的,床笫间的事……咱们外人不好参与。” 贾川皱眉,之前他还得意的认为自己只给了崔知县两个选择,逼迫崔知县让他查东溪村的案子,没想到崔有志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若是他们今日没有收获,崔有志自然欢喜,若是真的查到什么,便让县丞出面说项,他欠县丞人情,迟早要还,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县丞直接说与我知,这案子若是报上去,对县尊,对于县丞会如何不利?”贾川严肃了。 于县丞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来县衙也月余,我与崔知县一直兢兢业业办差,这东照县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不瞒贾经承,你来之前,数年未曾有命案……” “不是没有,是无人敢报官。” “不管因为什么,崔知县五年任期明年便到了,哪知先有了黄芦岭巡检司四十多条任命,而后又接连发生两起命案,如此一来,崔知县年底吏部考核想要个中上可就难了,这样一来……” “于县丞的意思是,谁死了不要紧,怎么死的更是无所谓,莫说无人报官,便是查明真相,也要尽量掩盖,县尊的升迁才是应放在首要位置的?” 于县丞愣了一下,他觉着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再笨的人也理应听明白了,这位怎还反问上了? 于县丞想了想,又说: “贾经承觉着何为安居乐业?百姓生活如何是能够见到的,而见不到的是命!人各有命数……我见过孙旺了,你说即便有天赐良机,他那样的人可接得住?而马家偏就选了他做女婿,这并非县衙能干预的,若是朝廷下令,说男子品行和身体差的,不得娶亲,这门亲事自然不会成……” “命案自然并非衙门中的谁造成,可既然知道命案发生了,竟是允许凶犯逍遥法外,这让其他人知晓之后,有样学样,且不论县衙有什么职责所在,也不说社会风气会如何、县尊会升迁到何处,只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旦遇到个心系百姓,魄力非凡的知府,知县,抓了这些人,审出原来竟是因崔知县一时遮掩,才鼓舞了这些人的贼心,于县丞觉着到那时,不论崔知县身在何处,能躲得过好大喜功,治理不严的罪名?” 于县丞听蒙了,他说眼前的事,贾川说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这也对不上啊。 “皇上的为人,我比你们清楚。”贾川别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稀里糊涂的话,于县丞竟是听懂了,他倒吸一口凉气。 贾川则趁热打铁,又说道: “按理说这案子与我有何关联?我做不做,查不查的有何所谓?我升迁可不靠它,但你们不同啊,或许是与县尊说的不够明白,这不是为我,于县丞腾出宅子,我厚着脸皮住了这么久,总要想法子还了这个人情才是,如何还?于县丞不要我的钞银,我便只能为于县丞铺一条升迁的路。” 于县丞彻底懵了,且懵的很感动,贾川说的别的话,此刻他全然不记得了,只这最后一句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这么说吧,不怕你任期内事多,只怕你任期内不作为!皇上登基不久,正是需要良臣、能臣的时候,于县丞想啊,若你是皇上……” 于县丞直接玩了一把掉凳,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摆手说:“可不敢这么说啊!” 贾川哎呀一声,起身将于县丞扶起来,解释道:“今日只你我二人,我也只是打个比方,我换种说法,吏部在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在意什么!我在东照县,皇上自然会关注你们,于县丞觉着这种情况下,是多做些可彰显能力的事好呢,还是默默无闻混过去好?” “自然是前者。” “还是于县丞明事理,这么说吧,即便有一日需要我说什么,我总得有的说才行。” 于县丞顿悟!而后美滋滋的走了。 贾川总结,跟官员说话,尽量要云山雾罩,话里有话,任何意思不能直接表达,拐的弯越多越好,要让他们琢磨,使劲琢磨。 这项技能,贾川觉着自己还要再练练。 贾川为自己刚才的随机应变得意了一会儿,这次谈话不仅解决了东溪村案子的问题,还顺便还了于县丞的人情,这住起来…… 贾川正得意,房门被大力推开,董树本气哼哼的走进来,怒问:“你这是何意?” 贾川这才想起来,问:“我的面呢?” “你明知我想促成……可你偏要将圆圆推给顺子,你,你……” “我的面呢?”贾川也有些急了,他饿呀。 “我不知道!我只见到两碗,都在顺子那!” 贾川深吸一口气,威胁道:“你最好将那两碗面端到这里来,不然……” “到圆圆手中的吃食,你觉得我能给你取来?” “那就再让厨房做两碗!” 董树本见贾川真急了,忙转身朝院子里喊:“董圆圆!你只记着自己的面,忘了大哥的,大哥恼了,明日你便回家吧!”而后又转身进屋,问:“圆圆哪点不好?你跟我说,我让她改。” 贾川摆手,严肃认真的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免不得要在朝堂上走动,说不准被哪个公主看上,非要求皇上赐婚,你说到时你让圆圆怎么办?别说不要名分这样的话,只说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圆圆被人家卖了,还在那替人家数银子呢,你可是亲爹!” 董树本愣住了,这次贾川换了一个理由,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只是听着好像有些道理。 可之前贾川说自己前途未卜时,他也是一开始听着觉着有道理,回去琢磨半天又觉得全是屁话。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贾川之前的推断差不多全中,皇上就算不惜才,将贾川忘在这东照县,贾川也是个吏员,比家中上门求亲的那些民户,匠户不知强了多少,偏之前就是没有想过贾川若是飞黄腾达了,还是那种飞的很高,腾的很远的……会如何? 董树本跌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傻闺女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 “顺子很好,我都说了,只要我有口肉吃,他一定有汤喝,平平安安,有吃有喝,又不用担惊受怕的过一辈子不好吗?何必非要跟着我坐过山车?” “啥?” “不重要!刚刚于县丞来了,你最好尽快将你闺女的事定下来,我也撑不了多久。” “于县丞催你了?”董树本紧张的问。 贾川不耐烦的说:“就算于县丞不催,谁知道哪天京城来消息,产房传喜讯——我升了!离开这里是必然的。” …… 贾川的嘴仿佛开了光,转日他便见到了急递铺派来的信使。 这也是贾川第一次感受到这一世的快递。 之前他听况钟说过,这些信使可都是只凭双脚快步疾行,每行至一处急递铺换人继续,马儿难行的路对人来说反倒容易,因此有些时候这些信使的速度不比马儿慢。 信使小哥辛苦,只是不知有没有五险一金。 信使是个深衣宽帽的铺兵,他手持哨棍,腰间带子上还系着一副铃铛,高云天解释说,这铃铛跑起来时叮当作响,过往行人一听便知是急递铺的,会纷纷避让。 铺兵跑的汗流浃背,胸口斜挎着一枚黄漆鱼筒,给贾川的信便是出自这里。 信是朱瞻基写的,信中先是抱怨了一通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然后夸赞了一下贾川办差用心,而后画风一转,说此案并未了结,命贾川立秋之后进京,另有差事。 贾川不知道手中这封信是调令?旨意?这……能给别人看吗? 信中只说立秋之后进京,具体哪天?到了北京找谁?直接进宫?用不用提前自宫?新差事会是什么?案子怎就还未了结?赵王的罪行有人证,汉王的罪行有腰牌,这些不够? 皇上想办谁,手续用这么齐全吗? 贾川带着一肚子问题站在老郑头的院子里嗫呆呆发愣。 下周的推荐还是没能上,所以,明天上架! 心中各种滋味吧,这本书是二月这个阶段成绩最好的一本,可惜还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更好一些了,一直没敢有太大的目标,只想着目标小一点,完成的几率大,也就有信心继续写下去,未来三个月五百均订! 一点底气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你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上了这么多次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内个,可以看广告得章节卡,明天会多更一些。 只盼: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二月,加油! (本章完) 第53章 遇袭 第53章 遇袭 贾川这么一副表情,让旁边的董树本和顺子心中都忐忑不已,可他们也不敢问,但他们知道他们仨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若是贾川遇到什么难题,他们俩也好过不了。 这一刻董树本庆幸没有将闺女嫁给贾川。 高云天也不敢问,他不知道信里面是不是提到了李顺的死,是不是查到了他的事。 老郑头敢问,他只看了几眼贾川的表情,便问:“是洗干净脖子等着断头,还是打点好狱卒准备入狱?” 贾川没吭声,他还在琢磨这一世的北京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倒是知道紫禁城在哪,可怎么进去? 院外,崔有志和于县丞等的更是心焦,董树本和顺子以为那根滕上就他们三个,实则县衙这些官员都在上面挂着呢。 老郑头见贾川还是不吭声,皱了皱眉,上前踹了一脚,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怎就吓成这样?” 贾川回过神来,忙说:“皇上让我立秋后进京,另有差事,可没说进京找谁?去哪找?进京的路……皇上不怕我走丢了?” 高云天瞪大眼睛问:“你丢了魂似的站在这儿,就是在愁这些事?” “是你,你不愁?” 高云天长出一口气,说:“既然皇上让你去,定会有人安排妥当,要么有人送,要么有人来接,你不清楚可以问我呀!” 董树本一听忙问:“我们俩呢?也进京吗?” 贾川摇了摇头说:“信中没说,但是吧,我觉着你们俩还是留在这里好些,皇上信中没说是啥新差事,怕又是拎着脑袋办的差事,我一个人冒险就是了,你们俩好好在这儿待着,我见了皇上给你们要个闲差……” 贾川话没说完,崔有志冲了进来,吓了贾川一跳。 …… 于县丞眼下心里说不得是个什么感觉,他想如同崔有志一样将开心表现出来,又怕太过张扬,引得县尊猜忌,可内心的欢喜他又按压不住,只能时不时的侧漏般呵呵两声,又赶紧闭嘴。 他看着崔有志欣喜的在堂中来回踱步,心中嘲讽:你美什么?贾川要还的是我的人情,你又未曾为他做过什么。 “贾川想将东溪村的案子查个明白,你要多上心,待人证物证齐全之后即刻升堂,务必要在他离开之前有个交代。”崔有志大手一挥,颇有些气势。 于县丞心中腹诽:昨晚一遍遍劝你,你不听,还说今日要好好与贾川说道说道,现下倒是一下想通了。 于县丞忍不住‘哼’了一声,崔有志听到了,皱眉问:“你有意见?” 于县丞忙摆手说:“我这就去告知贾川……” “不用,我亲自去,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忘了说这件事儿,贾川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看他对董树本和顺子,一直是记挂的,对我理应也是……”崔有志边兴冲冲的向外走边说。 于县丞心中又是冷哼:那二人跟贾川是什么交情?你也好意思相提并论! …… 贾川一直待在老郑头的小院里。 他自从到了县衙开始实习期,便一直自由自在的,没有管束,更没有要完成的工作。 董树本和顺子便不同了,他们能假借贾川的名号偷懒,却不能一直如此,县尊两次到了小院,他们二人便也就不好再待在这里。 高云天在知道贾川要离开东照县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但等崔有志又来一趟,说东溪村的案子尽快查明,他便去提审犯人了。 贾川原本也想去的,但崔有志拉着他又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等崔有志他们走了,老郑头又唉声叹气的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谈的来的,唉,你这一走,今生未必有机会再见。” 贾川想了想,说:“这可说不准,我进京出京总有机会经过东照县,到时自会进来看看你。” “你不是说将我调走吗?这么快便忘了?”老郑头不乐意的问。 “你自己也知道仵作能干啥?我想着来日若是能安稳了,讨个知县做做,到时将你调过去,给你养老!” 老郑头垂下头,低声说:“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莫想那么多,或许我这一趟便送了命也说不准。”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这人,为何就不能盼着自己好?” 贾川挑了挑眉,想着上一世父母总挂在嘴边的话:好事轮不到咱们。 转运这事跟着穿越实现了? “再说,待来日……一个小小县衙怎装的下你?”老郑头又说。 “皇上说汉王的案子没完结,我的新差事必定跟这件事有关……” 老郑头一听立刻担忧了起来:“若是这件事……你可要留个心眼,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家的家事,莫看眼前荣光,做多错多,来日都是罪过。” 贾川点头,又叹气,他不明白一应人证齐全,为何便治不了皇上二叔三叔的罪?还需要他做什么? 贾川觉着头发胀,便说:“你忙你的,昨晚睡得晚,今日又早早被叫醒,我回去补个觉。” 贾川的心情在想到这一趟生死真的难料时,跌入谷底。 老郑头没说什么,只嘱咐按时吃饭。 贾川满面愁容的走出县衙,街上行人穿梭,他无心观瞧。 若说之前的所有事都是逼不得已,现下便是身不由己,或许换做他人,收到皇上的亲笔信不知多得意欢喜,他也有点得意,朱瞻基的亲笔信啊,他下意识的抹了抹胸膛,那封信便躺在里面,这若是一辈辈传下去…… 此时贾川走到转弯处,只需再走几步便可到宅子的那条巷子,他手捂着胸口正在白日做着鉴宝场面的梦,忽感到一人扑向他,那人手中的利刃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贾川经过几次历险,像是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他下意识想要就地一滚,但力道没用对,只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虽是直愣愣的坐下,尾巴骨承受了剧痛,但贾川躲过了这一刀,那人伸手捅了个寂寞,多少是有点意外。 此时街上行人各就各位呜嗷声此起彼伏。 那人看一刀没能达成所愿,反手一刀直奔贾川脖颈,贾川也不是吃素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偷袭,哪能没有半分经验? 于是,贾川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尾巴骨,直挺挺的向一侧倒下,那人反手一刀又划了个寂寞,他心里这个气啊,接活儿的时候说是当街杀个傻子,就是一刀的事,虽说离衙门很近,但只要这傻子是单独行动,一刀之后即刻出城,衙门里那些棒槌半点法子没有,轻轻松松十两银子便到手。 贾川若是知道自己这条命才值十两银子,必定能推断出中间商赚了差价。 但此时的贾川能用的姿势已经不多了,他想着滚动一下,因那人这次是从上往下狠狠扎下,且两只脚前后将贾川卡在当中,贾川想滚动是滚不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贾川以为刚上架就要领盒饭的时候,一声娇喝:“当街杀人,当县衙是摆设不成!” 贾川觉着从未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如同黄鹂鸟在他心间歌唱。 那人本来是扎着马步,双手握刀要往下扎的造型,随着那女子一身喝问,一双大脚狠狠踢在那人腰身,那人也只能替贾川倒地一滚,随即又利落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跑。 这人也算是个明白人,此时若是恋战,等着他的除了毙命街头便是直接关入地牢,说不得现在衙门已经收到消息,一众捕快正在跑来。 可那姑娘可没有让他跑掉的意思,贾川利落的坐起身,只见一名身着素白襦裙的姑娘手中拎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到的棍子,如燕子般轻盈的掠至奔跑那人身后,那人举刀回砍,说来也是说不通,那人手中是刀,女子手中是棍,但女子棍子一挑,那人手中的刀直接被挑飞,插进街边的墙上,那地方恰巧有个看热闹的,眼睁睁的看着飞刀插在自己身旁,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刀被挑飞了,那人惊慌的转身又跑,只一棍砸在后背,他便踉跄倒地,而后执着的又要起身,女子手中的棍子暗含凌厉之势,棍棍都精准无比,犹如打地鼠一般,那人探身便被打趴下,她也不多打,可就这,一棍棍的,贾川看着都疼。 且每一棍都配合着解说:“光天化日的,你哪来的胆子?” “你爹娘没教你怎么做人?” “年纪轻轻出些力便能养活自己,却干起这等伤人性命的勾当!” “就这点本事,赚了银子有命吗?” …… 就在这时,高云天带着一众捕快冲了过来,贾川不得不移开目光看向高云天他们,心说:来这么快,真是任何朝代都不要低估朝阳群众的力量! 高云天是真的被吓到了,他面色苍白的跑到贾川近前,上来便问:“你没死吧?” 贾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这若是让……看到,贾川下意识的看向那女子。 跟来的一众捕快已经上前将那人按住,这么说吧,贾川现在已经看不那人一点影子了,连那女子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4章 ‘中箭’ 第54章 ‘中箭’ 贾川失望的抬手说:“拉我一把。” 高云天将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 贾川揉着尾巴骨,又看到董树本和顺子惊慌的跑来,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若不是崔有志上了年纪,现在也该到了。 “哥!” 黄鹂鸟般的声音再次传来,贾川整个人都定住了,一只手还在臀部上方,他哪里还顾得上搭理跑上前各种问题的董树本和顺子,扭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正朝他们走来,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眉目如画,一脸英气…… 如果说上一世贾川的学业、事业都算是一帆风顺,那爱情可说是没怎么见过风。 大学前两年,家中勉强能供他,后来父母相继离世,贾川受到重创的不仅是心,还有钱包。 他利用课后时间打工挣的钱,除去学费外,勉强能应付自己的吃喝,哪有工夫想风雪月? 可爱情来了就是来了,不会事先通知,铺垫。 那个学妹也是这么的英姿飒爽,他忍了又忍,终还是克制不住的在大冬天买了一杯温热的奶茶送去,也赶上他点背,学妹寝室以及隔壁寝室的人一窝蜂的都涌到楼下,只说买一杯不行,必须人手一杯,贾川后背都湿透了,他数了数人数,走了。 多年以后,他与学妹在省城一次研讨会中相遇,学妹直爽,问他那天为什么没再回来?贾川也洒脱,说:“你那杯奶茶是我一天的饭钱。” 学妹眼中即刻湿润了,她哽咽的说:“你可以跟我说呀。” 贾川笑了笑说:“允许我留一点自尊吧。” 两人那时工作在不同的城市,挡住他们的已不仅仅是经济条件,匆匆一面后,便没有然后了。 贾川想得开,也积极参与相亲活动,但他的工作太忙,就算有人不介意他那六十多平的老破小,却没办法接受可怜的陪伴。 贾川能想得通,但并不代表能出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幻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像那首歌词:画个一个姑娘陪着我,再画个边的被窝。 而这一刻,贾川仿佛看到了丘比特的箭直勾勾的射中心窝,这两世加一起积累的情感像是一下子冲到胸口,他想让自己冷静,但这女人的长相正好长在他最舒服的点上,让他不舍移开目光。 “你怎在这儿?”高云天看着那女子,问:“你拎着跟棍子作甚?又惹祸了不成?” “我来找你,恰巧看到有人要杀他,我便捡了根棍子将那人打趴下了,可没打死,这算不算惹祸?”女子梗着脖子皱眉答道。 可在贾川眼中却是可爱模样,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高云天惊喜的问:“是你救了他?我刚只顾着看他了。” 那女子已走到近前,她点了点头,看向傻笑的贾川解释道:“我是没有趁手的东西,我哥不许我带剑出行,所以找棍子耽误了,不然你不用摔那两下。” 贾川忘了他眼下的姿势不是太儒雅,甚至不太正常,但却能冷静的回答:“无妨无妨。” 高云天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妹妹说:“好在有你,要不然……” 他不敢想。 董树本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贾川眼神中的含义,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再看看那女子确实比自家姑娘耐看了些,便忍不住抬腿给了贾川一脚。 这一脚不仅踹回了贾川的理智,也踹到了贾川的痛处,他龇牙咧嘴的哎呀了一声,刚要发飙,董树本先没好气的说:“没死便回去好好当差,莫想些有的没的!” 高云天皱眉说:“他肯定是有伤,你有话好好说,踹他作甚?贾川,这是我妹,便也是你妹,朵朵,喊川哥。” 贾川心说:你妹!却开口故作老成的问:“高云天,高云朵?” 高云朵开心的问:“你怎会知道?” 贾川一愣,不会这兄妹俩的智商都属于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那种吧?那将来孩子…… “先回县衙,我审审这人,怎的会有人要杀你?” 高云天抓着贾川的胳膊便要往回走,贾川忙拉住高云天问:“你不问问朵朵为何来找你?” “这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 高云天话还没说完,崔有志率领县衙一众官员跑来了。 …… 人多了,贾川便身不由己了,他是被簇拥回县衙的,崔有志下令贾川出行身边至少要有五人跟随,且将高云天直接派到宅子,下班后贴身保护贾川。 开玩笑,贾川若是死在去京城的路上,这与崔有志无关,但若是死在东照县……崔有志能想象到自己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到了终点了。 贾川也是爱惜自己生命的,若是在他刚穿来那几日发生这件事,他或许会伸长脖子送到刀前,可现在,他虽对未来充满担忧,却也心存那么一丝丝的期待,虽说有些刺激,但……就问谁能活成这样? 所以贾川对崔有志安排给他的保镖,尤其是安排陪他就寝的高云天,那是举双手赞成。 所有人此时都没有想到让贾川住在县衙才是最安全的,包括贾川自己,好像脑子组团出游了。 …… 高云天回到县衙便拎着那人去审问了,早在县衙捕快围殴那人的时候,那人便喊出了:“只是收了银子,并无仇怨。”这样的话来。 那人也是悲催,先是被高云朵一顿砸,而后又被这些想要在贾川面前表现一下的捕快圈踢,等轮到高云天上手的时候,已是无从下手,再动手那人便没命了。 贾川知道审不出来什么,但高云天信誓旦旦必要问出幕后主使。 眼下贾川是不知道那人收了多少银子来杀他,但他不动脑子也能知道谁想杀他。 在东照县是破了几个案子,但要说有人报复,买凶杀人……他们若真的手中有买凶的钞银,怕也不会闹出人命来。 除此之外,他一直待在巡检司,没得罪过谁,只不过帮着当今皇上找了些他二叔三叔谋反的证据,且皇上刚来信邀他进京,想要杀他的人也就摆在明面上了。 王爷们气他耽误了大事,想要杀他泄愤能理解,但他不理解的是,杀他那人明显武功平平,他们怎会派这么一个人来杀他?像是知道他啥都不会,而知道他啥都不会的,基本都死在当场,没机会向外宣传。 比如那日大雨拦住他们的几人,都被朱瞻基补过刀了,再有那日密林中的八人,也都被高云天打爆了头,葬身密林了,而土地庙那晚,贾川觉着自己表现的还算英勇,即便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那一夜也没有活口留下。 唯一知道他啥都不会的,是谢大力,也就是赵力,但贾川觉着此人常年卧底,潜伏在巡检司的目的是有朝一日为自家主子传消息,不可能在他身上多添笔墨,即便土地庙之后他护送朱瞻基离开,赵力也不会多想,后面他查验尸体,往返黄芦岭查案这些事,赵力更难知详情,等赵王想起来问问,剿匪开始了。 且就算赵王问了贾川这个人方方面面的情况,就像贾川不了解赵力一样,赵力也同样不了解贾川,能说什么?贾川觉着少不得说:油嘴滑舌,擅长偷懒,跑得比兔子快,还会讲些黄段子。 可今日等在街上这人,不管中间商是谁,显然是清楚的知道他不行,呸呸呸,是身手不行,这才派了个棒槌来,而知道他废物且还活着的,主要集中在县衙中,还有便是韩镇手下。 为了突出李顺救他这件事,贾川必须要将自己说成胆小如鼠,面对危险毫无招架之力,虽然这也是事实,但贾川没想让这事广泛传播,可谁拦得住? 贾川不由得叹气,这个推断要是说了,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若是不说…… 其实只需将罪魁祸首解决了便可。 …… 贾川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高云天面色苍白的进了老郑头的小院。 贾川也是为了躲避崔有志几人的嘘寒问暖,他只是尾巴骨有点疼,十全大补汤都炖上了,他一个单身狗,喝了这汤,漫漫长夜如何过? 于是,贾川找了个机会溜了,跑到老郑头这里,不管怎么说,这地方是有些辟邪的功效的,即便崔有志想来,也是要鼓足勇气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来。 老郑头知道贾川遇袭,连连叹气,说:“富贵险中求。” “我现在想退休的事有点早,实习刚一个月,正式工都不算,工龄不够。”贾川笑呵呵的说,完全不管老郑头是否听得懂。 老郑头也不在意是否听得懂,又嘟囔道:“往后的路长着呢,你要办的差事,我看都是得罪人的,你最好向皇上讨两个,怎么也得有一个功夫好些的陪在身旁。” 贾川脑子里立刻闪现高云朵飒爽的身姿。 老郑头见贾川陷入沉思,便没再多言。 直到高云天神情恍惚的走进来,打破了小院的安静。 “审出什么来了?竟是将你吓成这样?”贾川纳闷的问:“莫不是幕后主使不是活人?” 高云天摆了摆手,说:“给我口水喝。” 老郑头赶紧倒了碗水递给高云天,高云天仰脖干了,将碗递给老郑头后,拉着贾川的胳膊,紧张的说:“我,我又看见她了!” (本章完) 第55章 原来如此 第55章 原来如此 高云天一米八几的大个,惨白着一张脸,浑身僵硬,老郑头跟着紧张的问:“谁?” 贾川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问:“那女鬼?” 高云天重重点头。 “日头就在头顶,她就,就这么来县衙了?” 贾川的尾音都破了,倒不是吓得,是被高云天气的。 “她是飘来的还是……附身在谁身上,跟你做自我介绍了?”贾川又问。 高云天听出贾川的话音,急道:“我骗你作甚?我刚审完要杀你那人,想着跟你说说,但总要先向县尊回禀一下,便去了前衙,哪知,哪知便看到陈四在前面走,那,那女鬼跟在后面……” “有没有可能是陈四带着谁来到衙门呢?”贾川耐心的问。 高云天想了想,转身要走,可他顿住了,又转过身对贾川说:“还是你去问问吧,你若是看不到,陈四也说未曾领人进衙,你便会相信我说的了吧?” 贾川摇着头出了小院。 没过多久,贾川便回来了,他进了院子看向老郑头问:“还有几日立秋?” 高云天还忐忑着呢,他以为贾川回来时也会跟他一样的表情,哪料到贾川竟是问出这等不相关的问题,莫不是孤魂野鬼出没与节气有关? 老郑头虽也是纳闷,但还是答了:“还有七日。” 贾川点点头,坐到院中的小凳上说:“还能清闲几日。” 高云天着急了,问:“你这是何意?到底是陈四带来的还是……不对,不能这么像啊!” “你都知道像,怎就不能上前问一句?即便当时吓到了,总能看到她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吧?我问你,你怎知你那晚见到的就是女鬼?而不是女人?” “她,她穿着红衣,还一脸的血!” “那就是女鬼了?头一天人家家中办喜事,虽说是转天便办丧事……但你多少用点脑子想想,尤其是事后,你冷静下来,就没认真想想是一脸血还是一脸青紫或者是伤口还未结痂?好,就算你那时候想不出来,可你现在是知道洞房当晚那位堂兄曾对死者动过手,也知道当时门外有好多人,有没有假设一下,有人进去阻拦了,也被打了?” 高云天愣住了。 贾川又说:“一个女人被打了,且被堂兄毫不顾忌的直接打在脸上,能是谁?” “啊?你是说,那女人是,是堂嫂?” “不然呢?她当晚也没有穿红色的衣裙,全是你自己脑补的,就是自己想出来了,但她脸上确实有伤,头一天晚上被那位堂兄打的,她那晚是怀着歉意趁着夜色,偷偷去祭奠了一下死者,哭诉的时候总是会整出点动静来,你们的人听到了,便欺负你让你去看,你稀里糊涂的走的也快,正好撞见她要离开,这事儿若是被堂兄知道了,她免不得又要挨顿打,所以见你晕过去后迅速藏了起来。” 高云天深吸一口气,又长舒一口气,说:“我说嘛,怎就我一人得见。” “你还有脸说,原本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难免多想,可今日,阳光普照的,你竟也能吓成这样,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高云天摆了摆手,大气的说:“谁愿意传便传去,整明白了,我心里舒坦了就行。” “你不问问堂嫂来干啥?” “能干啥?必定是想为家人疏通,她找了谁?” “主薄。” “哦,也是难为她,不知拖了多少门路才找到主薄头上,我要是她,便不管,有那些钞银带着孩子好好过……” “你今日急着审问想杀我的人,东溪村这个案子……” “这案子县尊比我着急,你要走了,他必定是要在你走之前审明此案,好叫你见了皇上替他美言。” “我又不是灶王爷!” 老郑头笑道:“你眼下在县尊眼中可比灶王爷有用。” 贾川哼了一声,随即又苦笑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崔知县算是好官还是……我见识有限,若是有一日让我发现,别的地方的县尊还不如他,我若是未曾美言怕是会后悔。” 老郑头正色道:“能帮便帮一把吧,县尊虽说无甚功绩,却也没有苛待百姓,为官之人遇事先考虑得失再正常不过,我倒不是说他是好官,我是觉着……不如他的大有人在。” 高云天也说:“虽说我舅跟他关系不错,平日里走动频繁,当然,钞银也没少送,但他对我也算呵护。” “对了,那孩子如何了?”贾川岔开话题问。 高云天说:“昨晚送去医馆,刘七又为他们母子找了住处,想来都弄妥当了,我便让他今日休假了,不知那孩子如何了。” “他留下多少钞银?我得给他,怎能让他垫付……” “等你想起来,黄菜都凉了,我已给他了。” 贾川‘哦’了一声,又问:“你审过想杀我的人了,可有审出来幕后之人?” “你莫想岔过去,我一个月才挣几石米?你得还我……” “哎呀,从今日起到我走,你日日要与我同寝,我身边的钞银便放在屋内,你自己拿便是了,快说可有审出什么来?” 高云天抿了抿嘴说:“又让你猜对了,他只说是个江湖上的人找他,先给了他五两银子,是银子,不是钞银,说好杀了你之后,再给五两……” “一共才十两?”贾川不可置信的问。 老郑头说:“不错了,普通百姓省着点用,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了,你又不是啥贼首,取了你的首级便可升官发财。” 高云天点头认同,而后发愁的说:“我是担心后面几日,这次他们不知深浅,找了这么个功夫平平的,眼下知道你身边必会留下人看护,自然会加派人手……” “你觉着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手?”贾川问。 “那自是当然……”高云天说罢,自己又想了想,问:“或许他们会知难而退?” 贾川耸了耸肩说:“这要看我活着让谁不舒服,不舒服到什么程度,我倒是不觉着他们会觉着我能如何了他们,只是……气不过罢了,既然事后还有五两银子可拿,那人可说杀了我之后,何时在何地可取到这五两银子?” “你还老说我脑子不在家,你脑子也有出去溜达的时候!想要趁你独自一人的时候动手,你说你自己是否知道何时独行?这不得碰吗?他们如何能提前说好时间地点?所以,付银子那人就跟着他呢,他跑的时候,那人比他跑的还快,他不出城等什么?不过你放心,我已命人按照那人所说画下画像,到时海捕文书一发……” “送我回去吧,我是真困了。”贾川站起身说。 “你等我一会儿!” …… 高云天去找崔有志汇报了审问的情况,又说了贾川想要回去歇息。 崔有志很是理解,换做是谁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也需要歇息歇息,他很是自责考虑的不是很周全,即刻命高云天多带几人护送贾川回宅子,还嘱咐说等汤炖好了,便命人送去,高云天一定要看着贾川喝下才行。 高云天只想快点走,崔有志说啥他都点头,待说到最后,高云天皱眉问:“县尊可确定厨房里的人都信得过?” 崔有志面色顿时就变了,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夸赞高云天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汤就先不送了,你好好跟贾川解释一下,还有当街行刺这事儿,可不是咱们不管,你也审了,我再命人全城找找,但若是找不到,你好好跟贾川说,莫要让他心生怨怼才好。” “他不是那样人,县尊放心便是。” …… 高云天找了五名捕快,护送贾川回到宅子,送到大门口五人便回衙了。 董圆圆开的门,她看到高云天的时候惊讶的先是感慨了一句:“好高啊!”而后扭脸问贾川:“顺子哥怎没回来?” “你不关心你爹?今日可有陌生人叫门?”贾川进门问。 “你怎知道?”董圆圆瞪大眼睛一边关门一边问。 “真有人来过?你开门了?”高云天紧张的问。 “开了,有人叫门自然是要开的,他们问大哥可回来了,我说还没,我请他们进屋等来着,他们说不用,回头再来。” “你还邀请他们进来?”高云天都变调了。 董圆圆噘嘴道:“爹说要懂礼。” “他们是几人?何时来的?”贾川问。 “三个人,上午来的,咋了?他们不是好人?” 董圆圆看了看二人的表情,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顺子带着董圆圆去过几次县衙,甚至去过老郑头的小院,可几次都没见过高云天,原本董圆圆对县衙中人是有畏惧的,她亲眼见过衙役对街边摊贩拳打脚踢,她娘也嘱咐她莫要冲撞了县衙中的人,哪怕是看门的,都要离得远远的。 可这些日子,因为顺子的关系,也因为日日见到院中这三个男人身着衙门里的工服,不仅对衙门里的人不再畏惧,竟是有种自来熟的趋势,加上她本就心直口快,没有心眼,所以,老郑头很喜欢她。 还有一章,我尽量保持每天两章,每章三千字,昨天头疼欲裂,今天头晕的天旋地转,不拿出点坚定意志还真不好坚持。 不管咋说,谢谢你们!重重抱拳! (本章完) 第56章 婚事 第56章 婚事 此刻尽管见高云天高大威猛,董圆圆也无半点惧意,她将几人迎进院子担忧的又问:“坏人来宅子干啥?” “我觉着她比她爹强。” 高云天话音刚落,便出来啪啪啪急促拍门的声响,莫说高云天,贾川也吓了一跳,反倒是董圆圆毫不犹豫转身抽出门栓,打开院门,刚要怒喝,发现是爹和顺子哥,她即刻换了一张脸,笑盈盈的说:“你回来了。” “你们俩咋也回来了?”高云天问。 董树本想将闺女推到一边,与顺子保持距离,奈何没有推动,他只能先进院子,示意顺子关门,然后没好气的说: “他今日差点丢了性命,我俩怎有心情当差?回衙门的时候,他被县尊县丞主薄围着,我们俩靠不上前,想着过一会儿去看他,哪知你们竟是不说一声便回了宅子。” 顺子接口道:“我们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自然心焦,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的,竟敢当街杀人?且贾川也未曾得罪过谁,怎就招来这等祸事?所以,我们俩便请了假跑回来问问清楚。” 董圆圆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贾川问:“有人要杀你?今日上午来宅子的便是想要杀你的人?” 贾川抬头看了看偏西的太阳,说:“进屋说吧,圆圆你让厨房做四碗面来,你吃了吗?当我没问,做五碗吧,再让人送两壶茶来。” 董圆圆蹦着高的走了。 几人进了屋,分坐圆桌旁,董树本最先沉不住气,问:“那人没有得手,可会找到宅子来?” 高云天忙说:“已经来过了,你闺女说上午他们先来问了下贾川是否在家。” “这可如何是好?”董树本刚坐下便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走向房门说:“我得让圆圆收拾好东西,即刻回家。” 顺子一听,扑上去一把拽住董树本的胳膊急道:“这个时辰让圆圆启程,半夜怕是还在路上,你当真放心?” 董树本一想是这么个理儿,来的时候是东光县县衙的人跟着,自然无碍,可回去若是一个人,驴好说,让贾川找县衙借便可,至于还不还的,到时再说,可不能让闺女一个人回去啊,这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贾川你与县尊知会一声,允我几日假,我回趟家。” “有你反倒是累赘!”贾川冷着脸说。 顺子捅了捅董树本,轻声说:“你先莫急,听听他如何说。” 董树本哎呀了一声,坐到凳子上焦急的说:“若是只让我陪你,我眉头皱一下都算我输,可我闺女不行啊,想杀你的拢共多少人?县衙可只关着一个,他们若是不管不顾杀到这里来,我,你,你没有当爹,你不懂……” 贾川摆手道: “懂不懂的也不能像你这样乱了分寸!原本能有更稳妥的法子,你心里一乱,便选了个最差的,今晚有没有人来杀我说不准,但你跟着圆圆现在启程回家,天黑下来你们可还在城外,会遇到啥更是说不准,再说,我哪来那么大的脸给你们借两头驴?那可是公家财产。” “你还有别的法子?”董树本探身问。 “你若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我出钞银,让圆圆住一宿客栈,明日一早你和顺子一同送她回家。” “你明日便有脸可借三头驴了?”董树本听不到重点的毛病依旧。 贾川觉着被什么噎了一下,摇了摇头说: “重点不在驴上,你们现在走危险不比留下来少,听明白了?今晚你带圆圆住到客栈,我和顺子搬回吏舍,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进衙门里杀人……” 贾川说着懊恼的拍了拍脑门: “我也是刚想起来住到吏舍去,你们父女俩若是不住到客栈,我怕我不在这里,县尊便不会多派人手来这里,那些人再不分青红皂白……所以就这么定了,你们住到客栈,我去找县尊开口给你和顺子请假,借驴。” 贾川说着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坐下,看着董树本说:“你可想好了,圆圆回去后,她的婚事你可干预不了了,嫁给谁都只能听圆圆她娘的安排。” 董树本愣住了,脸上的惊恐不亚于知道了贾川遇刺。 贾川撇了一眼顺子,又说: “我之前跟你说我前途未卜,你还不信,如今知道了?我分析推断的事,何时不准过?你身边便有个合适的女婿,且不用偷偷摸摸的,聘礼我出了,你回去只说已将女儿婚事说定,什么纳采,纳吉,纳征,请期都已谈定,只等迎娶了,媒人便是东照县知县,再加上聘礼给的够体面,你家娘子没有不应的道理,现下只看你答不答应吧,顺子将来肯定会对圆圆好,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非得嫁到谁家去被人家当牛做马的……” 贾川说着看了眼顺子,顺子眨了眨眼,他还停留在幸福的漩涡中发晕,眼见贾川眼神中别有深意,他眨了眨眼立时想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地,高声喊了一声:“爹!” 董树本愣住了。 高云天诧异的看向贾川问:“你现在要过生死关,还有心情替别人操心姻缘?” 贾川嘿嘿一笑说:“趁我还活着,能帮自然要帮一帮。” 高云天哼了一声,嘲讽的问:“还有谁家姑娘?将我也安排了?” 贾川轻咳了一声说:“现阶段我只认识圆圆,还有……你妹。” 说完这句话,贾川心里一沉。 这时董树本长叹一口气,颇为沉痛的说:“也罢,只要你能对圆圆好,别的我也不求!内个,你能给多少聘礼?”董树本看向贾川问。 “你先让他起来。”贾川没好气的说。 董树本起身扶起顺子,拍了拍顺子的肩膀,深情的说:“好兄弟!以后圆圆便要依仗你了,脏活累活你多做些,莫要让她吃苦,一定要让她吃饱!” 高云天无语的问: “是不是差辈了?再说,婚姻大事,是不是也要去信跟顺子的爹娘说说?八字也要合一下,婚房选在何处?总不能还住这里吧?既然说已是请期,那便是定了日子,定哪日?租房还是买房?一应用具多少钞银能置办齐全?婚服总不能买成衣吧?选哪家铺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在你们这儿像是拜把子一般便解决了?” 贾川扭头看着高云天说:“行,这会儿脑子在家。” “你少来!你必定是推断出这些人不足为虑,才会有心情操心他们的婚事。” 贾川嘿嘿一笑,说:“你比老董稳重多了,我要是有女儿定会选你做女婿。” “滚!” 董树本这时候也听明白了,他张着嘴看向贾川,顺子反应快些,急急的问:“你觉着不会有事?” “这个事儿吧,咋说呢,从根上就是一出闹剧,有人觉着他的好事被我搅合了,便跟身边的人说找人收拾我,这位身边的人一看这个项目好啊,说多少银子便是多少银子,于是开口找主人要了一个数,他自己留下六七成,转手将此事交给自己的手下,手下听说我是个废物,杀鸡焉用牛刀?他们不在咱们这儿,只能再辗转找到离咱们这儿近些的江湖中人,等真的到了今日当街杀我那人手里,便只剩下五两了,你们放心,后面的五两,他拿不到。” 董树本默默的算了算,没能算出个准数,只感叹了一句:“你的命挺值钱啊。” 高云天问:“你确定不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时房门被人踹开,董圆圆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壶茶,迭在一起的茶杯,还有两碗面。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董圆圆就在大家集体的注视中,将茶壶和杯子放到桌上,又将两碗面一碗放到顺子面前,一碗放到自己面前,说:“你们三个的一会儿就得。” 贾川给自己取下一个杯子,自己斟茶,问董树本:“你确定她是你亲生的?别的方面圆圆是没得挑,但孝顺上,你们教育的是不是有问题?” 顺子忙解释道:“她是觉着我太瘦了,想让我多吃些……” “我不比你瘦?”贾川说完就后悔了:“我跟你比不了,我的意思是他爹还在呢,你虽说瘦了点,也没说饿到奄奄一息……” “我爹教我……”董圆圆喝了一口汤。 “吃完了?!”高云天惊呼了一声。 “我爹说人活一辈子很短,莫要太过委屈自己,若是不喜欢便要学着说不,若是喜欢的,不是自己的莫要瞎想,是自己的便要学会护好。”董圆圆擦了擦嘴,又说:“娘护着弟弟,啥活都让我干,还常说早晚我要嫁人,到了婆家也是干,娘家将我养大,我总要报恩的,那就提前报,我那时候不懂,娘说啥是啥。” 董树本瞬间红了眼眶。 “爹回来的少,每次回来都会带我出去吃些好吃的,娘知道了便会跟爹吵,说爹偏心,爹说看我可怜,投生到董家享不了福,还要当牛做马,将来嫁人了也要如此过活,他想想就心疼,娘说这是我的命。后来大些了我就想,那些活我干是我的命,我不干是不是也是我的命?” 董圆圆抬头朝几人憨憨的笑了笑。 (本章完) 第57章 不足为惧 第57章 不足为惧 董树本揉着眼睛,哽咽的说:“让你们笑话了。” 董圆圆皱眉问: “为啥要笑话?家里周边的邻居,倒是总笑话我,说娘将我养得壮,可我虽然胖,但饱饭没吃过几顿,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会胖……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不喜欢的我就说不!这两年我娘打不动了,我日子也好过些,我喜欢的我就要护住,顺子哥我喜欢,我自然要护住,我是知道爹不着急,真说饿到只剩一口粥,我宁可自己饿着,顺子哥饿着,也要给爹喝。” 董树本眼泪哗哗的流。 顺子忙说:“我绝不会让爹饿着!” 董树本拍了拍顺子的肩膀:“好兄弟!” 董圆圆又说:“顺子哥对我好,除了我爹之外,没人对我这么好,我与顺子哥非亲非故,我爹说过,别人对你好一滴水,你便要还给他一盆,爹是自家人,不会跟我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董树本抹着眼泪摇着头。 贾川好奇的问:“顺子都是如何对你好的?” “顺子哥只领了一回月费,换做钞银都给我了,说让我自己买想吃的,他怕他买来我不喜欢吃,反倒是浪费了钞银,我觉着顺子哥说的有道理,就收了,但我没乱,我只是替顺子哥存着。” 贾川朝顺子伸出大拇哥,又点了点头说:“看来这门亲事我是保对了。” 高云天看向顺子问:“你将月费都给了她,自己父母谁来养?” 顺子苦笑道: “我娘早不在了,我爹也早便续弦了,弟弟妹妹有三人,之前在家时继母没少苛待我,我离家的时候爹便偷偷跟我说过,以后成家只能靠自己,过的好与孬都得自己受着,但之前在巡检司的月费我是都给了家里,现如今我想要成家了,不给也罢。”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都是可怜人。” 高云天不喜听这些,催促道:“你莫扯这些,只说你刚才推断的,是不是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的命到底值多少银子?” 贾川正色道:“首先这次杀我的人,他们是个团伙,不止行凶那人说的只有一个给他银子的人等在一旁,他们各有分工……” “你是说那人骗我?”高云天急了,起身便朝外走,与来送面的下人走了个对脸,他接过下人的托盘,转身又回来了。 “先吃饱了再去审。”高云天闷头吃。 贾川说:“吃完我随你一同去审。” “不用,我就不信我审不出实话!” “他们这些人不足为惧,想抓他们简单的很,你都不用去审,晚上他们不敢来,有宵禁不说,只看他们今日的举动,一看不行转身就跑,借用的便是街上行人多,便于他们逃脱,他们怎会晚上来涉险?白天已然是暴露了,他们就不怕县衙派人在宅子周围布防?他们若是敢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哦,所以你不让圆圆走。”董树本点头。 贾川没有理董树本接着说:“但他们已经收了银子,杀我这事儿还是要做的。” “那你不让圆圆走?”董树本瞪眼问。 董圆圆一拍桌子说:“大哥都说了不足为惧,爹怕啥?他们敢来我便敢撞死他们!除了顺子哥,大哥是第二对我好的人,他有难,爹怎能只顾着我?” 高云天这时已经吃完了,抹了一把嘴,抢在董树本开口前问:“你觉着想抓他们很简单?” 顺子接口道:“贾川的意思是,今日被抓的这人或许并不知道找他的究竟是几人,你审也是白审,反倒是设计让那几人一同出现,而后一网打尽比较容易。” 贾川赞赏的看了眼顺子,他知道身边这些人有些慌,有些乱,他也一样,只是回来后,尤其是肚子里有食了,便冷静下来,除了尾巴骨还有点疼,心中已没了恐慌,他惯性的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事自然是想明白了。 高云天说的对,这些人不足为惧,后面来的才是真正的危险。 除非……没有除非,至少暂时没有除非,吃了差价的人这时候还不敢向上回禀任务失败,只会再些银子找人继续完成。 好在他要进京了,崔有志也必定会急急的上报,到时他的安全自然会有人负责,虽说他想不明白一个王爷,或者是两个王爷,为何对他一个打工的这么上心?王府里就没点别的正事了?后院女人们不争宠?嫡子庶子们不相互陷害? 就算这些都没有,他们刚闯了这么大的祸,也该想着如何应对才对,这时候还惦记着解恨的事,真是溺爱中长大的,任性永远摆在第一位。 老郑头说距离立秋还有七日,贾川需要应对的也就是进京前这几日。 “将他们抓了是简单,但,后面还会来人,怕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我的意思是……” 高云天脑子突然回家,兴奋的打断贾川道:“耍他们!” 贾川苦笑了一下说:“也就能顶住两三日,他们迟迟完不成任务,上面也会换人,所以我觉着趁这两日将他们二人的婚事说定,而后你们二人带着圆圆回家,丑姑爷总要见丈母娘的。” “我不走!大哥有难,我不走!”董圆圆严肃的说。 顺子看向董圆圆的眼神已经是拉上丝了。 董树本哎呀了一声说:“你一个姑娘家留下来能有何用?” “我能摔倒一头牛!怎会没用?反正我不走,要走你俩走!” 顺子忙说:“原本我还担心圆圆会生气,我想着我留下能帮着贾川出出主意,打架我是不行,但那些人又不是想要我的命,我,我只是觉着留下贾川一人在这儿,不合适。” “我不是人?”高云天不乐意的问。 董树本也不高兴了,气哼哼的说:“你们都仗义,就我一人贪生怕死!等你们当爹了,便知道……” “我当娘了也是这般,大哥对我好,我就要护着大哥。” 贾川纳闷的问:“你刚才听清楚我说啥了吗?我说的是你俩的亲事,你俩,亲事。”贾川指了指顺子。 “听清楚了呀,他不娶我还能娶谁?我不嫁他还能嫁谁?” “你不怕你爹娘不同意这门亲事?”贾川问。 “不怕,有大哥在,迟早能成,你要是不尽早将我们俩的亲事说定,我爹还会烦着你,让你娶我。” 贾川愣了一下,看向董树本说:“你闺女可比你有脑子多了。” 高云天急道:“你怎的老是打岔?你拿出个章程来,我也好回衙门安排。” …… 几人中没人问贾川为何断定这几人不足为惧,只当是因为被抓那人身手普通,实则是因为那三人竟真敢拍门问行程。 这说明他们在县衙没有内应,他们想知道贾川的行程,确定今日的贾川此刻是在县衙还是在宅子里,说明他们很可能是上午刚刚进城,按理说应该蹲守一日,探清楚贾川日常出行再动手,可他们进城便直接上门,可见他们这次任务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们无法去县衙询问,便上宅子来问,若是当时贾川在家,贾川推断,他们不会进院,只会站在院门口,等贾川出来到院门口见他们,他们三人中必是有一人有些身手,直接动手,得手后三人转身便跑…… 贾川之所以看不上这几人,是因为他当时是否在家并不重要,县衙和宅子距离很近,只有一条路,随便蹲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论他是从县衙回宅子还是从宅子去县衙,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成功的核心是出其不意,可他们偏要脱裤子放屁,来宅子问问。 叫门这个举动着实有些草率了,却也说明了他们想得很简单。 他们手中必定是有贾川的画像,也听说了些贾川的‘事迹’,这些线索哪来的?贾川没敢跟几人说起这事儿,便是不想累及无辜人的性命。 这事儿可不简单的只是贾川性命的事,这是王爷到底都收买了谁的大问题! 贾川觉着他们草率是因为他们没想过另一种可能,若是贾川不出院呢?只站在院中便可看清几人长相,知道不认识,又怎会上前?他们必定会找些相关的事说上一说,引诱贾川上前,越是如此,贾川越不会上前,诈骗这事儿贾川自认可以做他们的祖宗,更不要说他们怎知宅子里再无旁人? 崔有志家的下人养在宅子里的好几个呢,董圆圆没来的时候他们还有点活儿干,董圆圆来了以后,他们是吃的拿的少了,但活儿也少了,那三人怎知能够成功逃脱? 若是这些事他们压根便不知道,怎就敢直接上门? 一击不中必定会引起贾川的警惕。 当然,他们没想过贾川有脑子,他们将刺杀的事想得很简单,才会找了那么个棒槌当街行凶,还敢来宅子叫门。 这便是贾川觉得这些人不足为惧的原因,当然,今日若是没有高云朵及时出现,贾川最终会如何不好说,但想一刀便结果了贾川,还是需要运气的,只要贾川能够坚持到高云天赶来,他坚信自会有朝阳群众及时去县衙报信。 每一章都有仔细检查,但仍旧有漏网之鱼,检查的时候愣是看不出来,给大家阅读带来了的麻烦,二月抱拳了! 我努力再仔细些。 (本章完) 第58章 惧了 第58章 惧了 这些人必定是有时间限制的,贾川估摸着顶多两日时间,两日后他们再不能得手,上面必定会再派人来,哪怕是自己掏腰包也比让王府里的人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强。 再派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贾川觉着他这个级别的,应该还轮不到让死士来送他上路。 他与几人商定好了,从明日起他赶在早晨街上人少的时候出去,高云天带着衙役们着便衣提前等在街边,等有人动手了,高云天便冲上来,贾川的意思一定要将一到二人打伤,走不太动的那种伤,而后给他们机会逃走,只要他们还在外面,便有机会再拖一日,确认他们的住处,反正他们是走不掉的,该抓的时候再抓。 若是早晨出去没钓上鱼来,贾川便多走几趟,总会成功一次。 可让贾川没想到的是,他也低估了那几人。 当晚,几人用过饭,高云天歇在贾川的屋里,院外也安排了巡逻。 贾川趁机套关于高云朵的事,他很好奇为何高家两个孩子都学了武功,一个姑娘家学来有何用? 高云天解释,说他外祖在元末的时候为了活下来,偶遇高人学了一身功夫,那年头最不缺的便是战乱,他外祖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今天跟谁,明天又跟了谁,反正是耽误了娶亲,一直在战场上厮杀,最终是进了红巾军。 待天下初定,外祖身上有伤,走路也跛脚,便直接回乡娶亲养老了。 外祖母比外祖父小了十岁,生了一儿一女,外祖从小亲自教,这两个孩子便都有一身武功。 女孩儿自然是高云天的娘,男孩便是高云天的舅。 外祖盼着朝廷重开武举,也好让儿子混个一官半职,洪武二十年,礼部奏请如前代旧例开设武举,明太祖称这是:析文武为二途,自轻天下无全才。断然予以拒绝。 外祖知道这个消息后,便弃了这个念头,能好好活命比什么都强。 贾川抓住重点,问:“你外祖不曾为官,你舅也无官职,你舅是一直从商?” “他哪里懂得经商,不过是外祖留下不少银钱,他无需努力罢了。” 贾川瞪大眼睛,刚想问:你外祖可是曾在张士诚手下当兵?便听外面有人喊:“走水了!” …… 贾川很无语,相当的无语。 几只火把奄奄一息的躺在院中。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找这种便宜的公司能交出什么样的作业?一层层被扒皮的项目,最终不是豆腐渣是啥? 高云天和董圆圆已经冲出院子了,董树本想拽住闺女,若不是他及时松手,他便跟着闺女出去了。 顺子出来的晚了片刻,眼见董圆圆都出去了,他没有片刻犹豫也跑了出去。 贾川看着跌坐在院门口的董树本,绕过火把走过去问:“你若是不放心,跟着去就是了,为何要撒手?” 董树本挣扎着站起身说:“老了,圆圆一个能打两个,我出去有啥用?” “你这不是知道吗?” “知道归知道,等你当爹了就知道,有些事转不过弯的。” 俩人正说着,董圆圆拎着顺子回来了。 贾川同情的看了眼顺子,就听董圆圆恼怒的训斥道:“你出去干啥?万一那些人没走,你是能杀了他们还是能跑?他们若是手中有刀,捅你个对穿,我便要守一辈子活寡!” 董树本急道:“啥叫活寡?!” “爹你别护着他,自己吃多少饭,能耕几亩地,自己心里得有数!” “我哪护着他了,我是说……” 高云天出现在门口,高声说:“我去趟县衙,这些人敢晚上出来,便是住在城中了,我回禀县尊,连夜搜查……” 贾川说:“你先听我说两句。” 高云天进了院子。 “我之前说或许能有两日时间,看来我多算了,又或者他们在路上耽误了,看样子今日没能要了我的命去,他们到手的银子便要吐出来了,所以……” 高云天紧皱双眉等着贾川说出解决办法。 “明日麻烦你将朵朵请来吧,你总要往返县衙,再被派来的人有何等能耐,我现在不知道,但肯定是比今日这些人强,我看朵朵的功夫不比你差……” “她比我强,外祖最喜欢她,没传给我的,都传给她了。” “就是说你同意了?” “要不要把我舅也叫来?虽说他一身功夫稀松,但总比衙役们要强。” 贾川连连摆手说:“莫要惊动老人家,有你们兄妹俩就够了,来人能有多大能耐?” “他还不到四十,比我娘小四岁……” 贾川轻咳一声,说: “这种细节,回头咱们再聊,你回衙跟县尊说,这几人必定住在附近,此时已是宵禁,院外还有人巡逻,太远的路以他们的智商到不了宅子便被抓了,能够避开院外的巡逻说明他们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子,算准了时间出现扔了火把便跑,可一旦发力奔跑很容易被巡逻的人发现……” “巡逻的人没有发现,说明他们就住在附近!”顺子抢答道。 贾川点头说:“上午来的时候他们理应还没住处,找里甲带路查查附近可有今日租出去过房舍。” 高云天点头转身出了院子,董圆圆立刻上前将院门上拴,转身严肃的对顺子说:“你护好我爹,我今晚守着大哥!” “啥玩意!”董树本真急了。 顺子还帮着董圆圆解释:“圆圆的意思……” “她啥意思?你是真傻还是真傻?”董树本怒问顺子。 贾川很无语,说:“不如这样,咱们四个一起,我让厨房做点吃的,你们仨一起陪着我等高云天回来,可好?” 董圆圆一听有吃的,顿时双目放光,一把抓住董树本,哀求的看着董树本。 顺子刚要帮着董圆圆说几句,便见到贾川的眼神看向他身后,目光从无奈变作惊惧,连面色都瞬间惨白,顺子第一反应是拉着董树本和董圆圆朝贾川身后躲。 这一刻的顺子仍旧是将贾川当做可依靠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出来,在这方面贾川……不行。 可惜,顺子没能拽动董圆圆,只是拉着董树本跑到贾川身后。 贾川的心快碎了,他从来没有错的这般离谱过,这一晚上左右开弓,打得他的脸生疼。 从那鬼魅的黑色身影无声无息的在他的注视下出现在院墙上方,而后轻轻落地开始,贾川的呼吸就有些错乱了。 董圆圆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看到身后暗处站着一个看不出男女的人,吓得使出全力‘嗷’了一声。 这一声,董圆圆喊得惊天地泣鬼神!不仅差点将贾川嗷得坐地上,便是那个刚来的,也吓得退了两步。 也是这一声,将贾川吓得跑出去二里地的魂魄喊了回来,他竟是上前两步,将董圆圆挡在身后,对着黑暗中的人说:“你要杀的人是我,与其他人无关,这宅子并非我的,染上血就不好了,咱俩出去单挑!” 说罢,贾川就要朝大门走,被董圆圆一把抓住,认真的说:“大哥,你打不过他。” 贾川用‘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看了眼董圆圆,说:“莫担心,人生自古谁无死?”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死在何处都一样,莫理身后事。” 那人说了一句后突然便扑了过来,这不在贾川的预计中,他以为江湖中人都讲义气,他充分表现一下,那人理应跟他一起出去,等到院外,有县衙巡逻之人见到,自会跑去告知县衙中的高云天,他只要再按照中学时看过的武侠小说,说上几句废话,高云天便能赶来了。 哪知那人竟是不安常理出牌,直接就扑了过来。 贾川有一瞬间的犹豫,是冲上去受死不连累他人,还是躲到董圆圆身后?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董圆圆侧身撞了过去,董树本和顺子几乎是同时也冲上前。 这一切在贾川眼中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唯独那人手中带着寒光的刀身不曾慢下来一丝一毫,眼见董圆圆就要扎在刀尖上,一座山突然倒下就地一滚,那人‘哎呀妈’一声扑倒在地。 贾川看得眼睛都要裂开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董圆圆竟是这般冰雪聪明,近身倒地一滚,那人根本来不及避开,此时董树本和顺子已经冲到近前,他俩可没人觉着是董圆圆聪明,他们真的以为董圆圆摔倒了,二人着急的上前搀扶,同一时间那人以诡异的身姿又站了起来。 贾川知道该他出手了! “东北人吧?辽东?宁古塔?长白山?牡丹江?漠河?哈尔滨……”贾川想拖延时间,也不管现在有没有这些地方,想到了报出来。 那人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阴恻恻的打断问:“干啥?老乡啊?” “跟你打个赌。” “赌啥?” 那人摔这一下刀未曾离手,手腕属于是硬着地,有些酸痛,他正想借机缓一缓。 “你一个大老爷们,动手前不先打声招呼,算啥老爷们?!”董圆圆此时被董树本和顺子扶起来扯开嗓子喊道。 那人侧过身子,他觉着此刻自己有点腹背受敌,他沉着脸看向董圆圆问:“你,师从何人?” (本章完) 第59章 白衣朵朵 第59章 白衣朵朵 贾川趁机走过去捡起地上还有些火星子的火把,一会儿对敌一战,手里有个东西多少能撑住一会儿吧? “我师从何人关你屁事!”董圆圆说着便要冲上前,被董树本和顺子死死的拽住。 贾川举着火把转身,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的说:“我都说了,这是咱俩的事,与他人无关,你既然不愿意出去,那便让他们仨走吧。” “走?去报信吗?没用,县衙所有人来了,都是一个字,死!” “就凭你这句话便可诛你九族!但或许你并无家族,所以不怕。” “你想激怒我?” “你来的太匆忙,好多事没有问清楚,如果问清楚了,便不会……接手了,有什么遗言吗?趁你……还能说话,我答应你尽量帮你做到……” 贾川凭直觉推断这人接活儿接的比较急,并没有掌握到他这个目标的真实情况,他便想着言语上吓唬一番,让那人有所顾忌,同时能拖延时间。 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且得说一会儿废话呢。 可这不是片场,没有剧本,贾川话没说完,只听‘啪’一下,举着的火把一分为二,上面带着点火星子的一端直接跌落地上,贾川看着手中被削得剩一半的棍子,连呼吸都忘了,他甚至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听到呻吟声,低头看到趴在自己脚下不远处的董圆圆,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圆圆再一次救了他。 那人不愿听贾川哔哔,挥刀扑来,董圆圆反应也是快,她挣脱董树本和顺子的拉扯,几乎是同时撞过来。 就在那人刀尖快碰到贾川的时候,董圆圆到了,那人怎经得住董圆圆的分量?刀砍断了火把,人摔了出去。 董树本和顺子跑过来想将董圆圆扶起,这一次,董圆圆真的摔的不轻,碰哪哪疼,嗷嗷直叫。 贾川心凉了,他知道再不能指望圆圆的体重了,他举着半截棍子朝已经起身的那人走了两步,将三人挡在身后。 那人显然是怒了,未等贾川站定,他再次挥刀上前,贾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举着棍子迎了上去。 顺子惊叫一声:“不可!” 贾川手中半截棍子顿时只剩手中那一节,眼见长刀带着劲风又来了,贾川能做的也就剩倒地躲过一刀,这一招他熟,可然后呢? 命运的齿轮转动了。 黑衣人几次未能得手,已是气急,手中长刀霸道,刚猛的朝地上的贾川狠狠劈来,只听‘铛’地一声,还伴着嗡嗡的声响,贾川抬头一看,他的白月光竟是站在身前。 高云朵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刚刚那一刀沉稳厚重,她也只能勉强接住向外一挑,现下虎口生疼。 高人过招自是不会多言,黑衣刀客与白衣朵朵分站倒地贾川的左右,这下可有的贾川忙了,准确讲是眼睛很忙。 他此时才真正看清黑衣刀客手中这把九环鬼头刀,这是贾川心中给起的名字,因那刀背上铜环挥动间,叮当作响,仿佛恶鬼裂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 至于之前为何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听到,贾川没工夫想。 高云朵手中三尺青峰犹如一道游龙,她轻点院中青石,白裙下摆如鹤翼展开,剑尖游走在黑衣刀客周围,黑衣刀客频频后退,他没想到此处能遇到高手,待他深吸一口气,长刀突然翻转上撩,他不再躲闪,刀势化作黑色蛟龙反过来缠着高云朵。 高云朵也没想到哥哥急匆匆让她赶来,竟是碰到这等样的对手,二人貌似势均力敌,实则是在相互试探。 黑衣刀客的刀尖偶尔划过青石地面,沿途迸溅的火星在夜幕中拉出赤红轨迹。 贾川看傻了,竟是忘了坐起身,董圆圆也不嗷嗷了,不用董树本和顺子搀扶,自己坐了起来,董树本和顺子更是直愣愣站在原地,除了张着嘴,忘了还能做什么。 高云朵试探了几个回合后,抓住机会剑光忽如银河倒泄,在漫天刀影中撕开一线清明,直取黑衣刀客咽喉,黑衣刀客大惊,挥刀挡住这一剑,高云朵后仰刀锋擦着鼻尖掠过,高云朵手中的剑趁势倒卷,一剑刺中黑衣刀客左肩,却见那黑衣人不退反进,任由剑刃穿透肩胛,长刀带着血腥劈向高云朵。 高云朵想要拔剑抵挡已是来不及,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撞向黑衣刀客,别忘了高云朵的剑还在他身上,这一撞虽未能撞动黑衣刀客,但也算是让他深刻体会到刀割的痛处,黑衣刀客忍不住闷哼一声,手中动作也跟着停住了,同一时间,高云朵抽剑,黑衣刀客倒地,跟着倒下的还有贾川。 高云朵拎着剑,单手拽起贾川扔到自己身后,目光未曾离开黑衣人。 鲜血从伤口处汹涌外涌,黑衣人一手捂着伤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有一身武功,做什么不好?偏要收人钱财替人卖命!”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黑衣人咬着牙踉踉跄跄站起身,看向高云朵身后的贾川说:“这一次你躲过了,未必躲得过下一次。” “你还有下次?”贾川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说:“她留不住我。” 黑衣人话音刚落,便传来拍门声,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翻墙入内。 通常状况下,这个时候警察该来了。 果然,待翻墙那人站稳,贾川一看是高云天,下意识的长舒了一口气。 顺子踉踉跄跄的跑去开院门,数名捕快一涌而进。 黑衣人捂着伤口看了眼院门口,他对这些捕快自然不怕,但想要夺门而出必定要费些时候,一旦有停滞,便会给那女人机会,他将目光移到高云天身上。 贾川在看到高云天的时候,心里算是踏实了,别人不知道高云天功夫如何,他是知道的,有这兄妹二人在,自然是可以踏实了。 黑衣人这工夫可没闲着,他前后看了又看,在他看来只要离开院子便无人再能抓到他,而眼下他一动,那女人必定会阻拦,他必须找到一条能迅速飞跃院墙的路线。 于是,他看上了高云天的位置。 在他看来人高马大的人都缺少灵活性,且这地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也就罢了,还能有两个? 此时的高云天已将铁尺握在手中,只是几眼,他便知道妹妹无碍,但他不知道为何妹妹没有乘胜追击。 院中有那么一刻是安静的,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黑衣刀客扑向高云天那一瞬间,院子满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声音还没落,黑衣刀客被高云天一铁尺拍倒在地,而后高云天高声喊道:“绑了!” 黑衣人觉着自己的胳膊……碎了,耳边还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让他倍感羞辱。 “你为啥不利落的将他拿下?” “你们抓人不是都想着留下活口吗?我再出手,他还能有命在?” “我若是未能及时赶到,你当如何?” “猫捉老鼠呗,尽量让他活着等到你来。” …… 躲在后院的下人们忙乎开了,烧水的,抻面的,洗菜的…… 贾川屋中,高云天正在夸赞自己的英明决断。 他离开院子第一件事不是去的县衙,而是去了舅舅家让妹妹尽快赶来宅子,他没有等到明日。 这一决定直接救了贾川的命。 院外巡逻的人是没有发现黑衣人进院的,但董圆圆被吓到后那一声低吼,响彻巷子,别说巡逻的人,周围二里地都能听到。 但是,巡逻的人没有冒然进院,只是派人赶紧通知县衙,理由也很充分,他们要守在外面以防贼人出逃。 高云天的舅舅也算是富户,住的离县衙不远,高云朵直接便过来了,高云天直接回了县衙。 他回到县衙见到已经六神无主。吓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崔有志才知道,宅子里的人可能遇险,之前的火把不过是调虎离山。 高云天迅速带人赶来,这一进一出的着实耽误了些时间,他虽比妹妹晚到了一会儿,却将黑衣人生擒,他怎能不得意? 贾川惊魂未定,没心情拦着高云天得意。 董树本和顺子更是找不到北,高云天说了什么他们都未必听到。 只董圆圆听得认真,她摔的一身青紫,还要忍痛留下来,便是想听听故事,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云朵好奇的盯着董圆圆看,哥哥性子她怎会不知?懒得听。 下人们端着茶壶茶杯进来,给每个人都倒上,又说一会儿面就做得。 董圆圆一听高兴了,说:“我那碗多来些面,刚才卖力气了,得多吃些补回来。” 高云朵好奇的问:“你不怕?” “怕啥?”董圆圆好奇的反问。 “刚才那般境况,生死可是一瞬间的事,你不怕?” “怕有啥用?有时候我觉着委屈,便会跟娘抱怨两句,我娘便说遇事莫多想,想多了更是闹心,好多麻烦都是想出来的,不想就没有了。” 董圆圆说的很认真,高云朵眨了眨眼,想了想竟是轻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60章 看不上 第60章 看不上 高云天看着妹妹的表情,哼了一声说:“往日都是你说教别人,今日倒是难得见你受教。” 高云朵白了一眼哥哥,没理他。 贾川喝了一口茶,心神稳了一些,站起身拱手道:“今晚要多谢你们救我性命。” 高云天哼了一声说:“你莫多想,我们这也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县尊说了,你若是死在东照县,我们都够呛能活。” 高云朵皱眉道:“好好的话,到了哥哥口中便变了味儿。” “我说的也是实情,他是谁?是皇上看中的人,眼看着便要进京了,这时候若是死在这里,莫说我看护失责,便是县尊也逃不过问罪,先是当街杀人,而后深夜放火,最后入宅刺杀,我就问你们,若是贾川今晚真死了,县尊……能有好?” 高云朵不服,问:“既然知道他重要,为何不多安排些人手,晚上只你一人在宅子里,还这般轻易被哄骗出去了……” “不是我觉着无碍,是他自己推断这两日不会有事。” 贾川搓了搓脸,沮丧的坐下。 他想不通是哪里出错了?他认为别管是哪个王爷想杀他,都是为了一口气,就是看他不顺眼,远远不会到非杀不可的地步,他们要是有这个劲头,有这样的能耐,不是应该用在朱瞻基回京途中吗? 董圆圆看向贾川问:“我爹总说你可厉害了,顺子哥也说你掐指一算,没发生的事都能算出来,怎突然不管用了?” 高云朵也看向贾川,等着他的答案。 贾川不敢直视高云朵,撇了一眼迅速挪开视线,说:“我也在琢磨是哪里出了问题,杀了我对他们没有明显的好处,且眼下他们应该无暇顾及到我才对,就算是皇上不好给他们定罪,他们也理应夹着尾巴等着下次机会才是。” “谁?他们是谁?”高云朵问。 贾川纳闷的看向高云天,像是在问:我的英雄事迹你没夸张的跟你妹妹浅谈一下? 高云天忙向妹妹解释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太子途经黄芦岭遇袭的事,内什么……是他救的。” 高云朵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哦,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祖坟冒青烟,什么都不会,便得了天大功劳的那个人?” 贾川恼怒的看向高云天,高云天忙斥责高云朵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说过这些话?贾川是我好兄弟,帮我查明了几起命案……” “哦,对,你还说过……” “不用你在这儿了,我一个人能行,你回家吧。”高云天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高云朵说。 高云朵笑呵呵的哼了一声,没理哥哥,而是看向贾川说: “我哥就这样,明明很敬佩,也要说一些难听的话,他说本来是想明日再叫我来的,可他人不在你身边心里便会不踏实,今晚他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还说虽然你说今晚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就是不放心,所以我才会来。” 贾川自然是知道高云天的为人,听罢高云朵的话,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高云天却急道:“你怎的话这么多!你闯的那些祸……” 贾川站起身打断高云天,在有限的厅中来回踱步,边走边说:“这次赵王又想噌热度,他觉着不管是谁将我杀了,皇上都会算在汉王头上……”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替汉王担心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这后面的日子咋过?”董树本着急的问。 “爹!大哥说这些就是为了想出后面咋做的法子,你打断他干啥?!”董圆圆生气的说。 贾川不溜达了,他坐回到椅子上,挠了挠头说:“其实,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也想不出什么来。” 顺子起身说:“要我说今晚肯定没事了,都先睡觉,睡一觉起来或许脑子就好用了。” “你睡得着?”董树本没好气的问:“再说你怎知道后半夜能消停?” 顺子也有些急了:“我不知道后半夜是不是一定消停,但我知道圆圆还一身伤呢,再不上药,明日还能不能走路都不一定!” 董树本这才想到宝贝闺女今晚可是狠狠摔了两回,他赶紧起身说:“圆圆,走,回去歇息!” 董圆圆眼睛一瞪:“面还没上来呢!” 高云天突然问:“今晚是不是应该审审那人?” 贾川摆手说:“要审你审,我脑子转不动,一天两次去鬼门关转悠,现在我就觉着浑身上下都是堵着的。” 高云朵起身朝高云天说:“哥,你出来一下。” 高云天乖乖跟着妹妹出去了,正好看见下人门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和几碟小菜来了,兄妹俩在院中刚说了几句话,便看见董树本和顺子扶着董圆圆出来。 “干啥去?”高云天问。 “她刚才是直愣愣撞过去的,摔的也是结结实实,身上难免有伤,需要上药……”董树本说着看向高云朵,讨好的问:“高姑娘可方便为我女儿上药?我们……确有不便之处,本想着找……” “好!”高云朵爽快的答应,就要跟着董树本他们走了。 高云天忙说:“再急也应吃点东西再去。” “吃过了,内个,高姑娘你先吃,吃完再去后院,我先将药找出来,他娘别的没啥,总是担心我受伤,便托人调制了专治跌打损伤的……” “吃过了?这么快吗?”高云天吃惊的问。 “哎呀,我哪里吃得下。”董树本摇着头说。 话音刚落,急促的拍门声又响起,董树本脚下一软差点就做到地上,高云朵喊了一句:“你护好贾川!”几步便窜到院门前。 这时外面人喊话了:“我是县衙仵作,来看看假正经,不是,贾经承。” 高云天松了一口气,对高云朵说:“快开门吧,自己人。” …… 老郑头是出小院溜达的时候听到衙役议论,才知道贾川又差点死了,他赶紧过来看看。 董树本见到老郑头连自己闺女都忘了,上前与老郑头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刚才的险境。 在董树本口中,黑衣刀客的刀几次擦着贾川的脖颈而过,都是董圆圆及时出手,才从鬼门关将贾川拽了回来。 高云天和高云朵也是听了董树本所言才知道,在他们来之前是何等样的危险,尤其是高云天,他以为不过是有惊无险,他来了之后才定了乾坤,很轻松,眼下只需商量妥当后面如何防范便可。 高云朵以为自己来的刚刚好,刚才心里还在琢磨这位替他们报了杀父之仇的人,根本不像哥哥口中描述的那般机智勇敢,相反有些怯懦,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中午时分那一次她已经见过贾川的怂样,晚上再见,第一眼贾川仍旧是倒在地上。 她将哥哥叫出来,也是想问问,有些事是不是哥哥搞错了? 但听了董树本的讲述,高云朵多少能理解一些了,她觉着是自己并没有看到全貌,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她赶紧做了自我批评。 董圆圆等不及了,连着喊疼,董树本这才住嘴,和顺子送董圆圆去后院。 老郑头摇着脑袋进了屋。 贾川见到老郑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老郑头说::“你真是福大命大,该叹气的是要杀你的那些人才是。” 而后他看到桌上有面,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高云天带着高云朵跟进来,高云朵匆匆吃了面便去后院给董圆圆上药了。 高云天看着桌上仅剩的一碗面,推到贾川面前,说:“多少吃点,明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 贾川双目一瞪,怒道:“我死了对你有啥好处?!” “哎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郑头和稀泥。 高云天一看贾川误会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明日或许来的人多,你便不再得空好好用饭了。” 贾川呼出一口气,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再肆无忌惮,也不敢大白天的一堆人冲进宅子杀我,多大仇?” 高云天起身说:“我还是觉着需要先审审那黑衣人,总能知道他有没有同伙吧?” 说罢,高云天不等贾川说什么,便走了。 老郑头急急的喊道:“你个愣头青!你走了,再有人来,谁护着贾川?” “他妹在呢。”贾川说。 “谁妹?刚才那个俊俏的姑娘是高中的妹妹?”老郑头好奇的问。 “唉,再好有啥用?我眼下这等境地,不敢有任何想法。” 老郑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探身问:“谁问你这个了?你这是啥意思?看上了?” 贾川觉出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了,忙打岔问:“你刚才问啥来着?” “我是问他俩是亲兄妹?长得……其实还是有点像的,那丫头看着可不好惹,娶回家怕是要挨欺负喽。”老郑头坏笑着说。 贾川冷哼了一声说:“第一次见面我倒在地上等死,第二次见面,你说巧不巧,我还是倒在地上等死,你若是个姑娘……你别是,不敢想!” 老张头嘿嘿笑了两声问:“你的意思是,那姑娘若是能看上你,你便应允了?” “看不上!”高云朵踩着自己的声音进了屋。 (本章完) 第61章 坏消息 第61章 坏消息 什么叫尴尬?什么叫找个地缝钻进去?老郑头这一刻体会的很是深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应该看向何处比较合适。 贾川还好,他抬头看着高云朵,脸上没什么表情,还能开口问出:“圆圆伤势不重吧?” 高云朵说完立时便有些后悔,奈何刚刚听到老郑头那句的时候,她人已到门口,双手也做出了推门的动作,嘴比脑子快的说出了心里的答案,若是哥哥在,或许还能帮她周旋一二,不至于这般难为情。 没想到贾川冷静的跟没有听到一样,问了一句董圆圆的伤势,便将这份尴尬化解了。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我哥呢?” “他回县衙审问那黑衣人了,他想知道那人有没有同伙。”贾川答。 “哦。”高云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走也不是,去哪?哥哥不在,她肯定要留在这里,可留也不是,虽不是孤男寡女,可也是夜深人静…… “你坐,他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审不出来什么的。” “为何?”高云朵倒是不纠结,直接坐下。 “他这样身手的人,不一定是收买的吧?”贾川看向高云朵问。 高云朵点点头说:“这样身手的人,不多!我和哥哥是自幼跟着外祖习武,外祖也曾带我们见过一些高手,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清高,想收买……” 高云朵歪着头想像着若是有人想收买她杀人,她赶紧摇摇头,她不可能答应,除非有血海深仇,可当初即便知道李顺是仇人,她也没敢冒然去杀,哥哥说要等机会,不可连累家人,他们还有舅舅一家要顾及。 贾川见高云朵突然沉思,以为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便等了等。 高云朵想明白了,又说道:“身手越好越难收买,除非是主仆的关系,但我看那黑衣人不像是个奴才。” “是,若是他们手中有这样的人物,不用在当初追杀储君上,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说不通?” 老郑头忙说:“还真是,你算老几啊?杀你顶多算是解恨,找几个亡命之徒便做了,实在无需找这样的人出手,你不值当的。” “虽然你说的对,但是我咋听着这么别扭?” 老郑头坏笑道:“你现在还有工夫为一句话别扭?” 刚刚消散的尴尬气氛又被老郑头带回来了,贾川混乱的心此刻像是揉搓成一团,他捂着胸口咬着后槽牙说:“你屋里是不是还有尸体等着你?” “没了,都领走了,都没用我去埋,巡检司带回来的那具,锦衣卫的人领走了,我还想说让你跟他们说一声,那具尸体一旦离开了冰,用不了半日便会……” “你上了年纪,熬夜不好,赶紧回去睡吧,梦里啥都有。” 老郑头笑呵呵的站起身,刚要开口,贾川又急急的说:“你先坐下,等高云天回来了,你再走。” 老郑头扭头看向高云朵问:“我走吗?” 高云朵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贾川急道:“你真是闲的,有这工夫帮我想想到底哪些人想杀我不好吗?” “哪些人?你是说你得罪的不止是王爷?”老郑头惊讶的问。 …… 这一夜贾川在混乱中坚持到天快亮,高云天回来,终于上床睡下了。 很少做梦的他噩梦连连,皆是被人近身砍杀的梦境,梦里贾川一直在喊:“我招你们了?!至不至于的?!” 贾川之所以会这样,很大程度是高云天审问完回来后说的话,他说:“那人说无人指使,他只是替好友来解除祸患,你就是那祸患,我问他好友是谁,他说好友已仙逝,不提也罢,他伤的挺重的,我也不好用刑逼问,便只能回来了。” 贾川听罢更是云里雾里,他是谁的祸患? 高云朵没有离开,住在后院,高云天与贾川睡在一屋,他睡的也不踏实,只因贾川一直在蹬踹,还时不时的高喊:“你过来呀!” 转日几人陆续起身,县衙来人报:那黑衣人伤重,没能撑到用早饭,便死了。 贾川知道后搓了搓脸,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两日,宅子里外都是衙役,贾川基本不太出屋,县衙领导分批次前来慰问,老郑头天黑了便会过来陪贾川说说话。 贾川遇袭的消息早早就报上去了,崔有志觉着接贾川进京的人理应提前来将这座瘟神接走,他日日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 这也不怪崔有志,贾川遇袭当时便推断出那几个放火的棒槌理应就住在周围,但还没等高云天带人去查,黑衣人又来凑热闹,以至于耽误了一个晚上。 待转日高云天起身后准备着手查一下,那几人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要说这几人的脑子也是十分的与众不同,他们能想到住在附近方便动手,却不曾想过动手后是否方便离开? 他们租住了跟贾川同一条巷子的一户人家,因只有老两口,院中确实有多余的房间,而老两口为何会答应这三人住下,已无人能答,这三人杀了老两口准备离开巷子的时候,被巷子中衙役直接按倒在地。 里甲可就站在巷子口,哪个是本巷居民,哪个是生人,里甲一眼便可认出。 崔有志知道又出了人命,小心脏差点罢工,他怎能不盼着贾川快点离开? 这三人如同贾川推断的一样,不过是数个中间商中间的一环,还是最底下的一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唯一的方法便是顺藤摸瓜。 但崔有志现下又怎会接下这么个差事?反正已经有了这三人的供词,到时往上面一送便算是交差了。 贾川本就知道这三人没什么用,自然是不会计较。 他也想快点走,如此这般等下去,感觉就像是长了个脓包,越等包越大,但没人来接,他也不敢冒然出行……真的会有人来接吗? 高云天信誓旦旦的说:“既然没有指明谁送,那便是有人来接,你与官员回京述职不同,他们自是知道先到哪里报到,而后住在何处,你京城中除了皇上谁也不认识,别人进京还能投奔个谁,你总不能直接带着包袱去找皇上吧?再说,你眼下这般情况,皇上定然是知晓的,怎会放心让你单独上路?” 贾川觉着也是这个道理,便开始期盼快点有人来接,他感觉这个宅子就像是牢笼,自己不想出去那是一回事,不能出去便是另一回事了。 高云天每日还是会去衙门里点卯,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回来便会跟贾川说说衙门里的事,比如孙旺的孩子夭折了。 贾川很惊讶:“找的不是最好的儿科大夫?” “我听说那孩子是娘胎带的病根,又找了庸医医治加重了病情,咱们若是不去这一趟,未曾将孩子带来城里医治,个把月的也是个死,多受些罪罢了。” “没听懂!怎的带来医治反倒更快送了命?” “医馆是不想收治的,当时便说没得救了,但架不住孩子娘哭求,捕快吓唬,但也是丑话说在前面了,那孩子身体羸弱,受不得猛药,试了两日温和的药,毫无用处……” 贾川明白了:“坐馆的医师与孩子娘商量了一下,用了猛药,孩子没挺过来。” 高云天看了看贾川说:“内个,孩子断气后,孩子娘一时想不开撞了墙……” 贾川头皮都麻了。 “好在是在医馆,被救下后倒是无性命之忧,刘六刘七去探望,劝慰了几句,那妇人说,说活着太苦了,娘家指望不上,夫家又是个没本事的,眼下连一亩田都没有,活着也是等着饿死,还不如跟孩子一样,早死早托生。” “她还不知道孙旺犯了事?” “怎会不知?连着几日未见人影,想想也是,家中还有病弱的公婆张嘴要饭吃,唉,她哪还有活路?” “孙旺叔叔大爷买去的田地……” “我已与县尊说过此事了,县尊判罚时会将田地分些回去,但指望她一个妇人劳作养活一家人,唉,也只能帮到这儿了,里甲应承多加照顾,我将医病剩下的钞银没经你同意,都留给那妇人了,只盼着熬过这个冬天,或许明年便能好起来。” 贾川点头,心里百般滋味,他本想查案,替死者伸冤,没想到却加速了孙家崩塌,他知道即便他们没有出现,孩子也留不住,孙旺一家怕是也活不下去,但……这两日听到的都不是好消息,这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 董树本这两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因为贾川的一系列允诺,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睡一觉起来后,咋就没人提了呢?他想问,但他能感觉到宅子里的气氛略微的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便拖了一日,哪知转天气氛更低沉。 这晚天刚黑,老郑头背着手来了。 等候多时的董树本正在院子里转圈圈,他觉着再不提闺女的婚事可就没机会了,等京城来人接可能是说走便走,闺女咋办? 于是,他跟着老郑头一起进了贾川的屋子。 (本章完) 第62章 京城来人接了 第62章 京城来人接了 贾川情绪上低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尤其是在高云天口中打听兄妹俩的过往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当然主要是关于高云朵的消息,让他更是提不起精神来。 他不想琢磨谁想杀自己的时候,便琢磨琢磨高云朵,那日高云朵直说‘看不上’,贾川当时心是快碎掉的,好在上一世被拒绝的多了,虽都是些相亲对象,但也是经验,这才能在当时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听高云天说他们兄妹俩都已在他爹活着的时候说定了亲事,因为家里的事,才迟迟没有走完程序,贾川的心算是彻底碎了。 老郑头进屋的时候贾川还在情绪的泥沼中挣扎。 董树本之前几次进来看到贾川这副神情都没敢开口,想着跟着老郑头,这老头几句话或许就能将贾川的毛捋顺了。 果然,老郑头几句不招四六的话,将贾川失落的情绪赶走了一些,他明白感情的事,是吧,很复杂,这一世他接触过的女性就后院这两个,可说都是女中……翘楚,估计常接触女性的男性朋友也未必能一下遇到俩这样婶的。 等到了京城,那里丛,不是,那里机会更多些。 贾川安慰了自己两句,再加上老郑头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离别之伤,贾川赶紧安慰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肯定会来看你,如若有机会,一定将你调离……” “别!我一辈子,我爹一辈子都在这儿,你将我调何处去?人生地不熟的,我反倒不自在。” 董树本马上插嘴道:“来日方长嘛,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圆圆可能都做娘了。” 贾川看向董树本,董树本正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我忘了圆圆的婚事!”贾川懊恼的说。 董树本快哭了,他哽咽的说:“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晚。” 贾川搓了搓脸,抬头正好看到高云天进屋,他忙问:“你快马加鞭去找韩将军,两日内可能回来?” 高云天愣了一下,问:“我为何要去找韩将军?” “帮我去取些钞银回来给顺子做聘礼,给圆圆买婚房。” 高云天愣了一下问:“我去要,韩将军能给?” 贾川忘了这个重要的环节,他没有跟韩镇讲好取银子的暗号,随便一个人过去说取银子,韩镇必然不会轻易给…… “需要多少?我先找我舅垫上,你写封信给韩将军,说好谁去取,何时取,取多少,到时我再跑一趟肯定不白跑,你……”高云天看向董树本:“不着急嫁闺女吧?我是说不着急这两天嫁吧?” “不着急不着急!”董树本摆手,脸上笑出了一堆褶子:“只要贾川走后,我们还能住在这里便不急。” 老郑头哼了一声说:“你倒是真敢开口!” 董树本收敛笑容,说:“你没闺女,你不懂……” “你有闺女了不起啊?”老郑头急了:“别人当爹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嫁闺女,哪有像你一样靠别人嫁闺女的?” “正是因为我没本事,所以才厚着脸皮求他……” 贾川见俩人要吵起来,忙说:“等我走了你们俩再吵!” 董树本只得住嘴。 贾川看向老郑头说:“之前呢,我是觉着就我们三个活下来了,不管是老董还是顺子,我若是能帮得上,必定都会倾尽全力,这婚事正好又是他们俩,不是,就是跟他俩都有关,我自然想着多帮一帮,后来,圆圆救我性命,抛开老董和顺子,圆圆的事就是我的事。” 老郑头哼了一声,扭脸看向别处。 董树本忙问:“那你走了,我们可否住到圆圆和顺子成亲?” “你真打算跟你家那位……先斩后奏?”贾川问。 董树本说:“我细想了想,只能先斩后奏,我家里那位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然这些年为何我护不住圆圆?若是让她知道圆圆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她定能将你搜肠刮肚,抽筋剥皮,吃干抹净……” 贾川伸手:“你打住!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在说嫂嫂如何如何,我看是你想这么着吧?你是怕夜长梦多,怕我走后,人走茶凉,你空欢喜一场。” “不是,我就是怕她娘狮子大开口……” 老郑头急道:“我看是你想狮子大开口!” 高云天冷哼一声道:“老董啊,你若真是这么想可就太不了解贾川为人了,他在你手下三年有余,你竟不如我这个认识月余的人了解,那日他是如何说的?你必定记得清楚,可那时你闺女还未曾救他的命,他尚且那般允诺,如今他怕是要倾家荡产的帮你嫁闺女,你还待如何?” “你们,你们怎就不信?”董树本小声的反驳。 高云天此刻脑子在家,他分析道:“你定是想着到时将家中人都接来,在这里风风光光的将闺女嫁了,反正到时贾川不在,你家那位到底是何秉性,他也知道不了。” 董树本撇了撇嘴,说:“我是有私心,但,也确实怕家里那位闹事,她嫁给我时,多少是受了些媒人的骗,这些年每每提及便要对我一顿说,我家当年确有不对的地方,我便事事让着她,哪知竟惯出了毛病。” “你骗她啥了?”贾川好奇的问。 “还能是啥?将没有说成有,她还以为嫁过来能享福,哪知家中这般穷。”董树本叹气。 老郑头说:“我不娶多明智,娶回家也是让人家跟着受罪,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贾川捋了捋砂思路,就像他刚才说的,别的都不论,只看董圆圆救过自己的命,他那些白得来的银子也不会留着了。 如今又有高云天帮衬着,他再找知县、县丞托付几句,董圆圆与顺子的婚事便不用仓促,慢慢筹办便是了,顺子的爹和继母不用顾及,至于那位嫂嫂究竟如何?贾川并不关心,婚后有顺子护着,又离得不近,谁也别想欺负了圆圆。 于是,贾川将这场婚事全全交给了高云天,只私下里说了自己拢共多少家产,超了便只能先欠着,待他再弄到银子后归还。 高云天也爽快,说:“你放心,不会超!我去韩将军那里拿来多少用多少,董树本敢有不满,我打到他满意为止。” 董树本还想细说说,比如聘礼给多少?房子买在何处?买多大的?是不是得给小两口置办些田产? 可惜贾川眼下心太乱,说着说着便会走神,高云天懂事的将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说等贾川离开后再做商议。 董树本又盯着贾川给韩镇写了信后,这才满意的离开。 贾川这封信写的跟鬼画符没啥区别,他甚至担心韩镇看不懂,可让别人代笔恐怕更不好,这时候贾川知道信物的重要了,他想着到京城找人刻个章。 贾川让高云天明日去县衙将崔知县和于县丞找来,他是不方便出行,不然这种求人的事哪有让人家来的道理。 然而,转日一早,没等高云天去县衙,县衙有人急匆匆拍开了宅子的院门,急急的找贾川回禀:锦衣卫来人了,马上就到宅子。 …… 贾川没想到自己‘出狱’的日子这么快便来了。 他迎到了院门口,很快便见到窄巷中十二匹河西骏马缓缓行来,更显得窄巷狭窄,马上那些人的绣春刀在温热的空气中泛着冷光。 贾川倒吸一口气,不明白这是来接他还是来抓他的。 为首那人到了宅子门口才勒住缰绳,看向贾川。 贾川与他四目相对,只见此人四方大脸,眉骨处有道寸许长的刀疤,让贾川瞬间想到了夏千户,夏千户若是活着,这人脸上的疤根本不够看! 贾川瞬间心不慌了。 高云天此刻站在贾川身后,低声解说道:“他补子秀的是过肩飞鱼,佩的是错金螭纹刀,应是锦衣卫千户。” 别的贾川没听懂,只听懂了千户,他心说:一个千户后面竟是跟着这么多人,好大的排场。 贾川显然被面前场景震撼到忘了这些人来的目的 此时那汉子已利落下马,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下马。 那人将马绳交给跟过来的衙役,走到贾川面前,拱手道:“北镇抚司千户陈默见过贾经承!” 贾川双眉一挑,不用问问吗? 贾川也赶紧抱拳:“陈千户辛苦!” 陈默哈哈一笑道:“贾经承莫惊,这般来到门前,也是为了给那些人看的,杀杀他们的贼心,看他们可还敢对贾经承心怀歹念!” 贾川离着陈默算是相当近了,陈默这两声哈哈,将口中积攒几日的口气全都吐到贾川脸上,贾川差点被熏背过气去。 他屏住呼吸听陈默将话说完,又等了一息才开口道:“诸位赶路辛苦,快快进来歇息吧。” …… 贾川走在前面领路。 陈默比高云天稍微矮了一点,但一样的魁梧有力,没用贾川介绍,陈默便直接喊出了高云天的名字,这本就让贾川心中一惊,这年代可没有照片,这人看着像是个莽夫,实则细致的很。 而陈默后面的话,直接叫停了贾川的脚步。 “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啊,这次你跟我们一起进京,徐佥事调你入锦衣卫。” 陈默的话音一落,贾川和高云天都站住了。 (本章完) 第63章 实情 第63章 实情 贾川回头皱眉看向高云天,高云天也正眼神惶恐的看向他。 陈默也愣住了,他以为自己一进门便将这个好消息说出来,这二人必定欢喜的不行,他也算是先在贾川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贾川看到高云天的眼神,立刻明白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是,他爹便是死在诏狱的。 贾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陈默刚要问话,便见崔有志拎着前襟跑了进来。 有县衙官员安排,锦衣卫其他人都得到了高级别的照顾,好在前院便能安排下,不至于影响到后院。 贾川带着陈默进屋坐在厅中圆桌前,高云天和崔有志原本也坐下了,只是刚坐下,陈默便严肃的朝二人看了一眼,这眼神崔有志熟,他即刻拽起高云天,说:“刚想起来县衙还有事,我们先行告退。”便拽着高云天出了屋。 贾川明白,陈默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贾川说。 没想到陈默先是起身朝贾川深深一揖,态度更是谦卑:“陈默谢过贾经承。” 贾川愣了一下,纳闷的问:“何事谢我?” 陈默飒然一笑,说:“此事还不能说,贾经承只需记得,你有恩于我便可。陈某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此行徐佥事会派我来也是信得过我手中这把刀,贾经承大可放心,路上若是有人胆敢来犯,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快坐快坐!你们一路辛苦,这一趟……咱们几时动身?” “自然是听贾经承的,皇上在我临行前也是吩咐过凡事要听贾经承的。” 贾川忙说:“我都不认得去京城的路,还是听陈千户的。” 陈默想了想,说: “来时路上我瞎琢磨了一下,贾经承得罪的人,眼下没工夫琢磨着如何杀你,若是有人还在惦记着这事,也是之前安排下来的,从徐佥事带着小东山上的山匪回京后,他们便没那么自在了,赵王更是将自己手中兵力,包括护卫全部上交,我是一粗人,看不懂这些,但也能明白赵王是老实了,可汉王……” 贾川一听这位下令杀了巡检司四十多人的罪魁祸首,竟像是能躲过惩罚,瞬时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陈默说: “这次带回去的主要人证是赵王手下赵力,那些山匪知道的不多,审讯的事皇上没让瞒着,汉王自然会知晓赵王所为,所以这一次后,汉王不会再信任赵王,这两位王爷现如今虽未被夺爵,却也忙着各显神通自保。” 陈默见贾川低头沉思,等了片刻才轻咳了一声,说:“所以,我琢磨着回去的路上,有锦衣卫护送,理应不会有人敢来。” 贾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高云天调去锦衣卫的事……还有缓吗?” “啊?贾经承的意思……” “我也是有私心在,想着皇上派的新差事,别管去哪干啥,有高云天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贾川随口说了个听着还算合理的理由。 “哦!”陈默你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说:“这事儿也好办,只当是锦衣卫派人保护贾经承便是了。” “我何德何能?再说,陈千户也知道我现下只是个经承,即便调任也只能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有个锦衣卫在身边……” 贾川话没说完停住了,他突然间想起来董圆圆的婚事他是全部交给了高云天,高云天若是跟着进京,谁来管圆圆? “内个,这一趟高云天是一定要跟着进京的,是吧?”贾川问。 陈默不会了,若是换做旁人,这时候不知道要多高兴,怕是包袱都收拾好了,可他看贾川的意思,像是不想让这人进京。 贾川忙解释道:“是这样,我之前听李百户说过,想要入锦衣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家世清白,还要身体强健,要精心挑选还要各种训练,顺利通过考核的方可成为锦衣卫……” “高云天的父亲曾是监察御史,家世上查过了,很清白……” 陈默后面的话,贾川听不到了,高云天的身世他还没说呢,他们便已知晓了,他还是低估了锦衣卫的疑心和查证速度。 是不是太闲了? “……所以,高云天调去锦衣卫,贾经承不用有所顾虑,他必能胜任,至于贾经承的一些想法,大可到了京城说与徐佥事知,但,高云天可定是要一同进京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贾川想想也是,上面决定的事,他若是找个借口强行留下高云天,他可能不会有什么,高云天来日再进京,待遇可就不一样喽,或许连进京的几乎都不会再有的了,他又不可能真的将高云天弄到自己身边做一辈子的贴身保镖。 “咱们明日再走也是来得及吧?”贾川问。 陈默善解人意的说:“贾经承有何难言之隐尽管与我讲,我说过,你有恩与我,能为你行方便的地方,我决不会犹豫。” “既然如此,我便不与陈千户客气了,你先稍等我片刻,我去与他们商量一番,而后再说。” …… 董树本急得直转圈。 高云天和崔有志并未真的回县衙,眼下都聚在后院开会。 崔有志原本还觉得庆幸能够参加这样的会议,等听到了会议议题后,他很想再说一遍刚才的台词,而后速速离开。 帮着董树本嫁闺女不是难事,安排几个下人便能操持,但一应款项皆须垫付,且还要派人去卫所找韩镇拿银子,这事儿一旦被人传出去,不知实情的还以为银子是他的,更何况新郎官是顺子,这一头也得掏钱,用多了找谁?再说,他怎好意思去取贾川的银子?不取,他辛辛苦苦攒的那些银钱需要搭进去多少? 贾川很严肃的喊了声:“老董!” 董树本停住转圈,用绝望的眼神看向贾川。 贾川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头一转,看向董圆圆问:“你可知道你娘打算如何安排你的婚事?” 董圆圆耸了耸肩说: “能如何安排?谁给的钞银多便将我嫁给谁,我是跟娘说过这事儿的,多少也得看看人品,我娘说人品不能当饭吃,最主要是能吃饱,我觉着娘说的也对,但是,我自己耕田也可养活自己,为啥非要嫁人?娘就说我不嫁人,弟弟便没有钞银给我娶弟妹,没有弟妹,董家便没有后,没有后,爹就会很伤心,我不想让爹伤心,可娘选中的彭家,那人就是个药罐子,我不想嫁,爹写信说让我来这边好好劝劝我,我娘才放我来的。” 贾川皱眉看向董树本,异常严肃的问:“说实话能噎死你吗?” “我说的是实话呀,只是,只是没有这般具体罢了。” 贾川又扭头看向董圆圆问:“这事儿你为何不早说?” “你们没人问呀。”董圆圆委屈的答。 “你那婆娘是不是已经收了彭家的聘礼?”高云天皱眉插了一句问。 董树本哀叹一口气,跌坐到椅子上说:“说是聘礼都是好听的,彭家不是娶,是纳!” 一直没吭声的高云朵立时站起身,怒问道:“你们家是吃不饱快饿死人了,只卖闺女一条活路了吗?!” “我自然不愿意,可我不在家,那婆娘自作主张,先斩后奏,收下钞银后才写信告知我……” “为人父母者,理应为子女计深远,只因圆圆是女儿便只替儿子打算,将圆圆轻易许与他人,还不是娶!你可知妾室是如何过活的?随意被主母打骂,惹得主母不喜随意卖了也是有的,家中不到万不得已,哪个亲娘会这般狠心?这样的女人,你留着作甚?!”高云朵看起来是气急了。 “那彭家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药罐子竟还要纳妾?”高云天也怒问道。 “哎呀,你们跟我吼有啥用?那彭家祖宗攒下些田产,雇了十几个长工种地,可自家人没一个能干的,长工是越雇越多,到彭宗德这辈儿更是要命,他自己带死不活不说,两个弟弟也是好吃懒做,一大家子的人,彭宗德还是个药罐子,那,那祖上留下再多也迟早被祸祸完……” “所以他们看中了圆圆,想要纳了圆圆,而后让圆圆替代长工,便可省去不少工钱,我说的可对?”高云朵就差拎起董树本质问了。 高云朵平时没什么朋友,她确实有些清高,看不惯富户人家的小姐扭扭捏捏,又不喜那些不通文墨粗俗的女子,如今远离京城,她倒是落了个清闲。 可与董圆圆一起待了两日,董圆圆性子直爽,憨憨的十分可爱,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虽不通文墨,却很讲道理,很合高云朵的脾气,高云朵与她在一起吃饭都觉着香,便也不在意董圆圆大字不识一个。 董圆圆更是喜欢高云朵,她从记事起便只知干活,哪里懂得其他?高云朵没事便会讲些过往的趣事给圆圆听,尤其是讲打架的事,有时候因为听故事圆圆还会错过了用饭的时间。 最近一直身体抱恙,等好些了,列单子感谢大家!月票虽说跟别人比不多,但跟我自己比,真是好多啊! 知足之余是温暖。 抱拳! (本章完) 第64章 走 第64章 走 可以这么说,这时候若是有人来调戏高云朵,董圆圆会坐死他,若是有人欺辱董圆圆,高云朵会捅死他。 这也是二人相同之处,能动手的绝不吵吵。 眼下高云朵想到董圆圆会被人欺负成牛马,已是气得不行。 董树本听着高云朵的质问,连连叹气道:“可不就是这么想的,那病秧子纳妾有何用?” 高云朵转身便要走,被高云天一把拽住:“你干啥去?” “我去杀了彭家那个病秧子,你放心,我自会做的天衣无缝,旁人只当是病死的。” “他现在若是死了,圆圆没过门也得过门。”贾川赶紧说了一句。 “凭何?人都死了,还纳的哪门子妾?”高云朵转身怒问。 “银子收了,便等同于契约已立,不是娶!”高云天提醒道:“即便是娶,若是聘礼已收,婚期已定,这女子很大可能也要以未亡人自居,若是两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私下将婚约取消,这女子想要再谈婚事也要过上几年,更何况是纳妾!如今彭家必定已催了数日了。” 董树本急急的说:“我前几日收到家信,便是催促圆圆回去的,我本想着跟贾川说说这事儿,怎知后面会是这个样子。” 高云朵看向贾川说:“哥哥说你脑子好使,你快想个法子!我一生气,脑子便会乱,容易闯祸。” 贾川朝高云朵信心满满的点点头,而后扭头问董树本:“彭家在东光县必定是个上下能打点的人家吧?” “要不我一开始怎会想着让圆圆嫁给你?还不是想着你也算是皇上的人,那彭家顶多有几个富裕的钞银,能买通县衙中人,可跟你比起来,他家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后来你说顺子很好,还说让县尊做媒人,我就想着有县尊在,还是在这宅子里成亲,气派啊!到时再将聘礼退了,即便你不在,有高捕头,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如今,如今你们都走了,到时谁能帮我们撑腰?” “为何不早早将亲事退掉?”高云朵咬牙切齿的问。 “圆圆她娘是个掉进钱眼便出不来的主,她收了银钱又怎会吐出来?我藏得钞银那时还没个着落,可即便不丢也不够啊!便只能想这么个法子将圆圆先骗出来再说……大不了我带着两个孩子浪迹天涯,反正是不能让圆圆跳进彭家的火坑!” 贾川也有些气恼,他没好气的道: “你藏的那点钞银,历时三年也有不了多少,可韩将军可是退给你二十两!你莫说嫂嫂如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若是拿到银子便找彭家退掉,就算彭家不收,你跟我说,我必定打到他收下!贫民百姓说亲能拿出多少聘礼?纳妾也一样,二十两银子足够了!可你心存侥幸,只盼着拖到最后一日,由我来支付,你这些银子一部分给圆圆做嫁妆,一部分拿回家哄你家娘子高兴,哼!圆圆能活到今日全凭运气!” 贾川气愤的说完朝崔有志行礼,规规矩矩的躬身道:“这事儿怕是要劳烦县尊出手相帮才行。” 崔有志巴不得帮这个忙,只要不让他垫付婚事所需钞银,别的都不叫事。 贾川觉着退银子这事儿若是让东照县县衙的人跟着董树本去办,再加上崔有志亲手写的书信,自然会容易很多。 但凡事总要有个理由,贾川给的理由便是:董圆圆同学救驾,不是,在东照县期间见义勇为,与歹徒殊死搏斗,身受重伤,挽救了一名年轻人的性命,而这个年轻人便是在黄芦岭救驾有功的贾川,贾经承! 贾经承感念董圆圆救命之恩,虽身负皇命要进京,却不忍抛下伤重的董圆圆,偏巧东照县无人能医治,于是,贾经承要带着救命恩人进京医治,这一路颠簸不知最终会如何,所以董家只能退了所谓的礼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了中心思想,崔有志觉着这封信好写多了,信中自然要将这位贾经承的身份着重说一下,尤其是剿匪之前的黄芦岭救驾。 这么一封亲笔信送过去,东光县的各级领导干部也就知道该如何做了,他们是知道贾川大名的,几位重要干部还曾亲眼见过活的,跟彭家一个农户比起来……用比吗? 何况贾川已给出理由,别管真假,东光县收了彭家银子的,也只能干看着。 董树本一颗心算是落下了,但是贾川后面的话又将他的心提溜了起来。 “未经夫君首肯,私自收下礼金,又无法兑现承诺,致使彭家空欢喜一场,县衙该给几板子便给几板子吧,以儆效尤!董圆圆伤势颇重,我带去北京为他寻医问药,顺子陪着吧,到时再来一出患难见真情,你俩的婚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 崔有志登时更有信心了。 董树本急问:“我呢?” “你?退礼金的事你若是办不明白,我会让董圆圆在北京因伤重不治而亡,改名换姓罢了,我能做到。” 董树本面色惨白。 高云天哈哈一笑道:“他是告诉你,从今往后,圆圆的事他做主,与你们夫妻再无关系。” 高云朵气儿顺了不少,却还是冷哼一声说:“卖女儿的时候想的是十几年中她吃下的粮,只盼着你们处心积虑娶来的儿媳妇能如圆圆一般好欺,到时可莫念圆圆的好才是!” 董树本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贾川心软,上前蹲下身子说:“你好好的将礼金退了,让你媳妇儿挨上几板子没坏处,你也该振振夫纲了,不然等你老了有你受的!圆圆是你女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别人欺她,她的家人也不行!你家娘子若是不长记性,你告知我,我可以继续安排板子。” “你是她爹,还是我是她爹?”董树本听话听不到重点毛病一点没改。 贾川无语的站起身,还未开口,高云朵抢先说道: “你口口声声,一遍遍的与人说你对圆圆有多在意,多疼爱,实则你最疼爱的还是你家娘子,你明知罪魁祸首是谁,多年来却无不半点法子,唯一做对的也就是将圆圆叫来这里,当然,这是在你知道贾川已与往日不同,若是你还在巡检司呢?怕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圆圆羊入虎口!你这个爹……还是算了吧。” 董圆圆一直没有吭声,这时候忙说:“别呀,爹还是爹,他打不过娘,没办法。” “早便应该休了她!”高云天气哼哼的说。 “爹说过的,说一次三天下不了床,爹回家的日子本就不多,全在养伤,祖父祖母不敢管,等爹走了,他们没饭吃。” 贾川看向董树本狠声问:“你们俩到底谁骗了谁?!县尊,告知东光县知县,打几板子之后,再关三日!到时谁跟着去,劳烦帮我带句话‘我贾川回来之日,便是董树本休妻之时!’” “她,她已这般年纪……” “我管她多大了,她欺负小的老的,便应该知道,正义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贾川大手一挥。 …… 陈默没想到要跟着进京的会一下多了三人,除了董圆圆和顺子,高云朵也要跟着哥哥一同进京。 当高云天小心翼翼的向贾川说明此事时,贾川的小心脏砰砰了几下,又快速恢复了正常。 高云天的解释是:多年未回京城家中看看了,妹妹一人回去他不放心,只要他敢放行,妹妹便敢一路闯祸,可他在县衙任职没有得闲的时候,这一次倒是良机。 贾川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只是与陈默说明董圆圆和顺子同往的原因时,颇费了些口舌。 陈默听罢忙说:“何必让县衙去人,我派两人跑一趟……” 贾川赶紧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这等事若是用了锦衣卫,皇上非骂死我不行。” 陈默哈哈一笑,贾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顺子的辞职报告当天便批了,这种干部不用上报吏部,崔有志便办了,而且办的十分的愉悦。 …… 因有女子同行,陈默建议县衙备辆马车。 高云朵觉得不用,董圆圆说她能骑驴便能骑马。 陈默还是坚持要一辆马车,他说:“两位姑娘歇在马车中稳妥些。” 崔有志赶紧去准备,他是多么的希望这些人今日便离开。 但一行人还是转日天不亮动的身。 老郑头一晚上都待在宅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舍的是什么,就这么坐到众人起身。 贾川原本是陪着的,可陪着陪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临走时老郑头拉着贾川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苍穹不负少年意,岁月不枉赶路人!你只管向前走,只要初心不变,天会护你!” 贾川鼻子一酸,这是这一世第一次听到鼓励的话,别人只道他风光,只有老郑头知道他在胆怯。 “你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若是有人欺负你,你都记下来,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老郑头别过脸去,说:“走吧!” …… (本章完) 第65章 进京 第65章 进京 一行人出了城门,董树本跟着于县丞和衙役走上了去东光县的路。 分别时,董树本痛哭流涕,哭得董圆圆以为这是死别,也跟着呜呜的哭,董树本哽咽的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董圆圆问:“我再见不到爹了吗?” 高云朵安慰道:“等你爹将你那门亲事处理妥当,自然便可再见。” “那爹你哭啥?” 董树本捂着脸呜呜。 贾川说:“他怕回去单独见你娘挨揍,又羡慕我们一起进京,心里委屈。” “哦。”董圆圆擦了擦脸上的泪:“没我啥事呀。” 高云朵被董圆圆的话逗笑了,贾川看到高云朵的笑容,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不自然的绽放开一朵小,应该是昙,只是一现便赶紧藏起来了。 …… 虽只两日路程,陈默还是接受了一些县衙准备好的吃食用具,放在马车中。 陈默在知道除了贾川和高云天外,还有三人后,便命人去买了三匹马来。 崔有志当时可是感动坏了,如果都让县衙出,他也只能在给韩镇送信时厚着脸皮找韩镇开口要两匹马。 信是贾川重新写的,只是通知韩镇一声自己进京了,让韩镇熟悉一下自己的字体,来日有需要了,可能会安排人带着自己的信去取银子。 贾川的字体确实是无人能模仿。 所有人原本都骑马,董圆圆是第一次骑马,马像是知道什么,有些抵触情绪,最终高云朵陪着董圆圆坐了马车。 贾川一开始的心情是有些低落的,他既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好像没有一样是在自己掌控下的。 他无比怀念上一世,尽管上一世他也诸多的不满意,可现在回头看,仿若仙境! 一路上,道路两边偶见土坯棚顶的单间小铺,铺头前面用竹竿搭出草棚,有用大铜壶煮碎茶的茶棚,有卖各色汤炊的饼食铺子,甚至还见过露天赌坊。 一些脚夫经过时会在其中吃茶吃饭消遣,避避日头。 通常这些人远远的看到锦衣卫的队伍来了,都会立刻躲去一旁,这让贾川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能看到的地方不会有人靠近,若真有想动手的,一眼便会看出来。 只看晚上会不会有人来吧。 陈默像是看出贾川的心思,得意的说:“贾经承不必担忧,有锦衣卫护送,我敢担保,无人敢来。” 这话贾川信,但他不可能随时都让锦衣卫的人护着,找不到幕后之人,他如何能不担忧? “陈千户就叫我贾川吧,你比我年纪大,直呼我名字便可。” “也是,你这一趟怕是不会再是经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默与贾川闲聊着,眼睛却没停下四处观望,这让贾川更加确信陈默是个外粗内细的人,有他在,至少这一路贾川不用担心。 “我们到了北京,住哪?”贾川的语气像是也放松了起来。 “原本只你一人和高云天,高云天在京城有家,徐佥事只嘱咐将你带去他府上,徐佥事自会安排,可如今多了几人,还需回禀之后再安排。” 高云天在二人身后,他说:“无需徐佥事挂念,他们都住我家便是了,我家离西华门近,他进宫也是方便。” 陈默扭头看了眼高云天问:“你家那宅子还能住人?” “收拾一下凑合住吧,他们不挑,巡检司都能住。”高云天答。 “今日不同往日了,还是回禀了徐佥事再说。” 贾川说:“住高大哥家我能舒坦些,等见过皇上了,知道差事是啥……”他叹了口气:“陈大哥放心,我肯定是要先见徐佥事的,到时我亲自说。” 一句话哄得高云天和陈默都很高兴,尤其是高云天,他等贾川喊他一声大哥可是很久了,可贾川一直没礼貌,如今在外人面前倒是懂事了。 陈默也很高兴,他知道此人前途无量,徐恭在来之前反复叮嘱莫要自作聪明,只需安全护送回京便可,还说莫要小瞧了此人,能得皇上青睐必定是有些本事的。 陈默将这些话,与之前他追问李顺死因的过程全部放进脑子里转了转,得出了几个结论,除了此人要拉拢巴结之外,他觉着李顺之死必定与此人有关。 这便是为何陈默要先感谢贾川,说贾川与他有恩的原因,他想收拾李顺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一个千户,李顺不过是个百户,却迟迟未能得手,可见李顺的本事,陈默知道用不了多久,李顺便能爬上来,到那时…… 至于是不是贾川送走了李顺,陈默心里是有个肯定的答案的,但不是也无妨,他先谢过,便是向贾川说明——我是你的人。 贾川肯唤他一声陈大哥,而非陈千户,便是将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一大块,陈默怎会不喜? …… 晚上他们歇在了驿站。 陈默说明日过了良乡黄昏时便可进京城了。 贾川沿途差不多三五十里便会见到一个驿站,这让他惊讶不已,是之前护朱瞻基的时候没注意还是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他不觉着自己见过这些驿站,而后他又想到朱瞻基逃难的时候为何不敢住驿站?也是,一旦住进去了,便等于是给对方时间多码些人来杀他,若是里面有一两个黑衣刀客那样的高手…… 贾川觉着那黑衣人不像是汉王手下的,为何不像?他也说不出个理由。 驿丞见来人是锦衣卫,没有不热情的道理,但房间一人一间是不够的,贾川说除了高云朵和董圆圆,其他人都挤一挤,莫要给驿站添麻烦。 如此一来,三四人一间,倒是也能住下。 贾川,高云天,顺子住在同一间,陈默非要挤进来。 陈默没话找话的细说了一下路线,说本来可以走静海经杨村过通州到京城的,但他选择了经雄县过逐鹿经良乡进京。 贾川还在等原因,陈默睡着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贾川一颗心可就提溜到嗓子眼了,这么容易睡着吗?不安排一下谁值守谁巡夜? 高云天低声劝道:“既然陈大哥这么有把握,我觉着便是有把握。” 贾川盯着陈默看了会儿,看到睫毛煽动,笑了笑说:“陈大哥必定是胸有成竹,咱们也睡吧。” …… 一夜平安无事。 一行人天不亮便上了路, 待黄昏时分远远看到京城轮廓在天际线上起伏如卧龙,贾川竟是有些兴奋了。 上一世他来过北京两次,一次是办事,一次是旅游,算不上多了解,但故宫是肯定去过的,他清楚的记得到午门的时候他便已觉得雄伟壮观了,等经过午门再看,还没等他感慨,旁边一名年轻人双臂一张高喊:“朕,回家了!” 这一世,他要故地重游,内心多少还是激荡的。 陈默看着贾川一脸兴奋,只当是没见过世面,不由得扬了扬头。 董圆圆听说快到城门了,便想要下车,被高云朵拽住轻声说:“在车里掀开帘子也能看,下车便不好了。” “为何?” “京城规矩多,咱们有锦衣卫护送,自然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董圆圆听不懂,但还是‘哦’了一声,然后趴在车窗上,好奇的看向外面。 贾川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看着护城河上飘落的几片早落的树叶,像是看到了自己,他赶紧抬头跟着队伍缓缓来到了城下,而后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仰头望着三重飞檐歇山顶吞没了半幅天空,彩绘鸱吻在云影中似要破空而去…… “贾川,快,跟上!” 陈默的一声喊,让仰头呆滞的贾川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进城方向的人流都已被拦下,他们插队了。 锦衣卫无人下马,可贾川心内带着崇敬之心,觉着骑马过城门不太礼貌,便利落下马,高云天看到也跟着下了马。 经过门洞的时候,一阵阴冷让贾川深吸一口气,他轻轻吐气,像是怕动静大了惊动了谁,他踩着脚下的石板,想象着几百年后……不对,几百年后这座门,没了! 他清楚的看到箭楼飞檐下悬‘阜成’铁铸匾额。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若刚才城门上的字他没来得及看清,进了瓮城,他可看得清楚。 虽说只来过北京两次,架不住他两次都认真做了攻略,对内城,外城……贾川这才想到来时未曾见外城,也就是说宣德年间北京城还没有外城。 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曾孙子重孙子完善了北京内外城的修建,贾川想着这些,不由得笑了笑,而后仰头打量这座瓮城。 这个四方瓮城不知是不是沿用了元的东西,看着有些斑驳,贾川甚至在石阶上看到了像是被弯刀劈砍的缺口,他想脑补一下当年战况,可人已经跟着队伍出了瓮城。 陈默回头一看贾川下马了,便也下了马,等着贾川上前介绍道:“西侧便是煤市街。” 此时已是黄昏,仍有苦力肩扛藤编煤篓穿梭在街上,应是有大户人家所需。 贾川像是闻到了新劈的松木煤引子的清香,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今夕是何夕。 上一世他曾因一起山村的案子,在东北的农村住过一段时间,每次进户摸排,都会闻到这股味道,他曾好奇的跟当地人了解,知道这是烧火用的明子。 贾川拍了拍自己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提醒自己回来,他看了看脚下带着煤渣的土路,又抬头看向前方,酒旗在黄昏中招展成一片彩云,官道上青幔马车与独轮手推车错毂而行,街边还有茶肆,二楼支起竹帘,隐约可到几个乐音。 贾川也不知道自己那份兴奋和激荡是在哪个瞬间不见了,好像是街边各种气味将他带回了现实。 …… 陈默知道高云天家在何处,只说离徐佥事府邸不远,说先带贾川去见徐佥事,其他人先去高家歇息,若是徐佥事另有安排自会有人去告知,若是贾川今晚歇在高家,他自会将贾川送去。 于是一行人在某处街口分开,贾川跟着陈默走了。 徐恭已收到消息,竟是等在门口。 贾川将手中缰绳交给陈默,口中喊着:“大哥!”快步上前。 这一声‘大哥’可没带姓。 陈默双眉一挑,心中明白自己这一趟做的很对。 徐恭很是热情,拉着贾川的手进了宅子。 因国丧期未过,徐恭只准备了些素菜,桌上多了些水果和面食。 贾川确实饿了,说了句:“我不跟大哥客气。”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徐恭眼见贾川与自己并不生分,自是满脸笑意。 贾川吃了个半饱,才开始打听一下自己的新差事。 徐恭摇头,说:“只知皇上有重用,却不知你会领什么差事。” “大哥觉着呢?” “左右离不开汉王便是了。” “还是汉王?”贾川纳闷的问。 徐恭苦笑道:“你以为想要定下谋反的罪名这般容易?” 贾川刚想说朱元璋和朱棣可都……他赶紧将嘴闭上。 “莫说无人证指认,便是有,只要汉王不认,皇上也是束手无策,皇上……难做啊。” 贾川扭头看了看四周,徐恭命下人们都退下。 贾川这才低声问道:“皇上这般难做,是不是因为太宗皇帝或是先帝给汉王留下了免死金牌?” 徐恭听罢哈哈大笑,说:“哪来的免死金牌?即便有,那免的也是谋反之外的罪名,不过你说的也对,汉王知道皇上没有真凭实据不会如何他,若是做了,上对不起祖宗承诺,下史书留名,却不是好名声,这两样,皇上都看中。” 贾川点点头说:“只要不是命我去想法子让汉王造反便可,真说让我做这个差事,我也做不来,我去了,汉王一刀便将我咔嚓了。” 徐恭皱眉问:“你在东照县遇刺,是汉王派人做的吧?” 贾川耸了耸肩说: “我一开始觉着两位王爷都会看我不顺眼,他们二人的生长环境养成了……哦,就是说他们看谁不顺眼,还不是想杀谁杀谁?后来听陈默说赵王老实了,那便只有汉王了,可汉王怎会这么看重我?竟会派了个功夫很了得之人……” “那你可是小瞧汉王了,他手下能人不少,只不过不会用在刀刃上罢了。” 贾川试着想了想汉王以往‘功绩’,或许这位王爷的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理解不了便先不理解了。 于是贾川主动说起了高云天的身世。 “……我也是李顺死后才知道的,那一晚韩将军没让我们参与剿匪,我们坐在坟地前,推心置腹的聊了聊,他便与我说了这件事,想着这事儿真是说不清,一开始便没有跟大哥说,我也知道大哥一查便会知,但那时候被李顺弄得有点怕,总觉着锦衣卫的人只会……” 贾川没有说下去,徐恭却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样,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贾川,说:“高御史当年确实蒙冤,但他并非死于酷刑。” 贾川皱眉看向徐恭。 “高御史为人清高,愤世嫉俗,为官清廉却也难免迂腐,他在官场上没什么朋友,却不少政敌,当年将他抓入牢中也是想警示一番,未曾想要他性命,不然怎会未动他家人,也未曾抄家?哪知他性子如此倔,关了三日,未曾用刑,他趁打开脚镣去刑房之时,一头撞到砖墙上,当时还有气儿,却因太过用力,找来太医也无力回天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 “我那时还不是佥事,此案也不是经我的手,我听说后不免惋惜,当时是永乐十九年末,事儿多,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直到去年,先帝继位后,此案翻出重申,便也还了高御史清白,只是高御史的夫人,也是个烈性子,几次到顺天府喊冤无果,带着儿女回到东照县,过了一年便也跟着高御史去了。” 贾川之前光顾着打听高云朵的事了,未曾问过高云天这些事,眼下听了徐恭说的,他对高云天爹娘的烈性子感到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惊讶锦衣卫查个人,真是能查个彻底。 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对别的事也一样了如指掌? 于是,贾川严肃的问道:“高云天兄妹都有婚约在身,这次回来是不是能先将婚事办了?” 徐恭笑道:“你回去问问高云天,之前便不说了,自从他爹昭雪之后,他那岳父家可有与他走动过?哪怕他舅送些年节礼进京,可有收到回礼?她妹妹的婚事更是……” “何意?难不成他们想退亲?”贾川瞪大眼睛,嘴角上扬。 徐恭摇头说:“都在观望,这兄妹俩现下无依无靠,当年高御史想做孤臣,与自家兄弟都断了联系,也就岳丈家还能依靠,却也只是普通人家,至少旁人看来是普通人家。” 徐恭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贾川。 贾川自然知道高云天他舅是个富二代,听徐恭的意思他舅很低调,外人知道实情的并不多。 徐恭又说: “京城中人,尤其是达官贵人结亲,除了门当户对,还要考虑到体面和助力,如今高家落败,高御史未曾在生前为儿子谋划铺路,几年时间眨眼便过去了,你当程家姑娘不着急嫁?这也是我为何着急将高云天调入锦衣卫的原因。” “大哥想帮他?” “嗯!我知你与他交好,但我帮他也并非全因你之故,高御史之死与锦衣卫脱不开关系,锦衣卫总要给高家一个交代。” “若是如此,程家得知高大哥回来了,且进了锦衣卫,必定会重新开始张罗婚事,那,他妹妹的亲事……” 徐恭皱了皱眉说: “高御史当年不想结交权贵,给高云天找的也只是个从八品的国子监典薄,可高家这个闺女很小便被安平伯李安看中,想说给自己庶出的孙子,高御史一再婉拒,只说自家闺女年纪还小,未到说亲的时候,这个李安仗着自己是永乐朝的功勋之臣,几番施压,高御史只得答应女儿及笄之后议亲,高御史出事时,高家闺女还未及笄……” “所以亲事并不作数?!”贾川大喜过望,有些没能控制住表情。 “你先听我说完,去年李安因‘骄纵不法’被弹劾,如今新皇登基,还未得空收拾他,这门亲事你说有吧,确实知道的人不少,你说不算数吧,也确实未曾议定,但听说高御史这个闺女与他一样性子,说是既然当初答应了,只要安平伯府还认,她便嫁。” “这是她说的?她一个姑娘家懂个屁!”贾川忍不住冒出来一句。 徐恭笑道: “谁说不是呢!这便是无父母依靠的坏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皇上登基后便开始着手整顿吏治,也包括勋贵骄纵违法之举,李安自己还不知道他算是送到皇上手里了,朝中官员也都在观风……” “这些勋贵定是觉着自己功勋在身,虽无实权却早将自己与一众官员捆绑一起,便肆无忌惮,他们真该看看史书,书上写的明白,历朝历代尤其宋明……” 贾川紧急刹车,而后又说:“宋朝那些名人,是吧,哪个没有功勋?又哪个有好下场了?” “你读的是哪本史书?” “我就是这么一说,意思就是别太张狂。” 徐恭点头说: “李安在永乐朝确实有过张狂之举,或是私底下仗着爵位欺压百姓……唉,这些都不用细查,当然不止他家如此……总之,这个时候高御史的闺女若是上前……你还是劝劝吧,莫说亲事尚未议定,便是已经过了礼数,这些年无走动,退亲也说得过去,再有高云天的亲事,国子监典薄有心悔婚,又怕有损名声,这几年便这般拖着,你让高云天想清楚。” 贾川连连点头,想了想说:“我还是住在高家吧,一方面我能自在些,另一方面我也能劝劝他们兄妹,要我看这两门亲事都作废!” 徐恭嗯了一声说:“高云天进镇抚司理应先从小旗做起,我是觉着他在黄芦岭一案中有功,便与镇抚使商讨一番,又回禀了指挥使,可破格从总旗做起,你放心,一两年后我会想办法将他升为百户,你莫小瞧了总旗一职,按品级也是七品,具体案件执行都是靠他们的,很容易立功。” 贾川嗯了一个长音,试探着问:“这事儿是不是已经不可更改了?” 今天试试两章并一章,之前怕有的读者章节卡不够用,就分开了,其实都是同一时间更新,分成两章的,有读者说合并一章能做章节包转发,订阅对二月来说太重要了,就想着试一试,要是影响你们订阅了,可以跟我说。 二月要向二月说再见了(笑脸) 感谢锦fans,chlirose,kscy,没名字的一天,矿石ks,实无此人,悦哪年雪,bebop13,感谢你们的打赏,发自肺腑,感激涕零,重重抱拳! 感谢矿石ks,adsn123,cherrylk,郭焱,20180925215113333,听说寂寞很美,青天白火。菠萝小凡,五星上犟卢国公,约尔、福杰,doublejj,玉树临风的小哲哲,博格达之鹰,160901084013041,chlirose.20230113121616114,20210719235318868,20210301106587048894,20190106191101374,130131224352230,nobody1234,20180925215113333,conanmi,20220103152414457,1830940883644366848 字数不够了,明天继续! 周末愉快啊! (本章完) 第66章 进宫前 第66章 进宫前 徐恭立刻面有不喜,贾川忙解释道:“我是怕他因他爹的缘故……” “你当我刚才跟你说那么多是为何?高云天未走科举之路,一身功夫进锦衣卫实为最佳,这机会是我很难求来的,他若是不愿……” “大哥误会了,这只是我没事瞎琢磨的,这一路上都有旁人在,我没机会与他单独说这事儿,我倒是未见他有什么,可能是几年后再次回家,有些近乡情怯吧。” 徐恭‘嗯’了一声,说:“明日皇上或许便会宣你觐见,你先将自己的事整明白吧,别人的,无需这般关心,指挥使,镇抚使都要见你,等你见驾之后,我来安排。” 贾川心里咯噔一下,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镇抚使见他?他算老几? “你莫多想,事因有人想杀你,皇上命锦衣卫查明是何人指使,指挥使见见你也是想要知道多些,也好查明此事。” 贾川只能道谢,可真说指挥使仅仅因为这事见他,他可不信,又不是指挥使亲自去查,但他对锦衣卫的这些官职还是理不清谁大谁小,便开口问道:“大哥这个佥事是锦衣卫的,还是镇抚司的?” “自然是锦衣卫,锦衣卫下设14所,另有南北镇抚司,镇抚使可没有我品级高,陈默便是北镇抚司的千户,高云天也是进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主理缉查抓捕审讯,但锦衣卫职责可不仅如此……” 说到这里,徐恭挺直腰身,得意的道: “皇帝在奉天门御门听政的时候,锦衣卫堂上官一员侍立在御座西侧,负责传旨。锦衣卫将军一百二十九人与千户二人、百户四人,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金水桥以及奉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此外还有锦衣卫校尉五百人,排列在午门内外,负责鸣鞭及执掌仪仗。每年正旦、冬至、反正是大朝会,锦衣卫与其他亲军一起承担侍卫和仪仗职责。仪仗队伍共有四千人余人,其中锦衣卫便有一千五百人。朝会期间距离皇帝最近的便是锦衣卫,随时侍奉左右,听候调遣。” 贾川仿佛看到了乌央乌央的人和纪律森严的管制,他一直以为锦衣卫就跟蝙蝠一样,晚上披着黑斗篷握着绣春刀出来,专找跟皇上对着干的官员,找到后抓到诏狱十大酷刑,百般凌辱…… 今天他才知道,大部分的锦衣卫就是警卫团,没经过严格的训练能行?就他这副肉身,十个俯卧撑分三次做,次次累的不行,能去警卫团? “锦衣卫……你……要不要进来?你若是来……” 贾川想拼命摇头,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他装作垂下头想了想的样子,这才开口说:“大哥,皇上到底想如何用我,怕是无人知晓,至少在汉王没有被收拾之前,我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安排,这时候大哥若是提出让我进锦衣卫,皇上怕是不喜,倒不如等着皇上开口,到时或许我有些功劳在身,大哥也可顺理成章的帮我谋个品级高些的官职。” 徐恭听得连连点头。 …… 贾川在徐恭府上待到亥时,才被陈默送到高云天家。 他只在院门外便知道为何路上陈默会说‘你家也是能住的?’ 陈默低声说:“高御史清贫,死后也只得这处宅子留下,本就简陋,几年无人居住,更是破败不堪,屋顶怕是都漏了,你非要住到这里来……要不然你住我那去?” 贾川摆手说:“你是没见我们巡检司的房舍,我只图一个自在,陈大哥有心了!” 陈默也不再劝,上前拍门。 …… 贾川知道高云天他舅有钱,便以为高家再差也查不到哪去,如今亲眼得见,便也就相信徐恭对高御史的评价,清廉且迂腐。 倒不是不贪便迂腐,而是媳妇儿家有钱,媳妇儿必定不少嫁妆,不用确实是骨气,但也没必要让一家人这般生活?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清廉?若真是发自十二指肠的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又怎会与安平伯说定待高云朵及笄后商议亲事?都不用婉拒,直接拒绝便是了。 缓兵之计?未必! 二进的院子本就窄小,如今更是窗毁瓦碎,从破损之处可看出原材料也不咋地。 贾川看到的时候,已经是高云天顺子几人收拾过了的,这个过程可是显出董圆圆的能耐了,拽不动的,挪不动的,抬不动的,圆圆通通办了,且越干越猛,拢共没几间房,高云天兄妹还在悲伤的情绪中,几个屋子都干净了。 董圆圆又将能用作劈柴的在院中分出来,没用的堆到院墙一脚,都收拾好了一看,啥都没有了。 几人商量晚上便凑合睡在地上,待明日天亮了,找人修补一下房子,再买些日用之物回来。 董圆圆关心的是今晚吃啥? 几个人都呆住了,宅子里除了烧火的柴火,便无其他,吃啥? 此时已是宵禁,《大明律》规定:无故犯夜者笞五十。 百姓疾病求医、丧葬、火灾等可豁免,商铺需提前歇业,即便高云天有本事出去,也没地方买吃食。 董圆圆见高云天兄妹面带难色,便安慰道:“没事,反正天黑了,睡着了便不觉着饿了,天一亮便可上街买吃食,真的,睡着了便不觉着饿了。” 顺子心疼的拉起董圆圆的手,说:“一路上干粮都在锦衣卫手中,不然将就些也能对付了。” 高云天垂头丧气,高云朵说:“忍一会儿,不是还有贾川嘛,他回来是有锦衣卫的人送,锦衣卫的人必然是不受宵禁限制,让他们去给咱们弄些吃食便是了。” 董圆圆歪头一想,顿时一张脸笑成了包子 顺子发愁的问:“万一徐佥事非要留他住下呢?” 高云朵说:“那也会派人来知会咱们一声,到时让我哥说些好话,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董圆圆顿时觉着又有力气了,问:“还有哪需要拆?” 高云天忙说:“可不敢再拆了,如今就剩下个架子了,就这样吧,先就乎住下,再慢慢整修。” 高云朵靠着没门的门框坐到地上说:“也不知道贾川会领什么差事,是在京城还是要出京?” 高云天坐到妹妹身边,说:“你怎能直呼他大名?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兄弟,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他不在意这些。” “那是他的事,你……” 高云天话没说完,拍院门的声音传来,董圆圆迅速跑到门口开门,见到陈默,将陈默巴拉到一旁,对贾川说:“大哥,没吃的。” …… 这一晚可是将陈默累的够呛,又是去弄吃食,又是去弄铺盖,最后惊动了五城兵马巡逻的人,帮着运过来两张床榻……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知贾川是何人,但可都认识陈默。 待陈默逃离高家,董圆圆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 顺子守在董圆圆睡觉的屋外,靠着没门的门框,听着董圆圆有节奏的呼噜声,睡的也甚为香甜。 贾川和高云天兄妹坐在院中的木板上,面前有个小几,上面摆放着一些吃剩下的糕点。 贾川睡不着是担心自己的未来。 高家兄妹则是各种情绪混杂一处,难以入眠。 贾川先是说了高云天将入职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的事,高云天没有吭声。 贾川又说了高御史死前未曾受刑的事,高云天还是没有坑哼。 贾川只能劝道:“你先忍一忍,等我……再想法子将你调去别处。” 高云天这才开口道: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之前因为爹的缘故,我对锦衣卫确实心存厌恶,但,我舅说的对,官场上的对错不是善恶来定的,每个衙门里都有恶人,锦衣卫也一样,良善之人在官场上难行,我舅说,除非我远离官场,居于乡野……” “你舅倒是个通透的人。”贾川说。 “所以我想清楚了,这个位置我不去,也会有别人去,倒不如我去,再说,这是你的面子得来的,我若是不识抬举,难做的是你。” 高云朵扭头看了眼自家哥哥,哼了一声问:“我怎不知哥哥也有为别人着想的时候?” “别闹,说正事呢!” 贾川看了眼高云朵,说:“你的亲事……我也是听说,当年并未议定,你却仍要坚持嫁过去?” 高云朵的脸在夜色中升起一朵红云,她皱眉问:“我人都不在京城,何时说过这等样的话?” 高云天忙说:“当年是因为你尚未到议亲的年纪,但这门亲事是爹点头的,自然……” “哪来那么多自然?你爹出事后,朵朵到了议亲的年纪,安平伯一家可有找你商议婚事?现如今他家被弹劾,莫说爵位是否还能留,便是性命怕是都难保,你想让朵朵白送一条人命过去?” 高云天愣了一下了,他完全忽略了贾川情绪上的问题,只见他紧紧皱眉,急急的问道:“这是徐佥事亲口跟你说的?” “你也知锦衣卫得到的消息必然不会有差,还要朵朵跳火坑吗?你若是愿意跳,想来李家巴不得呢!” 高云天坐直了身体,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深吸一口气说:“爹在世时常说,人要守诺,尤其是李家现下如同当年高家……” “你爹当年是啥罪名?李家可是‘骄纵枉法!’安平伯一家在京城曾经是个什么做派,你不知道?这罪名是否冤枉他们了,你心里没数?你现下就像是想要跟孙旺讲仁义礼智信,你也不想想他听得懂吗?你跟安平伯一家讲承诺?你问问他们一家可否懂得这两个字如何书写?” 高云天一脸正气说:“不管他们如何,我们只需做好我们该做的。” 贾川仿佛看到了高御史在诏狱时的样子,他忍不住怒问道:“你也想要青史留名?用你妹妹一生的苦难成就你重信守诺的好名声?想得美!我既能将你调进锦衣卫,便也能将你踢出去!你敢张罗朵朵与李家的亲事,我便将你……” “他敢!”高云朵冷声道:“你放心,他打不过我,亲事若是定了,到时也是他嫁过去,我才不会嫁。” 高云天哎呀了一声说:“你们俩不要逼我,长兄为父,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总要……” “你自己的亲事还不知怎样呢!跟你打个赌,在你进锦衣卫的消息传出去之前,你去趟国子监程典薄家里,看看你那位好岳父让不让你进门!” 高云天愣了下神,他当然知道这几年程家是个什么态度,但他一直觉着没有将退亲的事摆在明面上说,便是还做数,舅舅说过他,程家是读书人,顾着脸面没有主动提出退亲,但用疏离的态度表明对亲事的反对,等着高云天懂事的去找他们商谈退亲的事。 高云天怎会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眼下贾川这件事说透,他双肩一塌,沮丧的垂下了头。 高云朵诧异的看向贾川,轻声说:“这几年我和舅舅说过他好多次,他都梗着脖子争辩,没想到你的话,他竟能听进去。” 贾川受到了鼓舞,他直了直腰身,清了清嗓子,说道:“高家靠你传承,一个好的妻子影响的可是三代,你要想清楚才好,你爹娘在地下有知也会希望你有些骨气,大好男儿,何患无好妻?” 高云天苦笑道:“我家中这幅光景,退亲之后哪家愿意与我结亲?” “退亲是为了成全程家,他们惦记了好几年了,你这是美德!待你在锦衣卫工作一段时间,说亲的人少不了,你家现在是这样,但明日过后便不会是这样了,你怕啥?但是你要将娶媳妇这事儿交给朵朵帮你把关,你自己不行,脑子没长对,容易误了终身。” 高云朵捂着嘴笑了起来。 …… 转日清晨,董圆圆醒来的时候,顺子便已经买好了热粥,面茶,烧饼。 贾川打听了一下这时候的北京城是否有早点铺?高云天说一大通,贾川理解为官府对市集管理严格,但也有固定和流动摊贩早早开张,售卖以粥类,面食为主。 几人坐在院中用过早饭,董圆圆便嚷嚷着要上街转转,因昨晚高云朵答应过她要带她上街买些日用杂物,可这时辰铺头很多都没开,董圆圆只能耐心的等着。 董圆圆觉着自己有钱,顺子给过她些钞银,临走时董树本私下里又塞给她一些,活到这么大,董圆圆何曾见过这么钱,她偷偷跟高云朵说:“家里缺啥,我都给你置办齐了。” 高云朵心里一阵感动,她比董圆圆大几个月,便以姐姐的口吻说:“有个妹妹真好!” 然后高云朵偷偷将顺子叫到一旁,塞给他些钞银,嘱咐他只说是带在身上忘了给圆圆。 高云朵觉着圆圆是一份好意,总要让她能买到些什么,不然必定不会开心,可董圆圆能有多少钱?董树本的为人,高云朵是知道的,即便会给闺女银钱,也不会给多少,他还要留下大部分回家哄媳妇高兴呢。 贾川吃饱之后走出院门,在巷子里溜达,他不敢走远,怕随时有人来宣他进宫。 可宅子里地方实在太小了,董圆圆闲得难受,蹦蹦跳跳的前院后院的跑,贾川怕被撞残,今日若是进宫,鼻青脸肿的抬进去不好解释。 贾川溜达到高云朵带着顺子和董圆圆离开,也没等到宫里来人宣他进宫,他走进宅子一看,高云天也在溜达,他在等锦衣卫的人。 “我还真不记得徐佥事是怎么说的?是让你自己去北镇抚司报到,还是让你在家等消息?”贾川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忘了一个大问题。 高云天急得直转圈,口中埋怨着贾川办事不周全,做事欠考虑,车轱辘话来回说。 贾川正处于进宫前期紧张综合征憋闷期,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忍不住了,他指着高云天高声道:“我要不是打不过你,早打死你了!” 高云天住嘴了,因他看到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的陈默,原本满面笑容,听了贾川的话便将笑容定格在脸。 “陈千户!”高云天行礼,又赶紧朝贾川使眼色。 贾川忙转身,看到陈默后说:“哎呀,你咋才来呢?高大哥埋怨我昨日未曾与你说定好今日见面时间,我正受不得埋怨,你便来了,你早来一会儿我也省去挨骂。” 陈默指着高云天说:“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莫不是让贾川事事帮你处理妥当,连着饭也替你吃了才好?” 贾川赶紧上前,神秘兮兮的将陈默拉进院中,低声问:“他那门亲事陈大哥可知道?” 陈默点头说:“锦衣卫将他们高家查了一个……咳,程家,小户人家罢了。” “那陈大哥肯定是知道程家想退亲,却又巴望着让高大哥先开口吧?” “那是自然,我们私下里还说起过这事儿……咳,内个,不是我多事,这家人着实不咋地,当初也只是说定了婚事未曾过礼,程家为了体面,宁可耽误自家闺女,也要逼着高家……” 贾川忙说:“说的就是这个理,陈大哥应该明白,一旦让程家知道高大哥进了锦衣卫……” 贾川看到高云天朝他使眼色,愣了一下。 陈默没看到,接口道:“程家一旦知道高兄弟进了锦衣卫,这婚怕是不成也得成了。” 贾川怒视了高云天一眼,意思是:这样的人家你还惦记?将来势必会拖累死你!而后又对陈默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能不能先想法子将婚事退了,再让高大哥办理入职手续?” 陈默大手一挥说:“这有何难?今日就……” 高云天使劲咳嗽,手指朝院门口指了指,贾川猛地回头,院门口钱贯的笑容如同刚刚陈默的脸一般,笑容定格在脸上。 贾川大惊之后又长舒一口气,还好宫里来的是钱贯,他们早在东照县便已见过,也算是相熟,一会儿好好说说回宫别乱说,钱贯理应会给他这个面子。 陈默回头一看可吓得不轻,若说这些锦衣卫怕谁?恐怕也就是这些能在皇上面前晃悠的阉人了。 贾川赶紧热情迎上去,像是几年未见面的老友,钱贯也很配合,还抹了抹眼角。 陈默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不免对贾川更添亲近之意。 钱贯是来宣贾川进宫觐见的,他说:“这差事本轮不到奴婢,是奴婢求来的,想着尽快与贾经承见到。” 贾川面上感动不已,心里却敲起鼓来,钱贯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提前来给他提个醒? “我这儿,哎呀,怎么说也应该有杯热茶招待你才是,但……这样,等我见过皇上,你选个地儿,我做东……” 钱贯苦笑道:“奴婢无故不得随意出宫。” 贾川低声说:“你跟我说话,不用奴婢奴婢的,你就是你,我这儿没有不同。” 这句话是真的让钱贯感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皱眉看了看院子,说:“你怎住在这里?徐佥事没有……” “跟徐佥事无关,这是我高大哥的家,几年没住人了,破损的厉害了些,没事,慢慢修整便是了。” “你先与我进宫,可不敢让皇上久候,路上再说这些。” 钱贯说着便要转身,贾川想跟着,可惜未曾提前想清楚先迈哪只脚,第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就这一下贾川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工作服,他忙问:“这样去见皇上,是不是有些不敬啊?我也没别的能穿。” 钱贯这才注意到贾川的这身行头,他哎呀一声,狠狠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懊恼道:“我竟是没有注意到!”他扭头气恼的看向陈默问:“你与他一路,便没有想到这事儿?徐佥事昨晚也没看到?” 陈默忙说:“我这就去准备!”他说罢转身冲出院子。 钱贯低声问贾川:“韩将军不是给了你三百两吗?你就不知道买几身新衣?” 贾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两世加一起第一次贪污便传的人尽皆知了?宫里都知道了,那便是……朱瞻基也知道了? 书接上回,继续感谢流云飞轴008,董点儿啥,龙尾山人,20170608230406836,是衍,乔生大爷,凤颂雅,110514210452284,20111101223310368,20181201202119766,20220901183837783,找本书看真的好难,马上封,胜者越胜败者越败,20220307130832777,瑶臺见鳯,yourpuppy,轮廻过客,20230109025152146,202208270551166954,紫熏纷飞,20241119235-ad,呆了了,leo-9527,默默如同,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把伤心变少,202012101911526005,20241021233250604,黑铁十段,20210301105364913388,感谢你们的月票,重重抱拳!头一次在不是双倍月票的情况下,过了四百,二月傻笑五分钟。 还要感谢你们的订阅,感谢你们的推荐票,这段时间身体抱恙,因为你们的一系列支持让二月有了带病码字的动力,重重抱拳! 二月送走了二月,但迎来了龙抬头! 咱们都精气神归位,精神起来!加油! 实无此人,悦哪年雪,谢谢你们! (本章完) 第67章 难做的新差事 第67章 难做的新差事 钱贯见贾川呆愣住了,笑道:“韩将军自然是要有本帐的,出力的人分一些好处也是应该,只要皇上点头了,便是可以拿的。” 贾川长出一口气,说:“我也不懂这些规矩,不收又不好,只能先放在韩将军那里。” “皇上听闻这件事还笑说你胆小,但也说这很好,说你懂分寸,知敬畏。” 贾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没见过世面,遇事便只能选个折中的法子,原本我以为会在县衙到老,谁知皇上竟是还记得我。” “你这话说的……” 钱贯话没说完,陈默带着两身成衣冲进院子。 …… 贾川感觉从未这般紧张过,他慌里慌张的换好长衫,竟还能记着嘱咐陈默将高云天的婚事退了,陈默发自肺腑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先管好自己!” 贾川想说这是他转移紧张情绪的方法,就是不想自己的事,想别人的。 他张了张嘴,又觉得没必要跟陈默解释,便跟着钱贯朝院外走去。 出门前贾川又回头看了眼高云天,高云天像是比他还紧张,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中竟是透着一份死别的哀伤,贾川哎呀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路上钱贯都在跟贾川讲宫里的规矩,贾川只听到了进宫后别乱看,别的便听不到了。 想当年他也是去过省厅的人,那次也有些紧张,却远远不及这次,尽管他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可大脑就是不听使唤,于是,他开始思考意识与肉身这两样东西,不能完美配合的原因,比如他身体想睡懒觉,可意识告诉他不行,赶紧起来去摸排;他的意识告诉他要坚守岗位,可身体告诉他,累了…… 这是不是就是佛教中说的‘无我’? 我是谁?谁是我? 直到他感觉到铁甲鳞片硌得他脸疼,他才看清已到宫门前,宫门前的侍卫正在检查他的发髻。 这一路上贾川魂不守舍的模样,钱贯是看在眼中的,他一度怀疑这个贾川是否是义父口中那个‘胆大心细,机智过人’的贾川?可也能体谅首次进宫的这份紧张,遥想当年…… 进了宫门,贾川才意识到这一路上竟是忘了从钱贯口中打听一下,皇上要给他安排什么新差事,眼下跟着钱贯走在甬道上想起这事儿了,却再不能开口问了。 他记得钱贯的嘱咐,莫要乱看,便只垂头跟着钱贯。 如今虽已立秋,但中午时分仍旧燥热,可贾川竟是感觉青石板的凉意透过薄底皂靴直窜天灵盖,丝丝凉意顺着交领直缀往骨头缝里钻,他只盼着尽快到大殿,朱瞻基必定会赐座,他也好歇一歇,这一上午,心累啊! 哪知钱贯在月华门转向,并非去往三大殿的方向。 贾川有些遗憾,走在这红墙内,其他建筑都看不到,他想欣赏一下明朝的故宫,将来…… 将来跟谁吹牛?贾川双肩一塌,随即又想了想觉着也是,朱瞻基要见他怎会在大殿? 当年游故宫,未开放的地方多了,他也只是顺着中轴线走了走,还以为自己能记住路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贾川跟着钱贯又走了一会儿,便见到一处精舍,与贾川脑中养心殿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这处精舍仿若远离闹市,随时会从屋中走出一位口中嘟囔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老者。 钱贯示意贾川稍等,贾川躬身等在门外,很快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吧,没那么多规矩。” 这声音贾川熟悉,是朱瞻基,他赶紧进屋。 屋中浮着药香,贾川抬头看到朱瞻基一身云纹曳撒,发间玉簪斜插,手中捏着墨玉棋子敲打着青瓷棋罐,盘腿坐在榻上,正在跟自己下棋。 贾川觉着得懂礼貌,虽然他极不情愿,但钱贯已经给他递过来眼色了,那就跪下磕一个吧。 “坐。”朱瞻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贾川双膝已经弯曲,力道准备下沉,这么一句后,他忍不住问道:“不磕一个吗?” 朱瞻基哼了一声,扭脸看向贾川问:“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懂规矩,坐吧!哪整的这身直缀?短了一截,银子光了?” 贾川低头看了看,谎言张嘴便来,且面色不变:“银子没动,没跟皇上说明白,我可不敢用,这身成衣是刚买的,是急了些。” 贾川说着真就坐到朱瞻基对面,只是没好意思脱鞋盘腿,他怕屋中再无药香。 钱贯看傻了,想给了眼色提醒一下,朱瞻基摆了摆手,他只能退下。 屋中只剩朱瞻基和贾川二人,贾川反倒是不紧张了,他问:“皇上的伤还未好?” 朱瞻基放下手中的棋子,说:“伤无碍,但那些太医署的人总觉着朕缺点这个,缺点那个,便一直用药,听说东照县原本安乐的很,你去了之后,接连发生命案?” 贾川愣了一下,忙说:“这可怨不得我啊。” “徐恭说你思虑甚密。” “只是用在查案上脑子还行,放在别处就是个废物。” “你莫要自谦,李顺能对你起了杀心,可见连他都看出你是有些能耐的,可惜他拿捏不了你,便只能想法子杀了你。” 贾川只觉着后背的白毛汗都起来了,他之所以会对徐恭实话实说,便是算准了徐恭知道实情之后不会再提此事,怎会想到他会跟皇上说起? 贾川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朱瞻基笑问:“何事烦恼?”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身在何处,办何等样的差事,事无巨细都要让皇上知道才是。” 朱瞻基哈哈一笑,他伸开两腿,坐到榻前自己穿鞋,边穿边说:“让你有事写信给朕,你是一封不写呀,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字,写了也是污了朕的眼睛。” 得!给韩镇的信被韩镇转发了,好在信中只是说来日如何取银子的事,这个来日可以理解为他进京与皇上说清楚之后。 贾川松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说:“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我那点破事。” 朱瞻基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溜达,时不时的瞄一眼贾川。 贾川觉着朱瞻基这是在琢磨着怎么给他挖坑呢。 “三叔知道这次闹得有点大,将手里有的都交了上来,想换个平安,朕允了。他派人屠了巡检司,还想嫁祸给二叔,只此一点,二叔便不可能再信他,他便没了蹦跶的机会,我也算是对祖父有个交代,但,二叔不同。” 贾川面上认真的听着,心中却在翻滚,巡检司四十多人的性命在朱瞻基口中连提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且元凶的命还保住了。 贾川没有接话。 “你救驾有功,查案也有功,可朕没有给你高官,甚至连赏赐都没有,使得你进京连一件像样的衣袍都没有,你……心中可有怨怼?” 贾川这时候才想起来站起身,皇上站着,他坐着,这一幕若是被钱贯看到,怕是要吓得瘫软在地。 贾川躬身道:“我有何好怨怼的?救驾……是分内的事,查案也是,皇上给了月俸,凭何还想多要?吏部知道我在查案一事上有些本事,自然会让我慢慢升迁,这便是立功的好处,方便上面的官员知道县衙里还有这么一位。” “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官员各个按章办差,一心为公,哪来的朝代更迭?州府县的牢狱中也不会有多少囚犯,天牢和诏狱中更该空空如也才对。” 贾川的本意是想说明自己的想法:你别给赏赐,更不用给我升官,我回去好好干,凭真本事能上来就上来,上不来混一辈子也无妨。 他忘了朱瞻基叫他来不是为了跟他商量,他的意见没用。 屋中安静了下来,贾川不知如何接话,对他不擅长的事,他通常只会沉默。 一捋缥缈的幽香从鎏金博山炉飘出,在空中画出一道云流龙行的烟迹。 贾川用余光盯着那捋烟慢慢散尽,又看到新的烟升起,这时朱瞻基又开口了。 “之前经筵老师整日讲帝王为政之道,真到用上的时候才发现用不上,真正操心的都是琐碎至极的庶务,官员递补、军队调度、黎庶安抚、国库支应、城防安排……可乐安城里还有一位朕的好二叔,他虎视眈眈的看着朕,哪怕他手中的刀刺中了朕,朕却对他无计可施,你读过史书吗?肯定没读过,朕可以告诉你,从古至今便没有像朕这么窝囊的皇帝!” 朱瞻基因恼怒面色有些泛红。 “只因朕答应过祖父,手上不沾他的血,可他时刻都在想着如何舔干朕的血!这次未能得手,他知道要韬光养晦,缩起脑袋等下一次的机会……” 贾川知道,说到这份上,他的新差事该出来了。 “你可还记得朕曾跟你说过的话?”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记得,皇上说没时间陪他玩。” 原本面色异常严肃的朱瞻基听罢,笑了,说:“朕就知道你是可用之人!朕之前跟你说过那么多话,可朕一问,你便知朕说的是哪一句。” 贾川一脸苦瓜像,可怜巴巴的问: “皇上,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可能跑到汉王身边成为他言听计从的谋士。再说,我在东照县被人偷袭过两次,至少有一次是汉王找的人,他们可是知道我长什么模样的,我,我……”贾川咬牙说:“就算汉王记不住我长相,我成功的潜伏到汉王身边,皇上啊,我觉着与其等我爬到汉王身边,还不如直接等着他一拍脑门再鲁莽一次来的快。” 朱瞻基看着贾川的苦瓜相,忍不住又哈哈笑起来,笑完之后喊了声:“上茶!” 贾川知道自己想歪了,除了这件事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替朱瞻基做什么? 朱瞻基坐回到榻上,看着小太监上了茶退下,这才又开口说:“祖父在位时,已削弱藩王实权,藩王仅有岁禄、田产之权,别的与他无关。” 朱瞻基端起白瓷茶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又说: “乐安州属山东布政使司下的济南府管辖,二叔去到封地之后蓄养私兵,干预地方,此举已是逾制,父皇心慈,对他屡屡忍让,而这种逾制之举,即便拿到实证,朕也只能是下旨斥责,对二叔来说如同隔靴搔痒……” 贾川越听越觉着不对,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变作一枚鱼饵拴在朱瞻基即将扔出去的鱼钩上…… 朱瞻基看向贾川,眼神慈祥。 “他想杀你,朕偏将你放到他眼前,你只需跟他对着干,他脾气暴躁,再加上祖父宠溺,父皇忍让,他便养成了张狂的性子,经不起激将,若是让他感觉到一个小小经历他都奈何不得,必定气急,其他的便不用你管来了。” 贾川面色惨白的站在那,直愣愣的看着朱瞻基,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这话听着就是让他去将汉王逼急眼了提前谋反! 贾川废了半天劲才挤出一句话:“皇上觉着,我能活到他举兵谋反之日吗?” 朱瞻基沉下脸来说:“朕自然会命人护在你身旁,你怕什么?他想明着杀你,你乃朝廷命官,他无权!他想暗着杀你,便要真有这等本事的人在他身边方可,他若敢调动私兵,哼,正和朕意。” 贾川好像是想明白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朱瞻基又说:“提刑按察使司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纠官邪,戢奸爆,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你眼下不宜升职太快,七品经历司经历便可。” 贾川像是咂摸出点味道来了,他当官了,还是个七品,虽然官职不大,可他之前只是个吏员,因身后有皇上,他都能横着走,这次…… 可他转念一想,忙问:“如此安排,汉王岂能不知是坑?” “我这个二叔,一向自诩聪明,敢与唐太宗比肩,又怎会看不出这些算计?他只会觉着自己是将计就计,这世上的诸多道理,他比谁都懂,可又如何呢?他惦记了快二十年的东西,早便红了眼,你只管放手去将其激怒,这些年与汉王府有牵连的命案不会少,有便查,没有你随意编一个出来,也要查!二叔上年纪了,或许比年轻时稳重了,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贾川下意识的点头,他是听明白了,朱瞻基就是想借用朱高煦对他的‘偏爱’:看不惯我,又杀不掉我,我还能不断的给你找麻烦,没事在你面前晃一晃,你想冷静一下,我偏不让你冷静…… 贾川偷瞄了一眼朱瞻基,原来宣德年间朱高煦谋反是被朱瞻基设计的呀,他这是不给汉王准备妥当的时间,所以这次谋反被当做个笑话,流传百年。 史书上怎么说来着?有没有提到贾川这个名字?这事儿若是办成了,史书上怎么也得提一句吧? 贾川又呆愣住了。 “你带回来的那兄妹俩,功夫都不错,朕再安排几个锦衣卫的好手跟着去,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指挥使……朕自会与他交代清楚。” 贾川知道这不是在与他商量,只能点头问:“我何时动身?” “不急,二叔眼下正在思过,过一过,过个十天八天的,等他觉着心情好些了你再过去,先到济南,之后如何行事全看你,眼下你在北京待几日,刑部有个案子,与安平伯一家有关,就是想与你那位捕头大哥的妹妹议亲的安平伯,顺天府报到刑部,刑部报上来……哼!安平伯甚得祖父信任,行事便有些张狂,此案……朕又不能先夺爵,你帮忙看看,尽快将案子查明定罪,回去告诉你那位捕头大哥,这门亲事,不可为。” 贾川又蒙了,他使劲想了想,问:“我眼下升职了吗?可,就算升任按察使司经历司经历,那也是山东的,插手刑部案子,能行?” “朕又没让你大张旗鼓的查,你会看到卷宗,然后用你之所能,查明真相,不用理会那些官员是何反应,朕要的是你查到的实证,他们查不到,朕便找个人查。” …… 贾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脑子有些乱,直到在甬道上见到等在那里的海寿,贾川才回过神来。 要说也怪,他与海寿不过相处两日多,期间可没少遭到海寿的白眼,可眼下见到竟是觉着很是亲切。 海寿也是一样。 贾川快步向前,海寿慈祥的看着贾川,待贾川到了近前,海寿说:“好像是又长高了。” “你怎的瘦了?”贾川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海寿问。 “回宫后事儿多。” “你等在这里是有事要交代我?” 贾川扭头看了看四周,出宫只是小太监带路,未见钱贯,眼下海寿身边也有两个小太监跟着。 海寿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前走,贾川赶紧跟上,小太监们跟在身后。 “皇上对你,是极信任的。” “哦。” “有些事你做最合适。” “嗯。” “皇上回京后一直不得闲好好歇息,单独与内阁,各部官员见面也未曾像今日这般,说了这么多,你可知是为何?” 贾川知道这是要给甜枣吃了。 “你要做的事虽说算不得大事,却对时局颇有影响,这不是只有皇上信得过便能做的,你有这等能耐,才有这等机会。” 贾川不知如何接话,他倒是想说他不稀罕,能说吗? “皇上说你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贾川垂着头,想说‘我是!’ “皇上说你一步步踏实上来,将来能稳当些。” 贾川心说‘开始画饼了。’ “人这一辈子讲究一个机缘,你是个有福的,多少人眼巴巴的盼着能得皇上青睐,你稀里糊涂的便得到了,但……”海寿压低声音:“凡事……还是要先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尽力就行了。” “刑部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我听说了,说与安平伯府有关吧,却无实证,说与他家无关吧,却又处处指向安平伯,且案子已经查到永乐年间……” “命案?” “自然是命案。”海寿扭头看向贾川低声说:“皇上想整治这些勋贵,之前便有人参过安平伯骄纵枉法,只是缺少实证,这些勋贵他们仗着当年的功绩,行事确实太过张狂,总要有只出头鸟。” 贾川深吸一口气,这是要用他做一起冤案? “可这些勋贵早便在京城织出一张网,想要动他们,难啊!” 贾川呼出一口气,说:“这是看准了我谁都不认识,查到实证又可直接上报皇上……锦衣卫不是一样吗?他们……” 海寿摆手道:“皇上要的是民心,有些事锦衣卫可做,有些事……太过强硬了不好,皇上说要有理有据,以德服人。” 贾川下意识的点点头,问:“皇上让我帮一下刑部,我听着咋就那么不得劲呢?我算老几?再说,万一我不行呢?” 海寿笑道:“皇上说让你帮一下刑部,你以为是帮什么?只是帮着查明案子?我看未必,更多的是想将一些人晾晒出来,你莫想那么多,这北京城中你认得谁?需要给谁留体面?有些人啊,也该挪挪窝了。” 贾川听罢可没有半点放松,相反,他觉着这件事不见得比去骚扰汉王容易,海寿说他们早便织好了网,他突然蹦进去怕是寸步难行,可朱瞻基给他的时间可并不多,几日时间够干什么的?他门还没摸到门呢,便要启程去济南了,到时算功还是过? …… 海寿没有送到宫门口,临分别前递给贾川一块象牙做的牌子,说: “你有急事回禀,便拿这牌子到宫门口递上来,皇上自会安排人来接,这几日你先住在高家,刑部的人会去找你,你对他们无需客气,客气了反倒办不成事,你身后有皇上撑着,谁都不用怕。” 贾川苦笑着接过牌子塞进怀中,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这般看好我,唉,你说的倒是轻巧,人都让我得罪干净了,来日京城我还能进?” (本章完) 第68章 再遇故人 第68章 再遇故人 海寿拍了拍贾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皇上坐在云端,很多事看不清,能用之人更是屈指可数,你未曾在官场上磨砺,虽不懂规矩,可这规矩何尝不是一种束缚?皇上要的便是你没有牵扯,心思纯净,你大可放手一搏,自有皇上给你兜底,再说,你是皇上的吉星,必能逢凶化吉。” 贾川叹了口气问:“如今没有牵扯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听你这意思,皇上也没觉着我有以后吧?” 海寿笑道:“那些成名的将军哪个不是用命博来的功勋?此一时彼一时,你且将眼下的差事办了,至于来日,皇上自会安排,我知你怕什么,莫怕!”海寿凑到贾川耳边低声说:“皇上养了两年的蛐蛐都会爱惜的跟什么似的,你在皇上危难之时立功,皇上自会挂在心中,来日少不得荣华富贵,到时你只要虚职,做个闲散富翁,岂不美哉?” 贾川心说:我能跟那些蛐蛐比? …… 贾川孤零零的坐上来时的马车上,来的时候还有钱贯陪着,回去却只有他一人。 他坐在车里想,这时候若是汉王找的人窜进车里……倒是省去了他不少烦恼。 贾川叹了口气,捋了捋朱瞻基的几个意思。 最重要的工作是让他去济南辖属的乐安,将乐安的水搅浑,与王爷掐架,逼他没空仔细谋划,提前举起谋反的大旗。 就这,海寿竟然还说是小事! 贾川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站在汉王面前,不是行礼而是骂架,还要能骂出激怒汉王,冲冠一怒举反旗的架,这件事想要做成的前提是他能活着见到汉王…… 也不一定! 贾川摇了摇头,只是逼着汉王加快谋反的脚步,或许不用见面,他便倒在办差的路上,也许后继有人,接着有人来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四十多条人命都没有资格在皇上口中被提及,那个主谋事后夹起尾巴仍旧是王爷…… 贾川默默的将这件事记下,他一直想为四十多位兄弟争取点什么,可一直没有机会,等将刑部这个案子解决了,他想开口提一下,等去了济南,或许再无机会了。 其次刑部这个案子说是顺天府报上来的,那便是发生在京城的,且都已经查到永乐年间了,可见这案子是挖了又挖,办案人是想替安平伯洗脱罪名还是想找到实证? 但可以明确一点,朱瞻基想要办安平伯,且要让一些官员挪挪位置。 贾川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老鼠屎,朱瞻基想用他将一锅原本煮好的粥搅和了。 这是高看他了,但是他若是真能将刑部这个案子整明白了,汉王自然会更加关注他。 贾川想了一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貌似想明白了什么,心中却又毫无方向,他觉得还是着手眼前,先将刑部这起与安平伯有关的案子了解清楚,若是让他制造冤案,贾川深吸一口气,那还不如去济南送死。 马车将贾川送回到高家门口便离开了。 贾川站在门前,看着不知道哪个府上的下人,正在进进出出的搬运各种日用品和小型家具,呆愣了片刻,忽见院门口出现了一张熟人的脸,偶像况钟! 贾川赶紧上前行礼,纳闷的问:“况郎中怎知我到京了?”问完之后贾川便自问自答道:“定是皇上命人告知的,还让况郎中来此……”贾川看了看进出捧着东西的下人:“破费了。” 况钟看到贾川,脸上顿现欣喜之色,立刻迎着贾川走过去,贾川自问自答的时候,他上下打量着贾川,等贾川说完,笑道:“我过两日便要去苏州上任,家中有些东西带不走,你这里刚好用得上,便送来了。” 贾川拉着况钟的手朝院里走,边走边说:“再简陋也有能坐的地儿,刚在宫里见到海寿了,这又见到况郎中,哎呀,可惜不能饮酒,咱们……这位是?” 只见院中站着一位二十多岁,怀中抱着一大摞文书的年轻人,正胆怯的躲着进进出出的人。 况钟忙介绍道:“这位是刑部司务厅司务魏文亮,说是来给你送卷宗的。” 贾川想起海寿说过刑部的人会来找他,他赶紧热情的道:“怎可让魏司务站在院中,咱们……” 贾川看了看前院各间屋子都开着房门,有人进进出出的放置东西,屋顶还有人在忙乎着补窟窿。 况钟笑呵呵的说:“后院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刚才便让他先去后院,他不肯,非要等在这里。” 贾川只听况钟的语调便知道这位司务的官职可不高,而这人怀中抱着的必定是案子的卷宗。 “走走,咱们去后院。”贾川挥了挥手。 后院确实清净不少,贾川没想到逛街的三人已经回来了,董圆圆面色泛红的忙里忙外,高云朵端着一盆脏水正准备泼在院中,看到贾川几人,忙说:“这间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进去坐,我泡茶。” 贾川嘴角上扬,心说:真是懂事。可随即一想这跟自己没关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况钟纳闷问:“可是新差事难办?” 贾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二人进屋。 屋里厅中已是摆好了桌椅,显然都已被高云朵擦拭过了,贾川无暇惊讶布置的这般快,张罗二人坐下。 魏文亮一直没敢吭声,这趟差事他不想来,可没有比他再小的官员了,且他就是负责文书收发,案牍管理的,只不过这些案牍通常都是上面官员调阅,即便是出刑部也是去大理寺或者都察院,而这一次竟是带到民宅,魏文亮怎会不忐忑?生怕出现个什么闪失,他这个九品芝麻官便算是做到头了。 魏文亮将案卷放到桌上,轻轻推到贾川面前,局促的说:“这是玉器铺命案的卷宗,嗯,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叫我贾川便可。” “哦,内个,看完后我还要带回去,所以……” 贾川点点头,看向况钟说:“况郎中坐会儿,我先看看,不能耽误魏司务的时间。” 魏文亮赶紧摆手说:“不会,不会,我只需带着案牍回去,便可交差。” “刑部官员……没说我看完之后该找谁?”贾川一边翻阅一边问。 魏文亮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说:“没有。” 贾川挑了挑眉,况钟说:“这案子本该三法司会审,但皇上却压下来让你先看,哦,对了,这案子皇上未登基前便下令重查过,如今又有重查之意,可见案子关系重大,刑部参不参与的倒是无妨,反倒是顺天府理应有人来才对。” 贾川点点头,拧眉费劲的翻看着。 不多时,顺子端着托盘进来,为三人斟茶。 “顺子,将此卷宗誊抄一份。”贾川严肃的将卷宗推到一旁。 顺子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贾川,眼神中带着疑问:我就是一个弓兵,你觉着我会写多少字? 贾川朝门外撇了一眼,顺子立刻明白,走到门口喊来了高云朵。 顺子笑着对站在门外的高云朵说:“刚在街上你说要买笔墨纸砚,我还问买来何用?没成想真就用上了。” 高云朵进屋看了眼贾川,贾川说:“刑部的文书不好拿到别处誊抄,当着魏司务的面,抄完也好让他回去交差。” 贾川说的随意,高云朵狠狠瞪了贾川一眼,什么都没说,接过了顺子手中的卷宗。 魏文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案卷他看过,确实不够缜密,顺天府报上来的也是如此,重查之后略有改动,也不是很大的改动,谁都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关注这起案子,他出来的时候,刑部左侍郎刻意将他叫去,嘱咐他注意贾川看完卷宗的表情和说的话,回来要一字不差的转述。 魏文亮原本想不明白为何不让此人到刑部来看卷宗?或者他可以誊抄一份送过来,也可省去不少麻烦,眼下听到贾川这个吩咐,登时像是明白了几分,他想阻止,脸憋得通红也未能想出阻止的理由。 “你莫急,回去便说你阻拦了,但我偏要誊抄下来,你将刑部规矩说给我听,我却搬出了皇上,皇上命我查案,我以为刑部会很重视,至少卷宗应随我翻看才对,可我又不好总去刑部叨扰,誊抄一份也是为了方便。” 魏文亮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气,又觉着不对,忙端坐好说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内个,不知……看后有何想法?” “这也是任务?”贾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魏文亮脸颊升起红云。 况钟笑道:“刑部关心你的看法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们怎么有脸关心!”贾川气哼哼的说:“卷宗中漏洞百出!” 魏文亮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况钟说: “这案子我早就听说了,玉器坊的匠人被杀后顺天府很快便捉拿了凶犯,但隔了数日玉器铺的老板也惨死家中,我当时便觉着顺天府应该抓错了人,使得真凶仍能继续作案,这匠人可不是玉器铺的,是玉器坊小作坊的,这二人之间的关系顺天府应是查明了,也抓了不少人,最终好像是说同为玉器坊的同行犯案……” “这二人均是被利器隔断了喉咙,那得多少血?如果发现尸体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理应尸体躺在血泊中,可卷宗上说尸体和衣而卧,躺在床上,如同熟睡,这事儿办案之人不懂,仵作也看不出来那是杀人之后摆放的?既然是摆放,便要想办法找到案发之地,也要弄清楚为何要摆放?谁能有机会摆放?这些卷宗上都没有,只说同行嫉妒安平伯订购一批玉器摆件,价格不菲,便伺机杀了匠人和玉器铺老板,杀他们之后安平伯便会跟他们订购了?” 贾川站起身,开始在屋中踱步,边走边说: “这是三月的案子,那时春暖开,白天暖和,夜间还是会有凉意,卷宗上说两名死者死亡时间都是夜间,依据是什么?尸斑,尸僵没有提到,只看尸体摆放在床上,所以便是死在夜里?那死者怎会和衣而卧?老况,你给我解释一下,何为和衣而卧?卷宗上有仵作的证言,这仵作证言也是有意思,死因上没有多说一个字,死者穿着却写的详细,匠人上身穿短衣,下身……那叫什么?” 高云朵接口道:“缚裤,就是行缠。” 贾川轻咳了一声,看向高云朵说:“你用了一个我不懂的词,解释了另一个我不懂的词。” 高云朵皱眉问:“不懂?你没见过裤腿用布带扎紧的?” “哦,死者若是睡下了,怎会是这副打扮?且他还戴着围裙……” “那叫‘蔽膝’。”高云朵纠正道。 况钟忙说:“这么看,这匠人应是在劳作的时候被人突然隔断喉咙……” “卷宗中只说死者身上有血迹,没说在什么地方,有多大一片?这些对推断有帮助的线索一个没写,写了一堆废话在上面,那玉器铺的老板也是一样。”贾川气恼的说。 况钟问:“你没看完吧?” “没,等抄下来之后我再看,一口气看下来我怕我会气死,也不好耽误魏司务时间。” 况钟说:“我听说顺天府当时查到匠人没有户籍,就是死者不是匠户,复查的时候好像是查到了南京,查到了永乐年间,最终这名匠人的身份是否查明便知道了,只知顺天府上报凶犯是另一间玉器作坊的老板。” 贾川不溜达了,坐到椅子上开始沉思,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魏文亮如坐针毡,贾川说点什么倒还好,至少他回去能有的说,像现在这样,他回去了说什么?刚才贾川说死者穿的有什么问题来着? 魏文亮忍不住擦汗,只盼着贾川再说点什么。 可惜,等到高云朵抄完,顺子将原件放到魏文亮面前后,贾川便送客了,这期间没再说过一个字。 …… 顺子将魏文亮送走,况钟和贾川都没动。 况钟问:“你知道他回去必定会传话,所以便不再言语了?” “司务是个什么品级?”贾川纳闷的问。 “九品。” 贾川哼了一声说:“刑部这个态度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他们是不了解皇上的脾气秉性,既然皇上想要查,便一定要看到真相,是他们用些小伎俩便能拦得住的?便不怕自己暴露了吗?” 况钟审视的上下打量贾川,贾川扭头问:“一个多月不见,我是不是英俊了不少?” 况钟笑道:“刚才那姑娘不错。” “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上的,怎会不好?”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贾川惊讶的问。 “你的眼睛不知道偷看了多少次,即便不通情事的也能看出来,何况我是过来人。” 贾川叹了口气说:“我也就是心里惦记一下,人家看不上我,不说这个,你说皇上知道案子有问题,刑部也知道皇上知道案子有问题,他们这般对着干,最终能得什么好?” 况钟收敛笑容,严肃的道: “这案子发生的时候,皇上还是太子,不管是顺天府还是刑部,该落笔的都已落笔,只等三法司会审之后,先帝勾决,哪知先帝……如今皇上登基,谁能想到皇上对此案如此看重,刑部也好,顺天府也罢,想要再有改动已是难了,只能硬撑下去,只盼着上下通融之后,能大事化小罢了,皇上有时候也需向臣子们让步。” 贾川挑了挑眉,说:“我看到的是重审之后的卷宗。” “理应是吧,我只知重审了,还因此查到了永乐年间的事,目的嘛,自然是洗脱与安平伯的关系。” 贾川将高云朵抄写的纸张拿到面前,一边翻阅一边问:“你刑部有亲戚还是顺天府有认识人?怎会知道这么多?” “皇上本想让我查,可我身在礼部,如何做得?” “哼,我就做得了?” “你查黄芦岭案子的事,在京城已经传开了,要不然你怎会遇袭?” 贾川抬头看向况钟,轻叹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事儿。” “为官者,尤其是京城的官员,无不暗中揣摩皇上的心思,我也一样,皇上有意将你的事传扬开,必定是有下一步的打算。” “皇上从太孙到太子再到皇上,怎会没有十分信得过且能用的人?我才认识皇上几日?” 况钟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轻声问: “前几日皇上宣我进宫,说了说调任苏州的事,我听皇上的意思……怎么说呢,官员们各个饱读诗书,皇上想做明君便要允许官员畅所欲言,你是没见朝堂上,皇上时而便会被气得面色发青,那日皇上对我感慨,说是只有身边那几个跟着他长大的宦官最是信得过,且只有他们是真心为皇上想。” 贾川先是下意识的裆下一紧,随后才意识到,明朝重用太监的大戏火苗是这个时候烧起来的。 可在贾川的脑子里,那些著名的太监好像都不是宣德年间的吧? 况钟见贾川沉思,以为他听进去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皇上用你来将京城的水搅浑,很大的原因是你与官场没有瓜葛,可经此一事后,你虽还未进入官场,便已树敌无数,京城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一棵藤缠着一个棵藤?皇上不是手里没人,而是你最合适!” “合适送死?”贾川自嘲完又叹气说:“我就是觉着跟做梦一样,昨天还满处找野兔呢,今天便来京城查案子了,皇上这是舍不得身边人送死。” “你就跟我抱怨一番,与旁人切莫说这些!可记住了?”况钟严肃的问。 贾川点头说:“我知道。” 况钟又拍了拍贾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贾川搓了搓脸问:“皇上不放心,让你从旁帮帮我?” “没有皇上的话,不管你找不找我,只要我知道了,我都会来,皇上说你在京城谁都不认识是好事,也是坏事,让我帮你安顿好,你查案有锦衣卫千户在旁,不论顺天府还是刑部,你都如履平地,只不过我不知皇上为何不直接将你掉入锦衣卫?” “可千万别调我进去!”贾川连忙摆手,而后才说:“皇上调我去山东提刑按察使司任经历一职,总不好先进锦衣卫五天而后立马调任吧?” 况钟一惊,忙问缘由,贾川也没瞒着,讲了讲后面的差事。 况钟听得直做深呼吸。 贾川说完,况钟忍不住说了句:“莫非真是你合适送死?” “是吧?我就说这两个差事都不是人干的。” “但……若是你两个差事都干成了……” 贾川拿起面前的纸张递到况钟面前,说:“你看看,这上面的漏洞有多少,我想带着陈千户上门,都不知道先找谁好!” 况钟接过来,认真的翻看起来。 …… 高云天和陈默回来的时候,况钟已看完抄写的卷宗,正在沉思。 高云天一开始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待看到董圆圆的身影后才确定这是自己家,他纳闷的拉住一名况府下人问了问才知道贾川在京城竟然还有熟人。 陈默心里则有些埋怨徐恭,怎会还没来呢?消息他早就送过去了呀。 徐恭不是不想派人来,而是他也进宫了,等他出宫后再派人来,小小的高家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 倒不是况钟有多厉害,莫忘了还有海寿帮忙,想要修缮一处小宅子,添置一些家具日用品,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徐恭安排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活儿了。 …… 况钟没有再多停留,只留下几名下人继续帮着收拾,嘱咐他们摸偷懒,尽快做完,晚饭也一并帮着做了,全部收拾利索了再回去。 而后况钟拉着贾川在夜色中低声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放开手去做,跟着皇上准没错,时也命也云云,最后才说: “你要机灵点,万事以保命为先,之前我还担心你拎不清,觉着身后有皇上,尾巴便翘上天去了,如今看来你是懂得敬畏的,知道怕是好事,我也就放心多了,差事不怕难,就怕看不清,看不清自己在哪!” (本章完) 第69章 漏洞百出 第69章 漏洞百出 贾川问况钟准备何时离京赴任? 况钟说原本定的是两日后,现在看贾川是个明白的,他便不用多等一日了,明日收拾妥当,后日清晨出发,还嘱咐贾川到时不用来送,因迟早会再见。 贾川将况钟送出院子,看着况钟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他又在黄昏中站了良久,这才回了院子。 …… 晚饭是况府的下人做的,董圆圆从旁帮忙,使得出菜的速度慢了些,但用饭时董圆圆吃的还少呢。 用饭的时候,高云朵和董圆圆二人在后院用饭,其他人都坐在前院院中用饭。 贾川问了问高云天的收获,陈默抢答道:“他一开始不想跟我去国子监找程典薄,我说你去试试,看看他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我换上常服跟在一旁,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开口。” 高云天像是陈默说的事跟他无关,闷头吃着饭。 “我好说歹说,他才跟我去了国子监,哪知程典薄竟是不见,他这才急了,就要往里冲,程典薄想是怕事情闹大,便见了我们俩,态度很是冷淡,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自责当初一时糊涂耽误了自家闺女,他这才明白咱们所言不虚,便说了退亲的事,程典薄立刻变了态度,不再冷漠,十分的语重心长,只说他们二人无缘分,我当时才知道他们两家竟是没有婚书,高御史也未曾下过聘礼,听程典薄的意思,高御史当时只给了一块玉佩,还没等继续下一步,高御史便出事了。” 贾川听完看了眼没有表情的高云天,没发表什么意见,既然没有婚书,那便做不得准,程家这么干晾着,一开始不过是不想落下个落井下石的名声,而平反之后高云天便是无凭无依之人,程家虽只是个典薄,却也想着联姻的好处,自然不想再要这门亲,只看程典薄宁愿耽误自家闺女也要护住名声,倒是与高御史穷死不用媳妇儿的嫁妆有异曲同工之妙。 贾川不知道对错,只知道这般做对家人没好处,程典薄的女儿如今这般年纪,想要再议亲怕是难喽。 贾川摇了摇头,既然高云天已经转过弯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说:“今日进宫,皇上命我先将刑部一个案子查明,然后去济南提刑按察使司任经历,应是要锦衣卫的人护送。” 高云天这时抬头了,他皱眉问:“我还没入职,这可如何是好?” 顺子忙说:“他先要将刑部的案子查明白了,才能走,怎么也要几日。” 陈默看向贾川问:“你查案?还是刑部的案子?” 贾川理解陈默的质疑,正常人都会有质疑,所以刑部今日才敢在有旨意的情况下,只派了一名九品司务来。 “这案子查起来,怕是要你带人日日跟着才行。”贾川放下筷子说。 陈默皱了皱眉,起身说:“我去趟镇抚使府上说说,若是不允,我再想别的法子帮你。” 这人情送的,贾川都想给他竖大拇指。 贾川进京比刘姥姥进大观园不差什么,他能知道各个衙门口的大门朝哪开?没个能镇住场子的人跟着,他出门怕是就没命了,皇上能想不到,能不做安排? 谁能镇住场子?这还用问吗? 贾川怎会凭自己的交情找人帮忙? 陈默走到院门口又转身回来坐下,说:“我先听听是什么案子,到时也好劝说镇抚使。” 贾川懒得戳穿他,直接说起了案情。 三月初九,京南一个玉器小作坊的一名匠人没有按时上工,老师傅便让自己的徒弟去叫一下,匠人名叫张玉,三十多了,仍是孤身一人,便住在作坊后院,当时玉器坊接了个大活儿,需要赶工,少个人怎能行? 小徒弟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张玉躺在床上,盖着被,小徒弟走过去想要推醒张玉,却看到张玉惨白的脸和脖子上的暗红色的刀口,小徒弟惊叫着跑了出去。 小作坊临街,虽不是闹市,街上也有行人,更有同行,小徒弟呜嗷的跑出来,指着后院撕心裂肺的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跟着跑去后院的可不止作坊里的人,一时间后院人满为患,更有人直接跑去顺天府报案。 顺天府查案,很快查到小作坊接到鸿运玉器铺老板的订单,要定制一批价格不菲的玉器摆件,还付了定金,却也有交货期限,若是不能在指定日期交货,不仅要退还定金,还要赔付玉器铺老板的损失。 这些细节卷宗中写的很详细,反倒是仵作的证词只简单用了几句。 顺天府很快查明张玉是被同一条街上的同行作坊老板杀死的,原因是眼红,目的是让张玉所在的作坊完不成订单。 按理说这个案子到这儿就能完结了,那家可怜的同行老板也已招供认罪,偏这时候给小作坊提供订单的玉器铺老板死在家中,与张玉是一般死法。 卷宗中对店铺老板的死有两件事是一笔带过,一是死者被发现时的状态,也就是贾川恼怒的地方,二是死者要的玉器是安平伯府下的单子。 卷宗中用大篇幅着重讲述的是已经招供的凶犯是如何再次杀人的,在贾川看来就是驴唇不对马嘴,说是这家作坊的老板虽是入狱了,但家里其他人见玉器铺的老板并未将这单交给他们家,一气之下老板弟弟便将玉器铺老板杀了。 这家同行也是个小作坊,兄弟二人接连入狱,且都认罪招供了,这个作坊便也就废了。 贾川讲到这里,陈默接口道: “北京城中玉器作坊本就不多,皇家所需玉器自有御用监下属玉作制造,民间玉器作坊大多都是小作坊,受限于玉料不足,不成规模,手艺也差些,制作些百姓中富户所需的玉器罢了,真说安平伯想要什么,理应不会要这些作坊做出来的东西,扬州那边的玉器坊工艺更佳,或许是安平伯找玉器铺想要买些什么,玉器铺的老板自作主张,贪图便宜找了城中的小作坊?” 贾川说:“皇上登基前便下令重查此案,刑部补充了些细节,比如死者匠人张玉并非匠户,也非京城中人,且是从南京过来的,永乐年间曾在南京的玉器作坊中做过,迁都后,他便也跟着来到北京城。” “不是匠户是民户?”陈默问。 贾川摇头说:“卷宗中未曾提及,只是补充说明张玉此人无父母妻儿,为人冷漠,与作坊中其人尚且不睦,更何况同行之间。” 陈默沉思片刻问:“你打算从何处入手?” 贾川严肃的问:“你不需要去问问镇抚使可否与我同查?” 陈默摆手说:“这事儿你自己干不了,不管镇抚使是否同意……” “何事不知我是否同意?” 陈默话没说完,徐恭带着一人出现在院门处。 陈默心中一惊,立刻起身。 贾川几人也赶紧起身。 …… 徐恭带来的是镇抚司镇抚使王裕,也就是出声询问那人。 贾川听徐恭说过镇抚使的品级没有他高,可三人交谈的时候,贾川明显感觉到王裕对徐恭并无下属对领导的那种恭敬,这种面子工程,贾川是深有体会的,即便不会拍马屁,但总要做出点谦卑的模样来。 可王裕没有,所以贾川搞不懂。 等徐恭带着王裕离开后,陈默细细讲给他听,他才知道这个王裕可是不简单啊。 朱棣迁都之后,南北镇抚司的权利便慢慢有了变化,北镇抚司专理刑事,留在南京的南镇抚司执掌军匠诸事,也就是说诏狱这个人间地狱便是归北镇抚司管。 按理说镇抚司只是锦衣卫下属一个司,奈何北镇抚司的权限越来越大。 陈默告诉贾川,北镇抚司审理诏狱案件,不用经过三法司会审,甚至不用经过锦衣卫指挥使,可直接回禀皇上。 贾川倒吸一口凉气,这下他便理解了,锦衣卫下属十四所外加镇抚司,而镇抚司是唯一一个可以跳过部门领导直接跟大老板汇报的,徐恭虽然在部门里是高管,级别比王裕高,但负责的是全面工作,真说具体到一些权利,他还没有王裕大,徐恭自然更是没有辞退镇抚使的权利,所以王裕不怕。 贾川暗自庆幸刚才表现的不卑不亢,也好在王裕只是过来看看他,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因为朱瞻基有吩咐,反正王裕走了这一趟,没聊正事,扯了些闲话,态度平淡,看不出有亲近的意思。 现在想想,王裕负责的是诏狱,属于是审讯部门,且抓的,审的都是官员,一时半会儿的像是与贾川不会有什么瓜葛。 贾川本就没想过要进锦衣卫,对陈默的介绍也就是听一耳朵,他更关心这起针对安平伯的案子,锦衣卫会派谁跟着他一起查? 陈默说:“既然徐佥事将镇抚使带来了,那便是锦衣卫会全力配合。” 这一下贾川算是明白了,虽然他知道并非一人在战斗,但朱瞻基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才有了今晚徐恭,王裕亲临之举。 这一趟,便是向京城官员表明,明面上是贾川查案,实则还是锦衣卫查。 朱瞻基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贾川觉着除了为他济南之行造势之外,恐怕也是无奈之举。 朱瞻基不愿与祖父一般,对文武百官行雷霆手段,可有的官员不争气呀,机会给了,案子重查之后报上去仍旧是没什么变化,怎么办? 真是一个猴一个拴法,每个皇帝的脑回路都不一样,也是难为那些赶上交接班的官员,刚揣摩明白上一个,就换了下一个…… 贾川相信徐恭今晚这一趟,很快便会传到各个部门领导的耳朵里,明日一早,便会有人顶门来见。 …… 这一晚,贾川算是睡了一个好觉,陈默竟是也住下了没有离开,说是方便一早出门查案。 事后贾川才知道,徐恭来时未曾讲过会派谁来,陈默这是主动将位置占上了,即便不能跟着查案,不是还要带着高云天继续办理退亲和入职手续嘛。 在陈默心中的算盘上,贾川迟早是要进锦衣卫的,且官职必定很高,他能做到千户已经是极限了,眼下巴结着,或许来日还能有升迁的机会。 贾川倒是无所谓,他与高云天住在一屋,难受的是与陈默住在一屋的顺子。 顺子想破大天也想不到有一日能跟锦衣卫的千户睡在一个屋中,最近才敢与衙役平视的他,接受起来确实有点困难,导致顺子这一晚可没睡好,噩梦连连。 …… 清晨。 贾川被高云天推醒,说:“顺天府来人了。” 贾川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以为先来的会是刑部的人。 但不管谁来,贾川都不想耽误去南城玉器坊和玉器铺老板家中看看,他想弄清楚凶犯是如何作案的,这两起命案的案发地环境有明显不同,凶手是如何做到用同一种杀人手法行凶的。 顺天府来的是推官吕峰,他不想来,可没得选。 这案子当初是吕峰最先开始查的,可后来便与他无关了,如今府尹怕出事,又不好亲自出面,便命他走这一趟,目的是诉诉苦,大概介绍一下京城的官场环境,介绍一下谁是谁的谁,最后看看贾川的反应,若是识趣的,便邀请来家坐坐,用个便饭。 贾川自从想明白身后有锦衣卫护法,便达到了目空一切的境界。 开玩笑,来日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那句鸡汤怎么说来着?对,只把今天活成人生最后一天! 当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贾川很是嗤之以鼻,他明白这句话深层的意思,但不切合实际,可这句话却很符合眼下的境遇。 所以贾川根本没给吕峰好脸,见面便问:“这案子的仵作可还在顺天府衙?” 吕峰提前想好的论文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遣回府衙找仵作去了。 贾川想要带着仵作重来一遍,看看究竟是仵作能力有限,还是有其他外因,才使得卷宗中的整条证据链如同散架一般。 昨日魏文亮是代表刑部来的,他回去后说了什么,顺天府的各级领导本来不知道,可晚上徐恭带着王裕去了高家后,消息便传开了,这是一门玄学,怎就传开了呢? 当时即便宵禁严格,顺天府尹郑道宁和刑部左侍郎张廉还是克服万难见了一面。 当然他们俩不会想到这一面也是锦衣卫的成全才能见到。 也就是说贾川对仵作证词一眼看穿这件事,郑道宁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贾川一上来便要见仵作,根本没给吕峰机会开口。 郑道宁犹豫不决,仵作究竟有多大作用?即便有,眼下死无对证,尸首已变白骨,任何质疑都是无力的。 昨晚张廉的意思这案子一旦锦衣卫参与便没有机会捂住了。 但郑道宁还是心存侥幸,他觉着皇上若是一定要如何,直接命锦衣卫查便是了,何必弄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人牵头? 张廉也是想不通,便说:“先看看,若是能将此人拉拢住最好,若是不能……先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反正该处理的已是处理妥当,他若是聪明的,查证之时便能知道太多人已无退路,他若是还想要前程……锦衣卫既然没有站在前面……先看看。” 郑道宁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最终下了决心:“带上仵作,去见他!” …… 顺天府的仵作四十多岁,名叫韩四。 韩四战战兢兢的跟着吕峰到了高家,可贾川已经走了,董圆圆站在院门口说:“大哥留话了,说你要是带着五什么的来就去玉器坊找他,要是没带,你就回吧。” 吕峰好歹也是顺天府的推官,六品啊,让一个无品的无名小子遛着玩?他心中不免气恼,带着韩四气哼哼的走了。 吕峰虽然气恼,但也不敢直接回府衙,只能忍着一肚子气慢悠悠的奔了南城。 待他们二人到了玉器坊那家出了事的小作坊已是午时末,确实晚了些,又被告知来的那些人已离开,去了玉器铺老板家,吕峰气得直跺脚,只得又追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最终吕峰带着仵作还是在高家见到了贾川。 这时候,夕阳正好。 贾川对韩四还算客气,让顺子给韩四搬来小凳子,却没有理会满面怒容的吕峰。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答便好,若是不方便如实回答,不吭声便可,我不会追问。” 韩四老实的坐在院中,点了点头。 “你见到匠人尸体的时候,床上并无血迹,但死者身上有,可对?” 韩四点头。 “死者身上的血迹分布你可还记得?” “上半身多些,下半身少,鞋上也有。” 贾川皱了皱眉问:“上半身的血迹是溅上去的,还是流注型的?哦,就是往下淌。” “都有。” “你当时可有想过案发时,死者并不是在床上?” 韩四点头。 “你可有查找过死者在何处遇害?” “找过……”韩四欲言又止。 贾川果真没有追问,而是问起了玉器铺老板,问题一样,韩四答的也一样。 贾川问完,扭头看向吕峰说:“仵作我要留下,你先回吧。” “岂有此理!”吕峰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途径:“仵作乃……” “要不你也留下?”贾川寒着一张脸问。 “你……” “留下来可不是住在这儿,而是要去诏狱。”陈默靠着门框阴沉着脸说。 韩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你又不用去诏狱,留你是为了保你性命。”贾川解释道。 韩四长出一口气。 吕峰见状指着贾川,快速退到门口,一个字没说,转身便走了。 “起来吧,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当初是否找到死者在何处被害?” 韩四起身坐回到凳子上,颤声说:“没给我机会找呀,我说了死者并非死于床上,但,当时捕头急着回府衙,便没让我查,回到府衙上报给府尊,迟迟未有答复。” 贾川点头,又问:“死者死亡时间……是你说的夜里死的?” 韩四赶紧摆手说:“我也算不出何时死亡,看着应是死了十几个时辰了。” “哦?匠户与玉器店老板都是死了十几个时辰才有人报案?” “那店铺老板死的时间更长些,身上已有腐肉,好在是三月……” “可卷宗上并没有提及腐肉。” 韩四忙说:“这我便不知了,但验尸时所见确为死了多日,府尊问起我也是照实说的,至于卷宗中如何写,我,内个,唉,哪里轮得到我知晓。” “匠人张玉与店铺老板死亡,在你看来,隔了几日?” 韩四想了想说:“这我可不敢乱说。” 陈默走到院中低沉着声音说:“你若是不敢乱说,便与我去趟诏狱,或许你便敢说了。” 韩四吓得浑身发颤,求助的看向贾川说:“这两起案子隔了五日,但从尸体上看,或许没这么多天,也就差个一两日。” “刑部是哪日抓到杀害张玉的那名凶犯的?” 韩四像是努力的想了想说:“真是想不起来了,好像是过了一日便抓到了。” 贾川叹了口气,又问:“刑部接手之后,可有重新验尸?” “没有。” 贾川看向陈默说:“我跟你打个赌,你派人去刑部提审的凶犯兄弟俩,必定已经死在狱中了,且其他一众人证,就像店铺老板家中那些下人一般,都找不见了。” 高云天从屋中走出来说:“这还用你说?死无对证,我看你如何查下去。” 早在离开玉器作坊的时候,贾川便让陈默派人去刑部大牢提审案犯兄弟俩,说是提审,实则是想先保护起来,等他走完这一趟,别的不好说,先洗脱二人罪名,他还是能做到的。 可听了韩四的话,贾川知道那两位怕是不可能活着了。 这案子不仅卷宗写的漏洞百出,整个查证过程也是糊弄!贾川不知道这些人哪来的底气能过三法司会审,除非……沆瀣一气,这种事没少做,便也就有了胆子,甚至连编造的完美一些都懒得做,若是如此,又怎会留那二人活命? (本章完) 第70章 案情 第70章 案情 陈默纳闷的看着高云天问:“你跟谁一伙的?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高云天立刻立正,躬身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成心气气他。” 贾川笑道:“他就是看不得我这么快找到案子的头绪,在东照县的时候,他便如此,你见多了便不觉得奇怪了,今晚让仵作与顺子一屋,他能活到今日也算是运气。” 陈默说:“我先去趟镇抚司,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没能将活人带回来。” “用了饭再去吧,不差这一会儿。”贾川说。 陈默摆手说:“拉倒吧,你这的吃食……你们留着点肚子,等我带好吃的回来。” “有肉吃吗?”董圆圆扒着墙边露着一个大脑袋高声问。 …… 陈默走后,贾川让高云天带着韩四去歇息,自己坐在院中捋着今日得到的线索。 死者张玉工作过的小作坊还在艰难支撑,只是当时看到尸体的小徒弟不在那里学徒了,说是被吓到之后手抖的厉害,再做不了这行了,作坊里其他人对案发前后两天都没觉出异样,好像张玉就是收工回去睡觉时被人杀了。 但贾川了解了小作坊的制作流程之后,对案发过程便有了自己的推断。 小作坊前院后院加一起面积可不小,制作过程中,前面几个环节需要在前院后院中完成,且可多人一起完成。 比如第一步要捣沙研浆,前院中放置了很多种砂石,贾川还像模像样的蹲下来挨个看过,院中有人捣碎砂石,有人将石沙按颗粒大小分类,有人清洗捣碎的石沙,制出‘解玉砂’。 张玉不可能在这里遇害,前院都是人。 而开玉这一步也是需要二人合力用类似锯的东西,拉大锯扯大锯,二人中间上方吊着一个类似茶壶的东西,壶底有洞,混着解玉砂的水滴滴到玉璞上,增加了锯的锋利度,才可切割开玉石。 这一步在后院中完成,后院人少些,但也一样有人,发现张玉尸体的那间屋子便在后院旮旯,是西北两行房屋拐角的地方。 前院后院的房屋可不少,主要是后面的步骤,便需要在不同房间里进行,老师傅带着贾川挨间房看过,贾川一边感慨古人的智慧,一边脑补各处是否适合作为案发现场。 他问过老师傅张玉在被杀前是做哪道工序的,老师傅回忆了一下,没有想起来,只大概记得不是磨碢便是掏堂,老师傅还解释说后边步骤需要有经验的匠人才可做。 别看这个作坊不大,但有经验的匠人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让老师傅想起四个月前张玉在哪个坑上,他还真不记得了。只因张玉算是比较全能的一位。 贾川挨个看过后面步骤需要的小房间,掏堂这一步便是在后院的一间房中,房间窗下放置一条长案,长案上摆放着各种尖细的工具,老师傅解释说:“这一步比较关键,需用工具将玉石中间掏空,取出玉梃,若是力道不对,取不出来,便极有可能使整块玉石碎裂,所以必定是有些手艺的老匠人才可做。” “张玉可以?”贾川问。 “他自然是可以,这是手艺,他是带艺而来。” “他做的时候,可允许旁人观瞧?” “当然不行,自己徒弟也要一步步学,还要看师傅是否愿意教,他没有徒弟,做工的时候都是关上门,打开窗自己做。” “平时作坊里可会有外人来?” “偶尔有,来看看作坊大小,师傅几人,手艺如何……” “张玉被杀前可有外人来过?” 老师傅想了想说:“记不得了,当时好像除了玉器铺的老板日日都来查看进程,偶尔有人过来看看作坊大小,便无旁人来过。” “怎么不见作坊老板?” “老板常年在外,南京那边也有生意。” 贾川在那间小屋中多待了一会儿,他仔细查看地面上的痕迹。 …… 作坊后院的围墙十分的高,贾川当时还问过高云天,若是他的话,没有其他工具,想要翻进来,再翻出去可能做到? 高云天摇头。 贾川又问老师傅玉器店铺的老板一般都什么时辰来。 老师傅说一般都是下午,有时候也会黄昏的时候来,主要是来看看做到哪一步了,会不会影响交货。 贾川又看了看这间小屋到发现尸体的那间员工宿舍的距离,问了问老师傅张玉大概的身高体重,又问了问玉器铺老板的身板,紧跟着又问了一个问题:“玉器铺老板来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带着一个随从?” 老师傅回答:“不是每次,带过两回。” 贾川皱眉问:“这么确定是两次?” 老师傅忙说:“那人长相凶狠,便记得清楚些,其他时候玉器铺老板自己骑着驴就来了。” 贾川想了好一会儿又问:“张玉可曾有过请假外出的时候?” 老师傅点头说:“有,且是经常外出,接了这个活儿之后还曾外出过。” “他在北京有亲友?” “这便不知道了,他话很少,问起来他也不吭声。” 之后贾川他们又去了玉器铺老板的家中,说是家其实就是店铺后院,老板不是北京人,一家子只他一人在北京城,家中其他人都留在南京,这些情况,卷宗中倒是写的清楚,但他一人留在京城,身边伺候的人都有谁,卷宗中便没再提了。 而贾川看到的已不再是玉器铺,两个月前这家店铺转让后变作一家胭脂铺。 卷宗中说报案的是玉器铺的伙计,没有提到随从。 胭脂铺老板不敢得罪锦衣卫,贾川想看看后院自然是没有阻拦,只是新的店铺老板将后院重新修建了一番,早无原貌。 …… “今日一趟……没有收获?” 高云朵的声音将贾川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啊?你吃了吗?”贾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是说要等陈千户吗?圆圆没做,说说今天的收获吧。”高云朵拎起墙边一个木凳摆在贾川身边,坐了下来。 “内个……”贾川清了清嗓子,高云朵此时离他太近,至少他觉着太近了,有些分神。 高云朵拖着下巴问:“什么都没找到?可我哥说你找到了呀。” “嗯!整个作案过程我能推断出来,但是作案动机还没找到,一个匠人怎就惹恼了玉器铺的老板?那可是为他在做工的人,他便不怕到期完不成?既然玉器铺老板是跟幕后之人一伙儿的,为何也会被杀?” 高云朵皱着眉,问:“能不能说些我能听懂的?” 贾川这才想到高云朵并不知道大概案情,便耐心地讲了一下,此时院中光线已是慢慢变暗,贾川感觉到一种朦胧的美,他想起高中同学,近视却不肯配眼镜,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就抄同桌的,贾川便是那个同桌,他提醒过好几次让同学配副眼镜,最终这位同学说:“你不知道,模糊的世界更容易产生美!咱班女同学不能戴眼睛看。” 眼前的这个女人本就美在贾川心坎上,再配上这光线…… “你看什么?接着讲啊,我脸上有那名随从的画像?” 这让贾川瞬间又想到高中的英语老师气愤的喊:“看我干什么?看黑板啊,我脸上有答案?” “不是,我这人吧,一旦思考就会愣神。” 高云朵点点头问:“你刚说玉器铺老板身边的随从很可疑,既然是随从必定是信得过,且长时间跟在身边的人,按理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应该是他。” “你很聪明。” “我哥总说我傻。” “你哥的意见你完全不必放在心里。” “凭啥?”高云天黑暗中突然出现在院中:“你跟我妹讲的这般详细,我下午问你的时候,你为啥爱答不理的?” 贾川轻咳一声说:“我不得思考?下午的时候很多事还没想明白。” “现在想明白了?这案子与安平伯有何关联?只因这些玉器是他想买的?”高云天也拎着凳子坐到二人面前。 贾川心里这个气啊!却又不能说什么,且他心里突然有些别扭,高云朵这般关心这起案子,莫不是因为她与安平伯府还没说定的亲事? 高云朵说:“我觉着这要看安平伯事后,是否还找其他玉器铺继续买了他想要的东西。” 高云天一拍大腿,说:“有道理!若是这案子与他无关,他又着急要这些东西,必定会找别的店铺买,若是再无声息了,便是此案有关。” 高云天说完看向贾川,耳边却传来顺子的声音:“玉器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怎就急着要买?” 贾川轻叹了一口气,顺子已坐到跟前。 “是要开饭了吗?”董圆圆的声音一出来,贾川感觉院子里的枣树都跟着晃动。 “没,我们就是闲聊,帮着贾川出出主意。”顺子起身,让董圆圆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又去找了个凳子坐了过来。 贾川看着为了他一圈的众人,挠了挠鼻头,问:“那仵作可还好?” 高云天说:“睡着了,我劝了他几句,他像是安心了不少,躺下便睡着了。” “仵作对案子有用吗?”高云朵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之前是如何教你的?”高云天高声问。 贾川纳闷的问:“你教她?谁教你?”而后又温声道:“原本很重要,现下不重要了,要不顺天府尹也不会将他放出来,或者说让他活到今日。” “这么严重?因为点啥呀?”董圆圆好奇的问。 顺子忙低声说:“回头我跟你细说。” “仵作的证词眼下已无从评断,诶,你当初和老郑头不是验过白骨吗?若是……” 贾川打断高云天说: “马家姑娘是因死因不明,且我断定她并非自缢身亡,这起案子的两名死者都是被利刃隔断喉咙,知道死因便无需再验,况且眼下仵作能给的证词对查明真相用处不大,甄别顺天府尹的对错,眼下还不是时候,只说案子,我是想不通凶犯为何要将死者都放到床上,在何处杀的便摆在何处不行吗?” “当然不行!”高云天说:“摆在那岂不是马上便会被人发现?” 贾川点点头说: “也就是说凶犯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我先假设凶犯便是那名跟着玉器铺老板的随从,他先后杀了两人,杀张玉或可认为是玉器店铺老板的主意,那么杀玉器店铺老板呢?” 顺子说:“也许是因为老板太过苛刻。” 高云朵严肃的说:“能从背后一刀致命……普通人做不到。” “朵朵说到重点了。”贾川说的很柔和。 “顺子哥怎就没说在点上?”董圆圆着急的问。 “随从非常人,杀人不眨眼,他可是在玉器铺老板眼前杀了一个人,这样的人,老板苛待他总会不自觉的有个度,潜意识里不敢太过分的……” “浅啥?”高云天问。 贾川摆了摆手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随从是何时跟在老板身边的?这一条眼下只能问询这位老板在南京的家人才行,可信件一来一回,我的时间不够。” “便无人可下手了?”高云朵问:“眼下明知顺天府尹和刑部官员……至少查案上有不妥,为何不将他们抓了,严刑逼问?” “哎呀,我之前真的是白教你了,爹在世的时候常说要守法,若是觉着何处不对便将怀疑之人抓来逼问,那还要这么多人当官作甚?只我们锦衣卫便够了。” “你吼啥?”贾川不乐意的说:“你慢慢解释给她听,她又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你懂?”高云天瞪着眼问。 “我也不懂,但我知道规矩二字,知道按章办事,即便是皇上也不是为所欲为,我记得有个皇帝,先前的皇上无后,他被过继过来后继位,想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封为……” 贾川说一半住嘴了,他想到这位皇上也是老朱家的人,只是还没出生。 他赶紧打岔道:“规矩一旦立下便要遵守,乱了规矩便是乱了世道……” “我听着大哥可厉害了!现下……是还没到大哥厉害的时候?”董圆圆纳闷的问。 顺子忙说:“贾川厉害着呢,你别看他现在貌似被难住了,不知道他看到了啥或是想到了啥,突然就又主意了。” “要我看,现下唯一的法子便是找见过随从的人,画下他的画像,发海捕文书!”高云天底气十足的说。 “玉器铺里的那些伙计一个都找不到了吗?”高云朵问。 贾川耸了耸肩说: “今日问了问街上其他店铺,都说未再见过,若是非要查,或许也能查到,只不过,查到了也还是尸体,我是觉着万一现下他们藏匿起来还能活命,查下去反倒会连累了他们的性命,所以,明日不查这些,先去会会……安平伯!” …… 这一晚陈默回来的稍晚了些,他除了问问是否提到人犯,还要去给王裕汇报工作。 但他回来时确实带了不少吃食。 院中掌灯,众人围坐一起用了饭。 从陈默进院子,贾川只看他表情便知自己之前的推断没错,那两位可怜的兄弟受了这无妄之灾,已然是毙命了,一众人证也都放了,眼下寻不到一个。 事实果真如此,陈默边吃边说: “……各处衙门因淹禁而死的人多了,单独拿这一条问罪哪位官员倒是容易,可对查明案情没有任何帮助,那些人证被放出去之后,躲到别处也说的过去,谁知道何时这案子又被翻出来?恰巧这案子的人证又都不是京城本地人,远走他乡也属正常,可这些事放在一处,便透着不寻常,再加上卷宗中多出纰漏……镇抚使的意思,还是要找到实证。” 董圆圆早便饿了,她虽与高云朵在后院吃,但架不住她吃的快啊,吃完一抹嘴便跑到前院来偷听,正好听到陈默这么几句话,她探着脑袋问:“你说了这么多,听着好像没有一句有用的。” 陈默吓了一跳,黑暗中看到墙角露出一个大脑袋,他紧急做了一个深呼吸,但他没敢说什么,这位身材比他还魁梧的姑娘在贾川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他是知道的。 顺子忙赔不是说:“陈千户莫与她计较,她说话一直是这样没遮没拦的。” 陈默赶紧摆手说:“无妨无妨!确实说的没什么用,还是要看贾川能不能想出破解之法。” “贾川说明日要去安平伯府。”高云天指了指贾川说。 陈默看向贾川问:“去安平伯府能查什么?也不能直接问啊。” 贾川耸了耸肩说:“既然卷宗中说这案子缘起安平伯的订单,那自然要去走一趟。” 顺子问:“有没有可能,前后这两案子根本没有关联,顺天府找不到凶手便放在一起栽赃给那兄弟俩?” “我觉着顺子哥说的对!”董圆圆蹲在暗处,声音厚重的说。 “仵作可用完饭了?”贾川高声问了一句。 韩四出现在房门口。 贾川招了招手,韩四走到近前。 贾川问:“两具尸体,你可有仔细查看伤口?可能断定凶器相同?” 韩四没犹豫点头说:“伤口长、深、宽都极为相似,死者伤口位置也相同。” “死者都是背后被人割破喉咙的?” “这个……我不敢确认。” “刀口左深右浅,还是右深左浅?” “不,不记得了。” 贾川轻叹一口气说:“你回去歇息吧。” 韩四转身快步进屋。 董圆圆纳闷的问:“这凶手没事总喜欢在背后割别人脖子吗?怎的听着像我劈柴一般熟练?” “这样的人,你们说为何甘愿在一家玉器铺做随从?在玉器铺何来的杀人机会?若只是玉器铺老板为人凶狠,手下养了些亡命之徒,目的是杀人越货……若是如此,何必将店铺开在北京城里?” 陈默说:“玉器铺怕是个幌子,有人站在幕后,利用玉器铺做些不法勾当。” 贾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若是如你所说,幕后的人为何要杀了这副白手套?” “啊?” “玉器铺老板能替人办事,且办的还是如此见不得人的事,理应是身边亲近之人,怎会说杀便杀?还是在京城,真说玉器铺老板惹事,比如让顺天府查到张玉之死与他有关,幕后那人也理应让玉器铺老板离开京城才是,你们看这案子,凶犯都找好了,根本无需玉器店老板担责。他连离开都不用,到时上堂做个伪证便可。” 陈默说:“有道理,那幕后之人为何要杀他?再说,真说要杀,将他引到城外,荒郊野外的再杀总比这般给顺天府添麻烦强吧?” “你说到点上了!这案子最不该的便是玉器铺老板的尸体被发现,且是死后多日被发现,一个匠人死了,顺天府能应对,紧跟着店铺老板死,就像顺子刚才说的,弄成两起案子不好吗?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只能说一开始谁都没把这两条人命当回事,等皇上登关注了,才知道惹了大祸……” “那又如何?你不是一样想不出法子?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收拾妥当,不留痕迹。”高云天插了一句。 贾川双眉一挑: “谁说没有痕迹?那随从便是最好的痕迹。老师傅说了,玉器铺老板只带着随从去过两次,老板日日去,为何偏有两日带了随从?老师傅隔得日子长,记不得都是哪两次,偏巧死者张玉又是个喜欢请假外出地,咱们可以假设,假设其中的一次便是动手的那次,那另一次必定是在这次之前,那一次为何没有动手?” 众人沉思,贾川左右看看像是想找写字板,这种案情分析会很重要,将线索捋清楚才好展开进一步推断,找到下一步的方向,可惜这地方没有写字板,贾川轻叹一口气,坐回凳子上,严肃的继续分析道: “有没有可能第一次带随从去,是为了找人?没找到,因为张玉请假外出了,第二次去的时候找到了,便直接动手了,这位随从未曾出现在店铺伙计的口供中,是不是可以推断……他本就不是随从!” (本章完) 第71章 伯府来人 第71章 伯府来人 高云天直起腰,问:“若是如你所说,第一次去作坊因某些原因没有找到张玉,是不是说明张玉并非本名?那凶犯和玉器铺老板知道真名,也大概知道长相。” 贾川赶紧趁着高云天智商在线,能帮他拓展思路,继续假设道: “卷宗中说张玉不是匠户,很有可能用的不是本名,小作坊用人,有手艺没户籍偷着用也是有的,可这是京城,小作坊的老板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只说不在京城,张玉到底是什么户,顺天府没有查到,他又是从外地孤身来的,死后也就无法知道他真名假名,可他喜欢请假外出这事儿可就有想头了,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是不是说明张玉潜伏在京城一定是别有目的,且这个目的被人发现了,提前动手将他杀了。” 陈默探身问:“我有一处想不通。” “你说。” “小作坊咱们都见了,凶犯杀人容易,一刀便解决了,可搬回另一间屋中床上,还要不被人看到,还要能将血迹遮掩,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好问题!”贾川精神抖擞。 蹲在不远处的董圆圆扭头看了看躲在墙边的高云朵,想说:过来一起蹲呀。却见高云朵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董圆圆便没有吭声。 按理说,高云朵不该到前院来,可她又想听听那些人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这门亲事她本就不愿意,她想要嫁的人,理应跟她一样习武出身,一身正气,可她打听过安平伯府的这位庶出的孙子不仅手无缚鸡之力,且品行堪忧,她当时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应下这门亲事。 如今时过境迁,她与安平伯府理应不再有瓜葛,眼下不过是好奇心使然,想知道安平伯府是否真的与此案有关。 但男女毕竟有别,大晚上的,虽说是在院中,还有自家哥哥在场,高云朵还是觉着露面不太稳妥,这才听起了墙根。 此时贾川正兴致勃勃的分析着第一案子的作案过程。 “……凶犯一刀下去,鲜血必定会喷溅的到处都是,若想不留痕迹,又不引起死者反抗,基本没有可能,但仵作说过他想找寻死者在何处被害,且府衙衙役,作坊里其他人都不瞎,若是哪间屋里有大量血迹必定会当场发现,这么多人见到,可不是随便能灭口的……” 陈默接口道:“若是留下血迹便不会转日才发现死者了。”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推断案发现场是在那间做掏堂的小屋内,但当时死者并非坐在桌前,那间屋子不大,窗下便是长条桌案,桌案呈l型,呃,就是拐了个弯,在竹椅右手边墙下也有桌案,与窗下的连在一起,桌前有一把竹椅,桌案上面各种工具,一旦有血溅上,收拾起来可是相当麻烦,但其他地方便是空地了,所以玉器铺老板和那名‘随从’再确认了张玉身份之后,定是先将他引到小屋空地上……” 高云天接口道:“玉器铺老板正对着死者说话,那名随从走至张玉身后行凶!” “老师傅说死者张玉比我稍矮一些,身材也算得上壮实,这便需要在他身后行凶之人的身高高过他,有一刀致命的身手和力度,且鲜血喷溅的时候,不会溅玉器铺老板一身,我问过仵作,死者上半身的血迹有喷溅的,也有流下来的,最主要是鞋上也有,这便不会是坐在桌案前被杀。” 高云天又接口道:“桌案会挡住喷溅的血迹,那间屋内地面是夯实的土地,未曾铺青砖,有血迹撒上不细细观瞧难以分辨,可,他们二人如何将尸体搬到歇息之处,而不被人发现?前院后院的院中可都是人,从那间小屋到死者被发现的屋中,我量了一下至少需要十步……” 董圆圆喊道:“那玉器铺老板寻个理由,提前将院中人轰到别处便是了。” 贾川一拍大腿: “甲方……玉器铺老板是给作坊活儿的人,说话理应有些分量,只是可能是杀人后才出面将后院中人支走,也就是等待院中人离开的工夫,死者的血流的差不多了,二人快速将尸体抬到屋中,这过程必定有血留下,但地都是土地,府衙是转天去的,且不说他们未曾严谨办案,便是认真了,也未必能在院中找到血迹,匠人们一直忙乎着,他们更容易疏忽。” “那随从必定穿了一身玄色长衫,这么一顿折腾,他身上怎会没有沾上血迹?”高云朵忍不住说了一句。 只听见声音,不见人,坐在院中的几人只贾川伸长了脖子找了找。 陈默点头说:“不仅这名随从是黑色长衫,玉器铺老板身上的衣衫也是深色的。” “可惜不是当时接到案子。”贾川感慨了一句。 顺子却问:“可就算这一切都像你推断的这般,作坊里的人怎会在玉器铺老板走了之后,不找找张玉?就这么等到转日开工?” 贾川说: “作坊里的老师傅说玉器铺老板虽日日都去监工,但有时候是黄昏的时候去,我怀疑行凶这一次便是黄昏的时候去的,至少是离黄昏很近的时候,这门手艺不好点灯来做,一旦瞧不准,手中的玉石可就费了,所以极有可能玉器铺老板事后,找个借口又耽误了会儿工夫,等天黑下来才离开,有与张玉住在同一屋的人,见到张玉躺在床上,身上必定是盖了被子的,召唤两声没有应答便也就不管了,如此拖到转日也能说得通,可见这张玉平日里与其他人相处的并不算融洽。” “只要是转日发现的尸体,便可推脱到别人身上,玉器铺老板也就没了嫌疑。”顺子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对!”董圆圆认可的喊了一声。 陈默问:“即便你能推断出这起案子理应有的模样,也没有实证指认安平伯与此案有关啊,你明日去安平伯府能做什么?” “要不说得跟你们唠一唠呢,原本我想着直接去见安平伯,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诈出点啥来,说了这么一通之后,我觉着明日还需再去趟作坊,如今见过随从的人只有作坊里的那些人,现在我知道大概个头,再知道大概的长相,暗地里找人问问安平伯府中的下人,说不准……” 贾川话没说完,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赶紧停下来朝院门看去,一名锦衣卫小旗匆匆跑进来站定躬身道:“顺天府尹郑道宁来了。” 贾川想到锦衣卫的人会布防,所以才会在院中这般肆无忌惮的说,但没想到连府尹都能拦下。陈默站起身说:“府尹是来见你的,我们就别在这杵着了,各回各屋吧,等府尹走了咱们再说明日行程。” 顺子一听心里连连叫苦,这位千户明摆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今晚还要与他睡在一屋,顺子刚轻叹一口气,便听到董圆圆说:“你一人拉不动我。” 顺子扭头一看,高云朵正在奋力的想把董圆圆拉起来,他赶紧跑过去帮忙。 董圆圆抬头憨憨的笑着对顺子说:“腿蹲麻了。” …… 郑道宁来的匆忙,只因吕峰回去后说的悲愤,他听得却心惊。 留下仵作他倒是不怕,如今尸首已变作白骨,不论仵作说了什么,都无从验证,且仵作留在高家的时间越长,他越不担心,哪怕到了御前他也敢提出质疑:仵作因何变卦? 可让郑道宁心惊的是贾川这一日当真是去了作坊也去了玉器铺,只听吕峰的意思,贾川没给顺天府任何颜面。 京城中的官员,不论是何品级,也不论与他是否有恩怨,与顺天府过事,场面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贾川这般遛了吕峰一整日,又将吕峰轰走,此乃对顺天府官员的羞辱,他怎敢如此?只凭皇上撑腰?来日不在官场中走动了?还是…… 郑道宁心里盘算了一下,贾川此种行径他觉着更为可能的是源于初出茅庐的轻狂,而非胸有成竹的漠视,且还有可能是想传递给他一些消息,可只查了一日,又都是他安排好的,能查到什么呢? 郑道宁不敢耽误,也没有去找张廉商议,上轿直奔高家。 因已到宵禁时间,郑道宁被拦下盘问也属正常,但到了高家门口竟是被锦衣卫拦下,郑道宁的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若是锦衣卫只负责帮着贾川查案方便,郑道宁虽心有忐忑,却也不惧,没走到台面上来便是还想讲规矩,但拦他轿子,还让他等着,这便不止是查案方便了。 张廉的话在郑道宁耳边响起:皇上刚刚继位,先帝又在位时间不长,一个稳字至关重要,此案又非什么大案要案,皇上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顺天府、刑部还有安平伯,待那个毛头小子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再一同向皇上服个软,此事便也就翻篇了,以后查案小心些便是了。 郑道宁觉得有道理,皇上重查此案的源头在安平伯被参‘骄纵枉法’,安平伯也不是第一次被告到御前,先帝时候便告过一次,查无实证便也就没再提,郑道宁觉着安平伯乃靖难之役的功臣,虽平日里行事确有不妥,但安平伯不是还没死嘛,真要收拾伯府也要再等等。 郑道宁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迈进了高家的院子。 贾川迎在院中,或者说他根本便没有动,见到郑道宁行礼后,指了指脚下的凳子说:“郑府尹莫嫌弃,这时节也就这地方最舒坦,小风一吹舒爽的很。” 郑道宁愣住了,他再怎么说也是正三品官员,可他没听说贾川有品级,竟还敢让他坐在院中,只怠慢不敬这一罪名,便可让贾川挨上板子。 郑道宁犹豫了一下,莫说他没带衙役,便是带了,这院中必定有锦衣卫的人,他能打的成? “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坐在院中凳上与人交谈。”郑道宁寒着一张脸,沉声道。 “常做的事,不一定都是对的。”贾川指了指凳子,自己先坐下了,而后自顾自的说:“贾某不才,不明白府尊亲临的用意,我无品无级,竟劳烦府尊空手来看望,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望府尊帮我解惑。” 郑道宁屁股已经挨到凳子了,被贾川一句‘空手来看望’整不会了,他脑子里闪出一个画面,若是带着东西来,便会被贾川热情的迎进屋内的画面。 贾川偏在此时笑呵呵的问:“府尊可觉着院中舒爽?有时候屋中憋闷,真要到院中来透透气,不然脑子容易糊涂。” 郑道宁坐好,扭头四下看了看,只当没听到贾川说了什么,问:“仵作歇在何处?” “哦,府尊是为了韩四来的,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此事,府尊是来问罪的?那恐怕要与镇抚司的人理论了。” “你若是觉着案子何处不妥,尽可重新查验,这般将仵作留下,倒像是府衙有何过错一般,且吕峰是六品推官,你今日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官自会向皇上禀明,你搬出镇抚司是何意?皇上命你查明此案,可未曾有旨意命镇抚司参与其中,你可是想借用镇抚司之名恐吓本官?” 贾川确实觉着搬出镇抚司来吓唬吓唬这位领导,坐在院中也是想给了下马威,这么大个干部坐在自己面前,贾川总不能叫来徐恭陪着壮胆。 就这般在黑乎乎的院中坐着,再搬出镇抚司,贾川觉着心里踏实些, 可没成想郑道宁这位大领导自带气场,无论坐在何处,那股子威严在黑暗中还是让敏感的贾川捕捉到了。 郑道宁何尝不想吓唬贾川一下?先拍疼了,再帮着揉一揉,才会听话。 贾川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这一天累的,这地方有点僵直。 郑道宁阴沉着脸想看到贾川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想到竟是看到一副慵懒模样。 贾川也是用这一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尽量不看向郑道宁,像是随口说道: “府尊说的这些话吧,我好像能听懂,又好像听不懂,府尊要跟皇上说什么,不是我能拦住的,但府尊若是想强行从我这里带走仵作,那我拼了性命也不能顺了府尊的意,我只听皇上的,皇上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其他的,我不懂。” 郑道宁深吸一口气,说: “比起忠心,朝中各位官员未必不如你!更何况按章办事本就是对皇上的忠心,仵作乃府衙杂役,刑部想调用都要先报上来,你也知自己无品无级,皇上惜才命你到刑部查案,你可有去刑部面见上官?可有到顺天府,刑部去找当初办案之人细细了解案情?年少轻狂之人本官见过不少,轻狂如你倒是第一次见!本官不明你怎能仗着皇上信任,便敢坏了规矩,破了章法,将律法当做儿戏?!” 这帽子扣的有点大,贾川立时挺起腰身问:“这么大罪名呢?府尊这是要将我抓捕归案?” 郑道宁被噎住了,他想要看到贾川惊慌,而后再和风细雨的劝导,他自是知道这院子里一定有镇抚司的人,但他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自信不会被锦衣卫的人听出错处,又能让贾川明白一些道理。 孤臣若是好做,自古以来怎会少之又少? 可贾川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在郑道宁眼中像极了街头的泼皮,他忍不住呵斥道:“你若不知悔改,不日你我便会在府衙相见!” 贾川摆手道:“无妨,只要不是在诏狱中相见便可,府尊还有别的事吗?” “皇上如此看重你,你来日仕途必定腾达,但若是胡作非为被皇上知晓,即便再有恩情也会消磨殆尽。” 贾川有些烦了,与这些官员说话不及与村民唠一会儿,至少还有机会得着有用的线索,与官员谈话纯属浪费时间,若是眼前这位大领导知道自己只是一块砖,皇上的使用方法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必要时还会砸在达官贵人的头上,府尹若是能想清楚这件事,不知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府尊大人回吧,仵作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你又不可能将我抓走,多说无益。” 郑道宁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这个小泼皮的态度是因为不懂官场规矩,还是因为皇上曾与他说过什么?郑道宁吃不准了。 贾川站起身,一副懒得多言,送客的做派,郑道宁也只能气哼哼的离开,临走时连吓唬的话都忘了说。 …… 陈默从屋中走出来,说:“郑府尹这次算是碰到了软钉子,他今晚回去必定会想出阻拦你查案的法子,你要么快些找到实证,要么进宫找皇上讨要旨意命锦衣卫查……” “你觉着他有问题?” “案子是否与他有关我不知,但案子办成这样肯定与他有关系,为官之人最在意的便是那身官服,那可是敛财的利刃,怎能不爱惜?” “便是这般爱惜的?真若是爱惜便莫行不法之事!” “这你便不懂了,在他们看来对官位有影响的从来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上面想要什么,只要跟对了风,且自己下盘够稳便不会有事。” 贾川背着手琢磨了一下问:“下盘稳便是他们织的人情网吧?” 陈默点头。 贾川仰头看了看星空,锦衣卫的设立,除了当权者为了一己私念之外,原本也是想用来砍掉官场上密密麻麻的那些网的吧?可惜人性不可估。 贾川长出一口气说:“下盘稳不稳的有何用?砍的是头。” 郑道宁在轿子里打了一个喷嚏,他抚摸着有些心悸的胸口,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院中贾川说罢走向房门口,陈默赶紧问:“明日什么章程?” 贾川站住脚,扭头说: “明日你命人再去作坊,问出随从模样,另派人去京城各家玉器铺打听一下那位玉器铺老板的过往,尤其记着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作坊里的匠人张玉,今晚要委屈你与顺子和仵作一屋,明日下午便让仵作回去了。” “明日你做什么?不是我说你,你得快!” “明日你随我去安平伯府!” …… 转日一早,贾川起身后在院中做了做广播体操,高云朵不是有意看到的,然后笑得早饭都未曾用。 董圆圆纳闷,不停的问何事这般好笑,不问还好,一问高云朵脑子里便闪现出贾川昂头展翅高飞的模样,便又会笑个不停,董圆圆急得团团转,便去将高云天叫了来。 高云天自然也见到了贾川的广播体操,高云朵只是比划两下,他便知道妹妹在笑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贾川无力的伸展运动着实有些入不得眼,但高云天还是严肃的训斥了一通,论点是:你不能因为好笑便笑个没完,贾川也是要脸的人。 高云朵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任凭哥哥说什么,哪怕是自己掐自己大腿都没用,偏这时顺子急匆匆的跑到后院说:“安平伯府来人了,说是要与高家人谈谈婚事。” 高云朵不笑了,她突然有种乐极生悲的感觉,她紧张的看向哥哥,高云天皱眉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说,不是还有贾川呢嘛。” …… 安平伯府来的是安平伯次子李明,也就是庶出那孙子的亲爹。 高云天腰身笔挺的坐在前院正房小小的厅中,李明坐在他对面,贾川旁听。 这等家务事,陈默的意思他就别露面了,这两日他跟高云天该讲的道理也已讲了几个来回,再是一副死脑筋,陈默觉着也没办法。 贾川则不同,他记着朱瞻基说过:这门亲事算了吧。 他虽与高家兄妹非亲非故,但也算是奉旨八卦。 李明带来的下人站在院中,围着一堆带来的大盒小盒像是生怕谁抢了去一般,这还是在高云天阻止往院子里搬,还有一部分在院外的马车上。 董圆圆十分的好奇盒子里是什么,却也知现下是不能动的,便守在那些人边上,等着他们走了便可上前第一时间看看。 (本章完) 第72章 挖坑 第72章 挖坑 董圆圆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偶尔听到断断续续的话,是来的那人说的:“圣人以礼示人,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我与你父亲相谈甚欢……甚是挂念……昨日刚刚知晓……” 董圆圆纳闷为何只有客人一直在说,高大哥怎还不送客?她看向那几名下人,问:“你们中午可留下吃饭?” 下人们以为董圆圆是厨娘,莫说是厨娘,便是高家主人他们都未必好言答对,又怎会理会一个厨娘 董圆圆再接再厉:“你们送的东西里可有吃食?我不是店家这些吃食,而是吧,你们若是留下用饭,厨房可能没有足够的……” 董圆圆话没说完,便听到高云天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我只想知道,这几年安平伯府知道我们在东照县,为何一次未曾派人探望过?令郎身边是否又多了几名妾室?” 高云天底气十足,说的话不仅董圆圆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那些下人也听到了, 这些下人原本还一肚子怨气,好歹也是伯府来人,这家人看着寒酸,也不懂待客之道,竟是让他们站在院中等着,他们也是去过不少达官贵人府上的,门房,耳房中的茶点可都不差,这家竟是连饭菜都不充足,可这厨娘倒是这般壮硕,就是聒噪了些。 可听了屋里的话,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才知道自家这位爷是来赔不是的,他们会被这么怠慢便也说得通了。 董圆圆皱眉问:“那个庶出的孙子,当真尚未娶亲便好几房妾室了?” 几名下人都厌弃的看了看董圆圆,还是没人搭理她。 董圆圆有些急了,这可是关系到高云朵婚事的大事,她觉得她有必要打听出来那个庶出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董圆圆拎起一名下人便朝后院走,其他几人吓了一跳,忙上前阻拦,可谁能拦得住肉掌如铁锤的圆圆? 几名跌到在地的下人是守规矩的,一看便是在伯府中没少训练,他们不敢大声疾呼,起身后便去找院子里管事的,想着总有人能管管这个厨娘。 陈默出来看了一眼,下人们上前刚要开口,陈默爆喝:“滚!” 顺子倒是跟着去了后院,他是怕圆圆真的伤了那名下人,还不知最终如何呢,不好先有错处。 剩下的下人们看着月亮门可就犯了难,进还是不进?这要是在伯府,谁敢擅自进二门,轻了打折腿,重了打折腿之后扔出府。 这边下人们犹豫不定,那屋中贾川登场了。 他劝住青筋暴起的高云天,起身拎起昨夜凉茶给李明倒上,这壶隔夜茶是他刻意留下来的,旁边便是刚刚上的热茶,李明是眼看着自己的茶杯中被倒入不明液体,还没等开口问,贾川已经抢先道: “我大哥心有怨怼也是可以理解的,安平伯府……何等尊贵?高家……落败了。” 高云天刚要反驳,被贾川按住,继续说道:“这放在谁身上都觉着这门亲事是不成了,所谓门当户对,即便伯爷不在意这些,愿意低娶,也不能低成这样……” “我听说贤侄已调任锦衣卫总旗……” 高云天‘哦’了一声说:“难怪你今日会来!” 李明有些不耐,他虽无爵位继承,但也是出自伯府,这一趟若不是安平伯命他前来,他早便将高家这门亲事忘了,一个庶出的儿子罢了,他懒得多管。 事情是这样婶的。 今日一早,李明还在温柔乡中徘徊便被父亲命人喊醒,他迷迷糊糊的去见了父亲,便得了这个差事。 如今安平伯府不及永乐朝时良多,李明想着趁着他爹还活着,将几名子女的亲事都安排妥当,这个安排自然是指能依靠得上的嫡子,他只是伯府次子,来日袭爵也轮不到他,安平伯曾为他找过几个差事,但当差他觉着太累了,他想着爹活着靠爹,爹死了靠儿子,自己也轻松些。 至于庶子,那是指望不上的,有好的自然先给嫡子。 所以李明对庶子亲事并未放在心中,爹怎么安排他都只会点头。 可他爹告诉他高云天如今进了锦衣卫,李明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开口便想将这门亲事定个自己的嫡出老三。 安平伯叹气道:“你先将亲事说定,不论是谁都可。” 李明心说这还不容易?他只需带着长辈的派头和伯府的头衔,带上一些临期的礼品盒走一趟高家,几句话便能办成,回来还可再搂着小妾睡个回笼觉。 李明在下马车的那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可高家像是并不买账,先是在院门口便拦住伯府下人往下拿礼品,任他如何说,高家那个傻大个都不肯要,他只得先进屋,可他一通教训之后,一个小辈儿竟敢跟他急眼,他还没来得及说换嫡子迎娶呢。 “你这话说的,联姻看门户有何错?若非你进了锦衣卫,这门亲事莫说是说给我嫡子,便是庶子我也是不愿意的。” 李明说完便开始等着高云天双目放光的追问。 “不愿意你还来作甚?”高云天根本没有听出来哪不对。 贾川忙笑呵呵的指着高云天对李明解释道:“他是我大哥,我便斗胆称呼一声李叔,李叔也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高家就剩他们兄妹俩,我大哥会在意妹妹嫁过去的日子是否好过,李叔也能理解吧?” “我家有千亩良田……” “可是在南京城外?” “你怎知道?” “我也是瞎猜的,安平伯府应该也是随着太宗皇帝迁到北京城的,想来当时想跟过来的勋贵不少,若不是被太宗青睐,怎能有这个机会?” 李明得意的扬了扬头,看了高云天一眼,意思是:你看这小伙子多会说话,知道我们家的厉害了吧? 高云天将脸扭向一旁,他知道贾川要开始挖坑了。 顺子来报安平伯府来人的时候,恰巧高云天的脑子在家,他急匆匆的找到贾川,只看贾川深邃的眼神,他便知道今日来的这人讨不到好处。 “可……”贾川话锋一转:“俗话说无百日红,安平伯府之前再昌盛……李叔眼下在哪个衙门口当差?” 李明轻咳了一下,拿起那杯凉茶喝了一口说:“家中殷实,无需我当差,你们放心,嫁入李家门照样衣食无忧。” “李叔莫责怪我多嘴,听说去年有人弹劾安平伯,我还听说有两起命案与安平伯府有关?” 李明忙摆手道:“莫听旁人乱言,不过是嫉妒安平伯府日子逍遥……” “命案……” “哎呀,都说了莫听旁人胡言乱语,命案能与安平伯府有何关联?我安平伯府若是想要谁死,何须这般大费周章?”李明说罢便觉出此言不妥,便紧跟着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伯府向来有本事自己解决,不是,内个……” “可那些玉器确实是安平伯府定制的,而命案又与玉器有关……” “我安平伯府每年只皇上赏赐不知有多少,找玉器铺定制也只是自家人的一些玩物,哪知那些人为了抢这宗生意,便动了杀念,与安平伯府何干?” 贾川点头又问:“如今这宗生意交给哪家做了?” “玩物罢了,既然出事了,找别家做也是晦气,不做便是了,伯府不差这点东西。” 贾川又点头说:“李叔莫怪我多事,眼下看来京城中是有人看不惯安平伯府,那些人见构陷无用,说不准会对李家人如何,李叔出行还是要多带些人手才是。” 李明有些不耐烦的摆手说:“你们无需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爵位因何而来?父亲是武将出身,还能怕了这些宵小之辈?” “安平伯自然不怕,我只是担心……” “莫说这些无用的,安平伯府有的是身手好的护院,无人能奈何,现下只说婚事,先这么定下来,你既然已经入了锦衣卫,长兄如父,你妹妹的婚事自然是你说的算,我有一子,乃嫡出……” “我不管嫡出庶出,反正这门亲事我不会应!”高云天气哼哼的说。 “怎么跟李叔说话呢!”贾川说罢又给李明倒了些凉茶,讨好的说:“李叔莫怪,我大哥也是担心安平伯府眼下是非太多,李叔是觉着无事,但,李叔你得想啊,他如今进了锦衣卫,有些事,恐怕他知道的比你们多。” 李明脑子‘嗡’了一声,一下紧张了。 安平伯李安知道几个儿子无用,着实为他们操了不少心,就是怕儿子耽误事,他才一再嘱咐儿子这一趟只谈婚事,莫说其他,便也没有介绍还有贾川这么个搅屎棍存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安平伯李安对贾川也没有什么了解,就算是想说也无从下嘴,他现下想获得消息着实有点难,但皇上下令再次重查玉器铺命案,他是知道的。 其实李安只是想用婚事试探一下,高家若是应下了,自然无需多虑,若是不应,他真要好好想想这一关是否过得去。 自从去年有人弹劾他之后,李安自觉已经收敛很多了,可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这几日连平日有走动的官员,都嘱咐他闭门谁都不要见。 昨晚好不容易收到高家消息后,李安难以入眠,高家兄妹回京他只当不知,但高云天进了锦衣卫,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那么一刻。李安觉着自己在北京城竟是无人可依,还是南京好啊!今年做的这件事,好像是有点没看黄历,竟是拖到现在还未完结,若是还在南京,早便翻篇了,可当初太宗皇帝让他来,他敢说不? 高云天倒还好说,这孩子他见过,属憨直之人,好糊弄,可这个贾川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呢? 正因为不了解,李安走了一步错棋,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在他眼中无用的儿子,在别人手中却可以很有用。 …… 李明眼下也是发动了全身所有心眼子想要套一套套高云天的话,至少要弄明白皇上到底哪方面看安平伯府不顺眼? 高云天不愿意答,可有愿意回答的。 贾川十分积极的拨弄着李明紧张的神经:“……他不愿答李叔莫怪,镇抚司也是有规矩的,命案的事迟迟没有定论,锦衣卫出手也正常。” “不是说同行嫉妒起了杀心吗?凶犯都已归案,怎还就没完没了了?” “还不因为安平伯府派去玉器铺的那个人。” 贾川此言一出,别说李明,高云天也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贾川,想问:这么直接吗? 这一幕看在李明眼中,被当做高云天在恼贾川多嘴,他忙说:“即便亲事不成,你父亲与安平伯府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怎可视而不见?他愿意说你莫拦着!”说罢,李明又看向贾川问:“你刚说是安平伯府派去玉器铺的人惹了麻烦?” 贾川假意偷看了一眼高云天,而后略显不安的说:“李叔只当没听到。” “哎呀,这全是误会,肖剑是安平伯府的护院,去玉器铺也是为了催催货,他能跟这案子有何关联?” 高云天一副吃惊的表情看向李明,他没想到一个敢问,一个竟是真敢答。 贾川忙拽了拽高云天,假意责怪道: “你这驴脾气,莫要又气急,锦衣卫有所怀疑也需给安平伯府自辨的机会才是,李叔这不是说了,只是个护院,去玉器铺……可是,李叔啊,你莫怪我多嘴问,护院去催货,是不是不太说得通?府中可命管家,再不济命个下人去也就是了,我这也是多嘴,若是锦衣卫的人问起,照李叔这么答怕是更引猜忌。” 李明紧张的问:“你说该如何答?” “我,我怎知如何答?只是李叔要说实话才行。” “就是实话啊!这事儿原本轮不到我知道,偏巧有一日我也想问问何时能取货,你们不知道,府中人口多,有些好事吧,指不定是谁的,谁知道了或许能分得一杯羹,我是偶然间听说府中要定制一批玉器,便想着要几件来玩玩,跟父亲说了,父亲只说另有他用,这话我是不信的,便打听到给了谁家,亲自找了去,想着出货时,自行拦下几件,父亲一般不会计较,没成想有一次遇到了肖剑,是他自己说父亲命他去催一催的。” “这人可还在府中?” “哎呦,你这一说,倒还真是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谁能想到命案能扯上他?我这就回府禀明父亲,看看能不能将他找来,这事儿说清楚便是了。” 李明说着便要起身,忙被贾川拦住,贾川急急的说:“李叔这不是将我卖了吗?多大点事,李叔若是回府禀明了伯爷,伯爷再找锦衣卫质问,我大哥可是刚入锦衣卫,这,这,我岂不是两面不是人?” 李明哪里会理会贾川是不是人,只说:“父亲不会质问锦衣卫的,他也不敢。” 说罢他扒拉开贾川拦在身前的手,作势就要离开,贾川一把抓住李明的胳膊说: “李叔不可鲁莽啊,这案子到锦衣卫手中可是个秘密,如今锦衣卫的一名千户便在高家,李叔这般急匆匆的走了,他怎会不疑心?势必会质问我二人与你说了啥,我是个不会遮掩的,若是问了,我自会实话实说,到时肖剑找到了,不论他说了啥,怕是都无用了,只会被当做是你们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李明一听有锦衣卫千户在家中,便已是走不动,永乐年间锦衣卫的威风,他可是亲眼见过的,虽说这两年好了很多,但阴影还在,再听贾川所言似是有些道理,便反手抓住贾川手腕问:“那我该如何做?先跟那名千户说明事情缘由?” “现下不是李叔跟锦衣卫的人说啥,而是让锦衣卫的人觉着在没有通风报信之前,锦衣卫的人先找到肖剑,这般问出来的话才可信,待李叔将这些事办妥再讲与伯爷听,伯爷只会觉着李叔能干,现下讲与他知必定会引得伯爷担惊受怕,心乱之后做出的决定怕不是好的。” 李明不耐烦的说:“父亲比我身体壮实,无需多虑,再说,怕是只有父亲知道肖剑去了何处,不跟他说怎行?” 贾川早便看出李明身无所长,以为这番激一激,能将他体内不多的争强好胜的细菌激活一些,,哪知这人已是摆烂,根本不在意是否在他爹面前的体面。 贾川示意李明坐下,他自己也需要动动脑筋想想如何能在不让安平伯知晓的前提下,将肖剑找到。 “李叔跟我说实话,凭安平伯的脸面,在皇上面前能有多大的体面?我的意思是若是命案确实与安平伯府有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剑之前可有离开过伯府?为何偏在玉器铺命案之后不见了?” 李明愣住了,慢慢的表情变得惊讶,紧跟着结巴的问:“你,你是说,肖剑,他他他,果真做了什么?” “我这不是问李叔呢嘛,如今你知道为何好好的一门亲,我高大哥不敢应了吧?李叔真说回府去问,伯爷可会跟李叔讲实情?” 李明下意识的摇头。 “还是的,但一旦伯府获罪,可无人管府中人谁知情,谁不知情,罪名怕是都轻不了。” 李明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永乐年间那些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事,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高云天张着嘴看了看李明,又看了看贾川,他以为今日顶多问出些伯府内鲜为人知的事便算是极好了,怎就说到这个份上了?从哪开始李明被带跑偏的? “你说叔该如何是好?”李明面色惨白的看着贾川问。 贾川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李叔看这样可好?我去问问那位千户,让他给个章程,你按照他说的去做总不会错。” 李明顿时回血,连连点头。 贾川怕高云天留下不知那句话说错,前功尽弃,便要拉着高云天一起,高云天纳闷的问:“我也要一同去吗?” “废话!你不去,陈千户认识我是谁?” 李明一听忙起身,也顾不得辈分,朝高云天拱手作揖道:“劳烦贤侄帮我说说,这都是误会,若实在与肖剑有关,那也是他个人恩怨,与伯府无关啊。” 高云天看起来比李明还慌乱的跟着贾川离开了屋子。 二人出了屋子才知道后院也很热闹,但此时贾川顾不得后院,反正不论高云朵还是董圆圆,都不是一般男人惹得起的。 伯府那几个停留在月亮门前的下人,这时候见正房中的人都出来了,几人便赶紧跑去正房还未开口便被李明骂了出来。 几人耷拉着脑袋重新站到那堆物什旁,后院那位只能自求多福了。 …… 贾川急急走入厢房,拉着陈默到角落里,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陈默听得有点犯迷糊,问:“你咋着他了,他会这般听话?你说的这些,他只需细想想也知不妥……” “回头再跟你细说,拿出你千户的威严来,跟我走一趟。” 高云天一声不吭的跟着回来,又一声没吭的跟着回去,一脸的蒙圈没能让李明心生疑惑,因他对陈默眉间那道疤像是更感兴趣,眼神紧紧盯着忘了移开。 陈默身上的气势无需装,只站在那里便已是让李明两腿发颤,李安若是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怕是会气死,曾几何时,李安也是让人胆寒的存在,尤其是在那些建文旧臣面前,即便不提往日风光,李明好歹也是伯府中人,且锦衣卫对旁人如何过,却未曾对伯府如何,怎就这般没有胆气? 陈默并未坐下,只是站在厅中阴沉着脸说:“此案与安平伯府护院肖剑脱不了干系,安平伯有意袒护,已将人藏了起来,你可知情?” 李明惊惧的跌坐到椅子上,心中竟是一下清明了:难怪事隔多年,父亲会突然想到高家,父亲收到了此案交由锦衣卫查办的消息,也知道了高云天进了锦衣卫,今日让我来只是为了试探! (本章完) 第73章 双姝发威 第73章 双姝发威 李明想到此处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垂头的高云天。 ‘难怪他不愿应允。’李明心中暗道。 李明觉着自己想明白了,父亲做了什么,以为没事,放在当年必定没事,可新皇脾气与太宗不同,这次看来是不打算惯着父亲了,但父亲还被蒙在鼓里,也是,自从迁到北京城居住,父亲明显不如在南京的时候自在了。 陈默没给太多时间,他怕李明真的想明白了,便说: “你无需太过惊慌,眼下找到肖剑最为重要,但,安平伯未必这般想,待你悄悄查清楚肖剑身在何处?我亲自将其抓获,对你也算功劳一件,到时再将此事告知安平伯,安平伯再求皇上,皇上念及旧情,或许能大事化小,只说肖剑为报一己私仇便可结案,但,若此时让安平伯知晓,你对你父亲理应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会一意孤行,继续隐瞒栽赃,锦衣卫只能自行查证,若是被锦衣卫先行查明,到那时,无论你是否知情,你我怕是只能在诏狱相见了。” 李明不再多想,立刻起身拱手道:“我这就回府想办法打听。” “我安排一人随你回府,我看你带来几名下人,我的人换下一人,你遮掩些进府,一旦查到什么,即刻命他回禀,我自会安排。” 李明嗯嗯的就要往外走,贾川拦住他说:“回去后伯爷定会问你亲事,你只说高家不太愿意,今日高云天有事在身不好多说,说好明日再来商讨。” 李明又嗯嗯两声,便急匆匆的出了房门。 …… 被董圆圆拎去后院的那人被留下了。 他也只能留下,不留回去也不好说,那人此时满脸青肿,不是高云朵出手了,董圆圆气不过这人言语嘲讽,便给了两拳。 这名下人只当董圆圆是厨娘,自然没放在眼中,高家贫寒可是摆在明面上的,他难免心存嫌弃,董圆圆问话时,他答话时便以嘲讽为主,两拳之后他倒是老实了,高云朵出来再问些伯府中的事,他也只能痛快的答了。 高云朵一开始问了问那位庶出的孙子个人情况,知道此人在伯府不受待见,日子过的不舒坦却还不忘去街柳巷溜达后,便开始问府中可有身手好的? 这一点竟是与贾川不谋而合,等贾川送走李明,高云朵便让董圆圆将贾川叫到后院院中。 “伯府护院都是有些身手的,那下人说这些护院都是安平伯精心挑选的,跟着安平伯最短的也有十年了,其中有个叫肖剑的,四个月前突然便不见了,他们好奇的打听过,说是老家有些事,等处理好了便会回来。” 董圆圆插嘴道:“我以为伯爷府只会吃得好,穿的好,哪知他们日子过的也不算顺心,就像大哥一样,伯爷也有人惦记,想要了他的命。” 贾川立刻警觉,忙问:“你是说有人想杀了安平伯?” 董圆圆点头说: “那人说这事儿安平伯不让往外说,他说了我便不再打他了,他才肯说。” 高云朵解释道:“圆圆聪明,她不知道怎么问,便让那名下人说一件外人不知道的事,他便说有人曾混在修缮园的匠人中,想要杀了安平伯,但没有得手,可也让那人逃了,安平伯命府中人都封口,谁若是敢私下议论此事,活活打死,连带家人都要受罚,你那……说了些什么?我哥没有胡乱答应吧?” “他脑子是不好使,但也不傻,这案子与安平伯逃不了干系,他还敢应允?” 贾川说罢转身朝前院走,边走边说:“你接着听墙根。” 贾川将陈默,高云天,顺子叫到前院院中,几人坐在凳子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案情分析。 高云天很积极,第一个发言: “……我之前一直有些想不通,为何玉器铺关门了,但小作坊还开着?现下我算是明白了,玉器铺那些人留不得,也就是说,当初顺天府查张玉被杀的时候,查到了什么,所以玉器铺老板只能死,其他伙计也都遣散了……” 贾川打断高云天说:“照你这般说,究竟是谁将玉器铺关了,又是谁将店中伙计遣散?玉器铺老板被杀之后,玉器铺是关门还是继续营业理应玉器铺老板家里说的算,可卷宗中未曾提及玉器铺老板家人。” “这重要吗?”陈默问。 贾川挠了挠头说:“按理说卷宗应该写的详细,玉器铺老板可是被害人,被害人的家庭情况,日常联络人,生活习惯等等这些都应该在卷宗中有体现,至于玉器铺后来的情况,暂且说顺天府没有关注,忘了补充,勉强也能说得通,但现在回头看,当初是谁做主将玉器铺关了?” 贾川也不管自己的话几人是否听得懂,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这案子原本并不难断,我觉着高大哥说得对,顺天府在查张玉被杀的时候,一定查到了什么,我昨日去小作坊的时候还曾想过,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线索,府衙负责查案之人只要不眼瞎便可看到,他们是一开始便视而不见,还是后来因为什么才将案子包装成同行因嫉妒而起杀心的?” “这重要吗?”陈默又问。 贾川解释道:“皇上除了想要查安平伯,还想顺带手整顿下个别官员。” 陈默‘哦’了一声后,点了点头。 顺子说:“这事儿一看便是顺天府查出张玉之死与谁有关,应是很快查到了那名随从,而后便有人找到了府尹,再然后嘛……我没当过官,你们说即便安平伯与顺天府尹有些渊源,可等这案子报到刑部……莫不是安平伯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了?刑部怎会也帮着遮掩?” 高云天纳闷的问:“你没听过官官相护?” “不要命,不要这身官服也要护着?”顺子不解的问。 陈默笑道: “他们怎会觉着这般做会让他们脱下官服?做了那么多回,次次无事,怎知会在这案子上崴了脚?你觉着人命关天,可在他们眼中都是小事,只看安平伯给的有多少?这案子是否能编排一通后说得通?安平伯给的值不值得他们编排一通罢了,再说,即便没有安平伯从中说项,这种命案都是衙门里上上下下有进项的时候,凡是人证都要待在衙门里,直到升堂结案方可归家,这是怕有人串供,可只要付了钞银,便可不用遭这份罪,所以呀,原本几日便可完结的案子,偏要拖上个把月,原本可以查明的物证,也只当不见,嫌疑之人越多,他们进项越多。” 顺子有些气闷:“他们已是衣食无忧,为何还要这般贪心?” “你做到那个位置你也贪,他们会说身不由己。”陈默沉下脸来:“这便是我要进锦衣卫的原因,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不得已!” 贾川眼见案情分析会要跑偏,忙往回拽: “安平伯曾被人在府中刺杀过,未遂,行凶之人跑了,我觉着此人很可能便是张玉,可此事安平伯并未上报,可见谁想杀他,他心知肚明,属于是不能被人知道的那种仇,既然没有上报,安平伯也不能干等着下一次,所以他命人在城中寻找。” “照你这么说,玉器铺老板理应跟安平伯是一头的,说是安平伯府想要多少玉器,实则是知道了那人身在何处,只为了寻个机会将这个祸患除了。” 陈默的话让贾川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想起那名黑衣刀客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黑衣刀客口中的祸患是他。 高云天接口道:“若不是今日安平伯自作聪明让儿子来与我谈亲事,你今日去安平伯府怕是很难得到这些消息。” 贾川收回思绪说:“我去安平伯府本就没打算问出啥来,诈一诈,心里能有数,做个样子给顺天府和刑部看看罢了,像这种隔了这么时间的案子,想要通过细节找到真凶是很难的,又没有……” 贾川想说又没有相应的设备,好在他脑子反应过来,紧急刹车。 陈默接口问:“你让我命人去找作坊里的人给随从画像,又让我命人去查玉器铺原来那些伙计的去向,其实都是做给顺天府和刑部的人看的?” “不然呢?若是时间充裕,顺藤摸瓜或许真能找到些线索,但是我没时间啊,皇上拢共只给我三五日的时间,那便只能打草惊蛇。我原本算着刑部的官员该找我了,等我从安平伯府回来,刑部的官员来了,我再旁敲侧击一下,刑部参与的相对较晚,或许能说动其自首,顺天府难,他们这承上启下的,可谁能想到安平伯竟会让他儿子送上门来。”贾川两手一摊。 高云天忙问:“你说那随从还活着吗?” “若那随从便是肖剑,或许还活着,他可是安平伯身边的人,跟了多少年了,我的意思倒不是说安平伯多讲情义,而是这样的人难培养。安平伯今日让儿子走这趟目的是试探,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祸事就在眼前,那肖剑便理应还活着。” 陈默问:“若是那李明回去问不出肖剑身在何处?你当如何做?” 贾川耸了耸肩说:“照老样子,等刑部的人来找我,我说服他去找皇上认罪,安平伯找他们行方便时未必会说出实情,定然说成是误会或者是下人间的争斗,总之是小事一桩,我若是能推断出实情,像模像样的说一说,而后再晓以利害,自首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这话说的听起来底气便不足,贾川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顺子问: “玉器铺老板死的也就比张玉晚了一两日,甚至差不多,可他在你的推断中,可是与安平伯一头的,一个匠人死了,一条人命,我知这些大官不会上心,可一条总比两条强吧?想来两条人命的案子,安平伯要掏的银钱只会更多,不能像肖剑一般,先藏起来吗?那时候关门也能说得通吧,只说避避风头便可。” “是这个道理,所以玉器铺老板的死一定另有原因,这老板不比肖剑,肖剑有身手,又是跟了安平伯多年的,来日照样有用处,而这位玉器铺的老板……可就不好说了,案发后玉器铺关门,如何处置剩余库存?谁来处置的?店铺中总有些账目未清,谁来处理的?为何卷宗中没有提及?没有提及便是不能白纸黑字的写出来,所以我推断这家玉器铺多少与安平伯有些关联,安平伯府便可做主的关联。” 顺子叹了口气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也要看是棵啥树,树上都是洋辣子,掉了一身,可也是要命的。” 顺子话音刚落,高云朵和董圆圆手牵手的从后院走出来直奔院门。 “你们干啥去?”顺子问。 董圆圆笑呵呵的说:“姐姐说街上有好吃的,我们去吃午饭。” 高云天皱眉说:“你们走了,我们中午吃啥?” 高云朵头都没回:“你们又不是没长手。” 贾川脱口而出:“你不听了?” 董圆圆回头看向贾川说:“我都听明白了,姐姐还用听?” “别惹祸!”高云天喊了一声。 顺子犹豫了一下,问贾川:“用不用我跟着?” 高云天问:“你跟着有何用?她连我的话都不听,能听你的?” 陈默笑道:“这里是北京城,不会有什么事的,自会有人跟着,放心吧。” 贾川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安平伯府中人口多,子孙昌盛啊,但家产分配起来便也是难题,哪一房私自开个什么铺子,多些进项也正常,卷宗中没写这么清楚或许便是因为这个,便假说老板来自南京云云,明面上是老板实则只是个掌柜的,如此便容易了许多,只要遣散了伙计,他们觉着店铺的真实情况便也就盖住了,至少他们当初没想过这么一起案子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可见这种事他们平日里没少做。” 陈默摇了摇头说:“照你所说,他们理应暗地里动手,悄无声息的……” “如何悄无声息?”顺子问:“查张玉之死必定会引出玉器铺,他可是主要人证,陈大哥莫忘了顺天府查证的可是同行因嫉妒心生杀意,嫉妒啥?自然是玉器铺的活儿,这过堂的时候怎少的了玉器铺老板?” 陈默皱眉想了想。 贾川有些意外,他知道顺子腼腆,如今竟是敢反驳陈默的话了,贾川赶紧看向陈默,怕他气恼,而陈默正皱眉思考,贾川松了一口气。 高云天这时探身问贾川: “你说有没有可能玉器铺老板是在别处被杀的,本就是照着陈大哥说的那般,想悄悄的灭口,顺天府发现这样不行,他们才将尸首偷偷运回店铺后院,所以伙计发现尸首的时候,尸首已有腐肉。” 贾川连着‘嗯’了好几声,频频点头说:“这个推断很有道理,我之前还在琢磨为何死了多日才被发现,你这么一说便都说得通了。” 顺子看了眼得意的高云天,问贾川:“你说杀张玉的时候,为何不能悄悄的呢?若是一开始便瞒下了,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陈默摆了摆手说:“你莫不是以为他们已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想杀谁便杀谁?” “不是吗?”顺子反问。 贾川说: “这要看想杀的是谁,按理说堂堂伯爷,想收拾一个匠人,理应不是问题,若这个匠人不好收拾呢?一个能到伯府刺杀伯爷的人,多少得有些身手吧?像我一样,进去了又能如何?现在咱们都知道伯府的护院是跟了伯爷许多年且有身手的,他一个人若想刺杀成功自然是难,但府中那么多人竟是没有将他留下,是不是也说明此人不好收拾?” 高云天点头说: “这便能说通为何那随从去了两次,第一次应是你推断的找人去了,结果张玉恰巧没在,第二次再去,因有玉器铺老板陪着,张玉并未心生警惕,肖剑出其不意一刀解决了有身手的张玉,可见肖剑的本事也不低,所以安平伯不会舍得杀他,只要能打听到肖剑藏在何处,咱们出手利落些,或许真能带回来一个活的。” “到时送去诏狱,他便是青铜铸的嘴,我也能撬开!” “煮点茶来喝,说的有点口干了。”贾川说。 顺子立马起身。 没过多久,顺子端着茶壶茶杯来了,几人又在院中闲聊了几句,顺子刚要起身去做饭,便有人急匆匆跑院中,躬身道:“两位姑娘刚到街上,看到有人鬼鬼祟祟,高家姑娘便跟了上去,结果……” 高云天仰天一个声‘哎呀!’而后一拍大腿:“又惹祸了!总觉着自己是替天行道,她也不问问天答应了吗?!” 高云天嚷嚷完便要往外冲,顺子惊慌失措的跟着就走,贾川喊道:“你们先听听怎么回事!” 高云天站在院门回头喊道:“她必定又将人打坏了,我得赶紧过去,不然……” 来报信的人忙说:“那些人该打!只是人有点多,我回来问问是不是直接送顺天府?” 陈默皱眉说:“你慢慢说来。” 顺子拉着高云天赶紧回来听。 …… 原来高云朵带着董圆圆刚走到街上,便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的捂着胸口朝一条小巷偷感十足的走去。 高云朵以多年替天行道的经验判断出此人必定有问题,便拉着董圆圆尾随其后,这人穿小巷,过街口又进小巷,如此行了多时,终于在一条小巷深处的土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高云朵拉着董圆圆躲到墙后,等那人进了土院这才上前。 董圆圆低声问:“姐姐可是觉得他偷了吃食藏在胸前?” 高云朵示意董圆圆别出声,耳朵贴在院门外仔细听了听,突然一脸怒气一脚踹开院门,冲进院中,再抬腿踹开柴门,那一瞬间,腐朽的木屑混着烂菜叶发酵的酸味还有丝丝血腥气扑面而来。 董圆圆生怕高云朵有事,紧跟在身后,待看清屋内后,忍不住大喊:“妈呀!” 只见屋内没有任何摆设,右边,七个被捆成粽子的女童缩在墙角,三名十几岁的女子脖颈拴着铁链,手腕也是,腕骨清晰可见已被磨出了血,左边,五名胖瘦不一的成年男子席地而坐,正准备用饭。 “倒是挺会挑地方,玩起了灯下黑,以为藏在这里便无人能寻到了?”高云朵说着抄起地上一根木棍,直接砸在第一个冲上来的人脸上,三颗黄牙落地,腥热的血溅到斑驳的土墙上,余下四人这才醒过神来,抄木棍的,抡斧头的,抄起剔骨刀的,三人齐齐扑了上来,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手里什么都没拿直奔董圆圆。 董圆圆哪见过这阵势,可她更没见过墙角这般凄惨的画面,就在那膀大腰圆的人朝她扑来的时候,高云朵心惊不已,可她被三人围住,一时间不得分身,只能高喊一声‘小心!’ 董圆圆像是被角落中的画面刺激到了,不等那人到身前,她竟是使出全力撞了过去,那人以为这小娘们只是胖了点,他过来一掌便能解决了,哪知没等他挥出手掌,便感觉撞到了一座山,他完全顶不住,身体直接被甩到土墙上,只差一点土墙就裂开了。 同一时间使斧的汉子已经抡起斧头劈向高云朵左肩,高云朵旋身而起,踩着一人天灵盖,以木棍为剑直戳抡斧头那人肋下三寸,那人疼得嗷的一嗓子,倒地时还带倒了握着棍子的同伙。 说时迟那时快,使剔骨刀的人是个矮子,眼见高云朵落地,立刻就地一滚,奔着高云朵脚踝筋而去。 高云朵并未躲闪,而是瞅准时机用木棍朝地面上狠狠一扎,木棍一边正好卡在剔骨刀血槽上,而后腕骨一拧,那人哎呦一声,木棍绞着剔骨刀反刺向那人面门,那人赶紧松开刀,滚到一旁,这剔骨刀可就到了高云朵手中。 (本章完) 第74章 钓鱼 第74章 钓鱼 这边高云朵手中有了刀,那边董圆圆一脚踢在倒地大汉的身上,大汉也有一百七八十斤,竟是被这一脚踹的飞起,砸在土墙上,这回土墙没能挺住,破损了一个窟窿,那大汉也跟着摔了出去。 董圆圆没有追上去,而是朝几个孩童跑去,想要解开她们身上的绑绳。 高云朵这边不再担心圆圆,收拾那三人只是抬手之间,只是她心中记着哥哥百般嘱咐,想着要留着这几人性命,多少还是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待她将三人打到血泊中,抬头看了看房梁上悬挂的一个菜篮,飞身而起用手中剔骨刀隔断麻绳,菜篮翻转,整捆未及拆封的‘货单’哗啦啦洒落下来,高云朵捡起几张看了看,上面写着孩童生辰,女人籍贯这类的信息,她咬了咬牙喊道:“还不回去报信?看看是直接押送顺天府还是如何?若是慢了,他们死了可怪不到我!” …… 贾川听罢报信人的讲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陈默阴沉着脸说:“带路!” …… 几人跟着报信人到了案发之地,高云朵和董圆圆已将七名孩童解了绑绳,正对着三个女人脖颈上和手腕上的铁链发愁。 那五人被打的都动弹不得,伤势不轻,高云朵有心问问如何打开,奈何几人都昏迷不醒。 陈默一到,数名锦衣卫便先后现身,上前捆绑了五名人伢子之后,又有人打开了颈部铁链和手腕处的禁锢。 七名孩童和三名少女都是奄奄一息,董圆圆说她们是饿的,需赶紧带回去喂些粥食,高云朵说她们身上都有伤,要尽快医治。 陈默沉着脸一通安排。 高云天将高云朵叫到一旁正在严肃的批评教育。 贾川蹲下身捡着洒落一地的纸张。 很快马车到了,不管是嫌犯还是受害人都被送上马车,董圆圆眼泪汪汪的看着数驾马车离开,抹了一把脸,转身对贾川说:“大哥,你得看着点,莫让这些孩子再受委屈。” 贾川点点头,将已经捡齐的纸张递给陈默问:“《大明律》对拐卖妇女儿童是个啥惩罚?” 这一点,他在东照县实习的时候,忽略了。 陈默皱了皱眉,说:“《大明律》在《刑律》篇中有写: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但,”陈默看了眼贾川又说:“若是自愿卖身为奴,人伢子只是牵线、议价,经官府备案后协助签订契约,便算是正常买卖。” 说罢陈默抖了抖手中的纸张:“这上写的,像是手续齐备。” 贾川没有感到惊讶,他像是有心理准备,说:“若是自愿,便不会这般对待了。” 陈默点了点头说:“我能做的便是回禀镇抚使,若是镇抚使命我送去顺天府,我……” “我明白,若是如此,能不能先将那十人医治好?” “这你放心,即便交到顺天府,我也会命人看护好,直到案子……查明。”陈默说的毫无底气,他轻叹一口气,看了眼高云朵和董圆圆,又说:“她们俩不会有事。” 高云天舒了一口气。 高云朵怎听不懂刚才两个的对话,这时不由得气哼哼的说:“早知如此,刚刚便应该要了他们的性命!” 高云天也急了,斥责道:“你是哪位神仙下凡?!动不动便是打打杀杀,都像你这般,还要衙门做何用?” “本就无用!” “你……” “那几个人哥哥没见到是何等模样吗?她们身上满是伤痕,若非想逃,那三人又怎会被带上铁链?几个孩子才多大?给口吃的或许便不会吵闹,她们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因何而起?那几张纸上写了什么便是什么吗?你们日日将大明律摆在口中,可那律法何曾护过她们这些人?!律法不护,我护!我会盯住那些人,若是真送去顺天府,我便等在府衙门口,他们敢出来,我便敢杀!” 高云朵显然是怒急了,董圆圆也跟着凑热闹说:“我跟姐姐一起去!” 顺子急道:“你就别跟着起哄架秧了。” 高云天指着高云朵看向贾川,面色已是被气得煞白,他语无伦次的说:“看见了吧?管不了,她都要去府衙门前杀人了!我打不过她,你来,你将她绑了扔在家里,我赶紧找户人家将她嫁了……” 贾川突然感到一阵惭愧,高云朵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流之辈,而他至少身后还有个皇上撑腰,嗯……这个至少用的不太恰当,贾川轻咳了一声打断高云天,看向陈默说:“我跟你一同去面见镇抚使,不管是否有机会,总要试试。” 陈默眼中立刻放光,他急急的说:“这事儿吧,我去找镇抚使,你去找徐佥事,咱们二人一同使使劲,或许能有转机。” 贾川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看向高云朵问:“你可信我?” “不信!” “若我这次能将那些人定罪,且还能找出幕后之人,你是不是能信任我一些?” 高云朵惊讶的看着贾川,之前盛怒的表情不再,她皱了皱眉说:“你莫要逞强!你对我兄妹有恩,我不希望你有事,你放心,我不会傻的真到府衙门口杀人,我会谋划妥当……” “你谋划……你怎不上天?!”高云天气哼哼的说。 贾川叹了口气说: “你还是不信我,他们手中这些所谓的合法手续,若没有官服庇护,如何能办得下来?他们又怎敢将人带到京城来?或许买家就在京城,可这些人身上全是伤,买去家中还需调养,谁家愿意买来后钱调养而后再使唤?” 董圆圆纳闷的问:“大哥,你在问谁?” 贾川笑道: “大哥在推断给你们听,今日救下的都是女子,她们脸上无伤,伤痕都在身上,人伢子手中既然有合法手续,何必鬼鬼祟祟?可见要做的买卖与卖身为奴无关,这十人应是会交到谁手上,此人经过一番调教之后,再出手……你杀了那几人无用。” 高云朵听进去了,她忙问:“你知道的这般清楚,说与锦衣卫的人听,他们是不是便会查出幕后之人?” 陈默借口道:“锦衣卫也是听令行事,若皇上没有下令,这案子只会交到顺天府,最终查成什么样……皇上未必有机会知道。” 贾川暗自庆幸高云朵只是说他知道的清楚,没说他参与其中,再听了陈默的话,他想了想说:“你们先回家,我与陈大哥走一趟,这案子就怕被闹大,我会进宫向皇上阐明利害,而后……即便这案子到不了锦衣卫手中,顺天府的人也不敢妄为,更不敢糊弄,他们已经有一桩案子因糊弄被皇上记着了,所以……” “好!” 高云朵说罢,拉着董圆圆的手便走,高云天和顺子紧跟其后。 陈默看着几人人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扭头问贾川:“你有把握?这事儿一看便不是刚开始做的,不知做了几年了,牵扯的官员勋贵怕也不少……” “我也是刚想到的,皇上想让一些人挪挪窝,只凭安平伯府的案子,我总觉着少了那么一点份量,再说……安平伯府的案子,咱们不是一直担心找不到肖剑吗?今日这事闹起来,顺天府里的人怕是不得安生了,如此一来,倒是可以顺便问问此案。” 陈默挑眉,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说:“你说的有理,用这个案子逼问出安平伯府的案子,可以是我说服镇抚使的理由。” 贾川沉默片刻说:“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这些龌龊,将法不责众用的最好的是这些官员,皇上……也很无奈吧。事无巨细都要管,哪里管的过来,我听说,要想朝堂稳固,良臣,能臣,奸臣,一个都不能少,水至清则无鱼,多好的借口!” 陈默说:“没人能将池塘的水洗干净,能做到没有浑浊得将鱼儿都熏死,便不错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象牙腰牌说:“你去见镇抚使,只说我还要进宫,你我二人便有了分工,你去与镇抚使说明,我去找徐佥事说明,而后……”贾川惦了惦腰牌:“进宫与皇上说说。” 陈默盯着腰牌看了一会儿,此刻他内心是激荡的,谁曾经不是个心怀屠龙梦想的少年?奈何……他忘了是哪位长辈谆谆教诲时曾说:“皇上需要奸臣,奸臣用处大了,没事的时候平衡朝局,有事的时候拎出来咔嚓了,既能稳定朝局杀鸡儆猴,又能收买人心,此乃帝王之术,你不懂!全凭一腔热血也只能早早洒干净,转世投胎去了,再说,你以为能杀的干净?” 所以,贾川刚才的话陈默听得懂,陈默此刻有种找到了知己,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盯着腰牌看了一会儿,突然拉着贾川的手腕说:“走,跟哥哥告状去!” …… 镇抚使王裕听完陈默的话,沉着脸沉默了良久,最终开口问:“贾川说怕时间来不及,所以你们才兵分两路?” 陈默即刻明白问题的关键,忙说:“他是要随我一同先来见镇抚使的,是卑职劝了劝他,如今早有风声说镇抚使品级不及佥事,但……卑职是怕徐佥事多想。” “你做的对,记住,我并不知贾川要入宫。” “是!卑职并未说起此事。” “你先将人犯押去诏狱,救出来的人好生安顿,我去趟宫里。” 陈默心下狂喜,躬身后退出了屋子,而后趾高气昂的大步向外走去。 …… 王裕算盘打得精细,他想要赶在贾川入宫前,先去跟皇上说说自己的意见,他断定皇上绝对会严查此案。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案子他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装作不知,推给顺天府,当然,这种案子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到他手里来,真说有苦主喊冤,也是会找府衙,皇上没有命他们查,他们不会插手,而这种事想让皇上知道,难! 永乐朝锦衣卫忙的很,但这种事依旧有,为何?皇上的心不在这些杂事上。 这次可就不同了。 哪知王裕在宫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等来了贾川,贾川还没来得及跟王裕寒暄便被带进了宫。 王裕心中顿感忐忑,他眯着眼睛看着贾川的背影,有种‘此子来日定会取代我’的想法。 永乐朝镇抚使可没有什么实权,不仅如此,太宗皇帝想要压制锦衣卫,还设立了东厂,好在这些年东厂未见有何起色,新皇登基后,反倒是他这个镇抚使权利在一点点的增加,他知道指挥使、同知、佥事都有意见,奈何当今皇上是个有主意的,他只需拿捏好分寸,来日必是无可限量。 可想到皇上每次见面时的推心置腹,王裕叹了口气,若非有皇上信赖,他这个镇抚使怕是也做不久。 王裕看向宫门方向,这个贾川还年轻,先捧着吧,何时摔?再看看。 …… 贾川怎知人在宫中走,一堆人在同一时间都在想着他。 王裕如此,徐恭也一样,他庆幸自己早早将贾川笼络住了,他这辈子仕途或许便到这儿了,可贾川年轻啊,这么一个自己人来日飞黄腾达与己可全是好处,徐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护着贾川前行。 郑道宁也在想贾川,锦衣卫将那几个伤重之人带走时,他便收到消息了,这一惊比贾川留下仵作可惊得多,且更为慌乱,他想不通一个无名之辈如何转瞬间便可在京城掀起风雨?从哪冒出来的? 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这身官服还能留多久? 还没等郑道宁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又有下人来报:贾川进宫了。 这一下,郑道宁心里一片冰凉。 知道贾川进宫的还有刑部左侍郎张廉,收到消息后,直把贾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却也不敢耽误,急急的更衣,他要先去找刑部尚书,而后看看走走谁的门路,该服软的时候切莫犹豫,这是他为官之道,这时候还梗着脖子只会误事,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次的事尽早摘清才是正道,反正牵扯不深,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不管是什么网,总有秃噜线的地方,找对了,毁掉这张网便指日可待。 …… 皇宫里,还是那间精舍。 朱瞻基笑呵呵的看着贾川,他眼下心情十分的愉悦。 贾川很是不解,在他看来这是一桩任谁听了都会义愤填膺的事,可朱瞻基听后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让贾川歇一歇,喝喝茶,这是不打算管的态度? 贾川心里忍不住憋闷,心说:不是仁宣之治吗?那就是说这个皇上还凑合吧?怎的如此不关心百姓死活?又怎会对各级官员违法违纪这般不注重? 朱瞻基像是看出贾川的不满,开口道:“朕若是日日为这些事烦忧,怕是活不了多久。” 贾川心说:你本来活的就不长。 朱瞻基严肃的又说:“对官员贪腐,为了钞银枉顾他人性命的事,自始皇帝起哪个皇帝有良策?不过是杀了一批又生一批,太祖高皇帝曾将贪官人皮剥下置于草人上立在县衙中,又如何呢?换上来一批没多久依葫芦画瓢,照做!还美其名曰:官场规矩。” “可皇上并没打算听之任之。”贾川认真的说。 “那是自然,只看时机罢了。你很好,这么快便将机会造了出来,如今朕只等着他们来找朕,便可以怒一怒,换一换,你也可以歇一歇,歇两日,而后启程去济南,你是朕的福将,但也莫要轻敌,朕这位二叔不好对付,他看似冲动鲁莽,却又次次能脱身,希望这次你莫要让朕失望。” 贾川舒了一口气,原来朱瞻基并非不理,而是听他所言之后早有判断。 跟他一样,朱瞻基也觉着这起略卖人口的案子很容易便可将那一张网捅破。 果然,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在门外回禀:刑部左侍郎求见。 朱瞻基耸了耸肩,看向贾川戏谑的说:“你看,来了。你出宫时见到王裕告诉他,该审审,该问问,先不抓,尽量将消息传出去,传的越广越好,今日朕不得闲,明日再让他来,总要给他们时间,一晚上够了。” 说罢,朱瞻基摆了摆手,示意贾川可以退下了。 贾川来不及细想其它,起身后躬身道:“皇上,内个,我有一事相求。” “哦?不再看看了?现下便想让朕赐婚?” “啊?不是,没有,我是想说黄芦岭巡检司那四十多人,至今还草草葬在黄芦岭,他们的家人不知是否都已得知消息,更不知是否承受的住,我,我想说,能不能安排人帮他们迁坟,然后每家给个三两五两的,也算是,算是对他们的家人有个抚慰。” 朱瞻基挑了挑眉,他听到过关于贾川心悦高云朵的话,他想着先将乐安的事做完,到时候两个人若是两情相悦,赐婚也算是一种奖赏。 对贾川,朱瞻基还真不知道赏什么好,在他看来贾川对身外之物不是那么看重。 贾川若是知道这个天大误会,必定会哀嚎。 可让贾川不知的是,今日他开口竟是为了那些人,朱瞻基更是加深了这个认知。 贾川见朱瞻基迟迟不开口,以为是自己唐突了,忙解释道:“我这些日总能梦到他们,他们可能也知道我如今与往日不同,托我做点事,我……”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这些事你无需操心,自会有人安置,放心办你的差事去吧,他们也算是为朕而亡,朕不会亏待他们。” …… 贾川心很累,这些人说话没有直来直去的,总喜欢说些让人琢磨的话,他懒得多想,只是有点后悔,看朱瞻基的意思,赐婚是极有可能的,他将好好的一次机会用在了别处,不过也好,谁知道这一趟有没有命回,连累了高云朵可就不好了,再说,高云朵能乐意吗?强行娶回家?这种事不能干啊。 贾川想到这里,人已出了宫门,他见到王裕重复了一遍朱瞻基的话,这才咂摸过味来,朱瞻基合着这是在钓鱼啊,愿者上钩那种的,这要是今日命锦衣卫严查,查出谁抓谁,麻烦不说,岂不是重现永乐朝的一景? 可朱瞻基就这么将挂好鱼饵的勾扔出去,让那些人收到消息,担惊受怕之后,必定有人觉着自己涉案不深前来自首,而后再查,便容易多了。 可见这个时候的诏狱还远没到明朝中后期那般滥用刑罚。 想到这里,贾川心里对朱瞻基多少增加了些好感,以至于王裕叫他去家里吃饭,他没过脑子便答应了,导致饭后还要去徐恭那里说明一下,等再回到高家,天早就黑透了。 徐恭很高兴,觉着贾川的在意是一份尊重,他也算没有白白的替贾川操心。 高云朵可不高兴,她没地方得着消息,陈默也一样没有回来,她很担心那几个孩子是否吃上了东西,那几名少女身上的伤是否有人医治,等的不耐了她便想要去街上打听消息,被高云天气得只能坐在门口看着。 贾川回来一看院子里的气氛,没等高云朵问便主动说了结果,高云朵的心情顿时便雨过天晴了,拉着董圆圆蹦着高的回了后院。 高云天唉声叹气,直说赶紧将高云朵嫁人,贾川劝道:“我在呢,你怕啥?” 高云天想想也是,以往他一人管束确实难做,如今贾川的话高云朵还是能听的。 此时若是老郑头在,必定会替贾川解释一番,贾川这句话可与高云天想的完全不同。 贾川累了一天,想进屋歇下了,顺子问:“那仵作不是说今日便可回去的吗?” 贾川这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位,忙说:“让他再住一宿吧,明日或许会有锦衣卫的人来找他问话,到时他性命便也就无忧了,再回去自然无事,今晚怕是还不行。” 顺子点点头,想到今晚陈默不回来,他开心的回屋了。 …… (本章完) 第75章 该下一步了 第75章 该下一步了 陈默回来是转日上午,如贾川所料,仵作韩四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临走时贾川还安慰韩四:“只是问话,你莫怕,照实说便可。” 陈默探究的看着贾川,待韩四被带走后,陈默纳闷的问:“我有时候真是看不懂你,一个仵作也值得你上心?” “当官的有当官的护着,身上带着刀剑行走的,自有刀剑护着,家中有钱的自有钞银护着,他们这些人谁护着?我不过是多嘱咐一句,谁被你们锦衣卫的人带走,不吓得小腿肚子抽筋?一句话便能让他心里没那么紧张,何乐而不为?” 陈默被贾川说的不知该如何答对,这时董圆圆从后院跑过来问:“姐姐问那些人可认罪了?幕后面的人查到了吗?内个,那几个女孩子可有吃饱肚子?我和姐姐想去看看,能去吗?” 陈默先是看了眼贾川,才扭头笑呵呵的答道:“该抓的都抓了,剩下的慢慢抓,一个都跑不掉,你们若是想去看,我命人带你们去,但今日不行,明天吧,今日都忙,不得空。” 董圆圆转身跑回后院,口中嘱咐自己:“快着点,一会儿都忘了。” 贾川指了指院中的凳子,说:“我还是觉着院子里舒服,屋里不透风。”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家房梁才多高,让你住到我那去,你又不肯。” “折腾啥,过两日我便要启程去济南了。” “哦?就这么走了?” “你们锦衣卫会有人护送,高大哥肯定要跟着,算是他第一个差事吧,不知道还会安排谁?徐佥事没说,估计这两日会定下来,你找个理由别接这个差事。” 陈默有些急了:“还用我便是了,何须换人?” “我这一趟日子短不了,京城你离得开?” “不是护送吗?到了济南不回来?” 贾川摇了摇头坐到凳子上,说:“需要陪我在济南待上一阵子,你也知道,差事办成了是功劳,办不成……你在镇抚司好好的,没必要走着一趟,先说说这俩案子是不是都可以结案了?” 陈默摆了摆手说:“哪有这么快,安平伯的案子倒是容易些,刑部左侍郎一人供词便可抓他,所以今早便将他拿了,他那个好儿子还追着我说‘很快便能问出肖剑在何处了。’你说即便安平伯不出事,他家儿子若都是这副模样,爵位传下去也是祸,迟早出事。” “眼下可知安平伯为何要杀那二人?” “还未审呢,安平伯想要见皇上,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宫里还没回话,我这不是怕你惦记着,跑来先说一下,你也好安心。” “那十名受害人……被查明是诱拐来的了吗” “那当然,郑道宁算是做官做到头了,只看这次能不能保命吧,牵扯到的勋贵应是不少,刑部也行了方便……” “有专人调教,而后卖给各家?”贾川问。 陈默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贾川,问:“我昨日便想问你,你怎知她们需要调教之后再卖?” 贾川淡定的指了指脑子,说:“我这里与你们不同,有个东西叫逻辑,你们没有,他们买来这些女孩和年轻女子是想调教好后以色侍人的,且做了多年,可见不是那几个人便能做成的,前后都还有卖家买家,你们这次是能够查到根,还是……” 陈默抿了抿嘴,说:“你这问题可难住我了,我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但那十名你说的受害人,会被送回原籍,唉,小女孩还好说,那三个大些的,回去也是麻烦,说不清的。” 贾川垂下头,没有吭声。 “你去济南办的什么差,可能提前说说?”陈默探身低声问。 贾川苦笑道:“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好好办你的差事,我若是能活着回来,那时候应该可以吃肉喝酒了,你我不醉不归!” 陈默惊住了,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追问,问多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忙去吧,别让领导觉着你偷懒。”贾川随口一说。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懂,反正是起身带着一肚子疑惑出了院子,他离开的时候,只剩贾川一个人坐在院中。 只这个孤独的侧影,让陈默下定决心护到底! …… 贾川是在琢磨着如何将高家兄妹留下,他连陈默都会考虑到,又怎会愿意高家兄妹跟着去涉险? 刚开始朱瞻基说这兄妹二人身手不错,可护在他左右的时候,他还曾心喜,高云朵这也算是奉旨陪在他身旁,不说最终两人结局如何,至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可现在的贾川不愿意高家兄妹陪着了,他是一枚棋子,无法选择当还是不当,只能任由下棋的人将他放到某处,放下之后是死是活,谁能说的准?所有人只看到皇上对他的信任,畅享着差事办成后他的荣华,可这个过程…… 朱瞻基已知这兄妹俩身手了得,且已说过会让他们二人护送前往济南,如何才能让朱瞻基改变主意? “你在想什么?”高云朵的声音传来。 贾川抬头看向高云朵,这才想到一直没见高云天,便问道:“你哥呢?” “他一早便去了镇抚司,说是今日忙。”高云朵坐到贾川对面的凳子上:“内个,谢谢你!” “嗯?” 高云朵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说:“我以为你怕影响仕途,不敢为那几个可怜人出头,昨晚我仔细想了想,这事儿一看便不是几个人伢子能做成的,牵连也必定很广,你若是硬要如何,定会连累你来日……” 贾川摆手说:“我没有硬要如何,有些事也是机缘巧合,只能说他们赶上这拨严打,如若不然,我顶多也只是能将那十名受害者买下来,然后送她们返乡罢了。” 高云朵问:“你有这么多钞银?” “钞银这种事吧,先找人垫付便是了。” 高云朵歪头想了想,说: “这事儿若是哥哥做的,他早便得意的吹嘘上了,你倒是实诚,刚才看你的样子,也是在想这件事?我听陈大哥的意思,京城中一些参与的达官贵人怕是要被问罪了,至于是否会查到底……你莫担忧,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贾川看了眼高云朵,迅速又将视线移到地面上,说:“我不是在烦忧这件事,我是在想如何将你和高大哥留下,不跟我去济南。” “谁说我们要跟你去济南?” “皇上。” “啊?!皇上知道,知道我们?”高云朵惊讶的瞪大眼睛问。 “嗯,我这一趟未必安生,皇上知道我与你们关系好,也知你们身手好,便觉着由你们护送为最佳,当然,还会有别的锦衣卫的人护送……” “这么危险吗?我和哥哥不够用?” 贾川对高云朵这个反应还是很满意的,他抿了抿嘴说:“到了济南要待上一阵子,你刚回北京,我觉着……” “你是觉着我跟着比较麻烦?” “不是还有我!”董圆圆闯进贾川的视野:“大哥刚才说了那么多,没提我和顺子。” 贾川看向董圆圆说:“你跟着凑啥热闹?你跟顺子先留在京城,我这两日找找人,给顺子找个工作,你们俩待在……” “我不!大哥去哪我去哪,既然是需要护送,便是沿途有险,我得在。” 贾川竟是有那么一点感动。 对董圆圆,贾川甚至从未仔细看过,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是董树本的闺女,他当侄女一般看待,后来董圆圆救过他,他便当做救命恩人一般看待,他只想着安置好,不让圆圆受委屈,便算是报恩了。 可他没想到董圆圆竟是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这让贾川一下不知该如何劝说。 这时顺子也来了,他随便选了个凳子坐下,离贾川不近,而后开口说: “我知你嫌我是累赘,我也知道自己没本事,但你总有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我别的帮不上忙,可我能听你说,也能不顾及其他的跟你说说自己的想法,我知你这一趟必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不仅不想带我和圆圆,连高大哥兄妹俩你都不想带,若是如此,你心里倒是觉得踏实了,可有想过我们会如何担忧?” 贾川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顺子又说:“我早便说咱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你若是出事了,我又能如何呢?即便你提前将我安置在某处,没了你,那里能不能待下去?我和圆圆来日当如何过活?所以,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也是我们的。” 董圆圆重重的点头。 高云朵哼了一声说: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些考虑,我的身手你见过,你死了我未必有事,我哥也一样,所以你无需担心我们兄妹,至于圆圆……这京城若是没有你,我不敢想会有谁来欺负她,也不知会有谁来骗她,她性子憨直,你死活先不论,只要你不在京城,他们二人的日子也只会战战兢兢,若是如此,你何必费力的将他们带出来?还不是想到你若是不在身边,董树本夫妇指不定会做出何等样的事来,怎的换个地方你便想不到旁人也会?” 贾川倒吸一口气,而后点点头说:“是我想得不够全面。” 董圆圆忙说:“大哥带着我们,我尽量少吃些。” 顺子心中一酸,想着自己若是也有高大哥一样的身手,现下便也可以进锦衣卫,圆圆便也不用再为吃食担忧。 贾川哎呀一声,皱眉道:“你瞎说啥呢,只要有大哥一口饭吃,还能饿着你了?你放心,等大哥稳当点了,便给顺子安排个七八九品的官,我再给你们添置一些,有大哥在你们俩成亲后日子必定红火!” 高云朵站起身说:“就是的,挺简单个事儿,非要想的那般难解,庸人自扰……” 高云朵话音未落,便听到院外有吵闹声,贾川皱眉起身,董圆圆比他还快的冲到院门口,大脑袋探出去,看了一会儿,转头说: “大哥,院外有个妇人,说是程家让来的,被外面的人拦下了,你见吗?” 贾川没想到陈默不在,院外的人还在,这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开口应答,高云朵先说:“让她进来吧,亲事已经退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来做什么?” 贾川这才想起来程家是谁?是那个国子监典薄家,陈默不是已经帮高云天将婚事退了吗?这个过程贾川没问过,但陈默办事,贾川还是放心的。 怎还会有程家人找来? 妇人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发福,五短身材却一脸精明,她进了院子一看都是年轻的人,便觉着今日这事儿必定能说成。 高云朵没有将这妇人让进屋,只站在院中问:“我不记得当年我爹收过程家什么,你来作甚?” 那妇人忙问:“姑娘可是高总旗的妹妹?” “你只说来此作甚?” “哎呀,自然是好事!之前程典薄也是担心自家闺女嫁到高家受苦,如今得知高总旗进了镇抚司,当上了总旗,比自家儿子考中进士还要高兴……” “你这话我便听不懂了,既然亲事已经退了,我哥哥在何处当差与程家何干?” “哎呦,姑娘这话说的我可要替程家争辩几句,亲事是当年两家说定,程家姑娘眼巴巴的等了这么多年,怎能一时冲动说退亲便退亲呢?” “这不就是程家一直盼着的吗?怎么,如今知道我哥哥有了官职,便又想回头了?” 那妇人一副不高兴的嘴脸,说:“谁家想退亲不早早的讲出来?谁家愿意平白让自家姑娘白白等上几年?这还不是你们高家少了礼数?亲事本应该早早安排妥当,偏你们兄妹不在京城,也不见高总旗年节的时候来拜访,只派人送些个没用的节礼……” 贾川看出高云朵已经红温了,下一步这位自作聪明的妇人势必会被打出去,这要是传了出去,即便高家有理也变作无礼了,于是,他赶忙打断妇人问:“程典薄是想告老还乡了?” 妇人正教训的带劲,忽被人打短,还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顿时更加不喜,只见她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腰撇了一眼贾川,气势十足的对高云朵说:“程家是书香门第,最是在意礼字,你虽是高总旗的妹妹,可也算是程家的姻亲,光天化日之下与外男……” “我问你话呢?程典薄是不想做官了还是不想要命了?”贾川有些恼了:“你一口一个高总旗,便应该知道高云天如今是在锦衣卫当差,莫说这么亲事已经没了,即便有,也轮不到程家人上门教训,赶紧滚回去,莫再出现,不然我让程典薄没了典薄!来人,将这无知妇人拖出去,她若敢胡乱嚷嚷,打到她说不出话来!” 贾川竟是越说越气,最后也是发了狠,但理智还在,他知道与其让高云朵出手,徒增高家恶名,不如让锦衣卫动手,锦衣卫的黑锅没少背,也不差这一口,只是要连累高云天日后的婚事了。 贾川这一喊,立刻有人冲了进来,那妇人顿时惊惧不已,她可是知道这是锦衣卫的人,她只是收了银钱来帮着说和亲事的,可不是来挨揍的,她赶忙朝进院的人作揖,又转头对贾川劝说道: “有话好好说,程家也是一片诚心……你先别拽我,听我把话说完,高总旗想要在镇抚司里混出名堂,身后无人怎行?” 贾川气笑了:“一个小小典薄,能做谁身后之人?” “程典薄官职是不大,可认识的大官可多啊,你拎着猪头总要知道去谁家吧?” “那你觉着高云天是因何进的镇抚司?回去告诉那个姓程的,莫要再动歪念头,高云天今日已非昨日可比,更不是他能算计的,若不然我可以将国子监一众官员请来,与程家好生理论一番,看看他小小典薄的位置是否还留得下,看看他想要的名声是否留得住!还书香门第,回去问问程典薄,他读的书是否都已化作粪水给田地施肥了?” “你莫吓我,程家都打听过了,高总旗是在东照县立了功才被调来京城的……” “何须与她多言,来一次打一次便是了!”高云朵说着便要冲上前,贾川赶紧朝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拖着妇人边向外走边威胁道:“白长了一双眼睛,看不出这家里谁说的算?一个小小典薄也敢来此撒野……” 高云朵紧紧咬着牙关才忍住没有再上前。 董圆圆自始至终就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她挠了挠脸问:“她到底来作甚的?” 高云朵不敢张嘴,怕一口气没绷住冲出去便又要惹祸了,贾川就要去济南,她此时动了手,皇上若是知道了……哥哥若是因此不让自己跟随…… “贪念重的人罢了,来了也无所谓。”贾川说。 顺子纳闷的问:“听着是个读书人啊,怎会有这等样的心思?亲事不想认也就罢了,退了还想反悔,厚着脸皮将错处都赖到高家头上,说着不脸红吗?我想想都觉着脸红。” 董圆圆一下便听明白了,懊恼的说:“你早与我说明白,刚才我便撞过去了。” “莫惹祸!你撞一下是她能受得住的?真说撞个好歹,还不是要赔钞银?真说程家因此就赖上了,才是好心办了错事。”顺子耐心的劝说。 董圆圆‘哦’了一声,偷看了一眼高云朵,想说什么忍住了。 贾川也看了一眼高云朵,高云朵转身跑向后院,董圆圆追了上去。 顺子叹气说:“之前听高大哥说过几次,我还不信,现下我算是服了,高家妹妹的性子真是火爆,你可要想好了,将来一言不合一顿揍,你说你怎受得了?” “我,我不惹她便是了,她是性子爆了一些,但讲道理啊,你看她想揍的人哪个不是本就该挨揍的?” 顺子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济南这趟是不是很危险?” 贾川重重点头。 “要不要将老董叫来?” 贾川纳闷的问:“将他叫来能有何用?” “人多些总没坏处,我是觉着一开始就是咱们仨,老董虽说,是吧,但,唉,他回家后日子肯定难捱。” 这句话让贾川陷入了沉思,但他想得却不是董树本。 …… 高云天回来的时候,小院中的人都已经用过晚饭准备歇下了。 高云天兴冲冲的进屋,来不及喝口水便问贾川:“你可记得东照县那个老实男人被隔壁鳏夫杀妻的案子?” 贾川正躺床上琢磨着到了济南后住在何处?这么多人跟着,还是得找个小院,在济南找还是乐安找? 就在这个时候高云天冲进屋,开口便问。 贾川愣了一下,随即坐起身下意识的点头。 “这案子早便报上来了,皇上知道后,直接下旨将人放了。” 贾川坐起身,惊讶的问:“将谁放了?” “就是那个杀人的鳏夫。” “放了?” “放了。” “为何?”贾川瞪大眼睛问。 “我也是听来的,皇上大概意思是那女人该杀,这鳏夫是个有情有义的,虽是先前做了错事,但知道悔改,还说那女人杀的好。” 贾川张着嘴,呆愣了好一会儿。 高云天换了衣衫,打了水擦洗一番后,又喝了一杯放凉的茶,再看向贾川,还是张着嘴发愣,他脑子里闪过好几起上一世在他看来也该如此判决的案子,比如女人一直忍受男人的家暴,怀孕的时候都未曾躲过,女人多次提出离婚,男人打的更凶了,女人上诉到法院,法院迟迟没有判决,孩子也在长大,男人有时候也会连孩子一起打,女人为了护着孩子,身上的伤多了,重了,女人带着孩子离开,男人找到后又是打,报警有何用?保证书不知道写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一次男人挥动拳头,孩子想要护着妈妈,男人气急,揪住孩子往死里打,女人抄起厨房中的刀……二十年! 法不容情,是真理? 贾川有点不会了。 (本章完) 第76章 要钱 第76章 要钱 “你可知安平伯为何要杀张玉?”高云天不理解贾川为何对这件事呆愣了这么久,便想着找另一件贾川关心的事,将这件事翻篇。 贾川闭上嘴,眨了眨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问:“为何?” “这要从安平伯这个爵位从何而来说起,那李安确实在靖难之役中有些功劳,当时比他功劳大的人多了,怎他被赏赐了爵位?他真正的功劳是在抓建文旧臣的时候立下的……”高云天看了看四周,坐到床边低声说:“当时太宗皇帝还未完全恢复锦衣卫,抓捕建文旧臣便落在一些信得过的人身上,李安立功心切,虐杀了不少人,你听好了是虐杀,不是简单的杀。”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所以他被人刺杀这事,他不敢说。” “对喽,在南京的时候便发生过,想杀他的人可不止一个,但那时他可是敢报官的,这要是查应天府的案牍肯定能查到,你猜为何到了北京城,再发生这种事,他便不敢报官了?” 贾川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事儿还得从先帝继位后说起,先帝继位后,按理说一开始本应该照本宣科,想做啥也得过一过,可先帝没等,上来便更改了太宗皇帝的一些政令,尤其是对建文旧臣,凡是因靖难而被罚没为奴的大臣家属们,一律赦免为老百姓,并发给土地,让他们安居乐业。” 贾川了然的‘哦’了一声,说: “之前杀他的都是罪奴,所以他敢报官,且永乐年间,他报官之后都是好处,算是提醒皇上他当年的功绩,可先帝继位后,这些事被翻案了,那些人不再是罪奴,张玉或许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是匠户,但他不知从何处学来了玉匠的手艺,找到了京城来,李安知道现下不比从前,他报官只会提醒皇上他的爵位是如何得来的,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上,对他曾经做的事都是厌恶的。” “我就知道我只要一说个大概,你便能知道全部,哎呀,跟你说话就是省力。”高云天拍了拍贾川的肩膀又说:“你没见李安那副嘴脸,现下知道怕了,苦苦哀求,陈大哥说你这爵位是用人血浇灌的,迟早是要还的。” 贾川问:“他为何要杀玉器铺老板?那玉器铺老板是不是安平伯家的买卖?” “算是也不算是,那玉器铺老板也是自己寻死,他是安平伯府世子宠妾的哥哥,本想借着伯府势力在京城开铺子多赚些钞银,李安查到张玉的下落,便想借用玉器铺的名义将这事做了,肖剑本可单独完成,第一次玉器铺老板带着肖剑去作坊便看到了张玉,肖剑没动手,想着混个脸熟,下次借用玉器铺老板的名义再去便是了,一个玉匠死了,李安觉着他能应对……” “为何不将张玉引出来,或者他自己外出时再杀?那样一来,便省去麻烦顺天府了,不知要省下多少银子。” “你说的容易,李安何尝不想这般做,但做不到啊,张玉引不出来,李安派人等了一些时日,这个张玉身手可不一般,我估计我遇到都不一定留得住,照李安说的,他安排了五名护院,都是有身手的,赶上过张玉外出,可惜未曾得手,李安也是怕将事情闹大引起张玉警觉,更怕张玉被逼急了再次动手,他一直没有查出来张玉出去都是联系的谁,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第二次去作坊那玉器铺老板偏要跟着?” “可不,他觉着这是一件好事吧,李安和肖剑都嘱咐他要嘴严,当时肖剑觉着多个人确实好做些,便带着他了,哪知当晚他便将此事告知给自己妹妹,还让妹妹以此做要挟,想法子弄些钞银来封口,他妹妹也是个傻的,竟是直白的说给世子听了,这不,便送了命,咱们是只知玉器铺老板被人杀了,其实他们兄妹都死了,如同你推断的一般,玉器铺老板死在别处,都埋了,可顺天府这边抓了个顶罪的,需要过堂审问,更需要玉器铺老板这个人证,咱们是不知道谁跟谁是何等样的关系,顺天府可是知道的。” 贾川点点头,舒了一口气说:“这便都说通了,他们将人挖出来摆放回玉器铺,顺天府再抓一个顶罪的,反正因妒生恨这一招用一次是用,两次也是用,强过玉器铺老板找不到了……仵作还是没说实话,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尸体,总会有残余土渣在身,或许他知道事情轻重,连府衙他都没说。” “仵作……还不是衙门让他咋说他便咋说,只是我纳闷,照理说玉器铺老板找不到,便先将一干人犯认证关押着便是了,各地这种淹禁还少?” “你忘了这是京城!悬案未必是好事,只能说京城府尹也好,安平伯也罢,这种事没少做啊。” “嗯,陈大哥也是这般说的,后面还要继续审,还有那起不少达官贵人参与略卖人案,唉,牵扯之广,我都不敢细想,这案子没有几个月怕是查不明白,但那几个孩子和姑娘都算是救过来了,我说陈大哥为何迟迟不让朵朵和圆圆去探望,没法看!今日我去看了看,还行吧,再养上几日,便会被送还回乡,但这个案子……” 高云天看了一眼贾川,犹豫了一下才说:“陈大哥说他听到镇抚使与徐佥事说,这案子得算在锦衣卫头上,说是对你有好处。” 贾川‘嗯’了一声,他搓了搓脸说:“这案子得罪的人太多,不说被抓的,这案子说到底不可能彻底查清,涉案人员也不一定都在京城,这次闹的已经算是够大了,若是说成我查到了这个案子,哼!来日必定寸步难行,但锦衣卫接过去了,他们便只能受着。” 高云成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要跟你多费些口舌,这种可以扬名的功劳……” “要说功劳那也是你妹妹的……” “千万别说出去!我已跟陈大哥说过了,那破屋子发生的事绝对不能对外提及,圆圆已是有人要了,朵朵可还没有!” “你都知道替你妹妹瞒着,我比你还傻吗?这种功劳要来除了麻烦,啥都没有!” “与安平伯的案子有何区别?安平伯的案子不是一样?” “区别大了!安平伯的案子至少得罪的目标明确,且得罪的面积看似小,却威力十足,我一个小小,内啥,扳倒了一个伯爷,连带着将顺天府尹送了进去,你说这事儿传出去,即便我还是个小官,谁敢不用正眼看我?” “你……想让谁正眼看你?” “汉王!若非等着传消息,咱们现下理应在去济南的路上。” 高云天赶紧问缘由,贾川细细讲了讲,最后还说:“这事儿你知道便可,暂时谁都不要说,徒增烦恼罢了,等到了济南再说。” “不带朵朵行不行?” 贾川仿佛看到了董树本,只不过高云天的态度好一些,是商量的口吻。 “我不是担心别的,我怕她惹祸啊,你本就是去办这等样难办的差事,她再没事给你惹个祸,你……你是知道她的脾气的,路见不平她是不分场合地点,真敢吼啊!我虽是她哥哥,但我管不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直窝在东照县不回京城?” 贾川拍了拍高云天的肩膀,很仗义的说:“放心,她就算将天通个窟窿,我也能给补上!再说,去乐安就是惹祸去了,这方面我不擅长,有朵朵在,我还省得去琢磨了,你这个哥哥的话她不听,我的话,她多少能听一些。” 高云天扭头审视的看了看贾川,想了想低声问:“弄出人命来,你也能护她周全?” “朵朵若是杀了谁,那人必定有该杀的理由……”贾川说到这里,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皇上觉着情有可原的事,便可将凶犯无罪释放,什么律法,章程,在皇权社会中,全看当权人怎么想罢了,这个当权人不仅仅是皇上,一个县城,当权的便是知县,州府便是知州,知府,百姓幸运赶上一个好官,日子自然舒坦一些,若不然,那些关在牢中所谓淹禁之人有多少? 既然法大不过情,大不过权,想保住高云朵又有何难? 恶人有人护,好人更该有! 这才叫平衡。 若是护不住呢? 贾川想到的法子便是隐退山林,那也得需要些银钱吧? 于是,转日贾川上午再次进宫,不为别的,就为了钱和免死承诺。 朱瞻基在用午饭的时候见了他,允他一同用饭。 这事儿在贾川看来没什么,那几日他没少跟朱瞻基一同用饭,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些吃食罢了。 可在旁人眼中,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且朱瞻基有意让旁人知道,所以,贾川被赏赐与皇上共进午膳的消息,在贾川还没离开皇宫,便传的到处都知道了。 而贾川正在想尽办法要自己想要的赏赐。 “……我这一路便是用别人的钞银垫付过来的,等到了济南,开销更得大,这么多人跟着我,我总不能饿着他们,冻着他们吧?锦衣卫的人自然是有月俸,可还有几个是没有工资的,就是没有月俸的,让人家白白的跟着我历险,我心里着实过不去。” 朱瞻基只笑呵呵的听着,他很喜欢听贾川说话,贾川与别的官员不同,说话直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他觉着一眼便可看穿,与贾川说话,极为轻松。 “我自己吃些苦倒是没什么,但人心我得收啊,这一趟指不定遇到什么危险,或许都是搏命的危险,我要是不出手阔绰些,谁愿意为我搏命?” “想要多少?”朱瞻基放下筷子问。 “皇上看着给吧,这差事可不是几日便可做完的,我估摸着需要两三个月,那天儿可就冷了,我这身衣衫的钱还没给陈默呢。” 朱瞻基皱眉:“朕是没想到,朕的臣子做事竟是苦寒成这副模样。” 贾川认真的点点头。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也罢,你那点俸银确实不够用,回头朕让海寿送你时给你带一些,若是不够,你大可向济南各方官员开口,他们只要敢给,你收下便是。” 贾川挑眉问:“皇上这是在教我贪腐?” “这事儿用教?朕信你,不该拿的你不会拿,拿了心里也不舒坦,再过些年是否还这样……可就说不好了。” “皇上放心,我这人惜命着呢,好日子只会好好过,有些毛病是娘胎带来的,我胆小这毛病就是,改不掉的,我宁愿睡个安稳觉,也不愿意守着一屋子金银提心吊胆,又不了,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会替他们考虑太多,最重要一点,我当不了大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慈掌不了兵,就我这样的,最好是做个闲散富翁,来日找个山野僻静的地方隐居,手里没有权,便无人来扰。” “你想的倒是明白。” “我就这点本事,也就这个时候能帮帮皇上,可咱也得丑话说在前面,我去了之后,难免要惹祸,别管是我还是我带去的人,别正事没干呢,我先入大牢了,皇上还得往外捞我,实在麻烦。” 朱瞻基哼了一声说:“放心吧,除非你令有心思。” “不能够!我眼下只求活着回来,到时再求皇上赐婚。”贾川嬉皮笑脸的说。 “朕可不会在这件事上难为别人,你想要赐婚可以,先让高家姑娘点头。” 贾川垮下脸来。 朱瞻基哈哈大笑。 贾川趁着朱瞻基心情不错又提出了几个小要求,朱瞻基都准了。 贾川满意的离开。 …… 朱瞻基在贾川走后,拿起桌上的奏牍看了一会儿,钱贯小心翼翼上茶的时候,朱瞻基突然开口问:“二叔对外说贾川是谁家后人?” “曾是应城伯的孙岩。” 朱瞻基放下手中奏牍,笑了笑说:“我这二叔,是想借他人的手除了贾川啊。” 钱贯垂头不敢应声。 “孙岩当年被祖父夺爵全家被送去交趾,对外只说因私自用刑杀人,可孙岩在靖难之役中可是有大功的,这便要看他用刑杀的是谁了。” 朱瞻基脑子里闪过几个听说来的画面: 兵部尚书铁铉兵败被俘,祖父亲自审问,铁铉背立庭中,大骂祖父叛逆无道,被割掉耳鼻后煮熟,塞入其本人口中,祖父问:“甘否?“铁铉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凌迟处死后祖父还吩咐左右,架起油锅把铁铉炸了,大殿上顿时充满了焦煳气。祖父怒道:活着的时候你不朝拜我,炸成骨头灰你也得朝拜我!”并杀其子,铁铉妻女被发配官营做妓女,这个过程孙岩在。 礼部右侍郎黄观在南京城破时投江自尽,然而祖父并未忘记他,依然九族受诛,亲朋受监禁,谪戍者达百余人。大理寺少卿胡闰,监察御史高翔穿孝服入殿,祖父令胡闰换去孝服,胡闰不从,祖父命力士敲碎胡闰的牙,胡闰仍不从,遂被缢死,浸于石灰水中,脱皮以干草填之,悬于武功坊。继籍其九族,斩杀于市,计217口,这个过程孙岩也在。 高翔诛灭九族,并掘其祖先坟冢,亲戚朋友均被派往戍边。并给所有姓高者增加赋税,称:“使世世代代的人都骂高翔,据说这个主意是孙岩出的。 建文朝力主削藩和对燕王朱棣用兵的齐泰、黄子澄,皆被凌迟处死,诛灭三族,妻女入教坊司为妓女。户部侍郎卓敬,凌迟,诛灭三族。监察御史王度满门抄斩,姻亲连坐一百五十五户无一幸免。刑部尚书侯泰满门抄斩。御史练子宁被缚至大殿,因对祖父出言不逊,遂断其舌曰:“吾欲效周公,辅成王?”练子宁手蘸舌血,大书于地上曰:“成王安在?”遂被磔死,并族杀其全家,还将所有姻戚全部戍边,这些事好像跟孙岩或多或少都有些干系,或是他动的手,或是他出的主意……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若说有人想杀安平伯李安是为了替祖上报仇,那是因为李安还是李安,像孙岩这样的,全家或早都死在交趾了,自然没人会去找他寻仇,但若是突然有人传言贾川便是孙岩留下的根…… 朱瞻基冷哼了一声,当年杀的时候痛快,可时过境迁后留下的可不是好听的说辞,所以祖父想平息一下一些人心中的愤怒,或许也有埋怨孙岩的意思,夺爵算是网开一面,发配交趾便是不想亲手染上功臣的血,没想到这事儿被二叔拿来用了。 朱高煦若是能提前想到,他自以为聪明的举动反倒是让朱瞻基对贾川愈发信任,可能也会掂量一下是否这般做,不过话又说回来,朱高煦本就没想让贾川活着再回京,朱瞻基是否信任又有何干系? 钱贯见皇上沉思了很久,终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这事儿……是否让贾川知晓?” 朱瞻基收回思绪,摆了摆手说:“到了济南再说,二叔想要借别人的手,朕正好看看还有谁能蹦跶。” 朱瞻基看了眼垂头的钱贯,也知跟他说这些无用,便岔开话题问:“韩镇可有查明贾川身世?” “查明了,贾川爹娘本是河北章丘人,爹娘双亡后随叔父到运河边拉纤过活,后来叔父过世,他因能言善道得了机缘进了巡检司。” 朱瞻基叹了一口气。 钱贯不知皇上这是惋惜还是可怜,亦或者是想到了百姓疾苦,不管是什么,钱贯现下想的是,贾川走着一趟可得活下来呀! …… 贾川又在京城待了两日,终是得到启程的命令。 这两日里贾川未见过陈默,他以为陈默知道了此行艰难,便趁机躲了,哪知临行前一晚,徐恭上门,带他去见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勉。 在刘勉府上的书房中,贾川还见到了王裕和陈默。 见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事贾川到京的时候徐恭便说了,却迟迟没有兑现,贾川巴不得徐恭忘了,他着实不知道指挥使见他有何意义? 意义便是给贾川打气。 刘勉看着年纪与徐恭,王裕差不多,都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只是徐恭看着更像读书人,王裕看着清心寡欲的,最善皮笑肉不笑,而刘勉却是武将模样,四方脸,络腮胡,一身气势不可挡,坐在那里贾川都觉着椅子装不下刘勉。 这一场会晤宗旨是向贾川说明此行并非他一人作战,他身后有锦衣卫全程跟随,为了彰显锦衣卫对贾川的支持,镇抚司派出陈默率三明百户,若干总旗小旗跟随,方便查证不法官员即刻押解回京。 贾川越听越糊涂,既然如此,便如同安平伯府的案子,锦衣卫直接出手便是了,何必让他到前台唱戏? 贾川只当是明白朱瞻基不想留下跟他祖父一样的名声,他们祖父二人对锦衣卫的使用都有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可怜自己,会不会有一日被传成恶魔一般的人物,所到之处便会激起腥风血雨,伴随着当地官员的脑袋落地,他便算是扬名了…… 实则朱瞻基更是看中了他的脑子,放眼锦衣卫,无人能及。 虽说这件事刘勉也曾据理力争过,但确实找不到一个脑子清明,遇事果断,应变能力极强,且有查案能耐之人。 贾川同情了自己三秒钟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若是将这些事都做了,史书上怎会没有他的名字? 贾川下意识的搓了搓脸,刘勉见到以为他是担心差事难办,便开口宽慰道:“此行确实诸多艰难,但胜在你年轻,且汉王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又有多人护着,地方官员大多也会尽量配合,想来不会如你想象那般难。” 贾川心说:不难你去! 徐恭也说:“贾川思虑缜密,做事稳妥,指挥使大可放心,他必能不负圣恩。” 贾川知道这时候自己再不表态就没礼貌了,忙起身带着一脸坚定,躬身道:“我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豁上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 (本章完) 第77章 遇险 第77章 遇险 这一晚徐恭送贾川直到高家门口,王裕出了刘勉府上,便告辞了,他不觉着眼下需要与贾川走的多近,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活着回来才能看出来,等等再说吧。 陈默一直跟着贾川,马背上还放着包袱,显然这一趟的济南数月游,他是跟着的。 徐恭在高家门口与贾川告别,谆谆嘱咐颇有大哥风范。 送走了徐恭,贾川和拎着包袱的陈默进了院子,贾川才低声埋怨道:“不是让你想法子别应下这个差事吗?你怎就是不听?” 陈默哼了一声说:“别人去我不放心,再说,这并非是你一人的差事,我这个千户算是坐到头了,没点大功劳想挪窝升职是别想了,对你来说这是一件难事,对我来说可是坐上了顺风的舟。” 贾川不过是客气一下,小院子中这些人他都想明白了,也不差陈默这一个,陈默跟着总比一个陌生的人强。 这一招还是跟陈默学的,想当初知道他要办刑部的案子时,陈默便演过这么一场送人情的戏码,像是处处以贾川为先,实则早知自己的任务。 贾川照葫芦画瓢,表情言语间充满了替陈默着想的情义,可听了陈默的话,他竟是有些恍惚了,觉着身边站着的是高云天。 贾川不知的是,经这起拐卖儿童案,陈默已是将贾川在心中的位置改了改,不再只是未来的依仗,而是要追随的人,他知道跟着贾川,至少目前来看,能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贾川愣了下神,而后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只说:“早些休息。”未在多言。 …… 转日清晨,贾川忐忑的看着陈默指挥着几个新面孔装车,这次除了上次接贾川来京的几人外又新添了几人,且这一趟会有两架马车,一架给董圆圆和高云朵乘坐,一架装些路上用的物什。 贾川倒不是因担忧路上危险而忐忑,以他的推断,路上应该不会太难走。 当然也保不齐汉王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偏要在路上杀了他,但有这么多人护卫,贾川想担忧都难,他着急的是海寿为何还不来给他送银子。 陈默一再确认都带齐了,一行人这才动身。 可海寿还是没有来。 皇上也会糊弄人! 贾川心中不忿,可细想皇上是个啥职业?又怎会事无巨细的都记在心里?还是等活着回来再追要吧,想来这些人不会饿着他。 贾川刚劝好自己,一行人便到了城门口,远远的,贾川便看到了海寿,他顿时心情愉悦了起来,咧着嘴一直笑到海寿身前。 海寿慈祥的看着贾川,先是低声问:“着急了吧?” 贾川诚实的点头,还带着几声憨笑。 “皇上说让我在城门口送你,比高家门口有用。” 贾川用脚后跟想也能想明白皇上的用意,京城虽离济南不近,但消息可不怕远,皇上这是在给贾川造势。 海寿回身从身后小太监怀中取过一个包袱递给贾川说:“那边住的用的,都已安排妥当,这些足够你用的,省着点,莫乱,来日还要娶亲呢。” 贾川兴高采烈的接过包袱,趁着高兴劲,给了海寿一个大大的拥抱。 贾川不知的是,只这个拥抱,来日他几次触怒龙颜,海寿都会挺身而出替他解释,为他美言。 海寿年纪也不小了,从事这项工作也是几十年了,身上自带的一股骚气,连他自己都嫌弃,他从不敢与贵人太过近身,更莫说朝中官员,偏贾川不嫌弃,而海寿感受到这个拥抱的力度,不是敷衍或者勉为其难,他甚至觉得自己感觉到了贾川的心跳,这份跳跃带动着他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扭脸擦了擦眼中泪。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莫要逞能,我还是那句话,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皇上不会怪你,只要你尽心了便可……” 海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贾川一直点头,他还沉浸在手中包袱的重量上,幸福感爆棚,只凭重量他便知道,除了钞银,还有很多银子,世面上虽不让流通真金白银,但手里有这些东西保值啊,买大件的东西私下里还是会用银子,再不济也可兑换成钞银,这可是来这一世后,第二笔巨额收入,还是不用瞒着那种的,贾川怎能合的上嘴。 …… 一行人终是出了城门。 走了一会儿后,贾川骑到马车旁,伸手敲了敲车板,董圆圆的大脑袋露了出来,贾川说:“换人!” 董圆圆的脸消失,高云朵的脸出现在车窗上。 “拿去!看着用。”贾川将包袱递到车窗前。 高云朵不知包袱里是什么,接过去。 贾川挺直腰身骑在马车旁,等着马车里传出惊叫声。 可他忘了董圆圆奋力发出来的动静,那就不能用惊叫来形容,前面拉着车的马听到董圆圆的动静竟是比挨上几鞭子还有用,像是想勇敢的快跑几步将那吓人的动静甩掉,好在锦衣卫驾车的人驾驭有方,马儿惊慌下跑了几步便被他安抚住了,又变作缓缓前行。 贾川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还是被吓了一跳,一名挨得近的锦衣卫百户差一点便从马上掉下来了,倒是显得他骑的马胆量十足,只是驻足不前了,顺子忙上前赔不是。 贾川赶紧催马追上马车。 车帘被再次掀开,高云朵带着怒意问:“你收了谁的脏银?” 贾川下意识道:“皇上的。”紧跟着又说:“我要办这么重要的差事,皇上自然要有赏赐,这次要出远门,等回京之后,宅子,田地自然不会少。” “谁问你了?!” 车窗上的脑袋收了回去,贾川心里高兴,刚要放马狂奔一下,高云天骑着马到了身旁,他好奇的问:“皇上许你宅子和田产了?” 贾川没理他,催马快跑了起来,高云天紧紧跟着,还在问:“皇上真的许你了?那其他人呢?可会有赏赐?” 贾川追上陈默,放缓了速度,这才开口说:“就像你们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们一样,我跟着皇上,皇上能亏待我?皇上不给我便要,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陈默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扭头皱眉看向贾川问:“你要跟皇上要什么?” “你说咱们这一路可会有人敢拦?”贾川岔开话题问。 高云天在贾川左侧,他哼了一声说:“锦衣卫护送的人也敢有人拦?” 陈默在贾川右侧却说:“这可说不好,汉王性子与常人不同,他想杀你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出京时一行几人,都是谁,过个一日两日便会传到他耳朵里,要我看,头两天不会有什么,离济南越近,越不好说。” “他眼下理应关上院门装死,还有胆子命人拦路?陈大哥莫担心,我遇过汉王派来的人,莫说他不敢命人来,便是来了,我一人便可应对!” 贾川扭头看了看底气十足的高云天,刚想出言嘲讽两句,想了想,这十几人中最没本事的怕就是他自己了,顺子还能射两箭,他不被嘲讽便该知足,何况高云天说的也没错,他在东照县辞职的时候本应该将铁尺上交,但那铁尺跟了他数年已是有了感情,便央求崔有志让他留下了。 现如今别的锦衣卫成员别管腰间是不是绣春刀,都是刀,唯独高云天依旧用着铁尺,这把铁尺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 陈默没见识过高家兄妹的功夫,只当高云天闲的吹吹牛,但他知道自己的功夫,知道手下几人的身手,于是他给高云天一个任务:护好马车。 …… 一日下来,骑在马上的几人走的发闷,贾川为了让众人有些兴致,便用上了老招式,在离马车比较远的时候,偷偷讲了讲金瓶梅片段。 这一招果然有用,转日再次启程的时候,高云天便迫不及待的让贾川赶紧开讲,陈默也想听,但他还是要将正事摆在前面,提醒今日若是走的快一些,明日能早些到东照县。 他们这一趟,陈默也不管贾川听不听得懂,还是提前跟他讲了讲路线和所需时间,贾川翻译过来便是:若都骑马自然会快一些,因有马车,又无需赶路,一日走四五个时辰,也就是八九十个小时,晚上歇在驿站,一日大概可走一百五六十里地,因中间还有数次去服务区的时间,北京到济南八百里地左右,算下来大概要走五日。 而第三日会途径东照县,陈默问是否进城歇息半日?贾川问高云天要不要进城见见舅舅,高云天说不用,这才离开几日? 贾川说到时让锦衣卫的人快马去城门溜达一圈,陈默不解其意,贾川偷偷与陈默低声耳语了几句,陈默哦了一声,这让高云天更加好奇,一个劲儿的追问,连金瓶梅都忘了,贾川只说明日便知晓了。 贾川心里对陈默之前的分析是认同的,真说有危险也是快到济南的时候,也就是最后两日,所以前三日贾川的心情很好。 尤其是第三日下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贾川回头一看,之前单独行动的锦衣卫带着老郑头策马奔驰而来。 高云天一惊,喊道:“你咋来了?”而后咂摸过味儿来,又说:“难怪他不进城!” 老郑头狂奔了一段路,感觉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只是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贾川说:“你这就是缺乏锻炼,这一路上多练练,好在有两架马车,你便跟那些日用杂物坐一起吧。” 老郑头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本来我以为县尊只会给我一头驴,哪知他听说你不进城,便立刻给我换了一匹马。” 高云天笑道:“他那是怕你走的慢了,再将这座瘟神引进城中。” 贾川跟着哈哈一笑。 他在进宫那日向朱瞻基讨要老郑头,理由很充分,只这次查玉器铺的案子,便让他看到仵作的地位,先不提仵作是否有真本事,便是这个身份,很容易身不由己,这一趟济南乐安行,或许会遇到命案,甚至可以肯定一定会遇到命案,贾川不相信那边州府衙门里的仵作是可用之人,即便能用,也需时间建立信任和默契,但仵作可是查案中不可或缺的技术小能手。 东照县有个现成能用的。 朱瞻基答应的极为痛快。 当然,贾川是有私心的,既然其他人都带着了,那就一锅烩,只要能逃出生天,便是功劳,怎能少了老郑头。 只是贾川以为见到老郑头高云天会和自己一样很高兴,没想到高云天还不如董圆圆,至少董圆圆激动的喊了好几声,赶车的锦衣卫差点便没能控制住马儿。 …… 这一日黄昏,一行人到了驿站,几名驿卒上前将马匹牵走,锦衣卫的人进去安排房间,高云朵和高圆圆在驿站门口溜达。 贾川和高云天,顺子,老郑头等在堂中,陈默这三日来已经习惯了,每晚到驿站,高云朵和董圆圆都要在门口溜达一会儿,在马车中坐的时间长了,确实需要活络一下他理解,可陈默不解贾川几人怎就这么放心,他都要守在门口看着,生怕有个什么冲撞。 “你们就这般放心她们二人在门口溜达?”陈默终是忍不住了进入堂中问。 贾川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她俩将那五人打得起不来,这事儿没过去多久啊,你忘了?” 陈默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他当时虽不在现场,但他可是见过那五个人伢子的模样,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脑补出两个女人能有多能耐,只觉着是那五人无用。 陈默还想再说什么,高云朵突然开口喊了贾川一声,示意他到门外来。 贾川屁颠屁颠的出去,眼见高云朵表情严肃,他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喜悦,还没等他开口问有什么事,高云朵抢先开口问:“听说你认识个叫西门庆的?” “嗯?”贾川眉毛都立起来了。 “我哥说这个西门庆凭着家里有些钞银,连居丧的女人都不放过……这样的人,你最好还是离得远些。” 贾川很想问候一下高云天的全家,一想他全家只有高云朵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说:“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个故事?” “可哥哥说,你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那也只能说明我故事讲的好,你想想,我在巡检司三年,出来便直接去了东照县,我若是认识这么一位,你哥能不认识?” “既然是故事,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呃……可能是小时候东听一句,西听一句的,后来闲来无事便将这些故事都串在了一起,你放心,我没有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我是怕你将哥哥带坏了!好自为之吧。” 贾川张着嘴,在原地呆立了片刻,确认高云朵上楼进了屋,他这次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高云天自然还是跟他一间房,还有顺子和老郑头,陈默被挤走了。 贾川恶狠狠的盯着高云天,高云天像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缩着脖子不敢与贾川对视。 老郑头累了,进屋便躺到单独的一张床上,他觉着就算贾川不嫌弃,高云天和顺子即便不说,心里也会膈应,干脆睡在单独的小床上,虽窄小了些,却落得个心里舒坦。 老郑头眯着眼看着高云天躲避贾川的目光,便笑问道:“他又何事惹到你了?” 顺子这才注意到贾川与高云天与往日不同。 高云天哎呀一声说:“这也不能怪我,他日日讲一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哄得我们几个十分爱听,我妹妹觉出不对,便追问我,我忍住了好几回未曾答对,可,你们是不知道我妹妹,从小管我就严……” 老郑头和顺子像是商量好一样,同时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贾川。 贾川气恼的摆手说:“莫要事事都推给朵朵,你自己没脑子,她问你你就说实话?” “哪能呢?我只捡了些能讲的说给她听了听。” “那你为啥要说西门庆是我朋友?” “这是朵朵自己推断出来的,我可没说。” “但你也没否认!” 高云天呵呵一笑,这时陈默推门进来说:“饭菜准备好了,走吧,吃饭去!” 这一晚,贾川本有心跟老郑头说说京城这几日的遭遇,但老郑头之前的活动范围仅限县衙内溜达,今日的运动量严重超标,用过饭回来躺下便睡着了。 贾川有那么一刻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老郑头还不及他呢,关键时刻他还有三招保命,老郑头…… 可他既然决定带着高云天他们,便是心存能将差事做成的心思,到时便是功劳,怎能少了老郑头? 贾川辗转难眠,从明日起,危险随时都可能出现,顺子有董圆圆护着,老郑头……还有那么多锦衣卫呢,再说来人是为了杀他,只要老郑头躲着别动,理应不会有事。 打虎还得是亲兄弟!人手多些,只会加大成功的几率。 贾川劝完自己,舒了一口气,踏实的睡着了。 …… 转日,考虑到诸多可能性,贾川被安排进了马车,高云朵骑在了贾川的马上。 老郑头便也上了这架马车,车内董圆圆几次嚷嚷着也想要出去骑马,好在贾川的话,董圆圆还是能听进去的,只不过记住的时间不长。 老郑头为了稳住董圆圆的情绪,便讲了讲那些年验过的尸,董圆圆听得津津有味,便也就忘了骑马的事。 一行人就这么安详的走到下午,贾川掀开车帘一角,看到大道旁的杨树随着微风抖落几片黄叶,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今日或许便这般过去了,也就是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现,突然马匹惊嘶,整架马车猛地向右倾斜。 贾川暗道:不好!却不受控的跟着马车倾斜的力道而去,好在车内有董圆圆,只见她张开双臂扭着身子直扑向左侧,这可难为了拉车的马匹,两匹马被绊马索一拦,本是失去重心,朝右侧倒去,可还没挨到地,又被一股力量拽了起来,马儿挣扎着站稳,马车也跟着稳住了。 贾川来不及感叹:圆圆神力!便听到车外陈默高喊了一声:“有绊马索!各就各位看护好两侧!” 贾川惊慌未定便听到刀出鞘的铮鸣声,紧跟着是陈默的喊声:“你们兄妹俩守好马车两侧,其余人等……迎战!” 董圆圆一听要打架,即刻想到了顺子,她直接冲出马车。 很快,顺子被董圆圆扔进车内。 三个废物相互看了看,贾川淡定的说:“还是趴着吧,我怕他们有弓箭,咱们保护好自己便算是帮忙了。” 三人以颇为诡异的姿势趴在车内,无人出声,看着倒是安详得很。 车外却是另一番模样。 大道两侧的林中分别窜出二十几人,高云天兄妹一左一右,一个长剑在手,一个拎着铁尺护在马车左右,等着有人前来送死。 车前是陈默,他看到来人冲出来之后便极有章法的围成圆,他不敢离开车前,高声问了一句:“车后可有人?”董圆圆高声回了一句:“我算不?” 其他锦衣卫已与来犯之人打在了一处,奈何来人太多,且伸手都很好,锦衣卫每个人差不多以一敌二,陈默不忍看着手下受损,又高喊道:“你们兄妹俩看护好马车,我去帮手。” 贾川趴在车内想:李顺的刀法不错,才是个百户,陈默能是千户,必定刀法更为突出。 可贾川只见过黄芦岭密林中那八人是何等怂样,未曾见今日来的这些人又是何等模样? 陈默挥舞着长刀救下一名属下,便被两名来犯之人困住无法抽身。 高云天看得心焦,很明显他的同事不是来犯之人的对手,这些人这几日与高云天已混熟了,且很是亲近,虽然高云天心里也明白,他们与他交好并非因他高大威猛,谁没有点小心思?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同事拼命。 高云天拎着铁尺喊道:“朵朵护好马车!”而后拎着铁尺便冲了上去。 (本章完) 第78章 到济南 第78章 到济南 陈默终于知道贾川为何会如此看重此人了,高云天手持铁尺所经之地必有哀嚎,赶巧了还会有红白之物飞溅,这等样的场景,莫说敌人做何想,便是自己人也都吓住了。 可高云天的铁尺也有弊处,因铁尺过重,发力不能持久,且这些人都比密林中那几人身手好,总能抵挡几下,如此一来,放倒了七八人之后,高云天拍不动了,需要缓一缓,便也如同陈默一般被两人纠缠住了。 车中的贾川在先后听到陈默和高云天喊出相似的话后,便知道此次来犯之人不好对付,他强迫自己冷静,认真分析眼下的局势。 他躲在车里看似最是安全,但那些人会想尽一切方法朝马车攻击,眼下他们是趴的挺稳,那是因为来人还没得机会惊了拉车的马匹,到那时他们三个便是想下车都不能了,且他在哪,哪便是中心,他只需跟着高云朵,高云朵的剑便不会白白举在胸前,一旦高云朵飞起来了…… 想到这里,贾川低声说:“咱们仨下车,你们俩跟着圆圆,哪里也别去,便不会有人对你们如何,有也会被圆圆撞死。” 说罢,贾川率先下车。 顺子和老郑头没人有异议,他们紧跟着贾川下了车,躬着身子走到车后,站到董圆圆身侧。 董圆圆正歪着头看得出神,忽然感觉有人近身,她下意识的就要撞,看到是顺子和老郑头,她松了一口气,而后说:“我想上去帮忙,但是我看着,我好像打不过,他们手里还有刀剑,我虽皮厚,但好像也经不起几下。” 顺子声音发颤的说:“咱们就站在这里便好,贾川说,没人会顾及到咱们的。” 董圆圆重重点头:“大哥说的都是对的。” 老郑头惨白着一张脸颤音问:“一般,多久完事?” “啊?啥意思?”顺子和董圆圆齐齐扭头看向老郑头问。 …… 那边贾川看到高云朵,没等开口解释自己的用意,高云朵已是等不及了,说了句:“跟紧我!” 贾川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是,他跟不上啊,高云朵借力腾空,一起一落间人已到陈默身旁,陈默正苦苦应对,高云朵的剑到了瞬间便将陈默解脱出来,而后高云朵的剑势如风卷残叶,长剑缠住两柄长刀,忽的一扯,两人撞到一处,高云朵放手一个对穿,抽剑扑向另一处,口中还在喊:“护好贾川!” 这是托孤呢? 贾川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跟上,而是借机看了看局势,马车四周被围了个严实,锦衣卫的人已有多人受伤,但依旧守住了北面,高云天以一己之力护住了西面,虽说眼下正与两人周旋,但贾川见过这种场面,高云天是在攒力气,再看高云朵,气势正盛飞奔在东南方向,不仅帮着几名锦衣卫解了眼前困顿,连带着送走了几位来不及反应的敌人,鲜血在空中有弧度的飞溅,不比之前高云天逊色多少。 再看正南方向,那是他们要途径的方向,此处人最少,像是一个缺口,只两名锦衣卫小旗在与两人交战,可看起来,就好似那时候的李顺,明明可将对手斩杀,却竟是迟迟不肯动手。 贾川眯着眼睛看向那个缺口,这时陈默走过来,低声说:“高家兄妹当真是了得,我……” “他们还有人。” “啊?”陈默大惊,赶紧环顾四周。 “南面是咱们将要去的方向,他们在这个方向留了一个缺口,应是指望着我惊慌之下从这里逃走,前面他们还有埋伏。” 贾川的冷静感染了陈默,他深吸一口气,仔细看了看,便也就看明白了:“他们这是势在必得啊!” “你带了弓箭吧?” “嗯!” “顺子好久没有练箭了,你手下要是也有善射的?用上,速速将此处的人都解决掉,后面的或许才是大麻烦。” “你……” “不用管我,这里的人眼下没工夫看到我,你若是还有富裕的刀剑,给我和圆圆老郑头一人弄一把,真说到眼前了,也许还能拖一拖。” 陈默嗯了一声,朝另一架马车走去。 贾川就这么背着手站在马车不远处看着正前方,竟真是无人上前,大家都忙着,谁也腾不出手来。 …… 再次举起弓箭,顺子的内心很是激荡,耳边是董圆圆温柔的鼓励:“射死他们!” 来犯之人在看到有人举起弓箭的时候,便开始想逃,一旦跑走,那便是移动的靶子,不跑的,只要弓箭手上前,根本无处可逃。 贾川趁乱跑去分别与高云天,高云朵和陈默低声说了几句,这三人不在同一个方向,将话传完,贾川累的气喘吁吁。 将来犯之人逼去南面的缺口,让他们觉着只有此处一个生门。 高云天和高云朵就像是轰小鸡一般,挡住了北面和西面的路,那些人虽说身手都不错,但此时无人敢恋战,再加上本就不是高家兄妹的对手,下意识的只会想到逃,这倒是也方便了高家兄妹,十几人没多久便横尸各处,而陈默指挥着弓箭手封住东面的路,逼着侥幸逃脱之人只有南面可逃。 可南面有大道也有两侧树林,贾川握着一柄长刀看着逃脱之人冲向两侧山林,无人敢走大道。 陈默自然也看到了,待高家兄妹无人可追击回到贾川身旁,陈默赶紧也退到贾川身前,说:“这条路前方必有陷阱。” “先一个都不留!” 贾川寒声说罢,顺子几人也听到了,手中立刻利索了起来,脚下也跟着不自觉的向前移动。 四十多人逃出去的也就五六个,高云天和高云朵紧盯着几人,待剩下两人时,二人喝退了弓箭手,冲了上去。 陈默松了一口气,转身问贾川:“你觉着前方陷阱会是什么?” 贾川这方面没有经验,便摇头道:“不知道。” 陈默说:“这拨人用的刀都是好刀,身手更是不弱,既然有好刀……我总觉着他们会有弓箭,可为何没用?” 贾川即刻明白陈默的意思,看向前方两侧山林,此时太阳已经西下,用不了多久光线便没有这般强,想发现什么会更难。 贾川走到绊马索旁,这根绳索是被人埋在土中的,其实若是仔细观瞧能看出土质不同,但陈默派出去探路的人骑在马上,很难辨识出来,而两侧埋伏之人必定是等锦衣卫探路的人经过之后,才会各就各位,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并非普通截杀,这些人懂得很多。 汉王此时境地还能安排出这等样的场面? 若是能,可就显得朱瞻基他没本事了,这一点,贾川还是信得过朱瞻基的,同时确实也是瞧不上朱高煦,所以他推断,这场截杀不是朱高煦安排的,但那些人所用的兵刃说不准是他提供的。 贾川是知道这个年代,想要弄到这么多兵刃可没那么容易。 陈默见贾川拎着绳索发呆,以为他是在想什么主意,便没有打扰,而是指挥锦衣卫的人清理战场。 董圆圆这时候蹲到贾川身边,关切的问:“他们是来杀你的吗?” 贾川点点头。 “这么厉害的人,为啥要杀你?” 贾川笑了笑,他觉着看着憨直的人,有时候却能一语中的。 是啊,这么有本事为何要杀他?若是汉王的人,大可等他到了乐安,关门放狗,若是自己地盘都做不到,如何能在其他地方做到? “用厉害的人杀大哥,自然是因为大哥也足够厉害。”贾川趁机吹了下牛,让自己心里痛快痛快,而后又说:“你今日没有妄动,大哥还是很欣慰的。” “今日跟那晚不同,大哥没有遇险,我又打不过他们,上前送死不成?” “可那晚你也知道你打不过黑衣刀客……” “那晚之后我就明白了,手里带刀剑的,我还是别上前的好。”董圆圆说罢歪头想了想,又问:“以后,这种事还会不会发生?” 贾川顿生愧意,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答,董圆圆又说:“要是还会发生,我便跟姐姐学学耍剑。” “你不怕?” “不怕!大哥是要做大事的人,顺子哥说我们帮不上什么,若是找个能帮得上的地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有用了!娘说之所以还会给我饭吃,就是因为我有用,若是有一日没用了……” “没用了也不怕,大哥养着!” 董圆圆笑成了包子:“顺子哥养我,大哥养顺子哥就行。” “好!”贾川站起身,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老郑头呆呆的坐在马车旁的地上,不见高云天高云朵兄妹俩回来。 贾川立刻唤了一声陈默,让他派人进林子找找,就两个人在逃,一人分一个,早该结束了,怎会这么久没回来? 陈默立刻找了两个身上没伤的去两侧山林找找。 贾川本想去安慰一下老郑头,一辈子给死人做检查,突然面对生死之间的争斗,肯定一时间不适应,可贾川这时候没心情,他只走过去拍了怕老郑头,什么都没说。 就在贾川等的不耐,决定亲自带刀进林子里找寻的时候,之前派去的锦衣卫回来了一个人,说是高家兄妹发现了前方林中的埋伏,有弓箭手躲在树上,还有设置好的机关暗弩,杀了那些人,还要解除机关,需要费些时间。 贾川忙问:“他二人可有受伤?” 那人摇头说:“不知。” 陈默说:“习武之人身上有点伤正常,我那有药,只要不致命都不算事。” 贾川没说话。 陈默上前低声道:“我要是没猜错,你准是又在自责。” 贾川叹气。 “我就不喜你这般模样,何为差事?你不做也有别人做,你领的是差事,我也一样,高家兄妹得了你的好处,自然荣辱与共,我看他俩乐意的很,不然一身武艺何处施展?他俩师从何人?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我看高云天的铁尺用得很是得手。” “快八十了才学还能行?” “怎不行?我又不是没有底子。” “没底子能学吗?” …… 贾川是动了这个心思了,他也知高云天威风,但这样婶的威风是用多少辛苦换来的?贾川忘了琢磨。 等高家兄妹回来,说前方已无碍,众人重新上路,贾川没再坐马车,而是骑在马上凑到高云天身旁问了问高云天能不能开班教学? 高云天没好气的说:“早个十年二十年的,我便收下你了,但现在不行,晚了。” 贾川不气馁,换各种方法央求,直到驿站,高云天也没有松口。 于是,高云朵再有机会与贾川单独相处时,不再提西门庆,而是说了说练武的辛苦,贾川听了听,觉着做人不能太好强,学会放弃未尝不是优良品德,还是把精力用在专业上吧。 高云朵听哥哥说,贾川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死乞白赖……可她几句话便说通了,不免心中有些暗喜。 …… 最后一天,一行人走的很是顺畅。 只是陈默情绪不高,他在懊恼没能留下一个活口,若是…… 贾川劝他: “哪来那么多若是,留下也未必有用,且因想留活口最终使人逃离,才是最不应该的,如今幕后之人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能耐如何,便不敢轻易再来,不能做到知己知彼,是吧,再说,在东照县的时候,我们倒是留下了一个身手了得的黑衣刀客,又如何呢?几个时辰未到便死了,说是伤重而亡,我是不信的,这些人都……” 贾川想说他们都有‘信仰’,又觉得有些玷污这个词,但,不管他们是被什么洗脑,至少他们觉着值得,便够了,也算死得其所。 贾川叹了一口气。 陈默说:“这还是在外面,等到了济南或者乐安……” “他们之所以选在路上动手,便是有不能在城中动手的难处,我昨晚还在想,他们整出这么大的阵仗,真说在城内,你说是不是得惊动官兵?整不好便会全军覆没,我说的全军覆没是说连他们老巢都被端了,现下可不是乱世,若是只几人来杀我,高大哥一人便能搞定,或许还真能留下活口。” 陈默觉得有道理。 贾川又说:“且汉王眼下可没有这种精力和人手,若是有,便是皇上成心留给他的,我倒是觉着皇上不会这么做,汉王真说偷着留下点啥,也不会一举用在我身上。” 陈默听罢,只想了片刻而后惊讶的问:“你是说,他们不是汉王派来的?” 贾川嗯了一声,说:“应该与东照县那个黑衣刀客是一伙的,这伙人一个明显的特征是,都有些本事,汉王的人……可能人数多,但没个章程,也不知道是谁在指挥。” 陈默心惊不已,他也是没想到贾川得罪了这么多人,他转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点人,心中盘算着后面该如何应对。 贾川笑了笑说:“陈大哥莫惊,这些人只敢在荒野之地动手,真说进城了,他们未必敢动,就算敢动,这一次他们的损失可是惨重的……” “他们以为这次必定能要了你的命去。”高云天接口道。 “是,这些人的尸体和兵刃都留在现场了,陈大哥也派人去报信了,很快便会有人去查了,即便没有活口,理应也能查到点蛛丝马迹,进城之后,尤其是到了乐安,才是真的麻烦的时候。” 陈默阴沉着脸说:“汉王一直不肯离开南京城,直到太宗皇帝迁都北京前才被赶去了乐安,要我说他根基未必多深,咱们都有官职在身,他一个藩王,无权干预朝政,明面上奈何不得我们。” “可我得奈何得了他才行。”贾川嘟囔了一句。 对贾川这次的任务,陈默是听徐恭介绍过的,高云天是听贾川亲口说过的,唯独顺子和老郑头不知道实情。 顺子倒是无所谓,老郑头可不一样了,从昨日事发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晚上歇在驿站,贾川试图心理干预一下,好说歹说,老郑头都是抓住贾川没有在事前跟他说实情,只说是出来查案的为把柄,拒绝贾川进一步的胡说八道。 最后还是董圆圆出马,一句话便将老郑头的气捋顺了:“你一辈子待在东照县,如今大哥带你出来见见世面,还管吃管住,有啥不高兴的,就算遇到啥没活下来,在哪死不是死?” 老郑头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便也就没有那么气恼了。 …… 暮色将沉未沉之际,济南城堞的轮廓已隐隐可见。 陈默暗舒一口气,贾川却提溜起一颗心。 他们是赶在关城门那一刻进的城。 这之后的事贾川没有操心,只需跟着陈默走便是了,陈默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但进城门的时候有人等在那里。 贾川跟着陈默,陈默跟着那人,一行人在天黑透了之后到了一处宅子前。 那人上前拍门,而后引领众人进了院子。 这宅子比东照县于县丞的那处宅子差不多大小,前院除了左右厢房,还有倒座房,后院别管多少间房,那也是留给高云朵和董圆圆的,其他人都要挤在前院。 宅子里下人都安排好了,几名婢女厨娘,没安排小厮随从这些,有锦衣卫自己便够用了,这些下人倒是都住在后院。 一通安排收拾后,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前院锦衣卫众人围在倒座房中用饭,高云朵和董圆圆在后院用饭,剩下的人便在前院正房厅中用饭。 正房有东西两个屋子,贾川和高云天睡东屋,顺子和老郑头睡西屋,陈默和一名百户住东厢房,另外两名百户住西厢房,剩下的人住在倒座房中。 这是陈默安排的,他还安排了布防,值岗一系列事,贾川问都没问,他只想着明天要去新单位报到,不知道单位里的人对他这个空降兵会是什么态度。 在贾川看来,别管自己混到什么份上,他还是向往那种和睦的工作环境,不要逼他伸出爪牙……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着自己有锋利的爪牙了? 贾川想到此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高云天问:“烫着了?” 贾川说:“明日我去提刑按察使司报到,陈默跟着就行了,你们将宅子收拾妥当,无需添置什么,咱们会在乐安待的时间长些。” 几人都没有说话。 贾川能看出来每个人都有心事,说到底都是为他捏一把汗,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他只知道要在案子上下功夫,用朱瞻基的话:有案子牵扯直接查他,没案子编造一个出来也得查。 但贾川知道以朱高煦的性子,不可能安生的待在封地,有这种性子的主人,下面的人怎会干净? 所以贾川不愁没案子查他,而是如何查才能与汉王擦出火,又烧不到自己。 几人默默地用着饭,忽听院中有动静,陈默起身出去,很快又回来,身后跟着一人。 贾川下意识的起身,陈默介绍道:“按察使张政。” 顺子和老郑头刚起身,俩人像说好的一样,双腿一软,又坐下了。 贾川赶紧上前行礼。 张政四十多岁,脸上有股不怒自威的严肃,两侧法令纹和眉心间的川字纹都像是刻在脸上的一般,他只是虚扶了一下行礼的贾川,说:“你们先吃,我等一会儿。” “吃完了!”高云天起立回答,而后拉着顺子和老郑头出了屋子。 陈默轻咳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贾川赶紧将张政让到首位坐下,自己坐到一旁。 这让张政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会见到一个张狂,或者一个装作熟络,随性得不分长幼的年轻人,没想到竟是懂些礼数。 也难怪张政这般想,谁得了皇上青睐之后,鼻孔不朝天?尤其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更何况皇上的青睐可不只是口中夸赞,而是实打实的替他考虑周全。 张政早几日便收到皇上密信,密信中皇上说贾川是来肃清乐安州不法之事的,张政知道这是剑指汉王。 (本章完) 第79章 陈年旧事 第79章 陈年旧事 张政在济南任职五年有余,先帝未曾将他调离,当今皇上更是许诺再撑一下,待济南辖属的几个道都消停了,便将他调回京城。 张政虽不常去乐安,却也算是苦汉王久矣,汉王在永乐十五年的时候被迫来到封地,但拖拖拉拉的,来了走,走了来的,真说在乐安居住下来差不多也是五年前的事,自此之后,乐安百姓便再无宁日,乐安州知州林圩也是无可奈何,巴不得张政参他一本将他调离,哪怕降职也行。 这些年不可言说的事多了,张政只觉得委屈。 所以当他看到密信,知道皇上要整饬乐安了,原本先是一喜,随即再看后面,派来的竟是个毛头小子,且官职还要占去经历司经历一职,张政有点看不懂了,再加上信中皇上对这个叫贾川的人诸多安排,对他百般嘱咐要万般配合,像是生怕这个年轻人在济南受了委屈,可这人的差事……岂能不受委屈?乐安知州林圩日日如同谁欠他银钱一般,终日哭丧着一张脸。 这个年轻人来了,便能有所不同? 看罢密信,张政命人打听了一下,才知这小子不仅救过皇上的命,且确实查明了一些命案,或许是个有点本事的,但张政觉着还是派名御史前来或许更有用些。 当张政知道贾川进城后,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尽早知道贾川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 “你这一趟的差事不好办。”张政开口了。 这时有婢女进来上茶,张政等婢女出去了才又说:“汉王脾气暴躁,稍不对心思便会发怒,殃及旁人。” 贾川一听连忙点头说:“这就好办多了。” 张政明显一愣,皱眉说:“你入职后只是个七品经历,莫要逞能……” “七品?我是七品了?”贾川心中一阵狂喜,表情有些不受控了。 张政又愣住了。 “是这样,我之前就是个司吏,无品无级的,主要我也不知道经历是个……这都不重要,明日我去衙门好好学学便是了,至于这趟差事,我是这么想的,都知道汉王跋扈,想来这些年也是不管不顾的,先从他身边人查起,有案子指向他们的,不嫌多!” “汉王若是阻拦,你当如何应对?” “他只要杀不死我,该抓人抓人,该审审,该定罪定罪,我不用州衙里的人,我带来的人便可做。” 张政一惊:“你,他再怎么说也是王,你还能与他……” “这都是老黄历了,眼下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斥责的都是汉王……” “逼急了他可真会杀你!” “又不是没杀过,我祝他成功。” 张政倒吸一口凉气。 贾川又说:“我是这么想的,富贵人家的孩子,想要在外面腰板硬,随便闯祸,前提是家里有人给他撑着,不受待见的话,即便是嫡子他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永乐朝汉王敢跋扈,那是因为后面有太宗皇帝宠着,现下谁宠他?这方面他不及赵王,赵王尚且知道大势已去,赶紧乖乖听话,汉王为何想不明白?还是他本就不想想明白?” 张政长出一口气,说:“话是这么说,但,汉王手中尚有私兵,你这般做不是逼着他反吗?” 贾川挑了挑眉,端起茶盏像模像样的抿了一口,反问:“皇上是怕他反,还是怕他准备好了再反?” 张政又是一惊,他突然站起身,在厅中背着手来回踱步,像是在消化贾川的话,皇上密信中并没有直接表达什么目的,他也只是在信中看到了皇上想要收拾汉王的意思,至于怎么收拾,信中没说,只说要要引导贾川,慎重行事,他不了解的要帮他了解到,他不明白的要提点他…… 贾川耐心的等着。 半炷香的工夫之后,张政停了下来,严肃的说:“你莫要着急去乐安,先在衙门里熟知衙门规矩,更要熟知汉王府的情况,你本就是经历司经历,掌管文书,案牍,也可用这段时间翻看一番,找找可用的案子,总之,一切要从长计议,切不可冒进,明日会有人来接你去衙门,你一路辛苦,早些歇息吧。” …… 送走了张政,几人重新回到屋中用饭。 贾川脑子里想着张政的安排,觉着很是有道理,他冒然赶去乐安,或许也能掀起风浪,但便如同街边两个老娘们吵架,因为什么不重要,但结束的也快,放在他与汉王之间,是他结束的快。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何一直忐忑不安,这就好比他原本是武当派的,突然去了唐门,专业不能说一点不对口,基本功还是要的,但不同之处可是明摆在那里。 他不懂谋划,只懂拆穿谋划。 可他这趟差事怎能不好好谋划一番? 贾川抬头看了看周围这几人,还是明日到了衙门里再说吧。 …… 转日,来接贾川的是按察使司的知事梁博。 梁博虽说比贾川大了十几岁,但品级没有贾川高,他是八品,所以见到贾川很有礼貌。 陈默和高云天送贾川去上班,说好下班时再来接,这让梁博心中更为忐忑。 昨晚临时收到上封命令,命他今日来接新任经历,他还纳闷,往常不管是谁调任来,也没听说要去接呀。 今日一见,这位不仅年轻,而且有为,竟是劳烦了锦衣卫的人护送。 这也是陈默的意思,他觉着无需隐瞒什么,便应该大张旗鼓的彰显身份,理由是怕贾川刚到新单位受欺负。 也是,哪个实习生能少得了欺负? 除非,上边有人。 分别时,陈默还嘱咐:“硬气些,谁若是敢不恭敬,回家告知我。” 贾川有种被爹妈送幼儿园的赶脚,他不耐烦的挥手道别。 梁博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可说是有问必答,甚至不问自答。 他先是带着贾川参观了一下衙门,仪门、鼓楼,象征着司法权威,正堂,审案和接见官员的地方,二堂,日常议事,处理公文的所在,何处是吏舍,何处是监狱,何处是库房…… 贾川仿若真的要在这里经年累月的干下去一般,参观的很认真。 待回到经历司的办公室,梁博先是介绍了一下同事,又介绍了一下分工。 “……按察使司内部分为经历司,照磨司和司狱司,咱们经历司掌收纳文书与勘验刑名之事,照磨司掌照刷实卷,审计卷宗,司狱司便是掌检察监狱事务。” 贾川问:“咱们上面……” “哦,佥事分寻各道,副使分管各项事务,如刑狱、驿传、屯田等,再往上便是按察使了,总管全省刑名、监察官员,一般咱们是见不到按察使的。” 梁博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问话:“新任经历可到了?按察使有话说。” 贾川赶紧出门,留下梁博呆愣了一会儿。 …… 张政还是如昨晚那般严肃,他将书案上的一本小册子递给贾川,说:“坐。” 贾川接过册子,坐下。 张政开门见山: “汉王乃太宗次子,最初被封为汉王时,封地在云南,汉王不肯就藩,还曾说过‘我做了何等错事,需被赶往万里之外?’后改封青州,仍不去,最终太宗皇帝要迁都了,将封地改在乐安,且下令汉王必须就藩,汉王这才来到乐安。” 贾川听得很认真。 “你昨晚说了些冲动的话,这也不怪你,你不知何为王府!这本子上记录着王府中人,先不说他那些儿子,王府占地百亩,宫城周三里,王府内也分文官和武将,且都有品级,首先亲王傅,多为虚衔,由朝廷重臣兼任,张辅便曾兼任汉王傅……你不知道张辅是何人?” “不知道。”贾川诚恳的摇头。 张政皱了皱眉又说: “王府设有长史司,长史正五品,掌管王府政务,协调与朝廷的关系,审理正,典薄,奉祠正、典宝正、典膳正……这些文官有二三十人,皆有朝廷任命,你再听听武将,汉王因受太宗皇帝宠爱,且靖难之役功劳卓著,曾被太宗特赐‘天策卫’为护卫,可知为何会用这个名字?因唐太宗李世民有‘天策上将’之誉……” 贾川听朱瞻基说过,朱高煦总将自己比肩李世民,原来是这个缘故。 “初封云南的时候,虽不再用这个称呼,但也是两护卫!一护卫便是五千多人啊,后改封乐安州,仍保留两护卫,护卫兵力远超亲王制。” 贾川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先帝继位后有所裁撤,但你怎知汉王不是敷衍了事?皇上继位后再次下旨裁撤,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张政叹了一口气又说: “汉王府有护卫指挥使司便有指挥使,千户,百户……还有仪卫司,你大可粗算一下,他能用的人有多少,这还不算他私募亡命之徒,王府内暗藏甲士、刺客,更敢私造兵器,先帝仁厚多有忍让,皇上继位后便对王府官员严加监控,长史,指挥使便是皇上亲自指派的,比你来的早了些,新任长史名叫钱巽刚来时,我曾与他见过,前日我再去乐安,便没有见到。” 贾川顿生不祥之感,忙问:“汉王已经做得这般过分了,皇上直接命他进宫,而后在宫中将他拿下,是死是活还不全凭皇上一句话?” “这样的话,皇上肯定没少听,曾经建文……便曾召当时的燕王进京。” 贾川‘哦’了一声,心中明白这是又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效仿二字。 张政叹口气又说:“太宗皇帝纵着汉王,先帝忍着汉王,到皇上这儿,我不知皇上会如何做,但你来了,或许便是皇上的一种态度。” 贾川心里想:拧巴的人生一定会有拧巴的事儿,朱瞻基想对得起列祖列宗,又想要史书好看,更不想效仿自己的堂叔……别说他最后确实成功了。 “昨晚你一番言语,让我一夜未眠,你有胆气着实是件好事,但若是不知谋划,做出轻敌之举……皇上收到消息的时候,你早已尸骨无存!你带来的那些人如何与汉王府的护卫对阵?莫说这些护卫,只说汉王府养的那些亡命之徒,便不会少过你带来的人。” 贾川皱眉,他在想莫非是他想错了?路上截杀的人真是汉王派去的? “再说汉王的儿子们,汉王有子十一人,除长子早逝,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是次子不得汉王喜,被贬为庶民,如今是三子为世子,你若是惹出是非来,何须汉王出面?” 贾川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张政深深一揖,态度恭敬的道: “昨晚我确实是为了逞能,说了些胡话,不怕按察使笑话,自从知道要做这个差事,我便忐忑不已。皇上不愿意用或者不能用的手段,恰恰便是汉王所依仗的,他知道皇上忌讳什么,所以,我若是此行逼得急了,他杀我,我若是毫无力度,完不成皇上的任务,只不过,我之前觉着,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可今日听了按察使的话……” “我还以为你不知乐安险境。” 贾川苦笑道:“怎会不知,只不过不知到了这时候,汉王还有如此多的兵马,皇上怎能睡得着?汉王是个……有反志的人,与其等他准备妥当了再动手,不如按照皇上的节奏来,逼他提前动手,一来可以尽快消除这个隐患,二来剿灭的过程也可轻松些。” 张政点头,从贾川的话中,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他沉吟片刻说:“替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子该做的,但……”张政看向贾川:“你若不能每一步都想清楚应对的法子,恐怕到了乐安,你活不过几日。” 贾川面色发白的说:“我觉着我就算是想好了,去了也一样。” 张政摆手道:“不一样!皇上……其实先帝开始便已经对汉王府插手了,只不过不明显罢了,皇上继位不久,一些政令应是刚刚传下来,且,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会只派了你来?耐心等一等,细细谋划一番,未必不能成事。” 贾川眼前一亮,对啊!朱瞻基怎会只派他一人来?且他想起朱瞻基说过:其他事你不用管。 张政见贾川像是明白了,便说:“去吧,先好好看看册子上的人,再从文书案牍中找找能用的案子,唉,但凡与汉王府有关的案子,不是找不到苦主了,便是人证物证不足,衙门里的人也是奈何不得,多为悬案,所以,能用的不多。” 贾川再次行礼,他是由衷的感谢。 …… 接下来几日,贾川就像快要期末考试的学生,两点一线,专心学习。 梁博看着贾川实习期间如此认真,不免对贾川刮目相看,谁不知道当官的只当官,活儿都是吏员在做?这个贾川一看便是有背景的,来日也定是要升迁的,按理说此时应该上蹿下跳的与各级官员熟络起来才是,可他偏偏日日待在司房中看案牍。 宅子里的人这几日很是清闲,董圆圆和高云朵几次想要出去转转,都被高云天制止了,这次连顺子都劝董圆圆忍一忍,此处不比京城,没摸清楚之前,不要妄动。 董圆圆不懂如何将前后因果放一块堆想,高云朵懂,她深知自己的性子,再想到贾川眼下的处境,便真的忍住了,使得二人整日无事便与那些婢女闲聊,若不是高云朵拦着,董圆圆已经认下好几个妹妹了。 宅子里的粗活重活董圆圆都包了,谁说都没用,她总觉着吃饱了不干活浑身难受,而细致的活她干不来,比如女红,眼看便要到深秋,离冬日便也不远了,这些婢女闲来无事便跟着高云朵做起了针线活,宅子里有陈默按照高云朵的要求买了的各种质地的布匹,貂绒……董圆圆有时候抱着就往脸上蹭,直喊‘舒坦’。 这处宅子是张政安排的,伺候的人也是,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只是贾川没问过,一直以为是陈默安排的,反正都是信得过的,倒是无所谓。 这般安静的过了十余日,贾川仍旧没有找到可以突破利用的案子,他不免心焦。 这一日,他找到张政,说了自己的担忧:“……这般前怕狼后怕虎,怕是要误了皇上的大事。” 张政看了眼贾川,示意他坐下,而后想了想才说:“有个人,你或许能从他身上下手。” “谁?”贾川探身问。 “汉王次子朱瞻圻。” “他不是不被汉王所喜,被贬为庶民,派去凤阳守皇陵了吗?” “这便要弄清楚,汉王为何不喜这个儿子?汉王世子在永乐十九年过世,后三子朱瞻坦被封为世子,怎就跳过了这个老二?” 贾川双目放光,听着张政的解说。 朱棣当年为了加强对明军的控制,一个重要策略就是让皇族与明军将领联姻,皇子、皇孙们的妻妾大多出自功臣之家,朱高煦的一个妾郭氏就是武定侯郭英的孙女,更不要说正妃韦氏。 可偏朱瞻圻的生母没名没分不说,不知何故惹恼了朱高煦,王府再无此人,原本皇室秘闻,外人也只是猜测罢了,哪知等朱瞻圻十五六岁时做了一件事,使得外人觉着这个女人定是死在了朱高煦手中,不然朱瞻圻脑子坏了也不该这般做。 他做了什么? 那时候的汉王府还在南京,朱棣尚未迁都,朱瞻圻竟是跑到爷爷面前告了父亲一状,告的还不是别的事,而是自己爹的野心和一些不轨行为。 朱棣篡位成功后,几次征伐北元,营建北京城,使得待在南京的时候不算多,大胖监国很辛苦,却时常遭到朱棣的猜忌,这当中朱高煦功不可没。 朱瞻圻这一状告的恰是时候,朱棣或许将满脑子的猜忌分给了老二一些,说不准大胖稳住了太子之位朱瞻圻是首功,但子告父这事儿,在以孝治天下,特备注重‘君臣,父子’的皇权时期,可是重罪。 可见朱瞻圻恨父亲到什么程度,贾川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事狠绝,哪怕自己万劫不复,也要拉着父亲一起,还是脑袋缺根弦。 当朱棣为了皇家颜面选择了息事宁人,努力撮合父子二人和好的时候,朱高煦和朱瞻圻表现的都很听话。 自此之后朱高煦像是好父亲了,朱瞻圻以为父亲对他改观,或许也曾暗自庆幸自己走对一步棋。 这必须要好好夸一下这父子二人的脑回路,确实清奇。 等到了迁都之时,朱高煦去不了北京,便将朱瞻圻安排在了京城,主要是为了收集消息,朱瞻圻也算是尽职尽责。 这父子俩像是都不记得当年发生过什么一样。 永乐二十二年,朱棣第五次亲征漠北返回途中驾崩于榆木川。随军大学士杨荣秘密潜回京师将消息告知了大胖朱高炽,为保证自己能顺利承接皇位,大胖展开了一系列操作。令皇太孙也就是朱瞻基赶往开平接管大军;驸马都尉沐昕出掌南京后军都督府;命太监王贵赶赴南京协助守卫(监军)…… 虽然当时朱瞻圻一直都不知道爷爷已驾崩,但是京师里的异动还是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并报告给朱高煦,多的时候一晚上能发出六七份密报…… 为何张政知道的这般清楚?贾川没有细想。 虽说黄菜都凉了的时候,朱高煦进京奔丧,大胖自然少不得敲打一番,或许那个时候兄弟俩说的话比较直白,别的人家出了事,都是父亲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儿子,哪知朱高煦眼见自己当时占了下风,为了保全自己,不但主动拿出朱瞻圻通风报信的信件出卖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在对质时表示要大义灭亲。 贾川先试着算了算大胖当时的心里阴影面积,至少阴了一半,换谁都想不到会这样。 贾川又试着算了算朱瞻圻当时的心里阴影面积,应该是全面的阴了。 大胖这个做大爷的自然不好在刚继位的时候,便杀了自己的侄子,尤其是他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怎能只让侄子背锅?只说:“稚子不足诛。” 亲爹坚持要将朱瞻圻废为庶人,且要去凤阳守皇陵,大胖同意了,却未直接下旨意。 贾川像上历史课一样,认真听完,可仔细一想,这就是去年的事。 (本章完) 第80章 乔五 第80章 乔五 张政说的有点累了,喝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才又说: “汉王虽是不喜这个庶子,可这个庶子却最像他,从北京回到乐安之后,朱瞻圻迟迟没有动身去凤阳,汉王想起来了便命人去催一催。朱瞻圻与你一般年纪,倒是有个随身侍女对他很是忠心,他一直与这名女子住在乐安偏僻处,日子苦寒。” 贾川纳闷的问:“这都是锦衣卫的人查明的吗?” 张政摇了摇头说:“太宗在位时不会这么做,先帝倒是这么做了,但,派来的人是暗查,不知如何暴露了,悄无声息的被杀之后,先帝也不好质问,不过,倒是留下了一些,这次正好能用上,皇上继位后,这不是命你来了吗?这些消息也是仗着我在济南时间够长,知道的自然详细些,汉王府也并非铁桶一块。” 贾川点了点头,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他在想该如何利用这个跟汉王一个性子的庶民儿子。 张政看了眼沉思中的贾川,皇上密信中让他多加提点,他在想要不要将自己这几日所想直接告知? 张政还在犹豫,贾川却先开口了:“这个朱瞻圻确实是个敲门砖,首先,不论皇上派去王府的,还是潜伏在王府的,恐怕都没有这位庶子了解的多,只要能让他开口,比我坐在司房苦想不知强上多少,他一定知道他爹的命门在何处,或许能给指条明路,其次,可利用他对汉王的恨,做一些我做不了的事。” 张政长出一口气,这是他多日来才想出的法子,朱瞻圻是否可用,他没有十全把握,或许这位庶民儿子扭脸便告到他爹面前,只求免去凤阳之行也说不准,但,这些年他看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对汉王无用,就像贾川说的,汉王依仗的便是先帝和皇上不敢或者不想的那些顾虑,皇上要的是出师有名,且是世人皆知的名。 “想要让朱瞻圻愿意开口,又不会前去告密,你还要想个好法子才行,这人做事有前车之鉴可借鉴,你要想清楚,嗯……还有一事,我收到消息,汉王对外说你乃应承伯孙岩的后人。” “谁?说我是谁的后人?”贾川瞪大眼睛问。 张政笑了笑,讲了讲孙岩的过往。 贾川听罢,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道:“那黑衣刀客说杀我是因为一位已故的故人,为了免除祸患……实则是听信了传言,替当年的建文旧臣报仇,所谓的免除祸患,便是以为我会与那孙岩一般,嗜杀成性,满肚子坏水,喜欢踩着尸骨向上爬,当然,这在我看来都是借口,报仇解恨是真的,还有来济南时路上截杀……” 贾川想了想又说:“汉王想杀我最好是等我入瓮,不是,等我进了乐安,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截杀我的个个武功高强,不是汉王能收买的,他们觉着自己是义士,听信了传言,觉着杀我是替天行道!可……汉王对外跟谁说的?” 贾川说着说着反应过来了。 张政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一下便想到了关键处,不由得欣慰的笑了笑,才说: “先帝在位时赦免了不少建文旧臣的亲属,这些人虽说留下了性命,却没少遭罪,但能被赦免理应感恩,只是他们心中定有怨气,若是有人鼓动……皇上也好趁机看看都有谁还心存怨怼,只是通过此事,可见汉王为了皇位已是不择手段,杀你怕只是第一步……” 贾川皱了皱眉,他先想到的是汉王在各方面都在准备,难怪朱瞻基想要逼他提前动手,这要是等他万事俱备……随后他又想到这事儿总要有个先后顺序,是因为他在来济南途中被截杀,皇上才有了这个念头,还是皇上先收到什么消息,用他证实一番? 这个疑问贾川没有问出口,他知道张政也没法回答,且跟皇上较劲?贾川劝自己还是装傻吧,连董圆圆都知道烦恼都是想出来的,何必为难自己?主要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贾川沮丧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回去琢磨个法子,然后乔装之后先去趟乐安,行不行的总要试一试。” 张政等贾川离开后,立刻写了封密信,信中着重说了下贾川得知汉王造谣之后的反应。 …… 这一晚回到宅子后,贾川组织了一场乐安之行献计献策动员大会。 他想要集思广益,一个人的脑袋总是有限的,但多几个高云天确实也是无用的。 还好有高云朵,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汉王是定时去催促,还是随意,想起来了才去一次?是耐心劝说,还是蛮横质问?” 贾川瞬间想到一个画面,英雄救美,不对,是眼见有人持强凌弱,他路见不平一声吼! 朱瞻圻一个被贬为庶民的人,王府不论是谁去,都不会温言细语,只看这些年汉王府在乐安的口碑便知,一只二哈养了一群狗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所以,贾川断定去的人必定不会客气,且十分嚣张。 若是如此便有可乘之机。 …… 接下来两日,贾川与张政一起细细谋划了一番,而后张政着手又安排了几日,待一切妥当之后,最终挑了秋雨绵绵的一日,贾川与陈默高云天赶在城门打开的头一拨人群中出了城门,高云朵董圆圆带着顺子和两名百户,是第二拨,剩下的人是第三拨。 老郑头看家。 老郑头一开始表示不接受,贾川说此次行动危险极大,老郑头话锋一转问:“我一人在家,会不会也有危险?” 贾川表示按察使会安排同等人数住到宅子里来,这些人会乔装,会像往常一样出入宅子,做给附近监视他们的人看,只盼着能蒙骗过去。 别的人都找好了,唯独假董圆圆不好找,实在不行只能空缺,好在平日里高云朵和董圆圆不出门,但董圆圆的声音日日可是传遍四邻的。 这件事着实难住了张政,好在不用露面,动静嘛,找个男人倒是也可替代。 至于这些人的路引便更是容易了,贾川从东照县到北京,再到济南,都未曾用过路引,那都是公派出差,可这一次出行,不用不行了。 路引这东西他倒是熟,在巡检司工作的时候这是主要学习内容,在他看来,朱元璋制定一系列细则且实行的十分严苛,一方面是便于管理,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防止百姓也像他当年那样成为流民犯上作乱,尽量将百姓限制在所居住区域。 大明百姓凡出行百里者,必须有路引。 可这路引可不是免费办理的,这事儿他听董树本跟他说过,这里面的道道多了,路引一张,重者一锭,中者四贯,下者三贯,说白了便是一条灰色的产业链诞生了——买卖身份证件。 他们不用买,属于是光明正大的伪造,意在进乐安的时候,有个新身份,上面写的不是来自济南。 两个地方的城门处必然会有汉王府安插的人在,小心些没坏处。 贾川不信他的一举一动汉王漠不关心,汉王能联系建文旧臣的后人,可见想弄死他的决心,但路上的截杀,必定会让那些后人元气大伤,且朱瞻基不论事前还是事后知晓,只要断定与汉王有牵扯,定不会惯着他们,这些人对贾川的威胁不大。 但汉王可不一样,济南与乐安距离差不到二百里地,快马一日可达,传个消息什么的倒是便捷,而到了乐安后,贾川不知要蹲守几日才可等到王府派人去催朱瞻圻,所以势必要做一下伪装,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出城时,贾川与陈默,高云天扮做上了些年纪的江湖中人,贾川涂黑了脸,带着斗笠一身蓑衣,高云天脸上画了一块胎记,陈默是用猪皮遮住了眼眶上的疤,趁着天阴雨密,守城官兵便也就看不清楚了。 好在出城的过程不长,不然高云天脸上的‘胎记’怕是要奇迹般的消失了。 迎着细雨,三人快马加鞭,之前他们便说好了,路上各走各的,进了乐安在安排好的地方自会有人接。 这一日的雨或大或小,却一直没有停歇,三人在中间停下来三次,补妆放水吃干粮。 等到了乐安,城门还未关,天却阴的可怕,贾川没做过贼,这时候浑身僵硬,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他无数次问自己,为何不设计成他带着高云朵,其他人分成两拨跟在后面,然后他带着佳人远离红尘,逍遥江湖,再生个胖胖的娃娃…… 雨天,进城的人倒是不多,陈默走的四平八稳的,高云天趾高气昂,中间夹着一个如同僵尸行走的贾川,他牵的马都比他有活力。 好在城门前的兵被一整日的雨整的心烦,一日中轮岗两次,这一次偏赶上这个时辰,秋雨随着秋风打在身上,哪是一个冷字可形容。 贾川三人便是这么被放进了城,连路引都未曾细看。 …… 朱瞻圻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莫说他们仨都是第一次来乐安,便是常来的也未必一下就找到。 好在张政准备充分,命人画了草图,又不是直接去拜访朱瞻圻,需要到达的街口倒是不难找,只不过三拨人的目的地不同。 贾川和高云朵他们都是要进城的,而那些锦衣卫不用,他们的目的地是城外的村子。 为了方便来日行动,张政为进城的几人准备好的临时居住地,都在朱瞻圻住所不远处,两拨人并非住在一处,贾川还是认为小心为上,毕竟是陌生面孔,之后几人他们还要频繁出去活动,分开住或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朱瞻圻的家,贾川觉着汉王对这个庶民儿子不会有什么惦念,命人盯着那附近倒是极有可能,只不过不是关心朱瞻圻的一举一动,可这么长时间,不管是谁盯着怕是也松懈了,甚至撤走了。 一个被父亲遗忘的儿子,哪怕周围人都知道他爹是汉王,怕是也不会巴结着他,不远离就不错了。 此时的朱瞻圻还不如一个百姓自在。 三人按照草图画的,找到了一条巷子,有人等在雨中巷子口,见到几人后,那人问道:“可是堂兄?” 陈默反问:“可是堂弟?” 于是陌生的几人成了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贾川感觉像极了上一世看过的谍战剧,虽说就看过那么几个镜头,但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演员要演出陌生中带着一份熟悉,试探中还要带着一份期待,激动起来还要抹抹眼角表示一下激动中的伤感,然后接走陌生人。 可贾川就有点纳闷,这么一通表演,谁会看呢?就好比刚刚,街头巷尾都不见人影,再过一会儿便要宵禁,更是不会有人出门,堂兄,堂弟的喊给谁听? …… 三人跟着‘堂弟’进了一处院子,这也是张政安排好的,张政不仅安排好了这一处,还有另一处是等着高云朵他们。 里甲也有认真工作的,但凡谁举报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贾川纳闷汉王为何不将儿子先干出城,在城外,他们可就方便多了。 这宅子也是两进的,但院子不大,简陋程度比久未居住的高家强点有限,堂弟说这一片住的都是穷苦人,他从朱瞻圻住到这里便买下这个破院子住下了。 朱高煦不要儿子了?大胖不信,这是早便埋下的一条线。 贾川换上一身干爽的长衫,喝了口热茶,问:“朱瞻圻眼下的生活很困顿?” “哼!他过成啥样都活该!刚搬来时,仗着自己是皇家血脉,周围又都是老实人,他没少欺负,没吃的了便去旁人家里直取,谁拦着便是一顿捶打,有人壮着胆子去衙门告状,衙役私下里说管不了,要找得着汉王府,唉,要不说别把老实人惹急了,那就剩下一根筋了,几人跪到汉王府门前,别说,汉王手下在府外跋扈,持强凌弱的,他不管,这个儿子他倒是真的派人来教训了一通,当着附近街坊的面,那一顿打,而后朱瞻圻倒是收敛不少,但汉王府时不时的便会派人来教训他一顿,催促他去凤阳。” “他眼下如何度日?”贾川问。 “还能如何?他那女人倒是个勤快的,自家院中种了些菜,每日出去做些缝缝补补,替人浆洗衣衫的活儿,挣下的那点银钱莫说不够给汉王府每次来的人,便是填饱朱瞻圻的肚子都难,吃不饱,朱瞻圻便会动手,唉,那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幼童时被卖进王府,跟了这么一位,按理说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也该有些情分……” “跟畜生讲情分,多余!”陈默沉声道。 “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煮些面来,住在这儿的日子,怕是会委屈几位了……” 贾川摆手说:“办差又不是度假,不是,又不是真的走亲戚,便是真的走亲戚,亲戚家里这般也理应受着,怎敢嫌弃?不知该如称呼?” “叫我乔五吧,附近人都这么叫,待办完差事再告诉你们真名,也省得你们喊错。” 乔五说罢,出了屋子。 …… 没过多久,乔五端着面回来了,高云天赶紧过去帮忙,乔五说:“你们第二拨人已到了住处,第三拨人直接去了城外安排好的村子。” “还挺快!”贾川坐在桌前,心里踏实了,顿时有了食欲。 “明日我带你们去里甲面前晃一晃,买些糕点,他一高兴,嘴也严一些,然后去街坊邻里各家也晃一晃,与你们一同来的人住的也不远,偶遇也说得过去,有紧急消息了,我自会传过去,你们要等到汉王府来人,说不定哪日,不过理应也快了,我记得上次来还是酷暑,热的连围观的人都没有。” “朱瞻圻也是死心眼,去了凤阳至少管吃管喝的,何必在这儿守着。”高云天嘟囔了一句。 乔五笑道:“他是觉着凤阳只要去了,便再无望归来,反倒是待在乐安,他爹时不时的还能想起他,虽说想起来准没好事,但总还是能想起来,这便是有机会重回王府。” “做梦呢吧?”高云天说。 贾川说:“这便是执念。先帝是答应了贬他为庶民,也答应了让他去守皇陵,可没下旨意,他觉着有空子能钻,便这般苦挨着等他爹回心转意,每次王府来人都会动手吗?” “也不是,那些人也嫌累吧,尤其是上次天热,他们懒得动手,只站在院子里骂了一会儿,便走了。”乔五答。 贾川‘嗯’了一声。 几人吃完面,倒头便睡。 …… 雨在半夜的时候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转日一早贾川起身到院中,竟是感到了凉意。 上午,乔五带着三人上街买了些糕点,拎去了里甲家中,里甲很是高兴,问长问短的,乔五一一作答。 里甲眼见三人穿戴还算说得过去,知道不是穷亲戚投奔而来,像是真心替乔五高兴,竟是要留饭,被乔五委婉拒绝了,只说三人想看看乐安有什么营生,一会儿还要到各处看看。 乔五是个鳏夫,至少眼下的身份是这样,且是个无儿无女的鳏夫,只因长相不耐看,身材又矮了些,对续弦又十分挑剔,所以迟迟未再娶,里甲临走时还劝说了几句。 昨晚歇下的时候,高云天便曾低声跟贾川说:“这个乔五,有点像你说的武大郎。” 贾川没理他,他不信高云天看不出来乔五是有身手的,所谓的矮也要看跟谁比,真说打起来,个子矮一些还灵活呢。 从里甲家中出来,乔五又带着三人在附近街巷转悠了一大圈,期间路过朱瞻圻的院子,院门紧闭。 只看院门便知这家穷困潦倒,贾川琢磨着这么下去,估计用不了一两年,朱瞻圻便会妥协,去凤阳守皇陵,这院门有跟没有,实在区别不大,贾川能透过破损的院门看清院中,院子不大,破破烂烂的杂物中长着一些绿色的植物…… 只是撇了一眼,几人便走了,一路上乔五不停地与人打招呼,介绍着自己的这是三个堂兄弟,高云天也很热情的朝人拱手,这么走了一段便碰巧遇到了也有亲戚投奔的熟人,那人正领着顺子溜达,几人热络的在街上相互抱拳,又热情的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 如此几日之后,高云天觉着自己闭着眼都能将附近街巷转一圈,好在向里甲说明是在找营生,若不然日日这么转悠,必定会引起旁人疑心。 贾川这几日将朱瞻圻日常问了个清楚,汉王府每次来没有个固定时间,早中晚都曾来过,也曾隔几天便又来一次,更是有两个月都不来一次的时候。 嗯……有些紊乱。 几人等的都很心焦,顺子之前便说过,他已无力阻拦高云朵和董圆圆出门的决心,这两人随时可能冲出去。 高云天在来之前便问过贾川为何要带她们俩? 贾川说:“朱瞻圻身边还有个女人,我眼下不知这个女人有没有用处,真说有用,到时上何处立刻能寻个信得过的女人来帮忙?” 高云天当时想着留下妹妹在济南他更不放心,便也就没拦着,哪知竟是又被贾川说中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高云朵和董圆圆终是挣脱了束缚上了街,顺子也只能跟在她们身后,高云朵是跟自己做了心理辅导的:此处不比别处,万不可意气用事,只是上街看看,透透气,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可冒然出手,自己会如何事小,耽误了贾川的正事是大。 所以一路上董圆圆属于是放飞自我的状态,高云朵还是比较谨慎的,可还是让她遇到了意难平的事。 三人刚出门没多久,便在一处巷子口看到五个穿着统一的彪形大汉,口中骂骂咧咧的正在踹着倒地的一个女子,不是一个人在踹,是四个人同时踹,只一个像领头的,站在一旁冷眼观瞧。 那女子被踹了几脚,领头的喊了一嗓子,四人收脚便要向前走,那女子竟是挣扎起来,扑倒一人脚下抱住那人的腿苦苦哀求。 (本章完) 第81章 变化 第81章 变化 围观的人不少,都站的远远的,高云朵提醒自己眼不见为净,便拉着董圆圆想要快不离开,董圆圆这段时间一直与高云朵在一起,有点近朱者赤的意思,她此刻满腔怒意中,高云朵竟是拉不动她。 偏这时高云朵听到路人窃窃私语中带着汉王府三字,她赶紧上前询问,才知那几个大汉是汉王府的,而那名女子是被贬为庶民的汉王儿子的女人。 董圆圆没听懂,但高云朵听懂了,忙问:“既然已经贬为庶民了,何苦还要欺负他们?” “一听便知你不是乐安人,我跟你说,这被贬的理应去凤阳的,但他舍不得王府的荣华富贵就是不肯走,这名女子也是个可怜人,这人离开王府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跟着,偏她忠心跟了出来,如今连饭都吃不饱,汉王府动不动还是派人去轰他离开,这不,这女子定是知道这几人是去轰人的,这才拦住哀求。” 高云朵一听,这不正是这次来的正事吗?虽与之前谋划的稍有不同,但她只要忍住不动手,将那女子护下来,便有了接触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低声对董圆圆说:“一会儿你只站在我身后,不论发生何事,我不动手,你就是气死也不可撞上去。” 董圆圆连连点头。 高云朵不敢再耽搁,大步向前。 “青天白日的,当街欺负一名弱女子,你们几个男人怎做得出来?!”高云朵刻意避开汉王府的名称,装作不知对方是何人,几步上前将那女子扶起交给董圆圆。 那几人向来在乐安横着走,几时有人敢上前质问过?还是一名女子,且长得挺耐看。 其中一人咧着嘴上前,刚开口想要调戏几句,董圆圆抢先开口问:“你的牙怎这么黄?” 那人下意识立刻合上嘴,另一人扬着头指着董圆圆刚要说话,高云朵抢先高声道: “看你们穿着,必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你们这般做不知是在给自家主人惹祸事吗?即便这事儿闹到衙门也奈何不得你们,但你们回去也少不得被斥责几句,甚至挨上几板子,她一个女人能碍着你们什么?何必这般跟她过不去?” 那人手指在半空,下意识的看向最边上的一人,正是刚才站在一旁冷眼观瞧那人。 那人像是这几人的头目,只见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走吧,先将正事干了。” 几人扬长而去,那女子还想再求,奈何身上有伤,只轻声喊了句:“求求你们别去了。”便再说不出第二句来。 高云朵问:“他们……是去你家?” 那女子点头。 “走!带我们去你家!” …… 顺子一直就站在不远处,他此刻心中沮丧到了极点,他觉着自己连个女人都不如。 高云朵还说得过去,连董圆圆都不惧怕王府中人,可他走到近前,竟是再迈不动双腿,只知提溜着一颗心,生怕这两个女人惹下什么大祸,哪怕知道即便闯了祸,贾川也能护得住,可他还是心慌的不行。 顺子没有细想一下,董圆圆是不惧怕还是压根就不知道那些人是王府中人? …… 贾川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人刚溜达一圈回到住处,乔五手下也是有人的,再加上高云朵在半路拦了这么一下,消息传到比那几人快了一会儿,待那几人到了朱瞻圻家门口,贾川已经在巷子里溜达了一个来回,此时正装作经过的模样,好奇的看了几眼。 一人抬腿便是一脚,将院门踹开,准确讲是踹散,几人躲着劈叉的木板,依次进入院中,口中也都不闲着。 “王爷命我们来问问你何时启程?” “王爷说了不可再拖。” “你去了凤阳肯定强过这里,靠个女人养着,还吃不饱,何苦呢?” “收拾收拾走吧,莫逼我们动手。” …… 几人在院中一阵叫嚷,很快引来周围人的围观,贾川几人便也不再显得那么突兀。 围观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属于见怪不怪,他们的议论大多都是在猜测今日这些人会不会动手,若是动手了,会打多久。 贾川眯着眼睛看着院内。 “出来回话!你那屋子臭不可闻,我们懒得进去。” “你若是不出来,莫怪我们今日多送你两脚。” “赶紧出来!” 院子里的几人骂骂咧咧的,脚下也没闲着,看到什么踹什么,像是先练练脚力。 “你们是何人?怎的如此粗鲁?”贾川见到董圆圆扶着一名女子,高云朵和顺子跟着在身后到了巷子口,便直接上前一步,站在院门外喝问道。 他这一步迈的也是急了些,里面这几人高声叫嚷得整条巷子都能听到,王爷王爷的喊了好几声,他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也是赶上所有人都诧异他的胆量,无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院子里的几人也很诧异,领头之人心里纳闷,几年碰不到一个多管闲事的,怎的全凑到今日来了? 这时屋内的朱瞻圻正好也慢吞吞的走到房门口,贾川一看,张政说此人与他一般年纪,但只看肤质,说是他大爷都有人信。 贾川皱眉,哎呀了一声说:“这人看着老实巴交的,也上了些年纪,几位,我多嘴问一句,他可是欠了你们钞银?我看他眼下困顿怕是无力偿还啊,不如给我个薄面,先缓上一缓。” “你是那块儿地里的葱?滚!”一人凶神恶煞般朝贾川吼了一句。 这时董圆圆扶着的那女子已走到院门口,那女人突然挣脱董圆圆的‘老虎钳’,冲进院子便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们再容我几日,这些日子没能找到活儿,实在是……” 高云朵也走院门口,站在贾川身侧,注视着院中跪伏在地的女人,用仅贾川能听到的音量说:“这些人是来要钞银的,有钞银便可省去一顿打,上次她勉强凑了一些,这次是分文没有,她在半路等了数日了,只为了拦着这些人,因为……他们打了朱瞻圻,朱瞻圻便会打她,且比这些人下手还重。” “就凭他?” “他会用棍子,就是因为他打得女人浑身是伤,才重活干不得,轻活儿赚不到钞银,上次大部分也是借来的,还未还上。” 二人在门口低语,院中的人已经动手了,朱瞻圻杀猪般嚎叫,却是不敢骂这些人,只敢狠狠地骂那个女人,女人蜷缩在地浑身发抖。 贾川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高云天和陈默,三人先后进了院子,贾川口中都是和稀泥的话,高云天和陈默上前,貌似好言相劝,将动手的拉住。 贾川知道这活儿恐得挨揍,便没有上前。 果然,被拉住的人大怒,转手便朝高云天和陈默身上招呼,贾川忙说:“都不容易,还不是银子闹的,今日我做主,你们要多少,我先垫付。” 这句话说出口,王府的人果真停了手,领头的上下打量贾川问:“你能给多少?” 贾川回头看了看院门外的人,转过头来低声问:“你们当真是王府的人?” “废话!” 贾川点点头说:“刚才咱们之间说的话,门口的人可都听着呢,我若是当着他们的面答了你的话,而后又当着他们的面将钞银交给你,你说这事儿天黑前会不会传进王府里?” 那人愣住了,连带他带来的人也都像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看着领头的。 贾川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到这些人来欺负了朱瞻圻之后,贾川装作同情一般进来慰问一下子,再买些吃食朱瞻圻吃顿饱饭,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贾川确定的是朱瞻圻确实饥一顿半饱一顿,但策反这事儿急不得,需要慢慢试探,一顿饱饭不够,便来第二顿,只不过时间要间隔长一些,隔多久要看第一次聊的如何,能从朱瞻圻口中打探到什么。 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是他们在乐安这些日子,不能引起汉王府的注意, 可眼下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变化了,那便全变了吧。 贾川的话不紧让王府的人怔住了,就是陈默和高云天也是紧皱眉头。 领头人想了想,冷声问:“你待如何?” 贾川指了指院门:“将院门修好关上,咱们在院内说什么做什么又有谁知道?我知你们不怕啥,但这种事还是少人知道的好,我家就在附近……”贾川说着看向高云天:“你回去找几块木板,将院门尽快换了,顺便将我藏在枕下的钞银尽数拿来。” 高云天哼了一声,王府的人以为是一种表示不愿意的动静,贾川却知道高云天的意思是:你枕头下有个屁! 院子外高云朵听到这句话悄悄退到人群后,乔五也在院外,他这几日没少偷着往高云朵他们的住处跑,自然是认得高云朵的,此时他见高云朵退到人群后便跟了过去,高云朵利落的不知塞给了乔五什么而后重新走到董圆圆身边,董圆圆竟是不知她离开过,她扭头问:“这女子太可怜了,咱们如何才能帮她?” “她卖身契在王府,现在想回王府已是不能,除非……” 高云朵没有说下去,没想到董圆圆像是明白她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 院子里领头人审视的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怎么看都不觉得贾川是个有钱的,他皱眉问:“你这么帮他图啥?” 贾川呵呵一笑道:“与他无关,你们可是王府中人,便算是我想高攀交个朋友吧,我叫秦明,来乐安本就是想找个好营生,今日有缘与诸位兄弟相遇……” “你能有几个钱?”一人不屑的问。 贾川貌似尴尬的笑了笑说:“虽说不多,一来我看他们家确实无银钱,你们费力打一顿,也是空手而回,二来嘛,你们也可见到我的诚意,我能拿出全副身家,来日借几位的光找到好营生,真说赚了银子,岂会不大方?你们信我,才会帮我。” 几人相互看了看,领头的低声说:“先将钞银取来再说。” “得先修院门。”贾川指了指身后。 “快着些!” 高云天等的便是这句话,他不敢让陈默跟他一起离开,便独自跑出了院子。 贾川转身看了看院门口蜷缩一团的女人,朝领头的抱拳道:“这女子怕是病了或者受伤了,还是找人帮着看看的好,她若是死了……我知她死活与你们无关,但她活着总还有人给你们挣钞银不是?再说真死了也是晦气。” 贾川得让高云朵和董圆圆进来。 领头人皱眉看了看那女人,又朝门口看了看低声说:“门口倒是有两个之前帮过她的,但……”领头的阴沉着脸:“进来后,可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贾川吓了一跳,这可不是装的,他眼下还不知这几人在王府算是什么阶层,可不管是个什么干部,都已经这般心狠手辣了吗? 领头人看了眼被吓住的贾川,冷哼了一声又低声道:“也好叫你知道,王府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那两名女子之前便得罪了我们,她们本可活命,偏就跟了来……” 他扭头看了眼手下,手下一人走到院门口指着高云朵和董圆圆说:“你们俩进来帮玉砚看看是否需要请个郎中。” 这人脸上带着淫笑,周围的人都在往后退,有好心人低声说:“千万莫进去啊。” 高云朵正愁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二话不说便抬腿迈了进去,董圆圆紧随其后,顺子急得浑身哆嗦,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跟着进去,但没被点名,他犹豫的站在院门口,想着有事的话冲进去也方便。 高云朵和董圆圆进了院子蹲下身子想要搀扶玉砚进屋,玉砚压低声音说:“你们赶紧走,走越远越好!” 高云朵说:“没事,我们先进屋,若是伤的严重……” “我不用你们管!滚!”玉砚使出全力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带着绝望。 将高云朵叫进来的那人坏笑道:“你也是的,她们心善,你要成全她们。” 贾川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刚才没有嘱咐高云天越快越好,这些人明显对高云朵不坏好意,一旦…… 高云朵轻轻的将玉砚散落下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很轻的声音说:“相信我。”而后看了眼董圆圆,示意她将玉砚抱起。 玉砚身上本就有伤,无力挣扎,任由董圆圆将她抱起走向屋内。 经过贾川的时候,贾川朝高云朵做了一个手势,他希望高云朵能看得懂,他才不管是不是能完成朱瞻基的任务,眼下最要紧的是护住高云朵,他垂下的右手手指并拢斜斜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杀! 高云朵本就垂着头走,看到了这个手势,未敢停留快步进了屋。 一脸淫笑的男人朝其中一名同伴使了个眼色,二人可怜巴巴的看向领头的,领头的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快着点,完事埋在后院,不能太晚回去,不然挨板子也是你们替我挨。” 二人齐齐点头,刚要迈步,贾川伸手便拦,厉声问:“她们在帮那人查验伤势,你们两个大男人进去干吗?!” 陈默下意识的站到贾川身侧,被拽住的一人指着贾川恶狠狠地说:“松开!要不是看在你的钞银还没到,我先解决了你!” 领头的一听这傻子竟是将办事程序说了出来,抬腿踹了一脚,怒道:“能说说,不能说便将嘴闭紧了!” 贾川忙说:“门口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也要等我的人回来修好院门……” 领头的看向另一人,那人快步到院门口大声喊道:“凡是在门口的,是不是都想进来瞧瞧?” 巷子里围观的人顷刻间消失了,只顺子走一步回三次头,但还是有人逆向而来,那人看到了高云天与一人搬着木板来了,他笑着回头说:“你家离得不远啊,这便回来了。” 贾川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高声问:“你们查验伤势,身边可有趁手,不是,合适的,能用的……” “有!”高云朵回了一声。 贾川咬了咬牙,松开了手,二人急不可待的进了屋。 领头的像是听出点什么,可偏这时高云天和乔五搬着木板到了院门口,门口他的人上来便要扯动高云天的衣衫,想要先将钞银拿到手。 可惜高云天是谁?抓住那人手腕,双目一瞪:“先装门!” 那人下意识的竟是点了点头。 “扶着!” “哦。” 领头的看得直皱眉,扭头问贾川:“你的人是做什么的?看着有把子力气。”说着他看向贾川身边的陈默。 陈默眉头上的刀疤比较醒目,他刚才便看到了,此刻再看竟是心里慌了一下。 贾川这时候一颗心已是跟着进了屋,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随口回了一句:“拉纤的。” 院子里眼下有三名王府的人,屋里两个,如果高云朵和董圆圆将那二人收拾了,等高云天腾出手来,院中这三人…… 贾川正琢磨着,领头的已是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朝屋内喊道:“怎的一点动静没有?” 他喊完之后,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一名手下,那人就要往屋里冲,贾川赶紧喊道:“你进屋干吗?”实则是在给屋里的高云朵报信,那人哪里会理会贾川,已是冲进了屋内。 领头的终于下定决定怀疑贾川了,他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揪住贾川的前领,陈默可就在身边呢,他出手速度比这些酒囊饭袋可快多了,他抓住领头的手腕向后一掰的同时,另一只手掐住领头人的脸颊,陈默手上的青筋暴起,可见用力之大,贾川看着都觉着疼。 领头的像是不知道该为手腕惨叫,还是该为脸上骨头喊疼,竟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动静,便被陈默按倒在地。 正在做手工活的三人都听到了动静,齐齐回头看过来,贾川说了句:“弄死!”之后,冲进屋中。 所有人好像都忘了趴在房门口偏左侧位置的朱瞻圻,他一开始被王府中人踹了一脚倒地后,便再没敢起来,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院中认识不认识的,你来我往的,直到领头的倒地直翻白眼,他才想起来自己有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陈默抬头看向他,恶狠狠的说:“再叫连你一起杀!” 朱瞻圻立刻闭嘴。 而贾川冲进屋中只一眼,便放下心来。 屋中家徒四壁,勉强算是有个厅,还有个里屋,在里屋门口,后进来的人趴在血泊中,屋内床边一人倒在血泊中,还有一个像是被挂在土墙上,睁着眼,身后都是血…… “我也不知道他怎会这个样子,我见姐姐动手了,怕他出声,便按着他的脸推到墙上,然后他便瞪着眼这般看着我,身后还有血。” 董圆圆有点吓到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贾川。 贾川安慰道:“圆圆帮了大哥大忙,你可知这人进来是想做啥的?” “知道,姐姐说他们进来是欺负我们的。” “所以啊,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让他挨着墙便死了,只不过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为啥便死了,所以没有闭眼,与圆圆无关。” 高云朵正坐在床上怀中抱着惊恐的玉砚。 显然,玉砚和董圆圆都需要安抚,高云朵顾了这个便顾不得那个。 “后面如何做?”高云朵冷静的问。 贾川仔细的看了看高云朵,高云朵的脸惨白如纸,可见她也是吓得够呛,却还在安抚旁人。 贾川心疼不已,他用淡定且温和的声音说:“这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你忘了外面还有一个被贬为庶民的王子。” 贾川的语气和表情让高云朵松了一口气,她下手的那一刻没有多想,玉砚缝补用的一个小竹框里有剪刀,她进屋便找趁手的利刃,一眼便看到了框里的剪刀。 高云朵是看到贾川给他做的手势的,她也理解为是杀,但真的将剪刀握在手中的时候,她还是心跳加快,无比紧张。 好在跟进来的那二人作死的意志十分的强烈,二人还在抢谁要高云朵,污言秽语的走进屋内,一人伸手便要将高云朵推到,高云朵瞬间没了那份紧张,反手先一掌打在那人脖子上,而后剪刀跟进…… (本章完) 第82章 抢答 第82章 抢答 董圆圆是听话的,她一直谨记姐姐的嘱咐:我不动手你气死也不能撞上去。而后她自己延伸了下一句:我动了,你就可以动。 眼见高云朵一掌打在那人脖子的时候,董圆圆便出手捂住另一人的脸撞到了有木削的土墙上,董圆圆的力道没将那人直接推出墙外,也算是墙体结实,但墙上钉着的木削偏就配合的在那么合适的高度…… 这两人上一秒还子弹上堂准备大干一场,下一秒便去见了阎王,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只不过地上那位是趴着的,董圆圆没看到罢了。 二人出手都很快,这也是为何外面的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领头的习惯听到女人哀求喊叫的声音,半天没有动静,他自然会起疑心。 第二个领命进来一探究竟的,刚迈进里屋便被高云朵一剪子送走了,董圆圆没有叫出声,她将那人按到墙上以后,便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她知道这个时候发出惊叫声不对,而玉砚在看到高云朵杀了第一个人后便晕了过去。 董圆圆僵直着身子惊恐的看着高云朵,高云朵只能强装镇静,跟董圆圆说:“没事。”而后上床将玉砚抱在怀中,贾川进来的时候,她正准备掐人中。 “这几个人早点死,不知有多少人能免受欺辱,不过是变一下计划,没什么,我这就去跟咱们的王子唠唠葫芦娃的事,你们找点水,烧火煮开,我有点渴了。” 贾川话音刚落,顺子哆哆嗦嗦的进了屋,一眼看到墙上那位,想都没想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好在董圆圆眼疾手快将他抱住,又温声安抚道:“没事,他就是死墙上了,跟死在地上一样。” 贾川上前拍了拍顺子说:“你能进院子便已经很坚强了。”而后走到房门口,坐到门槛上,先看了看院中倒地的二人,又看了看正在奋力抢修院门的高云天和乔五,抬头问陈默:“都死了?” “这个领头的还有一口气,我怕你有话要问。” 贾川点点头,搓了搓脸,看向还在地上趴着的朱瞻圻,问:“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尸体?” 朱瞻圻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这些被收拾的人是谁?是王府中的人,在王府中是家奴,可出了王府他们只当自己是天,这些人死在他的院子,父王还能回心转意? “你,你你你,你是谁?” “你这点破事也就我能帮你处理。” 陈默皱眉:“你不是叫秦明吗?” 贾川没理陈默,在门口四周找个根短小树枝,擦了擦叼在嘴里,又说:“你爹不要你了,你竟还想着他会因为可怜你而回心转意,你也不想想,能让这些下人这般欺辱你,你哪来的机会?再说,王府中谁最精?下人最精,他们识得风向,他们敢这般做,便是知道你无论如何回不去了。” 朱瞻圻悸动的心又加速悸动了几分,他甚至感觉若不是紧紧闭着嘴,心便要跳出来了。 地上那位领头的,可还有一口气在,他‘善意’的提醒了一下:“你可知得罪王府的后果?” 贾川耸了耸肩说:“这话你问错了人,你应该问问你家王爷,皇上他都敢杀,可有想过后果?” 朱瞻圻听罢只觉得心悸缓和了,直接停跳了,他深吸一口气才续上,而后颤抖的问:“你这话何意?” 陈默冷声说:“字面上的意思!” 朱瞻圻脸上顿时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坐起了身,带着激动的语调问:“然后呢?” 领头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皇上也奈何不得王爷!” 贾川看着朱瞻圻问:“他在王府,算干啥的?” 朱瞻圻冷哼了一声说:“最下层的家奴罢了。” “最下层的家奴都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王府言论自由了?”贾川不可置信的问。 朱瞻圻拍了拍破旧长袍上的土,语气有些不屑的答:“上面的人怎会舍得脏了自己的手?便养成了这些人的张狂。” 贾川‘哦’了一声,问领头的:“你说我将你们全杀了,王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会如何替你们出头?” 领头的手腕折了,脸颊骨碎了,又被陈默狠狠踢了两脚,肋骨不知折了几根,他本是趴在地上,因疼痛蜷缩,还亲眼目睹了同伙被高个子男人一铁尺拍死,三魂六魄所剩无几,刚刚的对答也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往常吓唬几句还是管用的。 可等贾川问完这个问题,他像是一下想明白了,赶紧哀求道:“雷大侠饶命啊,你说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我可以帮雷大侠在乐安找个好营生,能赚钞银的好营生。” 贾川看向朱瞻圻问:“连他在乐安都有这样的权利?” 朱瞻圻想要扬扬头,不知带动了哪根受伤的筋,‘诶呦’了一声,缩着脑袋说:“王府的臭虫出门旁人也得避让。” “所以你放不下王府的身份,迟迟不肯去凤阳。” “我以为父王只是说说而已,过不了多久便会……” “去年你在京城给他报信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会用你顶罪?” 朱瞻圻一惊,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当然,他也没想到当年你会去找太宗告状。” 朱瞻圻又是一惊,惊慌之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叫我金庸吧,你觉着你的事我知道的这般清楚,还特意找来,帮你杀了这些人,会是为何?” 领头的一听又开始哀求,贾川不耐烦的说:“留你到现在不是为了听你哀嚎的,你若是想多活儿一会便老实躺着。” 领头的即刻收声。 朱瞻圻仔细的看了看贾川,确定不认识此人之后,问:“你……是皇上派来的?” “派来做什么?” “离间我与父王……” “你们爷俩儿用吗?” “你……” 贾川站起身,背着手说:“汉王汉不了多久了,你嘛,若说王府中还有谁是情有可原……”贾川说谎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可能也只有你一人。” 朱瞻圻眼睛立刻放光。 “我与汉王有仇,又探知他之前截杀过回京奔丧的皇上,想来皇上不日便会对他下手,我怎能将手刃仇人的机会拱手与人?自然要趁皇上还未动手之前,找他做个了断才痛快!” 朱瞻圻不疑有他,跟汉王有仇的人多了,他来不及问贾川排第几,脱口而出:“需要我做什么?” 贾川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这么顺利吗? 原本想着需要几顿饭才能达到的目的,杀了几个人便成了? 贾川不敢掉以轻心,他忍住看向朱瞻圻的冲动,淡定的说:“你已经做了,无需其他。” “我,我做什么了?” “他们几人死在这里,汉王府定会派人来找,你免不得还要遭受皮肉之苦,所以,我决定我们便等在这里,来一拨我杀一拨,直到你爹亲来,我便可手刃了仇人!” 莫说是朱瞻圻,陈默都忍不住不屑的哼了一声,但随即想到贾川还不至于这般无脑,便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这时高云天和乔五已将大门修缮完毕,二人收拾妥当走过来,贾川说:“将屋内尸体抬到院中,然后去后院挖个深坑,埋了。” 地上的领头人忍不住浑身颤抖,但他颤抖的早了,当他看到四具血淋淋的尸体并排摆放在他身旁的时候,他连找个更能表达恐惧的方式都不能,只会颤抖的频率更紧密,但每颤抖一下都让他疼得直冒冷汗,可就是不晕厥过去。 朱瞻圻的反应倒是出乎贾川的预料,他像是越来越兴奋了。 “你莫以为我爹会亲来,他不可能为了这些奴才如何,但今日黄昏后,必定有人会寻来,你倒是可以再杀一回。” “你爹不来,我杀那么多有何用?你后院够地方埋?” “你不杀,我怎么办?” “现下收拾一下去凤阳吧。” “你是我爹派来的?” 贾川脸一沉,看向朱瞻圻:“他也配!我说过了我与他有仇。” “那你让我走是何意?” “你留下还有用吗?”贾川挑眉问。 领头的赶紧接话道:“我有用!” 他像是想到了活命的法子,顾得不身上的疼痛,急急的说道:“我知道汉王都有哪些不法营生,他与做漕运的那些人有来往,之前先帝说想要迁都回南京,这些人觉着回南京了,漕运不知少了多少进项,刚刚撑起来的生意……他们找汉王,汉王应允他们若是能得皇位,必然不会迁都。” “你一个在外院走动都要看人脸色的人,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贾川纳闷的问。 “是,是汉王宴请,他们喝多了,我们守在王府门口相送,他们上马车的时候说的,我听到了。” 朱瞻圻忙说:“这个无用,我知道他城外有个庄子,里面养了不少年幼女童,养几年后除了给父王他自己享用,便是给京中官员送,说是美妾,实则都是帮着打探消息和抓官员把柄用的,之前也是我与庄子里的人联系,后来……” 领头的赶紧接口说:“对,但这个庄子旁人连边都挨不到,你只是联系,可曾去过庄子?还得是城中的铁器铺,整条街都是王府的,有好几间铁匠铺,日日都在锻造兵器。” 朱瞻圻急了:“你说这些有何用?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还能将整条街端了?” “庄子有何用?他们这几个人还能闯进去不成?旁人不知,你即便从未去过庄子也该知道,那庄子里安排的人手都是何等样的身手……” “废话!我自然是知晓,那铁器铺都是谁在守着你知道吗?身手不比庄子里的人差!” “你跟我比?你知道个屁!那些家铁器铺中的铁匠可都是抓来的,有几个是愿意做的?不过是几人日日巡逻,到了夜里防着这些铁匠逃跑罢了,比庄子里不知弱了多少。” 朱瞻圻气愤的站起身,扒拉一下贾川说: “你莫听他的,他这是想让你们前去送死,你想想,就算你能将整条街如何了,而后呢?这可是在城里,你们如何出城?再说,你收拾铁匠铺有何用?你们还能占着地方不走?你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再开便是了,你连我爹的影子都见不到!可庄子不同,那可是我爹谋划了多年的,你只要整出动静来,我爹必定会派心腹侍卫领兵来援,你们若是能将他们也留下,我爹必定会亲自前来,你才有报仇的机会!” 同学们踊跃发言,让贾川一时间不太适应,他挑眉看着争相发言的二人,还未将他们的话完全消化,陈默突然一脚,将朱瞻圻踹倒在地。 高云天和乔五去后院挖坑了,陈默未敢离开,怕的就是朱瞻圻突然发力对贾川如何,贾川只有做广播体操的底子,陈默觉着是个能动的人都会对贾川产生性命上的影响,更何况刚刚朱瞻圻还扒拉一下贾川,这一举动若仅是试探,那么下一次便很有可能是动手劫持贾川,以此作为要挟,至于要挟什么,陈默还没工夫想。 可朱瞻圻正说到紧要处,陈默还是等他说完了才抬的腿。 “再敢对……你到底叫啥?”陈默气哼哼的问了一句后又看向朱瞻圻说:“你再敢对他动手动脚,你便真的不用去凤阳了!” 朱瞻圻被陈默这一脚踹出了惨叫,倒是把领头的高兴坏了,激动的想嘲讽几句,奈何身上的伤太多,动一下哪都疼,原本的龇牙咧嘴的笑,变作龇牙咧嘴的呻吟。 贾川此时消化的差不多了,他觉着这两个地方张政肯定都知道,既然没与他说起,或许便是眼下力量无法搞定,而他的工作暂时不能冒进。 贾川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象着一队兵马冲进王府,随便推开一间屋子或许都是满满的罪证,但前提是这队人马能进城,还能进府。 皇帝这个工作不好做,尤其是对自己有上进要求的皇帝,朱瞻基是要面对一个叔叔,想当年朱允炆可是要面对两位数的叔叔,只一个没整明白皇位没了。 贾川胡思乱想了一下,而后走过去踢了踢朱瞻圻,问:“我们若是走了,后面你能应对吗?” 朱瞻圻顾不得身上疼痛,坐起身说:“我能如何应对?只等他们将我活活打死便是了。” 贾川弯腰皱眉看着朱瞻圻问:“你撒泼耍赖的给谁看?我只要离开这里,没人能找得到我。” “你是能逃脱,乔五呢?我可是认识他!”朱瞻圻气急败坏的嘶吼,完全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凶神恶煞。 “我怎会留下他?”贾川反问。 “那这周边住的人,便没有一家能活命!我只说你曾住在附近……” “所以杀了你才是最安全的。”贾川挺直了腰身。 陈默假装在院中找件趁手的工具,他在院门口捡起一根木棍,在手中惦了惦,而后直奔朱瞻圻。 朱瞻圻即刻怂了,跪地哀求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将我也带走,留下来也是死,你们带着我真的有用。” 贾川抬手制止住已走到近前的陈默,问朱瞻圻:“这人知道的你都知道吗?” “当然了,他不过是个下人……” “不对!我虽是下人,但自从王爷到乐安,我便一直在府中当差,可他不是啊,他之前生活在南京,而后被安置在北京,去年是回来了,可也是生活在此处,他怎能比我知道的多?” 朱瞻圻怒急,吼道:“我即便在北京也一样对王府中的事了如指掌!” 贾川挠头,看向陈默说:“先将尸体掩埋,万一王府真就派人来找,也是麻烦,先埋这四个,留一个坑位,一会儿看看给他俩谁用,朵朵!” 高云朵应声出现在房门口。 “我怕我脑子记不住,你帮我记着点。”贾川扭头对高云朵说完,便有看向地上两人说:“现在你们俩只有一个能活,我带不走两个,谁知道王府里的事儿多,知道汉王作恶的事儿多,对我报仇有利,我便留下谁,一人说一条,说完之后另一人才可开口,听懂了?” 朱瞻圻和那个领头的相互看了看,很显然,领头的斗志满满。 这时董圆圆扶着顺子也出来了。 贾川皱眉说::“他这么大人了,你莫当他是孩子,后院他们三人有点慢,你们俩过去帮忙,尽快挖好坑将人埋了。” 董圆圆弱弱的说:“还未给大哥煮水。” 贾川说:“没事,我让你们煮水也是为了让你们找点事干。” 董圆圆‘哦’了一声,垂着头并没有松开扶着顺子的手,顺子也垂着头没说话,俩人缓步朝后院走去。 贾川一看这架势,俩人都受到刺激了,他赶紧走上前,拉住顺子,低声说:“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黄芦岭……怎还这般无用!你可知为何要杀那几人?” 顺子惨白着面孔,双眼无神的摇了摇头。 “屋中只有三个女人,两个大男人急急冲进去,你觉着他们是为何?且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看出来,他们这般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多少穷苦人家的女儿被他们糟蹋过……” 顺子眼中即刻放射出怒火,他反手抓住贾川的手腕,问:“你是说……” “对!你以为他们会好心让两个女人进院子照顾一个他们毫不关心的人?他们打算……完事之后杀了朵朵和圆圆。” 顺子深吸一口气,董圆圆没太听懂前面,但贾川后半句说的每个字董圆圆都听懂了,她气愤地说:“我当时真应该再给他几巴掌!” 贾川见二人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便摆手说:“快去帮忙吧,这些人手上少说都有几条人命,将他们身上那身行头脱下来,有用,还有随身兵刃棍棒什么的,都留下,再看看有没有象征王府的物什,也留下。” 二人同时点头而后加快脚步朝后院走去。 “那女子……还好吗?”贾川走回来问高云朵。 高云朵说:“刚才醒了,我劝了几句,她说累了躺着呢,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贾川看向朱瞻圻冷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贱?对你好的人,你欺负,对你不好的人,你挨揍也要巴结,我要是你,都不用人劝,自己便了结了自己。” 朱瞻圻哼了一声说:“我乃……” “闭嘴吧!挨揍的时候,咋不跟他们理论一番你乃何物?废话少说,谁先来?” “我,我先来!”领头的不等朱瞻圻反驳便说道:“汉王侵占良田,赶走了好多农户,这些人只能逃往别处,官府也配合,田契很快到手,而后这些田地便成了汉王府的。”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当初占田的时候得去不少人,你便是其中一个吧?” 领头的没说话。 “该你了。”贾川看向朱瞻圻。 朱瞻圻想都没想便说:“在南京的时候,王府便有私牢,他私设刑狱,滥杀无辜,想来乐安王府内也是一样的。” 领头的又说:“庄头曾派人强抢民女,打死这名女子家里人和村子里出来帮忙的,我记得当时死了十几口呢,我还以为这回事情可能闹大了,谁知,一点动静没有。” 是,贾川也知道很多这样的案子都没有后续,甚至再找不到苦主,那些日的案牍没少看,除了生一肚子气,便再无收获了,张政还曾劝过他:“在皇权面前,律法形同虚设,自古以来藩王在藩地多有僭越,或许这也是历任皇帝会想办法撤藩的缘故,无法无天惯了,便真的觉着自己……是天了。” 贾川还在琢磨这些,朱瞻圻又激动的开口了:“他暗藏兵器,私养死士,以军法训练护卫,这些全是谋反的罪证,当年我便跟爷爷说过这事儿……” “你爷爷都没法管的事,你现在说给我听有何用?” 领头的忙说:“汉王曾命人截杀商旅,只因他们抢了汉王府的生意,汉王府的生意多了去了,盐,茶这些汉王都敢做,更何况其他……” 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些,贾川听得脑子愈发的乱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下,小院里已是看不到了,只留下余晖染红的天角。 (本章完) 第83章 再来! 第83章 再来! 贾川有些迷茫,朱瞻基给的这个差事与查案有很大不同,查案是抽丝剥茧,露出真容,要的是证据链形成一个闭环,而这个差事是要在一堆乱麻混着荆棘杂草中找到能下手的地方,不需要露出什么,相反,最终只要能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撸成死结,这差事便算是办完了。 贾川叹了一口气,做领导真的是好,只说目的,具体实施办法就是手下去想了,反正领导要这个结果,他不会管你累死累活掉了多少头发,想要这份工作,你就得开足马力冲。 贾川想起办过一个案子,公司里的卷王被毒杀了,凶手是同事,还是一名孕妇,这位卷王在公司里员工阶层那是人神共愤的存在,中层领导也是岌岌可危,不知道这人会取代谁,所以当时查案的时候确实费了些工夫。 孕妇被抓审讯的时候,很激动的说:“……别管上面派下来多难办的活儿,他都能做,别人不愿意干的,他干,别人干不了的,他干,别人不想加班,他加,别人不想熬夜,他熬,我们还有活路吗?本来我怀孕就怕公司降薪调岗,是,我能找仲裁,我大着个肚子跟公司打官司,不影响孩子吗?” 虽然贾川不理解孕妇的这个逻辑,打官司怕对孩子不好,那杀人呢? 总之,当一个人习惯性发挥了超常能力去做事的时候,在这个群居为主的人情社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是肯定的,即便有一日坐上了某个位置,他也会照样这般要求手下,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别人也应该这么做。 就像现在,朱瞻基给了他一个常人不能完成的任务,他要发挥超常的能力才能完成,就算他不计较因此会得罪了谁,也得有这样超常的能力才行啊!这不是加班熬夜就能完成的。 贾川挠了挠头,差事还没想出咋办,他先劝自己将来坐到某个高位上,可不能随便给手下这样的任务,可以让手下发挥自己的才能,但至少自己得知道解决办法。 贾川之前与张政谋划的时候,是希望朱瞻圻能利用的上,如何利用?通过朱瞻圻的嘴,对汉王府边边沿沿,看似无足轻重的环节下手,一点点撕开,掌握大量在汉王看来无关紧要事情的证据,若是运气好,能够有的放矢的夜探王府,拿到一些关键证据就更好了,而后上书朝廷,且还得是多人齐奏,将事情放大,桩桩件件表现得证据确凿,朝廷上自然有人会给汉王通风报信,一旦汉王觉着皇上没理由再忍下去了,觉着自己横竖都要走这一遭了,一拍脑门也就反了。 当然,这需要时间。 张政当时还说:“汉王之所以会这般嚣张,一是有太宗皇帝遗命护身,二是乐安被他抓的很紧,想要找到他那些事的实证,很难!皇上派去王府的官员,大多被闲置一旁,甚至还有被软禁的或者拉拢过去的,乐安州衙里的官员,更是不敢与之对抗,永乐年间的知州干脆只认汉王,不认朝廷,等先帝继位后,之前的知州获罪入狱,调任来的知州私下里不知走了多少门路,只求离开乐安,哪怕降职也可。” 所以,贾川知道去州衙无用,至少眼下无用,只能从朱瞻圻身上下工夫,可今日一问,他竟是还不如一个王府家奴,他知道的都是些可直接拉出去砍头的大罪,可这些大罪更是需要实证,如何查?将朱瞻圻当做人证?仅凭他一家之言? 且不说皇上是否相信这个有点人格分裂的人会不会倒戈,只说皇上这么看重史书,怎会仅凭他说了什么便将他二叔治罪?若是可以,去年他爹便可将这父子二人都杀了。 二叔确实有可能因为亲儿子又告他一状便起兵了,但,若是朱棣起兵是逼不得已,那二叔不也是?莫须有的罪名,毫无实证的情况下,找了一个有前科,不住在家里的逆子胡言几句便定罪了,不是逼着造反是什么? 况且朱瞻圻一直就在这里,朱瞻基若是觉得他一人足以,哪里还用得着贾川跑这一趟。 确实是要逼着造反,只不过要鸟悄的进行,史书要写也是汉王贼心不死。 贾川长叹了一口气,今日听到的算是很全面了,眼下他还没想到能用哪一件作为突破口,他看向高云朵问:“大概都记下了?” 高云朵点点头。。 陈默却问:“今日这事儿,如何收场?” 贾川说:“简单。” 贾川问了问领头的,他们一般几点回府?领头的说天黑前回便可。 贾川点头说: “咱们也是五个人,换上他们的行头,将他扔在乔五家,趁着光线昏暗离开巷子,整出点动静来,待王府中有人找来……”贾川看向朱瞻圻:“你便说他们已经走了,王府里的人不会疑心,谁能想到你敢如何?他们或许会问问邻里,邻里不敢与汉王府的人多言,说多了便是引祸上身,他们只会以为这几人得了些银钱,不知去何处逍遥了,这样一来,今晚便能安稳的过去了。” 朱瞻圻急道:“今晚过去了,明日呢?他们不见这几人回去必定还会再来问。” “那便看你如何应对了,应对的好便会撑到我们再回来,若是应对的不好,被一剑斩杀了也说不定,你眼下说什么,怕是都没人会信,应对不好最终死前也是一通活罪,你自己过过脑子便能想得明白。” “若是逼急了,我,我……” “你心里明白的很,在汉王府那些人眼中,你怕是还不如他们五人有分量,打死你也很容易回禀汉王……只说你病重而亡,你爹不会来送你……而我留下你性命,那便是你对我还有用,我要的是报仇,你不是一样?待我大仇得报,朝廷也动手收拾你爹了,我自然会拖人向朝廷说明你的功劳,到时汉王这个爵位说不得你还能继承一下子。” 陈默抬头看了看天,掩饰脸上的不屑表情。 这种哄骗三岁娃娃的说辞,谁能信? 朱瞻圻偏就信了,他觉着贾川说的很有道理,竟是认真的与贾川讨论应对之法。 等后院完事了,高云天拿着带血的衣衫和众人回到前院,贾川指着地上领头的说:“把他身上的也脱下来,咱们五人换上,然后带着他去乔五家中。” 没人嫌弃衣衫上的血污。 高云朵又进屋嘱咐了玉砚几句,贾川指着朱瞻圻说:“等我再回来,若是让我听说你又动手打她了,我便将你打死。” 朱瞻圻低头没有说话。 此时已是黄昏尾声,光线昏暗,五人伴做王府家奴,趾高气昂,骂骂咧咧的出了院门,一路上大呼小叫的。 出门前董圆圆极不情愿的抱着领头的,贾川安抚说:“你只当抱了条狗。” 董圆圆气恼到:“他不如狗!” 但圆圆还是得抱。 前面‘王府家奴’们嚣张的前行,后面董圆圆抱着一个伤重的,快步跟着高云朵直奔乔五家旁边的那个破败的院子。 周围邻里没人敢出来偷看,他们知道今日这些恶魔指不定又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离远点好啊,直到听着身影远离了,才有人探出头来看了看,巷子里安静如初。 …… 董圆圆和高云朵将人放到那处院子的房中地上,找了跟麻绳将其双脚绑在床腿上,将房门反锁后便离开了。 这人手腕折了,完全使不上力,高云朵倒是不怕他能解开麻绳,再加上他肋骨断了,不要说起身,便是挪动,都会疼得龇牙咧嘴,即便想要发力持续喊叫都是不能,等他疼痛减弱了,那时饿的也无力如何了。 如果朱瞻圻脑子是真的病得不轻,与汉王府的人说了实情,汉王府的人一定会找到乔家,但绝不会想到旁边的院子也是乔五的,更何况,朱瞻圻说的话,汉王府的人又怎会轻信? 几人一刻不敢耽误,在乔五的安排下,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了城门。 乔五留下了,但不会回那个家,他要盯着城中的动静及时报给济南的张政。 其他锦衣卫之所以会安排在城外各处,是为了有紧急突发状况,有人接应,可眼下贾川有了新的任务,命他们暗中查证汉王府城外庄子的情况。 乔五给那些锦衣卫安排的住处离汉王庄子都不近,但村里人对庄子必然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详情,先收集着,肯定有能用上的一日。 陈默出了城便离开了一会儿,去下达通知去了。 乔五很自责,他虽在乐安好几年了,但汉王府又盯得严,他始终没能多安排些探子,因一开始便曾被汉王府的人抓住过一些,全都送了命,虽未波及到乔五,但也使得乔五做事更加谨慎。 贾川在临分别的时候拍着乔五的肩膀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有地基打的好,我才这般顺利。” 乔五没怎么听懂,一行人已经出了城门。 …… 一行人快马加鞭,转日清晨又在济南城门打开后进了城。 几人分散开,贾川直奔按察使司,张政还要想法子将宅子里的人替换出来。 贾川在司房中趴在桌上睡着了,等被梁博推醒的时候,已是午时。 梁博很想问这么多天你去哪了?但想起按察使嘱咐的话:莫要多问。他还是忍住了,只说:“按察使找你。” 贾川揉着眼睛去见张政。 张政准备好午饭摆放在桌上,看着贾川狼吞虎咽的吃完,才问:“可还顺利?” 贾川将这一趟详细的说了说,张政认真听着,中途未曾打断。 待贾川说完,张政长出一口气,说:“你能临危不乱,很好!眼下像是比之前那般更好些。” 贾川知道无人在意朱瞻圻的死活,这个跟自己同龄的人,这辈子活了个寂寞。 “按察使知道汉王乐安城外的庄子和铁匠铺吧?”贾川问。 张政说: “庄子的事,先帝在位时便想查,后来查的人都没了音讯,你要明白庄子上调教出来的,能送往京城的人,绝非一两年便可做到,若是出入频繁倒还容易找到纰漏,就怕这种看管严苛,且少有往来的,想查到什么,难!铁匠铺嘛,我只知道有那么条街,街上有那么几间铁匠铺,街上日日有汉王府的人看管,乔五说那条街不可轻易去,百姓间传的是,那条街上都是汉王府的铺子,所以有汉王府下人看管,怕有人闹事,这种遮掩纯属此地无银,但乔五他们盯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异常。” 贾川点点头说:“眼下知道了汉王做了哪些不法之事,但真说从哪件下手,我还在犹豫,汉王府在乐安仿若一个朝廷,想动手查太难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城外的庄子。” “哦?为何?” “好跑啊!” 张政笑了,说:“倒也算是个理由,但庄子里可养着不少身手好的护院之人。” “这个我想过了,之前汉王安排人截杀皇上,必定会用到不少这样的人,皇上身边的侍卫全军覆没,他们的人不可能没有损伤,正是因为他们也同样损失惨重,才给皇上留下了生路,所以,我推断庄子里原本那些人,所剩不多。再加上眼下京城那边正在着手查买卖妇女儿童……” 贾川顿了一下,想了下措辞,才又说:“我来之前,京城刚查了一起略买人口的案子,皇上命锦衣卫出手了,牵扯的官员勋贵应该不少。” 张政说:“听说了,此事在京城动静可不小,皇上本不想用锦衣卫,奈何顺天府尹也参与其中,便不得不用锦衣卫查证,你是想将此案与汉王府那处庄子连在一起?” 贾川点点头说:“想法还不成熟,这纯属是强拉硬扯,京城那个案子与汉王的这个庄子不会有牵连,汉王送进京的人不会像那些人一般躲躲藏藏。” 张政点头。 贾川又说:“但无论汉王胆子有多大,此时的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命人送些什么进京,庄子上理应看管的很严,罪证自然保护的很好,再说汉王眼下人手未必够用,所以庄子眼下重在看管,不会分出人手转运或者……‘进货’。” “你想……” “我问过朱瞻圻和汉王府家奴,他们这俩人吧,咋说呢,貌似都知道一些,却也只知道皮毛,尤其是朱瞻圻,他压根就没在乐安王府住过,但二人都说莫说进庄子,便是想要靠近都难。” 张政想了想,说:“此事要从长计议,你先回去歇息,歇息好了才能想出更多的法子来。” “他们都回去了吧?” “嗯。” “乔五不会有事吧?” “不会,他在乐安多年,手下都很能干,他的住处可不止一处,想要抓住他可不容易,先等等他的消息,昨日最迟今日清晨,汉王府应会派人去问,第一次上门询问对朱瞻圻来说容易应对,主要看之后的,在我看来,这些人平日里嚣张跋扈,街市上无恶不作,说不准王府真的朝其他方向查证了,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朱瞻圻能如何。” “就怕他们认真起来,挨家询问。” 张政摆手道:“几个下等家奴罢了,管束他们的人也是家奴,未必敢向上回禀,只要朱瞻圻不多嘴……这些人出来做尽恶事,又是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况,他们真有可能不了了之。” 贾川正是这般想的,才做了这个决定,此时听张政也这般说,心里踏实了些。 …… 张政命人将贾川送回宅子。 贾川到宅子的时候,宅子里的人除了老郑头,都在睡觉,贾川也想再睡个回笼觉,却被老郑头拽着讲讲这一趟的遭遇。 贾川讲了个大概,而后做自我批评说:“我当初也是脑子一热,想着来到这里免不得要碰上一些陈年旧案,万一又需要检验白骨,又或者赶上新命案,带着你,我心里踏实,别的仵作我信不过,但,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我想简单了。” 老郑头叹了口气道:“你莫想那么多,我活到这个岁数,别的道理不懂,却懂得机缘二字,我既然来了便是来了,只是,看到这次你们出去,我不便跟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人各有所长,我却只有对着尸体的时候,能帮上一些,看着你们年轻人风里来雨里去的,着实是羡慕。” 贾川愣了一下神,他之前总在心里抱怨,可老郑头的话让他突然想到队长说过的一句话:能辛苦是福! 他看着院中的水缸,若是没有水可装,它还有何用? 老郑头看贾川发愣,以为是一路辛苦累的,便说:“快去歇息吧,我看胖丫头去了十几日,瘦了一圈,估计回来这些日子她得补回来,我去厨房看看,吃食可够,现如今也可以吃肉了,那丫头瘦下来点好,要不然来日得胖成啥样?” 老郑头絮絮叨叨的走了,贾川又发了一会儿呆,进屋补觉去了。 …… 如此安静的过了两日,乔五的第一个消息到了,汉王府只找过朱瞻圻一次,便没再来,他们在城中悄悄找了一整日,因毫无头绪,看样子像是不了了之了,还要再看几日,乔五偷偷到那处院子看过,领头那人还活着,虽未找跌打郎中,那人身上的伤也在慢慢的好,乔五问需不需要再伤一回? 信是贾川口述,陈默代笔,张政命人传出的。 信中只说再看五日,领头的只要有口气在便可。 如此又过了六日,董圆圆将失去的全部找补回来了,乔五的第二个消息到了。 五日时间,汉王府未再有任何举动,安插在王府中的人说,王府内无人知道有人丢失了。 贾川这才知道乔五竟是在汉王府里还安插了人,张政说: “这有何稀奇,只不过汉王疑心重,除了自己亲自选的人,因旁的门路进府的,都不会重用,再说这些人也才进去一两年时间,想要得到别的消息,或者帮着找找证物,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他们连跟着下人为非作歹都没机会,只是些打杂的。” 这几日其他人都在休息,但贾川却是日日都要到按察使司报到,而后找张政谋划下一步,若是王府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该如何做? 但不管如何,这次的事多少能说明朱高煦的无情和偏执,子不教父之过,这个道理朱高煦能不知道?若非他对儿子这般绝情,又怎轮得到王府低等家奴都敢欺上门来,竟还将此当成了营生。 贾川觉着,是时候再跑一趟了。 而这一次,他想去铁匠铺附近转悠转悠。 “你不是想从庄子下手吗?”张政抿了一口茶问。 “我们一旦接近庄子,便会引起注意,再想做点什么怕是难了,且,我到济南一个多月了,汉王肯定很着急,他觉着我该动换动换了,至少该去趟乐安,再不动,我怕他派人来催我。” 张政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动,他便会派更多的人来看看,看看你每日都在做些什么,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 “所以嘛,我去给他点提示也好让他的神经绷起来,血压升一升。” “嗯?” “哦,就是让他急上一急,上次领头的那人说过,铁匠铺里的铁匠大多都是被逼着做事的,我想从这上先下手,我大着胆子做了,只看他能不能发现吧。” …… 这一次没能等到雨天,只能赶在阴天之日早早出行。 这次拢共没几个人,便没有分开走,贾川的队伍中多了高云朵,董圆圆和顺子。 贾川十分佩服董圆圆,觉着圆圆是他见过的最灵活的胖子。 一个从未骑过马的人,竟能与他们一般的速度,上一次高云朵带着董圆圆能紧跟着他们进乐安,贾川一直没找到机会感慨一下,这次亲眼见到,当真是同情了马儿五秒钟。 一行人在乐安城外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几名穿着粗布衣衫的锦衣卫,这一次他们准备了马车和驴。 (本章完) 第84章 再走! 第84章 再走! 上一次骑马进城,多少有点招摇,好在是阴雨天,几人又是分开走,这一次既然一起便不能再那般招摇了。 贾川口中说让汉王急一急,实际上还未到可招摇过市的时候,能藏自然还是要藏好。 高云朵和董圆圆上了马车,其他几人换乘驴,缓缓朝城门走去。 锦衣卫再次潜伏到各处村中。 …… 再次回到乔五的家,贾川先去看了看领头人,乔五已将他关在自家后院中。 差不多十天未见,领头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被绑成粽子倒在地上。 乔五说省得他有力气跑,且给他吃食有点糟蹋粮食,便以饿不死的标准每日喂食。 贾川看着有气无力的领头人,说:“你该谢谢乔五,我原本是想让你再添几处新伤的。” 那人想说什么,想了想有点费力气便没有说。 贾川问乔五:“朱瞻圻那如何?” “不知道,偶尔经过他家院门也是关着的,你们没回来之前我觉着还是远离的好,谁知道王府会不会安排人留在他家?” 贾川嗯了一声说:“给他松绑,再给他点吃的,我一会儿有话问他。” …… 领头的终于吃了一回半饱的饭,他意犹未尽的盯着碗中剩余的肉粥,眼睛有了光。 贾川几人也都简单的用过饭了,贾川要问话了。 他在济南的时候,向张政问了问这个年代对铁匠铺的管理制度。 张政为他解释的也算详细。 首先冶铁业基本被官方垄断,设立官办铁冶所,负责开采铁矿、冶炼生铁、并制造官用铁器,但也允许民间铁匠铺的存在,只是需要向官府登记并取得匠籍,且产品需符合官方规定,私营铁匠铺不得私自采矿,只能从官营铁冶所购买生铁原料,并接受产量和用途的监管。 而且铁匠及其家属不得随意迁徙,确保官府能有效掌控技术工匠,防止技术外流或民间私营兵器。 朝廷明令禁止铁匠铺私造兵器,比如刀,剑,盔甲,火器等,违反按谋反论处,所有兵器的制造权归官府所有,由兵部、工部统一管理。 听到这里贾川才明白为何高云天平时不让妹妹带剑出行,这跟他看过的影视剧完全不同,那些江湖中人带着刀枪剑戟,铁锤,流星锤的满世界溜达,官府看到了能不问?怪不得黄芦岭山匪大费周章也要将巡检司的兵刃都搬走,这些东西比金银还难弄。 贾川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明白了路上截杀他的那些人,不管幕后是谁,他们那次投入了大手笔,不论是人还是兵刃箭矢,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一朝用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上,所以那些人对他就剩下看着了。 当然,朱瞻基若是肯帮忙,帮着辟辟谣,澄清一下他与孙岩无任何关系……但贾川觉着朱瞻基不会,至少眼下不会。 张政说那些农具和生活用具,比如锄、犁、锅、剪等民用铁器,必须登记销售去向,防止铁器流入匪患之手。 贾川听完之后的感受就是,乐山的铁匠铺只要能查,处处违规。 ……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剩下的肉粥还是你的,若你心存侥幸……” “我都这样了,还能如何?只求着你大仇得报,然后放了我,王府我是不能回了,是死是活全凭,全凭我自己,你问吧。” “汉王私造兵器,全靠城内的铁匠铺吗?” “王府大的很,我只能待在外院的外院,唉,我也是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就不知了,说是王府内有那么个地方是专门造兵器的,由王爷身边的侍卫亲自看守,连王爷的几个儿子都不让靠前,就莫说旁人了,这事儿我琢磨过,或许是王爷觉着王府内造的慢了些,便在今年初将城中的几个铁匠铺给弄到一条街上,而后派人看着,我觉着这事儿王爷做的欠妥,虽说是在乐安,是吧,但也一样人多嘴杂,万一没成事前被朝廷知道了,总是件麻烦事。” 贾川不知道说什么好,连一个家奴都知道的道理,朱高煦就这么无视了?朱高煦还真是将造反摆在了明面上,他爹是谁?那可是在史书上留下好几页的人物,怎就留下这个儿子给自己的江山添乱? 贾川不信朱棣看不出朱高煦的野心,是因为父爱? 也怪大胖死的早,没能及时的将这个祸患消除,才给朱瞻基留下这个难题。 原本可以不算是难题,朱允炆间接的送走了多少叔叔?可朱瞻基就是不想那么做,他是里子面子都想要。 贾川记得有一次到北方城市出差,碰巧赶上路边两个司机吵架,原因他不记得了,他驻足观望是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吵架的。 “别说那没用的,你动我一下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似吗?” “你牛逼,你打我一下试试,你今天不打,你是我孙子!” “我打不死你!” “你打,你打一下试试!” 那人在那人的强烈要求下推了那人一下,那人即刻朝围观的人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先打我的啊,可似他先动的手!” 贾川觉着朱瞻基就像这个人一样,非要等朱高煦先动手。 “平日里铁匠铺那条街是有人把守的?旁人不能从街上过?”贾川又问。 “那倒不至于。”领头的看了看放在他身旁地上的半碗粥:“会有汉王府的人巡逻,见到可疑之人便会轰走,或者抓起来。” 贾川深吸一口气,轰走不怕,抓起来…… “但前段时间,我听说巡逻的人撤回来一些,有几个找管事的,想要去我们这个差事,我当时可是下了血本才留住这个差事的,内啥,你们不要被那谁现在的模样骗了,他有好东西,他从京城回来直接便住到现下的住处,你们想啊,他在京城的时候可还是有身份的,能少了好东西?随便在身上藏点啥,这一年都不会是这副模样,他就是装可怜,想让王爷改主意罢了。” 领头的这些日子吃不饱不说,也没人跟他说句话,乔五从不搭理他,眼下有了点力气,说起话来便絮絮叨叨。 “你说的撤回来一些是什么意思?”贾川耐着性子问。 “就是五月底的时候,不知道因为啥,王府里缺人手了,便将外面的往回调,我也是因为有人想抢我的差事才知道的,原来铁匠铺周围十几人轮岗巡逻,那时候一下就调回来十个人,听说铁匠铺里活儿多了,但值守的人少了。” “是不是有人调去庄子了?” “还真是,他们不愿意去庄子,说是管的严,不像我们城里这些差事,逍遥些……” “你们这个差事是逍遥,值守铁匠铺的人管的也严吧?” “他们是无法与我们比,但比庄子可强多了,你们想啊,巡逻这事儿就是溜达,多溜达一段,是吧,在别的铺子里耽误一小会儿啥的,没人说啥,尤其是晚上,谁真的出来溜达?乐安人谁不知道那是汉王府的地界,大晚上的本来就有宵禁,何须值守?可庄子就不一样了,赶上值夜,那真是不能睡。” “你那日说铁匠铺的人没有几个愿意替汉王府效劳的?可有表现的特别抗拒的人?” 领头的想了想说:“这不是我不说实话,我也只是听他们私下抱怨过几句,反正是那些不太听话的铁匠晚上都是带着脚镣歇息的,转天一早再打开,就是怕他们逃了,我说句掉脑袋的话,汉王啥心思我们都知道,真说有一日如何了,我们被专卖到别的人家,或者放出去自生自灭便是了,家奴能有啥罪过?铁匠他们可就不同了,私造兵器那可是要连坐的,他们家人都逃不过。” 贾川气笑了,说:“你想的倒是挺美!你便没想过汉王成了你们会如何?” 领头的叹了口气说:“我们是身份低贱,但又不是傻,能成自然好,我们兴许还能混个官当当,但是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的,我们都盼着汉王收收心,就这般待在乐安就挺好。”领头的说罢,偷偷瞥了一眼贾川,想看看自己的答对是不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陈默一直没吭声,生怕打断贾川的思路,这时没忍住冷哼了一声说:“你是觉得挺好,你不问问乐安百姓觉不觉得好?!” “人各有命……” 领头的刚感叹半句,便被贾川踹了一脚,说:“我最恨这句话,若是今日我送你西去,也是你的命?” 领头的立刻慌了,忙说:“我这不是还有用吗?你再问。” 贾川起身说:“今日先问这些,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方便我报仇的法子,想到有用的,说不得我还真放你一条命。” 领头的忙说:“我这些天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是真心想帮你,但铁匠铺这事儿吧,你说你能干啥?律法中也没规定王爷不能有几间铁匠铺子是吧?要不然你便可以直接进京告御状,但那样的话,你便不能亲手报仇了,进京告状也没用,王爷之前这种事少吗?不都是……” “说点有用的!”贾川不耐烦的说。 “还真有,你可以在世子身上下下工夫,世子不像汉王,他喜热闹,没事就出王府,你们在街边埋伏,杀了世子!汉王几年前刚失了长子,就是之前的世子,再失了这个世子,他说不准不用你动手,便伤心而亡了,你虽未亲手杀了王爷,杀了世子也一样解恨。” 贾川又被气笑了,问:“我怎不知汉王这般疼爱自己的儿子?你再好好想想别的吧。” …… 几人回到前院的正房中,未等贾川开口,高云朵先说道:“明日我和圆圆先去铁匠铺那条街看看……” “不行!”贾川果断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我们俩先在周围看看是否有女子走过那条街,若是有,我们便可过,他们找行迹可疑之人也不会找女人,总不能让陈大哥去吧?他即便乔装也遮不住他一身气势。” 高云天跟着说:“我也一样。” 高云朵哼了一声。 顺子说:“我跟着她们俩一起,两名女子上街旁边跟着一个随从,也说的通,我看着也是老实人。” “我觉着你们这么上街……”陈默皱眉,犹豫了一下说:“汉王府的那些狗奴才若是上前调戏,更是麻烦。” 董圆圆立刻瞪眼说:“谁敢调戏我,我撞死他!” 顺子挠头。 高云朵说:“我明日可乔装一番。” 贾川想了想说: “别处遇到确实说不准,但在铁匠铺前的街上,他们未必敢乱来,但很有可能会跟着到别处后再如何,这样,乔五,你这两天先带他们熟悉一下铁匠铺周围各条街巷,尤其是铁匠铺到城门的路,待等到那一日,他们三人去那条街,高云天和陈大哥等在一旁,顺子虽说看着好欺负,但有个男人跟着,还是好的,若是王府的家奴心生歹念,该打就打,陈大哥和高云天接应之后即刻去城门,乔五你将出城之事提前安排妥当,只要出了城,汉王府再有人追来,出来多少,杀多少!” “这般做,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高云朵问。 “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高云天有点着急:“怎的喊他便是陈大哥,到我这儿便直呼大名?”陈默拍了拍高云天的肩膀说:“因为你们关系近啊。” 高云天一想也对,满意的点了点头。 贾川能突然改变主意,也是想起来这些人中最不好惹的便是高云朵和董圆圆,真说如何了,想要保命逃离理应还是能做到的,且只有她们俩加上顺子走着一趟成功的几率最大,只要做好最坏可能的安排,贾川便也就不担心了。 …… 接下来几日,他们又像上次来一般,走街串巷,围着铁匠铺那条街附近绕来绕去,每日都很辛苦,像是无人记得朱瞻圻一般。 待路线都看好了,贾川又问了问天气预报员乔五未来两日的天气,他希望赶上一日阴天,或者下着毛毛细雨的日子,如今也算是深秋,不下雨不阴天还好,一旦阴天落雨便会十分阴凉,贾川觉着汉王府的家奴虽然是奴,但早便养成了爷的做派,这等苦日子他们必定想法子不让自己受罪,那高云朵他们此行便会容易很多。 可接下来两日都是晴天,贾川耐心的等着,中间想要去看看朱瞻圻,被乔五拦住了。 乔五说:“朱瞻圻这人不可信,再看看吧。” 贾川问:“你是觉着他有可能有别的算计?” 乔五说:“他这人,我看不懂,所以不放心,再等等没坏处,若是他家里真的有人埋伏,那些人的耐心不会太久,等不了几日了。” “他若是说了什么,你怎会没事?他家后院可是有尸体的,他只需展示给汉王府的人看,他会如何不说,肯定会有人来找你……” 乔五摆手道:“他不敢说出尸体就在后院,他这个人欺软怕硬,我平日看他做事,唉,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你的意思是,他不敢说后院有尸体,但是却有可能自作聪明的跟汉王府的人说有人找过他?” “对!我觉得说不通的是汉王府的人只来过一次,便没再来,你不觉着这事儿咋说也得多来几次折腾折腾他吗?那人说朱瞻圻手里有东西,我也觉得是,他绝对不至于苦寒至此,不过是想让来人回王府说说他的可怜,盼着汉王念着父子之情回心转意罢了,这次的事,他或许会跟来人说之前的五人拿走了他的什么东西……” “他若是这般说,汉王府的人真的会信,且会对他更加‘照顾’!也就不会浪费时间去找那五人,他再说出有人来找过他,想让他进京指认汉王谋反,汉王府的人或许也会信,他再说找他的人没能说服他,说过还会再来,于是汉王府的那些家奴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便会守在那间破屋中。” 乔五听得连连点头。 贾川深吸了一口气,嘟囔道:“他跟他爹一样,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是这么想的,他一直盼着他爹回心转意,接他回王府,之前的法子不管用,这次他觉着你送给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只要说了这些,他爹便会想到他的重要,定会将他接回王府,不会让他再去凤阳,只不过他忘了一点,那些家奴在没有看到你出现之前,是不敢将他的话向上报的,这事儿吧,他一直没想明白,汉王再无视他,也不会允许家奴如此欺辱他,只能是……他爹早便将他忘了,他的消息传不到汉王耳朵里。” 贾川冷哼了一声,又说了乔五听不懂的话: “他精神上还真是有点大病!当年跟他爷爷告他爹的状,怕是一样的心思,只想到好的一面,他当年觉着他爷爷训斥他爹之后,他爹便能有个爹样,未曾想过他爹会更加厌弃他,这次若果真如咱俩推断,也是一样,他只想着他爹没办法只能将他接回府中,却不曾想还有杀了他这一法子,眼下没有杀他,不是他爹还念着父子情,是无人敢上报,一旦我突然出现被擒,朱瞻圻的死期便也到了。” 乔五暗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担心劝不动这位青年,心里盘算了好几种说法,没想到贾川是个一点就透的。 …… 几人又耐心的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阴雨天。 贾川选在未时动身,主要是方便万一要逃,出了城门很快天就黑了,汉王府的人想如何抓都难。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贾川和乔五去了城门附近等着,高云天和陈默去了铁匠铺旁边的街溜达,高云朵和董圆圆带着顺子去了铁匠铺那条街。 高云朵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可以下手的铺子。 这条街上除了是家铁匠铺,剩下的店铺做什么的都有,胭脂铺,成衣铺,茶庄,药铺,只不过没有茶楼酒楼这样能久待的铺子。 所以街上会有行人,但不多,且也不是为了逛这些铺子的,大多都是不想绕路,穿过这条街能快些到了目的地。 今日阴天下着小雨,这条街上的行人反倒是更多了,各个行色匆匆。 三人打着油纸伞慢慢在街上穿行,王府的人偷懒,不再巡逻,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街两头站着,打量着行人,看到不顺眼的便上前拉扯,呵斥离远一点,那人若是听话的离开便没事,若是想要争辩几句便会被带走。 高云朵只当看不到,这几日他们没少从附近街市遥望这里,确实见过有人被带走,当时街上的人还在私下议论,说:“这是又缺钞银了,抓回去只要给钞银便会放了。” 可今日雨天,这些人像是懒得动,高云朵他们走上这条街的时候,未曾引来太多目光,三人穿的都是粗布的衣衫裙子,油纸伞还有缺口,这样的人怎会入他们的眼? 铁器铺都是敞开式的作坊,屋顶很高,应是为了排放锻炉中产生的烟,地面是青石板的,应是防火,锻炉摆在中间,有副手鼓风升温,一侧工具架上摆满了工具,主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得经过的人心里发慌。 贾川之前便推断说街上其他铺子应该也都是汉王府的,不然,早便关门了。 有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小鬼日日在这条街上游荡,谁家店铺敢开在这里? 这一趟,三人是有分工的,高云朵负责看每家店铺内铁匠几人,身材和表情如何,董圆圆负责看店铺的整体结构,放在一旁的门板多厚?房顶多高?前屋后院距离远近?顺子则负责仔细看看其他店铺。 三人不敢驻足,但雨天走的慢也情有可原,这条街本就不长,很快三人便出来了。 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雨势更是大了起来,天快亮了才停。 清晨,城门打开的时候,守城兵士缩着脖子骂骂咧咧的,根本没注意几个骑驴的出了城门。 …… (本章完) 第85章 没当回事 第85章 没当回事 一行人出城走了十几里,见到等在那里的人和马,他们下驴上马,朝济南方向疾驶而去。 一夜的雨让路面泥泞难行,众人只能放缓速度,距离济南还有几十里地的时候,看到一队人马等在路边,陈默护送一人过去,那人跟着一队人马,朝京城方向奔去。 贾川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有用没用,先送回去点证物总比只说推断强。 来济南已经月余,朱瞻基是从未催促过,但多少也得让领导看到点进展。 一名铁匠或许成不了主要人证,要是多了呢?各方各面的都有呢? 陈默,高云天和高云朵已是累得不行了,几人除了董圆圆都没睡,但这三人是实打实的在后半夜跟着乔五锦衣夜行来着。 白天的时候,高云朵看中了居中铁匠铺的一个中年铁匠,这人身材不高,戴着头巾,穿着过膝的皮质围裙,戴着粗布护臂和手套,面无表情捶打着手中固住的热铁,高云朵虽只是一眼,却能感觉到这人情绪相对比较稳定。 贾川嘱咐过她,一定要找一个看起来心如死灰,没什么情绪的,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晚上歇息时不用带脚镣,而那些脾气暴躁的,口中骂骂咧咧的,或者长吁短叹的都不行,也不能找上了年纪的,这一趟马不停蹄的,上了年纪的怕是吃不消,更主要的是身材不能魁梧,房顶不好上去。 高云朵记住是哪间铁匠铺,几人出了那条街回到住处,贾川也收到消息回来,几人又商量了一下晚上的行动。 子时过后,高云朵与哥哥便出现在这家铁匠铺的屋顶,陈默和乔五在街口等着接应。 原本这一趟贾川是想让陈默和高云天出手的,但高云朵严重反对,因为只有她知道那人长相,她再如何描述也无用,况且她也描述不出来。 高云天觉着无需知道长什么样,就去这间铁匠铺带走谁是谁。 高云朵登时便急了,跟高云天一顿争吵,高云天不想让妹妹涉险,高云朵觉得只要成功了便不是危险,且这几个人中她的功夫最好,身体又轻,那铁匠铺离王府可不算远,后门便是一条河,如此安排可见王府很是看中,这种天气想要先下河再翻墙很难,唯有从屋顶过去,董圆圆看的清楚,屋顶的瓦片都是新的,到时有雨声遮掩,只要不是太过沉重,功夫好一些,必然不会有什么风险。 待下到院中,还要找对铁匠歇息之处,她是一名女子,突然出现能减少屋中人惊叫的可能,若是有运气一开始便找到那人所住的屋子,她出口讲明缘由比两个大老爷们更容易让人信服,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了,被人发现,她跑的只会比高云天快,陈默行吗? 高云天被问的哑口无言。 贾川从心底是不愿意高云朵走着一趟的,但高云朵说的句句在理,尤其是她本就擅长讲道理,她去后能将人带回来的几率确实最大。 这一趟无非是三种可能,要么被人发现惊叫声引来王府中人,他们失败而归,要么成功进了屋再三劝说无用,人家就是不肯跟着走,但也不会告发,他们失败而归,要么便是成功的将人带了回来,不管哪种可能,好像真如高云朵说的那样,她都会无事。 除非没能及时出城,所有人都被堵了,这个可能与是不是高云朵去了无关。 乔五虽说已经安排好撤退时的路线和隐藏地,但也要去的人能从房顶上利落下来才行,尤其是若是成功带回一人,还要保证这人能被带上屋顶,还能在两人的保护下,安全下屋顶,陈默……确实不如高云朵,他能顾好自己不掉下来,多个人的话未必顾得周全,如此一来,便要全指望高云天了。 用高云朵的话:“雨天地滑,屋顶更滑!下盘稍有不稳便会前功尽弃。” 最终让贾川下定决心的是董圆圆的一句话:“我要不是怕我太重从屋顶上漏下去,这一趟我就跟姐姐去了,这有啥好争的,谁能干的好谁干呗。” …… 朱瞻基说贾川是他的福将,贾川觉得也就是当初从黄芦岭到霸州这一路有些运气,可这一个雨夜,贾川觉着真是连天都在帮他。 这条街本就离着王府不算远,又是偷摸的干这种事,白天有人看着,晚上宵禁后更是巡逻的重点,偏后半夜雨势大了起来,温度更是犹如冬日,平日里巡逻都闲散,更何况这等恶劣天气,这才给了几人几乎毫无阻拦的到了街口。 要说天气帮忙也就能成功一半,谁知道兄妹俩从落到院中,便开始运气爆棚。 二人先是寻思着从哪间屋开始找,院内四间屋呢,若都上了门栓,高云天还要施展一下这两日刚跟乔五学的门缝挑门栓的手艺。 好巧不巧,后半夜有间屋内的人并未睡着几人正在感叹命运多舛,说到激动的时候,有人骂了汉王几句,赶紧有人打开房门看看门外可有人偷听,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高云朵。 高云天听到动静闪身躲到了一旁。 果然如高云朵说的,里面的人开门见到一位一身黑衣,长发高束,精致的带着英气和水汽的脸,没有惊叫,但也吓的不轻,高云朵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示意进屋说。 那人竟是照做了。 进屋后高云朵淡定的说明来意:“……朝廷知道你们都是被逼就范的,所以需要有人跟我回北京,将这里的一切说与皇帝知晓,一来揭示汉王罪行,二来也好为你们来日洗脱罪名。” 屋中有四人,恰巧便有高云朵看中的那人,也就是在这时候,高云朵才知道后院四间房,有一间便是王府看守之人住的。 高云朵不免有点后怕,以至于忘了还在外面淋着雨的哥哥,这时候若是有王府中看守的人出来放水,雷神再配合来一个‘咔嚓’闪电配响雷,那人看到墙边直挺挺站着一个煞气逼人的黑衣影子,当场能立刻找祖宗报到。 高云朵没有看错人,当她说明来意,那人没有半刻犹豫便答应了,但留下的人该如何应对?明日一早便会被发现屋内少了一人,留下的人怕是躲不过一场酷刑。 高云朵说:“我们会将通往前堂的房门弄开,而后你们虚掩房门,清晨你们等人来叫,装作沉睡模样被他们唤醒,只说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对他们有用的人,他们不敢将你们打伤耽误交货,且看到通往前堂的门开了,定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甚至想到有内鬼上去。” 贾川傍晚的时候与高云朵就这次劝说演练了好几遍,两人说出自己的观点,相互补充。 其中贾川便提到了一个关键处:不可让留下的人觉着离开是逃出生天,是去享福,相反,要表明离开更加危险。 所以高云朵紧跟着说了离开的人要进京,进京后要接受各方审问,其中必定有汉王的人,难免会有危险,但这是唯一将这里所有人救出的法子。 高云朵按照贾川的意思,点到即止,留给那三人想象的空间。 好在高云朵看中的那人没有半分胆怯,大有豁出性命也要揭露汉王罪行的豪情,其他几人感激的不行,都觉着高云朵说的极有道理,丢了一个人,跟他们有何关系?要是能跑,还会只丢一个? 要不贾川觉着各方各面的都在保佑他呢,他知道在乐安做任何事都需要提前了解清楚,可条件不允许啊,他们没有法子提前进到后院探清里面状况,更不可能提前与铁匠说清楚,但做的时候绝对要快,一旦出手了,下一个聚集地便是城外。 得跑啊,海寿说的得先保命。 可过程就是这么顺利,当等在离城门不远、乔五另一处宅子的贾川,正听着隔壁屋董圆圆的呼噜声想要发飙的时候,几人带着铁匠回来了。 …… 可不管此刻的几人有多累,因为雨天路难行,他们没能赶在济南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他们只能在城外将就一晚,还不敢去住驿站。 张政见到贾川是转日清晨了。 跟上次一样,其他人都回宅子补觉去了,贾川一个人去了按察司,张政昨晚便没有归家,等在衙门里。 二人见面,张政上前拍了拍贾川的肩膀。 这种摸一下老虎屁股就跑的做法,着实是让人担忧。 张政提前准备好了粥面,贾川说了句:“等我吃完再细说。”便开始狼吞虎咽。 待贾川吃完,这才将这次行动的过程说了一下,当然这个计划两日前便交到张政手里了,只是字数较少,张政想提出异议都不知道从哪下手,等再收到消息便是让他提起安排人等在路上,一旦行动成功,即刻将人送往京城。 张政有种在听令行事的感觉,但他没有不高兴,能有个有主见的搭档,做起事来何等轻松! “……之所以要将铁匠即刻送去京城,是因为我怀疑铁匠铺那条街有暗道通往王府。” 张政认真听着。 “铁匠铺日常所需可要不少东西,需要清理,倒掉的东西也不少,但我们在那条街附近几日溜达,都未曾见有马车出入那条街,也没见百姓去那几个铁匠铺订购点啥,从那条街上穿过时,无人敢靠近铁匠铺,可他们日日不停息,打出来的东西呢?” 张政点点头说:“必然是进了王府的,汉王私造兵器的事像是并未遮掩,先帝知道,皇上更是知道,汉王许是见知道了也奈何不得他,才这般肆无忌惮。” “也不能说他肆无忌惮,王府里他做什么确实不好办,先帝也好,皇上也罢,除非直接下令抄家,还得是汉王提前不知情,突然上门那种,咱们不分析为何皇上不能这么做,只说街上这个铁匠铺,我是觉着汉王着急要,但王府里没办法短时间内造出来,才在外面支了摊子,或许不止这一处,他或许觉着已经十分的小心了,这种小心也算是给皇上面子,可实际上是经不起查的。” “谁敢查?” “是,但他已经算是尽量遮掩了,乐安人民出门的少,乐安州衙不敢吭声,这消息若想要传到京城,怕是需要些时间。” 张政说:“乔五说这条街去年封了半年多,今年年后才重新开,去年他想打听这条街要做什么,别说他,连州衙都说不清楚,只说是店面重新装潢,当然都知道是汉王府在折腾……” 贾川点头说:“难的是这条街虽然不长,但店铺种类不少,又不能随意进出,据说年后刚开的时候,看管的更严,乔五的人不敢涉险,是我上次去抓的那个汉王府的家奴说的,今年五月开始,这条街上的管理松懈了不少。” 张政说:“上次咱们说过这事儿,应该是汉王损失不少人,需要调拨,但一个铁匠不足以说明什么,更不足以逼着汉王提前起事,下一步你想要如何做?” “先等乔五的消息吧,看看丢了一个铁匠能不能引起汉王的注意,若他还被下人蒙在鼓里,我便再去找朱瞻圻玩玩,这小子可能是想给我挖坑,擒我邀功,我想着再用他收拾几个汉王府的家奴,这段时间我让乔五想法子弄清楚铁匠铺到汉王府的暗道路线,还有世子的出行路线时间表……” “你是嫌汉王不知道你去过乐安?” 贾川坏笑,说:“我要等着下雪,下雪了,才能通过车辙印知道庄子每日有几次进出,哪些人能进,这些人又是来自何处,我才能想办法安排人进去瞧瞧从何出下手,这都是后话了,所以先给皇上送个铁匠,免得皇上催我,这事儿急不得,今年还是洪熙元年,明年才是宣德元年,年号都还没换呢……” “这也是你能说的?!”张政急道。 “我就是跟你说说,我的意思是汉王可以急,但皇上要淡定,汉王一定是还没准备好,甚至离准备好还有很大距离,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差点也认了,都等不到这个时候。” 张政沉吟片刻说:“汉王知道先帝在盯着他,所以……可任谁也想不到先帝突然驾崩。” “汉王知道如何应对先帝,却未必知道如何应对皇上,等他研究明白了,我也差不多了。” 还有一句话贾川没说,论藩王谋反这事,朱瞻基和朱高煦都是有心得的,朱高煦还有实际操作经验,但因为脾气秉性的缘故,他当年未必真的理解他爹一些战术打法的用意,朱瞻基可就不同了,他可是有时间研习的,还有当事人亲自调教,所以朱瞻基知道朱高煦眼下停留在哪个阶段,他不急,自然不会催促贾川。 …… 贾川说得底气十足,但等他睡一觉醒来后,不由得连连叹气。 睡觉之前有些亢奋,加上铁匠营救的很成功,他觉着前方一片光明,恨不得即刻骑马出城去乐安再战! 但等睡了一觉,各方各面的血液流动都正常平缓了,他才意识到前路漫漫,全是坑。 毁了王府暗道,刺杀世子,再杀几个汉王府的家奴,需要差不多同一时间完成,这才能将汉王府的目光全都吸引到城中,这样庄子里发生点啥,才会少人注意,可这几件事这么容易做到? 如今天已经凉了,离下雪还远吗? 后院的婢女缝制了几件加厚的青灰色直缀,贾川换上后觉着确实暖和了,他发现今年穿的衣衫质的偏多,之前在巡检司还是麻衣为主,不知道是有钱的关系还是种植普及了。 贾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如今已经可以敞开了吃肉,天气又冷,晚上没用贾川吩咐,院子里的晚饭是大鱼大肉,董圆圆高兴的满院子乱跑,像个盼到了除夕这一晚的孩子。 老郑头笑得褶子堆满整张脸,他有酒喝了。 高家兄妹也很高兴,自打爹娘去世,二人活得谨小慎微,准确讲爹在世的时候也一样,何曾有过这等时光?尤其是那晚夜雨‘行窃’,让二人终于知道一身武功的用处。 陈默也很开心,曾经想屠龙的少年,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做了几件让自己痛快的事,怎不值得喝上几口? 贾川想陪着开心,却着实开心不起来,牛皮是吹出去了,如何实行?这一步步的要如何走才能不踩雷? 朱高煦一定有他的节奏,打乱他的节奏,还要能留住性命……性命?这么久了,就没人来这里看看他吗?当真没将他当盘菜? 还是说忙的很,一时不得空? 院子里这些人也不分男女,都坐在前院正房的厅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一趟的经历,老郑头笑呵呵的听着,高云天与陈默偶尔有些地方说的不一致,还会吵上两句,贾川就在吵闹声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 同一时间,汉王府朱高煦的书房一样灯火通明,在座的有武将,有谋士,还有他几个儿子旁听。 倒不是他们知道了丢了个铁匠,像是这样的会议,几乎日日都要开。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朱高煦未能在半路截杀朱瞻基的怒火熄灭,但朱高煦另一个火苗却在蹭蹭的涨,他想效仿他爹,直接反了得了! 众人又耐心的分析当年与当下的区别,劝慰他要徐徐图之。 这便是朱瞻基继位三个多月来,这间书房里主要的议题,至于谋反所要具备的各种条件,顺带着会提上两句,主要还是以稳定朱高煦的情绪为主。 如今天冷了,朱高煦的热血也跟着冷了下来,终是能与众人商议大事了。 朱高煦知道最便捷的夺权之路便是京城里有接应,只要拿下京城,其他地方都不是问题。 如何拿下京城? 他想到一个人,曾经的汉王府亲王傅张辅。 张辅是河间王张玉的儿子,张辅早年随父参加靖难之役,父子俩屡立奇功,只是张玉最终战死沙场。 太宗登上帝位后,便封张辅为新城侯,而后永乐六年,张辅又因安南叛乱大获全胜而被封为英国公,之后的永乐朝,张辅三次平定交趾叛乱,多次与太宗皇帝征战漠北,直到仁宗皇帝继位,才调回京中,改掌中军都督府事务。 中军都督府负责的可是京畿及部分卫所军权管理,若是能将此人拉拢过来,拿下京城还有何难? 朱高煦这几年一直在做拉拢朝臣的事,可张辅,他一直没敢尝试。 他们二人在靖难时便认识,也算是有并肩作战的情义在,而后张辅还曾被任命为汉王府亲王傅,虽说是个虚衔,此官职大多由朝廷重臣兼任,但也可见朱高煦与张辅关系不错。 正是因为有此关系,朱高煦也算是了解张辅,他知道张辅不仅有胆识且性格刚毅,不是那么好拉拢的,可他也知道,若是能将此人招至自己身边,那皇位…… 书房里的人不断的输出招揽张辅的好处,又不断的提醒朱高煦与张辅的情分,此时若是贾川在此,便会问上一句: “就你们知道张辅与汉王的关系,皇上不知?知道了还敢如此重用张辅?那是不是说明有信任这个东西在皇上和张辅之间?张辅目前要爵位有爵位,要官职有官职,就问当下朝廷上还有谁能与他一般?他为何要冒险跟着你们一起造反?嫌曾经拼搏过的岁月都不够刺激,想着晚年坐一回过山车?还是带着全族一起?” 当然,贾川若是真能旁听,他更想知道汉王是如何看待他的。 此次会议定下了一个目标,那便是想法子招揽张辅,与会人员在最后还真是提了一下贾川,朱高煦只是摆了摆手说:“跳梁小丑罢了,先命人盯着,等他到了乐安,再收拾不迟。” 哪怕有朱瞻基在京城为贾川造势,有一次次的刺杀不成,朱高煦仍旧是没将贾川放在眼中,贾川之前的小心翼翼全都是折腾自己。 朱高煦一身反骨,他越是觉着朱瞻基想要引起他注意的人或事,他越是不想关注,哪怕有人提醒,他也固执己见。 …… (本章完) 第86章 调任 第86章 调任 贾川觉得这次汉王府总要察觉到点异样了吧? 乔五的消息过了三日后送到,那条街‘涛声依旧’,整个乐安未见任何反常。 贾川听到张政说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汉王府成心如此?等着我入坑?” 张政想了想说: “你做的这两件事,都是关系到汉王府家奴,汉王府家奴杂役几百人,一层层都有小头目,细想想,这两件事还真有可能连内院都进不去,铁匠这事儿,他们能想到的也只是铁匠逃了,下人怕惩罚,只要不耽误出货,能瞒下最好。” 贾川搓了搓脸又问:“皇上应该见过铁匠了吧?可有给你来信?” 张政摇头说:“暂时没有,但,铁匠进京的消息不知可瞒住多久,汉王在京城可没少安插人。” “瞒不住也无妨,我只是好奇汉王知道后会如何做,不行……”贾川想了想,说:“我得再去一趟乐安,总要找到铁匠铺到汉王府那条地道的路线,这趟恐怕时间会长一些,也说不准,说不得哪天便逃回来了。” 张政笑了笑说:“你属泥鳅的,不好抓,这件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我已让乔五想法子了,你再歇两日。” 贾川苦笑。 ……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转日皇上的旨意便倒了,莫说没有贾川之前想过的夸赞,安抚之词,更没有对下一步的明确指示,反倒是对贾川有了新的任命:乐安州判官。 不仅贾川懵了,张政也是不得其解。 旨意中只说了任命,未做任何解释说明。 贾川只觉得内心一片哇凉,这是让他将前线推进到敌人家门口,加速他英勇就义啊! 要说来之前,贾川确实想过找个案子便常驻乐安,可等他到了济南,听了张政的解说,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何的单纯,那是能常驻的地儿?朱高煦随便挥挥手,便能将他碾成灰。 皇上这是嫌他太过保守?还是嫌他动作太慢? 张政也想不通。 贾川每次去乐安回来,张政都会结合贾川的说辞和乔五的汇报,写一份详细的汇报材料送往京城,皇上是认同的,未曾有过责怪,回信中反复强调要稳,怎的突然变了? 二人沉默相对了片刻,张政觉得找到点思路,说:“皇上或许是觉着可以往前走了。” 贾川问:“汉王府的护卫,皇上的人都接管了?” “这倒是不可能。” “还是的,只要那些人在,我去便是送死啊……” 张政摆手道:“你是朝廷命官,汉王不可能动用护卫杀你,我是说明面上,暗地里嘛,你的人也不差……” “老张,咱不能说两头堵的话,当初是你告诉我光明正大去找汉王麻烦,汉王轻而易举便可将我弄死,我带的人功夫再好,双拳难敌四手,对吧?现下又这般说!” 张政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才说:“当初也是皇上让我劝你慢慢来的,皇上担心你立功心切,低估了汉王,多做了解没坏处,汉王是跋扈,但还没有抓捕杀害地方官员的先例,判官负责刑名,户籍,你到了乐安也可光明正大的到处走走……” “汉王是没杀过乐安官员,那现任知州为何宁愿降职也想要调走?再说,之前是没光明正大的杀过,就不允许他有点突破了?那些暗地里做的勾当,你都清楚吗?他要杀我会脑门上写着汉王府?” 张政严肃的问:“你还想抗旨不成?” “都是死,我宁愿一刀痛快些!” 贾川说罢,起身大步离开。 …… 宅子院中,高云天和陈默正在切磋武艺,忽听拍门声,陈默皱眉上前,哪知开门一看竟是满脸怒气的贾川。 这还没到下班点呢,二人也没去接呢,怎的自己便回来了? 陈默还探出身去看了看,确认是贾川一人回来的,无人相送,便有些气急,关上门后,跟在贾川屁股后面埋怨道:“你怎这般胆大?即便没等到我们二人去接,也该找几个人送你,就算他们没什么用处,总还能报个信儿……” “都是一死,管他何种方式!”贾川回了一句,没在院中做任何停留,推门进屋,进屋后拿起桌上茶壶对嘴猛喝了几口,而后直接将自己放倒在床上。 他眼下就一个心思:老子摆烂了!爱咋咋地! 陈默和高云天都有点蒙,二人进来问了几句,贾川闭目不语,二人只好退了出来。 片刻后,老郑头和高云朵,董圆圆来了。 老郑头坐到床边,看了看贾川的脸色,问:“受委屈了?” 贾川还是没吭声。 董圆圆问:“大哥可是中午没有吃饱?厨房还剩了一些,中午炖了鸡,好吃的不得了,我去端来给大哥吃。” 老郑头忙说:“端来也是你吃!日日跟你说少吃,今日若不是拦得紧,哪里还有剩的?来日你与顺子成亲后,一张床只够你一人躺,眼下是冷了,等来年夏天,有你受罪的时候。” 董圆圆一张脸皱得像包子,嘟囔道:“不拿便是了,又唠叨!” 高云朵倒是爽快直接问:“你是死是活知会一声。” “只当我死了。”贾川闭着眼说。 “你死前也得先将我们安置好了,要不然不许死!” 董圆圆悄声对高云朵说:“你看,你问他就答。” 贾川腾一下坐起身,这才看到高云朵和董圆圆就站在床前,他吓一跳:“你们俩怎能……” 董圆圆马上接口:“又没有外人!” 贾川搓脸叹气,下了床,坐到椅子上。 “遇到难事不要自己憋着,说出来。”老郑头语重心长:“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我们或许也能出个主意。” 董圆圆重重点头。 高云朵哼了一声说:“能让他这样的,怕是只有皇上,皇上要他做些他不想做的事,咱们怕是帮不上。” 董圆圆想了想说:“那就回家种田,咱们住在一个村里,买上几十亩田地,日子照过!” 高云朵转身朝外走,边走边说:“还是让他自己想吧。” 贾川高声问:“你不再劝劝了?” 高云朵站住脚,转过身来问:“我劝你能有用?” 贾川愣了一下,而后沮丧的说:“没用,你们都走吧,我说的走不是回屋,是……离开济南。” 老郑头一下站起身,急着问:“啥意思?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知道东照县到济南有多远呗?” 高云朵问:“我们倒是可以走,陈大哥和我哥怎么办?其他锦衣卫怎么办?他们可是领着差事的。” 贾川想想也对,他沮丧的摆了摆手说:“你们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 贾川静坐到黄昏,还是没想明白个所以然,脑子里总是闪现夜黑风高,无数人从院墙飞落,举着泛着寒光的刀…… 突然有人拍房门,贾川以为是叫他用晚饭,他想着饭还是要吃的,刚要开口说将饭放到屋里,房门被推开,张政出现在门前。 贾川赶忙起身。 他知道今日的不欢而散主要责任在他,他本想着等他想明白了再去找张政赔礼道歉,没想到张政先来了。 贾川赶忙恭敬的行礼,而后说:“按察使多等一会儿,我想明白了必定会去请罪。” “你想的明白吗?”张政不客气的坐到厅中主位上。 高云天跟进来掌灯,顺便递给贾川几个眼色,他刚出去,陈默又端着热茶进来,再次给贾川几个眼色。 贾川没工夫给他们回应,躬身站在张政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待房门再次重新关上,他诚恳的说:“我确实想不明白,但再不明白也不该跟按察使使性子,这件事我……幼稚的很。” 张政指了指椅子说:“坐吧,你还是喊我老张,这个称呼很好听,也显得咱俩亲近。” 贾川坐到张政下首,垂着头没有接话。 “你走后,我也是想了良久。”张政摸了摸发烫的茶杯,暖了暖手:“皇上一直很信任你,而你,却从未信任过皇上。” 贾川只听见脑袋里‘嗡’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张政。 张政叹了口气,又说:“你来之前皇上密信我,信中尽显对你的照顾和青睐,却只字未提你此行目的,我也是见到你后才知你这一趟究竟要做什么,可别的事,皇上折子上可是直来直去,你可知为何?” 贾川皱眉。 “我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的,北京到济南要道虽说还不至于被汉王如何,但皇上为了以防万一,凡是与你有关的消息,都会婉转,这便是护你周全!你可知你住的这处院落周围安排了多少人防护?除了提刑按察使司,府衙,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都有出人,为何次次只是我与你商议?并非因为你现下在我下属任职,济南离乐安太近,皇上可以在北京为你造势,却万万不会让济南府的官员有机会与你接触,便是怕有人已被汉王买通。” 贾川大冷天的只觉得身上直冒汗,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枚棋子,既然是棋子便有随时被舍弃的可能,他有这个心理准备,想着找个时机在没有被舍弃之前,带着高云朵归隐山林,只是没想到舍弃的这般快。 可听了张政的话,他哪里是一枚棋子?分明是朱瞻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张政看到贾川眼中的不可置信,叹了口气又说:“虽说我还是想不明白皇上将你调任乐安的缘故,但我知道皇上惜才,对你十分爱护,不会让你平白送死!” “你是说,皇上在汉王身边都安排好了?” “不知道,但我觉着,皇上登基前汉王的处境,与眼下必有很大不同,虽说截杀这事儿定不了案,但皇上不可能就此不闻不问了,汉王府中官员不少,除了他自家的家奴,凡是主事的都要由朝廷任命,就算是去了也是被架空,或者像钱巽一般联系不上了,那也是被软禁,他不敢杀,因为朝廷随时可能重新任命,新旧交替,汉王府交不出人来,可是有大麻烦的。” 贾川像是听明白了一些,他又想到朱瞻基跟他说过:“……别的事你不用管。”他当时还想过朱瞻基指定是还安排了别的人潜伏在汉王身边,眼下或许又有了新的调整,所以,朱瞻基放心让他迈出一大步。 “皇上登基后,便下旨汉王府裁撤护卫,汉王动作慢了些,皇上并未催促……今日你我收到你调任旨意,或许汉王也收到了汉王府某些官员调任的旨意,皇上走了这一步必然与铁匠有关……你我虽在济南,但对乐安的情况,远不及皇上了解的多,皇上既然敢让你去,便是有必须要去的缘由,也有你能保住性命的机会,皇上定然有衡量,觉着你可胜任。” 贾川消化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说:“这麻烦也是自己给自己找的,那名铁匠我是没时间问话,看样子他是说了不少事……想想也是,汉王准备的越充分,牵扯的人就会越多,动的地方也会越多,受苦的还是百姓,越早逼他反,朝廷和百姓都能少受些罪。” “你能想到百姓,足见皇上没有看错你,既然调令已下,你……越早动身越好。” 贾川点点头,他多等两日就是给朱高煦准备的时间,而贾川想要的是让汉王的心再乱一些。 …… 当晚丑时末,济南城门开启,一队人马缓缓使出城门朝乐安方向走去。 护送的人着实不少,贾川觉着是张政说的那些原本安排在宅子周围的人,全都跟来了,当然,他们也只是送到乐安城外,连城门都没进,便返回了。 搬家这事儿确实很神奇,刚到济南的时候没那么多东西,贾川看着现如今塞得满满的三架马车,除了车内的老郑头,都是平日积攒的物什和吃食,也不知道落脚的宅子放不放得下。 进了城,便看到乔五等在城门口,这次他不用再隐瞒身份了,带着众人去了另一处宅子。 这次不仅乔五光明正大了,乔五手下凡是与贾川见过的,都过到了明处,等在新宅子里。 这个宅子是个三进的宅子,也是目前为止贾川住的最好的宅子,他是没想到,竟是在小小的乐安住了一回好宅子,只是这宅子离市中心不近,反倒是离朱瞻圻的家不太远,属于比较偏的所在。 为何会在这么偏的地方建了一个这么好的宅子?贾川是没心思问,但他沿途注意到这宅子离城墙不算远。 一行人到了宅子天色已暗,婢女和厨娘并没有跟来,董圆圆为此还伤心了一炷香的工夫,好在乔五向来安排的都很妥当,不管带来的东西是否安顿好了,热腾腾饭菜已经摆在前院正房厅中了。 乔五知道贾川没有那么多规矩,也知道这次跟来的人会多一个老头,加上他八个人齐齐坐在圆桌前,一开始乔五还有些放不开,可桌上这些菜若是不抢着吃,还真是吃不饱。 于是乔五也没了顾忌,跟着狼吞虎咽了起来,别说,还挺香。 饭后,乔五想悄悄将贾川叫到一旁,说说这宅子的用处,他朝贾川眼神示意了一下,贾川却说:“大家一起听听,遇到紧急的突发状况,也能知道怎么跑。” 高云天皱眉道:“你怎的又说我们听不懂的话?往哪跑?” 贾川没理高云天,扭头问乔五:“这宅子有地道通往城外?” 乔五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才问:“谁告诉你的?” “猜的,这里离城墙相对比较近,建了这么大,当初应该也是为了遮掩挖地道的麻烦,建了多久?” “汉王还未就藩时,便开始建,建了两年多,在汉王到了乐山前一个月建成的,除了可以通往城外,地下还有多间暗室,能装下一百多人。” 所有人都是一惊,贾川指着地面问:“你是说现在地下有人?” 乔五摆手说:“没,我会慢慢将城中手下都聚集此处,还有些人会分批赶来。” 贾川严肃了,他起身正对乔五,恭敬的抱拳问道:“前辈可是锦衣卫中一员?” 陈默即刻也跟着起身,高云天也不好再坐着了,顺子自然拉着老郑头也起身了,只高云朵和董圆圆还坐着。 乔五只得也起身,温和的笑了笑说:“我叫吴兵,曾任府军前卫带刀侍卫,负责太子近身护卫,还真不是出身锦衣卫。” 贾川没太听懂,问:“是皇上做太子的时候……” “是先帝做太子的时候。”吴兵面带悲戚之色。 贾川惊讶的深吸一口气,将吴兵之前的话与刚刚这句放到一起琢磨一下,还没等他琢磨出个结论,吴兵又说:“都坐下说吧,按品级说我也就相当于锦衣卫的百户,着实不堪你们如此礼遇,先坐下吧。” “品级不重要,前辈在此隐姓埋名多年,便值得我们尊敬。”贾川躬身再次行礼。 陈默带着高云天也跟着行礼,而后高云天说:“别看眼下你品级没有陈大哥高,待来日你看看。” 吴兵摆手说:“我只想完成先帝遗愿,别的,未曾想过。” 贾川也觉着都站着不是个事儿,便率先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了。 吴兵这才又说: “当年先帝还是太子时,太宗皇帝对先帝多有猜忌,更是亲调锦衣卫百人更番东宫宿卫,再后来东宫侍卫名义上归詹事府管辖,实则受皇帝亲军……便是锦衣卫节制,先帝像是早有预判,便将我们几人早早暗中换了出来,目的只有一个,要在汉王藩地做好准备。” 吴兵顿了一下又说:“那些年先帝在宫中的日子艰难,但先帝说,真正的麻烦在汉王,汉王封地一改再改,汉王都不愿就藩,直到定下乐安,先帝说这次汉王必会就藩,我们便开始在此准备……只是没想到,等了这么长时间。” 贾川纳闷的问:“既然准备好了,为何去年,先帝在位的时候没有动手?” “太宗皇帝驾崩的突然,当时先帝想要以稳为先,谁能想到……但先帝虽然在位只有十个月,但这十个月我手下人手多了数倍,你们之前看到的各处宅子,各处安插的人,大多都是去年安排的,先帝曾说不想让太子被这个二叔拖累,奈何……” 贾川及众人都知道吴兵这个奈何是何意,大胖只在位十个月便驾鹤西去了,这个雷还没来得及替儿子扫了。 “你现在隶属……” “之前我们的身份不能过到明处,皇上也是登基后才知道我们的,谈不上隶属,之前是说先听令山东提刑按察使,现在听令贾判官。” 贾川深吸一口气,忙说:“你就喊我贾川,跟他们一样……” “那怎行?” “有何不行?你是不知道,我这个职位,说换就换,昨天上午还是经历呢,你就听我的,喊我大名便可!” 高云天见吴兵面色犯难,便打岔问道:“这么大个宅子荒废在这里,汉王府的人没起疑心?” 吴兵笑道:“之前这里闹鬼。” 高云天比董圆圆站起来的还快,二人都面带惊恐。 “哎呀,就是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你们怕啥?”陈默没好气的说。 高云朵拉了董圆圆一下,董圆圆坐下后低声问:“骗人的?” “对呀,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宅子,总要有个有身份的人住,别管是商人还是官员,汉王府能放过?可闹鬼这事一旦传开,他们再像模像样的做出点事儿来,便无人敢接近宅子了。” 董圆圆‘哦’了一声,高云天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 吴兵说:“一开始‘见鬼’的都是自己人,他们去传,只说房主不敢再住,想要贱卖引来不少人,我们再好好的安排一下,便没人再来看了,日子久了自然会荒废,从外面看落败的很,汉王府的人瞧不上的。” 贾川说:“今日我们住进来了,汉王府怕是知道自己上当了,走,跟我去看看朱瞻圻。” “现在?”贾川跳跃的想法让吴兵没能及时转过弯来,他忍不住惊讶的问。 贾川起身说:“他盼了我这么多日子,总要给他个惊喜才是。” …… (本章完) 第87章 当众‘构陷’ 第87章 当众‘构陷’ 朱瞻圻确实很惊,但却没有喜。 他确实跟汉王府来过的人说有人想收买他,害的两名汉王府家奴在他这个苦寒之所等了半月有余,没等来贾川,朱瞻圻只能挨了几顿揍。 他挨揍之后,稍微有些力气了,便会打玉砚,家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能用来砸的都被他用了,那时候,他忘了贾川临走前的叮嘱。 现在,贾川借着夜色看着满脸青紫的玉砚怯懦的站在一旁,没用他如何,董圆圆已是冲上前拎起朱瞻圻便要往地上摔,贾川忙拦住说:“他可是人证,现下还不能死。” “那活罪得让他受受!”高云朵上前,朱瞻圻哀嚎。 贾川只当听不到,扭头对陈默说:“去州衙击鼓,就说汉王府这位庶民家中发现若干死尸,苦主,也就是庶民朱瞻圻想要报官。” 陈默瞪眼,高云天张嘴,顺子差点坐到地上,老郑头之前还纳闷带他来是为何?现下倒是明白了,这是来查案的。 连哀嚎的朱瞻圻都不叫唤了,他趴在地上抬头诧异的看向贾川。 吴兵也是纳闷,后院那四人可都是……不对,还有一个活着的。 贾川看向朱瞻圻说: “我这人说话向来作数,但我最恨在我面前算计的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听好了,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身份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经历,这次我来是乐安州判官,你家后院有汉王府家奴的尸体,你一直想报官却不敢,上次我救了你一回,你知道这次我来了,便找到我,想让我为你做主捉拿真凶,清理后院。” 朱瞻圻的嘴越张越大。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我听说周围邻居埋怨你家周围之前很臭,我查案是有经验的,便知你家中有问题,于是带人来查,发现了后院尸体……这两种,前者你是苦主报官,后院四具尸体,来人总共五个,有一个跑了,凶手肯定是他,你也算是被逼无奈,后者,你是凶手,你选吧。” 陈默即刻明白了,转身便走。 高云朵像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上前扶着玉砚进了屋,朱瞻圻在惊讶贾川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过渡到选择题上,高云朵站在门口转身说:“玉砚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带她回去。” 贾川说:“不仅玉砚要走,这东西也得带走,留下也是个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朱瞻圻一下反应过来,挣扎着站起身,问:“你这是何意?” “不是跟你说了,要整你爹,自然要从你身上下手,但你眼下还不如王府一名家奴,所以只能借你家,整整王府家奴。” “你,你不是说你跟我爹有仇吗?” “当官的,就不能跟你爹有仇了?” “你你你,你一个判官敢跟王府作对?” “你不用替我操心,只说你选哪种,别的我眼下说不好,你的性命嘛,我还是有把握的。” “想得美!我哪个都不选,一会儿有官员前来,我便实话实说……” “好啊,你既然选了第二种,那凶手便是你,你看看到时你在狱中死前是否能见到王府中人。” 朱瞻圻脑子里突然闪现挨揍的场面,王府里的人怎会救他? 贾川不再理会朱瞻圻,跟高云天说:“你带着顺子和老郑头去后院,将坑挖开,待州衙捕快前来,直接将白骨运回州衙。” 老郑头问:“已是白骨了?可需查验死因?” 贾川道:“快一个月了,腐肉应该是还有,但也该见白骨了,死因嘛,你问下他们几个便可,但需要你下笔的时候改动一下。” 高云天拉着一脸懵的老郑头朝后院走,边走边解说,顺子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当时那个挂在墙上睁着眼的人,时不时还会到梦中与他见一面,这大晚上的,醒着就见,他有点怕。 朱瞻圻见这些人来真的,又想起现在的皇上是谁?这才想明白自己爹怕是遇到麻烦了,他内心突然兴奋了起来。 “我按照你说的做,事后……你可能将汉王的爵位给我?”朱瞻圻眼中射出贪婪的光,哪怕是黑夜,院中没有点灯,贾川也看的清楚。 ‘这人是已经神经了。’贾川心说,但开口却是:“你爹被收拾了之后,现在的世子也就是你三弟肯定也好不了,你这些年一直没在王府,肯定啥啥都不知情,此次若是再立了功,王位不给你给谁?” 朱瞻圻脸上顿现兴奋的表情,他此刻已忘了去年给他爹传消息的事,积极的说:“需要我如何说?你直接给我写好的状子,我按手印。” 贾川看向吴兵说:“你那个宅子里有笔墨吧?” 吴兵知道贾川说的是关押领头人的那个宅子,那里离这里很近,他点了点头。 贾川说:“朱瞻圻状告王府家奴草菅人命,还将尸体埋在自家后院,王府家奴贪图朱瞻圻随身带的财物,分赃不均,一人痛下狠手,将其余四人杀害在朱瞻圻家中,埋于后院,而后凶手扬长而去,并未逃离,几日后还曾来过家中,言语中尽是炫耀和威胁,炫耀自己杀人无事,威胁朱瞻圻将私藏宝物拿出来,不然下一个死的便是他,朱瞻圻亲眼见到家奴杀人,日日胆颤心惊,于是写下状纸,状告汉王府草菅人命,放纵家奴行凶。大概就这意思吧,你看着写,快些写好带着印泥过来,让他画押。” 吴兵这一刻才真的明白,为何这么多年他只能暗暗的做些事,而这个年轻人来了便可有所动作,当初在此处杀人的时候,吴兵便有些心惊,却又不好说什么,如今看来,一切尽在这年轻人掌握中。 吴兵不敢耽误,转身隐没在黑夜中。 贾川当初敢下杀手,便是想着为某日所用,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他也是想先试试折腾一下,看看汉王府会如何应对?便也能看出朱瞻基是想让他背着炸药包堵枪眼,还是朱高煦只能干瞪眼。 若是前者,他也好快点跑。 …… 没过多久,吴兵带着状纸回来了,朱瞻圻看都没看,兴奋的按下手印。 贾川站在房门口,吹着冷风,等着州衙各级领导干部赶来,他相信他今日进城时,州衙的人定会知情,汉王或许也知道,他们可能都等着明日再如何,贾川冷哼一声,既然打算干了,还等明日?涉及汉王府的案子没有苦主?那他就自己找一个,朱瞻基都同意的事,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 乐安州知州林圩原本想着烫烫脚便歇下了,明日他还要想法子应付那位新来的判官,这位新任判官的来历他多少知道一点,可汉王府盯得紧,他不敢太过热情,搞不好便要被叫去汉王府回话,一站便是两三个时辰,还未必见得到汉王,转日再去站,这种日子他受够了,可又能如何呢?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就算他脖子硬,家里人呢?他也架不住汉王府的人找他家人的麻烦。 林圩叹了口气,正打算让婢女擦脚上床,便听到有下人急急的在门外,声音发颤的报:“回禀知州,锦衣卫千户前来报案……” 林圩在踹翻了洗脚盆后,又结结实实的滑倒坐到地上,挣扎着起身后,只觉着头晕目眩,将将稳住心神,打开房门,便看到陈默阴沉着脸站在下人身后。 州衙捕快衙役一行十几人簇拥着知州的轿子跟着陈默的马,在夜色中显得十分仓皇的奔向朱瞻圻的家,中间被巡夜的官兵拦住问了一下,轿中的林圩心中叫苦不迭,这事儿即刻便会被汉王府的人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待一行人到了朱瞻圻家院门口,不见院中屋里点灯,林圩从轿子里下来,浑身发颤的问:“贾判官在何处?” 黑暗中一人开口道:“林知州来的有点慢,怎么不点燃火把?怕让汉王府的人知道?瞒不住的,把火把点上,要不然如何运尸骨?有马车跟来吧?只知州一人前来?” 林圩心中这个气啊,听话音,这人知道这事儿会让汉王府知道,怎还这般妄为?仗着皇上青睐便不知天高地厚! 林圩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他手发颤的挥了挥手说:“点上火把。” 顷刻间眼前黑色屏障散去,林圩看到了站在房门前抬头望天的年轻人,他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指着贾川问:“你可是贾判官?” 贾川抬头看着天,正琢磨刚才还有月光,怎的突然便不见了?莫不是这里的月亮也怕汉王?听到林圩询问,他看向院门口说:“是我,状纸已经准备好了,林知州接状子吧。” 高云天上前,将状纸递上,林圩刚要拒接发怒,贾川找补了一句:“他是锦衣卫总旗。” 林圩只能将想要指责的话咽了回去,乖乖的接了状纸,扭脸递给身边的一个身穿常服的中年人,而后朝高云天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礼貌,这才上前两步严肃的对贾川说:“贾判官刚到乐安,便做出这等……” “我来过好几趟了,苦主被我接到我住处了,此人不宜待在州衙,林知州稍安勿躁,一会儿我要抓捕凶犯。” 林圩差点背过气去,他脑子里乱做一团麻,正想着如何让这个初出茅庐的犊子知道老虎的厉害,便听到身后衙役呵斥:“来者何人?” 一女子寒声答:“你姑奶奶!” 林圩气急,心说我奈何不了皇上拍下来的愣头青,还奈何不了围观群众了?他转身刚要下令围观者不论男女,先打几板子再说!便见到一胖一瘦两名女子抬手间扒拉倒拦路的衙役,直接进了院子。 “送回去了?”贾川问。 高云朵答:“嗯!吴大哥的人看着呢,不会有事。” “记着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折胳膊折腿的,但要留口气儿。” “知道!” 林圩听懵了,他急急的问:“你们要打谁?” 贾川耐心的解释道:“林知州能知道的事,想来汉王府也会知晓,你带人来,他们也不会闲着,算时间也该到了。” 林圩只觉着一股带着温度的血从头顶直接落到脚底,他身上一凉就要奋不顾身的倒地,被旁边的中年人赶紧扶住,他趁机做了个深呼吸,稳了稳心神,有气无力的说:“你,你这是嫌命短啊!” “哦?我还真不知道在林知州心中,乐安早不是皇上的天下,是……汉王的?” “你,哎呀!竖子无知!你……” 贾川走到林圩身前,低声说:“林知州只需装病便可,两边都不得罪。” 林圩大惊,他听出贾川这话中可是隐藏了别的意思,什么叫两边都不得罪?汉王能跟皇上比?若是能比,岂不是…… “你,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知你年轻气盛,但万事宜缓不宜急,徐徐图之……” “你图了几年了?” 林圩一下被噎住。 “你没少受汉王府刁难,也没少吃苦,怕我行事连累了你,但皇命不能违,听懂了?若是怕,便躲到一边,若是有异议,你可上书皇上,当然,我也可以,你的罪名,我都想好了,你要不要听一下?” 一句皇命难违已是让林圩脑袋嗡嗡作响,后面贾川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到,心中一直在想:熬到头了?皇上终于要动手了? 贾川见林圩呆愣住了,刚想进一步吓唬一下夸扩大战果,便听到了马蹄声。 宵禁显然是对汉王府的人没用。 贾川向后退了几步,喊道:“一干人等退到院子两侧!” 捕快衙役没动,贾川怒目看向林圩,林圩浑身一激灵,赶忙下令:“退到院子两侧!” 他自己不用贾川劝直接站到贾川身后,低声说:“我盼这日盼了很久了。” 贾川皱了皱眉,眯着眼睛说:“我并不知道我是否能成功,但,总要有人试试。” 贾川话音刚落,便见到三名一身劲装的人冲进院们,一人上前一步刚要怒声质问,贾川先高声道:“一个不剩全给我擒了,高云天!外面的也不能放走一个!” 贾川话刚出口,高云朵裙摆已是绽放成瓣,贾川话音一落,最前面这人已惨叫一声倒地,高云朵还嘟囔:“里面穿个软甲我便伤不到你了?” 董圆圆如今手里也有了一把长刀,这是陈默送她的,在济南那个小院,高云天与陈默切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照猫画虎的比划,高云朵看到之后给她建议:不用学招式,以你的力道乱砍便无人敢靠前,我都不敢。 所以董圆圆站到了贾川身前,她今日的任务是护住贾川。 进院子的人拢共三人,陈默都没用出手,三人便已倒地,高云朵迅速退到贾川身侧,换陈默上前,只听几声惨叫,陈默起身扭头对贾川说:“折了。” 这时飞出院墙的高云天,拎着铁尺走到门口说:“门外有四人,我都拍倒了。” 贾川背着手深吸一口气,扭头对林圩说: “后院坑中有四具尸体,凶犯便是夜闯民宅这几人中的一人,哦,还有一个一会儿就来,人犯口供我一会儿就能给林知州,眼下林知州需命人将后院坑中的尸骨带回衙门,我带了法医,不是,仵作,自会给林知州送上供词,陈默!一会儿护送州衙的人押送人犯回衙,若是遇到敢拦截者,全砍了!” 院中的捕快衙役都看傻了,他们见过王府中人当街打别人,何曾想过今日得见他们被别人打。 林圩觉着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可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高云朵,陈默,高云天,乃至董圆圆和吴兵,都像例行公事一样,做完自己该做的,等着贾川下令做下一件事。 真正紧张的人可能只有贾川,但他还要装作淡定自若。 地上趴着的三人和院外被高云天拍倒的四人更是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怎就折了? 贾川看着朝后院奔去的捕快衙役,直摇头,没有裹尸袋,他们这么赤手空拳的过去能做什么? 果然,那些人怎么跑去的又怎么跑了回来,向知州回禀需要回衙取能装白骨的物什。 贾川想了想说:“当务之急不是将白骨运回衙门,是立刻结案,连夜将卷宗写好急送京城,用我的名义可以直达皇上桌案。” 林圩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问:“结案?” 林圩大冷天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又问:“你的意思是今晚便要将卷宗写好?” 贾川点头说:“不给汉王府任何时间。” 林圩深吸一口气,问:“不过堂了?” “过!先将卷宗送出去,明日上午敲锣打鼓让百姓们来看你升堂。” “王府……” “我会在衙门外守着,王府来一个,我留一个,来一双我留两个,他若是派兵前来,那便正合我意,藩王不可干预地方政务,他僭越在先,我做什么便都不会获罪。” “当真?”林圩有点被点燃了斗志的感觉。 “我就这么说说,你做你该做的,我护着,没人敢动你。” “不是谁会动我,时不时的叫我去问话便吃不消啊。” “你可以不去。” “那便是不敬。” 贾川冷哼一声说:“从现在起,对他不敬不会再是罪责,你怕什么?你的俸禄朝廷给的,又不是他。” 林圩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转念一想,他之前怕王府也不是因为怕汉王告状啊,自己一大家子性命,汉王的人不是没威胁过,不管家人身在何处,他一个王爷,手下那么多人,还不是想杀便杀的? “可,家人性命……” “他现在身边的人……主要想杀我,没工夫想念你的家人,要不明日升堂之后便病了吧,起不来床也算是个搪塞的借口,我不会对皇上说的。” 林圩看了看周围,都是人啊,这时,领头的被吴兵和顺子拖了来。 “他饿的没啥力气,拖行有些慢。”吴兵解释了一句,将挂在胳膊上的几间带血的衣衫递给贾川。 贾川将工服又递给林圩说:“这便是证明后院四具带肉白骨和眼前这位,是汉王府家奴的实证,当然,这位嘛,是今晚跟着那七人一起来的,也正是他杀了后院那四人,林知州可听明白了?” 林圩低头擦汗,他怎会听不明白,这种事……没少做啊。 林圩未到的时候,高云朵董圆圆将朱瞻圻,玉砚和老郑头送回宅子,吴兵和顺子回去将领头的带来,顺便提前将他的口供……杀人口供写好,还有后院那几人曾经穿过的汉王府工服,一并带来。 贾川说完上前蹲到领头那人身前,当着站着的,躺着的,直接开口道:“来之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吧?我再重复一遍,后院那四个人是你杀的,你可愿意认下?认下之后,我便让你日日吃饱,而后不会受任何刑罚,最终更名改性凭你本事重新活一遍,你若不愿意认下,我便在这里杀了你,说你畏罪自尽,你选一个吧。” 又是让一院子人都目瞪口呆的言辞。 这话领头的之前已经听过一遍了,他无助的看向吴兵,吴兵语重心长的说:“他说到做到。” 贾川皱眉,他想不通的是,到这个时候了,这人怎会向平日虐待自己的人求助?就因为脸熟? 领头的又看向贾川,问:“我,当真,能活命?” 贾川指了指地上的三人,刚才领头的被吴兵和顺子拖着,两眼一闭,没有看沿途风景,这时顺着贾川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得够呛,这几人他都认识,平日里见了恨不得躲着走,今日竟是倒在地上轻声呻吟着…… “你死活都回不去王府了,不如赌一把,堵我是个信得过的,这是你唯一活着的机会。” 领头的这些日子饿得头昏眼的,偏被冷风吹了吹,脑子十分的清醒,他想象了一下因为任何原因回去王府的场景,都只有被活活打死这一个结局。 “好!你说吧,要我如何做。” “先画押,我再告诉你明日升堂你如何答对。” (本章完) 第88章 忍住 第88章 忍住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贾川当众作假,往日只有王府中人能指鹿为马,构陷他人,今日竟是被贾川就这么当众构陷,无一人上前阻拦,林圩倒是想,却是没勇气开口,他惹不起汉王,难道惹得起皇上的人? 尤其是贾川跟那人交代清楚后,转身跟林圩说了一句话,林圩差点噶在当场。 “快些走吧,一会儿汉王府的人就该等在半路了,我还得命人动手。” …… 可惜,这个时辰百姓都在睡梦中,不然便会看到衙门里的人健步如飞,尤其抬轿子的,也不管轿中人是否感觉太过颠簸,就是一个劲儿的猛往前奔。 王府被打伤的那些人连同领头的,都被装上了吴兵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只不过领头的待遇比较好,坐在了车夫旁边,车夫给了他一块儿饼子,他吃得津津有味。 好像只是瞬间,朱瞻圻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漆黑,唯独后院那四具白骨像是泛着渗人的绿光。 贾川知道明日之后,整个乐安城里便会有个新的传说…… 既然是构陷,哪里还需要那么齐全的证据?汉王府的人即便挖走白骨也无妨,当然,他们会在挖的时候,被吴兵安排好的人抓个正着,倒是可以再添新的证据,不来的话,哪天得空再说吧。 这事儿让老郑头很郁闷,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能派上用场了,哪知竟是做伪证。 贾川在让他们带着朱瞻圻和玉砚回去的时候,对老郑头说: “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一开始预计的是要带着白骨回衙门,让你假模假样的验一验,但,现在看想要将白骨带回去比较麻烦,时间久了或许会被汉王府的人拦在半路,咱就换个法子,你是皇上钦点的仵作,你出具的供词,无人敢质疑,尸骨你也见了,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了,回去赶紧写一份报告出来,铁尺的部分都忽略掉,改成刀,王府那几名家奴带的刀不是也在坑里吗?你带回去一把……” 老郑头绷着脸没说话。 贾川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听过,想要治服流氓,就要比流氓还流氓,手段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和结果是否是对的。” “啥叫流氓?” “我换个说法,想要收拾汉王,就要比汉王还汉王,我说的不是官职,是说做事的方法,对付汉王,若是照章办事,规规矩矩的,只会先被汉王收拾,能听懂吗?” 老郑头像是听懂了一点,这些话也是贾川跟自己说的。 所以高云朵回来的时候带着仵作验尸报告,贾川手里还有苦主朱瞻圻的状纸,还有‘凶犯’认罪的口供,只等明日上午升堂定案,汉王便又添一项罪名。 …… 待一行人回到衙门,已是子时。 一众人犯被关押到最里面的牢房,为此还要将之前的住户挪走,又费了些时间,领头的倒是有特殊待遇,直接跟在贾川身边,先在签押房中吃了顿饱饭,而后坐椅子上便睡着了。 林圩需要写好卷宗在清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他想将同知叫过来一起商讨一下,被贾川拦住了,既然之前没通知,那么这个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于王府中是否能将消息及时传到汉王耳朵里……贾川堵天亮了,卷宗出了城门,汉王才会知道。 理由很简单,这种事下面的人便做了,一开始王府中人收到的消息也仅仅是在朱瞻圻家中发现汉王府家奴尸体,自然会有人来看看到底咋回事,传消息这事儿,吴兵的手下便做了,要不是贾川需要汉王府的人跑一趟,这消息想要明日再到汉王府中,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来打探情况的人被贾川直接扣下了,可王府中人不会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等他们发现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再派人去看看,发现不对了的时候,天也差不多快亮了,这个时候谁敢将睡得正香的汉王叫醒? 老虎霸占一个山林时间久了,不会觉着林中谁敢趁老虎睡着了摸老虎屁股去。 …… 林圩写好汇报材料,陈默放入怀中,便直奔城门,他有锦衣卫腰牌,城门拦不住他,出城后到锦衣卫新建的联络点将卷宗给锦衣卫中的人,他们几人连夜奔向京城,中途不下马,后天天黑前便可到京城。 贾川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主张天亮了城门开了再走,王府反应过来想追一样追不上,半夜开城门,消息一旦传到王府,贾川担心会让王府中人警觉。 陈默问:“今晚他们来闹和明日上午来闹,有什么区别?只要卷宗出去了,能安稳送到京城,其他的重要吗?” 贾川一想也对,便同意了这般做。 可林圩想不通啊,即便送去京城能有何用? 他只能尽量详细的将卷宗写清楚,以往这些东西也不是他来写,要说写折子他倒是在行,好在贾川一直在边上指挥,与其说这是一份案情汇报材料,不如说是一份控诉汉王在藩地违法作恶的控诉书,只是多了几张案情文字说明材料罢了。 等卷宗送走,林圩才问:“为何不让我写折子上报?” 贾川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还可以这样,不过没事,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林圩瘫坐在椅子上问:“皇上看到后会如何做?” “嗯……老一套呗,骂两句,汉王上书解释两句。” 林圩坐直了身子,有些气急的问:“那你折腾这一趟有何用?” “你说呢?” 林圩瞪大眼睛想了想,又重新靠到椅背上嘟囔道:“是有些以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 贾川说:“你不用愁,明日一早该愁的是汉王。” …… 林圩觉着天亮的很快,他还没困呢,天便亮了。 贾川说的很明白,上午升堂要拿出快刀斩乱麻的气势,不论谁来干扰都不要理,只需快速将人犯过堂,而后拍下惊堂木…… 贾川作为乐安州判官,连正式入职手续都来不及办,便他主动陪着林圩升堂,王朝马汉,不是,高云天陈默立两旁。 衙役按照贾川的指示,真是敲锣打鼓的去宣传了一下。 衙门要审汉王府的案子,这在乐安等同于太阳从西边升起,在衙门口围观的人可说是人山人海…… 林圩僵硬的坐在公堂之上,先看了一眼一侧的贾川,便开始了他日常工作,只不过这是唯一一次苦主没到堂,人犯积极认罪的一次。 贾川的紧张是发自十二指肠的,他等待着衙门口有人爆喝一声:我不同意! 然后他便要登场了,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发展成什么样?贾川知道都不是他可控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煽动舆情,表现出与汉王府的势不两立,当着无数如大喇叭一样的百姓面,正告汉王府的人:你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我会继续揭发你们的恶行,直到你们被绳之以法,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回来! 然后百姓欢呼…… 贾川想想都激动。 但是,直到案子审完,百姓都欢呼了,但那个喊‘我不同意’的人还没有来。 贾川心中冷哼了一声,心说:我小看了你!但也无妨,没人陪我演,我便唱独角戏! 永远不要低估人民的力量! 贾川大步走到衙门口,高声喊道: “我是新任判官,我来了,汉王府的人再敢为非作歹,你们敢告,我便敢抓!便如同今日一般!为官者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本官只知皇命,不知王府中人有特权!从今日起,汉王管不了他的家奴,我帮他管,总之,从今日起,再有汉王府的人出来为非作歹,便如同我脚下这跟树枝……” 贾川捡起树枝,狠狠撅成两段,衙门外顿时掌声雷动,欢呼声雀跃。 高云天在身后问:“你敢捡个粗点的吗?” 贾川没听到,他享受了几秒钟群众的欢呼之后,便开始自省自己这篇临时创作的小作文有些差火候,好像没有告诉大家他叫什么…… 贾川还想补充的时候,被陈默拽走了,陈默气哼哼的问:“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通屁话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说就没了?我还怕他不来呢,只要他派人来,你们别管死活留下一个,我便敢安在汉王头上,别跟我讲实证,不需要!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这个王已与往昔不同,他得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万一……” “有你们在,没有万一!我怕的是他不搭理我,但我堵他忍不住,他若是真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也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 朱高煦确实忍的很辛苦,卧房中能砸的都砸了,又转战书房,汉王府的领导班子成员各个胆颤心惊,却还是纷纷将忍的好处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朱高煦听。 难得这些人的意见如此统一。 原因很简单,前几日京中那位刚下旨重申不许汉王干预地方政务,乐安政务无需再向山东布政使司汇报,直接上报朝廷。 听话听音,京中那位这是盯上汉王府了,这就是敲打。 所有人都明白眼下汉王翅膀还没硬,京中那位刚继位,暂时没空针对汉王如何,此刻最适宜静悄悄的,莫要给京中那位机会缩减王府兵力和开支,这些都是做大事的基础。 出席此次会议的领导班子成员有:王府太师王斌,王府军队全由他统领;枚青,朱高煦亲信,靖难之役时一直跟随在朱高煦身边,对老一辈儿的武将甚是熟悉;朱恒,朱高煦最信得过的谋士,早早被朱高煦封为尚书;韦达,汉王府护卫指挥,还有盛坚,侯海他们都是汉王府属官,最后这位便是张政提过找不到人的长史钱巽。 张政以为钱巽被软禁了,实则是钱巽不敢见,等过一过,说不准钱巽会主动找张政套套话,刚刚换了组织,他还是有点害羞的。 当然,作为世子,朱瞻坦也列席,只不过没有发言权罢了。 朱高煦好不容易将情绪安抚住,有人将贾川在衙门口的宣言带了回来,朱高煦又砸了书房中能砸的,然后厉声道:“明日本王不想再看到这个人还活着!” 在座的几位都觉着这事儿并不难办,杀了就行了,尤其是朱恒,他又不是没设计对朝廷里的人下过手,之前锦衣卫十几人,全是死在他的设计中,朝廷没有实证,又能如何? 而州衙上午过的堂,他们所有人当真是信了那个领头的为了些钱财杀了自己人,前因后果他们没兴趣知道,贾川提供的证据是真是假,他们根本没想过过问,但这次的事顶多算是王府治下不严,不足为虑,不仅如此,他们还觉得贾川想因此事想如何,如同跳梁小丑,他们相继发言,对贾川一通埋汰。 朱高煦的情绪再次稳定了下来。 而后再绕回来向朱高煦讲明,此时若是派人去衙门里闹,便算是将把柄交出去了,治下不严和纵容违法可是有差距的,眼下乐安事事都是直达京城的,可王府现下还不到能跟皇上抗衡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高煦或许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今日与往日的不同究竟在何处?但是身边人知道啊,这件事若是发生在永乐朝,甚至去年,他们自然敢去要人,甚至威胁衙门不敢升堂……不对,那时候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可见,皇上之前被截杀的事,并未翻篇,汉王自然是要忍住,但与此同时他们的步子也该大一些了,将贾川杀了容易,皇上或许还会派下一个来,来一个杀一个便是了,这些横长出来的枝丫斩断便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争取尽快准备妥当才行。 朱高煦眼下还是能听得进去建议的,尤其是讲到谋反的细节,他的情绪便自动平稳了,加快兵器制造,尽快想出法子策反张辅,商议定下由谁进京,联络地方势力和旧部,舆论造势,囤积粮草……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谋定,要做到朱高煦振臂一挥,各地纷纷响应的火候上。 这是个需要耐心的工作,可朱高煦压根没有这个东西。 若是几个月前的截杀成功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朱高煦想到此处,心中刚刚熄灭的火苗又窜了起来,他的记忆像是被篡改了一般,竟是觉得正是因为贾川一路护送,才使得朱瞻基躲过一关又一关,他的计划才会失败,如今此人便在城中,不杀了他怎能解他心头之恨! …… 林圩像是真病了,从堂上下来后便晕倒了,被下人急急送到后宅,请来坐堂医师看诊,后宅自此弥漫着药香。 同知郝文急匆匆跑去后宅看望林圩,他带着七分怒气,三分幸灾乐祸出现在林圩的病榻旁,林圩这时已经醒来,只说:“你代为掌管衙内事务。”便不在与郝文多言一句。 郝文的气愤即刻转化成兴奋,快速回到前衙,他要好好训斥一下新任的判官! 今日清晨,他才得知昨晚的事,气得他将林圩祖宗骂了个遍,这么大的事竟是没有叫上他一起,可当他听说要升堂的时候,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这等重要的消息,他又是临时被告知,他气得连连跺脚,等他赶到衙门,哪里还能进得去,好不容易进了衙门,堂升完了,知州都已躺倒床上了。 郝文沉着脸命衙役将新任判官带到二堂来,而后便摆出官威等着贾川来。 可左等右等不见人,郝文又命人去问,说是找遍整个州衙没见判官人影。 …… 此时的贾川正在牢狱中与众位牢犯唠嗑。 陈默和高云天捂着鼻子等在牢房门口,狱卒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领头的也在这里,今日堂上他表现不错,认罪认的很是及时,减少了升堂的时间,贾川自然要来表扬一下,然后便开始跟其他囚犯聊了起来。 直到高云天进来催促:“再不走,天黑了你死的更容易。” 他们现在住的宅子相对偏了点,宅子里的一应设施确实到位,但离衙门可不近,每日一来一回的,对贾川的性命确实威胁很大。 贾川是个听劝的,他本想在判官这个位置上好好实习一下子,但他也知道,想要为这里的人洗脱冤屈,可不像他诬陷汉王府那么容易,就算朱瞻基不说什么,刑部,按察使司,大理寺一堆人等着告他僭越,所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先得让林圩全面配合才行。 贾川走出牢房,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便有衙役跑过来告诉他郝同知在二堂等着他呢。 好同志?贾川一下没听懂,怎的这地方也兴这么夸奖领导干部? 问了才知道是姓郝的同知。 贾川低声问陈默:“判官和同知谁官大?” 陈默哼了一声说:“他命你去见他,你说呢?他分管粮储、水利、屯田等事务,你分管刑名诉讼、户籍管理、徭役分配……” “知道了,这么着急见我,应是知道林知州眼下不中用了,找我商议衙门里的事,快着点,别让好同志等急了。” …… 郝文是等急了,他认为贾川就是成心的! 贾川被调到乐安做判官这事儿,他最先是在汉王府的人口中知晓的,当时便被告知,定要给贾川一些厉害瞧瞧,可没人告诉他贾川因何被调到乐安,上面是否有人? 郝文以为自己得到的是一手消息,这时候的林圩虽是知州但却未必知情,这若是放在之前,确实如此,可他不知道看黄历,便错过了向林圩打听贾川来路的机会。 郝文此刻想的是赶紧做出点政绩来,杀杀贾川的威风,而后软禁起来,也算是将功补过,想来王府便不会计较他没有及时通报昨晚的情况了。 林圩为官多年,又在乐安待了一年多,怎会看不出郝文有问题?他认为病倒这事乃是一举两得,一方面躲过两方争斗,另一方面,贾川既然那般的胸有成竹,那便让他先将郝文识破而后收拾了,若是贾川没这个本事,此次大张旗鼓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或许是因为身体真的不适,林圩感觉昨晚曾有过的兴奋与期待,像是都留在了昨晚,他现下除了胆颤心惊便是心惊胆颤,刚刚堂上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他自然是忠心皇上的,但皇上远汉王近啊。 若是贾川能揭穿郝文,不管来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得罪人的都是贾川,想到这个结果,林圩舒了一口气,他静静地感受着心悸,竟是让下人偷偷将熬好的药倒掉,他怕王府派药师前来问诊,若是已有好转可就前功尽弃了。 但林圩怎么都不会想到,贾川跟着一名衙役去二堂的时候,这名衙役犹豫了一下便将郝文不太正常的事说了。 这名衙役是昨晚跟去朱瞻圻家中的众多衙役中的一个,他亲眼看到贾川做了什么,高云朵是如何将进院那三人击倒的,他根本没看清,但陈默上前动手他可是看得清楚,等他们带着王府几人回衙的时候,又看到了外面四人无法动弹的双臂…… 这名衙役当时的心情是澎湃的,那种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爹当年只因挡了王府家奴的路,便被一脚踹在腰上,整个人摔到路边摊位的木桌上,桌上刚上了一壶热茶,他爹别烫到倒地哀嚎,那王府家奴竟是觉得聒噪,都走过去了又返回来踹了两脚……好心人将他爹抬回家中,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了,他是州衙的衙役,也只能生吞这口恶气。 昨晚见到那个场面,他怎能不激动? 林圩能看出来郝文的问题,衙门里其他人也不瞎,加上郝文从不刻意遮掩自己与王府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以此为荣。 这名衙役对贾川已是心存感激,便有心提醒一下,便说了郝同知与王府常有走动的事。 贾川挑了挑双眉,他本就觉着衙门里势必要有汉王府的人,昨晚他试探了一下知州,他知道不是,眼下听了衙役的话,他不禁呵呵了两声。 (本章完) 第89章 早退的后果 第89章 早退的后果 林知州避之不及,郝同知常有走动,这区别可大了。 若是被逼无奈,怕是不会落下一个常字,贾川想着瞧瞧这位郝同知是不是好同志。 贾川带着警惕进了二堂的门,没用衙役通禀,进屋后也没有行礼,找了个位置直接坐下,高云天和陈默一左一右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身后。 郝文愣了片刻,这与他想象的画面完全不同,等他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质问,贾川先淡淡的开口道:“他们俩,一个锦衣卫总旗,一个锦衣卫千户,按理说,你应该给陈千户行礼,所以不尊不敬这样的说辞你就省省吧,直接说找我何事?” 郝文心中一惊,他下意识的仔细打量陈默和高云天,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威猛高大还脸上有疤,但他将注意力放在陈默眉头上的刀疤时,陈默爆喝一声:“看什么看!” 郝文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郝文忙说:“没,没什么,我就是叫贾判官来商议一下衙内公务,可否与贾判官单独……” “不能!有话说,有屁憋着!”高云天也喝了一句。 郝文心里慌了,他意识到贾川不一般,难怪今天上午汉王府没人来,难怪昨日朱恒亲自见他,让他收拾贾川,他当时还纳闷的问:“那不就暴露了吗?” 当时朱恒捋着胡子说:“你只需让他无力有别的心思,只待在衙门便可。” 郝文还觉得这事儿不难办,眼下看……他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那老家伙骗了? 贾川也纳闷,这人一看就是伪军模样,就这么不遮掩一下吗?这人是猪油将脑子都占据了,想着汉王一定能成功?且在汉王成功前,他不会被人举报,朝廷还发现不了他? 郝文调动了所有能集齐的智商开会,得出一个结论:昨晚没叫我一起,便是已经查出来我……不然怎会带着锦衣卫在身边? “内个,贾判官千万莫要听旁人胡言乱语,我与汉王府虽有来往,也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意在方便办理公事……” “哦?哪些公事?将粮食都搬到王府粮仓中?” 郝文一听,这是真的查到了,他‘扑通’一声跪地,颤声说:“这都是汉王府的人逼我干的。” 贾川皱眉看着突然跪地的郝文,纳闷的问:“汉王的人都……这么痛快吗?” 陈默和高云天也没想到这人就这么认了,他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郝文赶紧摆手说:“我不是汉王的人,真不是。” 贾川双眉一挑:“还知道狡辩,没有傻透。” 郝文马上解释道:“将粮食放到汉王府粮仓乃是不得已之举,也是林知州同意的,州衙粮仓去年差点被烧了,且鼠虫遍地,汉王府便将粮仓借与州衙先用着,待我们将粮仓整修清理干净了,便会挪回来。” “哦?这是去年的事了,今年粮仓可修整清理好了?” “贾判官有所不知,州衙……拮据啊!” “没事,我来了嘛,三日内将粮食运回州衙粮仓,在咱自己粮仓里出任何事,我担着。” 郝文面色惨白至极,他在汉王府谋反团伙中担任的职责便是提供地方支持,这个支持中除了找地方豪绅暗中力挺汉王之外,便是筹备粮草,当然他属于是分管,盛坚,侯海会负责其他的地方的粮草。 若是此时将粮草运回…… 郝文心中有了计较,连连点头,说:“有贾判官在,自然无需担心什么……” “粮食还在?”贾川问。 “自然在,不然去哪?”郝文答得极快。 “王府自有田庄,自家的粮食怕是都能将粮仓装满,还有闲置的借给州衙装粮?” “哪里就装满了,王府粮仓多的是……”郝文自觉多嘴了,赶忙收声。 贾川也不追问,而是装作同情的问:“你刚刚说是汉王府逼着干的,他们逼你将粮食放到他们的粮仓中?” “呃……也不能完全算是逼迫,州衙确实也有不得已之处,但都是记录在案的,有迹可循,往回取理应也不费事。” “你有把握?” “有!我现在就去将这件事办了。” 贾川没拦着,看着郝文站起身,也跟着起身说:“我今日累了,先回去歇息,有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提醒一句,我来之前,与皇上一起用的饭,用饭的时候皇上说过,有的官员若是懂得悬崖勒马还是可以再给机会的,若是碰到顽固不化之人……” 郝文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他心惊的不是皇上说了什么,这样的话他已经自动屏蔽了,让他惊讶的是贾川曾与皇上一起用饭…… “内个,贾判官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郝文用仅剩的清明想到了一个法子。 贾川重新坐下,他想看看这人会做什么。 很快,郝文拎着一盒‘糕点’进来了,这盒好物可是他准备拎去给朱恒的,他怕汉王怪罪他昨日回禀不及时,想着让朱恒替他解围用的,眼下他讨好的递到贾川面前说:“乐安的一些不成样的糕点,贾判官莫嫌弃才是。” 贾川接过盒子惦了惦,就这分量除了砖头便是银子,他记得朱瞻基说过:地方官员愿意给你便收着。 这算不算是奉旨受贿? 贾川将盒子递给陈默,对郝文说:“我回去歇息了,郝同知辛苦了,粮食何时运回来尽快给我个消息,我也好琢磨一下,下一步如何走。” 郝文嗯了好几声,他想的是先用银子稳住这个新任判官,而后问问王府是个什么章程,类似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王府一般都会先顺从,而后提出意见的官员要么被调离,要么不再言语,而后便会再照之前那般,回到老路上来。 …… 贾川背着手走向院门口,高云天提醒道:“你不去探望下林知州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上司。” “哼,他明知郝同知有问题,却未曾提及,只等着两边都不得罪,稳稳的躲到事态平息之后,我还去看他?等着我参他吧!” 三人出了衙门,早有杂役将马匹迁到门口。 陈默看了看街两边,贾川说:“这一趟应该无碍,他们怎么也要安排一下子,我早退这事儿,他们未必能提前料知,再说光天化日的,若是不能一举将我杀死,我告他个……” “你告他啥?城中治安又不归汉王府管,来人的脑门上也不会写着‘汉王府’。”陈默翻身上马,接了一句。 贾川也上了马,说:“你们只要能留下一人,别管死活,我就能说成是王府派人刺杀,他觉着我没有实证,真说找到实证确实难,但假的可容易的很,我又不需要让刑部大理寺信服。” 贾川此刻并不知之前朱瞻基的铺垫,还以为全凭他与皇上的关系,才使得能将‘罪证’直达京城,实则朱瞻基每一步都是琢磨好的,贾川的弊处便是对各方各面的不熟悉,需要在济南,在张政的教导下多些了解,将情绪稳住,待贾川准备的差不多了,旨意才会到。 这道旨意对林圩来说如同带上了紧箍咒,之前他为了息事宁人,很多事装作稀里糊涂的,该报的还是会报,他知道济南必定有汉王的人,就如同一个筛子,他有错失的时候,自有人会处理,他在汉王的眼中,便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可旨意到了,他要直接向皇上报告,他的重要性即刻凸显,正当他不知所措,忐忑不安的时候,另一道调任旨意紧跟着便到了,不是吏部的文书,而是旨意,贾川要来了。 林圩当时的心情已不能用语言描述,还是那就话,皇上远汉王近啊。谁来能有多大区别? 林旭以为贾川知道皇上的安排,便没有提及,所以贾川让他写完案情汇报直接送往京城,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而张政是在贾川走后转日收到的消息,皇上旨意下到布政使司,应是有人刻意瞒着他,这都不重要了,张政只觉着欣慰,皇上既然铺了这条路,便是……但愿贾川身边的人能护得住他吧。 …… 此时已是午时,高云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我都不知道回去走哪条路,他们不得时间了解一番?” 三人的马缓缓向前走,没人注意到前方有人快步疾行,每到需要转弯的街口都会回头看一下。 路上,陈默警惕着,时不时看向街巷两侧屋顶,高云天紧盯街上行人,贾川负责捋着这一晚的头绪。 汉王能够忍住没派人来大闹州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更加印证了朱瞻基的推断,汉王离准备妥当还有一段时间,首先朱棣的死便很突然,朱高煦或许有其他准备,但主要在篡改遗诏,笼络朝中大臣上,他也知道他爹不可能长命百岁,但谁能想到死的这么突然。 而后是他一直看不上的大哥,就这么安稳的坐上了皇位,朱高煦必然也是想了一揽子计划,谁能想到大胖也是说死就死了,朱高煦能临时在朱瞻基回京途中,准备几处截杀怕是用尽了全力,而今自然是方方面面的都没有准备妥当。 贾川觉着朱高煦眼下需要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但,他大侄子了解他,他那炮仗脾气随着年纪的增长,不但没变,只会越来越容易着。 既然朱高煦忍住了,便是离准备妥当还差着一大截呢,但即便他上午忍住了,再有别的事还能忍住吗?贾川呵呵了一声。 这时陈默说:“吴兵办事真是细致,路上也安排了人随行,待差事办完,至少是个副指挥使。” 贾川没说话,真正卧薪尝胆的人是这位。 高云天低声问:“你昨晚让吴兵去做啥了?一上午没见他人影。” “自然是准备要送的礼,今天上午这个,汉王不喜欢。”贾川答。 陈默突然挺直腰身,严肃的说:“若是遇险,我俩到了顾不上你的地步,你便跟着前方那人朝宅子跑!” 贾川皱眉朝前方望了望:“这么仓促也要出手?” 高云天也看到前方急急朝他们奔走而来的两队人,急道:“应该先找人去宅子将朵朵叫来。” 陈默握着刀柄说:“你行不行?这时候有脸想着妹妹来救。” “我是怕咱俩顾不上贾川……” “我也有刀,能撑一会儿,放心,老郑头说……天会护我。”贾川说到一半那两队人便到了跟前,他们抽刀的同时,陈默的刀和高云天的铁尺已经在手,贾川最后四个字是在打杀声中发出的,也就自己听到了。 陈默与高云天并未下马,因人群中吴兵安排的人率先冲了上去。 陈默前后左右看了看,说:“下马!高云天,你我将贾川护在中间,自会有人引路。” 贾川听话的下马,而后抽出马鞍上的刀,护在胸前,像模像样的。 陈默绣春刀在前,陈默铁尺在后,路经之处没捅到的,后面补拍,贾川只需注意手中的刀别伤了自己便可。 吴兵安排的人身手都不弱,让贾川感受到了大胖浓浓的父爱,他也算是替朱瞻基受用了。 来的这两队人加起来有十几人,他们在来之前只知道要杀的是一人,这人有两人护卫,这对他们来说容易的很,领头的叫张兴,算是汉王府的中层领导,专门负责汉王府护卫调度,是韦达手下,除了护卫,汉王府养的那些死士也由他管。 他今日带来的便都是死士,因韦达很严肃的对他说:“此次出手,只许成功不可失败。” 张兴试探问了问是否准备一两日,妥当之后再动手? 韦达摆手说:“汉王气急,越早得手越好,再说,贾川此刻只有两人护卫,其他人都在宅子,更容易得手,你不用担心其他,这是在汉王地盘,汉王便是王法,有当街杀人的事发生,汉王还要问责州衙呢!” 有了上方命令,张兴自然不敢怠慢,就在贾川接受郝文行贿的时候,张兴已经摸清楚衙门到贾川住处的路径,正带人半路勘察,准备埋伏。 张兴也没想到贾川会早退,他提前准备也是为了晚些时候得手容易些,哪知正准备着,便有人来报贾川已出了州衙朝宅子方向走了。 张兴一看秘密布置是没时间了,他想要埋伏的人本就散在近处,索性召集起来直接干吧!也就是几下的事儿。 于是,便出现了刚才他带队迎面而来的画面,因是准备中,一行人里面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这时候张兴率先扯下自己的外衫…… 为了方便快速解决战斗,张兴将人手分成两队,给出的作战方案是近身之后迅速包围,他混在左侧中间位置,方便让贾川死在他手上,也算是功劳…… 可惜刚要近身,马上的人还没下马,人群中便冲来数人,张兴知道……崴泥了,想要包围是不可能了,他暗忖:若是时间够用,前后夹击会更稳妥。 贾川跟着陈默皱眉看着两侧的混战,混战已使街上行人跑的远远的围观,吴兵安排的人,身手看着都不比陈默差,再加上陈默和高云天,尤其是高云天的铁尺,那可是震慑力十足的存在,他会让对手下意识的想要选择绣春刀。 哀嚎声让张兴后背发凉,尤其是当他与贾川对上眼神,只一个眼神,他便心生不祥预感。 也正是因为走了一下神,他手臂上挨了一刀,眼看铁尺要到,他急忙向后退,他退,其他人也退,高云天的铁尺左右都可顾及到,眼看这么退下去这些人怕是就要跑了,贾川忙喊道: “别人可以放走,这个不行!”贾川伸出刀指了一下张兴:“高云天拍折他的腿!” 高云天脚下用力,直接窜到张兴面前,张兴心中有忌惮,不免惊慌,头两下全凭肌肉记忆抵挡,高云天的铁尺震得他虎口发麻,他也突然明白无路可退,倒不如奋力一搏,他一手握刀一手抵住刀背,大声嘶喊了一声:“杀!”接着嘶喊的力道将高云天的铁尺推开。 他的这一声‘杀’并非只是喊给自己听的,他是在命令死士全力出击,高云天能被他拖住,贾川身边肯定有了缺口,这便是机会! 死士们都很听话,奋力冲开屏障,不顾身上的伤,扑向贾川。 贾川镇定的握紧手中的刀,谁上来便挥动一下,多少也算是抵挡了几个来回,扑上来的人躲过他这一刀,再想上前总会被不知是谁补刀成功。 眼下的局势跟张兴想象的包围几人出入很大,贾川这一边如潮水吞噬着张兴这边的砂砾。 可贾川身后无人,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前,陈默急的不行,后防空虚可是大忌,奈何自己面对的对手身手不弱,吴兵安排的人已有多人受伤,也只是将将打到一对一的,他忍不住高声问到:“高云天!何时能退回来?” “可要留下活口?” 听高云天的声调,他也是急得不行。 “死活不论!”贾川高喊。 就这么一句,不仅是提升了高云天的气势,还将张兴吓破了肝胆,他眼下能撑住只因看出高云天想要活口,若是不论死活,他根本无招架之力。 贾川正是抓住了这个心理,尽管他确定此人必定是王府一个小头目,活口自然更为有用,但,生死攸关之际,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 张兴知道今日输了,他高喊:“退!” 可惜已经迟了,高云天的铁尺在张兴发出这个动静的同时挑开张兴的刀,直拍面门。 张兴倒下了。 死士是听话的,既然领导都说退了,不跑是不对的,至于领导的死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张兴若不喊这一句,他就算是真死了,这些人也不能退,他们冷血只知听令。 “不追!”贾川喊了一句,迅速到张兴身前。 高云天喘着粗气说:“放心,没死,拍晕了,我收了力。” 贾川欣慰的点点头,又即刻扭头对陈默说:“你立刻带着他出城,交给锦衣卫的人护送进京,我随后会有密信。” 陈默不多问,回身跑去将马儿牵过来,翻身上马,高云天将张兴扔到陈默身前,陈默催马朝城门奔去。 二人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很长,但他们之间已有了无需多言的默契。 陈默知道这事儿一旦传到王府,想要出城便难了,而贾川知道家里边就有地道通向城外,他不用这个隐蔽的方式,便是成心让王府知道‘我将你的人送走了。’ 高云天惊魂未定,他纳闷的问:“莫不是你的画像已经在王府散开了?你又没穿官服,他们怎知哪个是你?” 贾川懒得理他,这还用问?他看向吴兵那些人,抱拳道: “今日多亏了几位,身上有伤的趁着王府没有反应过来,即刻去宅子,不要耽误伤情,剩下的人,你们可有认识刚才那位被带走的,可是汉王府中的谁?” 即刻有人答道:“认得,他在王府是个头目,负责护卫调度,名叫张兴。” 贾川眼睛一亮,而后蹲下身子开始扒地上死了的死士衣衫,高云天知他要找些痕迹便上前帮手。 很快,伤的死的,身上的黑色劲装都被脱了下来,贾川又仔细看了看死者身上各个位置。 好在围观的人都离得很远,无人敢靠前,加上贾川也算迅速,很快便起身说:“将这些兵刃和衣衫一样留一件,剩下的送去宅子,越快越好,回去后再不可出来!剩下的人带上这几个伤的和死的,跟我走一趟汉王府。” 高云天急道:“你疯了!躲还来不及呢,你还送上门去!” 贾川看向街口,说:“你不懂‘灯下黑’?再说,不怕!” 高云天顺着贾川的目光看去,只见高云朵带着几人快速冲了过来。 高云天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觉着这个妹妹真好!这时候陈默不在,就他一人的话,这一趟…… “我来晚了!”高云朵到了贾川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气得直跺脚。 “不晚,后面才是重头戏,你可得护好了我。”贾川笑呵呵的对高云朵说。 (本章完) 第90章 各怀心思 第90章 各怀心思 高云朵看着贾川惨白的面色,知道刚刚的惊险必定是吓到他,可他总是想告诉身边的人,他没事。 高云朵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高云天问:“可有受伤?” “就他们,伤不到我,圆圆怎没跟来?” “怎会没来,我跑的快,她跑不动,回去骑驴了。” 贾川看了看高云朵身后的人,高云朵忙介绍道:“今日到的,吴大哥命人传的消息,他走不开,让我带着他们走这一趟。” 贾川点点头说:“这里离汉王府不远吧?” “也不近,需要走一会儿了,若是带着这些人怕是要更慢一些。”有人接口道。 贾川点点头,说:“将死的放到马上,扶着伤的,咱们走!” …… 乐安街上很快便传开了:新来的衙门里的官员,就是今日在衙门口说要与汉王势不两立的那位,在街上被人追杀了,这人厉害的很,以一敌十竟是不落下风,来杀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得逃,这若是换做旁人,完事之后肯定先躲起来,哪知他竟是带着那些死伤的人,直奔汉王府,边走边跟街边的人说,说这些都是汉王府安排,突然一下来了三十多人啊,这些人穿的一样,都是好料子,用的刀也都是好刀,就问乐安城中哪家有这个本事?况且上午这人刚刚蹦高喊着要为乐安百姓做主,中午就被人追杀,就问还能是谁? 贾川一路上就是这么喊的,只是中间还有一些更细致的推断,比如这些人不会是从城外来的,守城官兵不是摆设,再说别管这些人从哪来,总要听令与谁吧?谁会迫不及待的杀他? 百姓们记不住那么多,贾川喊了好多遍,能让人记住这些已足够了,他喊的越多,队伍后面跟随的百姓就越多,后来竟是喊得迷路的董圆圆骑着驴追了上来。 …… 韦达是在陈默带人出城时收到的消息。 不仅张兴没想过贾川会早退,韦达更是没想到,他跟张兴一样,觉着需要先布置一下,待黄昏贾川离开衙门的时候…… 所以他午饭这个时间还是比较轻松的,他用过饭,惬意的品着茶,听到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要呵斥没个分寸,那人竟是报告都没喊直接便冲进了屋,韦达站起身看到来人一头的汗,还没开口问缘由,那人说了四个字:“张兴败了。” 韦达手中的茶杯随着这四个字跌落地上摔了个粉碎,茶叶四落。 …… 贾川一行人走到王府附近的时候,府兵已将王府门口戒严了,任何人不得上前。 贾川倒是也不介意,他将死的活的,还有一把长刀扔在侍卫们面前,举着黑色劲装高声道: “现已查明今日当街刺杀州衙贾判官的乃是汉王府的人,兵刃、这身行头与领头之人还有一应证词都已送往京城,剩下没用的,王府自己收着吧!” 贾川将黑色衣衫扔到地上,接着喊道: “贾某希望王府中人能够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尽快将谋划刺杀的元凶交出,但,贾某也知官职低微,不被汉王看在眼中,也只能等皇上给微臣一个公道!” 说罢,贾川大手一挥:“回家!”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转身又喊道:“我叫贾川,新任乐安州判官,还请回禀王爷,杀我一次,我便送人进京一次,世人皆知王府私藏不少能人,贾某何其幸也,借我向世人展示王府实力,王爷只管派人来便是了,死了贾川,还有张川,李川等着呢!你儿子挺好的,勿念!” …… 乐安城里的这个热闹够百姓们念叨大半年的,眼下还新鲜着,各处都能听到这样的开场白:诶,你听说了吗?我亲眼见到的…… 街上就像是过年一样,人们面带喜色,脚步匆匆。 可州衙里的官员们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躺在病榻上的林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抢救,他想不明白贾川怎么敢!这回熬好的药,林圩老实的喝了,他不知道后面贾川还会做什么,得先活着,他现下可不担心汉王府派人来诊脉,他只怕汉王府的医师也治不好他,他只要想想现在的形势心跳就会加速,汉王府不可能罢休,汉王若是肯服软那也跟皇上服软,不对,汉王不会跟皇上服软,他只会反,反的时候首先杀的便是……林圩赶紧倒气。 他想来想去他都是难逃一死,除非…… 这时候下人禀报郝同知又来探望了。 林圩本不想见,又怕这人将治下发生当街刺杀时间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便挣扎着坐起来见了郝文。 郝文收到消息后坐立难安,他可是刚送了银子,那判官也是收了的,收了银子怎还能这么办事?规矩呢? 郝文除了命人看好大门口,吩咐衙门里的人不得外出,今日报官者概不受理,而后在二堂中转了几圈,便去后宅探望林圩了。 “林知州可得管管啊,这若是惹恼了汉王,咱们,咱们都要受牵连。”郝文坐在病榻旁的椅子上,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便开门见山。 “如何管?你教教我。”林圩有气无力的说。 “命他居家思过,不对,先去汉王府赔礼,而后……” “你是不知道刚刚街上发生了什么?有人要杀贾川,都要杀他了,你让他去赔礼?”林圩气得一口气说了一堆后,赶紧倒气。 “那,那,他有何实证证明是汉王府所为?既然不能证明,刚刚的举动便是冒犯,自然要去赔罪。” “他不是去了吗?他是去求汉王放过的?你能不能听到点什么后过过脑子再发言?他与汉王府已经撕破脸了,破了,裂了,不可能复原了!还去赔罪,亏你想得出来!” “这可是犯上啊,林知州不管,来日皇上怪罪……” “哼!实证都送去京城了,皇上到时怪谁可说不准。” 郝文忐忑的问:“他说送了便是送了?怕是唬人的吧?” “这有何难,几日后看朝廷动静便是了……” 林圩话还没说完,下人来禀报汉王府长史钱巽来了。 …… 钱巽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他是汉王府长史,职责便是协调王府与朝廷,地方官员之间的事务,但他走这一趟可不是来协商的,是来下命令的。 一是即刻命州衙判官贾川澄清中午沿街散播的谣言。 二是即刻查明贾川所谓的向京城传送了实证,都是哪些诬陷材料。 三是即刻命贾川前去王府回话。 听了钱巽这三点要求林圩差点气笑了,说是三条,实则就是一条,让贾川上门送死,可贾川又不傻,怎会自投罗网。 但郝文听到的重点可不是这个,他送走急匆匆的钱巽之后,返回林圩病榻旁,严肃的说:“当下最重要的是知道贾川送出城门的到底是什么?” 林圩摆手说:“我病体未愈,出不得门,你去问问吧,顺便看看能不能让他去王府回话。” 郝文即刻想到了陈默眉头上的刀疤,心里一阵打怵,可刚才钱巽临走前低声跟他说了势必要弄清楚出城门时带的是谁? 也就是说王府已经确认贾川的人确实出城了,且还带了一个人,这个人必定十分重要,不然钱巽不可能连训斥他都忘了,走的这般匆忙。 之前的几件事郝文知道自己未能提前通禀王府已是有错在先,这趟差事,他不想走也得走一趟。 于是,郝文坐着轿子去了那处偏僻的宅子。 可惜连院门都没让他进,但是他却得到了一张纸,上面一一列举了论证今日当街刺杀之人乃汉王府中人的证据,并写明这些证据都已送往京城。 郝文细细看了那张纸,越看越心惊,若真的如纸上所言,一应人证物证都已送往京城,汉王府怕是难逃皇帝斥责,一应官员怕是也难逃降职调任…… 想到这里,郝文赶紧上轿,命轿夫直接去汉王府,哪里还有工夫计较让没让他进门。 …… 朱恒在看过那张纸后,连说几次:“掉以轻心了。” 韦达接过那张纸认真看了看,面色逐渐苍白。 之前清点贾川送来的人时,韦达只关心有没有张兴,确认没有后,他还曾去问了几个伤重的死士,死士们都不是擅表达的,只说:“听到首领喊‘退’我们便退了。” 至于首领是死是活?去了哪里?没人吭声。 韦达想等等看,或许张兴机警一会儿便能回来,贾川从王府离开后,确实有几人逃走后回府了,可等到郝文送来这张纸,张兴也没回来。 原本张兴中午带着这些人是去布置的,等傍晚执行的时候,张兴不用亲自上,只需躲在一旁看着便可,谁能料到贾川早退…… 其实这中间汉王府还有一个安排,只是钱巽忘了交代郝文,那就是将贾川拖住,拖得越晚越好,最起码也要等到夕阳西下,若是能拖到天黑则更佳,等贾川出衙门的时候,自会有等在门外的人去给张兴报信。 可惜,没人执行,或者说还没等到他们想要执行,贾川已经出了衙门。 如今这张纸上写的清楚: 之前去朱瞻圻家中敲诈勒索的五人,乃汉王府家奴,时常会出现在朱瞻圻家中,附近居民都已认得,这次五人内讧,一人将另外四人杀死,留下自带的兵刃棍棒,五人中只首领有资格带刀,这把刀与今日当街刺杀之人所用刀具,方方面面都是一致的,刀具已送去京城,自有能人确认此事。再有,之前五人因是王府下人穿着统一,与今日这些刺杀之人身上所穿劲装质地上是一致的,只是款式不同,可见在王府不属于同一部门,但上身衣领里面都秀有相同标记,可视为汉王府标记,其次便是里衣…… 纸张上从外衣到里衣,再到靴子,乃至死在街上的那几名死士身上的烙印,都一一列明,而最让韦达惊恐的是纸上这句:汉王府侍卫张兴便是这次刺杀的带头之人,身上带伤,已被送往京城。 韦达也是一名武将,对于贾川前面啰嗦的那些根本不在意,他最在意的便是张兴被抓。 眼见韦达已有些失态,朱恒劝道:“你莫心急,他们可以抓了张兴,咱们也可说张兴畏罪潜逃,算不得什么。” “可张兴知道的太多了。” “只说他是栽赃便可,张兴坏了王府规矩,随便找个罪名,挨了几棍子后被轰出王府,至此张兴心怀怨怼,其所言所行皆不可信。” 韦达看着老奸巨猾的朱恒,忍不住说了一句:“如今已不是永乐朝。” 朱恒被噎了一下,而后哼了一声说:“太宗留有遗训,皇上不敢轻易如何,难做的是如何安抚王爷莫要莽撞行事,如今各方尚未准备妥当,操之过急怕是……” “这事瞒是瞒不住的。” “是,我已命人守在城门,那位送人出城的千户只要回来,哼,也只能先到王府,今晚你要安排好人手,这一次只能得手,别无选择,再让这个姓贾的闹下去,王爷撑不住多久,走,你随我去面见王爷。” 郝文战战兢兢的躬身站在一旁,还以为朱恒是叫他一起去,便为难的道:“见了王爷我该如何谢罪?” 朱恒愣了一下,像是刚想起这个人,他叹了口气说:“此时你们州衙内的官员怕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尤其是今晚贾川暴毙家中之后,当然只今日中午刺杀的事,你便难辞其咎,我会跟王爷说说,找找朝中人替你美言,你自己也准备好请罪折子,若是皇上问起,你也好有个答对,就说……” 朱恒想了想,继续道:“就说听贾川提及从济南来乐安的途中曾与路人发生争执,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来乐安找贾川寻仇的,在说些未能提前预知防范自责的话,便可以了。” 郝文瞪大眼睛:“贾川,我,他……” “无需理会他,他活不过今晚,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京中那位还能找个死人跟你对质?” 郝文松了一口气。 …… (本章完) 第91章 闲着也是闲着 第91章 闲着也是闲着 就在郝文来到宅子拍门的时候,贾川才让高云朵写好密信,命人带上一应证物,从暗道出城,送去京城,而后又让高云朵写了给郝文的那封没有信封的信。 给郝文的信中自然不会提到铁匠,这件事还不到官宣的时候。 等晚饭准备好了,陈默从密道回来了,吴兵也回来。 陈默没有走城门这是之前便说好的,宅子里走在明处的人,若是不跟着贾川,便要从地道先出城,再从城门乔装进城,而在外面需要出城的,回来时直接走地道。 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保证宅子里这些人的安全,没想到第一个救的竟是陈默。 吴兵的样子若非有人带着进屋,贾川根本不认得。 吴兵笑了笑说:“简单的弄了弄,免得一出去便被人认出,如今我也算是过到明面上了,又是在铁匠铺那条街周围走动,小心些没坏处。” 贾川赶紧命人端来清水,吴兵洗了洗,恢复了原本模样,贾川命人上菜,几人围坐用饭。 吴兵知道贾川规矩少,男女一桌已是常态,主要是吃饭的时候和饭后,大家一处说说下一步的计划,免得还要再传,他如今从陈默口中已知高云朵和董圆圆非普通闺中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今日中午这顿闹腾,倒是给我个机会,算是找到了铁匠铺通往王府的整条路径。”吴兵快速巴拉了几口饭菜,说了一句。 贾川兴致很高仔细问了问,吴兵也是认真回答,高云天嫌弃的道:“看着像是你多了解乐安街巷一般,老吴说的这些街名你知道在哪?除了铁匠铺后面的那条河,别的你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这事儿你就让老吴一人鼓捣吧,还是先说说你如何保命要紧!” 贾川耸了耸肩,说:“我今日不是说了,他来一次我便抓两个送一次,他不嫌烦,你们就当锻炼身体了,人数差不多了,他便不好意思再明着来了。” “你还盼着他暗着来?”陈默问。 “首先他想暗着来的地方只有州衙,这宅子,他想安插人是没机会的,既然知道只能用州衙中的人对我暗中下手,你们俩到时机警一些便是了。” “他倒是轻松的很。”陈默看向高云天无语的说。 吴兵说:“以汉王的脾气……今晚对咱们来说怕是一关,正好试试这宅子扛不扛用。” 贾川皱眉想了想说:“你说,若是没有必能杀我的法子,他们还会动手吗?” 几人没听懂,都皱眉看着贾川。 “我的意思是,谁都知道现在不是永乐朝了,汉王就算再习惯性的如何,是不是也得考虑下皇上的看法?今日我看那位郝同知的意思,汉王可没遮着盖着,像是胜券在握一般,可今日上午汉王没有派人来州衙阻拦审案,中午我带人去王府门前闹了一通,也无人出来对我如何,可见汉王离准备妥当还远着呢,不然以汉王的脾气……” “这跟郝同知有何关系?你从他那看出啥来了?”高云天纳闷的问。 “他今日并不知王府要安排人如何对付我,他的级别在王府或许算不得什么,所以,我提出将粮食三日内运回来,他答应的是慢了些,应是琢磨着如何应对,而后可就痛快了,我问他粮食还在吗?他没犹豫的答‘在’。” “这能说明啥?” “说明对那些粮食他了如指掌,他说了王府粮仓多的是,你要想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汉王已准备好了,粮食在州衙粮仓还是王府粮仓有何区别?真到反的那日,乐安的不就是汉王的?他为何要将粮食运至自家粮仓?还未到能反的时候,他要粮食自然有别的用处,次次从州衙运多麻烦,一次性搬到王府粮仓,想怎么倒腾就怎么倒腾。” 贾川顿了一下又说:“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郝同知之前在衙门里从不遮掩与汉王府的关系,汉王也是明目张胆的运粮,可离他们能起事的时间还早着呢,他们怎就这般……” 贾川挠了挠头,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吴兵想了一下说:“汉王一贯如此,衙门里的官员嘛,读过书未必真就有远见,他们会认为只要州衙里的官员不说,朝廷又不查,一时半会儿的,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儿。” 陈默难得笑了笑说:“没想到今日你随便诈了一下,他便说了实话。” “哪句是他诈的?我怎没听出来?”高云天急急的问。 陈默很无语,问:“咱俩一直跟着他,你何时听谁跟他说过粮食被运去王府粮仓了?只我提过一句,说州衙同知分管粮食,他便想到了用这个诈一诈。” 贾川没给高云天感慨的机会,接口道: “只要汉王还没准备好,他杀我的心思便要翻看一下黄历,今日这事我敢这么大张旗鼓,且在汉王府门前说的清楚,杀了我,还会有别人,他但凡有点脑子都得好好琢磨一下,现下是杀我的时候吗?我是希望他动手的,只要他动手,可能不用等到老吴动手,更不用等到过年,他便要仓促起事,我的差事便也能提前完成了。” 高云朵皱眉问:“他到底今晚会不会动手?” 董圆圆像模像样的说:“大哥的意思是,傻子才会动手呢。” …… 这一晚贾川睡得沉,但做了一晚上噩梦。 可能是白天又惊又吓的,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还琢磨,要是日日这般刺激,再年轻怕是也受不住。 他起身想问了下高云天,知道后半夜很安静,王府果真没有来人,他点着头到院中做了整套的广播体操后,而后与众人一起用了早饭。 昨晚他与吴兵聊到深夜,主要说的是吴兵那些人出行的安危,贾川推断汉王会再看看局势才会对他的生死做安排,而其他人便不会有这个待遇了,从明日起这个宅院便要在汉王府的监视中,除了跟着他的,其他人出行必须执行之前的要求,不可有丝毫侥幸心理。 贾川上任,张政要求大部分提前潜伏在乐安的人都跟着来到宅子,算是摆在了明面上,对贾川来说是种保护,可相对而言,也算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这在贾川看来有些可惜。 吴兵却说: “我们这些活下来的,都是汉王府曾经大费周章没能找到的,如今突然出现,对汉王府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挑衅?不比你今日送尸王府差多少,按察使说过,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你的安危是第一位的,我们这些人都进了宅子,汉王府想要夜晚如何也要掂量下,除非调兵,只凭一些死士,不过是又给你手里递把柄罢了,你放心,我说过陆续还会有人来,这些人倒真是锦衣卫的,他们会如同之前我们那般暗中办事,不会进宅子。” 贾川说:“就怕耽误你们行事。” “不会耽误,眼下要做的事,也不用日日出去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汉王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绪,为了给汉王情绪上添把火,贾川上班的时候,除了陈默和高云天,还带了吴兵及其手下六人,高云朵和董圆圆是没法带,他要在衙门里待上几个时辰,带着确实不方便。 至于会不会有人趁贾川不在家来偷袭? 贾川临走时嘱咐高云朵:“谁叫门都不开,敢擅自闯入者,只管杀!” 高云朵这次没用高云天多嘱咐,她知道只能待在后院,她和董圆圆经过昨日那么一闹,便算是进了汉王府想要捉拿的名单,敢单独行动,必然会惹麻烦。 …… 贾川昨日是两名护卫,今日是八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州衙。 郝文在见到贾川的那一瞬间,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在他的脑子里,现在的贾川应该是一具尸体,他早早到了衙门,便是想看看昨夜是否有人来报官,可他问了一圈,昨夜安静的很。 郝文正琢磨着为何如此静悄悄?贾川便出现在二堂他的眼前。 贾川只看郝文惊吓的模样便猜出了几分,问:“昨日给你的信,你送到了?” 郝文下意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摇头。 贾川笑呵呵的问:“何事让郝同知惊慌?” “没,没惊慌。” “哦,粮食何时运回?” “啊?哦,我这就是办。” “帮我带句话,若不尽早杀了我,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让汉王惊喜的事来。” 郝文已经起身,听了贾川这句话,差点又坐下,他故作镇定的说:“贾通判说笑了,我能给谁带话?呵呵呵……” 郝文尬笑着出了门,腿抬的不够高,差点被门槛拌了个跟头。 等郝文走了,高云天不解的问:“你都知道他是汉王的人,为何不立刻拿下他?” 贾川起身,挑眉说:“你说的那是巡抚钦差下来巡视,他们几品,我几品?再说,我想要王府知道点啥,总得有个人传话,,别小瞧他,他很重要的,诶,你没觉着没事吓唬他玩也算个乐趣?走,跟我去后衙见见林知州。” 吴兵带着六人原本站在二堂外的廊下,郝文出来一看,又吓了一跳。 这些人可不像高云天和陈默一般穿着锦衣卫的工服,以吴兵为首穿的都很随意,郝文吓了一跳后又愣了一下,才喝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州衙?!” “我的人,算私闯吗?”贾川背着手从屋内走出来:“郝同知也知我昨日差点让汉王府的人杀了,再不随身多带些人,我怕皇上的差事没办成,自己先去见列祖列宗了……郝同知身手如何?不如……” “我先去趟汉王府,将事情禀明,不是,将运回粮食的事商定。”郝文匆匆走了。 贾川看了看几人的穿着,说:“是得准备统一着装,正好跟林知州说说这事儿去。” …… 林圩早晨醒来之后右眼就一个劲儿的跳,他寻思着昨日没跳,这是后返劲儿?不能再有比昨日更刺激的事发生了吧? 贾川让他明白,一切皆有可能。 贾川来的目的是两个,听完之后,林圩通过一夜努力恢复的那点气色,又没了。 贾川首先要求给他的人安排上工装,衙役这个差事本来就不需要朝廷任命,且贾川也没要求别的,只是要几件工装,他还觉得委屈了自己人,林圩却是连连擦汗。 其次,贾川提出闲着也是闲着,想要将牢中淹禁的犯人重审,该放的放,该定案的定案。 林圩刚出了一身汗,这一身汗是担心自己这般帮贾川,来日若是汉王真的反了,他的脑袋是不是首当其冲先搬家? 可听了贾川第二个要求,他又开始身体发冷,想要再盖一床被子,重审牢中囚犯?那不是将受贿的把柄直接交到贾川手中? 这一点,林圩跟崔有志不谋而合,往日有了案子,哪有心情认真审理,公平判决?自然是先看钞银是否到位。 贾川是谁?林圩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的,跟巡抚,御史有何区别?这人能与皇上……他是想降职调任,可没想摘了乌纱帽。 “怕啥?总要一死。”贾川翘着二郎腿坐在病榻前火上浇油。 林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争取将这两件事都回绝了,贾川又开口道: “你眼下想做墙头草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原本我还挺同情你,觉着你这一年多当真是不容易,一个天上两个太阳,你不得活活被烤死?可你坚持下来了,说明啥?说明你还是有一定能力和远见的,不然早就跟着郝文一起投了汉王。” 林圩忙说:“不敢,不敢!” “可你敢贪腐!百姓受汉王欺,你怕汉王不敢替他们做主也就罢了,你竟也是不放过欺压他们的机会,我与牢中囚犯仅仅闲聊几句,便知你眼中只认钞银,乐安百姓身上压着你和汉王两座山,日子要如何过活?!” “我,我……” “你真是夹缝中也要伸手捞一把!我今日送消息回京,几日后便可随了你的意,无需再在这地方任职,可去阴曹地府,问问有无官职给你做!” (本章完) 第92章 情绪又稳了 第92章 情绪又稳了 林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贾川紧跟着又说:“你若是能知错便改,与我一同将狱中淹禁之人的案子全部审理清楚,该赔付赔付,该还清白的还清白,该定罪的定罪,我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且你若是这般做了,皇上定然嘉许。” 林圩刚舒了一口气,贾川又问:“州衙粮仓中的粮食是你同意转到汉王府粮仓的?” 林圩想说:你直接给我一刀得了。 “定是那郝同知恶人先告状!”林圩倒了两口气,说: “当初他找到我,说粮仓差点被烧,说他能拦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这话已算是很露骨了,这些粮食一旦毁了,仕途便也就毁了,我当时想的真不是仕途,粮仓有粮,赶上天灾人祸的,我治下百姓也可有口粥喝,若是真被烧了,唉,我知道汉王府的人做的出来,便想着只要留下粮食,管他放哪?遇到天灾,皇上下旨让汉王赈灾,他也得开粮仓不是?再说,说好了借放,汉王府是签字画押的,真说我要,他不给我也有凭证……” “你想的挺美!除去每年上缴的粮食,你还能从汉王府的粮仓要出来只耗子都算你有本事!借放在汉王府粮仓,州衙不会还要给租金吧?” “是。” 贾川挠头,不耐烦的说:“你赶紧喝点药下床,先将我的人穿着安排好了,进出衙门也方便,然后你跟着我将牢狱中的事解决了,我只要活着,你便有一口气,听明白了?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敢这般张狂?” 贾川说的底气十足,林圩竟是心中一暖,这一日一夜,他想了多种骑墙头保命的法子,都不如贾川这两句话管用,那颗乱跳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些。 …… 这边林圩是踏实了,那边郝文的一颗心可是快到嗓子眼了。 郝文鲜有机会见到汉王,今日竟是被叫到了书房,书房中朱高煦阴沉着脸,王斌,朱恒,韦达,枚青,钱巽一个个黑眼圈坐在下首位,朱恒半边脸还是肿的。 “王爷叫你来,是想问问贾川这个人,你觉得如何?”朱恒看着躬身站在那浑身有些抖的郝文,尽量温和的问。 郝文愣住了,让他评价贾川?如何措辞? “你只说说他都曾跟你说过些什么吧。”王斌不耐烦的说。 王斌可是与朱高煦真真正正并肩作战过的,如今王府军队全由他统领,他早便看不上朱恒这个人,说是谋士却无多少脑子,常常会给汉王出些馊主意,若非他拦着,昨晚又要走一步错棋! “他,他说要将粮食运回州衙粮仓。” 朱高煦皱了皱眉,朱恒腾一下站起身,问:“你是说他知道粮仓的事?” “嗯!昨日见我面便问起这事,我照之前跟林知州所说那般,换了换词解释了,他说,他来了,不管州衙粮仓出了什么事,他扛着,命我三日内将粮食运回。” “命你?你比他品级高!”韦达提醒道。 “是是,我也是怕他将此事上报,给王爷添麻烦。” 朱高煦冷哼一声说:“你以为你拖住他,他便不上报了?本王那大侄子下旨斥责事小,只怕会借机将州衙粮食收走……挑些陈谷给他送回去。” 枚青说:“王爷英明,这事儿若是办的利索,京中那位也不好说什么,姓贾的那位想借此立功怕是有点难。” “哼!他等着本王派人去烧,本王若是不烧……他会不会自己烧,而后嫁祸给本王?”朱高煦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又道:“这等小伎俩,王斌说的对,他是来逼着本王反的,只这一件事便可见他奸猾!” 王斌点头说:“不还粮,朝廷定会下旨交还,还了,他自己烧了而后栽赃王府,目的便是激怒王爷在未准备妥当之时起事。” 朱高煦阴沉着脸点点头。 韦达心想:情绪稳定的时候,王爷还挺像王爷的,昨晚可是差点拔剑捅了王斌。 朱高煦这个炮仗根本用不着贾川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他想杀贾川的心早就有了,可一直没能实现,之前不在自己地盘还好说,如今就在自己眼前,竟是杀不死,以朱高煦的性子,根本不会想后面可能发生什么,便会安排人再次动手。 朱恒是了解朱高煦的,所以有些事他要顺着朱高煦的性子来,因为他觉着跟稳住朱高煦比,杀个贾川不叫事儿。 可王斌不这么认为,他觉着皇上能光明正大的派贾川来,便已是一个态度,既然知道皇上的目的,避开便是了,王府眼下最需要做的是韬光养晦,暗中多方寻求支持,而不是跟一个小小判官较劲,让他蹦跶,只要王府不理会,又能如何? 昨晚,朱恒见朱高煦一副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便坚持要在子时行动,理由便是:“若是这般放过他,岂不是让世人皆知王爷好欺?谁还愿意跟在后面支持?” 朱高煦很是认同,连连点头。 王斌气得顾不得尊卑说:“各方支持不是靠的能逞一时之威,而是韬略,隐忍何尝不是一种计策?当年太宗皇帝何其艰难?靖难之役之所以能成,全仗太宗皇帝有勇有谋,而今……” “你是说王爷有勇无谋?”朱恒拍案而起。 王斌乃一员武将,本就不擅长争辩,此刻被朱恒气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只知怒目瞪着朱恒。 朱高煦手一挥,说:“子时动手,杀!” 王斌气急,起身横在堂中,高声道:“王爷若是今晚非要动手,便先将臣斩杀了吧!” “你当我不敢?!”朱高煦也急了。 “王爷!如今并非永乐朝,王爷行事但凡有差池,朝中无人救!那贾川便是摆在那里的饵,京中那位正盼着王爷动手呢!” “只要不认,谁能说是王府动的手……” 朱恒话没说完,王斌反手一巴掌扇在朱恒脸上,怒喝道:“早就过了不认便可搪塞过去的时候了!” 王斌的手劲儿有多大,朱恒现在知道了,他只看到王斌的嘴在动,可他只能听到嗡嗡的动静,片刻后才感觉到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口中泛起了血腥味。 王斌并未因这一巴掌消了气,他继续怒视着朱恒道: “京中那位登基后便要裁撤王府护卫,你觉着能拖多久?截杀不成,你当京中那位是个好糊弄的?他都能忍,你忍不得?今日那贾川说送进京城的信,你是没细看吗?眼下何须王爷认什么,只需朝廷中的官员,百姓信服,王爷不认也得认!一次裁撤,两次裁撤,除了护卫,朝廷赏赐田庄可收回,岁禄可减少,地方税收细查之后你还想留下什么?!王爷那几样赚银子的买卖,朝廷若是不想让王爷继续赚,你进京帮王爷说项?!” 王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刀割肉才是最不能受的!” 书房中一下子安静了。 王斌做了几个深呼吸,转身又对朱高煦说:“王爷!咱们都知道京中那位是个想要青史留名的,再加上太宗皇帝的遗训,他不敢强行如何,但,在咱们尚未准备妥当之际,授人以柄便是给机会削弱王爷实力,王爷慎重啊!” 朱高煦阴沉着脸,朱恒还未在之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 枚青一见气氛不算融洽,忙起身将朱恒扶到位置上坐好,而后和稀泥说道:“都是为了王爷着想,切莫伤了和气。那贾川乃是奸猾鼠辈,王尚书谨慎些也对,小人难防嘛,朱先生想要替王爷出口恶气也无可厚非……” “此时并非出气的时候!”王斌沉声道:“他为何敢带着伤者与死尸到王府门前?他沿途所言哪一句不对?今晚动手的人可能换一批兵刃?你敢担保不会再留下活口?即便杀了贾川又如何?京中无人再派了?只这几件事,京中震怒后,上朝的时候将兵刃血衣,还有张兴交给三司会审,到时王爷的请罪折子只有自请裁撤以表忠心这一条路走!” 朱恒反应过来,捂着脸说:“可说张兴是心怀怨怼构陷王爷……” “我怎就与你说不明白!你后面有人的时候,黑的也可说成白的,若是身后无人,你本就是黑的,还指望谁还你清白?!” 朱恒呆愣的看着怒目圆睁的王斌。 朱高煦也在这一刻,清醒了些,这一晚的行动取消了。 …… 吴兵准备妥当等了一宿,没能等来汉王府的人,心情还有些复杂。 贾川倒是没当回事,汉王府越是不动手,越说明他们离准备好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且朱高煦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不做也无妨,这次沉住气了,不代表下次还能沉得住气,性格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改不掉! 只当街刺杀这件事,朱瞻基必定会放大了好好说说,紧跟着便是铁匠铺的事,还有城外庄子,别急! …… 郝文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眼见运粮的事汉王同意弄些陈谷回来,他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而后听到几人分析着贾川对粮仓的打算,不由得连连擦汗。 他能听出来,这些人都觉得贾川难对付,可他要日日面对,一旦被贾川看到些端倪,不用等汉王起事,他怕是先要被抓回京,投入大牢,若是刑部大牢还好,若是锦衣卫的……郝文想到陈默眉头上的疤,不由得激灵了一下。 说来也巧,朱恒这时候突然扭头问他:“贾川身边的那位锦衣卫千户今日是不是未见跟随?” “在呀,跟着呢。” “跟着?他回城了?”朱恒惊讶的问。 王斌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在城门口安排了人,便可如何了?守城官兵都是咱们的人?连乐安都未能全部掌握在手中,怎就不知忍一忍?!” 朱恒经这一晚已经是没了气焰,连朱高煦都听明白了王斌的意思,他若是再执迷不悟,下次的会议,他便不用参加了。 说到底,朱高煦以为半路截杀朱瞻基的一定能成的,从朱棣突然驾鹤西去到眼下,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他确实没有准备好其他的事,虽然他极其不情愿忍下这口恶气,但他知道京中的大侄子经过截杀这件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乐安,他不忍也得忍。 但朱高煦还是不死心,他想多了解一下贾川,看看直接杀不行的话,有没有别的法子让他‘暴毙’。 奈何郝文也是刚认识贾川,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朱高煦又有点暴躁了,一夜未眠本就容易情绪不稳定,贾川的人出城没能拦着,进城的时候也未能及时发现,再听到王斌不留情面的话,顿时便怒了,又不好对王斌如何,便看向钱巽说:“你去趟州衙,只说本王要见他,让他速来!来了之后让他跪一天,他脑子便能清醒些了。” 钱巽还在一旁吃瓜,突然被安排工作,吓了一跳,可又不能不应,只能起身应‘是’,而后问:“粮食的事,是不是应承他这两日运回?” “让他来谈,拖上两日,给他!然后派人看着,谁想纵火,立刻抓来王府严加审问!他想栽赃本王,本王便成全他!” 钱巽松了一口气,他想着把贾川叫来总要找个因有,昨天还杀人家呢,今日说你一个新任官员得到王府拜见王爷,人家要是不来,他还能硬拖来? 有个说辞才好将人骗来,钱巽躬身退下,想着这个姓贾的年轻人肯定受不住功劳的诱惑,想要将粮食运回州衙粮仓,自然要核对账本,运出来多少,打算如何运回,这事儿得商议,有些事他做不了主,便要请贾川到王府中商议,省得来回传话麻烦。 钱巽路上反复想着措辞,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贾川昨日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必定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个年轻人正是气盛的时候,道理是听不进去的,但少了为官的经验,钱巽觉得只要引到得当,便可尽在掌握。 可等钱巽到了州衙才知,新来的判官出去查案去了,没在衙门里。 (本章完) 第93章 五个月前的命案 第93章 五个月前的命案 钱巽惊讶不已,这年轻人还敢出去?就不怕……钱巽想了想,还真是不用怕,听说贾川身边的人功夫极好,真说派人随时跟着,也只是跟着,想要动手还得提前谋划清楚才可。 钱巽同情了朱恒一下,深吸一口气去后宅找林圩了。 原本已经撑着病体到前衙办公的林圩,听说钱巽来了,拎着前襟便朝后宅跑,刚躺倒病榻上,钱巽便到了。 “他一个判官,查什么案子?!”钱巽在病榻前带着怒气质问,问完也知自己问了句废话,又说:“他不是要粮食吗?这事儿不得商议一番?你命人将他叫回。” “粮食的事也不归他管呀。”林圩为难的说。 钱巽这才想到贾川的官职管不到这块儿,他气哼哼的又问:“不归他管他那么多废话?既然他开口问了,便要管到底!你也甭废话,赶紧命人将他叫回来,要不然你跟我去王府见王爷?” 林圩赶紧吩咐人去找。 …… 贾川说服了林圩后,立刻跟林圩分工,那些属于民事纠纷的案子,贾川让林圩别再惦记谁能多给钞银,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赶紧重审结案,若是之前收过钞银,赶紧退了,贾川保证只要尽快将悬而未决的案子都处理了,他不仅不会告状还会向皇上美言,剩下的刑事案子贾川来查。 画饼这事贾川熟,东照县的崔有志还等着升迁呢。 林圩得了贾川的承诺,病情好了大半,到前衙刚要大干一场,钱巽便来了。 贾川之所以会这么快,是已想好要先查哪个案子,他从后宅出来去了趟牢房,从牢房出来又去了趟司房查阅卷宗,就在汉王府的人议论着贾川会如何对待运回去的粮食时,贾川带着人出了衙门,吴兵几人也已换上了衙役的工服。 贾川要查的是一起五个月前的命案。 贾川在牢房中见的是一名老木匠,准确讲前晚回衙,帮那几位汉王府的人安排住宿的时候,贾川便见到这位奄奄一息的老木匠,他当晚问了问狱卒此人情况,昨日才跟这位老木匠聊了聊,便已知老木匠是被冤枉的。 五个月前,老木匠为城里一家富户上门做了几个木箱,看样子这家人像是要远行,木箱好做,老木匠一人两日时间便完工了,回家后又过了两日,中午刚要用饭,衙中捕快便冲进院子将他带了回来,至此,再未出去。 卷宗中写四月初六,城西布商王文元被家中下人发现死在后院井台边,头部被砸,满脸血污,报案人是死者侄儿王顺发。 仵作验尸认定是被人用斧头砸中天灵盖而亡,证物有带血的斧头,院墙上一处剐蹭留下的半片带血粗布,还有从死者怀中找到的半张写着与木匠结账的单据。 这三样证物便被林圩认定是老木匠杀人的铁证。 但老木匠一直不认罪,加上证据并不充足,报上去后也是要求重审,这案子便拖住了。 斧头谁家都有,如何断定作案用的斧头是老木匠的?而那半片带血迹的粗布,贾川仔细看了看,绝不是剐蹭时遗留下来的,边角实在太整齐,最此地无银的便是那张单据,拢共没几个工钱,哪里用得着主家开单据? 老木匠也说干完活,领了工钱便走了,就算有记帐,也是死者家里账房自己记帐,可王家仅是个布商,铺子里倒是有账房,家里只有两名干粗活的下人,何来账房? 老木匠跟贾川哭诉:“他们非说我贪图他家钱财,我都不知道他们家钞银放在何处,我杀人之后岂不是白白担了罪名?后来又说我不甘心少给我工钱,我说一文不差,何来的少给?” 更可疑的是,尸体发现的时候是在后院的井台边上,有没有拖拽混迹?头部被砸,必定鲜血四溅,可有在别处发现血迹?案发第一现场就在后院还是在别处? 卷宗中没有写。 所以贾川要去一趟死者家中。 …… 死者王文元三十八岁,与妻子共同居住在城西,二人育有一女,已出嫁。 贾川带着自己的警卫队骑着驴到了死者家中,没有骑马是为了显得低调些,城中骑马的人着实不多,上下班为了保命骑一骑也就罢了,工作时间,又带着这么多人,莫要吓坏了苦主才是。 接待他的是死者的妻子邹氏。 邹氏说案发时她家女儿正好刚生产完,她去了女儿家中探望,在女儿家中住了三日,案发当日并不在家。 家中发现尸体的两名下人虽在王家多年,但因皆为男性,邹氏寡居不宜留在家中,便在案发后打发走了,又重新添置了两位年长些的妇人相伴,平日里负责打扫和饭食。 “案发后你可有发现家中少了钞银?”贾川问。 邹氏抹泪摇头。 贾川又问:“家中生意可还在做?” 邹氏点头,说:“在做,夫家侄儿在打理,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度,按月交给我些钞银,也算是进项,等我死后,家里这些都留给女儿,生意铺子便留给侄儿了。” “为何不将生意交给女婿打理?” 邹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我夫妻二人只得一女,生意也是用婆家分家得来的钱做起来的,按理说生意交给女婿打理也可,但……他们王家兄弟三人,我家这位排行老二,公婆过世前分了家,大哥那里日子过的还行,三弟家中……前些年挺好,这两年便有些困顿了,我女儿嫁的好,婆家在乐安在京中都有铺面,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出嫁时嫁妆也是我们倾尽所有,所以……真说到了那一日,多我这一间铺子不过是锦上添,可三弟家便不同了……” “你本就这么想,还是王文元劝说你这么想?” 邹氏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又能怎样呢?我家这位排行老二,都说大孙子小儿子,婆婆在世时最疼的正是这两人,况且我未能生出儿子来,分家产的时候,分的也少,公婆一辈子攒下的两个铺面都给大伯和小叔……我自是不愿这般做,当初苛待我,公婆活着的时候从未正眼看过我闺女……” “按理说你这个小叔子家里应该比你们家日子好才对,怎就困顿了?” “虽说都住在一座城中,分家后我便不大与他们来往,只听说先是弟妹身体抱恙,后来侄儿也生了病,再后来侄儿成亲,算是高娶了吧,是个当官的亲戚,聘礼没少给,当时可把弟妹忙坏了,到处炫耀,谁知道乐极生悲,原本还指望着亲家能帮衬一下他家生意,哪知成亲没几个月,那位当官的亲戚便被下了大狱,可能是亲家那头需要银钱走动,唉,我懒得问,反正是从那时起,他家铺子卖了,日子便不行了,到了今年侄儿也当爹了,日子便更艰难了。” “这个要求是王文元提出来的,还是他弟弟家提出来的?你们都还年轻,为何要谈到这些事?” 邹氏皱眉想了想,说:“都是平日里没事说起来的,也没有刻意提过这事儿,其实前些年他们兄弟间也不太来往,这两年三弟家总是偷着找他借钱,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日子久了,过去的一些怨怼便也就淡了,他再说起这事儿,我也就是听着。” “你们夫妇二人只得一女,老三家只得一子?” “是。” “这位侄子是不是经常来家中探望?” “要说也多亏了他,我女儿那时还在坐月子,女婿家生意也是忙的很,丧事都是侄子一手操办的,对我也很尊敬,差不多日日都要来看看我,真说是儿子也不过如此吧,所以我便跟他说,每个月固定给我个数便可,剩下的多了少了都是他的,也好让他日子宽裕些。” “我是说王文元出事前那段日子,侄子是不是常来?” 邹氏想了想,点头说:“确实是。” “当时家中的下人,也是他劝说你尽快换了的吧?” 邹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呆愣了一下,问:“凶手不是抓着了吗?” “你们当时做木箱是想要远行?” 邹氏摆手说;“不是不是,是给女儿准备的,多了个外孙,添置的东西自然多了些,亲家准备的是他们的,有用没用的,也是我们做外祖,外祖母的一份心意,与其一趟趟拎过去,不如放到木箱中,赶一辆车过去还体面。” “这种活儿,干完之后,需要写个什么让木匠签字画押才能领工钱吗?” “写什么?我没听懂,写了那木匠能认得?” “王文元平时可是个会拖欠工钱的人?” 邹氏赶紧摆手说:“他心善得很,怎会拖欠工钱?当年家中就属他不受待见,连累我和女儿也一样在婆家看人脸色,可真说他弟弟家困顿,他可是一直在周济,连死后都想着将铺子交给侄子,怎会拖欠几个工钱?” 贾川站起身说:“带我去后院看看井台。” 邹氏起身带路,一路三回头,欲言又止。 王家虽说算得上是富户,但也只是小富,家中两进的宅子,带了一个后园,说是园,现如今却是种了些蔬菜,在院子左侧正中间,有一口井。 “之前这里便种菜吗?”贾川问。 邹氏说:“不是,之前种些草草,他走了,我闲来无事,便与两位仆妇种了些菜。” 贾川看了一下井台到院门的的距离,又问:“未出事前,你们一直居住在二院正房中?” “那是自然。” “出事后你回来,可有发现正房中少了什么?比如桌椅,茶壶,摆件……” 邹氏想了想说:“有个书架,本就没几本书,早便说不要了,换个百宝阁,我回来后一时伤心没注意,也是后来才发现书架不见了,那时下人已经换了,我想可能是她爹出事前将书架撤了……” “既然是撤了,理应能在家中找到才对,都是好木头做的吧?怎会直接扔了?” 邹氏想了想说:“确实是,我还真是未曾想过这个,但家中其他地方没有见过这个书架。” 贾川看向身后的高云天说:“让吴兵的人问清楚铺子在哪,随便找个理由去将这位大侄子叫回家中来,他若拖延,直接绑了带回来,但切莫提及五个月前的案子。” 高云天最喜做这样的差事,他从刚才贾川的一系列问题中已是听出了端倪,急匆匆走向前院,吴兵带人等在院门口,他指了三人跟着高云天一起出了院门。 …… 没过多久,高云天拎着王顺发回来了,而贾川此时经邹氏同意,等在后院正房中。 高云天一进门松开拖住王顺发的手说:“你又猜对了,他说铺子里有事,稍晚些再过来。” “怎么能是猜出来的?做贼的都心虚,看到衙役这身行头他就得哆嗦。”贾川说罢看向王顺发。 果然王顺发在颤抖。 “你就是在这里将你二伯劈死的吧?”贾川指了指厅中靠睡房一边摆着的百宝阁,沉声问。 王顺发双腿一软,晃了晃,差点跪地,但他挺住了,颤抖着答道:“不是已将凶犯捉拿了吗?怎的……” “你以为你造的那点伪证真能蒙混过关?你在这里将他用斧头劈死,而后想要将尸体拖去后院扔到井中,奈何你身子骨太弱,拖到井边便没了力气,且那时候惊动了家中下人,你许给他们不少钞银吧?你本想让他们帮你将尸体扔进井中,想要做出失足落井的假象,但那二人不肯帮你是吧?若是真这么做了,他二人带着你给的钞银只能逃,逃去哪呢?真说有一日被抓了,他们有嘴也说不清,所以,最终你想到了栽赃。” 王顺发张着嘴,有那么一刻连呼吸都忘了,想起来后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此时他虽还没有工夫想到狡辩,但总还能撑住,可听了贾川后面的话,他再站不住了,瘫倒在地。 “可我有一事想不通,你为何要将那书架拿走?” 高云天和陈默都想不明白,一个书架怎就让王顺发破防了呢? (本章完) 第94章 尊卑 第94章 尊卑 这时吴兵急匆匆来到后院说:“衙门里来人,说是汉王府的长史让你赶紧回衙,商议粮食运回的事。” 贾川哼了一声说:“让他等着吧,告诉来报信的人,先别回去,回去也是挨骂,等着我一起吧,快了。” 吴兵转身离开,看都没看瘫坐在地的王顺发一眼。 “按理说,别管你想栽赃谁,这人动手时让书架染上血再正常不过了,你为何要将书架拿走?”贾川蹲下来,盯着王顺发问。 王顺发不敢看贾川的眼睛,惊恐让他不知所措,眼神更是飘忽不定。 “因为书架上留下了你很多血手印吧?你与二伯先是发生了口角,而后你怒气之下出去寻了一把斧头回来,那时候天还没黑吧?你二伯不信你敢如何,他上前夺你手中的斧头,别看你年轻,可你身体不咋样,未必有你二伯有劲儿,争斗中,书架倒了,也许是个契机,你有机会用斧头砸向你二伯……看到那么多血涌出来,你一下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乱之中你能想到的是先将书架扶起,你将尸体先摆在一旁,唉,你没事的时候都未必能将书架扶起,更莫说你心慌意乱之时了。” 高云天听懂了,他接口道:“他当时想恢复厅中原貌,首先便要扶起书架,必定是试了又试,书架上到处是他的血掌印,这东西比个大小,便可知是谁的,所以他事后将书架弄走了。” 贾川站起身说:“他一开始脑子很乱,没想好该如何应对,还想着将尸体扔到井中,是那两个下人出现后,让他清醒了一些,知道抛尸不行,我刚才说了,这事儿发生在白天,若是晚上,他还真未必能想到将书架弄走。” 陈默问:“为何?” “因他并非蓄意谋杀,而是激情作案,呃,就是没有提前谋划,冲动下动的手,若恰巧是晚上,夜黑容易使人心盲眼瞎,像这种留痕迹的事,怕是注意不到,即便在白天,如果是激情犯罪,因为注意力的过度集中,也是容易忽略掉一些事的,大脑不给反应,就跟眼瞎一样,但若是提前谋划的,便不同了,这种案子,但凡办案人心思细一些,当天便应该查明,更不会抓错人。” 高云天看向陈默,想问:你听懂了吗? 陈默正好也看向高云天,看到高云天疑惑的双眼,便也就踏实了。 “说说吧,因为点啥呀?你二伯对你算不错了,你还想要啥?”贾川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问。 王顺发呆滞的盯着地面,没吭声。 陈默上前踹了一脚,厉声道:“问你话呢!” “他这身子骨,你一脚再将他踹死。”贾川皱眉提醒道。 “放心吧,我收着力呢,不然他能是只趴到地上?” 高云天说:“要我说带回去用刑,知道疼了自会招供。” “听说你也当爹了?几个孩子了?男孩女孩?多大了?” 贾川像是随意的一问,趴在地上的王顺发突然捂着脸恸哭。 这动静并不大,却哭得陈默和高云天俱是一愣。 贾川刚要趁机再来两句刺激一下,王顺发竟是开口了。 “你们是不是,抓住张三和李四了?”王顺发声音颤抖着:“若不是他们俩出主意,我也不会栽赃给木匠,可,可当时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大伯家知道我家落败了,几年了连门都没让我进,二伯虽是帮衬过几次,可哪一次不是我苦苦哀求?大伯家也就算了,有我两位堂兄在,我确实要不来什么,可二伯家不同,他没儿子啊,王家的产业自然是要留给王家人,与其次次哀求,不如索性将铺子交给我打理,如此一来,二伯可歇息,我家也有了进项……” “你二伯还不到四十岁,你让他歇息?”高云天瞪眼问。 “就算是不歇息,也可以让我到铺子里帮手……” “你没在铺子里帮手?”贾川纳闷的问。 “我说的帮手不是做伙计,一个月那点工钱怎够用?让我早些上手不好吗?我耐心劝了多次,可他总是敷衍我,那日,那日竟是说出有了外孙,将来铺子可以交给外孙打理的话来,我能不急吗?他知道为外孙打算,我就不能为自己儿女算计?” 陈默皱眉问贾川:“我怎么听着像是王文元自己招来的祸事?他若是像他大哥一般,关上门不搭理,现下理应还活着。” 贾川点点头,站起身说:“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历朝历代都不缺,将他绑了带回衙门。” “不是,你听我说,不是我想杀他,是他找来的斧头想要将我轰走,我……” 贾川没心情听王顺发辩解,大步走出屋子,老木匠在狱中五个多月,家中老小不知如何度日,赶紧放出去是正事,高云天上前熟练的将激动辩解的王文发绑了。 贾川都走到门口了,突然站住脚转身说:“你二伯让你在铺子里从学徒做起,便是打算来日将铺子交给你打理,这一点他们夫妻二人私下里说过多次,可惜你将二伯为你家做的事当做理所应当,稍不合意便心生怨怼,二伯越是体恤你,你越是得寸进尺,案发当日若非你又说了些理应如何如何的话,你二伯也不可能说出店铺可以给外孙的话来。” 高云天绑好王顺发说:“你多余与他废话,他若是听得懂,便也就不会做出这等样的事来了。” 王顺发张着嘴,再未发出一个字。 …… 一行人回到衙门,钱巽早就等得不耐烦,他等不及贾川去二堂见他,直接找到前衙,可哪里有贾川踪影,他气得直跺脚,命衙役再去找。 衙役找了一圈才知贾川先去了后宅,又去了牢房。 贾川去后宅是为老木匠讨要补偿去了,林圩知道钱巽没走,只得在病榻上躺着,可贾川已经将第一起案子查明,连人犯都带了回来,林圩哪里肯信? 贾川便让高云天讲了讲大概,林圩没想到这案子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显,当初他是怎么想的来着?怎就凭那几样东西便信了是老木匠所为?老木匠一直不肯招供,他上报刑部也还是发回重申,这案子便放在一旁了,他还真未曾因这个案子收受过谁的钞银。 “真的未曾收过?” 贾川沉声问了一句,林圩马上想起来,死者的侄儿曾拖人给过一些,当时说的好像是家人想早些让死者入土为安,因没有过分要求,所以给的钞银必定不多,可眼下贾川要的是能让老木匠一家安稳过年的数,林圩有些心疼,却又不得不给。 贾川还嘱咐,张三李四这俩人也需尽快抓捕归案,这等样的下人去到谁家都是祸患,林圩连连点头。 贾川要到钞银便去牢房,亲自帮老木匠去了身上枷锁,又将钞银交给老木匠,更是命衙役用马车送老木匠回家,临别时还嘱咐老木匠:“找个好郎中瞧病,我过两日去看你!” 这话不是说给老木匠听的,是说给送老木匠的衙役听的,贾川不敢让吴兵派人去,离开了贾川,谁单独行动都会有危险,可老木匠怀中可还有不少钞银,只有这样才能让送人的衙役不敢乱来。 当钱巽知道贾川让他等着,竟是去送别一名被冤枉的老木匠时,怒火达到了定点,之前的种种小心谨慎都被怒火烧没了,等他见到贾川时,厉声质问:“你心中可还有尊卑?!” 贾川心里惦记着司房中那厚厚的卷宗,本不想搭理钱巽,但他也知道不给个回话,汉王府不会罢休,这才不情不愿的来到二堂。 贾川一进门便被钱巽这般质问,他很认真的回答道:“有啊,所以先去送老木匠。” 钱巽一下没转过弯来。 贾川又开口问道:“你找我何事?” 钱巽做了一个深呼吸,沉下脸来,说:“原本汉王府与州衙相处的很是融洽,汉王府对州衙也是处处帮衬,知道州衙粮仓不堪用,便……” “我还有公务在身,粮食的事不归我管。”贾川转身便走。 钱巽错了一下神,贾川都快迈出门槛了,他赶紧上前拉住贾川说:“不是你要郝文三日内将粮食运回的?” “是啊,他没告诉你后半句?不运回我便给皇上写信,就说汉王府私屯粮草,没听说谁家粮食没地方放,放到别人家的,但运回粮食这事儿,不归我管,你去找好同志。” 贾川扒拉开钱巽的手就要往外走。 钱巽呆愣了片刻,追了出去。 “你可知我是谁?”钱巽再次拉住贾川质问。 “我知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还知道你是谁吗?”贾川问的很诚恳。 钱巽脑子那叫一个乱,但还有个清晰的目标。 “汉王等了你许久了你即刻与我去汉王府拜见王爷!此乃礼数!” “美得你!”贾川双目一瞪:“礼数?他懂吗?刚刚我告诉你我懂尊卑,怎么,没听出来?你愿意当狗,便不要往人堆里扎。” “你,你敢辱没朝廷命官?!” “你还知道是朝廷任命的?回去告诉汉王,有本事杀我,没本事受着,我有公务在身,没工夫听你乱吠。” 钱巽气得乱了分寸,嚷嚷道:“来人啊,将此人绑去汉王府!” 钱巽倒是有随从跟随,但只有两人,两人识趣的看了看陈默,象征性的向前迈了一步,便站住了,他们庆幸贾川身边的一个矮个子开口了。 “长史,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若王有过,则诘长史!长史有奉王令旨行事,务要停当,有窒碍难行者,当竭忠谏止之责,如有怀姦依势、以售私情、害地方者,抚按三司会同参奏治罪!长史有劝导藩王尊君明礼,维护地方安宁之重责。” 吴兵上前说了一通贾川似懂非懂的话后,又退了下去。 钱巽喘着粗气,在想这人是谁? 贾川叹了口气,问吴兵:“藩王府长史任期可有固定年限?” 吴兵又上前一步答道:“无固定年限,但也遵循三年初考之规定,朝廷随时可做任期调整。” “哦,就是说随时可调换长史。” “是。” 钱巽在吴兵说出‘若王有过,则诘长史!’时脑子便清明了,他当时也是因为这句话才投靠了汉王,曾经被汉王软禁过的长史是幸福的,就像他刚调任到此时一样,被软禁,被架空,不知道王府的任何事,多好!但有个条件,就是要在汉王反之前又被调离,不然,汉王反的时刻必定一剑送走。 先帝继位后,频繁更换汉王府长史,一是为了加强对汉王府的监控,二是避免长史与汉王勾结,就问这个时候谁愿意来乐安做这个长史? 新皇登基便将他调任此处,时间并不长,他不愿意来啊,来了之后也被汉王晾晒了几日,而后又软禁一般的隔离了几日,再然后朱恒过来跟他聊了聊,聊的很直接,当时便用到了这句话‘若王有过,则诘长史’。 何意? 你虽然长着一张嘴,但没用,只要汉王在你任期反了,你便是死罪。 能不能做个忠臣?能啊,朱恒说的很明白:“你刚调来王府,想要调离怕是没这么快,王爷的脾气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忠臣没那么好做,长史之责你最是清楚,有些公务做不到便是罪过,更何况,若是某些事一旦王爷做了,你知不知情的都是死罪,相反,你若是真心辅佐汉王,来日……必是内阁中一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京中那位既然将你派来,便是已将你舍弃。” 钱巽思想上抗争过,他想起任职之前皇上特意招他进宫,面对面的嘱咐过他:“……今简尔为长史,宜悉心辅道,谕以德义,使博究经史,以知古先圣贤之行事,及修身齐家之道,屏邪佞,亲忠良,随事规诲,务归于正,尔等慎毋阿顺,苟容畏缩不言,以负朕委托之意。” 当时钱巽听得便心中哇凉,汉王又不是个孩子,还能再教育? (本章完) 第95章 两年前的杀妻案 第95章 两年前的杀妻案 在钱巽心中,他会被调任汉王府长史,与朱恒说的一样,是皇上舍弃他的表现,他想做忠臣便要豁出去性命,但将性命豁出去了又能在汉王谋反这件事上,溅起几滴水?他死了,家人靠谁?最终也是穷困潦倒,苦苦挣扎,到那时,谁会记得有个铁骨铮铮的长史没有屈服汉王,做了朝廷忠臣? 何况太宗皇帝是如何谋得皇位的?那时何等艰难,如今汉王可比当初的燕王实力强多了,若是成了…… 所以,钱巽想通了,不如放手一搏。 贾川与吴兵一问一答尽是威胁的话,钱巽只当没听到,他本就没有后路能退,真说眼下便将他调离,未尝不是好事,汉王可还没有反呢,他回京顶多给个闲职,再无升迁之望罢了。 至少钱巽是这么劝慰自己的。 更何况贾川来乐安是办差,没有证据便可说动皇上随意调动王府长史?钱巽不信。 再说,他叫贾川去面见汉王也是遵循礼数,哪里有错? 只见钱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身说:“你既然知晓长史之责,理应与我去面见汉王,将昨日之事讲明,勿让谣言满天飞,百姓跟着遭殃。”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昨日的事?谣言?你是忘了那些话就是我说的了?我说的是谣言?你查了?人证我都给你送到门口了,你可有审出是谁派来杀我的?若是没有,你怎就将我说的定为谣言?” “你……” “拿出证据,用证据说话!眼下我确认是汉王想杀我,你还想让我去汉王府?想看着我送死?别跟我讲礼数,这东西汉王府的人有吗?你若是觉着我这般行事不妥当,你给皇上写信告我,我也告你,看看皇上信谁?!” “你莫要仗着皇上信任便任意胡为,这是在乐安!” “啥意思?这地界不归皇上管?你脑袋瓜一热破罐破摔那是你的事,但你多少也要考虑考虑家人,差事没办好顶多是降职,参与谋反那可是牵连家族的死罪!” “你,你信口雌黄!”钱巽气急败坏:“这等罪名你随口便说,可见……” “他都敢做到明面上,还怕人说?脑袋扎土里就觉着别人看不到你了?蹦跶吧,我看你还能蹦跶到几时!” 贾川说吧,扬长而去。 钱巽在冷风中呆愣了好一会儿,这等‘直爽’的人他是有年头没见过了,这人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钱巽内心慌乱的随便想了想,若是换个人这般说,他立刻便敢将此人拿下问罪,可贾川这般直白的说了,他好像确实不能如何。 钱巽在冷风的加持下,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乐安与往常不同了。 钱巽不敢多待,匆匆回了王府。 …… 贾川直接去了牢房,半路还不忘让衙役去后宅通知林圩,钱巽走了,可以出来上班了。 贾川的办案宗旨是先与嫌犯聊一聊,再把卷宗看一看,现场走一走,案发现场周围群众问一问,基本上便能处理一起悬案,只因发生在百姓家的案子,大多都有迹可循,这地方的人尚且没有反侦查能力,在他们看来或许有银钱买通州衙官吏更重要。 但也因过程耗时,这一天贾川除了查明王家杀人案之外,也只是又查明了一起偷盗案。 林圩虽说勉强到前衙工作,但只看看卷宗便觉得累的不行,又回去躺着了。 贾川知道的时候,已是黄昏,他叹着气走出了州衙大门。 今日这么多人陪着,贾川更是一点没担心,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汉王府再动手,还是想消停两天。 想到州衙牢中那些囚犯,贾川希望汉王府能消停两日,让他腾出手来清理一下所谓的悬案,可冷风一吹,让他想到快过年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是啥时候过去的他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快入冬了,离过年也不远了,他希望大家伙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快乐年……史书上朱高煦是哪一年谋反被抓的来着? 贾川骑在马上,使劲搜索着记忆,他不怕想起来的日子还有好几年,他怕他的出现改写了历史。 还好,他想不起来。 这就像算命一样,都是好事也就罢了,可怎么可能未来都是好事?那些糟心的事提前知道又能如何? 贾川根据今日钱巽来这一趟推断,汉王应该是强行忍下了这口恶气,等上几日朱瞻基对王府定会有旨意到,到那时,贾川希望汉王还能忍得住,不然他还要想法子再折腾出点事儿来,又不能往别人身上引,只能自己以身试险,比如像今日钱巽想让他去王府,过两日他恐怕会不请自去。 汉王府的这些人也是这么想的,先等等看京中是何态度,若是只有朱瞻圻住处命案,朱恒根本不觉得这叫事,若此事是贾川安排的,朱恒只觉着贾川幼稚可笑,可毕竟还有个张兴,当街杀人这事儿是州衙治理不当,与王府无关,唯独张兴这个人需要解释一下,朱恒拟定了辩解的折子,只等收到京中反应后汉王递上去,这事儿翻篇之后,再商议如何惩治贾川。 这不是朱恒想要的程序,哪怕听了王斌的慷慨陈词,朱恒还是觉得小小一个判官,就算偷着杀了,只要没有留下实证,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对汉王如何。 贾川是不知道汉王府里有这么一个‘知心’人在,要是知道必定会将好同志的名号颁给他。 …… 贾川一行人很是安全的回到宅子,吴兵召集自己手下开了个会,而后向贾川汇报说:“今日王府甚是安静,并未在宅子周围加派人手。” 贾川想了想说:“也好,大家都冷静一下,你也好找到能下手的地方,庄子那边可有异动?” “不敢接近,看着依旧很安静。” “等着下雪吧,眼下离远一些。” 吴兵犹豫了一下问:“铁匠和张兴你都是急匆匆的送往京城,为何朱瞻圻还留在宅子里?” “他是烫手的山芋,我送去京城皇上也是难办,那小子告爹有经验,不论真假必定添油加醋的一通乱说,若真的都说实情还好,就怕里面掺杂着瞎编的,一旦被人找到,整篇可都做不得准了,皇上怎敢轻信这位堂弟的话?我送去也是给皇上添堵,留在身边或许还可有用。” 吴兵点点头。 “早些歇着吧,明日继续查案。” …… 转天,贾川到了州衙直接去后宅,陪着林圩审理一上午民事纠纷的案子,贾川越听越搓火,本来都是一些当时便可审明的案子,偏要拖着,一帮穿着官服的人日日不做正事,只琢磨着如何升官发财。 郝文便是在贾川怒火憋不住的时候出现在堂前,他不断的给贾川递眼色,想让贾川出来,贾川看到了,不想理,郝文便在堂前来回踱步。 贾川心烦,起身走出大堂,没好气的问:“你吃多了来回溜达?” 郝文也不管好听不好听,直接说:“王府说你不肯与他们商议运粮具体事宜,粮食……暂时运不回来,我……” “随便!又不是我的差事,我照实给皇上写信便是了。” “哎呀,别动不动便打扰皇上,我这不是在尽力说项,最好你能亲自……” “交给王府所谓租粮仓的银子一并运回来。” “啊?这,这如何讨要?” “我就问你,修缮粮仓需要多少银子?你每月交给王府租金又是几何?加在一起可是够将粮仓修缮稳妥的?” 郝文愣住了,他没算过这笔账,还觉着这般贪墨没人能发现,谁会去跟王府对账? “我说了,你一并都运回来我不吭声,少一两,你自己进京跟皇上解释吧!” 郝文登时急了:“你凭何……” “凭我能跟皇上说上话!” “让你与王府商议你又不去。” “这是你的差事!” “我……” 贾川转身回堂上听林圩审案去了。 郝文在原地转了两圈,离开了前衙。 …… 下午,贾川本想查一起两年前的杀妻案,案犯在未定罪前病死在狱中,这案子便一直搁置着,但林圩表现出来的懈怠让他不敢离开,这般看着都还慢吞吞的,要是不在身边,林圩怕是又要回后宅歇息去了。 林圩不愿意审案很重要的一点是,他需要退脏银,不论是争家产的,告欺诈的,邻里间发生斗殴的,或是违反律令被抓的,在最初审案时,或多或少,被告原告都有人钞银疏通过,州衙官吏都有灰色收入,可眼下审案,只要有人提出质疑,贾川便让林圩赔付,林圩表示不服,又不敢说,只能以懈怠表示抗议。 如今州衙上下不管官职大小,对贾川都有些敬畏,一是知道贾川是受了皇命来乐安的,目的嘛,大家像是都心知肚明,就是来与汉王对着干的,二是见到贾川真的敢与汉王府对着干,且汉王府拿贾川半点法子没有,连汉王府都这样,他们也只能敬畏了。 所以眼下州衙虽有知州,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真正主事的是贾判官。 百姓间也是这么传的,王府中人自然有耳闻,却无人敢在汉王面前提及此事。 …… 下午未时,林圩看着是真撑不住了,贾川便放他回后宅休息了,而他去了司房,仔细又看了看那杀妻案的卷宗,而后喊了一名衙役带路,带人离开了州衙。 路上贾川在脑子里捋了捋案情。 两年前的夏日清晨,城南一户人家传来惊叫声,惊醒了四邻,好事的邻里迅速冲到刘家院中,惊叫声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人们看到的是刘家老两口跌坐在大儿子住的房门口,房门上清晰可见有暗沉的血迹。 刘家的大儿媳马氏被人杀了,报案的是马氏娘家,仵作验尸报告上写的是死者先被勒死,脖颈处有明显勒痕,而后又被凶手用剔骨刀在胸腹部捅了十余刀,因是死后被捅所以出血不如生前,且伤口形状也与生时被捅不同…… 贾川对这个尸检报告还是认可的,当时的仵作和办案人员也算是认真的,仵作通过死者伤口形制断定凶器是剔骨刀,而刘家厨房的剔骨刀确实丢失了,且出事当晚刘家大儿子刘长未曾归家。 是未曾归家还是回来又走? 刘家老两口坚称未曾回来过,可刘家女儿也就是死者的小姑子说漏了嘴,说是半夜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后又改成听错了。 刘家老两口是老来得女,这个女儿比儿子小了十一岁,孙儿孙女满地跑了,女儿还未出嫁,案发时,刘长二十八岁,妹妹刘末十七,孙子孙女与老两口住在正房,刘长夫妇住在东厢房,刘末住在西厢房,刘家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家中也是靠老刘头和儿子在城中卖卖苦力过活,日子也仅是能吃饱肚子罢了。 刘长的供词说当晚留在好友家饮酒,喝多了便在好友家歇息了,天亮后邻居跑来告知家中出事了,他才知道妻子被杀。 审案时,衙役对刘长曾用刑,但刘长始终不肯承认杀妻。 或许是用刑过多,二十八岁的刘长在狱中一年后病亡,与此案有关的一众人证才得以回家,其中便包括刘家老两口和女儿刘末,还有刘长那位好友…… 按照律法,囚犯死于狱中官员是要受罚的,尤其是淹禁久的,但规定是规定,尤其是这起案子历经上一任知州和这一任的林圩,刘长伤在上一任知州,死在林圩任上,虽未结案,好像又能相互推诿,这案子便一直悬着了。 再加上大领导在这两年换了仨,各部官员也是换来换去,贾川一开始想不通为何张政都不理,他可是在任五年多了,这案子他必然知情,后来想到卷宗中一句话:刘长爹娘一开始咬死刘长一晚上未归,后曾改过口供说半夜听到院门有动静,后又再次改回来说未曾听到任何动静,再加上刘末也改过口供,认定刘长为凶犯便也就顺理成章。 只是刘长受刑也不肯认下罪行。 (本章完) 第96章 今日事今日毕 第96章 今日事今日毕 这案子在贾川看来有几个疑点,之前审案的人一直立志于让刘长认罪,但没有找到作案动机,一个男人会亲手杀妻有几种可能,最可能的便是头顶绿了,且被捉奸在床,此案不适用,不说奸夫怎敢半夜还留在刘家,只说这等事动静肯定小不了,刘长杀妻却放了奸夫,就算奸夫是个惹不起的人物,那也没必要先勒死再捅刀,怒气冲天的时候捅比勒更方便。 若是刘长在外听到了什么,回家歇下之后趁马氏不备动手勒死,而后怒气未消取刀乱捅泄愤,冷静下来之后,理应想的是如何处理尸体,这一世为这样的凶杀案提供了便利,只说暴毙而亡,或说急症不治,娘家也不能说什么。 跑什么呢?那么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摆在那眼前,告知家人,收拾现场,给死者换上能遮盖伤口的寿衣,及时买好棺材,这事儿没几日便过去了。 再有杀妻的可能,便是有了新欢,新欢想要正妻的位置,那便是预谋好了再杀人,这案子也不符合,既然是预谋,肯定要想好如何处理整件事,像这般杀了之后自己也进去了,怎与新欢比翼双飞? 还有便是马氏长期欺辱公婆,刘长忍了又忍…… 说不通,但凡发生过口角,这起案子都不可能这般被发现,一家人齐心协力还能掩盖不住?怎会有清晨的惊叫声传出来? 所以,贾川要走着一趟,他想知道的是作案动机。 案发过程也有疑点,先勒死再捅刀,这里明显有泄愤的意思在,一个家中妇人,谁会跟她有这么大的仇?若凶手是与死者有仇怨的,半夜突然出现在家中,死者怎会不呼救?直接进屋趁死者熟睡勒死?那死者睡的有多沉?房门不上栓吗? 这些都要问问清楚。 这次几人骑马,衙役骑驴,贾川想的是时候不早了,去看看之后,直接下班回家,所以没有骑驴。 …… 刘家所在的巷子也属陋巷,与朱瞻圻之前住的地方差不多。 贾川看着破损的院门,皱了皱眉头,一年的监禁生活,家里落败也是必然,只是不知死者的一双儿女那一年是如何过活的。 衙役上门拍了拍破损的院门,老刘头打开院门那一瞬间,差点坐地上,贾川赶忙上前搀扶,而后温和的说:“我们只是来问问案情,不会将你们再带走,老丈放心。” 老刘头惊恐的看了看贾川,又看了看院外的一行人,浑浊的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吴兵马上上前帮老刘头顺气。 贾川叹气,扭头问高云天:“可带了钞银?” 高云天皱眉说:“你又要做善人!” “想要知道实情,总要有点付出。” 贾川话音刚落,老刘头醒了,吴兵迅速从怀中掏出几张钞银塞在老刘头怀中说:“你先拿着,这样能安心些,我们只是来问问当年案情,不会再将你们带走问话。” 老刘头看到钞银,登时便能自己站立了,他将钞银快速塞入怀中,长衫几处破损,隐约能看到钞银。 “老丈咱们就在院中坐坐……”贾川搀扶着老刘头朝里面走,话还没说完,他便说不下去了。 坐哪好像没什么区别,院中正房和东西厢房破损严重,离了歪斜,一名白发老妇人被两名孩子搀扶着站在正房门口,浑身颤栗,看样子也是吓的不轻。 贾川对带路的衙役说:“这两日你带些人来帮刘家修缮一番,天冷了,老人和孩子都受不了,一应费用找他。”贾川指了指高云天:“此事若是做不好,莫怪我不讲情面。” 衙役赶紧应是,而后仔细看了看各处破损情况。 院中有两个木凳,贾川扶着老刘头坐下,自己拎着木凳摆在老刘头面前坐下问:“这一年,你们过的挺难的吧?” 老刘头抹眼泪。 贾川看了看不知几岁的两个孩子,骨瘦如柴,表情呆滞。 “你女儿刘末可在屋内?”贾川看到紧闭的厢房房门问。 “嫁人了,若不是她嫁出去了,时不时的送些吃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早就饿死了。” “哦?嫁去谁家?可会苛待她?” “唉,不是什么好人家,但对我闺女也算不错,至少给娘家送些吃食那家人不拦着。” “不是什么好人家是何意?”贾川纳闷的问。 老刘头欲言又止。 贾川想了想扭头对高云天说:“你给衙役些银钱,让他去买些糕点,嗯……再买些吃食来,你先看看他家还有没有锅,没有买一个回来。” 老刘头一听即刻又多了一分精神,竟是拉着贾川的手哭诉道:“你说这等样的灾祸降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来,哪里还有活路!” “你们案发那晚睡下时,刘长还没有回来是吧?” “唉,他走的时候便说那晚不回来,不然喝不痛快,总要惦记着宵禁。” “那晚你们究竟有没有听到动静?” 老刘头想了想说:“是有动静,可谁知道是不是一些小畜生整出来的?哪想到衙门就是抓着这件事不放,好像听到动静就是我儿回来了,平日里动静多了,老鼠,刺猬,黄鼠狼……” “既然刘长说了晚上不回来,家里自然不会给他留门,也就是说当晚院门是上了门栓的,他们自己房屋的门栓也应该是上了的,对吧?” 老刘头摇了摇头说:“真记不清了,上拴也是儿媳妇去上拴,再说,你看我家这院墙,上不上的有何区别?” “转日清晨你可注意过院门是开的吗?你们能发现儿媳被杀,显然是她的房门没有上拴。” 这一点案卷上没有写,在贾川看来这一点很重要,但当时必定十分混乱,除非当时想着问清楚这一点,不然那再想追问怕是难有真实答案,如今时隔两年再想问,更是如此。 果然,老刘头继续摇头说:“真不记得了,当时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理会院门开没开,谁开的?反正儿媳的房门是开着的。” “可周围邻居进来了,是不是说明……” “唉,他们翻墙就能进来,进来后再去打开门栓有何难?” 贾川看了看院墙,差不多刚到高云天脖子,这种院墙本就不是为了防谁的,只是画了个界限罢了。 而死者的房门……要么当晚没有上拴,要么因为什么死者曾开门出来。 贾川抿了抿嘴又问: “刚说刘末嫁的不是什么好人家,可是那家逼迫你们不得不将女儿嫁过去?” 老刘头只是叹气摇头,就是不肯解释,贾川只能再扯些别的,直到衙役大包小包的回来,说明日再去取锅,老刘头感动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再看到孙儿孙女狼吞虎咽的坐在门口吃得满嘴流油,老刘头才说: “那户人家霸行这一片街巷不是一日两日了,只因,只因他堂兄在汉王府中当差,他又是家中独子,平日里没有个正经差事,偷呀,抢的,衙门知道了也不敢管,名声差的很,唉。” “不过是有个亲戚在王府,便张狂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偏州衙的人就是不敢管,一次告官不成,两次不成,谁还敢告?被他惦记上只能自认倒霉。” 贾川皱眉问:“所以,将女儿嫁给他是不得已的事?” “唉,我们在牢中待了一年,家中无人,孙儿孙女全仗着邻里帮着照看,家中本就没什么值钱的物什,可家中无人,便有黑了心肠的将能用的都偷走了,莫说铁锅,便是被褥都未曾剩下,出来后我们一家如何过活?唉,之前啊,他便看上我家闺女了,我们惹不起,但也不能让闺女嫁给这样的人,我家虽穷,但闺女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家上门提亲,当时把我吓的……” “你们婉拒了?” “是,我豁出命去也不能让我闺女受这份委屈啊!”老刘头抹了抹眼角。 “他们可有做什么?” “我以为后面他必定会找我家麻烦,哪知一直没动静,直到我们出来,他家又来说这事儿,闺女说她愿意嫁,当时……唉,我们老两口眼一闭倒是省事,可两个孩子咋办?闺女说她是真的愿意,至少能吃饱饭,先活命吧。” 贾川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问:“你们过的这般艰难,亲家就没说管管?” “能让闺女隔三差五的送些吃食便已不错了。” “他家离你家远吗?”贾川起身问。 “你,你要干什么?”老刘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惊恐的问。 “自然是去找你闺女问问当日案情。” 老刘头急急的道:“你连他家大门都进不去。” 贾川挑眉:“不让我进,我砸了他家大门!” 老刘头惊慌的道:“你莫要去惹他,他急了,我,我闺女在于家可……” 贾川沉着脸说:“陈大哥,告诉他,我是谁?” 陈默上前一步高声道:“跟汉王府对着干的,州衙新任判官!” “这么……简短吗?”贾川皱眉问。 “只要让他知道你是谁便可,说那么多有何用?”陈默退后一步说。 老刘头显然是知道的,他惊愕的看着贾川,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本官早就说过,汉王府中人若是再为非作歹,你们敢告,我便敢查,更敢抓!更何况我去他家只是问问当年案情,你觉着是谁惹不起谁?他敢事后对你闺女如何,你便到州衙找我……” 老刘头忙说:“你去问完走了,他必然会问起是谁将你们引去他家的,周围邻里都知道你们先到我家了,我还能有机会去州衙找你?” 贾川重新坐下,琢磨了一下,说:“你先跟我介绍一下他家情况,我看看去了之后……如何帮到你。” “还能……帮到我?”老刘头惊讶的问完,发现贾川的脸色变了,不再温和,他转头看了看搂着孩子们,坐在房门口的老太婆,咬了咬牙扭过头来说: “于家那条臭鱼……他家有间胭脂铺子,生意也就那么回事,听说全靠王府里那位堂兄,王府里女人多……反正是吃穿不愁吧,他家之前不是乐安的,是跟着王府迁来的,一开始谁家识得他们?他去酒楼茶肆从不给银钱,街市上买点什么也是凭心情给上几文,自然有人告官……” “臭鱼的堂兄在王府是个小头目?” “听说是,管着百十号人呢,其实每次告官之后,虽不会对他有何惩戒,但他总能消停几日,谁知他竟是看上了我家闺女……那臭鱼虽只有二十出头,后院女人好几个了,却未曾生下一儿半女,他家着急……” “你女儿不是正妻?” 老刘头垂下头,悲戚的慢慢摇了摇头。 贾川再次起身,说:“你要信我,我既然要去,便不会给你家惹麻烦,你只需耐心等着衙役来给你修缮房屋,而后找些零活养大孙儿孙女,待他们成年了你们老两口的日子也就好了。” 老刘头还要拦着,陈默横在中间,老刘头不敢再多言,只能将臭鱼家住何处说清楚了。 …… 臭鱼家离州衙倒是不远,贾川一行人上门的时候已是黄昏。 高云天叨叨了一路,这个时辰还不回家,不等于是给王府机会下手吗? 其实贾川心里也犹豫过,本想着下班前去刘家问问案情,明日再说其他,可今日下午去过刘家的消息说不准会传到于家,臭鱼会做什么?贾川不知,这个麻烦是他招惹的,自然要他来解决,至于王府……贾川看了看周围这些人,只要在于家耽误的时间不长,王府收到消息再来安排,应该来不及,大不了再打一架,贾川现在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已无所畏惧,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而王府里的朱恒收到消息的时候,确实动过这个心思,但他现在不敢轻易提出意见,只能派人盯紧,真说准备不充分,没杀成不说,再被贾川留下点什么都是麻烦,尤其是他的麻烦。 另一方面贾川这个举动让朱恒觉得像是个‘请君入瓮’的计谋,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查案?谁信?! …… (本章完) 第97章 小鱼吃虾米 第97章 小鱼吃虾米 贾川只想到王府没时间准备,没想到他们会对他的职业精神有质疑,更没想到于家在他们报上名号之后真的不给他们开门。 “踹开!”贾川霸气的喊了一声。 吴兵手下几人上前撞门,撞了几下,院门打开,一名看着身强体壮的中年人站在门前张嘴刚要喝问,高云天上前一脚将其踹倒,而后一行人便进了宅子。 这宅子从外面看倒是气派,可真的进来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于家在乐安几年,从来都是旁人巴结他们,或者他们欺负别人,这么被人冲进宅子的事,莫说从未发生过,便是想都未曾想过,所以贾川他们在前院站了片刻,刚要自来熟的进厅中歇息一下,于家的管家才带着几名下人赶来。 贾川纳闷,没等管家开口,先问道:“你们反应也太慢了,这要是有贼人闯进来,该杀的怕是都杀完了,此刻正拿着金银细软往外跑呢。” 管家大怒,用手中棍子指着贾川问:“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于家放肆!给我打,往死里打!”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只是眨眼的工夫,管家及他带来的下人倒地哀嚎,这动静终于将主人引了出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正房房门的门缝里喊了一句:“快去王府将清儿叫来,就说……” 陈默的脾气怎会让他将话说完,两步上前,踹来房门,中年人倒地大叫:“你们可知我侄儿是谁?” “汉王想见我,我都不见,你侄儿是谁也配进我的耳朵!”贾川背着手迈过门槛进了屋。 吴兵的人将院门关好,留下两人守着,剩下的人也不用宅子里的人带路,在吴兵的带领下去找角门和后门了,这得穿过后宅,后宅顿时一片惊叫声。 高云天和陈默跟着贾川进了正房厅中,贾川坐到上首位,不客气的问:“你儿子现下在何处?他来的快些,你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中年人也是识时务的,没有片刻犹豫便说:“在后院刘末房中用饭。” 贾川屁股还没坐热便起身说:“你带路!” 高云天拎起中年人,中年人踉踉跄跄的前行,陈默在后面看着很是来气,推了一把问:“你们家平时不是很张狂吗?” 贾川说:“有些狗,主人在的时候便会狂吠,发现主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它会夹起尾巴,等主人来了,他便又会张嘴狂吠。” 后院的惊叫声还在此起彼伏,贾川不解的问:“这是踩谁尾巴了?老吴他们又没有进屋,他们叫唤啥?” 高云天哼了一声说:“没见过这阵仗,自己吓唬自己呗。” 这宅子虽是个两进的宅子,但在侧面开出了一个大院子,占地还不小,院中建了好几个小院落。 中年人带着几人到了中间一个院子,指了指说:“这就是刘末的院子。” 陈默又推了一把,中年人差点栽倒地上。 “叫门!” …… 于白正与刘末用晚饭,刘末讨好的想着伺候好于白,提一提给娘家修修房子的事,怎知外面一直闹哄哄的,刘末有心叫小丫鬟出去看看,于白却说:“看什么看,不知道又是谁想哄骗我过去,一个个的蛋下不出一个,还有脸惦记着我手中的银钱!” 刘末缩了缩脖子。 “银钱是那么好赚的?都知道我堂兄在王府中当差,可谁知道他也是个黑心肠的,每年朝我家不知要伸多少次手,说是要上下打点,铺子里的生意多得他照顾不假,可谁知道赚的银子又都被他要去了?家里上下哪一项不需要钞银?你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于白还在叨叨,听到有人拍院门,他本就脾气暴躁,以为是哪个女人直接上门来找,他气哼哼的出去,打开院门…… 刘末惊惧的看着两个男人进了屋,她下意识的从门的缝隙中看了看院中,看到于白被人踩在脚下,于白他爹趴在一旁。 刘末慌张的连连退后,眼看着房门被关上,一个年轻人和颜悦色的说:“我是从你娘家过来的,你娘家人眼下过的不好,但你放心,我已命衙役明日开始修补你娘家的房屋,我还给他们买了些吃食,还买了一口锅……” 贾川顿了一下,坐到刚才于白坐的位置上,看着刘末又说:“我跟你爹聊了聊当年案情。” 刘末的表情原本已经有了些感激,听了贾川后一句又变回了惊恐。 “你,你们是州衙的人?”刘末颤声问。 贾川上下打量这个长相普通,圆脸肥臀的女人,点点头,突然沉下脸问:“你知道你兄长是被冤枉的,为何要护住真凶?你与嫂子有仇?” “没有没有!”刘末摆手的同时,跌坐到地上。 “那便是你兄长日常对你苛待,你借机报复?” 高云天诧异的看了看贾川,他以为贾川是来了解案情的,只是出手有些莽撞了,离开刘家的时候还说不会给人家惹麻烦,可高云天看贾川这架势,有点想替乐安百姓解恨的意思,他还想找机会劝一劝,别一会儿他们走了,于家真去找刘家算账……哪知贾川上来便是质问,且问的这么有想头。 他再扭头看向刘末,刘末早就泣不成声,除了摆手,连辩解都没有半句。 “这两年,你心里也不好受吧?但为了家中其他人,你半句不敢多言,如今日日能吃饱却也晚晚睡不踏实。” 刘末哭的更凶,整个人都伏在地上。 房门是关着的,小院子里的于白听到刘末的哭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喊道:“你莫要胡言……”话没说完,便被陈默一拳头打在脸上。 刘末被于白的喊声吓的一激灵,哭声倒是停了。 贾川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能解决这条臭鱼,但你可以听听他能否说出一句整句,你觉着他是天,可在我眼中,叫他臭鱼都是抬举他,于家的院门是我命人砸开的,于家那几个下人现在浑身是伤满地打滚呢,于家这两个男人嘛,开门给她看看。” 高云天打开房门,刘末捂着脸顺着指缝偷瞧。 于白在呻吟着打滚,他爹趴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关门就是怕他影响到你,我知道你怕他怕到骨子里,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会这般怕他,你爹好像也很怕,我路上就琢磨着,他有个堂兄在汉王府里做个小头目,他家人便可以横行霸道,王府里小头目多了,若是亲属大多如此,这乐安怕是早成地狱了,朝廷也不会不理,尤其是这一年多。” 贾川顿了一下又说: “我来乐安时间虽然不长,但大概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汉王府的家奴确实有些霸道,欺男霸女的事也偶有发生,可我就想不明白了,汉王府一个小头目的亲戚也敢如此张狂?你爹说之前有人告过,虽对他没有什么惩罚,但他也会消停几日,这便说明王府里的堂兄也不愿他在外惹事,他两年前找你家提过想要纳了你,你爹没有同意,他家没做什么,对吗?且,他是如何看上你的?若是你不愿,自然有一段时间会少出门,不与他碰到便是了,他还真敢去你家强行如何?我不是说他多懂事,而是值不值?” 刘末浑身开始发抖。 贾川的语气依旧很温和: “汉王府的家奴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州衙或许真不敢管,但肯定会报与汉王府的长史知晓,他们内部如何处理咱们暂且不说,一个小头目的亲戚也敢如此妄为的话,怕不是一个小数目能摆平的,我看臭鱼家里也不算多富裕,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是想传宗接代,后院里好几个女人吧?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你若是死活不肯,他能如何呢?你进刘家门,他家连聘礼都没给吧?所以我很好奇,你俩是咋在一块的?” 贾川探身好奇的问。 刘末将脸埋在双手中,趴在地上迟迟没有回答。 高云天先开口了,他不可置信的问贾川:“我听你的意思是她,她是自愿的?” 贾川没理高云天,继续问:“你比你兄长小十一岁,你爹娘宠爱你一些也属正常,可你娘家并不富裕,尤其是你哥嫂生下两个孩子之后,你的生活在你看来不如意吧?” 刘末又开始哭。 高云天惊愕的指着地上的刘末,再次不可置信的说:“你,是你,是你杀了你嫂子,还让你哥顶罪!” “你脑子去哪转悠了?叫回来!”贾川无语的说。 “不是我,不是我!”刘末哭着摆手。 高云天蒙了,问贾川:“你是不是解释一下?” “他兄长刘长明显是被冤枉的,这个你能想明白吧?”贾川问。 高云天想了想说:“我觉着不能说一定是被冤枉的,卷宗中不是说死者被勒死后,身上还被捅了很多刀吗?这一看便是有仇的,可他们这样的人家难有想要他们性命的仇家,有些小恩怨的,没胆量做下这等样的事来,而刘长虽说当晚不在家,但正是因为不在家才更有嫌疑,为啥他偏偏就这一日去好友家喝酒?” 贾川看着高云天笑了笑问:“你反过来想,凶手是不是只有在刘长不在家的时候,才会杀死死者?” 高云天皱眉:“可……” “如果是自家人动手,大可收拾好现场,对外说死者病重不治,比这么闹得满城皆知要稳妥的多,连你都觉着刘长当晚不在家很可疑,若是刘长杀妻,他怎就觉着没事呢?且没事也是有收拾妥当的法子,可他没收拾。” 高云天点点头,指了指刘末问:“你怎觉出这案子与她有关?照你说的,知道刘长晚上不回来的人理应都有嫌疑,他去的朋友家是不是也应该去问问?” “那位朋友我还没来得及琢磨,只看卷宗他的口供,没有什么不妥,而刘家,尤其是她却让我有点想不通,她娘家经此一难,出狱的时候连口饭都吃不上,一年被关着,刘末就算之前再如何靓丽……出来的时候怕是也没法看吧?于家这条臭鱼,怎就这般死心塌地的还来提纳了她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们俩之前……有旧情?”高云天声调自动升高:“那条臭鱼是条……有情义的臭鱼?” 贾川摆手道:“若是有情义,怎会让刘末在里面待了一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证若是有人拿钱来保,便可出去,臭鱼平日里这般张狂,又有堂兄在王府中,想让州衙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不过找堂兄,必定要使钞银,臭鱼若是觉得值,自然会掏。” “没听懂。”高云天说。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道理能解释通刘家怕于家,但怕也有底线,她爹娘还是疼闺女的,能拒绝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若是于家强行如何,今日咱们看到的便不是那样老刘头了,于家口碑不好,也有些仗势欺人的地方,可欺男霸女这样的事,还轮不到他,所以,我很好奇,你俩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的?”贾川看向刘末:“他没有救你,却在等你,等你出来了,却又一文不给,你便跟着他进了于家门。” 高云天明白过来:“是啊,他为啥会等你?纳妾也得给点银钱呀。” 刘末不哭了,却还是不吭声。 高云天急了:“你莫以为你不开口便可搪塞过去,若是将你带回州衙,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贾川紧跟着叹了一口气说:“你哥哥便是如此没能撑到我来,我不提倡用刑,但有时候遇到你这样的,真相便摆在那里,你就是不肯开口,刑具或许是唯一的方法。” 刘末又开始哭。 “我知道这一切并非你所愿,但到后来,你已无路可走,饥寒交迫固然难捱,可你眼下吃饱穿暖何尝不痛苦?你盼着早日生下孩子,而后母凭子贵,可……你有不了孩子。” 刘末猛地抬头,她眼睛已经哭肿了,可仍旧藏不住那份惊恐。 (本章完) 第98章 前因后果 第98章 前因后果 贾川耐心的说: “孩子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于家等上一年两年的不见动静,臭鱼只会再找,到那时,莫说给娘家送吃食,你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他家的条件也就那么回事,养着这么多人……再说他家主要靠王府,王府若是倒了,他家到时怕是还不如你娘家……” “你说,你说我有不了孩子是,是何意?”刘末听不到别的话,只记得这一句。 “有不了孩子不是你的问题,是臭鱼的身体问题,他若是肯诊治,结果如何不好说,但他若是不诊治,肯定有不了孩子,他不会觉着是自己的问题,只会觉着是你们这些后院的女人不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找你是不是谁说了你好生养的话?” 刘末的脸一下便红了,她又垂下头。 高云天急得抬腿想踹,刘末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高云天,高云天只得放下了脚,恶狠狠的说:“你要是个男的,我踹不死你!” 贾川想了想,站起身,推开房门走出去,蹲到于白身前问:“你与刘末嫂嫂无仇,勒死之后为何还要捅上数刀?” 于白顾不得疼痛,嚷嚷道:“你莫听她胡言,是她勒死的,是她捅刀,是她怕她家人耽误她进于家门,都是她!你们即刻将她抓走,我能做证!我会让我堂兄给你升职……” “那你告诉我,她勒死嫂子是在她的房中还是在她嫂嫂的房中?” “在,在她房中。” “她是如何将尸体运回她嫂子房中,还放到床上的?” 于白睁大眼睛,想了想说:“她,她有劲!” “是拖回去的还是抱回去的?” “拖,抱……拖回去的。” “你亲眼见她先勒死嫂子,而后又将嫂子拖回房中,再去厨房找来刀,狠狠的捅了嫂子十几刀,对吗?” “对对对,我亲眼得见,你们快将她抓走!” “就是说,案发当晚,你就在刘家,可对?” 于白张着嘴愣住了。 贾川紧跟着问:“是你杀的,还是她杀的?” “她杀的!” “你可作证?” 于白赶紧点头,说:“我作证,我作证!” “你为何会在案发当晚出现在刘家?” 于白眼睛转了又转,才说:“我当时在她家,是因为,因为她觉着家里穷,想跟着我享福,我也是听信了王婆所言,说她好生养,我去他家说要纳了她,他爹还将我轰了出来,我大人大量,没有计较,哪知她自己找上门来,还说会说服她爹娘,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说是你,你要不要?” 贾川挠了挠鼻子,问:“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你又怎会半夜跑去刘家?” “她勾引我,我那日又喝了些酒,想将她叫来又不能,只好偷偷跑了去,若非她勾引,我这院子里女人多了,何苦半夜躲过巡检,翻院墙,做贼般去找她?” “我看你家中也没什么东西,除了这院子里的几个女人……你之前便想过要讨她回来做妾,刘家不乐意,后来出事了,你等了她一年啊,我看着你也不像个痴情的。” “我也是被王婆骗了!”于白痛心疾首:“说她好生养的很……” “还有一个原因你不舍得说,你家没钱,她又愿意,不给一文钱,便可将她带回家,比上街买根针都便宜。”贾川坐到地上,问:“你之前杀过人吗?” “没,没有,我怎会杀人!都是她,都是她干……” “没杀过人,让我猜猜,你勒死了她嫂子之后,你们二人合力将嫂子抬回屋,放到床上……”贾川皱眉想了想,继续说:“要么嫂子生前说了你一些不好听的,你这人记仇,捅了十几刀泄愤,要么你有一瞬间眼了,以为她嫂子动了,没死,于是,你让刘末取来刀,本来是想补上两刀,让死者死透,可没想到见到血之后,你兴奋了,竟是停不下来。” “你怎知道?不是,她说的话,她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她的话不可信……” “不信她,信你?”贾川眯着眼睛问。 “信我!我堂兄在王府,手下一百多号人呢,以后在乐安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堂兄若是此刻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取了他性命!”贾川寒声说罢,站起身说:“将他们二人绑了,先带回宅子,明日升堂!” 陈默说:“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便该早早将他们二人带走,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贾川笑了笑说:“你也是高看我,我虽有想法,但也需证实,况且,咱们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些,王府中的人才会难受,我也是想着让他们掉点头发。” …… 朱恒确实有些焦躁,他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知道贾川他们去了府中侍卫于清的叔父家,他还命人将于清叫来,细细问了问这位叔父家的情况。 于清并不知于白做过什么,甚至不知道于白有个小妾是年前放出去的,与两年前的命案有关,朱恒问他缘由,他说不上来,只说这个堂弟不成器,平日里没少惹祸,还说自己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云云。 朱恒听后,沉默片刻,他觉着贾川这是在刻意的找王府麻烦,明面上的找不到,便找到这么一个想要算计王府。 这若是放在几日前,朱恒一定会笑话贾川无知,可眼下他不敢轻敌,贾川定是有别的算计,不可轻举妄动。 哪知贾川去于家迟迟没有出来,朱恒又有点后悔了,早知会这么久,是不是可以提前布置?此时天已黑透了,若是此时已经埋伏好了…… 朱恒感觉有点燥,他在房中来回踱步,迟迟不敢下这个决定,直到有人来报:贾川离开于家,朝住处去了。 朱恒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 贾川前脚刚走一会儿,于清很快便到了于家。 于清不理叔叔的哭诉,只关心贾川来了都说了什么,走的时候又说了什么。 在得知堂弟有可能参与了命案,已被贾川带走,临走时还让叔叔带话给他:明日升堂过审,汉王府再莫错过。 于清不理叔父哀求,赶紧回王府复命。 别看于清在叔叔面前表现的漠不关心,但到了朱恒面前,他可是义愤填膺,说的好像贾川对他亲戚如此便是未将王府放在心中,朱恒正琢磨贾川带话的用意,嫌于清聒噪,便不耐烦的说:“贾川未曾将王府放在眼中这事儿,王爷也知道,要不你亲自去找贾川说说,让他懂得将王府放在眼中?” 于清还想再拱火,朱恒沉下脸说:“你家亲戚这般张狂,必是离不开你的放纵,你先回去想想,若是王爷知道后怒了,你当如何吧。” 于清这才住嘴。 朱恒不敢耽误,这事儿要如何应对还是要禀明王爷再做打算。 …… 贾川一行人安全的回到宅子里,高云天和陈默便兴冲冲带着于白去审问了,而刘末则交给了高云朵审。 贾川要求今晚必须拿到口供,也方便明日过堂的时候少些麻烦。 三人都很能干,贾川刚吃完面,想着躺下歇息一会儿,高云天和陈默便拿着口供来了。 “这么快?!” 贾川还没说完,高云朵和董圆圆也拿着口供进了屋。 高云天说:“臭鱼一开始还坚称是刘末杀的,陈大哥上前揉搓了他两下,他便招认是他杀的了。” 高云天将口供递给贾川,贾川接过来后看向高云朵。 高云朵说: “刘末说于白用自己的腰带从她嫂子身后勒住嫂子,她想要阻拦,却根本拦不住,那时候于白就像疯了一般,等她嫂子没了气息,于白才开始慌乱,让她帮着将她嫂子抬回自己屋,还不许她发出动静,说要是惊动了旁人,他便将刘家人都杀了,反正有他堂哥在,他最终也不会如何。” 董圆圆急急的接口道:“她说他俩将嫂子放到床上的时候,嫂子蹬了蹬腿,吓得她坐到地上,那男的也吓的两腿发软……” “口供上写的清楚,你们俩是怕他认不全吗?”高云天纳闷的问。 贾川一直在看口供,看两个人说的哪里对不上。 刘末的嫂子应是听到了动静,担心小姑子才过去看看的,贾川想,于白去刘家偷情的时间一定是夜深了,若是刘长在家,这位嫂子也许早就睡熟了。 于白翻墙进院肯定是会有动静的,他那身子骨,除非院中早早安排了踩踏的东西,不然……不知道嫂子是这个时候被动静弄醒了,还是听到小姑子的房门开了,有人低声言语,总之嫂子因为担心去看了小姑子,而后再没能回来。 嫂子肯定没有拍门,也没有在门口问话,不然正房里的老两口一定会听到,哪怕因为这个动静醒了,也会辨别出不是那些小动物弄出来的动静。 那就是说嫂子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房门没有关好,她当时或许以为是小姑子晚上吃坏了肚子,起夜回来后忘了关好门,于是她轻轻推开房门,进去后轻声问了句什么。 这个过程于白和刘末都没有说,于白的供词中说是被嫂子撞破奸情,嫂子扬言要告官,他才趁刘末与嫂子说话的工夫,从嫂子身后将嫂子勒住…… 而刘末的供词中说嫂嫂突然进屋,一片漆黑中忽见一人走到床前,刘末吓得连惊叫都忘了,随后嫂子将她拉到床下问她可是被强了,她怕嫂子惊醒爹娘,便央求嫂子声音小一些,可嫂子很恼怒,说了些于白不好的话,又数落刘末不知廉耻,说得刘末也有些恼了,偏这时于白用腰带勒住了嫂子…… 刘末说她想拦着,没拦住,贾川觉着刘末一开始怕是没有想拦或者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刘末和于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抬尸体的过程口供上都没有,只有简单的‘将人抬回屋中’而后被死者吓到了,于白让刘末去厨房找来剔骨刀,想要捅死没有死透的死者。 贾川不解的是,若是刘末有心拦着,这时候以为嫂子未死,不是应该高兴,怎么还会帮着去拿刀?尸检结果说死者是被掐死的,那么蹬腿这事儿究竟是二人眼了,还是仵作尸检的不细致,误判了死因? “口供一定要细致周全,每个环节都要问清楚写清楚,要有前因后果,才可做到不冤枉了谁,这两份口供缺少一些细节,走,再跟我去问一遍,你们下次便知道该如何问了。” 高云天不乐意的说:“一开始便你来审不就行了?何必麻烦我们!” 贾川边走边说:“人要学会成长。” …… 贾川问的很是细致,也就问出来二人偷情非一日两日了,媒人嘛,贾川熟,王婆。 刘末为何不与家人说明愿意进于家门,做通了爹娘的思想工作,早早去于家不是更好? 刘末一开始不说实情,高云朵拔出剑,刘末才说:“他说,若是我能怀了身孕,便会娶我过门做正妻,还会给聘礼。” 贾川想问于白为何一直没有正妻,可想到他平日为人和口碑,连刘家都不愿意与其结亲,更何况条件好些的人家,便没有问。 “你们多次偷情,你家里人无人发现?”贾川问。 刘末摇头说:“我平日里做些针线活变卖了换些米面,收针线活的叫王婆,若是他想要来,便会提前跟王婆说,王婆会告知我,我便会在墙边放上木凳,他的随从也会带着木凳,方便他翻越围墙,我爹和兄长睡着后,呼噜声震天,没人能注意这点动静,再说,也不是常来。” “他随从可会跟着一起翻墙?” “不会,他会等在院外,找个地方躲起来,怕遇到更夫。” “于白通常何时离开?” “天不亮肯定要走。” 贾川不解:“你白天找个借口便可去他家,那样多方便?这样折腾,他不累吗?万一遇到半夜巡检也还是麻烦。” 刘末垂下头说:“他说……这般才有滋味。” 董圆圆忙问:“啥滋味?” 高云朵拉着董圆圆出了屋,口供只能高云天代写。 (本章完) 第99章 旨意 第99章 旨意 贾川沉思了片刻问:“你说将你嫂子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的腿动了动,是亲眼所见?” 刘末想了想说:“我们俩个都没什么力气,他从小到大被家中宠着,我也是只知做些针线活,勉强将嫂子放到床上,周围一片漆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的脚歪了一下,我就吓得坐到地上了。” 贾川又问:“你有两次救下你嫂子的机会,第一次我当你没反应过来,第二次呢?至少在你看来,你嫂子当时可能还有气,你为何要帮于白去拿刀?” 刘末抬头看了一眼贾川,沉默了片刻才说:“他说嫂子若是活过来,必定会想法将我卖去远处给人做妾,还说就算是我爹娘拦着也没用,我已……破了身子,想在乐安嫁人是不能了,即便是做妾也藏不住,嫂子有儿有女,来日到了议亲年纪,若是被人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姑母……” “既然撞破了,你便进于家门便是了,你嫂子怎会不依?” “他家……名声不好,我又做了这等样的事,他家定然是一文不出,他说我嫂子必定不依,她只会替自己儿女算计,不会……” “平日里你嫂子待你如何?” 刘末顿时泪如雨下,没有回答。 贾川抿了抿嘴,又说:“你俩倒是没少唠。可就这般将尸体放在屋中,早晨别管是你哥回来还是你爹娘看到,都会报官,细查下来,你们怎能躲过?” “他说让我先去找爹娘说一说,就说是我哥回来杀了嫂子,说这事儿不能被外人知道,劝说爹娘瞒下真相,只说突发急症……”刘末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我当时也是被吓住了,没工夫琢磨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照做,他带着一身的血走了,剩我一人,他还让我务必将屋内血迹擦干净,我害怕啊,不敢马上去找爹娘,便先干活,又不敢点灯,一边干一边哭,偏到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趴地上睡着了,等我被爹娘的叫声吓醒,已经来不及了。” “他让你说是你哥杀的,就算你爹娘暂时信了,等你哥回来之后,他也不可能认下……哦,他算准了即便你说了实话,家里人也不敢报官,他更不会理你哥知道实情之后,对你如何!而后你哥成了替罪羊,你一样不敢替你哥辩解半句,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些,你自作聪明的害了全家。” 贾川说吧起身离开,身后是刘末呜呜的哭声。 贾川又去问了问于白,基本与刘末说的一致,只是有一件事贾川想不通,于白浑身是血的离开,墙上怎会没有留下血迹? 于白说:“我那时已无力翻墙,直接打开院门离开了。” 贾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看着说话都费力的于白,知道高云天说的‘揉搓’在力度上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起身背着手说:“你虽半点本事没有,脾气倒是不小,有人碍着你好事了,说了你两句不爱听的,你便想要人家性命,以为你堂兄在王府便有了护身符,却不曾想想,这天下是皇上的,与汉王有何关系?” 高云天哎呀了一声,说:“你与他说这些有何用?他听得懂才怪。” 贾川清了清嗓子: “你莫要妄想明日堂上谁来救你,若是能救,今晚你便不会到此处,或者说今晚一定会有人上门来要人,再或者明日带你去州衙的途中,有人半路将你劫走,若是这些都没有发生,升堂之后你最好如实交代,若是翻供,我应承你,你将受到的折磨比今晚更甚,他们都是锦衣卫的,你可自行想想。” 陈默说:“我跟他说过了,他若是翻供,我便带他去京城诏狱,他知道诏狱,也知道那里好东西多,我打算都给他试试。” 几人出了屋子,屋内即刻陷入一片漆黑。 于白被绑着躺在地上,浑身抖成筛子,他想不明白眼前这帮人为何不惧怕汉王府,他琢磨着于清跟他说的‘若是再惹祸,便不会再管’的话,但这话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不应该传到外人耳朵里,且之前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这次可是命案,于清怎会不管? 可他就这么被带到这里,按理说这事儿早该传到王府了,于白盼着一会儿堂兄能来接他,他不想在这里待着,等出去了,他就说服爹娘跟他一起回南京,还是南京好,比乐安强多了,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是多快乐啊,秦淮河上的景致,他可是早早便领略过了,哪像乐安,找个女人还要…… 于白想到刘末,顿时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他早该杀了。 …… 可惜这一夜无人上门,于白在绝望中等了一宿,等来了两人将他被带出门,上了一架马车,而后他看到了王婆也被绑着双手上了马车,随后是一身新装的刘末他爹,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最后是他次次去刘家跟着他的家中下人也被绑了带上车。 林圩在贾川他们沿途接人的时候,收到了今日又要升堂的消息,他好像是习惯了贾川时不时的给他惊喜,这次也仅仅是深吸一口气,没有造成身体不适,贾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本来就没得选。 升堂的过程又是快速且顺利,于白没有等来他亲爱的堂兄,没敢翻供,老刘头几次哭晕在堂中,他无法接受因闺女害死了儿子儿媳,想着对闺女从小到大的宠爱,又看到脸都哭肿了的闺女,老刘头晕过去都不想醒过来。 林圩审完之后,贾川亲自送老刘头和刘长那位好友,他劝了老刘头一句:“我昨日应承的事都会做到,你们老两口还有孙儿孙女需要照看,想太多无用。” 刘长好友也承诺来日多加照看。 贾川命衙役将二人送回家,其他人自然是进了牢房。 林圩等在二堂,他想问问贾川,怎就知道王府这次还不会来人干预? 于白是谁,林圩可是很清楚的,这条臭鱼在上一任来过几次州衙,林圩知道,他任上也是亲眼见过此人的,上一任如何处理的他不知,但他对前来说情的于清可没有好脸,不是他胆肥了,而是他知道于清也不愿意让王府中人知道这些破事,摆摆官威,让于清回去多加管教,也算是对百姓有个交代。 而今日升堂审案,林圩觉着不是简单的命案,又是贾川与王府之间的博弈,他得问清楚贾川,下一步该如何做。 可贾川来到二堂,便是催促他赶紧继续干活,牢狱中还那么多人等着呢。 林圩拉着贾川的胳膊问:“你怎知今日王府不会来人?” “我不知道,他来我照审,他不来,我也照审,王府若是想干预,那我就给皇上写信。” 林圩又问:“那下一步……” “你继续审案,将这些年累积的悬案解决一起是一起!” …… 贾川就这么带着林圩又审了三日案子,官瘾过了十足。 王府那边虽没有动静,但王府内部还是做了一下清理,朱高煦这股子怒火算是找到地方发泄一番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于清…… 但贾川知道好日子也就这么几天,旨意该到了,等汉王府收到皇上的旨意,汉王那口恶气必须找地方撒一撒,贾川便又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了。 朱瞻基还是很够意思的,在王府旨意到达之前,先给州衙写了一封表演信,折子送到林圩面前,需要用林圩的嘴告知整个州衙:贾判官很好,要千万确保贾判官的安全。 林圩不知道该如何确保贾川的安全,真说汉王急了,派出更多的人……林圩不敢想,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能坚持住没有反投汉王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如今要让他想法子与汉王扛一扛,拿什么扛?州衙那些衙役? 林圩知道皇上没有写出来的话是:如遇不测,你全责! 贾川觉着挺有意思,他与朱瞻基不过一起待了那么几日,后来又见过几次面,但他好像能知道朱瞻基的意途,这封表扬信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州衙的人对他敬仰,而是告诉他,汉王府也该收到旨意了,保护好自己迎接汉王再一次的鲁莽。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当晚,贾川回到宅子开了一个集体会议,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一定会对汉王府有某种程度上的惩罚,这种惩罚可能会让汉王再次冲动,他只要冲动,必定会对我或对这个宅子有所行动,咱们要做好提前的准备。” 董圆圆好奇的问:“能准备啥?吃饱饱的等着打架?” 高云朵说:“宅子里的事吴大哥说的算,你每日去衙门我和圆圆也跟着便是了。” “你跟着干啥?我们能进衙门里待着,你们俩呢?再回来?他们杀不了贾川,杀你们俩还不容易?四五十人将你们二人堵在街上,你是能飞檐走壁,带着圆圆你往哪飞?”高云天气哼哼的问。 “若是这般,不是正合他意?”高云朵指了指贾川。 高云天更急了:“你怎可这般想他?他向来将咱们的安危考虑在前……” 贾川开口打断高云天,很认真的看着高云朵说:“我是希望汉王府动手,但我希望是朝我动手而不是你。” 高云朵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董圆圆眼睛来回看,原本还想替高云朵说点啥,可她快速的看了两人后竟是嘿嘿一笑没有出声。 老郑头却问:“有何区别?朝你动手还不是他们上?” 贾川摆手说:“这就好比顺子射箭,要有目标,他们针对的是我,其他人才有机会救我。” 老郑头忙说:“你就当我刚才啥都没说,你解释的话我听不懂,赶紧说正事吧!” 贾川深吸一口气又说:“汉王府都有哪些高人,我不知道,上次街上行刺是他们没有准备充分,若这次汉王怒急,或许会将庄子里的人调出来……吴大哥今晚想法子给村中的人传个话,盯紧庄子到城门的路,看看明日会不会有人出来,记住这些人,能来,便不能再让他们回去了。” “那你怎么办?若是来人有三个以上黑衣刀客般的人半路截杀,即便是我在,你也未必能活着!”高云朵褪去脸上红潮,气哼哼的问。 “我不出宅子便是了。”贾川坏笑着说:“请几日事假,他们想来这里打架,那不是自己将证据交到我手里?皇上这拨惩罚刚结束,正好需要新的,铁匠暂时还用不上,我正愁没地方抓把柄告状。” 吴兵想了想说:“若是王府还像之前那般轻敌,自然无需惧怕,若是真的将庄子里的人调回来,我必能知情,这宅子……除非汉王调用军队,不然只凭几个身手好的没用,咱们确实可以先将这些碍事的除了,但……”吴兵看向贾川,严肃的说:“这宅子一应陷阱机关用过一次后,需要时间重新整过,汉王府若是紧跟着再来一次……那便不好说了。” 贾川明白,这宅子是用来打不过逃命的。 朱瞻基想的很周全,贾川来乐安小打小闹的,汉王不会大动干戈,真说到了围攻宅子,一定要将贾川置于死地的地步,那也是贾川真的狠狠打了老虎屁股而不是摸。 只不过贾川离开宅子在外面的死活,朱瞻基可能就管不了了,所以贾川觉着待在宅子里最好。 就算到了需要逃的地步,贾川觉着已经不辱使命,没必要尽善尽美。 贾川看着吴兵笑呵呵的说:“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尽量不要让自己人有伤亡,没必要跟他较真。” 老郑头看向顺子低声说:“又没咱俩啥事。” 顺子答:“逃的时候争取不掉队,咱俩就算帮忙了。” 高云天皱眉想了想,看向贾川问:“我怎么听着,你就是负责给皇上送汉王不法的实证,让皇上有理由减弱汉王的势力,汉王急了……” “不然呢?”贾川无语的问。 高云天呵呵傻笑了两声说:“我以为像你跟朱瞻圻说的一样,你想逼汉王露面,杀了他。” 陈默皱眉问:“他不是早就说过这次的任务便是要逼着汉王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起事吗?” 高云天认真的点点头说:“对,是这么说过,我以为见过朱瞻圻之后变了,内个,皇上需要理由一点点削弱汉王势力,汉王脾气必定不能忍……” “行了,你就别分析了,明日不用早起倒是个好事,今晚喝点吧?”陈默提议。 老郑头即刻响应,起身就去找酒被贾川拽住,问:“心这么大吗?这还没商量出啥来……” 老郑头说:“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汉王府会咋做谁知道?你缩起脖子,不就是等着看他出招?商量啥?你有天佑,怕啥?” 贾川叹了口气,松开手。 …… 于是,转日贾川休假了。 是衙役上门来问的,贾川可不愿意让自己人冒险跑一趟。 衙役没能拍开院门,但贾川亲自到门前,隔着院门告诉衙役:“汉王可能又要对我动手了,我待在家中免得给林知州惹麻烦,你回禀林知州,我不想连累附近居民,劳烦林知州想法子将附近居民安置一下,唉,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衙役很负责任的回去一字不落的回禀了林圩。 林圩可能是因为贾川不来上班的喜悦太大了,竟是将脑袋里的死结打通了,他即刻从病床上起身,利落的开始安排。 他先命人去将贾川宅子附近的居民安置到他处,不仅提供住宿还提供一日三餐,虽然住的差了些,但管饭啊,再说家里住的也不咋地,附近居民没有不愿意的。 划片的时候,没有算上的还怪自己命不好。 而后安排几个衙役偷偷跟居民们说明临时迁居的缘由的:汉王府要收拾新来的判官了,躲一躲免得被误伤。 但百姓可不管声大声小,传起来那叫一个带劲。 林圩在后宅躺着,听说已经慢慢传开了,舒了一口气。 汉王府比城中居民听到传言还早,太阳刚过头顶,朱高煦便知道自己又要杀贾判官了,这次下面的人没敢隐瞒,朱恒更是不敢隐瞒。 汉王府的领导班子又开会了,这次郝文有幸列席。 王府此时还未收到京中的旨意,但州衙收到了,郝文的任务便是将那封表扬信背诵一番,而后班子成员逐字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京中那位好像在安慰贾川。 后面会议内容就不是郝文可以听的了,他被支走了,临走朱恒还给他了一个任务:若是时机得当,可将贾川毒死。 郝文差点先被吓死。 如果说将粮食运到汉王府粮仓算是投名状的话,杀死贾川算什么?没必要啊。 郝文忐忑不安的出了汉王府。 书房中,钱巽在朱恒说完不如将计就计后,说了自己的看法。 “王爷,有没有可能……针对王府的旨意也该到了?” 朱高煦抬眼看了下钱巽,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只你能想到?” 朱恒看向钱巽说:“王爷自然知道旨意快到了,不然那位判官怎会躲到宅子中不敢出来?他也知道京中那位不敢对王爷如何,初登大宝,他顾不过来这么多,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王斌冷哼一声:“说的头头是道!” 朱高煦不耐烦的摆手说:“不说这些没用的,粮食他不来谈,便拖一拖,山东境内能找的都要找,之前旧部能联系的也要加快联系,本王不管他是不是初登大宝,本王只想尽快动手!” 王斌说:“在南京的时候,有些人还是忠心的,可自打王爷来了乐安,有些人便含糊了,如今……” “那些没眼界的,收拾两个,立立威,这还用本王教?需要银子的给银子,脖子硬的抓把柄,京中那几个可有消息传出来?” 朱恒还未答话,有名老太监急匆匆的进了书房,皇上旨意到了。 …… 一炷香后,宣旨的太监片刻不敢留,急匆匆的出了王府。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新换上来的又都被砸了。 朱恒才知道为何贾川缩起脖子藏在宅子里,不是他想的知道京中那位奈何不得汉王,躲起来避祸,而是知道汉王收到旨意必定会暴怒,才躲起来避祸。 朱瞻基字里行间将痛心疾首表达的很充沛,旨意中说原本不信张兴所言,说二叔有谋反之意,且在积极准备,但想到三个月前便下旨裁撤王府护卫,可到现在汉王府还没动,他这心里难受啊!二叔想要皇位可以跟他说啊,可祖制在,遗诏在,皇位就这么传到他手中了,他也没办法啊,但他仍然不信张兴所言,哪知一个小小判官竟是惹得二叔如此不喜,竟是违背祖制干预地方政务,还派人刺杀,他知道后悲痛不已,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二叔怎就当做儿戏?如此一来还如何管束文武百官? 宣旨太监读到这里的时候,朱高煦已经气得满面通红,朱瞻基可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就定性了,他狠狠攥着拳头,才让自己没冲上去抢了圣旨撕成碎片。 宣旨太监像是感觉到汉王的怒意,声调有些不稳了:眼下这事儿已是世人皆知了,百姓的嘴要比书信快得多,二叔多少也得收敛一些,唐太宗皇帝不是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很重要,二叔这么做下去,做侄子的很为难啊,不做点什么不合适,希望二叔理解和配合。 朱高煦气急了,知道他自诩唐太宗的人不多,但大侄子知道,这是告诉他,他与李世民差远了,这就是羞辱!他猛的抬头怒视宣旨太监,脸上青筋暴起。 一旁陪着接旨的钱巽快吓尿了,他赶紧拽了拽朱高煦的衣袖,这个时候可不是急眼的时候,后果……不敢想啊,怎么也要听听具体处罚意见,他低声劝道:“王爷,大局,忍住。” 宣旨太监只当没听到:首先该裁撤的护卫必须马上裁撤,而且要加倍,这也是为了堵住旁人的嘴,想来二叔也会觉着很有必要,自会有禁卫亲军指挥使派人去督查,也省得二叔操心,听说二叔粮仓很充实,眼看要过年了,国库都不富裕,粮食上交一些吧,听说二叔富裕的很,岁禄也停一年吧,还有就是王府属官也该换一换了…… (本章完) 第100章 庄子里的人 第100章 庄子里的人 宣旨太监读完圣旨,交给钱巽,转身就跑了,他怕汉王留他在乐安长眠。 朱高煦的怒火在窜了又窜之后,竟是忍到书房才爆发。 朱高煦以为贾川算计着烧粮仓,用吗? 朱恒准备了辩解折子,用吗? 王斌提前做了安排,以为裁撤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待京中催促了,他也安排好了,不过是个人数,好办,现在知道了,用吗? 王府属官若只是被软禁或者架空的,随便朝廷换,可已经拉拢过来的,且已经有差事在身的,这个节骨眼换走了,岂不是耽误事儿?尤其是钱巽才来了几个月。 也不怪朱高煦如此暴躁,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爹会数落他几句,他大哥总是唉声叹气,别说收银子,大哥可是会给银子哄他高兴的,大哥心中放着百姓,放着大局,放着祖宗,怎么到大侄子这里一下就变了? 朱恒得出结论:“就是那个贾判官闹的,我早就说杀了他!” 王斌一下就怒了:“你现在觉着他躲起来是因为怕吗?” “他死了,便无人再敢向京中乱言。” “你有何妙计能让他必死无疑?莫不是要调兵围剿?他将宅子周围的百姓都清走,为的便是等你派兵围剿他!这与直接起事有何异?” 朱恒也已气急,但他也知道杀了几回了,都未得手,调兵确实不是良计,那便只有…… “王爷,将庄子里的人调回来几个吧。”朱恒躬身对朱高煦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杀了贾川!如今回头看,处处都是他的算计,即便这次忍下这口气,下次呢?杀了他!即便再有人来,那也不是贾川。” 朱高煦的血压像是回落了不少,他嘟囔了一句:“良将难觅啊!” 王斌一听便知道自己再劝无用,只叹了口气,闭目端坐。 朱恒忙说:“进宅子杀他或许正合他意,应想个法子让他出来,出来嘛,自然何等样的情况都会发生。” “将庄子里的护院调回来三人。”朱高煦沉声说。 …… 宅子里的人是下午知道传旨太监去过王府了,黄昏的时候吴兵收到消息,城外庄子的人进城了,来了八人,哪几个是高手便不知了。 可见庄子里的人,吴兵根本探不清情况。 所有人都等着夜晚时分的围剿,可这一夜又是风平浪静,静悄悄的过去了。 除了董圆圆和老郑头没耽误睡觉,其他人都是相互交替的眯了一会儿。 众人用过早饭,齐聚前院正房厅中,高云天不解,他问:“莫不是汉王府的人破罐破摔了,都无需黑夜掩护,想着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陈默说:“或许这次皇上旨意没什么大的惩罚,汉王不在意便忍住了。” 吴兵提醒道:“传旨太监走的很是匆忙。” 贾川想了想说:“先轮番补觉吧,别没等到他们来,咱们自己先没了精神,敌不动,我不动,皇上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不然也不会提前给州衙消息,裁撤这事儿先帝便开始做了,但效果不好,这事儿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再做,也是合情合理,所以别的不说,旨意里必有裁撤护卫,还有粮食,既然知道州衙粮食都存在王府粮仓,还白纸黑字的记录在案,皇上不要点啥,都对不起汉王这般明抢,再有……” 高云天忙说:“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说了我也听不懂。” 陈默起身说:“或许他们正在布置,咱们着急也没用,还不如补觉去。” 众人散去。 …… 贾川睡得正香,被人推醒,睁开眼一看是一脸严肃的高云天。 “州衙来人说,一早有苦主报案,说自家男人一夜未归,而后在城南河边发现一具尸体。” 贾川腾一下坐起来,深吸一口气说:“在这儿等着我呢!” 贾川赶紧下地,跟着高云天到了厅中,陈默和吴兵等在那。 陈默忙说:“这肯定是想要引你出去,你可千万莫信了。” 吴兵也说:“我在乐安这么多年,真说命案,很少,其中原因你应该也明白,无苦主报案,衙门不会理会,可这案子太蹊跷了,一晚上没回家便报案,有些说不通,报案之后便发现河边尸体,也太过巧合,我细细问了衙役,发现尸体的地方离宅子不算远,若是远了,他们怕你真不敢去,又是在河边……” “庄子里的人有多厉害?”贾川问吴兵。 吴兵摇头说:“对庄子里的事,我这些年一点得不到。” 贾川说:“没事,咱还有一个朱瞻圻呢,他多少能知道点。” 几人这才想起来宅子里还有一位庶民王子。 …… 朱瞻圻住的是单间,只是在半地下,与牢房相似,却是青砖地面,只有屋顶上方有一方窄窄的窗,能将日光投射进来。 屋中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个凳子,一个恭桶,一个废人。 朱瞻圻住进来这几日,无人伺候,倒是不用他自己做饭,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玉砚可是与高云朵和董圆圆舒坦的住在后院。 精神本就不太正常的朱瞻圻被憋的情绪更加暴躁,见到贾川后便想找东西捶打,被高云天一脚踹倒在地。 “我真想不明白,怎就有这等找打的?”陈默纳闷的问。 贾川笑道:“他的痛苦你理解不了。” 朱瞻圻被高云天这一脚踹得舒坦了,怒火瞬间就没了,他胆怯的抬头看了眼贾川,又垂下了头。 “自古成大事者,哪个没遭受些常人经不住的罪?”贾川开始忽悠:“你在王府中长大,读的书自然不少,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说吧?且眼下的局势,你爹派人杀了我好几次了,将你藏在这里也是为了保你性命。” 朱瞻圻长出一口气,贾川知道这孩子又信了。 “皇上旨意到了,你爹气得不行,对我更是要痛下杀手,连庄子里的人都调回来了……” “那你岂不是躲不掉了?”朱瞻圻紧张的问。 “起来,坐下说,别动不动就倒地,你也是将来要当王的人,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的。” 朱瞻圻听话的爬起来,坐到凳子上,被陈默推了一下,又坐到床上。 贾川坐到凳子上说:“我也是听你说过庄子里的人厉害,所以,我来问问你,你现下可愿意去凤阳?眼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这次……着实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冒险,哪怕我将你藏在这般隐蔽之处,一旦我如何了,他们还是能找到你的。” 朱瞻圻懵了,上一句还说得有做王的气势,怎的下一句便要保命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的人手也不差,要不然你爹也不可能屡次下手都未曾得手。” 朱瞻圻脑子疯狂的转,他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坐在王府王位上的样子了,是什么挡在那? “你,你刚才说皇上旨意到了,我爹他,他急了?” “能不急吗?我就是来检举揭发他恶行的,拿到证据送回京城,皇上自然信我,你爹说啥都无用,只这一条,他能不急?你应该是了解他的。” 朱瞻圻频频点头,而后像是自言自语道:“都将庄子里的人调来了,可见他多想杀了你,按理说杀你用不到庄子里的人,看样子你说的是对的,杀你几次未曾得手,这才将庄子里的人调来。” “庄子里也不可能都是高手吧?来了又能如何?我觉着你爹这一次还是会失望。” “莫要轻敌!”朱瞻圻严肃的说:“你能得皇上信赖自然会是我爹的眼中钉,你身边的人想来也是有些身手的,不然王府中也有死士,早便将你杀了,但庄子里的那些人可不同,哎呀,我这么说吧,我爹早就有想法,我爷爷在的时候,他怕一次次的挑衅大伯,被大伯派人杀了,便在江湖中找身手好的,聘以重金……” 朱瞻圻停下来想了想,又说: “我记得一开始好像是这么说的,等到了乐安,我听说那几人没有进王府,直接去了庄子,可能是我爹觉着离我大伯远了,不用担心了,可这几人平日里无事,我爹便让他们授徒,但我好像记着在南京的时候,便给他们找了两个徒弟……哎呀,不管了,反正是他们都有徒弟,你看着斯文怕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你们问问他们俩,习武之人最讲天赋,我爹安排去做徒弟的都是一些有点功底的半大小子,由那几人挑选徒弟……” “你是说,真正出来卖命的是那些徒弟?” “当然!江湖上的人都有些怪毛病,说是江湖中人,实则比王府规矩还大,做什么,不做什么说的可清楚了,他们拿了那么多银子,整日无所事事,后来只是看护庄子也太过不值,我爹才加了一条授徒,这几人……自打我小时候我爹便开始找,一开始只找到两人,后来三人,等我去北京的时候,我听说是已经有五人授徒了,那就是找到五个了,不好找,不是说会点功夫就行,我爹要求可高着呢,再说有些江湖人不愿意掺和……” “一人教几个?”贾川打断朱瞻圻问。 “两个,他们像是说好了一样,只答应教两人,也答应若是有人擅闯田庄,王府的人若是拦不住他们必会出手,别的便不管了,但已经出师的徒弟可以离开庄子。” 贾川眯着眼睛说:“也就是说,五人这些年最多能带出来十人,且最后去的那人的徒弟未必出师,截杀皇上的时候,这些人……或许都曾被派出去,只看皇上当时走了哪条路,有没有可能杀了几个……” “你这是算的啥?教出来的人首先先要做我爹的贴身护卫,我爹多精啊,那几个老家伙迟早撂挑子,我爹……” 贾川一拍大腿:“对啊!出师了便可离开庄子了,呃……出师之后,他们还要再继续两个两个的教下去吗?” “自然不用,我爹说过这些人只是护庄子用的,教出来的徒弟来日也是放在他和我们几位兄弟身边做贴身护卫用,待他坐上皇位这几个江湖中人便没用了,领兵打仗他们不行,就算行,人家也不干呀。” 高云天哼了一身嘟囔道:“不是不用,是人家不想多教。” 陈默嘟囔道:“还来日放到我们兄弟几人身边,有他啥事?” 贾川像是没听到,双眉一挑说:“那我怕啥?几个没出师的徒儿罢了,最厉害的还得守着你爹,其他出师的可能已经死在别处了……” “你可莫要小瞧未出师的,哎呀,我咋说呢,我见过一个,也不知道现在出师没有……” “你什么时候见的?”贾川一副不信的表情。 “在北京的时候,有一回他们来北京送东西……” “送的是人吧?” “哎呀,这些事……先帝继位后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你也不想想,当初我爹都说了是我给他送消息,我消息哪来的?先帝能不问?问完能不处置?你现在需要的是知道这些人功夫如何,不是计较京城中谁是我爹的人,他找的那些人成不了气候,也就他自己觉得还会有人会信他能夺取皇位。” 朱瞻圻这几日没个人说话,确实唠叨了些,贾川轻咳一声,问:“你见了一面便知道他了不得?” “他杀了七个锦衣卫,算不算本事?他一个人啊,在庄子外发现有人形迹可疑,便悄悄跟了去,以一敌七,他赢了,若是放走一人,还用等你来?知道什么叫艺高人胆大吗?这些也是跟庄子里的人闲聊的时候听说的,我虽未曾亲眼得见,但见庄子里的人对他可是敬畏的很,一路上就他一个人跟着护送,其他的下人都是个摆设,你说他厉不厉害?” 陈默和高云天在听到这人杀了七个锦衣卫,眉毛都竖起来了。 有些人不需要认识,听说了,便能让人热血沸腾。 陈默和高云天的愤怒并非只因那人杀了同行,还有锦衣卫的尊严,这东西哪来的不知道,但他俩眼下都有。 (本章完) 第101章 上门诬陷 第101章 上门诬陷 贾川沉默了,他想了一下,首先他想不通做这种隐秘的事,锦衣卫的人为何会七人一起?如果是被这人一路跟踪到老巢,那这人的胆识着实令人佩服,其次,能够执行这种差事的锦衣卫,怕是比陈默差些有限,若是七人联手都打不赢一个,那他身边的这几人,能战几人? 高云天见贾川沉默不语,咬着后槽牙说:“你莫担心,那是没遇到我!” 贾川抬头看了看高云天,起身说:“走吧,发狠有用,谁还学真功夫。” 朱瞻圻着急的问:“我怎么办?你们若是逃,可不能不管我呀!” 贾川没有吭声,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如果不出去,明日是否还会有新的命案? …… 再次回到厅中,陈默没等贾川坐下便说:“我可以将城外的锦衣卫全部召集到宅子里,加上吴兵的人,保住你性命应是能做到,你说过只要留下他们一两人,你便能将刺杀放到汉王头上……” “你觉着都这个时候了,河边的尸体还放在那等着我呢?”贾川问。 高云天接口道:“收到消息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送消息的时候州衙的人理应已在河边,这么长时间早该回了。” 贾川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到椅子上,这时吴兵进来了,他看了看三人表情问:“庄子里的人果真厉害?” 高云天将朱瞻圻的话说了一遍,吴兵皱眉说:“按理说散出去的人不会轻易聚集一处,差事没办完之前想要碰到七人在一起……” “闹了半天他吹牛呢!”高云天激动的说。 吴兵赶忙说:“有一段时间确实总是找不到人了,但没有同时找不到七个人的时候,至少我得到的消息没有,当然,他们也不是听令与我,我也只是这么推断。” 陈默看了眼贾川,问:“若是此时河边尸体已经被衙役送回衙门了,你出门也是去衙门,他们何必非要找个离宅子近的河边演这一出?” 贾川放下手里的茶杯,问:“如果你饿了,闻到肉香,马上看过去,那个大肘子离你不算远,你没钱,想着抢了就跑的可能性,迟迟没敢动,转天,又有一个大肘子出现,这次离你又近了些,你又没敢动,第三次还这样,你会不会跑过去抢了就跑?” 高云天忙说:“就是想骗你出去!” 贾川说: “首先,若真是凑巧出了命案,与王府无关,林知州不会命人来告知我,他巴不得我多歇几日,既然来报了……他们不认为我第一次便敢出门,这么明显的算计,我不得好好琢磨琢磨?但若是接连发生命案,我这个判官却连宅子都不敢出,说的过去吗?到时参我的折子会让皇上很头疼,再说,我不能真做缩头乌龟,办不了皇上的差事,留我在乐安有何用?他们想一点点的诱使我做出错误判断,最终出去。” 高云天深吸一口气,问:“他们逼着你出门,却不肯来宅子,是不是说明他们知道宅子……” 贾川赞赏的看了高云天一眼,说:“第一桩命案,他们只是试探,或者说是挖坑,明日的命案或许离宅子更进一些,这宅子哪都好,就一点,够偏,离得近的地方大多没有闹市那么多街巷和行人,对他们来说容易围攻……” “就算在宅子门口,你偏就等到衙役捕快将尸体运回衙门再出门,他们能如何?你又不傻,他们还不是得在沿途设下埋伏?”高云天说。 陈默问:“你怎知他们不是做了两手准备?” 贾川想了想,说: “不管做了多少准备,你们清楚我的脾气秉性,但他们不清楚,他们只能按照自己想法推断我会如何做,从皇上旨意中他们定是看出我的意图了,又从我请假中看出我想引他们来宅子,所以他们不来,不仅不来还要将我逼出宅子,既然想逼我出去,必然是要用他们觉得我会出去的法子,他们知道我有几分查案的本事,又有判官的官职在身,从命案上下手,最是合适不过。” 贾川顿了一下,站起身,扬起头说:“但他们不会知道我是个将百姓生命财产安全放在首位的好官!高云天,你去让朱瞻圻随便说个汉王府里下边那些人的名字,只要是王府的就行,其他人准备好跟我走一趟州衙!叫上老郑头。” …… 朱恒这次是费了心思的,河边命案只是个引子,他知道贾川必定能看出来,他算准了贾川知道后一定会不安,这份不安里必定有失算的愤怒,但再愤怒也不会在第一天想出应对的法子,贾川一定会找身边谋士商议对策,可这一计可不是那么好破的。 出来?是去案发地还是回衙门?明知道是计谋,可贾川算不出何处有埋伏之人。 朱恒想到贾川愁眉不展的模样便忍不住捋着胡子得意的笑一笑。 不出来?替皇上办差的人竟是缩在宅子里不敢动,一两日也就罢了,三五日之后,不知京中那位知道后会如何处置贾川? 朱恒相信贾川一定知道这次王府是做足了准备的,越是清楚的知道,朱恒算着贾川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贾川出来,这次有庄子上的高手在,再加上王府中能用的人,又是提前埋伏好,朱恒想不出贾川还能如何保命,当然,昨晚来不及布置,且朱恒觉着第一起命案,贾川绝对不敢出来。 至于埋伏嘛,不论是去案发地还是州衙,贾川都要从院门出来,周围的住户可都不在,谁能想到他想要做的埋伏就在宅子门口的街巷中,你想等我围攻宅子,我就利用周围空房埋伏,等你出门。 朱恒觉着第一起命案,贾川不可能出宅子,到了晚上,宅子周围的布防也会空虚,因为他算着贾川见王府一天一夜没动,肯定明白这是逼着他为了命案出门,而后续命案发生地都会在宅子不远处,他觉着贾川一定会推断出王府埋伏,就在案发地附近,而忽略了宅子门口。 正如贾川预料的一般,朱恒打算日日出一起命案,案发地会越来越临近宅子,在朱恒看来这是阳谋,引着贾川往案发地方向想法子,因为他打听到贾川查案势必要走一趟案发地,贾川也必然觉着王府中人知道了他这个习惯,进而在这上面下足了工夫。 这一次朱恒想要杀的可不仅仅是贾川,那些潜伏在乐安多年,处心积虑想要破坏汉王大计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朱恒觉着这一次势在必得,哪知正当他惬意的品茶读书时,随从急匆匆的来报:贾川出门直奔州衙。 朱恒皱眉,自问自答道:“他当真不怕死?不对,必是想着以身犯险,若是如此他必是有所准备,也不对,他敢今日便出门,莫不是王府内有他的人?” …… 朱恒还在琢磨谁是内奸,贾川带人已到了州衙。 林圩没想到,郝文更是想不通。 贾川二话没说,带着老郑头直奔州衙殓房。 林圩急匆匆从后宅跑到二堂,郝文拉着他很是严肃的说:“贾判官这般做,迟早害死你我!” 林圩看了眼郝文,没说话。 郝文又说:“他活着惹事,死了便是林知州的罪过,为今之计只有将他留在宅子里莫再露头最稳妥,林知州不如将查案的事分派到旁人身上,这样,他也能安稳的待在宅子里,对你我都好。” 林圩问:“他是乐安判官,有命案了躲家里?说得过去吗?” “如此一来知州才好上折子,最好是皇上能将他调走,知州请想,自打他来了之后,你我可有半日好过?” 林圩没有理会这句,而是问:“你说他待在宅子里最稳妥,我就想不通了,他出宅子哪来的危险?我为何要将查案之责转给旁人?” 郝文愣了一下,他是知道些王府安排,但知道的并不多,他也是在贾川请假上看出贾川心里有数,最起码今日应该是消停的一日,哪怕有命案,也理应消停。 可林圩这一问,才让郝文想到这个知州是不知内情的,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说:“我是看着贾判官已然是告了假的,竟是为了命案又来到州衙,实在是敬佩的很,又担心他遭遇什么变故,才这般与知州说起。” 林圩坐到椅子上,茶水刚上来,林圩还没来得及抿一口,有衙役来报:贾判官带人去王府抓人了。 一盏热茶就这般便宜了地上的青砖。 …… 贾川带着身着锦衣卫工服的高云天,陈默,和穿着衙役工服的吴兵和吴兵手下六人,骑着马十个人浩浩荡荡的便倒了王府正门门口,陈默上前拍门直说判官亲来捉拿凶手。 门房何曾见过这阵势,急忙向内回禀,很快,钱巽急匆匆的来到大门口,见到贾川厉声道:“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天?不知钱长史的天是晴朗的天吗?”贾川指了指天问:“若不是,说不准哪天你的天得变,提醒你一句,这天下是皇上的!” 贾川最后半句声调拔的很高,有点破音。 钱巽多少还是被被贾川的气势震慑到,他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皇上的旨意他知道,此事若是处置不当,他不怕调离,他怕获罪! “总要有实证吧?”钱巽气势全无的问了一句。 “钱长史都不问问本官要捉拿的是谁?” “捉拿谁你都得有实证!” “废话!莫说凶犯是王府中人,便是贫民百姓,本官也一样会查明之后再捉拿,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钱长史这般包庇,本官很是不解。” “我哪有包庇……” “既然没有包庇,本官亲自上门捉拿凶手,钱长史为何拦着?” 钱巽忙说:“长史职责,分管王府诸事,也包括王府中人若有违反律法之罪行……” “别废话,你只说交不交人!” “你与我进去讲。” “想得美!王府想杀我这事儿全乐安都知情,我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你只管将人犯交出来便是了。” 钱巽气得在原地转圈,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了那句他不想问的话:“是谁?” “胡旺!” 钱巽愣了片刻,而后笑了,问:“你确定是他?” 贾川被钱巽这一笑惊了一下,他当时只想着不论是谁,他都能栽赃到这人身上,反正杀死死者的肯定是王府中人,且朱瞻圻能认得的定不是什么好人,冤枉一下也无不克,可钱巽这一笑…… “你可敢让他出来与我对质?若是我所言有误,你自然不肯放人,我也不能胡乱攀咬……” “好!你等着。” 钱巽说吧转身进了王府。 贾川心里有些慌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朱瞻圻认识的王府中人必定是个老人,这了老字既说明资历也说明岁数,且王府里是有太监的,他当时走的急,忘了这茬了,若再是个老太监…… 贾川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又过了一遍脑子,这临时栽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过多久,钱巽便带着一名上了点年纪的人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几名王府侍卫。 贾川看都没看几名侍卫,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位半老不老的人身上,这人一看便是下等奴才,粗布衣衫不说,满脸褶皱,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下巴上的胡子白,身板还算是硬朗。 只要不是个老太监便可。 贾川松了一口气。 “你是胡旺?” “是。” “在王府中任何差事?” “车夫。” “今日清晨在城西河边发现的死者何肥你可认得?” “不认识。” 贾川冷哼一声:“想都不用想?” “我只认得王府中的人,王府外的,不认识。” “此话当真?若本官能够找到你认识的府外之人,你当作何解释?只说自己忘了?” “断然不会!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一个车夫,只需要认路便可,不会无故出府,更不敢结识王府外的人,乐安城中我敢保证没有认识的人。” (本章完) 第102章 正合我意 第102章 正合我意 贾川没想到胡旺这般配合,上来就送给他这么大一个纰漏。 “你无妻儿?”贾川很是严肃的问。 “无!在乐安,也无兄弟姐妹,表亲姑舅,谁都不认识!” “好!若是本官有确凿证据证明乐安城中有你认识的人,你可心甘情愿与本官回衙,将今日凶案说个清楚?” “凶案与我何干?” “你莫要避重就轻,本官只问你若是……” “好!若是你能说出我认识的人就在乐安城……我有言在先,认识必须是说过话,相互知道姓甚名谁,方可作准。” 别看胡旺只是王府车夫,在王府中貌似唯唯诺诺的,但对王府外的人,他可是硬气的很,不知多少百姓遭受过他的马鞭之痛。 “自然是相互知道姓名的,朱瞻圻,你可认得?” 莫说胡旺,钱巽听到这个名字都吓了一跳。 贾川厉声道:“只看这一件事便知你是个奸猾的!” “这不能作数!”钱巽上前一步。 “为何不作数?朱瞻圻已被贬为庶民,非王府中人,且他之前也未曾在乐安王府中居住过,但现下就在乐安,胡旺信口开河,不做细想,我可是提醒过的,怎的,你真要包庇他?” “你不能因这一句错话……” 贾川摆了摆手打断钱巽,说:“我自然有实证,若是我再讲出来些什么,你是否便不再阻拦,许我拿人?” 钱巽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你能说出实证,我自然不阻拦。” 贾川退后两步,围观群众不能近前,都在稍微远些的街两头,他需要腾出空间高声宣扬。 “死者何肥年仅二十七岁,正是壮年,昨夜被人掐死之后扔到河中,巧了,抛尸的地方恰巧有块大石在河中,尸体恰巧趴在这块大石头上……” 贾川喊的有些用力,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 “凶犯是想让死者貌似被水流冲到石头上,可惜,他们啥都不懂,听好了,是他们!死者之所以能趴在大石头上,是有人刻意放的,目的嘛,自然是让人发现……”贾川笑呵呵的看了眼钱巽,降低音量说:“我现下所说的所有话都将白纸黑字的摆在皇上的桌案上。” 钱巽忍不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蠢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被发现,随便放哪不行?就为了离我近些,留下多少破绽!你们听我细细说来,若想将尸体放到大石头上,自然是要进入河中,”贾川重新调高了音量:“好在大石头离岸边不远,这就促使凶犯的脚印留在了河边,脚印!重点来了,何肥乃贫民百姓,穿着草鞋,可岸边脚印并非草鞋,是靴子的印记!且不止一个人的,能穿的起靴子的人家,还是好几个人,为何要杀一个贫苦百姓?” “此其一也,其二,何肥是被掐死的,且舌骨都断了,”贾川降低音量问钱巽:“知道何为舌骨吗?” 钱巽又是一愣。 “何肥二十七岁,正是壮年,舌骨坚硬的很,除非十分有力道,不然就算是借用绳索也需力道很大才会折,而何肥是被人单手掐死的,可见此人必定是个有身手的,又能穿靴子,又有身手,这样的人能跟一个百姓有多大过节?即便有,又何须找个夜黑风高之夜,找个无人经过的河边动手?且还要将尸体摆放到河中石头上?” 胡旺忙说:“我昨晚可没有离开王府半步。” “你的话已不足为信!” 钱巽上前一步咬牙切齿的道:“你未曾去过河边,怎知鞋印……” “钱长史怎知我没去过?你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了?” 钱巽不知如何答对,只能蛮横的道:“只凭你推断,怎可作为实证?” “在王府中人眼里,是否只有行凶时被抓住才叫实证?”贾川高声质问。 钱巽一时语塞。 贾川又高声说:“报案之人秦氏自称何肥之妻,而朱瞻圻可以作证,几年前胡旺便与这秦氏有染……” “你胡说八道!”胡旺蹦着高的骂道。 “当街辱骂朝廷命官,汉王便是在此,也得给我个交代!”贾川上前一步站到胡旺身前,已经开始嚷嚷了。 钱巽赶忙做和事老,低声说:“贾判官总要有……” “我有朱瞻圻的口供,有秦氏口供,可够用?我先问你,王府家奴是不是可以随意辱骂朝廷命官?” 钱巽一看贾川是真急了,忙说:“胡旺错处王府自会处罚,但……” “你别跟我扯没用的,我就问今日我想要将他带走,你放不放人?”贾川高声嚎叫。 几名侍卫即刻上前一步,握刀的手齐齐用力,金属撞击的声响分外刺耳,刀仅仅是拔出寸许,贾川已经蹦高了,喊道:“在王府门前,你们骂完朝廷命官,还要斩杀不成?!” 站在贾川身后的高云天和陈默若是没有贾川事前的嘱咐,这时候怕是就冲上去了。 钱巽冷汗已经顺着鬓角往下淌了,他急忙拉住贾川,语无伦次的劝道:“此事需回禀王爷,你将证物……还有你说的口供,不能你说他们说过什么便是什么,你将人证带来,我亲自……” “就是不让本官将人犯带走,对吗?”贾川大声喝问,而后低声说:“正合我意。” 钱巽刚愣了一下,贾川又喊道:“咱们回,此事我必将上书皇上,乐安究竟是谁的天下?究竟还有没有律法?!” 贾川说罢,带着他的人走了。 钱巽在冷风中看着一众人牵马的背影,半天没有转过弯来。 贾川走向人群,没有慷慨激昂的说些什么,只是沉着脸,脸上有些悲戚的朝自行分立两侧的民众抱了抱拳,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慷慨赴死。 几人穿过拥挤的人群,上马直奔州衙,接上老郑头,一行人便回家了。 林圩和郝文都未能见到贾川一面,林圩着急这案子如何结案?郝文着急打听王府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川着急回家。 在外面时间越长,越会增加牺牲的可能,王府里的那位王爷可不是个正常人。 …… 若是没有王斌死命抱住拎着剑的朱高煦,朱高煦早就出去,当真要在家门口斩杀了贾川。 当众杀了朝廷命官,莫说当今京中的那位,便是太宗皇帝在位时,也不能轻易了事。 王斌反复强调:“王爷莫要上当!想想尚未谋定的大事!” 朱恒赶来的时候,难得的与王斌一个鼻孔出气,劝说道:“待来日王爷事成,诛杀他十族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朱高煦见到朱恒,怒火更胜,没等朱恒说完便吼道:“这便是你的计谋?!” 朱恒想要辩解,可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王斌劝道:“涉及贾川的事,还需从长计议,王爷先息怒,他之所以敢来王府门口,便是想激怒王爷,用他的血替京中那位换这天下江山,王爷切莫中计啊!” 朱恒不敢再吭声,只等朱高煦情绪稳定下来再解释。 朱高煦怒问:“你们杀一个,他便上门一次,不将他杀了,何时是个头?!” 王斌恼怒的看了眼朱恒,若不是朱恒一直觉着杀了贾川轻而易举,便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在王斌看来,既然知道此人为何而来,理应视而不见为最佳,需要的话捧着些也是无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可朱恒偏要除去这个祸患。 朱恒何尝不委屈,朱高煦第一次想要杀贾川,便是让朱恒安排,朱恒也有自己的团队,负责整理各处送来的情报,但当时这些情报中只有一条是关于贾川的:黄芦岭巡检司司吏,后调入东照县任刑房经承。 杀这样一个人自然无需朱恒亲自布置,便安排了下去,当然所需费用一半他留下了。 可惜,没成功。 朱恒没想到朱高煦对贾川这般执着,紧跟着便让他想法子‘借刀杀人’,他安排了,可还是未能得手,直到贾川到了济南,他不知道贾川为何有仵作之能,更不知贾川为何能屡破命案,一开始他觉着是京中那位成心为他造势,黄芦岭的案子怎是一个毛头小子能推断出来的? 可等贾川到了乐安,朱瞻圻后院命案发生后,朱恒知道此人不可小觑,不惜代价必须杀掉。 可关于贾川的一切,朱恒手中能掌握的情报,凤毛麟角,汉王只知事败后恼他,却不增加贾川各方各面的情报搜集。 朱恒很无奈。 乐安城中有先帝安排的人潜伏,朱高煦收到消息依旧是将铲除这些人的差事交给他,他知道没有杀干净,就算当时杀干净了,京中不知再派人来了吗? 可这事儿他不敢与朱高煦多言,除非他能找出这些人,不然说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他暗中派人查了一年多,也抓了一些人,不过是做样子给王爷看,这些人根本一点痕迹没露,直到贾川到了乐安,再加上朱瞻圻后院的白骨,朱恒推断出贾川曾来过几次乐安,可济南那边却无半点消息传来。 这事还是不能说,主意都是他出的,人手安排也是他拟定的,早几日说或许还可,贾川闹起来才说只有受责罚,还会被汉王疏远,可真正执行的人是如何执行的,他就把控不住了,那可都是韦达的手下,韦达又直接听令王斌……且退一步说,即便济南没消息,乐安怎会也不知情? 朱恒太了解朱高煦了,他知道说了没用,可他心里清楚这个贾川必须除掉,哪知在自己地盘竟是得不了手。 眼下朱高煦的愤怒让朱恒有些绝望,今非昔比这四个字汉王迟迟感受不到,若是发怒有用,还谋什么皇位?! 待钱巽面色苍白的推门进来,朱高煦便扯着脖子怒问:“为何不一剑杀了他?!” 钱巽愣在原地。 王斌叹气,朱恒垂头。 朱高煦见无人应声,喘了几口粗气后坐下了。 王斌忙问钱巽:“你可看出他此行是何没目的?他当真知道昨晚是谁动的手?” 钱巽赶紧将刚才王府门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他最后说……正合我意?”朱恒皱眉问。 朱高煦坐直了身子问:“他这是何意?到本王家门口要抓人,抓不到还说正合他意?” 钱巽擦了擦额头上还在往外冒的汗,点头说:“他像只是来闹一闹,知道根本带不走胡旺,只是……闹这一通的目的,我还没想到。” 王斌冷冷的看了眼朱恒说:“前有当街刺杀,今有蹊跷命案,他等着后面再给他点什么,连在一起,王爷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钱巽点头说:“他刚在王府门前高声叫喊着说,说清晨发现的尸体是人摆在河中石头上的。” 朱恒皱眉说:“他怎就能想到……” 朱高煦憋着火正不知道往哪撒,听到朱恒开口直接便怼道:“他能想到,你为何就不能提前想到他能想到?!” 朱恒赶紧躬身请罪,说了一堆自己的不是,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 朱恒知道这个王爷是顺毛驴,得顺着来,眼下辩解没有任何意义。 钱巽混进这个团伙的日子并不长,这期间朱恒对他多有照顾,此时他觉着自己理应替朱恒说两句。 “这个贾川确实令人捉摸不透,他像是根本不知道怕……” 朱高煦冷哼一声说:“那还不是大侄子给的底气,要不然……” 朱高煦说了一半停住了,他好像是想明白了点啥,他使劲琢磨了一下,偏这时朱恒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知道他怕什么,他对身边的人很在意,若是对他暂时不能如何,便先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只要有人从那处宅子出来,便直接拿下……” “你以为他想不到?”王斌没好气的问。 朱恒这个气啊,他实在忍不住,反问王斌:“既然我说什么王尚书都觉着不妥,还望王尚书给出个主意,也算是为王爷分忧。” “依我之见,不理会他便是最好的法子。” “不理会他?庶民朱瞻圻家中白骨可不是因我提前如何了,才出现的,即便我不做什么,你当他会闲着?” (本章完) 第103章 守株待兔 第103章 守株待兔 钱巽点头说: “他不论青红皂白,咱们动手他会栽赃,不动手他自己安排也是栽赃,就好比今日清晨发现的命案,即便咱们不做,我觉着他也会自己做,而后照今日这般……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应是提前早就想好了要做,不过是咱们先动手了罢了。” 朱恒认真的点了点头。 王斌难得的没有嗤之以鼻,皱眉想了想说:“这么看来,京中那位等不及了。” 朱高煦登时挺直了腰身,沉着脸说: “既是如此,那便该杀杀,朱恒,你别的事放一放,只专心做这一件事,杀了贾川,不拘何种方法,他的命还不至于能与本王相提并论,总用这法子告状,没个新鲜的,也是让大侄子难做!不给他机会牵着咱们的鼻子走,让他除了保命,没工夫想别的。” 朱恒躬身领命。 “再有,朱瞻圻……一并杀了!” 朱恒身子颤了一下。 “传话下去,各处准备快着些,他等不及了?本王也等不及了!” 王斌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这是想快便能快的? 钱巽趁机问道:“现下确认贾川确实有法子传信去京城,王府各级属官以及州衙中王爷的人,怕是……” 朱高煦摆手说:“不怕,朝廷官员看着呢,仅凭贾川几句话,没有实证便对你们如何,他不怕寒了官员的心?我的人自会替你们说话,他能做的顶多是换人,哼!你若是回京后,本王得消息岂不是更方便?谁来都一样,能用用,不能用,废!” 钱巽心中想着:换了,还能做官吗? …… 贾川一行人顺利回到宅子,这次贾川并没有急着写密信。 这个案子得有后续才能整出完整故事,单凭眼下的推断,贾川知道只是给朱瞻基看了也会摆在一旁,平白连累送信的锦衣卫奔波。 几人忙乎了半日多,午饭还没用,厨房赶紧忙乎起来,众人简单吃了些后,便聚在前院正房厅中开会了。 吴兵担忧的说:“经过今日这么一闹,不知是否能让王府的人停手祸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陈默说:“庄子里的高手都来了,不用上怎能行?我可是巴不得跟他们较量一番,最好那位说杀了七名锦衣卫的能来。” 高云天重重点头。 贾川挠了挠头,说:“他们制造命案,是为了引我出去,乐安几年没有一桩命案,若是接连发生命案,且只要我出去了,便会有刺杀,若是一击不成呢?实话实说,我若是汉王身边谋士绝不出这样的主意。” “他们想的是如何杀了你,别的不会考虑。”高云朵接口道。 贾川点头,说:“所以这是我最头疼的,我怕还会有人因我丧命。” 高云天皱眉:“你现下还有工夫担心别人性命?” “我担心自己的有用吗?见招拆招吧,我是觉着今日汉王必定又是气得不轻,杀我的决心只会高涨,说不准晚上来试探一下宅子,我手上有命案尸体无用,需要有汉王府中人的尸体,最好是能有活口,但又怕利用暗道的次数多了,被他们发现。” 吴兵说:“我也是这般想的,暂时不能让他们察觉宅子有暗道,铁匠铺到王府的暗道不好找,找到这宅子出城的暗道可是容易得多。” 贾川问:“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吴兵点头说:“差不多了,要说也是运气好,有一处小院子离那暗道很近。” “嗯,你现在还不能动手,唉,不知何时能下雪,但下雪前跟庄子里的人交交手也有好处,万一有一日要进庄子,通过这几个徒弟也能推断出师父身手如何。” 吴兵说:“其实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若庄子只是为了遮掩私养乐妓,着实用不着请来这等样厉害的人物守着庄子……” “这事儿不大吗?”贾川问。 “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先帝在位时便知道,凡是接受过汉王赠送的官员都被不同程度的收拾了。” 贾川一拍大腿,这才想到朱瞻圻说过去年被他爹供出来背锅之后,他在北京得消息的途径自然都被查出来了,或许朱瞻圻有隐瞒,但汉王庄子上的事,先帝显然是知道的,但并未对汉王做出什么惩罚,可见这种事不算什么。 那庄子上会隐藏了什么秘密?这秘密大到需要请来武林高手来守护? “这都不是现在该想的。”陈默看着沉思的贾川说:“眼下还是守好宅子,想想如何应对才是,我琢磨了一下,除了庄子上来的人,王府肯定也会安排其他人,你说过好几次他们可能晚上会来试探宅子,可他们都没有来,为何?” 高云天马上接口道:“他们察觉到咱们这宅子有问题了。” 贾川惊讶的看向高云天说:“行啊,脑子在家。” 高云天不乐意的说:“我不傻,他们更不傻,你次次缩进宅子,他们肯定知道这宅子不简单,进院子之后想要全身而退不容易,若是没能将你杀了,便算是留下把柄了,你手里没啥都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觉着他们还是会想法子将他引出去?晚上不会来宅子?”高云朵问。 陈默说:“这宅子若是在城外,汉王敢调兵,但在城里……他总是会有些顾忌,来人再多也是有限,且他们不知宅子里到底有多少人,自然不敢冒然前来。” “可让他出去也没那么容易。”高云天提醒道。 贾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街巷中埋伏杀我,与来宅子差不多,他们不好退,我也容易跑,他们势必会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能够将我围在中间,他们好退,我却不容易跑。” “这还是要弄命案出来呀!”高云天两手一摊。 贾川指了指屋外说:“宅子周围可都没人了。” 吴兵听罢猛地起身,直接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回来说:“目前尚且未发现有人。” 贾川挑了挑眉说:“那咱们守株待兔如何?” 陈默问:“你是说他们想埋伏在宅子周围?” 贾川耸了耸肩说:“我想过各种可能,他们的目的是必须杀了我,便不会将高手分开使用,他们不确定咱们的实力到底如何,若是不能分开,他们是赌我去案发现场,还是赌我去州衙?” “别管去哪,都得从门前的巷子出去。”高云朵说了一句。 贾川点点头说:“将周围的居民撤走,我想的是让乐安百姓之间多传一传,同时清出来一片缓冲带,他们若是来围攻宅子也好方便他们部署,省得他们到时对百姓下手,伤及无辜性命。” “所以你不让我安排人在周围。”吴兵说。 “我想着他们若是真来围攻,安排在外面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但现在……咱们试试守株待兔。” …… 夜色如期而至,贾川坐在没有掌灯的厅中怔怔出神,董圆圆,顺子和老郑头陪着。 董圆圆很严肃,正对着门口坐着,身前地上放着一把刀,原本圆圆是将刀握在手中的,贾川怕自己人进来她举刀便砍,当真没谁能挡住,便让她将刀放在地上。 桌上也放着两把刀,一副弓箭,是贾川,老郑头和顺子的。 其他人都出去了,宅子里静悄悄的,也黑乎乎。 贾川知道这宅子一圈院墙本身便是护卫,各处都被吴兵装有陷阱暗箭,真说挡住一拨攻击,给他们争取到逃离城外的时间,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朱瞻基交代的任务能不能完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先活着,且因为这种原因结束差事,想来朱瞻基不但不会罚,还会赏。 但汉王府的人不来攻宅子,一心想着将他骗出去杀了,不给他提前收工的借口,贾川觉着那就只能再陪他们玩玩了。 没有屋里这三个累赘,贾川相信汉王府的人不来也就罢了,只要敢来,甭管他们是冲着宅子来的,还是本就准备埋伏在附近,高云天,吴兵他们今晚都能狠狠给来人一通教训,就算他们有几个高手……高手也怕毫无防备之下的背后黑手吧? 问题是庄子到底来了几个高手?贾川推断最多三到四人,拢共十个徒弟,除了朱高煦贴身的两名出师的,还有学了没两年,不能出来嘚瑟的,或许还有死在截杀朱瞻基的项目中的,再加上庄子或许也得留下一两个,贾川以此推断从庄子里进城的八人中,可能是高手的也就三四个。 贾川不担心高家兄妹,甚至不担心吴兵,他虽未见过吴兵的身手,但他总觉着吴兵很厉害,他担心的是陈默。 董圆圆是被留下来保护屋里这三人的,这样婶的打架,暂时不适合她。 四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中,紧张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生怕说话的动静耽误他们听外面的声响。 贾川内心是矛盾的,即盼着有人来,又怕听到动静,他反复琢磨了一下,在不知道那三四人功夫如何的情况下,只有这样偷袭或许是最稳妥的。 老郑头坐累了,压低声音问贾川:“我躺你床上眯一会儿行吗?上岁数了,熬不了夜,要是来了,你让顺子将我推醒。” “去睡吧,不知道要等到几时呢。” 老郑头打了个哈欠,董圆圆扭头对老郑头说:“你别睡,你没说之前我一点不困,你说完我马上就困了,你要是躺下了,我觉着我坐着也能睡着。” 老郑头不解问:“我睡觉怎还能碍着你了呢?” “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是都不困,我也不困……” 贾川突然抬手制止董圆圆,黑暗中,四个人同时紧绷着身体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真来了!”顺子有些激动地说。 真来了,是来围攻宅子还是来埋伏在周围空房的? 贾川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认真听了听,如果是来围攻宅子的,人数肯定不少,吴兵会示警,眼下这个动静……应该是来了一些人想要埋伏在宅子周围。 贾川想不通,莫不是王府中人以为宅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宅子里,不懂得如何安保?他将周围的百姓弄走,变相的也将王府监视宅子的人轰走了,至少这条巷子和前面的那一排民房里不应该有人在,王府若真敢留人继续监视,贾川肯定敢杀。 贾川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来人是埋伏用的,自然不会多,贾川只盼着尽快解决战斗。 贾川给吴兵一个任务,若是今夜真的有人来,他们带来多少兵器,包括弓箭,箭矢,能留多少留多少。 一个铁匠铺子一天能打造出来几把兵刃?若是今晚来人多,那得是多少天的工作量…… 想到这里,贾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条街上拢共不过三间铁匠铺,值不值得冒险在街上…… “你们说,铁匠铺为何要开在街上?若是在庄子里是不是更稳妥?”贾川看着门外的漆黑问。 顺子纳闷的问:“你现在不担心外面,还有闲心琢磨铁匠铺?” “我现在担心也没用,想点别的事能让我情绪稳定点。” 老郑头说:“你说的确实在理,可汉王偏就这么干了,再说铁匠就那么多,铁矿也不多,还都在朝廷手中,汉王定能想法子弄到……怕是也都是前些年积攒了些……” “你是说铁矿还是说铁匠?”贾川问。 “都一样,铁匠属匠户,一代传一代,朝廷有铁冶所,这些匠户需定期为官府服役,有轮班匠和住坐匠,且朝廷有令,铁匠及其亲属不得随意迁徙,你说料材在朝廷手中,匠人也在朝廷看管中,王府想要私造兵器,想要很多的话是不是也不容易?” 贾川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说:“所以最好是招揽旧部,整支军队那样的,便可省去不少兵刃铠甲的打造,可你们说街上的铁匠铺有密道通往王府,可以完成运送,那王府对外呢?” 顺子哼了一声说:“你是紧张的瞎问,王府运啥出城,谁敢拦着?盖严实了就是了。” (本章完) 第104章 刚刚好 第104章 刚刚好 贾川点头,嘟囔道:“就是说庄子里藏的东西是王府不能或者不敢放的,还需要有人看着,不能丢更不能被人看到……” 贾川嘟囔到一半,便听到打斗声响更近了,他紧皱眉头,按照之前预想的,如果顺利的话,理应不会打到院子边上来。 既然打到院子边上来了,便是来人突破了防线…… 贾川看向院中问:“哪个方向的人到了院墙外了?” 黑暗中有人答:“正门。” 贾川皱眉,因为之前推断来人不会直接上门,主要目的是埋伏在周围,既然是埋伏,便不会正大光明的从门前巷子经过再翻墙埋伏,所以正门口没有安排人。 贾川这个宅子并非在巷子最里面,而是中间,当初吴兵买下了好几家的宅院才打造出这么一处宅子,盖好之后很是显眼,要不是整出闹鬼的事来,很难不引起汉王府中人的注意。 这宅子属于是鹤立鸡群,巷子里其他住户的院落比较小,杂物堆放的多,高云天他们又是提前埋伏,按理说不应该有人会打到门口,既然是有人打到这个地方了,说明……几人中有谁撑不住了。 “走,咱们去院墙下帮帮手。”贾川转身拿起桌上的刀,董圆圆拎着刀已经冲了出去。 老郑头深吸一口气也拎起刀,顺子严肃的将箭筒背好,拎着弓箭与老郑头一起出了屋。 没有人愿意被当做废物,跟着贾川做事是不需要过脑子的,让干啥干啥,生死自有贾川考虑。 院子里还留下了几人分别负责从院子各处向贾川汇报进展,为了隐瞒实力,地下还有三十几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来。 贾川先是与几人低头耳语了几句,除了顺子,他们分站到院墙下,正门两侧院墙是最高的,下面没有陷阱,主要是怕误伤自己人,正门这个位置被使用的几率比较大,且院墙上的箭弩都藏在院墙上,墙头上没有。 贾川站在院门门口对外喊道:“我们已准备妥当,放他们进来吧。” 而后站在顺子身侧。 放他们进来可不是开门,是等着他们翻墙进来,院墙虽然高,但在贾川心中,这个高度对习武之人来说应该不难。 院外安静了片刻,外面的人喊道:“他们不进去,只想跑!” 贾川挥手,有人将扶梯抬到一侧院墙上架好,他看向顺子,顺子表情凝重但信心十足,他快步爬上扶梯,老郑头赶紧过来紧张的扶着梯子,想说什么,回头看了眼贾川,紧紧的闭着嘴。 董圆圆将刀放到地上,她也想过去扶梯子,但她另有任务,她此刻身旁有好几支火把,她拿着一支火把等着贾川喊话点火。 顺子在院墙露头那一瞬间,贾川示意董圆圆点燃火把,而后董圆圆奋力一抛,火把被扔出院墙,顺子的箭跟着射了出去,紧接着董圆圆又扔了一支…… 箭矢破空的声音伴随着门外的叫声,贾川分不清是自己人叫好还是敌人叫疼,反正是几支箭射出去后,外面的人喊道:“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其他地方可还好?”贾川高声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 顺子下来了,老郑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贾川身边,轻声问:“完事了?” 贾川严肃的摇了摇头说:“没,早着呢。” 董圆圆拉着顺子上下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说:“你以后教教我射箭,再有这样的事,我上去。” 贾川听到了,嫌弃的说:“他又不是你儿子!” 董圆圆扭头问:“我啥时候能出去?” “等有人来接你。” “姐姐说应该很快的,怎的打了这么半天了,还没人来。” 贾川问:“朵朵觉着会很快?” “嗯!姐姐说咱们是先埋伏的,他们是后来的,突然一下,任谁也躲不过。” “可他们不知道谁是谁,若是开始的时候没能快速解决那几个身手好的,便算是暴露了。” “那如何是好?”老郑头急急的问。 贾川围着宅子转了一圈,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他想在没有消息的情况下,通过动静来判断哪边麻烦大一些,他才能想出应对的法子,刚刚应该是对方有人想要跑走报信,被吴兵的人拦住了,想跑的人还不少,那便是哪个地方撑得有点辛苦,顾不过来,可他问话却无人回答。 …… 不是无人回答,而是都没工夫回答。 大门口的那几人结果了敌人便跑去巷子口,拦截想逃离的人了。 高家兄妹被分别放在宅子右侧,巷子两边的民居中,吴兵带人负责宅子后面,陈默带着吴兵手下守在宅子左侧,巷子两侧的民居中。 宅子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面是死胡同,贾川出门只有向右一条路走。 朱恒的目的是想要在贾川出门的之后即刻截杀。 于是朱恒将三名庄子里来的都打算安排在右侧民居中,剩下王府中的人都到左侧民居中,目的是堵住贾川逃回宅子,至于后院外侧,朱恒没有安排人。 就在这夜黑风高的午夜,汉王府角门陆陆续续出来不少黑衣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夜巡官兵装瞎的情况下,向贾川宅子飞奔而去。 巷子右侧又分左右,那三人倒是无所谓,一边一个一边俩,在他们看来,只要贾川从宅子里出来,不论他身边有几人,都必死无疑。 可高云天和高云朵就要全凭运气了,虽然他们身边都有吴兵的人,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庄子里来的到底几个人,只看黑暗中的突袭是否能先解决了高手。 然而,庄子里的人在王府中是有地位的,先行过来埋伏的人中并没有庄子里的人。 待高家兄妹以为很快便可解决完,高云天一度认为自己功力更进一步时,庄子里的人来了,两个去找高云朵,一个去找了高云天。 这事儿吧,要看从哪个角度看好坏,庄子里的人原本是想临近破晓再来的,就是先让王府中的人埋伏着,大冷天的,他们仨就不这么早来了。 可朱恒有个预感,他觉着他有点了解贾川了,贾川喜欢出其不意,那有没有可能提早出门到州衙等着新的命案?这样一来便不用去案发地,而后再像今日这般到王府闹一通后,带着众人直接回宅子,后边会尾随不少民众…… 所以朱恒觉着最好是在他出门的时候动手,且他坚持贾川很有可能会提早出门,这才使得三名庄子里的人不得不跟着王府中人一起过来埋伏,只不过晚了一小会儿罢了。 夜巡的官兵见到一大拨人过去,刚刚集体闭眼,再睁开松了一口气,走没几步,又来了一拨人…… 贾川不解王府中人想要如此近距离埋伏,就不怕这些民居中被他安排了人看着?这太正常不过了,自己家门口不得时刻有人盯着,也好几时报信。 朱恒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的意见是:杀! 在朱恒看来,贾川如此年轻便已得皇帝信任,必定是个听不得意见,胆大妄为,自以为是之人,只看他平日里何等霸道便可印证自己的推断,所以朱恒认为,哪怕宅子外值岗的人没有消息传回宅子,贾川一样会固执己见的天不亮出门去州衙,更何况,还有可能因为自大根本没有安排人在宅在外值岗。 朱恒推断贾川的推断是王府会派人想法子进宅子,那动静绝对小不了,根本不用人在外面盯着。 所以,在民居中遇到人,不管是谁,一律杀!正因为有这个命令,才让随后赶来的庄子里的人没有疑心别的,只当是如朱恒推断那般,有人在此盯梢。 不然,他们三人也是带着人来的,若是发现不对,即刻便会有人回去报信。 可就是这么刚刚好,误会的刚刚好,来的也刚刚好。 若真是晚些来,贾川这一通安排虽不算白安排了,没能将这三人留下,来日一样是祸患。 可少了暗中偷袭的相助,高云朵和高云天眼下都很麻烦。 陈默那边倒是还好,虽说不能快速解决掉来人,但尽在掌握中。 吴兵很是犹豫,他不敢冒然离开,但宅子后侧的民居里确实没有来人,最终他决定留下几人看守,他带人先翻过院墙到了高云天所在的宅子,眼见手下都受了伤,高云天与一人激战,虽还没有落到下风,但吴兵是过来人啊,他一眼便看出高云天在强撑,他即刻便要上前将高云天换下来,高云天却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先挤出四个字:“去帮朵朵!” 吴兵立刻反应过来,这有一个,别处有几个? “你们留下帮高总旗换换手!”吴兵说罢,脚下用力,几下出了院墙。 等吴兵翻进高云朵所在院子,惊了一身的汗,他的手下都已倒下,不知死活,高云朵虽是一身黑衣,仍能看出几处剑伤露出白色里衣,正艰难的以一敌二,险象环生。 吴兵不敢耽误挥刀上前,只一招,吴兵便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那人手中剑如游龙,快到吴兵无法预判,他只见寒光不见人,第一次感觉手中长刀笨拙,只三招他左臂便挨了一剑。 高云朵此时十分的懊悔,刚刚她不该提早露面,应该沉住气等上一会儿,怎就没想到他们会分拨来? 眼下她浑身是伤,吴兵只是面对一人都难以应对,若是她倒下……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熟悉的生意。 “撞!” 随着贾川一声爆喝,巷子两侧院墙瞬间倒塌。 本就是贫寒人家的院子,都用不上别的工具,一侧有董圆圆,一侧有两名吴兵手下,院墙便被撞塌了。 塌了好呀,两边的人都能相互看到,贾川带来的人也能知道该往哪去,同时对那三人来说,眼见自己人一个没有了,来的都是不认识的,这种感觉必然是不好的,他们再强,也需要点时间调整一下。 也是瞬间的事儿,董圆圆抓住了这个瞬间。 原本贾川也有这个安排,就是局面控制住后,可以接圆圆过去,她手中的刀带着力道可以斩杀一切非庄子成员。 当然贾川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贾川和老郑头举着火把,顺子拿着弓箭,老郑头进了高云天的院子,贾川自然进了高云朵的院子,但他虽举着火把,却没有已经冲进院子的董圆圆看得清楚,董圆圆手中握刀踉踉跄跄的站稳后,一眼便看到了高云朵身上的破损之处,登时急了,挥刀上前大喊一句:“姐姐闪开!我剁了他!” 董圆圆怒吼的动静,连马都会惊,更何况是第一次听到的人,贾川算是听过几次的了,都差点将手中火把扔了。 高云朵并非是有意让出位置,她本就将近力竭,董圆圆这一嗓子,她一口气没接住,直接倒下了,对面的人手中的剑也是在空中抖了抖,还没来得及朝地上的对手补上一剑,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扑向那人面门。 那人的剑下意识的想要挑开扑面而来的长刀,刀剑相撞的那一刻,那人觉着是一座山压了过来,莫说挑开,能握住手中剑便已是极好了。 要说那人当真是不错了,就董圆圆这用尽浑身力气带着怒火的一刀,伴随着她的怒吼,还能知道抵挡的人,这世上也没几个,抵挡之后没被击倒的更是寥寥无几,但是这种突然的变故,饶是那人经过严苛的训练,也蒙圈了。 董圆圆是个灵活的胖子,也是个听姐姐话的胖子,高云朵说过,圆圆不需要学招式,想怎么用刀便怎么用,无人能挡。 挡不住的不是招式而是力道,董圆圆见竖着劈下没用,手腕一转长刀横着再来,那人连退两步,堪堪躲过这一刀,不由得心生恐惧。 高云朵怕自己影响董圆圆的步伐,想要挪到一旁,却有心无力。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将她拽到一旁,而后熟悉的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都伤在哪里?你身上可有装着药丸的小瓶子?” 贾川的话让高云朵发蒙,她想问什么小瓶子,便听到董圆圆的怒吼:“敢伤我姐姐,剁不死你!” 高云朵歪头一看,刚刚将自己打的快无还手之力的人,没能躲过董圆圆的第三刀,带着恐惧倒在了血泊中。 (本章完) 第105章 说句心里话 第105章 说句心里话 威慑力这东西是无形的,但效果是肉眼可见的,旁边与吴兵站在一处的人正在考虑是不是需要逃,董圆圆的刀便到了,一股劲风压迫感十足的袭来,他的剑还在找吴兵的命门,他不得不以诡异的姿势转动腰身,挥剑去挡那要命的长刀。 吴兵机敏的后退了两步,他看出来了,董圆圆的刀不分敌我。 那人想着挡刀之后飞身耍个剑,也就将来人收拾了,可剑是挡住了刀,但他此刻姿势太过难拿,下盘不能用尽全力,何以挡住董圆圆的蛮劲,圆圆可是双手握刀,就这一下,高云天的铁尺也得琢磨一下顶不顶得住。 贾川眼看着那人狠狠砸地,董圆圆的怒火并未消,她尚且不懂连招,眼见那人倒地,她能想到的是抬腿便要狠狠向下跺。 贾川急忙喊道:“脚下留人!” 董圆圆听到了,多少也有点收力,但脚已停不住,还是跺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被跺的两头翘起,而后再起不来。 这时候陈默带人赶到了,这些人刀上还在滴血,不等贾川说什么,自然而然的分成两队分别进了左右院子,陈默见这边有董圆圆,便直接冲进高云天的院子了。 “去帮高云天。”贾川喊了一声。 董圆圆原本浑身是劲儿,可跺完之后想到贾川那一声喊,生怕自己跺错了,一股懊恼上头后,身上的力道便也跟着卸了,再听贾川喊出救高云天,又张望了一下,才拎着刀去了第二战场。 这边的战况明显要轻松很多,尤其是陈默来了,高云天之前也在吴兵手下的帮助下,歇息了片刻,此时二人正联手让对方应接不暇,那人自然是无暇顾及到旁边同伙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院墙塌了,尤其是董圆圆的一声吼让他晃了下心神,被高云天瞅准机会给了一铁尺,刀剑伤肉,铁尺伤骨,只被高云天拍了这一下,那人再应战时,便显得力不从心了。 吴兵比董圆圆早来一步,三打一,那人看到外围还有不少人,心里难免着急。 陈默对吴兵说:“你别掺和,这是我跟高云天的差事。” 董圆圆到了,她拎着刀站在一旁,高声问:“我从哪下手?都是咱的人。” 贾川正着急高云朵的伤情,刚才董圆圆也只是眨眼功夫便将他面前的两人一死一伤,他抬头看向右侧,借着老郑头手里火把的光,到是能看清自己人眼下没危险,便高喊道:“圆圆你过来,将朵朵抱回宅子。” 董圆圆人扔了刀便跑过来,高云天也急了,忙问:“朵朵伤了?重不重?” 吴兵说:“宅子里有医师,你莫担心。” 贾川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还能对话便是在掌握中,眼见董圆圆遮住光线,将高云朵抱起,贾川还嘱咐:“你要轻着点。” 董圆圆说:“我知道,我像抱一样,轻轻的。” 吴兵又喊:“老赵带着去找邓医师。” 一人前面带路,董圆圆跟在后面消失在夜色中。 “邓医师医术如何?我怎没见过这人?”高云天问。 吴兵答:“你们住进来一直也没工夫都见见。” 陈默说:“我见过,看着上了些年纪,医术应是不错的。” 贾川起身看那三人还有工夫聊天,迈过碎砖土块,站到巷子中说:“有聊天的工夫先将他擒住吧,后面还一堆事儿呢,再晚点,王府可就收到消息了。” 吴兵忙说:“我外围也安排了人,只许进不许出,王府没那么快得着消息。” 陈默说:“都跟你说了,这是我跟高云天的差事,你一边去!” 吴兵说:“你没听贾川说要尽快将他擒了?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高云天说:“我俩就够了,你先忙别的事去。” 那人带着一条骨折的胳膊与三人缠斗本就吃力,此时被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更是有些分神,其实他确实已经很厉害了,他面对的三人功夫可都不弱,刀剑铁尺轮流朝他招呼,他还未倒,可见实力。 但也是强弩之末,三人貌似争吵起来,他想全神贯注都不能,尤其是听到嘲讽的话,他心中一怒,想要发狠,却扯动了受伤的胳膊,疼痛让他长剑跟着颤抖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陈默的刀刺中了他的右肩,高云天的铁尺停在半空没有拍下来,吴兵的剑半路撤回了。 他们都知道贾川要留活口。 …… 活着的,死了的三名庄子里的高手都被迅速的带回了宅子,贾川选了肩部受伤,胳膊骨折的送去京城,留下了被董圆圆跺得奄奄一息的。 贾川匆忙写下一封信,他说,老郑头代笔,信中先是介绍了汉王庄子里这些人的情况,而后说了自己的疑惑,庄子里必定有较为重要的东西,勿必问出庄子里到底藏了什么,还有庄子里的布防,又说了汉王府这两日的动作,详细介绍了一下今晚的情况,最后说宅子里也留了一个伤重的活口,只盼着能问出点什么来,好制定相应的计划,或许庄子便是压下汉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信写好,贾川交代陈默:“勿必多拍人手护送进京,不可有失。” 陈默带着几人抬着那人从地道出城了。 而此时的高云天正带人奔跑在赶往州衙的路上。 这一晚,巡夜的官兵不知道要装瞎多少次,高云天带人骑马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他们装看不见,而后高云天又带着州衙一众捕快衙役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躲到另一条街上了,怎还会遇到? 当然,高云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 另有几人与陈默他们一同从暗道出城,是去给山东提刑按察司送信的,这么大的案子,除了直接向京中汇报之外,自然免不得要向张政汇报一下子,张政也好带人赶来帮忙。 这次林圩是真病了,当然之前的也不算假,可大半夜的被惊醒之后听到这等骇人的事,他还是倒下了。 郝文不在州衙,林圩被掐醒后只能做出派人去案发现场的命令。 州衙能出动的捕快衙役全被叫醒了,足有三十多人,高云天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宅子。 这时候已有百姓起身,传消息这事若是连当事人都帮着,那速度比已经奔跑在回京路上的锦衣卫都快。 汉王府收到消息多少要比百姓快一些,在高云天到州衙后不久,朱恒便收到消息了,那一刻,他无论如何都不接受,他认为是韦达的人看错了,他即刻安排人再去探消息。 这回他收到消息跟百姓就差不多了,不仅知道这次又败了,且知道所有人去的人,没有一人逃出。 朱恒想不明白,他只是让这些人埋伏,怎就中了埋伏?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冰凉,他跟随汉王多年,好不容易爬到汉王身边,之前截杀朱瞻基他是参与密谋的,失败后汉王并未怪罪,但朱恒知道不怪罪是因为本就仓促,且大多安排都是汉王自己决定的,可这回不同啊,杀个贾川而已,却屡屡失手,汉王还会用他? 可重新改头换面……出了汉王府他朱恒已无立足之处。 这种消息朱恒想瞒是不可能的。 韦达此时正与王斌商议如何应对,只有商议妥当了,才可回禀汉王,不然,没个章程,汉王发飙之后任性妄为的话,后果更糟,他们如今跟朱恒一样,没有退路了。 枚青也收到消息了,他急匆匆的找到朱恒,也是想趁着天没亮先与朱恒商议一番,而后再去找王斌,此时不是闹内讧的时候,若是这二人没能在回禀汉王之前说好,再次当着汉王的面吵起来,枚青觉着啥都别干了,直接效仿赵王得了。 朱恒还是冷静的,虽然仍旧想不明白失败的原因,但倒是没有甩锅,枚青与他交谈几句,他也只是表达了杀不死贾川的懊恼,说了已安排人去找郝文,先弄清楚到底派去的人留了多少活口,死了多少,有没有逃的。 枚青松了口气,劝了两句,又跑去见了王斌。 王斌也知此时不是与朱恒计较的时候,但他也一样想不明白为何这个贾川就是杀不死? 韦达说:“连咱们都这般想,更何况是王爷,王爷的性子……怕是会叫上劲了。” 枚青叹了口气说:“可见贾川乐安之行是做足了准备的,你们莫忘了王爷还有个儿子在他手中。” 王斌摆手说:“你想推到他身上是不成的,在南京的时候他确实生活在王府,可这个乐安王府,他可没进来过,里面的人和事,他知道的不多,朱恒与他更是没说过几句话,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想想要如何应对,这么大的阵仗,那小子不可能放过机会,庄子里那三个到现在没有回来,估摸着传言是真的,他们都被抓了,这三人若是被送去京城……” 枚青说:“朱恒的意思守好城门,一旦发现他们带人出城,在城外尽快动手,还要赶紧联系京城那边的人手,做好万全准备,眼下仅凭张兴一人所言无法服众,若是这三人开口了,庄子必定保不住,依我看庄子里的……要换换地方了。” 韦达打断枚青说:“这些理应禀明王爷之后再做打算,你们在这里商议没有半点用处,一会儿见了王爷,王爷若是不允,也是白搭。” 王斌叹了口气说:“王爷原比太宗皇帝更容易事成,只是少了个姚广孝啊!” 枚青和韦达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王斌还是在埋怨朱恒,一时的没忍住,现下再想如何是否还有机会? …… 与此同时,衙役捕快已将那处偏僻的巷子完全封了起来,除非州衙官员,谁都不准入内。 在衙役们到达之前,吴兵的人已经将现场清理过一遍了,受伤的自己人都被带回宅子医治了,贾川仔细问情况,有几个伤重的有点危险,剩下的伤势不会危及性命,而王府中人死的留在现场,活口都被带回了宅子。 贾川抽时间去高云朵病床旁待了一会儿,他详细的问了邓医师高云朵的伤情,邓医师的意思伤势挺重,但性命无忧。 贾川担心的是伤口感染,可又不知在这里应该如何讲,只能嘱咐董圆圆清理伤口的时候,一定要仔细。 别看董圆圆膀大腰圆,但心很细,她知道姐姐伤重,她忍着不哭,按照邓医师的嘱咐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上药,熬药,喂药。 贾川将高云朵交给董圆圆本来是不放心的,可又不敢让玉砚帮忙,玉砚与朱瞻圻分开有些日子了,她问过好几次朱瞻圻的情况,还想着去看看,这样的女人贾川不敢信。 董圆圆清理伤口的时候,高云朵一声没吭,喝了药也没有马上睡着,贾川来看的时候,高云朵还开玩笑的说:“这回,你收获颇丰。” 贾川莫名的心里有一丝揪着的疼,他深吸一口气问:“疼得睡不着?” “有点。” “你说你都打不过,圆圆怎就两下解决了两个?” 高云朵笑了笑,轻声说:“若是正面对敌,圆圆一剑都躲不过,乱,她就无敌。” 贾川明白没有预备开始,乱拳能打死老师傅。 “她天生神力,之前她娘不给她吃饱,要不然……” 贾川忙拦着说:“你别说话,听我说,你闭着眼,看看能不能睡。” 贾川抬头看了看四周,邓医师知趣的退了出去,董圆圆趴在一旁已经睡着了。 “我之前在黄芦岭巡检司,三年,刚去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说都很模糊,而后三年才是实打实的印在脑子里了,巡检司那些人,胆小的,事儿多的,喜欢占便宜的,吹牛的,油奸耍滑的,欺软怕硬的……他们统一都有一个毛病,就是臭,我也臭,尤其是到了夏天,房舍里根本没法待,睡觉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烦死了!” 贾川看了眼高云朵,高云朵闭着眼说:“我在听。” (本章完) 第106章 撑住 第106章 撑住 “就是这么一帮人,陪了我三年,突然有一天,全死了!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尸体已经……我和顺子老董将他们都埋了,然后调到县衙……我知道是谁,是赵王!他们为了皇位,把人当做牲畜一样宰杀,毫无人性可言,我与那些同事没什么交情,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晃了三年,就这么死被人杀了,我……我知道没办法替他们报仇,但是,总要有些惩罚吧?这次来乐安,让我有了点信心,王爷不再是不可触碰的那种如何尊贵的人物,赵王知道自己争夺皇位没希望,已经缴械投降了,我想着……” 贾川看了眼高云朵,高云朵的睫毛不再闪动,应是睡着了。 贾川轻呼了一口气,想将董圆圆叫醒,可转念一想叫醒也没用,他脚还没迈出房间,董圆圆就能再次睡着。 贾川叹了一口气,高云朵喝的药里有安神的,应该能睡得沉一些,董圆圆就趴在床尾,高云朵动一动,董圆圆应该能醒,他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 老郑头蹲在门外,见他出来,起身说:“你想做什么,最好想清楚了,别将自己用命换来的功劳全废了。” “我知道,走,去外面看看。” …… 宅子外此刻一片光亮,到处是火把,贾川知道高云天带着衙役们来了,他站在宅子门口看了看,对老郑头说:“一夜未眠,不知道要撑到几时才可安心睡觉。” 老郑头想了想说:“你说得对,这里我也帮不上,我先去睡了。” 老郑头转身进了宅子。 贾川哼了一声,而后便看到高云天带着一人朝他走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频频擦汗的郝文,忍不住先开口说:“你应该先去王府,看看那边是如何要求的再来找我,你这般唐突的站在我面前,知道问什么吗?” 郝文停住脚步,像是思考了一下,又快步向前低声说;“贾判官这一晚受惊了。” “还算是说了句人话,他怎么跟着一块儿来了?”贾川看向高云天问。 “他刚到。” “哦,那就是已得了汉王府的消息,问吧,想知道什么?我刚命人跟远处围观的百姓说了说,基本上没什么补充了,要不你去问问那些百姓?” 郝文连连摆手说:“贾判官误会了,我不是来问什么的,呃……确实也是需要问些事,林知州在州衙必定等得着急,我也好回去回话。” 贾川指了指高云天,说:“他刚从州衙回来,你觉着他没见到林知州便敢将这么多衙役带来?他若是见到了,能不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郝文又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说:“我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以为林知州也不知道……” “这样,你先帮我解惑,而后我看你回答的怎么样,再跟你说说你想知道的,但,你可想清楚了,你怎么回答我,我便怎么回答你,到时若是王府那边怪罪你,你可别怪我。” “哎呀,这与王府有何关系?你莫要动不动便觉着是王府想杀你,你在别处就没有得罪的人吗?” “有道理!我先问你,既然你没去州衙,你是从何处得到我这里出事的消息的?”贾川问的很认真。 郝文眨了眨眼,是啊,天还没亮呢,他怎就知道这边出事了?他不是应该先收到州衙的消息吗?可县衙没给他送消息,他也没去县衙,他怎么就来了呢? 该如何答话? 贾川笑了笑说:“汉王身边都是你这样的,皇上得多放心啊!没事,你就当我没问。” 郝文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狡辩道:“贾判官莫要如此讲,我是不与你计较,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急了。” “你别着急,我也是得等消息,这样,你就在我身边待着,林知州身体抱恙,你身为同知自然要在此处善后,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此地也是情有可原,且在这儿看着你定会发现些什么,稍加润色便是绝密的情报,也算是功劳。” 说罢,贾川不再搭理郝文,朝火把密集处走去,高云天跟在身旁。 郝文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贾川的话,觉得贾川说的对啊,待在他身边多看看,必定会有收获,至于贾川说的其他的话,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不敢深思。 …… 几处现场到处是尸体,但凡有口气儿的,都被抬到宅子地下室去了,庄子里的三人,伤情轻些的被送走了,被董圆圆杀了和伤了的被安排住在一间房中,等着陈默回来审问。 贾川倒是没有骗郝文,他确实在等各方消息,等陈默回来了,等给张政送信的消息传出去了,他才能对外宣布自己的处理手段。 贾川围着案发现场转了转,算着老郑头差不多该睡着了,便吩咐人去将老郑头叫起来,他这个‘御用’仵作,这时候需要在现场查验,倒不是查验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而是需要老郑头对死者的身份做一个描述,当然这个活儿,他也能干,但人数着实太多了,他还有太多事要做。 只看派来的这么多人,就知道汉王对杀了贾川这事儿,多么的重视。 贾川眯着眼睛想,但凡在东照县那次他们重视一点,不用庄子里的人,随便派一个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去,他可能都没命了。 有些事,机会就一次,没了就没了。 老郑头迷迷瞪瞪骂骂咧咧的来了,贾川这才命衙役将所有尸体寻个宽阔地儿,摆放一处,方便老郑头查验。 周围最宽阔的地方也就是巷子里了。 很快巷子里并排排列了数具尸体,老郑头和贾川,高云天站在尸体前,老郑头悲愤的指责了一通后,按照贾川的要求蹲下尸检。 从穿着,发型,刀具,里衣,死者身上是否有旧伤,伤在何处,是否刀剑所伤,这些问题需要全部记录下来。 郝文在旁看的很认真,只是大冷天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淌,这些人中,还真有他见过的,可见这一晚的行动,汉王府是势在必得的,可……怎就全军覆没了呢? 他几次想问问庄子里的人如何了?可贾川不提,他怎么问?他又不认得庄子里的人,就算想从中找寻也是不能,急得郝文搓手踱步。 贾川看到后低声跟高云天说:“你看这位是个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这样的人才,能被汉王挑中也算是他独具慧眼啊。” 高云天哼了一声,说:“你这要是没事,我去看看朵朵。” 提到高云朵,贾川算计老郑头和郝文的喜悦登时不见了,他说:“朵朵睡着了,你去仔细再问问邓医师,我怕他没跟我说实话……” 高云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在进宅子的时候与吴兵走了个对脸,吴兵忙问:“你丢下贾川一人?” 高云天说:“周围都是你的人和衙役,谁有本事……”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尤为刺耳,尤其是对高云天和吴兵来说。 二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扑向巷子中的贾川。 说来也是巧,刚刚那一瞬间贾川突然蹲下,因他看到老郑头发现了第一具尸体身上的疤痕,他想着仔细瞧瞧,在箭射出的那一刻,他蹲下了。 也就是同时,贾川感觉到箭矢从他头顶飞过,他下意识的扑倒老郑头,将他护在身下。 民居房顶上的人想要补射,奈何高云天和吴兵已赶到,吴兵举剑挡在前,高云天飞身翻墙直扑屋顶。 四周衙役大多蹲下身子,吴兵手下冷静的观察四周,眼见贾川有人护着便都没有擅自离岗。 老郑头挣脱贾川的臂弯,怒气冲冲的说:“你护着我干啥?我都这个岁数了,用你护着?我的命值几个钱?你替我挡了,你死了我能活吗?!” 贾川坐在地上摆手说:“你别这么想,我刚才那是下意识的,别管身边是谁,都会这么做,不是说因为是你。” 老郑头还是气呼呼的,他想站起来却不敢,只能盘腿坐在地上继续唠叨:“你就应该将我举起来当盾牌挡箭,这才是你该做的。” “还我该做的,那就不是人做的!” “你!我都这个岁数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有何分别?你用我挡箭,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平日里不能像他们一样护着你,这时候不用用我,你等啥时候?” “竟是歪理!好好验尸!” “不会再有……” “天快亮了,有不了了。”贾川说着站起身。 吴兵谨慎的说:“你还是进宅子待着吧,你只要不在,这里便会安全。” 贾川想想也是,他看了眼手哆嗦的老郑头,跟吴兵说:“找个会写字的,跟着老郑头写尸检报告,他眼下只能看,写不了。” 说罢,贾川走向宅子大门。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琢磨着对面屋顶怎会有人?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跟着,猛地一回头,吓了身后的郝文一大跳。 “你跟着我干嘛?”贾川现下的脾气有点燥。 “呃……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身边?刚才射箭的时候你在哪?你要在我身边,我肯定将你拉过来挡箭!一边待着去,我这是回家!你再不走,一会儿有箭来‘嗖’一声射死你。” 郝文吓得退到一侧,还在商量:“我也是想与贾判官商讨这件事如何处置,如何抓到嫌犯,我觉着必定是山匪作乱……” 贾川气笑了,对守在门口的人说:“他若是敢迈进来一步,只管杀!他的罪名死两个来回都富裕。” 守在门口的人是吴兵手下,此时刀可都还握在手中,几人齐刷刷喊了一声:“是!” 郝文扶着院墙走远了一些。 他想着进去宅子看看,或许能看到点什么,去王府回禀的时候也算是有点能说的,可不让进怎么办? 郝文混沌的大脑始终没想明白,他一个同知,怎的对一个判官唯唯诺诺?冷风吹在他脸上,他是冷静的,但他不愿意细想,他缩在角落中,看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看到高云天突然拎着一人出现在巷子中,与尸体边上拎着剑的人低声说了什么。 郝文很想走过去,眼下这地方官职最高的便是他,他想要问点什么这些人理应如实回答,可他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眼见高云天拎着一人朝宅子走去,他大着胆子喊道:“壮士留步!” 此刻的郝文,已经忘了这个高大伟猛的人是锦衣卫总旗,他现在只想问出庄子里那三个人是否死了或者逃了,其他的郝文想不起来。 高云天还真的停下脚步看向郝文,问了一句话,郝文便没敢再坑声。 “你怎的还活着?” 高云天问完没打算听到答案,便进了宅子。 郝文却在琢磨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 贾川坐在前院厅中,正在捋思绪,高云天大步进来,说:“屋顶上一共两个人,应是打斗时漏网之鱼,他们本就是弓箭手,我拍死了一个,留了一个活口,让他们送去地下关起来了。” 高云天举起桌上的茶壶狂喝了几口又说:“刚跟吴大哥商量了一下,周围宅子还是得安排人,至少能报个信。” 贾川说:“好在这次咱们的人只有伤没有亡,这次的案子不是我一个判官能断的,咱们要撑到明日,护住案发现场,护住这些尸体……明日按察使便会带人赶到,这事儿还不能对外说,这可是我为汉王准备的好礼,只看这一日一夜如何撑住吧。” “将尸体搬进宅子里呢?都这个时候了,你莫想那些吉不吉利,晦不晦气的屁话……” “若是尸体都进来,他们便有理由也跟进来,那些衙役中有谁是汉王的人你知道?你想让谁在这宅子里溜达?” “也是。” “可天快亮了,想撑住这一天一夜怕是难啊。” 高云天听懂了,他皱眉问:“谁会来抢尸体?汉王府的人疯了不成,这件事眼下他们嫌疑最大,还敢明目张胆的来抢尸体?” (本章完) 第107章 拖不住 第107章 拖不住 贾川搓了搓脸说: “王府是不能来抢尸体,但州衙可以名正言顺的运走尸体,我不是怕他们将尸体运走,只要老郑头做过尸检了,白纸黑字的我再让好同志签字画押,这事儿任谁更改不了,我是担心没了理由让衙役封住街巷,汉王府派人将周围宅子都修缮了,那些院墙,院子里破损之处,只要人手够用,一日时间足可修缮完成,这时再丢几具尸体,州衙护不住,到那时……这是汉王地盘,做到这些不难,等按察使来了,即便照我说的上报,你以为朝中没有汉王的人?没人会提出质疑?” 高云天‘哦’了一声,说:“只要尸体运走了,周围再修缮了,你再说昨晚来了多少人,如何如何都会被汉王府的人说成栽赃,以林知州的性子,怕是要装死才行,这样一来,门口那个同知比你官大,本就是汉王的人,他可依照汉王府的命令……” “所以啊,你去找他唠唠,多唠一会儿,让他以为可以套话,多耽误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不行!我怕让他从我这里套了话,我去找吴兵商量商量,看看谁合适,不就是啥也不说还好像说了点啥吗?他手下肯定有这样的人。” 贾川起身说:“算了,还是我去吧,别人留不住他,你去看看朵朵,然后出来找我。” 高云天‘哦’了一声,说:“我总觉着你想多了,汉王府的人能想到修缮院墙?我都想不到。” …… 郝文正在琢磨要不要先回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贾川想要做什么,可就这么回去,说什么呢? 他想凑到老郑头身边问两句,可都是尸体,他觉得晦气,他又想去找拎着剑守在一旁的那人身边聊两句,又怕那人手中的剑不长眼伤了自己。 就在郝文犹豫的时候,宅子门口出来一人朝他招手,郝文一看是贾川,赶紧屁颠屁颠的过去了。 …… 陈默回来的时候,早就天光大亮了,他到宅子喝了口水,拿了一张饼子边走边吃出了宅子,到门口一看,贾川带着郝文蹲在巷子里侧的旮旯聊得正欢,高云天靠着墙睡着了。 陈默啃着饼子走到近前,正好听到贾川在说:“……暗箭齐飞啊,当时我真是命悬一线,诶,你回来了,办妥了?” 陈默嗯了一声,推醒了高云天。 “之前找高人算过,说我是有天护着的命,万事都可逢凶化吉,这高人可了不得,他能跟活人说话,也能替死人发声,一般人他轻易不给看,我也是沾了皇上的光,我不是救过皇上嘛,我跟你说,那几天我可是跟着皇上同吃同住同行啊,什么话都说,到了霸州,卫所官兵,地方官员齐刷刷跪地,皇上别的事都没说,先跟他们介绍我是谁……” 高云天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低声问:“他讲到哪了?” “救驾。” “咋又讲回来了?”高云天皱眉想了想说:“也是难为他。” 陈默咬了口饼子问:“他这是啥意思?” 高云天指了指日头说:“只盼着它能快点落。” 陈默没听明白,嚼着饼子看向巷子口吴兵的人与衙役像是起了口角,他又问:“不用过去看看?” “不用,几个没长眼睛的,吴兵就收拾了。” 陈默又看向蹲在地上的贾川和郝文。 “……那人的刀就在我眼前,我当时就想皇上可是答应我荣华富贵的,我怎能就这么死了呢?说时迟那时快,我拿出平生绝学,躲过近在眼前的刀,那人一看一击不成,立刻调转刀尖直奔我肚子就来了……” 陈默低声问:“都第二遍了,还能听得这么认真?” 高云天伸了个懒腰说:“架不住说的不一样,你看着点,我再去看看朵朵,你千万别离开,清晨的时候我也以为没事,刚走到院门口那边屋顶便射出了箭,吓得我啊!” 陈默大惊,拉着高云天问了个仔细,才放手让高云天离开。 “……你知道从东照县进京有几条路走吗?说实话,我以前就是井底之蛙,我觉着你也是,真该出去看看,看看这大好江山,看看沿途美景,看看……诶,你是哪里人?” “啊?贾判官刚才问什么?” “没事没事,刚才说到哪了?” “哦,昨晚来了不少人,贾判官说有武功极高的,那三人如今怎样了?”郝文以为自己聪明,抓住了机会抢先问道。 “你怎知是三人?”贾川装作纳闷的问。 “刚才不是你说的吗?” “我何曾说过?我刚才说过吗?”贾川抬头问陈默。 陈默配合的摇头说:“没说过。” “还是的,我都不知道有几个高手,你怎知是三个?” 郝文愣住了,他眨了眨眼,认真的想着如何圆回来。 贾川也不催,他说的也很累,这般周旋也不过能顶住一两个时辰,要不然将他打晕? 贾川正琢磨着,便见巷子口的人多了起来,他双眉一挑嘟囔道:“拖不住喽。” …… 朱高煦原本就有习惯每日天不亮便起身练剑,基本上无需太监唤醒,可今日天不亮他还未醒便被太监轻声唤醒了,之所以轻声便可唤醒,自然是因为他睡得不沉,王府中人去埋伏,若是真如朱恒推断那般,贾川有可能早早出门,或许一觉醒来他便可收到捷报。 朱高煦心中惦念着这件事,临睡前还嘱咐若是有消息了,即刻将他唤醒。 所以朱高煦醒来的那一刻,第一个反应是问:“杀了?” 太监躬身垂头,只说:“王尚书几人等在书房,命奴婢唤醒王爷,说是有急事回禀。” 朱高煦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他想的是贾川必定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使得原本的计划无法实施,这对于朱高煦来说,已经是最差的结果。 然而惊喜无处不在。 当朱高煦坐到书房中,看着几人相互使眼色,像是谁都不想第一个发言,他便有些怒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埋伏好之后发现他已不在宅子里了?” 王斌又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朱恒,咬了咬牙没有开口。 朱恒知道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先扑通一声跪地,而后颤声说:“去的人,全被留下了。” 朱高煦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像是没听懂,探身问:“都留下是什么意思?” 王斌躬身说:“派去的人没有回来的,我们听到的消息也只是……今夜有人想夜袭贾判官所住宅子,被贾判官尽数剿灭。” 朱高煦腾一下站起身,上演了这几日多次上演的剧目‘砸摔’。 王斌及时的将朱恒拽了起来,不然朱恒怕是要破相了。 王斌看着发疯一般的朱高煦,心中连连暗叹:若是一开始不搭理,便没有现下的执念,越是杀不死越想杀,越想杀越难以想出稳妥之法,致使正事都耽误了。 枚青垂着头,他知道这时候只有等朱高煦自己平静下里才行,这时候谁敢说什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韦达和钱巽站在最后面,钱巽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听说是失败了,便彻底清醒了,只是眼下他很想回去接着睡,没听到便也就不用怕了。 尽数剿灭是什么意思?钱巽根本不敢细想,这次派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是清楚的,就算没成功也不应该一个都回不来。 钱巽心中某个角落突然对贾川产生了一些埋怨:你要是早来两个月呢? 好在朱高煦是在挫折教育中成长起来的,发泄一通之后,无需人劝,他自己逐渐冷静了下来,屋内一度陷入渗人的安静中。 枚青知道这时候指望王斌再帮朱恒是不能了,刚才那一拽已经用尽情分了。 枚青轻咳了一声,轻声说:“眼下咱们尚不知派去的人有没有活口留下,我倒是觉着若是想将那些人全都留下,便只有……也就是一个活口不留,不然的话想要全都留下不太可能,若是留下的都是死的,咱们便无需担忧,哪怕贾川再能如何编造,没有口供配合,王爷反说他构陷,他也得受着,所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有没有活口,尤其是庄子里的人……” “可安排人去打探了?”朱高煦沉声问。 朱恒忙说:“已安排郝同知去了。”却不敢说派去的其他人都被衙役拦在外围,而衙役中跟王府下人有往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高煦没说话。 枚青又说:“这次的事……足见贾川奸猾,也可见他来之前必然是得了京中那位的全力支持,我想了一下,他周围或许还有更多的锦衣卫护在身旁,说到底是咱们轻敌了,也并非朱先生一人之错。” 朱恒都快哭了,庄子里来几个人是汉王决定的,跟着去埋伏的人是韦达安排的,他只是出了这么个计划,最终没有成功怎能全是他的错? 朱高煦阴沉着脸,嘴角极度下沉,他情绪是安稳了些,但仍旧被怒火笼罩着。 “就,杀不死他了吗?”朱高煦寒声问。 王斌赶紧躬身答:“王爷切莫执着于杀了他,待王爷事成,王爷亲手斩杀他岂不痛快?” “若是调兵围了宅子,他可还有生还的机会?” 王斌大惊,忙说:“万万不可啊!调兵那便等同于向京中那位……王爷切莫因为一个小小的贾川影响大局。” “宅子里一个不留,谁知道我调兵了?”朱高煦眯着眼睛问。 枚青也忍不住了,忙说:“王爷细想,这未必不是贾川想看到的,京中那位怎会只安排了一个贾川?宅子周围,乃至整个乐安城中有多少贾川,咱们不知道啊,王爷一旦调兵,这事儿……瞒不住!那贾川便是京中放在王爷眼前的饵,只要王爷不吃,自然不会上钩,贾川便也就是个小小的判官,王尚书说的对啊,待来日事成,王爷亲手斩杀他,岂不是痛快?” 朱恒这才心生悔意,他一直主张杀掉贾川,既是做给京中那位看的,也是想免去之后的一些麻烦,哪知杀念才是那个饵,他却一直咬着不松口。 朱高煦哼了一声,有些悲怆的说:“本王一直得意的是,大侄子知道本王想什么,却拿本王没有办法,截杀他,他明知道是本王做的,可能奈何本王?连史书都不敢多写一句,本王敢如此大胆,不过是知道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今,他反过来,用一个小小判官让本王体会一下什么是想做不能做!” 屋中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王爷能想明白这一点,便不会再做出出格的事来。 “说说吧,如何善后?” 枚青赶忙说:“先打听出来死伤情况,若是留有活口,需尽快灭掉才是。” 王斌点头说:“趁此事还未宣言开,城门也未开,这么大的事,州衙的人赶去将一应人等带去州衙是情理之中……” “正是正是,我这就去州衙坐镇,郝文既然已经去了,理应很快便有消息传来,朱先生将人数告诉我,我到时核实人数是否对得上,若是对不上……” 钱巽一下语塞,对不上该当如何?找贾川要人?怎么要?他能给? 王斌抿了抿嘴说:“这是关系到乐安境内百姓安全的大问题,不是他一个小小判官便可扣人不放的,若他真敢如此做,州衙求助王府,王府怎能坐视不理?” 朱高煦的眼睛一下便有了光。 这一刻,除了钱巽,所有人都忘了人数这事儿,王府怎能知道准确数字?贾川就算虚报,他们有何立场质问? 钱巽叹了一口气,他想着等他们都冷静下来便能想明白了,这时候提醒……算了吧,提醒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起身躬身告退,而后等在大门口,想着先从郝文口中知道一些情况,再去州衙。 钱巽甚至觉着他走到门房的时候,郝文就应该等在里面,郝文可是早早就去了,知道点情况理应速速回禀。 可门房里没有郝文,钱巽等了一小会儿,还不见人来,急得他将郝文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而后带人急匆匆出了王府。 (本章完) 第108章 想多了 第108章 想多了 钱巽情急之下只能先行去趟州衙,乐安发生这么大的事,王府关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他问,林圩必须尽答,虽说林圩的话肯定不如郝文的可信,这不是等不到郝文嘛。 既然不能先从郝文那里知道什么,那么现在唯一能去现场了解情况,将人带回的便只有后宅的林知州了。 钱巽直奔州衙后宅,哪知林知州因病情加重一直昏迷不醒。 钱巽这个气啊,贾川我整治不了,你还敢在我眼前做戏?! 于是一盆凉水泼到林知州脸上,旁边的医师连连跺脚说:“这怕是会要了他的命啊!” 钱巽只当没听到,眼见林圩缓缓睁开眼,钱巽厉声道:“你莫要再装,即刻去贾川宅子,了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死伤情况,而后将一干人等都给我带回来!” 林圩看了看钱巽,打了个激灵,有气无力的说:“我已写好折子,乞求皇上救我一命,晚了,我便要死在你这个汉王府长史手中了。” 说罢,林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堆下人赶紧上前,抬人的,换被褥的,准备好里衣要给主人换的……这些人将钱巽挤到一旁。 钱巽呆愣了片刻,在他眼中,林圩一向好欺负,虽说没有表明投靠汉王,但也算是会做事,经常双眼一闭,汉王稍有不满意便会将他叫到王府,跪也好,站也罢,总要折腾他一通,之后林圩便会重新闭上双眼,当然,在钱巽看来,王爷也没有过分难为他,因王爷知道知州的言行自有济南府监察,就这样挺好。 可眼下钱巽不解为何这个病歪歪的小老头突然知道反抗了?还反抗的这般精准。 只贾川单方面的言论,在钱巽看来还能挺一段时间,但若是配合上知州的弹劾,他这个长史做不成了不说,回京也莫想着找个闲职,不入大狱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他冷静了一下,待看着林圩被下人都收拾妥当又重新躺下,医师端着一晚热汤药一勺勺喂给林圩喝完,钱巽这才上前,开口便道歉:“刚刚是我心急了,林知州莫要怪罪,你也知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刚刚确实有失分寸,也是我心急所致……” “你急,便想要了我的命?”林圩是真气急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林知州莫恼,莫恼,等这件事处理妥当之后,我再登门谢罪!只是眼下需先将这等大事处理了才是……” “有郝同知和贾判官在,他们自会处理,你也见到了,我眼下命悬一线,做不了什么了。” “怎能做不了什么呢?郝文天不亮便去了贾川宅子,如今未回,那边到底如何,总得有个说法。” “钱长史也太过心急了,便是一起简单命案,他们去了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更何况这等大案,现场要勘验,尸体要查验,这都是要费时的。” “州衙若是人手不够,王府可……” “钱长史不如一刀捅死我,给我个痛快!” 钱巽急了:“你这是何意?” “朝廷有令,王府不可干预地方政务,我州衙是何等无能?还未曾如何,便要王府出手?济南府知道了,山东布政使知道了,乃至山东按察使知道了,我这个知州还做不做了?” “事急从权!我听说这次动静可不小,不知贾判官得罪了谁,惹来这么多人……若是山匪入城,伤害到百姓全是你的罪过了,这事越早处理越好。” 林圩虚弱的摆了摆手说:“那些人若是山匪,现下也都被留下了,若是还有接应,暂时也入不了城,无需王府出手。” “你!你是真听不懂还是……” “钱长史要么给我一刀,要么让我歇息片刻,州衙官员都在宅子那里,钱长史何不亲往?或许贾判官同意钱长史提议,愿意让王府出手也说不准,我是不行了,我真得歇息了。” 钱巽像是听进去,他转身急急向外走,却不是去找贾川,而是回到王府,将他的一个推测说给朱恒听。 “……只看以往贾川行径,此人善于谋划,他迟迟没有将尸首送去州衙,或许就是等着王府情急之下出手,他便可以此上奏,这个罪名可不小,京中那位以此为据再次消减王府人员,甚至下令王爷闭门思过……” 朱恒摆了摆手,打断钱巽,此刻的朱恒还未从惊惧中完全恢复过来,但也是因为心中那团火灭了,他此刻尤为冷静。 “若是如你这般想,咱们现下做什么怕都会着了他的道,以至于缩手缩脚,可眼下急需弄清楚贾川手中有几个活口,其他的都要按照这个结果来布置。” 钱巽呼出一口气说:“是我想偏了。” “你还是太过心慈,那知州想来也是觉着贾川可依靠,这才敢与王府作对,你去告诉他,无需伤他,但他的家人就不好说了,他自然会听命。” …… 贾川见到颤颤巍巍的林圩从轿子里出来,在随从的搀扶下向他投来凄楚的眼神时,贾川便知道这次威胁的不轻,林圩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极不容易了。 “林知州这般身体还要亲来,快快随我先去歇息,听我慢慢将案情讲给林知州听。” 林圩苦笑一下说:“要将所有人带回州衙。” 只这一句,贾川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而后垂头不语。 林圩挣脱开随从的搀扶,上前一步低声问:“你可是有何难处?” 贾川想了想说:“这些尸体回到州衙可能便会被王府的人弄走,你到时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王府站一边说未曾见过这些尸体,我说的宅子遭人围攻是谎言,二是坚持说出真相,那么他们便会故技重施,继续威胁你,且州衙连尸体都护不住,你难逃罪责,林知州要如何选?” 林圩连退两步,倒在随从怀中,老泪纵横。 “我一直不愿将尸体运回便是不想给你找麻烦,明日这个时候……无需你撑在前面,自有人与王府周旋,但要撑过这一晚,对你来说何其艰难。” 林圩眼中仿佛看到了光,他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低声问:“只需再撑过这一晚?” 贾川轻轻点头,问:“你有法子?” 林圩想了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低声问:“你可能护住我家人安全?” “他们又用你的家人威胁你?” 林圩悲戚的点头。 “可给了你时限?” “越快越好。” “州衙有板车吧?找来,将尸体迭着放在上面,绕城一周,让百姓都看到,最好经过王府门口,不行,我离不开宅子,你的人还是莫要去惹他,就多走几条街巷,百姓们都见了,他们再想逼迫你也要三思,即便有那一日,我到时会为你做证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林圩重重点头,想是有点用力过猛,他一阵眩晕,随从赶紧扶住。 …… 运尸车招摇过市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王府,几人又聚到王府书房。 贾川这次确实想错了,王府中的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抢走尸体,这么多尸体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抢?尤其是到了州衙之后,运进去需要人手,搬出来一样需要人手,朱高煦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命衙役将尸体给王府送去,更何况他们本就摸不透贾川的心思,谁敢提出这样的建议?就不怕又是贾川挖的坑? 贾川还是有偏见的,他觉着乐安城中除非他在场,不然,就没有朱高煦不敢做的事。 而林圩也是惊恐加上病情,脑子根本就转不动,等尸体运回州衙,只有钱巽带人去看过尸体,又找林圩套了套话,他们不能直接问还有多少人留在贾川宅子里?只能问:“全在这儿了?” 林圩本就剩一口气,也不用装,带死不活的点了点头。 钱巽也知在林圩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便打听郝文的下落。 林圩只剩摇头,钱巽只能带着人离开。 而后直到天黑再无动静。 …… 双方都有错误判断对方的时候,只是王府中的人错误的多了些。 钱巽带着韦达认尸之后,急匆匆的回到王府。 韦达进了书房便说没有看到庄子里的人,他数了人数,少了七人,加上庄子里的,少了十个。 朱高煦的脸已现铁青色,王斌忙说:“当务之急是看好城门,郝文怕是知道些实情,被贾川留住了,再找王府相熟的吏员打听一下,或者从那些衙役身上下手,总要弄清楚留下的人是死是活。” 朱恒说:“事发后,州衙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该处理的怕是已经处理了,等州衙的人赶到,看到的也就是这些尸体,除非郝文有机会与贾川身边的人多说几句,或者有机会进宅子里面一探究竟,不然想打听出什么来怕是难。” 枚青认同的点头,说:“贾川没有立刻将尸体运回州衙,定是憋着又想着如何坑害王府,王爷能识破,没有上当,他才不得已将尸体运回,后面他算准咱们会找庄子里的人,郝文即便是打探到什么回来,咱们可敢信?” 韦达说:“我就纳闷了,眼下乐安城的消息可直达京城,这件事就算今日能报上去,待收到京中旨意最快也得四五日,有这几日在,贾川的宅子就算是铜墙铁壁咱们也能凿穿,只要将他留下的人都弄出来,他便是满身是嘴,也休想构陷王府!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想不明白?” 枚青诧异的看了看韦达,又看向王斌,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王斌瞪了一眼韦达,说:“如何将人抢回来,怕是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们倒是计呀!”朱高煦吼了一句。 书房中立时安静了。 朱高煦站起身,离着最近的王斌虎躯竟是微微一激灵。 “前怕狼后怕虎!”朱高煦踱步说:“我觉着韦达说得对,他那宅子还能是铜墙铁壁?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怕什么怕?!” “王爷!”朱恒犹豫了一下,躬身道:“不是怕别的,我是怕留下的人是他故意留下了,若是今晚再去怕是……” 王斌点头说:“朱先生的意思是,人都已死了,贾川成心留下几具尸体,目的便是引得王府再动手。” 枚青也说:“还真是,若不然,昨晚事发后他便应该带着一众尸体送到王府门前,不对,他要引起百姓围观,便要等到天亮之后再这么做,为何没这么做?上次是为了方便他的人带张兴出城,他敲锣打鼓般的行径不过是为了让咱们忽略了城门,这次他没这么做一是知道无用,二是……没有活的能送。” 贾川若是听到,可能都会拍手叫好,为了避开最不想要的那个结果,他们将其他可能性说的头头是道。 朱高煦还是理智的,他问:“若是真有活口你们当如何?” 屋内几人相互看了看,谁都不敢再说出今晚再去一回的话。 朱高煦看向韦达,韦达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他忙躬身道:“此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那贾川满心算计,一肚子坏水,且他手下功夫都不弱,若是再要如何,怕是还要从庄子……” 韦达话没有说完,便看到王斌狠厉的眼神。 韦达赶紧着补一句:“可庄子也离不开人啊。” 朱高煦竟是坐下了,他想了想,问朱恒:“贾川所住宅子你们可知里面细节?” 朱恒只觉着脑袋嗡嗡的,他怎会知道?怎能知道?这个宅子之前没人注意过,等注意的时候贾川人已经住进去了,即便派人监视,也是在外面,哪里去知道里面什么样? 眼见朱恒迟迟没有开口,朱高煦再次被怒火点燃,少不得又是一顿咆哮和怒骂。 …… 贾川成功的将朱高煦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事,这是贾川怎么都没想到的。 王府里还在商讨如何应对,贾川已经坐在地下一层的密室中,审问被董圆圆狠狠剁了一脚的那名庄子里的活口。 (本章完) 第109章 排场 第109章 排场 高云天知道对于武者来说,一般的疼痛是没用的,且此人眼下便已在忍受疼痛,董圆圆那一脚让邓医师直摇头,虽也开了方子,但也只是延缓他咽气罢了,邓医师说能活多久全看他自己。 高云天和陈默都不敢下重手,贾川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无半点用,审了半天,那人一个字没说。 贾川长叹一口气嘱咐先给他医伤吧。 …… 王府盼着快点见到的郝文,此刻确实就在宅子里,只不过睡得正香,贾川觉着与其打晕,不如让他喝杯热茶。 虽说郝文不知道什么,但是贾川觉得只自己掉头发不合适,也让王府的人跟着一块儿掉一掉,他们越是见不到郝文,越会着急见,等他们真的见到了,知道郝文什么都不知道,那心情,贾川想想就觉得爽。 当然,贾川还有一个目的,若是想要活着拖延到张政带人来,他必须给王府多留一些悬念,郝文便可利用一下,只是辛苦了林圩。 他感觉王府里没有能杀伐果断,一锤定音的人,要不然,真轮不到他嘚瑟。 …… 贾川想着如何撑过今晚,若是送去州衙的那些尸体被劫走,王府那些人一定知道少了谁,今晚若是不管不顾来宅子抢人,如何应对? 饶是贾川想的已是极细致了,也难免有想不周全的时候,他就没想过王府会有提防之意,无需将尸体劫走,派人去数一数,看一看便是了。 只这一处将简单的事想复杂了,连累林圩担惊受怕,彻夜未眠。 王府中的人想着趁贾川没有动静,赶紧想出应对之策,虽然知道重要的人在贾川手中,却不知生死,只这一点便让他们犹豫不决,加上始终不见郝文,更是多添很多顾虑,但朱高煦还是在下午果断决定从庄子里再度调来四人。 别人不知,王斌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庄子里只有那三个老家伙坐镇了,虽说这三个老家伙功夫了得,但……自从走了两人之后,这三人的心也活份了。 朱瞻圻知道他爹找了江湖中人,具体找了几个便不知了,朱高煦先后找了五人,去年两名最早来的辞职了,说是年老体衰,再不能为汉王效力,实则是看出点端倪,及时抽身了。 朱高煦想留却留不住,很简单,不要当月工资,直接走了就是,谁能留的住? 而他们教出来的徒弟也被严令禁止说出师门,一旦江湖上有传言,这两位可是会亲自动手收拾逆徒的。 二人走的洒脱,留下的三人便待不住了,朱高煦只得加大酬劳,续约两年,许诺两年后来去自由。 那时候大胖刚刚继位不久,朱高煦想着两年时间够用了,他怎会想到大哥就这么绝情的跟他爹一样,说没就没了,他之前的准备都需要重新谋划,毕竟侄子跟大哥不一样。 庄子里先后五名江湖高手,分别交了两名徒弟,走的那二人教出来的四名徒弟,两人留在朱高煦身边做贴身保镖,一人放在世子身边,还有一人被留在庄子里看守,去年朱瞻圻见过的那位便是留在庄子看守的。 再加上剩下三人没出师的六名徒弟,庄子上拢共七人。 对老一辈的,朱高煦是没有什么法子,但这十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被朱高煦养在府中,与其他死士一样,不仅卖身契在王府,且从小接受的训练便是只听汉王号令,不同的是,这十人在几年前遇到了像人一样的师父,而其他死士身边只有魔鬼。 王斌知道此刻无力劝说汉王慎重,同时他也觉得尽快解决了贾川,让王爷出了这口恶气,王府才可能回归正常,哪怕之后京中那位再派人来,那也是后话了,现在王府需要的是时间。 因派去庄子下通知的人下午才动身,出城到庄子再带人回来,城门已关,若是平时,只需与守城将领只会一声便可开城门放进来,但这一次,朱高煦没让。 他学会了谨慎,守城官兵人数不少,可不全是他的人,他不想给贾川留下任何把柄,在朱高煦看来时间还是充裕的。 偏这一次的谨慎,给贾川留了活路。 之前那三人,若非贾川像是有神明护体,提前想到了占领高地,先于敌人埋伏,那么,被偷袭的便是他,而这三人的身手,突然袭击的话,他身边的人还真没谁能拦得住。 贾川也想过这三人若是进了宅子会如何,虽说宅子周围院墙有暗弩陷阱,宅子里又有人海战术,但只要进来一个活的,有机会打开宅子大门……当然想要护送他离开应是不难,只是不知多少人送命,且他的事业也算是做到头了。 这是最坏的可能,万一院子里的人最终将来犯之人全部那啥了呢?朱高煦是不是只能调兵了? 而这次朱高煦调回来的四人中,可有一位已经出师了,贾川是不知道,真说知道实情,估计连夜带人跑路的可能比较大,他是不知道有出师的来了,但知道庄子又来人了,他算出庄子或许只剩老的了,也知道朱高煦杀他的决心那是杠杠的。 …… 贾川又逃过一劫。 他在天快亮的时候,让高云天和陈默将郝文抬到宅在外,寒风吹了吹,郝文迷茫的冻醒了。 等郝文踉踉跄跄的走出巷子没多远,王府中人便有人迎上来,而后,郝文上了驴。 等郝文到了汉王府门口,天色已大亮,他基本上是被人架进王府的。 朱恒,王斌几人一直盼着见到郝文,等到后半夜仍旧没见郝文回来,几人觉着极有可能是郝文发现了什么被贾川软禁了。 几人天快亮才歇下,没过多久便被下人唤醒,说是郝文回来了。 一夜未归自然是进了贾川那座神秘的宅子,知道宅子里的一部分情况,郝文可是早早便去了案发地,自然极有可能见到了真正的伤亡情况,更不用说待了这么久,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都可用来判断贾川下一步的行为。 可当几人挣扎起身赶到朱恒书房,见到一脸懵,一问三不知的郝文,那种失望,让他们浮肿的眼袋更为突出,脸色更为苍白。 王斌怒问:“你早早便去了,即便贾川不说,你长着眼睛是摆设?自己便不能看出点什么来?”郝文想解释,他想说去了之后没多久便被贾川拉着说话,根本没给他仔细观瞧的机会,可他知道这般说了,这些人又会细问都说了什么,他若是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后喝了一杯茶,便睡到刚刚,那他往后在王府这些人眼中,可真就成了废物了。 于是,他赶紧答道:“我到了之后,站在巷子里刚要仔细看看,贾判官便装作体恤我,给了我一杯热茶,我怎会料到他这般歹毒,喝下之后便困意十足,而后便人事不省,醒来时……” “好了!没工夫听你说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你到巷子里都看到什么?”朱恒打断郝文,急急的问。 “看到摆放整齐的尸体,还看到一个老仵作在验尸,我听见贾川跟老仵作说‘尸体上的伤也要记录在案’……” 钱巽赶紧跟郝文对尸体数量,郝文暗暗庆幸自己数过,可钱巽知道郝文见到的便是现在躺在州衙偏僻院子里的那些尸体,不多也不少,顿时失望至极。 王斌挥了挥手,说:“你回吧。” 郝文赶紧知趣的退了下去,他怕再不走,这些人会动手。 枚青看着郝文退出去,叹了口气,他们现下最难判断的便是庄子上那三人到底是死是活,死有死的应对法子,活有活的办法,可确定不了便是麻烦。 王斌抿着嘴说:“庄子里的四人应是到了,王爷也是刚歇下不久,再等等,中午用饭后,咱们再找王爷商议……” 王斌话音未落,便有人急匆匆来报:山东提刑按察使带人进城了。 书房中的人通通起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 朱高煦没能多睡上一会儿,迷迷糊糊的被叫醒,起床气还没来得及表现,便听说张政来了,朱高煦怒急:“他来就来呗,这等样的事也配将本王叫醒?” 随侍太监吓得跪地说:“是王尚书说此事重大,命奴婢将王爷唤醒的。” 其实朱高煦吼完便知道问题严重性了,他赶紧下地更衣。 书房内的气氛十分的凝重,因在等待朱高煦起身的工夫,又有人来报:按察使带人直接去了贾川宅子,而后跟随而来的三十多人中,有二十人出城朝京城方向而去。 “这是将人带走了。”朱恒瘫坐在椅子上,嘟囔了一句。 枚青说:“咱们只顾着在城门看着藏人出城的,忘了还要阻他报信。” 王斌哼了一声问:“就算提前想到,你靠什么阻他?城门是有咱们的人,也只能送送消息,遇到了可疑之人拿下送来审问,我早就说过,没有准备好之前,莫要理会贾川这人,凭他上蹿下跳,暂时失了颜面又如何?王爷要的是来日坐拥江山!可你们却只想着替王爷出气……” “这口气,本王定是要出的!”朱高煦背着手进了书房:“不就是庄子里的人嘛,送去京城又如何?想让他们开口可没那么容易,还要防着他们自尽,本王偏不信锦衣卫审不出来,还敢胡编口供!” 朱高煦霸气的坐到主位上,阴沉着脸说:“既然庄子里的人到了,趁着张政在宅子里,本王亲自去质问,到了乐安不说先来拜见本王,却直接去见了贾川,本王想知道他心里将本王放在何处!本王亲临,只要院门打开,本王就当着张政的面杀了那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犯上作乱的贾判官……本王倒想看看大侄子能奈我何?!” 朱恒深吸一口气心说:早该如此!口中却说:“此乃阳谋,不是贾川那等奸损小人能应对的。” 朱高煦冷哼一声:“而后,所有贾川身边的人,一个不留!” …… 张政的到来让朱高煦一下子想到了这个主意,当着张政的面怒斥贾川的罪行,而后恼怒至极,冲动下亲手杀了贾川,张政亲眼见到了,也亲耳听到了,皇上问起来又能如何? 张政的品级刚刚好,低了没用,高了麻烦。 之后再趁着张政没有反应过来,将宅子里的人全部拿下带回王府,当然也包括藏在宅子里的人。 …… 王爷出门那是有排场的,朱高煦更是想要吸引乐安百姓注意,贾川次次都是如此,朱高煦终于有机会彰显一下王府威严了。 王斌和朱恒没有跟着去,枚青,韦达,钱巽,还有一众王府属官都跟去了,前有侍卫开路,后有侍卫垫后,中间宫女太监随侍轿撵旁,一众官员跟在轿撵后,浩浩荡荡的便朝贾川住处去了。 王斌想劝,朱恒想拦,老哥俩之前的意见难有一致的时候,偏这次是一样的:王爷亲自跑这一趟固然是好的,但何必要排场呢?王府到贾川住处可不近,就这么蛄蛹着前行,不得走个两三个时辰?贾川定会收到消息,要是跑了呢? …… 贾川是跑了,张政迎在宅子门口。 朱高煦都坐累了,他后悔没有骑马,骑马也不行,跑不起来,一样累! 朱高煦这么想着,人已走到张政面前,张政行礼,朱高煦冷哼一声,而后说:“按察使好威风,需本王亲自来见。” 张政不卑不亢,躬身道:“不敢!” “贾川呢?居然……” “贾川审出前晚围攻宅子的人乃是王爷城外庄子里的人,他立功心切,又得知知今早又有庄子里的人进了城,便觉着王爷庄子此刻防守空虚,下官极力阻拦未能拦住他,他笃定王爷庄子里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这话何意?他去了本王的庄子?”朱高煦眉毛都立起来了。 “是!还带了不少人。” 朱高煦转身朝韦达喊道:“即刻准备马匹、侍卫,随本王出城!” (本章完) 第110章 调虎离山 第110章 调虎离山 张政看着刚才进巷子时气派,有序的一行人,此刻乱做一团,这条巷子本就狭窄,因前晚被贾川他们撞坏了几个处院子,贾川之前走的时候还命人多撒了一些砖石瓦块,堆了些土堆,王府一行人进巷子的时候还好,因为进不来多少人,可转头出去便不同了,王爷急匆匆的往外走,跟着的人自然慌乱,免不得有崴脚的,摔倒的,惊呼声一个接一个。 张政看着直摇头,可见贾川推断是正确的,城外庄子对汉王来说那是相当重要。 …… 朱高煦的排场给了贾川与张政商议对策的时间,他们二人都能想到朱高煦为何而来,正如朱恒所想:早干嘛去了? 此时的贾川能想到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护住宅子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调虎离山。 张政担心朱高煦不会亲自去庄子,只是命人追赶,这宅子怕还是保不住。 贾川记得朱瞻圻说过,若是他带人进了庄子,他爹定会赶来。 为了确保这个可能性是必然会实现的,贾川还带着张政一起去探望了一下朱瞻圻。 朱瞻圻依旧坚定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只要能进庄子,他爹一定吓得亲自赶去。 张政问:“庄子里有什么让王爷这般重视?” 朱瞻圻不认识张政,对张政的问题不予回答。 贾川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忙说:“这可是唯一的机会让你爹死你前面,你赶紧的说为啥,不然到时候王位你可别惦记了!” 朱瞻圻即刻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庄子里养着不知哪来的幼女……” “这个不至于,你最好别让我发飙!” 贾川说罢,陈默上前一步,朱瞻圻马上说:“我也只是猜的,谁会告诉我实情?” “你在北京的时候,庄子里去过人,以你的性子,必定会多方打听你爹那点破事,我也是忘了这茬儿,要不然知道你瞒着我,我必定会让你好好享受一下断骨断筋之痛!” 贾川说的咬牙切齿。 朱瞻圻忙求饶道:“我没有瞒你,庄子里的人嘴很严的,我问不出什么来,但我猜……庄子里有不少金银,很多很多那种……” “高云天,拍折他胳膊!” “别别别,我说,好像是庄子里藏着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是偷听到他们闲聊天,说过那么两句,什么汉王时常去,什么寸步不能离……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你是想今日动手吗?” 贾川哪有工夫搭理他。 他们回到厅中,贾川叫来吴兵,与张政又商定了一些事,便带着自己的‘警卫队’从地道离开了。 …… 朱高煦骑马出城的时候,想的是之前听说张政带人进城之后,很快他带来的二十多人便又出城了,朱高煦认为当时出城的就是贾川!根本不是按察使司的人带谁进京。 二十多人,朱高煦一想到几次想杀贾川都未成,可见他身边人的厉害,二十多人去庄子,庄子里那三个老家伙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这一趟,不仅调出来的那四人跟着,朱高煦身边那两位出师的贴身侍卫也跟着,还有三十几名侍卫,之前十分着急的朱高煦出城后信心满满,他甚至觉着贾川这么做是在成全他,这一次不仅能杀了贾川,还能将他身边不知道哪来的高手全都杀了,之后不管再有谁来,想要有这么强的护卫……痴人说梦!高手是这么好练成的? 且还是在城外,他想怎么杀便怎么杀,大侄子半点把柄找不到,比在宅子里动手不知要省去多少麻烦。 朱高煦想到此处,精神抖擞,策马扬鞭…… …… 出城到庄子上,这一趟可不近,朱高煦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一路快马加鞭,直到临近了庄子,他才放慢了速度,抬头看了看四周,眼下已近黄昏,天上柔和的金黄色占据了半边天,四周祥和静谧,庄子附近无人能接近,自然会安静,可不是有人来了吗?怎还会如此安静? 庄子里的人收到消息,有人飞奔着迎了出来。 朱高煦勒住马,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被骗了! 果然,飞奔而来的是庄子管事连胜,他跑到近前,先是行礼而后上前问:“王爷怎来了?可是有要事?” 朱高煦阴沉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他怎么敢!回城!” 连胜呆愣的看着一行人扬起的飞尘,挠了挠头,转身回去了。 朱高煦本就一夜没怎么睡,情绪又多次大起大落,这时候的怒火已经顶到脑门子了,来路上又喝了不少冷风,下午去收拾贾川时,想要彰显王爷气派,坐着轿撵,一身织金蟒袍,头戴翼善冠,可是给足了贾川面子,但等他摘去头冠,骑上马,还一直在提速,冷风可是喜欢这样的人,呼呼的招呼,来时兴奋回时愤怒,都没觉着什么,直到朱高煦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又打了一个激灵,他才觉出了冷,很冷! 还有让他感到跟冷的。 回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朱高煦第一次感觉到年纪这个东西,真是不服不行,他不仅感到了冷,还感到了累,一行人也就慢了下来,偏在这时,远处一人一骑朝他们而来。 朱高煦皱眉看着,那人临近后迅速下马,急急的道:“铁匠铺被人占了,通往王府的地道也被发现了!” 朱高煦只觉着眼前一黑,便从马上跌落,贴身侍卫可不是吃素的,瞬间便将他们的王爷从地上抱起,若不是朱高煦年轻时常年待在军中,练得皮糙肉厚,摔这一下怕是要提前离开自己的人生舞台了。 …… 贾川跟着吴兵从地道出去,乔装一番后骑驴重新进城,与吴兵兵分两路,贾川带着自己的‘警卫队’直奔铁匠铺那条街,而这个时候,朱高煦刚出城不久。 街上负责巡逻的王府中人一眼便可辨认出来,四个人懒散的溜达着,高云天和陈默一人俩,利落的将四人直接拖到铁匠铺门口,而后扔了进去,高云天留下,陈默快速到另一间…… 这些人多年来觉着王府是天,在乐安这个地界儿,谁敢与他们为敌?莫说提防着谁会朝他们动手,便是对视这事儿,都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突然被人拿下扔到地上,几人竟是连喊都忘了。 中间那间是高云朵和高云天去过的,此时高云朵带着董圆圆冲了进去,见到熟悉的面孔,高云朵简单说了几句,而后说了声:“帮着砸墙!” 三间铁匠铺叮叮当当的动静立刻停止,贾川知道轮岗的人就在铁匠铺中歇息,这些废物不足为惧,眼下最重要的是动静。 王府中待在铁匠铺的几个人分别守在三间铺子里,见到自己人被扔进来时,守在那间铺子里的两人一时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高云天抢过铁锤开始砸墙,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冲了上去,后果便是铁锤砸在了他们身上。 其实三间铁匠铺的后院是通的,但这对贾川来说无用,他需要将铺面砸通,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原本这件事是想要等到落雪之后,摸清楚庄子上的布置,偷袭庄子的时候,再动铁匠铺,可贾川没想到朱高煦会亲自去见他,他当然知道朱高煦这一趟的目的是要了他的命,当时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赶紧从地道跑,二是等着朱高煦亲手杀了他。 张政很着急,劝他尽快离开,贾川是惜命的,但也是执拗的,他与朱高煦交手了好几轮了,从他没有到乐安,朱高煦就在想法子要了他的命,若不是身边有这几个人护着,他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当是为自己报仇吧,贾川冷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张政想了想,虽说有些冒险,但若是能成,或许汉王便忍不住了。 …… 就在铺子里的人哐哐砸墙的时候,张政带人赶到,铺子里的铁匠全都被叫了出来,张政说了些情绪激昂的话,而后这些铁匠便跟着张政走了,马匹不够便两人一骑,一队人马快速朝城门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都极快,快到周围的百姓还惯性的没敢迈进这条街,铁匠铺里面的人只剩下倒地不起的王府中人,还有贾川几人。 贾川坐在中间铁匠铺的凳子上,算着王府收到消息赶来的时间,和出城告知朱高煦的时间,他希望吴兵能快着些,他们一定要在朱高煦回来之前回到宅子。 砸墙的时间不是贾川说的算的,也不是高云天他们说的算的,赶上这条街上别的铺子的人赶来阻拦,还得腾出手来留下他们。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街两头的百姓慢慢的朝铁匠铺靠近,砸在墙面的每一声像是能让百姓的血液沸腾一分,他们的胆量便大一分,好不容易街两头被堵死了,前面的人已经快到铁匠铺了,钱巽带人来了。 …… 钱巽是带着大部队还没回到王府,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要怪只能怪朱高煦要排场,去的时候排场是有了,可回来的时候速度可就没有了,张政带人骑马将铁匠们带出了城,钱巽带着一行人还在路上,队伍里的马都被朱高煦和他的侍卫们骑走了,就这,还耽误了点时间,因为马匹不够,到了城门,找守城官兵借了十几匹马,才出的城,而王爷的轿撵,谁敢坐? 剩下的人也只能慢慢走回王府,这一点贾川是没想到的,所以钱巽来的比贾川预想的晚了一些,也让贾川再次体会到何谓‘天佑!’ 钱巽是没工夫回王府商议一番,只派人送了信,让朱恒他们商议是否要将张政带出城的人追回来,而钱巽直接带着韦达和为数不多的护卫赶来了。 也就是在钱巽到达铁匠铺门口,倒了一口气,准备开口指责贾川的时候,吴兵带人从后院浑身是土的走来,贾川立刻起身,未曾与吴兵言语,其他人也不再砸了,跟着贾川走到铺子门口,没等钱巽开口,贾川先背着手厉声质问道:“这铁匠铺子有暗道直通王府,钱长史可知情?” 就这一句,如同热油里滴了一滴水,噼里啪啦的不仅在钱巽韦达的心里炸开了,在围观群众中也炸开了。 有些事知道是怎么会事和摆上桌面,晾在明处还是有区别的。 百姓中最不缺大明白,不知道多少人在感慨:我早就知道! 钱巽内心的震撼表现在脸上便是惊愕的张着嘴,表情定格了。 韦达以为来了要大战一番,做好的准备是来的路上抻了抻筋,怎会想到贾川上来竟是说了这么一句。 韦达也定在那,他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这件事他自然早便知道,他觉着乐安的百姓迟早也能猜到,可又如何呢?只要京中那位不知道就行,就算听到点风声也不打紧,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一个潜规则,没有证据就等于没做,王府的铺子谁敢查证? 但韦达的反应还是比钱巽快了一些,他上前一步,手握刀柄质问道:“你胡说什么?!你可知构陷王爷是何等罪名?只凭这一条,我现下便可要了你的命。” 贾川耸了耸肩问: “你贵姓?也姓钱?也是长史?想要我的命?汉王都要不到的,你能要到?本官乃朝廷命官,既然站在这里对着这么多人说出来,自然是有确凿证据,没证据的事你们王府喜欢干,诶,你是个什么东西?王府家奴还是王府私兵?又或者……你也是拿朝廷俸禄却只听命汉王?” “你……” “别急,你看钱长史就不急,为何不急?他在想如何应对,他比较了解我,知道我这人最讲究的便是证据,他就不会像你那般问,老吴!是否看清楚了,这头走到那头就到了王府了吧?” “是!只是今日那边的暗门没有开。” “两处暗门可都是向外推开那种的?” “是!” 贾川看向韦达问了句:“不聋吧?”而后又厉声道:“放水!” “好嘞!” 吴兵朝后院跑去。 (本章完) 第111章 目的 第111章 目的 贾川看着韦达,笑呵呵的说: “暗道嘛,自然是在地下,王府那边关着门,不关也无妨,水上不去,这边也是一样,如此一来,咱们便可等皇上派人来现场抽水,抽完水也便知道暗道是否通向王府,若是我诬陷了王爷,自然有你说的罪名等着我,若就是通往王府的,还得麻烦你们回去跟汉王说一声,想好如何答对皇上的问话吧,总不好说王府剪刀从铁匠铺定制,挖个地道方便取货吧?” 钱巽想不出贾川说放水是何意,刚要先铺垫两句汉王未必知情的胡话,贾川摆了摆手说:“你还是别说话了,我要是你,保持沉默,说多错多!你代表的是朝廷,这一点你得记住,处处表现的能代表汉王说两句,我真是替你家人担心,好好的日子,怎就突然没了呢?” 钱巽被贾川说的面色铁青,他阴沉着脸,说:“不劳贾判官操心……” “跟你客气两句,你还当真了,各位!”贾川朝围观人群拱了拱手,高声道:“一会儿放水,街后面那条河水位线便会下降,你们可以去看看,看看本官可有虚言。” 贾川话音刚落,人群后方便开始朝河边涌去。 钱巽和韦达相互看了一眼,钱巽紧张的上前一步问:“你这是何意?” 这时吴兵回到贾川身旁,朝他点了点头,贾川回头看了看,陆陆续续的从后面出来好几人。 贾川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问吴兵“这边的暗门也关了?” 吴兵点头说:“按你说的,王府方向挖了斜坡,我们有机会关上了门。” 贾川看向韦达说:“跟你普及个冷知识,但我知道说了你也不懂,两边的门若恰巧都是向外开的,此时都关了,水慢慢涌进暗道后,因为压力的关系,门可就打不开了,所以你们想要做什么只能从街后面的那条河下手,如何做呢?我不告诉你,等皇上派人来了,我再跟你说,眼下你们需要做的是尽快通知跑去庄子的汉王,你说汉王也不小了,这大冷天的……你拔刀没用。” 韦达确实拔出了佩刀,恶狠狠的正盯着贾川。 “庄子里的人都死在他们手中了,你……算老几?”贾川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人问。 韦达哪受得了这等样的嘲讽,举刀就要上,被钱巽死死抱住,低声劝道:“他成心激怒你,他现在杀了咱们轻而易举,只需对京城说咱们阻拦……王爷到时也无可奈何,再说你我都死了,就算是王爷能让他抵命又有何用?你看看跟来的人,谁能救你?!大局为重啊!” 韦达咬着牙,看着贾川挑衅的嘲笑,最终还是收起了刀。 “没劲!走,回去睡觉了。” 钱巽拉着韦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贾川一行人在街头转弯消失不见了。 他们哪里知道贾川是成心告诉百姓去河边看看,目的只是为自己逃跑清出一条路,他不知道跟来的这几人中是否有庄子里的。 好在没有,不然,贾川知道韦达必定会出手。 …… 贾川几人来的时候,没有骑驴进这条街,而是将驴放在了吴兵安排好的一个地方,有人看着,可吴兵他们的驴没在此处,一行人便轮番骑驴回到了宅子,这时天色早就黑透了。 夜幕下,关闭的城门开了一条缝,朱高煦伏在马上,进了城。 按照贾川的预计,下一步朱高煦肯定会再次带领大队人马来宅子,宅子便要凸显它的作用了。 这一晚必定会血流成河,但流的都是汉王府中人的血,贾川准备最后再帮朱瞻基削弱一下汉王府的实力后,逃走。 这一次的差事便算是完美落寞了,至于有没有满足朱瞻基?贾川觉着应该够了,唯独遗憾的是还没有弄清楚庄子里的情况,那个被汉王如此看重的到底是什么?庄子里到底藏了多少金银? 贾川进了宅子便张罗着快点用饭,他这个时候是亢奋的,他一个搞刑侦的,竟然阴差阳错的将一只大老虎拉下了马,虽说过程让他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在向前推他,可结果是好的,今晚再激战一番,这出戏便可落幕了。 留在宅子里的老郑头和顺子提溜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老郑头拉着贾川,顺子拉着董圆圆,不是问他们如何,而是诉说自己在宅子里的忐忑。 想想也是,贾川最没把握的便是朱高煦一怒之下,会不会先命人将宅子占了,虽然张政说只要汉王能立刻离开,他便能拦住别人闯进宅子,至少能对持等到贾川他们回来,可铁匠铺里的铁匠还需要张政他们护送出城,怎么办? 老郑头和顺子是不知道贾川和张政的这番谈话的,但他们听从贾川的话,带着玉砚跟着下到地下,只等有人喊跑,他们便要顺着地道跑,出去后会有人安置他们三人,可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尤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贾川没有说实情,也是因为不知道结局会如何,汉王若是不上当呢?他有心将老郑头和顺子直接带出去,先藏在外面,但宅子里还有很多人,确保他俩的安全应该没问题,又不需要出去对敌,当时也确实比较着急,贾川便让他们等在暗道旁的屋子里。 现在想想,贾川还是有点后怕的,他做了深刻的反省,发现有些事的预判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运气好,这一次连累的恐怕不仅是身边这些人,连张政他们可能都一锅烩了。 而张政跑这一趟的真实目的自然不是接走谁,这事儿谁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贾川因为惜命,每次都会想好退路,也就是宅子下面那条通往城外的暗道,怎么利用最合理? 在收拾了想要埋伏在周围的那些人后,贾川肯定要即刻送人进京,也肯定是要走暗道,上一次是让陈默在王府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迅速带着张兴出城,这次呢?贾川最怕的便是让王府的人察觉到宅子有暗道,那可是会将他活命的后路堵死的。 所以,他想出了这个主意,让张政跑一趟,同样是在王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就是张政进城后直接到宅子,再折返出城,让王府的人觉着是张政的人带走了活口,当然,这么大的案子,张政在乐安要比贾川独自应对容易多了。 谁能想到朱高煦在听说了之后,居然想到了亲临,想到了亲自来杀他,逼着他用了铁匠铺这一招,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吴兵他们已经准备妥当,这一点贾川觉得很是佩服! 从贾川推断出铁匠铺与王府之间有暗道开始,吴兵便开始暗查,查明地道的路线。 他挖过,有经验,知道尽量找最近距离,知道尽量避开什么,知道大概什么深度,很快便有了大概的线路,这也是为何贾川很怕王府判断出宅子也有暗道的原因,一旦让他们想到,可能比吴兵找到他们的暗道还要快的找到宅子的,城外可没有什么建筑物。 贾川将自己会怎么用铁匠铺与吴兵说了,这些年吴兵在乐安倒是没少置办房产,都不大,却总能用上,比如这次,需要找一处离铁匠铺和那条河都不远的便是从临近地道的小院子挖到了王府地道外停住了,难题是如何让河水引过来,在需要灌入的时候,自己人能及时撤离。 这些难题,吴兵都解决了,这才使得贾川能提前用上铁匠铺。 可也正是因为提前用了,所以,贾川觉着也是时候提前离开了,只等一会儿朱高煦暴怒后领着人来,到时他不可能为这位王爷开门,坐等他们硬闯,王爷都亲自来了,还需要留下啥证据? 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可惜,这一夜贾川他们干坐到天亮。 贾川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蒙蒙亮的天,想不通王府怎会这么安静? …… 贾川这边是安静,王府里可不安静,折腾了一宿。 朱高煦回来后不仅高热不退且昏迷不醒,王府里养了好几位医师,接连换了三个方子,也没能让朱高煦退热,清醒。 可眼下一堆事等着王爷拿主意呢,只这铁匠铺与王府下面的暗道该如何处理,便不是朱恒王斌他们能决定的。 朱恒接到消息也想过派人出城去追回那些铁匠,可带走铁匠的是谁?派去的人只有将对方全部灭口,包括张政,才能将铁匠带回而无事,若是没有这个把握……朱恒犹豫的工夫,再想派人出城已是追不到了。 现下总要拿个主意出来,在事态还未发展到不可控之前。 于是,朱瞻坦这位世子战战兢兢的坐到了书房主位上。 他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他该他爹的卧房里,伺候着,万一他爹醒了,会不会疑心他一心只想着王位,巴不得他爹咽气? 再说,哪一件事是他能拿主意的? 朱恒问:“咱们守城门的人说亲眼见到山东按察使张政带着一众铁匠出城了,算日子也就三日左右便会到京,咱们需想好说辞……” 王斌阴沉着脸说:“上次京里那位可没给机会辩解,这次便能给机会让你辩上一辩?” 枚青忙说:“最好是能将人截下!” 韦达说:“昨日便传信京城,想要截住庄子里的人进京,如今又有铁匠,咱们在京城的人手怕是不够用。” 枚青说:“不如先上折子,就说贾川为了构陷王爷,竟是私自挖通了铁匠铺到王府地道,那些铁匠与贾川是一伙的……” 王斌看向枚青问:“京中那位就信了?” “我就赌他不敢步步紧逼,若是如此,与建文帝有何异?”枚青气哼哼的反问。 “他若是就好似建文帝一般,你当如何?”王斌阴沉着脸问。 枚青想说‘反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汉王还没做好准备,仓促之下胜率几何? 朱恒叹了口气,看向朱瞻坦说:“还需世子拿个章程出来,天亮后是上折子还是命人传信北京,截走铁匠?” 朱瞻坦想问‘你问我,我问谁?’他是有些气恼的,平日里开会他也不是次次出席,想起来他来了,他便坐一旁听听,有时候前因都不知道,听得直犯困,今晚也是一样,之前都干过什么,这次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他一概不知,几个人斗了几句嘴便让他拿主意,拿对了还行,若是拿错了呢?父王醒了能饶了他? 朱瞻坦想到这里,起身说:“你们商量着定吧,我担心父王身体,不在病榻前不安心。” 说罢,他就朝房门走去,被枚青拦住,说:“王爷那里自有医师在,世子去了也帮不上,可眼下这事儿太过重要,若是不能在天亮前有个章程,我怕后面会十分的被动。” “我都不知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你们现在问我要主意,我哪来的主意?铁匠铺开在街上是谁的主意?当时是如何想的?觉得光明正大的告诉世人王府在私造兵器也无妨,无人能奈何王府,那此时有何难决断的?无人能奈何还怕什么?” 枚青被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谁出的这个主意,好巧不巧正是他。 王府是很大,汉王各处的房产,庄子也确实不少,且汉王手中还拿捏着几个铁矿,能偷运一部分原材料并不稀奇,当初在南京的时候,朱高煦便偷偷做了些准备。 为何后来敢在街上直接弄了三个铁匠铺子?那要看是什么时候决定这么做的。 大胖刚继位的时候,他想稳住这个二弟,哪怕当时抓住了朱高煦的一些把柄,也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朱瞻圻才得以活到现在。 等朱高煦从北京回到乐安,这口气堵得难受,有些想法便过于偏激了,大胖知道后也只是安抚,除了裁撤王府护卫,便再无其他,而护卫是撤走了一些,但架不住朱高煦自己补上,大胖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初登大宝,大胖不能一上来先从自己弟弟身上下手,朝局为重这事,大胖不需要别人劝他。 (本章完) 第112章 来了 第112章 来了 不管大胖暗地里做了哪些工作,明面上朱高煦可是趾高气昂的,这哥俩儿对着干了差不多二十年,相互的了解超过其他人,朱高煦知道他大哥的顾虑,认为他大哥拿他没有办法,十分惧怕他脑子一热就反了。 大胖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写封信联络一下兄弟俩的感情,念叨念叨做皇帝的难处和老朱家江山稳定的重要性。 大胖越是这样,朱高煦越是嚣张,用高云天的话说:“你说这些他听得懂吗?” 大胖或许低估了二弟对皇位的执念。 朱高煦对大胖朱高炽来说便是一生的难题,到死都没有解决。 而朱高煦同样也有难题,他在南京城里有几间铁匠铺子,算是十分隐蔽的,可南京守备是谁? 永乐十九年,朱棣迁都北京,南京变作陪都,南京守备一职权利甚大,除了行政监督,还要管理军事防务,而这个人是朱高煦都要给七分面子的三保太监,郑和! 别人眼中的三保太监如何暂且不说,在朱高煦眼中,三保太监可是自小便在他眼前晃,且他爹十分信任这人,靖难之役带着不说,登基之后更是让他六下西洋,带回来不知多少奇珍异宝,迁都北京后更是将南京交到他手中,这样的人,朱高煦想不给面子都不行。 朱棣活着的时候,朱高煦还不敢太过张狂,自然是悄悄地,可等大胖继位后,他便没那么谨慎了,像是生怕大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样,南京的铁匠铺子便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 郑和可没有给汉王留太多颜面,直接查封了,甚至没有提前与朱高煦只会一声,朱高煦竟是什么都没说,当然大胖也没说。 在乐安街上开铁匠铺子的决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决定的。 这事儿原本就是朱高煦的错,但他的脑回路与一般人不同,心里竟是憋着一口气,枚青觉得何必因此生气,在乐安再开几间便是了,郑和还能伸手伸到这里来? 朱高煦的好胜心一下便被点燃了,他不仅要开,还要让整个乐安都知道这是汉王开的,这件事当时朱恒,王斌都是不赞同的,枚青又提出买下整条街,街上各种铺子都有,哪条律法写着王爷不能开铁匠铺子?百姓可离不开铁匠铺子。 王斌和朱恒也就没再阻拦,尤其是汉王能够打造兵器的地方并不多,多这一处也还是好的,只不过原材料的运输和成品的运送是个问题,枚青又提出修建暗道,这让朱高煦更兴奋了,他本就想着好好利用自己的地盘,过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瘾,至于为了三间铁匠铺修个地道是否划算,朱高煦没有考量。 他们都知道局势早晚会变,只是没想到变得这么快,刚弄好了这条街,大胖就急急的走了。 眼下朱瞻坦这么质问枚青,显然是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对于父王的一些举动,朱瞻坦是从心里不赞成的,但,他还有好几个弟弟…… 枚青答不上朱瞻坦的问题,也只能放行。 朱恒叹了口气,极之无奈的说:“还是等汉王醒来吧。” …… 宅子里的人等了一宿,没人来,吴兵清晨命人乔装一番后出去打听一下。 贾川靠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午饭时间,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众人用过午饭,吴兵有点坐不住了,他想亲自出去看看,被贾川拦住了,之前出去的都是生面孔,不可能被王府的人盯上,还未回来必定是因为消息不易得。 确实不易得,王府上下已是不准出入,但王爷进城时的模样守城官兵还是有人见到的,多方打听后,再配合王府的做派,便不难推断出结果了。 …… 朱高煦终于在午时醒过来了,身体虽未完全退热,至少神志清醒了。 几名王府医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能醒过来,又退了一些热,后面便好治了。 朱高煦很是虚弱,但还是问起了贾川:“他,还活着吗?” 朱瞻坦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将朱恒和枚青让到最前面,偏这时王斌带着韦达听说王爷醒了,急急的也进了屋,俩人还没站稳,便听到走了这句弱弱的询问,韦达下意识的退了出去,王斌再想退已是不能,屋内这一瞬间静得很。 服侍的宫女太监一动不敢动,朱恒有心躺到汉王旁边作陪,枚青脑子在飞速的转,在朱高煦再次开口追问前,枚青哽咽答道:“王爷昏迷不醒,我们几个没了主心骨,虽有生吞活剥了贾川的心,但看着王爷始终不醒……” 枚青捂着脸呜呜了起来。 朱瞻坦心说:学到了。 朱高煦可能是因为体弱没有力气,又或者是觉着枚青说的有道理,竟是没有发脾气,他闭上眼,又问:“铁匠铺……” 枚青马上劝说道:“王爷刚刚醒过来,还是先歇歇,待……” “答话!” 枚青看向朱恒,又回头看向朱瞻坦。 朱高煦睁开眼看到几人的表情,心中怒火更胜,一名医师即刻上前嘱咐道:“王爷切记动怒!万事以身体为重。”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病这么一回,他有些后怕,医师说病因是从怒上来的,他摆了摆手说:“出去。” 几人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退了出去。 朱高煦选择了先保命,他知道听了铁匠铺的事,势必要怒上一怒……只要活着,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 钱巽其实也来了,当看到门口的韦达,他也选择候在门口。 几人去了朱恒院子里的书房,朱瞻坦是不会来的,哪怕朱恒劝了又劝,朱瞻坦都坚决守在他爹的病房外寸步不离。 进了书房,没等坐下,钱巽便着急的说:“如何处置贾川可以等王爷好些再说,但我得写折子啊,不管是铁匠铺还是王爷病重,都得跟京中说明,今日要送出去才行,你们给我个说法,我也好赶紧写出来。” 朱恒说:“我想了想,铁匠铺的事……只说是王爷的普通买卖罢了,整条街都是王爷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至于带走的那些铁匠……你只说你不知道是贾川从哪里弄来的,王府的铁匠还在,至于暗道,你就说从未听说过,再说王爷被贾川气到病倒,贾川到任之后频繁构陷王爷……” 朱恒顿了一下,摆了摆手说:“就这般写吧,快些写好送出去。” 枚青点头说:“先含糊的混弄过去,王府有些事刻意瞒着你也是常理。” 钱巽早就想这么写,但这话得他们说出来才行,昨天半夜的时候几人吵得天翻地覆的,没人有工夫搭理他,好在这个时候,都冷静了。 钱巽赶紧回去写折子了。 韦达问:“咱们……就这么等着?” 王斌问:“不然还能如何?眼下若是真的杀了贾川,反倒是麻烦,不管是带去京城的铁匠还是那条灌水的暗道便坐实了是王爷的手笔,王爷这一病……并非全然是坏处。” 几人都明白王斌的意思,若是汉王好好的,昨晚贾川的宅子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不论昨晚几人如何的手足无措,这个时候都冷静下来了,脑子自然清醒过来。 朱恒说:“贾川既然知道将王爷骗去庄子,便是已知庄子上的事,可他从何处探听到庄子上的事?” 王斌说:“你忘了谁在他手上。” 韦达忙说:“朱瞻圻在他手上!” 朱恒皱眉说:“按理说他除了知道庄子养了些幼女之外,不会知道什么才对。” 枚青紧张的说:“这可不好说,去年往京中送人的时候,庄子里的人可是在他府中住了有些日子,即便不说什么,闲言碎语的,被他听了去……” 朱恒两手一摊说:“还是得杀了贾川!” 枚青问:“将他逼走呢?我的意思是让钱巽和林圩上折子……” “张政刚刚带人来过,这时候上折子没用,即便张政没来,贾川便是京中那位派来的,他能不保他?”朱恒问。 韦达说:“要我说,还得从他身边人下手。” “怎么下?你觉着他们会单独出门?”王斌没好气的问。 “所以嘛……”朱恒手指敲打着桌面:“咱们要沉得住气,等他们觉着没事了,放松警惕了,贾川身边的人都有些功夫,这样的人都自视甚高,只要稍微放松一些,觉着单独出行无妨,便是咱们的机会。” “他若不理旁人死活呢?”韦达问。 朱恒想了想说:“我收到的消息,他……很在意。” 王斌起身说:“这都是后话了,先想法子劝住王爷,应付了京中的问罪再说吧。” …… 转日,上午。 贾川很是不解的又安安静静的过了一日,他当然知道朱高煦生病了,但昨日中午就醒了呀,按理说晚上该来了才对,莫不是这一病还转性了? 他极不喜欢这种等着另一只靴子掉落的过程,他想过就这么离开得了,现在的成果也算是对得起朱瞻基了,可陈默劝他:“被调任或者情况危急之下撤走,皇上必然都会给你极高的奖赏,你自己走了,前面岂不是白干了?” 贾川觉着有理,可又不想这么待着,高云天说:“那就去州衙接着断案,汉王现在还在病床上,一时半会儿的不能亲自来找你。” 贾川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这一次我可不是打了老虎一巴掌,我是捅了他一刀,谁还没点脾气?我这时候装着没事一样出去嘚瑟,就算人家本来没想这么快怎么着,也得怎么着……” “咱们又不怕他。”高云天接了一句。 “你这便有点自大了,在乐安的这几次我能活下来,除了你们厉害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们不了解咱们,那次在街上,他们不知道吴哥安排的人就在周围,还以为就咱们仨……” 陈默插了一句:“他的意思是多打几回,汉王的人便会对咱们了解的多……” “那又如何?等他们了解清楚了,咱们差事也办完了!”高云天说。 贾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真说能在走之前再处理几起积案也是功德,想在城中街巷里偷袭他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贾判官上班去了。 …… 林圩和郝文见到贾川都十分的惊讶。 前日闹的动静可不小,林圩都想挖个地洞藏起来,生怕牵连到自己。 郝文这两日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原本听说按察使来了,他的心一下提溜起来,可按察使没来州衙,直接去了贾川宅子,他正琢磨着装病躲过相见,又听说汉王亲自去找贾川了,他顿时又兴奋起来,他知道王爷这一去必定是要取贾川性命的,他已经让家中下人去买点酒菜回去,晚上他想庆祝一下,哪知…… 眼下,前衙院中,青天白日的,郝文见到面色红润的贾川,心中的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竟是红了眼眶。 高云天纳闷的问贾川:“你俩啥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贾川径直走向二堂,边走边说:“他是看到我还活着,很伤心。” 郝文听到了,哼了一声,朝衙门大门走去。 “诶,到了王府给汉王带句话,就说我等他来见我。”贾川扭头喊了一句,继续前行。 郝文听罢脚下一个踉跄,他确实想着即刻去王府打小报告,刚迈腿便被贾川说中,他带着满心的惊慌拎着前襟迈过衙门的门槛,心中想的是:贾川是妖,怎么斗?! …… 林圩挣扎着从后宅赶到二堂,进了屋便埋怨道:“你老实的在宅子里待着不好吗?前日闹成那样,汉王差点没命了,等他好些,指不定如何对付你,你还敢到处乱跑。” “不用理他,咱们继续审案。” 林圩更急了:“这时候你还有这闲心?” “你觉着我现在面对的是天大的难事,那你有没有想过牢中那些人,他们的家人,天都塌了!”贾川也急了。 林圩刚要辩解一二,便听到衙役在外呼哧带喘的说:“回禀知州,锦衣卫指挥使,山东布政使,都察院巡按御史已到城外。” (本章完) 第113章 保命符 第113章 保命符 林圩还未坐到椅子上,听了衙役禀报一口气没上来,陈默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贾川哎呀了一声说:“你看你这点胆量,这些人来也是冲着汉王府的,怕也该是汉王府的人怕,你怕啥?之前旨意到了,不得有人跟进落实?赶紧带人出城迎接,内什么,我的官服在哪呢?” 其实贾川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落实政策,但他知道这几人来了便是他的保命符,所以他无比积极。 …… 同一时间汉王府的人也收到消息了,他们倒是不用出城去接,莫说汉王病着,便是好好的,也是这些人来王府见汉王,可他们都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朱高煦底子好,一日时间他感觉好了不少,可听了回禀后,不免又有些气不顺,他将班子成员叫到病榻前,商量着如何应对。 朱恒分析道:“昨日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布政使曾祥来应是来收粮的,巡按御史来,应是审核王府属官的,锦衣卫指挥使来……裁撤护卫的事莫不是交给他了?” “本王病重,谁都不见,他们想要做什么,等本王康复之后再说。”朱高煦阴沉着苍白的脸,断断续续的说完整句话。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都很凝重。 “王爷,铁匠铺的事眼下应还没有传进京,只张政知道暂时无碍,别的不怕,但那条暗道,着实解释不清,这些人若是不走……咱们不好下手处理,不管用什么法子,动静都小不了啊。” 枚青大胆说了实情,他以为汉王听说之后会暴怒,进而加重病情,但眼下不说实情不行了,朝廷派来的人最好快些走,而后他们才能想法子处理暗道的事。 旁听的几人都暗暗捏了一把汗,没想到朱高煦听罢,只是闭上眼,他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贾川竟是能引河水浇灌,这件事的谋划非一日两日,可他的人竟是一点消息没得到。 他想发脾气,可身体不允许啊,他现在连双手握拳的力气都不多,他想到医师的嘱咐,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朱恒问:“你觉着呢?” 朱恒赶紧答道:“按照旨意上说的,尽快将这些官员打发走为上策,他们进城前尚不知铁匠铺的事,但进城后很快便会知晓,因没有皇命他们便不能插手,办完他们的差事,自然需要回京复命,京中……再有消息或者人来,需要时间。我已命人先看看能不能从铁匠铺下的暗道开始堵,只是所需土渣碎石太多,一车车的在这些官员眼皮子底下运怕是不好,更何况还有贾川虎视眈眈的盯着……” 王斌接口道:“裁撤护卫的一应事都已准备妥当,不过是个名册,交出去便是了,粮食也一样,要多少给多少,至于王府属官……不过是问问话,布政使或许会听从贾川之言……”王斌看了眼钱巽:“估计会换了长史。” 钱巽悲从中来,这些官员若是早俩月来,何至于此!眼下若是听从贾川,他还能有好? 朱高煦摆了摆手说:“你们看着应对,尽快让他们离开,你们说的对,他们不走,贾川便可再多活些日子了。” 几人又是相互看了看,他们谁也没做这样的发言呀,王斌起身看了眼朱恒,只朱恒提到了贾川。 朱恒心中哀叹,他跟着众人退下,一起到了他院中的书房。 朱恒看着下人上茶,之后开口说道:“新的旨意或者是问罪折子估摸着还要五六天时间到,三天之内必须将这些人送走,剩下几日时间也好……” “在王爷看来,这几人走了之后最先要做的是杀了贾川。”王斌不冷不热的提醒了这么一句。 朱恒气急,没好气的说: “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杀贾川从一开始便是王爷给我的差事,动手可都是你们的人,可出事了,没杀成,全是我在背锅!你怪我不该盯着贾川不放,可你看看贾川活着这段时间给王府带来多少麻烦?你以为我不谋划着杀他,他便本本分分的做他的判官了?” 王斌冷哼了一声,说:“可你也将王爷的执念养出来了,王爷现下心中只有贾川死活,你看不出来?” 朱恒正要反驳,枚青忙劝道:“咱们商议正事,莫在贾川身上耽误时间,先前不论对错都已然是眼下的境况了,多说无益。”枚青说着看向钱巽说:“你也不用焦虑,先看看这次御史来的是谁,若是熟悉的,王爷自会安排。” 钱巽点头,却没有说话。 …… 贾川跟着林圩出城迎接的时候,郝文去慰问汉王,还等在门房。 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贾川是见过的,再见显得二人很是熟络,刘勉帮贾川一一引荐,巡按御史顾佐,四十多岁的年纪,眉间川字纹犹如刀刻,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犹如斧凿,一身正气。 贾川恭敬行礼。 中官侯泰,面容慈祥,眼神犀利,白净的下巴让贾川明白此人身份,可之前回禀的时候,衙役可没说还有这么一位。 贾川恭敬行礼。 山东布政使曾祥,捋着胡子笑呵呵的看着贾川,连连夸赞能干。 林圩杵在一旁着实尴尬,按理说他是州衙最大的官,此刻却只能立在一旁,哪怕他想插一句都没有勇气开口,好在贾川还记得他,将他拉过来介绍了一番。 曾祥问了一句:“同知没来?” 林圩犹豫着看向贾川,贾川说:“他去汉王府探望汉王了,汉王……病的不轻。” 侯泰忙问:“是何病症?” 贾川说:“不知道,王府瞒的很严实。” 冷风呼呼的吹,林圩赶紧说:“这天儿太冷了,几位大人到州衙喝杯热茶再细聊。” 州衙来了一架马车,几位官员这一路可是一人一架马车,刘勉将贾川叫上自己的马车,林圩只能孤单的上了州衙的马车。 车内,刘勉问:“汉王因何生病?” “你们没有遇到张按察使?” “遇到了,匆匆忙忙的说了几句,知道你找到了汉王府的地道,这跟汉王病倒有何关联?” 贾川说了一下昨日的事,最后说:“……王府将王爷病重的消息瞒的很严实,我估摸着是穿的太少骑马出城,心里有火,被冷风吹得时间长了些,他若是不病,我怕是等不到你们来。” 刘勉严肃的说:“皇上对你很满意,但是皇上肯定不希望汉王死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先例在前,必定会被后世诟病。” 贾川想了想,好像是建文帝当年逼死了好几个叔叔,这种事确实说不清,反正是你的人在的时候他死了,后人的脑洞便可随意打开了。 “皇上更希望汉王能效仿赵王。”刘勉低声说了一句。 贾川‘嗯?’了一声,问:“变了?” “皇上知道汉王不会,但还是要试一试的,所以这次侯泰跟来了,你可知我为何将他排在布政使前面介绍给你?” “因为他是宫里太监啊,宫里的人不能只看品级。” 刘勉点点头,说:“皇上希望汉王能想明白,进而放弃不该有的想法,这样最好。” 贾川想了想问:“都这样了,他还想不明白?” “咱们这位汉王,与常人不同,他不撞南墙怕是不会懂回头,皇上命侯泰来劝一劝,也算是尽了叔侄之情。” 贾川没有说话。 刘勉又说:“我们这一趟需要些时日,想来汉王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对你如何,你也可以放松一下,好好歇息歇息,皇上知道你这段时间受苦了。” 贾川忙说:“我还好,只要汉王这时候别死喽,不然我前面算是白干了。” 刘勉哈哈一笑。 贾川又说:“歇是歇不了,趁着我还有判官这个官职,将州衙淹禁那些人的案子都查明审明了,也算没白来一趟。” 刘勉没想到贾川还有这心思,他探究的看了一眼贾川,拍了拍贾川的肩膀说:“这次我们都住在你那里。” “啊?”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你的宅子应该是能住下,皇上想让乐安百姓知道你真的是皇上派来的,也是让那些暗中投靠王府的官员明白,皇上什么都知道,让那些暗中支持汉王的人明白,汉王不可能成事。” “住我那这么有用?” 刘勉再度审视的看了看贾川才说:“你不要总在办差上用脑子,官场上的事你也要多动动脑子才行。” 刘勉还想再说些有深度的,奈何州衙到了。 …… 几人刚在二堂坐下喝了几口热茶,钱巽便来了。 曾祥很随和,乐呵呵的跟钱巽说了说交粮的事,本以为会费些口舌,总要拜见过汉王之后才能细致商讨,哪知钱巽将准备好的方案直接说了出来,他强调:“汉王这次病的不轻,一应事宜嘱咐我们全听朝廷上的安排,汉王眼下不宜见客,也省去你们前去拜见,咱们按照旨意,将该做的事做了便是。” 侯泰沉着脸说:“皇上命奴婢来这一趟就是来看汉王的,钱长史的意思是……汉王不见?” 钱巽忙讨好的解释汉王这次如何凶险,侯泰打断他说:“无妨,奴婢可等到汉王病体痊愈,皇上的差事总是要办完才可回去复命。” 钱巽一下子不知如何答对了,他不能说汉王不见的原因很简单,怕被气死。 这时顾佐也开口道:“临行前皇上命本官顺便核对贾判官在乐安遇袭一案的证据是否属实,这案子与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需要王府中人配合,汉王若是不见,你们这些属官大可推脱延误本官查案,本官也只能等到汉王身体痊愈,得了汉王的令,才好查证。” 钱巽忙说:“贾川遇袭的事,皇上没让汉王自辩,那张兴是被王府赶出去的……” 顾佐摆手道:“所以才要查!你想说不该信张兴供词,更不能偏听贾川所言,那么你说的话,本官便该信?” 曾祥接口道:“粮食的事你抓紧核查装车,我听你的意思,收到旨意后你便开始安排了,想来不会拖延。” 钱巽忙说:“今晚我便命人核对清楚,明日便可装车。” 刘勉说:“王府护卫裁撤的事,不急,等汉王身体痊愈了再办不迟。” “这一项也都安排妥当了,刘指挥使……” 刘勉摆手说:“安排妥当便好,这一项简单,裁撤下来的人直接去济南卫再做安排,就明日吧,明日我的人核对好名单,便可带人离开,钱长史觉得如何?还是等汉王……” 钱巽擦了擦脸上的汗,只有这一项王斌的意思还是拖一拖,以为只要给出个名单便可,核对起来出些差错,便能拖到过年之后,不论来人是五军都督府的还是兵部的,王爷都会认得,到时私下里叫来聊一聊,拖一拖应是能做到的。 旨意中说会让禁卫军来人督查裁撤之事,王斌是不信的,禁卫军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都是为了护卫京都的,属于是京中那位十分信得过的,让他们来一趟汉王府……以后还能信得过吗? 可他们谁能想到来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 钱巽不用回去问问也知道在锦衣卫指挥使面前,汉王不好使。 钱巽脑子转不动了,刘勉善解人意的说:“你回去商议一番再来便是了。” 钱巽就坡下驴就要退下,侯泰起身说:“一同前往吧,汉王见不见的,礼数不能失,不过是多跑几趟罢了。” 刘勉说:“既然长史说了王爷不愿见我们,我们便不过去叨扰了,还劳烦钱长史带话,待王爷痊愈,我等再去拜见。” 钱巽心里暗道:你们早点走比什么都强! …… 朱高煦喝了药睡了一觉,再醒来觉得好些了,下地溜达了一会儿,但还不敢出门,屋里铜胎珐琅炭盆里烧着红罗炭混着沉香屑,屋中四角挂着防炭气的‘避秽散’药包,朱高煦在暖烘烘的屋内溜达了一会儿竟是有些冒汗了,他正想找枚青过来问问联系旧部的进展,钱巽来了,说侯泰也来了。 (本章完) 第114章 汉王魔障了 第114章 汉王魔障了 侯泰是谁?朱高煦怎会不知,若是别的官员来见,他说不见便不见,可侯泰……这个贴身侍奉朱瞻基的人,听说最近手中权利又多了,连皇庄都交给他打理了。 朱高煦沉思了片刻,说:“让他明日再来吧。” 钱巽想说说裁撤护卫的事,朱高煦不耐烦的说:“你们去商量,先将那几人应付走再说。” 钱巽心中叫苦,也只能先去找朱恒,王斌他们商议。 侯泰知道这一趟见不到汉王,他对汉王很了解,说是明日再来,明日来也未必见,让他多候上几个时辰,多跑几趟,汉王心里会舒坦。 这位王爷但凡心中能装下哪怕半个天下,而不是只盯着皇位,或许太宗皇帝都会变了主意。 侯泰想起了些陈年旧事,心中叹着气离开了王府。 …… 贾川很是头疼这几位官员该怎么安排房间,谁是c位? 他只能悄声问刘勉,刘勉说:“你只需照顾好顾御史和侯泰便可,我与曾祥……你无需多虑。” 贾川一听,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要是没有高云朵和董圆圆还好说,宅子里的房间肯定够将这几人安排下,但男女有别啊,高云朵和董圆圆向来是俩人占一个院子,现在还多了一个玉砚。 刘勉见贾川一脸的为难,便低声说:“这事儿何须你操心,找吴兵安排便是了。” “刘指挥使也知道吴兵?”贾川有点没想到。 “自然知道,但也是知道不久。” 贾川忙低声问:“待这差事办完,吴兵是不是会调任锦衣卫?能给个什么职位?实话实说,这一趟若是没有他,我屁事干不成。” 刘勉笑了笑,看了眼也在窃窃私语的顾佐和曾祥,低声对贾川说:“他是要封侯的功劳。” 贾川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我去找他,趁他还不是侯爷,再使唤使唤,让他先提前安排好。” 刘勉笑着摇头。 贾川将他认为棘手的问题转给了吴兵,让他带着自己人先回去,留下高云天和陈默便可,一会儿有这么多大官同行,比世外高人护送都管用。 贾川以为吴兵也会跟他一样为难,哪知吴兵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安排。” 贾川拦住吴兵,问:“朵朵和圆圆咋办?” 吴兵笑问:“你忘了我在乐安最多的便是宅子?眼下有这几尊佛在,想来汉王不会鲁莽做什么,真说做什么也不怕,你没在,我们打的也痛快,高家妹子恢复的不错,汉王府可不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没有必赢的把握,只能让朝廷知道乐安确实不安宁,对汉王没好处。” 贾川想想也是,再想到刚刚刘勉的话,眼前这位来日是要被封侯的,赶紧深深一揖,无比真诚的说了‘有劳!’ 吴兵愣了一下问:“你何时懂礼了?” 贾川严肃的说:“以前忙,现在得空了就礼貌一下。” 吴兵摆摆手带人走了。 贾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想,朱瞻基可能是感受到父爱如山了,这份感动便落在了吴兵身上,吴兵是大胖的人,朱瞻基自然不会薄待,吴兵往后的日子便是个逍遥侯爷了,低调一些的话,三代不愁吃喝。 贾川眯着眼睛想到了朱祁镇,还没出生吗?是不是应该在他身上下下工夫,将来也能混个侯爷当当……史书上朱祁镇身边有谁来着?王振! 贾川浑身一激灵,算了,还是先将眼前的事办好吧,想多了无用。 …… 林圩发自十二指肠的盼着这些人赶紧回去歇息,他需要喝药,需要缓一缓,可侯泰走的时候说了要等他,这要是被汉王留下,两三个时辰也不嫌多。 林圩挪了挪屁股,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是否留下用饭,便看到郝文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朝他招手。 郝文是在王府门房里得着消息的,他看到钱巽急匆匆的出门,本想上前问问王爷情况,再问问可有需要自己做的事,可钱巽走的急,看都没看他一眼,待钱巽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人,郝文这才开始打听,而后吓得双腿不听使唤。 莫说京城御史前来,便是山东布政使曾祥一个人来,他与林圩都要迎在城门外,可他在王府门房里待了两个多时辰,没去迎接,也没在衙门,如何解释? 郝文匆匆赶回州衙,想着先找林圩说一说,让林圩替他挡一挡,于是便在门口探头招呼林圩,恰好被贾川看到,便先笑呵呵开口道:“郝同知回来了?汉王身体可好些了?” 只这一问,郝文就差点坐地上,他鼓足了勇气,煞白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迈过门槛,贾川便介绍道:“这位便是乐安州同知郝文,是位好同志啊,我早就说过,若是汉王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我根本不用跑着一趟。” 顾佐的目光即刻犀利的看向郝文。 郝文接收到了,吓得差点跪地,他勉强站住,哆哆嗦嗦的行礼,颤声说道:“贾判官最会玩笑,我与汉王……不熟。” 顾佐沉着脸朝郝文招手说:“你来,与本官聊聊。” …… 侯泰很快便回来了,一行人坐着马车缓缓朝贾川宅子而去。 林圩送走这些人,被下人们抬回了后宅,而郝文已经在牢房中了,他坐在草垛上捏呆呆发愣,好像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还在纳闷:我怎就坐在这里了? 顾佐办事利落,很投贾川脾气,他几次上前想与顾佐寒暄几句,都被顾佐忽视,贾川也就放弃了。 回去的路上,贾川又被侯泰叫上了马车。 应付太监这事儿,贾川比较擅长,且毫无压力。 马车缓缓前行,侯泰慈祥的看着贾川说:“奴婢临出京的时候……” 贾川抬手打断侯泰,很严肃的说:“我不管你在别人面前是否有这个规矩自称奴婢,在我面前,没这规矩!海寿与我都是称呼姓名,咱俩也一样。” 说罢,贾川还拍了怕侯泰的手背。 侯泰笑了笑,说:“好!海寿与我说过,你是个机灵的……我便不与你客气,皇上命我与你私下里说几句话。” “用……跪着听吗?”贾川坐直了问。 侯泰摆手,说:“你听进去就好,皇上说你行事太过冒险,总以自己性命为饵,皇上很生气,差事是要办,但不能上来便以性命相博,以后还有别的差事给你,你也尚未成亲没有子嗣,这般搏命,有了功劳皇上问,给谁?” 贾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吭声,心里可是乐开了,这算不算无心插柳之举?当然也全靠汉王成全,不小心便给朱瞻基留下了这样的好印象。 “皇上知道你立功心切,极力想办好差事,但保住性命才是重要的。” “知道了,我以后小心一些。”贾川笑呵呵的说。 侯泰满意的点点头又说:“我们离京前皇上还没有收到庄子上的人,我们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原本皇上的意思是先等一等,我们这一趟来是为了皇上旨意上的安排,也是给汉王一个机会,皇上也是希望汉王能自己想明白。” 听侯泰的意思,果真是要给汉王机会?是真的给汉王机会吗? 贾川想到那个雨夜朱瞻基的表情,可不像是想要跟这位二叔善了,逼着朱高煦反了,才能下狠手。 贾川觉着朱瞻基对朱高煦有一种恨,刻在骨子里的恨。 这个念头之前跟刘勉聊的时候,贾川还没反应过来,现下不知怎么就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侯泰看着若有所思的贾川,又说: “你莫想那么多,让你歇几日便歇几日,曾祥看着粮食运走了便会离开,我要等着见汉王,他怕是不会这么快见我,刘勉和顾佐都要待上一段日子,裁撤护卫这事儿没那么容易,顾佐要审查各级官员,还要查证你交上去的证据是否属实,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加在一起可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我们这几人留在乐安,汉王再鲁莽,也不会这个时间对你动手。” 贾川想了想问:“侯哥,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这一声‘侯哥’将侯泰喊愣住了。 “你肯定知道我是从黄芦岭巡检司出来的,你肯定也知道黄芦岭当时发生了什么,黄芦岭四十条人命死在赵王手上,我想,侯哥你帮我想个法子,我想去趟彰德。” “彰德?赵王藩地?你想去见赵王?你想……”侯泰惊讶的顿住了。 贾川忙说:“你别多想,皇上都不打算跟赵王计较了,我能做什么?我敢做什么?我只是想,想过年的时候,带着赵王旅个游……” “嗯?” “就是带他去黄芦岭转一圈,然后一定完好无损的将他送回彰德王府,侯哥,你帮我想想,如何说才能让皇上同意?” 侯泰抿着嘴,想了想说:“你容我琢磨琢磨。” …… 一众官员都住到贾川宅子里的消息在晚饭时传到了王府,也传遍了大街小巷。 朱高煦靠在床榻上,面容仍有病色,晚饭也只是简单用了些粥,可其他人都还饿着肚子,这几人自从贾川到了乐安便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脸色不比朱高煦强多少。 王斌叹了口气说:“王爷,当忍则忍!他们住到贾川宅子这是成心气王爷的,也是做给乐安百姓看的,王爷千万要沉得住气。” “他们住哪与本王无关,只要尽快离开便可。”朱高煦眼都没睁。 “可来的是刘勉。”韦达低声说了一句。 “那便按照人数让他带走,粮食也运走,还有什么?哦,官员,明日让各级属官都去州衙报到,与巡按御史好好唠唠,铁匠铺下面的地道可堵死了?” 王斌没想到汉王突然就开窍了,竟是这么爽快便答应照章办事,晚饭前还不肯答应,他已是费了些口舌,粮食不是问题,主要是裁撤护卫的事,他们招兵买马的忙乎好几个月还不如这次裁撤的零头,汉王怎会轻易撒手。 可汉王听说这些人住到贾川宅子里便改了主意,也知道问问地道如何处理,王斌舒了一口气,心想:汉王还是顾全大局的,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铁匠铺下面的暗道处理好。 朱恒知道汉王这个问题是问他的,他赶忙说:“暗道的门死活打不开,无法将铁匠铺下面的暗道堵住,但我已命人将那道门封了,又做了一道夹层,如今从铁匠铺是找不到这道门的。” 朱高煦睁开眼睛看向朱恒,问:“你都找不到吗?” “我知道在哪,自然是……” “就你知道暗门在哪吗?脱裤子放屁……” “王爷莫恼,先听我说完,即便贾川带人来找到原来暗门位置,也同样打不开,这便是证明他构陷的最好办法,朝廷官员还能进王府来查?让他来,他也找不到……” 韦达忙说:“只堵住暗道门没有用,只要将河水抽干,地道的水自然便少了,到时知道灌水进地道的口,便可进入地道……” “是,但抽干河水是那么容易的?既需要筑坝又需要龙骨水车……我算着这几日便会上冻了,便更不容易了,为了找到这处暗道如此大费周章,劳民伤财啊,朝廷上的官员参上几本,京中那位也会头疼。” 枚青忙说:“只要拖到河水结识上冻,若想抽干河水,就要等明年开春了。” 朱恒欣慰的点点头说:“如今晚上已有薄冰,在等几日便可冻结识了,若是再下一场雪,朝廷即便来人查证,也只能是干看着,我算着旨意先到,而后查证的人再到,再快也要五六日的时间,够了。” 王斌舒了一口气说:“若是如此,王爷倒是可以他们周旋一番,能够少裁撤一些……” “不用,照章办事,尽快让他们离开。”朱高煦沉着脸说。 王斌不解了,之前是怕这些官员耽误了隐藏地道的举行动,如今不怕了,为何还要着急让他们走? 朱高煦给出了答案:“他们不走,我如何杀贾川?” 王斌倒吸一口凉气,王爷这是魔障了。 …… (本章完) 第115章 汉王疯了? 第115章 汉王疯了? 朱高煦心心念的惦记着贾川,贾川却惦记着赵王。 原本贾川只是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姓朱,可这段日子他与朱高煦接连过招,连汉王他都敢收拾,怎就不能收拾一下赵王?又不是要他性命,出出气而已。 这个念头在他第一次去汉王府门前送尸体时便有了,一直放在心里,那日与伤重的高云朵说了说,这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他想着若是这次差事办的还凑合,提出这个要求来,朱瞻基有没有机会答应? 他拿不准,再怎么说赵王朱高燧也是皇家的人,现在又老实巴交的认栽了,朱瞻基能允许他羞辱赵王替那些底层的人出气? 所以他需要侯泰帮他出出主意,侯泰在宫中肯定是有点地位的,除了了解朱瞻基,也了解皇家内部情况,只不过刚认识就提出这么个要求,贾川多少觉着有点不妥当,但他不知道何时再有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若是临走的时候,那还有什么用? …… 一行人回到宅子,吴兵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还准备好了一桌席面。 几人都带有随从,尤其是刘勉,除了需要贴身跟着的,还带着十几名锦衣卫,吴兵将宅子外面那几处空出来的民居收拾了一下,买了不少东西,收拾的像模像样,等原住民回来住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怕是要开心死了。 这几个住处便是给了几人的护卫住。 贾川对吴兵办事的能力早就佩服不已,想到他来日可封侯,贾川替吴兵高兴,总觉着使唤侯爷有点说不过去,可眼下宅子里能办事的人都是吴兵手下,也只能先如此了。 贾川私下里问了吴兵对高云朵和董圆圆的安排,才知道连玉砚,顺子和老郑头都跟着搬走了,因高云朵身上有伤,邓医师也跟着过去了,如此一来,宅子也就能住下了。 吴兵知道贾川惦记高云朵,还强调了走的时候马车里垫了厚厚的锦被,搬去的地方有暖墙比这里还舒服。 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宅子里之前能用的木柴,煤炭并不多,高云朵因有伤在身,屋子里有炭盆,也有手炉,其他人这些日子也就靠厚厚的锦被和加厚的道袍防寒。 吴兵最后还转达了高云朵的嘱咐:“她说你没事不要过去看他们,你往那边跑反倒给他们惹麻烦。” 贾川轻咳了一声,问:“那边人手留的可够用?” “你放心,人手肯定够,我琢磨着高云天和陈默辛苦些,晚上也过去住吧,早晨再过来接你,如今你出入有这几尊佛陪同,想来王府那边不敢做什么……” “就让他俩留在那边吧,我不是还有你嘛,出了宅子,我尽量不离开他们便是了。” 吴兵点点头,贾川的信任还是让他心里很舒坦。 …… 因为宅子里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吴兵手下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出出进进的买了不少平时不敢出门买的东西,宅子里每间屋子都暖和了起来。 这一晚吴兵安排的羊肉锅子,众人吃的暖和,辛苦一路的几人用完饭早早歇下了, 高云天与陈默去了高云朵他们的住处。 贾川突然觉得很孤独,身边人好像一下子都离开他了。 贾川与刘勉住在前院正房,刘勉已经鼾声如雷了,贾川睡不着,披着一件袍轻轻开门出去,外面冷风刺骨,贾川缩了缩脖子,在院子里溜达。 “睡不着?” 贾川抬头一看,吴兵也披着袍出了厢房。 “嗯,他们一直在我身边,突然都走了,有些不适应。” 吴兵笑了笑说:“上我这坐会儿,外面太冷,已经开始上冻了。” 贾川跟着吴兵进了厢房。 “我去弄点酒来?” 贾川摆手:“不了,喝酒耽误事,说会儿话就回去睡了。” “你因何事发愁?” 吴兵点灯,与贾川坐在桌前。 “也不是发愁,只是不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心里没着没落的。” 吴兵笑了笑问:“你担心汉王知难而退,从此不再惦记皇位而是惦记你的性命?” 贾川还真没往这上想过,他皱眉问:“我怎么听着我比皇位还重要?” “你把心放肚子里,皇上允许赵王知难而退,可不会允许汉王如此做。” “皇上即便允许,汉王也不会吧?” 吴兵点点头说:“他们叔侄二人相互都明白,但有些事还是要做,所以侯泰来了,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耽误该做的。” “我担心侯泰去见汉王,汉王一怒之下再杀了他。” “汉王敢一怒之下杀了你,却不敢一怒之下杀了侯泰,你多余操心。” 贾川挺直了腰板:“我差哪了?” “身份不同,侯泰是来传话的,代表的就是皇上,汉王杀他跟造反无异,汉王再暴躁,这个分寸还是有的。” 吴兵说罢,看了看贾川,说:“汉王算盯上你了,即便你离开乐安,只要他还活着,还是汉王,你日日都得为保命发愁。” 贾川哼了一声说:“那我就不走。” “不走?他若是准备反了,第一个杀的便是你,林圩都排第二,到时这宅子都挡不住。” 贾川探究的看着吴兵,说:“你有话直说!咱俩这些日子,这点信任没处出来?” 吴兵想了想说:“想逼他反,不将庄子露出来,怕是难。” “展开说说。” 吴兵想了想说:“汉王有个保命符,是建文帝留下的,当年建文帝着急削藩,对各地藩王用过的手段,皇上都不能用,不然,太宗皇帝当年……所以,除非汉王知道他想谋反的实证马上便被露出来,他百口莫辩,只有立刻起事一条路走。” 贾川知道朱瞻基要的是朱高煦无理取闹般的造反,而不是不得不的造反,那样的话,他的爷爷,那位历史上唯一拥有英文名的皇帝,当年做的是对还是错?他这个孙子便要给个答案了。 贾川琢磨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在乐安找他多少次麻烦,也不管这次官员来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汉王只要挺直了腰杆子,混不吝,皇上就没办法?但这样一来,他谋反的大业不是也得耽误?越耽误他越着急,越着急越想杀了我,这么下去要么我死,要么他疯,他疯的结果就是不管不顾的反了,所以,不用去动庄子,也能办成差事。” “杀你……不至于让汉王疯,而你,”吴兵指了指门外:“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再无能力折腾出什么来,只剩保命。” 贾川耸了耸肩说:“别管天涯海角,只要我还活着,汉王的心思便在我身上,我不死他就得疯,谋反的事耽误了,或许一个契机便让他脑子一热反了,我也算是变相的帮皇上完成差事了。” 吴兵像是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 转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去了州衙。 钱巽很配合的将运粮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到了下午眼见运粮车队离开,曾祥便不再多留,也坐着马车走了。 刘勉没想到裁撤护卫这事儿,汉王也能这般配合,一点拖延之意都没有。 既然你不拖,那只能我来拖。 刘勉避着不见汉王府护卫指挥使,只命人收下名单,不肯出面详谈。 而侯泰以为还要多跑几次才能见到汉王,没想到今日去了便见到了。 朱高煦身着衮服,配蔽膝、大带、玉佩,十分正式的接见了侯泰。 侯泰行了大礼,朱高煦坐在主座上受了礼,问:“皇上可是有话要交代?本王是否需要……” 朱高煦拉了一个长音。 “王爷病体未愈,奴婢自会回禀,皇上也是有几句闲话说与王爷听。” “好,你说。” “皇上说登基后总是想起小时候……” 朱高煦冷哼一声。 侯泰清了清嗓子:“想起与太宗皇帝北征的日子,皇上说太宗皇帝谋略无人能及,既然选择先帝继位自是多方考虑,王爷一直心有不忿,皇上知道……” “知道个屁!”朱高煦腾一下站起身:“靖难的时候,他们爷俩儿在哪?没有我出力,能有今日?白沟河一战,我爹险些被翟能追上,他可是南军猛将,若非我亲率精骑数千,及时救援,斩杀了翟能父子,后面还有我们这家子什么事?!再后来东昌之战,大将张玉战死,我爹又被围,又是我跑去舍命救下,而后浦子口之战,我爹兵败,我带兵赶到,你可知我爹与我说了什么?” 朱高煦情绪有些失控,脸上青筋暴起。 “世人只记得‘传世之孙,永世其昌’,一个我爹活着的时候没人知道的梦,便成了他们父子坐上龙椅的理由,我呢?我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呢?!” 朱高煦嘶吼着。 “我爹听信谗言,将我放到这个破地方,大哥将我看成三岁傻儿一般糊弄,今日赏金银,明日加岁禄,如今我这个大侄子倒是跟我讲起了祖制!真要讲祖制,轮得到我爹坐上皇位吗?!” 侯泰知道汉王是个什么德行,但也没想到能说的这般直白。 “王爷,慎言!” “我凭何要慎言?我哪句说错了?” “王爷,事已至此何不效仿赵王……” “来来来,你随我来。” 朱高煦拉着侯泰大步出了房门。 …… 侯泰怎么也没想到,朱高煦带他去的竟是王府的兵器库。 侯泰吓得双腿发颤,他不明白朱高煦怎会这般肆无忌惮。 “你觉着有这些是不是足以横行天下了?”朱高煦得意的看着侯泰问。 侯泰哪里懂得这些是多些? 只听朱高煦又说:“回去告诉你主子,把那些构陷我的奸臣拿了送给我处置,贾川,你认识,昨晚你就住在他那,先把他送来,而后把那些曾经在我爹面前说我坏话的人一并送来,我再与你主子坐下好好谈,看看我是效仿我那没用的三弟,还是效仿我爹!” 朱高煦说罢,转身便走,走了没几步又转身道:“告诉你主子,别那么小家子气,想着随便给我安几个罪名,我便吓破了胆,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做明君?那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 侯泰追上前去拦住朱高煦,躬身道:“王爷三思啊!太宗皇帝泉下有知该作何想?” “我管他作何想?他生前可有想过我做何想吗?”朱高煦大有今儿就今儿了的豪气,他阴恻恻的笑道:“我知道我爹临死前对我那大侄子说了什么,他的手不能沾我的血,可我爹没让我答应不沾他的血!你告诉你主子,不用查了,让那些人都回吧,把我要的人给我,我就坐下来跟他谈,不给,那就等着我进京找他!” “王爷疯了不成?!”侯泰惊得早已忘了尊卑。 “对,我疯了,还演什么演?他想学建文吗?派几个官员来盯着我,盯着我自尽?我爹当年装疯卖傻,住猪圈吃猪食,建文放过他了吗?想让我忍让?门都没有!逼我是吧?想想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我爹当年可没有这么多家伙,我有!” 朱高煦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坏笑着说:“你们要是不来,我还真不好说大侄子逼我,如今好了,你们将把柄送到我手里,我还不用一用?这是跟贾川学的,你回去告诉贾川,他的命我要定了!” …… 朱高煦发疯的表现不仅让侯泰惊慌失措,也一样让王斌他们慌了手脚。 朱高煦提前一点风声没给他们漏,见了侯泰直接便开始表演了,等侯泰走了,这些人齐聚朱高煦书房中,没有一个人脸色不是煞白的。 朱高煦倒是很自得,他换了一身常服,慵懒的半靠在塌上,眯着眼听着屋子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不敢直接抱怨,只能说说后果。 左右不过那几句:‘尚未准备妥当,这时候撕破脸,来日必定举步维艰。’ ‘如此一来,京中必定提前有所准备,再想拉拢谁,怕是难了。’ ‘早知如此,那些粮食便不让他们运走了,往后若是再想屯粮怕是难了。’ (本章完) 第116章 都着急 第116章 都着急 朱高煦听得不耐烦,坐起来严肃的问: “你们以为咱们乖乖听话,想拉拢的人便能拉拢过来了?他们看到的不是本王忍辱负重,他们只会看到本王无能为力!应付走这几个,贾川是不是还在?他们这次来赖着不走,还不是知道了铁匠铺的事,想等到京中旨意再说,你们这么安排那么安排,不都是此地无银的举动?索性就摆到明面上,大侄子想做出不得不对本王下手的嘴脸,本王就给他演一出逼不得已的疯狂之举!” 屋内的人都愣住了,朱恒最先反应过来,惊喜之余忙问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哼!今日本王疯了一把,他们不得急急的赶回京城商议?等他们走了,先取贾川性命,再说其他!” 王斌上一秒还在想往日错怪了王爷,下一秒心中连连哀叹。 …… 今日的林圩无比的怀念昨日之前的日子,哪怕是贾川逼着他审案也是好的,总比现在顾佐陪身边强啊,顾佐那一脸的沟壑,像是夹着万千兵刃,他稍有含糊便会飞出来一把砸在脸上。 侯泰惊慌失措的回到州衙时,林圩在司房亲自整理案牍,顾佐坐在一旁,沉着脸翻看已整理出来的。 刘勉与贾川待在二堂,侯泰回来后连着喝了两杯茶,才把气喘匀,而后将今日朱高煦的狂言说了一遍,最后急急的道:“……不能再待了,即刻启程回京。” 贾川拦住侯泰,劝道:“你先别急,你着急了,便中了他的计。” “如此狂言,且,且那些东西我可都亲眼看到了……” “你没看到皇上也能想到,他今日没说,皇上也都知道,你着急回去干啥?” 侯泰想了想,扭头看向刘勉。 刘勉沉着脸说:“贾川说的有道理,我之前还纳闷,怎的这般配合,原来是赶咱们走!” “他为何要赶咱们走?”侯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 刘勉看向贾川,贾川苦笑说:“一方面应是为了那条地道,另一方面,汉王这次被我气得不轻啊,你们在他不方便杀我,你们回京可要帮我多多美言才是,我这真是将自己做饵给皇上办差,若真有个三长两短……” “莫说丧气话!今日的事写封密信尽快送去京城,等皇上旨意再做打算,我们只要暂时不走,汉王奈何不了你。”刘勉沉声道。 侯泰问:“一起走呢?” 贾川说:“你们离开不用旨意,我眼下还是乐安州判官,没有旨意,没有极特殊的事,我能去哪?留你们就是为了保我的命,皇上应该能理解。” 贾川笑着说完,可心里却忐忑不已,不管汉王想赶走刘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杀贾川都会占上几成,若非汉王高热昏迷,若非刘勉他们来的及时,贾川觉着现在他理应在逃亡的路上,他原本做好的准备也是再杀几个,跑的狼狈些,博取朱瞻基同情的同时,也让朱高煦消消气。 可眼下这口气朱高煦没有地方撒,这么弄下去,朱高煦和他,总得死一个才行,就像吴兵昨晚说的,即便他离开了,汉王也会想法子杀他,他日日都要在保命上过活。 庄子,只有尽快揭开庄子上的秘密,逼着朱高煦不反也得反,借朱瞻基的手杀了朱高煦,贾川觉着他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庄子里的人水平如何,贾川是大概知道的,虽说上次董圆圆表现得异常勇猛,但她的长处需要多方面配合才能发挥出来,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没法提前给她安排对手,最能打的高云朵伤还没好,只有高云天的一把铁尺能与庄子里那几个徒弟过上几招,更不要说师父了,虽然还有陈默吴兵的刀剑,加上陈默带来的锦衣卫和吴兵手下,这些人面对高手的时候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是否能保命?贾川没把握,更别说找到什么了。 但,现在有刘勉在,有巡按御史在,是不是可以狐假虎威的动动庄子? 侯泰这个时候已冷静了下来,他琢磨了一下贾川的话,说:“汉王的性子确实有可能胡来,可见你这段时间已是将他惹急了。” 贾川想了想说:“他说是皇上逼他,若是找到他早就准备好的谋反实证……” “那些兵器……” “算一种,但不够全面,再说,那些兵器只你一人看到。” 刘勉摆了摆手说:“先写信,而后等旨意,我去把裁撤护卫的事办了,让汉王觉着咱们要走了,他们也能痛快些。” 贾川不好再说什么,他起身走到门口,抬头看天,他一直盼着下雪,下雪了才能多些了解庄子里的情况,虽然需要时间,且未必能了解多少,但总好过这样两眼一抹黑,只凭那一点点推断便带人硬闯。 硬闯便能找到那个秘密? 吴兵在乐安这么久了,锦衣卫也曾试图调查庄子,但他们都毫无收获,可见庄子的安保做的多好,既然这么好便更加说明庄子里的东西与谋反必定有直接关系。 吴兵问过贾川为何要等下雪?贾川跟吴兵浅谈了一下痕迹学,庄子里的人越是将庄子周围看护的紧,下雪后留下的痕迹越能说明庄子上的问题,比如每日巡逻的人数,每日进出庄子马车有多少,拉了多少货物,从哪条路进庄子,又是从哪条路出庄子,这些马车都去了哪里,以此再推断出每日肉菜用量多少…… 吴兵说他们曾跟踪过庄子出来的马车,通常都是进城后去王府,去庄子的马车也大多是从王府出来的,因为很是频繁,也看不出什么,他便没有命人紧盯。 贾川说一定还有去别的地方的,也有别的地方去庄子的,平时看不出来,也盯不住,下雪了,便可根据痕迹推断出一些平日里无从获得的信息。 贾川抬头望着天,严肃的想了想,觉着有必要跟刘勉深聊一下,先争取到刘勉的支持,御史顾佐日日沉着一张脸,贾川与他拢共没说过几句话。 侯泰在这件事上帮助不大,但只要他暂时不走便可。 贾川明白自己的处境,昨晚吴兵已经提醒他了,但他没往心里去,今日算是明白了,他与朱高煦是至死方休的关系,只想着跑是没用的。 …… 这一日下午别人都很忙,只贾川和写完密信的侯泰没事。 黄昏时众人回到宅子,曾祥已经回济南了,想来他走的很是开心,乐安这地方,谁愿意待着? 众人用了晚饭,贾川想找机会跟刘勉好好聊聊,刘勉却先一步说累了,早早歇下。 转日,天阴沉沉的,像是知道乐安要有大事发生一样,整座城被阴沉的气氛笼罩着。 贾川却心情极好,他盼着下雪,越大越好。 老天爷像是听到了贾川的诉求,在他们准备去州衙的时候,下雪了。 …… 接下来两日,贾川没有再去州衙,刘勉和侯泰也没有去,只顾佐顶风冒雪的日日前去处理公务。 这场雪下下停停,竟是下了两日。 钱巽被约谈了,州衙里的几名吏员和衙役挨了几板子后被解雇了。 汉王尚未做出逆天之举,与汉王有关的人员,顾佐也只能言语上警告一二,而真的为了王府行过方便,甚至收过好处的,自然是要受到惩罚,比如郝文和那些吏员衙役。 王府各级属官,顾佐挨个见过了,只是见钱巽的时间最长,次数最多。 钱巽知道自己已无后路可退,顾佐回京后,他这个长史就算是做到头了,之后会如何?钱巽心中一片茫然。 吴兵下雪那日晚上带人从暗道出城,一直没回,这也是贾川不去州衙的原因。 刘勉的差事也在王府十分配合的情况下办完了,自然也不用再去州衙。 宅子里,贾川,侯泰和刘勉每日围炉品茶赏雪,看着很是惬意。 但三人却各怀心思,屋内更多时候是安静的。 贾川想了又想,终于打破沉默,当着侯泰的面与刘勉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有在锦衣卫的帮助下突袭庄子,才有可能找到庄子里的秘密。 刘勉没说什么,只坚持等皇上旨意,贾川又强调了下庄子的重要性,刘勉还是坚持要等旨意。 侯泰一旁品茶,一个字没说。 …… 又是两日时间过去了,皇上的旨意还是没到。 这期间陈默每日上午都会回来看一眼,也是为了让贾川安心,那边一切都好,高云朵恢复的也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当然,陈默日日回来一趟也是为了在刘勉面前晃一晃,高云天便没有这个脑子,贾川想提醒陈默叫着高云天一起,可转念一想,高云天只是个总旗,此次差事之后升任百户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与见不见刘勉无关,待来日想升千户便需要他走动一番,从千户再往上升……贾川摇了摇头,他觉着自己这位大舅哥的能力适合回家种地,脑子间歇性失踪的毛病不改,官越大祸越大。 陈默则不同。 这期间吴兵也回来了一次,他与贾川在他的屋里聊了一个通宵,转日又走了。 …… 宅子里的人等旨意等得心焦,王府里的人同样着急。 当着张政的面,朱高煦敢一剑捅死贾川,可当着刘勉和侯泰的面,他不能,至少他觉得不是不敢,是不能。 所以,他着急啊,这些人为何还不走? 他甚至命钱巽去催一催,可钱巽哪里有资格催?他现在巴不得不要去州衙,而贾川宅子,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朱恒,王斌他们都想到了这些人不走应是在等旨意,未到的旨意会有什么内容?这是他们真正担心的,可朱高煦觉着自己已经亮到明面上了,相当于难题送到大侄子手里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去年大哥继位后,只能哄着他,为何?他是没准备好,难道朝廷准备好了?如今大侄子继位的也是突然,能拿他如何?稍有差池,朱高煦不觉得自己如何,却觉着大哥和大侄子会无颜面见下面的太宗皇帝。 朱高煦可不认为自己是脑子一热,相反他觉着自己走出了一步妙棋,忍让毫无用处,还不如摆到明面上,就看谁先准备好了。 王斌不知道王爷的自信来自何处,跟朝廷比谁先准备好?眼下他们除了在山东境内找到了些支持者,其他地方的旧部尚未有联系妥当的,庄子里更是没到最后一步,汉王基本上等于是一步没迈呢,先把自己亮在明处。 王斌头疼啊,若是王爷如此强横之后还有后手,王斌自然会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王爷眼下最想做的,仅仅是杀了贾川。 王斌第一次觉得贾川着实该死! 他知道眼下这些人越是不走,朱高煦心中憋着的火越是凶猛,哪怕外面白雪皑皑,也降不下他心中高温。 …… 这一晚,难得顾佐饭后也跟着几人多坐了一会儿,几人闲聊中提到了旨意为何迟迟不到。 按理说,他们走在半路的时候,皇上便该收到庄子里的人,或者先收到贾川介绍情况的密信,之后再过两三日,张政带着铁匠便该到京城了。 刘勉沉着脸说:“皇上或许想从送去那人口中得到点什么再下旨意,但那人嘴严,一两日的没能得手。” 贾川说:“我这儿留了一个,嘴很严,身上又有伤……” “你这没有好东西,诏狱不同。” 贾川点点头。 顾佐说:“那些铁匠不会比庄子里的人晚到多久,皇上需要琢磨琢磨。” 侯泰说:“汉王不比其他人,着实是难办啊。” 顾佐看向贾川问:“你可曾与汉王见过?” 贾川摇头。 顾佐愣了一下,问:“未曾见过,汉王为何一门心思的想要杀了你?” 贾川耸了耸肩,说:“早在东照县的时候,汉王便动过手了,我来济南的路上,他又想借刀杀人,我还是没死成,后来到了乐安,他命人当街截杀我,又未能动我分毫……” “他干脆命人来攻宅子,结果人都被留下了,还是未曾伤你。” 贾川点头。 (本章完) 第117章 怒了 第117章 怒了 侯泰叹了口气说:“汉王性子本就不可捉摸,这是魔障了,不杀了贾川,怕是没心思想其他,他那日与奴婢说的话,现下都不敢回想。” 这几人都知道朱高煦那日何等猖狂,也知道皇上不可能将贾川交出,但刘勉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贾川。 顾佐却抿了口茶说:“如此看来……你的举动有些操之过急了。” 贾川知道,眼前这三人必定是信得过的,不然皇上也不可能派来,所以即便他不说自己的差事,这三人也是知道的,眼下顾佐说出这一句,贾川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不解为何顾佐有这样的结论,他急在何处? 顾佐放下茶盏,又说:“汉王在乐安行径,你该沉住气慢慢详查,而非为了立功多有冒进。” 贾川挑了挑眉,看了眼刘勉,像是再问:这人我能怼吗? 刘勉扭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贾川明白意思,开口问道:“依着顾御史,我该如同顾御史这般从州衙先下手?” 顾佐撇了眼贾川,至少到今日,他还是觉得贾川不过是依仗救驾有功,得了皇上信任,便一心想着功劳,想着荣华富贵,沉不住气,年少轻狂嘛,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乐安乱撞,毫无章法,貌似是将汉王逼急了,实则毫无进展,给自己惹了大麻烦而不自知。 贾川看出来了,笑了笑说:“郝文原是同知,品级高过我,我知他与王府之间的关系,却没有顾御史这般的权利,将他下狱之后审问,就算有,又如何呢?顾御史审出什么来了?王府属官即便全换了,过不了多久,顾御史怕是又要再跑一趟。” 顾佐沉着脸说:“你有苦衷我知,但你三番两次用性命做赌注,引汉王暴怒进而做出有损乐安百姓之事,你是有功劳了,那名身死河边的百姓何其无辜?!” “你这话应该去汉王府找汉王当面说,跟我说得着吗?”贾川不知哪来的一股气,丝毫不给顾佐颜面。 顾佐登时便急了:“你这般张狂,我就应该参你一本!” “快着点,汉王等的就是这个,他在朝廷上找的人恐怕没有顾御史好使,你可是就在乐安,说的话自然十分有用,我都帮你想好词了:乐安州判官贾川,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死不可复生,百般挑衅汉王,使得汉王颜面尽失,不得已杀百姓诱使贾川出门受死,贾川胸无点墨,以为搏命便可获取官爵,可使祖宗荣光,也可惠及子孙后代,可贾川忘了他家中无人,眼下更无子孙,死后荣光交于何人?!但他仍旧冒险出门,此人立功心切,心中装满荣华,虽止住汉王滥杀无辜,却仍不知足,竟敢到王府门前质问,拉着尸体满城招摇,使得百姓恐慌,王爷震怒!” “够了!”顾佐怒斥一声。 “不够!乐安州判官,一个从七品的官员,竟敢如此招惹一地藩王,王府家奴亲戚都可在乐安杀人而未曾获罪,贾川一个从七品官员哪来的胆量找出真凶?哪来的胆量站在州衙门口向百姓高呼:汉王府若是再有罪行,你们敢告,本官就敢查!” 顾佐愣住了。 “我站在刀尖上办差,不求谁人能体恤,全凭一颗红心!”贾川大力拍了拍胸膛,用力有点过猛,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你想说我好大喜功,也不想想这个词通常都用在何等样的人身上?至少手里得有权吧?不管是兵权还是地方管辖权,我有吗?你说我操之过急,这是乐安,乐安头顶汉王是天,轮得到我来带节奏?!汉王要杀我,我去跟他说你等会儿?汉王私造兵器,我跟他说你等会儿?汉王处心积虑谋反,我跟他说你等会儿,等我慢慢查出实证?!” 贾川气得面色通红,他早就站起身,此刻忍不住来回踱步,可心中的愤懑和委屈却没有因为喊了几嗓子之后减轻多少。 顾佐此刻心中也是波涛汹涌,离京前皇上跟他说了说此行目的,顺带着也说了说贾川,他从皇上的话语中听到了满满的赞赏和欣慰,但顾佐却不以为然。 正如贾川自己说的,一个年轻人,还只是个从七品的官员,怎就能在乐安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在顾佐看来,皇上知道的一切怕八成都是假的。 这种事古往今来可不少! 为了军功,杀百姓头颅充数,为了政绩,枉顾百姓性命,隐瞒实情不报,更有为了银子谎报灾情的……从古至今,堆在皇帝御案上的奏折有多少是实情? 顾佐本就是带着偏见来的,所以这几日根本没有与贾川多言,而后知道贾川所言非虚,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误判,便找出了这么一个理由:年轻人为了功劳搏命,不管百姓死活。 他是没想到贾川会怒,混官场的人,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他是从三品京中要员,见得最多的便是谄媚,今日竟是被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吼了半天。 顾佐的面色已是难看至极,侯泰看了眼刘勉。 刘勉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顾御史莫要气恼,我与顾御史一样,曾对贾川……这么说吧,贾川进京的时候,皇上吩咐我见上一见,当时我便如同顾御史一般对这个年轻人有些自己的看法。” 贾川停住脚步看向刘勉。 刘勉说:“你莫看我,这是实情,也是人之常情,你说你出身如何?学识如何?你爹娘早亡,你小小年纪便随叔父靠拉纤过活,若非你能言善道,早便与你那叔父一般累死或者饿死了,偏讨来了巡检司的差事,虽说是巡检司的差事,可你待的是偏僻山林中的巡检司,日子也艰苦,但比你拉纤不知要强上多少。” 贾川惊愕的看着刘勉,他都不知道这具肉身到底是个什么出身,一些事还是听老董说的,老董也是听之前这具肉身说过那么几句,忽听刘勉说起,他怎会不惊讶。 可这在刘勉看来,以为是贾川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已被查明。 “如此过往,忽的因救驾有功便得皇上信任而委以重任,怎会不让人心生疑惑?所以,顾御史对你有些偏见你莫要记心中,此乃人之常情,顾御史这是说出来了,不说藏心里的人多了,你如今在京城可是出名的很……同理,顾御史也莫要计较刚刚贾川所言才好,御史之责在于纠劾百官,肃清吏治,这纠劾……也包括皇亲国戚,汉王跋扈,多有不法之事,都察院这两年也没少弹劾,可有用?想来顾御史也是有心无力吧?可见贾川这差事有多难,若不是豁出去性命,又怎会将汉王逼成眼下模样?皇上眼下貌似犹豫不决,但这份犹豫与之前的无能为力大有不同。” 刘勉顿了一下,笑呵呵的又说道: “而在乐安,你我都清楚,只知豁出性命没用,汉王早便成全了,贾川能活到今日,还将一干嫌犯送往京城,甚至还抽空查明了两起命案,这等本事……其实只他这份勇气,已是让刘某佩服了。” 顾佐长出一口气,起身朝刘勉拱了拱手,说:“刘指挥使所言甚是,顾某……偏颇了。” 刘勉赶紧起身上前,扶住顾佐双臂,笑道:“你我都一样,好在他年轻,咱们年长,品级还比他高,他也只能受着。” 说罢,刘勉看向贾川。 贾川确实年轻,他不知道顾佐这么快便改了态度是因为刘勉说的有道理,还是因为刘勉是刘勉,但他哪里还能再有怒火,赶紧朝二人行礼道: “刚刚贾川言语多有冲撞,顾御史千万莫怪,也是这些日子……唉,整日提心吊胆的,攒了些火起,顾御史大人大量,莫与我计较才是,待回京之后……若我还能活着,再到顾御史府上请罪。” 顾佐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贾川的肩膀说:“顾某眼拙了,你,很不错。” 侯泰赶紧说:“哎呀,都是自己人,哪那么多对的错的,皇上能让咱们几个坐一起便是知道,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赶紧都坐下,还是说说后面如何应对才是,皇上旨意不知哪天到,汉王可见不得咱们仨继续留着。” 贾川虚扶着顾佐坐下,回身也坐回原位。 刘勉笑呵呵的说:“无妨,他唯独对咱们三个没有办法,若是换做他人,他或许都敢上门来轰。” 侯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是说句过桥的话。 刘勉正色又说:“贾川说城外庄子上必定有汉王谋反的实证,这个庄子我是知道的,锦衣卫从去年先帝继位后便派人暗查过,一直查不出什么,之前倒是知道庄子里有几名江湖上的人,如今大概知道人数,一旦皇上旨意中有查清这一项,该如何做?” 贾川再次惊讶的看向刘勉,之前他想详谈这件事,被刘勉一句‘等旨意’婉拒,今晚竟是主动谈到这个话题。 侯泰看了眼顾佐说:“顾御史乃巡按御史,可‘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皇上若是想彻查汉王庄子,怕是离不开顾御史。” 刘勉说:“查汉王的庄子可非小事。” 顾佐皱眉,想了想说:“若是证据充足,我便去趟汉王府,汉王若是想要自证清白,便会允我带人查证,若是不允……” “他肯定不允。”侯泰说:“他都将兵器亮给我看了,再给你看看也无妨,他巴不得皇上调兵去庄子,便坐实了皇上逼他反,若是调兵强行进庄子,查到什么……” 刘勉摆手说:“皇上不会调兵的。” 顾佐下意识看了眼贾川,他突然体会到贾川这趟差事何等难办,汉王就像滚刀肉,横竖下刀都不管用。 贾川说:“先不急,我在等吴兵消息,这场雪下的很是及时,我可是盼了有些日子了,你们来的前一天,庄子里又来人了,我算着庄子里应该只剩老师父了,这几天吴兵的人盯得紧,还没见那几人回庄子,汉王也是看得起我,应该是留着等你们走了,来杀我的……” “下雪有何用?”侯泰问。 贾川想了想说: “我想着先推断出庄子里可能有的东西,平时莫说接近庄子,便是庄子附近都不能去,庄子那么大,咱们多少人能盯得住?下雪了,进出庄子的马车能通过雪地的痕迹看出,吴兵他们盯了这几天,庄子安静得很,这几日连出来巡逻的人都没出来,只见过一次三架马车同时出来进城,从王府带走些日常所需,马车没有进王府里面,吴兵说,平时五日左右,庄子便会如此一番,从王府带些肉菜,香烛,酒,柴炭等等这些东西回去,夏日便是一日一趟一马车,春秋是三日两架马车,这些无需等到落雪,吴兵他们也能知道。” 刘勉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庄子上自有粮食,其他东西不放心在街市上买,从王府拿也省去下人从中谋利。” “可这几日为何巡逻的人不出来了?是天冷懒得动?还是因为徒弟们都不在?这几日风雪大,不应该多运些东西回去?庄子里不会缺马车,更是不缺地窖,这种天气城外的路不好走……此其一,其二,汉王知道我抓住了庄子里的人,虽不知是死是活,但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应该将庄子里的一些不能露出来的送走?” 贾川顿了一下又说:“那日汉王中计,以为我带人去了庄子,他可是立刻上马出城直奔庄子,我才有机会将铁匠铺砸了,让张按察使带铁匠出城,汉王也是因此病重,可见庄子里有极其重要的东西,且之前日日有人巡逻,怎下雪了偏不巡了?” 侯泰说:“或许是因为汉王知道我们仨在这里,他不是杀你,你也不会动他的人和地儿,正是修整的好时机,庄子上便有些松懈了。” 刘勉皱眉问:“有没有可能,在没下雪的时候,庄子上的重要之物已被转走了?” (本章完) 第118章 是人! 第118章 是人! 贾川琢磨了一下说:“若是想要将重要之物转走,那些徒儿们势必要回去几个,除非只让庄子里的老师父护送,可这些江湖中人规矩大,说好了只看护庄子,教徒弟,理应不会管别的事,汉王也只能与他们商量,可汉王未曾出府,别人去传令,他们怕是不会遵守……” “你怎知的这般清楚?”侯泰问。 “朱瞻圻在我这儿,他别的知道的不多,也就知道点庄子上的事。” 刘勉哦了一声说:“他在北京几年,做的事大多与庄子有关。” 顾佐问:“可是往官员府中送美妾?” 刘勉点头说:“是,顺便得点消息给汉王,汉王将这事儿全推给了朱瞻圻。” 侯泰说:“若是这样的话,此时的庄子最是空虚啊。” 贾川说:“就算是空的,谁敢硬闯?总要有个理由才可,眼下汉王应该比咱们着急,他既着急让你们赶紧走,好杀我解气,又担心皇上新旨意不知会如何,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吓唬皇上,同时也是没给自己留太多准备的时间。” 顾佐皱眉道:“不知他此时到底准备的如何了。” 贾川说:“不会有什么进展,只看他们对付我的方法,汉王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又或者汉王听不进去,不管哪一种,他都不可能有太多准备,也就是快乐快乐嘴,觉着自己是天选之子,想要什么便会有什么……” 刘勉轻咳了一声,说:“吴兵既然还在盯着,便再看看,反正还要等旨意,旨意未到之前,你千万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贾川重重点头。 …… 又过了两日,旨意还没到,不用朱高煦来催,刘勉和侯泰都已坐不住了。 尤其是侯泰,他这趟跟来的差事是劝汉王效仿赵王的,虽说没成功,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但也算是办完差事了,多留个一两日尚可,如今多了这些日子,他这个身份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刘勉也一样,他这个指挥使离开京城时间不宜太长,尤其是裁撤的差事早就办完了,皇上若是有意让他在乐安多待上几日,这个消息会很快速的传到他手里,不用跟着旨意一起来,皇上是否需要他参与乐安的事? 刘勉越等心里越没底。 可刘勉和侯泰一旦离开,只留顾佐一人,贾川难以保命。 刘勉有心传个消息回京问问,可这一日拖一日的,竟是错过了最佳时机,眼下再传消息,一来一回的,他怕是等不及了。 这一晚吴兵正好回来,几人用过饭坐在一起商议,刘勉的意思再等两日,若是旨意还没到,便只能离开,贾川只能靠宅子躲避。 因汉王动手杀贾川的事还没有成为事实,贾川此刻逃离说不过去,唯有等汉王真的出手再逃,可这一逃,庄子的事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 顾佐表示只要有口供在,他便可去汉王府要求汉王配合查验庄子。 侯泰问:“汉王将顾御史轰出王府,顾御史当如何?” 刘勉说:“汉王做的出来的,顾御史便是豁出命去,汉王还是汉王,至少暂时是。” 顾佐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如今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贾川的难处,之前他并非不知汉王软硬不吃,只不过是不太信一个年轻人能在乐安与汉王如此周旋,还能保住命罢了。 几人只能这般商定,再等两日,两日后旨意不到,刘勉和侯泰先行回京。 吴兵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也无人注意到。 几人聊完,贾川又去了吴兵的屋子。 他的心情不太好,刘勉他们没来之前,他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那时候他肾上腺分泌较高,可这几天已经正常了,再想调动起那股子积极性有点难,有的只是头疼。 他跟吴兵说了下高云天他们回来与刘勉他们离开要无缝衔接的意思,吴兵只是点头。 贾川强调汉王府一定虎视眈眈的,一旦衔接有漏洞怕被汉王府的人抓住机会,高云朵虽说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未必有胜算。 吴兵点头表示明白,会安排妥当。 贾川又问了问庄子的情况,吴兵说还是无人巡逻,他的人也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盯着。 贾川没再说什么回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贾川脑子里分析着庄子异常安静的可能性,朱高煦肯定知道贾川盯上庄子了,为何这么沉得住气? 只是三家铁匠铺子,王府就要修一条暗道运送原材料,运走成品,庄子上若是也在私造兵器肯定不止三间铁匠铺子的规模,所需的原材料从哪运?这么多天没见车马运送,是停了?还是说庄子里也有暗道?又或者庄子里压根没有这么一项业务? 朱瞻圻说请来江湖上的人教徒弟是为了给朱高煦和他儿子们,当时朱瞻圻说的是‘……剩下的给我们兄弟几人做侍卫’,也就是说最初找江湖人的目的是为了贴身侍卫,那时候的朱瞻圻还算是王府中的一员,当时肯定是有这么一个原因在,可到了乐安后,是不是目的又不同了? 让他们在庄子看着什么?反过来问,什么东西值得让他们看着? 这种日子口,庄子像是收起了所有爪牙,静悄悄的等着什么,汉王可不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他不可能因为乐安来了谁,而有所收敛,那就是庄子一向如此,只是平日里能带人出来巡逻的,都被汉王调到王府了,剩下的人……真有冒然闯到庄子外围的人,剩下的这些人能干啥? 与其出来显眼,还不如守在庄子里。 汉王这时候做任何事都会以贾川为假想敌,他能想到的也是贾川的人去庄子周围晃荡,在汉王看来,贾川身边的人那一身功夫可都很是了得,出来巡逻毫无意义,还不如守好庄子。 汉王退了一步,为的便是庄子里的那个东西。 这东西一定是朱高煦十分惧怕让朱瞻基知道的,他不怕让朱瞻基知道他有谋反之心,却怕朱瞻基知道他藏了这么一件东西…… 贾川立刻起身,他要再去问问那个活口,他的猜想可是对的。 吴兵给贾川留了人,虽说没有高云天和陈默默契,但这种问话,也不需要身边人如何。 再次来到那间密室,那名活口在邓医师的医治下依旧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但双眼倒是比之前有神了。 贾川能看清是因为他手中端着一盏油灯。 在进屋之前,贾川让随从将火把熄灭,点上了带来的那盏油灯。 油灯的光线柔和,而周围昏暗,贾川觉着这会让那人心里有安全感,那人几日未见光,已习惯了黑暗,突然的亮光会让他惊慌,所以,贾川善解人意的只带了一盏油灯。 他只需要看清那人的表情便可。 “你的师父还在庄子里吗?”贾川坐在那人身前,语气温和的问。 那人看了眼贾川,闭上眼没有说话。 “那就是在,你是个尚未出师的徒弟……我要是你便睁开眼,这辈子能见到的光亮或许就剩这一点了。” “你,要杀我了?” 听到这句话,贾川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这人会开口。 “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来杀你,这几日我不知道替你拦了多少回,如今……” 贾川成心拉了一个长音,可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睁开眼睛,哼了一声,没说别的。 “所以我来试最后一次,万一你想明白了,愿意说点啥呢?不愿意说也没事,人这一辈子,别管活成什么样,都得死,就这一点还算公平,你下辈子投胎看清楚了,不行就多排几年,别着急来,我觉着你这辈子待的地方还不如下面。” 那人面无表情。 贾川又说:“你们三个来了之后,又来了几个。” 那人下意识看向贾川。 “你不用看我,他们没能进来,所以我也不确定是来了三个还是四个,加上汉王贴身的那两个,你应该能想得明白,我……撑不住的。” 那人脸上顿时有种惊讶和疑惑的表情。 “我知道你纳闷,我这么一个小小判官,值当汉王如此重视?你们都是谁?截杀皇上的项目你参加了吗?我就是带着皇上逃出来的那人……不说这些,你们也算是幸运的,至少能被选中,到庄子学一身功夫,若是赶上太平盛世……好像跟你们也没啥关系,眼下庄子里除了你们的师父,基本全来对付我了,你说我这时候要是出去直奔庄子……” 那人皱了皱眉。 “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人都拿我没办法,你可以想象我的本事,想要出去不难,我只是担心打不过那几个老师父,带不走……他们看着的人。” 那人猛地看向贾川,眼神满是惊愕,瞳孔都跟着有些放大。 那人的表情让贾川心中波涛汹涌,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他猜对了!他们看着的是人而非物。 贾川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说: “我既然能将你们留下,你心里便应该对我有点敬佩,如今你也知道汉王如何看中我了?若不是我知道点什么,他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想要我的命?可惜,我的命他要不走,但我却保不住你的命,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今日咱们一别,只能来世再见了,我就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能不能打的过那几个老师父?” 那人表情有些慌乱,但仍旧紧紧抿着嘴,没有吭声。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强求,咱们就此别过,他们几时来杀你我不知道,也有可能他们进了宅子找不到你,但我离开此处,他们若是这几日不来,你怕是要饿上几日了,咱俩都自求多福吧。” 贾川说罢站起身,因盘腿坐的时间有点长,他起来的过程不算十分顺利。 那人突然开口纳闷的问:“就你这样,还想去庄子?” 贾川站稳当了,呵呵一笑说:“就我这样的,你家王爷就是杀不死,连庄子他都看不住,还想坐上皇位,你说他是不是无用的很?” “你去了也一样无用。” 贾川摆手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朱高煦以为没问题的,都在我手里有了问题……” “你带不走他。” 贾川举着油灯歪头想了想,纳闷的问:“我在想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临死都在为王府考虑?” 那人闭上眼不再说话。 贾川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也不再停留。 贾川离开,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那人心里忐忑不已,他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何对庄子如此了解? …… 转日,西北风呼啸。 贾川本想跟着顾佐去衙门,万一旨意今日能到,他也可提前一点知道消息,可他都走到院门口了又回去了。 太冷了,这天骑马风一打穿什么都能透,再说,刘勉不带人跟着,只吴兵留给他的人和顾佐的随从,他怕回来的路上被汉王的人送走,还要连累顾佐性命。 刘勉不去州衙是因为旨意若是到乐安了,他会提前一会儿知道,所以不用去州衙等,贾川没问,他便没说,且他也只是知道汉王想要杀贾川的决心,却没有经历过那种阵仗,以为只要他与侯泰在乐安,汉王便不会再动手,眼见贾川去而复返,他笑问缘由,贾川说怕死,他还不以为然。 贾川又提了一下庄子里的人还没回去,刘勉想了想,才琢磨过味来,眼下只有这个宅子是贾川的壳,他敢露头便是一刀…… 贾川着急啊,今明两日若是旨意再不到,明日很可能便是他此生安稳的最后一日了。 心中惴惴不安的贾川,在院中又做了一遍广播体操,身上暖和了些,情绪也稳定了些才想到这个时辰了,陈默怎还没来? 吴兵昨晚又走了,贾川还想着等陈默来了,问问后日回宅子的安排,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陈默还是没来。 莫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贾川立刻命吴兵手下去看看,那人犹豫了一下,劝道:“之前陈千户也有过一次下午过来,要不,再等等?” (本章完) 第119章 惊慌下的决定 第119章 惊慌下的决定 贾川皱眉看向那人,这人是吴兵留下近身保护贾川的,名叫古江,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贾川看来或许身手还行,但人生阅历嘛…… “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贾川严肃的说,用的不是问句。 古江顿时面露紧张,忙说:“我只是这么猜,我这就去看看。” “站住!你知道!” 古江连连摆手,慌乱的说:“我不知道。” “陈默是有一次下午来,但那是在他清晨来过一次的情况下,下午又来一次,他知道我会担心那边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必定会早早来露一面,让我安心,后来下雪了,他贪睡,也会在上午过来一趟。” 那人紧张之下,下意识的看了眼刘勉。 刘勉放下筷子,说:“我就说跟他提前说明白,你们偏要瞒着他,他沾上毛便是猴,能瞒得住?” 贾川听罢一种不详的预感冲进脑子,他着急的问:“可是用朵朵为饵,进庄子?” 刘勉双手一摊,看向古江说:“你看,都不用你说……” 贾川腾的一下起身,气得他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指了指古江,不敢指刘勉,一个字没说出来,转身出了屋子。 古江赶紧跟上,边追边解释:“你先别着急,这事儿他们商讨的很细致,若是高姑娘和董姑娘被带去王府,他们便会在进王府之前将人抢过来,此时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出城带去庄子了,这一路上都是咱们的人,若是不进庄子去了别处,随时可将人抢回来,若是进庄子了,晚上里应外合……” 贾川此时已经跑到地下那一层,原本这里有三十多人的,眼下只剩下五人。 古江忙说:“你看,人手真的够用,你大可放心。” 贾川扭头又往地上跑,根本不搭理古江。 重新跑回用饭的厅中,贾川气喘吁吁的问刘勉:“你带来多少锦衣卫?先借我用用。” 刘勉皱眉说:“这事儿昨夜吴兵找我说了说,我觉着可行……” “可行?如当真可行,他为何不与我讲?”贾川的怒气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说你对一名女子有爱慕之心,定不会同意让那名女子涉险……” “他也知这是涉险!汉王对我身边这些人早就虎视眈眈了,若不是摸不清我身边这些人到底身手如何,早就将他们住的地方掀翻了,真说抓住了,最先做的便是带去王府逼我现身,去庄子做什么?汉王比谁都清楚我盯上庄子了,他还将人送去庄子?” 贾川已经气得不行,他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当然脑子也跟着宕机了。 刘勉怎会看不出来,他也不计较贾川的无礼,赶紧劝慰道:“你先莫急,吴兵自有分寸。” “我怎不急?庄子这几日为何如此安静?吴兵以为安静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段时间需要等待,两边都不会有动作,他来个突然行动,必定会让王府措手不及,他怎就想不到王府会将计就计?这是乐安!在城里我敢折腾是因为知道王府不敢调兵,城外呢?吴兵带的那几十号人能有个屁用!” 刘勉忙说:“吴兵想到了,所以他们想的是速战速决。” “能不能快,这事儿吴兵说的算吗?你将你带来的锦衣卫给我用用。” “你,你去了不是更麻烦?汉王等的就是你!” “我不去,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贾川脸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刘勉愣住了,侯泰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没有皇上旨意,他与刘勉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论功过,来日都好解释,若是直接参与了…… 这与刘勉想的一样,陈默与高云天虽说也是锦衣卫的人,但现下不归他管,做了什么自然无需他担责,这是算计一个王爷,还是让皇上视为眼中钉的王爷,除了逼着这位王爷谋反再惩治,便无其他好法子了,轻了无用,重了与建文何异? 皇上能允许贾川折腾,是因为贾川只是贾川,不论做出什么来,都有回旋的余地,可锦衣卫不同,这可是代表皇上啊。 眼见刘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坚毅,贾川知道那些人的性命在刘勉心中无足轻重,给刘勉时间衡量利弊,结果肯定不会让他带走锦衣卫的人。 此刻贾川的脑子多少回来一些,他赶忙说道: “我知道庄子里藏着什么,藏着一个能帮汉王夺取皇位的人!不管汉王调兵几何,只要我能将这个人露出来,汉王再没准备好也得反!” 刘勉果然来了兴致,忙问:“何人有这般能耐?” “是谁我还不知道,但这个人对汉王极其重要,那几个江湖人便是看守他的,吴兵并不知道此事,我也是昨晚才从那名庄子活口嘴里诈出来的,我若是不去,他们便是汉王眼中的蝼蚁,随时可出手碾死,也可随时抓住几人用来逼我就范,吴兵之所以以为能速战速决,是因为他看到汉王这段时间被我耍的团团转,尤其是我说过汉王身边无良将……他等了数年,先帝交给他的任务,可能会在后日清晨,你们离开之后全都化为泡影,来日即便有人能完成,也不是在他手中实现的,他接受不了我能理解,但,这种心态下产生的计划极容易忽略掉最致命的因素……” 贾川快速的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他是意识到眼下跟刘勉说这些没用,再说,最致命的因素是啥,他还没工夫想。 但也就是顿住的这个工夫,他脑子里闪过了一种可能。 如果汉王知道抓了人往庄子送,那就是将高云朵和董圆圆当做饵,引诱他出城,他收到消息后理应出现在庄子附近,或者随后乔装出城,而此刻他宅子周围必定被盯得紧紧的,这也是吴兵他们敢冒险一试的主因,汉王府的高手都在看着贾川,吴兵觉着给他们提供了时间。 而之前贾川想的是此时他带人从暗道出城,而后送消息给吴兵,不论周围多少人,不等晚上立刻进攻庄子,将高云朵和董圆圆先救出来,但是否能打得过看守庄子的老师父们,贾川不敢想,他不知道吴兵的底气从哪来。 而现在他叨叨了几句,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能在汉王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出城了,利用这个时间差,攻进庄子将那名被汉王看重的人抓了,呃……难度有点大,露出来也是好的,这个人对汉王至关重要,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做到既救了身边人性命,又完成了皇上的差事。 刘勉见贾川突然不说了,竟是催促问道:“吴兵哪方面考虑不周全?” 贾川见刘勉有些动摇,捋了捋思路立刻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这是贾川暂时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他知道不周全,可他没时间仔细琢磨,吴兵别的都错了,唯独速战速决这一条还算能用,汉王也是突然知道他的人抓了高云朵和董圆圆,一样没有时间多想,眼下王府中还有庄子里的人,他能想到最佳杀贾川的法子便是将运送的路途拉长,因他不知道突然抓住人是真的突然还是贾川的计谋,按照贾川对汉王的了解,他赌汉王觉得是汉王的人抓住了机会。 这一点刘勉倒是也认同。 看到刘勉下意识的点头,贾川赶忙在脑子里又捋了捋头绪,又说道: “汉王从未在心中将我看做对手,他不会认为我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哎呀,这话该怎么说?”贾川急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侯泰说:“你想说汉王自视甚高,在他眼中你是泥鳅,不是抓不到,而是你太奸猾,所以用自己人做饵这种事,你想不出来。” “对,就是这意思,还有就是,汉王知道我盯着庄子,但他也知道我拿庄子没辙,不然他不会将庄子里的那几个徒弟都弄出来……” 刘勉摆手说:“不论眼下事态如何,没有皇上旨意,怎可让你带走锦衣卫的人?” “你来之前,皇上可有说过要保我安全?” 刘勉想了想点点头。 “还是的,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就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意孤行,就要出去,能看着我孤身前往?” 刘勉眼睛一亮。 贾川慌乱中终于找到了拿下刘勉的关键,他乘胜追击道:“你的人是为了护住我的,你们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定了,古江!出城之后你可有联系吴兵的方法?” 古江忙点头。 “老刘,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怕是要露馅了。”贾川急急的说。 刘勉看向贾川问:“你可是要用宅子地道出城?” “当然!” “如此一来,这地道怕是……再用不得了。” 贾川愣了愣,随即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次我若是能保住性命,差事便算是办完了,这地道理应也用不上了,若是不能活着回来……能不能用的又与我何干?” …… 贾川一开始想到吴兵背着他让高云朵和董圆圆冒险时,脑子是乱的,想的只是尽早赶去庄子,要死也得死一块儿! 可随着他劝说刘勉,脑子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明白吴兵他们不是没做周祥的思量,正是因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没有告知他,吴兵说的速战速决依据便是王府的人一定会盯紧贾川,只要贾川不动,王府中那几个庄子里来的人便不会动。 这确实是吴兵他们想到的,他们提前想到三种可能性,一种将高云朵和董圆圆带去王府,一种带去别的地方,这两种他们都做好准备随时将二人救出来,还有一种便是送去庄子。 也就是说吴兵他们想到了王府会借用这次机会将贾川这伙人一网打尽。 贾川走在地道里的时候想明白一件事,朱高煦不会认为这是精心策划的,更谈不上将计就计,只会觉得是贾川身边的人仗着这几日安静,以为有京城高官在,王府不会如何,胆子便大了起来,被他们抓住了机会。 王府的人会快速上报,朱高煦也会快速做出回应,是带回王府还是送去别处。 显然,朱高煦是中计了,听古江的意思,这个时辰没动静应该就是出城了。 但吴兵他们也想得乐观了,他们以为趁庄子空虚,他们里应外合,不仅有强闯庄子的理由,还能趁机将庄子上的秘密揭露出来,可他们低估了朱高煦对贾川的感情。 而所谓的里应外合,是想着高云朵和董圆圆被带去庄子后能顺利脱困,这是高云朵的自信还是吴兵的轻敌? 他们这一趟无论如何都是有去无回,因不知庄子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就算高云朵和董圆圆脱困,他们找起来便要费不少时间,庄子不是几间屋子,不是说抓住了谁严刑逼供便可顺利拿到什么,关键不在何处上,而是……看守秘密的老家伙他们能打得过?,更不要说还有随后赶来的人,只要吴兵他们不能做到在天黑前撤离,便没机会再离开了。 朱高煦不会因为没见到贾川便会任由吴兵他们在庄子任意妄为。 …… 贾川知道眼下不是抱怨谁的时候,他带着刘勉手下十几名锦衣卫,跟着古江六人急匆匆的从地道出了城。 宅子里眼下除了刘勉和侯泰,以及几名跟来伺候的下人,还有地下室关着的人,再无其他人。 贾川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朱高煦会不会一怒之下连刘勉和侯泰,顾佐都不放过?若是如此,庄子上的那个人露不露出来都无关紧要了。 贾川还想到了老郑头和顺子,玉砚,不知道他们会被吴兵如何安排,若是留在住处,这个时候或许已经在王府了,那他跑着一趟……贾川觉着吴兵他们不会这么没脑子。 一路上贾川想了很多,唯独没敢细想与老师父一战的可能性。 出了地道,古江几人便开始联系吴兵。 地道出口是一家农户,常年有人驻守,贾川带人心急如焚的等在这里,时间不等人! 好在没等太长时间,吴兵急匆匆的来了。 (本章完) 第120章 高手 第120章 高手 贾川见到吴兵上来便问:“他们几时进的庄子?” “刚刚进庄子,我们……” 吴兵还想要解释,被贾川打断说:“路上可有异常?” “他们走的很慢。” “汉王觉着抓住我的人,我需要时间收到消息,这是在等我呢,你现在是否可以联系上所有人?” 吴兵点头。 “叫上所有人,即刻汇集庄子正门,冲进庄子救人!” “我们……” “你也知道要速战速决,可快慢是你能决定的吗?!汉王小瞧了我,你也同样小瞧了汉王!差事是要完成,但用我的人,用他们的性命,赌这一场毫无胜算的一战,你,我真想采访一下你是咋想的!别人不知,你怎会不知那庄子碰不得?” 眼见贾川是真急了,吴兵的底气没有之前那般足了,他只能解释道:“并非是我执意如何,是我说了这个方法,高家妹妹执意要这般做,她说你要是知道了必定不会应允,且这一趟你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不如……” “只侥幸赢了汉王几次,你们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贾川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责任的问题,可一时又忍不住,他在原地转了一圈,长出一口气,尽量平和的说:“朵朵和圆圆既然到了汉王手中,你觉着他会让她们俩有机会做什么?不管你们事前如何商量,朵朵如何厉害……” 贾川深吸一口气,他不敢想下去:“眼下唯一能救朵朵和圆圆的机会便是迅速集结冲进庄子,找到人马上便撤,回来我再跟你细说缘由。” 吴兵怎会看不出贾川已是在极力的控制怒火了,他虽仍有很多话要说,但以往贾川的推断像是从未出现过大的偏差,这也是吴兵佩服的地方,他曾暗地里琢磨过,若是他遇到贾川经历过的相同情况会如何做,答案是汉王府的人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早就被杀了,没有机会像贾川这般上蹿下跳,看上去他与贾川只是差了官职,实则他心里明白得很,即便他与贾川一般位置,他也会缩手缩脚,不可能有贾川这般‘胆大妄为’。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总结,吴兵才会提出这样冒险的计划。 谁能想到贾川比任何人都惜命,他敢做实属是脑子里对皇权这个东西没有当地人这么惧怕罢了,若是让他在各处待上几年再走这一趟,有些事,贾川未必还敢做。 就比如现在,几十人大白天的冲进王府庄子,在冬日暖阳西下的时候,用地上的鲜血应和着天边那抹金黄的余晖。 吴兵这时候才知道贾川是对的,倒不是庄子上的人比他想得多,而是根本不见高云朵和董圆圆。 他们事先商议出几个方案,都是为了保证高云朵和董圆圆被抓后,能够有机会摆脱控制的方法。 他们之所以敢冒这个险,一方面确信汉王不会立刻杀了二人,还要用这二人要挟贾川,另一方面便是高云朵和董圆圆确信被抓之后,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挣脱任何束缚,与庄子外的人里应外合…… 若去的不是庄子,根本不需要她们二人做什么,一旦发现方向不对,高云天他们便会上前将她们救出。 普通麻绳对高云朵和董圆圆都毫无用处,他们试了几种粗细不同的麻绳,董圆圆都能发力挣脱,铁链有些麻烦,但只要董圆圆手中随便有个结识的物件,便能先将高云朵的铁链砸开,他们想到了庄子关押二人的地方必定隐蔽,但不管在何处,以董圆圆的一身蛮力都能硬闯出来,到时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都能救出高云朵。 他们也想到二人被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迷晕,这方面老郑头做出了贡献,他知道一种醒神丸,提前备下,高云朵和董圆圆出门时含在舌下,没事精神精神,有事了也能早早醒来。 吴兵进庄子后一开始认为是时间不对,他们说好了会在天黑后动手,考虑到关押二人的地方未必有光线可做参考,高云朵和董圆圆不用等到天黑,只要是清醒的,她们二人会根据情况自行定夺动手时间。 他们知道庄子大,只要二人挣脱束缚,在庄子里周旋到天黑,顺便找找那个秘密应该不难完成,到时庄子里需要应付这两个女人,天黑后还要应对外来的敌人,如此里应外合……吴兵他们觉着至少保住性命不难,找不到那个秘密,撤走便是了,至少看了一圈,回去也好给贾川做个参考。 可眼下这么多人冲进庄子,已经打通好几个院落了,仍旧不见高云朵和董圆圆,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吴兵怎能不急? 急的何止是吴兵一人,高云天就不说了,贾川是拎着刀跟来的,他也想挥舞长刀发泄一下子,但别人进了庄子忙着砍杀,而他需要通过地上痕迹找寻之前马车进来之后的走向。 可庄子里的人很勤快,每个院落打扫的都很干净,不见积雪,可马车一路进庄,车轱辘上可是带着雪的,怎会连零散的雪渣都这么少?而这些许雪渣也只能说明马车朝哪个院落而去,中途有没有停下便无从考证了。 庄子里的人可不少,高云天心急如焚,下手怎会留情?吴兵知道自己可能犯下大错,也是将懊恼化作动力,手中剑化游龙,势不可挡,而他带来的几十人都是有些身手的,至少与庄子上的这些人打在一处没什么压力。 陈默一直跟在贾川身旁,眼见前面的人打得风生水起,好不痛快,他手也痒痒,奈何还要看护只知道盯着地面看的贾川。 “要我说,抓个人来问问更简便。”陈默建议。 “你可以试试,只问人,别问车。” 陈默真就这么做了。 前面人在开路,他瞅准机会窜出去抓住一个受伤的,刀架脖子上便问,问了好几个都说没见到一胖一瘦的姑娘。 没过多久陈默刀上已开始向下滴血。 贾川却拎着刀站住不动了,他记得在哪看到过几小堆的雪,…… 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处院子,贾川拎着刀突然往回跑,陈默赶紧跟上。 “你干啥去?”陈默追上来问。 “她们可能就在门房里。” “啊?怎会就在门房里?” “门口的雪最多,咱们进来脚上会带些冰雪,但我当时扫了一眼,门房门口有条状堆积的雪……你问了那么多人,生死攸关之际,总能碰上一个口松的……” “你说的我怎听不懂?或许是马车去了其它院子,咱们还没打到。” 贾川站住了脚。 此时他们二人已跑回正门的那个院落,院子里一片狼藉,院门也是敞开的,而旁边的门房前站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一身道袍,背手而立,真有些道骨仙风的意思。 贾川倒吸一口凉气,陈默立刻握刀站到贾川身前。 “我以为你们会一直向里搜寻,不会想到回来,也……没机会回来。”老者说得云淡风轻。 贾川向左迈了一步,拍了拍陈默说:“打不过,也没必要打。” “哦?”老者笑了笑问:“不打如何救出你的人?” 贾川指了指门房前散落的雪说:“那个胖丫头的分量不轻吧?” 老者笑呵呵的点头说:“是,需四人合力,呦,又来了不少人。” 刘勉手下的锦衣卫的职责是要保护贾川,打着打着发现人不见了,有五人赶紧往回找,此刻便也出现在此处。 贾川回头看了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又转过头来说:“大侠与汉王有承诺在,我们进庄子有些突然,大侠没有拦,想着不放走便是了,至于庄子上的人死了多少……大侠倒是不放在心上。” “他也配称‘侠’!”陈默沉着脸说。 老者哈哈一笑说:“如何称呼不重要,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 “逗你玩呢,你还真当真,他们是锦衣卫,又不是你在江湖上看到的哪个小门小派的徒子徒孙,不是我说你,挺大岁数了,怎会这点事都不懂?江湖也在皇上的地盘上,你参合皇家的事干啥?” 老者听说这些人是锦衣卫,脸上的笑容即刻收敛,背着的手也放到身体两侧。 “你以为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你在这儿了?庄子外面的卫所官兵很快便到,那两个女人你可知是谁?汉王巴不得你脱不了干系,自然不会命人与你说明真相,若只是普通女子,怎会来这么多锦衣卫?” 老者皱眉,面现疑惑之色。 “你们与汉王的约定里有守住庄子,有守住那个人,但没有护住临时送来的人吧?” 老者面露惊讶之色,问:“你怎知……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消息?” “我乃朝廷命官,你觉着汉王做什么能瞒得住皇上?今日我们能来,敢来,便是说明汉王的好日子到头了,你若是为了银钱,赶紧想法子逃走藏于深山,别再惦记那些黄白之物,没命赚来何用?我也是看你挺有眼缘才多说两句……” 陈默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贾川,这可不是多说两句,这是没话找话,莫不是真有卫所官兵会赶来? 其他几名锦衣卫的人也纳闷,大冷天的,就这么站着聊上了? 眼看贾川都扯到面相上了,老者不耐烦的摆手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要拖延,怕是想着那些已经冲到里面的人回来救你,若是这般想……” 老者突然住口,脑袋向一旁小幅度的扭了一下,像是想要仔细听什么,偏这时贾川爆喝一声:“动手杀了他!” 陈默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其他锦衣卫本以为一个老头,是吧,这么多人都上不好吧。 贾川紧跟着又喊了一句:“他功夫了得,一起上!” 除了贾川向后退了几步,其他人都上了。 老者双脚迈开与肩同宽,这时陈默的长刀已到他身前,他抬起右手貌似轻轻一点,贾川却听到刺耳的‘铛’的一声,贾川有种错觉:陈默在快放,老头却是慢动作。 陈默收刀勉强站住,与此同时,老者脚下青砖‘啪啪’碎裂,几名锦衣卫这时已攻到近前,有贴地面横扫下盘的,有直刺双目、咽喉、心窝的……刀光织成银网扑向老者。 老者道袍陡然鼓胀,脚下碎石积雪随掌风而起,劲射而出,几人赶紧掩面后撤,仍有被碎石击到的,不免脚步踉跄。 陈默挥刀拦下碎石,又猛地刺向老者,老者轻轻跃起,足尖轻点刀背的瞬间,长刀发出古琴般的嗡鸣,陈默只觉着虎口发麻,刀势不受控的劈到地青砖上,又是震得他差点丢了刀,他赶紧向后退了两步,换做左手握刀。 老者重新落地,依旧站在房门口。 这便是高手。 老者手中无刀剑,若是有,此刻陈默几人怕是已没了呼吸,贾川为自己提前退后几步感到庆幸,飞到他面前来的碎石,力度大大减弱了,他也可像模像样的挥了挥手中长刀,将无力的碎石拦下,而后道:“多些大侠手下留情。”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死在我手上罢了,莫说屋内的二人你们带不走,便是这敞开的院门,你们死前也休想出去。” 贾川知道这老头所言非虚,可仍旧嘴硬的道:“给你个台阶下,你还不要,你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吧?说出的话可作数?你是不想取我们的性命……还是不能?你既然说不想,一会儿打不过了你又下狠手,将来传到江湖上……” 不知是不是嫌贾川聒噪,老者突然衣袖一挥,一粒碎石直奔贾川面门而来,这与之前的碎石可不同,目标明确,用力集中,好在陈默退后两步,有机会挥刀挡住碎石,才让贾川保住了这张脸。 贾川心中惊了又惊,可面色未改,他慢慢将颤抖的双手背到身后,主要是手中的刀在晃,他哼了一声,说:“你想试试我的身手,有本事你到中间来,你我一战,上次动手收拾你这个年纪的还是上次!” 陈默惊愕的看向贾川,差点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本章完) 第121章 合力一击 第121章 合力一击 贾川也怕啊,他不怕老头真的走到他面前来,他怕老头直接飞过来。 但他赌老头不会动,只要老头不动,便说明高云朵和董圆圆并未被戴上枷锁,至少是可随时被带走的状态,老头才会执意站在门前,在不知道他们这几人功夫到底如何之前,不会轻易离开。 虽然用这个方法试上一试有些冒险,但只有试出这个,贾川才能知道拖延是否有效。 最好是连绑绳都没有,若屋内的高云朵和董圆圆没有被绑,只是不知被什么迷晕,贾川除了寄希望于老郑头的那个什么丸能有作用外,还寄希望于董圆圆的体重,同等药量对高云朵和董圆圆来说,药效差别可就大了,董圆圆一定会提早醒来,他想拖到董圆圆能站起身来。 刚刚老头扭头听动静的举动,或许是董圆圆醒来后不知所措的翻动,又或者是挣脱绑绳的动静,贾川不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不管何种精神类药物,醒来后都要缓上一会儿,贾川知道他需要再吸引老头的注意力,好给董圆圆争取站起来的时间。 高云朵说过,正面对敌董圆圆一招都过不去,但突然奋力一击,高手也难以应对。 贾川‘失踪’有一会儿了,高云天吴兵他们并没有找来,可见是也遇到了高手,且汉王随时有可能带人赶来,谁知道他们之间传信儿用什么? 贾川心里这个急啊,就眼前这个老头,高云朵就算是十分在状态也未必是对手,更别说高云天和吴兵他们眼下的境遇了。 所以,贾川冒险试一下,眼下只有董圆圆醒来且恢复体力,可能才是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机会。 老者听罢贾川挑衅的话,犹豫了一下,庄主连胜说过,这些人功夫都不错,可刚刚试过这几人,都不咋地,莫非是这个年轻人有些身手? 就在老头琢磨的时候,贾川突然喊道:“你有力气吗?是不是动不了?别着急,忍一忍,一定要等自己差不多了再说,要不然你过来了,我一掌将你拍死,咋整?” 老者听懵了,他皱眉看向贾川,眼神犹如利箭,贾川收到,差点向后退了一步。 可陈默听懂了,他突然爆喝一声:“再来!” 几名锦衣卫不知所以然,但像是听到号令一般,再次挥刀上前。 一时间院中像是局部地区风力暴涨,贾川扯着脖子喊:“多喝水啊!”他脑子里不知怎的想起上一世的传达室,还是一个镜头似的画面:传达室正中间有个炉子,上面坐着水壶,冒着热气,传达室的老爷爷披着衣喝着茶。 “有热乎的,带水的东西,一会儿用上!” 这么两句话,让老者有点分心,尤其是他确实听到里面有动静。 老者心中不喜,心想只能尽快解决了这些人,进屋看看。 他确实不想手上沾染这些人的血,他知道一会儿后面自会有人来收拾这些人,但眼下像是不得不下狠手了,刚刚庄主的托付他还是要完成的。 若不是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般快,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何须他犯难? 他将人留在门房,便是有意躲过这次‘闹剧’,至少在他看来是闹剧,谁抽风了要硬闯王府庄园,还仅仅是为了这两个女人? …… 庄主连胜在马车还未到庄子的时候便收到消息了,他急匆匆的找到这位老者说了诉求,无论如何要看住这两个女人,王爷有大用! 吴兵他们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庄子上会如此看重,竟是找一位老家伙看着二人,若是贾川没有来,他们按照原计划行动,高云朵和董圆圆没有机会与他们里应外合,更谈不上全身而退。 这就是贾川说的‘你们低估了汉王想杀我的决心。’ 老者是不以为然的,他既不想让两个女人待在他的住处,更不想随两个人女人去庄子地牢,便来到门房跟连胜一起等,等马车到了,直接命人抬进门房,他觉着这事儿等天黑了也就完事了,到时这两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带回王府,放在门房也方便。 连胜没资格与老者讨价还价,待马车到了之后,他还要安排别的事,来人说了,这两人十分的重要,王爷更是十分看重,天黑前后定会有人来庄子救人,且这些人功夫都很强,庄子上的人一定要扛到王爷带人赶来,王爷的命令是:一个都不能放走。 连胜不敢怠慢,高云朵和董圆圆身上的绑绳在门房前被解开了,是为了方便搬移,当时连胜想的是一会儿换成结实的牛皮筋,但等二人被搬到门房内,他着急到后面去安排一会儿如何应对,而后又去找剩下的俩老头…… 忙中自然会出错。 连胜知道需要好好求一求,这俩老头没有门房里那个好说话。 这俩老头好像是来出家的,大有不理红尘俗世的意思,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教徒弟,看住屋内的那个人,还剩一个守住庄子的任务,他们说了:“你们打不过我们自然会出手。” 若是那些徒儿们有一个在庄子,连胜都不会这么紧张着急,既然说了来人功夫了得,便不是庄子上这些武夫能拦得住的。 可谁能想到,就在连胜给那俩老头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那些人提前上门了,连胜还没来得及想起来命人去取牛皮筋,便投入到一线作战中。 贾川确实像是有神明护佑一般,因之前来人报信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连胜以为一切尽在王爷掌握之中,这些人提早来了,王爷自然也会带人提早来,再加上贾川他们来的突然,连胜根本没有想过报信这件事。 而王府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贾川出城,他们便会尾随而来…… 更让连胜想不到的是,贾川进庄子没多久便想到了被抓来的人就在门房,董圆圆的身板,有了些许意识后,翻动一下的动静可是不小,老者也是听到了这个动静有了扭头的动作,虽说动作纯属下意识的且幅度不大,但还是让贾川抓住了。 而贾川的那句‘多喝水’终于是让老者琢磨了一下后,反应过来这不是跟他说的,之前那句也不是,后面的那句更不是,那是跟谁说的? 还用问吗?老者意识到这是跟屋里人说的话,可屋里的人还在昏睡中,押送的人说了,到明早方可转醒。 老者虽说脑子里想着其他,但却不耽误收拾眼前这几个人。 于是,局部地区风力八级之后,贾川看到门房外不远处,贴着墙根摆放的一个水缸突然崩裂,水缸内的水已结成冰,冰块四射,与碎石无异。 贾川惊讶不已,心说:古时候真有这样的内力啊!怎就传着传着都变作拳绣腿了呢? 也就在贾川走神的功夫,有几名锦衣卫已倒地不起,陈默嘴角也渗出血来,贾川急了,赶紧爆喝一声: “老家伙,你有种冲我来!你师父是谁?我见到必定要告你一状,你师父教你武功就是为了让你持强凌弱的?为了让你攀附权贵不分善恶的?你可有儿女?……撤!” 老者彻底被贾川说怒了,难得的用了连招,看在贾川眼中也不过是双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太极,而后双掌送出,院中角落那棵不知道是什么树上面积攒的雪顿时纷纷扬下。 陈默带着锦衣卫听到了贾川的一声‘撤’本就打算退下去,还没来得及,便被老者劲力推到,连贾川都没有站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可就是这一瞬间,一声熟悉的怒吼冲破天际,紧跟着便见一物嗖一下冲出门房房门,那东西来的太快,力道也大,老者被那一声怒吼震了下心神,而后下意识的回身舞动衣袖,那东西‘啪’的一声碎裂,里面的热水四散开,但碎片与水滴竟是没有冲进门房里面,而是被一个硕大的人影带动着直接砸向老者。 老者下意识展现出的内力大打折扣,董圆圆又是铆足了劲扑出来的,这一刻董圆圆是风一般的女子。 距离太近了,老者反应已是极快,只见他脚尖像是轻点地面,人便向后飘去,奈何那庞大身躯力道太足,下落速度也快,饶是老者功力再高,最终还是被力道带倒,且被冲出来那人砸中脚踝,贾川甚至仿佛听到了‘卡’的一声。 要说董圆圆这一下没能砸在老者身上,反倒是好事,董圆圆力道虽说够足,一般人被他砸这一下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但老者练了一辈子,虽说不上金钟罩护体,也差不多,偏董圆圆没有老者的速度,最终只砸在老者的脚上,这地方老头可没有啥护着的,折了是必然的,有没有粉碎性的就不好说了。 贾川顾不得尾巴骨再次受伤,紧紧握着长刀,高喊一句:“将刀扔给圆圆。” 陈默艰难起身,使出全力将刀扔向董圆圆,可贾川没想到的是董圆圆没有金钟罩护体,摔这一下已是做出了再也起不来的准备,她用了多少力,这一刻她伤的就有多重,哪里还能伸手接刀,而被她扔出来的铜壶帮她受了老头的大部分力,可碎裂处锋利无比,董圆圆不知道自己现下身上是否有伤,只觉着一动不能动,动一下浑身疼得像要裂开。 而那些被贾川觉得有用的热水,一点用没有。 贾川在陈默扔出刀那一刻便后悔了,眼见长刀飞舞在半空,眼见老头龇牙咧嘴的抬起手臂,时间像是定格在这一瞬间,忽地,房门内飘出一条白色缎带般的人影,在空中接到长刀,刀尖朝下,俯冲而下。 老者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他奋力想要挣脱脚上的累赘,奈何董圆圆死命保住他的双腿,眼见高云朵手中长刀便要刺中老者,老者一边挥动双手击向高云朵,一边用诡异的姿势贴地挪向一旁。 高云朵使出了全力,她甚至看清了老头的掌纹,可这一刀还是未能刺中,而她却生生受了老头结结实实的一掌,只是这一掌并非老头全力,他眼下也无法施展全力,但这也不是刚刚缓上来一些精神的高云朵能承受的。 眼见一袭白裙摔向一旁,贾川青筋暴起,他一手撑地往前快速挪动,一手举着刀扑向老者……返祖表现明显。 这一刻贾川已将生死抛在脑后,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老头,杀他也是容易的很。 老者眼下所有注意力都在高云朵身上,忽的感受到另一侧有动静,他再想转头已是来不及,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精准的判断出危险来自何处,他伸手握住了刺过来的刀尖。 贾川变作双手握刀,使出全力却是分寸未得进,此刻他已失去理智,怒吼着松开握刀的手,以手为刀朝老者脖颈砍去。 老者此刻手里可有刀,虽说握错了地方,但只要能砸中贾川的脑袋,贾川这一世的剧本便可落幕了。 偏这时董圆圆动了动,老头疼得额头一层密汗,刚刚他用内力强行将自己的身形挪动,便已是在忍受断骨之痛,可没人让他缓一缓,就在他要处理了贾川的一瞬间,董圆圆动了这一下,他斯哈了一下,只耽误了这一下,落幕的便不是贾川了。 朵朵手中也有刀,她此刻是动不了,却仍旧有力气贴地甩出长刀,老者左右都有险情,双脚剧痛无法动弹,他下意识的斯哈了一下想要左右手同时发力,一把刀正中胸口,他愣了一下,哪来的?随后高云朵的刀也到了,正中侧腰,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两份疼痛,贾川的肉掌狠狠砸在他的脖子上…… 院子里安静了那么一刻,静得让躺在地上的贾川感觉听到了别的院子里的打杀声。 青砖上的冰冷让贾川迅速冷静下来,他长出一口气,可周身的疼痛让他想迅速起身有点难,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龇牙咧嘴的爬向高云朵。 (本章完) 第122章 撤! 第122章 撤! 临近的时候,贾川便已看到高云朵十指上的血迹,他原本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董圆圆能醒是在贾川的预料之中的,但高云朵为何也能这么快醒过来? 显然是高云朵提前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便事先准备了细针藏在身上,嘱咐董圆圆若是提前醒了便扎她十指放血。 贾川一阵心疼,爬到高云朵身前,还未开口,先听到高云朵轻声说:“这次是,我错了。” 贾川忙摆手,憋了一下才说出:“相信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伤的重不重?” 说罢,贾川顾不得男女有别,扶着高云朵坐起,而在高云朵坐起的那一瞬间,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射而出,吓得贾川一激灵,只觉着一股血涌向脚底,他扶着高云朵的手不停的颤抖。 高云朵却舒了一口气说:“吐出来好受多了,你莫担心,他那一掌确实伤了肺腑,好在不重,这口淤血吐出来了,便也就无妨了,你快去看看圆圆,我自己调息片刻。” 贾川只知点头,眼见高云朵盘膝而坐,他这才爬到董圆圆身旁。 董圆圆之前是趴在地上的,现在是仰卧,眼角还有泪水滑落。 贾川吓一跳,忙急急的问:“圆圆,跟大哥说你哪疼?” 董圆圆抿了抿嘴说:“若是顺子哥在,定是先来看我。” 贾川长出一口气,说:“你该庆幸他不在,要不然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活着。” 董圆圆眨了眨眼,将眼中多余的水分挤出去,说了一句:“大哥说的对啊,顺子哥要是在,我护不了他,他见我倒地必定会如大哥救姐姐一样,想要冲过来……” “这时候了,你先别乱想,跟大哥说可有伤在哪?” “我以为我伤的挺重的,其实好像没啥大事,就是得缓一缓,刚刚我还以为我动不了,可一使劲就翻过来了,翻过来也没咋着,我自己慢慢能起来,你去看看陈大哥吧。” 贾川又爬向倒在老者头顶位置的陈默。 刚刚那正中胸口的致命一刀便是陈默使出洪荒之力,飞身而起扎上去的,他的刀扔给高云朵了,但陈默手中无刀会很别扭,便爬到一名晕过去的锦衣卫身旁,拿起了刀。 贾川看到高云朵吐了一口血,吓得不行,可在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候,没能见到陈默长刀扎向老者的时候,先是吐了一口血,刀才捅进老者胸口,而后陈默便晕倒在老者头顶位置。 当时贾川全神贯注的想着给老头颈动脉狠狠来一下子,让他大脑缺氧晕一下,他那把刀才能用上力道,至于同一时间周围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所以他刚刚抬头看向四周,看到陈默晕倒,还以为与其他晕倒的锦衣卫一样,就是气血不顺畅导致的,一会儿就好,便没着急先看陈默。 可眼下贾川使劲拍着陈默的脸,陈默半点反应没有,贾川着急了,他先试了试鼻息,而后又摸了摸脉搏,再然后转头看向还醒着的锦衣卫,开口问道:“你们几人还有谁能行走?” 两名锦衣卫勉强站起身。 贾川忙让他们看看其他人可都还活着。 在确认都活着,只是伤的都不轻之后,贾川回头看了看董圆圆问:“你觉着何时能动?” 万幸的是董圆圆没有铜壶碎片扎伤,只是狠狠的摔了一下,虽说浑身少不得青紫,但至少没有伤及肺腑和经脉,她缓了这一会儿也能勉强站起来了。 “你跟我去后面找马车,然后驾车将他们全送走,让他们给你指路。”贾川指了指站着的锦衣卫。 “我跟你们一起去。”高云朵捡起地上的长刀说。 “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赶紧走,我怕我哥他们撑不住。” 贾川心中暗叹这个女人不听话,却也不敢耽误,只嘱咐能动的锦衣卫将地上昏迷的都搬去门房中,地上太凉,而后三人朝后面的院落跑去。 …… 马车好找,董圆圆比贾川想的聪明很多,她见过别人驾车,便像模像样的将马车驾走了。 贾川和高云朵原本是奔向打斗声传来的院落,贾川却突然站住脚,他闻到了一股酒味,他脑子里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他扭头跟高云朵说:“先把庄子里这些房子点了,点之前,看看里面有没有孩子,孩子应该不会被放在这么靠前的院子中,也应该有专人看着,若是发现火势,或许会将人带出来……” 贾川像是跟高云朵说话,也像是跟自己解释。 高云朵不问缘由,跟着贾川找到几坛酒和火折子,每间屋子先看一看,而后将坛子里的酒泼洒到门框,木窗上…… 天完全黑下来了,庄子却烧了起来,北风呼啸着将火星子带到各处,后面便不用贾川和高云朵做什么了。 连胜慌了,他不明白王府那边怎的还没来人?庄子上能打的都被调去汉王府了,来人又如此能打,三个老家伙一个守在大门,一个守着那个人,一个眼下被多人围着,胜负难料,偏这时候庄子起火,若是烧到那间屋子,屋子里的人必定要被带出来,即便有老家伙看着,是否一定能保住? 可连胜知道,眼下他连组织灭火的能力都没有,今日事发突然,庄子又大,安排在各处的人手没办法一时间调过来,眼下即便知道这里有事,其他地方的人不得令也不得擅自赶来,更何况就算他能命人去下令,能及时赶来的人也没什么大用,且这些人怕是会拖上一拖,真正忠心的有多少,连胜心里清楚。 眼见四周火起,连胜只得分出围攻的几人去传令救火,这样一来可真就是每个人都有对手,谁都腾不出手做别的事了。 要说也是巧,连胜将庄子上的小头目全部叫来开会,虽说他跑去求两位老师父出手了,但这些小头目可还没走,贾川他们便来了。 没有准备好的结果便是这些小头目们都参与到一线作战了,如此一来,连胜派出去传令的人是否能尽快调来人手,可就不一定了,且庄子还这么大,一来一回的…… 庄子是大,但架不住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且北风还在吹,贾川和高云朵点了几处之后,便朝打斗之处跑去。 贾川气喘吁吁的关心着高云朵:“你还行吗?要不歇一会儿?” 高云朵气息比贾川稳定,她问:“他们为何要朝这个方向打?” “随机的,哦,就是一路追着打,原本是想找到你们,后来……应该是退不下来了。” 很快,二人便跑到了打斗的院子。 眼前的景象正如贾川推断一般,所有人都被安排了对手,而高云天,吴兵还有两名吴兵手下正与一位黑发老者打在一处。 贾川人还未站定便喊了一句:“卫所官兵马上就到!” 别说参与战斗的连胜,便是吴兵都信了。 那黑发老者虽被高云天的铁尺和三把长剑纠缠着,却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怕伤到自己人,他或许发挥的能更好一些,可突然跑来一人喊了这么一句,老头的心绪顿时有些飘忽了,没想到这人还有第二句。 “门口的老家伙已经死了,一会儿卫所官兵来了直接便可围了庄子,待那人被找到,咱们便可撤了。” 对连胜和黑发老者来说,这一句的杀伤力比上一句更甚。 高云天便是瞅准了黑发老者走神的一刹那,铁尺有机会碰到了老头的手腕,而这时,高云朵挥动着长刀也杀了过来。 贾川现下手里可没刀,好在敌人都被安排了人照顾着,没人有能力脱身对付他,他也只是看了看高云朵的状态,发现比之前要精神很多了,他在这里也没有用处,便朝连着的下一处院落跑去。 连胜看到了,他以为贾川又去放火,奈何有人缠住他不放,他又没有能力一举将人击退,只能喊道:“谁能退下去,将放火之人收拾了,他跑去玉园了。” 贾川刚刚在回答高云朵问题的时候,答了一句‘随机’,这倒是给他自己提了个醒,吴兵他们追着拦路的人打,其实是没有目标的,他们只盼着高云朵和董圆圆突然出现,而拦路的这些庄子上的人退的时候可是知道哪里是哪里的。 人的潜意识是很可怕的一个存在,尤其是在危急时刻,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潜意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们会朝着重要的地方退去。 什么地方重要? 不是藏金银的地方,而是关押那人的地方。 贾川便是怀着这种推断,跑去了下一个院落,可院落中空空如也,只有随风飘来的火星子随风乱舞,很快这个院子也会着起来。 贾川看到回廊尽头的一处木门,他缓缓朝木门走去,走到院中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开锁的动静,随后木门打开,一名白发老者带着一个佝偻身形的老头走了出来,在看到贾川的那一刻,二人停住了脚步。 此时前面几个院落火光冲天,借着火光,贾川看清了佝偻身形那人的装扮,好巧不巧的,他见过。 “你是玉匠。” 贾川说的很肯定,老头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期许。 贾川朝那白发老者礼貌的抱了抱拳,说了句违心的话:“大侠容我片刻,我知大侠与汉王之约,护住庄子,护住此人。护庄子的事,另外两位大侠在做,这个人……我没想过带走,我知道我也带不走。” 那佝偻身形的老头顿时一脸绝望。 贾川看向佝偻的老头又说:“我知你并非自愿,若是自愿,也不需要这样厉害的人看护你,你知道这是何等样的罪过!你放心,我知道了便是皇上知道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皇上定会体恤,且你已经尽力了。” 老头掩面痛哭。 贾川又抱了抱拳,对白发老者说:“汉王若是相问,你照实说便是了,加一句,就说贾川都知道了。” 说罢,贾川转身就往回跑,路上遇到高云天刚刚拍倒尾随而来的人。 贾川问高云天:“你还有力气吗?高声喊卫所官兵已到,咱们撤!” “真撤?” “真撤!” …… 眼见着一伙人说撤便撤,连胜是真的信了卫所官兵已到。 他没有命人去追,只想着如何应对卫所官兵,他想过将来人留下与官兵对峙,再等王爷赶来,可这不是他想留下便能留下的,与其再添伤亡,不如放走这些人,全副精力应对官兵。 所以贾川他们撤退的很利索。 可那黑发老者惦记大门处的老兄弟,便跟了出来,待见到老兄弟真的死在院中,他不可置信的冲过去,拔出胸口的刀,他想要为老兄弟报仇,他手中有刀,他能做到!可若是门口有官兵,他该如何? 也就是犹豫了片刻的工夫,贾川他们便已经全部撤出了庄子,等他下定决心要为老兄弟拼上一把的时候,贾川他们已经上马而去。 黑发老者拎着刀追了出来,借着庄子上的熊熊烈火,他看清门口哪里有什么官兵,这使得他更是怒火中烧,飞身朝马蹄声处追去,两个起落进了一片密林他便觉出不对,待他想要退下时,暗箭破空而至,且不是一两支。 这地方只有淡淡月光,老者也只是凭动静挥动长刀挡箭,奈何刚刚一战,他的手腕被高云天的铁尺近距离接触过,肩膀处也被高云朵突来的长刀伤到,此刻若非功夫了得,便要葬送此处。 老者艰难的退出密林,后背还是中了一箭,他知道即便追上,他也难以报仇,他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庄子。 只是,自此之后,贾川的名字深深的刻在活下来的两名老者心中,平白为贾川往后的路添了麻烦。 …… 而此时的贾川还不自知,眼下他要做的是快速离开这里。 这里指的不是庄子,而是乐安。 庄子这一趟虽说没有找到别禁锢的幼童少女,但至少看到了玉匠,这便够了,若是能因此逼着朱高煦起兵,待收拾了朱高煦之后,那些孩子自然也能被救出来,只是,以后的路她们也不好走。 (本章完) 第123章 终于可以回京了! 第123章 终于可以回京了! 贾川在半路问清楚顺子和老郑头的藏身之处后,命还能动的锦衣卫从暗道回宅子,告知刘勉侯泰,他先一步回京了,因他知道庄子里的人是谁了,事关重大,必须亲自回京禀报。 不离开等着朱高煦亲自来杀他?贾川相信他眼下知道的,或者说朱高煦以为他知道的,必定会逼迫朱高煦提前举起谋反大旗,他的差事可说是完美收官了。 …… 同一时间,朱高煦带着王府一众人等,带着满腔怒火刚刚蛮横的命守城官兵打开城门。 贾川不知道的是,高云朵和董圆圆昨日便已经出来试探过了,只是王府盯着的人没有下手,他们将此事回禀给朱恒,朱恒一开始疑心过是否又是陷阱,贾川的奸猾让他心有余悸,可盯梢的人盯了一天,发现这俩人主要是吃,还去了几间成衣店,一路小心翼翼的,最终还是瘦些的女子强行将胖胖的女子拉回去的,一路劝说着明日再来,那胖胖的女子才不再挣扎。 朱恒想了又想,便将此事回禀给了朱高煦,朱恒说他收到的消息是贾川此人十分在意身边人的安危,这次京中来人,这两名女子不便住在宅子里,搬离那日也是十分谨慎。 朱高煦自然十分看重此事,他一心想着杀了贾川,奈何那些人迟迟不肯离开,让他憋着的这股火越积越盛,此时有机会抓住贾川身边的人,到时便可等着贾川前来送死,这等绝佳的机会,朱高煦怎会放过? 但他也知道,有京中这几人在,真说贾川知情后带着刘勉和侯泰前来要人,他即便不放,也无法杀了贾川,还是得忍。 若是送去庄子呢? 朱恒分析道:“消息突然,贾川又十分看重这两名女子,他必定能想到王爷是想用此二人做要挟,势必会带足人马前去庄子救人,而那刘勉也好,侯泰也罢,在没有收到旨意之前,理应劝说贾川莫要冲动。” “他们不敢参与!”朱高煦笃定的说:“顶多会找到王府见我,而贾川……这么多次被他侥幸偷生,他必定会轻敌,自作主张的带人去追,待他离开宅子出城……” 于是,高云朵和董圆圆转日出门后没多久,在假装抵抗了一番,差点逃脱之后,被王府几人拽上了马车。 朱恒考虑的很周全,可谁去给贾川报信? 汉王府的人满城到处都是,但贾川没有这么多人用啊,这俩女人被劫走,需要到点没有回家才会被发现,而后再通知到贾川,这中间可能耽误的时间可就不好预计了。 为了方便贾川的人知晓两名女子是被带去庄子了,朱恒刻意强调动静要大,大到贾川的人随便一问便会有人告知两人被王府的马车带走了,而那驾马车出城了,如此一来也能节省些时间。 可从城门到庄子也需要些时间,所以朱高煦命人去庄子传话的时候说要等到天黑,才会有人来偷袭庄子。 但朱高煦也盼着有奇迹发生,万一贾川身边有人暗中盯着这两名女子呢? 所以他吩咐下去,马车慢行,等一等。 若是贾川能及时收到消息,利落的追出来,一锅烩了,多好! 至于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给王府惹麻烦?朱高煦大手一挥,说:“本王就是不认,他们能奈我何?” 可惜,宅子那里一直没有消息。 朱高煦等着刘勉和侯泰前来质问,只要这二人离开宅子,后脚贾川便会带人出城,朱高煦觉得他已经很了解贾川,贾川势必不会听劝,只要那二人离开宅子,朱高煦即刻动身。 可朱高煦等的心焦,甚至想让钱巽去宅子报信,钱巽吓得声调都变了:“王爷,若是刘勉问起如何得知此事,微臣该如何答对?说王府确实将人抓去庄子了?” 朱高煦一想也是,这种直接受人把柄的事有些蠢。 朱恒劝说朱高煦莫急,越是没这么快,越说明这不是个坑,朱高煦觉着有理。 这个逻辑…… 可等到天色渐暗了,宅子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不仅贾川的宅子没有动静,连两个女人住的宅院也没有动静。 这就不对了,那两个人这个时间早该回去了,宅子里还有旁人,怎不见有人出来找? 朱恒开始心慌了,他想弄清楚昨日究竟是王爷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朱高煦已经沉不住气了,他想了几个可能,不管哪种可能,他都要先去庄子看看。 于是,夜幕下城门打开,朱高煦率先冲了出去。 …… 朱高煦远远的便看到庄子方向有火势,那一刻他还有些激动,只要贾川那些人还在,他晚来了一些也没什么。 可等他临近庄子,便感觉到动静不对,前面有侍卫举着火把带路,朱高煦的脑仁虽然小,但还是有的,他看到了雪地上散乱的脚印,马蹄印…… 再等他到庄子大门前,看着敞开的大门,听到的喊声都是与水有关,没有喊杀声。 朱高煦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他迅速的甩掉了,不可能!应是来的那些人都被抓住了。 连胜本没有受伤,混战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旁观的,最终找了个不太厉害的锦衣卫交手,二人像是说好了一般,你别伤我,我也不伤你,打的甚是和谐。 可朱高煦见到的却是浑身是血,手臂与大腿都有伤的庄主。 …… 连胜并不知道谁是贾川,朱高煦问得详细,连胜便也就知道那个跑去玉园的便是贾川,那几个被调去王府的徒儿们,尤其是死了师父和师父受伤的徒儿更是将贾川的名字谨记心间。 此时正催马朝京城疾行的贾川,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朱高煦听说贾川去了玉园,心中除了愤怒又添了几分惊慌。 他亲自去了玉园,当他知道眼前这老头担心火势烧到玉园,竟是带着那人想要避到后面的水榭,偏在刚出玉园的时候遇到了一名年轻人…… 朱高煦怒了,他忘了眼前这个老头是谁,竟是伸手想要揪老头的衣领,老头轻轻扒拉了一下,朱高煦没抓找,这让他更是狂怒,他吼着:“将他给我绑了!绑了!” 老头站起身,朱高煦向后退了数步,熊熊怒火也跟着变成了火苗。 老头淡定的说:“王爷莫急,那年轻人让我给王爷带句话,说:贾川都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他能知道什么?!” 老头指了指床上躺着那人,说:“至少知道他是玉匠,还知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朱高煦呆愣住了。 汉王府的庄子动用了江湖上的高手护着的是一名玉匠,为何要护住一名玉匠?这名玉匠是谁? 贾川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便是朱瞻基知道了…… 朱高煦心中再无怒火,他知道他已没有别的出路了。 …… 清晨,大道边上,一队人马正歇在路边。 顺子和老郑头是跟着吴兵他们提前乔装出了城,而后被安置在地道出后附近的屋舍内,贾川他们马不停蹄接上所有人,也包括被董圆圆驾车带走的那些人。 总之,逃跑的时候那叫一个乱,吴兵安排人这儿去几个,那去几个,贾川他们跑在前面,因有马车跟着,速度起不来,他眼见着队伍逐渐壮大,却没空停下来仔细瞧瞧,直到吴兵安排下的人赶来报信,说清楚汉王是几时赶到庄子的,贾川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踏实。 他命陈默带来的锦衣卫先行一步,到京城报信,也算是搬救兵来接,万一汉王的人半路从天而降,他也有个盼头。 如此疾行了一夜。 贾川也是算了算时间,才同意太阳出来后路边修整半个时辰,他也得空好好问问高家兄妹和吴兵,怎就突然想到要去庄子折腾一番? 高云朵本就有些内伤,又骑马赶了一宿的路,此时面色煞白,盘腿坐在地上调息,贾川不忍追问她,只好拉着高云天和吴兵,他有很多问题,怎的邓医师也跟了来?还是带着准备好的药丸,连熬药都省去了。 而高云朵他们住的宅院定是被王府的人盯的紧紧的,顺子和老郑头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高云天说:“我嘴拙,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我只知道大家也是想为你分忧,我们都知道京中来人若是离开了,咱们都逃不过被王府收拾,最好的结果便是保住你的性命,仓皇从地道出城……” “就这么没信心咱们靠着宅子赢上一场?” 高云天摆手说:“我们都与庄子里来的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本事,其实早些时候我们几个便跟着吴大哥一起试了试宅子,这么说吧,拦不住庄子里来的人,也就能将前面爬墙,用扶梯的那些人留住,一旦被庄子里的人看清楚路数……” 高云天摇了摇头。 吴兵接口道:“没跟你说,是怕你担忧,反正保住你的命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贾川深吸一口气,问:“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了我丢了性命,是吧?” 高云天叹了口气说:“说到底,既然知道逃不过,也守不住,不如就去庄子折腾一下,这般安排也是为了有个冲进庄子的理由,哪怕来日要论罪,有皇上帮着,也能落个‘情有可原’,朵朵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再加上圆圆……你说过庄子上有汉王十分看重的东西,只要我们打上门去,说不准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你便可以离开乐安了。” 贾川搓了搓脸,他转头看了看四周,问:“若是汉王的人想着先将朵朵和圆圆带去王府,而后再如何,你们便只能将她二人救下,而这种可能性最大……” 吴兵忙说:“她俩并非第一日出去。” 贾川即刻明白了,高云朵和董圆圆试探过了,而这个试探的过程也是给汉王时间提前想清楚抓了这两人后要如何安置? 所以一旦高云朵和董圆圆被抓之后,他们会走的路一定是提前安排好的,即便如此,吴兵他们还是做了各种可能的准备,也算是想得周全了。 贾川挠了挠鼻子问吴兵:“你那个院落也有暗道?” 吴兵笑了笑说:“不算暗道,但也确实是暗道,是通往前面那条街的一个院落,就是住处正门前面隔了一条巷子的院落,所有人都去了那里,然后分批乔装出城。” 贾川‘嗯’了一声,问:“玉砚呢?我没见她人。” 一旁调息的高云朵睁开了眼。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觉着带着她不太合适,便将她留在村子里了,等尘埃落定吧,再看如何安置她。” 贾川点点头说:“你将事后有人可能伤重的事都提前想到了,邓医师不仅来了,还带着准备好的药丸,可见你也算是周全,只是我纳闷,醒神丸这东西,你不让邓医师做,怎的会听老郑头的?他对死人多少了解些,活人的事……” 高云天忙说:“你可莫小瞧了老郑头,连邓医师都说老郑头钻研的是如何致死,有些时候比他只知医治还要厉害,说老郑头需要先知道如何治,才能知道如何死。” 贾川哼了一声说:“我怎不知他还有钻研的时候?” 吴兵说:“归根结底还是我低估了庄子里那三人的本事,若是按照我们预先商议好的行事,怕是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高云天问:“你怎知我们……” “陈默今日没来。” “就这你便怀疑了?”高云天惊讶的问。 “陈默知道我会惦记你们,每日必来,且刘勉就在宅子里,若没有十分重要的事,他没理由不按照惯例每日过来晃一晃,可你们能有什么大事?” 吴兵垂下头,说:“好在你发现了,若不然,我们等到天黑动手,一时找不到两位姑娘,而汉王带人赶来,别说脱身……留下性命也是用来要挟你用的,我怕是要悔死。” 贾川皱眉问:“你其他方面都考虑的很是周全,为何在动手时间上会选天黑?” 高云天接口道:“这还真不是吴大哥的意思,是……是朵朵想多点时间,她算着如果真的被带去庄子,她与圆圆脱身之后,或许能有机会先暗中查找……” “啊?”贾川不解。 (本章完) 第124章 宋声 第124章 宋声 这时高云朵站起身,仰着头说:“是我的错,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们。” 吴兵忙说:“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我想着汉王的人一定紧盯宅子,盯着你的动静,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天黑出城,我们只要能做到里应外合,那时我们进去也只是将已经拿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的两人接出来,理应用不了多少时间,那几位老师父,唉,我想着总有走神的时候,那便是两位姑娘的机会,而事后,有京中三位官员坐镇,汉王也只会更恼……” “你们觉得这一趟无论有没有拿到什么,对汉王来说,最终都是一次盛怒,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就不好说了。” 吴兵点头,又赶忙说:“事前我们与两位姑娘说好了,进到庄子后一定要见机行事,莫要逞强,高姑娘沉稳,董姑娘又很听高姑娘的话,我们才……” 高云朵说:“没想到他们这般重视我们俩,竟是让那老人看着我们,若不是圆圆能提早醒来……所以,都是我的错。” “哎呀,我又没说谁有错,我只是想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现在知道了,都翻篇了,别的不说,结果还是好的,没你们这般……英勇无畏的,我也知道不了庄子里藏着的秘密。” “知道了?” “是什么?” “啥东西?” 三人同时好奇的询问。 贾川嘿嘿一笑,说:“是个玉匠。” 三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只吴兵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嘟囔了一句:“难怪他不急。” 贾川伸了个懒腰,说:“他也急,就算有一日能拿出什么来,总要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认才行,走吧,继续赶路,等到了北京,皇上自然会有决断。” …… 北京,腊月二十八。 北京城处处喜气洋洋,碎琼似的积雪堆在青石板缝隙间,街市上大多已悬满朱红纱灯,瑞福祥门前支起两丈长的竹棚,新染的松江布在晨光里泼出层层霞色,街上不少店铺都已挂上‘岁岁平安’的洒金桃符,店中伙计忙里忙外的,时不时的用口中热气呵在冻红的指尖上。 街上不少行人拎着描金漆盒往来如梭,大隆号的蜜饯铺子前围着领着孩子的妇人,霜梅子的甜香混着炭火的烟气,让这些孩子们流连忘返,更有几个顽皮些的孩子,举着琉璃喇叭在人群里钻,险些撞翻老香铺门前的降真塔香,引得店铺里的伙计一顿笑骂。 肉市口飘来炙鹿脯的焦香,回回贩子揭开热气腾腾的铜釜,琥珀色的羊羔肉汤在釜中翻滚,飘出的香气引得路人咽着口水望过来…… 要过年了,别管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到处都在努力的表现着喜气洋洋。 …… 离北京城不远,有个献县,属北直隶管辖,新任县丞是个年轻人,可说是风华正茂,风流倜傥,眼下正冻得俩耳朵发红,缩着脖子,吸溜着鼻子揣着两只手,走在城外乡间小路上,后面跟着一个背着工具箱的老头,骂骂咧咧,语无伦次。 “……我也没想着能享福,但你也别让我遭这份罪呀,眼下是啥时候?有了案子,那,就算是要查也应是捕快衙役来,你带着我来,还有驴,哎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不叫贾川,你叫宋声,这里不是乐安,你在乐安跟与汉王硬碰硬那是因为都知道你是皇上派来的,眼下没人知道你身后有谁,该服软的时候要服软,你一个小小县丞,来了没几日便想教知县如何做事,人家不收拾你收拾谁?” 贾川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随风散去。 老郑头跟在后面还在叨叨: “遇到这么个案子,明天便是二十九了,往年这几日我一个人再如何也有一壶温酒,也能见见荤腥,今年行了,我看就咱俩喝西北风吧!你说你吃饱了撑的跟那个老东西打什么赌呢?这样的案子,两日时间你便能查明?真当自己是神仙了?真是神仙,那就应该在命案发生前阻止,而不是出事后再来干预!那老东西可是封印了,虽说回不去老家,需驻地过节,别忘了人家家人就在后衙,那得准备多少年货?你是怕他们吃不完吗?咱俩就那么点吃食,你都赌上了,这年可咋过!” “你说驴就拴在村口了,不会丢吧?”贾川回头看了看。 “你还有心思惦记驴?你先惦记惦记我吧,这个年纪跟着你大冷天的跑到城外来遭罪,原本还有驴,进村了咋就不能骑着走呢?你偏要拴在村口……” 老郑头话没说完,便看到前方几个村民正朝他们跑来。 贾川穿着一身官服,双手又是踹在袖口里,身后跟着一个老头,着实没有什么官威,那几名村民也是看了又看,这才勇敢的上前询问,而后才发现远处三名衙役懒散的,磨磨蹭蹭的走来。 …… 这日子口发生命案,想报案也会被留守衙门的衙役轰走,偏今日一早贾川闲的无事,带着老郑头想要上街看看,带来的钞银都光了,上街也只是看看,用贾川的话说‘沾沾喜气’。 他不知道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按照朱瞻基的说法,要等汉王的事尘埃落定,贾川不再有性命之忧方可,至少这个年要在这里过。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趟乐安行之后,贾川的赏赐少不了,且官职方面即便不能一下提升多少品级,但一定是个肥差,陈默还预测说贾川必定会进锦衣卫。 贾川进宫与朱瞻基就个人的未来发展说了说自己的意见,当然,朱瞻基跟没有听到一样,谁让贾川先说了汉王庄子上的那名玉匠,而后便说了自己对未来的期望,好在他没有说想去彰德带上赵王旅个游。 贾川与其他人也说了玉匠,但也仅限于此,有的人想到了什么,有的人不明所以,但朱瞻基一听便明白了。 靖难之役,朱高煦的功劳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就摆在那,而当年有些话却只是朱棣与朱高煦父子间的私语,朱瞻基坚信他爷爷不会当着旁人的面,有针对性的说些展望未来的话,但朱瞻基也相信现下正在静悄悄传言的那几句话,极有可能是爷爷当年说过的。 人在感动的时候,说什么都不为过。 ‘勉之,世子多疾!’ 据说朱棣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浦子口战败,想要议和北还,这时朱高煦带兵赶来,朱棣激动之下说出了这句话,或许正是这句话,激发朱高煦率兵殊死一战,竟是反败为胜。 这些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在朱瞻基做皇太孙的时候便有耳闻,那时有他爷爷,后来也有他爹应对,可如今朱瞻基知道有人在私下传言,甚至添油加醋又加上了好几句,尤其是那句:老二最像我。 想当年爷爷只顾着北征,监国之任便交给他爹,爷爷不喜这个大胖儿子,为此三杨进去了俩。 朱瞻基很清楚的知道爷爷……犹豫过。 眼下再听了贾川的汇报,知道他二叔庄子里请来那么多江湖人护着的是个玉匠,朱瞻基的脸阴沉的可怕。 贾川这个时候想岔开话题,谈谈自己的未来,可朱瞻基可没这个心情,这件事细思极恐,一个玉匠何必如此看管?只要给足银两,这匠人也确实有本事,商量妥当后何必看管? 且寻江湖人看管玉匠这件事,好像也是汉王去了乐安之后才有的,不是几名玉匠,只是一名玉匠……这件事并不难查。 朱瞻基知道爷爷当年为彰显正统,沿用了太祖皇帝的‘皇帝奉天之宝’玉玺,用于祭祀、传位、重大诏书等,他现下也是这么做的,但他同样知道爷爷曾下令制作了一批新的玉玺,比如‘皇帝亲亲之宝’用于册封宗室,颁发诰命,‘敕命之宝’用于日常政令,还有‘广运之宝’‘永乐御宝’以此彰显永乐朝权威。 尤其是永乐十九年,爷爷迁都北京后,为区分于南京旧制,爷爷重新制作和补充了玉玺。 汉王手里不会缺好料子,有几块与玉玺同等材质的,不足为奇,重要的是,有一模一样的…… 而见过这些玉玺,甚至参与制作玉玺的人……可细查御用监,当初南京御用监的玉作都有哪些人?眼下还剩下哪些人?北京这边的玉作可有少人?报上来过世的也要查! 朱瞻基现下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哪里听得进贾川说了什么。 但二人都知道朱高煦想做什么,贾川见朱瞻基始终沉着脸,便说了自己给汉王留的话。 朱瞻基脸上阴云即刻散去,埋怨贾川为何不早说。 贾川嬉皮笑脸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怕皇上骂我多嘴。” 朱瞻基哼了一声道:“你敢跑回来便是知道捅了二叔心窝,他若是突然拿出什么来,朕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写了什么……模仿字体容易,玉玺却是难题,若是真就是当初那人参与制作的……朕怕是难辩真假。” 朱瞻基顿了一下又说: “既然提前知道了,他这个安排便也就无用了,但若你没有留下这句话,他或许还会心存侥幸,如今他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朱瞻基没再说下去,沉默片刻便让贾川回去好好歇着,等旨意。 可惜皇上的旨意贾川还没等到,先等来了庄子里的两名徒儿,那一晚高家好不容易修整利索的院子又都破败了,高家兄妹加上董圆圆合力,且陈默带人来的及时,才勉强保住贾川的性命,而三人却都受了伤,那二人却是全身而退。 此事发生之后,贾川想起吴兵说过的话:只要汉王还是汉王,你便会一直在保命。 可眼下贾川觉着,即便汉王不是汉王了,这几个徒儿们或许还是会找他索命,找到高家的这二人可是难得的开口说了要为师父报仇。 贾川想起了那个胸口插刀的老头,先不说那致命一刀不是他捅的,就说各为其主,他们曾杀过多少人?谁找他们报仇了?当然,或许不是不想,是打不过。 这就是典型的持强凌弱!严重双标! 可这种事靠严重谴责是无用的,朱瞻基知道后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贾川改名换姓到京城不远处的县做个县丞,偷偷的去上任,只带老郑头,暗中自会有锦衣卫的人看护。 这样一来,那些寻仇的徒儿找不到贾川,刑部又下发了海捕文书,加上朝廷也可找江湖中人,悬赏重金,这等样的追杀令便足以让这些人不敢随意走动,而朱瞻基觉着这样还不够,竟是直接给二叔下了道旨意,你不是让我将你想要的人交给你,你才与我谈吗?我下明旨让你交人,且有时效,至于不按日期交人会如何,朱瞻基没说,这事儿可留给朱高煦自己琢磨。 知情的人都道皇上如何看中贾川,只有贾川知道朱瞻基确有维护之意,但更多的还是要给二叔施压。 于是,贾川在某个清晨,带着老郑头兜兜转转的跟着不认识的人出了北京城,来到了献县。 献县知县赵光已年过六旬,此生仕途也就如此了,临了就任之处临近京城已是极好了。 赵光在献县已三年多,无功也无过,妻妾伺候在身边,儿孙在老家县衙也都是吏员,一家人虽说不上如何富有,平日又无法相聚一堂,但赵光已是很满足,尤其是今年过年,儿孙们已请好假,一家人能过个团圆年了。 哪知突然调来一名叫宋声的县丞,之前的县丞与他交好,他竟是不知因何临近年根说升任便升任了,要升也该是他升,虽说他并不想离开献县,但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尤其是平日二人交好,这件事县丞竟是瞒着他…… 这件事让赵光心里很是不爽,以至于见到贾川时甚是敷衍,甚至在贾川介绍完这个陌生的身份之后,有些不屑一顾。 身份就是……你身后有谁? (本章完) 第125章 离奇命案 第125章 离奇命案 贾川心情也不好,本来以为回到京城,即便不像吴兵那样等着封侯,那也应该是京城中人人羡慕,官员争相交往,门庭若市那样的状况。 他知道朱瞻基不可能赏个大官,贾川也不想要,但总该赏个宅子,赏些金银,待汉王的事尘埃落定,将他外放个肥缺。 贾川甚至想过能不能用外放的机会换个去彰德见赵王的机会,至于婚事,贾川觉着高云朵对他已有所不同,这件事未必需要朱瞻基成全,他可利用住在高家的机会,再多多的表现一番,同时先弄到点真金白银固定资产啥的再确定关系不迟。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贾川被汉王逼得只能躲到这么个地方,还只能带着老郑头,心情能好才怪。 于是,初见面的时候赵光有多不屑,贾川便有多冷漠,一个小小知县已无法入贾川的眼。 但紧跟着被送过来的小鞋,激起了贾川的斗志,想到在乐安斗王爷都未曾失手,一个小小知县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贾川报到的时候,秋粮征收已告一段落,但总有未交齐的,赵光将催收这个苦差交给了贾川,原本这也该县丞负责,只不过会有衙役捕快前去催收,赵光只说县衙人手不够,只给了贾川两名衙役跟随,更是授意户房篡改鱼鳞册,等贾川按照黄册催收时,竟是惹得已交齐的民户寻死觅活,更是声称要去找知县做主。 贾川知道自己上当,回县衙找赵光理论,他想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镇住赵光,才想起来自己眼下是宋声,一个毫无根基,凭科考成绩混入体制内的年轻人。 想起这件事后,贾川上窜的热血回落了,献县属北直隶,他没有认识的人,难不成要进京找人告状? 这状要怎么告?说自己挨知县欺负了? 赵光等的便是这个时候,竟是做出恼怒之后当堂摔碎茶盏的举动,指着贾川咆哮道:“连太祖定的赋额都收不齐,你的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 贾川竟是无法反驳,圣贤书?他没怎么读过,读过的也早就还给老师了,他想说此事与狗无关。 老郑头劝他:“忍忍吧,眼下没人能帮你。” 贾川意识到之前之所以能混得开,并非只因他如何有本事,而是因他离开黄芦岭的契机,他遇到了朱瞻基。 他赢在起跑线上,前世积累的那点经验才有机会被用上。 眼下他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号,没了那棵大树,他还是他,他却不再是他。 贾川想到韩信、勾践……也就能想起这两位,他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下,忍一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老话咋说的来的?能人大多在民间,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展现罢了,自己委屈一下算啥,还有终生没机会发光的呢。 哪知赵光是个记仇的,眼见贾川笑脸相迎了,他也只认为是自己下马威给的绝好,让这个初生牛犊知道了畏惧,可他并不满足,他觉得就此停手不会让这个年轻人长记性,教训一定要给足。 贾川到献县来可没有人提供住处,他要住在县衙廨舍,按理说应是比衙役们住的吏舍要好些,是个单独的,很小的一个院落,原本刚住进来的时候确实还行,哪知几日后,莫说是热饭热菜,便是炭火都少了,老郑头的身份暂时还不是仵作,只是宋声的老仆,老仆有生活经验,带来的行李中竟是有个红泥小炉,他又上街买了手炉,添了两床被褥,又买了些菜肉米粮,锅碗瓢盆的…… 赵光生气了,他如此刁难就是为了让这个叫宋声的年轻人亲自来找他认错,只是态度上的变化还不够,他要看到宋声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而后拿出些什么来……想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看他们有银钱买这买那,却不知道往他这儿送,赵光觉得这是点拨的还不够。 贾川对工作还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虽说半年时间他已调任数个岗位,各个岗位实习期都没过,但他还是尽量按照实习生的标准要求自己,对新岗位多加了解。 贾川了解到按照《大明会典》,县丞可审理杖刑以下案件,偏这日遇上一起偷鸡案,偷鸡贼被当场抓获,押送至县衙,贾川便按照自己了解的律法,判了偷鸡贼笞二十。 赵光得知后,举着《问刑条例》找到贾川,指着其中一条‘凡盗牲畜者枷号三日’质问贾川:“宋县丞莫不是收取了这人贿赂?” 贾川解释:“鸡是家禽,与牲畜略有不同……” “家禽便不算牲畜了?” 贾川怒急:“你跟我咬文嚼字是吧?” “本官只是按章办事。” “你竟是知道按章办事?这四个字你会写吗?牢房中多少淹禁之人?是县尊找不到理应按照那一页的章程办案?” 赵光也急了声称要向上如实禀报宋县丞不按律法办案,有收受贿赂之嫌。 贾川最不怕向上找人,摆手说:“你随便,最好是告去京城,看看是查你,还是查我!” 赵光气得胡子都在颤,原本不是已经认低伏小了吗?怎的突然又硬气上了? 赵光不解,贾川却从此摆烂,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与赵光斗嘴已属日常,赵光甚至在贾川的穿着上找过麻烦:“宋县丞这镶边云纹可是有逾制之嫌。” 贾川实习了那么多地方,对明代穿着这方面还是多少有点了解的,朱元璋对服饰有着极严苛的规定,不同阶层人的衣服材质,色纹路都有严格划分,真说逾制了,那是要被治罪的。 赵光以为自己会看到贾川惊吓之后的苦苦哀求,没想到贾川却梗着脖子问:“你是眼瞎吗?我这是素云纹!大晚上的你追到我住处查看,是闲的无事还是对吏部将我调任此处有意见?又或者……后宅的妾室人数不够?” 赵光气得叫嚷着要让宋声再穿不了官服。 …… 虽说贾川不怕赵光告状,但日日如此度日换谁也不会爽快,他只盼着年前年后的,朱瞻基能快点收拾了他二叔。 贾川是想不通,都已经这样了,这叔侄俩怎还都坐得住?他来献县已是月余,可京中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可见朱瞻基还未曾动手,朱高煦也老实待着,莫不是这里也讲究到了年根,凡事都等过完年再说? 贾川便是带着这么一份不开心,在腊月二十八这日上午带着老郑头出门的时候,见到了前来报案,又被衙役轰走的几名村民。 原本贾川也不想多事,后日便是除夕,这个时候若是一起偷鸡摸狗的案子,他也会劝人回去,哪知听罢之后,他急匆匆去了县衙后宅找赵光,这案子,他接了! 报案人说他们村子边上有座小山,小山上有座小庙,内有佛堂一座,庵房两间,低矮的小厨房一间,里面住着两位风烛残年的老和尚,整日念经,与世无争。 小年那日,村里竟是来了两个云游的道士,找到小庙借宿,当时村中不少人都跟着道士一路到了小庙,有大人也有孩子。 他们回来与没去的人说第一次见牛鼻子对上老秃驴,老秃驴竟是不同意牛鼻子借宿,牛鼻子好说歹说才被允许进了庙门。 这件事被当做一个乐子,在村中传言了一日。 这是小年那日的事,接下来几日,村中未见道士离开,有调皮的孩童日日守在山边,也未见有人离开,腊月二十六那日,村中有人觉着不对,几日未见小庙上空有烟雾飘起,便有人大胆去了小庙,叫了门,无人应答,几人便翻墙入内,可庙中里里外外找遍了,却空无一人。 而昨日,有孩童在山下玩耍时,发现山下一座枯井的井盖不见了,那井盖是村里人用草席制成,周围用大石块压着,就是为了防止孩童落入其中。 几个孩童胆大,跑到井口探头一看,吓得哇哇大叫,叫来村中大人,却也无人敢将井里的尸首弄上来,但有胆大的探头仔细看了看,说里面不止一具尸首,最上面的是个道士。 众人找来里长,众人也知这日子口报案也无用,但里长觉着,无用归无用,不报便是罪过,只是这日已有些晚了,里长便决定明日早早派人去县衙报案。 …… 贾川像听书一般听完村民声色并茂的演说,便去后宅找赵光,这案子他必须要查。 赵光正与妻子商讨孙儿的婚事,哪有闲工夫搭理贾川,连见都不想见,贾川叫嚣着要去京中告御状,不知是几条人命,赵知县竟是连案情都不打算了解一下,待过了元宵节,再想查,黄菜都凉了。 贾川当时很是着急,他是很爱惜自己的,但遇到这样的案子,他还是无法控制胸口的激动,浑身像是上了发条,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 他知道他威胁的话半点威慑力没有,地方官员怎可擅自离岗?哪怕是封印了,他想走也得知县批,再说宋声去京城能有何用?赵光怎会怕? 可赵光还是见了贾川,贾川这才意识到在赵光看来,‘宋声’这个县丞毫无杀伤力,大过年的,能戏耍‘宋县丞’才是最有趣的。 于是,贾川按照赵光这个心理,与赵光打了一个赌,除夕夜前他会将案子查明,但赵光必须给他人手和驴。 赵光一听赌注是年货,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这一大家子的年货不知比那主仆二人的多多少,贾川忙说:“除了已买年货,我身边能用来买年货的钞银也算。” 赵光这才欣然同意,却不曾想想是否提前看看这位县丞眼下手中还有多少钞银? 可被点名跟随的三名衙役可不乐意了,一路上明嘲暗讽,指桑骂槐的,因知县未曾将这个新来的县丞放在眼中,衙役们常年在衙门里办差,本就有欺生的毛病,又有知县做榜样,再加上大年二十八在家歇假被叫出来喝冷风,三人一开始还低声抱怨,眼见宋县丞没啥反应,胆子便大了起来。 他们是跟着报案的村民一起骑驴前往案发地的,贾川路上没少问问题,只不过来报案的村民并非翻墙进入小庙的,知道的也不多,贾川更多时间是全神贯注的想着案情,对身后三名衙役说的话一开始是真没听到,但后来还是听到了。 待到了村口,贾川便下了驴,几名村民说要去回禀里长,贾川命衙役将驴栓好,想跟在村民身后往里走,哪知也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村民便跑的没影了,贾川只能和老郑头慢悠悠的朝村子里走去。 也不怪老郑头抱怨,原本还是可以骑驴再走一段路的,可贾川偏要步行,老郑头以为贾川是为了惩治那三名衙役,可没有这么惩治的,若要惩治也是他们俩骑着驴,命衙役步行跟着。 贾川眼下可没心思想如何惩治衙役,他在照那两名道士进村的路线走,他想看看一路上会路过几户人家,为何一定要投宿到庙中? …… 贾川和老郑头在寒风中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里长带着村民迎上来,贾川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来是没想到这日子口真有人来查案,里长的表情并非真心愉悦。 里长确实没有想到真有用心办差的官员。 贾川只是简单的与里正寒暄了两句,便让他们带路,里长的意思先去他家中喝口热水,山上更冷,贾川摆手说不用,一行人便朝山盯小庙走去。 路上,贾川又从里长口中得到了几条线索,首先庙中一间庵房中的桌上摆着四杯清水,桌上还摆着两名道士的包袱,包袱里竟是有现银二十多两,里长说村民淳朴,知道这种横财要不得,这些银子才留了下来,里长顺便歌颂了一下自己教化上的功绩。 小山就在村边,说是山,贾川觉得就是一个土坡,连台阶都没有,但就算是土坡也是海拔五六十米的土坡,总是需要些时间攀爬的。 (本章完) 第126章 来了 第126章 来了 看着山不高,爬起来是真累啊。 贾川爬的都不冷了,他气喘吁吁的问:“听说两位僧人是上了些年纪的,平日里如何进出?” 里长四十出头,体力却比贾川好得多,至少气息眼下还很稳,一路上也是会照顾到贾川和老郑头,时不时的停下来等一等,或者说让贾川多喘两口气,说上几句话,等二人气息均一些了,再走,走的也很慢。 就像现在,里长站住脚笑呵呵的答道:“山上有菜地,村民都是心善的,两位老人家一年也吃不了多少,再早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这些年都不用他们下山,自有村民往庙里送。” “听说,他们几十年前,便在这庙里了?”贾川也停止脚步问。 “这庙,前朝便有了,我小时候见过更老的和尚,听家里长辈说,早些年是来了一个老和尚,住在山顶处,只搭建了一个茅草房,后来村民见他可怜便帮着慢慢的建,也就有了这座小庙,而后那老和尚便有了徒弟,徒弟又收徒弟,就这么传下来了,说是徒弟,唉,不过也是苦命人罢了。” “我在来的路上想着能碰上村民,也能多问问,怎的一个没见?” “这天太冷了,没有急事,也就孩子不怕冷,在午时出来玩耍一会儿。” “我听说两个老道去小庙借宿的时候可是跟了不少人去,他们进村后怎就碰到人了呢?” 里长摆手道:“不是碰上的,我听说他们先是找了几户村民家想借宿的,谁知道最终竟是将两位道士带去了庙中。” 贾川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老郑头和三名衙役,再转过头来,他才想起来跟着的村民呢? 里长看着贾川四处张望,笑道:“他们几个此刻定是已经到山顶了。”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继续走!” …… 山顶很平坦,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灰墙黑瓦的小庙,小庙从外看就不大,周围都被白雪覆盖着,已分不清哪里是菜地,但到处是脚印,贾川喘着粗气掐着腰看着眼前的景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里长说:“当时见庙中无人,村民便将这四周找了一个遍。” 贾川皱眉围着小庙走了一圈,问:“当年建的时候为何没有将菜地建在院内?” “这……我就不知了,或许是当时的和尚觉着一时半会儿的不用种地。” 几人走到庙门口,贾川抬腿迈过门槛,便开始查看院墙下的痕迹。 确实有翻墙痕迹,贾川让两名衙役将他托举到能看到院墙顶部的位置,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翻进来,不是翻出去。 “最先翻墙进来的人,确定当时院门是上了门栓的,推不动?”贾川重新回到地面问。 “那是自然,不然何必翻墙?” “当时是几人?” 此时有四名村民已站在院中,一人上前一步说:“我们当时来了四个人,拍门的时候便试过能不能推开,推不开的,应该是上了门栓,后来又来了七八个,我们在庙里鬼影都没见到一个,里长便让我们出去在周围找了找。” 贾川扭头问里长:“你也来了?” 里长点头说:“虽说没那么多规矩,但翻墙这事儿,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是等着他们打开院门才进来的?” 里长又是点头,说:“这事儿奇就奇在四个人原本都在院内,院门并未被打开,可四人尸首却在西面山脚下……” “咱们是从东面上来的?” 里长对于贾川不能辨认东南西北诧异了一下,才答道:“是,我命人看了,西面没有脚印下山。” 贾川还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这位里长竟是有留意这方面。 里长见贾川看向他,便解释道:“我总要先看看是否是本村村民所为。” 贾川皱眉问:“那就是说,现在西面下山方向也同样都是脚印?” 里长不知眼前这年轻人为何会如此问,找人嘛,还能将双脚扛在肩膀上找? “没事了,进去看看。”贾川无奈的说。 正殿不大,正中有个台基,上面摆放着一尊佛,佛前地上有两个蒲团,殿内逼仄没有多少空间,贾川围着佛像走了一圈便出来直奔庵房。 两间庵房都十分简陋,一间干干净净除了几本经书,两身僧袍,一张木桌,一张由砖石堆砌上面放了一个木板的床,床上被褥都十分单薄,而后外再无其他。 贾川翻了翻经书,很多字不认识,经书破旧的好像也经不起他粗暴的翻阅,他将经书轻轻放下,去了另一间庵房。 另一间房内果然如里长说的那样,简陋的屋内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四碗水,眼下是冰块,贾川皱了皱眉,是碎冰块。 桌子正中摆放着一个被拆解开的包袱,露出里面的几件道袍和一个钱袋子。 里长忙解释道:“这些东西他们没敢乱动,这几日也是有人守在山下,未曾有人上来,我想着等上几日,若是年后再无人来,我便命人报案,谁知竟是发现了尸体,我不敢自作主张等到年后,只得……” “为何不住在此处?”贾川问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床边。 床一样是用砖石堆积而成,上面放了一张木板,木板上有一床薄薄的褥子,还有一床薄薄的被,还有一个被摔了几处的汤婆子,刚才那处庵房里可没有。 “听说两位僧人都上了年纪,他们只靠这汤婆子便能过冬?”贾川扭头看向里长问。 里长叹了口气说:“村里人也帮不上,这庙又没有什么香火……” “当初为何要在这个地方建庙?只是因为来了一个僧人?” “这我就不知了。” 贾川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老郑头在他身后低声问:“是否需要带回去?” 贾川没吭声,先是拿起一个碗看了看,又放回去,拉开那个钱袋子,一名衙役上前便要将包袱裹一下拿走,贾川皱眉问:“谁让你拿的?” 那名衙役眼一瞪问:“不拿留这儿?丢了算谁的?” 贾川这个气啊,一名衙役竟敢如此与他说话,他仿佛看到了站在汉王们面前的自己,不对,他没见过汉王,贾川不耐烦的道:“要拿也不是现在拿!” 衙役不听,将包袱系好就要往身上背,贾川忙伸手拦着,又上来一名衙役竟是伸手拦住了贾川,老郑头即刻冲上前来,奈何衙役健壮,老郑头不是对手,那衙役不敢扒拉贾川,还能对老郑头手软? 眼见老郑头就要被那衙役推到,贾川竟是拉着踉跄的老郑头向后退了两步,老郑头倒在贾川怀中,衙役刚要恶狠狠的说上两句,身子便腾空而起,而后被摔向屋外。 那名拎着包袱的人刚要将包袱背上身,便看到眼前一幕,就在他呆愣的时候,手中的包袱被刚才闪进来扔人的那人夺了过去,而后他也腾空而起被扔了出去。 老郑头站好,揉了揉眼睛,才哽咽的说:“你们怎么才来呢?!” 高云天扭头上下打量了下贾川,不解的说:“我能想到你得吃些苦,没想到你能吃亏啊。” 贾川苦笑,看了看门口的陈默问:“那几个徒弟被抓了?我无性命之忧了?” 高云天纳闷的问:“为啥不问我?” “我怕你说不清楚。” 陈默已走到桌旁,看都没看里长,从高云天手里接过包袱,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一物降一物,我们没办法的事,江湖上的人自有法子,当初离开的那俩老头出面了,汉王还会不会用别的法子杀你不好说,但那几个人不会再出手了,老的都离开了庄子,徒弟们……你不让动这个包袱是觉着这包银子有问题?” 比起案子,贾川更关心自己的性命,他着急的问:“早知道不问你了,怎话还说一半呢?” 高云天笑道:“徒弟打不过师父,别管出没出师的,虽说他们只听王爷号令,但师命也难违,汉王拿师父们也没啥办法,眼下那几个徒儿乖乖的待在庄子里,不敢出来,自是有人盯着,再说,庄子里那名玉匠还在。” “汉王和世子身边的那三个出师的呢?”贾川眼下可不关心朱瞻基和他二叔如何斗智斗勇。 高云天说:“他们仨的师父可都活得好好的呢,若是有违师命,会被废了武功,听说为了你,已经走了的两位师父又回了趟王府,他们与汉王是如何商议的就不知了,但传来的消息是,那几个徒儿不会再对你动手。” 陈默接了一句:“别人便也就不怕了。” “我可以回京了?”贾川激动的问。 陈默说:“我们俩是来接你回京过年的,皇上知道汉王一定没有死心,这些人不动你,汉王也会寻别的法子,是否会在年后恢复你的身份,我们俩不知道。” “怎还没收拾汉王?”贾川不解。 陈默认真的说:“你是不是忘了去乐安的差事?皇上若是能先动手……” “对,他怎么还没反?” “快了,前两天汉王派人以送节礼的名义去见了英国公张辅……知道是谁吗?” 贾川摇头。 陈默一副早就想到了的表情,说:“张辅在永乐年间因征讨安南的功勋,被太宗皇帝封为英国公,中军都督府乃五军都督府之一,负责京营及京城附近卫所……眼下归他掌管。” 贾川倒吸一口凉气。 “英国公在靖难之时与汉王有些交情,好像还兼任过王府的什么官职,此时汉王已无路可走,便命人找到英国公,英国公倒是热情,留了饭,听了来意后便绑了下了大狱,可惜了那一桌席面。” 贾川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也觉着都这样了,是该快了。 高云天说:“等汉王反了,那几个徒儿们也就死到临头了,皇上觉着让你这么个功臣在这个破地方过年,委屈你,便命我二人来接你了,你是现在便与我们回京,还是……” “这命案没我破不了,等我一日如何?”贾川的心情阴转晴,直接跨过多云。 陈默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问:“这东西究竟哪里有问题?” 贾川说:“桌上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故意摆放的,你掂量一下那个钱袋子,估摸一下大概多少两?” 陈默惦了惦,高云天也惦了惦,二人都说‘说不好,二三十两吧。’ 贾川扭头看向一旁已经呆愣了很久的里长,问:“是谁告诉里长这里有二十多两银子的?” 里长左看右看,这才想起来屋内狭小,跟来的村民都站在院中,他下意识的看向院中。 贾川走出屋,看向院中的四人问:“你们怎知那钱袋有二十多两的银子?” 一人左右看了看,勇敢的向前一步说:“我,我看了。” “绑了!”贾川怒喝一声,旁边的里长直接坐到地上。 可跟来的三名衙役,两名被高云天扔在地上还没缓过来,一名呆傻的站在一旁,他先前看着两名锦衣卫冲进屋子后,便一直这么站着,都没有想到要去搀扶同事,可见脑子不是一般的空白,自然也没能听到贾川的话,直到高云天看向他,与他眼神交汇,他才听到高云天问:“让你将这人绑了,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那衙役这才反应过来。 陈默问贾川:“他说谎了?” “你们经常手中过银子,尚且说出大概二三十两,可他却知道是二十多两,不是我小瞧了农夫,可这是事实,莫说是现银,便是钞银,他这辈子何时见过这么多银两?” 高云天登时明白了,忍不住上前拉起已经瘫软在地,任凭衙役捆绑的村民,恶狠狠的问:“人是你杀的?” “不是,不是!”那人使劲摇着头:“里长救我啊。” 里长坐在地上狠狠拍了一下地,而后跪在原处,悲戚的道:“怪我见钱眼开!但是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来的时候见庙中无人,见到包袱,打开一看那么多,那么多银子,我只想着快过年了……” “为何要报官?你也知报了也是白报。”贾川问。 (本章完) 第127章 尸体 第127章 尸体 里长抹了一把脸,哽咽着说: “若只是人不见了,这些银子分了,也无人知晓,可偏昨日有孩童发现了枯井中的死尸,银子的事……暂时没几个人知晓,可枯井中的死尸只一个时辰便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了,晚上更有邻村的跑来问缘由,甚至想要今日看一看,我见这事儿瞒不住了,若是年后再报官更是说不清……” “你不是怕说不清,你是怕留不下!县衙的刑具足可让你将吃下去的都吐出来,甚至这些年你攒下的钞银也留不住,即便这样,你能不能逃得了干系也要看赵知县的心情。” 里长是真的哭了,不知是吓的还是吓的,浑身都在抖,悲戚的说: “现下也是说不清啊,我们只是留下了五两多,想着剩下这些衙役们也能过个肥年,便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你还在信口雌黄!今日报案,你根本没想过县衙会有人来!你只想做出一副年前报案的假象,而后利用县衙封印的这些日子,慢慢将银子的事解决了,至于怎么解决……最先见到的人都分了是最佳,若是县衙能查证出两名道士是谁,或者说这十几日的时间有人找来,你再看如何分配,你刚才说的见钱眼开是说对了,但凡有机会留住,哪怕一两,你都会不遗余力!” 高云天放开手中那人,不解的问:“我怎的听不懂?尸体在何处?被杀的人身上带着银子?他们想私吞?直接全拿走便是了,莫非还有知情人?” 贾川背着手说:“我眼下知道的是,这庙中原本有两位年长僧人,小年那日来了两个道士非要借宿庙中,后来村民发现庙中几日无烟,有人翻墙入内发现庙中空无一人,而尸体在山下的一口枯井中,死了几个我现下还不知道,包袱应是道士带来的,到底带了多少银子……怕是无人能说清了。” 陈默问:“你刚才说桌上都是有人摆放的,你怎知是有人摆放而不是原本就如此?” 贾川指了指屋内桌子,说:“几日时间足够桌上留下一层灰尘,我不想让衙役动包袱,便是看出水碗和包袱上都没有灰尘,我拿起一只碗看了一下,碗下有灰尘,说明这些东西都是放在灰尘上的,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我又不是高云天。” “你这叫啥话?”高云天急道:“我也听懂了,桌上本来啥都没有,碗和包袱是后来放上去的。” 贾川笑了笑说:“且这水碗中的冰是碎的,好端端的怎会碎?” “因水缸内的水结冰了,想要弄出来只能先整碎了。”高云天的脑子突然就回来了。 贾川习以为常,他点头说:“我来的时候,里长说村民早一步上来了,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我在村里见到里长的时候,他身后分明站着三人,可到了庙中却是四人……” “有人先上来,放下这几样东西,那便是说,和尚道士都被他们杀了,谋财害命!”高云天笃定的说。 里长吓得直磕头:“真不是啊,我们上来的时候庙中真的无人,若不然怎会隔了几日才报案?” “自然是你们觉着万无一失了,刚就说了,你们以为县衙不会派人前来查案,等到年后,即便有人来了,还能查到啥?收走尸首,多一起悬案罢了,你作为里长也无失职之处,哪知贾县丞来了……” “宋县丞!”贾川提醒道。 “随便吧,反正是县衙来人了,你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惊慌之下便取出一些银子放回原处……” “不是原处。”贾川又打断高云天:“之前包袱放在何处还需细细勘察,而他们不过是想着用桌上这些银子将衙门里来的人尽快打发走,你们来的时候那衙役正打算这么干。只是我想不明白,何必弄四碗水摆这儿呢?”贾川扭头看向里长问。 里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这么一说,说的时候就没想到会结冰这事儿,只想着做的逼真一些,来人了,没茶,总要给点水喝,然后人不见了……哪知老六他,他上来之后见水缸结冰,就弄碎了放碗里了,老六也是一根筋。” 贾川点点头,转过头来,嘟囔道:“慌乱之下忘了这个温度水会结冰,只想着衙役见了银子便会今早离开……” 高云天两手一摊,说:“那人还是他们杀的,要不然为啥这么着急轰你们走?” 贾川没理他,说:“我去小厨房看看。” 厨房甚是低矮,贾川需躬身才能进入,里面倒是整洁,最里面码放着劈好的柴火,临近灶台放着一个水缸,灶台在一进门处,贾川掀开锅盖看到锅底已有发黄的水锈和冰碴,灶台里的柴火呈燃尽的状态。 贾川又掀开水缸,里面明显有被人凿动的痕迹,冰坨上渗出一些水来。 贾川走了出来,看向里长问:“平日里庙中的水,谁帮着打?” 里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道:“村民轮番帮忙,赶上谁是谁,柴火也是村民送来的。” “小年那日,谁帮着打水?” 里长摇头说:“这我就不知了,这么多年反正是没少了他们水吃,但每日都是谁来送水……这,这我就没有细问过。” “走,先去看看尸体的情况。” …… 一行人从西面下山,贾川一路仔细看着脚下,想要背着尸体下山……若是来了四人,四人同时背,路上的脚印也与一人单独行走的不同,也去除不掉,他们也不会懂得去除,若是一人上下多次将尸体运下去,同样会有深深的脚印留下。 为此,贾川还让一名村民背着老郑头在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走了几步,又让他放下老郑头走了几步,如此一来便不用他一个人盯着地面看了。 踩在雪地上的印记不会有人想着去除,可被反复踩踏之后,跟去除也没什么区别。 山坡本就不算高,原本应该是有一条下山的路,落雪之后将原来的路盖上了,但走的人多了,自然便又有路了。 贾川很是不解,这是一处打卡地吗?怎的被这么多人路过? 一行人虽说一直注意着路面,还是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枯井边,一路没有发现较深的脚印,或者说都被踩的无从辨识,路边偶有半完整的脚印,也都不是负重的。 而枯井边上跟贾川想的一样,周围被踩的已看不到松软的雪,都已结结实实,站上去都有点打滑。 三名衙役两人带伤,却不得不负责将尸体弄出来。 贾川则去查看被扔到一旁的那副草席,这草席曾被当做井盖,周围用石头压着,如今这草席孤零零的被扔在一旁,周围的石头散落各处。 石头都不算小,孩童抱起来肯定是费劲,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单手……不对,脚踢也能将石头踢开。 贾川又看了看周围地上的痕迹,虽说已被村民踩得差不多了,贾川还是想找到曾经摆放尸体的痕迹,可惜,没有找到,他有些气馁,如果痕检那些技术人员在,一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贾川很不解,枯井藏尸,有这么好看吗?有几个胆大的跑来看看也就罢了,怎会将周围踩成这样? 这时第一具尸体已被衙役拽了上来,老郑头开始忙乎上了。 第二具也算好弄,很快也被拽上来了,是两名道士,可再里面的可就不容易弄上来了,需有人下井将绳子拴在死者腰腿上才可。 谁下? 三名衙役很是谦让,最终高云天拍板,那名身上没伤的下。 那人此刻无比希望刚才被扔出去是自己,身上疼些总会好,可今日之后,他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梦。 陈默走近贾川说:“眼下不知下面是一具还是两具,若是一具还好说,若是四人皆在此处……” 贾川站起身,说: “即便只有一具也是难办,活着那人极可能是凶手,可他因何要杀人?但凡凶杀,若非一时气急,便是事前谋划,现在上来的是两名道士,说明下面的可能是僧人,若是有一人逃脱便是凶手的话,那也理应与另一位僧人事前商量好,共同行凶才对,两名僧人据说也是老者,这个年纪,这种天气,杀了人之后没有回庙中,他能去哪?凶杀,无外乎因仇,因财,因色……因情杀人?不太可能,你看这两位道士也不小了,五六十岁总有了,因财?银子还在庙中……” 贾川这时注意到被弄上来的两具尸体都是蜷缩着的。 陈默点头说:“可若是下面是两位老僧,你岂不是更难推断?” 贾川扭头看向陈默问:“你这是觉着我没有怀疑里长和村民?” “你若是怀疑了,必定会让我们先绑了再说,你只是让他们跟着,便是想到了可能不是他们。” 贾川笑了笑说:“进村的时候,我刻意在村口便下了驴步行,我想看看村民们的反应。” “这大冷天的,还能有人在村中闲逛?”高云天听到了,转头问。 “你问到点儿上了,我进村的时候有村民带路,他是骑着驴直奔里长家中而去,我是溜溜达达的步行,这个时候理应与那俩道士进村差不多,属于是暂时无人知晓,若是无人知晓,怎会有人跟着上山看热闹?还能听到老僧打开院门后与道士说了什么。” “说了啥?”高云天凑过来问。 “僧人不肯答应道士借宿,道士说‘大师如何这般想不开,所谓三教本一家,我们虽分属佛道,你们度人,我们度己,可说皆是普度世人,怎好分彼此?’” 高云天忙问:“僧人便答应他们住了?” 贾川皱眉问:“你不是应该问这么一句:村民怎就记下了?还能讲与我听?” “对啊,他们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贾川看向瘫坐在冰雪之上的里长,说:“他们没想到我会来,我也是上山的路上才知道道士先找的村民家借宿,没有村民留宿,道士上山的时候,屁股后面才会跟了不少人,大家本就是跟着看热闹去的,想着回来讲给别人听,记得自然清楚,这一点上,他应该没有说谎。” “你进村的时候,村里真有人闲逛?”陈默问。 贾川摇头说:“无人,所以我推断,村民不仅无人收留他们还刻意引他们去小庙,想着看热闹,牛鼻子对上老秃驴,最终会如何?” 高云天和陈默相互看了一眼,高云天纳闷的问:“这便说明不是村民行凶?” “是他们……真的没必要整出这些节目来……两名道士对村里人来说都是陌生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又赶上年根,村民家不愿收留也说得通,有一户不收等着看热闹,便会有下一家,两名僧人在此居住多年,与村民一向和睦,真说有仇怨,早就动手了,怎会让他们活成老僧?村民更不知老道身上有银子,知道就更说不通了,他们当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上山的,俩老道进了小庙之后,僧人轰走了看热闹的村民,当日已是黄昏,便是有人藏了歹意,天黑后翻墙而入,咋出去?若村民中有这样的人……” 这时老郑头抬头看向贾川说:“奇了怪了,两具尸体身上均无伤。” “可能看出死亡时间?”贾川走向前问。 老郑头怒道:“这种天气如何分辨?!” 贾川蹲下身子,皱眉看着两具蜷缩的,被老郑头扒的乱七八糟的尸体,这样的姿势想要将身上衣物脱掉着实是有些麻烦,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露天,老郑头的手指头活动的也不是很自如。 贾川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没过多久,又一具尸体被拉了上来,是个僧人,下面还有一具。 此时太阳已偏西,陈默提醒再不走,进城的时候城门便要关了。 贾川觉着在这里露天尸检,很容易被特么带走与四名老者相聚,他已经分几次,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了,老郑头更是冻得直哆嗦,动起来还好些,只要有片刻不动,冷意便朝骨头里钻。 (本章完) 第130章 再回去看看 第130章 再回去看看 贾川在殓房里开始时踱步,好像持续走动能让他的回忆不间断。 “失温晚期肌肉麻痹,也就是俗称的‘冻僵’若是这个时候还没有蜷缩,肢体已无法主动蜷缩,有反常脱衣的,更可能是仰卧或者四肢散开状,就是热幻觉之后便没了意识,而这个案子中四人都是蜷缩着的,没有脱去衣袍,但有揪拽,撕扯的动作,因他们都上了年纪,所以这个过程会快一些,撕扯揪拽之后便没了意识,很快冻死。” 老郑头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确实是记不清当初法医对冻死后的尸斑是怎么解释的,只记得他说了三种情况,就是跟温度有关,一种是血液慢慢沉积,尸斑可能在数天内逐渐形成,颜色鲜红,但因腐败被抑制,所以尸斑行态保存较完整,还有一种是血液迅速凝固,重力沉积受阻,尸斑可能极不明显甚至缺失,或仅局部形成淡红色斑块,最后一种是……这个我倒是可以确定是尸体解冻过,沉积的血液可能重新扩散,导致尸斑颜色变淡或分布异常。” 贾川说完看向老郑头。 老郑头皱眉:“都说了,你自己明白就行,不用管我。” 贾川挠了挠额头:“我现在就是想不起来那两种尸斑描述分别对应的是什么温度条件。” “他们的尸斑是鲜红的。” 贾川点头说:“对,所以一开始你怀疑中毒,我也没说什么,一氧化碳中毒后的尸斑便是鲜红的,呃,比如炭火在密封的屋子里烧,很容易产生一氧化碳,人若是睡着了,便会在睡梦中因吸入一氧化碳过量死亡。” “那庙里各处四下透风,可没有你说的密闭之处。” 贾川点头说:“这就是我纳闷的地方了,床上有汤婆子,院子里也有柴火,庵房内四处透风,真说实在是冷的厉害,只在屋内点一盆柴火,这一晚也不至于冻死,更何况,两位老僧几十年的冬日都熬过来了,又怎会在两个老道来的时候,冻死了?” “肯定是有人刻意如此做。” “走,跟我去找里长他们唠唠。” …… 原本里长及一干村民尚未定罪,理应另行关押,可大过年的,衙役、狱卒都要轮番歇假,人手不够用,便将这些人直接下了狱。 狱中很冷,几人被关在一处,也挤在一处,贾川见到这一幕,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狱卒打开牢门,贾川进去直接坐到几人对面的干草上,老郑头根本没进去,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便跟着狱卒出去了。 贾川看着几人,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了问几人家里多少亩田地?平日里主要靠谁耕种?家中几口人? 这些貌似拉家常的话,触动了这几人,里长先留下泪来,懊恼的说:“我不该见了银子便心起贪念。” 贾川问:“最先翻墙入内的可有你?” “我等在庙门外。” “几人翻墙入内?可是入内后即刻打开了院门?” “三人翻墙,即刻开了院门,我与他等在门外。”里长指了指身旁的中年人。 “翻墙的那三人可在这里?”贾川看了其他人一眼问道。 里长点头。 贾川点点头说:“就是说一开始便是你们五人。” 里长又点头。 “你进庙之后先做了什么?” “自然是找人,几日不见炊烟,我也是担心出事,两个老和尚都上了年纪,那几日又是雪后最冷的几日。” 贾川想了想问:“庙内没找到人,院门还是上了门栓的,当时你是如何想的?” “害怕!庙里地方小,我们五人找了一圈,发现不对,便赶紧带上院门,下山了。” 贾川即刻探身问:“你是说第一次进庙里,没有见到那个包袱?” “见到了,当时没想着动。”里长旁边的中年人说。 “你们当天又去了第二回?”贾川问。 里长叹了口气说:“我们下山回到家中,我越想越怕,这小庙已有百年,突然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我……两个老道借宿庙中这事儿,邻村的都知道,若是有人问起,我当如何答?若是官府知道了问起,我又当如何答?” 最边上的一个中年人垂着头说:“这事儿怪我,我见里长慌乱,便说可能是漏了查哪,里长说庙就那么大,拢共也就那么几间房,我说还有地窖没查……” “地窖?你说小庙里有地窖?”贾川眼睛都开始放光:“那包袱可是在地窖中发现的?不对!”贾川立刻否定自己:“若是在地窖中,包袱不会那般干和净。” “不是在地窖中,是在佛像下的台基上。”里长说。 贾川皱眉,想了想那座主殿,佛像确实是在一个高高的台基上,殿内只有蒲团,没有贡品香烛,当时贾川还在想这里的僧人可能更像僧人。 贾川深吸一口气,被呛人的味道噎了一下,连着咳嗽了几声,而后问道:“你们再次回去,想的还是找人?” 里长垂下头说:“真说他们在地窖,那还能活着?不去看看心里不安啊,若是在地窖中我当如何?地窖中无人我又当如何?那日心里着实乱的很……” “地窖中有什么?”贾川打断里长问。 “啥都没有,村民们都少有人家里有地窖,放啥?能顿顿吃饱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需要储存的?” 贾川说:“他们不是种了些瓜果蔬菜……” “但凡青菜,不能及时吃掉,便会腌制起来,何须地窖?” 贾川纳闷的问:“你们怎知庙里有地窖?” “听家里老人说过,小时候我们几个还曾溜进去找过地窖,那时候地窖里便是空的,啥都没有。” 贾川点点头问:“你们再回去,可有下地窖查看?” “没有,用不着下去,地窖很小,探头望一望便知。”里长答:“我们当日一共上去三次,最后一次我叫来十几人,山上山下的寻了好几遍。” 贾川想起身,忽的想到还没有问完,便又坐好问:“你们第二次上来的时候,在主殿看到包袱,想着取走,莫让后面来的人看到,因你们想的是做出几人可能远行的假象,自然不能留下包袱。” 几人同时点头。 “可你们……不知是谁拎起包袱发现很沉,伸手摸了摸……”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抬头哽咽的说:“若不是为了给我家妞妞治病,里长也不会留下五两银子,你们抓我吧,他们,他们家中老的老,小的小……” 贾川皱眉,看向里长问:“你留下五两是为了给他家孩子治病?” 里长没有抬头,低声说:“我们每家都留了五两。” 贾川沉默片刻问:“你们将包袱带回了家?” 里长点头说:“不然怎知有多少银子?我们想着年后去兑换成钞银……” “不对,时间上不对,你们将包袱带回家的时候是不知道四人已死的,既然要做出四人离开的假象,自然会将银子全都留下……” “就是想着全留下,一家五两多点,可昨日我知道县衙竟是来人了,便将我们四家的都放回到包袱里,只让狗子留下了银子,他家妞妞病了半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医馆,看的还行,只是……哪有钞银买药呀,他家之前两个孩子都夭折了,总不能……”里长叹气解释道。 贾川张着嘴,不计前嫌的又深吸一口气,再次被呛的咳嗽了几声,这时老郑头端着一碗水进来递给贾川,说:“他们可比咱们的县尊像人。” 贾川喝了两口,说:“用你说!” 他把碗递给老郑头,很无语的看向里长问:“我就纳闷了,你不将银子放回能如何呢?” “我……没干过,怕!再说,庙里这事儿蹊跷,说不准是因我们动了佛祖面前的银子,县衙这才找来的。” 贾川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我需要再去一趟村子中的小庙,你们几个给我带路。” …… 这一趟,赵光也跟着了。 他觉得想要找机会与宋县丞沟通感情,陪着他查案是最佳方法。 所以这次出行有马车。 贾川还是疼爱自己的,拉着老郑头上了马车。 赵光一直认为老郑头是宋县丞家中老仆,虽说听衙役说过从枯井中拽出尸体后,是老郑头先开始查验的,赵光觉着定是与主人学了些,这么冷的天,宋县丞不愿意出手也正常,只是一个参加过科考的书生怎会懂得仵作之能? 赵光没工夫细想这个问题,马车缓缓向城门驶去,赵光几次看向老郑头,示意他下车,可老郑头一直不看他,只与贾川低声耳语。 “……你不等高云天回来,万一地窖里藏了个高手,你没死在乐安,死在一座破庙里,回头朵朵找我要人,我可咋办?” 贾川眼睛一亮,低声问:“你看出朵朵对我……嗯?” “啥?” “你说啥?” 老郑头假装认真的说:“顺子要是出事了,朵朵也会急,都是一起经历生死的,我是没本事,不然我也急。” 贾川撇了一眼老郑头,开始闭目养神。 “我可没跟你说笑,你想啊,庙门是上拴的,你肯定不信是神鬼之力,那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能飞檐走壁,身上多个几十斤也能越墙而过……” “如此浑话你怎说得出口!”赵光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口道:“那院墙是那么好翻的?若是有人有这等样的本事,那些高门大户家的院墙还有何用?岂不是形同虚设?” “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你猜怎么着?我昨日竟是只知道查看院门两侧的院墙是否有翻越的痕迹,还有三面院墙呢,我竟是忘了查看。” 贾川只当没听到赵光的话,继续与老郑头讨论。 “这说明啥?说明这世上没有完人,像我这样的尚且有纰漏,更何况他人。”贾川谦虚的说。 老郑头哼了一声问:“真说有人做了此事,明明有庙门可走,他为何要翻墙?” “如此一来,有些傻子便会以为是神鬼之力,这案子便也成了悬案。” 赵光顿时脸上有些许烧的慌。 老郑头摆手说:“你明明已作出推断,他们四人都是冻死的,既然非他杀,为何要遮掩?直接报官,若是真有旁人,他不方便出面,便将尸体摆在原处,等村民们发现,自会报到县衙,到时意外冻死这个结论总比悬案好听。” “是啊,他或者说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再说,你怎知冻死是意外?你见过的冻死都是冻死,没地方去,或者没能坚持到目的地,天气又太冷,而庙中的四人完全可以不被冻死……” “确实像是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的,可图啥呢?” “庵房内有墙体挡风,有被褥保暖,虽说不上暖和,但完全不至于冻死,冻病继而死亡倒是可能,至于为何有人要这么做,这不是得查嘛。” 老郑头想了想说:“这些人不仅看着四人冻死,还将他们的尸体弄到山下的枯井中,得有把子力气才行。” 贾川搓了搓脸,看向怀中抱着汤婆子的赵光说:“我们这一趟凶多吉少,我是习惯了,县尊确定要与我们一同赴死?不对,应说一同历险,不一定就是死。” 赵光深吸一口气,他紧张的探身问:“你觉得这案子是人为?” “你亲眼见过神和鬼?” “呃……” “不在一个维度,他们管不了人间事,就算能管,也是先管管你这个昏聩无能的知县,人家和尚道士招谁惹谁了?” “你……” “你快些决断要不要跟去,眼下刚出城门,一会儿再返回,你可不好回去,这马车我可不让你,临死前总要让自己舒服些。” 赵光真就顺着贾川说的思路想了下去,想到在自己顶着西北风往城门走,他顿时坐不住了,叫停了马车,本想再与贾川说些什么,贾川不耐烦的先开口道:“快走吧,这本就不是你能掺和的……” “若是上官问起……” “你等不到那一日。” …… (本章完) 第131章 团圆 第131章 团圆 赵光站在冷风中看着马车慢慢远离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悲凉,怎就走到今日这一步了?一个多月前还好好的。 跟在马车旁骑驴的几名衙役,现下无比的羡慕县尊,他们也想回衙门,谁愿意大冷天的喝风。 里长几人愿意,他们现下的心情五味杂陈,但一会儿便能见到家里人了,还有机会回家看看,只这一点他们便很知足。 …… 再次进村,贾川让里长他们先去家中报个平安,再去庙中找他。 这一回马车停在了山脚下,众衙役陪着贾川来到庙中,贾川直奔三处院墙,果真在后院院墙上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非常不一样。 后院院墙上的积雪都被清理干净了,贾川皱眉看着,他想不通自己昨日为何没有注意到,下山去枯井的时候,路过后院院墙,刚下山的时候,只要回头望一眼便可看到,可他就是没有注意到,是脑子冻住了? 别看隔了一日,结论可就不好下了。 贾川叹了口气,急匆匆走出庙门,来到后院院墙外侧,懊恼的蹲在墙下,仔细查看靠近墙边的这片空地。 “你听我句劝,地窖先别下去查。”老郑头在院里喊了一句:“我看了下地窖旁的脚印,你看看村民都穿的啥鞋?这周围脚印有靴子。” 贾川没有多大惊讶,喊道:“地窖里现下没人。” “你怎知道?” “墙下有重物砸下的痕迹,应是有人从里面将尸体抛出来的,也有靴子脚印,昨日我虽没有查看这里,但……”贾川顺着足印走向下山的小路。 “你别走远!这地方有啥还不知道呢,你快回来!” 贾川停住脚步,看着雪地上的几串新脚印。 “可昨日你查过下山的路上没有负重前行的脚印呀,也没看到靴子的脚印。”老郑头扯着脖子喊。 贾川转身往回走:“下山去枯井只是西边最近,又不是唯一的路,若是走东面的山路下去,再绕到枯井,也不是不可能,之后嘛他们胆子就大了。” 这话老郑头没听到。 老郑头见贾川回到庙总,上前将他拉到一旁,避开几名衙役低声说:“你这次查案可没有负责此案的捕快相随,眼下实证更是一样没有,你看到的,由此推断出来的,怎能作数?那姓赵的若是胡乱攀咬,案情难有定论事小,引得皇上对你猜忌事大啊!就那三名衙役,铁定不会跟你站一头。” 贾川没说话。 老郑头又说:“你让里长他们带路,并非是真的让他们带路,对吧?你想放了他们,对吧?” “我想看看我前面的推断是否是对的。” 老郑头想了想问:“你是说,你想看看他们……会不会逃?” 贾川点头。 “若是没逃,便说明他们只是贪了银子,并无其他?”老郑头见贾川又点头,紧跟着又问:“然后呢?” “然后……放了他们,昨日带回去多少银子便是多少,只当他们之前做的这件事没发生过。” “你,哎呀,若是有一日被人发现……” 贾川笑了笑说:“几十两银子,皇上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我还怕没人向上说呢,这种好人好事我自己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别不好意思,你何时这么有钱了?皇上赏赐你了?你瞒着我没说?” “从乐安回来后,就数你跟我形影不离,一天吃多少拉多少你比我都清楚,有赏赐能瞒住你?我也着急呢,估摸着要等汉王……是吧,要不然赏我都没有借口。” “你说汉王为啥还没动?” “可能是想着过个团圆年吧。” 俩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唠上了,几名衙役还站在可能是地窖入口的地方喝着冷风,几人正商量着谁出头提醒一下县丞,是进屋等着还是…… 这时,庙门传来动静,贾川扭头一看,里长带着四名村民一脸悲壮的来了。 贾川心里踏实了,但表情没有变化,他高声问:“地窖在何处?” 里长也是挺纳闷,这庙本就小,能空出来挖地窖的也就两块地方,几名衙役偏就站在没有地窖的那块空地上。 里长指了指正殿后方。 一名衙役嘟囔道:“我说怎找不见入口。” 贾川无语的看向老郑头问:“你还有脸说地窖入口周围都是脚印?” 老郑头老脸没有红,辩解道:“在哪不重要,你昨日也没注意到这里有靴子的脚印,当然也不怪你,原本要查的地方就多,还无人帮你,不对,昨日高云天和陈千户来了,他们……哦,你们一直都在琢磨那些银子的事,后来直接下山看尸体……” 眼见贾川先是去看了看刚才他看过的那一堆脚印,而后起身便要去里长指的地窖方向,老郑头拦住了说:“你还是等高家兄妹来了再说吧,别管下面有啥,只凭你和那几个棒槌……反倒是误事。” 贾川知道老郑头是因为一趟乐安行后,被吓着了,眼下身边又无旁人,只他一个自己人,有这样的担心也属正常。 贾川想了想,首先确实有新脚印,说明有人在找什么,应是这些天都没有找到,他们之前知道消除痕迹,见衙门来人之后,便不再隐藏了,既然之前找了那么多日都没找到,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他的命还是很重要。 其次他觉得地窖下面现下应该没有人,若是有……他们这几人恐怕是活不到明年了,若是没有人,有其它什么都不怕先放放,隔两日再来也是一样的,或许还能抓个正着。 于是,贾川走到里长面前说:“你们这两日莫只想着过年,有事没事的多上来看看,若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尽快去县衙找我,我过两日再来。” 里长惊讶的问:“不,不抓我们?” “你们干啥了?银子都原数交上来了,唯有没能及时报案一条有些欠妥,但庙中人不见了,庙门还关着,你们被吓到了也情有可原,且在发现尸体后,没有因为年根县衙封印便拖着没有报官,只这一条便与之前的相互抵消了,回吧,回去好好过年!” 里长‘扑通’一声跪地,后面的四人也跟着跪地,五人说话便要磕头,贾川赶紧低声呵斥道:“赶紧起来!你们这般做,我反倒不好交代,你们是想跟我回去?” 五人赶忙起身,贾川拍了拍里长说:“你虽有些贪念,但……谁没有呢?关键时刻你能想着村民已是难得,过两日我再来,有机会去你家坐坐。” 里长一边摸着眼泪一边作揖。 老郑头想起高云天曾经跟他闲聊时说过的话:这小子最大的缺点便是心太善。 显然朱高煦和赵光他们不是这么想的,要说这个年谁最惦记贾川,非这二人莫属了。 …… 贾川以为除夕这日上午便可见到高家兄妹和顺子两口子,哪知过了午时还没见人来,他急得出出进进的不知道多少回。 昨日从城外回来,便将带来所剩不多的钞银拿出来让老郑头去买些鸡鸭鱼肉什么的,老郑头愤愤不平,先不说就这点钞银能买啥,就说为啥之前不拿出来,俩人过年就不配吃点肉了? 贾川劝解说不知道要在这里多久,两个人好解决,他想着到时去赵光家直接取些回来便可,留下这点钞银也是为了年后的日子。 老郑头想到之前贾川与赵光之间的赌注,便信了。 可都到了年根的根上,商铺店面鲜有开门的,老郑头本就对这里不熟,免不得空手而归,贾川只得带着老郑头去县衙后面,赵光的后宅转了一圈。 等再回来,俩人的手都不够用。 待除夕这日一早,老郑头便在自己搭建的小厨房里忙乎开了,贾川闻着隐隐飘来的肉香,竟是有些伤感,之前三年像是都在浑浑噩噩之中,稀里糊涂的将年过了,他以为没留下什么印象,可那些人的笑脸还是应景的在他脑子里闪过,而上一世过年的画面却不曾出现…… 很快,他的脑子便被白色衣裙覆盖……今年,他也有期盼和等待的人了,哪怕站在冰天雪地中,贾川也觉着胸膛里暖烘烘的。 老郑头将能炖的都炖了,能炒的还需等人到齐了再炒,可人迟迟没到。 贾川等不及了,已经是站在县衙外的巷子里来回溜达了不知多久,像极了过年等待儿女回家团圆的爹。 “大哥!” 终于,熟悉的,有爆发力的声音传来,贾川顿时觉着浑身血液都醒过神来,快速的上蹿下跳。 高云天和高云朵骑着马,后面跟着一架马车,董圆圆大脑袋探在车窗外,满脸的兴奋。 高云天哎呀了一声说:“你喊他作甚?应让他多走几步,说不准一会儿能摔个够啃屎。” 董圆圆的脑袋从车窗上消失,紧跟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马车上蹦下来,贾川觉着他看到马儿长舒一口气。 “大哥!这里全是好吃的,有炸鱼,炸年糕,肉丸子,炖好的羊肉,还有瓜,生,红枣,枣馍……本来还炖了一只鸡,但实在没有东西装了,我怕回去的时候坏了,便在出门的时候喝了汤,吃了鸡。” 贾川连着说‘好好好’眼神却装作不经意的飘向高云朵。 顺子也从马车上下来,好呵呵的说了什么,贾川根本没听到。 马上的高云朵身姿挺拔如青松,为了御寒她特意在锦袄内多穿了一件细面夹袄,又在外面照了件狐腋裘,下身的麂皮苦塞在羊皮小靴里,最外面穿着一件红色大氅,领口一圈雪貂毛被风吹得簌簌颤动,为防风沙,高云朵在发髻外罩了层薄如蝉翼的皂纱,此时皂纱在风中飘舞,竟是让贾川看出了点仙气。 “你不下马是准备去哪?”高云天下了马,纳闷的看着马上端坐的高云朵问。 高云朵本就冻得有点发红的脸颊立刻又红了几分,她慌忙下马。 贾川心中暗喜,上前拍了一下高云天,问:“车内可有需要拿的东西?” 顺子忙说:“可不少呢!” 贾川看了眼站在衙门口的几名衙役,几人赶紧上前。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衙门,朝贾川住处走去。 赵光收到消息,竟是等在院门口,待看到几人后,赶忙迎了上去,那股子热情仿佛等到多年未见的老友。 贾川懒得看他那一副虚伪面容,快走几步先进了院子,与迎出来的老郑头走了一个对脸。 老郑头见到顺子和董圆圆十分的高兴,介绍着自己都准备了那些吃食,高云朵不乐意的问:“没看见我吗?” 老郑头呵呵一笑说:“你来轮不到我高兴。” 高云朵脸颊又是一红。 赵光的热情被几人忽视,他只能从衙役手中接过一个竹篮,拎了一下,太沉,他又递给了衙役,转身追上高云天,热情的说:“今晚除夕夜,宋县丞这里难做出佳肴,不如都去我那,美酒佳肴管够,再说你们一路辛苦,歇息一下,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命人来叫你们……” 董圆圆急道:“要的就是那股子忙乎,要不然过年还有啥意思?” 高云朵说:“不用理他,咱们自己做。” 老郑头笑道:“你这一身着实不适合做啥,进屋先暖和暖和,等着吃就行。” 老郑头说罢,指挥几名衙役将东西放好,又让董圆圆一一介绍里面都是啥,听说带来不少萝卜,老郑头抱怨道:“真是不嫌沉,这地方虽比不得京城,也不至于连萝卜都带!多带几坛酒比啥不强?就这么几坛怎能够喝?” 董圆圆忙说:“姐姐说了,大哥不怎么喝酒,带了也是放着。” 老郑头哎呀了一声,扭头对顺子说:“你就不知道帮我说说好话?他平日是不喝,我喝呀!” 那边老郑头和顺子,董圆圆讨论着篮子袋子里的物什,这边贾川在送客。 赵光悻悻的离开,但他好像明白点了什么,他之所以没能打听出来宋声是谁的谁,是因为……与宋声有关连的并非朝中的官员。 (本章完) 第132章 舍得 第132章 舍得 赵光觉着那人高马大的锦衣卫与那漂亮的女子面貌上有些许相似之处,想来应是沾亲,甚至是亲兄妹,而与宋声有关的应是那名女子。 赵光觉着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眼下将宋县丞的毛捋顺了像是很难,但可以从那名女子身上下手,女人嘛,送些漂亮的首饰,色好看的锦缎,再说些好听的话哄一哄,这事儿便可办妥。 赵光顿时脚下生风,脑中只剩一个问题:这事儿是让他发妻来做还是让他孙女来呢? …… 除夕夜,几人围坐桌前推杯换盏,一同守岁。 愿望是好的,但未到子时就剩贾川和高云朵还算清醒。 贾川看着高云朵脸颊上的红晕,借着酒劲试探道:“待来日,我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谁稀罕!” 贾川心中暗喜,又道:“你稀不稀罕的我不管,我得给你挣!男人圈子我排老几,你就得在女人圈子排老几。” 贾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上一世听过的,觉得很霸气便脱口而出,上一世是没机会用的,没想到在这一世有用上的时候。 他觉着高云朵听罢,脸只会更红,哪知高云朵没什么反应,淡淡的问:“你能活到那时候?” “什么话!乐安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待汉王落网,再收拾一番,这事儿便翻篇了,还有谁想要我的命?” “伴君如伴虎。” 贾川张了张嘴,他想到朱瞻基好像并不长寿,他不担心朱瞻基活着的时候,按照他的那点历史知识,至少知道朱瞻基算是个好同志,跟着好同志混,只要不过分,结果不会太差,可朱瞻基死了之后呢? 贾川歪着脑袋在混沌的大脑中找寻一代‘战神’朱祁镇的生平,他想看看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的可能性。 高云朵看到贾川神情,以为贾川是听进去了,又说:“我不稀罕高官厚禄,锦衣玉食,我娘说过,高门大户只不过是将女子圈起来的围墙高了些罢了,未见的有小门小户过的舒坦,只要能吃饱肚子,要那么高院墙做甚?” 贾川看向高云朵,高云朵又说:“你拼了性命又如何?眼下不还是在这种地方?功劳再大也要看皇上心情,他眼下觉着你好,你便是惹出天大的篓子,他都会帮你兜着,明日他心情不好,随便谁说了什么,假的也能当成真的收拾你,我外祖就曾说过,嫉恶如仇的想要活的久些,便不要当官。” “我……很随和啊。” “你随和?徐佥事给你的信中说了什么?”高云朵歪头问。 贾川叹了口气,今日高云天带来徐恭的亲笔信,大概意思是查案可以,需要锦衣卫帮忙也可以,但最好是安稳的待到年后下调令,至于献县知县,自会有吏部核查,在其位谋其政,别的事少理,年后,有些事自会有定论,介时皇上必会对贾川封赏,万不可在此时做出僭越之事,何况眼下京城中已开始议论纷纷,往后的路贾川势必逃不开这些纷扰,徐恭最后引用庄子的话: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贾川知道徐恭也算是将他看做自己人了,才会说的如此直白,虽说最后一句他没看懂,但不耽误他理解别的话,他并非御史,只因与知县不睦便生出整治知县的想法来,徐恭就差指着鼻子问他:你算老几? 看完了信,贾川到院中冷静了一下,这与他想得确实出入挺大,可细想想,若是他说谁不好朝廷便查处谁,这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贾川来到这世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幼稚,他觉着自己行了,觉得自己伟大且高尚,理应横着走,这次是整治一名知县,下次呢? 贾川甚至感觉到朱瞻基将他放到这个地方来,并非全然是为了保他性命,或许也是想让他冷静一下,别飘了。 想到吴兵潜伏数年,提心吊胆,愁白了头,也不过是凭着大胖父爱加持,得到封侯的机会,他跑去两三个月便觉着自己可以横着走了,着实有点幼稚。 眼下听到高云朵变相的劝解,贾川苦笑道:“我知道是我手伸的长了,只想着自己痛快了,受不得半点委屈,遇到贪官污吏便想帮着皇上整治一番……好像这世上只我是好人。” 高云朵看了看桌上的剩菜,歪着头说:“我哥进锦衣卫我是不喜的。” 贾川这才想起高家兄妹的爹便是死在诏狱,虽说不是锦衣卫酷刑所致,但总归是死在了锦衣卫管辖之地。 “但哥哥说这样才能帮到你,帮到我……他说的帮才是帮,你说的帮不是帮。” 贾川愣了一下,他不是没听明白,而是没想到高云朵能这般想得明白。 “我娘说,我爹就是一根筋。”高云朵摸着酒杯,垂着头:“当初外祖答应婚事也是觉着我爹一身正气,虽说穷了些,但我外祖有的是银钱,可等我娘嫁过去才知道,日子不止是看贫富,还要看脑子有几根筋,我娘说像我爹这般就一根的,日子如何过都好不了,还连累子女跟着受罪。” 贾川记得高云朵的娘是在她爹去世后没两年便也跟着去了,他之前以为这一对……伉俪情深,可眼下听高云朵的意思,她娘怕是在心中积怨了很多年。 高云朵耸了耸肩说:“外祖在世时说过,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答应将我娘许配给我爹,哥哥的亲事和我的亲事……若非我爹说漏了嘴,怕是都商定好婚期了,我娘才能知道。” “你是说……” “不然,哥哥的亲事怎会说定了没有下聘?我的……我爹还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实则不愿的是我娘,但我娘也知道拦不住的……我都不知道我娘被我爹气病了多少回。” 贾川深吸一口气。 “我哥跟我爹很像,也是一根筋,我娘生前说过这两门亲事全都不能作数,哥哥还据理力争,觉得承诺理应兑现,哪怕是再不情愿,父亲定下了便要遵从,我那时候便想着,若是他敢去谈我的亲事,我便打折他的腿,反正外祖给我们留下很多银钱,不愁吃穿。可他在跟着你做了些事之后,好像是变了很多。” “只能说他与你爹还是不同的。” 高云朵点点头说:“祖父说他最厌烦的便是官场上那些绕弯子的话,他说习武之人要的就是个痛快,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非要说一箩筐没用的废话!娘说我是最像外祖父的,我也讨厌绕弯子,我之前与哥哥说过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贾川小心脏立刻提溜起来。 高云朵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说:“我知你心悦于我,但我要的聘礼不是绸缎沙罗,头面首饰,聘金几何,珠宝如意,也不要活雁,更不会因为是找了谁走完三书六礼,我便觉着脸上有光,我要的是……许我一世安稳,你给的了吗?” 贾川脑子里嗡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原生家庭彻底影响到高云朵的婚姻观,虽说啥事都推给原生家庭,贾川是不赞成的,但显然高云朵是受到了影响。 高云朵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说:“你不需要这么快答复我,想清楚了再跟我说,我困了,先睡了。” …… 本来是说好一起守岁的,结果子时到了,却只有贾川一人还清醒着。 高云天他们是累了,再喝点酒,也就撑不住了,而老郑头是看到了美酒,都不需要别人劝酒,自己就能把自己喝醉了。 高云朵也早就困了吧,只不过看到众人都撑不住了,她觉着这是个机会,便硬撑了下来,将话讲明白了。 外面隐约传来了爆竹声,贾川轻轻打开院门,走到院中。 喝了些酒,冷风都要绕着走。 贾川抬头看了看天,星光点点,月光如水。 他记得高云天跟他说这个年,北京城,南京城都会很热闹,会放盒子,皇上虽说了要节俭,但这是皇上登基后的首个春节,自然要热闹些,除夕夜爆竹达旦是肯定的。 可爆竹这东西,也只有皇家和有钱人家能放放,像献县这种地方,能放得起爆竹的不多,所以贾川听到的也是零零散散的动静。 他站在院中,一呼一吸间白雾相随。 上一世恋爱他算是谈过,可论经验算不得有。 这一世,在黄芦岭的时候他对婚姻这东西没有过任何奢望,属于是混吃等死,说到底是自己对自己下不去狠手,只能凑合活着。 现在回头看,遇到了朱瞻基之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向前走,他好像没有说‘不’的权利,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路走来也只能是见招拆招,甚至几次在生死边缘游荡,莫说是安稳,安全他都做不到。 上初中的时候他疯狂喜欢读武侠小说,那时候他总觉着那些大侠出门便遇美女,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之前没见过女人? 如今他竟是也是这般遭遇,离开了黄芦岭便遇到了高云朵,他觉着是命运的安排,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爱情这东西在上一世都是奢侈品,在这里便更难实现了,贾川觉着高云朵的长相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性格爽利也是他喜欢的类型,心生好感再正常不过了,有这样感情基础的婚姻在这一世已算是不错了,总好过忽有一日朱瞻基给他安排一个,而后俩人面都没见过便洞房了…… 之前贾川还暗自窃喜过,这一路上高云朵在保护他这方面还是很上心的,尤其是去庄子这事儿,表现出了为爱牺牲的勇敢,贾川以为他已成功捕获芳心,婚姻的事手拿把掐了,还想着趁过年,跟高云天将婚事定下来,等朱高煦的事解决了,皇上封赏他的时候,他也好要个赐婚,他还想在北京二环里要个大宅子,他想给足高云朵颜面,让高云朵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但,人家不稀罕这些,她只想要安稳,偏这个贾川暂时给不了。 贾川不信朱瞻基之后会将他调去哪个州县衙门安安稳稳的做个什么官,他太年轻了。 贾川叹了口气,安稳的日子?要不等能回京了,好好求求朱瞻基?吃软饭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干,软饭硬吃有几种方式,像他这样为了婚姻将仕途都搭进去了,吃起来一定是硬气的。 可朱瞻基会放他离开吗? 贾川深吸一口气,他细想想觉着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勇于放弃所有封赏和官爵,或许朱瞻基巴不得他离开,他觉着朱瞻基一定会在封赏他这件事上费脑子,多了少了都不合适,谁让他年轻呢? 他愿意离开,这个难题也就自行解决了。 眼下不是他想清楚,而是需要回京后与朱瞻基说清楚,贾川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放弃的,说到底如此拼命也是为了那几两碎银,为了将来不随意被人拿捏,若是家中有矿,何必冒险求生? 这个道理,贾川懂。 以前没机会,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有机会,只要能做到‘舍得’……贾川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回屋睡觉了。 …… 转日一早,赵光的孙女跑来了。 这个孙女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普通,身材也有些圆润,几句话便与董圆圆熟了,等贾川起身,赵光孙女已几次出入,带来了不少金银首饰和漂亮的绸缎。 高云朵进进出出的只当做没看到,董圆圆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在放光,但她就是不肯收,任赵光孙女说什么,她都是摇头,直到看到贾川出来,她才期盼的看着贾川问:“大哥,我能收吗?” “为何送?”贾川揉揉眼睛问。 “她说她有的是。” “那就收!” 董圆圆立刻像孩子一般开心得蹦了起来,顺子在一旁轻声说:“轻点!这次收了,下次也得问,哪怕只是一两银子,也得问。” “我知道!下次也没人送呀,这是婷婷与我交好,若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收的。” 赵婷婷看着也很开心,因着急回去邀功,说了句只董圆圆信的客套话后,便急急的走了。 (本章完) 第133章 撞见 第133章 撞见 贾川皱眉看着在他眼前晃动的房门,问:“这般年纪随意出入外男住处……传出去不好听吧?” 顺子耸耸肩说:“估摸着那知县也是觉着没别的法子了。” 董圆圆开心的摆弄着桌上摆放的首饰,嘟囔道:“这个给娘戴,这个给将来的弟妹,这个娘一定喜欢,还有这个……” 贾川问:“你不给自己留几样?” 董圆圆摇头说:“我长得不好看,戴了也是白戴。” 顺子忙说:“谁说的,要我说那几样看着厚重的都留下,将来给孩子做嫁妆也是好的。” 董圆圆像是突然想起来:“对啊,除了娘,我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呢。” 贾川笑着摇头出了屋子,董圆圆从没在心里怨恨过她娘,有了好东西必定会想着家里人,顺子和董圆圆不知是谁更幸运一些。 出了门冷风一吹,贾川才想起来赵光要送也得送高云朵呀,怎会送董圆圆? 偏这时贾川看到高云朵从小厨房里端着一盘蒸饼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贾川一想,那孙女或许想与高云朵亲近,也得能亲近才行。 …… 几人用早饭的时候,贾川说了说案情和自己的想法,他想歇两日后再去一趟村中小庙,那个地窖确实蹊跷,或许与案情有关,他怕夜长梦多。 高云朵问:“你很累吗?还要歇两日。” 贾川说:“我是怕你们累。” 董圆圆忙咽下口中的蒸饼摇头说:“不累!” 高云天说:“今日本就无事可做,不如就走一趟。” 老郑头说:“这案子一日查不明,你便会放在心上一日,赶紧查吧,只要赶在天黑前回来,有工夫做饭就行,还有不少好吃的呢。” “有酒有肉的,咱们只要在一起便是过年。”高云天说。 老郑头忙说:“平日里哪有机会这般喝酒,还是过年好。” 顺子说:“与之前的日子比,现下可不就是日日过年嘛。” 董圆圆重重点头说:“我都胖了。” …… 正旦这日贾川便要接续查案,这让赵光着实没有想到。 他赶紧追到县衙门口,正赶上贾川他们都上了马,贾川和老郑头骑的马是县衙的,衙役们准备马匹的时候,赵光得了消息。 赵光跑到县衙门口气喘吁吁,扯着脖子问:“宋县丞带几名衙役跟着吧,也好给你们带路,护你们周全。” 贾川扭头问老郑头:“你记得路吧?” 老郑头说:“我以为你记得。” 贾川叹了口气转头对赵光说:“找个带路吧,有劳赵知县了。” 门口衙役纷纷后退。 高云天纳闷的看着贾川,本想说他记得路,随即一想有人带路,未尝不是好事,便没有吭声。 …… 莫说赵光诧异贾川此举,里长见到贾川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了,几辈子加一起也遇不上如此勤奋的官员啊。 贾川带了些吃食,递给里长说:“不是给你的,给那个孩子生病的人家,过年了,给孩子打打牙祭。” 里长只知点头,贾川扭头带人去了小庙。 里长反应过来见吃食转身递给身后的村民,追了上去解释道:“今日是正旦,我便没有安排人守着庙。” 贾川‘哦’了一声说:“无妨,我也只是上去看看地窖。” 里长说: “我昨日琢磨了良久,那小庙虽说就在村中,可两个老和尚甚少与村中人走动,之前的僧人也是一样,村民平日里也只是帮着担担水,偶尔送些粗粮,他们从未下山讨要过,宋县丞那日问过,这二人平日里如何过活?就好似这般天气,他们如何避寒?我从未想过,反正他们一年年的活的挺好,怎就来了两个老道便死了呢?” 贾川扭脸看向里长,追问:“可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想不明白啊,那日命人去报官,我们无论如何想不到县衙会来人,情急之下,只能让蔡老二先上山布置,就是宋县丞看到的,桌上摆了四碗水和那个包袱,后来我问过蔡老二,他说他去厨房内取冰,本以为水缸会冻得结实,哪知凿了几下便渗出水来……” 贾川站住脚,皱眉道:“就是说有人来过,还曾烧过火,才使得厨房内的水缸没有冻结实,高云天!速速进庙看看庙内可有人。” 高云天即刻跑了起来,高云朵没用贾川开口,自动跟了上去。 贾川也加快脚步,董圆圆和里长紧跟左右,顺子和老郑头呼哧带喘的跟着,老郑头低声跟顺子说:“我觉着,咱俩,就不该来。” 顺子说:“我不该来,你,万一有死尸,你有用。” “他比我强,我就多余来,咱俩,应该在屋里烫壶酒……” 老郑头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衙役,他回头看了看,衙役呲着牙喘的比他还厉害。 “你们就是,太缺历练,等回去,我给你点,好酒。” 衙役呲着牙问:“他们为何这般匆忙?” “应是担心庙里,有人。”顺子答。 “怎可能!这日子口,也就宋县丞会出门。” 衙役话音刚落,突然从小庙方向传出呼喊声:“圆圆!护好贾川!” 董圆圆即刻想要拉着贾川下山,贾川忙说:“让你护好我,没让你带我跑,我不进去,他们抓到人知道如何处置?” 这时候的贾川还是不急不缓,在他看来,能让高家兄妹束手无策的,也就是朱高煦庄子里的那几个,在贾川看来,放眼武林,高家兄妹能进前二十,怎就这么寸又遇到几个排名靠前的?不可能! 也就是抬腿迈过门槛的一瞬间,贾川反应过来了,刚才喊话的是高云朵不是高云天,若非开不了口,理应是高云天喊话才对。 既然高云天一直没有出声,便是出不了声! 贾川想到此处,进了庙门便朝后面地窖入口跑去,边跑还边指挥:“顺子,老郑头,带着里长衙役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着!” 顺子刚到庙门便听到这句,嘟囔道:“都这时候了,还要考虑的这么全面。” 老郑头忙说:“他着急时说出来的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 顺子插着腰点头说:“他的意思是找个无惊无险的地方,至少别被人捉了去,里长!下山!” 里长是听话的,衙役更听话,四人着急忙慌的下了山。 …… 董圆圆一直紧跟贾川,她听到顺子那句下山后,全副精力便都放在贾川身上了。 很快,董圆圆便跟着贾川跑到主殿后面,高云天正与三名道士打扮的人打在一处,董圆圆没等贾川开口说什么,脚下根本没停便朝一人撞去。 那人是听到动静的,他也想回头看看啥情况,奈何高云天的铁尺不给他机会,他正想着向左前方迈两步,人便飞了出去。 两名同伙心中俱是一惊,可高云天不惊啊,董圆圆来了,这只是见面礼。 三人围攻,高云天勉强应对,确实难以分出精力喊点啥,但此刻少了一人,剩下的二人又都慌了一下神,等一人想到用手中的剑刺向地上翻滚的董圆圆时,铁尺无情的拍在他的肩膀,那人手中一顿,哀嚎了一声,董圆圆已经滚到被扔出去那人身边,只见她麻利起身的同时,将那人拎起来再次扔了出去,这次是扔向院墙…… 同时,高云天铁尺雨露均沾般打在那二人身上。 贾川看着眼前的一幕,松了口气,但也焦急的看向院墙外,问:“朵朵追的那人,是不是比这三个厉害?” “不知,我们进来他正翻墙,等我收拾了这三个便去帮她。” …… 小庙外,北风卷地。 高云朵举剑拦在一名老道身前,老道发髻已有些松散,白的几缕长发随风摇曳着,臃肿的道袍脏兮兮的已看不出颜色,冻得通红的脸满满的怒意。 “让开!我不杀女流之辈。” 高云朵冷笑,左手一抖大氅系带,猩红披风如一片红云飘落雪地之上,露出一身劲装。 “莫以为,女子好欺!” “大过年的,何苦送命?你若是死了,刚刚拿铁尺的男人是你夫君?他该如何过活?” “你如此拖延时间,是觉着我哥打不过那三人,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救你?你有耳朵呀,没听到庙外我们还有人?” 老道心内一惊,他确实是想着庙里的人腾出手来救他,可今日是正旦,怎会有这么多人到小庙来?他们算准了今日白天出没也不会被人看到,他盯着高云朵看,像是想看清楚高云朵的话是真是假。 高云朵笑了笑,抖了抖手中的剑问:“你是没本事,还是……不方便动手?” 话音刚落,高云朵足尖在雪地上轻点,身形如燕回旋,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老道连连后退,眼看高云朵到了身前,老道突然抬起一只手,一支袖箭带着破空的低鸣直奔高云朵面门,高云朵强行扭动身形,袖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老道以为此时是逃跑的绝佳时机,来不及看看对手落地后的状态,放箭之后撒丫子就跑,可这种小插曲对高云朵来说也只是一落一起的事。 老道没跑两步,便感觉到身后寒意,他只得长刀出鞘,回身挑开高云朵的剑继续朝山下跑,可也就是回身这一下,他的刀与高云朵的剑两刃相击,他是将高云朵的剑挑开了,但高云朵带着内力的一剑不仅让他觉着虎口发麻,浑身也跟着震了震。 这可不是他想经历的,明知道这一下后那姑娘还会再来,老道却只能下意识的向山下跑。 雪地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老道眯着眼睛,余光见到人影飞跃到他身前,他站住脚一看,不是那俏丽的姑娘是谁? “你跑不掉的。” 这是个男声,且是从身后传来,老道下意识转头一看,不是刚刚那名高大壮汉是谁? 也就是一转头的工夫,高云朵的剑刺中了老道的左肩。 老道也是够狠,侧身忍痛挣脱剑尖,同时举刀挡住高云朵的下一剑,这时高云天的铁尺到了…… “你说你有机会直接送走他,为何偏只刺中肩膀?”高云天喘着粗气问。 “你看看他身上还有地方让我刺吗?” 刚刚高云天飞身从老道身后给了他一铁尺,因院中有活口,高云天便没有手下留情,铁尺正中老道后脑,老道再无生还的机会,此时倒地后的鲜血正慢慢渲染着冰雪。 高云天用铁尺杵了杵老道身上,胸前肚子连大腿都是硬邦邦的。 这时贾川跑来了,他没办法像高云天一样直接翻过院墙,只能让董圆圆看住那三名伤重的活口,自己从庙门绕过来。 “他身上有东西。”高云天扭头说。 贾川捡起雪地上高云朵的大氅,递给高云朵说:“穿上!”而后才看向高云天说:“有东西你倒是看一下呀。” 高云朵接过大氅低头披上,高云天刚蹲下便吼道:“金子!土块?” 老道身上用绑绳困了数个长短大小不一的袋子,袋子里是成条的金子,而有几个袋子里是土块。 贾川眯着眼睛看了看,说:“尽数带走,装土块的也带,跟我去地窖看看。” …… 地窖入口的木板这时候被仍在一旁。 里长他们之前确实打开过地窖,但也仅限在入口处向内张望,没有看到人影便作罢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地窖大小与他之前所见是否相同。 此刻贾川蹲在地窖中,凭借高云天点燃的一根木柴便已看出地窖四周应是都被拓宽了,其中一面凹进去一大块,里面放着一个半打开的木箱,箱子用木块顶住,里面是一箱子的金子。 凹进去那一面的对面有个小土堆,应是没来得及带走的废土,旁边是一个瓦罐,里面是水,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冰,旁边是高云天和高云朵从庙外那人身上带回来的数袋金子,也堆放在这里。 贾川脑补这些人为了防止土渣泄露,在这里先将土渣做成土块装进袋子里,那鞋底的泥土如何处理?莫不是戴着鞋套?上去后坐在入口处先摘掉? 这般细致吗? (本章完) 第134章 下次就好了 第134章 下次就好了 三人刚刚下来之前,贾川还仔细看了看入口四周,四周被踩得有些滑,已没有雪迹可寻,全是结结实实的冰坨子,这要多少人踩?若是坐出来的呢?又是踩又是坐……可入口盖着一张木板,木板上的雪与院墙下的一般雪白,且贾川之前虽未勘察这边,但看还是看过的,没有发现异样,那日老郑头与衙役还曾找错了入口,可见这地方也被动过手脚,做过掩饰的工作。 这个入口离后面院墙很近,贾川还问了下高云天是否能从入口处直接飞出去? 高云天试了试,需要朝院墙多走上两步,便可一跃而出,当然普通人得爬墙。 这便是贾川没能更早发现此处的原因之一,也是整个后院院墙上的积雪全部被清理干净的原因。 那些道士需要频繁出入此处,只一处干干净净太过突兀,且走的多了,自然便会留下痕迹,可之前他没有发现这些痕迹,除了自己没有仔细勘察现场之外,那些人之前每次离开时都会用雪盖住他们留下的痕迹,只是这两日过年,他们觉着不会有人来,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 贾川想到之前看到的装土块的袋子,贾川挠头,这些人这般细致吗?这个地窖应是挖出不少土,除了还留在地窖中的,他们这般带出需要多少人?走多少趟?之前那些日子他们怕是都在带土块,这个箱子应是刚挖出来的…… 贾川站起身,严肃的看向身旁的高家兄妹说:“能装多少装多好,带出去先藏好,高云天!你即刻回北京城告知徐佥事……跟徐佥事说这事儿必须要通知刘指挥使,再面见皇上,说明此处理应还有更多金银,呃,你先去衙门里让赵光将所有能找来的衙役都叫来,我需要守在这里,那些道士的帮手可不少,万一一会儿寻来……” 高云天和高云朵还在惊讶贾川的第一句话,能装多少装多少是多少? 高云天打断贾川问:“我要回京,如何装?装哪?藏哪?” 高云朵说:“若是如你所说这墙里还有,每个箱子装了多少是不是都差不多?拿走了岂不是一眼便会被人看出来?” 贾川笑了笑说:“我不拿,别人也会以为我拿了,我拿了,别人才好拿,这些袋子都是从那道士身上找到的,鬼知道他们已经带走了多少,再说,就算我不拿,皇上收到的与这里有的,也对不上,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拿?别管将来去哪,咱们都需要银钱,至少眼下便要张罗着给圆圆和顺子买个宅子,他俩年后也该成亲了。” 高云天着急的说:“哎呀,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装哪?” 高云天摸了摸自己的腰身。 贾川想了想说:“这事儿你就先别管了,赶紧回京,越早回来越好!我眼下不知这伙人究竟有多少人,只凭朵朵和圆圆还有衙役们是否能撑得到你带人回来……” 高云天将手中那根快烧完的木棍递给妹妹,没等贾川说完,人便消失了。 “内个,我昨晚好好想了想……”贾川话锋一转,刚想趁着没人说一句,被高云朵直接打断。 “先出去换根木柴,圆圆身上应该能装一些,我有大氅,也可多装些,只是……你确定来日不会有事?” 贾川想了想措辞,说:“若是来日我会出事,今日装不装都会出事,若是我来日不会有事,我现下整箱留下也不会有事,有事没事与它……”贾川指了指箱子:“无关!” 高云朵点点头说:“也对,虽说贪了些,但并没有腐,外祖那些银钱……他跟我说过也是他们一些兵士发现了一个山洞……他还说军中那些当官的才真的有钱呢,若非有这些外财,百姓可就遭殃了,他还说这些银钱不知是谁的,用着也不闹心,所以他早早便已伤病为由回了老家,他说真说当了官,再想要良心可就难了。” 高云朵说罢俏皮的朝贾川笑了笑。 贾川恍惚了一下。 …… 高云朵和董圆圆将三名活口放到一间庵房中,贾川想着问问,而高云朵带着董圆圆去了地窖。 贾川絮絮叨叨的问了很久,三个人嘴都没张。 高云朵和董圆圆上来后,在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二人坐在火堆旁取暖。 董圆圆比之前更‘胖’了,她紧张的坐在火堆旁一动不敢动,等顺子跟里长他们上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出董圆圆不对。 顺子坐到董圆圆身旁低声问了句:“可是刚才吓到了?” 董圆圆僵硬的摇头,看了眼坐在身旁,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高云朵。 顺子皱眉低声问:“到底咋了?” “这么,这么明显吗?”董圆圆紧张的问。 顺子看了看周围,贾川正在跟里长说着什么,老郑头和衙役坐在高云朵对面烤火。 “别人不注意你自然暂时不会知道,但你总要跟我说到底咋了?” 董圆圆凑到顺子耳边低声介绍了一下自己身上现在有啥,顺子惊得差点喊出声了,然后与董圆圆一样浑身僵硬的坐到火堆旁。 老郑头是不太注意董圆圆,但还是看了顺子好几眼,而后俩人走到墙边小声嘀咕起来。 贾川跟里长说了说眼下形势,案情究竟如何他还没来得及琢磨,但是现下已知道的是,那些道士原本是一伙的,他们应是知道了这座小庙中藏了些东西,才找上门来,东西就在地窖中,眼下已派人回京了,很快京中便会派人来,但等待的过程要确保这个地方安全。 里长基本是听蒙了。 贾川又严肃的说:“晚些时候县衙会有不少衙役来……” 贾川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扭头对那名衙役招了招手说:“你来。” 衙役跑到贾川身前,贾川说:“你即刻回衙门告知县尊,就说是我说的,这两日人吃马喂的不能让村民担负,让他准备好吃食让来的衙役带来,告诉他,只要小庙的事办好了,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且少不得他的功劳。照原话说。” 那衙役听得连连点头,贾川让他复述了一遍才让他离开。 里长这时候多少淡定了些,想到贾川体恤,不由得感动的深深一揖。 这事儿别管大小,衙门里的人来了,若是强硬的要他去准备吃食,他也不能说不,吃的差了怕是还要挨骂,过年全村准备的吃食就算全都便宜这些人了,那也未必够。 贾川忙说:“你无需这般,一会儿衙役们到了,我看看人数,若是少了,你还得帮我找些村民在山下帮手巡逻才行,如何也要撑到初三,我算着初三京中的人肯定便到了,你放心,你们那点事,不叫事,你去嘱咐那几人,莫再提起便是了。” 里长连连点头,而后问:“晚上这么多人要如何安置?” “轮岗,到时你还要说动一些人家能借住,至少暖和些,可这小庙离不开人,我们几个会一直在这里。” “我这就去安排。” 里长刚走几步,又被贾川叫住:“内个,有孩子生病的那户人家,你莫去打扰,若是银钱不够,你便去县衙找我,莫要再做傻事。” 里长又是深深一揖,而后跑出庙门。 贾川长出一口气,转头一看,便知道顺子和老郑头都知道了。 “这还没到晚上呢,便都冻成石头了?一个个的,能不能有点出息!”贾川说完,发愁的摇了摇头,走过去坐在高云朵身旁。 “你不用这么端着,随意一些,等高云天和陈默带人来了,你们和圆圆啥都不用说,直接走,一会儿衙役过来肯定有马车,我提前都安排好,到时你们俩直接上车先回去……” “若是今晚真有人来抢……我这一身怕是打不动。”高云朵低声说。 董圆圆重重点头说:“大哥,太重了!” “谁让你拿那么多!”贾川皱眉说。 老郑头低声问:“用不用我和顺子再下去装点?” “拉倒吧,半箱没了,再贪财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贾川不耐烦的说。 顺子抬头看了看四周,眼下就他们几个,这才低声问道:“刚刚朵朵说得对啊,真要是有人来抢,就她俩能打,还不大能动,不如都装到我和老郑头身上。” “圆圆一人身上的,你俩都装不下……但,分点也行,朵朵身上的是之前道士想带走的,已经装入袋中了,还算好带,圆圆身上的就是愣装的,我都怕她一起身,叮咣的掉一地。” 董圆圆赶紧摇头说:“不能!我宁可肉掉了,也不会让它们掉了。” 老郑头瞪大眼睛问:“说了半天,真来坏人了,谁打?” 几人安静了片刻,高云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扭头看向贾川说: “你还说我们几个没出息,你不是一样?既然你笃定来人是陈大哥和我哥,别管带多少锦衣卫来,也无人能拦住我和圆圆,我们便先将身上的这些取下来,分几个袋子藏好,等他们来了,我们俩找机会再将这些装身上,下山上车便是了。” 贾川一想也是,别管谁来,以现在他在皇上面前的脸面,他想放行的人谁能拦着?他安慰自己,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总会有些慌张,下次就好了。 …… 高云朵和董圆圆去了一处庵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松的出来,她们前脚出来,里长后脚带着几人就迈进了庙门。 贾川起身迎了过去。 里长笑呵呵的说:“想着你们没用午饭,便弄了些蒸饼,枣馍,热乎的,还有一些米粥,赶紧吃一口。” 那边老郑头和顺子几乎同时低声问:“藏好了?” 董圆圆得意的点头说:“老和尚有闲置的僧袍,我将好东西放在正中间然后系了一个死扣,藏好了。” 高云朵低声说:“这间庵房是我跟圆圆的,就我们两个女子,谁也别想进去。” 老郑头一听,起身就朝厨房跑,紧跟着抱着一堆柴火出来,口中说:“咱们就在庵房门口再点一个火堆,两个妹子住这里,咱们得守着,一会儿可是要来很多衙役的。” 顺子一听,赶紧起身也去抱来一些。 里长看着几人抱柴火,在庵房门口点燃了火堆,想了又想,低声跟贾川说:“其实这种事,还是让两位姑娘回去的好,或者住到村民家中,我找个家里有女娃的……” 贾川笑着摆了摆手说:“咱们这些男的加一起也打不过她们俩,我将衙役叫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真说有人来,还得靠她俩,另一间庵房里有她们留下的三个活口,她俩不能离开这里,所以……” “明白,明白!赶紧用些吃食。” 贾川转头对顺子和老郑头说:“你俩赶紧吃,吃完给庵房中那三个加点柴,喂上几口粥” …… 赵光亲自带着十几名衙役和一车吃食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 要说贾川首次贪污这么大一笔钱财,还是分外紧张的,道理他明白,就像见过猪跑一样,但想要装成吃过猪肉还是有点难,细节上便可看出他的沉稳是装出来的。 高云天回京本就是件很着急的事,贾川还要让他先回一趟县衙,不然,高云天无需进城,直接便可回京,可节省不少时间,如此折腾只因贾川忘了还有一名衙役跟着,何须高云天跑这一趟? 赵光在见过高云天后,敏锐的感受到这件事的结果可能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只从高云天的匆忙中便可感受到。 赵光有片刻后悔当初不是亲自去查这个案子,能让锦衣卫这般着急的,必定是个大功劳,可越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赵光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宋声本就与他有些仇怨,若是因此事得了封赏嘉奖,整治他岂不是更方便? 这一刻,赵光忘了高云天说的:“多找衙役,看好小庙,最迟后日,锦衣卫必定会来。” 他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拖一拖宋县丞的后腿,至于小庙中到底发现了什么?高云天自然不会跟他说,他脑子里也没有琢磨这件事的空间,只是觉着此案关系重大且已经有所突破。 天大的功劳马上就要砸到宋县丞头上了。 好在紧要关头,那名衙役回来了。 (本章完) 第135章 戏弄 第135章 戏弄 衙役是自己人,赵光问的也详细,衙役把自己经历的一字不差的说了,贾川让他说的也没有任何遗漏。 赵光听明白了,他知道小庙中死的那四个人必定是因为点啥,且小庙中有让人惦记的东西,今日是正旦,那些人以为衙门不会有人去,便在今日去了小庙…… 这是功劳啊!若庙中之物很重要,便是天大的功劳!显然,很重要,不然那个锦衣卫怎会如此着急,甚至有些惊慌。 宋县丞怎么说的来着? 赵光又问了一遍衙役,衙役学着贾川的口气说:“若是将小庙的事办好,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且功劳少不了。” 赵光登时眼睛放光:“速速将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的衙役全部找来,就说这个月加钱,赵忠!你速去后宅将能带的吃食全部带上,你估摸一下……要够二三十人吃两日的,若是不够,半个时辰内买来装车!” 赵光那么多年的的县领导不是白干的,他快速安排完所有事后,急急回到后宅更衣,他需要多穿些。 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那衙役见县尊也要跟着,便讨好的上前说:“县尊何必亲往,那地方冷的很,有事交代给小的就是了。” 赵光哼了一声说:“他说既往不咎,还说有功劳,我就信了?这事儿只要我也在,等京中来人之后,他便不能独揽功劳,想用过之后再不认账,门都没有!” 衙役听懂了,县尊是怕县丞不兑现承诺,这俩人斗了可有些日子了,谁赢谁输……现下看应是县尊输,县丞与那锦衣卫看着可是相当熟络。 衙役听罢赵光的话规规矩矩的退了下来,赵光上了他那驾马车。 二十多名衙役听说加钱都来了,这时候围着知情的衙役问东问西,县衙现有的驴和马都用上了也不够,赵光便命他们一部分人骑驴,一部分人步行,半路上换一换。 如此一来,待马车和骑马的人到了村中,天色已暗。 赵光的这个速度,贾川还是很满意的,他收到消息拉着老郑头快步下了山,山下里长指挥村民正在搬运那车吃食,里长安排放到离着小庙近的农户家中,在这里做得后的吃食,送到山上可能还是热乎的。 赵光见宋县丞亲自迎到山下,很是欣慰,觉着这是宋声在给他台阶下,他在来的路上还在心疼今日送出去的那些首饰和绸缎,早知有这么一出,何必忍痛割肉一般的送出去那些东西,尤其是赶去京城送礼的,更是白白没了那么多银子。 这一路上赵光的心情可说是五味杂陈,到了山下一下车被冷风吹了几个来回之后,心情更糟,他觉着自己一把年纪了,若非…… 这时贾川来了。 赵光顿时觉着心里暖呵呵的,之前他怎就没发现宋县丞长得很是英俊呢? “劳烦县尊将车中可取暖的物件交给我,山上有两名女子,呃,不瞒县尊,若是有人来犯,全指望她们俩了,所以别人可轮番下山休息,她俩不能下,而山上只靠火堆难抵寒风。” 赵光张着嘴想问‘给她们了,我用啥?’ 可贾川并非与赵光商量,直接让老郑头上车自己拿了了。 赵光抬手想阻拦,被贾川拉住,说:“眼下形势严峻,一会儿需要众衙役排个班,十人一岗吧,就在山下举着火把巡逻便可,整出点动静来,声势要做足,若是能让那伙人知道怕了而不敢来是最好的,但山顶十分危险,那些人功夫都不差,今日打了一架,哎呀,若非我身边的人本事了得,县尊现下见到的便是我的尸骨了。” 赵光非三岁小儿,怎会轻易相信,便说要上去看看,贾川劝了又劝,上面风大,寒冷,渗人……贾川越劝,赵光越要上去。 老郑头这时抱着一个汤婆子,拎着一个温热的小炉子,身上披着两件盖腿的锦被下了车,他听着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摇头,贾川明显在算计赵光,可赵光若是不配合,贾川也算计不成啊。 老郑头知道高云天和陈默之前那一趟回京后,未能给贾川找到出气的路,贾川还因此郁闷了半日,是贾川的功劳无用?还是锦衣卫管不了吏部的事? 莫说是贾川,老郑头也很气恼赵光,只不过一辈子忍气吞声遭白眼的都过来了,老郑头很容易便自洽了,他主要也是替贾川委屈。 当官的不都是相互帮忙吗?贾川认识的可都是大官,怎就没人帮他呢? 没人帮,贾川只能自己出手了。 …… 赵光着急上山一探究竟,他现下还不是完全的相信贾川所言,白天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来人是不是真的冲着庙中的什么来的?是不是真的身手了得?庙中究竟有何物竟是能引那些人如此劳心费力的? 这些事情他必须亲眼见见,不然等京中来人,一问三不知,莫说是功劳,宋县丞稍微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他便是张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尤其是这座庙可是在这村中上百年了,一直安安静静的,怎的在他任上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至于宋县丞那些承诺,赵光在心里‘呸’了一声,他又不是毛头小子,好歹为官几十年了,还看不懂这是缓兵之计?要想让宋县丞对自己无可奈何,只能让自己参与到这次的案件中来,介时他与宋县丞只能穿一条裤子,才是真正的过了这一关。 贾川帮老郑头拎着小炉,赵光带着几名衙役一同上了山。 进了小庙,贾川将小炉交给顺子,带着赵光先去看了看庵房内伤重的三名道士。 衙役举着火把,赵光蹲下身子还问了问,三人都是闭口不言。 赵光起身说:“理应将他们送到县衙看管,待伤势好些了便可用刑审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想到他们的人有可能会再来,能用的衙役也需被调来此处,若是将这三人送去县衙,县衙空虚,只凭狱卒……那伙人人数可不少。” “先放这儿吧!”赵光说罢转身出了庵房:“你带我去看看这庙中到底是何物竟是惹来这般大的麻烦。” “县尊先别急,庙外有个好东西。” 贾川说罢,接过衙役火把,带着赵光出了庙门,还转头用眼神制止了跟来的衙役,若是放在之前,贾川这个眼神只会被衙役无视,可现下他们知道县衙里谁才是真的老大,自是乖乖的停下了脚步,留在了庙内,董圆圆却是大步跟了出来。 赵光以为贾川口中的庙外指的是庙门口,他出来便四处观瞧。 贾川举着火把前面带路,说:“县尊确实需要看一下,要不然京中来人问起,县尊不知实情,难免惹些麻烦。” 赵光心中冷哼,待见到拐弯了,才想起来回头看了一下,只见一个胖丫头在后面,他惊愕的问:“人呢?” 贾川忙说:“还是不要那么多人看到的好,大过年的。” 赵光不太明白贾川的意思,还以为真是什么好东西,看到的人多,嘴自然便会杂,便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前行。 又拐了一个弯,赵光顺着贾川走的方向向前望去,隐隐约约中看到前方雪地上有一物,又走了数步,贾川临近了便站住不动了,说:“县尊可上前看仔细,莫觉着我诓骗了你。” 此时赵光已看出来是具尸体,他不敢往前走,站在原处问:“你,你,他是谁?” “我说是谁,县尊便信了?万一京中人问起,县尊照我说的说了,实则实情并非如此,到那时县尊再说是我说的,恐怕是没用了,我只需一句话:尸体便摆在这,县尊怎就不知来看看?是怕冷吗?县尊官威好大啊。” 赵光感觉自己被架在那里了,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就是一具死尸,县尊平时断案总会见过,有什么……” “你早便想好了算计我!之前让衙役捎话,不过是为了那些衙役,你知道你找不来……” 贾川摆了摆手说:“我说了只要衙役安排到位,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没毛病啊,现在说的是眼下这个案子,我不让你上来,你不听偏要上来亲眼看看,是我算计你还是你怕我算计?上来了,你倒是看呀!” “你可敢仔细说说那尸体,因何而死?” “被锦衣卫的人一铁尺拍死的,看装束是个道士,且现下道袍是敞开的。” “为何敞开?” 贾川耸了耸肩说:“你自己看呀,我长篇大论的说了案情,你又不信,我何苦费劲?” 一阵冷风路过,赵光忍不住一激灵。 “你不看是吧,那咱们回吧。” 贾川说罢举着火把往回走,赵光赶紧拦住,说:“你与我一同过去。” 贾川顺势将火把塞到赵光手中,说:“我没工夫,你爱看不看!” “那我回去叫衙役陪我过来。” “你随便,提醒你一句,这人是锦衣卫打死的,临走时他还嘱咐莫要乱动,若是他们回来发现何处不对,你自己解释。” 董圆圆一直跟在贾川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此时突然喊了一句:“高大哥打死他之后说放这别动,我们都没敢动。” 赵光气急,举着火把停下脚步怒斥道:“若是你不在身边我过去了,待锦衣卫回来……他们与你关系好,你诓骗他们说我动了……” “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我想收拾你,需要这么费劲吗?你要么扭头回去,待京中来人问起案情,你就实话实说,光想着一家子团圆了,没把这山上的案子当回事,要么你就向前走两步……这地方这么冷,你到底看不看?” “看!你陪我过去。” “走!” 赵光太过紧张,以至于忘了火把在自己手中,待走到尸体近处,他下意识的将火把探到尸体近前头部的位置,刚看清那个被高云天铁尺拍碎的脑袋,黑红透白的背景下一张惨白扭曲的头颅……贾川突然惊叫了一声,赵光直接扔掉火把,连滚带爬的退了好几米远,连不远处的董圆圆都吓了一激灵。 火把躺在雪地上,慢慢的收了火焰,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贾川埋怨道:“你怎将火把扔了?” “你,你叫什么!” 贾川走向赵光用渗人的声音说:“我刚好像看他动了一下。” 赵光还坐在雪地上,屁股已然是湿了,湿了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 赵光被贾川搀扶着朝庙门走去,董圆圆嫌他有味不肯上前,贾川只能亲力亲为,边走边劝:“别满脑子都是别人算计你,你看了这么多了,我可有一句是诓骗你的?这么大岁数了,又是惊又是吓还这么冷,你这身体扛的住吗?京中来人至少也得是后日,你说你大晚上的来干啥?” 最后这句倒是给赵光提了个醒,他马上反应过来时自己操之过急了,应该明日白天再来,若是这样…… “当然,你今晚能来,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京中来的人说事发当晚,县尊便来过了,你年纪大,我年轻,理应待在这里。” 赵光这时已然是没有心思再去分辨宋县丞是好意还是恶意,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钻进暖暖的被窝,再喝上一大碗姜汤。 …… 送走了赵光,贾川长舒一口气,不添乱也是一种贡献,他甚至有点同情赵光,碰见了他又是破财又是染病的。 真就没有一处的知县是值得他这个皇上身边红人提携一下的?贾川摇头。 知县回去了,里长也松了一口气,山下衙役在赵光临走前已经排好了班,轮休的人被里长安排在不同的农户家中,半夜起来换岗,若是知县不走,还得给他腾地方找人伺候着…… 都安排妥当了,里长和跟他一起入狱的四名村民来到小庙,五人都穿得很是厚重,应是将能穿的都套上了,贾川知道这几人是打算在庙中作陪,淳朴的人想表达感激总是会身体力行,恨不得倾其所有,让你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执着,不容推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