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恋人》
第1章
《白昼恋人》作者: 施黛【完结】
本文文案:
【财团掌权人vs女学生】
【伪金主文学 | 年龄差 | 上位者低头】
白初晨初遇沈郁泽,是在学校礼堂。
他一副商业精英模样,衣冠楚楚地以企业名义,向崇大学生代表资助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而她,本应也在那一列人中,却被顶替名额。
走投无路之时,她无助求上他。
“沈先生,您能不能考虑……也资助我?”
沈郁泽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姿态矜贵如初:“我的私人资助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打量着白初晨,善解人意般道:“这位小姐,请给我个理由。”
那一日,白初晨遮掩生涩,强压惧怯,鼓足所有勇气将唇珠蹭过男人的喉结。
对方沉晦睨眸,她头脑全空……
那时的白初晨根本不懂,这一切都是沈郁泽步步为营的陷阱。
他势在必得要得到她,却又要她主动送上门来。
她错就错在,妄图和商人博弈。
沈郁泽眼里没有爱人,却有仇人。
他怀着报复心态,将仇人的白月光困在自己身边,画地成牢,肆意睨赏,企图获取报仇的快感。
却未料,仇人的白月光,也成了他割舍不掉的心头血。
叫他食髓知味,再放不了手。
“他是沉潭底不见光的恶,而她为他带来了,久违的永昼。”
食用指南:
*双洁,年龄差10岁,男强女弱
*男主前期做局,运筹帷幄,后期卑微求爱,为爱忏悔
*主男女主拉扯,男二前期出场较少。
*男坏女美,美丽天使感化大魔王,甜宠治愈向
chapter 01
《白昼恋人》
施黛|文
在铜板上完成最后一锤錾刻,白初晨专注的神色终于稍显松弛。
她轻轻呼出口气,把手里的戗錾和手工锤放下,抬眼望向窗外的大好晴光,眯眼同时,又张臂舒展了下懒腰。
一周过去,她潜心磨炼古法手艺,刻苦勤勉,总算把教授布置的錾刻作业按时完成。
并且……
她看着铜面上栩栩如生的苍龙龙盘,海浪腾卷,龙鳞逼真,不禁颇有成就感地想,她的课业成果应当完成得还算不错。
起身去盥洗池洗手,足足洗了三遍,才勉强将手指上的熏黑污渍除净。
作为一名珠宝设计专业的大二学生,外行人以为的光鲜亮丽都是浮云,实际上他们的真实状态,更接近地道挖煤的工人。
以上,是大二錾刻课程刚开,初步学习锻铜退火时,班上同学一致发出的自嘲。
收拾好背包,白初晨出了博远楼,骑上自己粉黄间色的小电驴,一路往学校第二食堂去。
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中午十二点半,她早饭没吃,当下已然饥肠辘辘,脑海里再没有意志去琢磨什么阴錾与阳錾的区分刻法,满心只惦记着第二食堂招牌的酱香焖锅。
鸡翅、蟹棒、巴沙鱼,今天食堂师傅备材相当丰盛。
白初晨心满意足打完饭,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正认真吃到一半,桌面忽的被人用指背突兀扣响两声。
她困惑抬眼,看清来人是谁,出声道:“裴絮学姐,这么巧。”
裴絮没立刻张嘴,先气喘吁吁缓了缓,后才叫苦道:“巧什么巧,你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找你找了快两个小时了。”
裴絮是学校礼仪队队长,而白初晨曾是礼仪队的边缘人物。
因经常一起出活动,两人来往密切过一段时间,但从大一下学期开始,课程渐满,白初晨学业为重,参与愈少,与裴絮的交往也慢慢变得疏淡。
眼下什么事能叫学姐如此火急火燎地寻人,白初晨短时间内没能想通。
不过她没急着追问,只体贴地将自己买焖锅时随赠的果汁饮品递上前,叫学姐先压一压。
裴絮没跟她客气,接过手,插上吸管一口气嘬完大半瓶。
喝完看了眼包装盒,水蜜桃味,没听说过的杂牌居然意想不到还挺好喝。
白初晨看着她,出声解释:“上午我在做錾刻作业,看了些手法视频,手机没电就自动关机了,没能及时看到消息。学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提起正事,裴絮挨坐到白初晨身侧,双手合十,目光恳切道:“晨晨,江湖救急。”
白初晨:“救急?”
裴絮点头,言简意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讲清楚。
今年,学校首次尝试开设创业实践类课程作为通识选修,共10节,由学校企业战略管理研究所所长亲自牵头,邀请到十位知名校友企业家共同组成授课团队,每人分课一节。
如此一来,课程的每一分钟都含金量十足,能近距离接触到各行业大佬,刷脸的机会明面摆在眼前,所以不仅校领导格外重视这次特殊的助教形式,各学院学生也都表现出积极参与的热情。
今天下午两点半,开课仪式将在多功能厅启动,大佬云集,领导亲临。
这样的场子,礼仪队需要过去六个姑娘。
条件要求自然不低,只是上面通知给得太迟,今年礼仪队招来的新人首轮培训还没结束,姑娘们经验不足,哪上得了这样的活动。
于是裴絮灵机一琢磨,决定紧急召回上一届礼仪队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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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可未料联系了一圈旧友,她们有的正在陪男朋友旅游已经出了市区,还有的刚好请了病假回家休息,有心也无力帮忙。
最后的最后,加上她和所有能过来的妹子,满打满算还差一个人头。
裴絮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找上白初晨。
因为一些前事纠葛,她开口很是小心翼翼:“晨晨,这趟咱们不白去,李老师说了,一人能有300块呢。”
说完,她紧张地看向白初晨,生怕她心里还存未消的臆怪。
白初晨垂下目,长睫轻蜷,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她轻声叹了口气,不细察根本不觉的那种。
思忖片刻,她点头应下来:“我可以救场。”
裴絮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抓上她的手,感激道:“晨晨,你简直就是天使!”
“但是……”
裴絮复又神情紧张:“但是什么?”
白初晨嘴角含蓄上扬,她顶着张男女通吃的纯情秀靥,脸上无表情时都挺叫人晃目的,更别说如眼前这般,含笑吟吟地直盯过来。
裴絮心乱一拍,急着听她下文。
白初晨拿起筷子指向自己喷香的焖饭,温声继续:“但是我得先把剩下的午饭吃完,才能跟你走。”
这心情一上一下跟坐过山车似的。
裴絮彻底放心下来,不忍笑声道:“好好,不着急,活动下午两点半才开始,等你吃完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再熟悉下活动流程。”
“可以。”
……
四月伊始,花信如期,崇大校内主路两侧的柳枝迎春风疯长,圃丛里的玉兰花也正开得簇簇耀目。
一点半左右,正值上课高峰期。
路上不管是骑车的还是步行的,聚堆的还是落单t的,都不断往礼仪队这边瞄看。
春光的确无限好,然而此时此刻,道路一侧袅袅站着六位身穿青绿色修身旗袍的姑娘,个个颦笑如花,气质娟雅,眸间含情流转一乜,顿时便压过了春日负暄的招人风头。
这六人中,一眼望去最白最惹眼的那个,在倒数第二排。
她明显妆容化得最淡,假睫毛都懒得贴,跟左右满脸精致撸全妆的姑娘相比,她天生的基因优势简直是对女娲娘娘造物不公的明面论证。
所以周遭投来的那些目光,最后大多凝落在她身上。
裴絮注意到白初晨因不自在而微微侧身的动作,立刻挪凑至她身边,帮她挡掩身后的盯视。
又看她微微瑟缩肩头,裴絮关怀问:“是不是冷了啊?”
白初晨蜷起手指,摩挲了下手心,回:“是有点。”
裴絮也觉得冷,但为了配合新媒体社的同学拍摄公众号推送所需的素材照片,她们进场前只能先站这挨会儿冻。
虽然眼下已经到鸟语花香的时节,但还远远不到露胳膊的时候,这样衣物单薄的站上十来分钟,手心早就冰凉,连春风拂面都不觉得舒服和煦。
裴絮搓搓手说:“应该快拍完了,再忍忍,一会进室内就好了。”
白初晨点点头,裴絮抚了下她肩膀,转身又去关慰其他姐妹。
十分钟后,拍摄总算完成。
白初晨忍下打喷嚏的冲动,轻轻吸了下鼻子,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
裹上外套后,六人结伴进到笃思楼二楼,站在多功能厅门口,开始分领今日重要的‘站岗’任务。
裴絮公平公正,抽签决定,有两个人需要站在门口签到处迎宾,另外四个人则进到内场,负责端茶送水,引领座位,做些杂活。
白初晨随便一抽,是四人组其中的一个,她觉得两者差别不大,相比之下,站在门口的说不定能更轻松一些。
但其他人显然更愿意去里面。
据说,今天来的几位校友大佬里,有一位是前几年才刚毕业的年轻学长,不到三十,财富自由,带点小帅,这些标签叠在一个人身上,妥妥的顶级钻石王老五配置。
白初晨听着耳边的八卦声,不怎么感兴趣。
她只暗自腹诽,这种靠家里人保驾护航的创业成功案例,实在没什么参考价值。
更没有分享意义。
……
准备入场前,裴絮注意到白初晨时不时伸手向下扯拽裙摆,不只这会儿,刚刚在楼下拍照的时候,裴絮就看她有这个小动作。
“晨晨,怎么了?”裴絮问。
白初晨收回手,脸色微窘:“总觉得衣服有些短,咱们去年穿的不都是长度到小腿的嘛。”
裴絮会意笑了笑:“是你太保守了,这是李老师亲自挑选的新样式,正版正裁,比旧款好看的不是一点半点,今年礼仪队招新进来的学妹们,可是人人都夸衣服好看呢。”
这种改良款新中式,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可大概是仅剩的最后一件比白初晨常穿的尺码要小一号,紧覆裹贴在身上,叫人透气发闷,加上腿侧衩开得又高,胸前还有水滴形的漏空设计,没这样尝试过的人,难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白初晨不安心又说:“学姐,你再帮我从后面看一眼,是否妥帖?”
未消除顾虑,裴絮以身作则,大大方方站在白初晨面前,原地360度旋转一圈。
又道:“放心吧,真不是很露,不然李老师也不会让我们穿。还有,咱们六个人里属你最瘦了,别人都没法跟你换size,我看其他地方也都挺正好的,就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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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裴絮边说边往下瞄,眨眼一笑继续:“身板这么瘦,偏偏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柴,真是魔鬼啊魔鬼,我们区区凡人,羡慕不来一点。”
“学姐……”白初晨不忍调侃,急忙出声制止裴絮的不着调。
然而裴絮兴致冲冲,压低声音再问:“真的,怎么看着好像比上学期还那啥了,也没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食谱?”
白初晨原本羞红的脸色忽的一白。
面对学姐不正经的挤眉弄眼,她实在应对不来。
幸好,李老师恰时从厅内出来,招呼礼仪队进场。
见状,裴絮立刻收了玩笑心思,认真端起领头者的架范,示意其余人各就各位。
白初晨定下心神,进去后和一个妹子结伴去了茶桌方向,开始准备备水的手头事。
略须臾,厅内响起舒缓的轻音乐,重要人物相继登场,主持人按部就班串起活动流程,校领导率先讲完话,紧接两位校友代表陆续上台发言。
裴絮她们守在台侧递了两回话筒,之后干站着也没别的事,便到a区与白初晨她们汇合,帮着给前排领导们添茶。
白初晨上午一直坐着练錾刻,这会儿又不停蹲身弯腰,坚持了半个小时,感觉到后腰隐隐发酸不适,她动作不由地放慢下来。
裴絮眼睛尖,寻机拉了她胳膊一下,示意说:“你跟到我后面,站着端茶就行,别弯腰了。”
白初晨当然感激:“谢谢学姐。”
怎料,话音刚落,身后突兀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嗤声。
紧接着,“就她娇贵”四个字,清晰传耳。
说话的人,是跟在裴絮身后的许莫宁,礼仪队副队,曾和白初晨发生过一些私人龃龉。
具体讲,就是她对外谣传,白初晨不要脸勾引她男朋友,结果后面证据证明,是那男的对白初晨死缠烂打,追不上后恼羞成怒造黄谣。
可许莫宁见了棺材也不落泪,不仅自己逻辑自洽地选择原谅渣男,还帮男友讨起公道。
她质问白初晨是不是特享受被男生追捧的感觉,被死缠烂打心里是不是还在偷着得意,还问,如果她真想躲人,为什么不干脆搬出学校等等一些荒唐的问题。
其中最叫白初晨印象深刻的,是许莫宁纠缠说,她男朋友今天穿黄色t恤,而她就故意配套着带黄色发圈,这就是她暗戳戳的绿茶手段!
自己的发圈惹了谁?
白初晨不想理会疯子,眼不见为净,果断搬离宿舍。
再之后,谣言不攻自破,白初晨也与礼仪队彻底没了交集。
这次答应帮忙,她纯粹是想还裴学姐的人情,大一刚开学时,裴学姐引带她不少,更在她手头拮据之际,大方提供人脉途经,帮她争取到兼职机会。
“这是什么场合,在这带私人情绪?要闹出去闹。”
不等白初晨开口,裴絮率先克制声量,威慑瞪向许莫宁。
许莫宁一噎,见白初晨仿若未闻,完全把她当空气,心头更加忿恼。
她剜了白初晨一眼,端着托盘负气去了b区。
b区落坐的都是校友企业家,不可怠慢的金主大人物,裴絮生怕许莫宁带着情绪工作会出现疏漏,怠慢贵宾,于是抓紧添完a区的茶水,不放心地追跟过去。
白初晨和身边搭档的妹子随后也到。
她们不用操那么多心,只尽责完成自己的任务,两人从与许莫宁相反的方向开始添水,尽量远离情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相比之前,观众席坐间的气氛明显被带动起来,活跃很多。
白初晨好奇瞥了眼台上,看到一位面相年轻的企业家,正侃侃而谈自己名下的一家科技公司的创新与前景。
她不感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弯下腰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坐席中有兴致的人倒不少,自男人上台,讨论声渐起。
白初晨离学生座位不远,自然能听到后面男男女女的交流低语。
离她最近的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你看那个人,他也是我们的学长讲师吗?都说台上的徐少很帅了,那这位只看侧脸就觉得颜值更逆天啊,你说要怎么样他才能回头,叫我看看正脸呢?”
“啧,你还真是随时随地犯花痴啊,人家什么身份,配合你?倒是真敢想。”
“怎么了,他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人家可是真正的大佬。不过,他应该不在讲师之列,今天崇大校友齐聚一堂,可据我所知沈先生并不是崇大毕业的……或许,他是另受校方特别邀请的吧。”
“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是谁啊?”
“有眼不识泰山,你听没听说过沈……”
白初晨听得走神,手下一抖,热水倾流下来的轨迹骤然发生变化。
一半扬洒到地面绒毯,而另一半,滚热凶猛直直浇上白初晨的手背。
皙嫩皮肤顿时显了红。
她不忍蹙眉,嘶了声,音量还算克制,但与她一起搭档上茶的姑娘,见状下意识惊叫,这一声,便难以忽略了。
两人影响不到整场活动的进程,但依旧在小范围里引起注视与聚目。
尤其,搭档站在比白初晨更靠里的位置,惊声同时,失手将一杯剩茶的茶底,洒到前排一位西装男士的肩头。
那人一身高定,虽然不知是谁,但能在大佬云集的场合坐在这么中心的位置,t身份一定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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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生知道自己出错,慌乱低声道歉,伸手要帮忙清污。
男人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尽显下颚线条优越,他没说话,只疏离地将女生欲贴上前的手漠然推开。
见这一幕,白初晨心头一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主动迈前两步,将搭档隔挡在身后,仿佛义气扛事一般,出头道:“对不起先生,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万幸沾身的是茶底,没烫伤实处,请问方不方便由我来帮您清下污?”
男人盯了她两秒,不显情绪地收回目光,语气无波回:“不用,扔了就行。”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交给白初晨:“麻烦代劳。”
明明口气动作都是客气绅士的,可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过于逼人,给人施以强烈的压迫感。
白初晨强作从容,右手接过,又趁机向身后的妹子示意了下眼神。
后者很快会意,立刻跟上白初晨的脚步,准备低调离场。
可两人刚走两步,许莫宁再次阴魂不散地出现。
她来得晚,以为方才出差错泼人茶水的是白初晨,便刻意出声想把事情闹大。
“天哪,怎么搞成这样?”夸张声调响起,喋喋又聒噪,“李老师,你快来看,沈总被白初晨弄成什么样子了,人家一身高定西装价格不菲,咱们礼仪队可赔不起,现在学校社团的经费申请卡得多严啊。”
这下,更多的人被动静吸引,张望过来。
跟在白初晨身后的姑娘,闻言脚步顿住,心虚回头,裴絮也挤身过来,看清眼前是什么状况后,暗叫一声糟糕。
她看向礼仪队的指导老师李敏,听其主持大局。
可李敏也发了懵,她原本以为自己过来只是解决小插曲事件,可认出眼前男人的身份后,不由心头一跳,头皮跟着发紧。
许莫宁还在得意:“李老师,白初晨这么毛手毛脚,以后咱们礼仪队的……”
“你闭嘴。”
李敏训声打断许莫宁,眼神警告她不得再洋相造次。
穿上礼仪队的衣服,就都归她管,哪怕真有人出错,这里也不是教训人的场合。
李敏心里有数,她抬眼注意着沈先生的脸色,即便心头发怵,还是硬着头皮求他宽容谅解。
“沈先生,学生们年纪都还小,您大人有大量……”
“好了。”
话没说完,男人挥手打断,示意她们不必解释,尽快离开。
对方不计较的态度十分明显,可懒得与她们多费口舌的轻怠又叫人很不舒服。
但没人敢抱怨一句。
他不追责发难,已经谢天谢地。
李敏默默松了口气,拉着白初晨往她肩头一压,示意她再对男人弯腰道歉。
白初晨被迫低身,眨眼茫然了下。
她本想解释洒茶的不是自己,可看男人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淡模样,便识相把话咽了回去。
她懂男人的意思。
谁来道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再有人耽误他一分钟的宝贵时间。
白初晨轻抿了下嘴唇,心情忽的有点低落。
也好,她被热水烫伤的地方还麻麻地疼,能抓紧时间抽身,她也能尽快出去冲凉缓解。
那件沾着茶渍的男士西装还搭在白初晨臂弯里,忘记归还,衣身上熟悉的微微清淡的烟草味,不停往她鼻息中钻。
她默默将手指扣紧,面不改色跟上李老师等人的行列,走出多功能厅内场。
……
人都走远,嘈乱平息。
那位矜坐对前,始终兴致寥寥的男士,此刻微幅侧目,终于有了反应。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察觉热度,不由拧眉。
指尖略停顿。
片刻后,他握住杯身动作一转,手心向上,杯口冲下,任凭新冲的茶水滚滚冲击手心。
有些烫。
他能忍,但娇气点的恐怕不行。
chapter 02
厅外,李敏老师对几人训诫两三句后,着急进场与校领导解释状况。
活动接近尾声,无需礼仪队全部留下。
裴絮安排方才记签到的两个妹子跟随李老师进去,以应急需,其他人可以暂先离场。
白初晨得暇舒了口气,转身要往洗手间去,却被许莫宁挪身挡住去路。
对方睨着眼,口气不善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白初晨淡下眸光:“你说你自己吗?”
许莫宁:“你!”
双方正对峙。
扶着白初晨胳膊的姑娘,终于鼓起勇气从后面站出,一脸歉意地说明实情:“不是,不是初晨。刚才是我失手,不小心泼到人家,怪我懦弱,在里面当着那个什么沈总的面,我不敢说……对不起啊初晨,真的对不起……”
白初晨知道当时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人根本没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
更何况,如果没有许莫宁多事,又哪有后面这些乌龙。
那才是粒真正的老鼠屎。
白初晨对开口的姑娘宽容道:“事情说清楚就好,当时里面情况复杂,不能完全怪你。”
对方面上愧意不减,小声说:“谢谢你啊初晨,你人真好,我先陪你过去冲冷水吧,你手臂还红着,别再耽误时间了。”
被她提醒,白初晨眼睫低垂,往自己手臂上扫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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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烫的地方是比方才更红一些,已然有些触目。
她点点头,没拂好意:“行,走吧。”
看着白初晨离开的背影,许莫宁不觉自己打脸,更无丝毫歉意,她只觉没有地方可以继续发作,心头憋堵得难受。
裴絮瞥她一眼,语气不太好:“人家过来是救场帮忙的,还是我求来的,你遇事能不能拎清一些?”
许莫宁冷哼:“她那副装纯的白莲花样把你们都给骗了,你现在不也开始向着她了嘛。”
“我向着她?合着是众人皆醉你独醒?”
“本来就是。”
裴絮瞬间失语:“懒得多费口舌和你讲道理。”
说罢,她径直也往洗手间去,慰问白初晨的受伤情况。
许莫宁被冷落原地,怄气得要命。
但她转念又想到什么,心情很快由阴郁转晴。
她也不是次次都输给白初晨。
刚刚在里面,那位全程没给白初晨好脸色的沈总——沈郁泽,可非凡人,他手握财团,俊颜出众,是个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毫不夸张地讲,在崇市,大概是个女人都想过去钓钓他吧。
她曾有心去查,可搜索全网也没找到一条有关沈总的花边新闻,不知道是娱乐小编不敢写,还是人家真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话扯远了。
许莫宁当下能想到这个,正是因为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曾例外得到过沈总的青睐。
一年前,沈总以企业名义出资,资助了六位崇大优秀学子,在审核阶段,他亲自在白初晨的申请单上打了否,而后将她的名字留在最终过审的名单上。
这件事,撑起许莫宁的腰板,让她觉得自己总算压过了白初晨一头。
毕竟,现在若论起谁跟沈总关系攀得更近,崇大学生可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并且她有注意到,方才内场活动期间,沈总可是往她这边看了好几眼呢。
是什么暗示吗?
她不敢随意揣摩沈总的心思。
但如果沈总真的想,那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个屁。
……
冲完冷水,那片泛红的肌理得到缓解,痛意减轻,看来不至于再跑趟医务室。
白初晨慢吞吞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一番折腾下来,她体力消耗殆尽,算是身心俱疲。
裴絮亲自送她下楼,途中再三道歉,宽慰她方才受的委屈,并承诺活动结束后会立刻把实情转告给李老师,帮她正名。
白初晨摇摇头,面上很是释然轻松:“我没把许莫宁当回事,也知道她是因为她前男友的事一直找我茬,不过无所谓,以后大概也没什么场合能再见到,我懒得去叫醒装睡的人。”
裴絮向她透露八卦:“是现男友,上个月两人又复合了。”
白初晨面无表情回:“是嘛,挺配的。”
说到这儿,她脑海里冒出‘渣男贱女’四个字。
但这个词实在太过刻薄,白初晨只是想想,没有启齿脱口。
两人在笃思楼楼下分开。
白初晨身上还穿着礼仪队的旗袍,她是被临时找来的,没有提前取到衣服,所以换装的地点就近选在了裴絮的宿舍。
裴絮是礼仪队队长,负责事务颇多,现在还脱不开身,于是两人分开前说好,衣服改天还回。
去取车的路上,白初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清脆一声震响,是微信信息提示。
她顿住脚步查看,原本以为是錾刻老师做事高效,这么快就发来了作业成果的审批意见,结果却见弹出的最新对话框上,备注名称显示为钟师傅。
略微犹豫后,她将信息点开。
【先生交代,活动结束后请小姐到西门宛平巷取东西。】
看清这一行字,白初晨心头下意识闪过一抹紧张情绪。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拇指忙碌着打出‘先生在吗’,还有‘取什么东西’之类的问题,可最后又斟酌着将文字内t容全部清空,言简意赅回复过去三个字。
【马上到。】
对方答复很快:【好的小姐。】
放下手机,白初晨换了方向,步行往学校西门去。
约莫五分钟后,她到达约定地点。
宛平巷口距离崇大西门约有百米的距离,因附近坐落了几家高端品牌商铺,所以一辆乍眼的迈巴赫在路边久停,并不会显得过于惹眼突兀。
但白初晨还是很小心。
确认周遭没有熟悉面孔,她才迈开步子,谨慎从道路另一侧走近。
远远的,她看到司机钟师傅站在一棵高大笔挺的古榆树下耐心候等,注意到她时,对方没有声张招手,只恭敬颔首示意,主动为她打开后座车门。
白初晨心头惴惴,驻足后先往车内看去,不见有人,她松了口气。
“先生叫我过来取什么东西?”
钟师傅按交代办事,只道:“小姐请先上车。”
白初晨犹豫:“我下午还有工艺美术史要上。”
钟师傅:“请您放心,不会耽误太久。”
白初晨不愿在街边与他继续对话,于是没再多说,只得配合地上了车。
车子扬长而出,驶离宛平街口。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白初晨抬眼看到楼体建筑上私人医院的牌子,困惑地向钟师傅询问:“是谁生病了吗?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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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钟师傅没有明确回复,只尽职尽责在前引路。
白初晨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跟行一路,直至走到烧伤科诊室门口,护士温声细语地提醒她可以脱掉外套时,她才后知后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喃喃道:“我,我没事。”
钟师傅说:“这是先生的意思。”
白初晨怔了下。
明明在里面装得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现在又……
她强行断掉思绪,不愿自己重新陷入苦恼。
依言坐下,白初晨配合完成医生的一系列提问与检查,最后虽然被确认无碍,但手臂被烫的位置还是保险起见地被护士小姐敷上了一层褐黄色的烫伤膏。
敷药之前,护士小姐姐见她衣服紧身不便,询问他们有没有能更换的衣服,她正要摇头,钟师傅却点头说有。
他往停车场跑了一趟,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印着某奢派logo的包装纸袋。
里面装着条白裙子。
棉质过膝,得体便利。
原来,先前叫她来取东西的话是真的。
……
从私人医院出来,钟师傅把白初晨送回学校,车子依旧停在她上车时的原位,宛平巷巷口,古榆树旁边。
她下车前,钟师傅开口提醒了句:“小姐,今晚先生会回云庐雅苑住。”
白初晨动作一顿,目光带着意外。
她未习惯如此,不自在的神色很快从面容浮闪而过,即使尽力在克制,却很难真的做到应对从容。
“先生什么时候回崇市的?”白初晨小声问。
钟师傅现在倒是有问有答了,他转过头来说:“昨夜快凌晨了。”
“项目考察进行得还顺利吗?”
“嗯,一切都在正轨。”
白初晨轻‘哦’了声,实际她并非真的关心那些生意事,只是想由此推断某人的情绪与心情如何,毕竟下午见面时,他环身气压很低,兴致更明显不高。
她不想直撞枪口,白当炮灰。
钟师傅又说:“下课后我来接您回去。”
白初晨推辞:“不用了,我骑电车回。”
“可……”
“放心,他是同意的。”
钟师傅这才没再坚持。
他看向白初晨手边的纸袋,又道:“一会儿我接到先生,车子会直接开回雅苑,不如顺便帮您把衣服带回去?”
钟师傅指的是那件不合身旗袍。
白初晨思索了下。
旗袍当然得还回礼仪队,今天她们首穿亮相,之后衣服循环利用,再出活动时还得由其他姑娘继续上身。
只是现在衣服虽然被换下来,可她身上这套白裙子却算来路不明。
裴絮学姐知道她在外面租房子住,不能就近回宿舍换衣,若被问起,她没法解释清楚,又生怕会惹来旁的猜疑。
思及此,白初晨同意把纸袋留下,由钟师傅顺路捎带回。
……
晚上六点整,白初晨完成一天的课业,骑车到达云庐雅苑。
这里是距离崇大最近的一个墅级洋房小区,客户群体主要面向中高产阶层,因为地段没得挑,房价实在不菲。
当初,房门钥匙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只当作是烫手山芋,为此还短短抗争过一段时间。
说来也算巧合,那时候她正坚持留宿,可许莫宁却开始不断找她麻烦,如同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白初晨学业本就繁忙,哪有闲暇为其分神,于是很快厌倦参与对方的幼稚宣战。
她惹不起躲得起,最终无奈选择离校,另找住处。
于是这栋现成的房子,便成了她退宿后最便利的选择。
搬过来后,她常是一个人在住,一日三餐自己解决,舒适且惬意。
由俭入奢易。
她讨厌自己面对新环境如此快的适应能力,尤其每日晚间的夜跑,当她路过那些被精心打理过的茂密草甸和芬芳花丛时,心情都会随视野开阔而变好,但她以前,从来没有夜跑的习惯,更不会有闲情逸致去为一株花草驻足。
这些悄无声息的变化,叫她心底诚惶不安。
指纹解锁成功。
白初晨推开房门换下拖鞋,鞋柜下面有双乍眼的黑色男士皮鞋,摆放得规矩整齐。
她知道里面有人,但客厅没有开灯,映目一片昏暗。
借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她环顾左右,确认对方不在这里。
主卧的房门留着一条小缝。
那是她的房间。
白初晨目光定在那扇门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具体形容不出当下的心情,甚至高兴或不高兴她都不知道,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并不轻松。
推门时,她试探性地出声:“先生?”
没得回应。
她动作犹豫,正想里面是不是没人时,熟悉的嗓音忽的清晰磨过耳膜。
“进来。”
短短两个音节,如同一捧不规则砂砾,搓滚过柔嫩而敏感的肌肤,引人一阵麻栗。
白初晨定了定神,侧身进入,带上房门。
房内连壁灯都没有开,月光隔窗映入,洒下清辉,更添冷意。
待眼睛慢慢适应黑暗,白初晨终于看清对方的位置。
沈郁泽倚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姿态慵懒,手腕上的奢牌名表表盘,间断反射出隐隐细碎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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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但这些微弱光点太过微不足道,他整个人依旧浸湎在大片的暗色之中。
两人目光对上,沈郁泽开口问:“衣服合身吗?”
白初晨点点头,意识到距离太远他可能看不清时,复又出声回答:“合身的。”
沈郁泽情绪不明,语调很平:“但今天你穿了太久不合身的衣服。”
连礼仪队衣服尺码不合的细节,他居然都有注意?
白初晨闻言明显诧异了下。
两人今日在学校意外碰面,彼此默契装作不熟,在短暂的靠近时刻,他分明连一个正眼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遑论更多的观察。
或许,是钟师傅告知给他的吧。
白初晨想通,如实解释说:“那是礼仪队的衣服,因为我是临时救场,能选的衣服所剩不多,里面没有合适我的尺码,所以上身的那件偏小一些。”
沈郁泽没多说什么,只抬手示意白初晨靠近一些。
她依言照做。
两人距离只剩咫尺,沈郁泽目光下移,定在她受伤的左臂上。
白初晨下意识想背手掩饰,却被拉住手腕,对方轻力一拽,另一只手顺势覆上她的腰肢,不费什么力气,轻松将她拉进怀里,拥坐腿上。
也是瞬间,她心跳乱起。
“还疼吗?”
“……不疼。”
对话间,两人呼吸缠热。
他挨她很近,下巴枕在她肩头,高挺的鼻梁有意无意蹭过她白皙脆弱的脖颈,察觉女孩身体的紧绷,沈郁泽忍着退开一些。
钟会已经向他汇报过医生的诊断,确认烫伤无事,但白初晨皮肤太白,像是块易碎的白瓷,稍受伤害就会留下明显的瑕痕。
透过褐黄色的敷药,依旧能见肌肤表层浅淡的红。
沈郁泽神色不明,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腕,再开口,声音愈显低冽:“不要总让自己受伤。”
白初晨暗自腹诽,谁让他招呼不打一声就突然现身崇大,猝不及防与他碰到面,她不被吓到才怪。
这么算的话,她受伤得怪在他头上。
不过这话当然只是心里想想,绝不会宣之于口。
白初晨回应了声‘嗯’,不自在与沈郁泽这样贴近,她撑力想从他怀里脱身,可对方非但没有配合收手,反而骤然收紧力道。
她正不解,沈郁泽忽又抬手,肆无忌惮扯下她的一侧肩带,低首挨近,不知是吮是咬。
身体蓦地绷紧。
安全线被跨越,隔离层破碎。
气氛加剧升温,化学反应聚变。
白初晨抓紧他衣角,颤巍出声:“先生……”
沈郁泽不满意:“上次见我,t你喊的不是这个。”
经他提醒,记忆画面如碎片一般闪回脑海。
半个月前,相同地点,两人在头脑清醒时刻彼此试探底线,他们各怀心思,各有压抑,最后达成共识,痛快释放,疯狂一晚……
荒唐落幕,她以为句号就此画下。
可现在,沈郁泽深邃的眼睛却在告诉她,她想错了,他才刚刚提笔沾墨,翻开故事启篇的扉页。
至于那天她到底喊了他什么,白初晨已经记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里,她被他要求配合百般尝试,出口的称呼不过兴致顺带,与具体行为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沈郁泽伸手摸过她的单边颧颊,依恋停留:“以后叫我的名字,不用再喊先生。”
白初晨偏过脸去:“还是先生更显尊重。”
沈郁泽低声笑笑,带着。隐隐的开怀意味,却并不多显和煦与明朗。
不管他在什么情绪下与人相视,身上的压迫感都仿佛浑然天成,他就是自带这样疏离又冷冰冰的气场。
“如今受之有愧。”沈郁泽稍抬手指,勾起一缕她肩头的长发尾梢,再开口,语调似带着并不明显的歉意,“需要你尊重的先生,不会在两地分开后,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睡你。”
白初晨的心跳陡然快起来,她很少听沈郁泽这样露骨地讲话。
她用力摇头,目光慌乱:“不能再这样。”
沈郁泽太清楚如何打她七寸,他声音平淡着反问:“可一开始,是谁主动招惹的谁?”
白初晨阖唇哑口,瞬间颓下气势。
沈郁泽宽容地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同时,双膝不着痕迹地张开一些,白初晨乖坐在他怀里,并无察觉身下卯榫严合相对。
“你想彻底结束,不是不行,但要留给我一些时间对你进行戒断。”
白初晨问:“那……需要多久?”
沈郁泽斟酌:“身体反应就像无法被控制的化学变量,我没法给出具体的回答,不过,如果催化剂效力够猛,我想应该很快会量变引起质变。”
什么质变,什么催化剂……
白初晨听得一头雾水,甚至怀疑,两人究竟是不是在讨论相同的问题。
她正苦恼于复杂关系该如何结束,而对方却像在研究化学习题。
“催化剂效力是什么?”
沈郁泽没有出声解释,只用目光向旁示意。
顺着对方的眼神指引,白初晨注意到床面的另一侧,平铺着一件衣服。
她定睛细看,见是一抹绿色。
旗袍?
是她活动时穿的那件。
白初晨困惑抬眼,对上沈郁泽幽深炙热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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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顺势将人从怀中放开,拔腰而起,亲自帮她把衣服拿近过来,之后淡淡出声,却又外散着不容推脱的气场:“把它换上,就等于催化剂效力。”
白初晨听不懂,茫然看过去。
而沈郁泽偏偏最喜欢她那双泛着疑惑又格外生动的眼睛。
越单纯无害,越诱人想去破坏。
两人相视两秒,他便更不想仁慈。
沈郁泽伸手把衣服再次往前递了递,目光略带催促,白初晨没法拒绝,只得依从接手。
闻到旗袍上沾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她想在自己回来前,衣服大概是被拿去清洗过了。
从主卧自带的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她光着脚向沈郁泽慢慢靠近。
先前那种因衣服尺码不合,太过紧裹修身的羞耻感复又上涌,甚至此刻异样更甚。
在校内的活动厅,不会有人将目光单独放她身上久久盯视,而眼下,她却是被人步步注视着前行。
在沈郁泽面前站定,她下意识想往下拽拉裙摆,可想想又觉欲盖弥彰,便只好作罢。
沈郁泽欣赏着打量,问她道:“现在呢,懂没懂催化剂的意思?”
白初晨再单纯也不是未成年的小孩,更何况,她已知情事。
她说出猜想:“你是喜欢看我穿这件衣服吗?”
“不完全是。”
说完,沈郁泽从床沿边站起,因身高压制,气场陡然变得强势。
他力道搭她肩上,将人一把推倒在床,压覆过去的时候,他单手解皮带的动作斯文又禽兽:“我是喜欢做的时候,看你穿这件衣服。”
话音落地,一道突兀且尖锐的布料撕裂的刺啦声紧接传耳。
白初晨慌忙伸着两只手,在腿边开衩被沈郁泽撕得几乎直通到腰部时,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要先挡哪里。
一件正常的活动礼服,就这样被他弄成不遮体的两块布。
沈郁泽有分寸,他当然不会伤害到白初晨,只是不能免俗的也存男人的劣根性,喜欢略带强制的那一套。
不过只在声势。
如果女孩真的避他如虎狼,那他自己会先觉得无趣。
但……怎么就那么乖呢?
他咬牙,兴致盎然,不留余力,几轮不息之后,那件青绿色收腰旗袍早就破烂不堪,被他随意丢甩在地。
白初晨出声嗡嗡,像在讲话,沈郁泽略微撤出,伏身确认。
“什么?”
这种时刻,她不先担心自己的境遇,反而还有闲心去顾虑别的。
她声音断断续续,可怜极了:“衣服,衣服是礼仪队的,你把它弄坏……我怎么还回去?”
“就说丢了。”
“生硬的谎话。”
沈郁泽继续推进,开口好像真的困惑:“这种衣服,难道不都是一次性使用的吗?”
还真是何不食肉糜。
白初晨喃语:“沈总财大气粗,不如给学校礼仪队资助点活动经费?这样你的想法或许可以很快得到落实。”
“我是生意人,让我出资可以,但你得先讲明白我能从中得到什么投资回报。”
白初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脱口:“那当初你资助我,也是事先想好要得到回报吗?”
她说完,空气似有瞬间的凝滞。
沈郁泽缓停了动作,没有回话。
白初晨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话欠妥,她抿了下唇,忐忑扭过头去,想看清沈郁泽此刻的表情。
房间里,只卫生间的灯是开着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城市霓虹,于是那条细缝便成了屋内唯一的光线来源。
借着这光亮,沈郁泽的脸不再完全遮匿于黑暗。
他优越深邃的五官清晰映目,喉结在滚,额前有汗,黑色衬衫完全敞怀,露出的腹肌线条脉络纵通向下,直直隐入深丛。
而同一处位置,也有她肤色的一抹白。
颠动疯狂,麦白相撞,她咬得紧,他进得深。
无意间对视一瞬,白初晨匆匆别开眸。
沈郁泽眼底暗沉,里面仿佛藏着野兽,吞着火,叫人望而畏怯。
她从对方眼里看清了所谓真实欲望,顿时心跳猛鼓,思虑焦灼,原本想解释的话全部忘掉,脑海里只在想一件事——
一年前,她或许不该大着胆子冲到马路中央,冒失寻他援助。
那天,她上了他的车。
可曾会想到今日,自己也会上他的床。
「下章进入正叙」
chapter 03
“囚下仇人的白月光,是我卑劣的自救。”
——沈郁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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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九月,崇大。
校门口撑起红色气拱门,图书馆前的喷泉限定开启,树荫下,各大社团支起招新摊位,花样整活……又是一年开学季的热闹。
新生报到在1-3号,白初晨赶在最后一天下午,急匆匆拎着行李箱迈进学校大门。
在同系学长学姐的指引下,她很快完成报到流程,只是因为来得太晚,同专业寝室已经没有空铺,她只得和其他专业女生混宿。
白初晨没有异议,签完字,领了学号,正准备要走,斜对面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学长忽的起身,笑嘻嘻与她搭话。
“学妹,你这手怎么伤的啊?”
确认是在问自己,白初晨低头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简言回复说:“见义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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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原本她一过来就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回答完问题,更受目光关注。
她理解众人的好奇。
毕竟挂着骨折吊带来报到的新生,他们迎新这几天应该没有见到过第二个了。
只是,看他们略带揶揄的神色,估计都以为她这话是在开玩笑。
白初晨没多解释,背上书包,拎起行李箱,礼貌道谢后转身要往寝室去。
这时候,那位头戴鸭舌帽的学长懒洋洋地从人堆里挤身出来,绅士道:“学妹都见义勇为了,那学长不助人为乐一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用……”
“不用客气。”
对方挑眉打断她的话,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推托地将她的行李箱接过手。
稍显霸道的举动,引得旁观众人纷纷啧声起哄。
其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出声调侃:“蒋震,看见漂亮妹妹就想往上凑是吧,迎新好几天了,也没见你对别人‘助人为乐’啊,小心宁姐知道了过来收拾你。”
“滚蛋,就你话多。”
“行行,让你嘚瑟会儿,反正后院将要起火的又不是我。”
蒋震不再回头搭理,假装没有听到。
他自顾自在前给白初晨引路,面带笑容,那叫一个和煦t。
但白初晨并不想领他份这好意,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不多,只一个箱子外加一只单肩包,其他行李物品已经提前邮递,所以哪怕有一边手臂不便,她也可以行动自理。
一路上,她几番推辞,奈何对方实在巧言,她不得不放弃坚持,与其同行。
到达寝室楼附近,白初晨停步又说:“学长,就送到这吧,前面指示牌很清楚,我可以自己找到路。”
蒋震含笑回:“知不知道什么叫送佛送到西?再说了,你住的那栋寝室楼都没有电梯,靠你自己单手把行李搬到三楼,不是要你小命嘛?”
没有电梯。
这的确是白初晨未曾料到的。
灼日烈烈,高温流火,白初晨不愿顶着大太阳继续与他费口舌,于是妥协选择接受好意。
迎新阶段,女寝管理不严,只要不是休息时段,男生在跟宿管打好招呼后便能上楼。
蒋震嘴甜,哄了宿管阿姨两句,轻松获得应允。
白初晨行李箱不算轻,蒋震单手提起直接一鼓作气上了三楼,等白初晨慢悠悠上来时,他正手搭扶梯,弯身喘息。
见她来,蒋震立刻要面子地直起腰板,假装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你还有行李是寄过来的吧?”
“嗯……是。”
她随身行李简便,不难猜出剩余的大部分是通过邮寄的方式送达学校的。
蒋震‘嗯’了声,帮忙帮到底,向她问了物流信息后,直接动员同寝的兄弟们一起帮忙,他电话打过去不到三十分钟,白初晨所有的行李物件,全部安安稳稳摆列在寝室门口。
这的确是帮她省了大力气,白初晨由衷表示感谢:“学长,真是多亏你们,你们辛苦了。”
三个一米八多的高个男生堵在同一个女寝门口,阵仗实在过分惹眼。
言语间,不仅白初晨的室友们纷纷噤声侧目,就连楼道里过路的姑娘,擦肩而过时也都忍不住往里瞄瞟一眼。
蒋震趁机说:“学妹,咱们要不加个微信吧?你现在手臂不方便,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白初晨想了想,再次道谢,语调柔婉:“今天真的多谢学长们了,不如改天我请你们喝饮料吧,迎新群里联络很方便,到时候我会通过群聊发私联信息的。”
蒋震面色讪讪,听出婉拒的意思,识趣没有继续纠缠。
“行,那不着急,到时候你请我们喝饮料,我们请你吃饭。”
礼尚往来是社交礼貌,但也没必要来来往往进行几个回合。
不然回请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白初晨没应对过这种情况,实觉棘手。
念及对方到底帮了她的忙,白初晨心怀感激,冷不下来脸直接不给面子地回绝,但也没有松口答应,只沉默应对,好叫场面上能过得去。
蒋震等人走后,白初晨松了口气。
新室友在后面默默打量了她好半晌,毕竟校花级别颜值的室友开学就惹烂桃花的戏码,实在可谓一手好瓜。
几人忍着打听八卦的好奇心,看白初晨手臂不便,先主动帮忙搬拿行李,之后互相作完自我介绍,才有人玩笑似的开口:“初晨,刚刚那个学长,是不是想追你啊?”
白初晨矢口否认,并作澄清。
几人刚刚认识,过度打听就是冒犯,同寝姑娘们懂得分寸。
话题就此打住。
白初晨原本以为,遇到蒋震不过是开学流程上的小插曲,却不料谣言胫走得太过容易,她更会因此招惹来数不清的缠身麻烦。
……
白初晨报考的是珠宝设计专业,与她混宿的三个妹子都是建筑系学生,南辕北辙,八竿子打不着。
因为缺少共同的学术探讨,加之白初晨手臂受伤,军训免训,没有同步行程可以结伴,所以白初晨与同寝姑娘们的友情建立起来得并不迅速。
对彼此的了解,开始仅限于姓名。
韩诺,薛筝,还有一个彝族妹子,名叫阿依佳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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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几人第一次走心聊天,是在军训之后。
那时候,白初晨面试系学生会落选,而负责面试她的学姐偷偷透露,是有人提前跟系里打好招呼,暗箱操作将她的名字划进了学生会招新黑名单。
白初晨大概能猜出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入学半月,唯一明面与她表露出不友好态度的,只有同系学姐许莫宁。
蒋震学长的女朋友。
得知结果,她当然委屈又沮丧,失去加入系学生会的资格,意味着她无法拿到足够高的课外实践分数,在学年末评定奖学金级别时,更无法拥有优势与竞争力。
而她很需要这笔钱。
老天爷或许是公平的。
她的确拥有着还不错的外貌优势,但从小物质贫瘠,过惯清苦,先后经历了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改嫁外乡,最后孤伶无依,与奶奶相依为命长大。
艺术专业花销不菲,她一路求学到崇大,比绝大多数同学都要走得艰难。
所以,只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被不公平对待,白初晨难以释然平复,更何况,哪怕只能拿到三等奖学金,也能抵奶奶在家乡雪场食堂卖出100份饭菜。
同寝的姑娘们了解完情况后,个个义愤填膺,可奈何几人专业不同,院系内插不进手,想帮忙也是力不从心。
韩诺认真思寻,帮忙出主意道:“系学生会不要你,要不你再去试试别的组织或社团?那个什么学姐故意针对你,但她只能在自己系里说上话,其他地方未必可以插上手。”
薛筝摇头参与进话题:“恐怕不行,初晨是在第三轮面试被刷下来的,这个时间点,其他组织也差不多走完了招新流程,我想对方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初晨哪个团体都进不去。”
韩诺愤怒抬手一拍桌:“卧靠!这么歹毒!”
薛筝附和:“简直阴险!”
彝族姑娘阿依佳罗酷酷抬眉,冷静出声:“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初晨可以去试试。”
韩诺与薛筝齐声:“什么地方?”
“礼仪队。”阿依佳罗看向白初晨,咬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继续把话说完,“这是校级组织,实践学分肯定不低,我昨天陪老乡过去凑热闹的,发现她们选人的标准极度苛刻,三轮面完还是没有招够人,我看初晨的外在条件就很适合礼仪队,不如去试试看。”
阿依佳罗的提议有一定的可行性,在室友们的鼓励下,白初晨主动联系了礼仪队的队长,并顺利获得面试资格。
面试当天,她表现还算及格。
虽然自身并不擅长展示体态,又因为手臂初愈,动作僵硬,但在礼仪队队长裴絮的指导下,还是顺利完成了腰肢舒展,扩胸猫步等一系列基础动作。
前后左右四面展示完毕,裴絮神色透露出惊喜。
她问道:“你确认自己不是服表专业的?”
白初晨一怔,如实回复:“我是珠宝设计专业1班的。”
裴絮出声一笑:“我开玩笑的,你的资料不是都在申请单上写清楚了嘛,我只是感概,你天生条件真不错,咱们学校礼仪队虽然不比专业机构,但管理咱们的李老师一向高标准,要求严,我们忙乎招新这么多天,除了几个服表生,你算是最令人惊喜的收获了。”
白初晨自信不足,听完这话不确认问道:“学姐的意思是,我算通过了?”
裴絮冲她眨了个可以安心的眼色:“等李老师点过头就行。你的外在条件没得说,这么漂亮又高挑,礼仪队不要你是准备便宜了谁呢?”
白初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问起最在意的问题:“学姐,在礼仪队一学年,课外实践学分能有多少?”
裴絮回道:“这个要看你具体参加多少活动,咱们是校级组织,实践分数肯定只多不少的,只要你积极配合调度,以后参与专业内部评优都是很具竞争优势的。”
这正是白初晨想要的。
所有,哪怕她并不习惯抛头露面,靠脸或身材收获目光,但如果加入礼仪队是目前唯一能得到实践分数的方法,她咬咬牙鼓鼓气,未必不能把门面做好。
就如裴絮学姐所说,她先天条件极好。
白初晨性格内敛是一方面,但这并不意味她不清楚自己优势在哪。
譬如礼仪队,这是她不用多努力,就能表现拔尖的地方。
她心里明白这一点。
……
和裴絮加过微信后,白初晨回去耐心等待回复。
可不料,事情发展与她先前预想的有所不同,时间过去三天,裴学姐的通知信息却迟迟不到。
白初晨隐约感觉不妙,她小心翼翼发去信息询问,可消息如石沉大海,始终不见回音。
又过去两日,室友在礼仪队公众号上看到新发布的招新名单 ,从上到下挨个查看也没找到她的名字后,白初晨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次遇阻,白初晨深受打击。
同寝的姑娘们替她感到不服气,她们几t番周折打听,终于知道猫腻在哪——那位与白初晨不对付的许莫宁学姐,居然就是礼仪队副队。
冤家路窄,真是倒霉到家了。
白初晨不甘心,她要到大二服表专业的课表,在某次大课结束堵到裴絮,讨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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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裴絮也很坦诚,直接承认道:“嗯,我的确没有把你的申请单交给李老师,但你现在去找李老师抱不平也没用的,她把招新任务全权交托给我,到时我只需解释,你没过我的筛选标准。”
白初晨手心握拳,忍住情绪波涌,质问道:“可那天你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裴絮顿了顿,提醒说:“许莫宁你应该认识的吧,她是礼仪队的副队,也有审核权利,在确认最终名单时,她说你品行不端,坚决不同意你加入,我无能为力。”
白初晨咬咬牙:“学姐,你与许莫宁共事过,应该知道她什么性格,又是怎样的为人,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欺人太甚……”
裴絮明显不想参合污糟事,也不愿当审判道德的判官。
她淡声说:“你们的事我不了解,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说完转身要走,白初晨着急拉住她的手臂。
凭她看人的直觉,她相信裴絮不一定是许莫宁一党,不会对她心存没来由的敌意或偏见,尤其先前,裴学姐明确表达过对她的欢迎与欣赏。
眼下她握着的,或许是唯一可争取的机会。
白初晨言辞恳切:“裴絮学姐,我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不关你的事,但我真的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加不加入学生组织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没那么重要,但我不行,没有实践学分加持,只靠专业成绩很难拿到高档奖学金,而我很需要这笔钱……成为学生会干部获得虚名,加入礼仪队大出风头,等等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在乎的是学分,是钱,是生存问题。”
裴絮神情微有动容。
她思吟片刻,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叫白初晨回去等她电话。
白初晨惴惴不安一整个下午,直到晚饭结束,电话终于震响。
她连忙接起。
裴絮开门见山道:“礼仪队最终招新名单已经公布,无法撤销更改,但是……”
话锋一转,像有转机。
白初晨握紧手机:“但是什么?”
“在礼仪队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去服表专业喊人,这些临时补充过来的人手,没有学分录入,但学校给的辛苦费并不少拿,如果你愿意,我之后可以固定找你,这种紧急状况,许莫宁插不上手。”
几乎没有犹豫,白初晨当即点了头:“我愿意。”
就这样,白初晨成了礼仪队编外人员。
一场场活动参与下来,虽然实践学分积累不多,但确确实实拿到了钱。
不仅如此,裴絮还主动帮她介绍了兼职家教,在礼仪队活动不多的情况下,白初晨依旧维持着一定收入,解决手头拮据的同时,也存下了一小笔钱寄给奶奶补贴家用。
白初晨感激裴絮施以援手,在学期末,单独邀请裴絮吃了顿大餐,以表心意。
是家西餐厅。
名字取得很有意思——「斯嘉丽的后花园」
这家店裴絮经常来,上上次过来时还专门发了个带定位的朋友圈,白初晨把地点选在这里,投其所好,看得出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裴絮家境很好,通常过来都是刷卡消费,眼都不眨。
可这回是别人请客,她又了解白初晨的经纪状况,于是点菜时特意没要自己平时最爱吃的m5西冷牛排,只点了份普通套餐。
吃的不算特别尽兴,但聊天氛围很好。
实话讲,裴絮对白初晨印象不错。
在身边频频有人吹耳旁风,输送偏见观点的情况下,她还能对一个人保持欣赏,那说明这个人真的招她喜欢。
谦逊有礼,温婉宽和,关键还那么漂亮。
如果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大概没人会不喜欢她。
裴絮关询问:“订好车票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白初晨:“后天的火车票。”
“听说你家是郏文县的,那边的滑雪场很有名。”
“当地主要发展冰雪经济嘛,我奶奶就在雪场食堂帮忙,我也常去,如果学姐寒假想过来玩,随时找我当向导,我还可以给你当免费的滑雪教练。”
大概是归心似箭,聊到家乡的话题时,白初晨脸上明显更添一分神采。
裴絮略微惊讶:“难不成我身边还潜藏着一位滑雪高手,都已经毛遂自荐要当人教练了,你技术水平怎么样?”
“水平……也还行?”白初晨不好意思地笑笑,如实交代,“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学那会儿,我左臂带伤,其实就是在雪场意外摔到的,肱骨骨折,养了多半年,不过在滑雪场上,受伤在所难免,我这不算严重的。”
她从小在雪场里面玩起来的,碰撞事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大小场面见得多了,自然习以为常。
但裴絮听得心惊,她无病无痛长大,膝盖擦破个皮都值得重视,遑论是骨折的程度。
她连连摇头:“不该省的钱一分都不能省,我惜命,免费教练的光是沾不上了。”
“真没事。”
“……饶了我。”
白初晨哂然一笑,觉得裴絮学姐实在可爱。
两人跳过话题,去聊别的,言笑晏晏间默契抬手,一起碰了碰果汁杯。
一餐愉快走到尾声。
离座前,裴絮想了想,把手机递到白初晨面前,示意她看校团委公众号最新发布的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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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看看这个。校团委去年促成校友基金会成立,崇大百年老校,不乏卓越英才,很多校友的名字如今都是响当当的。他们愿意出资助力母校人才培养,将从今年开始,分专业在大一大二两年级中择选优秀学生,赠与助学奖金。”
“企业助学,奖学金数额十分可观,当然竞争也会相当激烈。初晨,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参与,如果真的能被选中,你下学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白初晨接过手机,从头开始仔细浏览页面内容。
裴絮在旁提醒重点:“如果这回你想去,不用有别的顾虑,这种级别的评选,学校格外注重公平,并且审核的话语权到底还是在企业那边,普通学生完全插不上手,保证没有内幕。”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许莫宁这回还想捣乱,也没有那个能耐了。
白初晨目光继续下移,看到其中关键的一条。
“如果决定参与,今年寒假就得参加宏晟地产举办的冬令营活动,这似乎是强制条件。”
“嗯,企业也想要好名声嘛,这算是一种形式,刚才聊天时看你有点想家,所以我才犹豫要不要跟你提这个。”
白初晨的确纠结。
或许是因为当下并没有棘手情况需要急用钱,加上这学期她勤奋兼职,手头尚有宽裕,所以这笔钱的吸引力并不足以叫她做出临时退票,寒假留校的决定。
还有,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实在挂念奶奶的身体。
白初晨把手机还给裴絮,想了想说:“学姐,我有点想我奶奶了。”
裴絮表示理解:“行,反正每学期都能申请,不急这一回。而且这次是地产公司出资,冬令营未必有趣,等明年换成什么科技公司之类的,你想去再申请就行。”
白初晨:“谢谢学姐为我操心。”
裴絮目光往桌面一扫,笑回:“那也谢谢今天你请吃的牛排大餐。”
……
饭局结束,两人在校门口分开。
白初晨没有着急回寝室,她独身渡步在昏黄路灯下,脑子里还在想企业助学的事。
相比靠着裴絮学姐,跟着礼仪队艰难蹭口汤喝,获得固定投资人助学,简直像是奢想。
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地产公司的寒假冬令营她去不成,心里其实有惋惜。
不过下次,她或许真的可以申请试试。
chapter 04
郏文县。
回家一周,最舒惬的时刻大概就是每日睡到自然醒,再光脚下床,踩在被地暖烘热的地板上,隔窗近看檐下闪闪的冰棱,远眺山林里一片晶莹的雪色。
一切都是亲切又熟悉的感觉。
白初晨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刚过九点。
奶奶已经出门,桌上给她留了早饭,有昨晚两人一起做的鲜肉包,一些腌制酱菜,还有温在锅里粘稠的大碴粥。
粥是热的,包子却有些凉了。
她打开蒸锅,把包子放里面闷了几分钟,再出锅时热气腾腾,搭配甜粥,吃进胃里暖和和的。
早饭简单解决,刚把碗筷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男人的招呼声,对方嗓音高亢,中气十足,很容易辨出来人是快递员林哥。
白初晨应了声,擦擦手出门。
林哥照旧骑着辆黑色顺丰三轮车,见她来,灵活从座位上蹦下来,弯腰往车厢里拿货。
她有些疑惑,奶奶不会网购,她回家后也没有买过什么东西,怎么会有新快递?t
快递是个大方盒,分量不轻。
白初晨接过手掂了掂,翻过一面,去看盒身上印写的寄件信息。
是国际快递,除了最上面两行用中文标注了收件人信息,其余部分都是英文内容,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品类。
右下角的位置有几个字母单独用括号括起,着重加粗——「burton」
似乎是个品牌的名字。
白初晨蹙蹙眉,轻声嘟囔一句:“会是谁寄的呢……”
林哥在旁接过话说:“应该和前两次是同一个人吧?”
“前两次?”
“周奶奶没有跟你提吗?就是上个月,也有两个大包裹寄过来,当时是周奶奶签收的,不过寄件人也是奇怪,三次寄件都是留的雪场电话,地址却是你家,我第一次来送包裹的时候周奶奶还以为是我们业务出错,送错地方,可系统上的溯源信息这么清楚,怎么可能搞错呢。”
白初晨忙问:“林哥,你能不能帮我溯源一下,这三件包裹都是从哪寄来的。”
林哥点点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很快查到:“是美国……洛杉矶地区的圣盖博市。”
白初晨更加困惑。
她可没有什么洛杉矶的朋友。
林哥着急去送下一家,没时间再跟她探讨这件‘神秘包裹’的来源。
白初晨和对方道别,抱着沉甸甸的盒子,云里雾里地进了屋。
回屋后,她没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贸然拆解包裹,心想既然奶奶之前已经收到过两份,对此事一定比她知情。
……
十点半左右,白初晨照常去雪场食堂帮忙。
雪场食堂的经营经理是她们家的远房亲戚,见她们祖孙俩无依无靠,有心帮扶,给周奶奶安排了份食堂帮工的活,平时摘菜备材,偶尔人多时卖卖饭,累不着什么,还能热热闹闹地领一份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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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初晨从初中开始寒暑假也都过来,做小时工,祖孙俩领两份工资,足够生活。
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正是食堂最忙的时候,游客们纷纷收板,下山觅食,好补充能量为下午的雪道征途蓄力。
忙活完中午这阵,白初晨终于得空找奶奶闲聊。
她提及快递的事。
“奶奶,我听林哥说,上个月有人往家里寄了两个大包裹,有这回事?”
周奶奶敏锐抬了下眼:“小林今天去咱们家了?又有新的快递?”
白初晨点点头:“有,但我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神神秘秘,叫人还挺好奇的。”
周奶奶板起脸,突然不再搭话茬,低头自顾自忙活着手里的糯米粉,计划晚上做些杂粮粘豆包。
白初晨过去帮着淘米,给红枣剪条,等了半响不见奶奶回话,侧目又问:“怎么了?”
周奶奶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还怎么了?我好好的大孙女差点因为救人少条胳膊,平白无故养了半年伤,我找谁说理去?都高三了,每天吊着胳膊去上学,看着多叫人心疼,有些人爱寻死觅活就在自己家里折腾,别出来嚯嚯别人跟着一起受罪。”
怎么又提起这茬。
白初晨忙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声动作:“奶奶,你小点儿声,谁说人家是刻意寻死啊,那就是一场意外滑雪事故。”
“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这老太婆?”
在奶奶锐利的眼神下,仿佛所有遮瞒与借口都漏洞百出。
白初晨只好乖乖闭嘴,默认说法。
那是一年前,高三寒假,总共也没放几天,偏偏巧合地让当时还是学生的白初晨赶上件棘手事件。
她从小在雪场长大,当然喜爱滑雪,并且凭借这么多年在雪道上摸爬滚打的经验,算是有些技术,初级道已经不再能满足感官刺激,她便常在食堂午后的休闲时刻,坐缆车上高级道享受山顶更辽阔的茫茫风光。
山上风景是好,同时也潜在更多的危险。
如果只在规定的机压雪道滑行,除去碰撞意外,不至于发生特别严重的事故,但若去滑野雪,来回穿插在树林与岩石之中,处处充满未知,风险加倍,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小型雪崩,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当然,后者概率算小。
白初晨听奶奶告诫,从不敢尝试滑野雪。
可那天,她在高级道滑了两圈正准备下山,抬眼就见一道黑影从自己左前方飞快掠过,直冲向侧边的山林,她目光下意识跟随,刚要出声制止,却见对方身影如风,很快成为淡出视野的一个虚点。
这样快的速度,可见技术。
对方绝不是迷失方向的寻常游客,大概率是想追求刺激的民间大神或者职业队员。
一般雪场的工作人员面对这种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比专业滑雪教练还有水平,进野雪地也没什么大问题,尤其现在距离天黑还早。
这样想着,白初晨没有多事声张。
她收回目光,正要操控自己的双板离开,却突然感觉脚底一阵隐隐震动。
顿了半秒,白初晨心下猛然一沉,她绷紧神经,转换方向,直直也冲进了那片树林中。
雪崩发生了。
雾尘弥漫,白色.恐怖,视野可见度很低。
如果不是白初晨在对方被卷进雪浪的前一刻,将其位置精准捕捉到,那他被崩雪覆盖,将无声无息,更无人知晓。
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可以预见。
雪崩后,黄金救援时间只有15分钟,已经来不及再叫其他人,凭借对周围地形的了解,白初晨没有多加犹豫,直冲过来,蹲身便开始徒手抛挖。
她拼尽全身力气,一边动作不停,一边大声呼喊,试图让被困者给自己一点声音回应,好确认对方情况如何,意识是否还在。
毫无回音。
寂静之中,她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以及雪粒被成团扬起的窸窸窣窣。
白初晨越挖越泄气,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崩雪砸晕,亦或者鼻腔吸入雪尘,已经憋气窒息。
她心里很害怕,动作却不敢停。
滑雪装备厚重,紧贴在身上,尤其背部,洇湿湿的难受极了。
在她即将筋疲力竭之际,对方的脑袋终于露出,万幸意识还在,白初晨赶紧帮他把面部积雪拂去,全过程,对方眼神平滞,一声不吭。
“你,你感觉怎么样,脑袋摔坏了吗?”
男生不回话。
他皮肤很白,超过大多数女孩的那种,大半张脸被黑色挡风面罩遮住,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透着不耐烦的冷淡情绪。
白初晨微微怔愣。
自己明明帮了他,他对自己却仿佛充满敌意。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男生终于出声:“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救命之恩换得的回报,居然会是一句抱怨?
白初晨动作一顿,旋即又继续埋头挖人,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中断救援,生死攸关时刻,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只求自己心安也好。
男生依旧毫无自我挣扎意识,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眼前生死与他无关。
真是怪人。
白初晨不理他,准备挖到肩膀以下,露出胸腔保证他可以呼吸后,就下山找工作人员,同时,她庆幸自己今天上雪道穿戴的是双板,在野地,双板更具灵活的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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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气氛诡异的寂静,白初晨没忍住再去看他。
她目光凝落在对方眼睫下方的一片阴翳里,略微思忖,忽然想通了什么。
或许……
眼前的少年,一心求死。
白初晨没有按照先前所想,将人挖出一半就做甩手掌柜,她救人救到底,继续挖,直至将人从坑里全部拖拽出来。
两人仰躺在雪地里,一个气喘吁吁,一个目无聚焦。
白初晨:“你这么年轻,有什么事值得想不开,你不想想你家人吗?”
男生不说话。
白初晨叹口气:“走吧,我看着你下山,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对外讲。”
“我腿动不了。”
“啊?”
白初晨这才知道,他先前腿部就有旧伤,这次不管不顾野雪窜林,是在咬牙挑战极限,发泄情绪,待心头绷紧的那根弦松了,痛感钻心,当下已经一动不能动。
“雪崩区域不能久留,我先把你拖到高级道附近,然后再下山找人帮忙,行吗?”
男生又不回复了。
他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又去看自己的雪板,目光带点茫然。
白初晨无奈,对方不回答,她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刚才浑身用了大力气,这会儿手臂颤巍巍的使不上劲,白初晨硬撑起身,心想这段路总共也没多远,可以坚持。
然而祸不单行,周围崩雪铺得太厚,将原本的地形覆盖,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脚踩空,身体急速下沉,直直往岩缝深层滑坠,左臂重重砸到岩壁上,身体卡停同时,她牙关咬紧,已经痛得浑身痉挛,说不出话。
“喂,你怎么样?”
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白初晨缓了好久才出声:“你,你动不了,我又卡在缝里,这里是野雪道,不会有人过来,我们会不会死……”
“你不会死。”
男生语气笃定t。
白初晨眼泪忍不住掉落,是疼,也是怕。
上面好久没有声响。
白初晨喊人,没有人回应,她担忧对方会不会已经昏倒,天寒地冻,她哭到脑袋发涨,整个人几乎恍惚之时,隐约有听到救援声。
“在里面,就是这里。”
音量很轻,但她能确认,那就是男生的声音。
“……我,我在。”
白初晨艰难出声给予回应。
等她被救援绳拉上去时,她看到男生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立在单板上,背是微驼的,额头浸汗,眼神充满疲惫。
两人没有机会再说话。
匆匆离别之时,他似乎是冲她笑了一下。
隔着面罩,她看不到他嘴角是否有扬起的弧度,但能确认的是,他眼底不再一片冰寒。
她被人用担架抬下山,又经雪场救援队送往医院。
三天后,她在奶奶的陪伴下做了手术,伤筋动骨一百天,后续自然是漫长又煎熬的恢复期。
她没有再见过那个男生,包括住院期间。
听说对方的家里人连夜赶来,因为不相信当地的医疗水平,将他直接转去市区里最好的医院应急治疗。
白初晨是事过很久才知道,那天,男生强撑腿伤站起,忍受剧痛下山寻援,又硬挺着上山给救援队指明准确位置,她得救后两人对视的时刻,他实际已经快撑不住站立。
总归一同经历过生死,白初晨内心难免有动容。
尤其想到最后对视那眼,男生低眉驼背的样子,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可对方走前托救援队队员给她捎了一句话——不亏不欠。
原来是不想欠她人情。
白初晨心中的感动骤减。
假期很快结束,高三下学期的学习进度很紧张,她没有多余心思再琢磨其他,慢慢将那场意外忘在脑后。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现在回忆起来,她连对方仅露出过的那双眼睛都已经快淡忘得差不多。
奶奶乍然旧事重提,白初晨想不明白这事和神秘包裹有什么关联。
“不用想,肯定就是那臭小子寄过来的。你去崇市上学的第二个月,他来过家里找你,把当初你救他的事给我讲了一遍,我听完当即冷了脸,这臭小子不会看人脸色,得寸进尺还想跟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想得倒美,老太婆脾气一上来,挥着扫帚直接把人赶走了。”
白初晨惊讶:“有这事……奶奶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周奶奶哼声:“还不是气你骗我,当初我把人家当作救命恩人似的感恩戴德,结果发现我孙女受伤全是赖他,我这心里能平衡吗?”
“那后来呢?”
“后来……他又连续来了三天,态度倒是不错,我心想考验考验这孩子的诚心,结果我刚心软打算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他,谁料第四天他就不来了,之后也没在雪场附近再见他。”
“再然后,就有了这些快递,我把前两个包裹打开了,第一件分量最重,是雪板,第二件是各种滑雪护具,第三件你还没拆开看,不过我估计也是和滑雪有关的物件。”
听奶奶说完,白初晨只觉困惑更深。
她不明白对方这份延迟的友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甚至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彼此之间应该连朋友都算不上。
“丫头,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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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白初晨如实:“在想要不要把东西原路寄回。”
周奶奶坚决表明立场:“你可不许瞎折腾,国际快递多贵啊,这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得十多公斤,邮费估计得上四位数,你就是把它们放在院子里积灰,也比白白浪费这个钱强。”
白初晨叹了口气。
上千块,她的确也舍不得。
但不明不白收了这些礼物,又总觉臆怪。
chapter 05
雪场食堂下午三点关门,做完清洁收尾工作,到了四五点钟,祖孙两人走小路回家。
她们就住雪场附近,距离近到步行即可,连车子都不必骑。
穿行小路,视野极阔,远处可见白皑皑的山体,以及灰濛濛的岚烟。
白初晨挽着奶奶的手臂,叮嘱道:“我开学以后,你一个人走这小路时一定记得格外小心,要不是堂叔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上个月在这摔过一跤,可把我吓得不轻,毕业以后,我就找个离家近的工作,方便能随时照顾到你。”
“又没什么事,就头上肿了个包,几天就恢复了,还至于特意告诉你一声?”
“怎么不至于。”
周奶奶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放心,我身体好着呢,用不着你多惦记,等你以后毕业了,能留在大城市还是留下,郏文县到底是小地方,奶奶想叫你多走走看看,挣多少钱不重要,关键是丰富眼界,再说了,回老家你能做什么,当老师?你不是不喜欢嘛。”
到了一定年纪,就不会谈喜不喜欢的话了。
责任在前,多少刚毕业的年轻人会为了生活而妥协,埋葬热血与理想,选择平淡务实。
白初晨知道在大城市扎下脚跟的艰难,与其抱着虚无缥缈的一点希望,奢想飞黄腾达以后再将奶奶接来身边享福,还不如早点回老家,到奶奶身边尽孝,最起码孝道落在了实处,而不只是漫漫无期的假想。
“这事以后再商量,我现在才大一呢。”
“转眼也快,奶奶别的不怕,就是怕成你的累赘。”
“才不是。”
老太太拍了拍孙女的手,心里既有安慰,同时又心疼孩子命苦,没能投胎到户好人家。
没了爹,妈又是个摆设。
从小跟在老太婆身边,紧巴巴地过日子,别的小姑娘们到了爱美年纪,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她孙女只能几套旧衣服来回地换。
单论底子,谁比得上初晨,越是这么想,她越觉得亏欠。
“你这个寒假在食堂兼职挣的钱,不用给我,自己去买点化妆品,新衣服什么的。”
白初晨思维没跟上:“啊,不用买,我学校里的衣服还很多,至于化妆品,我平时也不怎么爱化妆。”
周奶奶不容置哙:“不都说在适当的场合化妆是对人尊重嘛,你嫌费事的话就化淡妆,对了,不许买便宜的糊弄事,往脸上嘴上涂抹的东西质量得好一点,你看看你同学室友都用什么牌子,照着她们买应该就没错。”
白初晨玩笑说:“奶奶,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时髦了,都懂化妆礼仪了。”
周奶奶傲娇地扬了扬下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白初晨尝试商量:“不买不行?”
周奶奶语气认真:“嗯,不买不行。”
拗不过她老人家,白初晨只好嘴上答应。
上学期在学校,她只在跟着礼仪队出活动的时候化化妆,除了粉底和口红用自己的,其他美妆部分都是用礼仪队公用的那些,品质普通,倒也不至于劣质。
也有时候,裴学姐会邀请她来寝室一起化,顺便帮她补个全妆,但总这样,白初晨也会不好意思,毕竟学姐摆在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随便一个瓶瓶罐罐都不便宜,她认识其中部分牌子,知道学姐常用的一块粉饼,价格就要上千块。
自己买齐装备,或许能够成为婉拒学姐邀请的合理理由。
思及此,白初晨决定听从奶奶的建议。
……
吃过晚饭,奶奶照常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追都市爱情剧。
白初晨路过瞄了眼,电视剧情正演到富家夫人发现自己一直看不上眼且百般挑剔的灰姑娘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那瞬间的表情——不可置信,悔不当初,眼角含泪……演员演技娴熟,情绪层层递进,完美呈现高潮。
再看奶奶,当下已经被狗血情节吸引得眼睛一眨不眨,甚至连瓜子都顾不上嗑了,生怕会错过屏幕上一帧的精彩。
白初晨自觉不去打扰奶奶的追剧兴致,她放轻动作,一个人去了储藏间。
闲来无事,正好看看神秘包裹里到底都装着什么。
正如奶奶所说,前两个快递分别是雪板和护具,白初晨毕竟也算是一个滑雪爱好者,不会完全不识货,她看着雪板上涂鸦样式的蝴蝶图案,一眼便认出这是块冠军同款板,还曾小范围里引起过风靡。
她上网查了价格,仅一块雪板,就是她和奶奶两个人在食堂工作三个月的工资。
贵,但也是真的漂亮。
今天收到的第三份包裹放置在房间边缘,白初晨整理出一块空地,蹲身开始拆箱。
这一箱算是三件包裹里面份量最轻的,搬运起来并不费力。
她拿剪刀拆了两层包装,看到装在透明塑料袋里一抹清新的薄荷浅绿,不觉多么意外,这是套女款滑雪服,上衣正面印着的字母logo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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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还真叫奶奶猜对,果然又是与滑雪有关的东西。
雪板、学具、雪服,这一整套装备加起来起码价值过万。
白初晨看着不禁犯了难,这么好的东西白白放在角落里积灰,怎么想都觉t得暴殄天物,如果可以,倒不如直接放二手平台转卖,这样到手的钱还能给奶奶买些营养品吃,实实在在。
这份奢侈礼物叫白初晨收得不安心,可转念思忖,毕竟是救命之恩,人家送贵重礼物,说不定只是觉得自己命金贵,送价值便宜的反而是给自己跌份。
这样想,她心安理得多了。
……
第二天,白初晨醒得很早,既无事做,又无困意。
距离中午去食堂帮忙的时间还早,百无聊赖之际,她望向窗外,看着松柏新披的白衣,才发觉昨天夜里下了雪。
雪道上铺洒了一层新雪,意味着上午有纯天然的粉雪可以滑。
不想用也知道,今天雪场大厅肯定早早就排满了人,雪友们争先恐后,都想第一波体验滑粉雪的丝滑。
白初晨同样有点心痒。
她纠结了十分钟,想了又想,最后在跟奶奶打过招呼后,还是决定带上那些新装备奔赴雪场。
与其放置沾灰,不如深埋雪里。
这才是一块雪板该有的的命运归宿。
阳光正好,朔风平和,从全长1.8公里的高级道换刃滑行,两个全程下来,白初晨额前冒汗,只觉酣畅淋漓。
看看时间,快到十点半,白初晨舒缓口气,收了板,准备直接去食堂。
她对新雪板十分爱惜,走到雪具大厅门口,拿上空气喷枪,动作格外细致小心地清理板上积雪。
旁边路人大多都是两三下意思了事,只她慢条思理,一丝不苟,专注的侧颜十分吸引目光。
没一会儿,有人上前主动搭话,声音清朗,夹带紧张。
白初晨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孩被他的朋友们推挤着靠近,面色透窘,微微显红。
“你好,方便问一下你的雪板是什么牌子的吗,这块板很漂亮。”
白初晨依旧保持蹲身姿态,没多想,仰头回答:“是个英文名字,你喜欢的话可以拍照搜索同款。”
“不,不是。我是想……那个,我们加一下微信行吗,这样你可以把品牌的英文发我。”
说完这句话,对方匆匆低下头去,连带脖子都红了。
白初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歉意微笑,委婉拒绝。
男生有些受挫,但没纠缠,垂头丧气地拉上朋友离开。
白初晨收回视线,继续清板,差不多清理干净时,起身偏目,忽觉背后有道目光好像正在关注自己。
她下意识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目光左右环视,依旧未觉有异。
雪场人来人往,影影幢幢,或许方才那瞬只是错觉?
白初晨顿了两秒,没有多想,抱上雪板径自离开。
……
千里外的崇市。
昏暗无光的办公室内,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顷刻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
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听手机震响,倦怠迟缓地掀开眼皮。
他将手机拿近,光亮正对打在脸上,光影衬托下,鼻梁与下颚的外缘线条更显深刻。
查看信息内容前,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眼镜,银框架在鼻梁上,在眼睑下方聚成一小片阴影,将他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衬得凌厉又沉郁。
手机收到三张照片。
第一张 ,食堂背景。
画面中,一位年轻女孩身穿白色工作服,梳着利落的丸子头,安安静静站在卖饭窗口前,手拿汤勺发呆,一副走神模样放空视线,憨态可掬。
沈郁泽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略显青涩的面庞上,眼神慢慢变得幽深。
第二张,地点在雪场。
女孩一身浅薄荷绿色雪服很显青春靓丽,头上戴着可爱兔耳朵头盔,镜头定格前,她正蹲身清理雪板,侧颜尤显神情专注。
这张图还有另外的重点。
在她身后不远,三个结伴过来的男孩跃跃欲试想要朝她靠近,却又好似踟蹰不敢前。
被架在中间的那个,神色更带一丝羞赧与腼腆,搭讪意图明显。
毛头小子。
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一款?
想到这,沈郁泽面容浮上嘲意,他食指左滑,有些不耐地点开最后一张。
这一张的背景是一个民居小院的门口,远处有山岚,近处有雪松,一片白茫茫的映衬下,女孩一副等待姿态矗立于道旁。
她穿着粉色过膝羽绒服,搭配雪地靴,毛茸茸的白色耳罩挂在头上,红彤面庞被围巾虚掩,眼睛明亮,唇角隐隐带着笑意。
这抹温暖的笑,映在沈郁泽惯素凉薄的眸瞳里,分外碍眼。
但他还是承认,这是一张素面朝天,毫无瑕疵的脸蛋。
尤其,气质脱俗的清纯。
不是那种叫人不忍亵渎的纯,而是纯得勾人腹热,使人念念不忘,急迫想看青稚褪去,涩果被催熟后的饱满风情。
那会是什么样子?
沈郁泽指腹隔屏触碰到女孩的脸颊,眼底并无丝毫升温,但快感很盛,是报复的快感。
他没有将照片保存,眼睑微动间,干脆点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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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但那张脸,不会轻易叫人过目就忘。
两人很快就会见面。
猎物如此诱人,他很期待,游戏的正式开场。
chapter 06
新学期伊始,关于寒假冬令营的话题,在崇大学生论坛被热热闹闹讨论起来。
此次活动由地产公司出资赞助,所以专业相关联的建筑系学生,报名参与的人数最多,白初晨的三位室友同属建筑系,先前跟随班级踊跃参与报名,可惜全部落选,当下,几人对论坛动向格外关注。
韩诺嘴里叼着个棒棒糖,耷拉着眼皮浏览论坛页面,刷新出来新内容,她眼光一亮,声音也变亢奋。
“你们快过来看,班长这张合照拍得可真帅,可惜冬令营我没能去成,要不然,我绝对厚着脸皮挤到他身边去,到时候还能裁个合照下来,嘿嘿……是不是机智如我?”
薛筝没眼看,拿抱枕丢她:“我看是变态如你。”
阿依佳罗:“同意。”
韩诺白了她们一眼,顺势把抱枕抱进怀里。
又看向身侧安安静静的白初晨,好奇问:“初晨,你也关注论坛啊。”
白初晨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回答道:“嗯,暑期的夏令营我想参加,不过竞争太激烈,希望可能不大。”
“怎么会,你专业成绩这么好。”韩诺挪着椅子凑近过去,仔细帮她分析,“不过听小道消息说,暑期夏令营是科技公司出资赞助的,你学的是珠宝设计专业,两者的相关联度似乎不是很高。”
白初晨抿唇沉默。
不管是参加冬令营还是夏令营,大多数人思考问题,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就业前景会不会因此得到助力,但她无法将眼光放那么长远,她只知道,如果能进入最终的十人名单里,她就能获得固定资助,奶奶也能因此减轻负担,少些劳作。
薛筝察觉到什么,过来推了粗神经的韩诺一把。
韩诺茫然回头,正要说什么。
薛筝先她一步开口:“初晨,你就按你自己的计划来,别听韩诺的,谁知道过了这个村还有没有这个店,说不定活动办过两次后学校不再重视,或者企业那边出什么问题不再出资,这都是不确定因素。所以有机会时就得努力抓住,我们三个都落选了,你可得争争气,别叫咱们寝室最后全军覆没啊。”
阿依佳罗附声表示赞同:“筝筝说得对。”
“算你们有理。”韩诺傲娇着走向自己书桌,从抽屉里翻找出自己上学期填写错误的申请单,把它递给白初晨看,“要想报名就早做准备吧,这单子最下面明确列出了各种加分项,你有空的时候研究研究。对了,重中之重,这学期你可一定不能挂科啊,要不然额外加多少分都是白玩。”
薛筝和阿依佳罗一齐点头,同声强调:“对,不能挂科。”
白初晨接过申请单,看着围在自己身边表露关心的室友们,心头泛溢暖流。
她点点头,认真回:“作为325寝的独苗,我一定努力,争取不叫咱们寝室全军覆没。”
看着白初晨一本正经且郑重其事的样子,其余几位姑娘噗嗤一笑。
上学期,她们三个其实并没有与白初晨相处亲近,对她的了解限于标签化——纯欲天花板、腥风血雨体质、兼职数量记录保持者,还有,待人疏淡,似乎不怎么喜欢交朋友。
原本几人真的以为白初晨是高岭之花,不好相处,可实际多接触就会知道,她性格温婉谦和,有时甚至还带点慢半拍的呆萌,十分可爱。
……
白初晨专业课成绩不错,班级里排名前三。
并且她有听说,排名第一的男同学大二有出国交换的打算,所以不会考虑参与夏令营遴选的竞争,这样一来,她希望更大。
暑期夏令营的遴选标准还没有具体发布,白初晨参考上次,最重要的两项是专业成绩排名以及学院老师打分,对于后者,白初晨没有学生会的工作经历,自觉不占优势,所以提升专业t成绩,是她唯一能靠努力争取的。
为了保证充足的学习时间,她将每周一次的兼职频率,控制到每月两次。
遇到课业安排紧凑,裴絮学姐又恰巧需要她时,她也不会再像上学期一样,借口身体不适请假脱身,她本本分分一节课不敢落,同时也向裴学姐说明原因,表达了歉意。
裴絮电话里跟她说:“你这么努力,肯定没问题的。”
白初晨不敢掉以轻心:“大一大二两届一起竞争,每个专业只有综合排名前三的学生才有资格制作简历,由学校送到企业那边进行二轮筛选,我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优势,最起码专业成绩得漂亮些。”
裴絮又问:“这次的赞助企业是信华科技?”
白初晨:“对,上周才公布的企业信息。跟学姐之前透露给我的小道消息一样,确实是家科技公司,论坛上有人讨论,说这是一家合资企业。”
裴絮像是安慰她道:“放心吧,你绝对能进。”
如此直白的安慰,大佬的口吻,白初晨哭笑不得。
但也在电话里感谢了学姐的鼓励。
转眼到期中。
期中考试出成绩的第二天,辅导员通知开会,大一大二两届学生中凡有报名夏令营意向的需全部参与。
根据最新遴选标准,期中成绩有一定权重占比,具有参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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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于是辅导员根据期中成绩,初列六人名单,将花名册公布到投影上,白初晨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综合排名第三,已经初步入围。
她心里隐隐雀跃,觉得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视线继续浏览,目光紧接一滞,她发现相隔一行,许莫宁的名字赫然在列。
是第五名。
她正要移开眼,余光内,斜前排坐着的女生忽的转头看她,匆匆一瞥,目光不善。
白初晨认出那是谁,没有理会。
除了公布初选名单,会议上还要进行老师打分环节,学生讲述自己参加夏令营的原因,形式无限,自由发挥,但要实事求是。
白初晨没想到这一环节来得这么突然,除了她,显然在场其他同学也都诧异。
大家窃窃私语,因为没有提前准备,个个如临大敌。
但机会不会等人。
两位辅导员不理抱怨声,扬言抽签决定顺序,六人挨个上台。
白初晨排在倒数第二位,台下打腹稿的时间相对多一些。
前面的学长学姐或者同班同学上台后,大多侃侃而谈自己的就业计划,诚言希望在夏令营中自我磨砺,提高能力,丰富交际圈。
白初晨不想搞特殊化,本意照着模板说,不求新颖,但求无过 ,但辅导员要求实事求是,她思忖犹豫半响,终于在上台的前一刻下定决心。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珠宝设计专业大一学生白初晨。”
说完简单的开场白,她双手攥拳忍住紧张,缓声继续。
“我报名参加暑期夏令营的初衷或许与大家不同。刚刚听学长学姐们讲,希望实践活动能助力自己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还有同级同学,意欲通过参与实践丰富自己的在校简历……大家都在为将来注定要打的那一仗,努力做着准备,实话讲,我倍感汗颜,因为与大家相比,我的意图显得那么俗套,我,是为了钱……”
“我没有将目光放长远,只知眼前,如果能获得这次资助名额,就能减轻奶奶供我上大学的负担,她不用再日日去家乡食堂摘菜刷盘,劳作辛苦……我很需要这次机会,但绝对不会只用几句卖惨的话,就抢了大家的名额,所以我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成绩,想以自身专业成绩的优势来竞争机会。将赤贫公之于众,对我而言并不羞耻,我申请加入夏令营的初衷,就是想让奶奶能生活得轻松些,老师刚才说,要我们实事求是,我尊重规则,愿意分享自己的心里话给大家听,谢谢大家。”
白初晨说完,向侧旁挪动一步,冲下礼貌鞠躬。
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副院长,打量白初晨两眼,抬手鼓掌。
有副院长带头,零星的掌声陆续从后传来,越来越多。
白初晨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直至下台坐回原位,心头依旧突突在跳。
……
仅一墙之隔的待客厅内,桌上放着两杯热茶正冒热气,墙体中央的投影幕布上,直播画面映现清晰。
当下,会议室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事先安装好的摄像头精准捕捉,同步传输。
进入初选的六位同学陆续上台,发言完毕。
接下来是等待打分环节。
通过屏幕可以见到,学生们神情紧张,等待焦灼,个个都着急想知道自己最后的得分究竟是多少。
看着眼前几乎静止的画面,信华科技的小徐总懒懒打了个哈欠,实觉无趣地收回目光。
他转头向身旁的男人,问道:“你兴师动众非要看什么初选直播,还偏偏抽选到珠宝设计专业,到底有什么深意啊?还是你最近特别闲,以前两三个月都见不着你这个大忙人一面,现在时不时在我面前晃悠,真是奇怪。”
说着,徐朗润移动鼠标,想把直播画面关闭。
有人出声制止:“等下。”
沈郁泽盯向徐朗润多事的手,开口:“放大回去。”
对方不理解:“啊?你还要看,这一part不是结束了?”
沈郁泽:“结果还没公布。”
徐朗润面上露出个无语的表情,手上却不敢不配合。
画面恢复,沈郁泽的目光追随定格在其中一张青春面庞上,很小的画面占比,但那张脸不泯然于众,十分显眼突出。
他观察着她。
方才临场发挥得不错,现在居然也这么紧张吗?
一动不动地蔫在那,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小鹌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比喻,但显然,女孩儿不一定会喜欢。
“一共就六个学生,打分至于这么纠结,磨蹭这么久。”徐朗润不耐烦地吐糟一句。
沈郁泽提醒他:“这次崇大夏令营的开销费用,全部由信华科技赞助出资,公司花的每一笔钱都不能不明不白,作为老板,你难道不应该上点心?”
提到这个,徐朗润顿时有话说了。
“我作为优秀校友回馈母校,自然义不容辞,可你又不是崇大毕业的,干嘛非要来凑这波热闹?不让我用自己的公司出资,非得大张旗鼓用我俩合资公司的名义去办夏令营,你想搞点正能量噱头,多的是做慈善的地方,干嘛非得选崇大?”
沈郁泽不接话,岔开话题:“作为出资人,刚刚那几个学生,有觉得不错的嘛?”
徐朗润没得到回答,却也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表哥的心思向来叫人捉摸不透,说不定他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想折腾人来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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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倒霉的是,这乐子找在他身上。
既然被问,徐朗润将目光重新落回直播画面,视线粗略扫过,想起印象较深的那个。
“倒数第二个上台的妞就不错啊,漂亮还孝顺,楚楚可怜的,简直是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看了就让人想呵护呵护。”
沈郁泽转过头,目光并不友善,问道:“我让你选的是什么?”
“选妞……”话没说完,察觉沈郁泽眼神的凌厉,徐朗润立刻认怂,正经起来,“我知道,咱可不会干那禽兽事,资助就是正经资助,企业助学多正能量的事,毕竟我这崇大优秀校友,多金大师哥的人设不能倒。”
资助就是正经资助。
徐朗润无心一句话,引得沈郁泽不明的笑意。
但这笑意很寡淡。
他眼神薄情,眸底深晦一片,默了会儿,喃喃重复道:“是,资助就是正经资助。”
……
另一边,会议室。
煎熬的等待时间终于过去,大二年级的辅导员邵老师上台公布打分结果。
满分10分,按刚才的发言顺序公布得分,排名在前的几位学生得分大多是6分或7分,只有一个因为过度紧张发挥失常的女生,仅得了4分。
众人看过去,女生沮丧得眼圈都红了。
白初晨收回目光,惴惴不安,马上要到自己。
“5号白初晨同学,获得的分数是——9分。”
邵老师声音落下的同时,几乎所有前排的学生都回过头来看她。
那些投来的目光里,多是鼓励同情,惊喜羡慕,但也有……嘲弄与鄙夷。
白初晨坦然对上许莫宁的目光,没有回避,迎面直视。
大概扭着脖子僵硬保持回头的姿势实在不舒服,总之最后,是许莫宁率先避开视线。
白初晨性子有些无争,并不随意与人交恶,但此刻,她心中真的生出解气之感。
流程继续。
根据初始名次,再加上老师打分的权重占比,综合排名后,白初晨的名次排到第一。
这意味着,暑期夏令营入场券的一角已经攥握在她手里。
只要她能保证期末不挂科,考试稳定发挥,那她的简历一定会被送去企业进行二轮遴选t,而企业那边为了省事,二轮不过走走形式,最后还是会按照一轮的排名进行选择。
趁无人注意,白初晨默默垂下头,自我鼓励似的笑了笑。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抹笑容同时被高清摄像头捕捉,放大到投影幕布,被隐在暗处的男人清晰映目。
两人相隔着屏幕,相隔一面墙。
她在明,他在暗。
犹如猛兽狩猎,正式出击前,都会伺机藏在暗处,蓄势准备扑食。
这个过程,耐心要足。
沈郁泽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品质不高的茶水过喉,香醇不够,他蹙蹙眉,将茶杯放下,再也不碰。
直播结束,画面暗下,徐朗润催他离开。
沈郁泽却问:“被选入营这么值得开心吗?”
徐朗润琢磨了下,觉得这话不好接。
毕竟他出资的初衷并不高尚,就是想花点小钱给自己和公司买个好名声。
但刚刚看着学弟学妹们如此重视这次机会,他得意同时,其实还真有点内心发虚。
他以为表哥开口是想提醒他暑期夏令营要好好办。
正要开口保证,表哥却又自顾自言道:“先给这么大希望,之后经历绝望时,该有多难受?”
徐朗润没听懂:“啊?什么希望绝望……”
沈郁泽没有回答。
莫名其妙。
徐朗润噎了一口气,越来越不懂表哥他到底想折腾什么。
chapter 07
从会议室出来,白初晨接到裴絮学姐的电话。
对方约她一起吃午饭,在笃思楼一楼碰面后,裴絮询问她今天表现如何。
白初晨说了自己的成绩排名,同时诧异问:“学姐,你对我们系的事这么清楚啊。”
裴絮神秘一笑:“谁让我是百事通呢。”
说完,又问她:“刚才见到信华科技公司的人了?”
白初晨摇摇头,如实回:“今天就是系里院长和老师打分,还没进行到需要企业出面的环节呢。”
裴絮一副思忖模样,嘟囔道:“不应该啊。”
白初晨没听清楚:“什么?”
裴絮笑着揭过话题,挽上她手臂问:“没什么,刚才开会的时候紧张没,现在饿不饿?”
白初晨不好意思地笑笑:“紧张,我感觉我手都在抖。”
“至于嘛,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把心放肚子里面,你绝对能进。”
学姐又开始她那套简单又粗暴的安慰方式了。
可公司又不是自己家开的,这个‘绝对’谁能保证。
两人结伴要走,楼梯间方向传来动静,几道声音中气十足,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笑语起伏,听起来不像学生。
她俩好奇顿足,循声看过去,就见几位校领导拥簇着两个男人从二楼下到一楼,一行人停在楼梯口处交谈着什么,并未继续朝门口挪步。
距离不近,看不太清脸,但裴絮好像抬眼认出了谁,表情一变,慌忙转身背过脸去。
白初晨察觉异样问:“学姐,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裴絮轻咳一声,压低声量回答:“他们就是信华科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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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听到‘信华科技’四个字,白初晨再次投去视线,可惜身穿正装的两个人始终背对门口方向,她看不到具体面庞,只从大致轮廓辨出,两人身量优越,绝对都有一米八五以上。
金主来了,难怪是这阵仗。
只是现在好多院系还没进行名单初步评选,企业现在来人,按流程说是不是过早了些?
正思考着,裴絮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催促道:“走吧走吧,一会他们要过来了。”
白初晨点点头,她当然也没有提前去打照面的打算。
虽然暑期入营后将受企业恩惠,但企业老板应当并不屑于学生过分的殷勤。
裴絮与白初晨一前一后,悄悄离开笃思楼。
几乎在白初晨身影拐出视线的前一秒,沈郁泽转过身来,掠目淡淡一瞥。
留在他眼里的,是微风扬起的白裙一角。
旁边人说了什么他没在意,谈话间,他的注意力都在墙面挂裱书法作品的玻璃封层上。
玻璃反出流动的光影,她穿白裙子很漂亮。
……
学校食堂香喷喷的三汁焖锅给了白初晨疲惫心灵极大的慰藉。
浓郁喷香的酱汁浇盖在米饭上,掺伴焖煮入味的鸡翅、鲜虾、鱼丸以及切块的土豆、胡萝卜、洋葱,食材各色,荤素搭配,可谓色香味俱全。
白初晨是这家档口的常客,上学期经常光顾也没有觉得吃腻,究其原因,大概是食堂师傅焖锅的手艺和奶奶做的风味很像。
裴絮看她吃得太香,自己的食欲也跟着大增。
两人都没吃早饭,这会儿饥肠辘辘没顾上说话,等差不多吃下三分之一的份量后,才开始慢下咀嚼速度,自然而然搭话闲聊。
白初晨问道:“学姐,刚刚信华科技来的两个人,你是认识的吗?”
裴絮点点头,没刻意隐瞒:“父母那辈的关系了,我不太熟,就算是认识吧。”
白初晨好奇:“那为什么要躲呢?”
“觉得打不打招呼都尴尬呗。”裴絮耸耸肩,“大人们总喜欢凑局的时候拉着我们一块,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尴尬的要命。”
大概是回想起一些画面,裴絮面上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想着白初晨参加暑期夏令营难免要与他们打照面,提前多了解些情况总是没错,裴絮便跟她多说了些。
“其实那两个人,我只跟其中一个算有点熟,就是穿浅绿色条纹西装那个,但他这人不太行,花花公子一个,在父母助力下主营直播公司,没见得有多少真本事。”
提起这人,裴絮完全是副嫌弃的语气,但除了嫌弃,似乎还夹带点微妙的私人情绪。
顿了顿,她继续:“另外穿黑色西装那位,我不太认识,不过这人在商圈名声挺响的,好像做的是投资生意,信华科技是他们二人合资的企业,但这点小资本应该入不了大佬的眼,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人物居然亲自出面带着小虾米折腾……哦对了,忘了说,他俩不仅是合伙人,还是表兄弟关系。”
白初晨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虽然用到的概率可能不大,但多了解资助方一些,总归是周全的。
正说到这儿,有个方脸黝黑的男生朝她们这桌凑过来,没等两人有反应,他径自伸手,将两杯新榨果汁放在餐桌中间线上。
“学妹,絮姐,这是蒋哥请你们喝的,别客气哈。”
说完,人麻溜地撤了。
白初晨与裴絮觉得莫名,下意识跟随男生离开的背影移动目光,等他找位置坐下,不再遮挡视野,就看到这人口中的‘蒋哥’正坐在斜前方一桌,扬眉笑吟吟地看过来。
对视刹那,他灼灼的视线越过裴絮,直盯在白初晨身上。
不带含蓄,更不加掩饰。
“是蒋震。”裴絮道。
白初晨眉头蹙起来。
因为这人,上学期她平白无故受了不少谣言攻击,可对方全程完美隐身,半点没受流言蜚语的影响,只她自己落入自证陷阱,被其女友处处针对。
白初晨没有好脸色,冷淡敛目,没了胃口。
蒋震毫不知趣,起身带着一群跟班过来搭话:“好久不见啊学妹,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喝东西嘛,我这左等右等,怎么都没等到下文呢?”
白初晨不想理会,可蒋震带人占着食堂过道,他们不走会一直影响其他同学通行。
她没法子,无奈把桌上饮料往右边一推,生硬道:“这个我没动,就当回请了吧,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蒋震混不吝的语气:“学妹诚意有点不足啊。”
他把一旁的裴絮完全忽略,厚着脸皮在白初晨身边坐下,姿势歪斜,不规不矩。
“这杯算请我的,那我两个兄弟呢,上学期刚开学那会儿,他们帮你搬行李可都是出过力的。”
他越说越倾身靠前,很快越过安全距离。
白初晨感觉不适,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请你自重。”
没等蒋震再说什么,裴絮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忍无可忍也变了脸色,虽然彼此都是熟人,但她也不怕得罪谁。
“蒋震,你喝多了吧,老实待着不行?你再这样胡闹我给许莫宁打电话了。”
“给她打,打得着吗?我们俩早分手了,现在小爷追求谁都是光明正大的,我今天就要高调宣布,白初晨是我女神,我就是追定了!别人太平洋警察啊,管天管地来管小爷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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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裴絮啐他:“公共场合你不嫌丢人,别拉着别人一起。”
蒋震脸色一沉,淡了笑意:“裴絮,这事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裴絮不甘示弱:“我路见不平,就是见不得有变态臭不要脸骚扰学妹。”
这话要把蒋震激怒,两人眼瞪着眼,彼此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周围越来越多的视线汇聚过来前,白初晨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饭卡,放到桌上,推到蒋震那边。
“你们替我搬行李的人情我还,卡里面还有70块t,应该够你们买几杯饮料喝了,之后不用把卡还我,一周以后我会把旧卡挂失,补办新卡。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这话铿锵果断,不留余地。
说完,她拉上裴絮就走。
蒋震想追:“哎,你……”
裴絮回身掏出手机,打开录像,边走边扬起声音对着蒋震拍:“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体院院草蒋震嘛,本校知名撩妹……哦不是,捕鱼高手,都瞧瞧都看看,某人表白被拒恼羞成怒了呢~”
蒋震这人包袱挺重的,他真怕裴絮拍了视频乱往外发。
在看到手机举起来的刹那,他下意识从旁边拉了个人挡在自己前面,等声音没了,他再探头去看,却发现两人早不见了踪影去向。
蒋震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伸手把前面人推开,发泄似的踹了一脚桌腿,同时啐骂了句脏话出来。
……
当晚,许莫宁和姐妹在校外一家韩式烤肉店聚餐。
这家店开在大学城附近,除了常见崇大的学生,周边的传媒学院,崇医等也都是它的主要客源。
饭桌上。
因为对初选名次不满,许莫宁脸色始终很差,又因为白初晨得了第一,出尽风头,心情不爽连带都没了吃饭的胃口。
身边的姐妹一边安慰她,一边语气阴阳别人:“莫宁,你别难受了,毕竟某人靠卖惨上位,这种段位,咱可比不了。”
有人紧跟附和:“就是,看她那副装可怜的样子就觉得恶心,好像去不了夏令营她和她奶奶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明明领着贫困生补助,还得寸进尺要优待,难不成是你穷你有理?这不妥妥的道德绑架嘛,我看系里老师就是被她给架起来,不得不给她打个高分。”
许莫宁心里原本就存着一团火,被几个姐妹一番‘开解’,只觉火气旺到要从头顶烧起来。
她嗤了声:“有什么办法,谁叫绿茶妹就是会演呢?”
“可不是会演嘛,不然蒋震也不至于……”
有人不小心说漏嘴,旁边人赶紧轻咳提醒。
话是及时止住了,但‘蒋震’这个名字一出,许莫宁立刻绷起一根神经,哪肯轻易放过。
“蒋震怎么了?”
“那个,没,没什么……”
“你们说不说,难道还要我去跟别人打听吗?”
知道瞒不住,两人只好将今日中午在第二食堂的所见所闻坦实相告。
她们还拍了照片,有图有真相。
“我们那会儿正吃着饭呢,抬眼看到蒋震带人过来,正要打招呼,结果人家直接无视我俩,我们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结果没想到是急着去跟白初晨表白,当时闹出的阵仗不小,围观的人很多,不过我们离得远,没听到白初晨最后答没答应……这事我们哪敢主动跟你提啊,你跟蒋震分手还没一个月,他怎么就那么急着找下一个……”
许莫宁脸色挂不住,感觉自尊在被人反复践踏。
不只是白初晨,还有蒋震以及自己身边这群姐妹,每个人都对她没有留情。
许莫宁陷入沉默,但她身边的姐妹们一刻没有消停,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白初晨一贬再贬,好像这样足显她们姐妹情深。
这时候,一位身着西服裤白衬衫的眼镜男不合时宜地走过来,礼貌询问:“你好,请问你们是不是坐错位置了,06号……好像是我朋友订的桌。”
许莫宁没精力理会这茬。
她身边女生回复:“你找错了吧,要不去问问服务生?”
眼镜男点点头,正要离开,余光一瞥,看到桌上有部手机亮着屏幕,上面放大了一张照片,背景有点乱,但人群中心的女孩面庞美丽,格外招眼。
并且,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你看什么呢?我说是不是男的都喜欢白初晨这种表面纯内里骚的,一个个的,看了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手机的主人言辞犀利,眼镜男自觉失礼,立刻将目光收回。
他讪讪道了声歉,转身急忙要走,却被女生起身拦住去路。
“等会儿,我问问你,这照片里的人真有那么好看?至于吸引得你走了神?”
眼镜男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走神儿,是觉得照片上的女孩我可能见过……寒假的时候我和几个朋友去郏文滑雪,好像和她在雪场碰过面。”
“你认错人了吧。”
“不会,应该就是她。”
女孩的面容足够引人惊艳,况且事情并未过去多久,他记得诸多细节——
当时,朋友主动上前搭讪,询问女孩联系方式,遗憾被拒绝,而他自作聪明,临走前偷拍了女孩一张照片,想给朋友留个慰藉。
想到这,他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自证道:“我有照片的,你们看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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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照片拍摄角度奇怪,但画质格外清晰。
与他对话的女生看了看,惊讶道:“还真是白初晨。”
闻言,一直未开口的许莫宁终于有了反应。
她伸手要来手机,两眼扫过,口吻带嘲:“几个月前拍的照片了,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所以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清楚?”
男生有点不好意思:“有一点吧,但也有别的原因。我是个滑雪爱好者,平时比较关注雪板雪服这些装备,当时见她穿的一套浅色雪服实在漂亮,还有她的雪板,也很有品,我是舍不得花上五位数去买滑雪装备,但不妨碍我眼馋看看别人的。”
五位数?
这种奢侈消费可不是一个在校领贫困补助的学生能有的花销。
许莫宁:“不可能。”
她买不起。
眼镜男以为她在质疑自己看装备的眼光,于是直接把照片放大,指给她看:“这套雪服是burton联名限量款,不好抢到的那种,价格大几千块钱,还有她身边这块涂鸦雪板,是冠军同款板,更不便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直接网上搜同款查价格。”
他言辞凿凿,语气肯定。
许莫宁不屑的目光微微敛住。
“会不会是山寨的。”
“我面对面看的,绝对正品标。”
话说到这,眼镜男接了个电话,态度立刻变得恭恭敬敬,他似乎有正事要忙,对女生们点头示意了下,便中断谈话,匆匆离开,朝后排一间包厢走去。
可能是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告知给他正确的桌位号码了。
他走后,许莫宁一行人没待多久便离开了烤肉店。
出了门,有人忍不住嘟囔道:“卧靠,白初晨不会真的是故意装穷吧。”
“白富美装臭寒酸……她图什么?”
“我这不是想不明白才问你的吗?”
“巧了,我也想不明白。”
“……”
身边人七嘴八舌,猜测不断,许莫宁没有加入话题。
她暗暗思忖,依自己先前的观察,白初晨的拮据并不像装的,名牌雪服的来历肯定大有蹊跷。
但那些不重要,关键是,这价值五位数的东西,白初晨确确实实用在了自己身上。
有图有真相。
方才趁眼镜男不注意,她已经把照片隔空投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有了它,自有大把的文章可做。
“贫困生万元装备高销滑雪,崇大的助学补助都给了谁?”——她就算随便想个标题,都能把白初晨伪装的皮给扒了。
不是靠卖励志人设觉得自己入营稳了嘛。
那就走着瞧!
……
包厢内,眼镜男等了又等,半小时后,终于与蓝屿投资公司的hr见了面。
开始他也想不通。
这样的大公司面试,为何地点会选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烤肉店,未免太接地气了些。
难不成是该公司对应届毕业生的特殊关怀?
没再琢磨,他正襟危坐,开始专注倾听对方的专业提问。
问答过程还算顺利,但最后,对方讳莫如深地冲他提了个特殊要求。
“请问方不方便把您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删除?”
“什么照片。”
对方微笑直接:“就是方才你与店内另外一桌客人谈论的照片。”
眼镜男诧异一愣,心头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面试官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一直待在店里,默默观察,提前审核?
那自己自曝偷拍的事……
面试结束,照片删除,两人在烤肉店门口分道扬镳。
眼镜男大概是觉得自己进大公司没戏,垂头丧气地走了,而所谓的蓝屿投资hr,步行拐过街角,目标明确地走向停在巷口树荫下的一辆黑色迈巴赫。
他未上车,隔着窗户,弯腰向后座的男人汇报情况。
“沈总,都办妥了。”
沈郁泽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金属指环,矜然点了下头。
撒网太久,他的确迫不及待想要往手里收了。
chapter 08
上午没课,白初晨原本想拉一遍宝石设计结构课视频,巩固基础,最近练习设计线稿草图,可她空间感有些欠缺,辅助线总画不精准,不得不私下再多用些功。
可刚到图书馆没一会,就收到辅导员发来的通知信息。
「9:30准时到会议室开会。」
大概是要通知与夏令t营相关的事宜。
不过前几次下达会议通知,辅导员都是直接把信息发到群里,这回却不显费事地挨个私聊,或许是与她一样,上午正得清闲吧。
座位还没坐热,白初晨收拾桌面,把书本电脑装进背包,起身往笃思楼赶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不见其他进入初选的同学的身影,她左右张望正觉得奇怪,门忽的从里面打开,辅导员走出,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侧身示意她进入。
白初晨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通,心头打鼓着迈步往里走,一抬眼,就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许莫宁,正扬着下巴,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她那副表情,说是小人得志也不为过,眼神恻恻的不怀好意,更有明显挑衅的意味。
白初晨冲面前两位老师以及副院长点头示意后,收回视线,默默落座,耐心等待其他同学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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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可辅导员进来直接把门闭阖,又多了一道上锁的步骤,好像今日的谈话内容不好外露。
白初晨后知后觉,今天被通知过来开会的,大概只她一个。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墙面上的投影幕布遽然亮起。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过去,上面映现的照片十分清晰,白初晨蓦地怔住,因照片上的主人公竟然是她。
她完全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背景是她熟悉的家乡雪场,画面上,她正在蹲身清理雪板,这是寒假的某天,可当时,她并未察觉身后有镜头在对准自己聚焦。
是谁偷拍的,又怎么会传到系里?
她当下搞不清楚状况,只得茫然地看向辅导员。
辅导员直接问:“上面的女孩是你吗?”
白初晨承认:“是我。”
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未有足够的敏感度,将这张照片与入营资格相关联,更具体说,是将雪具价格与入营资格联想到一起。
所以,当辅导员拿出ipad,向她展示已查询到的官方购物网站上雪板雪服的标注价格,并且刻意再提学院有限的贫困补助资格时,白初晨方才后觉到当中的冲突点与矛盾。
一边是昂贵的高销品,另一边是靠领贫困补助才上得起学的学生,这两者搭在一起,不协调,不适配,背后还有可能意味着欺骗与不公。
副院长的眼神颇为锐利:“白初晨同学,请问这套滑雪装备是否为你本人拥有?”
白初晨脸色有点白,点头回答:“是,但雪服和雪具都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一直在旁等着看戏的许莫宁忍不住插了句嘴进来:“五位数的东西说送就送,你有这么豪的亲戚朋友还来学校卖什么惨,随便动动嘴皮子不是什么都有了?”
白初晨尽量不受她影响,镇定解释:“我没有说谎,赠送人更不是我的亲戚或朋友。”
她如实讲述了神秘快递的事,并说清楚里面装的都是雪具相关的物品,就是如图所示的那些。
许莫宁嗤声打断,大概是觉得此番说辞离谱,借口拙劣。
“还神秘包裹,白初晨,你在现编故事吗?”
辅导员提醒她:“不要再打断对方。”
许莫宁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白初晨没精力和她计较,眼下为自己澄清才最重要。
“我通过快递公司溯源信息,查到那是国际快递,发件地址在洛杉矶,但寻不到具体的寄件人,考虑到退还的高昂费用,我没有将物品原路退回,这三次记录快递公司都能查询到,快递员也能证明我所说的都为事实。”
她没有提及自己在雪场救人的事。
只凭一个猜测的想法,无法成为为自己明辨的佐证。
神秘包裹已经够脱离现实,再加一个救命之恩的华点,整件事听起来,还真越来越像一个环环相扣的虚构故事。
辅导员思忖半响,认真道:“快递公司的记录,证明不了物品究竟是他人赠予还有自行消费,这没办法说清楚,而且退一步讲,即便物品真的是来路不明,但使用者是你,这是大家能看到的事实。”
使用者便等于受益者。
如果那些东西不是山寨品,‘高销’的标签自然会贴在白初晨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贫困生名额的分配争议,还有目前正处风口浪尖上的,夏令营名单确认的相关质疑。
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当,系里不好收场。
副院长一脸严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下嗓,终于出声表态:“你的表述我们清楚了,但这件事比较复杂,系里会再开会商议处理结果。先前信华科技来人,跟系里着重强调了入营标准,那就是必须实事求是,初选名单确认那天,你的一番要为奶奶尽孝心的恳切发言令我印象深刻,而今天发生的举报事件,的确叫我意外。”
副院长最后的口吻叫白初晨不太舒服。
她没有作声,听副院长继续把话说完:“如果这件事解决不好,不仅是对出资企业的不尊重,更是对我院其他报名的学生不公平,所以,你的初选名额我不建议继续保留,在处理结果出来前,请你耐心等待通知,并理解系里的为难。”
“可是……”
“请耐心等待。”
官方回答将她的话音打断。
白初晨百口莫辩,倍感无力。
偏偏这时,许莫宁还要再阴阳怪气一句:“白初晨,你这么能编,不会你嘴里相依为命的奶奶,也是你信口开河,胡掰杜撰的吧?”
被触底线,白初晨瞬间忿恼,几欲发作。
许莫宁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居然下意识生了怯,挑衅的神色微微收敛。
辅导员警告看向许莫宁,又出声安抚白初晨,叫她先回去,有消息系里会立刻通知她。
白初晨应声,但没走。
副院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带着两位系里老师先走一步,之后离座的是许莫宁,辅导员多留了一会,安慰她两句,但很快也被其他老师叫走忙事。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白初晨一个,周遭出奇的静。
她呆坐着,面上没有多余表情。
脑子里空落落在想,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呢?
那张照片,又是从何而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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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白初晨从会议室出来。
步行下了两层楼后,心头绷紧的一根弦猝不及防断开,她没法再坚强,瘫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无声低泣。
她努力想控制情绪,可鼻头发酸得难受,眼泪似珠串,如何都止不休。
大约过去五六分钟,楼梯下层像是有人在往上走。
听到脚步声愈发挨近,白初晨用手背擦了把眼泪,慌忙起身,又刻意将头垂低,尽力掩住面容。
此刻,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自己,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原地遁逃。
脚步声越近,她头垂得越低。
她蹭着栏杆往下挪步,而对方则靠墙更近,两人将要擦肩而过时,不料,肩头重重相撞到一起。
白初晨懊恼不已。
她原本有把控距离的,可大概是眼泪模糊的缘故,加上头脑发昏不清,才会在最后时刻身形晃荡撞到人。
对方骨骼很硬,痛感延迟传来,白初晨轻轻嘶了口气。
但对方估计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去。
“抱歉,是我不小心。”
短时间内,她的声音未能恢复,开口时依旧夹带隐隐的哭腔。
她觉得丢人,却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与看法,自己的情绪濒临崩溃,她尚有一丝需要维护的体面,只想快些离开。
“抱歉。”
再次表达了歉意,白初晨迈步要走,对方却挡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初晨瞬间有了戒备。
她弯着腰,不抬头,掩耳盗铃一般,觉得自己只要不看对方,对方就一定看不到自己的狼狈。
“同学,需要帮忙吗?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通过身高对比,她早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位男同学。
但叫人意外的是,他的声音不类似于她同班任何一位男生的嗓音,他们大多音质清澈,而他的,深沉中更带一些成熟稳落的意蕴。
是很好听的低音腔调。
但遗憾的是,眼下明显不是对话的好时机。
“同学?”对方提醒她回神。
白初晨不想开口,只是沉默摇头。
悬在眼尾的一滴泪,随着她的动作幅度顺势下坠。
十分精准,砸在对方的鞋面上。
如果是帆布鞋,或者其他布料质地的鞋子,这滴泪应该显现不出来,可偏偏这人穿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皮面优质,任何一点微瑕都十分显眼,碍目。
她没有去想,穿皮鞋的人会不是学生,学校里经常组织活动,需着正装,她自然将其列为其中之一。
她蹲身翻找背包里的纸巾,没有找到,可能纸包被她落在了图书馆,也可能,她离开寝室时根本就忘了带。
她下意识想伸手,又担忧对方嫌弃,讪讪缩回。
无措之际,成熟的男声再次从头顶上方传来。
对方态度宽容且友善。
“没关系,不必介怀。”
可白初晨没法当做无事发生t,心想只这点小事,自己都没办法善后吗?
刚刚才平复的空落感,复又席卷。
她心情沉重地将自己针织开衫的衣袖袖口往下扯了扯,而后伏低半身,用袖口小心擦在男人的皮鞋鞋面上。
三两下动作后,她歉意喃喃:“干净了。”
说完,她站起身,不等对方的回话,手扶上栏杆急急跑下楼去。
沈郁泽伸出去的手只碰到她衣衫带起的风,无所收获。
他低眉,看向自己鞋头,回想起女孩方才的模样。
黑发长长,服帖铺在背后,蹲身低首时,一缕丝发滑到肩前,发梢垂坠,堪堪扫在他的西服裤角上,不过没沾到地,依旧干净。
这般可怜兮兮的,像是只无家可归的猫。
但小可怜走得太干脆,不知道后面站着的,就是能收留她的主人。
chapter 09
煎熬的期末考试周如火如荼总算过去,各学院学生陆续离校回家。
建筑专业的考试排期较靠后,等他们考完,学校里基本已经没留多少人了。
但白初晨还在,室友们知道白初晨将会参加暑期的夏令营培训,个个为她高兴,离别的最后一晚,更是坚持拉着她去外面的大排档喝酒。
烤串滋滋冒油,喷香钻鼻,勾引味蕾。
几人一边大快朵颐撸着串,一边开始憧憬暑期的旅游安排,有的想爬山,有的想看海,还都惦记着白初晨,扬言会记得给她带礼物。
瓶瓶罐罐满地,大家都没少喝。
最后一次碰杯,韩诺提了句敬酒话:“那我们就祝初晨入营顺利,假期收获多多~”
白初晨面上的笑容艰难维系住。
大家都在为她高兴,可唯独她高兴不起来。
挨个送走室友后,又有和裴絮学姐的饭局。
学姐与韩诺她们几个一样,都将她顺利入营视为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当前期末考试成绩还未出来。
裴絮神秘兮兮地冲她眨眼道:“营里有我熟悉的人,我打过招呼了,会有人照顾你的。”
大概是她们服表专业的人吧。
白初晨没有具体打听,轻轻叹了口气,主动岔开话题:“学姐暑假有什么安排?”
裴絮喝了口气泡酒,回道:“打算出国去塞舌尔度假。”
“真好。”
“到时候给你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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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初晨微笑点头:“好。”
……
一周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白初晨稳定发挥,获得专业第二名。
可许莫宁对她的举报一事还尚未出结果。
所以即便她期末成绩保持住一贯的优秀水准,可入营资格依旧缥缈。
这种滋味是最难受的。
所有人都在对你声道恭喜,可只有你本人知晓,根本不存在什么喜事。
许莫宁并未将举报一事对外大肆声张,除了少数的几位相关人士,本系其他同学并不知晓夏令营初选名额有可能发生变动。
当然,她这么做不是在手下留情,而是出于对系领导的忌惮——许莫宁本人也在候补名单之列,如果搞得太难看,于她自己无益。
折腾这么久,这事也该尘埃落定了。
白初晨想得没错,期末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辅导员在候选人小群里公布了最终入营名单。
上面没有她的名字。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得知结果后,白初晨的情绪起伏并不大。
只是先茫然了会,再之后,突然觉得胃口很空,明显的饿。
她没往食堂走,而是去了校外的小吃街,距离很近,步行几分钟的道,她沿着档口小摊挨家买,来者不拒,直到虎口攥不住竹木签子为止。
夜风凉凉,她蹲在马路牙子上和风吃。
边吃边哭,嚼不出香味。
她看清楚了。
附件上各项小分详列分明,她最致命的缺分项竟是老师打分,先前得到的9分被人为抹去,最后她只以2分为确认得分,去计算总权重。
这么算,名次当然会被拉下来。
学院这样做,是已经对举报一事表明了态度,不明说,是在给她留体面。
哭累了,白初晨拿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查询最近三天可以回家的火车票。
屏幕明暗变幻了多次,最后被她关掉。
她躬身把头埋进臂弯里,泄气只想这令人沮丧的一天可以快些过去。
……
白初晨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家。
她之前没忍住向奶奶分享了自己即将加入夏令营的喜悦,也提前打过招呼,自己整个假期都会留在崇市,在营中学习,现在突然变了卦,她解释不通,更怕奶奶担心。
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她对加入夏令营一事志在必得,几乎用上了全部精力,整个学期都没有怎么兼职,如今手头积蓄越来越微薄,又没有了后续资助保障,现状只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
她想利用暑假空闲多打几份工,哪怕在崇市做家教,也比回家乡雪场兼职挣的多得多。
就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吧!
这样想,沉闷了好几天的心情总算稍稍释然,宛如乌云散薄,终于透漏出点点光隙。
食堂吃饭,不巧,和许莫宁她们赶到一起。
这一行人都是珠宝设计专业大二的学姐,大概也都参与了夏令营报名,留校是为了等待最后结果。
暑假期间,食堂开放的窗口有限,人头更稀寥。
空荡荡的大堂里,背后传来的谈话笑语格外响亮突出,哪怕隔着两排过道,依旧入耳清晰。
对方刻意选坐在临近的位置,明显是想把话说给她听。
“宁宁,要我说你是真幸运,综合得分出来,你和咱班学委并列第三,系里把你们两个人的申请单一起送到企业那边,结果信华科技直接选定了你。”
“什么幸运啊,我觉得咱们宁宁就是刷脸进去的,先前信华科技的合伙人之一沈总来过咱们学校,当时是宁宁给他上的茶,他肯定是对宁宁有印象,所以才会这么痛快批了她的入营申请。”
“有道理有道理,谁让咱们宁宁漂亮呢。”
一众恭维声里,许莫宁笑语嗔怪道:“行了,开我玩笑可以,可别开人家沈总玩笑。”
“到时候营里发生什么趣事,你记得随时在群里分享,我们几个是没机会进去看看喽。”
“去不了就不去呗,反正一开始咱几个就是为了凑热闹报名的,去不成也没觉得多可惜,可某人心里就难受多了,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高低起伏跟拍电影似的。”
许莫宁淡淡添上一句:“不是挺好的吗?过了放假高峰期,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订票回家,正好方便。”
话音落下,又引一阵哄笑。
带嘲带讽,不怀好意。
白初晨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她默不作声吃完自己的饭,起身离开,不理会那些人嘴上占的便宜。
什么入营,资助,她统统不再想了。
只有自己踏踏实实赚钱,把钱拿到手里才最靠谱。
……
然而祸不单行。
刚刚兼职一周,家乡雪场的食堂经理,也就是她的远房堂叔打电话联系她。
说周奶奶在从食堂回家的小路上突然昏倒,被雪场工作人员及时发现,送去了医院。
电话里说不清楚具体状况,白初晨万分焦灼,直接推了后面的家教课,匆慌订票回家。
到站后,堂叔来接她,带她去的不是当地人常去的三院,而是一家私立医院。
白初晨问及,堂叔解释,这家医院返聘的退休医生有位曾是市三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经验丰富,业务精湛,算是远近闻名,白初晨向表叔再三表达感谢,对方摆摆手说,是雪场里面几个打短工的年轻人把周奶奶送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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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奶奶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情况不算太严重,却也不容乐观。
医生单独找白初晨聊,说周奶奶这是慢性硬膜下血肿,简单来讲,就是颅内出血。
可能与周奶奶先前那次摔跤有关。
头部创伤潜在危险太大,必须尽快安排手术治疗。
白初晨打听到,手术费用加上后期护工费,大概在15万左右。
作为县里的低保户,她们祖孙两人把全部家底掏空勉勉强强能凑个七八万,堂叔自然会帮扶借予一些,可一万两万是情分,他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哪能负担更多。
手术必须要做,还要将费用瞒着奶奶。
可怎么筹钱呢……
此刻,白初晨恨不得把自己拆分成十份八份,不分昼夜连轴上课多赚些课时费。
可这些,同样杯水车薪。
堂叔想了想,帮忙出主意:“初晨,我之前听你奶奶说,你暑假要去参加一个有善心的大老板办的免费活动,他们有钱人不是都爱做慈善,树立正面社会形象嘛,你看……这事有没有可能找找人家?”
白初晨摇头喃喃:“这怎么找……”
夏令营由校方领导牵头促成,而且人家企业老板之一本身就是崇大校友,出资是为名声也为情怀,她非亲非故,凭什么白白索要?
凭她脸皮厚,还是凭……
白初晨心头猛跳了下,对自己头脑中那瞬间冒出的想t法感到鄙夷与唾弃。
堂叔回去了,她一个人留下陪奶奶。
被询问时,她扯了个谎,告知奶奶晕倒是因为营养不良低血糖,要多吃点补充回来。
奶奶舍不得住院花钱,急着要走,白初晨努力劝住她。
“奶奶,咱们现在不差这点钱了,你忘记我跟你说的夏令营的事儿了?下学期有人资助我学费,存折里的那些钱你不用都为我留着。”
奶奶这才罢休,答应多住几天院。
又担心孙女请假回来会影响在夏令营的学习进度,催促她明后天就走。
白初晨敷衍应着,心里难受至极。
肺腔内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扯着缠着,拧巴巴的畅不出气。
她陪护,半夜睡不着,从病房出来在走廊里呆坐着。
一天没顾得上看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消息很多。
她总共设置了两个群聊置顶,一个是班级群,方便看各种通知信息,另一个就是夏令营初筛入选群,里面各专业学生都有。
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名字,现在改得更加官方正式——“信华科技夏令营成员群”。
点开群聊,浅灰色的小字居中提醒:【您已被移出群聊。】
明明字是灰暗的,却比红色还刺目。
这种伤人的做法不知道是谁想的,为什么就不能动动手指,再去新建一个群聊呢?
白初晨心情郁沉地打开班级群,里面满屏全是收到字眼,滑到最上,是辅导员六小时前发的通知信息。
「后天下午两点,学校礼堂举行夏令营入营授誉仪式,在校的同学可以自愿过去当观众,算课外学分,由班长统计去的人数。」
下面紧跟班长的回复。
再往下,就是同学们一连串的没有感情的‘收到’。
凌晨两点半,安安静静的群聊里突然冒出一条新消息,如同石子掷进潭水,涟漪从不易觉察处荡起。
白初晨150****3246:「收到。」
发送的那刻就是下定决心。
她改了主意,她要回去。
chapter 10
昨夜下了一晚的小雨,崇大内,路面湿漉,聚着水洼。
葱蓊树木上的蝉鸣声渐变微弱,热风也被降下温度,凉爽拂面,格外舒服。
白初晨坐在校内小花园里,低眉翻看着自己打印的一沓资料,里面是她上网查询到的有关信华科技合伙人之一徐朗润的个人信息,包括他的主营副业,升学、创业经历,家庭情况,还有婚姻状况等。
徐少着实不算低调。
主业经营着一家直播公司,不仅做管理工作,时不时的还会在美女主播的直播间里露露脸,插科打诨,刷波存在感。
性格活跃,爱开玩笑,似乎是容易相处的那类人。
但白初晨还是很紧张,与他共事轻松是一回事,可求他略施善举,可谓白白伸手要钱,这两者间有本质区别。
她做好被人拒绝的准备,同时也下定决心,如果付出代价可以换得转机,她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这是最坏的打算。
昨夜熬了大半宿查阅到的资料,除了前两页的个人信息外,后面还有一些,图文结合,都是徐少的桃色绯闻,为了直观,白初晨在上面彩印了三张徐少在夜店和不同美女的合照,灯红酒绿,暗色靡靡。
正如裴絮学姐所说,徐少是个实打实的花花公子。
但凡对方是位方正不苟的正派企业家,她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去自取其辱。
眼前所有的门都被封死,只留下这么一扇窗。
她走投入路,破窗可行。
……
礼堂里,布置隆重,校方重视,出席领导不少。
白初晨没有在班长那里报名,却最早一个进来,配合落座,充当观众。
周围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熟面孔很少,暑期留校的学生不多,各专业各年级全部凑在一起才来了这些人,大概坐了礼堂观众席的三分之一,场面上勉强算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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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模式化的开场白,无聊的官方吹捧,在一阵热烈的掌声里,最终选定入营的十位学生代表按序上台,获得入营徽章。
徽章由校方代表和企业代表一起颁发。
这是关键环节。
白初晨原本散漫的神情忽变几分专注,她往最前排的企业席位方向扫过几眼,没有找到目标人物,其中有个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格外显眼,但经她辨别,那个背影并不是她要找的徐朗润。
或许徐少在上台前才会现身。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镁光灯聚合打亮台上,观众配合拍响掌声时,白初晨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台侧左右的进门处。
然而并没有动静,也无任何人进入。
与副校长同时起身的,是前排那位姿态出众,且被白初晨视线略扫过好几次的男人。
主持人拿着手牌,郑重其事介绍男人的身份,声音朗朗。
白初晨回过神,注意到台上许莫宁等人格外眉眼兴奋,紧接又入耳几个关键词,蓝屿投资公司总裁,信华科技合伙人之一,夏令营负责人,慈善家……
她怔然望过去。
台上灯光打在男人冷峻且深邃的面容上,薄唇,高鼻梁,金属镜框架在鼻梁上,第一眼望去的确文质彬彬,绅士又斯文,但仔细看,会发现男人眸间自带的锋锐太具攻击性,金属反射出的冷光与眼睑下方的一片阴翳相协,这样的一张脸,与儒与雅毫不搭调。
如果叫白初晨来想一个形容,那或许是——你还在观察他的脸,他却已经读懂了你的心。
主持人的台词稿件大概没与企业方对过,男人站在台上,听着那些浮浅赞誉,微不可察地缩了下眼睑。
那是不太耐烦的微表情。
白初晨收回眼,一时心神难宁。
这人与徐少有本质区别。
不是什么所谓的混子二代,而是真正站在塔尖上的商圈精英。
事情发展脱离计划,远过预想,对白初晨而言,这人根本不能去招惹,她想都不敢想。
还有,她思忖不通像徐少这般爱出风头的人,怎么会错过今日这番热闹?
那后续呢,他还来不来学校?如果不来,自己要怎么找他,抑或者,还要不要去找……
已经摒弃原则,她不想再那么轻佻。
台上流程还在继续,白初晨的心思却已经不在礼堂,她聚精会神想事情想得太久,并不曾注意自己眼神流转,此刻正与大多数观众一样,目光旁落台上,定在那位西装革履,气质卓然的沈总身上。
等她意识到时,男人恰好抬眼回视,视线越过几排人,精准无误地捉到她。
那瞬间,她心头惴惴,心虚难掩。
匆匆偏过眼,垂下头,平复之后又自我懊恼,自己方才慌乱得好像一个要偷东西的小盗贼,沈先生会不会觉察到异怪?
冷静过后,白初晨自嘲一喟。
对方视角下,自己大概是个连面容都显露不清的路人轮廓,又戏多的在找什么存在感。
但忐忑是真的。
沈先生在台上善行好事,而她看着他,心里却在暗暗琢磨该如何勾引他的表弟。
这样对比,她简直是坏透的那个。
摒除杂念,白初晨将目光重新投到台上,许莫宁身带徽章,手捧花束,昂扬着脖颈站在中心位上,笑脸盈盈,好不得意。
而那些风光,本该是属于她的。
被造谣,被举报,被顶替……结局如此,许莫宁算最后的赢家。
白初晨突然有点待不下去。
她拿上背包,准备默默退场。
因为落座位置靠后,起身时并不会惊动太多人。
副校长正在台上做最后的感谢致辞,全场人的注意力都该凝汇在领导身上,可就是有道目光从上面追下来,气势汹汹,格外迫人。
又是许莫宁在故意挑衅吧。
这样想,白初晨头也不回,走得干脆。
……
校园一隅阴凉地,白初晨才透了口气,手机连震两下,收到裴絮学姐的信息。
上次联系时,学姐就在准备出行,这会儿应该早到海岛吹海风了吧。
游玩时刻还能想到她,或许自己该感动?
点进对话框。
裴絮学姐:「!!!先前情报有误,我不是托某人入营后多照顾你嘛,结果人家直接撂挑子没管!更要命的是,我和他在塞舌尔偶遇了!冤家路窄啊啊啊啊!」
裴絮学姐:「自求多福吧宝贝。沈总亲自接管夏令营,他那边的人,办事严得很,你可千万别惹到他。」
学姐显然还不知道名单变动一事。
多说无益,白初晨不想她担心,她目光定在‘托人照顾’‘接管’这几个字眼里,慢慢品咂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难道学姐先前提到的所托之人,根本就不是崇大同系的学生?
她心头浮出一个猜想,眉头蹙起,打字询问。
bcc:「学姐和谁偶遇了……是信华科技的徐总?」
裴絮学姐:「就是这货,我严重怀疑家里有叛徒,不然我俩行程这么容易能撞一起??」
白初晨手指颤了下。
原来徐总压根就不在国内,夏令营也根本不是他在管。
那自己先前那么多独角戏t……
回想起来,无地自容。
对面的消息框继续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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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裴絮学姐:「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沈总接管夏令营可比徐朗润强得多,人家是实实在在商战里拼出来的,见得多懂得多,随便开口指导一下都是箴言,不像那个花架子,只擅长贫贫嘴撩撩妹,他不去霍霍人正好。」
裴絮学姐:「说真的,德阿让海滩名不虚传,真心不错,可惜有个晦气的东西在旁边,不说了,我潜水教练来了,某货居然还要插队,我过去和他拼了!」
裴絮学姐:「对了,入营快乐!开学见啦~」
白初晨心情复杂,简单回复一句,关闭手机。
显然学姐与徐少的关系,并非她先前主观认为的那么不熟。
她庆幸自己的计划胎死腹中,尚未来得及实施,不然将要如何收场?
一条看似为捷径的路走不通,唯一的窗口被封堵,她原地无措,犹如困兽。
她也想过,要不要向学姐寻援,学姐家境优渥,几万块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很快就将此想法摒弃。
单论情分,两人不过相识一年,交情不深,因礼仪队日常事务而产生不可避免的联系,上学期她减少了兼职频率,两人更鲜少欢聚,只偶尔巧合碰面。
这样的关系当然也算朋友,并且两人性格算是比较投缘,可难道有钱人交朋友,遇事就得被道德绑架,负责扶贫,堵窟窿?
白初晨反感如此。
她愿意用自己的付出或者牺牲来平等换取,但绝不能白白索要。
堂叔是沾着血缘牵扯来帮扶,别人,她一个也求不得。
乌云遮布,密密沉沉,天空灰蒙蒙的好像一个随时会压下来的罩子,令人惶惶不安。
白初晨抱膝坐在第三级青色石阶上,把脸埋进臂弯,郁郁不作声。
没过一会儿,身后石板小路上有学生结伴经过,大概都是从礼堂方向过来的,几人交谈热络,时不时发出赧然含蓄的笑声,并未注意到斜前方榉树下,有个躲在阴翳里的人。
“沈总在投资圈的名声特别响,我哥都快把他吹成神了,我本来以为像他这种天之骄子,性情肯定孤高清冷,不易接近,结果没想到他本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入营仪式结束还愿意用自己的私人时间为学生作创业答疑,了却那些未能入营的同学们的遗憾,真是大善人啊。”
“确实脾气好,我听说人家都已经上车了,被追过去的学生要签名,他一点都没不耐烦,直接吩咐司机把车停在西门附近,想要签名的学生都能过去找他,我看见好几个老师都过去了,咱们真不去凑凑热闹?”
“可电影票都提前买了,又不能退,想要大佬签名又不想浪费钱怎么办?”
“要不我给xxx发消息,让他争取多签几张给咱们留着,这种事,想争取就得靠厚脸皮。”
“哈哈,精辟!”
说话声渐微弱,几个女孩走远了。
雨点滴下来,势头越砸越大,转瞬便淋湿白初晨的发丝与肩头,纯白的过膝棉裙湿贴在她身上,紧裹得闷沉不透气。
她手心攥了又攥,嘴唇被抿得发白,大概也有受凉的缘故,面色怏怏,仿佛风能拂倒。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短短几分钟,也可能半小时,当下度秒如年,她无法准确感知。
站起身,她望向西门方向,想看远些,可雨幕却将视线模糊住。
白初晨不再犹豫,拎起裙摆,踩进水洼,小跑地直冲往西门。
沈先生是大善人,那善人,可不可以救她……
chapter 11
阵雨未能浇灭学生们排队求要签名的热情。
他们心甘情愿排着长队,三两成聚同撑一把雨伞,慕强心理高涨,每个人皆以要到沈先生的亲笔签名为荣。
尤其经管专业的学生,人数最多,除了崇拜心理,更多则希望自己能趁此机会刷上脸,说不定可以为将来面试蓝屿投资创造机遇。
许莫宁一行人也凑热闹地赶来了,看着前面排的长长的队伍,许莫宁临时犯难打了退堂鼓,雨势太大,她身上的衣服是新买的,舍不得被这么糟蹋,又想入营以后还能与沈总经常见面,不急于这一时,于是原路返回,找地方避雨去了。
雨帘淅沥,好像没完没了。
黑色迈巴赫旁,司机手撑一把银灰色的伞,伞身略倾斜,将前面的男人完全遮覆。
男人身量优越,司机不得不将手臂伸高,动作保持太久,酸涩感随之加重,可别无办法只能坚持,他知道,先生要等的小姐还未到场。
纸张一张张递过来,眼前同时映过一张张毫无记忆点的学生面孔,沈郁泽面上温和不变,心里愈发烦躁,连带耐心锐减,名字签得越来越连笔潦草。
又来了个冒失的学生。
不小心踩到地面水洼,泥点扬溅到裤腿袜边,更有一两滴跃得远,将沈郁泽私人订制的棕色皮鞋鞋面沾污。
沈郁泽伸手去接签名纸的动作微顿,垂下眼睑,眉心几不能察地紧了紧。
学生自知有失,紧张得脸色一白。
“没关系。”
沈郁泽浅淡微笑了下。
他在努力装演善人,一个乐于助人,慷慨解囊的大善人。
再后面,是个没带伞,浑身被雨淋湿的可怜姑娘,旁人都在前后寻到一方遮蔽,但她显然没有。
沈郁泽望向女孩眼神求助的楚楚模样,无动于衷,既没有后退半步,容她进入伞身的保护范围,也未将伞柄朝前移倾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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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女孩失落地走开了。
沈郁泽当作无事发生,向队尾遥遥觑了眼,玩味地咂了下舌。
过去这么久了,到底是还没有考虑好,还是因为怕他而不敢来呢?
……
白初晨赶到时,排队的人数还有不少。
她想法罪恶,自知腌臜,哪敢在人多时冒然上前,于是双手交叠挡在头顶,拐进绿化丛后面的一个四面进风的凉亭里,准备一边避雨,一边慢慢熬着等。
然而没一会儿,不知道沈先生那边发生了什么,队伍忽的散开了。
人流齐往外涌,排在队尾的学生最先出来,他们不约而同,面上都带着失落遗憾的情绪。
白初晨翘首向里观察,看到方才为沈先生撑伞的男人,此刻正面对几个学生像在歉意做解释,而沈先生单手撑伞站在临靠车子的位置,视线无目的朝外略扫而过,旋即收伞上了车。
这是有事要走了吗?
白初晨的心瞬间提起来,原本以为等待的时间还久,足够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可进度条被加速加载,提前完成,她诚惶诚恐向外挪动半步,整个人生怯发慌,踟蹰不敢行。
因为有雨,没要到签名的学生没有继续原地逗留,他们离开很快,在白初晨迟疑之间,相继消失于视野。
不再给她多犹豫的时间,汽车启火发动,雨刷器规律摆动。
在车子调头完毕正要启速时,白初晨心下一横,莽莽撞撞冲到马路中央,用纤如蒲柳的脆弱身躯,螳臂当车,将车阻拦下。
女孩迎着雨幕,如泓的长发湿贴胸前,白色裙裾沾上三两点泥渍,往上看,面庞光洁,檀唇微抖,眼神敛着,像在尽力掩饰紧张。
沈郁泽降下车窗,目光关询,只是一言不发,在等女孩先开口。
白初晨不敢与其对视,眼睑低垂,小声嗡嗡。
“沈先生,冒昧打扰。我是崇大珠宝设计专业大一的学生,成绩前列,无不良记录,也申请了信华科技出资的暑期夏令营……”
说到这,她忐忑地停下,稍稍抬起头。
第一次相隔这么近。
女孩的眼睛像被雨雾虚掩蒙住,盈盈恍恍,通彻漂亮。
沈郁泽宛如欣赏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石,有点上瘾似的,被其眼瞳中那抹深邃的棕色吸引。
喜欢这样的姑娘。
的确不奇怪。
他想。
“如果我记得没错,方才你不在台上,并不是名单之列的学生。”
“是,是的。”
沈郁泽的提问叫白初晨更加紧张。
他目光审视,看着眼前纤瘦柔弱的身躯被雨丝肆意侵浸,心中罕见生出一丝怜惜之意,这对他来讲,着实是奢侈的东西。
“所以特意过来,是来要签名的吗?”
他明知故问。
白初晨慌切摇头。
“那是?”
“先生,您能不能考虑……也资助我?”
这句话用尽了白初晨的勇气。
“企业资助名额由校方和信华科技的在职审核人员共同商议决定,名单对外公示过,入营仪式也已经完毕,所以抱歉,这不是我考虑不考虑的问题。”
他声音温和,似乎并不觉得她的请求无礼。
反而像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宽容对下,耐心解释,无半分责怪,只当她是单纯不懂筛选的规则。
白初晨更加羞愧,脸色涨红,无地自容。
她的窘迫与无措尽数落在沈郁泽眼里,实话讲,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于是迟迟未开口,有意将对峙时间拉长。
“还有其他问题吗?”
白初晨浅呼出一口气t,头垂得更低,开口轻如蚊声:“不是企业资助,是,是私人资助,请您考虑我。”
“私人?”
沈郁泽一副思忖模样,好像未懂她的言下深意。
白初晨耳尖烫热,如芒在背,不知该如何解释详说,当下一分一秒都觉煎熬。
夹雨的凉风猎猎袭来,她长睫微颤,肩膀下意识瑟缩了下。
与此同时,沈郁泽终于再次出声。
“我的私人资助不是那么好拿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姿态矜贵如初道,“这位小姐,请给我一个理由。”
他懂了,还是没懂?
对方过于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她无法从容回答,还有那双锋锐的眼睛,似能窥透人心,任何小聪明的耍弄,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白初晨手指攥紧裙身,任雨丝冷浸,湿湿潺潺,依旧说不出那个耻于启口的‘理由’。
“你快被雨水淋透了,是借你一把伞,还是……”沈郁泽看着她慌乱去盯脚尖的小动作,唇角将扬未扬,他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打量在女孩身上,不紧不慢把话说完,“还是,上车来避一避?”
……
白初晨上了车。
黑色迈巴赫开出学校,直行百米,拐进了一个过路行人稀少的街口,最终停靠在一棵百年古榆树下。
司机自觉下车,车子未熄火,里面的暖风继续工作。
白初晨目光斜瞟,看到司机师傅步行走进斜前方的一家茶馆里,不是取拿东西,更像有意回避。
她后觉明白过来,现在该是自己说明来意的时刻。
“对不起,把您的座椅弄脏了。”
她先道歉,手脚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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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座位被她的衣裙洇湿不可避免,湿发也胡乱贴着椅背,即便她坐直身体尽力规避,可这点挽救有同于无,还有,裙裾上那些脏污的泥点又会蹭到哪?车子的华丽内饰凭白被她破坏……
白初晨缩身坐在后排最边角的位置,生怕自己挨碰到沈先生分毫,惹他嫌恶。
但是,他依旧那么宽和友善。
“没关系,清洗起来并不麻烦。”他温柔地递来精致印花手帕,示意她道,“先擦擦脸吧。”
白初晨伸手接过,眼眶忽而湿润,她慌忙改变动作去擦额前的头发,这样即便掉了眼泪,也能谎称是睫上沾带的雨水。
可沈先生似乎发现了她的小心思。
他叹了口气,随后又拿出一块新手怕,倾侧半身,亲自帮她拂去眼尾的珠连。
她的头因此被迫转向他。
近距离的对视,不再间隔人群与雨幕,就在咫尺,她的呼吸不自觉放轻,心跳慌乱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紧张,心虚,还是羞耻?
这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头脑里究竟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沈先生耐心等她平复后,温声询问:“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句话精准刺激到白初晨的神经。
资助名额被替代,手术费用难筹措,她分明是受尽委屈,走投无路,入地无门……
沈先生的话是有效的鼓励灵药。
尤其在得到他的眼神安慰后,白初晨终于有了前进一步的勇气。
或者说,是终于可以下定决心。
她惴惴看向沈郁泽深邃的瞳眸,掩饰生涩,强压惧怯,随后斜过腰身,像是倾诉模样,待沈郁泽并无防备地侧下肩头准备聆听时,她心下一横,佯作无力,顺势瘫软进对方怀里。
第一步做了,就不能停。
阖眼昂颈,嘴唇上凑,她目的性很强,直将唇珠轻浅蹭过男人突出的喉结上,对方明显被刺激到,喉结剧烈地滚了滚。
她没有经验,动作混乱无章法,更笨拙无经验,来来回回,只知硬着头皮亲亲舔舔。
沈先生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亲近瞬间,他便整个人都诧异得惊住了,甚至忘记做阻拦或者闪避的动作,只僵在那里,任由她得寸进尺,胡搅蛮缠。
血气上涌,头脑全空。
白初晨顾不及自己的湿衣服会沾污车身,以及沈先生身上名贵的西服。
她莽撞撑身翻挪,不知适可而止,蹭动间几乎要坐到沈郁泽的腿上,就在这时,腰间忽而感觉到陌生的力道,那股力道将她硬生生扯下来,又反手向后箍紧她的手腕。
是沈先生回过神来,制止了她的胡闹。
他像是生气了,眼神不再温和,冷着声音发问:“这就是你的理由?”
白初晨双手被别在腰后,不痛,但异常耻辱。
她忐忑望向沈郁泽,混着隐隐的哭腔,开口如同一个自知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
沈郁泽眉心蹙着,有点严厉:“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采取捷径方式,何谈公正与公平?”
他用训教的口吻跟她讲道理,说完叹息一声,将人放开,整理自己被弄皱的衬衫领口。
“可是,我原本在初选名单里……”
沈郁泽没容她把话说完:“进了社会你会发现,不可预料的事还有太多,我们原本就身处于一个复杂多变的世界,所以,不要为了一时负气或者争一口气,就冲动做傻事。回去吧,刚刚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告诉校方领导,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似乎只把这事当作不值得在意的插曲,或者小孩子负气的玩闹。
“记得带上一把伞。”
下完逐客令,他低眉继续整理衣领。
领带凌乱,不对镜子,收整困难,任他手指修长灵活,也无法轻易完美掌控。
白初晨看着这一幕,没有回应他那番如师长般的劝导,只开口问:“由我弄乱的,让我来帮您,可以吗?”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为了动手方便,白初晨倾身更凑前一些,沈郁泽依旧对她没设防备,她不由腹诽作想,先生大概一点都不了解女生的嘴巴。
前方束好,后面的也要整理。
白初晨更进一步地挨近,抬手动作时,胸口有意无意蹭过他的手臂,肩胛,还有胸膛。
她眼神依旧是认真的,可方才那股灵巧劲却都没了,越是整理到后面,动作越显慢吞吞的笨拙。
沈郁泽偏了偏身,嗓音哑沉:“还没好吗?我自己来……”
“马上就好。”
她学会了说谎。
行止变本加厉。
方才只是时不时地蹭,见先生对自己宽忍,便大胆着挨贴上不动。
沈郁泽喘息在加重。
白初晨闭阖眼睛,嗫嚅着轻声颤问:“先生,您能不能考虑……留下我?”
……
那时候。
她真的把沈郁泽当作拯救自己出困厄的神明。
却不想,神明将她拆吃入腹时半点未敛制,甚至凶比恶兽,难餍难足。
chapter 12
骤雨不歇, 噼里啪啦拍打在车窗上,密密麻麻作响。
压抑冷寂的车厢内,这是除了双方不同频的呼吸外唯一的声响动静。
沈郁泽将眼镜摘下, 轻揉眉心,状如临面棘手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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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半响过去,他终于开口,将沉默打破。
“为了入营名额?”
“……不是。”
“讲实话。”
“真的不是,我, 我急需要一笔钱,凑够奶奶的手术费用。”
回答提问时,白初晨明明没有说谎,可口吻却显得十分没底气。
在沈先生眼里,这会不会是心虚的表现?
白初晨忐忑着,却迟迟没有等来先生的道德审判,他沉吟半响, 只认真问道:“需要多少钱?”
“十五万。”
将手术费用, 护理花销,以及奶奶的存款一并考量进去,她报了这个数字。
数字说出口, 轻飘飘的, 可意味却沉重。
她心里涌上一股异样感觉,不太舒服,同时茫然作想,这算不算是在给自己明码标价?
沈郁泽将眼镜重新戴好, 镜片反出的冷光与他不夹温度的视线一并扫过来, 那瞬间,白初晨心里竟错觉生出自己是被强迫来献身的荒唐念想。
明明事实是, 她自己要走向歧途,而先生在竭力训教她归正。
沈郁泽:“除了我,你还准备去找谁?”
白初晨心下一凛,顿生被人看穿的慌乱感,她连忙摇头否认,试图掩盖自己曾将徐少作为第一目标人选的事实。
她坚定说法:“没有别人。”
“即便在小城市,十五万也未必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什么不找亲戚或朋友借钱救急?”
她言简意赅地讲明自己的家境状况。
父亲是独子,意外去世后母亲改嫁,另组家庭,留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至于其他旁支亲友,白初晨解释说:“家乡经济落后,有能力帮扶的亲戚只有一个远房堂叔,他能借出一两万,再多的……就没有办法了。”
“其他朋友呢?”
白初晨摇头:“没有别人。”
听到回答,沈郁泽并没有让这个话题就此止住。
他多言一句,刻意提醒道:“有些人会愿意为了萍水相逢的缘分而慷慨解囊,或许,你认不认识这样的人?”
萍水相逢?
白初晨默默品咂了下沈先生出口的这t个奇怪用词,不解其意。
她原本的交际圈就小,上了大学后又一直忙着兼职,鲜少会结交到同学以外的生人。
于是依旧否认回答:“不认识。”
这个答案似乎叫沈先生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听完她的回复后,沈先生素来不露显情绪的瞳眸,居然闪过瞬间的轻嘲意味,她自觉那不是对她的,可针对的又会是谁?
探究不明,她便作罢。
交谈到这,结果尚不明朗,她报了价,对方却不推不拒,不应不允,让她捉摸不透。
她凭着自己内心胡乱的猜测,带些羞赧,又觉耻辱地开口:“我,我没有交过男朋友。”
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沈郁泽:“我没有在想这个。”
他波澜不惊的神色更叫白初晨无地自容,脸色随之涨红起来,再不敢自作聪明地出声。
阵雨来得快,去得急。
路面不平整处汇聚的水洼,只余偶尔的涟漪荡漾。
天色即将转霁。
沈郁泽说:“先回去吧。”
白初晨眼眶泛红,看向他如同盯上一株救命稻草,执拗地抿紧桃唇,一言不发,僵持不动。
沈郁泽叹了口气,终于松口:“我答应,会考虑。”
……
那之后的三天,白初晨焦灼到寝食难安。
沈先生迟迟不来回复,叫她不禁怀疑对方当初的应诺,会不会只是为摆脱她纠缠的随口敷衍,他当时或许已经不胜其烦了,没有叫人把她强行赶下车,不过为了维持绅士的体面。
会是这样吗?
寝室书桌上摆放着一面银框小圆镜,镜面正对着她的脸。
白初晨神色怔忡地看过去,抬手抚了抚脸颊,心想,这不是她与生俱来的优势吗?人人都曾这么对她说过,可为什么偏偏这次不管用……
还是她太自负?
沈先生阅历丰富,世俗见惯,什么人什么事没遇过,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的这点资本够不够他看呢?
被选定入营的学生陆陆续续搬离宿舍,前往营地入住,未被选上的,在参加完仪式,见过所谓的‘大人物’后,也都抓紧订票回家。
满意或遗憾,这张纸都算翻了过去。
唯独白初晨囿于原地。
宿舍楼愈发空荡,她的存在更显得乍眼。
宿管阿姨几次过来提醒她,没有提前申请办理暑期住校的学生,不能临时留寝,白初晨请求对方再宽容几日,最后只多争取到两天时间。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将行李打包寄走,也买了两天后回家的硬座火车票。
因为过去经常兼职家教的缘故,她一直习惯将手机设置静音,可这几日,不管在不在休息,系统音量都调节到最大,生怕错漏来电。
然而她的这份顾虑却是多余的。
电话始终没有来。
直到她推拿行李走进火车站,过了安检,步入候车厅,依旧无声无息。
她死心了。
在撞了南墙,自取其辱之后,彻底死心了。
……
到达奉安站,还要再坐一趟四十多分钟的班车才能到郏文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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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尘仆仆一路,赶到医院,天色已暗。
好在,奶奶的情况算稳定,交流无碍,精气神尚足,主治医师陈医生的助手见到她来,借口将人唤出,而后委婉提醒时间不等人,要再抓紧凑钱缴费。
白初晨心情沉重地应下。
当晚,她回家一趟,从奶奶房间床头柜的抽屉二层,翻出一本纸页边角泛黄的通讯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上面的人名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的逢年过节还有联系,有的早就断得彻底。
孤苦无依的奶孙俩,还能被谁惦记?
白初晨免去怅然,将其中姓白的人名勾画出来,这些都是族亲,她厚着脸皮挨个拨打,恳请救急,得到的回复大多是借口拒绝,其中也有好心重情义的,愿意出钱凑一凑,三两家加在一起,总共凑上了两千块。
两千块,比她预想的情况要好。
将通讯簿放下,白初晨在奶奶床上静坐了会儿。
有个未书写于纸张的号码,清晰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甚至她不用刻意回想。
她曾以为自己再不会主动拨打那个号码,可现实却叫她不得不低头。
电话打过去,对方接通很快,没让她煎熬太久。
“喂您好,请问找谁?”
一道温和隽隽的女音从声筒传出,熟悉的,好听的。
白初晨嘴巴抿动几次,还是没能轻松将那个字唤出口。
直至对方嘀咕着怀疑电话拨错,准备挂断时,她才急急出声回应:“妈……是我。”
那边顿了顿,明显是诧异了下。
“小晨?这么晚,怎么想起给妈妈打电话了。”
这样亲近又平常的语气叫白初晨并不舒服,好像先前发生的龃龉全部不存在,她们还是关系正常的母女。
白初晨没有接话,绕过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将奶奶的病情如实说明,并强调了借钱的诉求。
电话那边迟疑一阵,半响才语气为难地回复道:“小晨,不是妈妈不肯出钱,你也知道,你军叔他费力经营着一间麻将馆,收入有限,勉强养活着一家人,而且流水从不过我的手,我平常手里就只有些买菜的钱,这样……我把我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转给你去应个急,大概能有个三千块,行吗?”
以退为进,先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一方,这是这个女人惯用的手段。
白初晨声音冷下来:“堂叔是快出五服的亲戚,尚且借我们两万块,别忘了,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你也曾叫她一声‘妈’。”
韩娟像是没了耐心,语气有些急厉:“你爸当年跑长途拉货,疲劳驾驶误闯红灯,出事时付的是全责,家里的积蓄几乎全赔了出去,我改嫁的时候根本没拿白家的钱,也不算亏欠老太太什么。行了行了,你小弟在喊我过去,我先挂了,说好的几千块钱我直接转你微信上,你照顾好老太太。”
不等白初晨再开口,电话被匆匆挂断。
没过一会儿,手机收到转账提醒,三千块整,还真是不多不少。
看着聊天页面正上方备注的‘a妈妈’,白初晨心里不是滋味,更觉得十分刺目。
她闷着头,曲动手指,将原来的备注删除,改成了全名全姓的‘韩娟’两个字。
关掉手机,她躺在奶奶床上闷进枕头哭了会儿,哭累了就睡,再睁眼醒来时,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
肚子有点饿,白初晨浑浑噩噩坐起来,缓了缓神,之后起身趿上拖鞋,没想着先去厨房找吃的,反而朝着储物间的方向去。
储物间干净无尘,各处被收整得井井有条,想来她不在家时,奶奶一定里外清扫过一遍。
她轻易寻到目标,瞄到柜顶最上方的纸壳箱子。
踮脚拿下来,翻出里面的雪服和雪具,平铺到地板上,挨个拍照。
像素清晰,整图细节图都有。
白初晨从头看了遍,对成片还算满意,接着就开始注册二手平台信息,把东西贴图挂到网上,标注正版九成新。
其实她犹豫过,要不要直接标注九九新,因为担心遇到要求苛刻的买家,这才作罢。
现在不是雪季,加之雪服雪具的二手价格依旧不低,消息应该不会来得很快。
她抱的希望不大,如此操作,不过是想多个来钱的尝试。
将别人送的礼物转手挂二手平台卖掉,这样的行径或许并不适当,但一想到就是它们害得自己授人以柄,并且间接导致自己失去入营的资格,那点因道德洁癖所产生的心理负担,很快消失殆尽。
然而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商品刚挂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白初晨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就看到买家主动来联系交易的信息躺在消息通知栏里。
简直是雪中送炭。
对方礼貌询价,话术熟稔:「请问,可以小刀吗?」
白初晨知道官网价格,雪具雪服加起来有一万五左右,也了解过二手市场,斟酌过后,最后标价算是友好——9800元。
这已经是实在价。
她使用过一次就直接折了5000多块,这么想,还真是奢侈。
她学着网购客服的口吻,尽量亲切地回复:「在的亲,最多再减三百,9500一口价成交哦。」
说完,又补充一句:「同意交易的话,我这边还可以免费赠送一些护具,都是九成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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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对方正巧还在线上,没有继续砍价,痛快敲定:「可以。」
白初晨舒了口气,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良心买家。
现在正是急用钱的时候,如果对方坚持压价,再少些她也t会卖。
当天下午,白初晨将雪具雪服连带护具一起打包,送到驿站寄出。
但这笔钱她不会马上收到,平台保障用户权益,要在买家确认收货后,才会把钱打来,时间大概要一周左右。
从驿站出来,白初晨步速缓慢,全程低头用手机算帐,她把这两天辛苦借到凑到的钱全部加在一起,再算上奶奶存折里的,总共有九万多。
还差六万块。
白初晨绞尽脑汁琢磨着还能来钱的法子,甚至想到要把房子卖掉。
可是先不说短时间内能不能寻到合适买主,就算真的有人联系,那奶奶出院后住去哪?家底已经掏空了,她们后面又要怎么继续生活……
问题无解。
白初晨怅然有所思。
自从她决定报名夏令营开始,身后就好像出现了一双无形的大手,有意无意推动着她,任她如何努力,也挣扎不出命运指针的拨弄。
犹如徒劳奔波于表盘,循环往复,难脱圆轨。
这样的无力感,叫白初晨倍觉沮丧。
……
到达仁心医院,白初晨往住院部去。
正要迈上正门台阶,她余光一定,脚步顿住,心头更紧跟着一跳。
短暂的迟疑过后,她转过身,看向斜前方泊车位上停靠着的黑色轿车,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眼花。
定睛再看,确认过车牌,还有那个有点像粽子的车标,只觉恍如隔日般的熟悉。
她没有勇气冒然过去,只伫立原地,遥遥投望视线,尝试透过车窗看清里面的人。
像是察觉她的注目,几乎同时间,车门缓缓从里打开。
男人长腿迈下,气质出众,矜贵卓然,他的衣着依旧得体而正式,靠近过来的每一步,步履款款,干练轩然。
“情况还好吗?”
沈郁泽站定到她身前,出声询问,语气带着适度的关怀。
白初晨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紧张点头,接着又换作摇头,自相矛盾。
沈郁泽目光安抚,又问:“我来晚了吗?”
白初晨不知如何回复这话,讷讷开口:“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你说的话,我无法考证真伪,如今眼见为实,还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原本他曾怀疑自己诓编谎话,故意卖惨博同情。
世风日下,网络发达,这样的事并不算稀奇,或许她该理解先生的处事周全,谨慎为上。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认真道:“我不会随意拿奶奶的健康当骗人的幌子。”
口吻夹带不悦,还有竭力隐忍的委屈。
“我知道。”沈郁泽并不介意她对自己生出小脾气,抬手安慰一般轻抚了下她的头,触感留恋,未即刻移开,“我愿意帮助诚实的乖孩子。”
白初晨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语调轻柔,宛如从天而降的神祇,拯救她出贫瘠的困厄。
她心尖不受控制地抖颤了下,酥酥麻麻,却又分说不明那种微妙的感觉具体是什么。
先生帮助自己摆脱一直以来的困境诅咒,并重新获得命运之神的眷顾。
所以,那是感激吗?
一定是。
迅速得出这样的结论,白初晨对此深信不疑。
当晚,周奶奶的手术费住院费全部缴齐,医院做事效率,将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悬在白初晨心头的重石总算安稳落了地。
叫助手安排好一切后,沈郁择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要留宿郏文的决定让白初晨应对不及,慌乱不已。
她不确认,对方是不是今夜就要开始索取回报。
照顾奶奶吃完晚饭,白初晨借口下楼散步,离开病房。
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点,停车区的车辆不再排列密布,几乎与暗夜色调相融合的黑色迈巴赫,在她眼里依旧显得不容忽视的乍眼。
她害怕有熟人出现,发现她认出她,于是脚步匆匆,上车的动作格外麻利。
沈郁泽温和询问:“肚子饿了?”
不知他是不是在有意调侃,白初晨窘迫地低下头,脸颊更不由自主地迅速涨红起来。
她局促开口:“抱歉,让您久等了。”
沈郁泽:“之后和我沟通,可以不再使用‘您’吗?你不需要那么拘谨。”
白初晨:“那要怎么称呼……你?”
沈郁泽:“名字。”
白初晨默默在心里唤了声,总觉得不合适,不礼貌。
面对高位者,馈赠人,她难以将对方放置在与自己平等的同阶上,等她同样有所付出,不再单单只是受益方时,或许才能坦然平视他的目光。
这样想,她又不知今夜该如何度过。
话语权不在她这。
司机将车开进一条并不临街的小道里,根据导航提醒,拐进了一户院门,院落外观看上去像是私人住所,但主屋门头挂着的那块不显眼匾牌上,的确用瘦金体书写了「珍馐斋」三个字。
白初晨身为本地人,都不知道郏文县里还有这样的私房小馆。
环境清雅,外客很少,里面雅间一桌有客,隔窗能见食客们个个衣着正式,含蓄斯文,她大致猜测出这家餐馆是会员预定制,并不对外开放,平日接待的贵宾要么来自政府部门,要么是富甲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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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沈先生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资本与身份摆在那,初来乍到被盛情款待,想想也不足为奇。
精致的包厢里,丰盛菜品依次上桌,荤素甜汤,一应俱全。
沈郁泽带来的陈特助不和他们一起上桌,偌大的包厢里空荡荡的安静,两人不常交谈,用餐过程,大多时候是由开门上菜的服务员来将微妙的沉默打破。
尴尬氛围之下,两人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惴惴难安。
沈郁泽慢条斯理吃下一口酱烧鲽鱼,觉得满意,旋转圆桌将餐盘对向白初晨。
“尝尝。”
白初晨将自己口中的香煎虾饼快速咀嚼完咽下,动筷品尝鱼肉。
沈郁泽问:“怎么样?”
尽管白初晨当下并没有品味美食的心情,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菜品的口感上乘。
她如实:“很好吃。”
沈郁泽微笑回:“听说小姑娘都比较爱吃甜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刻板印象,就把菜单上看起来还不错的甜品多选上了些,待会上齐,你多尝一尝。”
白初晨受宠若惊:“先生也多吃些。”
沈郁泽莞尔:“我不爱食甜,都是为你点的。”
白初晨接不住话,生硬地道了句谢,匆匆低下头去。
被人照顾,体贴口味,其实心里难免泛起暖意,可一旦想到饭后要面临的复杂境况,那点暖意便被迅速冷却冻结。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变得紧绷,如同刺猬察觉危险之际,警觉竖起身上锋利的尖刺。
戒备心驱散开一切浮于浅表的缱绻。
让她认清事态发展的最终走向,不过男欢女爱,和他上床。
事实就是如此粗暴,没有童话故事,只有现实文学。
先生俊逸的面容会变得扭曲,优雅食餐的手指会探到她的裙底……预感到这些,白初晨食欲大减,面色僵白。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先生,我……”
“先吃饭。”
对方似乎早有预判,精准拦下她的发言。
白初晨被硬生生噎住,心情起落,不上不下,格外煎熬,再吃什么都是食不知味。
一顿饭极慢地熬到尾声。
得到沈郁泽的眼神许可后,白初晨立刻放下筷子,把方才想说的话,斟酌道出:“先生,我想等奶奶的手术做完,离开郏文县后再,再……”
“再什么?”
“您帮助我解决了燃眉之急,我该给予您回馈,可是奶奶眼下手术未做,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出精力,所以您可不可以多等一等,回到崇市后再向我索要回报。”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顿觉解脱很多。
沈郁泽独自饮了口酒,沉默半响,语气寡淡:“或许,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禽兽。”
察觉对方语气中夹带的不悦情绪,白初晨慌乱否认:“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是好人,大好人,是我自己心理准备没做足,忍不住胡思乱想。”
被小姑娘诚诚切切发下好人卡,沈郁泽唇角将扬未扬,神情意味很值得品味。
白初晨拿不准他的态度,试探再道:“今晚我想回医院陪奶奶,可以吗?”
沈郁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不必询问我。”
白初晨松了口气,也适当表露关怀:“您是明天一早回崇市吗?”
沈郁泽瞥向她:“怕我不走,会临时反悔?”
白初晨再度紧张起来,认真回复:“先生是我见过最绅士的男人,我知道您一定会说到做到,不屑对我说谎。”
沈郁泽漫不经心:“你对我的评价倒是很高。”
白初晨惴惴:“是真心话。”
两人t谈话进行到这里,房门再次被敲响,服务员端盘上餐,应该是最后一次。
待人出去,房门闭上,沈郁泽手动调转圆桌,把新上来的甜品转到白初晨面前,示意她品尝。
“方才不让你用餐时说话,是觉得距离上次见你,你瘦了不少,应该多吃些补一补。”
白初晨目光流露意外,喃喃如实回:“只轻了三斤。”
沈郁泽:“但还不到一周。”
白初晨不再开口,一想到先生的好心关怀被自己恶意揣测,便愧疚不已。
“还有其他为难的事吗?”
“……没有。”
沈郁泽再次劝食:“那就宽心多吃一点,别辜负了厨师的用心。”
将美味布丁和香醇软酪吃进嘴里的刹那,白初晨只在想,她不可辜负的是先生的关心。
……
散步一个半小时实在有点久,白初晨到医院下了车,跟先生道别后,一边往住院部走,一边琢磨去想跟奶奶解释的合理借口。
林特助开车驱离医院,前往附近一家提前预定好的三星级酒店。
郏文县辖域范围小,说是县城,其实更像一个热闹些的小镇,现代化设施体系不全,唯一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就是县里最高档的住宿房源。
林特助选了酒店内的最高档房间,可一进房门,环视陈列摆设,还是不能令沈总满意。
沈郁泽迟疑未落座,杵在床边干站了会,眉心轻微拧起。
林特助是小城考出去的孩子,没那么金贵,物质要求不高,这样的房间对他来说当然可以接受,却显然无法满足沈总的高要求。
他征询问:“沈总,今夜住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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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沈郁泽思考片刻,做了决定:“连夜回去。”
私房菜馆的食物不错,但套房洇潮,住宿环境的不尽人意使他无法将就。
林特助跟随沈总多年,在衣食住行方面,他对先生的接受程度算有一定了解,只是如今要将白小姐这样的特殊因素一齐考虑进去,他便不好再自作聪明,擅自安排。
“那明早与白小姐约好的早餐?”
沈郁泽没有兴致:“推掉。”
林特助悄悄看了眼沈总的神色,有点百无聊赖的寡淡。
他不动声色地揣摩,慢慢琢磨出些意味。
先前不只一次,他都注意到沈总拿着手机怔忡出神时,屏幕上亮起的正是那位百闻不如一见的白小姐的照片。
他原以为沈总会中意知性成熟的那款女郎,却不想会是这样净纯如雪的青稚小姑娘将先生难泛涟漪的心潮搅动。
不过,也是真的漂亮。
心思细腻的林特助早已觉察两人之间气场的微妙,又见白小姐每每面对沈总时难以掩盖的慌乱神色,便猜知沈总并不是简单追人。
他是要人同时,还要充当好人。
高段位猎手入局,充当拯救者的角色,他或许该对不谙世事的白小姐表以同情。
出发郏文县前,沈总吩咐他提前订宿,难道不是计划取夺?
惦记了这么久,如今说放就放,沈总的确非常人能忍。
只是长夜漫漫,慷慨之后,独身孑然的冷清必定不太好捱过。
车子平稳出发,驶上高速公路,沈郁泽闭目养神。
他并不知林特助刚刚才消停的丰富内心戏,只在自省,演戏当演全套,在故作深情这方面,他大概还做得不够好。
寒室陋舍叫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穷僻之处,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涉足。
……
翌日早,收到沈先生有事提前离开的消息,白初晨只觉松了口气。
她不用再分出精力,开始专心配合护士为奶奶作术前准备。
这阶段有不少检查要做,需要奶奶的高度配合,老太太头脑精明得很,被连续抽了两天血后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知晓病情瞒不下去,白初晨索性坦白。
她将奶奶的身体状况如实告知,强调手术的必要性,也安慰奶奶情况不算严重,手术风险很低,之后说到费用的问题,白初晨刻意将费用报低,并称医保可以报销大部分,加上堂叔借来的钱以及家里的部分存款,足够她们负担。
老太太存了心眼,叫来堂叔试探口风,听两人口径一致,这才不疑有他。
两天后,手术成功完成,主治医生交代,住院观察一周无恙后就能出院回家休养。
白初晨没有联系护工,日夜亲自照料,忙碌起来根本没有闲暇胡思乱想其他。
直至再次接到沈郁泽的慰问电话,听到男人深隽沉沉的嗓音清晰附着耳边,思绪无可逃避,只得回归现实。
其实手术当日,先生就来过一个电话,但当时她一心惦记奶奶,匆匆回复两句后便将电话挂掉,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她是有些冷淡了。
白初晨不愿叫先生认为自己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于是再次接通来电时,她主动尝试搭话,适当给予关询。
过了开头的问好,白初晨挑起话题问:“您近来是在忙夏令营的事吗?”
沈郁泽答:“还未正式开课,现在只安排了专业教练对学生进行体能训练。”
这个回答出乎白初晨的意料。
关于上届冬令营,学校论坛里的讨论帖不少,听说活动各式各样,营地生活充实而有趣,至于体能训练,还真未曾知闻。
但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新添的体力项目,大概率不会受学生们的欢迎。
沈郁泽:“奶奶这两天恢复情况怎么样?”
白初晨:“都很稳定。”
沈郁泽:“打算什么时候回崇市?”
“想等奶奶出院后。”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不好一人做主,便转变为商量的语气,“可以吗?”
沈郁泽很好说话:“听你的。”
白初晨换了另一只手拿握手机,一时想不出新的开口话题,先生也没有出声,通话时长悄无声息地增长,两人一言不发,默契保持安静。
“要不……您先去忙?”
挂断电话是当下解除尴尬最便捷高效的方法。
但先生没有采纳。
他再次开口:“出院后还是帮奶奶请一个住家护工吧,或者负责洗衣做饭的保姆也可以,家里只留下奶奶一个人,你回崇市后也没办法安心,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忧,全部由我解决,你只需动脑筋想一个可以令奶奶接受的合理说辞,好吗?”
先生面面俱到,对她显而易见地用心,白初晨很难做到半点不动容。
“谢谢您。”
“你的称呼还是依旧疏远。”
白初晨连忙改口:“谢谢先生。”
改是改了,却也未亲近多少。
沈郁泽不再执着,只是说:“先不谈这个,等你回来,到时再谢。”
他语气平常,话音正经,可白初晨却敏感听出其中隐藏的暧昧意味。
她脸颊浮起红团,慌乱寻借口道:“护士站那边在叫家属过去,我,我先挂了。”
沈郁泽:“嗯,再见。”
不带留恋,电话被女孩果断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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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沈郁泽放下手机,面上暖柔笑容敛去,眼底一片清冷,只觉自己越来越耐心不足。
……
出院后,刚刚在家休养两日,不等白初晨主动提,老太太率先催促她早点回崇市。
白初晨放心不下,心想就算是专业护工,也一定比不上亲孙女照顾得周全细致。
“你不是之前跟我说,夏令营名额难得,你好不容易才争取上,既然现在占了一个位置,就没有浪费的道理,再说,你不去,其他落选的学生也补不上,这对大家都不公平,知道吗?”
奶奶语重心长,督促白初晨尽快订票。
白初晨隐瞒自己失去名额的真相,只道:“我想在家多照顾你几天。”
实话讲,她知道自己有点滥用先生的好心。
奶奶出院后,先生从未催过她一次,给的时间相当宽裕,加之合适的护工并不好联系,她便拖延着迟迟未返。
说是拖延,其实也有逃避的意味。
老太太哼了声,故意和她唱反调:“出院前一天晚上,是谁非要躺病号床上,和我这老太婆挤着睡,还蛄蛹着把我的被子抢走一半,是不是你啊小祖宗?”
白初晨不甘示弱:“奶奶,你可别冤枉人,明明是你坚持让我上床睡,还说自己身板瘦,留出的空位多,为了省钱不让我再租小床,抠门的人是不是你?”
“说我抠门……明明是住院部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张要抢钱,一张支架小床租一晚要50块,还得偷偷摸摸背着护士交易,与其白白给他送钱,不如咱祖孙俩挤挤挨着睡。”
白初晨无言以对。
但见奶奶口齿伶俐,思维敏捷这么能吵,她心里反而有了底。
她退一步开口:“那这样,我联系一个住家t保姆,负责洗衣打扫,一日三餐,闲时也能陪您说话解闷,等寻到合适的人选,我就回崇市。”
“还用你联系?你表姨奶奶家三儿子的媳妇的妹妹学过护理,昨天你表姨奶奶打电话过来关慰我身体,我想起来恰好提了提这事,结果对方也挺有意的,我打算让她过来半个月,就在家住,这样正好不耽误你回去学习,我也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留在身边。”
白初晨凭记忆艰难复述出来:“表姨奶奶家的三儿媳妇的……妹妹?”
这关系扯得着实有点儿远。
她担心这是奶奶为劝她离开,随便找的搪塞说辞,于是同样存了心眼,背着奶奶给表姨奶奶打去电话,验证此事。
得到肯定回答,白初晨总算放心。
表婶的妹妹应该也得叫婶,对方姓瞻,白初晨直接喊她瞻婶。
瞻婶瘦瘦高高,眉慈目善,到家里来了两趟,眼里有活,的确手脚麻利,看着就是个能照顾人的。
老太太只想让人家来忙半个月,商量好给两千块钱,但白初晨想让奶奶休养的久一点,于是直接给拿了主意,付给瞻婶一个月的工资,一共四千。
又管照顾病人,又管洗衣做饭,这个价钱其实不算高。
但老太太还是心疼得不行。
等外人走了,只剩她们祖孙两人时,老太太开口叹息道:“我原是想给你多攒点嫁妆,结果好不容易家底厚了点,又无端生了场病,花去那么多钱。”
其实住院费手术费都是沈郁泽出的钱,但为了不叫奶奶看出端倪,白初晨特意取出几万块存进了自己卡里,总的家底并未变薄,可此事又无法向奶奶如实告知。
白初晨宽慰她:“奶奶,不用心疼钱,您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这些我以后都能挣回来,您不是一直说我将来肯定能有出息嘛,等我毕了业,踏实挣钱在崇市买房子,然后接您过去享福,好不好?”
老太太戳了下白初晨额头,哼道:“之前还说要回老家当老师,现在光捡我爱听的说。”
白初晨挺挺胸脯:“人的想法会变的嘛,您孙女多有志气。”
老太太喜上眉梢:“你可别哄我。”
白初晨:“不哄不哄,您就踏踏实实养好身体,等着将来跟我享清福。”
安抚好奶奶,白初晨才能走得安心。
瞻婶搬进家里那天,白初晨收拾行李离家。
老太太送到门口,对孙女分外不舍,嘱托说:“在夏令营里遇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多给你瞻婶拍图片发过来,我都能看见,还有,学习别太累,记得多吃饭。”
白初晨一一应声。
坐上顺风车,她降下车窗,探头看着奶奶越来越迷糊的身影,一边招手,一边默默红了眼眶。
风尘仆仆返程,她不为千里求学,反倒是要扑进鸟笼,甘当被豢养的家雀。
尤其当初,是她自己送上门去,主动求的他。
这样想,她羞耻难当,更觉无能为力的沮丧。
chapter 13
司机钟师傅在火车站接到白初晨, 载她直接去往城郊别墅。
这是沈郁泽常居的房子,别墅奢华,花园很大, 中央还有庭院喷泉,丛生的蕨类植物沿木阶匍匐,红砖墙旁的爬藤架上,攀附的绿色植株好像葡萄,干净规整的两侧草坪分别放置着一把躺椅, 阳光铺洒,栅栏围院,悠然一片雅静。
走过花园,住家阿姨覃阿姨恭恭敬敬地迎出来,面对她时,笑容亲善,热情异常。
白初晨浑身不自在。
她不是主人, 不算客人, 处境尴尬,着装的简朴更与眼前仿若绿野仙踪般的油画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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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覃阿姨领她进门,带她有序参观。
一楼客厅挑空设计, 上下两层全部打通, 与沙发后面的落地窗相协配,自然采光极佳;餐厨相通,是中西厨结合的整体厨房,中岛台相邻餐桌, 美观而便捷;相反方向的另一侧, 有健身房,公卫, 还有两间客卧,白初晨止步未进。
上了二楼,覃阿姨在一间客卧门口停步,示意她道:“先生吩咐,安排小姐住这间。”
白初晨犹豫了下,还是问:“先生住哪一间?”
覃阿姨笑笑,伸手往相反的方向指:“也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就是,中间区域是先生办公的书房,平时没有先生的吩咐,我们不会随便进入。”
最后一句像是覃阿姨临时斟酌加上的,算是善意的提醒,白初晨心领她的好意。
抬眼看着视野尽头紧闭着的那道房门,白初晨抿了抿嘴,很快敛目收回。
她有点儿琢磨不透先生的心思。
帮忙提拿完行李,覃阿姨热情着又想帮她整理衣物。
白初晨婉拒推辞,强调自己习惯自理。
覃阿姨没再坚持,离开前说:“中午饭还得等一会儿才好,小姐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会,或者去花园里逛一逛。”
白初晨:“我待在房间里就好。”
覃阿姨点点头,帮她倒了杯温水,闭门离开。
白初晨松懈下紧绷的神经,喝了水,而后左右环视,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亮白简约风格,家具摆置不多,像是主人家拿不准客人的喜恶,所以只做了基本准备。
这样就很好。
如果装横繁复,弄成什么浮夸的法式公主风,住在其中如同被人时时提醒,她是这幢精致大房子里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那种感觉,一定很不舒服。
房间里有她喜欢之处,比如自带露台,站过去可以眺望到花园内部多半的草木风光,白初晨心有所动,推开玻璃门,走过去凭栏透气。
花园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花匠,他们顶着草帽四处走动,影子晃荡,浇水,除草,修剪,施肥,动作娴熟,每个人都低头专注着手头事,无人抬头注意到她。
正午的阳光有点大,即便檐头遮翳也叫人站立不久。
白初晨看了一会儿回到房间,精神恹恹,打算眯个十来分钟,结果没想到一觉睡得有些久,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
她下楼去,在客厅看到覃阿姨。
覃阿姨迎上来,解释道:“午饭做好后我上去敲门,没听到动静,猜到小姐肯定是一大清早赶车,舟车劳顿累坏了,补一觉歇过来了吗?现在肚子饿不饿,饭菜都温着呢,我去给你盛。”
白初晨的确是下楼觅食的,早餐只喝了几口米粥,坚持到现在确实觉得饿。
她腼腆地点点头:“谢谢覃阿姨,我吃一点。”
覃阿姨‘哎呀’一声,连忙摆手:“哪用说谢啊,不好叫先生听到的,我干活领工资,都是分内该做的。”
白初晨尴尬应了声,在餐厅寻了位置端正坐下。
覃阿姨看着体型偏胖,不太灵活,却是人不可貌相,厨艺极佳。
她是台州人,准备了一大桌子拿手的家乡菜,尤其摆在桌面正中间的那道家烧大黄鱼,表皮焦黄泛着诱人的金色,鱼肉如同蒜瓣一般白嫩,醇香盈口,风味极佳。
“没有黄鱼不成席嗒,这是我们老家那边挂嘴边的话,小姐觉得合不合胃口,如果吃得习惯我以后就常做给你吃,你身子板看上去瘦弱弱的,得多吃点补一补。”
“很好吃,但实在太多了,要不……覃阿姨你过来和我一起吃?”
白初晨一个人的胃口有限,根本吃不完,看着餐桌上几乎没怎么被动过的白水洋豆腐,姜汁调蛋,食饼筒……道道都是地方名菜,实在觉得浪费有罪。
覃阿姨却敛去笑容,一本正经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不行的。”
她极重主家的规矩,自我管束也严格。
白初晨于是做罢,喃喃自语道:“等会就到晚饭时间了,哪至于重新再做,但留给先生吃这些又不太合适……”
覃阿姨模糊听到先生两个字,顺势接过话说:“先生下午来过电话,说晚饭不回来吃了,让我照小姐的口味准备餐食,只是小姐午饭错了点,两餐不好距离太近,我想着要不要略过晚餐直接准备夜宵,这样到九点钟左右开餐,那个点小姐估计得饿了。”
覃阿姨面面俱到,过分体贴。
如果相处得再久一点,白初晨很担心自己会慢慢习惯被这么惯着,变得四体不勤起来。
覃阿姨还在等她回答。
白初晨说:“可以。”
她这次言简意赅,不再客套多加一个‘谢’字,省得覃阿姨再次过度反应。
沈郁泽不回来的事她事先并不知晓。
想了想,伸手到口袋摸找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t么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白初晨把手机放下,专心享用美食,她尽量多吃,肚子撑得饱饱的这才放筷。
离开餐厅前,白初晨商量语气道:“覃阿姨,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能不能最多只做两道菜,浪费不好的。”
覃阿姨给她解释:“知道知道,是因为我还不了解小姐的口味,又以为先生也回来用餐,这才比平时做的多了些,不过也浪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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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说到这,覃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挑着打包,给我孙子送学校去。”
“您孙子……”
“他在崇市上学,平时住学校,偶尔周末会过来这边。”
“没放暑假吗?”
“还没呢。”
想到什么,覃阿姨忙又补充一句:“这是先生允许的,他可喜欢我们家冬冬。”
白初晨不再有心理负担,说道:“那边几道菜都没怎么动过,给小朋友带去吃吧。”
覃阿姨应好。
上楼回到房间,白初晨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查看通话记录,果然标红显示了一条未接来电。
来电备注只有一个字母——s。
她迟疑了下,没有回拨。
打过去能说什么呢,难道要体贴嘱咐他早点回家?那与变相邀请何异。
她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沈先生会不会以为她放浪不堪,急于自献酬礼?
白初晨将屏幕摁熄,心情郁郁。
她一边希望能早点结束起伏不定的等待煎熬,另一边又盼愿,注定到来的那一夜能晚点临至。
自相矛盾。
白初晨不再琢磨,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水汽氤氲之中,低啜似有若无地夹杂于淋浴声里,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了些?
……
入夜,白初晨睡不着。
不知道是夜宵吃得晚了,还是认床的缘故,总之,她辗转反侧,格外难捱。
起身开灯,无目的地刷了会儿手机,又打开微信页面,没看到新进消息,倒有一个被她置顶的公众号冒出未读红点,提醒她有新推送发布,时间在一个小时前。
这是学校团委公众号,最近发布的内容多与夏令营有关,这条也不例外。
白初晨迟疑了下,点进去看,标题醒目,原来今天是营地正式授课的日子。
她从头浏览,文章图文并茂,看得出负责宣传的同学放假在家也未曾懈怠,熬夜编辑,终于赶在凌晨前把第一手资料及时整理发布。
文章结尾有一张合照,白初晨放大查看。
画面上,先生位置居中,一身黑色西装笔挺,丰神俊逸,眸光炯炯,最为吸睛。
不可忽略的细节是,有张熟悉面孔出现在先生左侧,笑脸盈盈,往中间靠拢,挨贴得近到不能再近,此人正是许莫宁。
相比右侧学生站立端正,她身姿歪歪斜斜,好像一名肌无力患者。
从她沾沾自喜的表情可以看出,能站在离先生这么近的位置上,这一点叫她很是得意。
当初,许莫宁费尽心思把她从入选名单里挤下去,除了想刻意与她为难,或许还有对先生真实仰慕的缘故。
许莫宁煞费苦心到今天,只才挨到先生的一侧肩膀,如果叫她知道,自己最看不过眼的人已经接近到先生,并与他同居一檐,又该如何作想?
思及此,白初晨心头隐隐生出间接报复的痛快之感,但也仅是一扫而过。
她尚有自知之明。
自己于先生,不过一丝善念下的容错与意外,不该沾沾自喜,更没那个资格。
白初晨的眼神慢慢暗淡下来。
又想,竟是这般巧合,恰好是夏令营正式授课的这一天,她搬进了先生的房子。
一切仿若冥冥注定。
只是……
同学们越丛踏青,在山林营地间丰富知识,开拓眼界,而她囿于四面墙壁,睡不踏实,时时不忍去想有东西往自己肚子下面钻的感受。
这样的对比叫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眼不见为净。
白初晨长睫低垂,取消了公众号的置顶。
……
失眠到凌晨三点钟才睡着。
第二天,白初晨将近十一点自然转醒。
温煦的暖阳光缕从窗帘缝隙泄进室内,流漫一地,她起床伸了个懒腰,醒了会儿盹,趿上拖鞋打开露台的玻璃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花园寂静,无人走动,她观察了一会,细心发现昨日花匠变动修整的位置。
庭院东坪上的花卉盆栽好像没有了,略目过去,尤显空旷,相比园中其他位置花草茂密,这一处总觉得缺点什么。
还有,朝阳墙边有棵花树,昨天还是含蓄花苞,今日已然绽开半树。
白初晨不知具体的花名,但见粉色成簇,随口叫它小粉花。
午餐依旧不见先生回来。
白初晨知道他忙,公司事务繁重,加之还有夏令营叫他分心,这一阵子,他左右分着精力,还要受她无礼的叨扰,长途迢迢,去帮她解决奶奶手术的难题。
这样想,先前情绪无可宣泄时生出的对先生的连带埋怨,很快消除殆尽。
即便她将受害者标签贴在自己身上,先生的角色也从来不是加害人,他被动与她交易,施予善心,凭什么因为索取事先说好的回报就被当做恶人?
白初晨再次提醒自己,从一开始,她就是主动的一方。
下午五点过后,太阳不再毒辣,花匠们头顶长檐草帽再次出现在花园里。
白初晨觉得无聊,跟覃阿姨说了声,走到园中找到花匠,商量着与他们一起除草浇水。
花匠们将她看作是主人家,态度恭敬,哪会不让,于是分出一根水管交给她,耐心说明步骤,之后划分区域,开始个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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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浇水过程难免溅扬泥点,白初晨穿着一双白色板鞋,即便小心躲避,可还是难免有三三两两的泥渍沾上裤腿。
白初晨犹豫了下,干脆直接脱了鞋,赤脚踩在暖和柔软的草坪上,撸起袖子开始干。
畅快出汗,活动筋骨,这可比闷在房间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服惬意得多。
她干得慢,不熟练,其他花匠完成分内工作准备离开时,她才刚刚浇完被划分区域的三分之二,因为想自己干完余下的部分,她没让其他花匠留下帮忙。
人都走了,园中只剩她一个,更加恣意放松。
她这回不着急了,一边浇水一边嬉玩,往花地草地里浇一会,就移动水管在自己脚掌上冲凉,或者手捧一把清水,往自己脸上拍,水流顺着下颚以及脖颈往深处流,冰冰凉凉的,念及无人看得见,她也不顾忌会湿身。
夏风环院吹来,往她身上撩拂,带过一片爽沁的舒凉。
最后的一小片区域也被水流覆盖,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这时候,她察觉身后有人迈步靠近,这个时间点,想必是覃阿姨出来唤她吃晚饭。
白初晨没有回头,专注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开口背对她问:“先生晚餐还是不回来吃吗?”
对方没有答话。
白初晨心思全在草坪上,没有觉出异样,自顾自又说:“用水管浇地挺有意思的,比养盆栽有趣得多,我都想跟花匠们抢活干了。”
“哪里有趣?”
对方出声提问,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道温慈女声。
白初晨肩头一定,怔怔回头,见到沈郁泽一手挂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正懒懒插着兜,他背对黄昏霞光挺立而站,身形轮廓如被柔光描边,多添暖意,格外端范,如同电影海报宣传图上定格的精帧一瞬,实在不落俗。
他位置前方刚刚浇过水,多是泥泞,便没有上前,只踩在一块青石板上伫立凝望着她。
沈郁泽又问:“想我回来吗?”
这个时候要是回答没有,该是多么的煞风景。
尤其看着那张俊脸,她说不出‘不’字,好似有种感觉,任何冰冷生硬的文字在即将脱口时都会被他的眼神暖融,继而被动升温。
他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白初晨低下头去,手指捏紧,很轻地咬出一个字:“想。”
沈郁泽似乎心情不错,唇角稍扬起弧度,温声提醒:“水龙头还不关吗?植被喝得太饱,未必是好事。”
白初晨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脚下聚成的一片水洼,懊恼不已。
她着急摆脱窘迫,迈步想要关闭水龙头,结果却是低估了土壤的黏着力,没能一下拔脚出来,随即便因惯力牵引,重心不稳,身子直直向前栽倒过去。
沈郁泽与她有些距离,奔跑不及,无能为力,只能伸手落空,眼睁睁看她歪身摔倒。
“嘶……”
白初晨吃痛出声,手臂撑力护住了前胸,可膝盖却被草甸磨得生疼。t
刚刚吸了两口气,一双有力的大掌贴覆在她腰上,她被动扬抬手臂,环上对方的脖颈。
沈郁泽小心力道将她公主抱起,不顾自己的白衬衣会被她身上的湿衣服浸污,转身大步往客厅去。
两人第一次这般亲近。
她的脸实实挨贴在先生的左侧心房,清晰听到心跳动响,格外强烈。
白初晨紧张地闭上眼,一边无法适从这样的亲昵,一边又因蹭脏先生的衣衫而心怀愧疚。
沈郁泽大步流星进门,却没在客厅止步,他抱着白初晨径自上了二楼,直接去到他的卧房。
过程中,两人没有惊动覃阿姨。
无声无息进门,房门一闭,又无声无响地匿了踪迹。
沈郁泽到床沿边止步,作势把她放下去,白初晨却抱紧他脖颈,急急阻拦道:“不要。”
“怎么了?”
“会弄脏床单,我身上都是湿的。”
沈郁泽宽慰她:“我不介意。”
说完再次要弯身。
白初晨却将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整个人攀缠到他身上,坚持拒绝往下坐。
沈郁泽没办法,只好听她的,中折方向,将人抱到临窗的一把宽敞座椅上。
“坐这里等一下。”
沈郁泽转身去取处理伤口的药品。
白初晨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眼,除去满身泥污狼狈,她目光又不由往自己胸前一定。
上衣浸了水,恰好是前胸那块位置,布料紧贴在身上,将她浅粉色的胸衣衣带几乎全透出来,一览无遗。
她无所适从,又羞又耻。
想要抱胸去挡,又觉抱都抱过了,现在反应过度,未免太迟。
她也怕自己的排斥态度会惹得先生不悦,于是整理长发,拢在身前,以此作挡。
沈郁泽立在柜前翻找,白初晨坐在后面,不动声色打量起房间装潢。
主卧明显要比她居住的那间大很多,同样自带露台,视野更加开阔,对外一览无遗,室内摆设极简,除了床和柜子以及一把座椅外,再没有其他家具放置。
衣柜也没有。
她猜想,房子里应该有一间独属先生的衣帽间,陈列他的各式西装名表,鞋履领带。
沈郁泽重新走近,在白初晨面前屈膝蹲身,打开一瓶生理盐水,又拿出一块崭新手帕,他动作很轻,擦拭清洗在她膝盖磕破伤口处,又用棉签清理细节,细致而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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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待要用到酒精消毒时,他抬头,朝向白初晨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
白初晨脸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因为他的指腹触碰。
她错过眼睛,点了点头。
沈郁泽给了她眼神示意,随后贴上棉签。
酒精沾到伤口,顿感火烧火燎。
白初晨吃痛蹙眉,下意识挣扎想躲,小腿腿腹却被沈郁泽眼疾手快一把箍住,再动弹不得。
“乖,很快。”
他突然的亲昵用词使得白初晨怔忡一愣,瞬间只觉脸颊更烫。
沈郁泽单手扶住她的小腿,摩挲接触,牵引起敏感神经的痒意。
清创完毕,该要上药。
他涂抹专注又温柔,又低首吹气,拂过肌理,一遍接连一遍。
热息如同一条隐了形的蛇,轨迹灵活,环绕蜿蜒着从她裙底汹汹地往上钻。
白初晨指尖捏得发白,羽睫轻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处紧张戒备状态,随他撩扰,不忍颤栗。
chapter 14
无菌棉布包缠上伤处, 打好结,伤口总算处理完成。
白初晨声音不稳,嗡声道:“多谢先生。”
“不必与我客气。”沈郁泽用湿棉布帮她将另一侧膝盖擦拭干净, 确认左膝没有蹭伤,安抚她道,“放心,我处理得很小心,不会留疤。”
白初晨点点头, 红着脸又将脑袋耷拉下去。
两人一时无话。
因为相处不多,彼此之间其实还算陌生,乍然有了亲近,做不到相处自然在所难免。
白初晨想避开与他这般面对面的近距交谈,不好明说,便含蓄地往后仰了仰身,以动作示提醒。
她想, 先生一向细致入微, 周到体贴,在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后一定会及时退避,主动撤开距离。
却不料, 对方会意后依旧神色淡淡, 睨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未向后挪动分寸。
“先生……”
她刚准备出声就被打断。
沈郁泽语气平常道:“将双腿分开一些,我检查下内侧有没有擦伤。”
闻言,白初晨诧异瞠目, 肉眼能见的神色慌张, 连带脖根都红。
她穿的是过膝棉裙,里面没有安全裤, 掀起裙底将一览无遗,不可避免会有走光的风险。
先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
她怕是自己会错意,试图婉拒:“内侧没有感觉到痛意,应该没有受伤,不用检查了。”
“是不用看,还是不想让我看?”
沈郁泽的口吻忽而严厉,眸光自带几分审视。
白初晨僵住,面对先生突然发起的攻势,应对不及。
她清楚看到先生眼里的认真,即便早知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可事到临头,方才真正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悲凉。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时间,地点,何种处境,都不由她说了算。
沈郁泽不愿吓到她,眼神收敛,语气恢复温和。
他重新言道:“如果不愿,也没关系,我不做勉强的事。”
反正,总会有一个开始。
不是嘛?
与其被动等待,长久忍受煎熬,不如一次性来个痛快。
这样想,白初晨心下一横,有了决定:“没有勉强。”
“真的?”
“真的。”
白初晨硬着头皮肯定回答,可惜自壮气势不足,开口同时竟然忍不住有点想哭。
她匆匆别过眼,低语喃喃:“这是我们原本就说好的。”
说完这句,她面上挂起视死如归的悲壮。
沈郁泽无奈哂笑,摇头喟叹:“循序渐进,我只是想先开始试着与你亲近,如果你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随时停止。”
正常男女恋爱,大多是走循序渐进的程序,从牵手散步,尝试拥抱,再到情感渐深时的亲吻,等到双方爱意更浓,才会走到最后的水乳交融。
可他们,一开始就直奔最直白的主题。
谈何循序,哪里渐进?
像是察觉她所想,沈郁泽开口将她的顾虑打消:“你还受着伤,即便我想,也不会是现在。”
“那……”
“只是初步尝试,或许你可以理解为,建立耐受的过程。”
白初晨听不懂这话,却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
沈郁泽小心避着她的伤口,修长指节牵动裙摆往上掀,直至推到大腿根的位置,方才停住,他扶着她的小腿腿腹,略往外分,随后定睛往一处深深看了眼,眸子眯起,略过须臾,才终于开始着手检查。
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但就是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触感如同在摸到一块润嫩的水豆腐,滑腻腻,水潺潺,不敢用一点重力,生怕会不小心将莹玉无暇破坏。
白初晨唇瓣轻轻地抖,羞耻难当,干脆闭上眼睛。
‘被检查’的过程格外煎熬且漫长,先生过分认真,低眉近首,一寸肌理不放。
白初晨将唇瓣咬得发红,沈郁泽抬眼注意到时不由蹙眉,而后温柔出声,哄她放松。
她这才稍稍松力。
“乖。”
沈郁泽如此鼓励她,之后一边继续动作,一边与她做寻常对话。
“方才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觉得浇地有趣?”
“能,能锻炼身体,还能看看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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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痒意迅速蔓延,自下到上,不可忽略。
沈郁泽再问:“昨晚住得还习惯吗?”
白初晨气若游丝:“习惯的……”
说完这儿,白初晨猛然睁开眼,一瞬失语,乱了神。
无措间,她本能伸手去抓沈郁泽的手腕,眼神恳求,眼尾发红,欲作阻拦:“不可以。”
沈郁泽眼神安抚,手未撤离:“这是我们循序渐进的第一步,适应我,好吗?”
征询时,他动作很轻很轻,指腹规律研磨着那条中心轨线。
一下,再一下。
白初晨耳尖红得将要滴血,臊意难当,内心挣扎半响,最终还是妥协松手,将他放开,同时间,脚趾全部蜷起,呼吸都随他动作而变。
有了潮意。
这么快吗?
沈郁泽定睛在女孩脸上,不肯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受到刺激,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那副难以自持的模样,实在过分吸引人。
可即便是株含羞草,被过度触碰后也会失去敏感,变得钝觉,沈郁泽适度指玩,有所收敛,慢慢缓了速度。
他大发慈悲地将白初晨的裙摆t放落,遮挡视线,避了她的羞,但手掌并未一并收回,依旧有所留恋。
白初晨情不自禁睁了下眼,看到先生近在咫尺的俊容,他神色矜然,气质绅士彬彬,除去在她裙摆之下扰乱于无形的手,可真像是位翩翩君子,不落凡俗。
“昨天忙完营地的事,我应邀去了姑姑家,晚饭时与姑父聊得开心多喝了几杯酒,没想到洋酒后劲那么大,我头疼得厉害,困意深浓,于是直接在姑姑家留了宿,没能赶回来看你,有没有生气?”
白初晨靠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我没有介意这个。”
沈郁泽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背:“那就好。”
面上气定神闲地交流,但下面……
汩汩,滑腻,吸得他忍不往想要掀开往里钻,实在考验定力。
沈郁泽试图继续搭话,分散不定的思绪:“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
白初晨幽幽道:“吃饭,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这话听着,隐隐有那么点抱怨的意味。
想到当初,她兴致冲冲申请报名参加夏令营,为之辛苦努力整个学期,最终却因失实指证被筛出最终名单,成为陪跑的存在。
沈郁泽设身处地去想,理解她的情绪,并想试图补偿她一些。
他提议道:“下周周末我会再去营里,到时候你腿伤应该已经恢复好,要不要跟我一起?不用担心会被认识的人看到,我会注意周全,一定保护好你。”
是保护好她,还是谨慎顾忌自己的名声?
她原本可以正大光明参加营地学习,现在却要以见不得光的身份偷偷进入,如此对比,谁会好受。
还有,进营后呢?
她是正常参与课程学习,还是充当陪同角色,就如此刻这般,成为先生一时兴致下排闷的好玩乐子……
白初晨突然觉得好无趣。
她摇头拒绝:“不想去。”
沈郁泽问:“理由呢?”
白初晨说:“深山里多蚊虫,不如在这,跟着花匠们学习护花养草。”
沈郁泽便没有强求。
掌心被浸湿漉,指心轻捻了捻,他满意抽离,起身去浴室净手。
白初晨瘫软靠在椅背上,眸光盈盈,浑身无力,更有茫然。
沈郁泽很快出来,将她抱回走廊另头的房间,走前摸了摸她的头,低身想要亲吻她额前,但想了想,还是止住。
白初晨对他的克制感到意外,如果他坚持要亲,自己其实并不会强硬拒绝。
沈郁泽走后十分钟,覃阿姨上楼敲响房门,白初晨应了声,对方推门而进,手里端来一杯蜂蜜花茶水。
凑近看清白初晨的腿上伤势,覃阿姨心疼地‘哎呦’一声,焦急声道:“怎么才在家里住了一天就伤了腿,伤势严不严重,疼不疼啊?方才我在楼下没见到方医生来,这是先生给包扎的?”
白初晨一一回答她:“只是擦伤,不严重,现在只有细微的痛感,先生率先发现我受伤,所以就顺便帮我包扎了。”
覃阿姨叹声道:“我真是年纪大耳背了,刚才在一楼卫生间打扫卫生,居然一点都没听到你们进门上楼的动静。”
此刻白初晨倒是庆幸覃阿姨没有寻声上楼帮忙。
上药时,先生没有锁门,若是进行到后面的不可描述,被人意外闯进撞看到不良画面,她只怕会羞愤致死。
白初晨遮掩窘意,回道:“没关系,小伤而已。”
覃阿姨又道:“膝盖不好养的,后面是不是还得再换几次药啊?”
大概需要,但她并不想因此再去麻烦先生。
白初晨灵机一动,跟覃阿姨商量道:“到时候能不能麻烦阿姨帮忙上药,我自己动手不太方便。”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麻烦的。”痛快回答完,覃阿姨反应过来什么,忙又改口,“可以是可以,但先生他……”
白初晨知道她的顾虑,便强调说,如果先生不在家中,便由阿姨帮忙。
两人愉快达成共识。
覃阿姨把手中水杯再往前递了递,催说:“小姐把水喝了吧,最近天热,得多补水,你这嘴唇发干,看着快要起皮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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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初晨的确觉得口渴,顺势接过,蜂蜜花茶甜渍沁口,格外润喉,她仰头干脆喝下整杯,又舔了舔发干的唇。
覃阿姨微笑道:“还真是渴了,怪不得先生特意叮嘱,让我上来送水。”
白初晨讶然,差点把刚刚过嗓的那口水给呛出来。
她确认问:“先生交代?”
覃阿姨点头:“就刚刚吩咐的,说天气炎热,怕小姐失水过多,缺了水。”
也就是覃阿姨年纪大,没仔细琢磨这话,什么叫失水、过多?
真是个新鲜词。
白初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歪,但先生那话,外人听了不觉什么,可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可言说,春潮几次波涌,她哪会毫无感觉。
他掌心掬了一汪水,待离开时,甚至还专门放于眼前,好奇凝了凝那片晶莹。
这就是他所指的,失水过多吗?
这不是故意作弄是什么……
白初晨又羞又耻,无能发作,忍到覃阿姨关门离开,这才懊恼地拿过一只枕头,往自己脑袋上掩覆。
不想见人,憋死也好。
……
书房里,沈郁泽立于窗前,没有开灯,昏暗压抑的室内环境与外面的浓浓夜幕莫名相协,他习惯避过光明,与黑暗相融。
凌晨两点钟,这个时间,院中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已静静入了眠。
他却无丝毫困意。
脑海里不受控制回想起很多画面,父亲的葬礼,母亲的婚礼,奶奶的灵堂,他着急去追母亲车子的慌促背影,以及亲眼看到她面对另一个男孩时百般呵护的殷勤。
有些刺目,多么可笑。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但这句话并不适合所有的为人父母,或许就是有人,爱别人的孩子胜过爱自己的,那点血缘的牵连在他们眼里,没有分量,什么都不是。
他也想到了白初晨。
当初,在车上听小姑娘讲述自己父母及贫困的家境时,他心里有没有一刻的情感带入?
或许有,也可能没有。
孑然独行这么多年,他为了生存而首先练就的,便是一个‘狠’字。
积怨多年,恨意蔓延,如今要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独身承受自己所有负面情绪的发泄,作为他用于报复的一把刀,说实话,他当然觉得不光彩。
可只有这样,才能令他死气沉沉如渊潭的心底,波涌起微弱的漪动。
那把复仇刀,更是他的强心剂。
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做个恶人。
chapter 15
白初晨膝盖上的伤, 需要连续换药三天。
听覃阿姨说,先生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姓方, 每周会固定来别墅几次,偶尔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找方医生瞧一瞧,对方人好,待人礼貌温和,还特别有耐心。
因为第一次上药时发生的不可控事件, 白初晨不堪回忆,不愿再被先生亲自服务。
她有意躲避,只想后续换药时,只要不是先生,不管是覃阿姨还是方医生都好。
当然,后者相比,还是专业人士为更好的选择。
白初晨向覃阿姨询问了方医生每周固定来别墅的日子, 不是周二周四, 就是周三周五,并不确认。
今天是周二,或许巧合能碰上, 白初晨决定等一等。
早饭时先生便不在, 现在十一点半,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显然午饭也不会回来吃,覃阿姨将沈郁泽的起居习惯告知白初晨, 言道先生平时一般都起得很早, 不想打扰她休息,所以晨跑锻炼结束后单独用了早餐, 程师傅按点过来,将先生接去公司。
因先生多有应酬,午饭时候大多不会回来,至于晚饭,也要看具体情况。
白初晨点点头,将沈郁泽的行程大致了解清楚,虽然她不懂商务,但在学校时耳听目染,早知道先生管理的蓝屿投资集团业务领域庞大,事务异常繁复,他作为首席执行官,自不能日日得清闲。
他忙些,也好。
自己独自在家,更落得一身自在轻松。
傍晚,日头颓了气势,光照不再毒辣,覃阿姨文火慢炖的腌笃鲜还需一会儿功夫才好,白初晨坐不住,起身去逛花园。
覃阿姨看着她腿上包缠的纱布,很是后怕地提醒道:“小姐,今天记得格外小心些,别再自己动手了,远远看看就好。”
白t初晨无奈应道:“放心,我这次只用水壶浇浇水。”
她也想自己赶快恢复,不然与奶奶视频通话时,总要时时谨慎,怕会不小心露了破绽。
白初晨随意绑上头发,戴上覃阿姨帮忙准备好的大檐遮阳草帽,还有白色的防晒冰袖,推门走下步阶,与今日来园的花匠们招手打招呼。
她细心发现,前两日来园的花匠都是男性,因为养护花园需要一定的体力,所以大多数别墅主人家会优先选择力气更大些的男性入职,但今日来的几位花匠,突然全部换了性别。
难不成先生雇佣的花匠还会男女换班不成?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白初晨没有多想,拿上水壶接水,踩上青石板路,打算去给围园栅栏边缘处的几盆盆栽浇水。
原本花园里的大多数花卉她是叫不上名字的,但手机拍照识别功能十分实用,熟悉了两天,她已经认识了园内的大多数植株。
比如眼前这几盆色彩明艳的大岩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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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此花被称为夏季花王,品类珍贵,如今在花卉市场还没有形成买卖规模。
这些,都是她白日百无聊赖时随手查阅的百科资料。
花匠们完成了日常维护工作,陆续离开花园,白初晨净了手,摘下草帽,往红彤彤夹带汗意的脸上扇了扇风。
哪怕是傍晚时刻,燠热的夏日熏风依旧烘炙得人闷燥不舒快。
白初晨迈步打算往空调屋去,刚转过身来,余光瞥到一辆白色奥迪轿车徐徐开进院中,停在悬铃木旁的泊车位上。
那是先生的车位,却不是先生的车。
白初晨不确认先生有没有其他坐乘,于是注目多留意了下。
从车里下来的是位相貌俊逸又陌生的年轻男性,气质温儒,体态很好,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是很容易相处的类型。
白初晨站的位置偏角落,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大步朝正门走去,覃阿姨察觉到门外动静,出来一看,自然而然地微笑迎他进门。
看着两人熟稔打招呼的一幕,白初晨心中猜想,或许这位就是覃阿姨口中的家庭医师,方医生。
白初晨往自己右膝上瞄了眼,没有刻意回避,抬步也往室内去。
见她进门,男人面上明显意外了瞬,随即主动起身,点头示意。
覃阿姨走过来,笑着站在两人中间,主动帮忙作介绍。
她先向白初晨告知对方身份:“这位就是先生的家庭医师,方医生。”
白初晨冲其颔首,对方同样欠礼。
之后介绍到白初晨时,覃阿姨用词格外慎重,斟酌言道:“这位是住在家里的白小姐。”
说完,覃阿姨像是担忧此言会引得白初晨的不悦,小心朝她觑看了眼,见她面色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给两人上完茶水,又招呼两句,覃阿姨离开客厅,回厨房忙碌。
剩下白初晨与方医生一左一右,相挨不近的在沙发落座,面面相觑不语。
如果不是因为腿上有伤,需要专业人士帮忙处理,白初晨早就上楼躲避清闲去了,现在两人同一空间坐着,彼此一言不发,尴尬迅速蔓延,简直社恐地域。
视线意外撞到一起,白初晨没有避开,顺势主动搭了话。
“听说您每周都会固定时间过来。”
方医生点点头:“先生劳累过度时,偶尔会犯神经性头疼,我深研了一套艾灸疗法,对头疼缓解有一定效果,先生目前正在尝试,但疗程较为漫长,近来一月,我每周都会过来。”
原本沈郁泽在她眼里,几乎是非常人的完美,如今听到他尚有无可奈何的病痛之时,方才感觉众生平等,先生也是实实在在鲜活的人。
慢性头疼不要命,却是相当折磨人的。
白初晨先前无意间刷到过一篇有关神经性头疼的科普文章,了解过这种慢性头疼多与精神压力、睡眠不足、以及情绪刺激有关。
想来,如先生这般的精英人士,金字塔顶端人物,每日经历着商场如战场,精神消耗过大,压力自非常人可想。
方医生回复完,看着她,像在等待着什么。
白初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被看做是与先生有着密切关系的女人,该在此时适当表露出对先生的关切态度,或多或少问点什么。
她慢半拍地开口:“您为先生艾灸多久了?”
方医生回道:“已经四周了,每周两次,中医诊治大多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都是徐徐图之,意治根本。”
白初晨点点头,不知该就此话题继续再聊什么。
她干脆直接些,将自己受伤的右腿往前伸了伸,讪讪道:“那个……如您所见,我右膝先前不小心蹭伤,已经被初步包扎过,但仍需每日换药,正好您来一趟,能不能麻烦您顺便帮我重新包扎下伤口?”
白初晨想的很简单,患者找医生,天经地义的事。
她的行为或许会麻烦叨扰到对方,但绝对不会不合规矩。
可方医生闻言后却面露为难,欲言又止,一副惴惴模样。
白初晨不解,忙又补充一句:“方医生,我的伤势不严重,包扎起来也并不麻烦的,大概只需要占用您十分钟的时间。”
方医生摇头,解释得词不达意:“不是时间问题……您的伤,不能由我来处理。”
为什么?
白初晨眨眼困惑,正欲再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又稍夹哑意的性感男声。
她身体本能应激似的,闻声瞬间,心脏下意识慌促一跳。
能引起她如此大反应的,除了沈郁泽没有别人。
她循声回头,果然看到房子的主人正站立在离她不到半步的位置,气定神闲,眉眼淡淡。
方医生率先起身向沈郁泽打招呼,后者姿态端矜,目光睥睨,没有回应。
一声招呼尴尬落地,厅内气氛忽而变得古怪,白初晨不自觉也跟着站了起来。
沈郁泽视线越过方医生,与她四目相对,之后目光下移,落到她膝上的伤处。
白初晨愕然于自己神经的敏感警觉,几乎是在被他审视的一刹那,暗潮汹涌,刺激重来,昨日被指玩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不受控制地脚趾蜷动,夹紧双腿,可渊底缝隙还是难抑地沁出蜜意,湿泞侵袭,叫人难堪。
她面上强作镇定,内心一片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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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好在,沈郁泽放过了她,他转身觑乜向方医生,不算客气地开口:“还等什么,不上楼?”
方医生低头忙应:“是。”
显而易见,沈郁泽是居上位者的姿态,且对下耐心不足。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白初晨刻意等了五分钟,确认楼上关门没了动静,她蹑着手脚同样迈上楼梯,打算回自己房间换身衣服。
她忍受不了那种难以形容的黏连感觉,于是回房后避着伤口,克服不便,躲进浴室费力给自己擦洗了遍。
总算清爽。
她舒了口气,顺便将内裤清洗晾晒。
清洁浴室时,她无意对镜抬眸,看到镜面上氤氲着水汽,朦胧虚映出少女的酮体轮廓,她多看了两眼,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面红眸盈的动姿体态褪去原来的青稚,更添浑然的妩媚,她出神怔怔,对着那副她最熟悉的面貌,竟生出些许的陌生之感。
她想,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
白初晨到餐厅时,覃阿姨已经将烧好的丰富肴馔摆盘上桌,菜品各式,可谓琳琅满目。
她备了三人的碗筷,摆放时解释说:“往常方医生晚上来家里,先生都会留他一起用餐。”
白初晨倒是有些意外。
依覃阿姨所言,方医生还算受先生礼待,可刚才,她分明半点未看出先生待人的友善。
白初晨在餐厅随意落座,边等边与覃阿姨搭话。
“方医生给先生艾灸,每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覃阿姨回道:“每次差不多半小时左右,我是估摸好时间盛得菜,他们应该快下来了。”
不得不说,覃阿姨经验老道,度量极准,话音刚落,楼梯处便传来皮鞋踩地的嗒嗒动响。
是方医生背着药箱率先下楼。
见人露面,覃阿姨热情摆手招呼:“方医生辛苦了,快点把箱子放下,洗手准备吃饭了,先生他……”
话没说完,方医生脸色讪讪,往楼上看去一眼,打断道:“先生在后面,马上下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就不留下吃饭了,先走一步。”
方医生礼致略颔首,转身遛得很快,t急急匆匆,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他一般。
白初晨与覃阿姨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方医生驱车离开,引擎声渐远,没一会儿,沈郁泽一身浅灰色家居装,步履轻捷地从二楼下来。
他姿态慵懒,眉心有倦意,额前发丝微微湿潮,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没耐心彻底吹干。
他面对白初晨落座。
覃阿姨好像突然被封印了似的,在先生面前很是收敛脾性,她安安静静端上两碗鲜汤,很会看眼色地及时退避。
一时间,餐厅内只剩他们二人。
气氛静谧,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咀嚼声,以及匙盘相碰的脆响。
白初晨犹豫了下,看着先生微显苍白的脸色,觉得自己该要关怀两句。
“先生……”
“先吃饭。”
刚开口就被打断,白初晨表情悻悻然。
她怎么就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先生的规矩。
这一餐白初晨吃得不自在,勉强吃了七分饱后,已经没什么胃口。
她放了筷,有点想先走一步,却又不敢擅动,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端正坐姿,凝神欣赏先生细嚼慢咽的进食优雅。
沈郁泽察觉到对面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汤,放下瓷碗与餐具的同时,他抬头,眸锋直直掠过,不容对方闪避。
白初晨被吓了一跳,呼吸一滞,可临时错目又太显刻意,她不得不僵在原位,硬着头皮找话题。
“您的身体……还好吗?”
“托福。”
“如果您经常神经性头疼,或许可以将工作强度适当减轻,毕竟,没有什么比健康最重要,对不对?”
“不努力赚钱的话,如何对你慷慨?”
他这话含着深深意味,白初晨羞窘地低下了头。
沈郁泽却没想话题就此止住,又问道:“昨天傍晚包扎的伤口,到现在换第二次药也并不算迟,怎么等不到我回来,就去找了别人?”
白初晨试图向他解释自己的初衷:“不是别人,那是您的家庭医生,专业人士。”
沈郁泽起身,站在餐桌一侧,淡淡往她右膝伤处扫了一眼,语气不算好。
“你的伤轮不到他管。”
白初晨不知如何回复,更摸不透先生喜怒无常的脾性。
她佯作体贴:“您刚刚艾灸过,今天注意早些休息,不用费心惦记我的伤,一会我找覃阿姨帮忙重新包扎就可以。”
沈郁泽脸色沉下。
他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姿态矜傲,迈步离开得十分干脆。
白初晨叹了口气,在餐厅等了会,听楼上彻底没了动静,这才小心翼翼上楼。
不料,沈郁泽并未回房间,而是坐在二楼小厅,闭目养息,像在等她。
白初晨呼吸屏住,犹豫自己是原路撤回一层,还是放轻脚步,假装没有看到,抓紧溜进房间。
她的选项中,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这一项。
但是可惜,驻足之际,对方便已将她的靠近察觉。
沈郁泽阖眼未动,知道是她:“过来。”
白初晨注意到他面前的小茶几,上面摆放着药品、纱布以及涂抹工具,有过一次经历,她难免有点后怕,于是踟蹰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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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沈郁泽睁开眼,搭在膝上的手抬起,冲她招了下。
避无可避,白初晨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坐在沈郁泽身侧,预料着将发生的亲密,耻辱抿唇,脊背僵直,近乎祈求地艰难出声:“能不能回房间,不要在这里。”
沈郁泽起身,在她面前半蹲下,一边拆除纱布,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那是回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他磁沉沙哑的声线扰动起白初晨内心的不安因子。
她下意识将双腿合紧,身呈防备姿态。
沈郁泽仿若无察,将纱布解除放到几上的托盘里,双手空出后,分别箍上她小腿两侧,硬生生地左右掰开。
为了上药方便,她这几天都穿的裙装,被粗鲁分扯的一刹那,裙底钻进凉意,心底更抖栗一颤。
沈郁泽并未做上药以外的动作,淡声说:“只是上药,在哪里都没关系。”
白初晨不吭声,忍受过程的煎熬。
即便他的确如言道的那般,手上动作并没有不规矩,可指腹触到肌理是实实在在的,他的碰触,同样让白初晨难以忽略。
“你在抖。”沈郁泽提醒她。
白初晨手握裙边,局促解释:“我,我还不适应。”
沈郁泽:“不适应我,能适应其他男人?”
一向慢半拍的白初晨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
其他男人,是指方医生?
她总算明白先生因何而故意发难。
到今日,她对沈郁泽各方面的了解都还算浅显,明确深有体会的只有一个——他强到可怕的占有欲。
chapter 16
上完药, 两人相安无事,各自回了房间。
白初晨心有余悸,她没想到先生真的只是单纯帮她包扎, 更意外自己面露慌促,急于想逃回房间时,他会轻易放过,痛快将掌心从她腰间移开,转身走得比她还干脆。
看着腿上纱布打结处出自先生手笔的精致小蝴蝶结, 她不由喟叹口气。
如果先生对她只有单纯的恶劣、强制,那她相应只会感到惧怕和嫌恶,不必挣扎,不必迷惘,可偏偏,他坏得不够彻底,恶劣过后, 又用温柔弥补, 叫她爱也不能,厌也不是。
怔怔出神之际,手机传来信息提醒。
她打开微信一看, 是詹姨发来的消息。
「晨晨, 你奶奶让我问问你,照片什么时候发啊,她不知道夏令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奇等着想看呢。」
白初晨忘记还有这一茬事。
最开始, 她决定报名参加夏令营时, 为了方便奶奶理解入营之后的高回报率,她曾用简单粗暴的语言, 略带夸张成分地把夏令营夸得天花乱坠。
奶奶努力理解,一知半解,听她提到什么入营免费,慷慨助学,企业出资等等,于是直接按自己的理解,把夏令营当成了做公益慈善的红十字会。
反正记住就行,白初晨没有坚持纠正。
再后来,她回崇市前,随口答应奶奶会经常分享自己在营地的学习生活,拍摄照片发给詹姨,方便她看。
老人家接触新鲜事物慢,使用的通讯工具是台老年机,只能接打电话用,可现在有詹姨住在家里,手把手教,视频能接,照片也接收得到。
奶奶觉得新鲜,给她打过一个视频,说想看看营里的住宿环境。
白初晨害怕露馅,以室友睡下为由,告知奶奶在营里视讯不太方便,老太太这才作罢,没有一天一个电话。
她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应付过去了,不成想奶奶还惦记着照片的事,迟迟等不到,便叫詹姨发消息来催。
总不能再敷衍。
老太太何其聪明,一两次琢磨不过来,应付次数多了,难免引疑。
白初晨苦恼地想了想,找到校团委公众号,进入历史记录,将里面关于夏令营的推送内容全部查看了一遍。
幸好,开营仪式图还有活动图都有,虽然照片不多,但勉强能糊弄过这次。
她挑选了四五张发过去,觉得任务总算完成。
正要松缓口气,詹姨又发来了新信息。
「晨晨,你奶奶问怎么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她找了半天,就想看看你,是漏发了吗?」
白初尘彻底被为难住。
她不是漏发,而是压根就没有。
「詹姨,我不爱拍,在营地里大家认真学习,都不怎么拍照的。」
只能如此解释。
詹姨语重心长的口吻:「那也抽空拍两张,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你奶奶想你了,见不着本人,看看照片也行啊。」
白初晨心里不是滋味,一股愧意涌上心头。
她打字答应:「好,我尽量拍,但今天太晚了,都休息了。」
詹姨:「没事没事,不着急,老太太在看电视剧呢,看完最后半集我们也睡了,她就是今天白天跟我提了几次,我记着这事,这才晚上跟你说。」
白初晨:「詹姨费心了,我会尽快把照片拍好,发过去给奶奶看。」
詹姨:「行,那你也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白初晨并无睡意,她一会挂念奶奶的身体,一会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沈郁泽。
他先前提起过,如果她有意愿,下周可以跟随他一起进营参观。
当时,她心灵敏感,听到他说会保护自己不被外人发现这话时,只觉得被冒犯,自尊心受伤,于是言辞拒绝,甚至还甩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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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现在,她突然改了主意,t又想进营地,岂不是亲自打脸,啪啪响?
想到奶奶对自己的惦记和牵挂,白初晨放下颜面,片刻都等不了,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走出房间,穿过小厅与走廊,毅然决然行至尽头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勇气盖过迟疑,没犹豫太久,抬手将房门敲响。
等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动静。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先生进门,都会怀疑此刻房间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她又敲响第二次。
夜晚安静,闷钝的敲门声在整个二层蔓延回荡,加之廊灯昏暗,氛围衬托得十分渗人。
白初晨咽了下口水,正准备敲响第三次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伴随金属把手扭动的声响,木门开出一小道缝隙。
里面一片幽晦,不见丝毫光亮。
先生明显是被吵醒的,神色怏倦,眉目不耐,尤其被廊灯刺照到眼睛,眸子眯起同时,眉头也凝蹙到一起。
他头发有些凌乱,好像抓挠过,与平日对外视人的衣冠楚楚,一丝不苟之态全然不同,他本人大概也清楚自己此刻的姿容随意,抬手穿过额前的发丝往后抄,动作自然,连贯中带点雅痞。
“找我什么事?”
沈郁泽沙哑出声,疲倦的哑意。
即便,他在看清来人是她后,神色微微好转,但眸底情绪依旧明显。
如果是聪明人,一定会清楚眼下的情形并不适合提要求,能避则避,敬而远之,才是最好,可白初晨选择迎难而上。
她低声开口:“抱歉,吵到您休息了。”
沈郁泽倚着墙,似乎畏光,干脆把眼睛闭上。
之后单手揉着眉心,正常与她交谈:“不怪你,我睡眠一向不好,通常需要借助药物来辅助入睡,刚刚睡得沉,你敲门没有听到。”
白初晨将困惑问出口:“睡眠不好的话,不是应该睡得浅,更容易被吵醒吗?”
“你说的那种情况,入睡艰难程度还算好,但对于我来说,需要服用阿普唑仑才能睡得着,并且,入睡即深眠。”
“那是安眠药?”
“是,与其煎熬等天明,不如借助药物,被动昏过去,最起码能保证第二日精力充沛。”
这是什么说法……
不过听起来,居然有点豁达的意味?
白初晨更加愧疚,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正在昏睡。”
这话有点奇怪,但她绝对诚恳。
沈郁泽:“不用道歉,先说你的事。”
小姑娘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更何况,自从两人有了上次的亲密尝试后,她对自己一向避如蛇蝎,满眼都是惧怯与排斥,藏都藏不住。
他承认自己操之过急,怨不得人家。
但要说起来,他为什么突然忍不住,坚持索要回报,实际上,原因与她脱不了关系。
先前她走投无路,筹不到钱时,脑筋倒是转得快,知道把家里那些破烂货挂二手平台卖掉,于是,他顺势找人伪装买家,与她联系,促成交易。
可是麻烦一旦解决,情况不再棘手之时,她又改了主意,居然再次联系买家,试图重新把东西收回。
沈郁泽不清楚,她到底是单纯喜欢那些破烂货,还是因为送礼物的人格外特别,所以才会这般恋恋不舍。
用他慷慨给予的钱,去爱惜别的男人送的礼物,这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呢?
于是,他吩咐‘买家’,不通情地拒绝了她的回收请求,并在事发当晚从她身上强行索要回报,以此作为对她的小小惩罚。
白初晨迟迟未语,一副难为的模样。
沈郁泽审视她两眼,猜测问:“是想回家了吗?”
“不是。”白初晨摇头,终于说出自己的请求,“您下次去营地,能不能带我同行?”
“之前不是不愿意?”
“我,我现在又想去看看了,行吗?”
她前后善变,言行不一,难免觉得窘迫,说完便低下了头。
沈郁泽:“是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还是觉得无聊?”
白初晨顺势下了他给的台阶,点头回:“是。”
沈郁泽温和笑笑:“这是小事,当然可以,你方才表情严肃,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白初晨松了口气,面露感激,不再叨扰。
“谢谢先生,那我不打扰您休息,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后绕上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揽回。
她脚步慌乱跌进他怀里,听到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已经被你吵醒,今夜我一人恐难入眠,留下来陪我睡。”
他不是商询的语气,而是吩咐的,命令的。
白初晨身体陡然僵住,不知所措。
沈郁泽察觉到她下意识的绷紧戒备,低颌附在她耳边,轻声保证道:“只是陪我躺一会,不做别的,我说到做到。”
他的热息顺着耳廓往下蔓延,存在感极强,像蛇的信子,豹的须触,总归都是危险象征。
白初晨瑟缩了下,无法拒绝,更何况,她刚刚才向他提过请求。
她被他牵上手,领进门。
门一关,隔绝了长廊的灯光,房内一片昏暗,白初晨几乎是在摸黑往前走,沈郁泽倒是适应轻松,步伐轻捷不乱,稳稳将她带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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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亲自帮她脱了鞋,扶她躺好。
白初晨心头惴惴,嗅到被子上沾染的淡淡烟草味道,更加慌乱难安,她宽慰自己,先生一向说到做到,既然承诺,便不屑对她用强。
正这样想着,身后受重凹陷下一片,又听窸窣动响,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回头,直至身下插进一只手臂,突破安全范围,将她捞进怀里。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开始因为紧张,并无察觉有异,可慢慢的,背部愈发感觉火热,那不是寻常的隔衣温度。
灵光一闪,她意识到沈郁泽大概是脱了上衣。
夏季衣衫轻薄,她身上的睡裙更是简单的清凉款式,如此挨近,衣服阻隔形同虚设,几乎与切肤无异。
她浑身不适,可又不好阻止。
先生保证过,要她过来只是单纯陪他躺一会,现在不就是在如此进行?说到底,他并未有任何过分逾越。
白初晨呼吸起伏都在收敛,生怕无意招惹到他,又惹不必要的麻烦。
黑暗之中,沈郁泽再次出声:“艾灸过后,血液循环加速,身体会比平常更容易出汗,空调保持恒温,不能再降,所以每当这时候,我都如此。”
所以,这是他脱衣的解释?
白初晨不敢想象他的现状,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同时更有后悔,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今日主动找上门,无故受到这般火热的煎熬。
她闷声回:“是我不好,忘记了今日特殊,您本该好好休息,却被我冒失打扰。”
沈郁泽下颌枕在她肩头,轻幅蹭了蹭:“你方才在门口已经道过谦了,不必再说,更何况,我并没有怪你。”
白初晨脊背绷得僵,试图与他商量:“可是若我留下来,还会继续影响您入眠,这样挨贴在一起,或许……彼此都不自在。”
沈郁泽很随意的口吻:“我很自在。”
白初晨无话可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白初晨默默祈祷,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那片被先生服用下的安眠药能延长药效,促他二次入眠。
不知不觉间,颈后的声息渐渐平稳。
她眸光闪了闪,心想,或许自己猜想得没错,那药确实还有余效。
“先生?”
她出声试探,对方并未回应,像是真的睡着了。
白初晨及时闭了嘴,不敢在这时吵他,刚刚入睡,睡眠肯定尚浅,贸然起身遛逃恐怕会将人扰醒。
她决定等上十分钟,待先生彻底睡沉,她再悄悄脱身,神不知鬼不觉。
想象得是好,可不知,最后几分钟竟如此难熬。
不知道是不是床上突然多了个人,他同样不习惯的缘故,总之,先生亦睡得不安稳,间或有动作。
两人挨得那样近,他再细微的挪动都能清晰感触,实实切切,白初晨脸红要命,被磨得气息不稳。
她想出声阻止,却又担心吵醒他后,自己就彻底走不了。
并且,她有困惑,正常男性在入睡放松的状态下,也会有难抑的起势吗?
她确认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皮带上面的金属扣,那道硬质难以忽略,她不傻,当然能猜到是什么。
白初晨不忍缩肩挣扎,想要脱身。
意料之外的声音忽而响起。
“别乱动。”
白初晨的心瞬间提起来:“……先生,您醒着的吗?”
沈郁泽从容不迫,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口吻平常反问:“不是你将我扰醒?”
她刚才的动作幅度,明t明轻微到几乎可以叫人忽略。
或许睡眠质量差的人,就是如此容易受扰,白初晨没有怀疑,此刻她的注意力往下偏移,她努力措辞,试图委婉提醒,想叫对方主动退避。
可她话未启齿,沈郁泽先一步开口:“感受到了?”
他早就清楚!
也对,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更是敏感地带,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白初晨声若蚊音,鼓足勇气去提醒他:“您保证过,只是叫我陪您躺一会。”
沈郁泽语气倒显困惑:“现在不是吗?我自认并未做别的。”
白初晨被他问到了。
这难道算没做别的吗?
手脚的确什么都没做,可最危险之处却在屡屡迫人,这该如何去算。
文字游戏,她玩不通。
沈郁泽知她所想,半点未退,更有些无耻地言道:“主观意愿能控制的,若我违诺,自然算我头上,可身体控制不了的冲动,也要怪怨我吗?既然如此计较,那我能不能也怪你,对我太有吸引力?”
这算是什么强盗道理!
白初晨哑口,被他反问到一时不知该如何驳斥,更因对方言语的露骨而不忍血气上涌,整个人如被蒸熟一般,哪哪都觉得滚烫。
沈郁泽往前抵贴,试图让她感受分明,同时无可奈何的口吻道:“贴着你,太容易如此,我没办法。”
白初晨难以招架他这样的恶劣攻势,耳尖欲滴血,索性一声不再吭。
沈郁泽却主动招她讲话:“你说想去营地,但你膝盖还伤着,最近最好不要动身。”
这才是她惦记的正事。
白初晨当即摇头道:“没关系,我伤势不要紧的。”
“你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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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是急,但尽快最好。”
沈郁泽为难的语气:“可我最近几天,的确没有去营地的计划,晚些天可以吗?”
白初晨提醒他:“可您上次邀请我一起去时,还说计划周末过去。”
“周末临时有了其他工作安排。”
“……”
为何又赶得这样不巧?
为了能尽快拍到照片,过了奶奶那关,她不得不再次提出请求,可请求一旦脱口,就意味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其他时间呢,有没有能空出来的,我……”
她话没说完整,沈郁泽打断道:“我的时间很贵,你想占用多久?”
玩笑的语气,却道出了事实。
他是生意人,做事讲究收益回报,仅仅一分钟,他能签下收益百万的合同,又凭什么为她去浪费?
关键看,她能给什么。
白初晨沉默下来,除了一副看上去还不错的皮囊,她还有什么是先生看得上的,或许用‘看得上’都是抬举自己,他无非是一时的起兴,新鲜感过了,还会记得她是谁吗?
沈郁泽终于蹭寻到适宜地带。
他挺身,直抵,又拍了拍白初晨的背脊,试图叫她放松身体,许可放行。
“让我放置中间,过了今晚,我什么都答应你。”
低劣也好,卑鄙也罢,闹了一宿,到现在,他的欲望真实且强烈。
不入她,已经是收敛,再不尝点甜头,今夜恐怕得憋死。
白初晨没有出声,像是难堪回复,便将沉默当作了默许。
她想的是,反正已经僵持这样久,如果不应,先前的忍耐都成了白白吃亏,如果她能试着再宽许些,过了今晚,她便可以顺利获得入营的应允,还算有所收获。
白初晨一时的迟疑,换来沈郁泽的得寸进尺。
睡裙边摆上推,露出一片白皙,沈郁泽盯看了两眼,心想这样的一双腿,直如竹筷,腿缝几乎没有并拢起来应当尤其紧合。
“安心睡吧。虽然我不否认对你的冲动强烈,但今晚,我们相安无事。”
循序渐进。
他一开始就答应的事,不会改变。
白初晨没有应声,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强行叫自己忽略掉侵袭来的微妙异感。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弥漫的助眠草药气味的缘故,本以为异常煎熬难捱的夜晚,竟轻易又顺利地度过。
她入睡很快,无知无觉。
等再睁眼,已是翌日。
彼时天光大亮,房间内早已不见沈郁泽的身影。
chapter 17
昨夜, 两人的亲密关系似乎更进了一步。
更进,再进……
她已有预感,距离真正交付, 进无可进的那一天,不会多迟了。
经历过那般严丝合缝地身下磨合,她现在已不知该如何面对沈郁泽,尤其他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面貌, 与昨晚同床共枕时的禽兽模样对比,实在太具割裂感。
她一时无法适应。
好在,两人的碰面有了缓冲期,她下楼用餐时被覃阿姨告知,先生临时出差,要去隔壁市两日,清早便出发了。
唯一留下的交代, 便是告知詹阿姨, 每日按时帮她包扎伤口,做好补食。
若是伤筋动骨那般程度的伤残,注重食补也就罢了, 她小小的膝盖擦伤, 何至于注意这些……
他小题大做,施舍关怀,却引得旁人误会。
尤其覃阿姨,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变得有深意, 甚至带着隐隐的钦佩之感, 白初晨慢慢揣摩出这份钦佩的来源,大概是她误会先生对自己用情至深。
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狠绝人物, 对一个涉世未深,毫无根系的女学生交了心。
如今这样的风闻逸事传出去,讨论风向一定不再只侧重霸总的深情,爱情的美好,而是会深扒女学生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心计绿茶扮清纯。
覃阿姨对她或许没恶意,但心里想的也不外乎是——白小姐真是个厉害人物。
没什么意思。
……
第三天,午饭时。
覃阿姨将小火文炖了好几个小时的当归排骨汤端上桌,给白初晨盛上一大碗,转身又去看灶上的红烧猪蹄够不够入味,适度调整火候。
白初晨向覃阿姨强调过几次,自己胃口欠佳,食材少备,免得浪费,可奈何每月支付她工资,与她建立合法雇佣关系的人是沈郁泽,所以每当两人的吩咐发生冲突时,覃阿姨自然毫不犹豫地以先生的命令为重。
于是这几日,为了帮助覃阿姨完成投喂任务kpi,她荤食吃得太多,补是补到位了,体重也长了两斤,可胃口却吃得一见荤腥就萎,还没入口就嫌腻得慌。
碗里盛的都是排骨小扇,她挑着吃了两块,恹恹下咽后,赶紧夹了几口白灼芥蓝解腻。
再之后,就放筷不动了,任谁劝食都不管用。
覃阿姨没办法,不再坚持,可看着锅里喷香扑鼻的红烧猪蹄,不禁幽幽一叹。
她不是可惜自己的手艺,而是心疼费时费资从陆川空运过来的新鲜肉材。
又看过一眼,覃阿姨没忍住,犹豫着请示问道:“剩下的菜,小姐晚上要吃吗?”
白初晨求饶说:“晚上吃素吧。”
“那……倒掉可惜,我能不能把锅里的打包,给我小孙子送学校去?”
覃阿姨有些惴惴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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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白初晨觉得打包正好,既帮她解决了难题,又免了食物的浪费。
于是痛快回复:“当然可以,还有这些排骨,剩下的很多,小朋友如果喜欢吃的话,你一并都带走吧。”
得了许可,覃阿姨反而神色忡忡起来。
她喃喃琢磨着:“先生只允许我打包剩菜,可这些小姐一口未动,不该叫剩菜吧……”
白初晨知道覃阿姨一向重规矩,拿捏不准的界限不会轻易僭越,没准她左思右想一番,脑筋转不过弯来,最后宁愿把餐饭收拾倒了,也不肯自己留下,占主家这份便宜。
白初晨灵机一动,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筷子,她督促阿姨把菜全部上桌,之后每道菜都浅尝一口,意思到位。
“好了,我挨个尝过了,现在这些菜都算是我吃剩下的,剩菜打包是先生允许的吧?”
覃阿姨先是怔愣了下,旋即面色一喜。
她感激地看向白初晨,没多思考,脱口而出一句:“小姐您人真好,怪不得先生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偏偏只对小姐与众不同。”
这话,白初晨是不敢当的。
什么与众不同,不过一时的玩乐,她尚知天高地厚,也有自知之明。
或许是因为两人有过前后两次亲密接触,对于沈郁泽的私生活,她先前不敢窥私打听,如今倒难免心生几份好奇。
白初晨问道:“先生他,从前带过其他女人回家吗?”
覃阿姨面色并无遮饰,当即摇头回:“没有没有,我在这里干了快三年了,从来没见过先生带女人回来,除了董秘书来家里给先生送过几次合同,其他任何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没在别墅出现过。”
白初晨很会抓重点,挑眉问道:t“所以董秘书是既年轻又漂亮吗?”
覃阿姨一噎,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她讪讪笑道,含糊回:“就……长得挺精神的,和小姐你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不过董秘书与先生都是公事往来,不该算作私生活范畴吧。”
白初晨平常语气:“嗯,我知道。”
覃阿姨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说多错多,不敢再妄谈先生私隐,她赶紧离开餐厅,回自己房间去拿保温盒,准备动手收拾打包。
白初晨洗了手,正要上楼午睡,院中忽的传来响动。
她本以为是花匠在花园照看花圃,可相继又听到汽车引擎的动静,刚要起身,覃阿姨正好去而复返,同样被院内响声吸引了注意力。
“是不是先生回来了?”覃阿姨猜测道。
白初晨放松的神经下意识绷紧,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经先一步迈了出去。
她推门站在檐翳里,张望得出结论。
不是先生,车里只下来钟师傅一个人。
视而不见不太礼貌,白初晨意思着点了下头,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钟师傅快步走到她面前,恭敬打过招呼,没有进门,直奔主题:“小姐,先生有交代,让我载您去公司与他汇合,之后先生将与您一起前往营地参观学习。先生还建议,您可以多备两套衣服,最好是休闲裤装,营地视察,为期两日。”
白初晨回过神,回复言简:“好,稍等。”
她婉拒了覃阿姨热心帮忙的好意,几套衣服而已,她一个人收拾起来更快。
回到房间,她手脚麻利地打开行李箱,把一些生活用品分装打包,和衣服一起装箱。
临下楼前,她思忖着,先生前脚刚出差回来,后脚又忙着应诺,带她进营,这样快节奏的行程安排下,他的神经性头痛会不会再次发作。
哪怕前不久刚刚艾灸过,恐怕也难抵数日的疲劳。
惦记着这事,白初晨收拾完衣物后,专门去了沈郁泽的主卧一趟。
她将那天助眠效力不错的草药香包从床头摘下来,一起带上,想着若是进营后先生歇息不好,有香包放在枕边催眠,总是有些助力的。
……
到达公司停车场稍等了十来分钟,就见先生身影。
他西装革履,步履轻捷,正从负一层电梯方向过来。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人,高挑漂亮,短发干练,一身职业套装,白色衬衫搭配浅黄色包臀裙,还轻松踩着一双高跟鞋,简洁大方不失女人味,她亦步亦趋跟在先生身后,一手拎包,一手拿着文件夹。
白初晨对此人是完全陌生的,但还是瞬间想到覃阿姨的话。
或许她就是覃阿姨口中所形容的那位长得很精神的……董秘书。
确实与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董秘书成熟又有女人味,体态端雅,风韵绰约,叫她都忍住多看两眼的那种抓人。
两人上了车。
秘书坐副驾,上车后便主动与她颔首打了招呼,白初晨礼貌回应。
沈郁泽坐后排,钟师傅下车帮忙打开车门。
两人并坐,一股叫人难以忽略的烟草味瞬间袭鼻,先生吸烟,但烟瘾不重,她很少从他身上闻到这样冲鼻的味道。
沈郁泽垂眸,将目光定在她右膝旧伤处,问道:“还有没有觉得不适?”
白初晨摇头:“已经痊愈了。”
沈郁泽视线上移,打量了她两眼,说出结论:“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吗?”
白初晨有些窘迫,前排还坐着两个人,他这样完全旁若无人地与她聊天是否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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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她小声闷闷回:“已经吃了很多。”
沈郁泽:“那覃阿姨原封不动打包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白初晨问出心中困惑:“您在家里餐厅安装监控了吗?”
沈郁泽蹙眉:“我不会做那种事。”
两人聊到这,坐在主驾驶位上专注开车的钟师傅终于忍不住插话开口。
他神色歉意,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姐,实在抱歉,是我向先生告知的此事,在等您收拾行李的间隙,覃玲向我热情分享了一份她刚刚打包好的红烧猪蹄,叫我带走,我收下东西后,告知先生,是为报备。”
合情合理,她自不好苛责什么。
白初晨:“没关系,这是小事。”
沈郁泽却咄咄迫人:“小事吗?”
白初晨脸有点红,头也垂得更低:“先生,你有训教能不能私下与我说。”
沈郁泽语调稍扬:“原来还好面子?”
白初晨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目光隐隐带点幽怨,她透过后视镜看到董秘书想笑又尽力憋忍的样子,一时更加羞窘。
……
营地在山里,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将近三点多。
山间高林蔽日,叶大枝厚,片片阴翳交错重叠,行在其中,都不必撑伞遮阳。
这里曾是某地产公司欲投资开发的郊野度假山庄,不过后来计划搁置,项目烂尾,几年后被蓝屿公司接手,重新注资,如今项目开发多半,基础设施都有,开展营地活动绰绰有余。
山庄内度假酒店林立,夏令营的住宿区域便选在其中一家竣工最早,设备较齐的民宿内,走过高林野径,便到今晚的住所。
董秘书在前带路,顺势将营地的大致情况向白初晨略作介绍。
白初晨曾在学校论坛见过去年冬令营的活动图,以及住宿环境的照片,绝对没有蓝屿公司这样的大手笔。
她越想越觉得郁闷,心里难免不平衡。
原本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以普通学生身份进营学习,可现在……她被沈郁泽牵着手,头戴鸭舌帽,口罩遮住脸,一副鬼鬼祟祟之态,以不可说的身份秘密进营。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下气。
沈郁泽略偏眸,似有察觉,牵着她的手更紧了紧,脚步稳健。
她跟着费力,他又放慢步速。
野径到头,视野开阔,映目一幢青石白墙,原木风格的建筑。
董秘书贴心递给白初晨一把遮阳伞,又尽职尽责帮沈总撑起一片遮翳。
沈郁泽抬手拂挡了下,示意不用,他走到白初晨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伞,揽着她往怀里靠,伞身倾斜,他与她同撑一把。
负责接迎沈郁泽的工作人员候等在民宿门口,人倒不多,共四位,都是信华科技的管理层。
看到沈总现身,个个恭敬迈步前迎,有董秘书应付他们,沈郁泽颔首打了个照面后,直接牵着白初晨上了楼。
白初晨帽檐压得低低的,全程不作声,刚一进电梯,沈郁泽忽的抬手将她的帽子摘下,果然看她闷得额头满汗。
他用指背拂蹭过她鼻尖,白初晨下意识往后仰身,还是不适他的亲昵。
沈郁泽不恼,收回手,姿态矜然:“体能训练结束,正式开课之后,我是第一次过来,作为夏令营的主办方,有些流程不可避免,今晚我会在民宿二楼的会客厅露面,简述创业风向与风险评估,你可以过来听,也可以四处转转。”
她懂先生的意思。
以他的身份地位,业内声名,若有经验分享,可谓机会难求,学生们哪会错过,必定蜂拥而至,聚满会客厅。
这样,她四处走动起来会方便很多,不必时时担心会被熟人认出。
白初晨回:“我就不过去了,等您那边演讲开始,我就在营地附近转转。”
“不算演讲,随便聊聊而已。”沈郁泽略微惋惜道,“虽然我很想你能来,但是,你自在最重要。”
白初晨心头蓦地一悸,同时间,电梯到达六楼,发出叮的一声,与她的心跳共振同频。
……
因为学生不多,营地不分男寝女寝,只为了方便管理,大致以楼层区分。
一共十二名学生,两人一间,七男五女,因为各自都占单数,所有还有两间是大床房。
旅游度假也不过如此了。
沈总大手笔,住宿环境简直没得挑,若是报名开始前便在校内发布营地环境细则,估计报名人数会更加空前高涨。
下电梯后沿走廊右拐,沈郁泽确认房间号,停下脚步,开口道:“其他楼层的房间还未彻底清洁打扫过,所以管理人员和学生们都住在五层六层,我们也一样,但行止谨慎一些,并不会那么巧合地与你认识的人碰面。”
白初晨点点头,她并不担心这个。
自己错峰出行,人多时待在屋子里避着人,这样谁又会扒门去针对性地注意她呢。
沈郁泽输入密码,推门进入,白初晨站在门口,并未跟行。
“怎么t了?”他转过身,看着她问。
白初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他事先并未征询过,便直接默认两人同住一间房,这样的独断,叫她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出差前一晚,两人已经同床而眠,有过同房的尝试,所以,他便将此事当做了寻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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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白初晨迈步进去,脸色有点苍白,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郁泽审视了她一眼,没开口,越过玄关往里走,白初晨这才发觉,这是一间豪华套房,显然远超学生或营地管理人员寻常住宿的规格。
先生走近沙发,弯腰将上面放着的一件用透明塑料包装的衣服拿起来,递给白初晨。
“这是?”
“营地工作人员的专用服装,晚上不是要四处转转?穿这个不会引人注意。我也考虑过学生们的统一营服,但山庄里只有十二名学生,多少还是有些显眼,不如这一身。”
白初晨接过来,怔怔问:“所以您带我进门,只是要拿衣服给我?”
沈郁泽口吻的玩笑:“别的惊喜我确实没来得及准备。”
白初晨一窘,小心翼翼再次追问:“那今天晚上,我住在哪里?”
沈郁泽抬手一指:“隔壁房间611,开门密码我发你手机上。”
原来先生并非对她轻视,忽略征询,而是他原本就没有与她同房的打算。
想到自己先前的那些幽怨与揣测,不正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垂下头去,实在惭愧:“谢谢您。”
“不用与我说这些。”沈郁泽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柔声交代,“晚饭我会和营地的管理人员一同到食堂用餐,到时会拍摄一些照片用于企业宣传,崇大的学生们也会在那。”
白初晨听明白,会意回:“我留在房间就好。”
“到时会有人过来给你送饭。会客厅的活动将在七点半开始,到九点整结束,中间的这段时间,你都可以在营地内随意走动,不会有熟悉面孔贸然出现打扰你。”
“好。”
说到这儿,沈郁泽接到董秘书的电话。
几人在去食堂拍摄前,还有一个临时会议要开。
挂了电话,沈郁泽把她带去隔壁房间,确认她对房间环境还算满意,再无顾虑。
只是要走时,他突然有点不舍,开门动作一顿,转过身,冲动使然——他好想吻她。
白初晨被沈郁泽骤然强制的气势吓到,闪避的动作果断又伤人。
沈郁泽亲了个空。
“先生……”
她似乎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面色为难,赭红浮晕,小声嗡道。
这副无辜又招人的面貌,惹人爱更叫人恨,就比如现在。
沈郁泽面色冷沉,理了理被她挣扎时蹭乱的领带,什么都没说,甩门径自离开。
chapter 18
六点半整, 民宿客房服务人员准时准点敲响白初晨的房门,给她送来晚餐。
小姐姐不仅提供上门的服务,还主动帮她摆放上桌。
她带的食盒里盛着一荤一素, 一盘葱油剔骨嫩鸡,一盘白灼秋葵,还有一碗鲜炖鸽子汤,主食是菜瓜饼。
这些菜都不是外卖盒包装,反而像是私厨小菜。
白初晨试探问了句:“这是食堂里的菜品吗?”
服务员小姐姐似乎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摇头回复:“不是的,食堂里没有专门的炒菜师傅,夏令营期间,营地都是直接从外面餐厅订盒饭,之后统一在食堂发放。”
“那这些是?”
“这是隔壁君澜酒店的御用星级大厨的手艺,谢师傅与君澜签了合约,等山庄对外营业后便正式入职, 偶尔沈总在山庄待客, 也会提前叫谢师傅上灶操刀,您在营地的两天,谢师傅都在。”
言下之意就是, 谢师傅是为她专门进营, 仅几日特供。
这种被特殊对待,特别照顾的感觉,并未叫白初晨觉得多么欢欣,反而倍感压力。
尤其, 服务员小姐姐看向她的眼神, 小心翼翼又带点艳羡的意味,实在叫人难以忽略, 可她这般的处境,又哪里值得被旁人羡慕?
而且,这眼神总叫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灵犀一动,慢半拍反应过来,到达民宿前,先生屈尊降贵帮自己撑伞时,董秘书眸底同样浮现过这般神情,还有家里的覃阿姨,偶尔也会对她露显出类似的目光。
他的从属们似乎都对自己能留他身边感到意外。
白初晨莫名想到了一个不是很贴切的形容,或许有点中二,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不近女色的暴君突然有了百般爱惜的宠妃。
他忠实的属臣们不明这女人到底是温顺的良女还是祸乱的妖妃。
这样想,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思绪及时制停,最后将自己思维的发散归咎于近几日无聊时追更的古风小说《被邪魅暴君困囚的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啊……
一定是被荼毒太深了。
但实话讲,关于先生对自己的特殊关照,白初晨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两人的牵扯产生可以说是由她主动促成的,当初寻援,求助,再到上了他的车,都是她自愿为之,整个过程,沈郁泽都处被动位置。
可不知不觉间,事态发展变轨,开始完全由他掌控,他不再半推半就,恪守道德,正义坚守,而是攻势愈强,贪恋更猛,欲望不掩。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她不清楚。
只知自从入营名额被举报失去后,她隐隐感受到的背后的那双无形的命运之手,似乎一刻都不曾消失。
它推波助澜,它无处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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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个人吃饭,更乐得轻松自在。
用餐二十分钟,白初晨吃到七分饱落筷,汤饭主食都剩了一些,相比覃阿姨的手笔,这些可算不上浪费。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等七点半会议厅的活动正式开始后,她就可以外出自由活动。
确认好手机电量,她换上牛仔长裤还有先生拿给她的营地统一的工作服。
夜间蚊虫多,这里又是深山林域,白初晨想了想,把自己提前备好的驱蚊液拿出来往身上喷了喷,准备周到后,时间正好到七点二十五分,她换上鞋子,下楼出发。
白初晨就近原则,准备从寝室房间开始拍,可六层的女生住宿区并没有开着门的房间,她当然不会不讲素质地乱进乱入,于是下到五楼,看到男寝果然没有那么细致,总共四间房,有三间都敞门留着缝。
男生们神经大条,楼道又开着监控,大概他们对营地的安全问题十分放心,所以直接忽略掉锁门的步骤,如此更能省忘带钥匙的麻烦。
白初晨选择其中房门留得最大的一间进入,没好意思进得靠里,只站在门口,举起手机拍摄。
不知道是哪两位同学住这间房,好在卫生收拾得不错,最起码她把照片发给奶奶看时,不用担心她会从卫生细节发现漏洞与端倪。
照片拍完,她乘电梯下楼,出了民宿,打算拍一拍远景,还有营地户外活动区域。
半小时后,白初晨从前到后溜达过一遍,总算把需要的照片全部拍完。
她坐在沿溪堤修建的廊亭上歇歇腿,点开与詹姨的聊天对话框,打算和奶奶视频通话一下,解决潜在忧患。
欢快的呼叫铃声在空荡幽宁的环境里十分突兀,她到底不敢过分张扬,忙将音量调低,谨慎带上耳机。
对方接通,视频里露出詹姨秀气的面孔,白初晨笑着与她打招呼,两人简单寒暄两句,手机交到老太太手里。
盼了这么久的视频电话终于打通,老太太高兴得不行,激动欢喜地抬起手机对准镜头,眉眼都笑弯了,甚至连正在追的连续剧都顾不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亲大孙女。
“哎呀,我怎么觉得晨晨瘦了呢?”
奶奶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还转头要找詹姨姨寻认同。
白初晨哭笑不得,若不是她最近体重斤数涨得实在夸张,真要以为奶奶在客观点评。
“就这几天,我已经胖了三四斤,您是眼神偏着我,只管把我往好看里瞧。”
“你那小身板,胖几斤能显出来什么?再说,我不偏着你偏谁,反正我孙女就是顶顶好看。”
白初晨唇角不自觉弯扬起来,心头暖柔柔的。
与沈郁泽给的特殊待遇相比,奶奶的这份偏爱,她大方接受,坦然应对,不必有任何负担,二者本质不同。
“之前不是说,在营地里不方便打视频电话,会影响其他同学,今个是怎么了t?”
白初晨早把说辞想好:“今天有户外活动,解散得早,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我想着这个点您还没睡,就打了电话,不过之后可能还是不方便打。”
为避免之后的麻烦,她只好把话说绝对。
被迫对奶奶说谎,她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幸好老太太没多想,摆摆手回道:“没事没事,看你一回我就放心了,你在营里专心学习,不用总惦记我。”
白初晨:“詹姨每天都在微信跟我讲您身体的恢复情况,有她在,我放心很多。”
老太太同样肯定道:“你詹姨是个细心的,把我照顾得可好了。”
白初晨微笑表示说:“那等我回去,一定请詹姨吃顿好的。”
老太太把手机镜头对准詹姨,接着又转回来:“她听到了,说就盼着晨晨这顿饭了。”
白初晨大气扬言:“没问题。”
闲聊到这儿,奶奶手挡下巴,打了个呵欠,显然是生物钟提醒,该到睡眠时间了。
顾及着奶奶的身体,白初晨只好止住话题,可将要挂断时又格外不舍,刚刚对话时没什么情绪起伏,现在却忍不住有点想哭。
“奶奶……”白初晨尽量克制着不显露哭腔,手机镜头向旁偏移,生怕奶奶会发觉她突然发红的眼眶,缓了缓,继续道,“营地活动有可能会延期,不过开学前,我一定会回家一趟去看您。”
“延期了……那结束得到什么时候啊?”
“还不确定。”
老太太明事理,想了想,开口帮着企业讲话,“一个免费活动,还对你们这么尽职尽责,看得出来企业老板一定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人家可是大老板,成功人士,不管教你们什么都是难得的,你就好好在营里学,要是实在回不来,我再付你詹姨半个月的工资。”
亲人就是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能真心体谅。
白初晨欺骗了自己最不想骗的人,心底不是滋味,却又别无选择。
电话挂断,她看看时间,八点四十,距离会议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时间尚宽裕,但谨慎为上,她还是抓紧起身往民宿方向走,会议地点在二楼,若她回房间时正好与散会的学生撞上,恐怕不妙。
……
到达一楼,阒无人迹,四周无声,会议显然还未结束。
白初晨松了口气,乘坐电梯上到六楼,门一开,她寻着房间号往里走,在拐角处忽觉有点转向,忘记之后该向左还是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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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记得房间挨近安全通道,墙壁上挂着一副渔翁垂钓水墨图,于是照指示牌右转,刚行过数十米,看到房间号越来越接近,便知没有走错。
只是,走廊里若有若无漂浮着的一股栀子花香叫人难以忽略,她仔细嗅了嗅,辨出那似乎是洗发水的味道。
白初晨正思忖着这香味的来源,这时,几个女生的吟吟笑语从斜前方房间里清晰传出,她脚步惊疑一定,霎时觉得其中一道声音如此耳熟。
她听错别人,也不会听错她。
那人正是,许莫宁。
难道会议已经结束,学生们都上楼回了房间?
白初晨心头顿时警铃大作,眼神透露慌乱,可很快又镇定下来,慢慢屏住呼吸。
她能看到,那间房的房门只被开出一道小小的缝隙,视阈有限,加之里面的人又在热络聊天,只要她动作轻捷,及时进入房间,她们不一定会注意到她。
白初晨又看了眼那间房的房门号——609,与先生的房门斜对,距离她的那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居然这么近……
关于房间安排,白初晨并不知晓这到底是先生的特别授意,还是只是单纯巧合。
她手脚放轻,迈步谨慎,正要经过房门微敞的危险地带时,里面突然传出起身靠近的动静。
对话也相继传出。
“今天跟沈总一起来营地的那位董秘书,长得好有气质啊,她上台讲话时侃侃而谈,端庄大气,那副自信的神态,真让人羡慕。”
“确实挺惹眼的。而且你们注意到没,董秘书和沈总之间的眼神互动,默契又信任,简直暗戳戳地擦生火花,我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沈总一个正常男人,又是那啥旺盛的年龄阶段,身边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这正常吗?我猜人家说不定是早就心有所属,碍于上下级的关系,才一直没戳破那层窗户纸。”
“行了,乱猜什么,人家沈总什么漂亮的没见过,会随便吃窝边草?”
最后这句话出自许莫宁之口,不知怎么,她话音格外带着几分情绪。
白初晨此刻僵在墙壁边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距离这么近,她若走动必然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可若不走,不知她们何时推门而出,就会与她迎面碰个正着。
原本她还抱着侥幸心态,以为她们向门口靠近只是取拿东西,或是把房门关闭,可几人脚步临近未停,危险渐次逼近。
白初晨只觉心下一凉,心生怵惕。
若被发现,她无法解释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现,更难料对方会对她恶意揣测到哪一层?
金钱,交易,金主,包养……每一个话题都具足够的噱头。
更何况许莫宁向来爱挑弄事端,又与她原本就积存恩怨,一旦嗅到可以置她于死地的苗头,不将她名声彻底搞臭,让她成为学校里人人鄙夷的‘捞女’,怎么会轻易罢手。
紧急关头,白初晨根本来不及闪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上设有密码锁,需要手动输入,先生已提前将密码发到她手机里,可她只看过一遍,做不到过目不忘,若是掏出手机查看后再输入开门,时间耽误一通,谁给她不紧不慢的机会?
白初晨浑身发僵,背上冷汗都要冒出。
这一瞬,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与沈郁泽关系曝露后,奶奶看向她时的失望眼神。
一阵酸楚钻心。
千钧一发,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那道门缝慢慢开敞变大,房间内暖黄的灯光铺在廊道暗灰色的冷调地板上,慢慢蚕食,覆盖。
她慌促后退,退无可退,脚跟被挡,匆匆回头,发现自己竟挪蹭到先生的房门外。
来不及再想更多,门把手扭动的咔嚓声传耳,紧接着,她身形被动一晃,嘴巴被捂,步伐半跌半晃,隐匿进后方的一片黑暗中。
房门打开,许莫宁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斜觑,向廊道左右张望着。
“莫宁,怎么了,看什么呢?”
后面有个姑娘出声问道。
许莫宁蹙蹙眉回:“奇了怪了,刚刚明明听到外面有声音,出来却不见人了。”
对方不在意的口吻:“你听错了吧,也说不定是有工作人员路过。”
许莫宁收回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可能吧。”
……
走廊对面,昏暗的房间里。
白初晨被箍紧腰肢,手腕遭钳制,双手受迫高举过头顶,背脊抵在冷硬的门板上,腿心颤颤,呼吸不敢重。
腰上的大掌在慢慢上移,肆意游走,最后摩挲过她的唇瓣,捏停在她下巴处。
她被迫仰头,浑身发软,喃喃出声。
“先生……”
“方才嫌恶地躲过我的吻,现在又主动送上门,什么意思,给个准话?”
相隔黑暗,如墨渲染,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却仍能感知,此刻沈郁泽的眸底一定深邃幽幽,充满危险侵占的意味。
“不是,外面有……”
话未说完,沈郁泽耐心见底。
他低俯下身,鼻尖蹭过她的耳廓,开始无攻击起势,却又在她稍稍放松,试图再次开口解释时,精准咬上她耳垂的那块嫩肉。
咬得不重,但吮得狠。
只受这一下,白初晨瞬间任何抵抗能力都无。
她站不稳,沈郁泽顺势松下她的手,单臂捞住她,给她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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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可他这点随意施舍的好心并不值得感激,白初晨刚刚稳住脚跟,还未缓过受惊扰的劲,他又再次欺压而上,唇瓣强势碾过,毫无温柔可言。
白初晨顿时脑袋一空,无助之际,心头泛起隐隐的失落与沮丧。
自己的初吻并不美好,更不是自己曾想象的花前月下,蜻蜓点水,与男友满怀爱意地小心试探,羞涩亲近。
而是——被人强制撬开贝齿,攻城略地,深入扫荡。
并且难为情的是,她不得不承认,沈郁泽技巧太好,带给她惊恐同时,又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点燃她,催出她身体短刻的欢愉。
这份欢愉被无限放大,顺着她的血管迅速遍布各处,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回应我。”t
沈郁泽嗓音深沉,命令口吻,声音明显染欲。
白初晨被他引导,完全不是对手,思绪半清醒半迷蒙,竟真的配合踮起脚尖,仰脖迷醉。
她是疯了吧!
然而,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门外,许莫宁一行人竟还未走开。
几个女生聊天兴致正浓,快到休息时间依旧舍不得分开。
显然,她们对沈郁泽就住在对面房间一事并不知情,不然哪怕八卦的对象是他,她们也不会更不敢明晃晃聚到话题中心人物的门口,毫不收敛音量地评头论足。
“还是羡慕董秘书,能跟着这么帅又有能力的老板,今天看着沈总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我都快变成迷妹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别说是你,营里的男生们都个个崇拜沈总崇拜得不行,慕强心理,再正常不过了。”
这两道声音都是白初晨陌生的,随即,便是许莫宁开口,隔着房门,仍字字清晰。
“你们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了,董秘书看着好像年纪不小了吧,要说我的直觉,沈总还是喜欢小的。”
那两人异口同声问:“何以见得?”
“第六感喽。”许莫宁不负责任地幽幽道,刚说完,她听觉忽而敏锐,“什么声音?”
民宿整体的住宿环境自然是没得说的,净洁雅致,依山傍水,环氧而建,可谓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可唯一的缺点,却在此刻显露无遗——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
一墙之隔,沈郁泽正气势汹汹,卖力惩罚白初晨的思绪飘忽,一时走神。
“这样,还不够你专心吗?”
他哑声控诉。
背后的门板冷硬硌人,身前的成男躯体火热炽盛,她被夹合在这冰火两重天的罅隙中,百般煎熬,呼吸都成困难。
他舔舐她的脖颈,将她的工作服外套扯拽滑肩,指尖掀开衣摆往上钻,挑开胸衣的边缘,掌心将要覆住,白初晨及时抬手摁压制止,肩头不忍战栗地恳求。
“别……”
沈郁泽有恃无恐,对门外的路人毫不在意。
他耐心沿着边缘,似工笔细致描摹,白初晨唇瓣咬紧,战战兢兢,生怕露出一点声音被外面的人察觉身份。
她复又求着,细弱蚊音:“有,有人在……求你……”
“那主动来吻我。”沈郁泽停了手,抽出来,进一步提出交换的条件,“就像,你主动找上我的那天,在车上献出的那个吻。”
他旧事重提,且颇为留恋地回味着。
先前,沈郁泽一直都是单方面想与她亲近,面对女孩的戒备紧绷,他如同在吻一块木头,可即便如此,仍能引木自燃,达到炽盛的程度。而此刻,白初晨终于肯主动配合一二,她脚尖踮着,身子娇着,动作青涩地吻他的唇角,整个的过程中,更有意无意往他怀里蹭。
这架势,确实难扛,沈郁泽享受到位,很快反客为主,重占主导。
房门因两人的激烈被当啷撞响,情迷之际,白初晨同样难抑地喛喛溢出声。
但只是哼哼唧唧的靡音,不会轻易叫人辩出音色,加之房门隔着一层,哪怕阻音效果不佳,也并非完全形同虚设。
沈郁泽心里有数,岂会让她真的对外暴露。
不过,外面的几人也是有意思得很,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坚持听着墙角不肯走。
什么毛病?
门外许莫宁一行人的脸色已然骤变,因为沈郁泽的不加收敛,她们很快听出,房中正行男女之事的主人公之一,就是她们刚刚还在讨论的高岭之花,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沈先生。
反应过来,彼此面面相觑,确认过眼神后,难免感觉偶像幻灭,赋魅消散。
还是不能将偶像神化,偶像也是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会有七情六欲,凡俗之念。
其中有个吃瓜上头的,压低声音猜疑了句:“里面不会是……沈总和董秘书吧?”
说完,立刻有人示意嘘声。
她们不敢再原地待下去,里面莺莺呖呖,继续偷听只怕会长针眼。
三人面色各异重回房间,阖闭上门,才有人放心附和:“除了董秘书,就只剩营里的女学生们了,咱们三个在这儿,赵柳和王涵留在会议室打扫,哪还有别人?”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董秘书还是个假正经,在台上不苟言笑的严肃,跟着沈总时,叫得还挺浪的,刚刚那声音,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莫宁,你觉得呢?”
许莫宁迟迟未出声,直至被另外两人点名,这才恍然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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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她只是在怀疑,房间里的女人真的是董秘书吗?
董秘书是沈总带进营的,按推断,除她无疑。
可方才房门响动传来,混缠暧昧喘息时,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其中有道音色,似乎有点耳熟。
只是那声音太过细微又短促,转瞬即逝,不足以叫她从脑海中准确搜寻到声音的主人。
chapter 19
另外两人还在等她回话, 许莫宁回过头,轻飘飘说了句:“沈总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他那样的身份, 身边没女人陪才不正常吧,一个男人要是在床上都劲不起来,还值得你们粉他什么?”
这话直白犀利,叫两个恋爱都还没谈明白的女大学生忍不住红了脸。
其实不管是董秘书还是别人,总归轮不到她们, 两人有自知之明,对沈先生单纯慕强,不敢心生旁的妄念,做梦女也只限口嗨。
但许莫宁却不这样想。
她依仗自己那张长得还说得过去的脸,自视甚高,心想别人够不到的男人,她未必够不上。
女生回道:“虽然话是这样说, 可这不跟追星一样嘛, 偶像洁身自好才更有魅力。”
许莫宁乜眼:“三十多岁的老处男,你是觉得对方有魅力,还是怀疑他不举?”
“其实按周岁算, 沈总今年才二十九, 也还好吧……”
“大差不差。”
“……”
许莫宁聊天强势,话题就此止住。
关于沈先生房里藏着的女人究竟是谁,探究无意义,索性也作罢。
今晚会议结束后, 营地管理人员在群里发送了一条临时通知, 明日早上七点,所有学生在民宿一楼广场集合, 趁着太阳不毒,众人在山庄林区开展户外真人cs团建活动。
娱乐性质,重在参与,除去学生,企业部分在营的管理人员同样加入游戏。
自入营以后,学生们一开始便迎来为期一周的体能训练,枯燥且乏累,之后正式开课,每日接触的也多是理论课程,小组互动。
鲜少来个这么有趣的。
于是通知下达后,学生们分外激动,对这场娱乐赛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尤其,有人从管理员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沈总有可能也会加入进游戏中,大家平时与他搭不上话,可若是游戏环节碰上,交集自然产生。
想到这儿,许莫宁没了闲聊兴致,只想尽快回房间休息,好保证睡眠充足,明天能有个良好状态。
“明天还得早起,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另外两人点头回:“行,明天见。”
许莫宁的寝室不是这间,入营女生一共五人,两人一间房,她单独分出来,正好舒舒服服独享一间大床房。
出了门,她没有直接左拐往自己房间走,而是刻意放缓步伐,目光忍不住盯向对面那道紧闭的房门,竖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无声无息……
居然这么快就消停了吗?
方才里面的那副阵仗架势,听着好像要把门板给拆了。
看来沈总到底是顾忌着周围还住着学生,不敢太过肆意妄为。
许莫宁目光幽幽的抬起下巴,下意识拿自己与董秘书作对比,并且专挑刺地想,对方脸上即便搽着粉,可若仔细看,法令纹依旧很明显,不比自己,皮肤年轻而细腻弹性。
她抬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心头优越感瞬间高涨。
离开前,她故意在门口佯装轻咳,之后闪避迅速,悄无声息躲回房间。
心脏突突跳,但能刷到这点存在感,也觉得值了。
……
沈郁泽答应白初晨,今夜可以放她回房间,但前提是,她得帮他一次。
两人再一次进行公平交换,不过依旧是沈郁泽所谓的公平。
规矩向来都是他定。
白初晨起初做不到,心生畏惧,沈郁泽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整个过程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她说不敢看,他便将室内唯一亮着的照明夜灯关闭,窗外月光皎洁,他果断拉紧窗帘,隔绝外t面的清辉朗月,璀熠闪星,不留一丝罅隙。
准备好一切,确认外面廊道再无声响后,沈郁泽伸手触碰上她的后颈,力道微敛,将人带动着往下。
两人靠近,呼吸缠热,白初晨被他拢住腰,处境被动,紧接着,就听衬衫抽出的窸窣动静,先生摘了腕表,正在解白衬衫的袖扣。
之后又是拉链声,伴随着金属锁扣开合的咔哒声音,响动突出。
察觉危险逼近,白初晨紧张难当,本能地后仰退避,像是有所排斥。
沈郁泽果断横臂,挡拦下她的去路,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低语:“我们说好的。”
白初晨退无可退,错过目不去看他。
当下,除了身下某处的松解,两人的衣衫尽是完整,如果刻意忽略热源,两人与做寻常对话无异。
只是平日的先生,衣着一丝不苟,她很少会在他净洁的衬衫上看到丝毫皱痕。
沈郁泽耐心有限,拉上她的手腕,带她慢慢挪移到准确的位置,开始上下引导教学,可白初晨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学生,她学不会,无章法,把控不了力道,甚至……不小心弄疼了他。
“嘶……”
“您……您没事吧?”
沈郁泽叹息一声,有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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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缓了好一会儿,他再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低哑:“收着点指甲。若真伤了我,你是否能对我付全责?”
沈郁泽尾音扬起,带着明显逗弄的意味,白初晨手下还攥着,这时听到这一句调戏,脸颊瞬间全红,耳尖也愈发烫热。
“请继续,你是有天赋的学生,我相信你。”
只听声音,多么绅士。
他夸赞她,鼓励她,若不明真相的人只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把他当成春风化雨的师者。
可是,有衣衫不整,将炽盛的火炬一柄亲自交到学生手里,示意她握紧,再紧,还要双手把拿的老师吗?
一定没有,他端着温润的皮,行着下流的事。
太久了,实在太久,白初晨怔忡无措,迟迟等不来酷刑结束。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一声轻咳,尖锐且突兀,让人无法忽略。
沈郁泽被扰不悦,眉心蹙起。
白初晨反应更大,霎时紧张到浑身绷紧,身体如同一张蓄势的弓,连带手指都僵住。
她想到了许莫宁一行人。
难道此刻,她们去而复返,又再次聚合到了609房间门口?
她们听到了什么,又联想到了什么,有没有把房内女人的身份进行猜疑,想没想到她呢?
白初晨越思忖越害怕,无法聚精凝神。
沈郁泽掌心覆住她,带动一二,同时哑声提醒:“专心。”
话是这样说,可他自己也明显被扰音影响,眉眼恹恹的,原本的发泄势头全退了回去,白初晨大概有所悟,自己方才一半的努力都已付之东流。
深夜扰人!到底是谁这么可恶?
要重新帮他慢慢聚势,白初晨瞬间想死的心都有,更别说怒恚抱怨。
大概又过去半个小时,她小臂肌肉酸痛,腱鞘隐隐发颤,先生说快了,这话重复数遍,却依旧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到头。
白初晨眼眶发红,无助想哭出来。
自己如同被一只恶兽纠缠,对方兽口大开,对她溢出觊觎的涎液,想要把她一口吞食。
终于,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恶兽疲累,被趁机收服,形态复原如常,不再张牙舞爪。
可她掌心衣摆,手臂发丝,全部未能幸免,被污上白白的浊。
白初晨先是茫然微怔,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终是忍不住地委屈哭了出来。
沈郁泽净了手,清理好身下,重新换上睡衣,从浴室回来后面貌焕新,看上去还是那般清雅如霁月,傲岸不可近。
他这样闲宜自若,好像方才经历的混乱从没有发生过。
可褶皱的床单,满地的纸团,这些可呈堂的罪证,全部在提醒她,浮糜画面历历在目,她刚刚就是在这里与兽同舞。
沈郁泽靠上床,重新拥住她,贴耳轻哄,一声声地温柔安抚。
他对她说了好一通话,细细密密,声音喑抑,可白初晨当下大脑全空,情态失神,再蛊惑的声音也过耳不记。
唯独有一句。
眇眇忽忽间,她看到先生微仰起头,眼神空散,半阖半眯,一边抬手抚摸着她的颈,一边嗓音沙哑着称赞她——“真是,卖力的乖孩子。”
这话,叫她羞愤欲死,也因此格外记得牢。
……
零点之后。
白初晨从猫眼观察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过廊道再无走动的动静,这才敢开门而出,迅速溜回自己房间,无声无息匿了踪迹。
她知道寻常的学生并没有调找监控的权利,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迹被摄像头拍到,只要不与人面对面撞上,她都算安全。
在营的第一日,已经这般战战兢兢,她打了退堂鼓,心想自己想拍的照片都已经有了,也与奶奶顺利进行了视频通话,那便没有继续留营的必要。
她本意明早就走,趁学生们全部进林参加户外活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出营,岂非完美。
可先生不同意。
他执意要求她留下,一起参与明日进山的户外真人cs射技活动。
她说出自己担忧身份暴露的顾虑,沈郁泽却告知,安全起见,游戏环节每个人都必须穿上专业的游戏服装,带上帽子护目镜,还有保护面罩。
如此,这样一套完整装备上身,就连亲妈都难仅凭身形认出自己的孩子。
白初晨勉强被说服,最终点头应允。
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沈郁泽的威压使她不得不委屈配合,而是,之后不会再有进营的机会。
当初,她到底为了获得入营名额付出过很多辛苦,心里一直压抑着一份遗憾,如今能与其他同学一起公平地参与进同一场比赛中,真实感受营地的活动氛围,也算不白来一趟。
还有,若以后奶奶再问起她在营地学习的相关细节,她也能信手拈来,按自己的真实经历讲述。
这样想,她对明日的活动也没有那么多的排斥。
chapter 20
早上七点, 营地里的12名学生在民宿楼下集合完毕。
沈郁泽按时到场,身着一套胸前纹绣金标的白色休闲运动服,相较平时, 更显青春面貌,他眉间精神奕奕,似乎昨晚睡得不错。
跟在沈郁泽后面的是董秘书,褪下职业套装,收敛严肃神情, 她整个人显得更亲和许多。
再后面的四位是蓝屿公司派来营地的管理人员,两男两女,全部加起来,参与游戏的人数总共为18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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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游戏分为三组进行,每队人数均分。
除去基础的‘警匪’设定,还有较为特殊的一队为‘原住民’,三组互为敌对势力, 在林中不同方位拥有各自的根据地, 游戏开始后,各组队员在地形复杂的‘战场’穿插潜入,展开追击, 被彩弹打中则算作淘汰。
游戏时长总共一个半小时, 倒计时结束,哪队存活人数最多,则算为最终胜利。
抽签决定组别,分配随机。
没能分到和沈郁泽一组的许莫宁, 看着自己抽中纸条上写着的“匪徒”字样, 越看越觉得碍眼,另外两位与许莫宁相熟的女生也巧合地和她分到一组, 简直是土匪聚了窝。
许莫宁不怎么高兴,试图曲线救国:“沈总领的‘警察’那一队,里面有三个营地的男同学,反正大家也都相熟了,要不我去试试和他们商量,看能不能换队?”
“算了吧,他们男生也对沈总很崇拜,估计觉得与沈总同队的机会千载难逢,肯定不会愿意换的。”
许莫宁不罢休,坚持找了过去,好说歹说,甚至最后连撒娇的招数都用上了,结果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她恼羞成怒,正欲发作,被另外两个女生劝了回来。
“莫宁,你消消气。其实我觉得这次的分配结果已经很公平了,你看,董秘书不是也单独分到‘原住民’那一队了嘛,要是真有什么内幕,沈总肯定愿意带着她同队一起玩,毕竟……两人可是那种关系。”
听到这话,许莫宁觑眼打量向不远处的董秘书,目光直勾勾的。
她暗自思忖,反正董秘书也单独在另一队,缠不到沈总什么,至于沈总队里的其他两个女性,都是营地工作人员,她见过,相貌平平,年纪也不小,与她毫无可比性。
这样想,眼下的分组结果也不是完全不能叫人接受。
……
游戏开始的铃声通过广播响彻林间,射击t类游戏的紧迫感随即被渲染而出。
众人在各自的根据地补给站换上统一的安全着装,以左臂缠围的彩带颜色区分敌我,集合完毕后,开始结队从不同方向深入密林,展开阻击与追捕。
‘匪徒’与‘原住民’两组,率先结合完毕,进林提前战略布局。
‘警方’一组却因为队员张姐临时闹肚子,焦急寻厕所,而被迫耽误了出发时间。
她迟迟未归队,队长沈郁泽思考再三,决定让其他队员先走,之后由他带上落下的队员追上大部队,完成二次集结。
没人有异议,队员全部听他指挥。
在商量好汇合的地点后,队员依次离开补给站,展开任务行动。
周遭寂静无人,沈郁泽摘下脸上的迷彩面罩,点了支烟,他靠墙抽了会儿,确认时间大概差不多,便将烟头踩灭。
这是林间,哪怕是自己的山庄,也得小心用火。
处理得当后,沈郁泽脚踩长靴轻捷迈出,整个人身姿笔挺,气度非凡,迎着阳光,他右臂袖章闪闪,加上腰带锁扣还有收束在旁的枪支射管自带的金属冷感,衬得他好似一位来自未来的星际警官,自带着电影氛围。
他不紧不慢往试衣间的方向去,因补给站面积有限,男女换衣地点只用一块木板间隔,不隔音,只起遮挡视线的作用。
沈郁泽站在那块宽厚的木板前,对迎面走过来的女人颔首打了招呼。
那位声称自己腹痛,坚持不住着急要找厕所的张姐,此刻去而复返。
她面上并无丝毫肠胃抱恙的痛苦,神色如常地走过来,将代表自己身份的定位手环摘下来,交给沈郁泽。
张姐恭敬道:“沈总,这是我的手环,在游戏开始时已自动开启定位。”
沈郁泽接过手,看了看,手环上面印着张卓霞三个字,游戏主控房里的定位系统大屏上,同样会显示这个名字。
他点了下头,示意张姐可以离开。
张姐走前言道,自己会在游戏结束十分钟前返回此地,避人耳目,重新换装。
沈郁泽提醒她:“往来动作谨慎些,别被其他人注意到行迹。”
张姐立刻保证:“沈总放心,我绕远从反方向走,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沈郁泽嗯了声,算作回应。
人走后,他将大门关上,落了闩,抬步往女生试衣间最靠里的一道门迈进。
白初晨正焦灼等在里面,藏匿了不只一时半刻。
从外面看,她所处的格子间好似一个荒废的储物室,外面就有长凳和换衣柜,没人会舍近求远再往里面靠近。
可仅隔着一道门,哪里安全,外面的言语响动皆入耳清晰,同样的,如果她在里面发出什么动静,即刻也会被外人觉察。
她全程不敢有大动作,板直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时刻保持紧绷,如此坚持了二十多分钟,等人们都走开,她松气同时只觉比负重跑上两公里路都累。
沈郁泽敲敲门,语气并不显催促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白初晨:“不用。”
她语气有些不好,因为在赌气。
先生总喜欢玩这样的变态游戏,还不亲自参与,要由她亲历,代替体验游戏的乐趣。
譬如刚才,她明明可以等众人离开,迟点再进去换装,可先生偏偏要锻炼她的心脏,把她提前安排进去,隐藏煎熬。
当时,听到外面的语聊声隔着木门一字一句清晰传来,她瞬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张感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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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简直可恶!
她不懂先生捉弄她的乐趣究竟在哪。
果断拒绝后,衣服却好像跟她作起对来,身后的系带如何都理不顺,绑固不住。
方才顾忌外面有人,她一直不敢尝试穿戴,待门外动静彻底消停,才敢把衣服拿出来试穿,结果穿衣步骤刚刚进行一步就遇阻碍,实在叫人郁恚。
她越急越乱,几分钟过去,沈郁泽再次温声提醒:“要尽快了。一会激战开始,场上‘阵亡’人数会迅速增加,我们过去时若幸存者所剩无几的话,怕你会没有参与感。”
白初晨没办法,回应了声,为防走光摁住身前的领口,艰难走到门口,把门闩打开。
沈郁泽进门关门,动作连贯。
只瞟一眼,便猜到白初晨当下遇到的窘况。
他长腿迈出,距离咫尺间,没先开口,而是直接抬手扶上白初晨肩头,将她带动着背过身去,正对墙壁角落竖立的一面全身镜。
镜面沾着细微的浮尘,却不妨碍映出饱满撩人的丰盈春色。
白初晨裤装已经穿戴完毕,上半身的束腰马甲却因绑绳缠乱,如何穿不熨帖,裹覆在身上,紧绷得难受,她刚刚胡乱抽绳勒动时,又无意间更显胸部的突出。
沈郁泽贴近站她身后,和她一起出现在镜中画面里,一前一后。
他主动帮忙,很快找出问题所在。
“你开始的步骤就错了,这里不该打上一个结。”
白初晨低头,微微轻声:“我没注意。”
沈郁泽:“不怪你,这本来就是需要互相帮忙的一步,是我事先考虑不周。”
纠正完打结的错误,后面的系绑动作顺利很多,白初晨已经可以一人完成穿戴,可沈郁泽偏偏要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帮她整理衣领,指尖无意剐过她的脖颈,引起她不自觉的微颤哼声。
听到这声娇音,沈郁泽眸色渐深,还差最后一件外套时,他却忽的停下手中动作,俯低下身,吮了吮白初晨敏感的耳后位置,舔舐生津,流连忘返。
察觉到异样的湿漉,白初晨脚趾扣紧,躬身屈得更弯,求饶开口:“先生……”
沈郁泽心情十分愉悦。
因为再次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亲热,小姑娘的首先反应不再是如往常那般,对他戒备防范,表现出明显的排斥,而是不自如地觉羞。
换句话说,她在适应,更在尝试慢慢接纳他。
沈郁泽念想更深,搂扶上她的腰,两腿分立,将她完全收抱在怀里,两人齐齐对镜,他哑声示意她往前看,画面中,他正轻幅下压,试图挤进她身体里。
“待会好好玩,如果最后都打不到人,我允许你对我发射,愿意成为你手下淘汰的第一人。”
白初晨无法与他作寻常对话,迷迷蒙蒙道了句感谢。
沈郁泽笑了笑,腰身前挺,附着在她耳边恶劣启齿问:“怎么谢?不如同样允许我,对你射出子弹?”
如果不是沈郁泽当下过分无耻的暗示性动作,白初晨完全不会想歪,一定会只单纯认为,先生就是在与自己讨论游戏,但面前的镜子把一切画面都清晰显映出来,包括他玩味的眉眼神情,还有令人想入非非的后压动作。
这样的姿态,分明像是……
正想到这里,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辨出,进屋的不止一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甚至十五分钟不到,敌人不可能把队友全歼,追击到我方根据地。
所以来者会是谁?
沈郁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下同样面露疑惑,当然,神情中还夹带了一丝被人打扰调情的烦躁。
他眼神示意白初晨嘘声。
刚才亲昵动作间,她不时忍不住的哼声,不宜此刻发出。
但不用他提醒,白初晨一定比他要更加谨慎。
很快,外面传来对话声音,对方身份由此明了。
“你可真是马马虎虎,连子弹桶都能忘记带,这幸好是提前发现了,要是路上遇到敌人,开始正面激战的时候才发觉,咱们还不被人打成筛子?”
“啧,怪我怪我,本来子弹桶说好是张姐负责拿的,可后面她肚子疼,又把东西交给了我,这一转手,我换完衣服直接把这事给忘了,真是脑子锈住了。”
“拿上东西快点走吧,抓紧和其他队友回合,沈总他们不在这,肯定是已经往前面赶了,咱俩可别拖后腿。”
“知道了。哎对了,林子里有别的小路吗?按理说咱们原路返回,应该和沈总张姐他们迎面碰上才对啊,怎么没见他们?”
“那就是有小路呗。整个山庄都是沈总的,他肯定比我们熟悉地形。”
“也对,可惜咱不知道。”
对话声渐远,两位男生拿上东西抓紧离开,着急去加入战斗了。
白初晨如释重负,轻轻呼出口气。
方才紧张时刻,心头瞬间齐涌上心虚、慌乱、惊恐等纷杂情绪,还有体感到的真实的痒意和热意,这些感触层层冲击,叫她忍不住双腿发软,支撑不住。
若不是有沈郁泽在后顶膝依持,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沈t郁泽指明:“你心跳声很快。”
白初晨语气不怎么好:“拜您所赐。”
沈郁泽莞尔:“带你进营一趟不容易,我希望你有些真实的参与感,这样,即便冒点风险,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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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白初晨小声反驳道:“可这些风险明明都可以避免。”
“是,但这游戏对我而言实在无聊了些,若不是为你,我不会参与,所以……”沈郁泽话音直白,言语间,热息不断侵扰上她耳后的一片嫩皙肌理,存在感极强。
他继续:“所以,我的乐趣需要你给。”
林间隐秘角落的木屋一隅,隔着窗外蝉鸣,绿叶攒簇,室内一片氲氲闷潮。
白初晨十指紧扣在面前的一张破旧小木桌的边沿,以此借力,桌面都是沾落的微尘,她无可避免污浊了手。
身后,沈郁泽保持着原本姿态,掌心扶稳她的腰。
他示意她回头,身子不转,只需稍稍颈动。
相比寻常面对面的亲吻,沈郁泽显然更喜欢以完全掌控的姿态与她昵爱,两人呼吸交缠,舌齿勾连,她娇小身躯被他身形拢下的阴影轻易覆盖,他要她的整个世界只能有他一个。
一吻毕,时间不算太久。
沈郁泽面上依旧气定神闲,伸手帮她将最后一件上衣外套穿好,之后直身而起,终于放过了身下可怜兮兮,眼眶发红的小姑娘。
只是吻而已,又没有想后进要了她。
然而方才,听她嗓口溢出一声声求饶喛声,沈郁泽太阳穴下意识紧绷起,彻底抽离放过时,的确感到异常留恋的艰难。
他心想,以后,须得情景重现,真的如此试上一次不可。
chapter 21
白初晨跟随沈郁泽深入山林, 两人出发得晚,于是就近择选了条便捷小路。
方才那两个马虎忘带彩弹的男生确实猜得准,林中有小路, 但没特别挂牌标注,有些密道,除了山林的维护工人们知道外,沈郁泽这位名副其实的山庄主人自然同样知悉。
白初晨亦步亦趋跟在先生身后。
她手腕上带着张姐的手环,此刻她的游戏身份就是“张卓霞”, 两人身高相近,体型相似,带上护目镜和防护面罩后,几乎伪装得不懈可击。
不过也有前提,是不能开口讲话。
张姐是明显的烟嗓,声音沉哑,白初晨则音柔声软, 嗓子像被江南烟雨沁润过一般, 两者差别明显。
行至中途,激烈的战斗声从远处响起,枪声连轰, 催促拉朽, 此起彼伏。
白初晨没玩过真人枪战游戏,难免下意识心生紧张,沈郁泽自然牵上她的手,覆紧安抚, 他凝神辨别战斗地点与他们所在位置的距离, 心里有了大致估算后,带着她绕后靠近。
沈郁泽将白初晨护在身后, 左右顾得周到,如果遭遇偷袭,寡不敌众,要么他绝地反击带她冲出重围,要么,是他先‘战死’,为她争取到足够多的逃跑时间。
沈郁泽将战术给白初晨讲明白,后者蹙眉,不解发问。
“我为什么要想着跑,就不能和你一起正面迎敌嘛,两个人的攻势加起来不是胜算更大?”
沈郁泽解释:“可同样风险也大。不是说了嘛,我想让你多点参与感,如果情况不妙,遇到寡难敌众的情况,你苟活下去肯定比跟我一起淘汰要好。”
白初晨很有团队协作意识,她原本是由沈郁泽牵着手,闻言后干脆回握过去,坚定地与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既然选择成为搭档,就同生共死,我不想一个人苟活,有你在,我才不用担心身份会被旁人拆穿,如果你被淘汰出局,我肯定也会退出游戏。”
沈郁泽对她此刻的反应感到意外。
还有,当她说出同生共死这个词时,明明知道她仅仅指代游戏,沈郁泽心里还是因为她将自己归作于与她同一战线的伙伴而感到欣慰和高兴。
他确认再问一遍:“所以是……任何情况都不抛弃,不放弃?”
白初晨肯定点头:“嗯,不抛弃,不放弃。”
沈郁泽唇角勾了勾,眉头挑扬,眼风锐利,霎时外露出嚣张狂悖的气焰。
他道:“刚刚只是跟你说明最坏的情况,只要另外两队不联合过来打我们,我带你体验整队全歼的爽快。”
“……”
白初晨品咂这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先生分明战力强劲,刚刚是故意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什么寡不敌众,什么自我牺牲换她逃生,全部都是在逗弄人。
白初晨挣扎着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回,却被他一把攥紧,分寸难挪。
她闷闷哼了声。
沈郁泽笑问:“本人甘愿给白小姐当保镖,难道白小姐还不乐意?”
白初晨敛睫,带着情绪回:“不敢当。”
之后,两人都认真投入进比赛,大约十分钟后,行到一处临溪沿畔,察觉路线正前方有‘原住民’一队的两个队员落单靠近。
沈郁泽没有打草惊蛇,等两人慢慢进入射程范围,打算一锅全端。
他将要扣动扳机,准备给身边的小姑娘做个标准的射击动作示范时,身边突然响起砰砰两枪。
沈郁泽诧然转头,就见白初晨盈盈对他微笑着:“原来还挺简单的。”
“……”
白初晨枪法准,却有些大意,两发子弹全部射中同一个人的胸腔位置,剩下另一人则成了漏网之鱼。
男生劫后余生,吓得慌了神,反应过来后立刻拔腿往枪响的反方向窜逃。
白初晨胜负心不小,见状来不及和沈郁泽商量,立刻起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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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沈郁泽没有紧跟上去,而是中折方向,拎枪疾奔,准备来一波绕后打击。
因为紧张的缘故,逃命的‘原住民’步履凌乱,虽然跑得十分费力,但若论起直线距离,其实并没多远。
沈郁泽很快包抄到后面,与白初晨前后夹击,如同瓮中捉鳖。
‘原住民’尚未觉察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在自顾自地往前跑,于是很快,他闯入沈郁泽的视野,如同案板鱼肉,任刀俎宰割。
沈郁泽对射程判断精准,也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若一枪将人解决,十分容易。
可他偏偏打歪。
他打在树上,打在地上,甚至往天上放空响炮。
虽然没中目标,威慑力却是到位的。
对方迎难退避,转头往身后攻势稍弱的方向,试图突破偷生。
沿途,男生同样举枪射击,但他看不到人影,一串盲打哪有那么大的命中几率,不过为求一个心理安慰。
就这样,男生被沈郁泽一路硬生生撵到白初晨的射程范围里,成为她枪下的第二个‘人头’。
但白初晨并不知晓沈郁泽方才绕后阻击的战术,只当是那男生自己慌不择路,方向感太差,才会搞错路线,又照原路往回跑。
收割完毕,白初晨不好亲自出面,沈郁泽代替出场,将刚刚淘汰的一男一女两位学生肩上代表‘原住民’身份的绿色缠绳收缴。
等两人退游走远,沈郁泽走到不远处丛木草圃的后方,将战利品绿绳交给白初晨,后者接过手,满眼写着骄傲与得意。
自从来到他身边,小姑娘还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表露过畅快,此刻,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生动又鲜活。
沈郁泽看着她,听她自吹自擂:“先生,两个人头都是我的,我是不是算有射击天赋啊?”
沈郁泽微笑肯定:“确实有天赋,枪法够准,并且开枪姿势也很漂亮。”
白初晨脸颊微微泛红,心想先生怎么夸不到重点呢。
有了战斗成果,她愈发对比赛有兴致,更有了真切的参与感。
这次,换她主动拉上沈郁泽的手,要他快点带自己深入密林,继续向刚才发生过激战的山头进发。
……
因为随身能携带的彩弹数量有限,故而游戏规则说明,在比赛中途,工作人员会在地图范围里随机选择一处位置,进行‘空投补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收到补给信息,只有距离选定位置较近的几位玩家,才有资格通过手环获得一手消息。
并且,获得信息的这些人,可自愿选择要不要与同队队友分享情报。
白初晨和沈郁泽的手环上,并未接收到任何消息互通,他们出发前耽误的时间较久,眼下并不知晓赛场上还有几位队员存活。
因为沈郁泽对林中地形地势相对熟悉,即便没有信息提醒,他凭借听声也能够辨出,一轮补给投放的位置大概就在栈道后面的哨塔附近。
如果猜测不错,方才激战打响,便是三队为了抢夺物资而集结。
两人走上木栈道,一前一后,目光警觉。
栈道两边,古树t耸立云端,枝叶随风飒飒作响,相比沈郁泽的阔步招摇,白初晨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谨慎,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她侧目重视。
很快到达哨塔附近,四周异常寂静,并无人迹可寻。
地上随处可见彩弹扬溅的粉末,各种明亮色彩,醒目而鲜明,可见这次激战并非只有少数人参与,三队碰面混战,场面激烈可想而知,伤亡必定惨重。
说不定队友并非简单失联,而是已经被淘汰出游戏。
还有,白初晨又想到她刚进山时收割下的两个人头,没准那两人就是激战过后的幸存者,结果他们刚刚逃出生天,就又被她黄雀在后,捕了个正着。
想想,实在有些惨烈。
这时,有人朝哨塔这边靠近过来。
沈郁泽率先警觉,示意嘘声,他拉上白初晨步伐放轻躲避到身侧木堆的后方,寻到掩体后,两人继续暗中观察。
对面居然有五个人。
本以为激战过后,每队人数都该所剩不多,结果没想到‘匪徒’这一队竟然如此苟得住。
二对五,人数上没有优势,并且沈郁泽不想让白初晨率先开枪暴露位置,他的初衷,就是哪怕自己先被淘汰,也要让白初晨留到游戏最后,获得足够多的参与体验。
于是,他先发制人,冒头而出,以绝对精准的枪法和相当闪活的身形走位,先后成功击杀掉两名毫无准备的‘匪徒’成员。
一阵嘈杂的盲射声过后,敌方阵营的一个女生凭身形认出了沈郁泽,当即雀跃扬声。
“是沈总!对面那是沈总!”
她这一声下来,敌方队员如打鸡血一般,攻击火力更猛。
想想也是,谁要是能在游戏里把沈总的‘人头’收割,说出去多有面子。
‘匪徒’阵营的两个男生左右夹击,配合打得很好,若不是有掩体遮挡,老练如沈郁泽恐怕也会栽了跟头。
有趣,看来参与人员里还是有会玩的。
沈郁泽不再轻敌,闪身匿了踪影,没人看清他最后究竟是从哪个方向消失的。
敌方成员警惕察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枕戈待旦,草木皆兵。
白初晨蹲躲在较靠后面的一片灌木矮丛中,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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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与沈郁泽距离不远,目光一直紧紧追随,方才混乱之际,也有短瞬时刻丢失了目标,但很快,先生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里,叫人格外安心。
她心跳得很快,也看清了眼下的状况是,先生正在以一对多。
危急关头,她原本该依照先前两人做的‘同生共死’的承诺,冲上前去与他并肩作战,可现在,她却只顾躲藏,迟疑未出。
白初晨一时面容苦涩,难掩愧意。
在听到声音,辨出许莫宁就在敌方队伍中时,白初晨下意识生了怯,她害怕身份暴露,故而不敢露头。
她不是对先生不信任,而是许莫宁曾明里暗里给她使过太多次的绊子。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次面对此人,她难免顾虑更多,害怕会出疏漏。
沈郁泽回身看了她一眼,转头回去后,突然改变战略,他变换走位直往前冲,转攻为守的架势相当明显。
一枪,两枪,三枪……
枪声越来越远,白初晨已经听不出来究竟哪声是敌方发出,哪声是沈郁泽发出。
她原地待不住,往上拉了拉面罩,离开掩体,朝着沈郁泽最后消失的方向拎枪冲过去。
可还没跑多远,枪声突然消失,四周再次恢复寂静,除去虫鸣鸟叫,别无其他响动。
白初晨看不到人,视野之内,阒无人迹。
越是这样,情况越不容乐观。
她焦急想出声呼喊,刚要启齿又生生憋回,先生嘱咐过,哪怕被淘汰,也不能出声。
眼下她的身份是张姐,仅凭外形,没人能肯定她身份有异,但音色却是有力佐证。
营地的学生都与张姐或多或少有过接触,知道对方音色偏沉哑,她若这时绵软一出声,便意味着即刻暴露。
她冷静下来,继续踏丛探寻,全程举枪,身呈攻击之势。
没走五十米,白初晨迎面撞到一个臂缠红绳的‘匪徒’,凭身量辨出这是位男生,原本两人相对,是她占劣势才对,可对方见了她,第一反应却是跑。
“……”
白初晨警敏观察他握枪的手法,明白过来,他不是不敢打,而是已经弹尽粮绝。
先生对他一波火力消耗,结果最后被她捡了漏。
白初晨没犹豫,稳稳抬枪,一枪收割。
顺利收缴了缠绳,她继续往前探路。
快要重返木栈道时,侧旁忽的传来窸窣动静,她正要戒备瞄准,一道极低沉的声音传耳。
是熟悉的,无威胁的声音。
入耳时,如同同时被打入了一针强心剂,她整个人都重新盎然起生机。
白初晨立刻收枪,张望过去。
隔着枝叶交叠,灌木重重,一个挺拔人影正站在不远处的树翳之下,冲她扬臂挥手。
阳光从树木枝干的罅隙间泄下来,细细碎碎落在他肩头,银质肩徽反射出冷光,他整个人的面貌显得轻微的模糊,但英俊的轮廓不会变。
沈郁泽:“过来。”
白初晨毫不迟疑地朝她跑过去。
走近后,她讶然发现,‘匪徒’阵营最后存活下来的两名队员竟已被先生生擒,被牢牢捆绑在树干上,其中自然也包括许莫宁。
他们的头颈被固定住,根本回不了头,而白初晨恰好是从背对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处在两人的视野盲区内,很是安全。
她不作声,只有脚步迈动的动静,两人只会当来人是与先生同队的队员,不会生疑。
白初晨心头的顾虑慢慢消散,眼风往许莫宁身上扫过一眼,并不明显外露情绪。
沈郁泽看着她道:“这两个人头给你,开枪吧。”
此言一出,被绑束在树干上的两人立刻挣扎起来,但麻绳结实牢固,任他们如何挣动,皆是徒劳。
许莫宁娇声柔柔地求饶:“沈总,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刚刚都看到您了,是故意没有开枪,结果您一点都不手下留情,绳子把我手腕勒得好痛……”
沈郁泽语气平平,道出事实:“你看到我,不一定能打中我。”
许莫宁被噎了下,不放弃还想继续争取。
沈郁泽微肃面容将其打断:“尊重规则。”
许莫宁这才老实闭了嘴。
她身侧的男生倒是始终没有开口,一副即便要被淘汰,也得保持从容姿态的傲娇样。
白初晨收回视线,冲着沈郁泽无声摇了摇头。
这次的追击活动,她没有出一点力,毫无贡献,甚至连气氛组都算不上,哪有资格拿人头。
沈郁泽却如了然她心事一般,抬手将枪口指向许莫宁,定睛看着她问:“专门留给你的,我想这个麻烦,你会愿意亲自解决。”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白初晨看向许莫宁漏到树干外侧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坚决。
她手指紧了紧,随即抬枪,瞄准,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彩弹精准打到许莫宁的头盔上,发出闷闷的当啷一声,瞬间,绿色烟雾炸裂飘散,自她头顶沿面部一路铺散到肩头,腰身,再至脚背,地面。
许莫宁尖叫了声,她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幸免,到处是脏兮兮的绿色粉尘痕迹。
远远看上去,她好像头戴着一个露了馅的绿帽子,狼狈十足,滑稽满满。
许莫宁那么爱美爱出风头的一个人,遇到这样的窘迫,估计面上坚强在忍,心里早就抓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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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这样想,心里确实十分痛快。
白初晨收了枪,没有再打的意思。
沈郁泽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射击,利索收了另一个男生的人头。
到此为止,‘匪徒’一队,全员覆灭。
摘下两人肩臂上的红色缠绳后,沈郁泽朝白初晨走去,眼神示意一起离开。
白初晨看了眼树干上被绑定的两人,目光询问,难道不用给他们解绑了再走?
沈郁泽没有回应,拉上她自顾自绕后匿身。
待走出一段距离,确认两人的对话不会被第三人听到后,白初晨终于忍不住开口:“就把他们那样留在那,烈日炎炎,恐怕会中暑……”
她刚刚有留意到,两人的位置在树根的一左一右,男生待的地方还好,有树荫遮阳,不至于太过煎熬,但许莫宁的处境就没那么幸运了。
毒辣日头直照头顶,即便上半身可以做轻微幅度的闪避动作,可光照范围太广,已将她完全囊括,根本避无可避。
白初晨不想公报私仇,更不愿在公平比赛的大背景下,滥用手段。t
沈郁泽说:“游戏规则第十三条说明,在追击过程中,可以将敌对阵营队员活捉,作为人质,来当谈判的筹码,并且过程中能够使用绳索、胶带、麻袋等工具。我们的做法,并不违规。”
把人绑起来,直接让她过来开枪,这哪是捉人当人质准备谈判的节奏,分明是,只想让她出出气。
白初晨记性不好。之前,她好像的确跟先生诉过苦,抱怨自己是因被人恶意举报才失去的入营资格,但她却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跟先生具体提过许莫宁这个名字。
似乎没有,又好像有。
但先生的表现显然是知晓她们之间存在龃龉,想来,他一定是听说过这段恩怨。
白初晨坦坦荡荡,做事也喜欢磊落,她不是圣母心软,而是不想同流合污,去遵循自己讨厌的处事准则。
她斟酌言道:“他们已经被淘汰,应该尽快退场,这么热的天,把人捆在那干晒煎熬着,恐怕会出事。如果学生在入营期间,身体健康遭到迫害,消息一旦向外扬传,恐怕会对公司声誉造成不良影响,还有,那里还有个无辜的男生,我不想因为个人恩怨牵连到旁人。”
沈郁泽抬手往她额前戳了戳,没用力道:“想这么多。放心吧,手环上显示的存活信息一旦消失,附近据点的工作人员就会过来带他们离开赛场,最多不过十分钟,所以,只是小惩大诫。”
白初晨茫然:“诫什么?”
沈郁泽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白初晨有点后知后觉,她抿抿唇,不知该怎么回复。
沈郁泽又问:“所以,算满意了吗?”
她听得懂先生在问什么,如实点点头,回答道:“那一枪,我开得很爽快。”
沈郁泽唇角微微扬起弧度:“那就好,如此也不枉我选择最消耗体力的处理方式来将那两人淘汰,你没有亲眼看到,大概想象不出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将两人活捉有多困难。”
闻言,白初晨这才注意到,先生眼眶边缘处滞留的少许汗珠。
她看了两眼,心头不禁泛起异样的情绪,当下,她不只想到被捆在树干上的一男一女,还有中途遇到的那位子弹耗绝的男生。
怎么会那么巧的被她捡到漏呢?
在她碰到巧合前,是有人在运筹帷幄。
“谢谢您。”
两人走着走着,白初晨忽的停步,语气很认真地吐出三个字,模样郑重其事。
她的道谢有点滞后,沈郁泽面露意外地回了下头,反应过来笑了笑,重新牵上她的手。
白初晨没有拒绝。
沈郁泽目光凝着她,启齿强调:“对我而言,这场活动开展的意义,就是你开心至上。”
白初晨脸颊有点热,心跳更下意识乱了节拍。
她忍不住想,先生这样幽深的目光,是具吸人的魔力的,引人沉沦,诱人迷醉,一定不能去久盯。
在整颗心完全脱离控制前,她匆匆错开眼。
但心里,很开心,真实的开心。
chapter 22
两人刚刚离开栈道, 手环上原本亮着的三色小灯,其中红色忽的灭掉了。
这是‘匪徒’阵营全军覆没的信号。
眼下,游戏进行时常已经超过一小时, 场上活动人员只还有‘警方’和‘原住民’两队。
如果在最后的半小时之内,‘警官’一队与‘原住民’一队互不碰面,相安无事,那游戏结果则会根据两队最后存活的人数多少进行胜负评判。
一般这种情况发生在,占人数优势的一方采取保守胜利的方法, 全程避战苟到底,不过前提当然是,他们确定敌方阵营存活的人数一定少于本队,不然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郁泽和白初晨一开始就与大部队失了联系,也猜测到,其余队员大概率是已被淘汰。
他们不存任何侥幸心理,将‘警方’一队的存活人数认定为两人。
两人显然没有优势, 在不确认‘原住民’一队具体的人员存活数量下, 他们的战术只能是主动搜寻,正面强攻,硬碰硬。
白初晨丝毫不怯, 淘汰了许莫宁后, 她再无任何顾虑,此刻可谓斗志昂扬。
两人结伴钻林进发,并无目的,开启地毯式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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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可奈何树林太大, 绿叶攒簇, 风声一过处处窸窣响动,哪里都像有人, 可哪里又都没人。
十分钟过去,两人并无收获。
沈郁泽停住步子,略微思忖,开口道:“激战过后,‘匪徒’一队还剩下五人是不是太多了些?他们队里的确有会玩的,但混战时可不单讲策略……我想,他们或许是去得晚,撤得快,也有可能是,他们压根就没到过哨塔附近。”
白初晨立刻跟上思路:“您的意思是,他们才刚刚找到哨塔,就被我们迎面撞到,遭遇整队全歼?那哨塔附近激战的混迹,是我队和‘原住民’一队对枪时留下的?”
“概率很大。”
“那这样分析,剩下的‘原住民’队员会在哪呢?”
沈郁泽以前带董秘书参加过类似的团建射击类游戏,了解她可不是一个能苟住的性格,这么久一直不见她的任何踪迹,除去已经被淘汰,就只还有一个可能。
“如果激战过后,原住民一队只剩下一个人存活,她会怎么做?”
白初晨思考说:“因为人数上处劣势,她最后一定会主动反击,但在反击前,必须苟住,明里暗里尽量多消耗敌方的现存人数,这样才有胜算。”
沈郁泽心中有了猜测,他继续引导白初晨。
“说得对,现在想想,‘匪徒’阵营的五个人怎么会偏那么巧地撞到我们枪口下,就好像是羊群在被牧羊犬驱逐,目的明确地叫他们往一处聚。”
“聚到我们的枪口下……”白初晨反应过来,眼睛慢慢瞪大:“那谁是牧羊犬?”
“有这个脑子的,我能想到的只有董秘书。”说完,沈郁泽看向白初晨,临时补充了句,“我是说,在敌对阵营里。”
他莫名加上最后这句话就很奇怪,好像她如此小气,会因先生随口夸奖董秘书一句而带不满情绪。
白初晨幽幽回:“三队成员都加上,董秘书都属拔尖的佼佼者。”
沈郁泽瞥过眼问:“为何如此说?”
白初晨觉得自己同样莫名,不然怎么会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一句意味深深的话。
“不是聪明人又怎么能当先生的秘书,还一当就是五年呢。”
沈郁泽微笑看她,眼底情绪一派欣然,不知因何而高兴。
他问:“你如何知道董秘书入职的具体时间?”
白初晨睁眼说谎话,不肯承认是她最近查询的信息,只道:“之前准备报名入营时,想对信华科技有些基础了解,所以查阅的资料比较充足。”
沈郁泽挑了挑眉,不知是信了没有:“除了我与徐总,手底下的人也在查询范围里吗?”
听他提起徐朗润,白初晨下意识心虚了下。
如果叫先生知道,她在无助拦下他的车子前,实际是想找徐总求援,他只是自己走投无路之下的第二选择……会怎么样?
她想象不到具体,但能明确的是,自己一定不会好过。
先生的秉性叫人捉摸不透,但他罕见对外显露过的真实情绪,便是对自己的所属物有近乎执拗的占有欲,并不喜他人贸然越界去触碰,这种感觉类似于原始动物本能的领地意识,但对于人来讲,又或许是安全感不足的表现。
擅自揣摩他人的心事并不礼貌,白初晨及时止停思绪,面色恢复如常。
见白初晨迟迟不回话,沈郁泽没有再问,只提醒说:“最后十分钟会是她的反击时刻,到时候就看你们两位女战士,谁能更胜一筹。”
白初晨换了个拿枪姿势,单手抚着冷硬质感的发射管,点头回道:“我会尽力。如果‘原住民’一队真的只剩下董秘书自己,先生不必一起出手。”
沈郁泽答应:“好,那就给你们公平竞争的机会。”
两人如此约定。
白初晨想赢,却又不想以多对少,胜之不武。
……
两人猜测得不错,时间卡得相当准,在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时,丛圃之中几不可察地传出异样的动静。
不是风吹草动的声音,枝叶影绰间,一定有人在两人的视野盲区内悄然靠近。
白初晨子弹上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呈戒备姿态。
对方突然不再靠近,似乎在想改变策略,两人互相僵持了两分钟,董秘书不再走暗路,而是t在找到合适的掩体后,扬声高喊,直接打了明牌。
“我只剩一个人了,沈总要不要先避战,给我们两个自由发挥的空间?”
沈郁泽和白初晨对视一眼,会意答道:“我收枪,你们打。”
往后退避前,沈郁靠近白初晨,抚上她的腰,低颌小声嘱咐:“小心些,尽力就好。”
白初晨看着他,一时冲动,没忍住问道:“如果我被击杀淘汰,我们队还会赢吗?”
这句话是在间接询问沈郁泽,如果最后由他独面董秘书,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沈郁泽并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懂怜香惜玉,方才许莫宁的结局,你不是亲眼看到了?”
白初晨:“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许莫宁是不相干的人,但董秘书……是您的人。”
说完,白初晨又有点后悔,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话多了。
沈郁泽唇角扬着,口吻玩笑:“放心,亲疏远近我分得清,我保证,咱们队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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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管是真是假,这句话都给了白初晨备战的鼓励。
沈郁泽退到一旁,与她分开一段距离,但不至于太远。
他不会影响对枪的结果,但必须保证白初晨时刻在他的视野范围里。
不然,是真的不放心。
斜前方传来两声枪响,很具威慑力,白初晨立刻闪身寻找掩体,余光注意到左手边有棵榉树,树干粗实,几乎可以遮住两个她,于是连忙避过去,警惕觉察着枪响的方向。
她学先生的听声辨位,估量距离。
保守来算,两人之间最少相隔百米,加之中间枝重叶叠,矮丛绊脚,董秘书奔过来的时常应该在半分钟左右。
预设瞄准的方位一定不能选错,因为容错率几乎为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就是临到最后关头,白初晨读秒读到二十的时候,忽觉哪里不对劲。
她灵犀一动,也可以说是第六感的直觉在告诉她,方才枪响的方向并不会被董秘书最终选择为发起攻势的区域。
白初晨当机立断,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警惕将金属发射口向身后方向瞄准。
果然!
丛圃之中有人影闪动的迹象。
在董秘书发起偷袭,身形即将从林中清晰现出之际,白初晨果断扣动扳机。
一枪,两枪,三枪……
其中有她开的,也有董秘书的回击。
白初晨觉得自己第一枪命中的概率不小,可她不敢去赌,必须保证目标确确实实被击中,于是没有手下留情,一边向前迈进,一边继续补枪。
第二声与第三声枪响几乎同时发出,目标不同,结果不明。
伴随枪响消匿,广播里传出机械女声的播报通知,提醒倒计时结束,游戏时间到。
象征比赛结束的轻缓音乐通过广播向各处传声,压过了附近的蝉鸣鸟叫,叶片飒飒。
可节奏放松的音乐并未叫白初晨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她紧张垂头,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着粉末,确认身前身后都干干净净后,肃目抬眼,看向刚刚瞄准射击的不远处。
煎熬等待了十几秒,终于看到董秘书步伐踉跄地从矮灌木后走出。
很明显,她身上,腿上,还有腹部位置,都带着明显的蓝色粉末痕迹。
她……打中了。
赢了!
意识到胜利的白初晨,欣悦转身回头,完全本能反应地率先看向沈郁泽。
后者对她不吝夸赞,冲她奔跑过来的同时,高举起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她由衷感到开心。
在场,加上董秘书,一共三人,都是知情者,无需避讳。
于是沈郁泽没有顾及,站定到白初晨面前,直接将她托腰抱起,转了两圈还不肯放。
沈郁泽眉眼幽深:“做得好。”
白初晨心跳声杂乱无章,砰砰又砰砰。
不过方才是因过度紧张才如此,现在却是因先生不合时宜地亲近举动。
“还在外面……”白初晨小声提醒他,“先生放我下来。”
两人身后就站着兢兢业业的董秘书,他怎能如此旁若无人?
白初晨脸颊不忍泛红,施着力道,往他肩头上推了推。
沈郁泽哪管那些,把人放稳落地,扶在她腰上的手不见挪动迹象。
“帮我把面罩摘下来。”
白初晨想他放过自己,只好依言配合照做。
黑色面罩摘落,被她拿在手上。
再无遮挡,先生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清晰映入她眼目里,四目相对,她愈发感到紧张。
沈郁泽往前倾身,额头抵在她头盔的前沿,眼神是直勾人的。
白初晨生怕他会不合时宜地有进一步动作,眼睫颤颤,神色慌乱,连忙允诺交换条件。
“回,回房间可以,现在不行。”她压低声音道。
沈郁泽盯凝着她漂亮的眼睛,明知故问:“回房间可以什么?”
白初晨抿紧唇,不肯回答,被他逗弄得无所适从。
沈郁泽嘴角弧度难压,大发善心地松了手,总算将人放过。
只是放过之前,还是低颚附耳,向她讨了便宜:“既然你不说,那便由我说了算。”
chapter 23
大约十分钟后, 几位联合担任裁判的营地管理人员,带着所有被淘汰的玩家一起到更衣室门口,与最后的胜利者汇合。
根据单人获得的缠绳数量汇总, 确认了今日游戏场上的最终赢家是——张姐,张卓霞。
结果一出,议论纷纷。
“张姐,你这算不算是扮猪吃老虎啊?比赛一开始就闹肚子疼,结果到最后就你手里人头数最多。”
张姐面不红心不跳, 三十多岁的年纪,又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圆谎自如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谦虚微笑,丝毫不显伪装的矫饰:“巧合而已,大概是今天运气好。”
有个男生忿忿不平站出来反驳,但也是玩笑口吻居多:“什么运气好啊, 你和沈总躲在暗处前后夹击地追杀我, 我能逃得了才怪!”
张姐轻松应对:“被我们沈总亲自追杀,一般人可都没你这待遇呢。”
众人嬉笑一片,男生挠挠头, 看了沈郁泽一眼, 也豁达地附声一笑,不怎么在意结果。
另有一个斯文长相的男生站出来诉苦道:“你这算什么,我被沈总活捉绑到树上,给张姐当靶子玩, 我说什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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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哈哈哈, 刚才怎么没听你提啊,那还是你比较惨。”
“滚滚滚, 你以为你被关门打狗,能好到哪去了?”
两人互怼,又引哄堂大笑,沈郁泽爽快表态,在游戏里被他淘汰或者抓过的人,都有额外的赛外补偿。
沈总出手,自是阔绰,此话一出,场面顿起欢呼声。
有人好奇额外补偿会是什么,也有人暗暗可惜,怎么自己不是被沈总淘汰的。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作声的许莫宁脸色微变,原本她就一直神情板肃着,等到那位面相斯文的男生张扬开口后,便更是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似的。
身侧有人察觉,好心关心她,却被冷漠回应。
不知道又是谁惹了她,旁人劝不了,也就悻悻作罢了。
学生们说完话,轮到参与游戏的管理人员。
有位游戏前半程就被淘汰的男士,属‘原住民’那一队的,他看向张姐,颇为惊喜的口吻说道:“听说最后董秘的人头是张姐你收的?厉害厉害啊,大家可能都不知道,董秘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学校青年队的射击训练,还报名过比赛获过奖,名次前三呢。本来以为队里有位隐藏大佬,这局肯定稳赢了,结果谁料最后杀出你这匹黑马,佩服佩服。”
居然还有这茬事儿。
张姐心虚地望了眼董秘书,后者一脸从容,显然是在把假话当真话听,真当自己是被她淘汰的。
于是张姐也不露怯,接着话大方回复:“我又不是一个人,只能说,多亏有沈总帮忙打配合。”
对方琢磨着这话有理,讷讷回:“也对也对,大佬不只一位,咱们沈总也是玩枪的好手。”
他不是忘了沈总,而是压根没把沈总和张姐往一块想。
要说和老板打配合的人是董秘书,还能算是郎才女貌,有英雄救美的想象空间,至于已经准备要二胎的张姐,让人可发挥的余地实在是有限了。
只能说,不用怀疑,张姐与老板绝对是质朴又纯洁的队友关系。
“行,咱们都愿赌服输,一起恭喜张姐一个吧,听说第一名能获奖金两千块钱呢,张姐这一下午不白忙活是不是!”
张姐乐呵呵地应对着,扬言只要钱一到手,就立刻拿来请客用,在场人人有份儿,她绝不往自己兜里揣。t
有人鼓掌,有人叫好,围绕张姐的话题到这儿总算结束。
张姐暗暗松了口气,自觉问答过程中没有出现明显的疏漏,老板交代的任务总算完成。
董秘书听从沈郁泽的授意吩咐,从人群里站出来,督促大家抓紧时间回房间换装洗澡,同时发下临下通知,待大家稍作休息后,晚上九点,可自愿参加溪边的户外烧烤活动,至于太累不想来的,也都自由选择,十分人性化。
今日的行程安排罕见丰富,有种要把所有的精彩内容都堆叠到一天的感觉。
在下午的射击游戏里,大多数人已经玩得尽兴,少数女生被淘汰得太早,心里正惋惜没有体验到位,结果听说晚上还有烧烤美食可以享用,纷纷重新面露期待。
最重要的是,沈总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也能陪着他们一起吃吃喝喝,同场竞技,简直是神仙待遇。
待开学回校后,跟身边同学们提起,一定也特别的有面子。
学生们由衷觉得自己幸运,以往他们接触到沈总的行程信息,不是在社交平台看到有人po出私人宴会的合照,就是在财经杂志的采访上面看到很浅表的问答内容。
自进营以后,他们算是第一次与沈总真人近距接触,了解到对方完全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寡言冷淡,甚至恰恰相反,他待人平易,并不端什么架子。
这种机会,实属罕见,进营不亏!
全场所有人,此刻还在闷闷不乐的唯独只有许莫宁了。
众人原地解散,沈总与董秘书留在后面不知在说什么,许莫宁一边迈步一边幽幽回头,心里愠恚不爽,却只能跟着队伍下山往回走。
她步伐慢,滞走在队伍的最后,时不时抬脚去踢草边的碎石,可这点发泄效果微乎其微,哪够她平复心绪。
身边同伴关怀问及:“莫宁,你怎么了,没玩开心吗?你淘汰得比我们都晚,参与游戏时常应该比我俩加起来都久,也算可以了。”
这话原本是想安慰她,可许莫宁听了却觉异常刺耳。
参与时长久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还不如一开始□□脆利落一枪带走,也好过后面被人捆在树上,受太阳炙烤的折磨。
最叫她难受的是,绑她的人是沈总,那可是她视作偶像的人。
原本以为一起参与游戏,她就能有和沈总说上话的机会,可谁成想,沈总毫不怜香惜玉,抓她时简单粗暴,还真像是正义执法的警察制服手零脚碎的小偷。
连带着,她对自己一开始被分到‘匪徒’一队都有了不满情绪。
还有……沈总绑她,居然是为了给那个姓张的老阿姨凑人头,想想都觉得屈辱!
许莫宁没告诉任何人,她是以那样憋屈的方式被淘汰出局的,说了还不够丢人。
她说话带刺,回道:“沈总和一个老阿姨一路默契搭配,倒是玩得挺开心,看来是老有老的魅力。”
旁边女生觉得这话有点过了,张姐在营地对她们算是照顾有加,即便今天幸运赢了游戏,得了彩头,也不该被如此恶意攻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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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她们没附和,只安慰许莫宁:“刚刚裁判统计,张姐这一局一共拿下了五个人头,毕竟这是射击类游戏,肯定跟着枪法准的队友更有体验感,不过确实人不可貌相,我本来也是压沈总赢的。”
许莫宁冷哼了声,没接这话,心里满是怨气,不爽得很。
……
白初晨不参与晚上的烧烤局,下午拎枪窜林满山跑,她体力消耗太大,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别的。
更何况,没有了头盔、面罩、护目镜的遮掩,她不能再顶替张姐的身份,尝试融入到营地成员的集体中。
沈郁泽在烧烤局开始前露了个面,之后回到民宿房间,陪白初晨单独吃。
他服务到位,拿着盛满餐饭的保温盒,上楼敲响白初晨的房门。
白初晨刚刚洗完澡,头发只吹了个半干,散在身后,洇得轻薄的睡裙有点贴肤。
沈郁泽目光短瞬停留于一处,开口道:“去把头发吹干,然后过来吃饭。”
说完,他动手开始分餐摆盘,准备餐具。
白初晨没有听话,走过来直接落座:“没关系,天气这样热,不吹干也无妨。”
沈郁泽抬眼看她,眸底有点深,他没再催促,由着她自己决定。
谢师傅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家常小炒也做得风味十足。
桌上一共摆了三盘菜,荤素搭配,白初晨按自己的喜好程度从前到后排了名,分别是:芦笋口蘑虾,百果香排骨,干锅花菜。
主食和鲜汤也比较和胃口,海鲜葱饼外酥里嫩,蛋卷白菜肉末汤鲜香不腻。
白初晨一向是胃口小的,但今天情况特殊,一回房间就明显感觉到腹饿,此刻闻着饭香味扑鼻,只觉肚子里有无数只馋虫在一齐叫嚣。
沈郁泽看着她食欲不错,欣然帮她布菜,两人边吃边聊,这会儿倒是没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白初晨发现,先生心情好时什么规矩都没有,一旦带上情绪,便要处处为难人了。
她可不敢轻易惹他。
两人自然而然聊到结尾阶段她与董秘书的对枪环节。
白初晨开始以为自己没被射中是有掩体保护的缘故,可后面她重新复盘时,又觉得最后时刻,她身体分明已经越过掩体,毫无掩蔽,根本不存在对方无法瞄准目标的情况。
并且,身侧树干上的黄色粉尘留痕明显,她相信董秘书开枪时存在方向误差,可是差太多的话,就只能是技术问题。
她一人呆在房间正有困惑时,碰巧了,许莫宁一行人正要出门参加烧烤局。
她们人没凑齐,先出来的在楼道里边等边聊天,期间谈话内容无意被白初晨听到,于是她这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董秘书的业余爱好就是射击,并且还参赛拿过奖。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手法上或许有生疏,但学过就是学过,论起专业程度,董秘书绝对会比她这样的纯新人更有水平和经验。
既然如此,董秘书又怎么会轻易输给她呢?
带着怀疑,白初晨向沈郁泽发问求证。
沈郁泽知道与自己面对面的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姑娘,他没有随便去编容易被揭穿的谎话,反而十分坦诚地回复。
“你是我身边的人,所以,你得允许他们对你的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
白初晨意外于这个答案。
她凭什么享受优待,一个用身体偿还援助恩情的女人,留在先生身边尚没有合理的身份,甚至入营都要偷偷摸摸。
她不是故意看低自己,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沈郁泽见她眼神慢慢黯淡下去,问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白初晨垂下眼,声音很轻:“先生说过,想让我与营中其他学生一样,拥有相同的参与体验,可现在,我还是享受了特殊化。”
沈郁泽:“享受特殊化并不意味着会损害你的体验,是你亲口告诉我,游戏过程中,你参与得很开心。”
白初晨说不清楚自己在介意什么,胜之不武?或许有一点。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受益的一方,接受完好处之后又要吵闹游戏不公,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又当又立。
可她无法决定任何事。
被动地享受优待,被动地赢了比赛……她只是难过在想,于她而言,主动居然成了奢侈。
沈郁泽觉察到她的情绪,语气也变得温柔,他话音宽慰说:“私人资助只你一份,你跟营中的其他学生都不一样,他们有的你会有,他们没有的,你只会拥有更多。除了在学业上对你负责外,生活中我也会尽力照顾你,当然,前提是你并不抗拒我对你的好。”
白初晨反问:“他们有的,我都会有?”
沈郁泽肯定答复:“是。”
白初晨眉眼怏怏,平静叙说:“可除了今天的射击游戏,营地的其他活动,我一个都未参与过。”
沈郁泽早已想过此事:“营地讲师的授课方式都是小班教学,你挑选任何感兴趣的讲题,我可以安排一样的老师,对你一对一照着ppt内容一字不差地再讲一遍,如果你不愿意与老师面对面,也有高清网络直播录课,随你选择。”
白初晨:“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郁泽冷静与她辩论,“当初你拼命要加入夏令营,除了想获得资助金额外,一部分原因也是为知识拓展,自我提升,现在我给你的,除去没有小组合作学习的氛围,其他都不会有差,并且,如果你真的想有人陪你学习,那些人有什么好,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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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他这样的大人物,陪她去听初学t者如何适应社会的讲题,如何可能?
白初晨只觉得他漂亮话说得极好,并不当真地回道:“先生说笑了。”
沈郁泽眉心稍蹙,伸手揿住她下巴,迫她看向自己:“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认真,还有,给营地学生上课的讲师,除去我的业内朋友,就只有蓝屿的管理层,平心而论,我自诩授课能力不差,尤其与他们相比,更有把握能教好你。”
她才不肯让他教,到时怎么教,教什么,还不是由他自己决定。
如此羊入虎口的事,她不傻,当然不会答应。
看她神色,知她所想,沈郁泽哂笑摇头:“没想到我如此惹你的厌,方才的话,我若向营地里任何一名学生询问起,大概都不会有人拒绝我。”
“我相信,营地里的学生们个个崇拜您,敬爱您,皆以能与先生接触为荣,只是先生刚刚自己也说过,我与其他学生不一样,毕竟先生与他们是在课堂上正常交流,而与我……”
白初晨话音戛然而停。
她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沈郁泽说话,眼神委屈又夹带锋芒。
她本意并不是想激怒他,而是心头有些发泄不出的情绪,总要想办法让自己舒服些。
沈郁泽面色并未显露不悦,甚至没有计较她的无礼,依旧用商量的口吻,情绪稳定言道:“带你过来,是想你开心的,如果因我思虑不周,让你觉得不舒服,那便是我的错,我道歉。”
他如此好脾气地迁就,白初晨反而没了脾气。
她本以为两人是针尖与麦芒的对峙,可情形却如一张弓蓄满了力,将要射出时才发现,目标只是朵棉花,她甚至没有击中目标,只与它擦肩而过。
脾气息敛,满满颓然。
白初晨垂头,恹恹回道:“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一时负面情绪消解不开,没忍住向您发作,是我不对。”
沈郁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指背擦过她的脸,举止敛雅,点到为止,是那种并不招人反感的亲近。
他微笑宽和:“你说自己不对,那是否认同了我方才说的话?”
白初晨瘪瘪嘴,倔强道:“没有。”
沈郁泽失笑:“我们要讲道理,那你自己说一个,营地学生有,而你却没有的。”
白初晨有点困惑。
方才两人吵架,唇枪舌战交锋,如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还去继续纠结什么?
还是在先生眼里,刚刚根本不算吵架……
她还不够了解沈郁泽,猜测不出他心中所想,如果要她事先知道,在沈郁泽眼里,两人刚刚互相不让的你一言我一语,实际与调情无异,她打死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既然他要论证事实讲道理,那她便仔细想一个叫他无法反驳的事例。
白初晨灵犀一动,还真想到了一个自己没有参与,又确确实实存在于营地的环节。
不过这个活动,她不参与反而觉得幸运。
白初晨咳了一声:“您要我说,我便说了。”
沈郁泽:“还真有想到的?”
“自然是。”白初晨自信满满看向他,清晰言道,“开营初期,您亲自安排了体能训练,听说最开始那一周,因为训练强度不低,几乎所有学生都对此叫苦连连。”
沈郁泽:“怎么,你对体能训练感兴趣?”
白初晨回:“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客观对比,我与营中学生所接触的不同。”
沈郁泽淡笑了下:“哦,原来是这样算的。”
他这话,似乎带些无奈意味,好像就差明言说,她在故意找茬了。
见先生表情生动如此,白初晨还挺满意的。
可沈郁泽并未叫她得意太久,他起身站立,走到白初晨身侧,手搭椅背,屈身弯腰,让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在他身下。
这次两人距离挨近,她首先闻到的不再是先生身上沾着的冲鼻烟草味,而是清新的橙香洗发水的味道,相比之前,好闻很多。
她没有躲,因自知很难躲过去,便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最多,就是想吻她罢,不是很难接受,更不是第一次,思及此,白初晨应对起来并不慌张。
她动人的眸瞳与他相对,看着他低身慢慢接近,心里想的是,自己该什么时候恰合时宜地闭上眼睛,才不显得别扭与尴尬。
几乎要碰到时,他倏而变了方向,两人唇峰堪堪相擦错过。
他贴近到她耳边,对着耳畔,沉声启齿:“其实,若仔细想想,大体也不差很多。”
白初晨强装镇定:“什么?”
“体能训练不过劳骨动体,这份辛苦,你想同等经历自然也容易,例如帮我那次,当时费了多少腕力手力,完成了那般难事,便算完成了另种形式的体能训练,谁说我们初初付出的辛苦,就不如他们?”
白初晨身体定住,难以置信仰头,目光诧异地看向沈郁泽。
他言语没有一词露骨,可整句话说出来,字字都是调戏的意味。
白初晨一双美眸并无威慑力地瞪过去,带着嗔责意味,沈郁泽微微一笑,坦然以对,甚至攻势更猛,肆无忌惮地反盯向她的手心。
仅一个眼神,便叫她重新回忆起昨夜的不堪画面。
握住时感觉到的炽盛温度,被灼烫后的怔忡无助,所有感触,悉数回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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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她脸颊红得几乎滴血,下意识攥紧手心。
沈郁泽移开视线,慢慢向上,抬起右手,拇指摩挲在白初晨软嫩的唇峰上,有点用力,并不是对她不怜惜,而是想要占有的欲望太强,冲动难抑,才一时失了力道。
白初晨已经败下阵来,不敢再去看他。
沈郁泽并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只自顾自开口:“你方才计较得对,营地学生有的,你方方面面不能差,四肢上的辛劳能比过他们,口齿的训练自然也不能输,先前学生们分设小组,畅意沟通,过程中锻炼口舌的灵动,初初这方面的训练不可缺落,不如便由我来教,只是方式方法要换一换。”
说完,不等白初晨琢磨明白,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侵略性十足地吻上她。
香软纠缠,翻搅灵活,他身体力行地向她示范具体的实践步骤,教学要领。
白初晨毫无招架之力,因他的技巧,更因他的力道,他完全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掌控着她,引导着她,她只能追随,无法拒绝,失神迷魂,竟觉得有些离不开他。
这一吻,持续的时间不久。
沈郁泽带着留恋不舍停下,把人打横抱起,往床上走,两人躺在床上重新又吻到一起。
与他接吻,是白初晨目前可接受范围里的事,她慢慢适应,不再感觉排斥,在自己同样觉得舒服的情况下,愿意配合一二。
可今日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吻到半程,她被他抱着换了姿势,仰头够不到他的唇。
又见沈郁泽半坐起身,背靠床头,一腿平放,一腿曲抬,中间留出明显的空间。
他此刻的姿态,与昨晚相近。
白初晨下意识盯看向自己的手心,羞耻感无以复加,以为先生又要那样玩。
可沈郁泽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抓她手腕,只是伸手往她后颈上摩挲,眼神温柔又带蛊惑,随后轻轻覆力,压带她往下贴近。
白初晨怔然被动,看着自己脸颊面对的位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情况已经远超出她的预料,一切正在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拒绝,没用。
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火势都烧旺了,如何能轻易浇灭?
沈郁泽睨眸看向白初晨那双柔和又无辜的杏眼,只叹初初的五官实在天生小巧,精致玲珑,尤其那张檀口。
目光移定,他眸底更显深晦。
chapter 24
晚上的烧烤局, 有肉有酒,参与的成员大多小酌了几杯。
顾及明日还有正常的授课安排,散场不宜太晚, 在十点半左右,张姐等营地管理人员便纷纷起身控场,催促学生们早点回民宿休息,养好精神。
许莫宁也没少喝,被人搀扶着起身, 刚要迈步,不小心绊了下脚,身形趔趄不稳,险些原地栽一跤。
幸好张姐在旁及时出手,拦了她胳膊一下,这才叫许莫宁勉强稳住身子,免了磕碰。
许莫宁看清眼前人, 挣脱力道, 没道谢,反而哼了声:“坏人!”
张姐没反应过来,诧异哎呦了声:“喂,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对我有意见啊, 刚刚吃串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偷偷瞪了我好几眼,怎么回事,对我有意见就直说。”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陆续走得越来越远, 只有跟在许莫宁身边与她交好的两个女生听到这话。
她们拉了拉许莫宁的衣服, 提醒她这是张姐,营地的管理t人员无论职位大小, 她们哪能随便得罪?
就算平时再有意见,不过只是私下吐槽,过过嘴瘾,哪有正面硬刚的。
结果许莫宁酒精上头,冷静不了,开口直接控诉:“沈总把我绑到树上,给你当活靶子,你倒是玩得开心了,我有多丢脸!你说……你到底给沈总下了什么药,让他对你这么好?”
张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点犯懵,什么绑树上,什么活靶子?
她是听说有人被沈总拿绳子给绑了,可那不是个男生嘛,难道也有这姑娘的份?
那还真是挺惨的。
虽然亲眼没见过那场景,人更不是她淘汰的,可沈总交代的事她必须办好,有锅也必须随机应变地顶上。
张姐镇定道:“一个游戏而已,淘汰就淘汰了,大家玩个畅快,那么认真计较还有什么乐趣?再说,已经这样了,你想怎么办,给我绑回来?”
许莫宁忿忿回:“被打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会计较!你往我身上打枪,打在我头上,弄得我浑身上下全都是绿粉……参与玩游戏的人那么多,只有我被淘汰得最狼狈,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她酒量差劲,几杯啤酒下肚,就醉得神志不清,口齿含糊。
张姐不想跟耍酒疯的人纠缠,眼神示意许莫宁身边的两个女生赶紧把人带走,听她讲了一连串的醉话,也不知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再说了,沈总哪至于和一个普通学生耍弄心眼,刻意为难人?想过来信口雌黄,也不提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至于沈总身边的白小姐,张姐思忖一二,不敢往人家身上揣测。
两个女生代替许莫宁向张姐道歉,态度十分谦和,好像生怕会被许莫宁连带,给营地管理人员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姐大度道:“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许同学醉得厉害,你们多留心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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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知道了,张姐。”
……
回到民宿,电梯上六楼,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架着许莫宁往房间走。
走廊寂静,连洗漱声都没有,大家忙活了一整天,体力精力全部耗尽,估计吃完饭回来,都是草草刷个牙洗了脸,上床倒头便睡的。
可这个想法没持续多久。
几人越往走廊深处走,越是清晰听到喛喛好似夹带哭腔的声音传耳,声响奇怪,很容易让人想歪。
这个点,还真有没睡的。
两人费力拖着许莫宁,脚步继续,快到房门时,终于将声音的来源锁定。
是沈总隔壁的那间房。
她们事先并不知晓,那一间居然也住着人。
也可能不是一直有,而是为了今夜行事方便,临时开的一间。
两人默契想到谁,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左边女生使眼色:“里面……”
右边女生立刻会意,犀利评价道:“没干好事。”
许莫宁正酒醉昏睡着,无法参与两人八卦之魂燃烧的话题,可即便少一人搭腔,也丝毫不影响剩余两人想象力的发挥。
隔音不好,里外都是,但这回,她们显然未顾及很多,只因屋内闹出的声音绝对可以盖过两人的窃窃私语。
真是太刺激了。
沈总今天在山林里攻势迅猛,没少消耗体力,现在还有力气这么折腾,是有多忍不住。
董秘书成熟女人的魅力,果然非凡不一般。
密码输入,解锁开门,她们把许莫宁架上床安顿好后,蹑手蹑脚返回自己房间。
好在,又隔了一堵墙一扇门,声音总算完全隔绝,不然今夜恐怕入睡都成艰难。
……
没过去多久,哭声匿去,楼道里终于听不到任何异样声响。
沈郁泽出来,抽拿纸巾擦拭。
白初晨满脸通红,一路泛到脖颈,她推开他下床,簌过口后剧烈咳了一阵,半响才恹恹回来,无力窝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沈郁泽靠近她,抬手拂去白初晨眼角位置沾挂的一滴眼泪,静静看了会,再不紧不慢将指背放到唇边,含住吮咽下去。
白初晨错目,不理会。
沈郁泽不放过,把人重新捞进怀里,抬手温柔地轻抚她的嘴角。
有点红肿,怪他过于挺动无节,但进行时,那处如同仙境蜜源销魂的窟,试过一次便食髓知味,只想一进再进。
还有,尺寸的不匹配更加重了含纳的艰难程度,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还是听话的握住没放,委屈坚持。
一汪汪的眼泪好似全部洒在他心上,灼得他头皮发紧,青筋暴起。
于是沈郁泽第一次心生出微弱的愧意动容之感,于他而言,这点感触实属罕见。
多年经历练就的冷硬心肠是淬着寒的,浸着冰的,想要化开谈何容易,可就是这积年沉冰忽的裂出了罅隙,怎么说,都是她的本事。
“还痛吗?”他故意这样问。
用意恶劣,臊她,恼她,也可以说,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白初晨不回答,想想又不舒气,大着胆子往他身上打了一拳,先不说力道如何,造没造成伤害,总之发泄出来,她勉强气疏了些。
沈郁泽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拳头,扬眉问:“在生我的气?那礼尚往来好不好,我用同样的方式伺候你。”
白初晨哑然羞愤,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他那张喋喋出狂言的嘴。
沈郁泽厚颜拉住她不放,扯她过来,顺势低身往她手心里亲了亲。
“放开。”
“不放。”
白初晨彻底没了脾气,叹了口气,与他好商好量道:“明早要赶在其他人起床前离营,我得晚上提前把行李收拾好,请先生先回去吧。”
沈郁泽:“今晚我不走。”
眼看白初晨眉心拧起,沈郁泽立刻保证:“不走,也不会再做任何事了,我知道你已经很累,我们同床休息,等明早清晨一起离开。”
白初晨无可奈何。
沈郁泽在她这里算有些诚信可言,既然他开口说了这话,总会有收敛,她勉强容忍他。
他不走,但行李总得收拾。
白初晨浑身有点无力,起身坐在床沿边缓了缓,之后才趿拉着拖鞋下床去拿行李箱。
沈郁泽在后问道:“需要帮忙吗?”
白初晨摇头:“不用。”
口吻冷清,拒绝人拒绝得有些无情。
沈郁泽闲适倚躺在床,身子侧着,一只手半撑住脑袋,好整以暇欣赏着白初晨的忙碌身影。
她动手一件件叠整衣服,分装生活用品装箱,很有节奏条理,举手投足间只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也不能干看着,沈郁泽到底下了床,迈步向她靠近,他往地上打开的行李箱里扫了眼,注意到一件眼熟物品。
他蹲下,伸手拿出来,放在眼前确认过一遍,还是问她道:“这是什么?”
白初晨原本流畅的动作下意识僵滞,她都忘了还有这茬事。
虽然不自在,但总归是处于好心,不至于做贼心虚。
白初晨没回头,继续叠衣服,佯作自然回复道:“是您房间里的助眠草药香包。”
沈郁泽问:“为何带这个?”
“进营前几日,您头痛症发作频繁,后面又去临市出差,行程紧凑,身体辛劳,我是防患于未然,心想若万一您进营后头痛再犯,也能有舒缓神经的药包可以帮您舒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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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她原本是有这样的顾虑,可现在只觉自己想多了。
这两日,先生生龙活虎,精神奕奕,未见有丝毫不适症状外露。
沈郁泽看向白初晨,顿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眼底流露出真实的柔和之意,但这温柔稍纵即逝,是他自己在本能排斥心头的卸防松软。
他怕自己狠不下心,筹划归空,前功尽弃。
收回视线,沈郁泽敛住被关心的神色动容,依旧混不吝的姿态,漫不经心开口。
“真的关心我的话,不该去我房间只拿这个出来,抽屉里的东西,没看到吗?”
没得先生允许,她贸然进门都觉得不妥,遑论打开抽屉贸然乱翻。
她如实摇头,保证道:“未经许可,我不会随意乱动您的东西,取拿药包是特殊情况,事后忘记向您报备,这是我的疏忽。”
沈郁泽:“别人不能随便进,但你可以。”
白初晨垂头不语,耳尖发红。
不过先生这样说,倒是引起她的询问兴趣。
“抽屉里面还有什么,镇痛的药物吗?”
“不是。”沈郁泽与她卖起关子,“跟它相比,药物的效用实在过于一般了些。”
还有这样能起奇效的东西?
不是药品,又是什么……难道是治疗头疼的物理疗法相关联的物件?例如热敷帽、按摩梳之类的。
白初晨绞尽脑汁想不到其他,把猜测到的两个答案说t出,沈郁泽淡淡摇头,一概否认。
“先生告诉我。”
在白初晨好奇的目光中,沈郁泽嘴角含笑,低身靠拢,而后又倾压附耳,贴着她耳畔沉哑吐出一个字。
“……套。”
白初晨反应过三秒,将字音准确锁定到具体文字上,蓦地愣住,面颊瞬间红透如被蒸熟的蟹身。
她慌促无法应声,本能反应一般后退一步躲避他。
可不慎脚下绊住,险些摔倒,沈郁泽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施力将人往怀里带。
“吓傻了,站着都能摔?”
“没,没有。”
白初晨伸手推拒,站稳后推开他,她走开两步继续收整行李箱,试图用手脚忙碌来掩饰自身的慌张不暇。
沈郁泽帮她将叠好放在床头的一套衣服拿过去。
白初晨见状,迟疑未伸手。
“怎么,现在连我摸过的衣服也不愿再碰了吗?”
白初晨低敛眉眼,为难地开口解释:“不是,这套衣服是我特意拿出来准备明天早上穿的,不必装箱。”
沈郁泽动作滞住,没说话,转身把衣服复归原位。
只要足够从容,便不容易身处尴尬情景之中。
两人共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继续蹲身收纳整理,另一个站立倚在床尾,拿出手机回复信息。
收拾完毕,等明早洗漱过后把洗漱用品装进去,一切齐全。
白初晨转过身,看向沈郁泽,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近他。
站定,她艰难启齿道:“我们事先说好的,有所得便要有所予,先生给的我已接受,如今轮到我,的确不该再推诿拖延。”
她当对方刚刚的调戏是提醒,提醒她记得遵守诺言。
沈郁泽没有打断,好整以暇,听她继续。
“只是,我……我还未完全准备好,但我保证,很快了,我很快就能调整好状态,说过的话一定做到。我知道先生时间宝贵,精力有限,不该白白浪费在我身上,所以,我们尽快事毕,互不耽误。”
沈郁泽不咸不淡的口吻:“你想得倒是周到。”
白初晨未敏锐觉察到他话音中夹藏的隐隐不悦的情绪,只当他与自己想法一致,同意任务性完成指标,好聚好散。
她想,如果进展顺利,新学期伊始,一切又将是新的开始。
如此,对两人都是好事。
一个依旧是平平凡凡的在校大学生,另一个还是声名在外,慷慨擅作慈善的正派企业家。
她不是他的情史污点,他更不是给她织笼束缚的催债人。
一切都再好不过。
沈郁泽没表态,却忽的笑了,笑意拉扯表皮,未及眼底。
都不必细究,只需简单觑略一眼他的脸色,便知此刻他情绪不佳。
白初晨并不觉自己的话对他有丝毫的冒犯或忤逆,但见先生神情如此,不禁感觉困惑。
她不确认地出声:“先生?”
沈郁泽眉眼寡淡,转而问道:“你是有回家的打算吗?”
她正想找合适时机向先生提及此事,没想到话题由对方率先引出。
白初晨顺势点头回答道:“是,暑假结束前,我想回老家看望奶奶一趟,您知道的,她上个月刚刚动过颅部手术,身体初愈,我不能陪在奶奶身边照顾,心里一直担心挂念着。”
沈郁泽又问:“想回去多久?”
当然是越久越好,可这话,白初晨不敢说得直白,如今她的人身自由并不完全由她自己说了算。
她试探性地说了个时间,商量的口吻:“一周,行吗?”
沈郁泽无意见:“你自己决定。”
哪里是她想如何就如何,先生的不耐神色多么明显,倘若她得寸进尺再把时间说得久些,恐怕连争取到的七天都会成奢望。
沈郁泽:“什么时候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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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白初晨斟酌:“打算在开学前。”
沈郁泽想了想,又说:“那段时间我大概会很忙,蓝屿投资设立的工业园区将开始基金并购,并预计完成计划项目的收购,我恐怕走不开。”
白初晨连忙补充道:“来回都不用麻烦先生,我自购车票,崇市通奉安的高铁很方便,到郏文只需再坐一趟班车便可到达,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沈郁泽没表态,重新将人抱起来往床上去。
“后面的事到时候再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先休息。”
平躺在床,两人相安无事,谁也无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初晨呼吸平缓,慢慢松懈下被人贴近时出于本能的警惕。
她肩身软下来,不再紧绷,正要进入睡眠,忽觉异样。
两人不是没有这样过,可上次是她有求于他,被迫答应他的要求。
可现在……
是不是只有她做得好,先生才会允她那一周回家探望的时间。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抿上唇,全程很安静,体态不知不觉又再次恢复到紧绷状态。
此刻,相比对先生的排斥,她更讨厌自己的敏感。
心头涌荡起莫大的空虚感。她对自己感到陌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难道已经变得如此浪荡不堪,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实在令人恐惧。
“你也在想,是不是?”
沈郁泽用着疑问的口吻,但语气中却多是肯定。
白初晨无法回答,一旦启齿,自尊何在?
她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更记得自己当初找上他时,主动求来的交易。
她想……
她怎么能想呢?
沈郁泽:“回答我。”
白初晨:“没有。”
她依旧严词否认。
沈郁泽并不在意她嘴硬下的说辞,身体反应才是最真实的答案,他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已经对他不再完全排斥。
沈郁泽神色深晦,凑上前,贴耳对她道:“没有准备好,就继续准备,这趟回家好好探望奶奶,等你回来,我取酬谢。”
他直言下达最后的期限。
白初晨闭上眼,无声点头。
也好,早死早超生,反正注定会有那一天。
早一日与他更进一步,便能早一日与他彻底断离。
chapter 25
从营地回来后, 沈郁泽开始频繁出差,留在别墅的时间少之又少,白初晨因此难得度过一阵格外安逸又平静的日子。
她的日常交际简单又少, 除去与覃阿姨偶尔闲谈外,就是与常来花园的花匠工人们讨论绿植养护的经验,当然,她总是学习的一方。
早起早睡,踏实充实, 无需战战兢兢,每一天都轻松又开心地度过。
在这期间,夏令营活动正式结束,不少参与的同学在学校论坛里分享图片,言谈经历,引得声声羡慕。
夏令营活动丰富多样,环境设施轻奢精致, 相较冬令营初设的中规中矩, 信华科技加上蓝屿投资出手的手笔显然要大方许多。
尤其那场真人cs活动,形式新颖,寓教于乐, 最受学生们跟帖关注。
有一张在论坛广泛流传的照片, 像素高清,背影是丛林密野,图中的主人公宽肩窄腰,长腿笔直, 一身剪裁得体的蓝色制服套在身上格外熨帖, 像是正义警察,更像不怒自威的军队指挥官。
男人的面部被黑色面罩遮蒙, 只露出一双略显冷淡的眼睛。
可越是这样,越给人想象空间。
画面有着军事题材电影海报的高级质感,加上被拍摄主人公本身就是天之骄子,传奇人物,故而图片一经传播,便被奉作神图,引得不少跟帖讨论。
暑期期间,论坛难得如此热闹。
「已截图,已保存,屏保壁纸设置一条龙,本人宣布,从今天开始,将正式成为沈总的一枚不知名小迷妹!」
「想跟参与过这场活动的同学们求证,你们真的不是在拍电影或者mv吗?这官摄图的质感简直了,感觉一般明星的工作室都达不到这种出图水平。」
「回复楼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跟摄影器材和摄影师关系不大,本质区别在于被拍摄者气质的差异。」
「臣附议!楼上同学是我嘴替无疑,沈总来崇大出席开营仪式的时候我就在观众席,简直是一眼万年的那种帅,气质不知道能拉一般的偶像小明星几条街呢。」
「我觉得沈总还有一个很吸引人的魅力点,他在商场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可桃色绯闻几乎没有,跟那些身边环围莺莺燕燕的油腻老板都不一样。沈总洁身自好,斯文矜贵,又负有慈善家盛名,树立的是正面企业家形象,吸得慕强批狠狠心动辽……」
「厚脸皮说一句,虽然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但还是羡慕一秒钟将来能得到沈总的幸运姑娘,就沈总这内收劲窄的公狗腰,以我多年吃不到猪肉但常见猪跑的非专业性经验来看,实在挺逆天的。蓝屿t官网一年前发布过一张公司管理层的游泳团建图,沈总也在里面,emmm怎么说呢,跟身边人对比,实在优越得明显,估计办正事时,得是床塌了的架势。」
「!」
「!!」
「!!!」
「想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看到上条帖子后,立刻打开蓝屿公司官网,去找那张游泳团建图!」
「不是!等会……什么游泳图啊?那条跟帖我点不进去,显示错误,不会是被管理员删了吧,那条到底发了什么虎狼之词啊,居然被删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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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求解答,被删的那条究竟说了什么啊!」
「一人血书求!」
「血书加一,同求!」
……
不知不觉,白初晨目光停留在跟帖区有些久了。
她眼看着新帖一条条弹出来,没有错过任何内容,包括被值班管理员及时删除的那一条。
什么“公狗腰”“床塌了”……她要是管理员,看到这些不像话字眼,肯定也会毫不犹豫把帖子屏蔽,外加把发帖同学的账号禁言三天以作警告。
退出页面,白初晨心情有点复杂,久久不能平复,脸热发烫有,不自在的感触更鲜明,最重要的是,她开始难抑心头的恐惧。
眼见离与先生最后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一番云雨注定到来,过程是否会如那位口出狂言的同学猜想的那般激烈生猛,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可越是思量,便愈发坐立难安。
正要退出浏览,最新发帖弹出,配的图片是一张结课大合照。
白初晨目光落下,看到董秘书的身影,却未在中心位见到先生。
他最近确实很忙,自两人一同离营以后,他似乎也再没有去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临近暑期结尾。
白初晨提前购买了车票,准备坐高铁回家,她跟先生发信息报备过乘车信息,但先生回复寥寥,对她的态度与先前相比,判若两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敏感,待着金丝笼中,拥有足够的钝感力才是对自身最好的保护,这样的道理她不用人教,更从不缺少自知之明。
可屡屡犯规的人是先生,他时不时对她展露出过度的关怀与温柔,常叫她错觉产生,两人之间并无交易,而是在幸福恋爱,平等交往。
尤其在营地的那两日,她是先生唯一的偏宠,所有人中的例外。愚蠢的不知情者被她亲手射击淘汰,先生忠实的下属对她恭恭敬敬,白初晨羞于承认,但那种感觉实在叫人不忍沉迷。
很多时候,她都抽离艰难,若这样的过程再经历得多些,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或许,她该豁达些。
忽略掉自己的喜恶,只当经历了一场寻常的男欢女爱,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大学生相约慰藉灵魂的孤独,解决需求,已经屡见不鲜。
将自己当做潮涌中轻微的一粒尘,这样想,她或许可以好受些。
计划回家的前一日,先生通知覃阿姨,晚上他将回别墅用餐。
他总将时间把控得精妙,不早不晚,偏偏在她即将完成断舍离的时候,重新加重在她心中的留痕印记。
傍晚,他不是一个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女士的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后面的男生则稍显青涩,两人都是陌生面孔。
白初晨不知二人的身份,犹豫自己该不该上楼回避。
沈郁泽迈步上前,光明正大与她牵手,带她会面客人。
“这是白小姐。”
他这样介绍她。
没有任何附加前缀,与实际相符,留在他身边,她原本就没有任何身份。
两位来客礼貌颔首,其中的女士主动上前一步,伸手自我介绍道:“白小姐您好,我是壹圆装点工作室的设计师,姓方,旁边这位是我的助理。沈总找上我们,说想按照您的意愿给您重新装饰房间,雇佣我来帮您一对一私人定制,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之后能随时沟通交流。”
白初晨迟疑地伸手回握,不确定发问:“重整我的房间?”
方小姐含笑点头:“是的。”
白初晨困惑看向沈郁泽,后者解释说:“先前不知你的偏好,所以只保留了房间原始的基础装修,并无其他细节设计,以后你常住这儿,总得方方面面合你心意才是。”
这是当着外人故意说的客套话嘛?
她当然不会留下常住,回郏文看望完奶奶后,她便计划要与先生有个结束,哪怕两人一时没有断干净,她也是要住校的。
郊区别墅离大学城太远,单程路途都得一个小时,她可不愿每日辛苦完成课程后,还要花两个小时来回两地折腾,体力精力她都耗不起。
当着其他人在,白初晨没有当即去拂先生的面子,她低垂眉眼,沉默未回答。
方小姐展现出专业的职业素养,主动要求上楼去看一看,实地参观。
沈郁泽说好,白初晨没办法拒绝,只好跟上一起。
二楼两个房间,相挨很远,当初建筑师如此设计,多为采光充足的考量。
沈郁泽的房间不必改动,几人直接上楼左拐,往次卧方向去。
进门环视一周后,方小姐开口道:“白小姐,您的房间现在主体为明黄暖色的设计,主要功效作用在于采光,可因为房间本身已经自带露台,所以这方便的考量并不紧要,可以喜好为先。先前听沈总提起过,白小姐喜欢绿色,偏爱盆栽绿植,花花草草,所以如果将房间整体调整为淡雅清新的黄绿色,不知是否合白小姐的心意。”
没反应总不礼貌,白初晨淡淡回答:“都好。”
在设计圈,遇到随和好说话的客人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可方小姐与其他人不同,她更爱做有挑战性的单子。
设计师与房子主人思维激烈碰撞几个来回,在交流过程中很有可能收获到意外产生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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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相比任务型完成工作指标,方小姐更喜欢恰到好处地实现艺术与实用的巧妙结合。
要不然,千篇一律的工作该有多乏味,挣钱又什么时候能挣到头呢?
见白初晨反应平平,方小姐猜想或许是自己方才的提议并未得其认可,于是重新环视室内一圈,又走向露台眺望,略思量一会儿,再次启齿。
“从露台往下看,花园大部分风光尽收眼底,不如我们也给露台添些绿化点缀,将它布置成一个缩略版的小花园怎么样?”
白初晨没开口,方小姐自顾自滔滔不绝,详说自己的方案。
“原本的奶油白地砖太过中规中矩,如果重铺上古朴的长条木地板或许更能营造出野趣氛围;墙壁安装木质墙板,上面可以钉打一个旧木箱子作储物,方便白小姐放置植花种草的工具,也具艺术感;另一侧可以摆设一套轻巧细腿的花式桌椅,我目测过露台面积,很有空间富余,不必担心堆积拥挤的问题。”
方小姐每说出一个提议,站在她身旁的助理便会立刻在ipad上面用软件模拟情景,搭建模型,给出参考图。
她话音落下,掌心放平,往旁边一伸,助理立刻有眼力见地把ipad递到她手上。
方小姐看了两眼,调整一二,随后笑吟吟地面向白初晨,展示成果道:“白小姐,这是露台大致的效果图,ai生成可能有些粗糙,但只是看一看大概布局,你有任何意见可以随时找我提,我及时更改,等回去后,我会再为你出详细的方案。还有卧室,我想……”
方案兼具实用与美观,且做事实在高效。
白初晨忍不住想,方小姐工作室的生意一定很好。
她能听出设计师的用心,亦可以从效果图上看出方小姐的审美力,实话讲,她无意见,可房间她不会久住,如此便无重置装饰的意义,方小姐的认真注定只能是无用功。
等方小姐详细说完卧室修改的提议,白初晨没有再立刻表态,她看向沈郁泽,委婉言语:“先生,此事能不能放缓一些,我想再考虑考虑。”
沈郁泽点头:“当然,这不是一锤定音的事,你慢慢想。”
方小姐也表示理解:“刚刚的具体方案如果与您预期想象的不相符,我们可以做全面修改,您有想法随时告诉我便好。”
白初晨:“我现在没有想法。”
方小姐温和微笑:“没有关系,设计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多出几份方案,供您挑选。”
态度谦和,服务周到,面对对方的笑容,白初晨实在说不出生硬拒绝的话。
在方小姐的坚持下,白初晨最后还是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覃阿姨送方小姐及其助理离开,白初晨和沈郁泽单独留在t二楼房间里。
沈郁泽看出她有心事,问道:“有话想跟我说?”
白初晨目光往空无处放落:“我明天的车票,要回家看望奶奶。”
“知道,所以我今晚回来。”
“您最近很忙。”
沈郁泽坐在她房间的倚凳上,身子略微后仰,呈放松姿态,随后伸手示意她过来。
白初晨走近,被他一把扯进怀里,被动双脚离地,坐到他腿上去。
“头痛,帮我揉一揉。”他放缓语速,恹恹闭上眼睛。
白初晨没有拒绝,刚刚在楼下见到先生时,她便从他的面色中细微察觉到隐隐的疲倦感。
当着外人在,她没有关询多问,而此刻不必多问。
她伸手帮他抚平眉心,又将食指挪移到太阳穴位置,揉动两下后,轻声问道:“要不要找方医生来,您最近都没有艾灸,疗程耽误会不会导致先前的养护都失效白费?”
“不用。”他果断拒绝,说完抬手,摸到她手腕,带动她往自己后脑处摁,“你来就行。”
白初晨大致知道他疼痛发胀的位置,可眼下的姿势实在尴尬,她还坐在他怀里,若是伸臂绕头往后去够他的后脑,揉动起来时,自己的胸部一定难以避免会往他脸上蹭去。
她脸红着为难说:“先生,您先放我下来,我站着更方便施力。”
“就这样,你身上的橙香味道很安神,别离我太远。”
他口吻依恋地说完,之后贴着她的颈,深嗅一口气。
白初晨骤然一僵,不自在却又无可奈何。
“继续。”
听到催促,她只好帮他继续缓解。
白初晨手法生疏,但也能从先生的表情来确定自己的力道该收还是该放,她很认真,不敢渎职辜负先生对自己的信任。
她该万幸自己手臂纤长,够到先生后脑后,身体与他仍有分寸的间隙,不至于紧贴上去,强忍羞耻煎熬。
沈郁泽沉哑声音道:“再用些力气。”
她依言照做。
奈何受到姿势的限制,她施力起来很不方便,没办法,只好尝试往前倾身,意图用力。
不巧,先生阖着目又想闻她肩颈的味道。
两人同时往前凑,猝不及防的一瞬,他的脸无意撞到她的胸部,紧接深深一吸,嗅到的除去橙香,不知道有没有软酪味。
白初晨没忍住哼出声来,因这一撞实在闷痛,那里是多么脆弱的位置。
沈郁泽后知后觉掀起眼皮,对自己眼下陷入的柔软先感一阵迷茫。
白初晨慌乱去推他,推不动,后者抬眼睨眸,将小姑娘羞窘的神态表情尽收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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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先生……”
“这样更方便你用力?”
他竟误会她是故意要与他相贴。
白初晨窘迫更甚,忙否认摇头:“不是,我,我没想如此。”
沈郁泽宽和回道:“可以。”
白初晨有些懵怔:“什么?”
“如果这样你更方便,我没意见。”
“不行。”
白初晨拨浪鼓一般地摇头,脸色难看又复杂,两人对话时,他根本没退,下巴轻微陷进沟壑里,哪怕被埋,神态依旧清明自持。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发沉,他不退反进,伸手从后覆上来,在她背后收紧。
她躲不掉了。
“继续按摩吧,或许很快我就会头痛好转。”
有好转后,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
怀揣希翼的侥幸,白初晨保持姿势,伸手探寻他后脑及后颈的穴道,耐心摁揉。
很快,先生彻底放松下来,顺着她的力道有规律地吐气深呼吸。
这是正常的反应,可此刻,别样的煎熬却在持续折磨着白初晨。
伴随他吸气呼气的动作,灼热的气息不可避免牵连到她,头端很快立起来,白初晨察觉到后,眼神慢慢随反应变得湿漉漉的迷濛。
她身上的紧绷感太明显,沈郁泽轻揉她的腰,噙笑反问:“我又不咬,怕什么?”
“……先生。”
她尚不适与他如此露骨地交谈。
沈郁泽:“帮我放松前,你自己得先松懈下紧绷感,如果忽略不了,不如与我聊聊天?”
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听他所说,主动抛引话题。
“您最近是不是在到处出差,都去了哪里?”
“只去了临市,那边有些应酬,便多逗留了几日。”
白初晨不懂蓝屿投资领域相关的业务,想具体关询都不知从何问起。
于是只道:“事情还顺利吗?”
沈郁泽有点忍不住了,移动掌心向上,隔着衣物,覆落在左开始揉。
他哑声回答:“勉强顺利。事情有点复杂,但一切都在计划中。”
白初晨仰起头,一时抖颤竟将穴位丢失,于是不得不重新在他后颈摩挲寻找。
“您要多注意休息,这样才能减少头痛症的发作,依靠药物,对身体总是无益的。”
“听你的。”
还能说什么,再找什么新话题?
这种情形下,她做不到继续佯装无事地与他往下聊。
对话暂时止停,她不得不提醒他,此刻行事的不合时宜。
“现在是,是正午大白天。”
“想上你还要分时间?”
沈郁泽混不吝启齿,没了素日的斯文朗隽,此刻现出他真真实实的禽兽模样。
他早没了儒雅言语的耐心,动作更失往常的从容不迫。
受情欲熏染,他按捺不住地喘出一口气,迫不及待开始动手去解白初晨的上衣衣扣。
白初晨完全阻止不及。
“覃阿姨不见我们下来,可能会上楼唤我们下去用餐。”
“那就让她等着。”
他近乎扒扯的动作与架势,哪怕她穿厚实的棉衣恐怕都挡不住,遑论只着夏日单薄的清凉小衫。
她皮肤白皙,就刚刚隔衣的两下动作,现在敞衣去看,都能看到其上鲜明的指痕。
“您答应过,会等我从郏文回来才,才……”
她羞于启齿把话说完整。
沈郁泽挑眉,不放过地追问:“才什么?”
白初晨懊恼地瞪向他:“您知道。”
沈郁泽微笑:“是,我的确与你约定好偿还本金的截止时间,但在此之前,我为何不能索要些利息报酬?初初,你总忘记我是一个生意人。”
学校里常常能见学生组织宣传网络借贷的风险,各种海报和公益宣传片也在校园各处张贴播放,白初晨自始至终认为,这样的诱惑陷阱她才不会上当,可如今面对沈郁泽,她无力只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利贷正在越滚越多。
她不是与他博弈的对手。
仰起头,任由薄衫敞怀在肩头松垮,将落未落,先生修长的指节灵活绕到她身后一挑,瞬然松了覆力。
被蚕食的过程不可谓不难熬,被他左右兼顾,她眼泪也掉,掌心也抓挠。
良久过去,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她手指发颤地拢合上自己的衣衫,艰难地重新系好衣扣。
将要分开之际,白初晨忽的想到什么,她伸手拉住沈郁泽衣袖,示意他等一等。
两人刚刚亲昵过,先生的心情显而易见得不错,如果此刻她提及开学住校的事,或许容易得先生许可。
此事不能拖,方小姐的热情和干练叫人倍觉压力,她怕自己走前不把话说清楚,回来后说不定房间已经开始动工。
“开学以后,我还是照常住寝室,先生不必为我浪费金钱,重整房间更没有必要。”
如今她也学聪明了,讲事情时不再用商量询问的语气,而是直接述明自身诉求。
她的要求很简单,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要求。
学生住校,天经地义。
可沈郁泽闻言后明显淡下眉目,睨眸凉薄,几乎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行。”
“为什么不行?郊区离大学城太远,来回折腾实在浪费时间,我是学生,当然是想以完成学业为重。而且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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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那个时候,两人的交易应该已经完成。
他得到了,新鲜感过去,哪还有必要再强留她呢?
白初晨可不会妄想,过去短短一个暑期,自己便有能耐可以走进先生的心里,她看得清自己。
“回学校住的想法你不要再有。并购案做起来后,我会抽身困难,每日会议应酬结束后再去市区见你,一周能有几次?”
没有时间见,那就自然而然不要见了。
如此忙碌为由断了联系,不是正好?
白初晨不放弃,再次试图说服他:“请您再考虑考虑,大二之后,我的课程也会密排紧凑,珠宝设计专业要学的动手课程不少,课后的闲余时间,我想多些精力钻研工艺手艺。”
沈郁泽:“学校里通用的设备能有多好?你需要什么器具和原材都可以跟我讲,一楼几间客房,你随便挑,正好叫方小姐一起设计,给你单t设出一间宝石工作室,你潜心学习时,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我也一样。”
白初晨:“先生……”
沈郁泽:“我说了,不行。”
他很少态度如此冷硬地拒绝她的请求。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两人并不相熟,她第一次冒失拦车找上他的时候,都没有听过他这样冷凛的语气。
先生明显不悦,情绪外露,丝毫未掩。
方才他那双因沾染情欲而显柔和的眼睛,正慢慢恢复清明,旋即沉晦如深,叫人猜看不透。
仿若晴霁过去,浓云永昼。
这样的他,叫白初晨觉得有些陌生。
chapter 26
晚上, 为给白初晨饯行,覃阿姨特意准备了一大桌丰盛饭菜。
先生这阵出差忙碌,将近半月没怎么着家, 今夜好不容易抽空回来,饭桌本该因人多而显热闹,可怎料,两人面对面谁也不开口,气氛陷入僵凝, 周遭静得能听清两人的咀嚼声,还有汤匙碰撞碗壁的脆响。
覃阿姨有眼力见,知道自己多不上嘴,上完菜后便自觉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沈郁泽已经过了因一时意气而幼稚冷战的年纪,他选择主动搭话,可小姑娘却显然还在气头上, 回复寥寥, 不愿理他。
沈郁泽索性作罢,践行的饭容她好好吃。
十多分钟过去,白初晨率先放筷, 说道:“我吃好了。”
沈郁泽头也不抬, 吩咐开口:“留下陪我。”
白初晨照做,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但她故意这样一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模样, 反而叫沈郁泽心里不畅快。
他叹了口气, 没了食欲,放下餐具后询问她:“明天几点的车次?”
白初晨如实回答:“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沈郁泽优雅拿起纸巾擦拭嘴角, 动作完毕后说道:“我安排钟师傅送你。”
白初晨婉拒说:“不必麻烦了,身边没有钟师傅跟随,您出行也不方便,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顺风车,明天会有人按时过来接我。”
还真是完全不需要他。
沈郁泽淡淡收回目光,没说话,起身径自上了二楼,没等她同行,更没叫她跟上。
人走后,白初晨独自坐在餐厅,半响未动。
开学住校的事她不想妥协,可因此与先生闹僵关系,也并非是她的本意。
……
翌日清晨,白初晨起床下楼用早饭时,沈郁泽已经去了公司。
听覃阿姨说,先生脸色不太好,眼下泛青,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
想到先生的头痛症,白初晨隐隐有些自责,可现在想去关询也已经没了机会,时间差不多,她得抓紧时间赶赴车站乘车了。
奉安市的小机场只有两条飞行线路,其中并不包括崇市,两地通行,公共交通还是以慢车和高铁为主。
从前白初晨回家,为了省钱都是乘坐绿皮车的,如今经济上不再拮据,她回家改坐直达的高铁,全程舒适很多。
到达奉安后,回郏文还要再坐班车,时常三十多分钟,路途不算久,可这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路程,却叫白初晨实感难捱得煎熬。
车厢内部狭小,乘客抽烟自由,空气不流通,加之烟味霉味还有不知哪来的臭味混杂在一起,熏得她头晕脑胀,几欲作呕。
也是在强行忍受煎熬的刹那,白初晨忽的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趟班车,她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从没有一次有如此大的反应。
难道,她是养尊处优太久,生活上被宠惯得成习惯,所以才会连这么丁点儿苦都吃不得了吗?
与自己原本的生活脱轨,这对白初晨来说,实在不算是好事。
……
走到离家门口不远的街巷,远远就看到奶奶与詹婶正站在巷头,冲她招呼摆手。
白初晨面色露喜,连忙扬臂回应,先前那股不安定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面对家人时,一切迷惘与不安都能被立刻安抚。
一个多月不见,老太太前后打量着自家孙女,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白初晨张开手臂在她面前喜洋洋地转了一圈,开口问:“奶奶,你这回再看看,我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上次两人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她被覃阿姨好吃好喝投喂得已经胖了五六斤,下巴尖都快不明显了,结果奶奶在镜头里看到她,还非说她瘦了不少,实在缺乏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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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这次面对面见着真人了,总得再问问看,以此考验老人家的眼力。
老太太听出孙女的玩笑话,含笑伸手往她腰上轻捏了下,一把没摸着什么肉,收回手后主观评价道:“还是瘦,你这小腰小腿的,哪怕再涨上二十斤也显不出来什么。”
白初晨简直想扶额苦笑了。
二十多斤涨她身上,别说保持尖下巴了,估计到时候双下巴都得出来。
想想都觉得沉痛,奶奶的传统审美,她注定是无法满足了。
白初晨看向一旁的詹婶,主动拉人下场,三个人站在一块聊天,总不能有人轻轻松松,置身事外吧。
“詹婶,你说句公道话,我奶奶的审美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詹婶哂然一笑,秉持客观与公正言道:“过不过时的我不知道,我只清楚晨晨是天生的美人坯子,身材胖点就像杨贵妃那般的丰腴美,瘦点便如赵飞燕似的苗条妩媚,反正怎么看都是好看的,跟多几两肉,少几两肉关系不大。”
这话实在说得有水平,把白初晨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奶奶看到没,最会说的还得是我詹婶,夸人都夸得这么有文化,就差引经据典了吧。”
老太太无情将人拆穿:“什么有文化啊,她就是最近电视剧看多了,竟整台词。”
詹婶理论起来:“哎呦,我看得可不算多。正好说到这儿,晨晨我得向你举报,老太太在家看电视剧那叫一个痴迷,有时候觉都耽误睡,我想看会儿古装片吧,都等不到能摸到电视的机会。”
老太太口舌也不相让:“古装片有什么可看的,娘娘长,娘娘短的,没意思得很。”
詹婶反驳:“那伦理剧就有意思了?婆婆长,妈妈短的,一地鸡毛的故事有什么劲?”
两人你一嘴,她一舌,竟为自己热爱的片子类型据理力争起来,互相都说服不了。
眼看奶奶能有这精神头,白初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口舌继续交战几个回合,最终还是没个结果,两人齐齐看向白初晨,要她说句公道话。
白初晨赔笑上前,把锅往揽自己身上:“这事怪我,明明把两个电视迷凑在一起,还没钱再多买一台电视机,这像话吗!”
她佯作认真的模样,成功将两位长辈逗笑。
有关电视剧的话题暂时先放放,三人挽着手,揽着肩,边聊边往屋里走。
……
晚上,詹婶为白初晨洗尘接风,准备的餐食实在不少。
满桌都是她的看家手艺,荤食做的红烧肉,油焖大虾,菠萝排骨,素菜有肉丝娃娃菜,火腿炒菌菇,山药炒木耳,三个人吃这么多,足够份量。
詹婶特意交代,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两人一人出钱,一人拿手艺,可得叫她回家补补。
白初晨给面子地吃了不少。
二十四小时不到,已经有两位巧手大厨给她洗手制馔,说起来也是荣幸。
詹婶一直照顾着给她夹菜,奶奶也边吃边关心言道:“营地的食堂哪有家里的饭菜好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定得多吃点补一补,别总想着减肥了。”
白初晨顺着奶奶的话答应:“不减不减,我顺其自然。”
老太太可算满意了。
奶奶和詹婶都以为她在营地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以学习为主,肯定没什么好吃好喝的。
想想也合理,企业已经资助了免费名额,教学质量上过得去便可,衣食住行上谁还会白白伺候着你。
信华科技的手笔已经非常大方,学生们都在营里都过得较为舒适,但也仅仅如此了。
或许,其他学生吃的普通盒饭是比不上詹姨的手艺,可五星级酒店签约厨师谢师傅亲手做的佳肴,业余选手想要比上,也非易事。
她爱吃詹婶做的饭是一回事,若拿真实技艺作比较,她还是会实事求是,承认谢师傅的功力浑厚。
在营的两日,她享受着旁人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待遇,说是‘被伺候’,实际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儿,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沈郁泽,也重新忆起两人昨晚的不欢而散。
思绪没有发散太久,瞻姨开口询问的声音及时将她唤回。
“对了晨晨,你们学校不是总会发t些活动文章,还有配图的嘛,这次有没有哪一条是带上你的,有的话转给我看看,我也好发朋友圈炫耀炫耀。”
白初晨面露尴尬:“这没什么可炫耀的,大家都是平常心态入营学习,不值一提。”
没等詹婶再开口,老太太率先不同意说法地出声反驳:“哪会不值一提?你先前不是说过,入营资格总共只有几个,被选上特别难嘛,别人没去成可我孙女去成了,这是光荣的事,我当然得显摆着发一发。”
白初晨只当奶奶说的是开玩笑:“您又没有智能手机,更没有微信,怎么发朋友圈?”
老太太下巴扬起来:“谁说我没有?”
詹婶在旁帮忙解释:“老太太这段时间在家养身体,不是哪都去不了嘛,你堂叔怕她憋闷坏了,就把家里没人用的二手智能手机拿过来给老太太使,还真别说,我一教,老太太上手学得可快了,现在别说用微信,就连短视频都能自己刷着玩了。”
老太太被夸得一副骄傲模样,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上面还煞有其事包裹着一张手帕,还真当作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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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时间,白初晨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感谢堂叔的好心,还是詹婶的热情。
祖孙俩人才多久没联系,转眼奶奶就要成网瘾老太太了。
奶奶催促她加上微信,白初晨哪敢不从,只加上还没完,老太太学着詹婶的说辞,坚持要找学校官方的图文推送,准备发朋友圈炫耀自己的亲孙女。
白初晨被为难到。
她没有真的入营,官方哪会发布带有她的照片。
奈何奶奶催得紧,白初晨只好装装样子,她找到校团委的公众号,把未来得及看的最新一条内容打开给奶奶浏览,以此证明不是她故意不发,而是官方选图压根没她。
手机交给奶奶,让她眼见为实。
老人家眼神不好,视物老花,为了能看得清楚,还特意叫詹婶拿眼镜过来戴上。
老太太浏览起来挺有耐心的,一行一行缓慢错目,偶尔还念念有词。
“本届夏令营由信华科技公司承办,活动形式丰富异常,不仅在开营初期加设了体能训练环节,师生共享课堂同样设置新颖,除此外,野外运动团建、趣味露营等诸多寓教于乐的形式,也深受学生喜爱……”
不知道浏览文字时,同节奏地阅读出声,是不是老年人普遍的习惯。
老太太拿着手机注目认真,白初晨在旁没有打扰,默默听着。
詹婶起身收拾碗筷,白初晨想帮忙,被她阻止。
没了脱身的合理借口,她只好坐着继续听。
“但遗憾的是,信华科技两位合伙人,沈总和徐总皆因公事繁忙,未能出席结课活动,最后的结课大会由李总监代替主持发言……”
白初晨正拿着竹签插起一颗圆润的紫葡萄,准备放进嘴里时,就听‘沈总’二字从奶奶口中说出,她动作陡然一定,失手吃了个空。
那颗形圆色润的葡萄注定无缘被人品尝,滚落在地,一路擦过桌角,停在厨房墙角处。
老太太注意到动静,偏过一眼,见只是掉了东西,浑不在意地继续浏览。
詹姨在白初晨起身前,走过去弯腰把葡萄拾捡起来,放手心里。
撞破了汁,已经吃不得了。
她随手丢进垃圾桶,旋即又把刚洗好的水蜜桃捧盘拿出来,放桌上,给白初晨挑了个最红润饱满的,示意她尝尝。
长辈的热情不好拂拒,白初晨心不在焉地接过手,把新鲜且应时令的桃肉吃进嘴里,咀嚼两下,却感觉不到酸甜,没滋没味。
不怪桃子本身,该怪她的味蕾。
此刻思绪浮散,她全然没有品味鲜果的兴致。
“怎么样晨晨,好吃吗?这个品种在集市上卖得最贵了,小贩说可甜了呢。”
白初晨浅浅一笑,随口应道:“谢谢詹婶,很好吃。”
詹婶未察觉异样,挑了颗手感软点的桃,用水果刀给老太太削了块放她手边,之后拿起剩余沾核的那部分,一边吃一边要往厨房去。
人刚转身,还没迈步,老太太突然眼睛一亮,扬起音量。
“找到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晨晨,可惜只有一个背影,但我不会认错的,这绝对就是她。”
闻言,詹婶凑近过去,接过手机仔细辨认。
但她看了好几眼,还是有点认不准的样子:“这么一丁点儿啊……还在角落,衣服都穿得一模一样,没有辨识度怎么认呀?”
老太太自信满满:“要什么辨识度?那是我亲孙女,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有这个眼力。”
詹婶把手机放桌上,往前一推:“那让晨晨自己说,这模糊人影到底是不是她。”
白初晨在旁听着两人对话,只当她们讨论的人是张姐。
当初她能顺利混进营里,也是沾了和张姐背影相似的光。
两人身高无差,身形更接近,保持发型一致的话,只从背影看几乎能以假乱真,哪怕熟悉的人都大概率认不出来。
尤其当日,她还特意将头发与张姐梳得一样,平常时候,她梳马尾习惯匝高,那日却刻意有模学样,匝的低马尾。
至于更细节的点,是她的头发原比张姐的长一寸,为此特意自己动手剪短了些。
“这当然不……”刚要否认,话音蓦地一顿。
白初晨睨眸仔细端详,视线停留在那道模糊身影上多看了两眼,随即轻语喃喃:“好像……是我。”
林中摄像头不少,拍到她不算奇怪,可照片出现在学校官号的推送里,那便不一样了。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机,是她刚刚加入游戏,顺利收割下两个人头后,正美滋滋地向先生分享自己缴获的战利品。
图片里,她背对镜头,举臂高扬展示着手里的缠臂彩带,当时的喜悦之情,此刻隔着屏幕尤能清晰再忆。
在她旁边,正对着她,也正对镜头的人,是先生无疑。
两人都不在画面的正中心,位处很偏仄的角落位置,放大后再看,先生的眉眼已经变得模糊,但面部轮廓仍能叫人看出是英俊无俦的。
相比其他,这张照片不管论构图,论人物,还是论光影,都不占优势。
白初晨不懂负责编辑图文的同学是如何做的选择。
听到肯定回答,老太太一拍手,立即喜上眉梢道:“我就说我认不错自己亲孙女吧。”
詹婶心服口服,附和说:“是是是,您老眼力好,我是真没从那个虚影看出是晨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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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孙女上了‘文章’,哪怕只露了一个背影,在老一辈看来也是极光荣的事。
听从奶奶和詹婶的要求,白初晨将推送链接给她们转发过去,两人兴致勃勃,一前一后都发了朋友圈。
白初晨刷新去看,只觉忍俊不禁。
八旬老太:「孙女永远是奶奶的骄傲![玫瑰][玫瑰][玫瑰]」
似水流年:「亲戚家的孩子真成材啊![拳头][拳头][拳头]」
两条内容紧挨着,互相都点了赞,看上去有点可爱。
白初晨面上不显什么,却偷偷截屏保存,留作纪念。
原本她去过营地的事,该是隐秘低调的,但她不想在这时候向奶奶和詹婶泼冷水,她思量想,这两人的交际圈能有多宽,发了也无妨。
再者说,她防备对外,这些日子已经谨慎够了。
如今面对家人时,她不愿再多那些顾虑,只想自然处之。
……
十点多左右,洗过澡,白初晨舒舒服服躺上床。
正犹豫着是敷贴面膜,还是直接睡下,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忽的亮了屏幕,紧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白初晨懒得起身,心想大概是流量提醒或者垃圾短信,拖延了好几分钟,才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过去拿。
打开一看,赫然显示先生发来的信息。
「这么晚了,不知道报声平安吗?」
虽然是文字信息,但白初晨宛若透过屏幕,与他相面着,听他用冰冷的语气把话说完。
那种情景,可以想象的分秒煎熬。
但她确实不是有意为之,目前她还没有这样的本能意识。
如果从家乡离开,她会记得给奶奶发送到站信息,可若是从先生身边离去,她总觉得来路并非归途。
她打字回复过去,尽量显出诚恳。
「抱歉先生,是我不好,赶路匆忙,我忘记了。」
「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白初晨答复:「恢复得很好,谢谢先生的惦记。」
她小心翼翼地客气,沈郁泽没再文字回复。
她以为聊天就此t结束,去了躺厕所,回来后准备睡下,来电铃声突然响起。
刚刚犯了错,这会儿哪敢慢怠先生,白初晨立刻接听,与他通话。
免了寒暄过程,先生开口直奔主题。
“我叫董秘书订购了些补品,快运一两天能送到郏文,记得查收。”
白初晨:“不用破费的。”
沈郁泽语气不算温和:“不是给你用。”
白初晨攥着手机,为难道:“您选购的补材定然价值贵重,我没法合理解释东西的来路。”
沈郁泽:“别的本事教给你,说谎话的本领也要我教吗?”
白初晨原本就不擅说谎,奶奶又向来头脑精明,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加之现在老太太身边还有詹婶给做参谋,以一对二,嫩姜对老辣,她当然忧虑。
“谎话不好圆。”
“可以借口说是营地送的结课礼物。”
“哪会有这么大方的主办方……”
“信华科技在你们崇大学生眼里,第一标签不就是财大气粗嘛,送温暖,寄关怀,无可厚非。”
白初晨想纠正,学生们不是觉得信华科技财大气粗,而是喟叹背后的金主爸爸慷慨大方。
信华科技两位合伙人,其一的徐总开营前高调浮夸,出尽风头,事后却一次面未露过,学生们早把他忘在脑后,眼下他们满心满眼崇拜敬重的人,除沈总无他。
正聊到这儿,有电话打进来,他和白初晨的微信通讯被设备中断。
看了眼备注显示的名字,沈郁泽略顿片刻,才滑屏接通。
“小泽,还没睡呢。”
温慈的女声传耳,沈郁泽下意识蹙了蹙眉心,不咸不淡地启齿:“妈。”
隆岚连忙应下,询问他道:“现在回家了吗,方不方便聊一会?”
沈郁泽疏离回:“有事您说。”
隆岚:“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你,挺想你的,你看明后天有没有空,来家里聚一聚吧,正好小序回国参赛,昨天刚下的飞机,现在也在家里,你们兄弟俩多少年没见面了,正好趁机会熟悉熟悉。”
沈郁泽的眸色冷淡下来:“妈,您一直身体不好,只生了我一个,我哪有什么兄弟,这事,我想不用我来提醒吧。”
隆岚被怼,半响没回话,僵持片刻后,叹息喃喃:“小泽,你对我还是有怨气。”
沈郁泽:“您的家宴我不感兴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隆岚连忙阻止:“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沈郁泽惜字如金,与自己亲生母亲相处,毫不显亲近:“您说。”
隆岚叹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当初放弃你的抚养权,改嫁给你席叔叔,但你怪我没关系,我的确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你席叔叔没有做错事,你不能……不能在生意场上公报私仇地去为难他,你这样,妈妈很伤心。”
沈郁泽口吻凉薄:“生意场上的事,哪有非黑即白,不过公平竞争而已,也不能总是谁弱谁有理吧,怎么,席辉找您告状了?”
这话有点侮辱的意味,隆岚立刻维护丈夫道:“他怎么会找我告状?公司里的事,他对我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哪怕一直被我亲儿子针对,他都怕我为难一直选择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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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沈郁泽:“是嘛,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怎么又突然叫您知道了?”
隆岚对他轻慢的态度感到不悦,可正事要紧,她忍着情绪,依旧细声商量。
“小泽,尽快收手好不好?你席叔叔已经被你打压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再继续下去,公司甚至有可能临面资金链断开的风险,只要你能放弃政府项目的竞标,给你席叔叔一个缓劲的机会,妈妈跪下求你都行。”
沈郁泽沉默不语。
她维护席辉,疼爱席序,唯独对她这个亲儿子漠然疏寡,吝啬真情。
通话时间久了,手机屏幕都暗下去。
幽暗沌沉的卧室空间里,夜灯未留一盏,厚实的黑色窗帘将夜幕全部遮挡,室内洇不进一丝光亮。
他把自己困在里面,如处无底的深渊洞口,没人会伸手拉他,都在想如何将他往下推。
早已知道的真相,他不该抱以幻想。
隆岚:“小泽……”
沈郁泽痛快开口:“不用您跪,我收手。”
隆岚意想不到他会如此好说话,诧异的语气出声:“当真?”
沈郁泽无声一嗤,冷漠讥嘲。
对席家而言生死存亡的渡劫时刻,不过由他一时兴起的捉弄造成,他布局时间不短,如今效果到位,心里却不觉得多么舒怡畅快。
席辉的求饶没劲,隆岚的请求更没劲。
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更有趣的选择。
沈郁泽开口:“当然当真。您是我母亲,虽然在我爸刚刚去世三个月,就急着跑去国外再婚改嫁,但毕竟血浓于水,我总不能当个不孝子。”
听他松口,隆岚得到自己想要的,便没去计较沈郁泽的言语带刺,冷嘲热讽。
“别说这种气话,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妈妈心里怎么可能不牵挂你。”
“真的需要我来提醒吗?”沈郁泽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口吻,“我高三那年,高烧不停,姑姑陪我住院时着急给您打电话,您忙着给您亲爱的继子过生日,推脱不肯过来;一年前,奶奶生病去世,您来崇市祭拜,可快要到沈家老宅时,您突然得知席序滑雪受伤的消息,于是当即决定中断行程,启程北上,把沈家人全部晾在一边……两边孰轻孰重,您有数,我也有数。”
一向巧言善辩的隆岚,此刻面对亲生儿子的平静质问,也难免一时惭愧,说不出漂亮的话来。
“小泽,别恨妈妈,席叔叔是妈妈的初恋,我们曾错过很多年,我……我只是想追寻自己的爱情,在成为你的母亲前,我还是我自己,对不对?”
“在是我的母亲前,您还是席序的继母。那小子最开始对您很排斥吧,不过最终还是在您的嘘寒问暖下慢慢敞开心扉,真心接纳了您,在席家这么多年,您过得应该不错。”
两人对话到这儿,沈郁泽已经耐心见底。
隆岚还想辩解什么,但沈郁泽已经不想听了。
他将电话挂断,倚靠在床头一动不动,整个人几乎与黑暗相融。
有声响打破这压抑的寂静,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是一条新弹出来的微信消息。
「先生,电话不知为何中断了,不是我这边的原因。您是在忙吗?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也睡下了。」
沈郁泽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着急摁下语音键,给她发送信息:“先别睡,跟我说说话,发语音,别打字。”
白初晨觉得奇怪,却还是照做了。
她关询问:“您睡不着吗,是不是头痛症又犯了?”
沈郁泽浮躁的一颗心慢慢被她的话音安抚,他阖闭上眼睛,戾气收敛,渐渐安定。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想你。”
他自然而然这样回复,说完这句话,沈郁泽自己都分辨不清,他到底是脱口而出了心里话,还是又在故意演戏,装作深情。
白初晨好久没有回复。
沈郁泽另起话题:“等你返程时,我去郏文接你。”
“路途不近,单程都要五六个小时,实在辛苦,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她说完,担心这话太生硬,便又开口补充,“我坐高铁回去,到时您若想来,可以去车站接我,行吗?”
沈郁泽没给肯定答复:“我再考虑。”
白初晨突然想到什么,向他询问:“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沈郁泽:“什么事?”
白初晨:“我们学校团委官号发送的微信推送里,有张配图上面带着我,照片都是企业发给学校的,所以我想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
沈郁泽直接承认:“是我的授意。”
她提醒:“这样做会有风险。”
沈郁泽却道:“总要给你点儿纪念,或许你不需要,但你家里人看到,可能会开心。”
先生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她不得不叹服。
白初晨:“奶奶的确以之为荣。”
沈郁泽:“那我算做了件好事吗?”
白初晨笑笑,顺势翻了个身:“勉强算吧。”
两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平淡聊天,有来有回,交谈的内容都不甚紧要,可相处氛围却十分轻松。
先生平日里算是比较寡言的,懒得废话,惜字如金,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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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对话又继续进行了一会,白初晨率先打起哈欠,一阵困意袭来。
沈郁泽弯弯唇,放她去休息:“晚安。”
小姑娘大概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t半响才回复,有气无力:“……嗯,晚安。”
这一晚,白初晨睡得很早,沈郁泽却孤枕难眠。
隆岚的那通电话,对他影响不小,有些执念盘根错节,早在心头扎出血洞,无法治愈,每次回忆碰触,都搅弄得血肉模糊。
席序回国了,事情很快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在生意场上碾死席辉,获得的趣味实在寥寥,如今他针对起他们最爱护的儿子,报复成功的快感,一定是加倍的。
手机屏幕还亮着,看着刚刚才结束的聊天页面,沈郁泽不明意味地一声喟叹。
有时,他讨厌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
这个狠心,他必须要下。
chapter 27
沈郁泽应姑姑沈澜雨共进晚餐的邀请, 欣然赴约,进入包房看到里面还有第三人在场,原本平和的眉眼忽而变得冷淡, 他驻停门口,迈进动作止住。
显而易见,这是姑姑组的破冰局。
沈郁泽知道姑姑对自己关心真切,可他对母爱的渴望只在少时,现如今, 母子血缘的羁绊对他而言只有负累。
三人围桌而坐,菜品已经提前点好,隆岚不知儿子的喜好,故而满桌菜式全由沈澜雨做主,所选的大多数都合沈郁泽的口味。
沈澜雨主动打破僵局:“阿泽,你妈妈与我说过多次想要见你,前阵子姑姑知道你忙, 便没提这话, 昨日与你姑父聊天时才知道你公司新项目的资金并购环节已经基本完成,这才敢与你这大忙人约顿饭。”
沈郁泽莞尔笑笑:“就算再忙,姑姑的面子总得给。对了, 我前阵子去黄山出差, 给姑父捎带了太平猴魁,茶叶礼盒放在后备箱里,一会叫司机拿给您。”
沈澜雨:“‘猴魁两头尖,不散不翘不卷边’, 你姑父最好的就是这一口极品尖茶了。”
沈郁泽:“品茗的学问确实还得看姑父。”
姑侄两人相处熟昵, 气氛自然,隆岚夹在其中, 不自在地附声跟笑,佯装着同样参与进话题的样子。
沈澜雨看向隆岚,意识到什么,收笑斟酌言道:“阿泽,记得给你妈妈也拿上一盒,你给长辈的心意,总不能叫你姑父一个人全占了。”
沈郁泽眉眼未抬,淡淡启齿:“只有一盒,恐怕不够分,下次我多选购些。”
隆岚连忙客套接话:“不妨事,我和席辉都不爱饮茶,叫瑞之自己留着喝吧。”
沈澜雨不好再说什么。
话题暂止,三人专心用餐,食到一半,隆岚突兀再起话音。
沈郁泽早就察觉,她欲言又止了很多次,眼下是终于忍不住了。
“小泽,你席叔叔托我向你转达感激,若不是你手下留情,公司此番定然损失惨重,妈妈知道你从小外冷心热,并不是一个硬心肠的孩子。”
沈郁泽将杯中红酒饮尽,不以为意地笑笑:“若我不留情呢,是不是就是外冷心毒,不顾人伦,芯子坏透了的小畜生?”
隆岚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妈妈怎么会这么想你,再怎么说,我们都是血缘相连的亲母子啊。”
沈澜雨也提醒开口:“小泽,注意说话的分寸。”
沈郁泽一脸无辜模样,嘴角噙着轻飘的笑意:“你们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并未攻讦任何人。”
隆岚叹了口气,知道母子间的结缔非一日可消除,她再次表达了宴请的诚意。
“小泽,你手头项目进展顺利,妈妈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之后能空余出时间,还是来家里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你席叔叔是诚心想当面向你表达感谢的。”
“妈,这宴席我恐怕去不得。今日我收手,给了席氏喘息的机会,你们因此感激我,可说不定哪天我一时兴起又将他们摁死,你们又必然憎恶我,所谓吃人嘴短,还是算了吧。”
隆岚怔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她可以觉察,对方表现出的冷淡并不是故意拗气装出来的,或许在他心里,早已将她这个母亲看作了外人。
人生本就充满选择,a面b面只能择一,她既然选择往爱情的方向追逐,便注定缺失亲情。
她不贪心,更有心理准备。
可唯独愕然的是,印象中小时候那么懂事又谦和的小泽,如今竟变成这样一副如此凉薄且咄咄的商人模样,高高在上,跟他父亲当年那么相似。
隆岚放下筷子,没了食欲。
知道儿子不会给自己赏脸,便知趣起身,向沈澜雨体面作别。
沈澜雨意图阻拦,眼神示意沈郁泽表个态,别把关系弄太僵。
可沈郁泽并无反应,依旧坐得稳沉,毫无要挽留的意思。
沈澜雨没办法,主动相送,打破僵局开口:“阿泽这孩子……待会我劝劝他,你叫老席放心吧,席氏不会有事,我和他姑父会制止他做那些不正当的恶意竞争行为,你回去注意安全。”
两人寒暄着往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语,沈郁泽对两人对话不感兴趣,但距离太近,他想听不到都难。
沈澜雨:“听说老席那个儿子最近回国了?”
隆岚:“是,不过只在家里待了一天,之后便急匆匆约上朋友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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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沈澜雨:“年轻人嘛,玩心都重。”
隆岚:“可能也是憋得太久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先是躺在医院治疗腿伤,刚刚恢复得差不多,就又开始紧锣密鼓的训练,如今小序好不容易有个休闲假期,我和老席也不拦他,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
“体育运动受伤是难免的事,听说那孩子成绩不错,在圈内很出名呢。”
隆岚难掩骄傲的口吻:“拿过区域赛的金牌,现在被当作重点苗子培养呢,如果在世界杯赛事中取得成绩稳定,将来肯定要进国家队备战奥运的,要不是先前受过那一次伤,小序的职业生涯会更早有成就的。”
沈澜雨语气没什么起伏,似比刚才更加平静,评价道:“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他们相约外出,去哪里玩了?”
隆岚回答:“一个小地方,当地滑雪挺出名的,叫什么文……对了,郏文县,他朋友们都想去海岛度假,结果他偏偏要北上,旁人拗不过他,就都一起去了。”
“确实没听说过。”
“小序雪季常去那训练,要不然我也不知道。”
两人已经走出廊道有些距离了,但包厢的门未关严,沈郁泽又刻意将门缝敞大,于是后面的对话,他同样入耳听得清晰。
席序去了郏文县。
沈郁泽眉头不自觉拧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那小子居然比他预想的还要迫不及待。
据他所知,两人不过仅一面之缘,所以小姑娘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把人勾得已经相隔一年多,却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或许,他不该有此疑问。
她叫人欲罢不能的本领,他是亲身体验过的,那些下意识的冲动,难抑的身体本能反应,都可作为论据,足证她的吸引力。
从饭店出来,与姑姑告别后,沈郁泽布在郏文的眼线也及时向他传递最新消息,白初晨已经不在郏文,昨日去了奉安市。
他知道她的母亲改嫁到奉安,如果猜测不错,此番出行,她是为探亲的。
两人的行程他没有任何刻意的阻挠,可不巧偏偏发生,谁说这不是命定?
沈郁泽神色嘲弄,之后没再耽搁时间,打电话通知林特助,叫他随行自己连夜赶去郏文。
车行高速上,林特助全神贯注开夜路,沈郁泽在后闭目养神。
他未安眠,只是在想,上次过去,因为住宿环境的简陋他未多待一日,走前也曾扬言,不会再有第二次涉足的尝试。
这才过去多久,自己的话便算不得数,并且不由别人,先由他自己打破。
……
在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以前,白初晨每年寒暑假,都会被母亲接走,去继父家里短暂住上一周。
那短短的七天,对她而言是奢侈的宝藏。
小时候的她喜欢热闹,讨厌离别,关于为什么从前每日可见的妈妈忽然只有假期才能看到这件事,她或许明白,也可能懵懂。
她有了与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的地方。假期于她而言,最具吸引力的点,不像其他同学所想的,是可以与伙伴们肆意玩耍,成日嬉闹,而是放长假便意味着,再过不久,她就可以见到妈妈。
可是没几年过去,弟弟出生了,每年寒暑两次的见面慢慢变成只有暑期一次,再后来,如果不是奶奶专门打电话过去提醒,t见面一事总被母亲刻意忽略。
每每看着小孙女翘首期盼的模样,老太太的心都碎一遍,她因此不再管顾自己的面子,亲自打电话过去催促,可韩娟连歉意都欠奉,敷衍推辞,清醒地装着糊涂。
一次两次地爽约,说谎圆谎,借口拙劣,白初晨失望等不到妈妈。
一开始,她还会忍不住地偷偷抹眼泪,到后面,她逐渐适应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的生活,情感上断开舍离,她不再需要她。
时隔多年,罕见的,韩娟再次向她发出见面邀请,主动提议要她来奉安玩几天。
白初晨恍惚之下,想到了小时候苦苦等待妈妈电话的自己。
可惜电话铃声来得太迟,响声传不远,更传不久,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注定不会再听到了。
……
白初晨到站奉安,打车前往韩娟的住所。
记得小时候来时,他们一家还住在靠近市区的位置,后来听说搬了两次家,越搬越偏,现在几乎要挨近郊区了。
她摆手拦下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司机师傅熟门熟路地带她走近路。
路过机场专线的岔口,黄色出租车与一辆黑色商务迎面擦身,两条平行线,相反的方向,越驰越远。
没有人有上帝视角,不知道刹那之间,上帝之手随意的拨弄,便是命运般的错过。
此刻,黑色商务车里,坐着四位活力青年,几人刚下飞机也不显疲倦,个个精气神足。
其中一个棕色卷毛的男生从后座探头,拍了拍前座,八卦的口吻打听道:“序序,预选赛刚刚比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国,又大老远一路跑到这儿来,跟哥们几个说实话,你不去海岛度假,是不是就为了来这儿见女朋友的?”
被点名提问的少年懒懒挣开眼,长睫敛起,居然比一般女生的都长。
他皮肤很白,又细腻,再细微的表情在他脸上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此刻的蹙眉,似乎已显露出不悦的情绪。
他启唇开口:“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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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卷毛‘哎呦’一声:“还瞒我们呢,队内可都传遍了,说你有个初恋白月光。”
席序自己没听过这样的传言,只道:“什么白月光,俗不俗?”
后座靠窗位置带鸭舌帽的男生往前倾身,大胆猜测发言:“不会吧序序,难道是……你还没有追上人家?”
另有一个大夏天还在穿皮夹克的耍酷潮男在邻座惊讶道:“不是,没谈啊?那人家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大老远地专门跑过来找?”
“……”
席序懒得多说。
不过此刻,记忆的闸门打开,他珍惜的画面一帧帧瀑泄出来,平铺在他脑海里。
席序的眉目随之变得柔和。
他罕见多言一句,向同伴们解释道:“是救命恩人。”
chapter 28
按照地址找上门, 白初晨走进窄小洇潮的巷口,远远看到前方不远处钉挂在墙上的锈迹斑驳的广告牌。
广告牌红底白字,通电亮着光, 清晰醒目地显示着五个大字——军哥麻将馆。
白初晨提前发了消息,母亲韩娟已经等在门口,此刻正站在广告牌投下的一片阴影里,冲她挥臂招手,她身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虎头虎脑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小男孩后知后觉,跟着招起手来。
算起来,母女二人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虽然平时偶尔会视频通话,可毕竟隔着屏幕,不够真切, 如今总算能够面对面, 白初晨近距看清楚,母亲的眉眼依旧温柔慈和,可眼角的皱纹已经深刻, 笑动起来, 尤为明显。
时间是洪流,任谁也阻不得,拦不了。
妈妈老了,她长大了, 独立起来, 可能也被需要了。
“一一,这是姐姐, 还认不认得?快过来叫一声。”
韩娟拉着小男孩往前迈步,提醒他喊人。
小男孩有点害羞,躲到韩娟身后,羞羞怯怯地开口:“……姐姐好,漂亮姐姐。”
白初晨伸手戳了戳小朋友的脸,挺友好的态度:“你好呀,一一。”
别她这么一戳,小男孩双颊瞬间更红,彻底闷头躲到韩娟身后去了。
韩娟无奈笑笑,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女儿身上,见她没提行李箱,只背着个双肩包,刚刚远远走过来,路灯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身板清瘦,形单俜伶,实在惹怜。
“妈妈不是说了嘛,来一趟就多住几天,现在家里的房子是两层了,有的是空房间给你,以前刚生下你弟弟时,家里住的小房子实在拥挤,当时没顾虑到你,是妈妈不好。”
白初晨反应平淡:“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没必要重提了。”
“是是,妈妈不提了。”怕女儿不悦,韩娟及时岔开话题,一边领她进门,一边问起其他,“不是五点钟就到站了嘛,怎么这会儿才到,是不是出租车司机昧良心,拉着你去绕远路了啊?”
白初晨如实回话:“没开导航,我对这片也不太熟悉,所以看不出来绕没绕路。”
韩娟讪讪一笑,没接这话,另说道:“饿了吧,快洗手过去吃饭,对了,你军叔一个朋友今天碰巧来家里作客,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吃。”
白初晨洗手动作一顿,没说别的,在别人家里,她的意见自来是不重要的。
韩娟带她进门见客,何军看见她,立刻起身给身边的朋友介绍道:“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大山你瞧瞧,这位就是小晨,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我没吹牛吧,这闺女漂亮随她妈,样貌比电视明星都不差的。”
被叫作大山的中年男生目光打量在她身上,眼神挑捡,白初晨下意识蹙了蹙眉,轻微感到不适。
男人笑笑,随口问了句:“有二十了吗?”
何军也拿不准,目光睨向韩娟,问她道:“小晨多大了。”
韩娟回答:“还在上学呢,今年大二,周岁十九。”
男人啧了一声,与何军交头接耳,白初晨不知道两人挤眉弄眼是在传达什么,但她隐约感觉,话题似乎与她有关。
韩娟被何军眼神提醒,拉着白初晨先去饭桌落座。
等她稍离远些,两人的对话不再敛声。
穆山:“年纪有点小吧。”
何军说话不客气:“听说过嫌大的,没见过嫌小的,你们赚了还拿酸啊?”
穆山解释:“不是这意思,我们家穆青今年不都27了嘛,俩人差着八岁呢,小姑娘未必愿意。”
何军大咧咧道:“怎么不愿意,再说这事哪有孩子自己做主的,她奶奶年纪大了,头脑都不清楚,有事还不得我和她妈做主?咱们说句实在话,就你们家这条件,别说在郏文县,就算放在奉安市里挑都算是好的,我们给她找到这么好的归宿,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穆山被恭维得美滋滋,又说:“我倒是不乐意去做孩子的主,全凭他自己愿意。要不是穆青来你这打麻将,无意看到小晨和她妈的合照,一眼相中了非缠着我过来,我实在懒得管他。”
何军喜笑颜开:“要不说咱们两家有缘分呢,那照片平时都摆在二楼,偏巧那天我儿子调皮捣蛋,非拿着它下楼玩,就那一回被穆青眼尖看个正着,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穆山也跟着笑了,方才相过面,他对白初晨确实满意,小姑娘长得乖巧又文气,一般家长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点头应道:“我们家是条件还不错,但穆青什么德行我也不藏着掖着,贪玩没个上进心,成天往你这麻将馆跑,这你都知道。你们家这姑娘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没准眼光高真看不上我们家那中专生,但只要你们能把工作做通,让姑娘点了头,我们这边肯定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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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何军:“这个放心交给我和孩子她妈,就是咱们刚刚聊过的彩礼的事……”
穆山直接言道:“如果俩孩子能成,彩礼肯定少不了你们家,咱们这边富裕点的人家娶媳妇都是给二十八万八的彩礼,我们家为显诚意,直接凑个30万的整。当然,这不是你亲闺女还麻烦你跟着忙前忙后的,事后的辛苦费肯定不会少你。”
“一言为定!我山哥办事就是爽快!”
何军眼里直冒光,仿佛这钱已经摆在他眼前,揣进他兜里了。
两人从后紧跟着也去落座吃饭,饭桌上,何军一反常态,对白初晨格外热情地招待。
她直觉事情不太对劲,却又不知何军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心想着,哪怕他真有鬼心眼,她妈还在儿呢,总不至于太过分。
正琢t磨着,韩娟端着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炖羊腿上桌。
何军主动站起身来帮着盛碗,按礼来说,桌上还有外客在,第一碗肯定得给人家,结果何军一脸谄媚讨好的样子,殷勤地把碗递给白初晨,后者迟疑没接,他直接倾身一伸胳膊,把碗放到她手边。
白初晨没道谢,更没反应,她低头自顾自夹别的菜吃。
妈妈的手艺未变,多少年没有吃过了,今天一尝,味蕾的熟悉感立刻被重新唤起。
韩娟给她和小弟一一各自又夹了块,白初晨没吃何军夹来的,却把韩娟给她的那块认真吃啃干净。
何军还不消停,拿公筷一直帮忙布菜,不管白初晨爱吃不爱吃的,通通往她碗里夹放,眼看碗中荤素堆成小山,白初晨愈发觉得胃口欠欠。
她记起小时候,每年寒暑假来找妈妈时,何军次次都是冷脸不耐烦的,尤其在饭桌上,常常阴阳怪气不断,说什么米贵油贵,家里养一个白吃食的就够了,现在还要多添一张嘴。
那时的白初晨已经上一二年级了,大人们说的话她能听懂,于是下次来,她特意把自己攒了一学期的零花钱带来,小心翼翼交给何军,说自己可以交些饭钱,希望他能同意,让自己和妈妈在一起多住几天。
何军却翻了脸,以为这话是她奶奶教她说的,甚至猜疑她们祖孙俩是故意嘲讽他挣不到口粮钱。
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受到践踏,坏脾气排山倒海地发作。
他狰狞着面目叫她滚,不许再来,母亲哭泣阻拦,被他狠狠掌掴。
那样混乱糟糕的画面,她一辈子不会忘。
甚至回到郏文后,觉都睡不踏实,陆陆续续做了小半年的噩梦。
第二年,她没有再去,不敢去,母亲也没有像先前那样主动邀请,再后来,她听说自己有了一个弟弟。
当她攥着自己鼓囊囊的零钱包,坐在院门口呆呆眺望远处时,奶奶会过来搂住她,老泪纵横噎声道:“我可怜的孩子。”
但她没有哭。
在暑假结束前的那天晚上,她拿着自己新攒的所有零花钱,奢侈地买了本图画故事书看。
自那以后,她不再攒钱了,妈妈也再没有来接过她。
……
记忆里暴怒到目眦尽裂的何军,与此刻慈眉善目的何军,两张面孔慢慢重合到一起。
同一张脸,一面恶狠狠地对她说:“小杂种给老子滚出去!给脸不要脸,敢来找老子的不痛快!”
另一面则殷勤热切着:“小晨,多吃点这个菜,尝尝你妈的新手艺。”
人脸,鬼面……说不准今日是人,明个又是鬼了。
白初晨咀嚼动作慢吞吞继续着,却食不知味,和小时候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她不再盼望能多留一刻,而是想尽快回家,她自己的家。
她没胃口,其他人却吃得大快朵颐。
韩娟炖羊肉的手艺街头巷尾出名得好,大火煮开,小火收汁,出锅时肉质鲜糯,汁浓肉嫩,半点膻味都无。
何军直接上手,吃得满嘴油腻,边吃边和穆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韩娟照顾着一一吃蔬菜,偶尔也会问白初晨问题,比如学业如何,老太太的身体如今恢复得怎么样,还有,她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交朋友。
谈及这个话题,正碰杯喝酒的两个中年男人停下动作,好奇地纷纷往这边瞅。
白初晨不自在,摇头回:“没有,学校学习任务挺紧的,没有时间谈。”
万能话术罢了。
但还是得承认,思量的瞬间,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郁泽的脸。
她没有恋爱经验,唯一与她有过亲昵行为的人是沈郁泽,两人这段特殊牵扯的关系,见不得光,存在感却极强。
何军暗松一口气,在旁莫名其妙评价道:“没在外边谈恋爱好,咱们这附近不少姑娘,考出去找个外地男朋友就不回来了,就想着攀附高枝儿,按我说,还是踏踏实实回乡嫁人强,长辈们都在身边,也能赶着尽个孝,要不然不白养这么大了嘛。”
白初晨没搭腔。
但围桌的人多,总不会叫这话落了地。
穆山应附一句:“这话有理,不过说是方便孩子回身边尽孝,其实到底还是家长费心去帮衬着孩子,要不是真有大出息大能耐的,还是回家好。”
说完,他看向白初晨,多问了句:“小姑娘毕了业有什么就业打算吗?”
白初晨跟个生人没什么好聊的,何军的朋友,她对其下意识没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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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于是只淡淡回复:“还没想好。”
穆山以为她是个没主意的,心中希翼更大,想着只要老两口口齿灵活些,定亲的事说不定真能成。
喝酒没个尽兴散不了场,见白初晨早已吃饱,韩娟带着两个孩子先上楼休息。
她提前已经把二楼的一间客房收拾好,上楼后又给白初晨拿来新的洗漱用品,嘱咐她洗个澡后早点休息。
房间自带浴室,挺方便的,白初晨洗完澡躺上床,一时并无困意。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与先生的聊天页面,目光停定在那些文字内容上,心头泛起怅然。
自那天互道完晚安后,她没再主动联系他,先生也未再找过她,两人默契地互不打扰,到今天,已经有五日了。
不知道是不是陌生环境下,心绪难以安定,此时此刻,她竟有种想与先生联系的冲动。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不能擅自过界,她该有这样的自觉。
……
第二日,白初晨早早醒来,洗漱过后,她有意找母亲单独聊一会儿,但韩娟一直忙碌不停,准备早饭、收拾客厅、擦地抹桌,一刻不落闲。
她等了又等,没能得到与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只好作罢。
看着这般架势,好像家里待会要来很重要的客人。
白初晨好奇问道:“待会是有人要来吗?”
韩娟点点头,弯腰墩地的动作继续着:“就是昨天你见过的大山叔,他待会要带着他家儿子一起来家里吃饭,咱们招待招待。”
白初晨不解:“又来?”
偶尔蹭一顿饭无妨,可连来两日,还拖家带口,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友邻恐怕也有些不合宜了。
韩娟笑了笑,与她卖弄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与她无关的事,白初晨没有兴趣多问。
早饭吃完,何军一抹嘴走了,说是要去集市买鱼肉蛋果,招待客人,也要好好招待她。
白初晨只觉吝啬鬼转了性,以前多吃他一口大米都得挨眼风刀子,现在较比从前,简直判若两人,白初晨心有防备,察觉何军举止刻意,琢磨着他会不会没安好心。
也或许……
她觉得有这种可能,是母亲特意对他叮嘱过,要他注意态度友好,尽量对她热情些。
会是这样吗?
一一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算是听话不磨人的孩子,不然韩娟全部精力用来照看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白初晨主动要求帮韩娟洗碗,她看着母亲从早晨到现在没一刻得闲,心里不是滋味,私心想让她去歇一歇。
韩娟一脸欣慰,却拂了女儿的好意:“没事,又没几个碗,几分钟的事,别沾你的手了。”
白初晨只好作罢,走去客厅,坐到沙发上陪着一一看了集熊出没。
小朋友被动画情节吸引得格外目光专注,大朋友勉勉强强,也可以看得进去。
过去好久,韩娟总算闲下空来。
她端着盘洗好的甜杏放到茶几上,递给一一,也递给白初晨,紧接说道:“前段时间妈妈去逛商场,一眼瞅中了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买回来想送给你,当时尺码有点摸不准,我给导购员大致形容了下,她就给我推荐的s码,你上楼去试试合不合身,看看喜不喜欢。”
何军的热情会引她无理由的反感,可韩娟的关怀却叫她倍感受宠若惊。
闻言后,白初晨怔在原地愣了几秒,被韩娟催促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应声上楼。
每迈出一步,都是轻飘飘的,她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再需要她。
衣服放在主卧桌几上,很明显的位置,白初晨拿在手里,回了自己暂住的房间。
她打开透明包装袋,小心翼翼把裙子拿出来,是一件浅蓝色的过膝棉布裙,圆形领口勾嵌着蕾丝花边,腰间自带着白色蝴蝶结的腰带,很显少女心的款式。
换上后,她走进浴室对镜前后打量着自己,心里在想,如果是在小时候收到它,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向全班所有同学炫耀,这是她妈妈买给她的礼物。
她感t觉自己心里缺失的那块位置,慢慢的有被弥补上一些。
白初晨欢欢喜喜下楼,穿上新裙子,迫不及待地想给母亲看。
跑到一半,突然发现一楼热闹起来,显然不只母亲一个人在。
是何军回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昨日的好友穆山,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身形消瘦,精神恹恹的黄毛青年,二十多岁的年纪,平凡长相,身高也一般。
听到动静,所有人聚目往楼梯方向看过来,白初晨下意识收敛笑意,迈步下楼的动作都变迟缓。
她有点不适,寻援看向母亲。
韩娟会意上前,迎她下来,凑近说了句:“这裙子穿我姑娘身上,真好看。”
听到这话,白初晨心头瞬间被欢欣覆盖,她松懈下来,即便面对其他不相关的人,耐心也更多些。
何军招呼大家一起去客厅聊天,白初晨本不愿去,可为给母亲面子,到底勉强配合。
韩娟未跟着一起,扬言要去厨房洗水果,白初晨刚要开口同去,结果何军先她一步站起来,罕见提议要帮忙。
白初晨没有多想,重新稳坐。
没过一会儿,何军去而复返,顺势把穆山一同拽起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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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走前,他与黄毛挤眉弄眼,还颇有意味地留下一句话:“小晨,你们年轻人彼此熟悉熟悉,慢慢聊哈。”
白初晨察觉到不对劲,蹙眉没有应声。
对面男生主动接过话来说道:“放心吧军叔,你们去忙就行。”
刻意地清场过后,客厅只剩他们两人。
除了面面相觑的尴尬,两人各怀心思。
白初晨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哪怕心里有猜想,可她排斥接受那样的真相与答案。
直至黄毛毫不含蓄地启齿,叫她想继续自欺欺人都不行。
“妹妹,你长得漂亮,我看你照片一眼就喜欢上了,听我爸说,你妈和军叔想要30万彩礼,这钱我家出得起,但也是咬咬牙的,不过给你,我觉值了。”
白初晨手指紧扣,捏得发白:“你说什么?”
黄毛诧异:“你妈没和你讲清楚吗?”
白初晨心里凛然泛起一阵冷意,没有吭声。
黄毛挺有耐心地给她解释:“今天咱们两家人聚在一块,就是想给你我相亲的。本来我也犹豫,想着你一个大学生可能看不上我这样没文化的,但军叔说娟姨能把事说通,刚刚你不在,我们聊天时,娟姨还说为了相亲特意给你置办了身行头,可能就是这套衣裙吧,你穿着真挺好看的。”
原来不是何军一个人自作主张,连韩娟都是早早知情,并且助纣为虐的。
白初晨脸色难看极了,眼眶发红酸涩,但她强忍住怯意外露,看向男生,坚决道:“他们做不了我的主,何军和我没关系,至于韩娟,我认她是我妈妈,她就是,我若不认,她和我也可以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音量不收敛,黄毛被她突然发作的怒气震慑住,怔忡未语。
躲在厨房,偷偷摸摸瞧着里面动静的三人,循声急忙赶过来。
韩娟走在最前面,见状言语:“怎么了这是,怎么好好聊着天还吵起来了?”
白初晨推开韩娟上了楼,换回自己的衣服,背上书包重新下来。
站到韩娟面前,她把蓝裙子往地上一扔,冷冷道:“这衣服,我要不起,三十万的彩礼,你们真的敢收吗?”
何军觉得没面子,索性也不装孙子样了。
他梗着脖子,凶神恶煞道:“当着这么多人在,你发什么神经?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大山叔家里是开机械厂的,多少人想嫁过去都没这命,你和穆青若真能成,以后光是享福的日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大学生,捏酸拿清高啊?我告诉你,文凭有个屁用,毕业后还不是出去给人家去打工,混个青春饭吃,真是不识好歹。”
韩娟面上并无丝毫欺瞒女儿的心虚或愧意,甚至觉得何军说的话有理,还在帮着劝服。
“小晨,你军叔这回是真的为了你好,再说,妈妈总不会害你吧。”
白初晨冷嗤一声,往后退开半步,她盯着韩娟的眼睛,不客气回道:“我只有一个奶奶。”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
身后好像有追逐的动静,还有骂骂咧咧的威胁声,她全然不顾,不敢回头,跑得更急。
没有方向感,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浑浑噩噩,头脑混沌,一片空白。
在一个转弯处,她脚步未刹住,不小心迎面与人相撞。
鼻尖被对方肩胛撞疼,她下意识闭上眼,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对方没回应,她更不愿狼狈被外人觉察,于是错过身子,闷头只想尽快远离避开。
可这时,手腕忽的被人箍紧,白初晨错愕一愣,警惕挣力。
一抬眼,目光猝不及撞进一双熟悉的漆眸里,她挣扎的动作慢慢止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如果是在郏文见到他,她或许还不会如此惊讶,可这里是奉安,先生仿佛从天而降,只为拯救她而现身。
“先生……”
“嗯,是我。”
他开口证明,眼前一切都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出现,来做她的依撑。
委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双颊,她肩头颤栗,被沈郁泽一把揽进怀里,轻轻地哄着。
他落掌耐心地一遍遍抚过她的背脊,安抚她的失落,却始终没有贸然开口去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主动开口,喃喃启齿:“我妈妈,她为什么不爱我?”
这个问题,沈郁泽无法回答,这同样是他探寻不明的人生难题。
他们两个像,又不像。
论起经历,确有相似,都是父亲过世,母亲改嫁有了新组家庭,自己成为多余的,被舍弃的负累。
但不同的是,他早已不再期待母爱,心比石坚,无欲则刚,旁人轻易伤不到他。
可小姑娘的心到底还是软的,尚存可怜的希翼。
刚刚重燃希望的火苗,转瞬又被无情地扑灭,当最后一丝念想都破碎,重新体验被抛弃的残忍……那种感觉,他曾亲历,故而感同身受。
此刻,任何表面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且无力。
沈郁泽不说话,却给她容身的怀抱,无声帮她撑起一隅隐蔽,无人能再打扰她。
这一刻,沈郁泽卸下心中诡算,真的在心疼怀里的小姑娘。
chapter 29
夏季, 郏文雪场改了运营模式,开设徒步登山、露营烧烤、气排球比赛等多样户外娱乐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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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席序和朋友们到郏文的第一天,集体报了登山团, 一天下来,体能耗尽,全部瘫躺在酒店床上,甚至到第二天都爬不起来,吃饭都懒得动。
当然, 除了席序。
他不是第一次夏季来郏文徒步登山,知道到达半山腰位置有缆车可坐,但他刻意没说,等其他人前后走过坐缆车的岔口,他停步借口说要去买水喝。
另外三位全部天真以为,席序买完水后会跟在后面慢慢赶上来,结果怎料, 人家一边喝着冰镇矿泉, 一边慢悠悠地坐上缆车,准备直通山顶与徒步的他们汇合。
得知真相后,几人直言席序无耻, 后者并不介意, 他目的已经达到。
兄弟几人的八卦心思超出预料,个个缠着他非要与他一块去找妹子,席序头疼没办法,只好耍弄心眼, 把他们先‘废’在酒店, 哪都去不成。
“这厮无耻!卑鄙!”
“我诅咒妹子拒绝他!天杀的,你们快把我昨天腿抽筋的照片删掉!老子的一世英明!”
席序照单全收, 莞尔大方道:“要来微信,请你们吃饭。”
卷毛眼睛一亮,有气无力伸出手:“序序,我要海鲜自助,一个人四位数那种,鳌虾、海胆、鳗鱼、北极贝,哥哥来了……”
另有人道:“行吧,吃人嘴短,为了能蹭上这顿大餐,我勉强收回刚才的诅咒,祈祷妹子能走眼看上席序这混蛋。”
有个酷帅小哥从浴室里走出来,刚才浴室门开着,外面聊什么他都听得到,于是出来后自然而然加入话题。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吧,虽然序序是混蛋了点儿,但这毕竟是看脸的时代,序序的颜值往那一放就是妥妥必杀技啊,只要那姑娘是单身,问题都不大。”
卷毛乱起哄,贱兮兮的:“没准不是单身哦~”
席序瞪他一眼,卷毛不敢造次。
时间还充裕,席序不紧不慢换上第三套衣服,再次对着镜子摆弄发型,兄弟几人已经审美疲劳了,懒得看他这副便宜样,言语催t促他快点滚。
九点半,时间差不多,应该不会打扰到她休息。
席序背上斜挎肩包,动身准备出发,表面云淡风轻,实际难掩紧张,心跳声都很乱。
……
到达目的地,看着眼前的木门瓦檐,夯石垒壁,熟悉感扑面而来。
与他记忆里的样子相较,当然也有不同,例如门面似乎修缮过,重涂过木漆油,更显光泽感,房屋周围白皑皑的一片全部换作翠绿绿的生机,冬日的郏文雪意静谧,夏日的郏文另俱风情。
席序上前一步,不再犹豫,伸手敲门。
敲响后,他后退半步,礼貌且耐心地等待。
不久,院门从内打开。
一个陌生长相的中年女人走出来,上穿花衬衫,下着宽松流麻裤,周身有种当地居民普遍具备的乡野闲适气质。
女人困惑打量他两眼,犹豫问:“你是游客吗?这里是居民住宅,不对外开放的。”
席序收回向内探寻的目光,礼貌回复:“据我所知,这里原本住着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请问她们在不在?”
听他这样说,詹婶心里有数,知道这是熟人,于是进屋把老太太喊出来,说门口有个帅气小伙子登门。
老太太狐疑着往门口去,看到来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
席序微笑开口:“奶奶好,您不认识我了吗?”
说着,他把带来的拜访礼物递给詹婶,空出手来横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俊秀的眉目和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老太太瞬间对上号了。
“认出来了,认出来了,一年前是不是就是你,带着救援队把我们家晨晨从山上救下来?我没认错吧?”
席序感谢老人家这样善良的用词。
她明明早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时懦弱,她的孙女也不会因好心而受牵连,与他一同陷入险境,还为此受了不轻的伤。
他从不是什么救命人,恰恰相反,他是麻烦制造者。
席序愧疚低下头,诚恳言道:“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老太太叹了口气,显然已经释怀:“已经数不清听你道过多少次歉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以后也别再说了。”
席序点头,轻声应道:“好。”
老太太瞄他两眼,见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却总欲言又止,有所犹豫,瞬间了然其意。
她主动问道:“之前你找我要晨晨的号码,挺锲而不舍的,可那时我脾气正暴躁,坚决没给,这回我懒得跟你拗那个气了,你还想要的话,就现在记一记吧。”
说完,她直接念起号码。
席序猝不及防,一边默默心记,一边慌乱掏出手机编辑通讯簿,新建联系人。
记好以后,他确认一遍,而后犹豫问道:“初晨她,暑假没有回来吗?”
老太太如实:“她学校里有个暑期活动,刚放假那阵儿没回家,一直忙活着那事,最近人是回来了,不过这几天又去奉安找她妈去了,现在确实不在郏文。”
虽然这一趟没有见到初晨的面,但席序并不觉得多么失望,手机号已经牢牢记在他心里,两人真实的联系即将建立,他不急于一时,期望已久,更加欣喜若狂。
他拂去老太太邀他进屋坐一坐的客套好意,礼貌致意后告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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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议论声响起,那位穿碎花上衫的阿姨正向老太太好奇探问,两人的对话清晰传进他耳朵里。
“这人是谁啊,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眉清目秀的,像不像咱们前几天看的那部剧里,女主角的精英律师弟弟?对了,他和晨晨认识是吗,两人不会是准备耍朋友吧?”
“嘘,你小点声……年轻人的事我老太婆可不管,反正电话号码都给了,之后怎么样就全凭缘分自由发展吧。”
“哎呦周姨,你对我还紧口风,要不是对这个孙女婿一眼满意,晨晨的电话你哪能说给就给一个外人?”
“你个泼皮货,有话屋里说,就显你嗓门大是不是?”
“行行行,咱进屋,你可得跟我仔细讲讲俩人是怎么认识的,什么上山救人啊,听得我好糊涂……”
声音渐低弱,再后面的对话,席序已经走远听不清了。
即便转身后,他有很努力地克制步伐,尽量步行缓慢,可距离总会慢慢拉远,他又无法生硬顿停,光明正大地偷听。
他不介意被别人谈论,恰相反,将他与初晨联系到一起说,他只觉得受用。
只是,这通电话要什么时候打过去呢?
席序右手插进裤袋,紧紧攥握着手机机身,思量这个问题良久,却始终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这个过程,异常煎熬。
甚至比他在u型场地决赛上,犹豫临时更换战术时,更叫人感到纠结。
但又不一样。赛场上,他自u形槽滑出后,在腾空的一刹那,他心里便有把握去做最后的战术取舍,可面对初晨,他只剩下小心翼翼,踟蹰不敢冒进。
还是先回酒店吧。
等到傍晚闲暇时刻,她大概率没有在忙手头事时,他再打过去,或许会是最好的时机。
……
情绪平复后,白初晨坐在迈巴赫的副驾上,启齿向沈郁泽倾诉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是先生好奇想探问,而是她自己主动要说。
或许其他的负面情绪,她尚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排解,但此刻,心脏被揉碎后重历修补的过程,这种时候,她实在缺乏安全感。
所以,身边任谁都好,她需要一个人来守着她,哪怕不交流,不沟通,只要静静相对,她便不会产生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窒息感,如此就好……
白初晨当然清楚,把先生当做避风港,哪怕只有一时,都是不明智的,两人牵扯越深,等到最后的割离时刻,就越伤筋动骨,纠连血肉。
但这些,她此刻都考虑不了。
“相亲吗?”沈郁泽重复了遍她的所述之词,咬重字眼,蹙了蹙眉,“真要安排这种事,我觉得你奶奶更有资格。”
“奶奶才不会因为高昂的彩礼把我卖掉!”
白初晨情绪起伏,一时没忍住,眼眶又洇红。
“高昂……”沈郁泽思量模样,眉眼寡淡而显骄矜,“初初可否将具体的数字告知我?”
白初晨窘迫低下头去,在先生眼里,小城居民所谓的天价彩礼估计屁都不是。
她如实开口:“三十万。”
沈郁泽没说话,表情并未显露嘲讽之意,但他眼神下意识闪过的轻蔑之意,未刻意掩藏,一眼可见。
他动手将车内冷风的风速向低档调节,确认好舒适的温度后,说道:“为了讨你欢心,家中花园新添的多品类盆栽都不止这个价格,前天刚刚从澳洲空运过来,先前引种检疫的报备流程花费了不少时间,不然还可以更快。”
白初晨抬眼,偏过头,怔怔看着他。
沈郁泽伸手抚摸她的头,蹭蹭她乌亮的发,温柔语道:“所以,你可不止只值三十万,这不过是我为博美人一笑不值一提的寻常花销,他们想用这个数作为将美人据为己有的贩资,痴心妄想。再说,想将此事拿定,别说在郏文的老人家不会同意,我更不准许。”
他出声的每个字都带着力量。
白初晨眼神中的阴霾慢慢散去,透映晴霁,她轻轻呼出口气,窒息压抑的感觉终于不复存在。
沈郁泽见小姑娘总算有些好转,提议带她去吃东西,心情不好时,美食的摄入加上能量的补充,不失为最便捷有效的方法。
两人正准备出发,白初晨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为韩娟,白初晨看清楚后,毫不犹豫地滑动挂断。
但对方锲而不舍,再次打来。
白初晨再挂,对方继续。
第三次时,白初晨动作迟疑了。
她看向沈郁泽,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出声。
沈郁泽何其敏锐,怎会不知她所想,但他并未开口给出任何建议,心软还是心狠,都可以,由她自己来决定。
白初晨选择摁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免提。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或许此刻,她已将沈郁泽当作能分享这个秘密的同伙,他与她一起听,也在间接带给她勇气。
接通前的那刻,她脑海中纷杂涌现出诸多想象:母亲会说什么样的好话来道歉?想的借口说辞周不周全?她会不会愧疚掉眼泪,以此来博得她的同情?还有……如果她真的这样示弱,自己t该如何应对。
她想象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电话接通后,听筒传出的不是母亲的声音,而是中年男人破口大骂的发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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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小白眼狼,敢挂你妈的电话,白生你了是不是?”
“不识好人心的小杂种,当着外人的面给老子甩脸色,皮痒了是不是!韩娟你别拦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生了个便宜货闺女,从她这得不到一点好处,不痛快倒是找够了,以后她再敢来,老子抽死她……”
慌乱之下,手指发颤。
白初晨不小心将手机掉到座椅挨门的狭小缝隙里,怎么都够不出来。
电话未挂断,急厉又粗暴的骂戾声,一句接一句直直往她耳膜上冲击,心坎处剥刮。
她越是着急,越难够到,急得满头大汗,浑身发冷,肢体发僵。
沈郁泽见状不对,立刻下车,从外打开副驾车门,帮她把手机捡起来,挂断通话,声音止住,才重新递还。
白初晨如同接到一块烫手山芋,明知通话已经结束,可恶魔的低语好似依旧萦绕耳边,无止无休。
她刚刚拿稳,铃声再次震响。
舒缓的轻音乐成了带给人痛苦的咒语经文,多听一秒都是骄傲。
她立刻关机,寻找工具,在储物格箱里找到一盒牙签,她倒出一根,从中撅断,选择直径偏细的一端,插进侧边槽口。
电话卡槽弹出来,里面有两张卡,一张是她大一入学后,在崇市新办的校园卡,另外一张显旧些的,是她郏文老家的卡。
韩娟和何军只有她郏文的号码。
想到这,白初晨毫不犹豫地把旧卡扣出来,顺着车窗丢出去,脱手瞬间,她松了口气,仿佛世界都重归安静。
之后,她不再开口。
没有倾诉交谈,更没有闲言语聊,她自我封闭,一个字都不愿再吐露。
比起方才,情况似乎更不妙。
沈郁泽看着她说:“你扔得太急,原本我想代替接通,口舌骂战,我或许比你更擅长。”
白初晨表情很平淡,思绪好像已然沉入虚空:“与那种人纠缠,有失先生身份。”
沈郁泽并无所谓:“今天我的身份只是护花使者,但显然,我做得不够称职,在你身边还叫你如此难过。”
白初晨:“与先生没关系,那是我家里的事。”
沈郁泽不再搭话,开车带着她无目的地兜风,慢慢的,天色渐暗,车子驶向高速公路,两人没有商量,但他知道小姑娘此刻在想的,一定是回家。
到达郏文,沈郁泽先带白初晨吃了晚饭。
两人全程交流很少,小姑娘恹恹不想多聊的样子,叫沈郁泽罕见觉得棘手。
但好在,她胃口不错,一盘黑胡椒牛排吃了个精光后,又举着叉子去够番茄意面,沈郁泽贴心把餐盘往前推一推,方便她吃得尽兴。
沈郁泽轻晃杯中红酒,静静看着小姑娘把嘴巴吃得鼓鼓的模样,心想,好在西餐没有选错,伤心之际如果饭菜再不合胃口,无异于雪上加霜。
“要不要喝点酒?”他提议。
白初晨没有明确拒绝,沈郁泽会意帮她斟上杯底,并与她对碰。
她一杯饮尽,目光扫过酒瓶,示意还要。
沈郁泽认为,或许适当地醉一醉,可以帮她疏解紧绷的情绪,于是同意帮她再倒。
一杯,再一杯。
酒精作用,方才白初晨尚能勉强维系情绪平定,待胃部烧起来后,她脸颊发红,伤心难抑,开始哀哀饮泣。
不能再喝了。
沈郁泽揽着她起身,给她借力,确实意外小姑娘酒量竟如此差劲。
他问:“现在头脑清不清楚,我说的话,能不能理解?”
白初晨站都站不稳,却道:“我没醉,您请说。”
沈郁泽语速刻意放缓了些:“你刚刚哭过,眼睛肿成这样,回去后肯定会被家中长辈一眼瞧出端倪,若他们察觉异常,自然会详问你事情起因。”
白初晨缓了会儿才听明白,惊恐摇头:“不可以,不可以叫奶奶知道。”
沈郁泽安抚她的情绪,顺势提议说:“那不如发消息告诉奶奶,今晚你依旧留在奉安,这样或许能免去不少的麻烦。”
白初晨一副茫然状,思忖片刻,觉得先生的话很有道理。
她秀气的浅眉蹙了蹙,思量周到问:“可是今晚我住哪,我不要睡在大街上!”
沈郁泽笑笑哄她道:“放心,有我在,你只会住得舒服。”
白初晨这才满意地配合迈步。
沈郁泽领她出餐厅,穿过侧边的廊道一直往前走,便可直通隔壁酒店的大堂。
两人走出安全出口,沈郁泽打电话给林特助,告知他具体位置,要他尽快带来房卡。
等待间隙,酒店大堂的正门忽的被感应打开,几位气质不俗的年轻男性房客前后迈进。
沈郁泽目光随意略过,本是漫不经心,可紧接,他在人群中注意到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表情随之一变。
白初晨醉意难耐,静不住脚,探头想张望。
沈郁泽快她一步,揽住她腰身,带动一转,两人瞬间佯装成一对醉酒缠亲的普通情侣。
背过身的一瞬,席序目光偏移,落在男人宽挺的背脊上。
没多停留,他平常错目,继续朝前迈步。
chapter 30
席序难掩情绪低落。
晚饭前, 他几番踌躇,想象了多种对话开场白,终于鼓足勇气, 拨出了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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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然而进展并不顺利。
他几次尝试,没有听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耳畔环绕的唯独无情的机械提醒: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sorry……
席序宽慰自己,她或许在忙,也或许正待在信号微弱的地方,比如电梯或者地下室里,说不定下一通电话就能接通,他该锲而不舍。
于是,从晚饭前到晚饭后这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 他拨打了无数次, 次次结果相同,每一遍都重燃希翼,结果又被冷水浇盖。
在这个深受折磨的过程中, 席序想见白初晨的执念达到了顶峰。
可惜事与愿违, 直至从外面餐厅吃完饭,再次回到酒店大堂,他都不曾有一次如愿。
手机放在口袋里,沉静得好像浸过水后的死机状态, 全程未响过一通对方的回拨。
他甚至在怀疑, 老人家会不会给错了号码?
他不死心,准备明日再上门拜访一次。
进入酒店大堂, 周围往来的客人不少,前台办理入住的位置排了长长的两队,其中一部分客人头戴相同颜色的鸭舌帽,另有举旗的导游在忙东忙西,这阵仗,应该是旅行团无疑。
几人脚步顿住,不想向前凑这波热闹,于是避开拥挤,准备绕远去坐另一部电梯。
方向一变,他们直冲沈郁泽而去。
后者不慌不忙,背身安抚着怀中醉酒的小姑娘,哄她不要挣扎乱动。
席序心不在焉跟着走,边走边又拿出手机确认着什么,他犹豫想要不要再拨打一遍,摁下号码的同时,他视野范围里有道身影转瞬而逝,彼时的他并不知晓,那道身影之后,就站着他心心念念要寻的佳人。
几乎擦身的距离,旁人的对话自然传耳清晰。
席序身边的朋友给予建议说:“序序,你打了那么多次都没通,我觉得不是电话卡停用,就是老太太给错号了,你明天再去问问吧,今天别再纠结了。”
也有人脑洞大开道:“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我听说最近太阳爆发耀斑,地球受其影响产生大地磁暴,不少通讯设备会受干扰,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怎么又成太阳的锅了?你这跟怨天怨地怨空气有什么区别?”
“我这是安慰人,你懂不懂啊!”
面对同伴们的好心宽慰,席序没有丝毫反应,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神色颓恹。
没走出几步路,这时,身后忽的传来哼哼唧唧的异响,这声音实在具有冲击力,想忽略都难,又因为距离很近,叫他们瞬间判断出来,这是男女亲热的声音。
有人好奇回头,看到两团抱在一起的影,没忍住‘卧槽’出口。
率先出声的男生收回目光,立刻压低声音,向身边人分享八卦:“一对饮食男女啊……都到酒店门口了还忍不住,不回房间干正事,直接在外面先啃上了。”
他这样毫不含蓄的形容,像一把勾子,轻易勾起人们好奇心,想象力。
除了席序,其他人纷纷扭头回望,想见见世面。
当然,投望过去的视线不会是直勾勾的,几人全部机智假装成东张西望的模样,好似正在大厅寻人,t然后趁此机会,偷瞄一眼,私窥暗处涌动的风云。
女生的纤瘦身子是被完全遮挡的,男人肩宽体高,哪怕脊背稍弯,也将怀中人护得牢牢的,从他们的位置探看过去,除去男人的肩背,映眼的只余小片衣角。
真是好没公德心……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叫他们这些单身狗看了,还怎么平常心态地度过漫漫长夜?
几人内心吐槽不止。
“序序,你母单都快二十年了,最该涨经验的就是你,还不快往后瞅瞅?”
席序本就心烦意乱,闻听调侃,扭身斜过一眼,做完样子后,他冷漠直言:“多轻浮的人才会如此?”
众人看他心情低落,确实丧得厉害,无心继续玩笑,应付一声,结伴走上电梯。
席序站在最靠前的位置,转身后视线没有刻意偏移,朝前自然放空。
于是那对刚刚被议论过的男女缠影,再次闯进他的视野范围内,这次,两人身姿稍有变动,女生的面部始终未现,但身体却向外露出了一半,隐隐绰绰,好像故意勾人探看全貌。
看衣着,倒像是个文静含蓄的姑娘,大概人不可貌相,说不定其内心更存野性的一面。
没什么意思,席序将目光移开。
电梯门关严前一秒,男人终于将女生松开。
女生好像没站稳,向旁踉跄半步,面孔意外将显,但电梯门堪堪此刻关阖完毕,严丝合缝,席序的余光什么都未捕捉到。
……
人走了。
沈郁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停止手下的扰乱动作,看着小姑娘双颊飞红,娇赧难耐,漆眸不禁愈发幽暗。
白初晨哼了声,推开他,带着酒气质问道:“为什么要抓我的痒,不可以……不可以再闹。”
她刚才明明安安静静很听话的,可先生一直捉弄人,故意往她腰上作扰,还迫她出声。
真的很坏!
沈郁泽伸出拇指,捏了捏白初晨的下巴,轻力摩挲,附耳低语:“知不知道,你刚刚叫得有多好听?”
不只他觉得好听,路过之人入耳,也都纷纷侧目。
尤其所谓的熟人,近距擦身,置若罔闻,未能将人认出,既如此目盲,事先那般大费周章地空出假期,远途北上,索要号码……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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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人在面前尚不能识,错过也是必然。
沈郁泽饶有兴致地与白初晨懵懂茫然的眼神撞到一起,除去试探得逞的快意,心腹更升腾起难以忽略的燠躁。
他很畅意,又觉憋堵,前者是心情上的,后者则属下.体。
没办法,沈郁泽及时撤离,后退半步。
站定后,他给林特助打去电话。
没多久,后者着急忙慌赶来,站在沈郁泽和白初晨面前,气喘吁吁不止,同时解释说:“电梯一直被人占着,怎么等都等不到空闲,我从八楼跑下来的,抱歉让先生和小姐在此久等。”
沈郁泽接过房卡,因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并未介意:“酒店正在接待旅行团,人多混乱,在所难免。”
林特助松了口气,又说:“按先生要求,房间更换至八楼,已重新清扫完毕,现在可以入住。”
沈郁泽点点头,搂上白初晨的腰,揽着她去等电梯。
目送老板离开,林特助终于得空去前台更换自己的房间,作为特助,他必须保证全天24小时待命,所以房间自然要与老板的相挨近,最远不能差隔两层,不然恐回应不及吩咐交代,对上怠慢。
房间是他提前预定好的,想要临时更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不巧今天与旅行团撞到一起,产生诸多不便,酒店的办事效率更是慢了下来。
他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加之使用了钞能力,才联合酒店工作人员把先生指定的那间房原来的客人说服走,也幸好那位阿姨是个好说话的,并不视金钱如粪土,不然哪怕出钱,也不一定能把事办成。
解决了先生主动降低住房标准的特殊需求后,林特助自己再选换房间,就没那么挑了,与先生的近距问题是原则,旁的因素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林特助排在长队的后面,等待无聊,思绪开始向更远飘散。
他想到上次,自己陪同先生第一次来到郏文县,当时留宿住店,他选的也是这家,进门后,先生嫌恶挑剔的表情尤在眼前,那是半点将就不了,甚至克服疲倦,吩咐他连夜返回崇市。
如今两个月不到,旧地重游,先生却已适应自然。
不是酒店更新设施,重整装潢,达到了先生的高标准,而是如今先生身边有白小姐作陪,锦上添花,添在了最关键处。
于是洇潮也能忍了,老旧也能用了。
想来,白小姐带给沈总的欢愉体验,定能抵过简陋住房带来的落差感百倍千倍。
……
醉酒后的小姑娘实在不安分,胆子也比平日更大许多。
进入房间,沈郁泽刚把玄关的灯打开,小姑娘便开始胡搅蛮缠,揪着他衬衫拉扯不放手。
她像是刻意与他作对,绷着劲,不肯挪步往里走,支支吾吾开口,坚持想要自己的房间。
沈郁泽当然不会答应,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小姑娘挣扎起身,他便横臂压过去,等她再挣,他伸手抽下领带,绑住她手腕,高举过头顶。
“听不听话?”
他掌心覆落,清脆的一响,打在她臀上,力道不大,存在感极强。
白初晨眼眶发红,神情委屈,即便酒醉也能感知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
她想翻身起来,却因手腕被束而撑身艰难,只能半趴在床,胳膊伸直,腰臀上翘。
沈郁泽没这么弄过她,眼神变深,像是发现了宝藏,他从后压覆,手臂在侧撑劲,没把重量全落在她身上,呼吸间,灼热气息烫着她。
又问道:“留不留下陪我?”
白初晨倔强咬唇回:“不留。”
沈郁泽微笑不恼,侧身撑着头静静看她,细语慢声:“那怎样才肯和我一起,你说,我全照办。”
若是平时,白初晨自然不会轻易掉进他的言语陷阱里,可当下酒精引烧大脑,她思绪不够清明,平时都不是先生的对手,遑论此刻。
于是,她混沌着脑袋,自作聪明主动提要求,“我要支使你给我做事,要你当我的仆人!”
倒是大言不惭,什么话都敢说。
想玩主人仆人的情趣,他自然乐意,但谁主谁仆可不容她来定,沈郁泽心想,小姑娘看着纤瘦如柳,实际该丰腴之地相当傲人,若是换上紧身的女仆装扮,不知该如何的勾神摄魂。
沈郁泽耐心十足,循循善诱问她道:“初初要支使我做什么?”
白初晨思忖模样,认真想了想,开口回:“帮我洗澡。”
“什么?”
沈郁泽闻言一怔,当然意外。
若是神智清楚时刻,她哪敢这样大胆行事,沈郁泽突然觉得十分有趣,哪怕受支使,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然而进了浴室,‘小主人’却突然反了悔,拒绝他帮忙脱裙解带的好心,神情严肃着要推他走开。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沈郁泽今天便要教给她这样的道理。
浴室里,水雾氤氲,浴缸里蓄满水,白初晨泡在里面,尽力往下缩身,她一脸警惕地看着沈郁泽,害怕他强行挤进来与自己抢地盘。
浴缸那样小,是容不下两人身量的。
沈郁泽压根没想进,当下的泡澡环境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如此逼仄,尽兴一二都难。
但他必须承认,与她共浴一事确实存在足够的吸引力,即便自身沾些洁癖,但如果眼前浴缸的尺寸恰巧合适,他并不是不能稍稍将就,为她标准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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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等回崇市,他会带她去体验最好的。
沈郁泽长腿屈低,在后帮她摁背擦身,一身修整得体的衣服难免被沾湿,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耐心十足,细致对待。
除了她,真没人有过这种待遇。
做戏做到这样,也不知戏的成分占多少,真情实感又有几分。
大概是他手法趋向专业化水准,没摁多久,小姑娘昏昏欲睡,紧绷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对人再无丁点防备。
她肌肤光洁,浑身如玉脂似的光滑,手如游鱼,不知不觉滑到前身,只一下用力,便叫她惊恐睁开眼,嘤咛叫出声。
白初晨眼神茫然迷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异感第二遍传身,她肩颤同时,终于虚阖眼睛,看清那只拢握牢牢的大掌。
想挣开他,又无力,只得任他妄为,很快,浮散的思绪终于聚拢到一块,因眯了这一小会儿,白初晨酒醉的混沌感终于渐渐消匿,她头脑终于勉强算是清楚了些,结果睁眼便见此t幕,怎能不急不慌。
“先生趁人之危。”
她开口给他定罪,不问前因后果。
沈郁泽不解释,收手起身,抽拿了条干毛巾,给自己擦完手后,又把浴巾捞在臂上,近身过去打算帮她擦身。
白初晨不肯配合,沈郁泽幽幽言道:“自己不起,要我亲自去捞吗?”
威慑的话语总是有效的,白初晨受欺负似的委屈模样,终于配合起身,被他用浴巾围起身子,又打横抱起,往卧室去。
沈郁泽亲自帮她吹头发,低眉动手,一丝不苟。
白初晨安静伏在他膝上,这会已经消气,她开口喃喃问:“我是喝醉了吗?”
沈郁泽:“不仅喝醉,还耍了酒疯。”
白初晨不相信,矢口否认:“我不会。”
沈郁泽把吹风机关上,周遭顿时显得极静,他又问:“那是以前醉过?”
“没有……”
说完便没了底气,她喝醉后是什么样子,从未有人见过,她自己更不确认知晓,现在有了先生这唯一的见证者,可他说的话,并不值得信任。
她低声反驳:“我就算再耍酒疯,也不会没有羞耻心地叫先生陪我去洗澡。”
沈郁泽镇定自若,毫不显说谎话的掩饰情状:“不是叫我陪你,而是叫我帮你,你的原话如此,我半点未作假。”
白初晨嘴唇动了动,不想再和他辩驳。
沈郁泽却不退让,倾身压在她耳边又说了句:“真要趁人之危,我动手做什么?晚饭时胃口欠佳,方才那样开胃的软奶香酪明晃晃摆在眼前,张嘴可含的距离,我又为何不吃呢?”
白初晨说不过,羞窘地拿起枕头去丢他。
沈郁泽顺势接过来,弃到沙发上,接着弯唇伸臂,把她箍腕拉起来,屈膝半跪在床沿边,仰头配合着给他亲。
这个吻,过程漫漫,滋味尤其得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墙之隔那人的存在,本身就添助兴,他与她此刻的亲热,格外容易牵引火势,这火很旺,烧得又迅又猛。
如果就在今夜,那姓席的小子岂不是能成二人行事的见证者?
这样想,沈郁泽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几乎沸腾,全身的细胞更在激动叫嚣着。
他报复的快感在此刻显现。
咫尺之间,席序与自己爱慕的姑娘擦肩而过,又在一墙之隔外,间接见证女孩被他所谓俗礼成定的哥哥扯落浴巾,扑身占有,对此,他都毫无意识,欣然听着墙角,以为外面一切纷扰都与自己无关,实在傻得可怜。
效果当下不显,但以后,席序一定回味无穷。
沈郁泽这样想,便这样去做。
他并非一时起兴。
先前为何千里迢迢连夜奔袭郏文,又为何非要大费周章临时更换房间?方才在楼下的偶遇,他意外却不惊诧,原本刻意与席序选住同一家酒店,他就打算要送一出精彩好戏给他看。
还有,他车上怎么偏偏会有趁手的工具,就叫她那么容易戳开卡槽,丢掉旧卡?
韩娟和何军的愚蠢的确帮他剩了不少麻烦,但哪怕白初晨没有意愿主将电话卡主动丢掉,他自然还有别的理由要她换卡。
席序不会那么容易与她私下建立交往或联系。
他用心筹划眼下局面非一日之功,多少心血倾注都是为了防他。
到此为止,事情的发展皆在他掌握之中。
唯独有一点。
他事先想象过,并且不止一次,但真实进入那羊肠小道,方知滋味可堪销魂。
……
后半夜,席序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起身穿衣,去楼梯间抽烟解闷。
夜色静谧,暗幕沉沉。
廊道里本该一片月色冷寂,但隔壁房间传出的吱嘎动响,冲击刺耳,难以忽略。
原来不仅在房里受扰,外面更吵。
失意的夜晚接连受到冲击,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在酒店大厅见到一对大胆的情侣就算了,结果入住以后,不巧又赶上隔壁房间也住着对不知节制的饮食男女。
席序自认倒霉。
房间离安全通道很近,他开门关门,进去点燃香烟,用力嘬了一口,刺激直达肺部,辛辣得痛快。
可是,外面声音仍旧不绝,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席序蹙了蹙眉,嗓口发紧,见周围没人,忍不住咬出句脏话来,面上更显被打扰的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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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但烟都点着了,怎样也得抽完。
平时一支烟他抽得很快,当下却好像被人调节了0.5倍速,度秒都艰难。
等到最终揿灭,烟头被他踩在脚下时,他清晰听到一道隔墙的叫l床声,烦躁到极点,席序心想,世道多浑浊,意欲与靡浪,像初晨那般如白雪般单纯冰洁的姑娘,可贵又罕得。
明天一早,他便准备动身二次拜访。
如果依旧不行,哪怕等在她家,他也一定要见到她。
chapter 31
白初晨回家已经有五六日了, 按照她与沈郁泽事先约定好的七日,她的确该准备返回崇市,兑现诺言。
如今提前一天, 地点从崇市换到郏文,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只是,她算毫无心理准备地进入未知领域,陌生地带,心里难免惶恐。
沈郁泽起身在房间床头柜里一通翻找, 未有所获,可没有措施当然不行,他未犹豫,拿起房间座机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分秒不想耽搁。
“您好,酒店前台,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沈郁泽回应很干脆:“813房间需要一些计生用品, 可否帮忙送上门?”
白初晨平躺在床, 手指紧紧攥住被沿,蒙住脸,面颊羞赧浮红, 好不自在。
她不想听, 可对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往她耳朵里钻,闷躲进被窝都没用。
前台小姐似乎是问到具体要求,比如数量和大小,沈郁泽略微思量, 坦然开口:“大号, 三盒。”
“……”
电话挂断,白初晨浑身血气上涌, 像只快要被蒸熟的虾,里外都红透。
酒店品级一般,但员工办事效率不错,电话挂断五分钟不到,前台小姐便殷勤地把东西送了上来。
当然是沈郁泽去开门接收。
白初晨躺在床上,尽量躲着,之后听到先生道完谢,前台小姐礼貌温和的一声提醒。
“酒店是经年的老房子,久未修缮,隔音效果不算太好,您的房间左边住着两位年轻男士,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声响尽量小些,这样既不打扰旁人,您与您女友的隐私也能受到保护,双方都互利的。”
沈郁泽挑眉,举着手里的东西,不客气地问道:“你们酒店工作人员的服务如此贴心,竟堪比五星级,不过据我所知,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并不会随便妄议客人的私隐,花钱消费,难道还要听一番你们所谓好心的说教吗?”
闻言,前台小姐笑容一僵,知道自己的多嘴惹到客人不满,于是连声抱歉。
其实她压根不想管这些闲事,每月领着有限的固定工资,哪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好每位客人的感受,还不是因为前厅经理,她的顶头领导发了话,所以她才不得不照办,把经理教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
这里是雪乡,拥有知名雪场,当地住户几乎家家都有热爱滑雪的成员,她们酒店自然也有不少滑雪爱好者,比如前厅经理,他不仅是爱好滑雪,业余水准还相当高,平时更常常关注国内外的滑雪赛事。
也因此,前天酒店来新客,他立马眼尖认出四位办理入住的年轻男生都是滑雪运动员,他们其中有的已经小有名气,有的还在起步阶段,不过都有大赛履历,取得过像样的成绩,在信息百科上更能查到名号。
经理把那几位客人视为偶像,自然特别留心关照,正巧今晚他也值班,看到她拿着盒子准备上楼,便好奇多问了句。
结果听到房间号后,他便要她多句提醒,她是两边不敢得罪,本本分分却成夹在中间窝囊背锅的。
什么事啊!
沈郁泽没有继续苛责,也没那个耐心与不相关的人浪费时间。
前台小姐再次道歉,生怕惹来投诉,沈郁泽拂了拂手,示意到此为止,要她离开便可。
对方松了口气,沈郁泽把门关阖。
重新回到房间,他半跪床沿,低颚启齿,撕开最外层的透明塑料包装,然后单臂伸出,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白初晨下意识往他手里瞄过,接着立刻错目,刻意找寻话题,周遭太过安静,她害怕先生听到她剧烈鼓震的心跳声。
“您刚刚发脾气了吗?”
沈郁泽看着她,从她眸底看到明显的慌促,他笑意渐浓,回道:“只是提醒。”
白初晨:“我有听清对话,对方大概也是好心。”
沈郁泽:“从事服务行业的人,过界的好心就是无礼t,如果我不提醒她,她以后会吃更大的亏,何况我并没有实施真正的惩罚举措,三两言语而已,若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怨我,反而会感激我促她长进的助力。”
白初晨没有再回话,先生的掌心开始抚在她腰窝从下至上地游离,她的注意力很快由他牵引,再没有闲心去想刚刚的服务生,小插曲。
沈郁泽不紧不慢,连在这种时刻,姿态都是矜然好看的。
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看了看袋身标注的尺寸大小,确认符合他的要求,他没有顺手打开,而是手腕一抬,递到白初晨面前,示意她来咬。
这种带点凌辱意味的动作,很添趣味,白初晨半推半就,被他哄着配合启齿,红着眼眶帮他用力撕开。
他不自己动手,坚持要她来,看着那硕物白初晨怕得直往后缩,沈郁泽断了她的去路,截到床上,一时起了玩兴。
念想了这么久,先前不管在别墅还是营地,加起来,他都数不清自己在夜晚时刻洗过多少次的冷水澡,终于等到今日,一切当然得慢慢来。他不要她的手却需她旁的助力,白初晨先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开始都不知如何舒展,终于了解一二后又苦于手腕被缚,行动不便,而唯一能用上力道的只有那张檀口。终于着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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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毕竟是初试。
沈郁泽没想直接大刀阔斧,知道接纳有限,不到一半耳边便萦绕起戚戚哀哀的哭声。
折腾了大半宿,最终也没能进完全……
翌日,席序定了闹钟,赶早出门,精神恹恹。
穿衣时,他瞥了眼与自己同住一间房的卷毛,此刻卷毛正上身裸着,伏趴在床,姿态懒懒,嘴巴呼吸,睡得相当稳沉。
方才尖锐的闹铃声响起,他愣是过耳不闻,半点反应都没有。
席序佩服又羡慕,昨晚他要是能和卷毛一样,洗过澡后直接躺床就睡,也不用受隔壁房间噪音的折磨。
利索收拾好,顾不上吃早餐,他着急打车去周奶奶家,一刻都等不了。
轻车熟路进入小巷,看到熟悉的木门矗立眼前,席序还是难掩紧张,但相较上次,他心里更藏一份不安的焦灼。
木门只关阖着一半,另一半完全敞开,不挡外面视线。
席序驻足向里探看,见到上次那位热情的花衬衫阿姨,今日她的着衣风格依旧,只不过小碎花变成了大簇牡丹花,凉衫套在身上,被风卷荡起衣摆,看着滑溜溜的十分清爽舒服。
她头戴长檐草帽,手上提溜着一根旧水管,正弯腰浇着院中的几畦作物,安逸生活气息浓重。
听到敲门声,她回头看去,见是熟悉面孔,立刻关闭水龙头,笑脸往门口迎来。
席序礼貌打了招呼,之后说明想见老太太的来意,对方闻言,直道不巧。
“你要是来得再早半小时就行了。老太太没在家,她家里的一个远房堂侄,带着她们几个老姐妹去奉安游船吃鱼去了,一大早出发的,说是赶得及就今天回,时间太紧的话就明天再返程……对了,你找老太太什么事,初晨的电话不是都给你了吗?”
席序为难开口:“我正想确认这件事,昨天我按照号码打过去,可一直无人接听,显示不在服务区,所以我没办法,只能再次上门叨扰,想问问电话号码是不是给错了?”
詹婶也意外:“还没打通呢?你拨的哪个号,我看看。”
席序立刻打开手机通讯记录,詹婶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簿对比确认。
“就是这个号啊,怎么会打不通……”
“原来号码没错。”席序难免多想,“一直联系不到初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詹婶也不盲目忧虑,认真想了想,冷静分析道:“应该不会,她昨晚还给老太太发微信,说要留在她妈家多住两天,安全问题肯定不用担心,就是这号码……我们和晨晨联系平时也是用微信更多,电话就是应急的,我猜想,她会不会是不小心欠费停机,然后自己不知道?”
席序当即用自己的手机给那个号码缴了100元的话费,再打再试,还是不行。
他不放弃,愣愣地想要再冲100,被詹婶及时制止。
“还冲啥,你有钱没地方花?这明显不是欠费的事啊。”
“那……”
詹婶给出主意:“说不定就是那张卡有什么问题,晨晨在崇市的新号我不知道,但微信我有,我给你念微信号,你加一下不也能联系上?”
席序是屡屡受挫,情绪低落,脑子也钝了,听到詹婶适时提出可行性很强的建议,当然采纳。
他快速操作,发过去加好友的验证申请,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
察觉到年轻人隐隐的失落颓闷,詹婶在旁敞亮安慰说:“这会儿才七点钟,按你们年轻人的生物钟,得会子才能起床看手机呢,你现在这么干等着也没用,要不先去巷口吃个早饭,那边开了家回民店,做的羊汤口味称得一绝,正好我浇完这畦地也打算去吃,带你一块?”
此刻的席序尤其感激面前的阿姨。
她乐观的言语拽他出情绪低迷的泥潭,虽然效果甚微,但雪中送炭尤显珍贵。
他点点头,微笑应声:“好,谢谢阿姨热心帮忙,不如我来请客?”
詹婶跟他争,争了一路,直到点完餐付账时也没能争过,只好作罢。
等餐上齐,两人边吃边聊,期间主要是詹婶在热心劝慰,席序回复寥寥。
快要吃完时,詹婶打包票说:“吃人嘴短嘛,今天算占你一顿的便宜,等下次见到初晨,我想着帮你问一问。”
席序一直意兴阑珊,闻此言终于抬眼,眸光亮闪闪的:“当真?”
詹婶唇角一弯,觉得现在的小年轻们实在有意思得很,在一起前单相思的过程最为有趣,简直比电视剧演的还更生动,那她还费劲追什么剧啊?不如掺和着撮合撮合眼前这对,反正先前见老太太的态度,也是对这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十分满意。
这样想,她心里已然跃跃欲试,笑着回复说:“那还不是容易的小事?”
席序再次诚恳表达感激,一餐结束,两人在街巷口的羊汤烧饼店门口分开。
一个脚步轻快,一个略微沉重。
席序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自己的手,没一会儿就想摸出手机看看微信通没通过。
与昨日一样,今天注定又是煎熬难捱的。
……
昨晚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结束,白初晨腰酸腿软,下不了床。
事后的冲洗是先生抱她去的,今晨的餐饭更是林特助从外面私厨那里预定带回,又由先生一口一口喂给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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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她忘记自己昨晚说过的醉话,但沈郁泽全还记得。
小姑娘胆大妄为要他做她的仆人,当时没顺着她,后面不也样样都伺候上了?
不过,沈郁泽自己愿意,第一次做伺候人的事,没觉得麻烦,反而上瘾。
白初晨困得不行,被吵醒催吃早饭当然没胃口,她吃了两口蛋羹就蹙眉说不要了,身体没缓过劲来,哪哪还都酸着,连眼睛都睁不开。
沈郁泽没再扰她,任她漱过口后,躺回去继续补觉休息。
他不用歇,精神抖擞,于是亲自收拾房间,清扫了满地纸团还是用完的橡胶,之后把残余垃圾分装打包放到门口,又专门在房门外挂上了免打扰的牌子,洗手收工。
大概是男女体力天生存在差异,叫男性在情事方面更具压倒性的优势,明明经历了相同的一夜,不过只一盒的量,小姑娘便恹恹如泄了气的球,眸里眉间全透疲惫,而他一番餍足后食髓知味,还想一试再试,没过足瘾。
再禽兽也得止一止。
他坐进沙发专心处理文件,过去一个小时,觉得时间差不多,于是趁着白初晨睡熟,拿她的右手食指解了手机的锁。
侵犯隐私不是他的本意,可特殊情况,他不得不如此。
以防万一,沈郁泽操作白初晨的手机把席序的两个号码全部拉黑,虽然席序目前还没有她崇市的手机号,但难免他后面锲而不舍钻到空子,防患于未然,也是为了安心。
还有微信。
沈郁泽谨慎打开,果然看到了通讯录一栏亮起的红点,心想动作真够麻利。
他面无表情删除了对方的申请记录,之后放下手机,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处理工作文件。
十点半,白初晨终于睡饱,体力恢复充足,慢慢养回了精神气。
她撑身起来,抬眼看到沈郁泽正拿着她的t手机,不知在摆弄什么。
她困惑问:“是有电话来了吗?”
沈郁泽熟稔地将申请记录再次删除,到这次为止,已经是第三次了。
闻言,他不动声色抬眼,笑了笑,语气如常:“老太太发来微信,告诉你她也来奉安了。”
白初晨一怔,还未完全消散的起床气瞬间不见。
她紧张问:“奶奶是不是察觉我昨晚说了谎,还是知道我和……那家人发生了不愉快,所以才急着赶来?”
“应该都不是。”沈郁泽先否认,安抚她的不安,然后徐徐走近,把手机递到她手里:“奶奶微信上已经说明了来意,是与你堂叔还有另外几位老姐妹一起来沐河坐船游玩的,还说了,如果你今天想走,可以坐你堂叔的车,顺路一起。”
白初晨松下一口气。
她有些担心奶奶的身体,虽然按照医嘱,现在已经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恢复阶段,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过度疲劳会给奶奶初愈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她打电话过去关询,对方接通很快。
白初晨开口便问,折腾了一遭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太太否认,保证说没事,她这才安心。
闲聊没两句,老太太便着急要去拍合照,要挂电话,白初晨无奈,想到什么补充了句。
“我不跟堂叔的车了,票都提前订好了。”
“是今天的吗?几点啊。”
“十一点。你们不是才刚到湖边吗,我这边都已经准备打车去汽车站了,时间没凑巧,我先走吧。”
也只能这样。
总不能为了赶她孙女的时间,让所有姐妹白跑不玩吧。
老太太始终没问她在韩娟家的细节相关,平时聊天,奶奶也从不会主动提起那个不喜的前儿媳。
白初晨也因此放下心虚,若奶奶真的问起,她很怕自己会说漏嘴。
报喜不报忧,自己受的委屈,她不会叫奶奶知道,跟着担心。
电话将要挂断,老太太意味深深问了句:“最近交朋友了吗?真有的话,可别瞒着老太婆。”
白初晨下意识看向沈郁泽,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他。
但两人的关系绝对不能曝光在亲人面前,这是她最排斥和无法接受的事。
于是她急着否认:“没,当然没有。”
“没有?”
“真的。”
老太太尾音吊着,语气奇怪:“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进展是快有了。”
直到电话挂断,白初晨也没能琢磨明白奶奶这话的意味。
沈郁泽在旁察觉,问道:“想什么在出神?”
这种小事哪值得说给先生听,她压下心中疑惑,摇摇头回复:“没什么。”
沈郁泽拉上她的手,抽出手机,放到桌上,紧接拥着她不放,索要亲热的架势实在强势又明显。
白初晨推辞不过,求饶说:“还未缓过来呢。”
沈郁泽有点无耻:“没肿,你睡着时,我检查过。”
白初晨招架不住,事态发展更与她事先想象的完全不同。
应了诺,不就该两清了?
为何两人还纠缠得不止不休?
就算支付酬金谢礼,一次不够,两次不够,四五次总足够了吧,昨晚混乱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像匹饿极的野兽将她吃享到底,她以为忍一忍能迎来曙光,可面临的却是囚牢。
看出她心头所想,沈郁泽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无情对她讲:“游戏由你开始,由我结束,很公平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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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她大张接纳着:“过了今天,能不能结束?”
意思是,今天所有她都可以努力配合他尽兴,先生腻了,无趣了,自然放人。
白初晨怀揣可怜的希翼,想在开学前将一切结束,然后迎接新学期,也迎接干净的新生活。
沈郁泽却打破她的幻想,眼前那张英俊优越的面孔慢慢凑近,他的眉眼五官那般矜贵斯文,却咬出不堪的粗鄙话音。
“还没上够,如何结束得了?”
“要多久……才够。”
沈郁泽指戳前额,闲适自得,实话实说:“不知。”
白初晨眼神黯淡下来。
她被判处无期的徒刑,被贯穿的那刻心头更被裹缠上冰冷的锁链,她灵魂不自由。
chapter 32
滚缠翻覆, 尤云殢雨,整个白天白初晨都没怎么双脚沾过地,遑论出门。
当时听先生打给前台说要三盒量, 她咂舌只觉得夸张,结果一份晚上用尽,剩余的在白日里陆陆续续竟也给耗没了。
他像跟她分不开似的,床沿桌边甚至拉上厚实帘布的窗台都依次有尝试,至于浴室, 由于浴缸尺寸实在有限,容不下两人合躺,将就凑合都难,沈郁泽只好作罢。
但水雾氤氲的氛围很添趣味,他捞着她想要共同淋浴。
白初晨趁着头脑还存些许的清明,趁机提要求说:“新学期开始,我要住校, 先生不许阻挠, 更不能限制。”
眼下局面,返回崇市随即两清的结果,恐怕等不到。
既然不得不继续纠缠, 她要尽力为自己争取权益, 不能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沈郁泽蹙眉:“没让你爽吗?脑筋一直转,只想和我讨价还价?”
他骤然凶悍起来,白初晨挨受不住,咬唇艰难:“先生跟我玩文字游戏, 让我以为酬谢能一次性偿还, 结果现在却变成遥遥无期,我只提这一点要求, 还算是讨价还价吗?”
她越说越委屈。
沈郁泽半响没应,白初晨绝望以为他的沉默便表达了明确拒绝的态度,眼神不禁黯淡下去。
可没想到,他启齿痛快:“我答应你,你便给我想要的?”
白初晨立刻抬眼,点头应允。
已经到这份上,经历过一夜一昼,她还拿什么骄矜,不如要点实在的好处。
沈郁泽瞥下眼,看向浴室,幽然道:“没少出汗,床单都得换了,我抱你过去冲洗。”
她没得拒绝,不应算作默许。
沈郁泽会意后没耽搁,捞起她抬步便往浴室去。
热水冲洗过两人的肩背却无法完全净身,水温有些烫热,白初晨不适想躲,却因媾连处实在严丝合缝,挪移分寸都难。
先生公司的业务并不清闲,他离开两日,便有无数的决策等待他定,更有紧急合同需要他暂先线上签署,偶尔进行时也会听到手机铃响,被扰的不悦瞬间显于面,他置若罔闻,只办正事,他认为的正事。
开始时误了两通,再之后,白初晨催促他去接,恐有重要的事被耽搁,造成公司损失。
她当然不是贤惠地想给沈郁泽省钱,只是打算借机偷闲,有些事,沈郁泽听她的劝,于是抽身去拿手机,接通后一边气定神闲地开启对话,一边重覆身后慢慢二相合一。
来电人的声音她并不熟悉,是道浑厚的男声,但听两人言谈的内容,白初晨大致猜出,其人身份应该是蓝屿集团的某位高管。
对方说完,沈郁泽回复:“其他都不急,但深市云峰芯片材料公司的投资项目你要重点跟进,除了蓝屿出资介入,其他的前期投资者必须全部清仓退出。”
他语气矜冷如常,不显半分异样,哪怕刚刚说完这句话后,眉头立刻舒爽得拧蹙起来,也能收驰有度,及时将闷喘尽数压抑于嗓口,伪装得天衣无缝。
似如新生的笋尖在破土伸长,势如破竹一词,应是形容恰当的。
先生自控,白初晨更自觉捂住嘴巴,害怕会控制不住发出声音,好深她眼神漉漉忍耐着,被充占的过程简直魂灵都要出窍。
对话在继续,沈郁泽重新开口,依旧持着杀伐果决的精明商人口吻,好似半点未受情靡的影响。
“云峰的人没理由拒绝我们,比起单纯的资金涌入,他们更在意后期的销量收益,蓝屿本身拥有的产业资源就是最大的优势,除了我们,谁能出资同时还给他们带来大批的订单?如果不蠢,我相信他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还有,后日钱老举办的融资沙龙活动你替我去一趟,再告诉董秘书一声,以后这种做人情的闲事不必问我,全部不应。”
对方应下,又说起别的事,通话进行五六分钟,快要结束时对方问及沈郁泽的归期。
“与云峰管理层会面,如果您不来,恐怕会被对方挑理,说蓝屿不够重视。”
沈郁泽思吟时,扶着白初晨的肩直挺,白初晨蹙眉哼嗔,沈郁泽立刻伸手覆捂她的嘴,同时启齿咬磨她耳廓,折磨人的手段可谓一流。
他一手桎梏着她,另一手持拿手机,放到嘴边回复:“我明天回崇市,不会错过与云峰的会谈。t”
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无事汇报,还是听到了那道不同寻常的声响,自知扰了先生的雅兴,闻言后,那人立刻应声收声,没有继续打扰,很快将电话挂断。
沈郁泽丢了手机,扔到床下,机身顺着床毯翻滚至地,倒没发出刺耳的摔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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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双手都空余,沈郁泽双臂撑白初晨脑袋两侧,开始无顾忌地开荒征地,局面大胜,抵抗者溃不成军,城门大开前,护城河的水溢荡成洪,已经快疏通一天了,最后这回总算纳全,到底的一瞬,他死都无憾。
几乎同时间,手机屏幕亮起,好友验证的申请信息再次弹出。
可两人皆醉生梦死地投入,这点微弱声量,谁也没有听到。
……
昨晚熬了夜,白日更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白初晨生物钟紊乱,到下午四五点钟,实在没捱过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六点半的时候,她手机铃声忽的响起。
眼下时刻特殊,沈郁泽对她手机的动静格外注意,不久前他才又删除过一遍申请,眼下自然警觉。
他循声查看,见是她奶奶的微信来电,警惕消弭。
小姑娘混混沌沌,大概早忘记自己上通电话跟奶奶说过,会上午赶回郏文,这个点儿,老太太大概是游玩归来,在家里没见孙女的影子,这才着急联系。
不能让老太太着急,小姑娘最在意这个。
所以即便知道她体力消耗多大,沈郁泽还是忍下心疼,拂她肩膀把人喊醒。
白初晨迷迷瞪瞪睁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他吵扰,以为先生又要行禽兽之举,浅眉当即蹙起,隐隐透着情绪不悦。
“我累……”
排斥意愿溢于言表。
沈郁泽摇头哂笑,无奈解释:“东西用完了,我有自觉。”
白初晨眨眼怔住,那可是三盒。她思绪被撞散后哪数得清他具体有多少次,现在倒有现成的计数标准可让她知觉,3x5的规格,二十四小时不到两人足足耗完15个,而且先生那么久才用一个……
她拒绝回想,莫大的羞耻感涌上大脑。
第二通电话很快响起,来电人依旧,沈郁泽将手机递过去,提醒她:“老太太的电话,已经是第二通了,她担心你,我建议还是尽快接听。”
白初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是先生刚刚叫醒她的真正缘由。
来不及掩饰自作多情的尴尬,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谎话拙劣,已经漏了馅。
危机到临,她赶紧撑身起来,顾及衣衫不挂,敛起床单遮覆。
“……喂?”
“晨晨,你在哪呢,不是上午的班车吗?怎么你詹婶说没见你回来啊。”
“那个,我……”
现成的谎话还未来得及编成,她原本就不擅扯谎,一时无法周全应答,紧张到冷汗都要冒出来。
紧急时刻,她看了沈郁泽一眼,灵机一动说道:“我订票信息看错了,本来想重新订,结果遇到了一个朋友,我们约着吃饭又聊了会天,没注意时间这么晚了,要不我今晚不回郏文了。”
临时想的谎话,经不起推敲,更不够丝滑,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如果奶奶继续追问,她只好谎称是同学之类的旧友。
结果没想到,詹婶在那边说了句什么,模模糊糊没有听清,但老太太的态度随即发生变化,从紧张追问行程,到了然一般的宽纵。
白初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詹婶在帮她说话,比如孩子大了,有自理能力和防卫意识,晚间在外也没什么?
可能性很大。
白初晨心里默默感谢詹婶为自己解围。
老太太又道:“遇到投缘的朋友自然会聊得开心,但也得注意时间,眼看过7点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个家,自然是指韩娟家。
白初晨眼神凉了温度,回复说:“好。”
老太太想到什么,思虑一番,还是开口询问:“何军没给你脸色看吧?他最是小气抠门,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你在奉安多住了几天,说不定他面上不显,心里早就计较起来了,虽然身边还有你妈在,但她那个性子,也不是能硬得起腰板的,再住一日就回来吧,在哪都没有在咱郏文的家待得气势。”
听完奶奶关切叮嘱的这番话,白初晨深埋的委屈情绪瞬间憋忍不住,如开闸泄水一般,全部自心坎迸发而出。
趁着自己出声音调还未带上哭腔,她及时说道:“奶奶放心,何军这回没犯浑,我明日中午肯定到家了,学校没几日也要开学,我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行,那明天叫詹婶给你做顿好吃的,时间也是过得快,感觉你还没在眼前晃几日呢,转眼就又要回去了。”
老太太口吻满是不舍。
白初晨忍着眼眶发红,语气装作如常:“行,詹婶手艺一绝,我回去一定多吃。”
再说下去,恐怕真要克制不住,电话被及时挂断,白初晨坐在床沿边,郁郁久未作声。
沈郁泽在旁看着她,没打扰,过去很久,才言道:“如果将那家人教训一回可以叫你舒气,这事交给我。”
白初晨抬眼,几乎想也没想:“别。”
沈郁泽手段如何,她太清楚了,一旦出手,哪会和和气气。
何军无论死活她都不在乎,可是韩娟……哪怕再失望,再积怨,她都与自己有着血缘牵扯,这份生恩永久存在,她无法真的如报复陌生人一般,对其丝毫不生心软的恻隐。
“我可以自己消解负面情绪,一晚上足够了,只要不刻意回想,平复后就没事了。”
沈郁泽安抚摸了摸她的头,没多言,她既如此开口,他自然不会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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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快到晚饭时间,白初晨主动提议下楼去附近走走,一整天没有出门,她胸口憋闷得难受。
沈郁泽犹豫没应,在附近溜转,不确定因素太多。
但今日怎么算,都是他欺负了人家,如果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允,实在说不过去。
沈郁泽没忍心拒绝,冲她点了头,询问说:“想吃什么?”
白初晨如实:“没有想法。”
沈郁泽想了想,有了提议:“不如吃点高碳水的,烧烤怎么样?”
后巷口那边是一整条的烧烤街,熙熙攘攘,夜晚最热闹,并且离酒店不远,只十分钟的步程。
她不确认先生说的是不是那里,如果真的是,先生皮鞋名表一派精致行头的气质,完全与地摊烧烤格格不入。
她确认问一遍:“是路边的烧烤摊?”
沈郁泽:“想吃吗?”
虽然不是健康食品,但肉串烤焦熟,滋滋直冒油的吸引力,白初晨的确无法抗拒。
她不在乎高碳水,只愿享受味蕾生花那一瞬的舌尖满足。
于是点头回:“想。”
沈郁泽笑着道:“那就陪你去。”
小姑娘眉眼终于有了放松的喜意,即便很淡,但方才郁闷的愠气显然已经不在。
除她喜欢外,选择露天摊位还有另外的缘由,路边视野开阔,若真冤家路窄迎面将迎,他可以提前警觉,更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当然会光明正大牵上白初晨的手走到席序面前,那一刻,沈郁泽想象得到,一定会是别开生面的混乱加精彩。
他无比期待,但时机不是现在。
……
微信申请一整天都没有通过,席序心中再次燃起的希望被冷冷扑灭。
同伴见他消沉,犹豫再三,还是启齿:“序序,刚接到的消息,咱们可能明天就得返程了,教练紧急召我们回队,世界杯赛前特训估计要提前开始了。”
席序蹙眉,情况猝不及防发生变化。
他当即思量能够左右兼顾的方法,未果,但又不甘心就这样与初晨不巧错过。
他从来不迷信的,可这次的行程却叫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事事不顺,处处遇阻,单用倒霉一词都不够形容。
他眉梢紧锁,发泄一般,握拳往桌面上狠狠砸去,同伴们见状皆惊,纷纷出声劝说。
其中有安慰感情的,有分析急缓利弊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席序环围起来。
他更郁躁。
“序序,你别着急,说不定是姑娘那边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她上学以后常用小号,给你微信的阿姨不了解也说不定。”
“对对,不用着急,有缘不怕晚,早晚能让你俩遇到,说不定这就是月老给你们俩牵下正缘前设定的考验呢,再说,你都在她奶奶面前露过脸了,等老人家见了孙女肯定会八卦聊起来,到时候一提你,提醒下姑娘,t这事不就算牵成了嘛?”
这话算稍微安慰到位,席序板沉的脸色终于有了松动,但情绪依旧不高。
另有一人开口,相较旁人,语气显得格外严肃:“不管怎么说,还是赛前特训重要,你先前意外受伤,已经对职业生涯造成影响,省队那些人包括今年进国家队的那几个,当年可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如今你消沉一年多总算回归,有人等着你一鸣惊人,但也有不少人等着想看你的笑话。席序,不管你做什么,兄弟几个肯定都无条件支持你,可唯独训练不容你借口耽误,我相信你心里自知轻重。”
这话落下,房间安静几秒。
最后由席序开口,主动将沉默打断:“几点的车?”
卷毛回复:“明天中午的飞机,从奉安飞,所以我们得赶早从郏文出发,最好是七点以前,全程高速到奉安机场。”
也就是说,明天根本不够时间容他再去找老太太一次。
两难的选择,他心里已有答案。
“我不会耽误训练。”
听席序保证,其他人松了口气,也理解他做决定的艰难。
千里迢迢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别说席序这样毫无感情经验的小白了,就是他们几个,应对起来也难免失落低迷。
有人提议:“喝酒去吧,序序心情不好,我们就舍命陪君子呗,反正够义气就是。”
一拍即合。
卷毛走在最前,开门同时,隔壁房间也巧恰传出门把手转动的声响。
他好奇扭头,映目一张英俊斯文的男士面孔。
也不知人家是做什么职业的,反正第一眼印象就是——精英商务人士,有决策权的那种。
chapter 33
“卷毛, 你抻着脖子看什么呢,在门口挡着路。”
卷毛回过神,有点摸不着头脑, 转身询问兄弟们说:“我长得很吓人?”
问题莫名其妙,哪有人闲得理他。
站他身后的男生往他肩上一推,让他别再堵门,随后没好气道:“你有病?”
卷毛挠头解释:“不是,刚才隔壁房间的客人正好也开门, 他抬眼跟我对上了,结果直接退回去把门一关,这什么意思啊,嫌我长得丑?”
说着走到电梯,有人无情笑话他:“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卷毛怄气。
席序没说话,但他想,隔壁房间的客人或许是刻意闪躲, 半夜闹出扰民的动静欠缺素质, 他们自己哪能毫无所察,不过是为一时尽兴而假装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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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现在出门碰上,自然难掩心虚。
席序随意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卷毛如实描述起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挺高挺斯文的, 比较有型, 看着挺有钱的。”
有点意外。
席序的想象里,对方形象不佳,是那种不修边幅,纵欲过度, 满脸油腻胡渣的中年猥琐大叔的样子。
他确实不该如此武断。
表面披着绅士斯文皮囊的, 说不定内里藏着更多的花花肠子,阴暗之面, 旁人怎能窥知?
……
隔壁房间,沈郁泽去而复返,在玄关处驻足半响,又抬步往里走。
跟在他身后的白初晨差点迎面撞上他硬挺的肩胛,幸好脚步直刹住,才避免鼻梁骨遭罪。
“怎么了?”她问。
沈郁泽语气如常:“车钥匙忘记带。”
白初晨笑他:“距离很近的,步行10分钟就能到,哪用得着动车动辆的?”
沈郁泽听她的,把钥匙放下,之后格外在意起形象,对着全身镜慢条斯理地整理发型和领口,完毕后再出门,楼道里已经安安静静。
郏文是偏远小地,因雪山环围的地势,而发展起当地的冰雪旅游业,这里山高雪质好,每年刚过十月份,全国各地的滑雪爱好者便纷纷收整行囊来郏文安营扎寨度过雪季,为了能进山打头阵,滑粉雪,游客们都赶早不赶晚的,所以每年首波客房预定的高峰热潮都不好过,有点供不应求。
不过到了夏日淡季,郏文街头巷尾的外地游客就少多了,雪山封了,休养生息,为来年的雪季蓄力,郏文当地的居民也不用忙碌导游拉客,餐馆供应,悠闲惬意地享受自己的烟火生活。
白初晨带着沈郁泽穿梭在阡陌交通的山脚小路里,边走边给他讲述郏文的当地民情。
先生倒给面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她一两个问题。
“耳濡目染,你是不是也与其他当地人一样,从小就擅长滑雪?”
白初晨谦虚说:“只是会滑,不到擅长的程度,我之前在雪山上受过伤,之后再也不敢自诩技术老练了,我有敬畏之心。”
沈郁泽视线原本落于虚空,听闻此话忽而凝定,他偏头看向白初晨,似有好奇问道:“为什么会受伤?”
白初晨想到那次雪崩意外,此事说来话长,过程曲折,她不认为先生有那个耐心听完。
于是避重就轻,简言回复:“就是不小心,滑雪毕竟是项危险运动,受伤在所难免的。”
“不小心……”
沈郁泽重复了一遍这话,音调平平,别样意味。
白初晨感觉奇怪,放缓脚步去窥先生神色,但见他表情如常,只眼睫低垂之际,眸底似一闪而过了另种情绪。
她未及时捕捉,探究不明,也不禁怀疑或许是自己多想。
“那先生喜欢什么运动?”
沈郁泽语调寡淡:“没有特别喜欢的。”
白初晨顺着这话,随口一接:“那是有特别讨厌的?”
“有。”沈郁泽停下脚步,眉眼不见任何玩笑意味,接着沉沉启齿,把话说完,“我讨厌滑雪。”
白初晨错愕怔住。
……
到达烧烤一条街,可选档口丰富缭目,左右街边规律排着露天烧烤椅,四五把围成一桌,又根据店家不同,椅子颜色各异。
晚饭正点,空位很少,越往里走越感觉比肩接踵,人挤人。
白初晨担心先生不喜这样的混乱场面,本想提议他在外面等着就好,她可以挤进去买一些,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郁泽率先牵住她的手。
“跟紧我。”
白初晨把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亦步亦趋,跟着他挪蹭前进。
炭烤炉架随处可见,光着膀子的烧烤师傅带着围裙满头大汗,一边回应客人的加餐,一边手法娴熟地刷油散料。
只是路过,肉串焦香直钻鼻,勾得人下意识顿住脚步,往香味源头处一瞥,广告牌大字亮闪,「胖虎烧烤摊」五个花体字赫然映目。
白初晨提议:“要不就选这一家?”
沈郁泽随她停住脚步,实话讲,他有点后悔踏步此地,环境混乱,卫生堪忧,看着四周手握肉串一撸到底的饕客们,他不理解,不堪苟同。
小姑娘还在看着他。
沈郁泽呼出一口气,表示无意见:“听你的。”
白初晨笑了笑,拉着他走到旁边的摊位上,轻车熟路地占下两把椅子,又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了一遍座面,之后示意沈郁泽道:“您坐这。”
沈郁泽勉强将就着配合坐下,无意垂眸,看到自己脚上限量款的白球鞋的鞋面上,不知何时被踩上突兀的黑色印子,脸色不由沉下来。
白初晨没注意到,只问他:“先生有什么想吃的?”
沈郁泽:“你定。”
白初晨:“好,那我过去选。”
沈郁泽:“你确认一个人可以?”
白初晨笑笑回:“我从小吃这条街长大的,放心吧。”
沈郁泽放她过去,没过一会儿,隔壁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一共有五六位,且年纪都不少,白头苍苍,皱纹明显,但个个精神矍铄。
他还注意到,其中有个体格健壮的大爷,随身带来一个便携推拉款户外音响,连接上手机蓝牙后,一首凤凰传奇经典歌曲伴奏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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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他们自带了些餐食,摆桌后,又从隔壁烧烤摊随便点了一些,等菜间隙,一位五旬阿姨当仁不让首先上场,从大爷手中接过话筒后,便开始视若无人地高歌燎唱。
沈郁泽没办法,自己挪了挪凳子,也没脾气。
幸好他的蓝牙耳机带降噪功能,默默带上后,他原地煎熬等白初晨回来。
另一边,白初晨正在认真点单。
她担心时间耽搁太久,先生会等得不耐,于是没有选特别费火候的,只中规中矩挑选了几样她平时常吃,且评价不错的。
“老板,我要两串虾,两对全翅,六串羊肉,一份五花肉,再来四串掌中宝,一份烤韭菜,两串菜卷,嗯……就这些吧,大概多久能烤完?”
烧烤大哥顶着一张黢黑的脸,笑得憨实,回t复她道:“别的都快,但全翅和掌中宝被你前面的客人包圆了,我老婆已经回仓库拿货了,等她回来我才能把你要的烤上,大约得半个小时以后。”
半个小时,时间确实有点久。
可这家店就是全翅做得最好,算是招牌必点,如果省略不要,不是等于白来?
反正能先吃着别的串,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她自己不介意,只是担心先生会不耐烦。
白初晨向后瞥去,目光投向沈郁泽,本想看看他在做什么,结果目光直接被他身后喧吵不止的一群大爷大妈们吸引,一位胖阿姨拿着麦克风打头阵,一曲结束,紧接一位头发白了一半的大爷上场,大爷撸袖昂首,接过麦克风时如接奥运火炬一般气势飞扬,直接中气十足地献唱了一首西游记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
曲毕,震惊四座。
不是因为其唱功有多惊艳,而是大爷嗓门自信,五音却不全。
魔音绕耳,阵阵冲击,奈何大家街里邻坊住着,没人愿意上前驳长辈面子讨埋怨,旁边的小年轻们也纷纷叹息不敢言。
白初晨讪讪收回视线,已经不敢去窥先生的表情了。
她放弃在露天吃的打算,想着不如买了带回酒店去,或许在回去路上寻个僻静马路牙子吃都可以。
思及此,她商量语道:“我全翅只要两串,再等半个多小时实在不值当的,排我前面的客人要多少啊,能不能匀给我两串?”
烧烤大哥指了指她身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那位客人,他一个人点了三十串,确实不少,至于能不能匀给你,我也不能替他做决定,要不你去和他商量商量?”
顺其指引,白初晨视线眺去,这才注意到广告牌后面还有一桌,刚才被挡得严严实实,按她的站位角度,压根注意不到。
她走过去,看到一个身着白色无袖体恤,黑色七分裤的男生,此刻正翘着二郎腿,边等着串边打手游。
走近看得更仔细,男生发型稍卷,面相挺显小的。
对方游戏打得实在专注,她站得已经很近了,接过对方根本没注意到她。
白初晨只好轻咳一声,提高存在感。
对方终于掀起眼皮看她,眼神困惑,主动开口:“有事?”
白初晨很讲礼貌:“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听烧烤摊老板说,你买了三十串全翅,请问能不能分我两串,我时间有些赶,等不及下一波了。”
卷毛心想,要是个丑的,他才不理。
若对方不识眼色继续讨要,他大概会不客气地乜过一个冷眼,而后说:“不给,馋着!”
不过这话,面对眼前这姑娘,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想了想,卷毛傲娇问:“就两串?”
白初晨一听,觉得有希望,立刻点头:“对,就两串。”
卷毛痛快:“行,一会熟了,你拿两串吧,别的还需要吗?”
白初晨绝不是得寸进尺,只是对方问了,她顺势脱口而出:“掌中宝……”
卷毛挑眉:“几串?”
看来是真遇到大方又好说话的了,白初晨感激地看着他,缓缓道出:“四串。”
卷毛松了口气,幸好不多。
不然他在这给美女妹妹热情做人情,待会可得苦了兄弟们饿肚子吃不饱。
作为职业运动员,哪怕在休假阶段,他们的饮食都要遵循严格的控制标准,因担心瘦肉精问题,猪牛羊肉他们几乎是不沾的,在这样的烧烤摊上,唯一可以吃的也就是鸡肉了,比如翅中、全翅之类的,或其他鸡肉制品。
所以,把全翅和掌中宝割爱给这女生,他已经算是十分慷慨了。
卷毛拂拂手,干脆道:“待会儿你一起拿走吧。”
白初晨诚恳开口:“你好人有好报。”
“……”
卷毛没说话,轻咳一声,错过眼去。
拿上烤串,离开摊位,卷毛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脸颊好像在隐隐发烫。
脑海里控制不住浮现出刚刚那女生的脸,卷毛惊慌摇了摇头,赶紧加快奔跑脚步,去与兄弟们到约好的巷口会面集合。
席序心情不佳,不想往热闹地方凑,另外两人,一个陪着席序在旁开解,一个手机没电马上关机,所以觅食的任务只能交给卷毛。
他这一趟过去,时间用得不短,一回来,见兄弟们已经买好啤酒,就等他的串了。
“怎么耽误这么久?”
“人多。”
“给我,我平分一下,咱们四个人,三十串全翅,二、四、六……咦,怎么数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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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卷毛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下意识说了谎:“老板备货不多,就这些了。”
没人质疑,皆相信该说法。
分了串,四人迎着夏夜舒适宜和的晚风,对着暮色,边喝边吃。
训练间隙,这真可谓是难得的惬意放松时刻,新一轮魔鬼特训紧接而至,成绩扑朔,排名未定,下次等到这样的假期,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这样的惆怅人人有,其中最甚者,可谓是席序。
原本他想借着好不容易空出的休假,与旧人重联,之后两人可以循序渐进,彼此慢慢了解。
可没想到,这趟行程全然不顺,他努力了这么久,却还只是原地打转。
怎能不愁?
……
相反方向,白初晨和沈郁泽同样边走边吃。
烧烤配冰啤,黄金搭档,但这次,沈郁泽没接受白初晨灵机一动提出的要浅饮一杯的想法。
她一杯倒的酒量,沈郁泽已经见识过。
白初晨问他:“全翅好吃吗?是胖虎家的招牌呢。”
沈郁泽不知要如何评价,更不知该拿出怎样的评判标准,或者说,他该将其与什么做横向对比,压根没有参照物,客观的评述他无法给出。
白初晨不知他想那么多,只凭口感说:“辣椒末好像放少了,如果再辣点肯定更好吃。”
沈郁泽不苟同,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将全翅吃完,至于其余碳水,便自律不再碰。
白初晨没有强求,先生端着姿态吃串的样子确实看着很怪,所以不吃也罢,她不劝食,自己则吃得津津有味。
继续走了会儿,沈郁泽忽的问道:“等餐时,你在跟谁说话?”
白初晨如实:“也是买串的客人。他要的多,几乎包圆儿了,我问他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省得再等。”
沈郁泽:“以后在外面不要随意搭讪。”
“……”
白初晨眨眼怔茫了下。
先生是完全没听懂她的解释吗?
她是为了节省时间才去与人商量的,怎么就变成了他口中的搭讪呢…
她不敢忤逆,没反驳,闷头自顾自吃着手里的菜卷,一口一个,用力咀嚼。
郏文县太小了。
白初晨完全没注意,带着沈郁泽沿街道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离酒店越来越远,反而离她家越来越近。
看着道路两旁的街景愈发眼熟,白初晨伸手一拍脑门,喟叹自己太笨,居然领错了路。
她停步,沈郁泽跟着停下,问道:“怎么了?”
白初晨垂头解释自己的失误:“抱歉先生,我好像是带错了路。”
沈郁泽未苛责,只问:“前面是哪?”
白初晨如实:“是……我家。”
沈郁泽顿了顿,也觉意外,想了想竟提议:“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带我去看看?”
这次,他不用白初晨领路,自顾自沿着狭洇小巷往里探步。
白初晨在后,原以为先生是想故意逗她,结果见他一直走,脚步始终未有停下的趋势,瞬间慌了神。
她怎么能让沈郁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奶奶面前?
两人的关系解释不通,如果实情曝光,隐秘泄露,她只怕奶奶会被气死不可。
此事绝不能发生。
沈郁泽步伐迈得大,白初晨小跑起来才勉强追得上,可是巷子不深,很快就走到尽头,等她追上他时,眼看只隔一户人家就要到她家的大门。
白初晨扑一般的,从后抱住沈郁泽的腰,阻停他的脚步,随后力道牵带,将他推到墙壁另一侧躲避。
这里在路灯照亮范围以外,离门口稍远,四周黑漆漆的,她正准备开口,不巧同时,院中传来脚步动静。
两人齐齐不语,保持沉默。
九点半左右,这个时间奶奶总是习惯要出院闩门的,当下只听脚步,她猜不出来人到底是奶奶还是詹婶。
但她们两个无异,都足够她战战兢兢。
白初晨压低音量,细若蚊声:“是我家里的人,求你……别出声。”
她真的害怕他乱来。
也怪她自己,怎么就跟没长脑子一样,引带先生往这走,
原本不愿双方牵扯继续加深,可现在,他连她老家t的住址都有了,对白初晨而言,这是掣肘,哪怕现在不显,将来却也说不准。
沈郁泽微微俯身,身影笼罩,咫尺之间,几乎要与她额头相抵。
他道:“知不知道,你求人时声音嗲到不行,再求一遍,好好求,我满意便应……”
白初晨垂下头,顺着他:“求,求你。”
沈郁泽却为难:“‘你’是谁?”
白初晨无可奈何,只好又道:“求你了……先生。”
沈郁泽懒得多说,矜然摇头,不满的态度显露明显。
白初晨有点无措,绞尽脑汁后突然想到什么,却觉羞耻启口。
沈郁泽无情语道:“你还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如果还不行,像我这样讲礼貌的人,如何也得与长辈打声招呼再走,是不是?”
他话音夹带威胁意味,虽然略有卑鄙,但效果显著。
白初晨哪怕再不愿,闻言也不得不妥协。
她嘴唇艰难动了动,几次将要启齿,最后又全都泄力。
沈郁泽鼓励地亲了亲她,亲密接触时刻,有些难言话语竟忽而变得容易启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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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她几乎嗡声:“请求你,哥哥,哥哥……”
那样柔嗲,夹带嗔媚,尾音长长拉起,又带上扬的轻悄。
能抗住这一声的男人,不知意志力得有多强。
chapter 34
谨慎确认好奉安到郏文最早班车的发车时间, 再估量出从站点打车到家的用时后,白初晨掐点在九点二十五分进入家门。
见了她,奶奶首先关心问及, 在奉安这几天她有没有受气。
昔日里,韩娟如何护女软弱,何军又如何咄咄逼人,面貌可鄙,画面皆历历在目, 老人家全部记在心里。
即便失望过,可母女情缘哪那么容易断隔干净,分娩时不过脐带一剪,可丝丝血脉早已融于骨血,有形的牵带断了,可无形的脉连却如藕丝万缕,毕生拉扯着二人。
老太太知道孙女嘴上说不在乎, 可心里总有盼想, 所以,她才会在韩娟打来电话后,很快松口, 同意初晨去奉安住几天。
这一趟, 算是对孙女儿时俜伶的一点歉疚弥补,她以为韩娟同样抱着补偿的心思。
却是忘记了,人性难改。
软弱的脾性早没了遇事的主见,她怎么会为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女儿, 去忤逆现在的丈夫?
白初晨最怕的就是奶奶担心。
于是她事先想好说辞, 面对关询,自然掩饰过去, 只说自己若受了委屈,哪会等到现在才回家,肯定早早就回来跟奶奶告状了。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嘟囔一句:“何军快五十岁的人了,总算是长进了些。”
白初晨不予评价。
詹婶不在,听奶奶说,她是赶早去了集市,准备买些新鲜肉材,给她再炖锅排骨吃。
“你回来那天,桌上几道荤食,只有排骨被你吃得多,她觉得你喜欢,所以想着再露回手艺。”
白初晨:“天气这么热,太麻烦了。”
老太太:“当作践行的饭,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嘛,你詹婶讲究这个。”
夏天做饭是折磨人的。
天气正暑,炎热闷燥,詹婶辛苦大老远买回食材,又要起火炖熟,整个过程,为了不叫油烟味四处飘串,厨房的门需得紧关,客厅的冷气吹不进去,里面的热气只能被油烟机抽走,等她做上锅出来,衣服都得一半湿透。
她不由又想起前日韩娟对自己的招待,同样的温度,见韩娟在厨房劳作,她作为女儿怎么会不心疼。
可现在回想,只觉自己可笑。
她天真以为,韩娟亲自下厨是为给她接风,或是关怀或是弥补,总归行为都出自真心,可不想,对方竟是瞅准她能带来的利益,在为将要蓄谋得到的彩礼而费尽心思,假装母慈。
她刹那的心软恻隐,大概是对方眼里最廉价的东西。
……
午饭,白初晨要给詹婶打下手,坚持留在厨房帮忙。
詹婶推脱,说不用,但白初晨表现得十分执拗,任詹婶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哎呀,我都做惯了,热点算什么,你快出去等着吃就行。”
白初晨:“两个人一起动手总能快些,我剥蒜切葱总没问题。”
詹婶劝不动,没办法,只好撸起袖子抓紧干,早点焯水闷上锅,她也能早点把这祖宗一块拉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一锅排骨出锅,加上两盘素菜齐齐摆上桌。
白初晨和詹婶没有立刻把睡着的老太太叫醒,反而是一前一后去浴室洗澡冲凉,暑热如吞火,不把这点从厨房沾带的燥气冲下去,这顿饭都没法好好享用。
用餐时,奶奶提醒她将车票信息再确认一遍,别像昨天一样,到了车站才知有误。
白初晨应声,但购票的事只是说辞,先生与她说好,明早会接她一起回崇市。
詹婶拿公筷给她夹菜:“晨晨多吃点,学校食堂哪舍得给你们实在用料。”
白初晨:“谢谢詹婶。”
吃到一半,詹婶和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互给眼色,显然有话要说。
白初晨闷头安静吃饭,并未察觉两人彼此暗示的视线沟通。
终于,一向爱八卦的詹婶忍不住了,率先旁敲侧击开口打听:“晨晨,你昨天说在奉安遇到的那个朋友,是男的女的啊?”
白初晨没想到詹婶会突然再提起这茬,咀嚼动作一顿,佯装夹菜来掩饰慌张。
她不禁忧虑琢磨,是不是自己的说辞漏洞太大,叫奶奶和詹婶后知后觉产生了怀疑。
“是女生……”她小声回。
詹婶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看小姑娘当下明显掩饰的样子,默契将她的反应理解为谈朋友的害羞。不仅害羞,还不敢跟家长实话透露,明明是与男娃一起吃的饭,偏偏说成是女娃。
没事早说实话了,有事才瞒着。
两位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早把丫头的心思摸透了。
老太太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都上大学了,你交朋友奶奶肯定是不拦的,但对方首先人品要好,其他都是次要。”
白初晨“啊”了一声,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奶奶这话到底是信了她说的,还是没信?
詹婶也在旁附和着道:“晨晨长得漂亮,身边肯定不少人追,遇到合眼缘的也不能答应得太快,还是得多考验考验。”
虽然一碗羊汤喝下肚,占人家一顿早餐的便宜,但这点小恩小惠还不足够把她完全收买,她心里肯定更向着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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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见奶奶和詹婶并未追问其他,只是从她交友为出发点,关切她谈恋爱的事,白初晨默默松了口气。
若是真的发觉有异,别说詹婶如何,奶奶肯定不会是这样稀疏平常的语气。
白初晨回说:“我大学时不准备谈恋爱,会好好专注学业。”
詹婶一脸看懂但不说的笑意:“行,我们晨晨可是好学生,学业第一,学业第一。”
这话明显是不相信她说的。
转头再看向奶奶,奶奶笑而不语,同样一脸的讳莫如深。
白初晨不再言语,低头专注吃饭,心里却感觉詹婶和奶奶似乎有事在瞒自己。
这个话题最好不要继续探讨,她不擅圆谎,只怕再交谈下去,难免会出不知觉的疏错。
……
翌日早,吃过早饭,白初晨开始收拾返校的行李。
她寝室里没有冬装,这次要一次性都带上,翻箱倒柜一通折腾,老太太和詹婶主动过来帮忙。
很快收拾完,趁詹婶去卫生间的间隙,老太太避人对白初晨说:“马上月底了,下个月你詹婶就不来了,我已经跟他说好。”
这件事两人前天还讨论过,白初晨的意向自然是多留詹婶一个月。
除去照顾奶奶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詹婶留在家里,能给予奶奶陪伴价值。
老太太坚持:“我身体恢复得挺好,精神头也足,又不是离不开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说,你还上着学,我不去雪场打零工,咱们祖孙俩现在是只出不入,万一以后再有点事,咱们还得用这点积蓄扛过去呢,可不能大手大脚只看眼前。”
白初晨无法说服奶奶,她手头有钱,可这钱来路不明,她没有合理说辞可以拿出手。
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个什么,递给她:“这卡你拿着,里面有五千块钱,开学后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家里的钱大多数都在存折里,奶奶拿出的这些,应该是最后的一点家底。
白初晨推脱没接,可又怕奶奶担心。
她面上连忙挂带笑意,回说:“奶奶你忘记啦,我参加的暑期夏令营提供学费资助的,下t学期我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学费不用,住宿费也不用,至于平日生活费,我之前兼职挣的钱还够花呢。”
老太太追问:“真的?那你还有多少,别只剩一点,在学校里艰难掰算着过活。”
白初晨:“怎么会,我手头还有大几千呢,不仅够吃喝,还够我买衣服什么的,再说,新学期我还可以继续兼职,谁说我们祖孙俩是只出不进?”
老太太叹口气:“就你小嘴会哄人。”
说完想到什么,面容变得几分认真,提醒她说:“你到了交朋友的年纪,自然常有聚餐约饭的时候,这种场合咱可不能表现得扣扣搜搜,小气吧啦的,该花钱的时候别舍不得。”
这话必须提醒,不然女孩容易被低看。
老太太是过来人,有些事得替孙女提前想到了。
白初晨只觉奶奶想得太远,白操心,但还是应道:“知道了,我记着。”
奶奶坚持不再雇詹婶住家照顾,白初晨只好同意,她言道自己国庆节肯定回家,如果平时时候奶奶想她,随时都可以打视频电话。
祖孙俩不舍告别,出了门,顺风车已经等在巷口,司机师傅下车,主动帮她搬拿行李。
车子启动出发,但这趟车程的目的地并不是汽车站,而是按照白初晨的吩咐,临时拐了方向,带她往郏文县城里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方向去。
……
到了酒店,她没上楼。
先生的车子停在酒店侧门,提前给她发了位置,她却选择在酒店正门下车,之后再拉着行李箱步行往约定的位置去。
她时刻保持小心与谨慎。
见她一个人走过来,沈郁泽便知她在想什么,嘴角扬起弧度,嗤她的小心思。
比他们早一刻钟,席序与同伴们已经乘坐商务车离开酒店,沈郁泽看着车影远去同时,心里无比期待三人下次的正式会面。
到时,场面一定十分精彩,是能带给人心灵冲击的精彩。
林特助下车帮白初晨装放行李,沈郁泽没动,坐在后排,背靠座椅,姿态矜然。
白初晨自觉坐他身侧,主动打了招呼:“先生早。”
沈郁泽:“早。”
启程出发,路程不近,全程高速都得开六个小时。
白初晨往前瞄了眼,林特助年轻体健,一口气开四个小时不成问题,但之后必须得在服务区歇一歇了。
先生没有再与她搭话,车子刚刚驶出郏文县域,他便拿出ipad带上蓝牙耳机,开始进行视频会议。
白初晨在旁默默不做声,听先生时不时地说出些专业词汇,只觉得复杂且高深,并且在陈述中偶尔夹杂英文,她猜测,或许共同参与会议的还有外国友人。
她想到自己昨晚刷到的一个互联网话题,有关「赋魅」与「怯魅」,博主中肯分析,人们会对陌生领域的佼佼者产生慕强心理,然后不自觉地对其产生好感滤镜,并且会下意识忽略对方的缺点,眼中只看得到对方的长处,这便是赋魅。
赋魅是可怕的,它会让人变得不客观,自陷茧房之中。
白初晨联系自身,觉得自己待在先生身边,已经有了赋魅趋势,而破解方法便是促使自己变得优秀,只有让自己的能力无限向对方的水平接近,了解他所能并非自己想象的深奥,甚至自己也可能胜任时,便是成功怯魅,重新回归客观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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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她想,等有时间,自己可以把马克斯·韦伯提出的其他有趣概念,多研究研究。
琢磨着这个,她出神较久。
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结束了视频会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过头来,静静盯着她看。
后知后觉察觉,白初晨扭过头,面露诧异一瞬。
随后腼腆笑笑,主动开口:“您结束了?”
沈郁泽问她:“在想什么?”
白初晨如实:“在想一位社会学家对世界认知的分析,以及认知从神秘到理智的转变,挺有意思的。”
沈郁泽显然是沉默一下。
“你涉猎广泛。”
“偶尔刷到就查了查资料,只了解皮毛。”
静了静,沈郁泽另起一个话题:“方小姐给你发了房间设计方案,听说你迟迟未予建议反馈,是不满意?”
白初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我们说好的,开学后我回学校住,房间不需要重装,没有浪费钱的必要。”
她再次提醒,生怕先生反悔。
为了得他应允,她那么听他的话,靡靡几日,他要她如何配合她都艰难做到了,并且除出身体的付出,心灵上更受折磨。
奶奶和詹婶问及她谈朋友的话题,她借口说自己上学期间不谈恋爱,装模作样维系着乖孩子的形象,可实际上,正经的恋爱关系确实不存在,可恋人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部经历一遍。
说句难听话,明明都快被男人给睡烂,可表面依旧在扮清纯,装正经,回家这几天,她两种状态切换着,在夜深人静之际也会忍不住自我审判。
她自觉羞耻同时,也会觉得不耻,对自己虚伪的不耻。
沈郁泽不忘承诺:“放心,说好的事不会变,在你这里,我还想保持良好的信誉。”
白初晨松了口气:“那您找时间跟方小姐说一下,不必再为别墅的设计操心,我们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了。”
沈郁泽却道:“其实两者并不矛盾,你住你的寝室,家里的房间可以同时重整。”
那不是她的家。
先生总不自觉说出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叫她在怯魅的过程里,愈发走得艰难。
他继续补充:“也不费多长时间,再者说,你住校难道周末就不能回来,要对我如此残忍,一个学期不让我见?”
白初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有一定的独处空间,不愿浑浑噩噩地去当一株菟丝花。
她叹口气,终于松口:“您想见我的话,我周末会回来。”
沈郁泽忽然发起攻势,反问她:“所以就没有你想见我的时候?”
白初晨沉默低下头去,没有作答。
她认为两人的关系不该讨论这样的话题,想与不想,或许是寻常情侣每日必有的问答,但对他们而言,却是不该涉及的违规字眼,两人都该有相同的自觉。
沈郁泽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无办法,却又不甘心。
他眯了眯眸,忽而豁然一笑:“没关系,你不想我,我想你就行。”
白初晨依旧低着头,脸颊却不自然地红了红。
她一边心跳慌乱,一边又因密闭空间里还有第三人在场,而坐立难安地不自在。
林特助在前,稳稳扶着方向盘,全神贯注把持着车子的120迈速度,尽量降低存在感,全程把自己当做透明人。
这是作为特助该有的自觉。
沈郁泽不管有谁在,自若着与她继续对话:“设计方案我看过了,还不错,如果你也点头,我通知方小姐按照这个动工。”
说着,他解锁ipad,滑动几下递过去,示意她看。
屏幕显示着绿意暖黄色调的设计图,一眼打量,很有初春明媚的感觉。
方小姐上次口述的方案听着就不错,落实下去应该不差,何况还有先生的眼光作为一轮审核标准,她给不给意见其实已经无所谓。
白初晨从前到后翻看一遍,全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随后把ipad还回。
她说道:“可以。”
认真的语气,却满是敷衍的态度。
沈郁泽盯看她两眼,沉默接过ipad,拿她没有办法。
chapter 35
经历六个小时的高速车程后, 终于到达郊区别墅,白初晨开门下车,林特助紧跟着帮她搬拿行李。
沈郁泽没有下车动作, 他两日未去公司,即便舟车劳顿,也不免要去露个脸,抓紧处理些重要事务。
白初晨与先生颔首道别,看着车头调转方向, 渐渐驶离视线范围,她这才拖着行李箱进屋,神色恹恹,眼皮愈发觉得睁不开。
她把行李箱留在客厅,跟覃阿姨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上二楼回房间,给奶奶发去到站信息, 又换上睡衣, 做完这一切,她困意更浓,于是等不到奶奶的回复, 沾枕头便睡着了。
再睁眼, 已经五点钟,夏日傍晚时刻,天色依旧敞明。
花园里传来声响动静,白初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之后走到露台, 目光往下眺望。
夕照日光柔柔带暖,平等地普落在花园内每一株花草上, 花朵叶片晒饱阳光,花色生机勃勃,绿意招枝攒簇。
与她t走前相比,园中好几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便是侧墙边藤椅旁的草甸消失不见,原本的绿油油变成一片花团锦簇,从二楼看下去,那里的色彩最为明艳鲜亮,但辨不清具体的花卉品种,只知开得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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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白初晨后知后觉,想到先生安慰她时曾提到的盆栽新品种,据他说,这些花草花费了三十多万,费资费力才从澳洲跨洋进口到大陆,是国内首批,罕见不易得。
重金采买,自然要看个新鲜。
白初晨迅速冲了个澡,换上衣服,之后迫不及待下楼去。
在一楼没见到有人,她从玄关的储物柜里找到自己的防晒冰袖和遮阳帽,穿戴完毕,推门而出。
花园里走动的花匠们大多认识白初晨,见她来,纷纷主动颔首打招呼,也有新来没见过她的,疑惑问道这位是不是雇主的妹妹,看着好小,自诩知情者热心答疑,主动介绍起白初晨的身份,竟说她是房子的女主人。
白初晨并非有意偷听,这么近的距离,对话自然而然传进她耳里,想听不到都难。
尤其‘女主人’三个字,清晰落进她耳朵的刹那,她也怔然。
可是,因为这个特意过去解释,否认说法,似乎又显得欲盖弥彰的刻意,眼前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仿若未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白初晨佯作自然,大大方方从人群中央穿过,待背离众人稍远,才悄悄松下口气。
靠近远道而来的新品种盆栽,白初晨蹲身端详,凑近闻香。
数了数,品类不少于十种,有的绽开艳丽,花香却淡到几不可闻,而有些只起点缀作用的小小袖珍花,味道却香得冲鼻。
她打开手机相机,调节静物模式,多角度进行拍摄。
她很投入,没听到身后脚步靠近的动静,于是声音从后骤然响起时,实实在在吓了她一跳。
“你是先生的女友?”
白初晨趔趄一下,险些没稳住脚步。
身形晃了下艰难站稳,她站起身,循声回头,映目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青春洋溢,气质清俊,长相更算是出挑的。
白初晨不明其身份,问道:“你是?”
“苑冬青。”少年自报姓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奶奶是这家的住家阿姨。”
白初晨先是恍然,随即又一瞬诧异。
她原以为覃阿姨口中常提及的孙子还是孩童,结果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身量比她还要高的少年。
尤其看上去,他似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白初晨问:“你现在住这里?”
少年犹豫了下,谨慎回复:“我在崇市上学,是住宿生,前天刚从老家回来,我在这里陪奶奶三天,之后返校,这是先生知悉的。”
白初晨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有为难的意思。
“你是……高中生?”
“开学后高三。”
果然年岁相差不多,只大两届。
白初晨不知道覃阿姨是如何向他介绍自己身份的,但他刚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是否是先生的女友,这样正面的身份,算是覃阿姨给她留了面子。
苑冬青:“奶奶说,我该感激你。”
白初晨不解:“为什么?”
苑冬青笑了下,脸颊右侧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比较浅,但十分吸引人注目。
他长得清俊,这一笑更具冲击力,白初晨忍不住想,凭他这样的容貌优势,在学校一定很受同龄女生的欢迎。
苑冬青挑眉解释:“因为你总是胃口不佳,我因此有了口福,吃了不少你的剩饭剩菜。”
这话……
白初晨面上笑容有点维系不住,他到底是在单纯叙述,还是绕弯讽刺?
僵持之间,少年眼神锐利,淡然和她对视,目光含着隐隐的攻击力,还有……敌意?
这时候,院门口传来车辆驶入的动静,是先生的车。
没等白初晨有动作,苑冬青率先退避开一步,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司机钟师傅下车给沈郁泽开车门,后者不紧不慢迈步下来,目光逡巡于两人之间。
苑冬青迎上去,主动打招呼,态度恭敬:“先生。”
沈郁泽打量他两眼:“长高了。”
苑冬青垂下头,很是乖巧的样子,与方才面对白初晨时的锋芒毕露,判若两人。
这孩子,两幅面孔。
沈郁泽越过他,走向白初晨,视线往她身后瞄扫而过,问她道:“喜欢吗?”
他是指跨洋远渡过来的花。
白初晨点点头:“很好看,香味也馥郁。”
最主要的是,价格贵啊!
沈郁泽莞尔,似乎是觉得这三十万花得物超所值,却不知白初晨真实心想,先生怎么如此败家?
沈郁泽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苑冬青,向白初晨介绍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他是覃阿姨的孙子,目前在崇市上高中,假期偶尔来看奶奶时会住这里。”
他说完,苑冬青主动向她颔首致意,礼貌周全。
白初晨讪讪回应一笑。
沈郁泽又指向她,说道:“这位是白小姐,我的女友。”
此话落地,白初晨愕然。
这是先生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赋予她所谓的名分,可她根本不在意这个,她担心的是,先生的认知在发生预期之外的变化。
两人露水情缘的关系,不该与任何认真、正式的字眼牵扯在一起,好聚好散才该是彼此默契的共识。
白初晨沉默未语,可在场情绪波动的不只她一个。
苑冬青友善地与她打了招呼,对先生的女友表现出十分的尊重,可是,将表面功夫做好后,他眸底冷意一闪而过,甚至眉头也浅蹙一瞬,稍纵即逝,他很快掩饰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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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沈郁泽没再管旁人,牵着白初晨进屋,苑冬青从后看着两人牵扯在一起的影子,脸色很冷,但情绪深处,更藏着一丝侥幸。
……
苑冬青在别墅住两日,很巧,白初晨同样是两日后返校。
她将行李收拾好,但这次不用提前将快递寄走,只需当日预定同城跑腿即可。
覃阿姨和苑冬青是不上桌与主家人一起用餐的,所以白初晨偶尔会与覃阿姨打上照面,但与苑冬青却是一天连一面都见不到的。
这样挺好。
高三学生学习压力大,情绪喜怒无常可以理解,只是他这样的不良情绪,最好不要盲目发泄在她身上。
白初晨尽量避着他。因为态度问题,她总不至于跑到先生面前嚼舌根告状,看在覃阿姨的面子上,她选择不计较苑冬青那日莫名的不友善。
不过心里当然也会忍不住有猜测。
她有个大胆荒唐的想法。
苑冬青似乎特别见不得先生对自己好,所以,他会不会是对先生有那个想法,而后因爱生妒,疯狂吃醋?
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郁泽:“在想什么?一口菜夹了半天也不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揣测的心虚,白初晨闻言一愣,吓得手一哆嗦,食物都掉到了桌上。
白初晨立刻低下头:“没,没想什么。”
沈郁泽探究地看着她。
半响后,他没继续追问,只是催促:“明天开学,以后不能每天都尝到覃阿姨的手艺,还不多吃点。快点吃完,早些休息。”
白初晨扒拉两口饭,听话应道:“好。”
她真的天真以为,先生关切说出这句话是出自好心。
明天开学,自然是奔波疲劳的,比如需要换洗的东西实在不少,床单枕套,被罩褥单,全套都得换新,还有行李箱的收整,宿舍整体的清洁打扫,一通忙活下来,肯定费尽体力。
最后一晚,他不放她自由。
时间掐算很准,在她刚刚冲完澡后,沈郁泽走近敲响房门,他侵入进少女的房间,占有一切能占有的东西。
他尝试不顺,喟叹口气:“上次来来回回通了那么久才终于畅通,才两天没碰就又紧回去了?看来得日日进,日日撑起来。”
白初晨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满是失魂状,听清这话,简直觉得耳朵都不干净,她伸手想去堵沈郁泽的嘴,奈何四肢全无力气,对他的肆意攻伐更毫无反抗的余地。
前一、二次,只一半就勉强凑活着完事了,不过有了前面的基础,第三次则顺利很多,路径阔了些慢慢容得了多半,再从多半到完整,沈郁泽沉沉吸气,总算完成了大工程的地基工作,再之后就是地桩机的击打夯实,最关键漫长的一步。
沈郁泽也会在间隙与她搭话,问道:“明天叫钟会去送你,还是林特助?”
白初晨想了想,不知道是t不是被欺负狠了,不自觉生出反抗意识,她竟罕见大胆了次。
“都不要,我要您来送我。”
“我?”特殊时刻,哪怕再苛刻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何况是这样的小事:“好,听你的,我亲自去。”
“周五下午有没有课?”
“有的。”
“课表记得发我一份。
“……”
随口的推辞谎话,都等不到她圆谎,就被先生敏锐地一语戳破。
白初晨不可奈何,面色讪讪,应答实话:“好像是……没有课,我刚刚记错了。”
沈郁泽用力惩罚她自作聪明耍弄小心机,伸手打到臀上,小姑娘瞬间羞辱想哭。
“说谎不是乖孩子。”
“我是一时记混。”
还在巧言善辩。
沈郁泽声音喑哑:“周五中午,我派司机去学校接你,刚刚尝到佳肴就硬要断食五日,这难道对我不残忍?若我在这期间想你了,怎么办?”
白初晨吸鼻委屈,不肯理他,他却更狠,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如果嘴上不出声那里就得不断洇水,等她终于开口,声音都孱弱无力了:“可,可以手机视频。”
“让我看你?”
“可以。”
说完,她反应过来先生这话或许还有别的深意,于是立刻变得警觉。
“您要看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能解决我的难题,”
难题还能有什么,她懊恼自己为什么会瞬间秒懂。
“行吗?”他礼貌地再次征求许可。
白初晨几乎是咬着牙回复:“我住寝室,宿舍里还有其他三位姑娘,您要我怎么……”
完整的话,她耻于说出口。
沈郁泽抱着她翻了个身,要她胯他腰上坐:“所以,这就是住校的不方便。”
但她又自在又方便。
这话有点大逆不道,白初晨没那个胆子直接挑衅说出口。
第三轮终于结束。
眼见他伸手又要去拿床头柜里的东西,白初晨自觉不妙,赶紧睁着美眸搂上他的脖子,示弱求饶。
明日她还要好多费体力的事要做,今晚不能完全不顾地折腾下去。
何况室友们个个都是八卦的,到时见她表现异样,哪会不打听追问。
她不擅说谎,都不知该如何从容应对。
沈郁泽哪会替她周全考虑那些,采撷过一次,他便只贪想那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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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白初晨眸光盈盈,想他行行好。
他却温和笑笑,表面斯文有礼,底下的禽兽动作是半点不落。
“既然往后五天见不着面,那咱们提前补全。”
先生先前可从未说过,这事以后是每日必完成的主线任务。
白初晨还想继续为自己争取权益,刚要开口,却被亲吻住,罅隙不留,更说不出话。
两人力量悬殊,她是刀俎下的鱼肉。
chapter 36
周一正式开课, 大部分学生会在周末返校,方便休整调节状态。
但也有因车次问题提早更多的,这些学生多是家距学校较远, 不得不以防万一,打出充足的裕富量。
白初晨则属于更早的那一批,她决定周四返校,却与车次、距离都无关。
刚刚与先生一起度过的假期,靡靡蒙蒙, 如虚似影,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她仿佛双脚离地,飘荡在迷途的岔口,慌乱寻不到归路方向。
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叫她倍感无措,她迫切想找回自己原本的生活状态,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处空间, 也想去见见自己的室友朋友们。
于是, 她以辅导员组织会议为说辞,告知先生自己周四就走。
他答应去送她,只是周四毕竟是工作日, 先生周身事务繁复, 一时的口头应允或许并不做数,还有,床上爱昵时刻的承允,听听就好了。
可周四清晨, 白初晨睡醒下楼, 却见先生比她起得还要更早些。
两人一起享用早饭,覃阿姨准备的煲仔河粉加流心蛋, 晶莹剔透的粉被黄金色浇染,口感微辣,带着爽腻的韧劲,还有皮薄馅鲜的虾饺味道也不错,白初晨一连吃下五个,一小盘见底。
吃饱放筷,白初晨想着推拒的措辞,正准备开口,沈郁泽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接听,随后当着她的面,推掉了原本安排在上午的重要会议。
白初晨当然不会觉得心安理得,她自认送她上学不过小事,哪至于先生特意为此耽误公司重要事务。
“您去忙您的就好,我自己可以的。”
沈郁泽看向她:“我们事先说好的,不是吗?”
白初晨一噎,错过目去。
要求的确由她率先提出,怪她当时情绪上头,想着自己被他这样欺负总要换种方式折腾他做做事,然而现在冷静下来,她又开始后悔。
沈郁泽在哪里不是焦点,要他大张旗鼓载自己去学校,受关注程度可想而知,想想那热闹场面,她心中只剩惶恐和排斥。
“吃好了的话,那准备出发?”
白初晨推辞不过,没办法,只好曲线救国与他商量道:“您的迈巴赫太乍眼,我不想在校门口被过度关注,您要送我,能不能换辆车?”
沈郁泽答应得十分痛快:“我开钟会的车,一辆二十万出头的本田suv,可以吗?”
这个价位的车辆,大街上随处常见,不会受到特别的关注。
白初晨点点头,周全又想到其他:“到时您能不能临街停下,不必开到学校正门口,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沈郁泽温和笑了笑,意味却不明:“我竟是这样见不得人。”
白初晨脑袋垂得很低,回复的声音也细微:“是我见不得人,我们的关系,除我不想对外暴露出去,您何尝不是呢。”
沈郁泽没再回复,他打电话通知钟会,叫他把自己的本田汽车尽快开来别墅。
十五分钟后,钟师傅按时到达。
沈郁泽领着白初晨准备出门,覃阿姨从后疾步追上来,她手提黄皮纸袋,里面放着四盒新切的时令水果。
她递给白初晨,说道:“您拿着带去学校吃,另外三盒可以分给寝室的朋友,都是新鲜的。”
白初晨收下心意接了手,向覃阿姨微笑道谢。
抬眼间,她无意注意到厨房角落里,苑冬青远远站着未动,他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打算,只静静看着她,目光带着探究。
不是错觉。
他的确在时刻关注着自己,并且直觉告诉她,这样的目光意味不善。
两人没有接触过,她更没有颐指气使在家里摆架子,刻意为难过他的奶奶,少年的针对来得莫名其妙,其中或许有误会,如果她今天不着急返校,势必要问问清楚,可都要走了,以后或许再见不到彼此的面。
既如此,继续纠结,和一个未成年计较,实在没有必要。
……
路上,白初晨与沈郁泽偶尔搭话闲聊。
多是沈郁泽在问,每次他出口,白初晨并不会敷衍回答,可回答完毕也就结束了,她不会主动再起新的话题。
对话从她这里结束了三次后,沈郁泽沉默开车,终于不再言语。
白初晨目视前方街景,视线落于虚空,同时,心头暗暗叹了口气。
她并非冷情冷性,为人淡漠,只是遥遥无期一词对她而言实在可怕,如果先生久久未遇心仪人选,无法开启一段正常的恋爱,也没有商业联姻对象或者绯闻女友之类,那她是否会被长期困束在他身边,一直当他不明不白的床伴?
若是如此,白初晨难以接受。
所以,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亟盼先生早点喜新人厌旧人,倒不如期翼自己。
当初答允的酬谢,她已经支付,至于额外的利息,她给得缓些也不算不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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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适当的冷漠,不予回应,消极的情绪价值供给……她想,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先生大概就会厌了自己。
这是她预想的最好的发展走向。
街景越来越眼熟,车子已驶进大学城区域,白初晨愈发惴惴不安,扭头格外注意街道两侧的来往行人,生怕会看到熟悉的身影。
眼瞅再过一个街口就要开到正门,先生却还没有靠边停车的打算。
白初晨焦急出声:“您停在这里就可以了,这边车少,更方便调头。”
沈郁泽目不斜视,开车专注,淡淡回道:“送佛送到西。”
白初晨为难:“我们说好……”
沈郁泽反问:“已经依你的,换了辆不乍眼的车,开这车去正门,有什么问题?”
继续反驳似乎太不给先生面子。
白初晨没有再犟,只是嘟囔一句:“您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沈郁泽瞥过一眼,笑笑回:“姑且把这话当作你对我的赞许,放心,我不下车。”
只好如此。
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车t子驶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远远能看到崇大正门口新撑起的红色迎新气拱门,去年她以大一新生的身份入学,对大学生活充满想象的期待和未知的憧憬,却因在办理报到手续时,遇到一个沾花惹草的不着调学长,自此,她的生活行迹便与倒霉一词相沾连。
蝴蝶效应实在可怕。
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物,人生过路人,甚至在白初晨的视角里路人甲都算不上的存在,却成了事件导火索,第一张倒下去的多米诺骨牌。
回过神来,目的地已到。
先生慢慢收油减速,她也解开安全带,四肢略微活动了下,正准备开门下车。
可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生反常地踩下油门,重新提速,猝不及防的惯力压迫将她胸背裹挟,不适感袭来,她人也重重贴上座位靠椅。
幸好沈郁泽是提速而不是急踩刹车,不然她安全带解得早,真有可能一头冲撞出去。
“怎么了?”白初晨蹙眉不解问。
沈郁泽面色如常,眼神却紧紧注意着后视镜方向。
阴魂不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席序,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一个侧影,但他绝对不会看错。
不是已经被召集归队,怎么还有闲余时间从京市飞回崇大?
见他久不出声,白初晨再次提醒:“先生?”
“我忘了一件事。”
沈郁泽开口同时收回视线,脚下油门不松,越开越远。
白初晨意外:“什么事……不能把我放下再去解决吗?”
沈郁泽自然开口:“我对女孩的衣装鞋履不太了解,你搬来别墅前,我叫人准备的那些衣物似乎并不合你心意,开学总要置办些新的衣装,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你房间里的那些不喜欢扔掉就是,今天我陪你去逛逛,你亲自挑。”
说辞勉强合理,先生对她从来都是舍得花钱的,只是……
都到学校门口了才紧急踩一脚油门,他就算是临时起意,也未免起得过于临时了吧?
沈郁泽:“赏个面子?”
白初晨想了想,斟酌说:“那要去一个离学校稍微远点的商场。”
“可以。”说完,沈郁泽不忘逗弄她一句,“多费的油钱,小姐给不给报销?”
跟他相处久了,白初晨也能自如应对。
她当真似的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零钱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面值最大的一张,又把钱扔沈郁泽腿上。
沈郁泽偏过头看她一眼。
白初晨也对他笑得盈盈:“自然没问题,先生给的零花钱太多,我正愁没有地方花。”
“很快会有。”
“嗯?”
沈郁泽不卖关子:“我生日将近。”
白初晨怔了下,并未及时应声。
既然已经决定要采取刻意冷淡的战术,这个时候再去热心准备生日礼物,只能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好听的话她说不出口。
白初晨狠了狠心,说道:“先生的生日自然少不了人庆祝,若是在公司过,下属员工大概会把您给热情包围了吧,如果想在家过,到时应邀的来宾一定人多到连在客厅站脚的空余都寻不到,先生您放心,我会自觉腾地方的。”
之后,沈郁泽阴沉下脸,一句话没再说。
他面上并未明显表露出不悦或烦郁的情绪,只是安静开车,但气氛很不对。
……
席序没有进校的打算,何况身边教练还在。
离开郏文后,他与卷毛一众人返回京市的训练场,原以为一进去猴年马月出不来,结果因为赛事报名手续的问题,他本人需要回户口所在地领取一份资历核审单,于是又重返旧地。
每年的报名流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形式上的变动,操作起来并不麻烦,只是流程进行中时,他正好不在崇市,这才造成来回折腾的麻烦。
流程手续办理完毕后,他回家见了父亲一面,没待多久便直接约车赶往机场。
也是巧合,司机师傅为了避过拥挤路段,带他们绕行大学城,堪堪路过崇大。
席序目光向外一定,看到红色招眼的拱门,下意识喊了停车,司机闻声诧异,随行教练更困惑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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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席序借口晕车,说要出去喘口气。
站在崇大门口,他不由心想,初晨在这里多次进进出出,两人的脚步或许会有一瞬的相叠重合。
三四分钟过去,教练打开车窗,探头叫他:“席序,你怎么样,好点了吗?怎么会突然晕车,以前没见你这样啊,体检各项都还合格吗?”
再等也等不到她……
眼见教练又要小题大做,席序不敢继续佯装身体不适。
他放弃在这里撞大运的想法,转身上车,车子扬长而去,与崇大背驰渐远。
chapter 37
白初晨自觉自己来得早, 却未成想,寝室里另外三个姑娘早就到齐。
询问才知,建筑系每年暑假都会开展采风活动, 学生自愿参加,今年的活动时间恰好安排在暑期尾声,采风地点又离崇市不远,活动结束后,很多参与的学生为了节省来回路费, 都选择直接回校,这些人中就包括白初晨的三位室友。
聊完返校时间,话题自然转移到白初晨身上。
当初夏令营结课后,相关话题在学校论坛议论得十分热闹,结课大合照更是挂在中心版头足足三日,所以参与成员有谁,一目了然。
室友们上上下下找了一圈, 都没寻到白初晨的身影, 当即困惑地在宿舍群里cue她。
白初晨没把事情的曲折经过如实复述,只简言解释,自己最后一轮没被选上, 也跟室友们说明家里奶奶身体状况不好, 她没入营正好能空出时间回家照看老人,不必为她惋惜。
听了白初晨的话,另外几位姑娘自然宽慰关询。
只是毕竟隔着网线,她们不知道白初晨言述时的神情和语气, 因此更辨不出她是真的释然, 还是在强忍掩饰失落。
眼下终于开学,彼此能面对面, 几人着急想把事情原委问清楚。
“初晨,入营的变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还好吗,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我在论坛上看到夏令营结课大合照,上面居然有许莫宁!可我明明记得,她初始排名挺靠后的,被你远远落下,怎么最后成绩会反超你?入营评选标准到底公不公平啊,你没受委屈吧初晨?”
“听说信华科技这次出资特大方,蓝屿集团的沈总更亲自出面主持,之前谁能想到,这样的大人物会毫无架子地与普通学生打成一片,还共同参加游戏?现在论坛上都没什么人再提冬令营如何如何了,到处都被夏令营的活动照片刷屏,二者规格对比,夏令营显然要高好几个档次,没去成真是可惜了……”
室友们一人接一句,白初晨应对不暇。
面对关怀,她心里涌浮暖意,只是如今她需掩饰的秘密太多,若向她们如实多言细节,讲明自己被欺名诬陷的全过程,对方势必会好奇后续走向,她若继续解释,恐会越扯越多。
到时,她与先生之间那根隐形的牵扯连线,说不定会受影响,慢慢于明面现形。
她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于是,白初晨脸上挂带笑意,佯装豁然,好像此事在她这里已经翻了篇。
“一个商业性质的校外活动,其实没大家传得那么神,参与的体验感或许是不错,但有关就业创业方面的实在助力,其实很一般,关键还是要靠自己的。所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名单刚公布时可能确实难受了下,但后来我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个假期也度过得很愉快。”
听白初晨神容自若地说完这番话,韩诺她们几个终于放下心来。
没钻牛角尖就成。
仔细想想,这话也确实有道理。论坛火热讨论半天,中心围绕的话题根本不是营地授予课程的质量好坏,而是沈总如何如何,有点舍本逐末的感觉。
要不是看在沈总亲自主持的面子,这个活动压根上不了这个高度,沈总社会地位摆在明面,绝地翻盘的创业经历更自带传奇底色,他走到哪都能吸一波慕强粉,所行所止,自当万众瞩目。
所以,如果活动最开始,是信华科技的另一位合伙人下场组织,场面还不一定会怎样,宏晟地产也未必被对比得输得这样惨。
薛筝率先附和着开口:“对对,自己实力不硬,就算搭上了大佬的顺风车也无济于事,咱们才大二,巩固基础最重要,与其空想将来能不能和上流人物推杯换盏,齐平阶级,不如现在踏踏t实实上好本专业教授的每一节课,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无价干货呀。”
闻言,韩诺和阿依佳罗对视一眼,彼此互给一个眼神,开始无情拆台。
韩诺:“说得太对了!不过请问,上学期总逃建筑概论课的人是谁?你这三番四次的,总共错过了教授多少无价干货?”
阿依佳罗:“梁教授还参与过嬅屮美术馆部分展厅的设计呢,去年嬅屮美术馆在国外高调获奖后,多少人来咱们学校蹭梁教授的课听?有人倒好,放在眼前的干货白白不要,居然逃课出去特意和网聊对象面基。”
白初晨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八卦,不免觉得新奇。
她看向薛筝,后知后觉恍然的语气:“薛筝,你……网恋了啊?”
薛筝瞬间脸红,矢口否认:“没有,别听他们起哄瞎说,怎么可能,人家是个妹子!我们经常在一起打游戏,产生革命友谊后约着吃饭碰个面,她也在崇市,就正好挺方便的。”
白初晨笑笑放过她:“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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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薛筝用力点头:“嗯嗯!”
韩诺却不像白初晨那样好应付,她目光狡黠,眯眼问道:“是妹子,那你脸红什么?”
薛筝:“我……”
阿依佳罗一语惊人:“难道就因为是妹子,所以才脸红?”
薛筝无语,懒得与她们继续争辩,她走到自己铺位旁,拖了鞋,顺着杆子往上爬,之后躺下装死,不忘拉上床帘。
下面,白初晨几人强行忍笑,不敢太过放肆。
韩诺和阿依佳罗主动帮白初晨收拾行李,她随身带的行李箱不大,集三人之力,三下五除二便轻易搞定。
总算能歇一会,白初晨刚准备坐下,抬眼瞥到自己桌上的黄皮纸袋,想到里面还装着覃阿姨给她准备的水果切盒。
鲜果不宜放太久,得尽快分吃。
白初晨随便想了个说辞,开口道:“我进校时,在校门口附近看到了一个水果捞摊位,给大家一人带了一盒,想吃的请举手。”
她刻意加上最后一句,是想再逗逗薛筝。
韩诺第一个配合举手,大声回应:“嘿嘿,报名加一。”
阿依佳罗紧跟其后:“报名加二!哇塞,还有芭乐,它配芒果一起吃口味超绝的。”
白初晨把拆包装的动静弄得挺响的,待三人吧砸吧砸浮夸的咀嚼声传出,其中又混杂几句含糊不清的赞美,直引得薛筝再忍不住,默默把手从床帘底下伸出来,幽幽道:“报名加三……”
三人彼此相视,嘴巴抿合不住,相继喷笑出声。
……
新学期开了一门很有意思的课程——金属錾刻。
虽然班里大多数同学总是怨言辛苦,抱怨每次练习结束手指都磨得生疼,但白初晨却觉得十分有趣,不仅不觉辛劳,反而很容易投入进去。
教他们手艺的梁璐老师说,錾刻工艺首先要耐住性子,静得下心,把手里的戗錾和手工锤当做自己的手指去灵活驾驭,不将它们视作为死物工具,要当成有灵性的,连着她指头神经的。
眼看班上大多数学生们依旧提不起学习的兴趣,梁璐老师在课后玩笑似的开口:“要是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你们女朋友男朋友或者普通好朋友过生日,你们就可以多一项送礼物的选择——手工自制饰品。想想看,图案形成过程中的每一錾都饱含心意,收到礼物的人一定会觉得有被认真对待。”
这话一出,原本只想逃离课堂的学生们犹豫停留,纷纷聚目往讲台上看去。
梁老师趁机留钩子,吊足学生们好奇的胃口:“我从上大学那会儿就开始自制錾刻艺术品了,身边的朋友们几乎人人都收到过,其中有样式简单的,也有付出成倍心血的复杂款。如果你们想看老师最后做成的成品是什么样子的,那我们就下节课见,到时,老师会在投影上分享展示我的‘好朋友们’。”
老师走后,学生们私下开始讨论起来。
坐在白初晨前位的女生转过身子,扭头说道:“当完成任务去做的时候,是觉得挺磨性子的,可如果当做是为朋友准备生日礼物,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唉,想象那个过程,也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无聊。”
白初晨身边的女生开口:“我觉得梁老师挺会把握课堂氛围的,有进有退,我喜欢,虽然学錾刻确实是有点辛苦,但看在梁老师的面子上,我勉强捧捧场吧。”
两人聊完看向白初晨,见她一直没说话,主动问及:“初晨,想什么呢,你觉得这节课怎么样?”
“我很喜欢。”白初晨如实回复,“刚刚只是在想,錾刻做成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样子。”
两位女生笑笑道:“那下节课你就能看到啦。”
她想的并不是梁老师的作品展示,而是……沈郁泽。
返校那天,他有意提起自己生日将近,那时,他期待她有所表示,却被她刻意忽略。
他并未当即显露情绪,佯作与平常无异,却在那天之后,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到底要不要为他准备礼物,白初晨此刻还是纠结,她有时也厌恶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可人心皆肉长,坦白讲,先生除去偶尔的霸道强势,对她侵占无节制外,生活方面,他一直待她不错,甚至可以算作有恩。
所以,她究竟要不要以怨报德,为了自己能够顺利脱身而采取漠视手段?
她竟心生犹豫。
……
周四晚上,白初晨的三位室友围在一起看鬼片,荒废建筑直播探险类型,最近在网络上很是风靡。
她们想邀请白初晨一起,几番无果,皆被拒绝。
白初晨胆子不算小,可观影时完全沾不得半点恐怖元素。
初中毕业那年,班级聚会,饭后一起看电影,时间正赶上一部恐怖片开场,那是白初晨第一次尝试,代价却是一周以内都不敢半夜一人上厕所。
有了那次经历,她敬而远之,再不敢自虐尝试。
影片开始,室友们吃着零食开音量外放(没有办法,三个人一起,耳机不够分),白初晨没有意见,现在才九点钟,还不到睡觉的时间。
她默默爬上床戴好耳机,准备听歌酝酿睡意。
睡不着也没关系,她只是想找件事分开专注,好以此隔绝床下惊悚的背景音乐。
一首歌听完,熟悉的伴奏重复响起,白初晨意识到自己设置了单曲循环,正准备切换播放模式,这时音乐忽的断开,歌词页面也变成了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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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看到上面备注的一个大写字母s,白初晨明显意外了瞬,可诧异同时,内心更深处还藏匿着一丝隐秘的开心,她可以忽略掉。
接通后,隔了两秒,先生的声音清晰传来:“开学住校还适应吗?”
白初晨确认耳机戴好,小声回复:“适应。”
沈郁泽不明意味地开口:“以为你在别墅住了小两个月,总会养出些娇气的习惯,看来并没有。”
白初晨陈述事实:“我从初中就开始住校了,县城中学的住宿环境都能适应,崇大的寝室于我而言,已经算是环境奢侈。”
沈郁泽轻‘嗯’了声,没有再讲话。
漫长的等待过程里,她不由开始自我反思,自己方才的说话语气是不是过于生硬,叫先生误会她是带情绪与他对话。
越想越不安,白初晨犹豫着主动提起话题:“您现在是在公司,还是在别墅?”
沈郁泽:“手头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今晚在公司住。”
投资领域的事,白初晨不懂,但先生从来都是胜卷在握的姿态,叫她总感觉,哪怕再大的难题也会被先生轻易解决。
她小心翼翼问道:“问题严重吗?”
沈郁泽简言:“已经得到控制。”
“那就好。”
白初晨松了口气,她尚未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将沈郁泽的利益看作与自己相关,她不希望他处败势。
“您在公司住,有床睡吗?”
刚问完,白初晨便后了悔。
现在面积稍大些的办公室,都分设办公区和休息区,她虽然没去过先生的公司,但也能想象到,一定是阔气壮观,不拘一隅的。
大公司难道还会缺一张床不成……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在先生眼里会不会显得很白痴?
沈郁泽笑了笑,很耐心地为她解释:“有的。你感兴趣的话,下次我带你到公司看看,我的办公室随你参观。”
白初晨尴尬应声:“……好。”
两人正聊到这,寝室里骤然响起三道女声混合到一起的尖叫声,动静不小,白初晨习以为常,但沈郁泽敏锐察觉到异样。
“什么声音?”
“室友在看t鬼片。”
沈郁泽默了会,说道:“现在是方便讲话的,是吧。”
一直都方便讲话啊。
白初晨随口应了声:“方便。”
沈郁泽想什么便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开口直接:“我想看看你。”
白初晨问:“那……打视频?”
沈郁泽:“可以。”
打视频算是平常事,反正室友们正聚精会神,不会有人特意注意她在上面的动静,加上床帘的隐蔽性很好,她拉严以后,外面什么都察觉不到。
她唯一心存的顾虑就是,睡裙领口偏大,白色蕾丝边加勾线蝴蝶结的设计,看上去似乎有点小幼稚。
从前买衣服的时候她想,反正除了自己和室友们也不会有别人看到,款式不必细究,可现在,所谓的那个‘别人’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很快,先生的视频申请打过来,白初晨整了整衣领,特意坐起身接听。
先生的眼神侵占意味好浓——这是对方面孔从屏幕里清晰映现出时,白初晨的第一感觉。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静待两秒,沈郁泽率先开口:“把灯光调亮一些,我想看清你。”
白初晨脸颊微微发红,动作配合。
沈郁泽仔细看着她,从上而下,目光扫掠。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初晨下意识背脊紧绷起来,即便隔着屏幕,也不自觉感到紧张。
沈郁泽轻轻启齿:“你答应过我的事,作数吗?”
听先生语气认真,白初晨正色起来,却不解其意:“什么事?”
沈郁泽直接:“我想看看你。”
现在不就是在……
白初晨琢磨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头不由一惊。
她注意到沈郁泽目光此刻正停留的位置,脸色更加赧红,心跳跟着变频,呼吸同样滞住。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过羞耻。
仅仅一帘之隔,室友们可都还在!
相比她的慌张无措,镜头里的沈郁泽那么从容闲适,他歪身倚在办公室休息区的床头,好整以暇的姿态,等待她做决定。
白初晨:“要怎么看?”
沈郁泽并不觉得自己邪恶,语调平常,咬出极卑劣的字眼。
“衣,不必蔽体。”
一.丝不挂没意思,半遮半露的状态才能像艺术品一样,值得慢慢回味欣赏。
chapter 38
恐怖电影似乎播演到高潮部分, 背影音乐节奏低缓,唢呐与长笛混合鸣奏,听感阴恻恻的渗人。
耳边伏响起一阵嘈杂尖叫声, 白初晨带着耳机,一时明辨不出这声音究竟是由室友发出,还是源自影片中的探险主人公。
很快,耳道被占据,她匆匆回神, 思绪归拢,听清声筒里传来的先生下一阶段的命令。
“你身上这件衣服很漂亮,衬你。”沈郁泽睨眸点评,温和开口,“不过,你可以不必这样拘束,身体放轻松, 肩带再往下滑, 两侧同样,将锁骨露出。”
白初晨红着脸,顶着羞耻, 步步按他说的做。
伴随细细的蕾丝肩带从肩头滑落, 单薄的布料失去支撑,欲往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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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白初晨害怕走光,艰难地用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欲盖弥彰地捂住前襟。
因姿势怪异, 举拿手机的那只胳膊很快发酸。
沈郁泽继续:“拿高一点, 再高。”
白初晨已经举到自己能力范围里的最高点,却依旧未叫先生完全满意。
她试着看向镜头, 这样的角度如同开着前置摄像头向下俯拍,若没有自己压在胸前的那只手做保护,她胸口位置怕是会完全春色外泄。
即便猜测出,先生逗弄的用意或许就在此,但她还是无法毫不扭捏的将自己的身体大方展示给他看。
隔着屏幕,先生锐利的目光丝毫未褪锋芒,反而因有一层遮挡,更叫她琢磨不透。
一瞬对视,白初晨败下阵来,下意识心生紧张,心跳加快。
沈郁泽再次启齿,带着催促意味:“手,放下来。”
他凛冽的口吻实在慑人,白初晨当即放弃想要与他讨价划价的天真想法。
她稍有犹豫,而后应言配合。
沈郁泽气定神闲,不仅要看整体还要放大细节,白初晨听他的话,手持机身忽远忽近,但聚焦对准的位置始终不变。
“很美。”
“……先生。”
她目光求饶,手臂酸得厉害,继续坚持将与受刑无异。
沈郁泽终于肯施舍下一点慈悲心肠:“拿不住就放床头,或许你可以躺着下来与我聊聊天。”
白初晨放下手臂,按揉几下,酸胀感稍微得到缓解。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双手都得空闲,之后犹豫,自己该如何躺下。
如果还要继续聊天,保持面部正对镜头的姿势,她只能选择趴着与先生通话。
为了能彻底解放手臂,白初晨欣然接受。
她刻意拢了拢衣领,手遮在关键处,伏身的动作很缓慢,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再度走光。
重新面对镜头,白初晨目光凝定,微微怔住。
趴下后,双臂左右撑力,顺势往中间挤压,于是饱满显露更甚,中间的幽壑深深不见底。
沈郁泽语气发沉:“近在眼前,却只能看,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折磨你,还是折磨我更多。”
白初晨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沈郁泽:“镜头再靠近些。”
白初晨为难:“再近……我的脸就要出画了。”
在她的认知里,肯定露脸更重要,不然视频通话有什么意义?
沈郁泽愣了下,弯唇笑笑,温柔地哄她:“乖,先怼过去,很快,之后我慢慢看你。”
白初晨懵了懵,她哪是那个意思,但先生的意思她懂了,露脸不重要,他只想看那一处。
她试着配合:“这样?”
沈郁泽说:“再近。”
白初晨听他的,继而又问:“好了吗?”
“嗯。”沈郁泽终于放过她,他声音哑到极致,目光也变晦暗,视线紧紧盯在那里,他对她说:“自己摸摸。”
白初晨惊诧抬眼,去看屏幕里映显出的先生的神情。
她才发现,沈郁泽的镜头角度有些奇怪,虽然能看到脸,但离得远,画面占比很小。
离镜头最近的是他的手臂,上臂未动,但小臂正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她不明所以,去看先生的神色,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面上带的不是倦意,却明显迷蒙得不精神,眼睛微微眯着,恹恹像在自我调息。
迟迟等不到她听话动作,沈郁泽又道:“试一试,像我平时待你那般。”
这话说得实在恼人。
白初晨羞愤地把他的屏幕画面缩小,干脆眼不见为净。
不怎么碍眼了,可声音还是清晰传来。
“你若做到,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里的,都允你。”
“真的?”
沈郁泽想了想,补充:“除了与你斩断关系。”
白初晨眼神稍微黯淡。
可转念想,先生能为她做的事实在太多,提前得一个保证,自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没有立刻出声答应,觉得羞耻,但确实把手伸了上去,开始揉捏动作,有紧有松。
“乖。”
他满意的口吻带着明显的温柔与宠溺。
白初晨没有回应,全程低着头,不敢去看屏幕,于是自然错过沈郁泽当下的神容波动。
良久不停,她手腕都发酸。
正想开口,沈郁泽率先逗她一句,声音格外沉哑:“绵软无力,学我学得实在不像。”
白初晨抬眸想反驳,这才发觉沈郁泽此刻的神态说不上来的颓靡。
他面容扭曲,眉头也蹙得深,眸底一片深邃,如同一池吸人的沼。
同时间,他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目光直射过来,两人猝不及四目相对。
白初晨:“……先生?”
沈郁泽没回话,声筒里只传出压抑的喘息声,一声两声……最后一声时,他闭上眼睛,紧绷的下颌终于渐渐放松。
缓了缓,他出声:“做得很棒。”
白初晨莫名被夸,想要开口,床帘忽的被人从外拉扯了下。
察觉动静,她心头瞬间大骇,警惕地拉来被子蔽体,同时将手机反扣床上,生怕画面被旁人私窥。
好在,对方并没有冒冒失失直接扯开帘子,只站在外面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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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初晨,你现在准备睡觉吗?电影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才结束,要是你现在想休息的话,我们就不看了,不然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很打扰你。”
是韩诺在讲话。
白初晨松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下来,佯作自然回复说:“没事,我还不困,一会再睡,你们看你们的。”
韩诺t安心:“行,那我们继续看,对了,你刚刚在里面有讲话吗,我好像有听到声音。”
白初晨不得不扯谎:“是……我在跟奶奶打视频电话。”
韩诺并无怀疑,活泼主动道:“奶奶晚上好~初晨,你替我跟奶奶打声招呼。”
白初晨答应:“好……我传达。”
韩诺笑笑:那你继续打吧,我上个厕所,一会儿接着看,正演到最精彩的部分,到底是人是鬼马上要揭晓了。”
说完,韩诺从床边走开了。
脚步声渐远,白初晨慌乱的心跳终于得以稳落。
她把手机屏幕翻过正面,见先生正拿着纸巾,不紧不慢擦拭着手指,猜测他大概是等得无聊,才随便找了点手头清洁的事做。
不知道先生听没听到韩诺的声音,她主动解释:“刚刚我室友找我说话。”
沈郁泽显然已将对话听得清晰,挑眉反问:“奶奶的电话?”
白初晨一噎,垂头默言。
她心想,先生何必挖苦她,若非为了遮掩,她怎会胡编这样的谎话。
沈郁泽将镜头拉近,这次面容占据了画面全部,神容奕奕,看着明显精神了不少。
白初晨询问:“现在可以把手机拿起来吗?”
沈郁泽好说话:“当然。”
混乱被动的场面终于结束,两人总算能正常面对面聊一聊。
室友们刚刚暂停影片,寝室安静下来,如果她现在开口,可能会引入注意。
沈郁泽不说话,她也在等。
等到影片继续,才谨慎小声主动开口:“您的头痛症,最近有再犯吗?”
沈郁泽说:“还好,有时会微痛,不过能忍受。”
白初晨劝说:“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方医生的艾灸疗程最好不要耽误。”
沈郁泽笑笑:“偶尔确实会忘记,如果你住家里就好了,能随时提醒我。”
这话没法接,白初晨避过眼神,自动略过。
沈郁泽:“明天周五,下午没课?”
他那里有白初晨的课表,再次询问是怕有临时加的课程。
白初晨不再像上次那样耍弄小心机,如实回复:“没有课。”
沈郁泽说:“中午派司机去接你。”
白初晨答应:“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白初晨觉得,或许可以道别挂断。
为表礼貌,她等先生开口,久久未等到,只好她自己来。
“那……晚安。”
“我很想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分不清谁先谁后,可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彼此依旧都把对方的话听清。
沈郁泽很快回应她:“嗯,晚安,明天见。”
之后轮到白初晨。
可是‘我也想你’这类表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不是鄙夷虚假,而是厌恶迎合。
哪怕她自己也承认,在听到先生说出‘想你’的字眼后,确实心有悸动,可她有自知之明,能够自制自控,不会任由事态向不可估量的方向发展。
于是到最后,她依旧克制只道:“明天见。”
沈郁泽轻轻叹了口气,似有难掩的失落情绪。
不过,他未多言,干脆挂了电话,没继续纠缠。
室友们终于看到了影片的最精彩处,议论声尖叫声不断,耳边纷纷扰扰,但白初晨平躺在床,思绪还是飘远。
她不解,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意起先生的情绪起伏?
听他叹息的那一声,她不觉任何身逞上风的得意,反而担忧他因情绪郁结而此夜难度,无意又引头疼的症结。
是她变了吗?
……
梁老师在班级群里发布了一则通知,有意愿的同学,可以在周五下午二点,随她一起去美术馆,参观六月份刚毕业的学长学姐们的优秀作品。
有人疑惑,毕业展不是早就办完了嘛?
更有学生表示,他们早在六月上旬就已经参观了展览,还拍了照片。
梁老师解释说,这次的展览与毕业展完全不同,保证每一件展品都是第一次对外露面。正是因为先前毕业展质量高,特色突出,展览过程中格外吸流,所以美术馆的管理人员特意联系她,请她再搜集一些学生们的优秀錾刻成品,进行新展准备。
时隔三月,前期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
正好她也要带新学生入门,一起看看新展,更方便学生受艺术熏陶。
群里报名的人不少,且报名时间有限。
白初晨自然想去,可先生与她提前说好,周五下午会派钟师傅过来接她。
正犹豫时,梁老师不等人,在群里艾特全体。
「还有没有要报名的,截止到九点半,再晚就不能报了哦。」
来不及征询先生的意见和许可,白初晨害怕错失机会,赶紧在群里回复。
梁璐老师回了她一个表示欢迎的可爱兔子表情包。
白初晨退出班级群聊天页面,想了想,犹豫地给沈郁泽编辑信息发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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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先生,下午我可能要跟老师去美术馆参观一个錾刻工艺品的展览,因为结束时间不定,您不用安排钟师傅来接我了,等看完展,我自己打车回去,行吗?」
事情比想象的进展顺利,沈郁泽很快回复信息:「可以,结束后给我打电话,你们在哪个美术馆?」
白初晨重新打开班级群,往上翻了翻梁老师发的链接,确认后回道:「嬅屮美术馆。」
沈郁泽:「知道了,晚上我去接你,在外面吃。」
收回手机,白初晨不自觉陷入一阵思忖。
有时,她觉得自己被束缚很多,可仔细回想,居然列举不出具体的条条框框。
甚至在回想过程中,她才发觉,实际上先生答允她的远比限制她的要多很多。
只不过是好的被她刻意忽略,不好的却被她反复记起。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初晨,再次陷入情绪的泥潭,越想,心就越乱。
……
报名去嬅屮美术馆参观的学生一共十五人,在嬅屮美术馆门口完成集结后,梁老师带队入场,轻车熟路地引领学生们往二楼b区展厅走。
她没有强制性规定学生们该如何看,怎么看,也很少发表自己的主观意见,只叫学生们自由参观,感兴趣的话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她答疑,如果不感兴趣,也可以提前走,不必与她打招呼。
喜厌自由,来去也自由。
白初晨没见过这么随性的老师,不过这种教学模式,就挺艺术范的。
展厅分成四个区,学生们平均分散开,梁老师循环转悠着,偶尔会和学生讲几句话。
白初晨的注意力从梁老师身上收回,开始单独行动,认真参观展区作品。
展厅灯光昏黄,整体是偏暗的色调,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层轻透的薄纱从屋顶笼下来,展柜设列得比较紧奏,展品摆放得自然更多,隔着玻璃层去看下面按序横铺的各形艺术品,只给人眼花缭乱的丰富感。
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件,摆设在展厅最中央位置,是一面中国龙錾刻壁画,吸引了最多人驻足。
白初晨走近研看,清晰能见龙身上面每一片龙鳞,甚至每一道线,可谓独具匠心,纯手工錾刻出这样栩栩如生的龙态、龙形及龙韵,自非一日之功,难以想象创作者要潜心錾刻上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在银板上敲击完成这样的高水准作品。
不知不觉,她出神看得有些久,身旁同学们渐渐向四周散去,唯独她依旧驻足原地。
直到,耳边有道声音响起:“喜欢这个?”
白初晨回头,不知梁老师何时站到自己身侧,她礼貌打了声招呼。
梁璐应声,开口道:“我观察很久了,你看得是最认真的一个。”
白初晨如实回:“周二上您的课时,我就觉得錾刻很有意思,刚刚看到这件龙盘工艺品,只觉得深受震撼。”
梁璐:“不觉得无聊吗?大多数学生第一次接触时,都会觉得煎熬。”
白初晨摇头:“我很喜欢錾刻时心绪慢慢静下来的感觉,很安定,只是我技术不好,想象出的线条样式与自己实际刻出来的完全不同,似乎是没有天赋。”
梁璐笑笑:“哪那么容易下定论,真天才也不是只听一节课就能立刻上手的。再说,真要那么好学成,哪还有站得起来的师傅,不全被学生轻易拍在沙滩上了?”
她自嘲的口吻,话语冷幽默,
白初晨想了想,开口道:“别人我不知道,但老师的水平,一定没那么容易被超过。”
梁璐语气一扬:“哦?你了解我的水平?”
白初晨伸手,指了指面前龙盘展示柜右下角的信息卡,上面附着着一段文字介绍信息。
“我t昨天上网搜索了过您的资料信息,您的网络id和信息卡上的作者留名一摸一样。”
梁璐有点没想到,目光欣赏地看着白初晨:“你倒是细心。要是真喜欢錾刻,后面跟着我好好学,认真练,不仅在课上,课后也可以找我,我的工作室就在校内,虽然是暂时的,但工具肯定比教室里齐全得多,你先入门儿,若学得好,我带你进阶。”
白初晨只觉受宠若惊:“去您工作室的话,不会打扰到您吗?”
梁璐说:“不会,我若动手钻研,会临时闭关的。非闭关时间你都可以随便来工作室找我,除了我,工作室里还有大三大四的学生常在直播,若你有錾刻方面的问题找不到我询问,也能直接问他们,都出师于我。”
白初晨问:“直播錾刻吗?”
梁璐:“嗯,一些工艺复杂的款式,制作过程很久,这种慢工出细活的直播有不少人愿意看,俗一点想,直播攒人气收礼物,能增多收益,降低沉没成本,我从不认为这是叫学生分心的东西,一直都鼓励学生积极尝试。”
说完,梁老师拿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点进一个博主的主页展示给白初晨看。
“这是我学生,今年六月份毕业了。直播大半年,粉丝都快攒两万了,他家里条件挺一般的,靠直播挣了钱,减轻家庭压力,也练成了手艺,挺好的吧。”
梁璐老师随口的分享,却叫白初晨听得实在心动。
物质贫瘠,家庭困厄,多么相似……她忍不住联想到自己。
网络挣钱不容易,但如果能找到对的门路,一定比任何兼职都来钱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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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金钱上还清先生,待两人唯一的物质牵扯都不再,所谓的不正当关系自然可以彻底斩断。
想法似乎可行,她跃跃欲试,想尽快付诸于行动。
……
参观结束,白初晨给沈郁泽发去信息。
她没有在美术馆门口等他,而是刻意多走了一条街,对方很巧就在附近,很快接到她。
白初晨察觉车子行驶向市中心的方向,问道:“您要带我去哪?”
沈郁泽简言回复:“会所。”
为什么她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那种不正经的有钱公子常去消费的灰色场所。
她不确认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看她神色异样,沈郁泽大概知她心中所想,他无奈解释:“放心,正经地方,你上了一周课,没空得清闲,我带你去放松放松。”
白初晨信任他。
很快到达地点,两人直接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沈郁泽刷了卡,电梯才正常运行。
电梯显示到12层,停下,沈郁泽带她出来,右拐继续往里走。
走廊很敞阔,装潢也精致,白初晨左右观察着,没见到任何服务人员露面招待。
走了五十米远,沈郁泽停下脚步,白初晨跟在他身后自然也停。
两人站在1206号房间门口,她看向沈郁泽,后者从容掏出房卡,再次刷卡进入。
映目,是间装修极奢的高级套房,但又与那些寻常酒店的高标准房间不同,其中最明显的一处就是,酒店的浴缸不会突兀摆设在房子的正中间位置。
不实用,且碍事,缺点多多。
除非,是用它有特殊需求的……
白初晨抬眸看向沈郁泽,对方恰巧也转头。
四目相对时刻,他看着她主动道:“在郏文时我说过,会带你去泡最舒服的澡,说话算数。”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容纳三人一齐同浴的超大浴缸,白初晨眨眼怔怔。
这种样式,市场上绝不常见,她甚至怀疑这是先生专属定制的款。
沈郁泽上前揽住她的腰,下颌也贴紧她肩颈。
随后低低启齿:“那时就想与你一起,奈何拥挤,环境更不尽人意,现在足够宽敞,四周静谧,我们……试试同浴?”
chapter 39
夜幕彻底暗下来, 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渐次亮起,透过落地窗照进光线暗调的室内。
白初晨身子浸在浴缸里,脸颊赭红, 她手扒边沿,倦倦抬眸,看着外面的高厦楼宇,下意识往下缩了缩身。
沈郁泽重新从后覆过来,伸臂环在她腰腹位置, 微微收力,哑声启齿道:“害怕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是特制玻璃,你看得到外面,外面丝毫看不到你。”
白初晨钻牛角尖似的低低出声,反驳问:“先生到对面楼层确认过吗?”
沈郁泽失笑回答:“未曾,这是「瑶宫会所」的东家该周全考虑的事, 不过你放心, 会所里招待的客人非富即贵,涉及官商两道,各界名流, 若基本隐私问题都无法严密保证, 「瑶宫」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白初晨瘪瘪嘴:“倒不如设置一面厚实的窗帘,实实在在挂上去,好叫所有人都安心。”
沈郁泽抚摸着她的头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求安稳,适当满足下客人追寻刺激的心理, 这是会所人性化的服务态度。”
白初晨不再开口, 无法苟同说法,沈郁泽笑笑, 顺势将人捞进怀里坐。
她坐得不太准,沈郁泽吃痛蹙了蹙眉,随即向上托起她的臀再慢慢往下放,白初晨眼神散了,眸底变得水盈盈,她指甲紧扣着他的手臂,几乎要将他的皮肤抓破,同时轻轻吸气不敢大幅喘息,终于榫卯插合完毕,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罅隙,她松开手,没了力气。
抬眼向前看,隔壁楼宇的对应平层不知是哪家公司,员工们深夜还在加班,其中有两三名员工从工位起身走到窗前,准备活动放松筋骨,他们目光向外远眺,似乎已将他们一览无遗。
即便先生再三向她保证过隐私问题,可这么大喇喇地临窗做,心理压力还是巨大,仿佛正对的每一扇窗口都是一个高清像素的镜头,画面同步传播,窗户后面站着的那些人都是他们动作戏的观众。
羞耻心作祟,白初晨无法接受。
沈郁泽没有强求,依顺着她,手扶浴缸边沿带动自己身体挪移,待整个背部对向窗户,白初晨被他完全挡护在身前,头发丝都不露。
“我不介意被看。”他含笑说道。
白初晨没有回复,她神色有点不对劲,眼睛微微眯起,脸颊红得异样,因两人牵扯得紧,沈郁泽刚刚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莽莽撞撞□□得她气息不顺,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惊诧发觉那里微微似有凸起。她不可置信,居然能顶到这吗?
“干净吗?”想到什么,白初晨喃喃启齿。
现在问起这个,或许有些太迟,但先生方才提及的那些各界名流,听起来都是会所的常客,如果他们资源共享,换屋体验,物品得不到及时更新,反复使用,实在叫人反胃。
更何况,他们连一次性的浴缸套都没有。
对其他人而言,或许这也算特殊癖好的一种,毕竟特殊材质的窗户都能用上追寻刺激,别的操作再迷惑,也不叫人觉得多么惊奇。
但白初晨只是普通人,她有最基本的羞耻心,对接触旁人的私隐不感兴趣,更不喜欢自己亲密接触过的用物再被陌生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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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好在,沈郁泽不在那群变态之列,他肯定回复说:“当然干净,带你来之前,会所的服务人员才刚刚对它进行完首次清洁,前天下午它从意大利空运过来,到现在,恐怕会所老板都不知它的存在。”
白初晨想了想,又问:“我们使用过,后面还会提供给别的客人吗?”
沈郁泽只觉她的问题好笑,反问的语调混不吝:“沾过你的东西,我还舍得给谁用?”
白初晨闷闷说:“总不能是一次性的。”
沈郁泽手攥浴缸边沿,空出的另一只手停留在白初晨皙净的背脊上,而后顺着推进的节奏更深层地向内探寻,同时鼓励她自主动一动,咬住他,紧紧地咬。
“几十万的东西,确实再豪也不能只用一次就浪费,但要如何物尽其用,关键还不是要看初初嘛?”
白初晨轻轻屏息,没明白这话,浴缸不是她买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学他刚才的口吻,睿智回复:“这是会所老板该周全考虑的事。”
沈郁泽捏了下她的鼻头,如实告知她:“我占会所部分分红。”
白初晨意外:“所以,您不仅是会所的常客,还是背后的资方,隐藏boss?”
“不是常客。”沈郁泽先否认这个,而后解释其他,“会所老板与我有些私交,我以朋友身份出资,占比不多,决策权也很小,你可以理解成面子工程或者企业联名,总之只是双方合作的一t种模式,与我的私生活并无太多关联。”
如果先生有意讲谎话唬她,她大概率也不会找到相关漏洞,有关他的生活,工作,社交圈层,她都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
但他刚刚解释的话,白初晨直觉为真。
再者说,她又没有宣誓主权的资格,先生何必为她去费力编说谎言,顺口的解释罢了,说不定只是因为他现在刚刚餍足心情不错。
沈郁泽见她没搭话,再次开口:“你担忧地问题都不是问题,不仅是这浴缸,就是整间房,除了我们也再没有第三位客人能享。”
白初晨问道:“这是您的专属套间?”
沈郁泽指指桌上的房卡:“独一无二的定制卡,除了我,连会所的东家也不能随便进入,换句话讲,这是我的地盘,以后除我,你同样来去自由。”
白初晨心里吐槽,她没事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来享受阳光房的吧?
对她来讲,会所房间再奢再豪,也不如在寝室安安稳稳睡得踏实。
“我大概不会需要。”
“你需要。为了不浪费资源,你有义务出这份力。”
说完,沈郁泽抱着她往前压覆,白初晨被动后仰,背部完全靠贴在浴缸边沿,随着两人动作,水花被搅荡起,漾起层层的涟漪。缸内水温慢慢降下来,但沈郁泽懒得再添水,夏日享些清凉正相宜,他正面上.用最原始的姿势往里撞,水花翻飞激荡,连续波涌冲过缸沿,招招摇摇地淌向地板,稀里哗啦,一片热闹。
不知何时,隔壁楼宇的灯光灭去多半,就连刚刚留意过的那一层,也成乌黑黑的一片。
白初晨微蜷的长睫沾上水珠,如蒙上一层细密的雾,她拿手背抹开,视野终于清明。
收回视线,她怔怔想,这个时间,就连九九六的打工加班人都下班得清闲了,而她披星戴月,筋疲力竭,依旧不知何时才能熬到头。
按照约定,她周末要回别墅住。
两日不在学校,室友自然问及,白初晨事先想好说辞,对她而言,兼职是万能借口。
好在室友们没有起疑,白初晨成功脱身。
周五晚上,两人自然在会所过夜,足足折腾一宿,第二日自然醒睁眼直到十点钟,沈郁泽开车送她回别墅,送到后他重新启动,开车赶去公司。
她自己进门,步入花园,离开几日,别墅没什么变化。
但若仔细说,确实算有一个——苑冬青离开了。
她随口向覃阿姨问及,对方笑笑回:“已经返校啦,前天就走了。”
话题引起,覃阿姨便刹不住嘴,一股脑地把苑冬青的基本情况向她介绍:“冬冬在崇市一中上高三,学习勤奋刻苦,也特别懂事知道心疼人,每次返校前,他从县城坐车到崇市都先来看我,我怕给先生添麻烦,每次都不许他多待,最长不能超过一周,只有一回违了例……”
“那是去年暑假,老师推荐他去参加一个校外补习班,听说那是学生们挣破头都想进的突破班,冬冬明明有名额,却因为心疼钱不肯去,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最后还是先生把他说通,先生好心资助给冬冬一笔钱,让他安心上课,还承诺出资助他完成大学学业,先生对我们是有恩的,只言语表达感激分量太轻……”
怪不得白初晨刚刚住进别墅时,总觉得覃阿姨对先生的恭敬态度,与钟师傅、林特助他们都不同,显然,覃阿姨更拘谨些。
对旁人而言,先生给他们发工资,提供吃饭的饭碗,自然会对他本能生敬重,可对覃阿姨来说,她更视先生为恩人,相处之中,难免思虑更多,小心翼翼更甚。
除了思忖这个,白初晨还敏感注意到一个词——资助。
原来先生出手相扶的不止她一个,他外冷心热,居然一直都是热心肠的人。
……
晚上,覃阿姨给她准备了丰盛佳肴,先生处理完公司事务回来与她一同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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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房子里难得热闹,盛饭时,覃阿姨笑着说:“只有小姐回来,我才能露露手艺。”
白初晨反问回:“怎么会,先生一人在家时,难道阿姨会怠慢他不成?”
覃阿姨解释:“哪有机会啊。小姐回学校这七八天里,先生回家的次数寥寥,叫我给谁做?再不勤着练一练,手艺怕是都生了。”
说完,覃阿姨适时从餐厅离开,留下白初晨和沈郁泽两人单独相处。
白初晨捉摸着覃阿姨的话,犹豫问他道:“您最近经常出差吗?”
沈郁泽笑笑回:“还行,没把我往风花雪月的事上想。”
白初晨低头:“您没有先例。”
这么久以来,她确实未听说过任何一则有关先生的绯闻八卦,好像他洁身自好是事实,从不去沾连容易引争议的花花草草。
她不知道小报是不是真的不敢得罪沈郁泽,反正所有能够查询到的有关先生的新闻资讯,几乎全与蓝屿公司战略投资事务相关,哪怕其中存在其他报道,标题也都挂着慈善字眼,毫无噱头。
他似乎完美得不懈可击。
但是,并不客观。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论证,先生在她身上花费的力气实实在在,在每一次的深顶及每一次的贯穿中,他早从伸手不可触碰的天之骄子,堕落成真真正正世俗里的凡夫俗子。
他坠欲,跌落情网,却还要拉一个作垫背。
而她倒霉,恰好是被选中的那一位。
周末两日,先生没去公司,两日完整地在家陪她,白初晨不知道他提前准备了那么多,不仅在他房间的床头柜里发现了满满一抽屉,甚至还在她自己房间的柜子里,也看到了三两盒。
她当即哑口,看向沈郁泽,蹙眉道:“根本用不到的。”
又不是牲口……
她差点没忍住吐出粗鲁字眼,发出自己内心真实的质疑,但终究还是胆子不够,没敢肆意发泄。
沈郁泽漂亮的眼睛绽出愉悦的情绪,他语气微扬,莫名神气的口吻,对她道:“是嘛,你可以试试看。”
白初晨抿抿唇,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于是,两人昼夜不分,披星戴月,混乱进行到一日三餐都不规律,叫覃阿姨收整为难,都不知道该如何准备餐食。
覃阿姨也是过来人,只是一开始脑子迟钝,没反应过来,见迟迟喊不下来人吃饭,她还尝试上楼去叫,结果刚走到二楼楼梯口还没往里拐,就听到喛喛靡靡的嗔声喘声,起此彼伏地直往耳朵里钻。
她瞄扫了眼先生的房门,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一张老脸瞬间变了变。
原地慌促两秒后,她加急步伐跑下楼,之后再不敢冒失莽撞。
小别胜新婚,覃阿姨不是老古董,自然表示理解,她开始自觉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在楼下做事时,也会特别注意不发出突兀的动响,就连傍晚时花匠照常进花园作业,她都会煞有其事地冲出去,嘘声示意他们今天的动静注意放小点。
具体原因她没解释,不过花匠们顺势认为是主家人不舒服,正在休息,于是全部自觉配合叮嘱。
周六整整一天,两人几乎不分黑夜不分昼地缠在一块,覃阿姨默默每隔两小时热一次饭菜,好方便先生下楼取餐时,能不动手就吃上一口热乎的。
但晚上覃阿姨熬不住,十一点左右热过最后一次餐饭后,她关了电器,想了想,特意从储藏间找来两盒速食面放在桌上,又把热水壶拎到打眼能瞧到的位置,好方便先生与小姐起夜吃夜宵时,方便随手拿得到。
再年轻精实的身板,不也得有节制地自控,适当歇歇缓缓?
可两人不是,周日依旧。
在沈郁泽房间里到处弄个一遍后,两人紧接又辗转到白初晨那间客房里开始闹腾,直到周日晚,覃阿姨实在放心不下,脚步踟蹰地想去楼上看一看。
这两天,她时不时能听到先生下楼取餐的动静,可小姐的声音,像是被完全隔绝了似的,她竟一声没听到过。
年轻人不知深浅,更不懂轻重,想想小姐温和的性格,纤瘦的身板,十九岁的稚嫩年纪,覃阿姨一阵揪心。
不用想也知道,她定是个好说话的脾性,受了欺负也能忍,不知先生自己享受起来后会怎么得寸进尺地吃弄,她焦急想上楼瞧看小姐一眼,确认无事过才能安心。
没再犹豫,覃阿姨下定决心拾阶上楼。
可刚到二楼,她才在楼梯口稳稳站定几秒钟,就听见不远处的书房t门口发出窸窣响动。
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
沈郁泽发丝凌乱,衬衫皱巴巴地从里出来,他眯眼看向覃阿姨,定了定,蹙起眉头,随即又很快恢复面色如常。
他声音沉哑至极,刻意咳了声后才好一些,随即吩咐覃阿姨说:“把方医生找来。”
覃阿姨面色一变,心想自己迟钝,到底还是来得晚了些。
chapter 40
大概是周五晚上泡澡太久, 身体有些着凉,加之周末浑浑噩噩过的两日进食不多,体力消耗又大, 白初晨不知不觉竟发起低烧,四肢绵软无力,恹恹只想昏睡。
沈郁泽原本正大刀阔斧蓄力击凿,见小姑娘眼神迷离,一声不吭, 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整个人仿佛快要失去生命的生机,他这才停下动作,为防止她不自觉陷入昏迷,立刻尝试出声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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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连叫两声,依旧没有反应,沈郁泽不得不重视抽身。
他伸手去探白初晨的额头, 察觉异样的高温, 慌忙寻找电话,却发现两人手机皆不在书房,他简单清洗下身子着急推门而出, 意外见到覃阿姨也在二楼, 他没有追责对方听墙角的嫌疑,迅速将联系方医生的任务交给她。
半小时后,方医生驱车赶到。
覃阿姨早早等在门口,见人进门, 直接将其领上二楼。
沈郁泽不想大张旗鼓将此事声张, 不然小姑娘身体恢复,意识清醒过来要找人算账时, 他自是首当其冲的,于是他吩咐覃阿姨先回去休息,将人支走后,他单独引带方医生进入书房。
白初晨窝在沙发里,睡颜安逸,但脸色不佳,嘴唇更显得苍白。
方医生走近,给白初晨测了体温,三十七度八。
“低烧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啊……”方医生喃喃一句,看了沈郁泽一眼,没敢继续揣测。
沈郁泽负立在旁,开口道:“昨天凌晨,她泡澡泡得有点久,水温自然冷却,后续也没有及时添水增温,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大概率是因为泡澡着了凉。”方医生回复完,又问道,“小姐进食情况如何?”
沈郁泽如实说:“不佳。”
两人忘乎所以,时间混乱,食饮并不按正常一日三餐的规律,每次阶段性的尽兴过后,他才得闲暇去楼下取来餐饭,补充两人体力,他自己吃得不少,可伺候着给小姑娘喂饭时,却进行得不太顺利,小姑娘胃口欠欠,只吃两口便饱,若他继续劝食,她则可怜表示,若再多吃会忍不住想吐。
沈郁泽没继续坚持,这个理由叫他没法反驳。
毕竟不久前,他曾亲自扶着硬杵探过那张檀口,当时好话说尽,教她哄她又求她,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姑娘终于松口允他一通到底,过程中,她口腔完全被占据只能鼻腔吸气,她很快后了悔,呜呜不止地哭泣,最后却连一句完整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过去很久,她捂嘴跑去卫生间,一连呕吐了好久,已经吐不出东西,她却依旧扶着马桶不停干呕,面容极度痛苦。
沈郁泽再冷硬的心肠在这一刻也软了下来。
他将人从卫生间抱出来,安置在书房沙发上许可她休息,沙发足够宽敞,容两人足够,他从她身后拥住她,陪伴入眠,等两人再醒来时,已经到晚上八点,沈郁泽自己恢复得神清气爽,下意识以为白初晨同样消解了不适与乏力。
他下楼取来餐饭,白初晨摇头不肯吃,他无奈,知道小姑娘这是在嫌他的东西。
不吃正好省了时间,他自己食饱继续深耕,过程自然完全主导,白初晨虚弱躺在床上,红着眼眶任他妄为,嗓口哑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沈郁泽那时完全的粗神经,丝毫未觉异样,居然还有闲心与她玩笑,说盒子里的东西没剩多少,她最初见时还瞠目诧异,言道怎么可能用得上,现在两人实践出真理,物尽其用,他笑问白初晨,仔细算算,他们两个谁更努力一些?
白初晨被他问得脸色微变,却没力气嗔言,她眼皮沉沉地压下去,之后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迟迟未得回应,沈郁泽这才抬眼。
目光睨去,见小姑娘似睡非睡,眼神涣散,模样竟接近昏迷,沈郁泽身躯一定,伸手往她脸上一摸,察觉到异样的温度,这才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凌晨三点,白初晨转醒。
睁眼清醒后,只觉脑袋闷胀得厉害,四肢更是酸痛无力,像被锈住一般僵硬。
她目光向四周打量,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间,手上打着点滴,瓶中还剩多一半的容量,先生坐在一旁守着她,环臂闭眸像是睡着了。
白初晨没有出声,嗓子干哑得厉害,伸手艰难够到床头柜上放置的水杯,喝了多半杯,口干终于得缓解。
重新躺下后,困意不浓。
白初晨侧过身,撑着脑袋,悄悄观察沈郁泽安静的睡颜,同时忍不住心头暗忖,先生还是衣冠齐整,眉目清冷时更具迷惑性的吸引力,脱下那层束缚后,绅士矜然全部见了鬼,他褪去高岭之花的隽然气质,成了真正坠欲堕俗的凡夫俗子。
外面那么多人敬崇他,若是知晓他不为人知难餍难足的另一面,会不会滤镜碎掉?
于她自己而言,确实存在幻灭。
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精神上对他降下了不切实际的高期待,可□□却被他充实得快非他不可,她慕强她依赖,她羞于启齿,但事实如此。
他的超群本事,已经将她的胃口养刁了。
眼见先生面容松动,似有转醒迹象,白初晨立刻平躺回去,闭阖眼睛,佯装沉睡模样。
沈郁泽眼睫颤颤,之后睁开眼,醒来的一刹那,他先去确认点滴的容量。
还有多半,并不急。
放松下来后,他看向白初晨,见她被子没有盖好,于是弯腰伸手帮她掖上被角,接着又将空调温度调高。
做完这些,沈郁泽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他细心注意到桌上的水杯空了多半。
何时喝的呢?
望着白初晨恬静安逸的睡颜,沈郁泽的目光若有所思。
他像是自言自语,低声启齿一句:“我很抱歉。”
白初晨当然不会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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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吻了吻白初晨的额头,清楚看清她眼睫下意识的颤抖,沈郁泽唇角微微挂起弧度。
但他什么都没说,假装不知她在装睡,继续安安静静守着她。
方医生在别墅过得夜,四点左右,沈郁泽下楼叫他去拔点滴,确认白初晨体温正常,面色也稍微恢复红润,两人终于松气放心。
沈郁泽没有回自己的主卧休息,他往白初晨的床上躺,没挤她,自己只占一小部分。
方医生哈欠连天,和沈郁泽打了声招呼,赶紧下楼回客房继续补眠。
翌日早,方堃七点钟离开,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沈郁泽下楼,看了眼客房方向,见门大敞着,问覃阿姨:“方医生走了?”
覃阿姨点头:“半小时前走的,说是医院有事得早点过去,我把早饭给他打包了一些,叫他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吃。”
沈郁泽‘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走近灶台,想自己动手煮碗甜汤,覃阿姨提议帮忙,被他推拒。
取餐完毕,汤也煮好,沈郁泽准备上楼。
覃阿姨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叫住他,小心翼翼询问道:“小姐她,好些了吗?”
沈郁泽驻足,回头说:“胃口终于恢复些,她闻到蒸包子的香味,主动催促我下楼拿。”
覃阿姨终于放心下来,喜笑颜开:“胃口好了身体就能跟着好,您多拿几个,要不再带上碟醋,先生不是喜酸?”
沈郁泽推辞说:“不用了,她不喜,怕她闻到酸味又犯恶心。”
覃阿姨只知白初晨发了烧,并不知晓她犯恶心的事,闻言后一通瞎琢磨后,竟脱口而出道:“小姐不会是怀孕了吧?”
沈郁泽面容怪异了瞬。
怀孕?
可能性微乎其微。
先不说两人每次做措施时,都格外谨慎注意,就算意外中招,推算第一次的时间也不对。
沈郁泽不想谣言胫走,传到白初晨耳朵里,又惹她不安。
于是直接否认:“不会。”
覃阿姨犹豫着问:“那方医生有没有说清楚,小姐为什么会想吐啊?”
沈郁泽回:“可能是吃坏了食物。”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至于真正的原因,就算方堃医术再高超,也探究不出实际真相。
那t是他做的恶,明知两者大小不相符,却硬生生迫她适应自己吃到根处。
那瞬间的感受确实失魂,可小姑娘的境遇却比他事先想象的还要更加糟糕。
呕到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见什么都犯恶心,甚至被消磨到昏迷打上点滴的程度……这三天三夜,于沈郁泽而言自然是天堂般的享受,可于白初晨而言,是否如受地域般的折磨?
闻言,覃阿姨立刻正色起来,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准备的,若出问题,他首要担责。
覃阿姨:“吃坏食物?小姐这两天都是在家吃的,家里的食材不可能有问题,或许……小姐是在学校里吃坏了肚子,只是发作得慢?”
沈郁泽:“有可能。”
他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解除完覃阿姨的顾虑,立刻结束对话,带着餐食上楼。
或许是打过点滴的作用,白初晨胃口恢复很多,她吃了两个西葫海米馅的包子,还喝了一碗百合枸杞甜汤。
汤是沈郁泽亲自做的,但没必要告诉她。
不过,见白初晨一口气喝干碗底,他还是没忍住问道:“如何,好喝吗?”
白初晨如实回复:“还可以,但和覃阿姨平常做的好像不太一样,这次稍微有点寡淡,可能是阿姨放水放多了,凑合能喝。”
凑合能喝……
这个评价实在令人受伤。
沈郁泽艰难维系住面色温和,又问道:“我见你全部喝光,以为你是喜欢的。”
白初晨看了眼干净的碗底,笑容腼腆着回复:“我口干,当是解渴了。”
沈郁泽:“……”
话题可以就此结束。
白初晨打算起身,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她不觉享受,反而深感折磨。
她看向沈郁泽,商量道:“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耽误了也没办法,但下午满课,我不想错过太多。”
沈郁泽看着她的脸色,并不放心:“不必着急回学校,先把身体养好,我帮你请过假了。”
白初晨瞥下眼,似乎带着隐隐低落的情绪:“又要费力找借口去圆无意义的谎,先生不累,我倒觉得累了。”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一时没有回应。
两人僵持良久,沈郁泽率先低声叹息,最终回复她:“我联系钟会,叫他午饭后过来。”
白初晨抬眼,燃起希翼:“您同意了?”
沈郁泽:“不然还能如何?如今你想要的,若我能做到,都会依顺着你。”
她眨眨眼明白过来,先生对她依旧歉疚未消,甚至持续高涨。
如果她提的不是什么特别出格的要求,先生能做到,肯定会答允。
眼下实在是讨价还价的天赐良机。
白初晨鼓足勇气试探道:“下个周末我想留在学校,我们专业课老师邀请我去她的工作室参观,我平时课多没时间,想趁周六日去观摩学习。”
沈郁泽问:“两天都不回来?”
白初晨点头,刻意把事情说得紧急:“老师只对外开放这两天,其他时间,过之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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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说完她也心虚,毕竟这说辞不完全是实话。
她静静等待先生回复,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眸底显露出慌促的情绪,害她露馅。
沈郁泽启齿应允:“可以。”
他居然真的答应,如此容易。
白初晨先是感觉诧异,后才深刻觉得惊喜。
连续受了三天的罪,吃了那么多苦头,眼下,她终于得到一颗安抚性质的‘糖’。
先苦后甜,这份自己争取来的清闲,难得可贵。
chapter 41
周末, 白初晨接受邀请,到梁璐老师的校内工作室参观。
地点在德育楼三层,占地面积不大, 总共四十平米左右,基础工具齐全,但空间不够独立。
白初晨见到两位正在做直播錾刻的学姐,她们在小隔间里操作,隔间通外没有门作档, 只有一面布帘,隔声效果自然一般。
她们过程少互动,垂目束发,全部注意力都在手里的戗錾和手工锤上,偶尔抬眼,只言片语地感谢礼物,之后继续全神贯注手中的创作。
白初晨没有靠近打扰, 张望两眼后, 收回目光,跟着梁璐老师继续参观工艺陈列。
“这些都是学生作品,你看看这四种, 有什么不一样?”
梁老师示意她看四块大小相似的圆盘银质吊坠, 怕她瞧不仔细,直接把实物从玻璃柜里拿出来,递到她手上。
白初晨犹豫接过,小心翼翼珍视对待, 在老师的指引下, 进一步研察。
半响,她认真出声:“花纹似乎不太一样, 这一块纹样凸起,这一块则纹样向下凹陷,还有……”
边说着,她拿起第三块,举放到眼前。
圆盘吊坠内部镂空,视线投过去,向外扩散,并未受阻。
白初晨继续:“这块的刻法又与前两种都不一样,中间很多细节处它都是透空的。”
梁老师点点头:“这是錾刻工艺不同的表现手法,专业名称为阳錾、阴錾、平錾、还有镂空,你以后都会接触到。”
说完,梁老师蹲身打开底层抽屉,里面放着很多木质方盒,她从里面随意拿出一个放到桌上,推向白初晨。
梁璐:“送你的,打开看看。”
白初晨觉得意外,听话照做,打开盒身,看到里面有一个古法立体铲刻的蝴蝶纹样银质手镯,实在制作精美。
梁璐:“都是些以前的作品,与其放置落灰,不如送给有缘人戴,好歹还能见见光。”
白初晨掂了掂手中分量,下意识推辞:“老师,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梁璐随性恣意,口吻轻松:“喜恶是件很主观的事,偏偏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欣赏,送不送见面礼由我说了算,不过收与不收全在你。”
话到这份儿,如果坚持不收实在显得太小家子气。
白初晨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梁老师帮她戴到手上,拎起她的手腕瞧了瞧,微笑直言:“很衬你的气质。不必觉得有压力,来这里参观过的学生,我都送过礼物。”
白初晨问道:“老师的工作间应该不在这吧?”
梁璐点头:“嗯,我的工作间在家里。当初向学校申请成立这间工作室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给学生提供方便,不管是尝试直播,还是课下练习,都需要安静地点和配套工具,如果没有这个校内工作室,他们不仅要出去租房子,还要自己购买器具,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轻松拿出这笔钱,所以,我不想他们因为钱的问题,将热忱滞停在第一步。”
物质拮据的心酸感受,她太了解。
那种处处掣肘的无力感,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实体会。
万事开头难,梁老师的帮扶对于那些普通或是贫困家庭出身的学生而言,无疑是及时且有效用的。
白初晨不可避免地往自己身上联想,随后忍不住表达诉求:“梁老师,我想好好跟您学,也想在学内的工作室直播錾刻。”
梁璐不觉意外,她把目前具体的情况向白初晨说明清楚:“你也看到了,工作室面积有限,单独设置的直播卡间只有四个,平时练习的位置也有限,大家只能商量好时间轮流用,在你前面还排着一位大三的学生,等她确认好使用时间,才能安排你。”
白初晨理解,难得的机会,自然很多人都想积极争取。
她说道:“没关系的,我等您消息。”
梁璐往她面颊上打量一眼,又道:“你天生优势明显,若是尝试直播,起步阶段或许会比其他学生都更容易吸粉,不过也不能因此钻研取巧,基本功还是得勤练扎实。”
白初晨立刻表态说:“我会照老师说的做。”
梁璐点点头:“我期待你的表现。”
……
自从经历了那疯狂的三天三夜,她饱受摧残又是昏迷又是低烧后,先生似乎真的对她心怀怜悯与愧疚,对她的任何要求都好说话的痛快应允。
譬如,她试探提出自己周末不回别墅的请求,声称自己课业繁忙,想趁休息时间去图书馆温习巩固,先生居然干脆答应下来,半点弯子没绕。
若是从前,这样的说辞哪算得上是理由,先生大概率会板着脸告知她,家里的书房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相比图书馆会更适合她学习。
不管过程怎样曲折,最起码眼前局面算好。
白初晨在学校舒惬过了两周,心情可谓放松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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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这期间,她初步接触了錾刻入门的基本功,学会了如何标准拿握錾子和手工锤,也看过梁老师亲自示范的金属退火软化的过程t。
老师课上教得比较浅表,若是只为应对期末考试,这些足够,看若想练会真正的手艺,关键还要看课下钻研的功夫。
关于课后工作室,梁老师公开做了相关介绍,可有加入意愿的学生压根没有几个。班上同学对錾刻课程一开始就表现得兴趣寥寥,是因为梁老师为人有趣,讲课幽默,他们才按时到齐,不至于不给面子直接旷课,但也仅仅如此了,至于什么工作室,他们实在不感兴趣。
梁老师尊重个人意愿,没有多聊此话题。
但还是走形式地叫大家举手示意,怕会错漏有意愿的同学。
鸦雀无声之际,白初晨默默举起手,梁老师冲她挥手作回应,玩笑道:“看来这一届,我只收得到一个徒弟,我门派将要人丁稀薄了啊。”
这话一出,引得哄堂大笑,有人顺势起哄问:“梁老师,您那门派在江湖何名何姓啊?”
梁璐手抚讲台话筒,佯作一副要诉说秘密的认真情状,开口:“古法艺术派,与古墓派同宗同属,加入我们可不得了,以后都能跟小龙女攀亲戚了。”
这回,白初晨这种笑点低的都开始忍俊不禁。
……
排在白初晨前面的那位预约使用工作室的学姐终于定下时间,梁老师公平分配,按照大家的课表来排,最后将白初晨的使用时间规定在每周三周五晚上六点到九点,至于周末,不做固定分配,先到者得。
其余时间里,若其他学生有事请假,她可以继续申请使用。
白初晨没有着急开直播攒粉,而是选择先沉稳磨炼技术。
期间,梁老师来工作室手把手辅导了她一回,可谓受益匪浅,她按照老师教的,自己摸索掌握,勤奋练习,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周时间过去,她錾刻牡丹图案已经比较逼真。
得到梁老师的夸奖,她心情实在不错,在食堂买了份草莓沙冰,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边吃冰一边轻声哼歌。
手机铃声这时候响起。
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备注显示的大写字母s,眼神微微一滞。
两人将近两周未见,期间通话次数寥寥,先生主动减少联系她的行为,像是自觉,更像是一种补偿。
待口中沙冰尽数融化,白初晨回神接通电话。
对方率先出声,那道低沉隽隽的音色本该是她熟悉的,可如今清晰入耳,却觉得几分陌生。
沈郁泽问:“周末回来吗?”
口吻明显是征询,并未有强制的意思。
白初晨稍作思忖。
她周五晚上要去工作室练习,但周末两天无安排,原本可以答应,可她开口瞬间突然变了想法,决定狠一狠心。
“这周末我想继续留校,可以吗?”
她试探着先生的底线。
沈郁泽顿了顿,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郁泽反问的语调好像带着几分焦急情绪,他似乎格外在意她这周末回不回家。
白初晨平静回答:“还是课业的问题。相比大一,大二课程简直难多了。”
她口吻吐槽。
这话半真半假。
沈郁泽低声:“如果没有要紧事,我还是希望你回来,覃阿姨新学了几道徽菜,你不回来,她都露不成手艺。”
白初晨委婉拒绝:“先生不要忙起来吃住都在公司,工作状态和生活状态还是分清楚比较好,您多回家住住,顺便品尝覃阿姨的手艺,她肯定成就感很高。”
沈郁泽最终没有强求,回复说:“好,你不回来,我叫覃阿姨做好,吩咐钟会给你送过去。”
白初晨连忙推辞:“不用麻烦了。”
沈郁泽语调重新染上资本家高高在上的淡漠感:“不麻烦,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白初晨哑然,她为难的点在于,如果美食送到,她该如何说辞合理地将它们带回寝室,还是说,直接拿到食堂私享?
覃阿姨准备餐食的份量习惯,她太了解,说不定到时候会直接帮她准备四人聚餐的量。
思及此,实在棘手。
她赶紧提前作嘱托:“如果真的要送,请只准备一人份,若有多余,我不好解释。”
沈郁泽居然真的有耐心去帮她记这样的小事,他回复说:“好。”
电话挂断,白初晨吹着微凉的晚风,保持原定姿势良久未动,直至手上的沙冰冻到手指,才稍微挪了挪。
她没有走神,也未思忖,但心绪莫名有些受牵动。
此刻先生心情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自己,占了上风却没觉得高兴多少。
……
周日,工作室成员聚集齐全,梁老师也到场。
这么多人过来,錾刻器具自然是不够分的,所以梁老师这次组织召集的目的,并不是督促学生们勤勉练习,而是想正式向老成员们介绍上周刚刚加入工作室的两位新成员。
其中一个就是白初晨,另外一个是学土木工程的大三学姐。
众人纷纷表示欢迎,白初晨和学姐皆表现得谦虚。
成员里,大二这届只有白初晨一个独苗,大三有四位,大四最多,一共六位。
互相做完介绍后,有位短发干练的大四学姐看向白初晨,不吝夸奖地感叹:“这么漂亮的小学妹加入我们,简直是一举拉高我们颜值水平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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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玩笑话一出,短发女生的同伴也出声附和道:“这届就招了一个,梁老师不会是觉得带得人多太累,所以大二这届只掐个尖儿来吧?”
梁璐幽默回复:“外面江湖风云变幻,咱们门派已经不吃香了。”
学校里社团五花八门,活动各式各样,学生们的眼睛早被缭乱,加之外面诱惑多多,谁还愿意潜心静下来坐着钻研老手艺几个小时不动?
时代走向而已,但每个时代都有传承者背负使命。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全部聚齐,梁璐出手大方,坚持要去校外请客吃饭。
这一餐吃的很愉快,十一位学生里没有性格特别沉闷的,大家相处起来十分轻松舒服,也不必刻意找话题,谈话自然而然,再有梁璐老师偶尔爆出一个金句,气氛瞬间拉满。
吃完,大家结伴回学校,还没到校门口,白初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她示意梁老师还有其他学姐学长们先走,自己走到街边人少僻静处将电话接听。
对方出声刹那,白初晨当即后了悔。
她冷情想直接挂断,可韩娟连啜带泣地恳求她等一等,她手指扣得发白,几乎快要掐破,指头上的痛楚在提醒她过往全部经历,她深呼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什么事?”白初晨语调冷硬。
韩娟吸了下鼻涕,努力控制情绪把话说完整:“晨晨,上次是妈妈不好,我不该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可我终究没有存害你的心思,心底里诚心希望你能嫁户有钱的人家,过得好,绝对不是只为贪图那几十万的彩礼,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这个怨怪我们……”
她说到这儿,稍微停了停,背景音里似乎传来何军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但语态度明显差劲。
他还有脾气?
白初晨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我是奶奶养大的,以后结婚不管对方给多少彩礼,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如果那姓穆的不承诺私下给何军好处,你们还会那么热情地帮忙张罗吗?哦,卖女儿赚中介小费,这么好的生意别人想不到,只你们两口子聪明脑子好?”
“晨晨,你别说气话。”韩娟叹息一声,像是换了个说话的地方,背景嘈杂不再,她继续语调示弱:“就算闹了矛盾,咱们还是一家人的,等情绪下去把话说清楚,有什么解不了的仇怨?何必大肆向外宣扬,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以后我和你军叔的日子还怎么……”
白初晨越听越不对,蹙眉打断:“到底怎么回事?”
韩娟语气带着笃定:“不是你找人做的吗?你军叔的麻将馆无缘无故被举报聚众赌博,现在勒令整改,都不让营业了。还有大山他们家,慕青只是来跟你相个亲,大家凑一块商量商量意愿,又没想要占你便宜,你何必记那么大仇,去举报人家机械厂偷税漏税。”
白初晨冷静回:“我没有做过,也没那么大本事。”
举报偷税漏税是光凭一张嘴就能做成的?
若非把关键证据罗列递交,工作人员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理会。
韩娟却不依饶:“有人看到了,那天就是有一辆挂崇市车牌的车子停在税务机关门口,一上午t才完事儿出来,之后没过几天,你大山叔家就出了事儿,他们又没有得罪过崇市的人,除了你,哪还有第二个。”
白初晨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机械厂被举报,她不会往自己身上关联,毕竟做生意人来人往,他们什么人都接触,自然什么意外情况也都有可能遇到。
可何军的麻将馆偏也碰巧的在这关节出了事,这就不是单纯巧合那么简单。
白初晨当然没有做过,她想不到那种方式,但有人可以……沈郁泽。
脑海中浮出这个名字,她心头微微沉重。
当日,先生的确提议过要帮她出一口气,但她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想他掺和介入,于是明确拒绝。
可现在……
“晨晨,你在外面上学,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是能人,可你千万不要联合外人这么欺负你妈呀……如今麻将馆开不下去,我们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断了,你小弟马上要读幼儿园,这费用我们可怎么拿?”
韩娟声泪俱下,喊得人心很乱。
白初晨坚决不认,绝不授人以柄:“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你找错人了,或许你该问一问何军,他品行低劣,没准在外面得罪过不少人。”
说完,没等韩娟再回话,白初晨干脆将电话挂断,心情一阵烦郁。
她步行往学校方向去,站在门口忽的顿住脚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打车回别墅。
她要问一问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举报的事,与他究竟有没有关联。
chapter 42
因不确定这周末先生在不在别墅, 白初晨提前打去电话询问,奇怪的是,覃阿姨开始时说先生不在, 可紧接又改了口风,告知她先生晚餐时会回来。
白初晨顿了顿,再问一遍:“阿姨你确定吗?”
覃阿姨犹豫开口:“小姐,您是不是和先生闹不愉快了?”
白初晨没回应,不愉快当然没有, 但亲近联系也无。
如今两人的相处,可以用淡如君子来形容,这种状态再维持得久一些,先生总归会失去耐心,厌了对她的起兴。
这样的发展,是白初晨所愿求的,所以她不会出手改变, 试图调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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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覃阿姨自知多嘴, 没继续追问,只叹气说:“按理说,今天日子特殊, 先生再忙也会回来与小姐一同用餐, 但小姐您不在家,先生的行程也就不好说了……”
白初晨抓住字眼,有点困惑:“日子特殊?”
覃阿姨诧异的口吻:“您不知道嘛……今天是先生生日。”
白初晨错愕一瞬,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覃阿姨犹豫启齿:“您要不要直接问先生, 或者, 我给钟会打电话打听打听先生今晚的安排?”
白初晨立刻制止:“不用。”
记得上次,覃阿姨只是将家里剩余未动的餐食分享给钟师傅, 他都事无巨细地一一向先生报备,可想而知,覃阿姨前脚刚向他旁敲侧击打听完,钟师傅后脚就会把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先生,这份忠心,着实可敬。
覃阿姨听她的话,想想又推测说:“今晚先生应该是会回来的,这几天先生都住家里,生活作息规律,也按时找方医生过来艾灸,不知道是不是沈家姑姑近来再次耳提面命,督促先生多注意身体养护。先生向来我行我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独他这位姑姑说话,在他心里还有几分分量。”
白初晨思绪不自觉飘远。
她想到几天前,自己与先生进行的通话,当时她劝说他生活状态与工作状态尽量分离,他是听进去了吗?
白初晨叮嘱:“我询问你的事先不要告诉先生,我知道你比钟师傅更擅长保守秘密。”
覃阿姨表示:“如果先生不问,我不会主动提起。”
如此就好。
白初晨要挂电话,覃阿姨再次确认问道:“您今晚,是打算回别墅吗?”
白初晨:“我在考虑,先不要对外声张。”
覃阿姨:“是。”
……
先生庆生,场面一定非凡热闹,若是在别墅花园里举办派对,大概率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估计到时站脚的空余位置都不好寻。
想想那样的场景,白初晨首先的反应是发怵。
可她又忍不住担忧自己亲手种植的花草,会不会在聚会过程中,被不注意的客人失误踩坏?
这样想,她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人越多掩护得越周全,到时众人含笑寒暄,推杯换盏,谁会注意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她。
她打车去别墅,临时的决定没有告知任何人。
到达后,她站立在院门口向内张望,里面一切都与平日无异,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氛围,反而在夜幕笼罩下,更显得门庭冷落。
别墅内部亮起灯盏的房间不多,白初晨猜测,先生大概率没有回来,为了服务方便,庆生的地点或许不在家里,选在会所或者其他高级酒店也说不定。
她输入密码解锁大门,进门后沿着青石板路照看绿坪花草,草叶细长,花苞含蓄,比她半月前离开时更加茂密许多。
白初晨放下心来,放轻脚步进入室内,尽量不惊动任何人。
她蹑手蹑脚上了二楼,站在书房门口,静听几秒确认里面无人后,扭动门把手开门。
以前,悉听覃阿姨的叮嘱,她不敢在不得先生应允的情况下,擅自进入他的办公地点,因此,在搬进别墅将近两月的时间里,她从不了解里面的布局摆设,面积宽窄及装潢风格。
后面第一次涉足,也并非出自她的主观意愿,她被先生强行抱进去欢好,两人夜昼沉沦,自觉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功夫再去观察书房里各方细致的摆设。
所以,如今她再推门进入,并不觉得场面多么熟悉,唯一给她眼熟之感的,是面前那张光泽黑亮的中式檀木办公桌。
当日,她就是被先生摆弄着趴在这张桌面上,双手受迫前举,手下压着行云流水的檀木纹理,她光洁的身体与木质的纹路相擦,眼泪也洒在上面,隐约间,鼻尖好像嗅到一股墨水的味道,所有的一切,记忆深刻。
那时,先生贴耳告诉她,这种材质的桌子用得时间越久,色泽越会黝黑古沉,还说,他平时习惯在公司把业务处理完再回来,所以这张桌子放在书房里,使用的频率并不高,但如果她能和他一起用,他很乐意加高使用的频次。
强行把思绪拉回,白初晨脸颊上不自觉现出赭红的异样。
镇定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伸长胳膊放到桌上,随后转身很快撤开。
她不敢进一步靠近,越近,那股油墨味道越明显,她怕沾染得浑身都是,洗刷艰难。
回到自己房间,衣柜里有很多可以换洗的崭新衣物,她洗完澡围上浴巾出来,打开柜门,随便从里面拿出一件清凉的吊带裙。
她的计划是等一等。
如果先生晚上回来,她正好向他询问机械厂举报的事,如果对方彻夜未归,她就尽量降低存在感地在别墅住上一宿,然后明日早起赶回学校上课。
十一点半左右,在她眼皮险些支撑不住的时候,院子里终于传来铁门开阖的沉闷响动,紧接着,车灯变幻着照射进来,一闪而过地晃到二楼。
窗帘闭着,但光影还是从缝隙里泄了进来。
房内没开灯,白初晨下床站在窗户边,身子被墙体挡得严实,她尝试撩开挨墙一侧窗帘的缝隙,动作小心,全程隐秘。
她凝聚目光往下看,确认那是先生的车。
司机钟师傅从驾驶室下车,小跑到座位后排,躬身帮先生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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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先生长腿迈下,站定后跟钟师傅挥了下手,抬腿就要往屋里走。
他步伐歪歪斜斜不太稳健,钟师傅不放心想上前搀扶,却被先生拂手拒绝,于是钟师傅没办法,只好驾驶着自己的代步车先一步离开。
车子驶离院子,渐行渐远,先生的身影也慢慢进入到她的视野盲区里。
白初晨拉上窗帘,在床边渡步,没有着急出去。
半响没听到动静,她耐不住性子地将房门微微敞开缝隙,一楼有对话声传来,但具体听不清楚,于是她又将门缝敞大,还是不行。
最后,她干脆沿着走廊蹑手蹑脚往前走,快到楼梯口时,对话终于分明。
首先传耳的是覃阿姨的声音。
“您再等等,坐一会儿,醒酒汤马上就好……”
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醉意的囫糊,他问:“小姐来过电话吗?”
白初晨跟着心头一紧,心跳慌促加快t。
下一秒,覃阿姨回复:“没有。”
白初晨惊讶,覃阿姨居然肯帮她说谎,而且说谎的对象还是她的雇主,实在罕得。
不管原因如何,她心头都升腾感激之情。
白初晨重新躲回房间,站在门板后,仔细趴听着门外的动静。
先生很快喝完了醒酒汤,上楼的声响明显,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他开门关门,动作连贯。
门板被甩关刹那发出的闷响,几乎与她的心跳声相重合。
她舒了口气,在认真考虑,自己该何时出去敲响他的房门。
如果早一点,楼下覃阿姨肯定会听到动静,人家刚刚帮她圆过谎,如此显然是不适合的,可若迟一些,先生醉酒后难免嗜睡,恐怕未等她过去便已陷入深眠,那样,她实在不好中途打扰。
正纠结着,廊道里再次传来响动。
她本以为是覃阿姨上楼来给先生送东西,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停在她房门口。
白初晨屏息不敢出声,她怔怔看着门把手被人拧动,随即,房门张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她躲都躲不及。
然后,灯开了。
猝不及防的光亮闪得人眼睛难受,白初晨下意识眯了眯,待稍微适应后,浑身一凛。
她看到沈郁泽正站在自己身前,目光盯着她,打量着,怀疑着,眸底情绪十分复杂。
白初晨当然尴尬,主动敲门送惊喜是一回事,被人发现鬼鬼祟祟躲在房间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顶着窘迫试图解释,说些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眼前的沉默。
但沈郁泽却先她一步启齿,幽幽道:“怎么又梦到了……”
他一副完全不意外的表情,口吻也平常,但眼神不清明,迷迷蒙蒙明显带醉意。
白初晨眨眨眼反应过来,先生当下醉醺醺的头脑不清,竟以为眼前看到的皆是梦境。
这样正好,尴尬缓解,说不定明早起来他什么都记不得。
但这样面对面对峙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白初晨试图与他商量说:“的确是梦,先生回去继续睡吧,晚安。”
沈郁泽依旧盯着她,眼神黑洞洞的,还真像是梦游状态。
他摇头:“不行,出了这个房间,梦就可能换了,我想继续做这个梦。”
白初晨从未听过沈郁泽用这种语气说话,有点像倔强的小孩,或许他小时候就是这样?
醉时的话痨与清醒时的威凛,两种状态,反差太大。
白初晨差点忍不住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但到底没敢。
虽然先生此刻不具威慑力,但明天,后面……她还想见到未来的太阳。
白初晨试图说通他:“放心,梦不会换的,您先回房间去休息,出门一直往左手边走,还认得路吗?”
沈郁泽摇着头,神色正经认真,语气坚持:“不能赌,换了地点,可能就看不到你了。”
白初晨心头泛起异样情绪,向外蔓延,但她刻意将其忽略掉。
很快,沈郁泽没了言语的耐心,他迈步闯入白初晨的地盘,反手将房门关严,然后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男女力量悬殊,即便酒醉对清醒,后者也完全不是对手。
于是,沈郁泽顺利地拥住她,俯身轻易抢夺走她的呼吸,甚至迫不及待地开始将手从她的衣摆下方往里探进,直至剥开内衣……白初晨完全无力抵抗。
她急急说道:“这是梦!别这样……”
沈郁泽应该还是醉着的吧,毕竟他好看的瞳眸此刻依旧并无凝聚,看人时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他不探究旁人的情绪,但同样,别人也休想看透他。
还有,当他完整叫她名字时,声音完全是不同寻常的喑哑,少了平时惯持的强势威压,只余缱绻与性感。
真的,很好听。
但这一切,并不足以叫白初晨放弃抵抗,她依旧挣力,试图唤醒他的清明。
可惜效果不佳。
她只好重述关于梦的说法:“你再这样用力,梦就要醒了……”
这句威慑居然真的起了作用。
闻言,沈郁泽立刻有所顾忌般减轻了力道,尝试自我控制,他下巴枕在白初晨的肩上,沉沉喘着气,明显忍得不舒服。
可仅仅维系了几秒钟,他眼神重新黯淡下来,再次充盈危险意味。
白初晨瞬间警惕,眼神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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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沈郁泽收臂,搂紧她的腰,沉声发问:“梦里,早就对你做遍这种事,为什么从前都不会醒?”
这算不算是说漏了嘴……
清醒时刻的沈先生,怎么可能承认他私下对自己有过意淫肖想的阴暗想法?
沈郁泽等不到答案,执拗又问:“你说为什么?”
白初晨气得往他肩胛上咬。
对方吃痛,掌握浑圆的手一下没稳,他乱摸着想重新复位,而后顺势把人往床上压。
他证明着:“哪怕睡你,再激烈,也不会醒……我做过类似的梦,信我。”
信个鬼啊!
chapter 43
一夜煎熬过去, 翌日清晨,白初晨罕见醒得极早。
看看时间,刚过六点, 甚至比她规律的生物钟还要靠前一个小时。
白初晨放下手机,轻轻叹息一声,身边的男人即便安静睡着,存在感依旧极强,她瞄看过去一眼, 先生睡颜安逸,眉心舒展,姿态舒惬且放松。
相比较而言,她腿心酸胀,腰肢要断的错觉感受,实在显得无比凄凉。
没有时间继续闷闷惆怅,她要赶时间抓紧回学校上课。
今天上午课表排得满, 第一节课是计算机辅助设计, 负责教学该课程的老师严苛且毒舌,她曾在学生错误借助工具勾勒出歪曲的线条后,冷静评价一句:如果你想要这样的效果, 不如省了电脑开机的功夫, 直接去农学院借只鸡来,用它的爪挠一挠。
当时,听完老师的巧妙讽刺,白初晨以及其他侥幸过关的学生想笑又不敢笑。
他们自觉将自己带入‘杀鸡儆猴’里的猴, 默默端正坐姿, 更加认真听讲,同时也对那位被罚站起立的‘鸡’, 表示深刻的同情。
领略过老师的厉害,学生上她的课无一不认真,迟到早退都少,遑论明目张胆地翘课。
白初晨不敢造次。加之第二节珠宝首饰概论课,更是期末学科考查的重中之重,连班级里最闲散调皮的学生都考勤合格,她更不能随便无故旷课。
她小心翼翼从床上蹭挪下来,尽量控制着动作幅度,再慢吞吞趿拉上拖鞋。
迈开第一步,拖鞋蹭地的声响太大,白初晨心头一跳,干脆脱鞋光脚,此举有效控制住了噪音。
穿衣时不可避免会产生窸窣动静,为了避免自己动作时无意将先生惊醒,她拿上衣服决定去主卧换,顺便在他的地盘冲个澡。
若换做平常,她不敢不得应允,擅自使用先生私人领域里的东西,可昨晚的欢好过程历历在目,这种特殊时刻,她就是觉得委屈,辛苦,更稍稍沮丧,所以,像是怀揣着某种说不清的报复或反抗心理,她会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
当然,她不会很过分,更不会明目张胆地不敬。
两人身处位置谁上谁下,她无需任何人提醒。
穿戴洗漱完毕,白初晨动作很轻下楼。
刚刚到一楼站定,她抬眼,碰巧与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覃阿姨目光相撞。
开放式厨房,视线几乎无遮挡,不管她从哪个方向出现都会被发现,白初晨清楚这一点,索性从容。
不过,叫人意外的是,覃阿姨见到她,脸上并无显露出明显的诧异情绪。
她手上制作三明治的动作继续着,同时抬高下巴,温慈地冲她笑笑。
白初晨嘴巴张了张,心头闪过猜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显而易见,覃阿姨早已知晓她在家里。
但究竟是在后半夜或今早才察觉,还是在她刚刚潜入别墅时就发现了她,真相只有覃阿姨自己知晓,但她此刻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覃阿姨很贴心地将早餐单独打包出一份,细致装盒,递给她道:“小姐带着,路上吃,钟师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原准备打车走的。
白初晨出声:“钟师傅是来接先生去公司的,哪能被我占用?我打车走就可以。”
覃阿姨认真道:“先生还未醒,时间并不冲突。再说,如果钟会不送你,先生醒来后知晓,大概率会发脾气,他会怪罪手下人连这点基本的应变能力都没有,继而考量支付我们高额的佣金是否值得。”
白初晨喃喃:“哪有那么夸张。”
覃阿姨将刚刚榨好的豆浆倒出一杯,封好杯口,递拿给她:“相信我,程度只会重不t会轻,我们是先生身边的老人,这点眼力见总归是有的。这豆浆只放了一点糖,不至于完全没味道,也不会糖分过多导致发胖,小姐放心饮用。”
白初晨犹豫接过手,腼腆道了声谢谢。
站在院门口,她思忖几秒钟,最后大大方方坐上钟会的车。
吃了那么多苦,她怎么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贴心服务?
……
一整天的课程全部上完,充实又疲惫,白初晨从博远楼出来,当下只觉得胃口好饿。
她往食堂方向走,步行不过100米时,手机突然响震,紧接铃声传出。
掏出手机,看到备注的姓名,她并不感觉多意外,该来的早晚会来。
只是忍不住有点后悔,如果她没有回别墅,后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两人之间继续保持微妙的平衡距离,互不越界,慢慢忘记……可是,她偏偏成了那个主动越轨的人。
思及此,她更恼何军韩娟他们,自己已经离开郏文和奉安,却依旧无法彻底摆脱他们,一通电话,将她好好的计划全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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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白初晨脚步放缓,沿着步行道边沿走,戴上耳机后,她将电话接通:“先生。”
沈郁泽没有提昨晚的事,只说:“接你出去吃个饭。”
白初晨犹豫,低头踢了脚路边的石头,没有立刻拒绝,但也没松口答应。
沈郁泽补充一句:“吃完会送你回来,放心。”
心思被戳破,白初晨脸色微微的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不再扭捏,镇定道:“可以。”
“出来吧,我在学校西门等你。”
沈郁泽的话引起白初晨的警惕,她忙确认询问:“西门门口吗?”
沈郁泽语气有点发沉:“崇大西门附近的宛平巷口,车旁边有棵高大的古榆树,你稍微观察就能看到。”
白初晨总算放下心来,同时,她能察觉到先生语气中已经带上不满情绪,但她没办法,两人的关系一旦暴露,产生的结果是她承受不住的,对此,她心里恐惧深深,只能通过草木皆兵的过度警惕来作自我保护。
方法很蠢,但管用。
只是她不明白,这种共利互好的事,先生不满的情绪因何而起呢?
相较南门和东门,西门没有小吃摊档口,人流明显少得多,加之同街道有几家高档奢侈品成衣包店,豪车停靠在旁并不太显扎眼。
按照先生描述,白初晨走到宛平巷口,目光轻易锁定上一棵古榆树,不是这棵树有多么特别,寻常的品类,只是高壮得突出。
她脚步停顿两秒,迈步靠近。
车门没锁,她打开,坐到车座后排,与先生挨身临坐。
两人默契免去多余的问好。
白初晨安静不吭声,沈郁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吊坠,子弹头形状,半边光滑,半边有刻印,仔细瞧还可以看清上面的太阳图案,连缀的编绳是黑色的,搭配在一起还算和谐。
沈郁泽食指勾缠着编绳,在她眼前摇晃示意,莫名的,给人一种炫耀的感觉。
白初晨很快摒弃这种幼稚想法,先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个价值低廉的小坠子,有什么值得他稀罕的。
她收回目光的同时,沈郁泽启齿出声:“为何不亲手送给我,而是偷偷放在书房里。”
白初晨沉默了下,回道:“您当时喝醉了。”
沈郁泽又问:“你亲手做的?”
他知道她最近在学习手工技艺,平时常与首饰工艺品打交道。
白初晨:“初学水平有限,只做得出样式简单的,当时一时起兴才将它放到您的书房,后面仔细想想,实觉这种东西与先生身份不符,您若不喜欢,可以随便弃置……”
“我很喜欢。”沈郁泽将她话音打断,手指摩挲着子弹头上的纹路,继续启齿,“不如,你帮我带上?”
白初晨欲言又止。
这种编绳吊坠随意套头戴就可以,颈后又没有锁扣,哪里至于找帮手?
她知道先生不喜欢她下意识地忤逆,于是选择沉默配合。
绳坠拿在手里,她犹豫了下,想着距离不太够,于是稍稍倾身往前,试探性伸出手臂。
奈何先生不肯配合,腰身板直,颈项梗立,坐得比木头人还要僵硬。
白初晨没办法,倾得更加靠前,脚底板用力,腹部肌肉努力维持着上半身的平衡。
“先生,低一点头……”
她自己不愿再近,更不想保持眼下这种仿佛要坐进他怀里一般的羞耻姿势。
沈郁泽掀了掀眼皮,眼眸底色深而晦。
对视刹那,白初晨心跳不受控制地漏停一拍,同时,沈郁泽伸手搂住她的腰。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实,当然,这是对白初晨而言。
对于沈郁泽来说,眼下不过是对昨晚的回味。
昨夜,他的确是醉了,但不至于浑噩到断片的程度,清早醒来怀里的香味都未彻底弥散,他何至于一帧画面都难记起。
恰恰相反,夜里梦与现实混乱时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印在他的脑袋里。
譬如,他呈醉意的冲动,将白初晨的双腕用领带绑到一起,牢牢困束在床头,紧接又从她的衣柜里随便拿出两条还挂着吊牌的吊带裙,暴力撕扯开,用它们将女孩的双腿分成撇捺形状,绑在床尾的罗马柱上。
中间留出的空隙足够,他单膝跪过去,一副虔诚的姿势,紧接攥住她的衣裙下缘,毫不迟疑地往上推,隔着衣料,她都忍不住咬唇在抖,待他使坏手指微蜷,她果然立刻一副要哭的模样,简直可爱至极,他不肯限制于用手,贪心地换作更灵活的唇舌,小姑娘眼泪淌下的同时,又慷慨送他一汪泉。
他玩得很尽兴,都快溺了。
并且他更相信,小姑娘一定也是高兴的,因为他要她叫自己名字时,她先是喊先生,再喊沈郁泽,最后慌慌怯怯叫救命时,脱口的居然是声哥哥。
以往,沈郁泽厌恶给毫无关系的人当哥,无故的攀扯,叫他极度排斥。
但白初晨的这一声,丝毫不引他的厌,反而叫他极为受用。
终于将项链戴好,白初晨将子弹头摆正,红着脸退开,谨慎与沈郁泽保持住安全距离。
她察觉到先生看她的眼神不对,当即不敢轻举妄动。
“想吃什么?”沈郁泽问。
白初晨回:“您定就好。”
“湘菜?”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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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沈郁泽整理了下领带,拿出手机发送信息,五分钟后,钟师傅不知从哪里出现,他向后排颔首示意,而后启动引擎,朝目的地出发。
……
饭桌上都是些重口味的辣菜。
辣椒炒肉、口味虾、剁椒鱼头、大盆牛蛙等等,映目一片自带食欲的鲜红。
白初晨能吃辣,但很少放纵,罕久不尝一次,眼下吃起来还挺爽的。
吃到半饱,沈郁泽问:“回别墅是找我有事吧。”
白初晨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而后问:“您有没有派人去奉安?”
沈郁泽坦言:“有。”
白初晨认真问:“所以,穆山机械厂的税务问题果真是您派人举报的,还有何军的麻将馆,也是您……”
沈郁泽慢条斯理继续吃着,他边吃边说:“问题确实都存在,只是从前民不举官不究,才叫他们讨了便宜,但可惜,他们不知收敛做事,惹到不该惹的人,总不能再当无事发生吧。当日,你留了那么多眼泪,我没叫机械厂直接破产,是考虑到厂子里寻常工人的收入来源,至于麻将馆,念着韩女士与你的血缘牵扯,我已经手下留情,他们现在是讨了便宜的,居然还敢不知足地打扰你。”
越到后面,先生语气越是冷凛,不厉而自威。
白初晨觑着他眉眼,心想,先生这般面貌或许才最接近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样子,原来她以为的那些凶巴巴,严肃慑人,都是他逗她的把戏,实际上,她从不了解他真正狠辣的那一面。
白初晨垂下眼睫,小声道:“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沈郁泽看着她:“但我想给你出气。”
两人陷入对峙。
白初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也矛盾着。
是该劝吧?
可她心底确实感激他为自己出头,但如果纵许,依何军的泼皮性格,说不定会烦上奶奶,那是她的软肋。
白初晨说出自己的顾虑,沈郁泽沉吟片刻,终于松口。
“教训少不了,但程度我会适当放轻,不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您。”
沈郁泽嗤出一声笑:“我愿意为你做的,何止这些,我不需要你的谢,但是……”
但是?
听先生还有话说,白初晨立刻抬眼,t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郁泽弯了下唇,把话说完:“但是,我却要对你说声谢谢。”
白初晨不解:“为什么?”
再开口时,沈郁泽没有看她。
“谢谢你放在盒子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生日快乐,那是我今年收到的唯一祝福,原来真的有人祝福我。”
说完,他饮啜了口酒,眉目隐着颓沮。
白酒的辛辣好似隔空传到白初晨的嗓口里,让她顷刻有种说不出话似的憋堵感。
她想,怎么可能呢……
先生众星捧月,怎么会少人祝福?
chapter 44
白初晨喝下杯中的果汁, 润过嗓口,缓解了口腔中的辣意。
她看向沈郁泽,开口道:“先生不喜欢热闹?”
沈郁泽从精致的釉上彩瓷盆中夹起一只沾满蒜末的牛蛙, 放到盘中,慢条斯理地剥脱腿肉,小口品尝。
咀嚼完毕,他回答:“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岁, 也许是八岁?具体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母亲告诉我,父亲外出去给我买生日蛋糕,我满怀期待地等着,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然而最后, 蛋糕还是没有吃到……”
“您父亲忘记了吗?”
白初晨小心翼翼猜测着, 被父母忽略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有类似经历,能够感同身受。
沈郁泽摇摇头, 语气平淡:“买蛋糕只是他出门的借口, 那一天,他在蛋糕店隔壁街道的一栋烂尾楼上,跳楼自杀。”
白初晨完全错愕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先生提及家人,她并不了解先生的出身, 只从他凌驾于人的气质判断, 他不像寒门崛起的贵子,更像依撑于强大家族, 站在巨人肩膀上兴盛祖业,更上一层楼的二代掌权人。
可现在,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白初晨没有冒失启齿,只安静且关询地看向沈郁泽。
此刻,他眼里并无任何伤感情绪,甚至嘴角保持微扬状态,噙出嘲讽的笑意。
白初晨见过他那么多种笑,漫不经心的,不达眼底的,坏笑的,逗弄的,寒凛的……等等,可是以上所有笑容,都与先生刚刚那抹笑意味不同。
她说不清楚,更无法具体措辞形容出来。
沈郁泽:“父亲的祭日与儿子的生日赶到一起,这一天,注定失去被祝福的资格。”
白初晨低下头,眼神带着懊恼:“抱歉,我……我不该那样做。”
“什么?”
“不该冒冒失失送您礼物,犯了您的禁忌。”
“没有禁忌。”沈郁泽起身,从座位离开,靠近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全家人都在刻意将这一天遗忘,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白初晨依旧面带愧疚。
沈郁泽反过来安慰她,玩笑口吻道:“不对,我突然想起来,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提醒。”
白初晨问:“其他人是?”
沈郁泽认真给她列举:“移动通信,还有各大航司,毕竟我是尊贵会员,每年他们的短信都来得十分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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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叫白初晨破了功。
沈郁泽因为她的放松而感到放松。
“今晚,要不要陪陪我?”他询问道。
白初晨没法不心软,只是想起直播的事,她犹豫着与沈郁泽商量道:“今晚可以陪您,那这周末我能不能留校?最近我在学习直播技巧,梁老师和学长学姐们对我热情教学,我不能表现得懒散不上心。”
沈郁泽:“直播?”
白初晨点点头,向他大致解释了自己的直播内容。
沈郁泽思量片刻:“听起来对场地有一定要求。你们人多,空间少,难免有冲突时刻,其实你可以考虑回家直播,空出一间客房改造成你的专业工作室,不好吗?”
白初晨回道:“工作室的空间足够我们几个调换着轮流使用。”
沈郁泽:“不麻烦吗?明明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空间。”
白初晨依旧婉拒:“我目前还是初学者水平,担忧直播过程中遇到突发状况无法应对,如果有老师和伙伴们在身边,我可以更安心些。”
沈郁泽只好不再想劝,应允开口:“好,做你想做的事。”
白初晨发觉,她与先生的交谈似乎变得越来越顺利。
她由衷道了声谢谢,先生对她微笑,拿上车钥匙,揽上她的肩膀出门。
两人没回别墅,而是就近去了会所。
沈郁泽亲自驾驶车辆,当时他的原话是:你这样诱人,我没有足够耐心将车开去郊区,并且,你一直吸引着我的目光,我视线乱瞟,严重影响驾驶安全,所以……请理解我。
白初晨完全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任由他带着自己旧地重游。
他们在电梯里就开始接吻,一路纠缠到先生在「瑶宫」的专属房间——1206。
里面陈列未变,浴缸依旧摆设在最中间的位置,唯一不同于上次的是,窗帘终于有了。
察觉她的目光,沈郁泽解释:“虽然画龙添足,但如果这样能叫你更放得开一些,我乐意多此一举。”
这一晚,注定疯狂。
一个拼了命索取,一个圣母心泛滥,心软的猎物遇到心机深重的猎手,多么可怕的事。
……
白初晨在梁璐老师及工作室其他学长学姐的鼓励下,申请视频平台账号,正式开始第一次直播尝试。
原本她不想露脸,打算直接将镜头对准银板,只露一双手出来。
可梁老师提出建议说,在观众认识你的初期,最好能有突出的吸引人停留的点。
还说,她本人出镜就是最有效的流量密码,学长学姐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白初晨犹豫,觉得这样会不会喧宾夺主,毕竟她要做的并不是颜值主播,而是打算经营手工艺类的账号。
“追星的孩子们不是有一句挂在嘴边的话嘛,始于颜值,忠于人品,那咱们就是始于颜值,忠于审美与技艺。初晨,这是你自己的天生优势,充分利用起来并不算犯规。”梁璐老师温和说道。
白初晨被说服,决定露脸直播。
直播时间选在周五晚上九点整,开播后,她的直播间一共有13个人。
除了她的小号、梁老师以及工作室其他学长学姐们,只还有一个误触进来的路人。
对方似乎对錾刻并不感兴趣,在直播间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很快退了出去。
虽然人少,但公屏热闹,熟悉的id一遍遍为白初晨加油打气。
白初晨对着屏幕腼腆笑笑,说着谢谢大家,之后顺势抬手将耳边滑下的一缕碎发敛到耳后,继续垂目錾凿,一笔一笔,全神贯注。
与此同时,工作室群热闹起来。
梁老师将随手截屏的照片发到群里,打字感慨:「初晨是我们当之无愧的门面担当啊,看看这张图,是不是美得能当咱们工作室的宣传照了?老师摄影技术不错吧嘿~」
大四珠宝设计.翁美玉:「如果工作间的背景能换一换,增加些时尚氛围感,配上学妹这气质这脸,简直比得上明星拍广告了。」
有男生在下面调皮玩笑。
大四视觉传达.傅默声:「梁老师不是都接受咱们门派日渐衰微的事实了嘛,怎么又开始挣扎起来想宣传的事了?」
应对这种插科打诨,梁璐自有说法:「要不说咱们宗门自有气运笼罩呢,衰微之际,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筋骨清奇的天赋少女拜入师门,从此扛起门派复兴的大旗,带领徒众走上重振江湖的热血之路!」
大三珠宝设计.袁迪「老师最近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
大三建筑系.冯棠:「举爪。这里有一个目击者,前天正好看到老师在办公室重温射雕,83老版的。」
「真相了。」
「真相了。」
「真相了……」
梁璐发了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包,当即为自己挽尊:「不肖顽徒们!与其在这里继续戏弄为师,不如快去直播间给你们师妹加油助阵!」
除了在群里玩笑的,剩下没说话的几人并非不在线上,而是一直默默守在白初晨的直播间,假装路人与她互动。
他们刻意问一些门外汉不懂的常识性问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白初晨开始时还配合回答,后面錾刻起来没法分心,跟师哥师姐们说了声后,开始认真投入进去。
不过,公屏上依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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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他们担心学妹第一次直播被限流,房间里冷冷清清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白初晨直播到二十几分钟的时候,安静的直播间里突然发射出一根火箭,特效十分显眼,维持了好几秒钟。
可惜,白初晨当时正拿着手工锤修饰一个t细节位置,压根没抬眼看到。
于是老板的钱花了,却连声谢谢都没得到。
评论区热闹起来,纷纷提醒她感谢大哥,与此同时,群里也瞬间炸了锅。
要知道工作室十多个人,其中最长的已经直播两年了,最短的也已经直播小半年,可他们所有人都算上,也没收到过一个火箭。
梁老师也被惊动,重新进入直播间,好奇点进榜一的账号。
对方设置私密,头像一片黑,什么信息都没有。
唯一显示着地区,确认与他们是同省的老乡。
终于把蝴蝶的触须錾刻逼真,白初晨轻轻舒了口气,她放下工具,动了动肩头,松了松手腕,又慢慢前后活动着颈项。
做完这些,她目光瞥向手机里的直播画面,看着弹幕,一时有点困惑。
像是回应她反应似的,屏幕里再次钻出一条夸张的大龙,自带音效,盘缠着石柱,势头威猛地往天上飞升……
白初晨没见过这个特效,蒙了蒙,再之后,她心里首先想到的是,一条大龙的打赏够不够她请梁老师还有工作室其他师哥师姐们一起吃顿好的。
评论里,大家提醒她感谢大哥。
白初晨有点呆呆的,有样学样:“谢谢大哥的大龙。”
听她说完,梁老师拿着手机忍不住笑喷。
群里也队列整齐的一排哈哈哈哈哈哈,感慨学妹怎么这么呆萌。
梁璐私聊白初晨,给她出主意:“你如果不知道怎么说话,设置个管理员,让你师兄师姐们去应对招待,我猜对方可能是位爱好手工艺术的大老板,打赏是鼓励性质的,你不用觉得有压力,继续做好你的事,平常心。”
白初晨看到弹出的信息,没法回复,她只有一个手机,于是只好冲着屏幕说道:“礼物我可能看不及时,不好意思,我现在设置一个房间管理员。”
梁老师又发来信息,帮她把选择做好:“给翁美玉管理,她人热心,也做得来这事。”
白初晨没有异议,设置完毕。
很快,公屏上有文字飘出,一句接着一句:大哥大哥请上座,让我跟您说一说,古法錾刻技术活,商周传承久不落,点个关注下次来,成品满意买一买……
两分钟不到,一首打油诗都出来了?
白初晨目瞪口呆,心想,学姐居然是这个画风吗?
她无声叹口气,不再管这些闹趣,低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艺钻研。
一个小时过去,蝶翼终于有了清晰的雏形,只是细节处还要慢慢填补,但显然,后续的工作量不是今日能完成的。
白初晨拿着自己的半成品在镜头面前展示,简单做了技法解释后,又说明自己下次直播的时间,评论区都在友善捧场。
关闭直播前,她留意了下直播间的人数,一共二十人。
除了特意来给她捧场的工作室的伙伴们,她还吸引到8个路人停留观看,涨粉五位。
流量应该算一般,但她第一次尝试完成,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退出直播平台,白初晨看到了群里的热闹信息。
不管是梁老师还是其他师哥师姐,今天都特别照顾她,她想了想,主动提议要用今天收到的打赏礼物请大家吃饭。
梁老师第一个回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急,叫她先用这笔钱买一个专门直播用的手机,之后查看回复信息都方便。
师哥师姐们也都没有异议,真心为白初晨的开门红感到高兴。
并且,他们纷纷建议,她应该将原定的一周三次的直播频率改成每天直播,她现在直播起势是明显的,不捉住机会抓紧挤入大流量池,以后或许再遇不到合适的机会。
白初晨犹豫了两天,最后决定每周周三休息,其余天数,全部直播。
当然,收效是明显的。
她很快涨粉到500,随着梁璐老师和师哥师姐们在校内各专业内部帮她传播,她涨粉速度更快,眼瞅将要突破1000的关口。
这期间,她发布了一条古铜妆奁盒盒体錾刻过程的视频,获得官方精品推流。
她做出的成品,叫一向高标准的梁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
盒体正面栩栩如生的蝴蝶刻样,好似精致的骸骨标本,浑然天成的艺术感与孤独感,融合得毫无粉饰痕迹。
评论区点赞做多的发言是——小姐姐挂链接!
紧跟其后的,是条寻求合作的评论:“请问您对文创合作感兴趣吗?我给您发了私信,方便的时候可以看一下哦。”
白初晨会火,是梁璐能预见的事,但火起来的速度如此快,也确实叫人意外。
她无疑长得很漂亮,是天生丽质的大美女,可直播平台专注走颜值路线的美女博主大把大把,路人刷到的太多,自然会对美丽面庞产生免疫力,不会被冲击得太深。
可是梁璐忽略了一点,专业技术领域与比美赛道是有壁的。
錾刻的入门门槛限制了浮躁的人心,天生具有颜值优势的人,方方面面受到的诱惑力都高于常人,真正能沉下心来钻研技术的美女,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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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白初晨的账号做起来,一时成了一枝独秀的存在,网上几乎寻不到她的任何代餐。
短短一个半月,她的账号粉丝数量突破5000,评论区人一多也渐渐出现了不和谐声音,直播间更甚,于是直播间管理员从最开始只有翁学姐一人,陆续增加到三人。
白初晨专心錾刻,有时来不及回应礼物,被路人评价清高冷漠,冷脸对金主。
吵闹最凶的一天,管理员根本控不住场,梁璐甚至开始深思熟虑,考虑要不要让白初晨减少直播次数,暂时避避舆论风头。
但是,反转来得很快。
那位在白初晨直播第一天来刷火箭和大龙的老板,再次高调现身,他连刷二十根火箭,十条深海苍龙,特效连续显示,冲击得直播间都卡顿了。
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之时,所谓的‘金主爸爸’现身说法,文字飘屏——
「我愿意看她冷脸,花钱看也愿意。」
chapter 45
对于直播间里安安静静看錾刻的观众, 哪怕不出钱,白初晨对他们依旧真诚欢迎。
可有些专门挑刺的白嫖分子,吝啬得一毛不拔, 却非要隔着网线耀武扬威地摆谱,打着潜在顾客也是上帝的旗号,严苛待人,斤斤计较,渴望以此补偿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重视与关注而被打压许久的自尊心。
这种人, 稍微觉得自己被怠慢,便会恼羞成怒立刻掀桌。
对他们,白初晨伺候不来,也不想伺候。
好在,她事先做过心理准备,不至于当即忍不住脾气直接回怼。
稍微关注直播圈就知道,众口铄金的网暴事件屡见不鲜, 甚至不少事情的起因都是细微矛盾的发酵, 并且,你越是给他们眼神,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
管理员拉黑了几个账号后, 白初晨克制自己, 不再去看评论区。
她打算稳稳当当完成今日直播任务,至于积压的情绪,等关闭镜头后,她会想办法发泄出来。
正要重新锤揲银坯, 专心致志, 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上面正闪烁着不同寻常的特效光亮, 白初晨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人刷了礼物,原本没觉得多么吃惊,可礼物连续不间断,火箭发射完一根又来一根,焰火满屏,之后黑鳞苍龙摆尾升空,啸声好似要震破屏幕,阵仗着实有些夸张。
这个账号她觉得熟悉,id是一串系统自动生成的数字,头像全黑,她想了想,记起这人似乎是在她直播第一天的时候出现过。
她干巴巴地开口:“谢谢礼物。”
依旧是平常语气。
其实她感谢得很真心,只是因为说不出来特别殷勤的话,叫人觉得有些负傲。
她一声大哥没喊出来,果不其然,评论区又开始热闹,与她为难的那伙人开始自觉冲锋陷阵,为榜一大哥鸣不平。
「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人家大哥刷了那么多礼物,得有好几万块钱的吧,这么阔绰出手,都得不到你椅个笑脸儿?」
「没有态度就别来吃这碗饭,真这么清高把打赏关了呀,又当又立。」
「这主播真不行,大家伙们,我知道有个直播间内容和她做得差不多,关键是人家主播人美嘴也甜啊,我推荐一波啊,叫兔兔爱陶艺,特可爱的一小姑娘,她手工做的陶器精致又实惠,感兴趣的可以搜索支持下~」
白初晨瞄到这条,垂目笑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根t本。
她原本以为是当今社会戾气愈重,很多人看直播是为情绪消遣,所以她做不到足够热情,自然引人不满。
这样想,说得过去。
可是心存戾气的人并不会毫无征兆地发作,他们通常是被一件有失公允的事激怒,继而行止暴戾,白初晨自认自己全程安静直播,并没有主动惹到谁,哪来的那么多吹毛求疵,无故挑她毛病的无聊网友……真相只有一个,他们都是演的。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别人花钱雇来的水军。
引流引到这份上,故意黑人,恶意竞争,装都不装的高明点儿。
白初晨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说几句,只是她刚要开口,屏幕中间显示出一行飘屏的文字,是刚刚刷礼物的那个神秘人。
——「我愿意看她冷脸,花钱看也愿意。」
这口吻,叫她觉得熟悉,她下意识想到一个人。
难道先生也会看她直播?
于是,她话在嘴边又咽下去,静默了会,看着时间差不多,她迟疑着决定关播。
正打着下次见的腹稿,第二条飘屏紧接又来——「陶艺去看了,不太行。」
这是在回应刚刚那条引流评论。
评论区里再次激动起来,有些人似乎是觉得不仅蹭到了流量,还得到了大金主的注意。
他们回复:「老板,怎么不行呢?」
第三条飘屏——「技术不行,声音难听,不知道在直播什么,关键是,脸也不行。」
简直是,全方位的打击。
来自潜在金主爸爸的劝退,伤害简直致命。
对方强行挽尊道:「大众审美不一样,有人觉得行,也有人觉得不行,看个人吧。」
白初晨和其他人一样等了等,但金主爸爸没有再继续飘屏回应。
她犹豫着要怎么收场时,直播间突然再次涌进一批人,评论区的矛头转而指向那个叫什么兔兔的主播。
不少人发声表示,他们专门切出去看了,兔兔确实不行,这样拙劣的制陶水平都能出来显眼直播,岂非是有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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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引流团队眼见营销过度被反噬,打掉牙也只能往嘴里咽。
他们不敢和这么多网友一起对线,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直播间,而主播‘兔兔爱陶艺’也因此被殃及,评论区沦陷,灰溜溜地下了播。
热闹散去,白初晨觉得没什么意思,关闭直播,舒了口气。
她回复了几句群消息,应对师哥师姐们的关心和担忧。
接着又和梁老师单独聊了会,两人商量决定,保险起见,她还是暂停直播,避避风头。
白初晨同意,为了运营账号,她精力投入颇多,确实觉得不堪疲累,趁势休息几天,她正好也能缓缓精神。
回寝室的路上,白初晨特意绕远,走在人稀的外环道上,想了想,给沈郁泽打去电话。
对方接听很快,不知道人在哪,只听背景音嘈杂。
“先生……”
“嗯。”
白初晨问:“您方便接电话吗?”
沈郁泽走到安静处,回答她:“在一个无聊的酒会上,现在方便。”
白初晨迈步继续沿路往前走,步伐有些慢吞吞,身后走来的路人将她超过,她看着对方的影子慢慢由短变长,再由长变短。
收回目光,她启齿:“刚刚那人是您吧?”
沈郁泽承认得很快,问她道:“经常遇到这样的麻烦事?”
“今天是第一次。”白初晨如实,抿了下唇,又道,“您不该破费的,平台与我的账号五五分成,不过中转了下,白白让平台赚了钱。”
沈郁泽轻笑出声,语气狡黠:“已经开始为我精打细算了吗?”
白初晨有点窘迫:“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沈郁泽安抚:“若是想给你钱的话,直接大大方方交给你就好,专门通过礼物的形式送你,是为了帮你出口气。钱没有好挣的,恶意竞争于我而言司空见惯,但你没有在社会历练过,遇事受了委屈恐怕还会哭鼻子,我不愿看到那一幕。”
白初晨小声否认道:“……我才不会。”
沈郁泽不与她在这事上争论:“好,你不会。”
白初晨安静下来,沈郁泽把话说完:“对方团队没有先礼后兵,一上来就直接不留情面地买水军欺负你,我不还击,等着谁好心来为我们初初出头?”
白初晨不可自抑地脸红了,一连红到耳尖,只因为先生一句庇护的话,她至于?
她至于了。
沈郁泽再次适时提出建议:“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怕自己保护你不及时,比如这次,若不是董秘书留意看你直播,将实时情况转述告诉我,我忙碌之时可能疏漏不觉。在家里安置直播工作室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不会吃了你。”
沉哑的声线清晰传进白初晨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好像自带振幅。
尤其最后一句,冲击着她的耳膜,带动一阵痒意侵袭。
白初晨握紧手机,停了脚步,垂目盯着自己的影子,说道:“没有。”
沈郁泽:“没有什么?没有觉得我坏,还是没有想过我会吃你?”
白初晨才不上他的当,机智跳过这个问题,回复上一个:“我还是想在学校直播。”
“真的不重新考虑?”
“这就是重新考虑后的结果。”
沈郁泽只好接受,不再多言劝说。
他开口换了话题:“你进步很大,原本以为你学这个是想解闷用,当做无聊时的消遣,却没想到你这么持之以恒。”
白初晨开口:“錾刻很有趣。”
沈郁泽却说:“还是看你錾刻比较有趣。”
白初晨脸又红了红。
她该学会自控的,在先生身边这么久,早该免疫情话,可她偏偏不够争气。
“您之后,还会继续看我直播吗?”
“除非你愿意留在家里,叫我可以见到本人,不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屏幕看。”
白初晨没法反驳,叮嘱道:“那您以后不可以再为我打赏,我不想出这样的风头,今天您出手的金额太夸张,我担心有风言风语会流出。”
沈郁泽:“什么风言风语?”
白初晨声音发闷:“您知道。”
榜一大哥还有另外一个称呼——金主。
两人应该对此具有足够的敏感性。
沈郁泽沉默了会儿,回道:“今天情况特殊,之后,我会注意。”
白初晨松了口气。
……
白初晨以为,直播间发生的插曲不会影响到现实,却没想到,因为神秘人的刷屏礼物,她迅速在崇大校内火了一把。
有人留心计算,她那天直播的总收益高达七八万元,对于普通学生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一时间,学校论坛里全是关于白初晨以及錾刻工作室的话题,有红眼病患者质疑发言,为什么梁璐老师可以在学校申请个人的工作室,这是不是涉及资源侵占,又合不合学校的规定章程?
这个话题挺敏感的,錾刻工作室的人不方便出面解释,怕越说越乱,但还是有别的知情学生出来说句公允话。
「梁老师的工作室不是盈利模式,最初申请下来的初衷也是为了帮衬学生,不至于那么较真吧?」
但下面的回复充满不友好:「怎么不至于,非盈利的工作室?有人在里面直播一天挣几万,你说这是非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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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说到底,还是因为打赏金额实在不少,有人眼红却无法分一杯羹,这才想着法子要给錾刻工作室找麻烦,添不痛快。
话题发酵得很快,参与讨论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最后,学校官方账号控场回应,说梁老师的申请并没有问题,学校根据师生研学的具体进展和情况给予项目帮扶,完全合规。
可风浪并未止住。
有人胡搅蛮缠评论道:「这不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什么叫具体情况?篮球队需要场地练球,不还得老老实实申请公共场嘛;礼仪队平时练习仪态,都是在跟舞蹈系借教室;服表专业也不见得有属于自己的t台,怎么就珠宝专业的高人一等,难道学錾刻就得被特殊照顾吗?」
想要什么,通过合理合规的程序,都可以走流程向学校申请。
而不是见别人申请到了,自己没有,就吃不到葡萄甜说葡萄酸,甚至质疑流程的公平性。
这是强盗逻辑。
梁璐老师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对质疑,泰然自若,可学校却担忧舆情发酵。
事情沸t沸扬扬闹了快一个星期,梁璐没有陷进自证陷阱,但依旧觉得身心俱疲。
她原本在准备个人作品展,事情出来后,展览遭到恶意举报,策展人也有压力,几乎一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催命一般叫她快点把学校里的事处理好。
梁璐不想轻易妥协,可工作室的学生们不愿因为自己叫老师成为被攻击的对象,于是纷纷决定退出工作室,里面也包括白初晨。
没等梁璐尝试挽回,学校领导直接出面拍了板,发公告宣布暂停錾刻工作室的开放权,学校不限制学生直播,但不能使用学校公共场地进行私人牟利。
当然,声明最后特意维护了梁璐的名声,强调她申请工作室的正义初衷。
这也是白初晨他们与校方领导谈判时尽力争取到的唯一条件。
细胳膊拗不过大腿,木已成舟,谁也没有办法。
梁老师满怀伤感地发送群通知,要请大家吃散伙饭,白初晨罕见高调了一次,她坚持要用打赏的收益请大家吃,不惯多贵都行,比如海鲜大餐。
有人迟疑说:“初晨,这样不好吧……敏感时期,咱们是不是该低调收敛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小心翼翼,家都被人拆了!”
有位学长忿忿开口,情绪激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痛哭而出。
大家连忙劝慰。
学长这么一带动,大家都被拱起火来,于是谁也不想着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白初晨心里同样憋着股气,算是报复性消费,她带着大家挑了个高档海鲜自助餐厅,一个人四位数那种,吃了个痛痛快快。
结束后,每个人都发了朋友圈。
希鲮八爪帝王蟹,鳌虾海胆三文鱼,明晃晃九宫格配图,叫眼红的继续眼红去吧!
白初晨当然也有顾虑,她把奶奶、詹婶,还有一些郏文的亲戚屏蔽,而后才放心大胆地编辑文字,顺利发出。
但还没完。
这事不是她自己受了委屈,轻易能过去的。
她猜测,看着眼下的结果,红眼病患者们大概全部在得意洋洋吧?
可她偏偏不肯叫那些人得意。
第一次,她产生了使用特权的冲动,也终于意识到先生能带给自己的庇护。
她主动联系沈郁泽,开门见山提要求:“周末我回别墅,想在家里直播一场,到时,我可能需要您帮我做一件事。”
沈郁泽应允得很干脆:“好。”
白初晨顿了顿:“您都不问一问,我要您做什么事?”
沈郁泽何其敏锐,微笑回:“大概猜得到。”
白初晨不知要怎么说了。
“既然眼红,那就眼红死,你下次直播的时候,他们会意识到,你直播能获多少收益,跟场地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背地里耍弄的手段,全部是无用功。”
沈郁泽轻飘飘地把话说完,完全与白初晨心意相通。
她就是要如此,出口气。
chapter 46
沈郁泽叫人给白初晨收整出一间客房, 搬走原来的床铺后,重新安置了方桌座椅,直播设备。
白初晨调整镜头角度, 把所有可能露出来的家具物件全部挪移,只剩普通的白墙背景,完毕后,她在群里发送通知信息,而后开始直播。
她一上播, 粉丝大批涌进直播间,在线人数很快破5000。
除了一直关注她的老粉,剩下有一部分人是因为礼物榜的引流才注意到她的账号,还有一部分,则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崇大学生。
白初晨今天直播,最想好好招待的便是后面这些人。
工作室解散一事在校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看来, 的确是举报者占了上风。
他们动动手指, 费费口舌,就叫錾刻工作室成员们被端了窝,说出去应该很有成就感吧?也不对, 匿名的举报者, 只会背地煽风点火当阴沟老鼠,哪敢明目张胆地对外夸耀。
但别急,今天还有好戏看。
白初晨特意化了淡妆,搽了口红, 对着镜头, 整个人更显明媚光艳。
她微笑着冲镜头打招呼,笑吟吟地感谢礼物, 直播刚开始,礼物都是百块钱以内的,但她依旧很认真地从榜一一直念到榜十,每个id名字都不敷衍,叫得完整。
这一场直播,白初晨没有像往常一样只顾闷头錾刻,而是罕见的来了场聊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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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看着评论区互动热闹,她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些问题。
比如。
「好多人说小姐姐是崇大的学生,真的吗?我是隔壁财经大学的,离得好近!」
白初晨眉眼弯起,回复说:“是崇大的,确实离得近,我们学校第二食堂的饭出了名的实惠又好吃,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过来尝一尝哦。”
「今天不錾刻了吗?上次的素银胸针还没做完吧。」
白初晨继续微笑着:“今天只想和大家聊聊天,之前一直闷头忙碌,可能顾不上评论区,有点怠慢到大家,实在不好意思。”
「主播手工做的工艺品真的好美,感觉主播本人也很有审美力,请问在哪里能买到呢?想买!想买!想买!」
白初晨感谢赞美:“不好意思,现在还没有开通正式的购买通道,我自觉自己技艺不精,目前尚在练习中,不过很欢迎大家来看我的直播,一起见证我的进步,等之后,我对自己的技艺有一定信心,会抽选粉丝送一些亲手錾刻的小礼物。”
「哇!期待期待!」
白初晨继续挑评论互动,直播间聊天氛围不错,偶尔有几个刺眼评论也很快被覆盖。
网友们原本一直以为白初晨是高冷性子,罕见听她讲这么多话后,诧异发现她的真实性格明明很和善平易,讨人喜欢。
聊天互动环节进行到20分钟的时候,神秘人账号高调进入主播间,酷炫的入场特效闪过,叫所有人很难注意不到他。
白初晨丝毫不显惊讶,语气平常地念出他的大串数字id,可名字太长了,她还没有念全,礼物已经哐哐哐地砸下来。
各种花式特效连续跃于屏幕,将评论区完全遮挡,更叫人眼花缭乱。
白初晨这时故作表情诧异,茶言茶语地说道:“我今天没有錾刻,只是想和大家放松聊聊天,老板不用再送了。”
豪掷千金的榜一大哥霸气飘屏回复:「听你讲话也觉得悦耳。」
这架势,简直是要撑腰撑到底了。
白初晨心里暗暗腹诽,两人事先串通剧本时,可没有说好有这句话啊。
足足一分钟过去,特效闪完,屏幕终于干净了。
白初晨去看评论区,上面一连串的刷屏全在说:大哥好宠!
有点尬,但……效果很到位,她勉强还算满意吧。
接着,还有第二环节。
白初晨假装去看好友直播列表,开口道:“和我一起学錾刻的伙伴们也有在直播的,正好我今天清闲,不如看看他们去?”
评论区当然没有意见。
顺利连线完毕,第一位出场的是翁美玉,她也是白初晨直播间最开始的那位管理员。
两人寒暄两句后,翁美玉开始展示自己的錾刻技艺。
白初晨顺势说:“这位是我师姐,手艺比我高,大家对錾刻感兴趣的也可以给她点点关注,她也在每天直播哦。”
她刚说完,榜一大哥很给面子地去了对面直播间,并且捧场地刷了一个火箭。
翁美玉有点没想到,虽然她们事先说好要一起连麦的,可她只以为初晨是想给大家带点流量,涨涨粉什么的,没想到还能收到真金白银的礼物。
她一时错愕,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出声感谢。
白初晨继续和其他人连麦,走流程似的把工作室的伙伴们挨个介绍到位,她费着嘴皮子,沈郁泽为搏美人一笑,心甘情愿大方刷卡。
眼瞅着白初晨在地区范围里的小时排行榜上越来越名次靠前,官方也精准给予流量扶持,大批路人通过推流刷到她,纷纷涌入直播间,她自己账号涨粉同时,带动着与她连麦的学长学姐们也都涨粉很快。
还有梁老师,白初晨当然也不会忘了。
只是梁璐老师毕竟在职,有正式编制,这么出风头恐怕影响不好,考虑着老师可能不方便直接接下这波流量,白初晨便在直播间里多次提及她的账号,口舌宣传,并且主动帮她介绍宣传个人展。
忙活了一个下午,她直播了将近三t个小时,简直是口干舌躁。
预想的效果已经全部达到,风头有了,闷气出了,不仅她自己打了举报者得意洋洋的脸,所有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也都借此扬眉吐气了一把。
关闭直播后,她喝了一大杯水润喉,而后伸直胳膊趴在桌面上稍作缓歇。
没一会儿,手机发出一连串震响,她收到不少消息,大都来自工作室的伙伴们。
他们口径一致,都说自己不想蹭热度,想把今天挣到的收益还给她。
如果打赏的都是些路人也就罢了,可明显的,刷大头礼物的都是同一个人——白初晨的榜一大哥。
人家礼物刷了这么多,万一以后提出一起吃饭之类的要求,拿人手短该怎么应对?
师哥师姐们长远考虑问题,不想沾白初晨的光收下这笔钱,给她埋下欠人情的隐患。
白初晨听明白他们的顾虑,暖心同时,嘴上拒绝。
她好说歹说劝大家收下,直言道,直播收益就是个人归个人,如果师哥师姐们执意要混着来,那她不如先将自己赚到的钱,拿出来给大家均分。
这样的说辞,简单粗暴,但有效。
其他人原本就不好意思,哪会同意均分,就算再羡慕别人挣钱,也不能不劳而获呀。
对峙半响,终于有了结果:他们说不过白初晨,只好盛情难却,将收益揣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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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白初晨松了口气。
是因为她,工作室才遭受牵连,师哥师姐们也因此失去练习和直播的场地,她愧疚难当,一直心念着补偿,策划完成今天的连麦引流和礼物打赏,一部分原因当然是想帮大家扬眉吐气,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想借此机会,合理地给学长学姐们一笔钱。
有了这笔钱和这波流量,他们好歹能顺利度过过渡期。
之后不管是租房子直播,还是如何,不至于因为资金问题掣肘。
虽然帮扶力度有限,但这是她目前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
沈郁泽从客厅进来,敲了敲门。
白初晨刚刚聊完,放下手机,起身坐好。
沈郁泽没着急开口,她却率先问道:“您打赏一共花了多少钱?”
她明明叮嘱过的,面子工程做做就行,在她直播间不必真的刷那么多,不然白白叫平台抽走五成收益。
可先生刚才那一掷千金的架势,哪里是在配和她演戏,当时看着礼物特效满屏飘,她面上嘻嘻在笑,心里却实在心疼。
这笔钱是先生暂时替她出的,她后续当然要还上,虽然抵折的方式有很多种,先生不会真的与她算这个账,但她心里不能没数,将来两人分开,金钱方面是首先要清算完毕,彻底断割的。
沈郁泽随意的口吻,回复说:“没多少,不值得算。”
白初晨坚持:“还是算算比较好。”
将来要背压在她身上的,她总得知道具体有多重。
沈郁泽笑笑:“怎么,还真的想着还我?”
白初晨认真点头:“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是我主动请您帮的忙,原本您不必浪费这笔钱的,我知道,没有人挣钱容易,虽然您资产雄厚,可累积起来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辛累。”
沈郁泽眼神有点戏谑,但很快恢复严肃,他诚实道:“就目前阶段,我挣钱算是比较容易,你不必为我担忧。”
当财富积累到一定阶段,钱是花不完的。
钱生钱,钱再生钱。
爱因斯坦曾说,复利是世界第八大奇迹,这话是真理。
白初晨不知该怎么说了。
沈郁泽伸手搭她肩膀,提醒道:“学校论坛的风向,你关注过了吗?”
白初晨:“还没来得及。”
她打开电脑输入网址,两人一起查看内容。
原本有关錾刻工作室申请流程是否合理的话题,已经被她今天直播热度产生的相关讨论全面覆盖。
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帖子是在羡慕她的可观收益,也羡慕工作室其他人跟着喝上了肉汤。
还有一部分金融学院的学生,专业分析全民直播时代,直播经济已经成为电商行业一股新的风向标。
在下面跟帖的,多是同专业学生的实例分析。
对于其他只为来看热闹的同学,这样的枯燥标题,他们都懒得点进去。
当然,还有很小很小一部分帖子,是在阴阳怪气地明涵。
酸味挺明显的,这些人秉持着自己得不到就不好的原则,再白都能黑成污的。
「有钱人都是人精,哪有这么傻的榜一大哥,白白给人送钱?说不定人家早就有秘密的私下交易了,这是当女朋友在护吧?」
「白的脸蛋儿,本来就是老男人会喜欢的那种纯欲款,既喜欢她表面装的纯,又喜欢她内里藏的骚……懂的都懂。」
类似的帖子总共有四五个,应该都是一波人发的。
黑的点都一样,无非是她与榜一大哥关系暧昧,不清不楚。
白初晨懒得看,不过有点好奇,于是点进其中热度最高的一个,随意浏览。
文字有点无聊,看了也不会影响到心情,反而叫白初晨更加确认,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做到精准打击,几万块钱的礼物已经叫对方完全破了防。
沈郁泽看到白初晨将扬微扬的唇角,不禁也跟着莞尔。
他揉揉她的头,问:“看恶评还笑?”
白初晨:“不过一些破防的话,这可攻击不到我。”
“上面……骂我老男人的不少。”
沈郁泽煞有其事地说道,语气听起来,确实真有一点在意的意思。
白初晨想笑,强忍下来,立刻反驳说:“不会不会,您哪里老了?他们就是费尽心思想找到攻击人的点,您别在意。”
沈郁泽看着她:“不过,有些话确实是真的。”
白初晨问:“什么话?说我傍了金主,其实……这或许算事实?”
沈郁泽摇头,语气比她认真很多:“说我把你当女朋友在宠,我官方回应,确实如此。”
白初晨微微一愣。
同一个回复,她下意识把两人的关系往最不堪上想,而他恰恰相反,想用名分给她依撑。
两人对视着,这一瞬间,她分不清对方的真情,也看不透自己的假意。
chapter 47
白初晨在学校朋友不多, 与本专业同学来往更不甚亲近,唯一算相处交心的,也就同寝室的几位姑娘。
这次她在校内骤然火起来, 韩娟薛筝几人可是自豪得不得了,她们在本专业建筑系大肆宣扬自己寝室出了明星,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叫白初晨无可奈何。
最后,实在受不了她们的自吹自擂, 白初晨决定拿好吃的去堵她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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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以前寝室聚餐,从不aa,都是轮流请客的。
可每次轮到白初晨花钱时,室友们都好心挑选稍微便宜的饭馆,有意让她少花点。
白初晨心里感念着这份善意,一直想好好回请一次,眼下正是恰好的时机。
她选了家偏高档的餐厅, 点单时轻车熟路, 完全熟客的姿态。
韩娟坐在椅子上有点拘束,看着她问道:“初晨,你常来这里吗?真高级啊。”
白初晨手握精致菜单, 这才意识到什么。
先生每次带她外出觅食, 进出的都是高端场所,这家葡萄牙餐厅,先生近期带她来过,她当时觉得菜品不错, 所以选择时没费脑子, 直接定的这里。
她是习惯养成于自然,忘记在室友们的眼里, 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手头拮据的贫困姑娘。
白初晨找寻借口解释:“前不久来过一次,但没有常来,这道布拉斯式鳕鱼不错,要不要点一份尝尝?”
巧妙的话题转移,大家讨论的重点重新放在菜单上。
不过众人心里难免有感慨,曾经美丽的穷姑娘兼职负累,为小钱辛苦奔忙,短短几月,在金钱物质包裹下,她便蜕变成小资千金的模样,叫人实在预料不到。
几人的相处模式未变,依旧亲近,唯一明显感觉到的变化是,初晨一身衣装时尚高级,衬得她整体漂亮得更高一层,完全有别于同龄人了。
这样的先天条件,在看脸的直播生态里,受欢迎是自然的事。
餐食陆续上桌,据说这道伊比利亚黑猪肉,号称为世界上最好吃的猪肉,也是餐厅里的招牌菜,阿依佳罗爱吃甜食,白初晨给她推荐了葡式蛋挞,外皮酥脆,内馅甜而不腻,撒上肉桂粉和糖粉一起t入口,这是葡萄牙蛋挞的正宗吃法。
大口咀嚼,吃入腹中,阿依佳罗由衷评价道:“确实比在肯德基买的蛋挞好吃。”
薛筝瞪她:“肯德基卖3、4块钱一个,团购还能更便宜,这里的多贵?”
阿依佳罗大口又吃下一个,睁着深邃的大眼睛,实诚问道:“多贵?”
还没问出来价格,压轴菜上了——腌鳕鱼,也叫“马介休”咸鱼。
完整的一条鱼,盛装的复古餐盘很大。
四人桌有限,酒杯加上餐盘一起摆列,菜未上齐已经显得十分丰盛,于是姑娘们暂停聊天,掏出手机开始打卡拍照。
调滤镜的调滤镜,想构图的想构图,只有白初晨坐在原地未动,看着盐渍鳕鱼被熏制成金色烧烤色的一面,她思绪不由向外飘散。
记得先生第一次带她来这家葡萄牙风味餐厅时,两人还相处生疏,她大概和韩诺薛筝她们一样,开始局促又有些谨慎,生怕会出错惹到笑话。
不过室友们适应环境很快,点完菜就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而她当时单独面对沈郁泽,全程紧张,讲话很少,整个人都被不安笼罩。
沈郁泽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试图叫她放松,他耐心咬着温柔的音线,向她徐徐讲述大航海时代,这道布拉斯式鳕鱼对葡萄牙人的特殊意义。
不管是在陆地家乡,还是远航的船上,鳕鱼的鲜香味道始终不变,它像是一道无形的牵线,勾连海洋与陆地,不仅抚慰了远行者的胃口,也安慰了思乡者的心。
白初晨从不知道一道菜还能有这么多的历史渊源与情感寄托,她原来只单调地从地理课上了解过,葡萄牙是一个航海英雄辈出的国度。
别的,认识范范,所知寥寥。
沈郁泽看她听得认真,提议说道:“等你有下个长假期时,我可以带你去葡萄牙旅行,到时吃到的异国风味,一定会比现在的餐食更加正宗。”
白初晨问:“这家餐厅的厨师,不就来自葡萄牙本土吗?”
沈郁泽点头:“确实如此,但你要知道,一个国家最好的厨师不会在外面,他的技艺赋予他使命,而这使命是为造福同胞的嘴,而非异客的胃。”
白初晨:“似乎有道理。”
沈郁泽笑了笑,夹起布拉斯式鳕鱼黄金部位的一块鱼肉,递到她的碗里。
她闷头吃下,小口咀嚼,咸香味很快在味蕾尖满溢。
先生丰富的见识打开白初晨认知的新一扇门,两人似乎定下了一起同游葡萄牙的约定,但白初晨并不认为这约定会被履行,下个假期,遥遥无期,到那时,两人或许早已经分手。
最后一道菜上桌,服务员体贴的提醒声,将白初晨的思绪温柔收回。
她看着桌面中央的葡式酿蟹盖,新鲜蟹肉上淋洒清淡的沙律酱和洋葱,再铺上芝士略焗,绝对正宗的葡萄牙风味。
这个,先生同样说过。
白初晨尝试着,将从先生口中听到的见闻与知识,转变为通俗好理解的词句,为室友们作简单介绍,或许她说得并不精准,但好在,门外汉不过听个热闹,伙伴们也不会真的纠错和她较真。
一顿饭吃完,白初晨自己都数不清,她到底想了沈郁泽多少次。
……
风波过去,在校的日子慢慢趋于平淡。
为了方便直播,白初晨每周周末都按时回别墅,甚至有时一周回去两三次,在别墅里,她有场地直播錾刻,可留校时,就只能开聊天局。
两者相比,白初晨更想让粉丝将关注点放到她的手艺上,而不是过多了解她的生活,为此,她疲于奔波,而与她同车共行的钟师傅却从未表现出丝毫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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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白初晨不好意思。
负责来回接送她,是先生临时附加给钟师傅的额外任务,突然给人家添了这么大的辛累,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为了聊表心意,她托覃阿姨炖了锅鲲鱼豆腐大酱汤,而后借花献佛送给钟师傅,让他带回家食用。
沈郁泽点过头,憨厚老实的钟师傅才肯接过手。
覃阿姨故意逗钟师傅说,是沾着小姐的光,他才能吃到她的手艺,后者抱着食盒闷着头,黝黑的方脸面孔上显出一抹不易被察的红晕。
当晚,沈郁泽在床上抱着白初晨亲热,两人耳鬓厮磨时,他告诉她,遇事不要总想那么多,他会比她想象的更加行事周全,比如钟师傅的事,虽然临时加重了他的工作任务,但奖金也翻了倍,他从不苛待下属,也比她想象中的大方。
白初晨终于安心,她搂上沈郁泽的脖子,撒娇说着感谢他的话,并且喃喃反驳着,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先生抠门小气。
沈郁泽被她哄得心情大好,眼神深幽着掐上她曼妙的细腰,往上举再骤然落,温湿的敏感小径空一下胀一下,咬得他眉头拧起,有点难忍。
他翻身把人压下去,贴着她耳朵恨恨说:“这么贪嘴,打算绞断了?”
白初晨被他捅到底,气若游丝言语不出,眼神盈泪地求他施予善心。
沈郁泽节奏愈快,内敛劲窄的腰肢耸动有力,颠得小姑娘哼哼唧唧咿咿哑哑,各种好活全部脱口来求他:“不要哥哥……哥哥。”
他眯起眼:“叫我什么?”
果然是有效的。
白初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伸手攀缠上他的脖颈,配合回道:“哥哥。”
“大十岁的哥哥吗……”沈郁泽认真思吟着,觉得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样大开大合任由哥哥进出自由,到底是哥哥变态,还是妹妹更骚?他试着想象不久后的一天,白初晨当着席序的面喊他哥的情形。
会很有趣。
届时,他会告诉隆岚,哥不能乱认,亲不能瞎攀,但有人是例外。
……
转眼期中。
白初晨上完体育课,路过篮球场准备回寝室时,碰巧迎面遇到一个人,是蒋震。
他穿了件黄色短t,还是明黄色,远看特显眼。
两人算好久未见,可白初晨心里却没有丝毫旧友重逢的欢喜,她心里只想着一句话——好狗不挡道。
原本她想直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可蒋震同样发现了她,她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边堵,跟赖皮膏药一样甩不开,眼看躲不过去,白初晨索性站定原地,面上保持冷淡。
蒋震大步走到她面前,手里抱着篮球,额头冒汗,笑容明媚。
他主动抬手打了声招呼:“巧了啊学妹。”
白初晨淡声:“学校本来就这么大。”
蒋震多动症似的,拿着篮球往地上拍了拍,啪啪的噪音引得白初晨烦躁地蹙起眉头。
他见状收手,把球重新抱起来,不再耍帅,而后弯着唇角问她:“昨天你怎么没直播?”
白初晨反问:“你还看我直播?”
蒋震点头:“何止看,我还总在你直播间刷礼物呢,不过你从没认出来我是谁。”
白初晨友好道:“那谢谢,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她迈步要走,蒋震一个前挪挡住她的去路。
他提出邀请道:“谢谢别光嘴上说啊,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你谢我,我请客,怎么样?”
白初晨看着他,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目光戏谑着:“如果每个在我直播间刷礼物的人都要我陪他们吃饭,恐怕我是牛胃都不行,不过学长如果真的刷得很多的话,我念及咱们是校友的关系,答应和你一起吃一顿饭也无妨,所以学长的网络id叫什么,我可以查询一下,你在我直播间的礼物榜上排第几。”
蒋震笑容有点垮,居然真的在心里默算起自己总共消费了多少钱。
应该总共有大几百。
可前段时间,白初晨直播间的人气互动量高得吓人,他这区区几百块钱别说进礼物榜单了,就是挂尾巴都恐怕挂不上。
蒋震好面子,爱吹嘘,当然不好意思说实话给自己跌份。
白初晨迈步往前逼近,又故意追问他:“学长,你到底在我直播间消费多少啊?真有大几万块的话,那我请请客也是应该的,毕竟咱们是校友。”
蒋震扭开脸:“我,我记不清了,反正每天都刷一点,累积起来肯定不少,谁会特意为这个算账啊。”
白初晨装作体贴的样子:“不用费劲算,我账号后台可以直接查询,输入id就行了。”
蒋震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似乎有点绷不住了。
白初晨眼神平和地看着他惺惺作态假装记性差的样子,心里薄凉嗤嘲。
几分钟过去,他终于绞尽脑汁想到一个说辞。
“t学妹,我那id带特殊符号,我告诉你,你也输不进去。”
“是嘛?没事,我用小号关注你一下,复制过来就行了。”
蒋震想到一个挽尊的理由,白初晨就无情戳破他一个,两人面对面扛上,这一次,她就想让蒋震糗到家,以后都没脸再来烦她。
没有办法,蒋震只好硬着头皮,如实交出自己的账号id。
白初晨熟练操作后,结果很快查询出来,页面显示,该用户打赏金额总计876.96元,有零有整,明细也能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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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蒋震放弃挣扎,梗着脖子等待审判。
白初晨却笑容依旧,贴心为他找寻理由:“学长,你说错了吧?这好像是你的小号,只打赏过800多块钱,你的大号是什么,告诉我我再查一遍。”
这话,细琢磨挺讽刺的。
比直接明面嫌他打肿脸充胖子更叫人觉得难受。
好比是他自己放弃抵抗,想着死了就死了,来个痛快早解脱,可白初晨偏偏要好心给他想理由,帮他续上命,然后再反复鞭尸,重新让他走一遍刑惩。
他求求了……
周围路人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毕竟白初晨现在算是学校里的名人,无论走到哪,自然都有关注度,刚刚两人对话时,旁侧偷偷瞄瞟的目光就不少,现在伫立这样久,难免被人留意窥探。
也就是说,蒋震刚刚是当着一堆人的面下不来台。
窃窃私语越来越多,蒋震自尊心受到打击。
他沉着脸色,没回白初晨的话,懊恼愠恚地快步走开,跑路似的。
白初晨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想,今日以后,他应该再没脸面纠缠自己了。
……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校内咖啡厅,临窗位置上,许莫宁将两人纠缠的一幕看在眼里,眼底一片冰冷。
与她同座的姐妹们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戏,等台上两人分开,戏散了,议论声相继而起。
“蒋震昨天发的朋友圈,说明天黄色是他的幸运色,今天他穿的黄色短t,戴黄格帽子,白初晨偏偏戴个黄色发圈和他搭配,这么小众的巧合碰一块,概率也太低了吧。”
“有什么可吃惊的,这不是绿茶婊的基操嘛?就是要一边吊着你,可又偏偏不答应你,你以为绿茶都那么好当啊?”
“啧啧,咱可没有她那狐狸精手段,毕竟人家都能把榜一大哥哄得心甘情愿,乖乖掏钱,道行浅得了吗?连社会上的大老板都上她的道儿,蒋震这傻小子在她面前,还不是只有被随便逗弄的份。”
许莫宁没有加入姐妹们的对话,她端起杯子,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美式,好似其他人谈论的内容与她无关。
可了解她的人知道,许莫宁可是最不省油的灯。
嘴上安静时,说明心里主意早有了。
她们等着继续看好戏。
chapter 48
室友们又被安利了新的恐怖电影, 结伴一起在寝室看,为了氛围好,特意关上灯, 只留屏幕里幽深的亮光,一切准备到位,开始外放观影。
白初晨对自己的胆量有足够认知,自觉不参与,她不紧不慢护了个肤, 之后敷着面膜躺上床,戴着耳机开始听有声书,当做消遣。
听得快睡着时,床帘外忽的咋呼起尖叫声。
她连忙摘下耳机,确认自己没听错,掀开帘子询问道:“怎么了?”
薛筝跑去开灯,房间骤然亮起, 白初晨眯眯眼适应光亮, 之后往下看,正好见韩诺和阿依佳罗紧紧搂抱着,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白初晨扫了眼暂停的视频页面, 以为她们是被电影内容吓成这副样子, 调侃说:“不是个个自诩阅片无数嘛,还能被吓成这样?”
韩诺摇头解释:“不是,刚才我们正看到刺激惊险的桥段,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多渗人啊, 我们全神贯注被打断,魂都快飞了。”
“敲门?”白初晨戴着耳机, 并未听到。
薛筝沉着脸色站在门边,对着外面喊:“谁啊?”
半响等不到回应,大家心里更发毛。
薛筝鼓了鼓气,大着胆子打开门,身子没出去,脑袋往外探,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了怪了,谁这么有毛病啊。”
阿依佳罗猜测:“也可能是有人不小心碰到我们的门?”
韩诺哼了声:“怎么可能,刚才那响声明显是有节奏的啊,就是故意的。”
阿依佳罗:“那还继续看吗?”
薛筝:“不了吧,明天再继续,时候不早了,咱们别影响初晨睡觉。”
经过这番折腾,白初晨已经没了睡意。
若继续酝酿,时间可能不会短,所以薛筝她们继续看片也不会影响她,不过,见姑娘们已经被扫了兴致,想看的欲望并不强烈,白初晨这话也没说出口。
当然,大家都是无神论者,即便开门没发现有人,也不会真的觉得是闹鬼,只当是过路女生无聊的恶作剧,大家吐槽两声后也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然而两天后,又一个晚上,大家没看电影,只关着灯小声聊天,正聊到南宋时期与汉人夺天下的金人对应现代应该是哪个民族的话题时,门口骤然响起突兀的敲门声,声响急促,在静谧的廊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清晰。
薛筝在下铺,动作最迅速。
她应激反应似的迅捷跳下床,趿拉上拖鞋紧着跑过去开门,廊道空空,她又往远眺看,见到一道影子转瞬消失在楼道口。
那影子,还是红色的。
薛筝睁眸怔怔,浑身汗毛都立起来。
不仅是她们寝室,隔壁几个房间也都被打扰到休息,纷纷开门出来议论。
“谁啊,大晚上的出来闹腾,是青春期躁动导致内分泌失调了吧?神经……”
开口的女生黑着脸从斜对面寝室走出来,她眼皮耷拉着,一副刚被吵醒的烦躁模样,毒舌发泄完,骂骂咧咧又回去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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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剩余留下的人还在理智分析。
“你们说,会不会是哪个寝室上床下床的动静太大,把楼下对应的宿舍惹到了,所以人家特意上楼来回击?”
“不至于吧,被吵到了不应该先上楼交涉,说不通再采取手段?哪有上来就搞这些的。”
好像也有道理。
可一番自省后,没有寝室主动认为是自己那屋制造了噪音。
有人将目光放到白初晨身上,幽幽道:“325寝室有主播,她晚上直播吗?”
薛筝挡在白初晨前面说:“别把屎盆子往我们屋里扣,初晨怕打扰我们休息,从来不在寝室直播,我们都是证人。”
对方瘪瘪嘴:“不是就不是呗,我又没说一定是她。”
白初晨拉了下薛筝的胳膊,示意自己无事,叫她别与自己同专业的同学闹不愉快。
又有人出主意说,可以调廊道监控,看看究竟是谁装神弄鬼。
可普通学生根本没有到监控室随便调取监控的资格,琢磨到这儿,有人顺势提议,如果可以找个人假装自己丢了钱,然后求助辅导员,让其向院长申请批准查看监控的权利,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没人乐意出这个头,更多都持观望态度。
毕竟说到底,被人敲门扰清梦造成的损失,多睡会就能补回来,这和丢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讨论半天,依旧没有结果。
人人都很烦躁,回寝室关门时,一个比一个甩得用力。
这会儿倒是都不担心乱闹出动静,会影响楼下的同学。
……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久后,在白初晨借口外出兼职,实际是回别墅住的某天晚上,寝室再次被人打扰。
不过这回,不再只有渗人的敲门声作扰,而是莫名出现了几个校外人士,将门口堵住。
她们自称是白初晨的粉丝,千里迢迢从外地赶过来,而后在‘好心’人士的帮助引路下,精准找到325寝室,问及诉求,她们说只想求得偶像的签名。
闻言后,韩诺、薛筝和阿依佳罗三人面面相觑,默契地同时想到一个词——私生饭。
哪有因为喜欢,就不管不顾直接追到人家寝室的?
眼下已经快过9点,寝室都要锁门了,她们趁休息时间过来打扰,实在太没有分寸感。
但是她们也不好直接轰人走,毕竟初晨如今也算是公众人物,有一定粉丝受众,如果这些人因为受了冷落而粉转黑,回去后不高兴的发表一些不利她的言论,岂非得不偿失?
这事不好处理,韩诺她们拿不定主意,只好临时给白初晨打去电话,向她征询意见。
白初晨连夜从别墅赶回来处理此事,到达三楼,看到寝室门口乌泱泱的堵着t一大堆人,不免感觉几分头疼。
她尽量和善地去沟通。
粉丝们年纪看着都不大,要么还在上高中,要么就是大一大二,面庞都很显青稚。
经过耐心了解,白初晨得知,是不安好心的人潜伏在她的粉丝群里,挨个找粉丝私聊,那人自称也是崇大的学生,还和主播更是好朋友,他承诺可以带粉丝进校,线下近距离地与偶像接触。
那人是在群里广撒网,当然不信的人居多,但难免有几个傻乎乎容易上当的愿意跟着来。比如眼前这几位。
白初晨问她们:“你们都成年了吗?”
几人纷纷点头。
白初晨松了口气,又问道:“带你们进校的是谁?”
“不知道,我们没见过她。今天崇大东门不用刷卡进校,我们从那儿混进来以后,那人给我们发了短信,上面有你大概的宿舍位置,还有具体的房间号,然后就……”
眼见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初晨抓紧又问:“今天是你们第一次来?”
“嗯,是第一次。”
白初晨和室友们对视一眼。
也就是说,之前敲门的人跟她们无关。
仔细想想也是,那个时间段,宿管看得很严,校外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混进来。
眼看宿舍大门快要关闭,白初晨只好先带她们出去。
到达一楼,她再次强调表示,自己并不愿意对外暴露隐私信息,关于她所在的宿舍楼以及具体宿舍号,希望几人不要继续外扬传播。
得到保证后,白初晨又说,自己身边绝对不会有朋友未经她许可把陌生人带进学校来,主动联系她们的神秘人目的不纯,更绝对没存好心。
将人送走,白初晨心力憔悴地上了楼,却见廊道里围聚的人并未散去。
她一到,多束目光一齐投望过来,像是正在等她。
白初晨走过去,见韩诺她们面色不太好,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好像刚刚与人发生过争吵。
“怎么了?”白初晨问。
薛筝先开口:“有人事b,乱扣黑锅。”
这话拱起火来,对面站着的几位女生发作脾气,回怼道:“本来就是,大家都看到了,你们的网红室友招引来麻烦,闹腾得大家好几天都休息不好,你们几个是被她哄好了,高档餐厅吃人嘴软,自然心满意足不计较了。”
韩诺啐了口:“你放屁,胡说什么?怎么就确定之前敲门的人跟我们有关系?”
“这不明摆着的事?不是来求偶像签名的嘛,当然要提前踩点,摸清楚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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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两波人对峙起来,谁也不让。
周围寝室的人都是建筑系的,她们与白初晨没什么来往交集,但和韩诺她们是同班同学,虽然关系不太亲,但平时还算相处友好。
原本一开始,大家都是受害人,自然要一致对外,可后来发现问题可能出现在内部,还是因为一个外专业的人引起,矛头自然直指。
韩诺她们护着她,算是站了队,双方立场不同,自然要闹不愉快。
“人家是大网红,挣得多,承担点被粉丝骚扰的困扰无可厚非,可凭什么我们半点好处沾不上,却要被连累得连个好觉都睡不成,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谁说不是呢,咱们可没有高档餐厅吃饭的图片发朋友圈,真不知道某些人甘愿做腿毛,是真的讲义气,还是贪人家那口施舍的饭吃。”
两个伶牙俐齿的妹子上来打前锋,配合骂战,指桑骂槐,不仅针对白初晨,甚至连带阴阳起整个325寝室。
薛筝脾气急,忍不下这口气,伸手指着人就往前怼,韩诺也撸起袖子准备干架。
白初晨和阿依佳罗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二人拖回寝室,竭力避免正面冲突。
外面也有冷静的妹子,赶忙跟着相劝,将身边人拖拦住。
一阵混乱中,寝室到点熄灯,暗了光亮,如果再闹下去,恐怕会引得宿管上楼抓人。
白初晨和阿依佳罗闩上门,劝着薛筝和韩诺,然后就听外面传来两声骂咧咧,再之后,动静慢慢小了,应该是外面围聚的人散了,各自返回寝室。
薛筝咽不下这口气,情绪依旧上头,扬言这事没完,明天接着算。
白初晨心里难免愧疚,这事算因她而起,若室友们同专业同门的情谊为她而葬送,她心里过意不去。
就像薛筝所说,冲突暂止不意外事情结束,这事总要有个交代才好。
晚上休息时,寝室里罕见一片安静,大家全部情绪不佳,自然没兴致开口闲谈。
白初晨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声响,她拿起查看,是先生给她发来的信息。
「事情解决了吗?」
她回复:「暂时解决。」
「知道是谁透露了你的信息吗?」
白初晨刚刚也在琢磨这个问题,虽然没有明面证据,不好直接下定论,但在学校里,她得罪过的人也就那一两个,并不难猜出是谁。
她担忧自己说出内心猜测,奉安机械厂的事会再发生一次。
当然,她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在别人,而是怕先生的影响力扩大到崇大,两人的隐秘关系会难以遮瞒。
思及此,她斟酌回复:「不确定是谁,可能是认识我的人。我已经警告过那几位粉丝,不要再做类似的事,也提醒了她们不要继续外传我的信息。」
沈郁泽没有再打字,而是发送了语音条:“这样治标不治本。”
白初晨轻吁一口气,她同样意识到这一点。
‘人红是非多’这句话,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和自己产生关系。
可如果只是涉及到她个人的一些麻烦,她慢慢解决就是,但像今天这样影响到室友们,甚至引起她们和同门的冲突,白初晨绝对不能接受。
她们没有义务承担这些因她产生的诸多麻烦。
白初晨回复:「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沈郁泽再次问道:“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好意,回家住,你会免去诸多烦恼。”
先生的口吻隐含着几分怨气,白初晨自然懂他情绪何在。
前半夜,室友给她打电话时,两人正翻云覆雨在床上,当韩诺焦急向她告知私生饭的事情,她只能装作在认真聆听,可实际上,她的左边小腿正被先生架起扛到肩头,右腿也被他用掌心压曲,呈现出一半的m形状。
除此之外,他还耐心教她数学算法,让她记住带3的数字以及3的倍数,每每对应都会整根入到底。
那时候,她靠近声筒的左耳,听着韩诺征询的问话:“初晨,她们自称是你的粉丝,一共有五个人,可是感觉有点儿奇怪,毕竟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们是热情招呼下,还是把人轰走啊?你拿个主意呗……”
她紧紧捂住声筒,生怕异响泄露,几乎同时,沈郁泽贴着她的右耳继续发出靡靡之音。
“……19,20,21……22,23,24……25,26,27,28……”
对应的分别是轻轻重,轻重重,轻轻重轻。若是她反应快还好,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冲顶得太难受,可是怕就怕这种特殊时刻她脑子转得慢,完全被他逗弄得死去活来,魂灵都要飞出窍。
过程凶猛要命,但因为这通电话,两人不得不虎头蛇尾尽快潦草地结束。
被硬生生打扰了兴致,他怎么会畅快,有情绪更是在所难免的。
收回思绪,白初晨认真思考了会儿,回复道:「郊区离大学城太远,前段时间我每周回别墅的频率变高,身体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沈郁泽追问:“解决了这个问题,你就能答应?”
白初晨换了个姿势拿手机,心想,这个问题应该没那么容易解决吧。
临时找房子,挑地段,再准备好应需的一切物品,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到。
略微思忖后,她答复:「是的。」
这句话回答完,沈郁泽半响没动静,难道是默认对话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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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白初晨正犹豫着要不要发送一个晚安的熊猫表情包,对方突然甩来一个地图定位。
紧接还有新的语音条:“云庐雅苑,这个位置怎么样?”
白初晨惊叹他的办事效率,点进去查看,距离显示到崇大只有五公里,若住在那里,上学直接骑车就好。
她确实满意,评价道:“距离很近。”
“这是距离崇大最近的一个墅级洋房小区,我姑姑在那购置了房产,我与她联系一下,争取买下来。”
为了她这点小事去惊动先生的亲戚,白初晨有点犹疑。
「会不会太麻烦……」
沈郁泽声音温柔,循循t善诱:“交给我就好,你想不想安心直播,不被打扰?”
他的话钻进白初晨耳朵里,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温度,她的面色随之升温。
如果有一个人凡事走在你前面,帮你把路途中将遇的坎坷、陷阱、路障全部清除,你会不会习惯、依赖,并且离不开他?
若是以前被问到类似的问题,白初晨一定坚定回答:她不会依赖任何人。
可有些变化发生在潜移默化之中。
她还没有意识到改变,改变就已经颠覆性地发生。
白初晨试图去做挣扎,却无效,最后出声时只道出二字:“我想。”
chapter 49
当白初晨把自己退宿的决定告知给室友时, 对方三人起初并不能接受。
薛筝当即从床上跳下来:“初晨,你别听她们乱说,这事压根就没确认跟你有关, 你退什么宿?叫她们知道了还以为你是心虚承认了呢。上午我找过她们和谈,那副刻薄样,真挺恶心的。”
韩诺也连连保证道:“周围都是我们建筑系的人,这事你放心交给我们去交涉就行了,薛筝脾气大, 还没聊上呢就先对峙起来,恐怕不容易和解,下午换我去,我假期去云南旅游不是带回好多手串小礼物嘛,宿舍里还有不少没拆封的,我带上过去送一送,先疏通疏通, 之后的话就好说了。”
薛筝不服气地炸毛:“送个dei啊!惯的她们!”
韩诺瞪过去一眼, 示意自己这是权宜之策。
阿依佳罗理智分析言道:“真要退宿的话,还得临时找房子,哪有那么碰巧正合适的, 现在的中介好多都不靠谱, 想想都麻烦得很,初晨,你别冲动决定啊。”
听着她们焦急的挽留声,白初晨心里当然有动容。
可转念又想, 一次的麻烦解决了, 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坑,她跳没关系, 可连累朋友们费心费力为她思虑,白初晨总是不安心的。
她一一解释,消除室友们的顾虑:“不是因为这事,其实我之前就有退宿的想法了,学校收回了錾刻工作室的场地,我想直播一直不方便,先前我托朋友帮我找找合适的房子,没想到回信来得很快,我去看过了,位置什么的都不错,挺适合我的。”
听她这样说,三位室友欲言又止,表情流露伤感,似乎是舍不得这样与她分开。
几人并非同专业,珠宝设计与建筑系南辕北辙,相差甚远,只是因为大一刚开学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延迟了报到时间,都是专业内最后报道的几位,所以才巧合混宿,相处一年,彼此的感情刚刚亲近积深,却又要因外在因素分开,心里当然不好受。
多愁善感的彝族妹子阿依佳罗眼眶发红开口:“我们本来就不一起上课,马上又要分开住,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面了。”
白初晨摇头说:“怎么会,我们可以经常约饭啊,再说,我又不是去出国交换,只是从住宿换成走读,大家都在一个学校里,见面还不容易?”
韩诺郁郁闷声:“那不一样。”
薛筝终于妥协:“我愿意去跟她们道歉,如果这事能迅速和解解决,你还走吗?”
白初晨为难地没有开口,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韩诺叹了口气,面上维系的笑容有点苦涩:“算了算了,初晨搬出去也是为了拼事业,可不是因为受了那些人的影响,别给她们脸上贴金了,咱们该支持她,哪能拖后腿。”
阿依佳罗拉着白初晨的胳膊,说:“那你得保证,会经常联系我们一起吃饭。”
白初晨笑着答应:“我在学校里就你们几个关系好的,不找你们找谁,到时候你们别烦我就行。”
薛筝也缓和了脸色,说道:“搬出去了以后,不得天天直播啊?我们在寝室见不到你,勉强答应和你做网友,主打一个网络陪伴。”
白初晨正好想到一件事,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当我直播间的管理员啊,之前我的管理员是錾刻工作室的几位学姐,但现在她们各自都忙着自己的直播,可能顾不到我,我想找信得过的人,你们有没有时间和兴趣?”
这可是个新鲜事,听起来就有意思得很。
而且管理着千人直播间,说出去多有面子啊,以后写求职简历时都能加上一条:知名网络主播团队骨干成员。
白初晨听着想笑,调侃说:“还知名主播,我勉强在咱们学校里有点名,出去了谁认识我?不是我说,你这有点涉及虚假宣传了吧,这么自吹自擂,和在简历上写:亿万彩票项目资深买手,某宝88vip会员,luckin coffee品鉴师,精通ps、pr、lr等单词拼写的人才们不相上下。”
韩诺拿出王炸:“还有在和平精英特种部队服过役,绝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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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阵捧腹哄笑后,室友们的情绪总算恢复如常。
眼见她们个个兴致冲冲,白初晨拿出手机打开直播后台,当即遂了她们心愿。
几人面上全都是新奇样,着急问她什么时候直播,她们一定按时上岗。
白初晨忍俊不禁:“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我每月会安排团队聚餐活动,到时候根据我的月度收益,餐厅你们随便选,主播负责报销。”
“老板威武!”
“女神万岁!”
“嘤嘤嘤……我的姑我的姥,我的棉裤我的袄,我们初晨是小宝。”
白初晨笑容尬住,韩诺薛筝同样差点被土掉下巴。
三人眼神怪异地看向顺口溜编撰者,此刻目光满是茫然的阿依佳罗,盘问道:“谁教你的?”
对方含蓄一笑:“我最近在看直播啊,这是主播的口头禅,我改编用用。”
几人好奇是哪个主播,阿依佳罗掏出手机,找出来一个东北大哥的账号。
头像挂着开播标记,显示正在打pk。
白初晨点进直播间,刚一进去就听大哥浑厚实在的嗓音大力喊道:“我的姑我的姥!我的棉裤我的袄!我家的大姐哪里找 !”
“……”
三人面面相觑,确定阿依佳罗得到了大哥的真传。
白初晨不由开始自我反思,难怪有网友挑她不够热情,这么一对比,自己确实输出不够。
但……
她还是决定,保持原来风格就好。
……
因为室友们坚持帮她帮拿行李,白初晨没让钟师傅过来,只在网上叫了一个货拉拉。
司机师傅临时打电话过来,告知堵车情状,四人只好在学门口等上一会。
就这间隙,也不知道是真的赶巧了,还是有人特意在这里守株待兔,白初晨看到许莫宁突兀现身,眼神带点挑衅,姿态耀武扬威,好似一副来看她笑话的模样。
搬出寝室,以后留校时间少,更不会轻易见到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白初晨懒得与其发生争执,于是眼神示意室友们目不斜视继续聊天,假装没看到她。
越是被忽略,许莫宁越忍不住要发作。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站到白初晨面前,扯了个笑容打招呼:“巧了啊学妹,怎么这么大包小包的,这是准备去哪啊?”
白初晨不至于不理,平常语气回:“我退宿了,以后在外面住。”
许莫宁弯起唇角,眼神轻蔑,自带优越感:“是嘛,又要搬宿舍又要找房子的,最近是不是特心累啊,我反正最讨厌做麻烦的事,感觉去哪住都不如在学校方便。”
白初晨轻松口吻回:“还行吧,有钱做什么事都方便,我找人帮我看房子,对方看好后再联系我,我只需最后点个头,没什么麻烦的。”
许莫宁当然知道她最近直播挣了钱,本来就有点红眼病,当下听她明面炫耀出来,心里不爽至极。
她哼了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学妹是不同了,以前抠抠索索的一副寒酸样,现在终于舍得花钱来买方便了,不过确实该这样,我现在还记得你大一的时候做兼职,时间太晚没有公交车,你又舍不得花钱打车回学校,最后硬生生骑共享单车骑了十里路,真是有毅力,我觉得学校开运动会,你们班长该给你报个铁人三项的。”
白初晨从不当这段过往经历是不能被提及的黑点,旁人自然也攻击不到她。
她拦下想帮她出头回击的室友,自己上前一步,逼近到许莫宁面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自己都快忘了的事,没想到学姐还都帮我记得清楚,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叫学姐时常将关注度放在t我身上。”
许莫宁蔑笑:“我们同专业,我是你直系学姐,关心关心不是正常的?”
白初晨点点头,漂亮的瞳眸凝聚锋芒,她回道:“确实,浏览信息时大家都会下意识关注自己院系的同学,说起这个,我倒真的想起一个事,学姐在暑期夏令营玩得好像十分投入开心,这么精致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在玩丛林游戏时被人打得满头满脸全部蒙了灰,当时我都不敢相信呢,那么狼狈脏兮兮的人居然会是学姐,要不是你朋友在跟贴区认领,我还持怀疑态度呢。”
闻言,许莫宁笑容微僵,眼神也变得犀利。
这件事一直被她视作心头耻辱,但对外,她从未表现得过度敏感。
因为除了与她一起参与游戏的同伴知道她当时的窘迫,别人都不知道具体详情,若被看到照片的人关询问及,她只装作大方,说游戏奉献精神她不计较细节,轻易能敷衍过去。
旁人只当乐呵瞧,自然不会追问往她心尖上戳。
可她没想到白初晨一个没参与过夏令营活动的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打击到她自尊心。
许莫宁咬咬牙,嘴硬依旧:“玩游戏而已,输了就输了,我玩得起,脏个衣服算什么。”
白初晨友善提醒她:“看着可不像只是脏了衣服呀。”
韩诺在旁没忍住插上一嘴:“是啊学姐,你那张照片我们也看到了,那满头的颜色,我还你为你要公费染发呢?”
薛筝同样伶牙俐齿地打配合:“还有衣服,云南那边不是流行扎染嘛,学姐玩得是行为艺术。”
许莫宁简直要气炸,她火力全开,直冲白初晨发作:“优胜劣汰,你一个被沈总刷下来不要的人,连夏令营的大门都不知道在哪,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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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白初晨目光紧紧抓着她,像钩子:“优胜劣汰,咱们两个谁优谁劣,学姐耍弄手段时,心里不是已经很清楚?”
“你……”
许莫宁情绪压抑不住,脸色板沉,伸手竟想打人。
白初晨一把挡拦下,紧箍住她的手腕,继续输出:“学姐听好,有句话我再重申一遍,蒋震我看不上眼,如果学姐舍不得放手那就把人看牢,别让他总厚着脸皮找机会往我前面凑,好狗都知道不挡道,我真是倒霉,连着遇两,一个挡路一个乱吠。”
货拉拉司机到了,白初晨把手松开,面上维持着温和笑意,之后转身,带着韩诺她们几个头也不回地干脆离开。
许莫宁留在原地,有点站不稳,气得肩头发颤,喉咙发苦。
而她身后那群始终未发一言的姐妹们,这会儿像是全都活过来一样,拥着上前去扶她。
许莫宁脸色更沉,甩手叫她们滚,嘴里不断喊着“贱人贱人”,这情形下,谁还愿意找晦气地往她跟前凑,全部找借口溜之大吉。
……
和室友们依次告别,白初晨坐上货车副驾,上车后把地址重述了一遍。
过了红绿灯,路程过半,司机师傅提醒她:“同学,你有落东西吗,你朋友跟着咱们是不是想给你送东西啊?”
白初晨扭头往后看了眼,喃喃回道:“没有啊,行李都带全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确认一眼,示意她道:“就是那辆黄色出租车,从你们学校门口一路跟过来的,我加速他加速,我变道他变道。”
白初晨问:“会不会是碰巧同路?”
司机师傅摇头回答:咱可是老司机,眼睛就是尺,是顺路还是跟行,走一会儿就能瞧出来。”
白初晨略微思吟,拿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发了个消息:「亲爱的们,帮我拍一下我的空铺照片,留作纪念用(呲牙微笑)@全体成全。」
大家回复得很快。
韩诺:「照片。」
韩诺:「现在不是空铺了,我们的脸盆都已经堆放上了。」
薛筝:「还有我的瑜伽垫。」
阿依佳罗:「还有我的筋膜枪~gt;-lt;~」
白初晨回复过去一个表情包,同时确认,后面跟行的出租车上,大概率坐着阴魂不散的许莫宁。
这是想知道她搬去哪了,然后再私联她的粉丝贩卖隐私?
她可真是法盲。
白初晨交代道:“师傅,我们先不去云庐雅苑了,你就继续往前开,西拐东拐怎么走都行,尽量把后面的出租车甩开。”
司机师傅职业素养良好,没有打听多问,应了一声好后,直接踩油门加速。
果然,后面的出租车见状也立刻跟着提速跟紧,好像生怕将目标对象跟丢。
货车体型大,当然没有出租车灵便,不过好在司机师傅经验足,在白初晨的指挥下,车子沿着与云庐雅苑相反的方向,慢慢将后面的出租车越落越远。
白初晨点开地图仔细看了看,灵机一动,告诉司机师傅不用继续加速甩人,路过指示牌,她伸手指向斜前方向,示意师傅右拐,直通向街道最深处的一片老小区。
老旧小区管理不严,他们自称是业主搬家,跟门口的保安大哥说了声,顺利进入。
白初晨下车,站在三栋一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往小区正门方向看,果然见到那辆尾随在后的黄色出租车也开进小区里。
但车子没往里走,进门便停。
后座下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生怕被发现的小心模样,仔细瞧去,不是许莫宁是谁?
白初晨假装没发现她,在一单元门口和司机大哥聊天装样子,余光瞥到许莫宁拍了照片后悄悄离开,心里不由嗤笑一声。
她谨慎等了等,给许莫宁足够的时间,之后上车,吩咐司机师傅重新开往云庐雅苑。
眼见司机师傅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白初晨笑笑说:“您炫车技辛苦啦,这500块是付过运费后单独给您的小费,您看够不够您刚刚踩的那两脚油?”
对方拿到比正常运费多好几倍的钱,脸上露显喜色,冲着白初晨连连道谢:“够了够了,多得多呢,您上车,要到哪都给您稳当的送过去。”
……
白初晨比预计时间晚到一个小时。
进门后,见到先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走过去主动打招呼。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了下,白初晨立刻会意向他迈步靠近。
步到近前,沈郁泽伸手拉扯,她重心不稳往前一跌,腰肢瞬时被人揽住,一阵天旋地转,她把人搂进怀里又反压在沙发上。
沈郁泽贴近她耳畔,声音低哑:“怎么这么久?”
白初晨轻声回:“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沈郁泽灼热的气息慢慢烫到她脖颈间,轻咬一口,嗫嚅缠绵:“要紧吗?”
要不要紧,决定他要不要出面。
白初晨摇头:“是我自己能解决的小事。”
沈郁泽不再询问,鼻尖从她脖颈左边慢慢转移到右边,而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留下痕迹,红色的,深与浅,从脖子往下落吻细嘬直到敏感的胸口。
白初晨挡手制止:“我,我晚上要直播的。”
到时候,若脖子上都是草莓印,被观众看到,再任由他们发挥想象力,那所谓她被金主包养的谣言,恐怕又要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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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这个话题对于主播来说是极其敏感的。
虽然她与沈郁泽关系不清白,但金主这个称谓,白初晨并不愿安在先生头上。
两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资助关系,被资助与被包养,这两者有区别,又似乎没区别。
她认为有,可先生呢……
他如何想……又将她看作是什么?
白初晨神色微微黯淡,她避着沈郁泽的目光,不愿被察觉。
沈郁泽瞳眸底色愈深,他吻着她的耳垂软肉,嗓音夹带动情的性感:“我想亲。”
他抱着她不放手。
白初晨为难,今天的直播预告她早早放了出去,临时取消不可能的,可先生这般架势,她又要如何招架……
“我想先参观下房间。”
“待会儿你有的是时间看。”
她整个人被压着陷进沙发里,无力动弹,同时困惑思忖着,公寓客厅的设计究竟出自谁手?
灰白墙面,简单摆件,明明是极简风尚,可沙发偏偏宽奢得与众不同,风格极其突兀。
好像为了功用性,而免了艺术审美。
这是设计师的让步。
沈郁泽强行唤回她的思绪,啄吻她的上唇,口红都快被他吃没。
他掌心向上游走,暴力撕扯开她身上的连衣裙,她穿的挂脖款式,先生着急摸索不到拉链,直接失去耐心,粗鲁撕裂。
衣帛碎裂声是刺耳的。
这件衣服,还是开学当天,先生带她逛街时买的。
今天她第一次穿上t身,崭新且精致,可谁能料想竟成了一次性穿搭,浪费可惜。
她推拒不了的。
就像身上这件衣服,哪怕她想挽救,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白初晨叹了声,恳求说:“不能被镜头晃到,求您了……”
沈郁泽:“你穿一件高领的衣服。”
白初晨:“不保险。”
她能感觉到先生亲了哪里,都要到下巴了,哪是穿一件高领衣服能解决的?
沈郁泽问:“那要如何?”
听语气,显而易见,先生耐心已经越来越少。
白初晨别无办法,只好与他商量说:“挡在衣服后面的位置,你亲那里。”
“越严实的地方越行?”沈郁泽勾唇笑了笑,同时又指了指:“是这儿吗?”
白初晨脸颊赭红浮现,慌乱垂下眼睫,羞耻不肯回答。
沈郁泽手指又往旁边移,左右兼顾:“还是这里?上次还哭着不让碰,这回这么大方,愿意主动送给我吃……看来宝贝真的很喜欢直播。”
白初晨咬咬牙,心里骂他好多次,有人是暗地里坏,而某人却是明面都不当人。
他亲亲咬咬,问:“给不给?”
肩带都已经被他勾挑下来,给不给真的能由她说了算?
从生涩青果到熟透的蜜桃,沈郁泽最是清楚她每一阶段的变化,到现在,尺寸丈量,得到的结果是——单掌难握。
操。
什么时候变这么大。
这是他忍住了的心里话。
chapter 50
油蜡皮沙发上, 铺着一条手感很好的冰丝沙发巾,摸起来服服帖帖,绵软细腻。
躺在上面, 皙嫩的肌肤接触着毯巾表面凸起的简约纹案,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推蹭太多次,白皙的肤色被磨红,尤其后背凸起的蝴蝶骨,刮蹭显赭, 仿佛美丽的蝴蝶受伤折翼,美得脆弱,一触即折。
无情的人类被那对惊艳的频翅所吸引,私心将蝴蝶困束于己身,让她只为自己绽翼。
沈郁泽大概是做到了。
他吻在白初晨蝴蝶骨的位置,轻吮上面的小痣,目光柔意缱绻。
客厅里, 恒温的中央空调拂出凉丝丝的冷意, 沈郁泽半撑手臂,结实的背脊将凉意全部阻绝,他重新将她翻过来, 两人面对面, 眼眸都湿润,相视着沉喘吁吁,额头冒汗,热意在两人胸膛之间来回地窜涌。
白初晨唇瓣翁合, 凌乱的发丝糊在唇边、鼻翼还有额头上, 整个人显得颓靡又光艳,美得惊心动魄。
沈郁泽不想让别人再看到这份美, 任何人都不行。
占有欲顷刻高涨数倍,只因为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这当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沈郁泽蹙起眉,动情恣意的过程中,销魂的滋味都快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开始恍惚自己跟白初晨□□的目的。
心头不安萦绕,沈郁泽面色微沉,及时撤离,抽身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可白初晨刚刚被他带至天堂,正飘飘然欲生欲死,不知今夕何夕,骤然失去充实感,她茫然睁眼,眼神失落,双腿下意识地挽留夹上他的腰,不要他走。
这么骚的下意识反应,白初晨自己都惊了惊。
“先生……”
“去洗澡吧。”
沈郁泽坐起来,巾毯的一角围在腰际,不至于大喇喇地全部暴露。
他语气低哑,神情恹恹无兴致,显然不想再继续,他拿起烟盒抽了根香烟出来,无顾忌她在场,点燃烟头,闭眸吸了起来。
烟雾缭绕,轨迹升腾。
白初晨抬眸怔怔,莫大的空虚感从胸口一路传递到腿心,她能明显感觉到,又出来一股水,像是身体不愿那么快地结束而有的本能反应,她合了合,泥泞地难受,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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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方便走路吗,抱你回房间?”沈郁泽问道。
白初晨语气夹带点委屈:“那您呢?”
“我想自己待一会。”沈郁泽又吸了一口烟,向旁吐烟圈,“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在抽烟,味道不怎么好。”
很早的时候,两人刚接触,她曾无意表现出不喜烟味的态度,先生便从此不在她面前吸烟,只是偶尔,身上会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木质香水味,成为属于先生独特的味道。
那味道,她熟悉。
刺鼻的烟熏,她只觉陌生。
两人没做多久,不至于下不了床,但此刻,白初晨就是不愿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待着。
她小声回道:“腰酸,腿有点麻。”
沈郁泽转头看她:“刚刚没用力,越来越娇气。”
他不是不耐烦的语气,更像是无可奈何。
白初晨心头一动,朝他伸出手:“走不了,抱我回房间,行吗?”
“能不行?”
沈郁泽摇着头反问,没犹豫地将烟头揿灭,长腿起身,优越轩然。
他没有立刻去抱她,而是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扇了扇风,确认身上的味道淡些后,重新靠近,将她打横搂进怀。
进入主卧,白初晨诧异发现,房间的装修取用了先前方小姐的设计方案,绿黄暖调的清新风格,接近大自然的立意,很合她的心意。
当时别墅的房子一直没有重整的动静,她还以为先生变了心思,结果没想到,重整的房间不在别墅而在公寓里。
白初晨困惑启齿:“这不是您姑姑的房子吗?”
沈郁泽随意的口吻:“房产交易而已,再容易不过。”
“……”
这是炫富吧?是的吧!
白初晨想到什么,又问道:“您应该不是在前天临时想到这房子的吧?”
眼前一切落实到位,明显准备工作充足。
沈郁泽坦然回话:“不管是位置还是档次,它都很合适你居住,我先前看中这个小区,有意通过中介联系卖家,可后来无意发现,姑姑在这里购置了房产用于理财,并且不止一套,从她手里挑一套好的出来,冗杂手续免除,再方便不过。”
白初晨思忖后觉得,自己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先生的套路。
“您近期办理的过户吗?”
“不急。”
白初晨知晓这些与她无关,可住先生的房子她可以勉强安心,至于他家人的私产,她顾虑不想介涉。
察觉她所想,沈郁泽打消她的顾虑:“你安心住这里,除了我,没人会过来打扰你。”
白初晨点点头,没再多说。
罕见的,先生今晚无意留宿。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沈郁泽纠缠索要的架势实在骇人,如今鲜少有一次放过她的时候,白初晨不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很不适应。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怔怔看着天花板上巧思设计的风铃花图案,毫无困意。
沈郁泽驱车回了别墅,默契与她一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夜里,两人都不安。
前者因为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而苦恼。
至于后者,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开始混淆假意与真情。
他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最开始刻意接近她的初衷,连环的陷阱,步步为营的诡算,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又装好人催促她跳,行径罄竹难书,他注定只能做恶人。
初衷是什么?他探究自己内心的阴暗。
畸形心理下,他想追寻的快感无非是一刻的对比反差:席序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成了他随意发泄的床伴玩物,这样的折辱,是对席序最精准有力的报复。
同时,他很清楚白初晨的无辜。
无辜遭了殃,无辜被针对,无辜被他睡……怎么不可怜?
他没办法,开始做,就不能退。
只是在以前,他心里期待对峙的场面能早点来,但现在,他却私心想要迟一点。
……
因为不放心,沈郁泽有意让覃阿姨搬去公寓陪白初晨同住。
白初晨委婉拒绝。
她不想搬出别墅后,衣食住行各方面依旧被照顾着,公寓离学校、商圈都很近,她可以骑车上学,也可以自己购买食材,自力更生。
听完她的坚持,沈郁泽收回建议。
电话还在通着,白初晨想问问先生什么时候来公寓,可问了就是主动,她的主动会叫两人的关系天平失去平衡,她不能那样做。
她克制着想念,应该算是想念吧。
不管上课下课,休息还是直播,她完全控制不住地频繁想起他,想他温柔时的好,也想他恶劣时的坏,想他对别人手段凶残,却对自己顾虑周到,想到那些不可言说的日日夜夜,想到他结实的腹,有力的腰,还想被他从前从后贯穿的感觉……
她一定是疯了。
先心烦意乱,被牵动情绪的人是输家。
她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搬到公寓的第三天晚上,沈郁泽终于登门。
他给她打包带来了好吃的,是东北菜,餐盘排列摆桌,四菜一汤分别是:红烧肉白菜粉、小t猪盖被、红烧金鲳鱼,尖椒鸡配荷叶饼,还有黏黏糊糊的素烩汤。
白初晨是北方人,东北菜风味很合她胃口,尤其素味鲜汤,咸香适中,特别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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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沈郁泽陪她一起吃,用餐过程中,他没有开口说话,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约定规矩。
白初晨敏感觉察两人的相处氛围好像变得奇怪,可她又不清楚这变化究竟因何发生。
她自我反思,反思无果,抬眼悄悄暼向沈郁泽。
对方低眉垂首,吃得慢条斯理又矜然,白初晨抿抿唇,没有冒然开口打扰,闷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她记起小时候,家里很少有丰盛大餐,但她在奶奶的庇护下好好长大,一顿也没有饿到过,那时,她很喜欢吃剩米饭拌汤,香糯的米粒被热乎乎的汤汁浇盖,几乎每一粒米都被裹上鲜香汁水,里面的土豆又软又糯,再搭配木耳、干豆腐、黄瓜、胡萝卜,一锅乱煮出来,有滋有味。
那是她童年的味道,也是奶奶的味道。
她寻找回忆一般,没怎么夹菜吃,只用素汤拌米饭,一口比一口吃得香。
沈郁泽不知她所想,觑了她一眼,微不可察蹙了蹙眉,而后默不作声地给她伸手夹菜。
白初晨怔愣了下,看着手里的白瓷碗慢慢被他添满菜,从下到上分别是:米饭,盖被,两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鱼腹位置最鲜嫩的那一块肉,香辣鸡腿……直至碗里放不下,沈郁泽才收手作罢。
他提醒她道:“多吃点,不要浪费。”
听先生率先开口,打破规矩,白初晨不再有顾忌,启齿问道:“您最近是不是很忙?”
沈郁泽放筷,饮了口白水,回答她:“是有一些。”
先生语气如常,并不带情绪。
白初晨不禁怙惙,眼前的冷场并不是因先生心情差所致,那会是什么呢,是因为她?
她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想问的。
沈郁泽却再次开口:“这几天都是在自己做饭吃?”
白初晨如实回道:“早饭有时顾不上吃,中午我在学校食堂用饭,晚上回来自己做。”
沈郁泽看着她:“会做什么?”
白初晨:“会做很多。”
看到先生明显怀疑的眼神,白初晨尝试提议:“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来尝一尝。”
沈郁泽没有立刻回答她。
白初晨等了等,心底失落,但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笑意:“没关系,我知道您最近在忙公司的事。”
沈郁泽看着她低敛的眉眼,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沉重呼吸了下,胸腔有异样的起伏。
而后,他开口道:“可以。”
白初晨眼睛看过去,目光征询:“可以?”
沈郁泽确定:“明晚,我过来和你一起用饭,期待你的招待。”
白初晨心脏不可自控得加速一跳。
……
翌日,正好周六,她睡到自然醒,起床洗漱后,自己制作三明治吃。
因为三明治简单便利又好吃的属性,她对其十分钟爱,并且会做各种种类的。
比如,芒果蟹柳黄瓜的、糯米肉松芋泥的、午餐肉番茄煎蛋的等等,其中,她最偏爱芋泥口味的,不过这个的步骤稍稍麻烦些,需要提前将芋头紫薯蒸熟,压成泥和牛奶搅拌,再蒸熟等比例的黑米和糯米,加上炼乳和糖,简单形容这个过程,就是调馅,馅好自然吃着香。
一个三明治完整下肚,她咖啡都喝不下了,剩下三分之二,封口放进冰箱里,打算中午再喝。
上午的阳光柔和温吞,不刺眼也不烈炎,开窗通着风,不开空调也温度适宜。
她计划四点整出发去超市,买做晚饭的食材,至于四点之前,时间富裕自由,于是她提前开播,完成了今日任务量,之后洗洗衣服看看书,时间过得很快。
两点半的时候,门锁发出密码输入的声音,滴滴的。
她以为是先生,起身相迎,结果门一开,从外面探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不是很老,三四十岁左右,可泪沟很深,显得疲态。
见到屋内有人,对方明显也诧异了下,甚至退出去重新确认门牌号,再进来,她嘴里嘟囔着道:“没错啊……”
说完,见白初晨防备地盯着她,她忙自我介绍开口:“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打扫卫生的李阿姨,是沈小姐叫我来的。”
白初晨看到对方工作服上xx保洁的字眼,疑虑打消。
转念又想,沈小姐?
那应该是先生的姑姑。
先生说过,他姑姑在云庐雅苑购置了不少房产,雇佣日常保洁人员上门打扫也是正常。
“进来吧。不过屋内应该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我平时习惯自己动手。”
李阿姨到各屋溜达一圈,确认无土无尘,重新回到客厅,笑着说:“还真是,但我不能白来一趟啊,我看您厨房有垃圾还没来得及往下拿,一会儿我帮忙捎带着。”
白初晨点头同意,想到什么,又说道:“这房子我可能会住一段时间,这期间,不用你负责打扫,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用担心沈小姐那边会有问题,沈郁泽沈总会提前沟通好,他是沈小姐的亲侄子。”
闻言,李阿姨表情有变化,目光向她打量过来。
她眼睛骨碌转着,思索过后开口:“您是……夏小姐吧?我知道您,我二姐在沈小姐家干住家保姆,我能接到这活也是沾我二姐的光,咱拿了钱肯定得卖力干,哪能偷奸耍滑,您在这住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不是外人,我帮着打扫,您多少能省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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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白初晨困惑:“夏小姐?”
李阿姨哂然一笑,自作聪明道:“如果我没猜错,您是沈总的……女朋友吧?我二姐跟我提起过,沈夏两姓联姻,我之前还差点应聘去您家干活呢,结果后面因为老家有事没去成,要不咱们早就面熟了。”
白初晨只觉鸣声轰耳,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她不知道。
先生那般的身份,找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小姐联姻是最稳妥的婚恋方式,原本她也一直盼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婚姻对先生的束缚,恰好能换来她的自由解脱。
对她而言,这该是好消息的,可是心头为什么闷闷的不畅快……
是因为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对先生也生出了可怕的占有欲。
脑子很乱,想不通透。
直至李阿姨捎带着厨余垃圾离开,她依旧怅然若失,反应迟疑。
chapter 51
傍晚, 沈郁泽如期而至。
他输入密码进门,屋内玄关亮着灯,往里走, 看到白初晨长发挽起,身着碧色连衣裙,亭亭站在厨房岛台后。
在周围暖色灯光的烘托下,她明明哪都未变,可看上去就是跟平时不太一样。
两人打过招呼, 白初晨低眉寡语,继续处理盘中的基围虾,专注开始腌制过程。
沈郁泽上前提议帮忙,被婉拒,白初晨淡笑着回复,今晚说好看她的手艺。
他只好作罢,但没有听她的话坐到客厅等待, 而是站在岛台一旁, 赏心悦目地看着她忙碌且不紊的身影。
没有忍住,在白初晨起锅烧菜时,他不合时宜地靠过去, 胸口贴上她的背, 小臂往她腰上收,两人顷刻贴覆得严丝合缝,白初晨轻轻挣力,示意他别闹, 沈郁泽眸底深晦, 喘出一口气,胯部正对她臀上位置, 她这么乱蹭一通,他没反应才不正常。
“我要把控火候,别这样……”
沈郁泽轻‘嗯’了声回应,却没有配合撤离,他低首含吮住白初晨的后颈,力道不重,但存在感绝对让人无法忽略。
他问道:“这是什么菜?”
白初晨执拿铲子的手微微抖颤,翻炒不匀,回复的声音也微弱:“蒜香黄油虾。”
沈郁泽目光前移:“看起来叫人觉得很有食欲,原来真的有手艺。”
白初晨克制住胸腔的起伏:“您还未品尝味道。”
沈郁泽莞尔:“佳肴讲究色香味俱全,色香味,色在前,自然得先看卖相合不合格。”
说话间,他气息喷热,白初晨脖颈被他拂撩得好痒。
她闭了闭眼,内心无比排斥自己无法自控的沉沦反应,指甲下意识扣紧,压陷进皮肤,她试图用痛感提醒自己,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注定要离开的人。
心头骤然涌上一股气,不知是勇气还是怨气,被这股气撺掇着,白初晨抬手关了灶火。
她转过身,目光坚毅,自己给自己鼓气。
沈郁泽眼神带着困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伸臂攀上他的脖颈,主动踮t脚献吻。
沈郁泽被白初晨扑得猝不及防,脚跟往后踉跄了半步,很快反应过来后,收臂将怀中的软香搂实。
错愕感过去,沈郁泽眼眸晦暗,下颌垂低,变被动为主动,他伸手托起白初晨的臀将人往岛台上放,紧接又气势汹汹袭进她的唇舌,耳边听她呜呜呜地不断发出求饶嗳声,他心情只觉愉悦。
这声音在一定程度上取悦了他,沈郁泽因此愿意收敛强势,对待温柔。
亲吻持续的时间有些久,两人衣服发丝皆乱。
白初晨察觉被抵,双颊慢慢浮红,最后还是勇气不足,选择当了逃兵。
她推开沈郁泽的肩,偏过眼,寻借口道:“先停一停,我该做菜了,我们说好的,今晚您来尝我的手艺。”
话说完,她试图从岛台面沿跳下去,沈郁泽双臂分撑阻拦,目光往裤身凸起处扫过,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眼皮未掀,带着恹恹的倦怠感,言简意赅开口:“不急,先吃你。”
灶台熄火,不锈钢锅里的食材慢慢降下温度,厨房内的烟火气一点一点地淡消掉,与此同时,主卧里靡靡暖升的氛围愈演愈烈,两具身体起承转合,复又经历一番醉生梦死,魂灵跌宕,天上地下。
事后,白初晨没有力气再做餐饭,好在沈郁泽尚有充实精力。
他吻了吻白初晨的额头,下床趿上拖鞋,而后穿上裤装,上半身保持光裸,走到厨房,他打开冰箱,翻看白初晨买回的新鲜食材。
白初晨慢吞吞洗完澡,吹干头发又歇了歇,之后好奇走到厨房。
肉香味很钻鼻,她刚走到客厅就能闻到,靠近过去,见先生带着围裙,正开着中小火在细致煎一块肉眼牛排,她走近时,先生正夹起牛排做着封边步骤。
她主动帮忙,去旁边切了蒜瓣,又将圣女果和迷迭香洗干净放盘中备用。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右手按步骤往煎锅里放黄油,左手往外伸,不老实地要搂她的腰,白初晨灵活躲开,不复刚刚主动热情的模样。
沈郁泽没在意,也未强求,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锅中,用勺子把融化好的黄油淋在牛排上,关火出锅。
锅里还有剩余的油脂,用其煎配菜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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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完毕后,盛满餐盘,他递拿给白初晨,说道:“把它端到餐厅,在那坐着等一会儿,我准备意面。”
白初晨接过手,想到什么提醒说:“我之前准备的虾,不想浪费。”
沈郁泽瞥眼看向另外一个小锅,确实差点把它忘记,想了想,他询问:“是交给我,还是由你来做收尾工作?”
白初晨回答:“我想有始有终。”
沈郁泽笑了笑:“好,那就共享厨房,中西结合,我们一起完成今天的晚饭。”
白初晨点点头,把盘子放到餐桌上重新回到厨房,找到围裙带上,开火继续方才未完成的煎煸工作。
看着锅中虾肉金黄色两面,给人很强的食欲感冲击,可白初晨心里的成就感并不高。
实际上,对于完成这道菜,她并没有所谓的执念,只是……她今天表现很奇怪的就是想与先生多相处,就像方才的献吻,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她不像往常一样畏首畏尾,想做就做了。
大概是,她知道时间不多,预料到自己即将从先生身边离开,无力改变,只能难言不舍,矛盾着想去亲近,却又畏惧亲密太深。
所以注定,她不会好过。
……
菜肴全部做好,关闭厨房的油烟机,响动消停,周遭骤然安静下来。
沈郁泽熟练地用刀叉把一份牛排切块完毕,推到白初晨面前,与她做交换。
他微笑看着她道:“请小姐赏脸品尝下,味道怎么样?”
白初晨用叉子插起一块,吃进嘴里慢慢咀嚼,口感有韧劲,鲜嫩荤香,她开口如实评价:“很好吃。”
吃起第二块时,她发觉什么,又说了一句:“和我以前做的,好像不太一样。”
沈郁泽问:“哪里不一样,或许是生熟程度的不同?”
白初晨具体形容不出,只能泛泛说:“好像是口感上,之前我觉得自己也做得很好吃,可是两者相比较而言,就显得我做的牛排口感偏柴。”
沈郁泽想了想,又问:“你解冻牛排时,有没有沾水?”
白初晨仔细回想:“好像是有的。”
沈郁泽神色了然状:“这大概就是问题所在,牛排需要自然解冻,不能水洗,解冻后只稍微用厨房纸轻轻按压出血水即可。”
白初晨语气恍然:“以前从未注意这个细节,我记住了。”
沈郁泽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含笑开口:“记不住也无妨,我乐意代替效劳,保证把你投喂饱。”
又是漂亮话。
以后在先生身边,享受他自愿效劳的人会是那位夏小姐。
她下意识地想象,对别人,先生会温柔到什么程度,又会恶劣到哪一步,她自虐一般地想知道,想知道。
“出神在想什么?”
沈郁泽看着她,端详打量。
白初晨喝了一口红酒,前调醇香,尾调泛苦,在苦意的包裹中,她掩饰情绪喃喃回说:“在想谁还会有这样的待遇。”
沈郁泽没听出她这话还有本义之外的含义,于是如实回复:“除了我姑姑,就是你,别人没有这待遇。”
很快就会有。
她心里薄凉伤怀,面上却又装成荣幸的模样。
白初晨放下筷子,没了食欲。
沈郁泽蹙眉,问:“怎么吃这么少?刚刚费了那么多体力,也没撑起你的胃口?”
这话露骨,白初晨垂着眸,忍着脸颊微烫,轻轻启齿:“等您时,我吃了些零售,膨化食品能量一向居高。”
这话解释得通。
但沈郁泽还是耐心劝说:“尝两口意面再吃几口虾,不想动手麻烦的话,我帮你剥壳。”
白初晨本想婉拒,可先生已经执行力很强地动起手来。
她心里喟叹一声,咽下嗓口的话,听从地夹了口番茄意面浅尝,先生为她剥了五只虾,她言道足够,将其全部吃下。
饭后,沈郁泽明显还想与她亲近。
刚刚那一番尤云殢雨已经足够激烈,以前面对这样的反复状况,白初晨总会机灵地以身体不适推脱,而先生从来都顾忌着她,不会强求发泄,她深知这一点,故而经常示弱遛逃。
这回不同。
怀着不一样的心境,她一反常态地甘愿配合。
两人从餐厅拥吻到主卧,脚步磕磕绊绊,衣服一路脱干净,白初晨庆幸窗帘提前关严,不然没进卧室就被扒了底裤,她将面临被窥私的风险。
她释放热情,不断给予暧昧信号,馋得沈郁泽几乎失控,她逗弄,她招引,混出浑身解数只为达到一个目的——她不要先生轻易忘记她。
事实证明,她对沈郁泽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所有使用的招数,不管拙劣的生动的,自然的突兀的,在沈郁泽面前统统管用,他就像盯住红面布的斗牛,做到后面眼珠都猩红起来,扑她上她,乐此不疲,架势如同要死在她身上一般,情态像是发情的兽。
她怕了他。
最后释出的时刻,她仰起头几乎被冲得要翻白眼,却还是大着胆子咬上沈郁泽的耳朵,用力留下齿痕。
而后,她清楚倾吐出四个字:“恭喜先生。”
此时的沈郁泽还未从醉生梦死的状态里恢复过来,闻言只以为白初晨是为他的项目成功而出言庆功,他摸摸她的头,未予言辞上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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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但白初晨当他的反应是默认。
她自嘲地笑了笑,未出声惊动,只是淡淡勾扬起唇角。
当然要恭喜。
她恭喜他,即将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她恭喜他,即将开始一段正常关系的寻常恋爱。
同时,也该恭喜自己,恭喜自己即将获得期待许久的自由之身。
白初晨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冷静思考着,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居住在这间公寓里,在被正式通知离开前,她或许该未雨绸缪,提前寻找合适的房子。
她认真思忖有关租房地段与租金的问题时,沈郁泽还在留恋地亲吻她,从嘴唇一直到脖颈,他回味无穷,简直爱死她方才主动时的迷人模样。
怎么舍得放手,他难抑自陷,虽然自端姿态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白初晨稍稍倾颈,愿意回应他的吻,她眼神深深的,作告别的意味情状。
她以为先生一定是懂得了。
可沈郁泽t完全会错了意,他以为她依旧渴求,意欲再次亲近,为此疯狂心动不已。
一人进,一人退。
最后这一吻,两人激烈热情,亲密无间,却好似比任何时刻距离都远。
chapter 52
十月底, 沈家祖母祭日将到。
祭奠活动结束当天,沈家人聚齐在老宅,大家来得齐, 二叔二婶一家四口,姑姑姑父带着表弟,还有沈郁泽自己,原本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三口之家,但那是很久远的事, 如今他自己单独在一个户口本上,何时何事,都更习惯于独行自处。
餐桌上,沈老爷子无意致使气氛过度伤怀,于是不同于往常的少语寡言,他面带微笑,招呼儿女们拿筷多吃, 又笑问小辈们的恋爱进程, 老爷子知道长孙是个什么性子,自觉绕过他,转而去问小孙子沈平之。
沈平之刚上大学的年纪, 还沾着学生气, 有点不经逗,闻言立刻红了脸,摇头说没有。
孙女沈安安省心不用管,研究生毕业后就和同门同学结了婚, 之后一年内顺利完成了结婚领证的流程, 不过孩子没着急要,夫妻两人都是搞化学实验研究的, 目前都想事业为重。
至于外孙徐朗润,要说省心也省心,恋爱几乎没断过,从不用家长操这份心,可要说不省心也是最不省心的,谈了几任,总没个定性,主营直播公司,和一群美女下属打成一片,浪荡公子的名声在外,每次商谈婚事家里人都得与对方家长磨破嘴皮保证解释,这也是沈澜雨头疼的事。
老爷子睨眸看过去,也不知是真的欣赏,还是有意敲打,开口道:“平之,多跟你表哥学学怎么交朋友,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女生缘就好,上了大学,女朋友更是从没有断过。”
沈平之瘪瘪嘴:“谁能跟表哥比。”
徐朗润正认真拆吃螃蟹,闻言抬头,手里还拿着半只螃蟹腿,只觉莫名躺枪。
他反驳出声:“姥爷,哪有那么夸张,您好歹是历史学者,言辞不该严谨认真点?怎么跟我妈一样爱添油加醋,道听途说呢。”
沈老爷子只淡笑着,沈澜雨瞪向自家儿子,教训说:“怎么跟你姥爷说话的?”
徐朗润忙偏头寻救兵:“爸,管管我妈。”
徐束摆手划清关系:“别找我,我跟你妈一伙的。”
二婶噗嗤笑出声来:“不是说朗润正和裴家姑娘亲近接触着呢嘛,这得是遇到合适的人才能真的收了玩心,我估摸着是要好事将近了。”
沈澜雨看向自己儿子:“你舅妈说好事将近,近得了吗?”
徐朗润神情闪过一瞬的不自在,想到两人在塞舌尔海岛上针锋相对的情形,闷头继续吃螃蟹,嘴上敷衍回复:“再看吧,再看吧。”
旁人笑笑,没有再继续追着打听。
二叔沈松山一直未出声,当下却偏过头,将注意力放在沈郁泽身上,询问道:“小泽最近有没有谈女友?”
此话一出,满桌的好奇目光都朝他凝聚过来。
沈郁泽不愿自己像徐朗润那样被追着打听,于是摇头矜然回复:“没有。”
话题轻易止住,再方便不过。
小辈的婚恋话题聊完,长辈们在推杯换盏间依旧交谈不停。二叔二婶加上堂妹都是研究员,一家人两个钻研文物,一个研究化学,聊的话题自然有点高深,姑姑姑父都是生意人,论起经营理财滔滔不绝,双方感兴趣的话题南辕北辙,但大家试着理解彼此,努力搭腔,试图叫场子一直热下去。
沈郁泽喝了口酒,看到爷爷努力掩饰却依旧稍显寂寥的眼神,知道二叔姑姑他们的用心良苦。
最后一道鲍鱼花菇上桌,老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催促开口:“行了,别光费嘴皮子,多吃点饭菜。”
众人看向老爷子,附和一声,聊天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沈澜雨自己吃了些,又拿筷子帮父亲夹菜,今天这一桌的丰盛菜肴,几乎每道都是母亲在世时最爱吃的。
制馔过程,父亲全程参与,亲力亲为,家中阿姨只能帮忙打下手,做做收尾工作。
她知道,父亲在用这种方式思念母亲。
想到这儿,沈澜雨默默将头垂低,假装喝汤,以此掩饰忍不住发红的眼眶,徐束敏锐察觉妻子的异样,不定声色地伸手往妻子肩上搂了下,示意安抚,沈澜雨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抬眼,伤怀的神色已经恢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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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
餐后,众人围在客厅有说有笑着。
老爷子被大家簇拥着,体会着承欢膝下,子孙满堂的幸福。
期间,沈安安接到丈夫的电话,她丈夫林佑正在省外出差,异地参与一项实验研究,打电话过来一是为了慰问爷爷,再有就是找她寻要一份报告数值。
沈安安蹙眉回道:“只有纸质版在家里,我手机上没有备份。”
林佑似乎是急需,沈安安没办法,挂了电话看向爷爷。
老爷子拂拂手道:“行了,快回去吧,时间不早,外面还下着小雨,你们开车都注意安全。”
沈松山叮嘱父亲:“血压血糖每日都要记得监测,您可不能偷这个懒,我会随时打电话抽查的。”
老爷子不耐烦说:“知道知道,我就算忘了还有李阿姨提醒我,她受你妈的影响,提醒我测血压的话都快成了口头禅。”
老二面色一闪而过的伤意,随即笑笑,轻松回:“有李阿姨在,我们放心很多。”
沈澜雨和徐束出门去送二哥二嫂。
沈郁泽起身在门口打过照面,率先返回客厅,却见爷爷没有在沙发上继续坐着,而是走到后门门口,迎着雨帘,默默抽着一支烟。
他过去,没有出声。
想念在僻静之时最汹涌,怀念总适合一个人的时候。
雨幕中,祖孙二人前后而站,默契无声。
良久,老爷子像是自言自语轻喃了句:“真快,转眼两年了。”
沈郁泽启齿:“爷爷,我们都很想她。”
客厅有动静,是姑姑沈澜雨和姑父徐束送人回来。
老爷子转过身,怕了拍沈郁泽的肩膀,走去客厅赴徐束的围棋之约。
棋盘展开,对阵开始,徐朗润在旁担当气氛组,虽然看不懂棋面布局,但见有人成功吃子,就立刻叹一声好,惹来长辈们的眼神嫌弃。
沈澜雨沏了一壶茶,端到小桌旁,看了两眼,默默离开,走到后门檐下,站在沈郁泽身边。
她瞥向客厅,三人正专心致志在棋盘上,未曾留意到他们。
于是她意味深深,将憋了好久的话启齿出口:“小泽,别瞒姑姑,云庐雅苑住的姑娘是你女友吗?”
沈郁泽不知姑姑的消息从何而来,但也并未过多惊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云庐雅苑本就是姑姑的地盘。
他轻飘飘的口吻:“女伴而已。”
沈澜雨又问:“还是崇大的学生?”
沈郁泽终于侧过目,眼神稍有变化。
沈澜雨随口解释:“小姑娘天天骑车上学,长得那么漂亮,挺招眼的。王家的小儿子也住那个小区,一次两次留意到她,好像还偷偷跟过,知道她在崇大上学,也打听到她住的公寓业主是我,他托人来问,小姑娘究竟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还是朗润的女友,这叫我怎么回答?”
沈郁泽多问一句:“哪个王家?”
沈澜雨回:“城西王家,他爷爷是铜雕工艺美术大师,上过央视的老学者,年轻时跟老爷子也有过交往,不过子孙本事都不太行,赌的赌,混的混。”
沈郁泽又问:“姑姑怎么回的?”
沈澜雨如实:“说不知道,也是间接承认跟你表弟有关,这事,他算是帮你背了锅。”
沈郁泽笑笑:“这哪是锅,再有这种情况,姑姑如实说就好,就说那是我沈郁泽的人。”
沈澜雨表情严肃了些:“不就是玩伴吗,哪能这么说?再说等夏家的姑娘完成学业回国,你们总要正式见面的,沈夏联姻是强强联合,可不存在人家求着我们什么,你一直洁身自好,人家夏总也是看重这一点,才肯把宠大的女儿嫁给你,别临了了,你又闹出花边新闻叫人家心里犯别扭。”
“夏家的女儿是在英国留学?”
“曼彻斯特大学。”
沈郁泽轻点了一下头,目光沉向虚无,没再表示什么。
沈澜雨轻轻叹口气,又说:“姑姑私心是希望你身边有人陪的,你有女伴的事,姑姑不会管得太宽,伸手太长,更不会要求你立刻t断掉关系,但有关的风声还是尽量别传出去,以免误了联姻的正事。”
沈郁泽不屑的口吻:“联姻就是正事?如今蓝屿无需任何人帮扶也可扶摇直上。”
沈澜雨语重心长:“到了你和你姑父这种层级,止步便意味后退,难道你不想再扩大商业版图,往更高的池子里去分一杯羹?”
沈郁泽并无所谓的态度:“眼下这确实不是我的正事。”
“那什么是正事?”
沈郁泽讳莫如深,沈澜雨只好作罢。
雨水漫过平阶,打在沈澜雨精致的裸色高跟鞋鞋面上,她后退一小步,目视夜幕,轻轻启齿:“小泽,今天是特殊日子,姑姑担心你总回忆过去,更不愿你一直活在仇恨里,尤其是仇恨自己的母亲,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太痛苦了。”
沈郁泽没有作声。
但有些事,有些画面,确实分量沉重到足够他去铭记一辈子。
两年前,奶奶去世。
好友亲朋纷纷来灵堂祭奠缅怀,隆岚向来面子功夫做得好,早早扬言要来,沈家人对此态度平淡,只沈澜雨应接她的话,给她足够的面子。
然而结果呢,前一分钟她还告知姑姑自己快到灵堂,可紧接着又打来电话通知,自己有急事要立刻赶去机场,今天恐怕不能亲自到场缅怀,只能用花圈聊表心意,虽人不能至,但心诚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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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沈郁泽忍无可忍,罕少主动打给隆岚,询问具体缘由。
对方为难的告知他,席序在国外比赛受伤送去急救,她要抓紧赶去机场与席辉汇合。
沈郁泽拿着电话站在门口,回身看着灵堂上奶奶慈眉祥和的黑白照片,一瞬间怒从心生,他直言隆岚心狠,控诉她的薄情,最后将电话用力摔到地上,闹出的响声惊动了了不少人。
他不死心地开车去追,道路千万,可他漫无目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油门踩到底,不知追了多久,车子驶上高架桥梁,河面瞭远,水天相接处的余晖色彩如同鲜红的橘子海。
电话响起,是爷爷。
他接听,对方没问他在哪,只说:“回来吧,回来陪陪你奶奶。”
沈郁泽终于回神收速,看着远处霞光,眼眶不受控制变得湿润。
男儿有泪不轻弹,除了第一次被母亲抛弃后不可置信地流过眼泪外,他再没有因隆岚哭过,那天,是第二次。
但他想,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
以后哭的人一定不会是他。
再之后,他开始步步为营,派人打听关注席序的有关动向,知道他术后恢复得一般,一直因此郁郁寡欢,他回国过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去了郏文县,那里是有名的滑雪之乡,不少职业运动员都在那里训练备战。
他派人继续去跟,果然有了发现。
在雪场,席序费力救下一个姑娘,经打听得知,他也可以算是被救,总之,两人渊源不浅,一面之缘之下竟产生同度生死的情谊。
事后,席序被席辉接走,去国外疗养,两人因此断开联系。
这次伤上加伤并未叫席序直接残废,反问促成席辉终于点头同意席序去做高风险手术,幸运的是,手术十分成功,经过悉心调养与护理,席序慢慢恢复到寻常运动员的体格素质,不影响日常行动,更不影响滑雪训练。
席家人大喜。
在国外的最后一个养护疗程结束,席序回国,但他迫切想见的人不是为他操碎心的父亲,而是在郏文邂逅的那个姑娘。
可惜,他们的缘分大概在第一次见面时用尽了,女孩因为上学不巧与他错过,又因为女孩儿奶奶的怨气,席序甚至连对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要到,只得败兴而归。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沈郁泽开始有了狩猎欲望,他记住女孩的名字——白初晨,清晨最干净,白色最无暇,他喜欢这个名字,更想占有掠夺她。
一步接一步,筹谋到今天不易,他怎么能轻易中断?
可笑前些天,他心里居然真的产生过放弃的荒唐想法……愚蠢至极!
“小泽……”
沈澜雨看清侄子眼中不同意味的凶狠,迟疑地唤他一声,心头有种不好预感,却又无力干涉,实在不安。
沈郁泽神色恢复,看向姑姑,口吻并无明显的起伏:“姑姑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中有数,决定已下,他要报复到底。
奶奶的祭日促使他将往昔记忆重现,恨意加深,释然何易?
棋局结束,老爷子险胜,笑声从客厅传来,沈郁泽闻声回头,仿佛看到奶奶正坐在爷爷身边,笑着帮爷爷算子。
沈郁泽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表哥,快过来看,爷爷这局胜得可险了,只差半子。”
徐朗润的声音将他心中幻想打破,奶奶的面目在视野中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沈郁泽眼底的温情随之冷下去。
当天晚上,阴郁情绪沉重的沈郁泽离开沈家老宅后,驱车去了云庐雅苑。
他疯狂想找发泄口。
白初晨睡梦中被扰,迷迷糊糊醒来为他开门,却不知自己引狼入室,即将面临怎样的危机与风险。
她的睡裙从玄关处开始被他撕扯,撕烂,一路从脚踝褪落,她光脚踩到轻薄的棉质面料上,被迫仰头接受他强势的亲吻,一路纠缠到卧室门口,过程中,臀部不知被他打了几下,后知后觉的一阵火辣辣的疼。
沈郁泽抽解开自己的皮带,目光对准她。
白初晨缩着肩膀往后退,不慎撞上卧室的门,肩胛生痛。
她目露茫然无辜,祈求地看向沈郁泽:“先生……”
面前站着的人,眉目那样熟悉,可他此刻浑身外散的压迫感与疏离感,却叫人觉得无比陌生。
很可怕。
像目标定准,前肢绷紧,蓄势待发的猛禽野兽。
而她,则是野兽猎捕范围内,那只无力自救的羔羊。
chapter 53
双手被沈郁泽用黑色皮带紧紧绑束住, 反别于身后,旋即,她像被警官抓捕到的盗贼小偷, 姿态屈辱地被推倒在床上。
胸口碰到床垫,起伏回弹,那瞬间羞耻感汹涌,同时,她难言地觉得几分庆幸。
方才, 先生眼神锁定她,充满危险意味,他慢条斯理抽解下腰带,朝她步步逼近时,白初晨真的以为他会扬起皮带,朝自己挥下。
当然,不是犯罪性质的暴.力虐待, 她想象的也不是自己伤痕累累的样子, 而是臀部撅翘,道道鞭痕……
褪去绅士的外衣,先生柔和面目全失, 什么花样玩不出来?
而她庆幸的缘由就在此。
先生只是用皮带束缚了她的手腕, 除此,并未予她任何皮肉之苦。
不过,当先生重新压覆过来时,她的内心希翼很快全部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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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沈郁泽睥睨目光, 盯看着她面部上的一切反应, 断绝怜悯心肠,死抵冲伏, 不止不休。
白初晨咬出的语调颤颤巍巍,她不解:“为什么?”
遭受着对方从未有过的粗鲁对待,哪怕白初晨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先生情绪有异。
她首先的反应是自省。
可绞尽脑汁,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何处出错。
尤其最近几天,两人几乎没有联系过,她照常上课,课后回公寓直播,平淡的日子忙碌且充实,她强迫自己将先生的面目从脑海中驱散,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好在效果尚可,这几日适当的戒断,她过得算是自在放松。
如此,又哪里会惹到他?
至于先生在忙什么,做什么,她从不僭越打听,因此探究不明他情绪因何而来,更不知该如何帮他排解。
闻言,沈郁泽并无回应,只闷头持续高频冲顶,白初晨不免挣扎,动作间,她被绑束的左脚脚踝被领带磨红大片,可她依旧不停挣力,双手更努力寻求解脱之法,沈郁泽睨眼目睹一切,漠视忽略,抬手用力击她的臀,哭声汩声脆响声,混乱靡靡。
终于,沈郁泽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这几天,你和谁见了面?”
白初晨目露惊诧,以为自己私联中介租房的事被先生知悉。
可她明明很谨慎,甚至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店咨询,怎么会这么快惊动到先生?
她不解,可当下又无清明思绪去仔细忖度。
沈郁泽戾着神色再次追问,边撞边言:“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家的小儿子根本不被沈郁泽看在眼里,但他骚扰找上白初晨,意欲索要联系方式的行为,引得沈郁泽相当不悦t。
他当然知道白初晨最后没给,被缠上后她巧妙脱身,并未陷入社交困境。
可沈郁泽不满的是,白初晨完全将他视作与此事毫无相关的外人,对他绝口不提一个字,甚至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从姑姑那里,这种被她当作外人的感觉十分不爽。
他当然不肯承认其他,只觉是自己前期做戏付出不少,结果收效甚微,故而懊恼。
白初晨一心琢磨着私联中介的事,只顾遮掩心虚,并未敏锐察觉沈郁泽周身气压愈低。
她偷偷摸摸做的事,如何据实相告?
面对先生的逼问,白初晨难为地抿唇未答。
沈郁泽等得不耐,继续施予惩处,白初晨艰难应对,完全不知所措,娇弱的身体更无力承受先生愠恚之下的恶意报复。
她含着哭腔求饶道:“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沈郁泽睨下晦暗的眸,反问着:“遇事找我,不比你自己解决便利很多?”
可事情也是有区分的啊。
比如重新在外面找房子租房子,恐怕先生再好心,也不愿出手管顾她。
好似从屋里丢出去的洋娃娃,任它在垃圾桶旁自生自灭也没有关系,可就是不能被别人捡走,重新洗净,搬进新家。
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
威胁还在眼前,白初晨不得不敷衍应对:“您说得对,我该事先找您商议。”
此间情形,她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软都愿意服,只要这场身下浩劫能早些渡过。
沈郁泽终于满意,停止深究此事,他专心致志将人重新撑满,罅隙不留。
看着白初晨眉头紧拧在一起的表情,沈郁泽咬着怪异的音调,揿住她下颌,厉声发问:“说,我是谁?”
白初晨喃喃:“先生。”
沈郁泽明显不满,底下有无数惩罚她的办法,挺一挺,磨一磨,都足够叫她万劫不复。
白初晨眼神缥缥缈缈,眼尾更发了红,她忍着煎熬,咬唇重新回答:“沈郁泽。”
“再叫一遍。”
“沈郁泽……”
沈郁泽加重强调过后,他双臂撑在白初晨脑袋两侧,身体悬空将她牢牢笼罩身下。
但他并不就此作罢,继续启齿为难:“看清楚,现在是谁在上你。”
白初晨瞠目,面对先生的有意刁难,根本毫无对抗的办法。
沈郁泽轻力怕了拍她的脸颊,催促开口:“说话。”
白初晨只好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是您,是先生,是……沈郁泽。”
闻言,沈郁泽嗤出声意味深长的哂笑,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歪了歪头,咬着轻浮的语调,恶劣启齿:“那,被先生上的感觉爽不爽?”
他一句一句突破着白初晨的心理防线,很快,一股巨大的耻辱感将白初晨自尊心裹挟。
她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从他刚刚进门开始,一切都那么不对劲。
只是为了她私联中介的事吗?
白初晨想不通,明明是他即将要与联姻对象见面,在此之前,两人势必要断得干净,这该是两人的共识,她只是没有与他具体协商便率先有了行动,何至于被迁怒至此……
沉沉浮浮间,白初晨眼尾洇出泪珠,委屈感瞬间汹涌。
释过三次,沈郁泽重新埋入密道,舒爽感无以复加,他动情地吻了吻白初晨耳后的皙嫩肌肤,引起她一阵猝不及防的颤栗痒意。
重新再开口时,他面上终于有些餍足后的细微柔情。
“我后天要去英国出差,归期不定,走前的最后一晚,我想你好好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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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白初晨已经没有丁点力气去回复他说的话,迷迷糊糊间,她好想随口应了声什么,但没有过脑子,回想起来完全没有印象。
那时候,她唯一有的感觉,又好像是错觉。
在她眼皮沉重即将眯睡之际,沈郁泽对她表现出完全不同寻常的温柔,他落吻缱绻,动作克制,与方才进行情事时的粗鲁简直判若两人。
白初晨不懂,为什么在她即将混沌睡去之际,先生才开始收敛恶劣,弥补性地对她好。
难道还有人不想旁人感念他的好,只想他的坏?
实在怪异。
这一晚,白初晨浑身紧绷,几乎没有一刻处于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但因为身体累倦到极致,她闭眼睡去得很快,一眠无梦。
……
翌日,白初晨接近晌午转醒时,卧室已经一片冷冷清清,身旁的位置更早已没有温度。
除去床单异常明显的褶皱程度,屋内再无一处可证明沈郁泽昨晚来过,并对她实施了兽行。
白初晨眼底还显倦色,她艰难撑起身半坐着,没有急着下床,只安静靠在床头醒盹。
过了一会儿,她脑袋清楚些,无意间垂目,注意到自己胸前青一块紫一块的痕,怔愣同时,忍不住屈辱回想起昨晚的不堪画面,伏跪,撅翘,张合…种种不堪入目,她用力闭了闭眼,强制思绪止停,与此同时,心头委屈感裹覆,白初晨叹了口气,环臂抱上肩头,难掩情绪低落。
她记得,先生言道将要出差,又说归期不定,所以才在离开前的这一晚,疯狂索夺,收藏余味。
当时她没顾得上思虑那么多,眼下冷静分析后顿悟,这或许是先生在委婉表示断离。
对于那些上位者,高阶层的人而言,处事体面很重要。
他们凡事会给人留三分薄面,哪怕再肯定的事也不会把话说得绝对,这样如打太极般的交流方式,在先生所处的圈子里再常见不过。
这群人都难以琢磨,而沈郁泽又是其中最最难被看透的存在。
沈郁泽的惩罚手段并没有在白初晨身上起到威慑作用,反而催促着她抓紧时间再联系更多的中介,将房源信息尽快落实到位。
其中有几个办事效率高的中介,很快联系上她,殷勤带她到处看房,可白初晨不知是自己眼光高,还是这些中介完全没有用心帮她找,总之,她挑到最后连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这事恐怕急不得。
经过一周看房的劳累蹉跎,白初晨慢慢意识到这一点。
她开始将学业之外的重心,重新从联系中介转移到专注直播上,如今她直播间人气维系稳定,甚至流量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这种关键时刻,她不可长时间地分心懈怠。
成功挤进更高一层的流量池后,白初晨的曝光度随之越来越大,粉丝总数也即将突破一万五,直播间陆续吸引来不少新的观众,她也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认识。
这里面有一个人很特殊。
是席序。
大概是他经常搜索有关崇大的视频内容,经过大数据分析,以及个性化推荐,加之白初晨本身人气不低,几乎可以说是崇大的招牌,所以,他会刷到她并不是十分小概率的事。
在未被对方回复前,陌生人只能发送一条信息,这是平台定下的规矩。
席序因珍惜这唯一的打招呼机会,不敢轻易尝试发送私信。
但他有另外的方式,也是在直播平台最容易受到关注的方式——刷礼物。
连续一周,席序都豪横地刷到白初晨礼物榜的榜一,并持续输出回怼恶评,表现出战力十足的模样。
他这样做,并非完全为了显眼,看到评论区里出现攻击白初晨的不友善言辞,他便忍不住开启互怼模式,着急想为她正名。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第八天,白初晨照常读他id,感谢完他送的礼物后,垂目好似随口问了句。
“这位叫‘雪’的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直播间的管理员?”
屏幕后的席序,指尖一僵,右胳膊夹着的雪具头盔砰的一声摔到地上,引来队友们纷纷侧目。
但他没有管顾任何人,只直直盯着屏幕,打字飘屏回复:“我愿意。”
屏幕里眉眼柔和的女孩点头笑笑,回应他说:“那恭喜您成为我直播间里第四位管理员了,大哥,请继续保持您的战斗力哦!”
chapter 54
为了方便与管理员高效沟通, 白初晨先在直播平台与‘雪’互关,后又主动提议添加微信,对方很快答应, 私信给她好友二维码。
添加成功后,白初晨把他拉进管理员群组里,主动介绍加打招呼:「你好,我是主播晨晨,这里是管理交流群, 群里其他三位也是我直播间的管理员,现在加上你,直播间一共四个管理,大t家可以慢慢熟悉。」
她发送消息后,韩诺、薛筝、阿依佳罗也纷纷跟着冒泡,表示欢迎新人。
席序一一礼貌回应。
白初晨又问他:「我们要怎么称呼你,你有没有圈名?」
席序头一次听说所谓‘圈名’的概念, 猜测应该与写作的笔名类似, 但他的确没有,只好如实自我介绍说:「我姓席。」
韩诺回复道:「不用说真名,咱们在直播间互相称呼网名就可以, 这也是一种隐私保护嘛, 比如,你可以叫我西瓜椰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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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席序回复:「你好,西瓜椰椰。」
薛筝紧跟着发言,一点都不觉得姐妹几个起的名字丢人:「鄙人草莓啵啵。」
席序依旧配合:「草莓啵啵, 你好。」
阿依佳罗同样兴致冲冲地打字冒泡:「我是芋圆昔昔!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比她们两个的都更好听些?」
刚刚加入团队, 席序难免小心翼翼,他倒不在乎什么管理员的虚名, 只是害怕错失眼前来之不易的与初晨尝试接触的机会。
虽然应对女孩们的调侃多少有些为难,但他依旧选择将情绪价值提供到位:「你好芋圆昔昔,大家的名字都很可爱,或许,我的名字也该与大家保持风格一致?」
看着群聊信息一条一条弹出来,白初晨失语想笑。
室友们的奇葩起名法自娱自乐就算了,可不要再去荼毒其他人。
于是,白初晨出面打圆场:「不用跟她们一样,你自己想一个就好。」
韩诺玩笑引导他,逗弄的口吻说:「难道新人不想尽快融入集体吗?来!向团队靠近的第一步,改一个符合团魂的圈名!」
白初晨无奈,简直怀疑韩诺是看人家老实,才故意得寸进尺地调戏人家。
彼时,席序正在宿舍休息,他拿着手机略微思忖,看向身边打游戏的卷毛,打听问道:“你最近爱喝什么奶茶?”
卷毛没好气:“奶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体重超了点,教练把我看得多严,谁还敢喝那玩意。”
席序沉默,他临时也找不到旁人寻援,毕竟身边人除了卷毛外,没有谁再对奶茶表现出过超乎寻常的兴趣。
他只好继续追问:“那以前呢,你最爱喝什么饮品?”
中路艰难单杀成功,卷毛稍微松懈手腕,终于得暇抬头,瞥过席序一眼。
他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复说:“榛香拿铁。”
席序为难又问:“有没有后面两个字是一样的饮品名字?”
卷毛像看傻子一样觑了他一眼,手上继续指法操作,启齿不留情地说:“有病就去治。”
席序作罢,他想了想,在群里打字回复:「我叫……榛香咖咖吧,行吗?」
消息发出去,群内安静几分钟,随后满屏爆出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包括白初晨也没有忍住,在室友们的大笑后面,跟着发了一个捂脸笑的熊猫表情包。
席序毫不介意,更不觉被耻笑的尴尬,姑娘们对他都没有恶意,他自然也开得起玩笑。
薛筝:「咖咖?救命啊!我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管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抱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诺使坏似的又问他:「那你是想我们叫你‘真香’哥,还是叫咖咖呢?」
席序迟疑了下,老实回答:「必须二选一吗?如果是的话,我听群主的。」
群主是白初晨。
突然被cue到,白初晨迟钝反应过来,压下不自觉弯起的唇角,认真想了想后回答:「‘真香哥’不好听,要不就叫咖咖?」
韩诺附和:「同意,其实这名字叫起来还蛮可爱的。」
薛筝:「同意加一。」
阿依佳罗:「同意再加一。」
席序努力融入集体,跟齐队列:「那我也同意。」
滑着聊天记录,白初晨忍俊不禁同时,又对群里的对话自然感到意想不到。
其实最开始,并不是她选中的他。
随着粉丝数慢慢积累,她直播间人气愈旺,公屏上难免出现粉丝与黑粉对峙互怼的情况,一旦双方都强势不让,公屏立马乌烟瘴气,观感不好,也很容易让路人产生一种直播间氛围差的感觉。
遇到情况,哪怕韩诺她们几人同时在线,尽力拉黑,也依旧感觉力不从心。
于是,四人经过商议后决定,扩招管理员,不过具体人选迟迟未定。
后来,韩诺她们在直播间默默观察了好久,注意到一个叫‘雪’的网友,在直播间与黑粉掐架咄咄不让,架势逼人,猜测他一定是白初晨的死忠粉。
再之后,她们又注意到他在线时间稳定,有足够精力维护公屏,且每次来直播间都出手大方,以上综合考虑后,韩诺她们决定将人引荐给白初晨,而白初晨出于对室友们的信任,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
意料之中,对方痛快答应。
不过白初晨依旧有顾虑,觉得拉一个陌生人进她们的姐妹群聊,多少会叫大家感到拘束,影响到群内自在的聊天氛围,尤其对方还是男生(他资料卡上这样写)。
可结果显而易见,大家轻松照旧,彼此接纳得很好。
并且这个咖咖,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容易相处的暖男类型,他群里给人的印象,与他在公屏上因维护她而与黑粉对线时凶巴巴样子完全不同,挺具反差感的。
集体暂时成立。
白初晨心想,如果咖咖之后足够尽职尽责,待团队成员彼此再熟悉熟悉,不如来个集体聚餐,让大家真实认识一下。
毕竟接触到现在,全凭一个缘分使然。
与此同时,席序也思绪万千,难言情绪激动。
再看群内消息,欢迎他的环节已经结束,现在正由管理员西瓜椰椰开启新的话题。
韩诺:「对了,我想到一个事来。隔壁寝室邢菲菲昨天非要请我喝奶茶,我当时还琢磨着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少见她这么热情啊。结果和她一聊天才知道,她家里表妹也在做直播,但是人气一直低迷,所以她就想让我找初晨说说,能不能看在大家都相识的份儿上,在直播的时候跟她表妹连个麦,引引流……当时听了我就火大了,她怎么那么脸大?当初因为私生饭的事,为难我们的人里也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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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薛筝:「没听你在宿舍说过这事啊,邢菲菲她有毒吧,什么看在大家都相识的份儿上,谁认识她?」
阿依佳罗:「就是,住斜对面寝室就算有交情了?要是这么说的话,多少年前跟你擦肩而过,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你也得一一都记住?那等以后好起来了,还得来个苟富贵勿相忘呗?真讨厌乱攀关系的人。」
白初晨最后出面制止话题。
「是挺讨厌的,连麦的事,帮我回绝了吧,不过也别把人得罪得太狠,婉拒她吧。」
韩诺:「放心,我已经替你婉拒了。」
薛筝:「有点好奇,你怎么婉拒的?」
白初晨同样好奇,韩诺直来直去的性子,还能顾虑这样仔细?
韩诺:「我当时已经明确说了不行,可邢菲菲不放弃,又在微信上联系我,打字发来一大堆废话,我没怎么理,只回了四个字。」
阿依佳罗:「什么什么?」
韩诺很快发上来一张聊天截图。
上面,邢菲菲对话框里文字内容极长,长篇大论,说的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不过,韩诺的回话倒是有些意思,说婉拒真婉拒,那四字回复是——「婉拒了哈。」
高,实在是高。
几人纷纷敬佩发送大拇指,直言从韩老师这里学到一招。
话题结束,女孩们没再继续聊别的,应该是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群内慢慢消停下来。
可席序依旧将手机屏幕停留在群聊那页,最后几条信息,他反复查看,心事满满。
其中有几个字眼叫他无法忽略:‘一面之缘’、‘乱攀关系’、‘是挺讨厌的’。
他难免由此联系到自己,又格外在意白初晨亲自表示的讨厌。
如果,他现在着急冒头表示,自己就是两年前在郏文雪场与她邂逅,并且与她同历生死的男生,会不会因为太突兀,时间过久,而同样引起她的不适与厌嫌。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打开眼下局面,他不想承冒一点风险,必须稳中进展。
一番思虑过后,席序决定放弃寻机向她坦言身份的想法,决定就这样以‘雪’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慢慢对她好,刷足好t感度。
等两人真正的交情建立起来,那时才是将一切说清,坦言心意的最好时机。
他可以等,更有足够的耐心。
chapter 55
结束与伦敦一家游戏科技公司的商务会谈后, 沈郁泽没有休息,保持精力,乘车赶往曼彻斯特。
到达曼彻斯特大学城市校区, 他电话联系夏若愉,却被对方告知找错地方,她不在城市校区,而是在1km之外的维多利亚公园校区等他。
两人事先联系过,可她当时并未说清楚, 不是刻意折腾他又是什么?
沈郁泽不恼,保持耐心,打车过去。
半小时后,两人在学外一家街角咖啡厅正式见面。
两人的微信好友是很早之前加上的,不过从未说过话,夏小姐应该是很爱发朋友圈记录生活的人,毕竟像沈郁泽这样鲜少刷一次的人, 也时不时能看到她环游各国的九宫格照片。
她本人比照片漂亮, 这是客观评价。
明媚阳光,举止大方,浑身奢牌, 挺符合沈郁泽预想的千金小姐模样。
免去客套, 也无话寒暄,沈郁泽开口,直接开门见山:“我的来意,夏小姐应该清楚。”
夏若愉莞尔一笑, 回答:“我们之间除了聊联姻的事, 也没其他话题好说吧。”
沈郁泽喜欢她的直接,两人同样开诚布公, 会叫当下的对话进行顺利,且结束迅速。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美式,启齿又问:“夏小姐是明年毕业?”
夏若愉:“明年六月份。”
沈郁泽:“之后什么打算?”
夏若愉:“自然是回国。”
按照沈夏双方长辈的意愿,等夏若愉学成归国,两人的婚事安排也该商议着尽快提上日程。
原本夏家有意在夏若愉硕士留学期间,提前促成两人订婚,但沈郁泽没有配合,夏小姐同样借口托辞,那是两人第一次显示默契,正因为这个,沈郁泽愿意主动来找她诚意谈一谈。
沈郁泽:“不知夏小姐在读什么专业。”
夏若愉眼神微露狡黠:“你对自己将来的未婚妻,实在了解不多,是不是有些不合格呢?”
她脱口而出的字眼引起沈郁泽的反感。
他神色微敛,目光探究,透出警惕之意。
夏若愉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吊起,表情闪过一丝得意,随后不紧不慢回答他的问题:“金融管理。”
沈郁泽已经没有兴趣继续打听她的事,口吻恢复疏淡,说道:“听说夏小姐学业有些不顺,单学科被挂,若不是家里人及时出面,帮你找到本土argue机构申诉成功,恐怕夏小姐明年毕业都成困难,我听长辈们聊天时谈及过,夏总在英求学时曾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现在看来,智商对下的遗传还是有限的”
夏若愉觉得有点没面子:“和谈就和谈,没必要言语攻击吧,揭人短很有意思?”
“只是如实言述我听到的而已。”沈郁泽礼貌反问:“或许,那些道听途说都不是事实?”
夏若愉闷头呷了口卡布奇诺,轻描淡写回复:“能毕业不就行了嘛。”
这是变相承认,沈郁泽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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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与他所想的一样,这位大小姐外强中干,模样看着精明,实际胸无大志,典型的吃喝享乐型。
作为崇市顶尖阶层的富二代,她上有父辈隐蔽,同辈中又有哥姐挑大梁,自己无心争权夺位,乐得享受自己散漫的公主生活,确实何乐不为。
只是她身后的家族野心太大,女儿无心为夏氏打天下没关系,荒唐学业也无妨,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成家立业的年纪时,夏家的女儿便不可再任性妄为,必须嫁给对夏氏集团开拓版图有助力的男人。
所谓大家族不养闲人,只要你姓夏,无论用何种方式,总要为家族燃烧自己的价值,报答养育之恩。
于是在三年前,沈郁泽成为夏氏物色到的最佳女婿人选,当时他只将婚姻视为交易,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之意,也是同一年,夏若愉决定出国读研,两人的婚事进展因此被按下暂停键。
夏小姐果断,表现出一副沉迷痴学的模样,以学业繁忙为由,三年里只回过一次国。
奈何她真不是学习的料,这般如痴如醉,到期末还是挂了科,夏家的长辈又不是傻子,知晓她的拖延目的后,下达最后通牒,勒令她毕业后马上回国,联姻的事不可再耽误。
同时,夏家的女眷也寻机找上了姑姑沈澜雨,提醒她联姻的事还是要男方主动,姑姑一直看好沈夏联姻,会意后立刻上了心,见面时不管直接还是间接,总时不时地点他。
效果确实有。
在姑姑的再三提醒下,沈郁泽终于想起来还有夏小姐这么个人。
但他并不打算听劝。
双方长辈多年前的口头约定,在沈郁泽这里已经不再算数。
三年过去,他心态早就转变,这场婚姻交易他更没兴趣继续进行。
“你应该对学金融管理并不感兴趣,又何必强迫自己当个学究,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我愿意当那个恶人,主动找你家里人协商交涉。”
夏若愉:“什么共识?”
沈郁泽不答反问:“难不成你真的想嫁给我?”
夏若愉没表态,沉默半响,低语出声:“他们不会听你的。”
沈郁泽并不客气:“没人左右得了我的意愿。”
夏若愉笑笑:“沈总的雷霆手腕谁不知道,那提前恭喜你解脱束缚。”
“不算束缚,毕竟我们联系很少。”
“这倒是实话。”
沈郁泽举了举杯:“那算双方达成共识,以平和的方式?”
夏若愉摇摇头,一边拿着茶匙在杯子里搅拌,一边苦笑着:“算,也不算。沈总可以解脱轻松,但我不行,哪怕联姻对象不是你,将来也会是别人。”
沈郁泽问:“你有喜欢的人?”
夏若愉怪异地看着他,否认道:“当然没有。”
说完这话,她下意识歪头向窗外瞥,窗户正对的街道上,路人不多,大多是欧洲面孔,很快,公交车站牌附近有道背影转过来,随即黑发黑眸,英俊且年轻的华裔面孔现出。
视线仿佛被烫到一般,夏若愉立刻收回,当下的神色变化可用‘心惊肉跳’来形容。
沈郁泽将一切看在眼里,大致心里有了数。
他刻意又问:“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为何如此排斥联姻?毕竟前人有句话说得对,无心插柳柳成荫,当然,我无心对你说教,只是想到这里。”
夏若愉头脑灵活,琢磨着这话,没叫自己身处下风,反而盯着沈郁泽反问道:“那沈总以往三年都没有动静,如今突然联系上我,表明对联姻的排斥态度,此举是否说明,沈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郁泽表情微变,眼神淡漠着回:“没有。”
“那一样的,我也没有。”
“哦,是嘛。”
双方眼神交流,目光里充满对彼此的不信任。
夏若愉率先妥协,耸了耸肩:“好吧,给你介绍一下,那是我爷爷司机的儿子,我家资助他留学的费用,让他跟过来陪我上学照顾我,我跟他正在秘密恋爱,怎么样,听起来有没有觉得很刺激?他辜负了自己的恩人,我辜负了自己的父母,我们俩都是自私鬼。”
沈郁泽拿起手帕,绅士矜然地擦了下嘴,不是点评,简短回复:“挺好的。”
“好在哪里?”
他们眼前可是正面临着无数的麻烦,且个个麻烦都无解。
沈郁泽淡淡回:“相爱,很好。”
沈郁泽居然也能说出这样柔情的话来?
夏若愉闻言怔怔,神情难以置信。
同时,她忍不住心里作猜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收了沈总这冷情冷性之人的心。
对话到这里结束。
两人共识达成,沈郁泽无所谓会得罪夏家,之后的事自然好解决。
夏若愉离开咖啡厅,刚刚出门,她男友便立刻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迎过来。
透过玻璃窗,男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克制地收回目光。
夏若愉微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男生面上不高兴的情绪一扫而光,两人手牵着手,渐渐走远。
沈郁泽坐在原位,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下意识视线凝定,莫名的,心里泛起一股烦躁情绪。
他探究不明情绪的来源,想强行压抑,结果却适得其反。
郁郁不畅的憋闷感积压心口,沈郁泽将杯中剩余的美式仰头饮尽,苦意蔓延,效用不大,他急于找寻一个发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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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没有考虑太多,沈郁泽走出咖啡厅,站在街边,拨打了t白初晨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也无人接听,直至自动挂断。
他情绪陷入低潮。
曼彻斯特的天空灰蒙蒙的,小广场上出现了喂鸽子的老人,鸽群扑腾着翅膀踊跃觅食,飞行轨迹规律盘旋,有游客上前拍照,它们配合当着背影板,不惊不扰。
收回视线,沈郁泽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和香烟,随后靠着墙侧默言抽起来,灰烟缭绕间,他眉眼垂敛,眸底好似藏着无数情绪。
一根抽完,他揿灭掉。
想到什么,沈郁泽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上面果然有信息提醒,显示特别关注的主播正在直播。
很少能赶上她的聊天局。
沈郁泽面无表情看着她忽略自己,转而满面微笑地去与其他路人互动热情。
她念着弹幕,耐心为他们愚蠢的问题做细心解释。
“是的,今天不錾刻了,和大家聊聊天怎么样?新进主播直播间的朋友们可以点点关注,喜欢主播錾刻工艺品的,也可以去主页看看饰品制作的过程视频。”
“管理员不眼熟了吗?对的,是多加了一位,刚开直播的时候我介绍过了,现在再介绍一遍吧,他叫榛香咖咖,主要负责公屏维护还有粉丝四群的管理,对了,咖咖这个名字是不是起得还不错?”
“还有件事我要跟大家说一下,我之前的錾刻老师临时去外地出差了,现在教我们技术的是位水平资深的老艺术家,跟前辈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酌情减少直播的次数,静下心来提高技艺水平。”
“谢谢大家的理解,具体的直播时间安排,管理员会提前在粉丝群内发布,没加入的朋友们可以加一下,进群不设刷礼物门槛,有粉丝灯牌就可以。”
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沈郁泽都替她觉得累。
可白初晨精神奕奕,面对镜头始终保持自然可亲的微笑,营业且敬业的状态满分。
他独自憋闷不畅,她倒自处得开心。
沈郁泽烦躁退出直播间,未得半分情绪纾解,脸色反而更沉。
……
他刚刚退出直播间不久,白初晨也摆手跟粉丝告别,关了直播,准备休息。
这一周,她几乎每天直播,但韩诺她们因为要准备一个小组作业,每天在线时间不长,于是直播间的管理任务临时交给咖咖,由他挑起大梁。
任务不轻,这原本是三个人的工作量,现在交给他一人完成,可谓劳心劳力。
可咖咖毫无抱怨,情绪稳定地随叫随到,话少又能干,哪个老板会不喜欢?
白初晨实在感到汗颜。
她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的资本家,没有付人家工资,只叫人家为爱发电,还这么压榨,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思及此,白初晨决定将团队聚餐计划提前。
过去一周的考察足够说明问题,咖咖确实能担任直播间的管理员,甚至比韩诺、薛筝她们都要做得好,既如此,她有什么理由把人家踢出去?
相反,她还要好好犒劳,积极吸纳人才。
将通知聚餐的消息发到群里,白初晨民主地与大家商议聚餐的时间和地点。
韩诺第一个冒头:「不挑,贵的就行。」
白初晨失语:「上次吃海鲜大餐不是差点吃成肠胃炎,这次还要再去试试?」
韩诺不再嘴硬:「……除了海鲜吧,鄙人无福消受。」
薛筝:「就想吃炒菜,分量足那种,要不东北菜?」
阿依佳罗:「同意,我也想吃乱炖了。」
白初晨cue到新成员:「呼叫咖咖,你想吃什么?周末两天,你哪天有空?」
她们事先看过咖咖的资料卡,地址显示为崇市,她们默认上面的信息准确,同时更下意识认为同城相约方便。
咖咖没有立刻冒泡,应该没在看手机,三人不急,耐心等他回话。
席序洗完澡出来,拿到手机,看到微信群聊信息的系统提醒,连忙点进去。
他早将群聊置顶,生怕错过任何与白初晨有关的信息。
往上翻滑记录,席序很快看到初晨的聚餐邀请。
聚餐不就意味着见面?他心心念念两年之久的期盼,眼瞅将要实现。
席序难掩激动,霎时心跳如鼓,只觉眼前一切不像现实。
他退出微信,重新登入,找到对应的聊天记录截图保存,反复看了几遍后,终于艰难收复激动涌荡的心情。
而且,下周周末见面,时机也那么合适。
他们在京市的训练已进入尾声环节,尤其最近一周,每日的训练任务不重,这也是他能兼顾直播间管理任务的原因之一,加之白初晨的直播时间不长,他在训练之余,挤出时间管理公屏不成问题。
教练提前下达通知,周四训练结束后,每人将有三日假期,自由使用。
席序难免想起昔日在郏文处处不顺的经历,再想现在,简直天上地下的对比。
他舒了口气,刚想在群里回复周六周日都可以时,有人先他一步发言,是芋圆昔昔。
阿依佳罗:「我刚想起来,周六我爸妈来看我,我得和他们出去吃,咱们的聚餐能不能定到周日呀?」
韩诺:「我没问题。」
薛筝:「我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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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白初晨:「我也没有,听新成员的吧。」
看着初晨惦记自己,席序心跳更快,根本自控不了。
他赶紧回复,生怕再生意外枝节:「周日可以,我没有忌口,随你们的口味就好。」
这位榛香咖咖处处表现得无可挑剔,举止有礼,谦顺温和,叫韩诺她们不禁心生好奇,这人究竟是美是丑,是高是矮呢?
她们原本一直默认对方是男生,说不定见面后发现人家竟是个姑娘?
这些状况,全部有可能发生。
白初晨对咖咖倒没有特别多的想象,对方在她心里的形象,是一个卡通版的咖啡色榛果,特别呆萌可爱。
所以,不管对方是美是丑,只要具象化,她心里的可爱感一定破灭……
不过,想想也很好笑,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一直被想象成一颗榛子,说不定会怒而掀桌,再也不给她干活了。
她可不会犯傻说出去,白白损失一员得力干将。
chapter 56
以往梁璐老师在课上布置錾刻任务, 都是四五人分小组完成,给的时间也很充实自由,但王教授代课后, 要求更严格,取消以往的小组作业形式,要求一人准备一个作品,并声称此次作品得分算入期末总成绩。
作业难度分为三个等级,易中难, 学生们可自行选择,还原难度越高,得分自然越高,但要量力而行,如果选择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样图,最后却錾成四不像,亵渎艺术, 分数直接不及格。
同学们慎重考虑, 不敢盲目贪大。
白初晨看着教授在投影屏幕上展示的照片,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款苍龙图样的龙盘,显而易见的是, 龙盘工艺繁复, 极其考验基本功,并且费力耗时,最起码需要全身心投入一周的时间专注錾刻,才能完成整体基本轮廓, 加之细节扣研, 用时自然更多。
然而王老师规定的完成时间只有一周。
如果真选了高难度的图样,她百分百专注投入的同时, 估计还要再挤一挤休息时间。
经过一番斟酌思忖,白初晨最终决定凭心意而行,大胆挑战还原难度最高的苍龙龙盘。
于是之后的一周时间里,除了正常上下课,白初晨剩余时间全部待在工作间,埋头苦练,偶尔开启直播也顾不上弹幕互动,只把镜头架起来,对准银坯面和她的手,脸都不露了。
面对这种无互动形式的直播内容,难免有路人进入,刷一句好无聊,或者调戏一句主播不露脸是不是太难看之类的话。
应对这些不礼貌发言,都不用管理员下场,直播间粉丝们纷纷主动出头替白初晨说话。
「人家本来就是手艺主播,想看脸的去光注颜值赛道的美女啊,打扰我们晨晨干什么?」
「好奇主播长什么样的,可以去主页看往期作品,晨晨都有露脸,并且毋庸置疑是大大大美女一枚!无知者请勿造谣!」
「我们家亲亲主播又不是那种为了吸引流量,刻意搞艺术噱头实际毫无水平的花瓶,人家是真真正正的錾刻艺术家,踏踏实实刻苦练习凭什么被网友嘴?我看不惯我先说了。」
公屏上的热闹,白初晨闷头毫无察觉,直播一个半小时,期间她只扫过两眼弹幕,且都是peace时刻。
简单打了声招呼,白初晨结束直播,起身活动了活动肩腰手t腕,随后走到厨房,自己冲泡了一杯清凉爽口的青提荔枝冰茶,仰头一杯喝完。
荔枝的甜中和了青提的酸,冰冰凉凉很沁口。
放下杯子,她走到沙发边,歪身葛优躺,有气无力的。
錾刻任务很重,加上日常课业繁忙,白初晨从早晨睁眼忙活到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自己准备食材,动手做菜。
她放弃挣扎,决定图方便点外卖。
打开外卖软件,浏览着商家为吸引食客贴上的卖相可嘉的餐饭,白初晨一时眼花缭乱,想不到要吃什么,也没爱吃的东西。
正纠结着,电话铃声响起,显示为陌生来电。
她接听,听到对方操着一口不知是哪里的地方方言,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是白小姐吗,您订的外卖到了,我帮您放到单元楼下面的外卖柜里可以吗?”
白初晨困惑的语气问:“我的外卖?可是我没订餐啊。”
外卖小哥肯定道:“对的,这是您本人的手机号吗?”
白初晨:“是我的。”
外卖小哥:“那就错不了,不是您定的餐,那可能是您家里人定的。”
白初晨只好下楼去取。
外卖小哥已经不在,她将餐食从外卖柜里拿出来,带到楼上,打开包装。
里面是些家常小炒,餐盒包装得十分精致,连带餐具也不寻常,筷身上面印刻着餐馆品牌logo,是一只卷起长鼻子喷水的大象,白初晨觉得logo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回忆起几个月前,先生曾带她去那家餐厅吃过饭,当时,她评价过不错。
她的所谓见识,大部分是沈郁泽带她拓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先前,每次与室友们聚餐,她们都习惯让她来选地方,原因是因为她的眼光好,每次选的餐馆都好好吃。
可只有白初晨自己知道,这和眼光好坏没有半点关系,是先生带她尝遍过崇市的美食,各样的菜式她都亲自试吃过,自然分得出来哪家是大众口味,叫食客们更容易接受,哪家走小众风格,味道带着些许特色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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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之后,再由她去推荐,自然可以避免踩雷。
她大概确认外卖就是先生点的。
只是能送得这样及时,排除掉概率很小的单纯巧合外,就只有一种可能——先生刚刚在看她直播。
直播后半程,她随口提了句肚子好饿,可又想不到要吃什么。
当时直播间里好几千人,关心她的人不计其数,可知道她的公寓住址以及手机号码的,除了沈郁泽再无其他人。
她犹豫着琢磨,先生突然的示好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回国了吗,现在正在哪里?还有,她要不要有所回应,回拨过去一通电话?
彼此正默契相断,她只等中介反馈过来靠谱的租房信息,就准备从公寓搬出去。
这个节骨眼,两人最好不要加深联系。
看着眼前的丰富餐饭,白初晨尝试收回思绪,夹动筷子,可佳肴入口,她却品咂不出什么鲜香的滋味来。
没吃下多少,白初晨恹恹放下筷子,走去工作间,赶进度地继续錾刻一小时。
聚精专注于银盘,如此,才能止住她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先生起初进入到她的生活里时,是那样容易,现在她想将他彻底隔离开,为何那样难?
……
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沈郁泽,是在学校的功能厅里。
当时,她受学姐裴絮的请求嘱托,临时帮礼仪队救场,却在进入厅内后发觉,沈郁泽也在被邀请企业家之列。
活动期间,两人表面装作不熟,完全陌生人相对的姿态。
白初晨身着礼仪小姐定制款绿色修身旗袍,跟一位姐妹组成两人搭档小队,在负责区域内按次序奉茶上水,同行姐妹不小心将茶底撒到沈郁泽身上,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手同样意外被烫到,状况连出之际,老师出面解围,沈郁泽只眼神冷淡地示意她们离开。
出了功能厅,白初晨只觉一阵恍惚。
那种感觉好似两人第一次在入营仪式上见面,他是光芒万丈的成功企业家,高阶级上位者,而她是光影之外默默鼓掌的观众,只能仰望,不可毗近。
两人之间差距千壑,原本就不该是同路人的。
事后,她匆匆离开多功能厅,没过多久,先生的司机主动联系到她,并载她就近去到附近的医院及时处理烫伤。
一会儿与她是陌生人,一会儿又突兀传送关怀,白初晨只觉无所适从。
与钟师傅告别后,她回校继续完成下午的课程,过功能厅的活动早已结束,先生显然已经离开。
晚上,她独身回到公寓,意外沈郁泽在此,且已经久久等候。
两人小半个月未见,平时通话联系都没有,再次面对他,白初晨只觉得陌生感明显。
但沈郁泽并没有好心给她适应的过渡期,反而强势逼迫,对她占有欲极强地直直索取一夜。
他愠恚发作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今天的场合上,她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穿了并不得体的性感旗袍。
沈郁泽毫无耐心拉扯,暴戾将她身上的旗袍衣料撕得稀巴烂,惩罚她今日的不安分。
白初晨无辜解释,那只是礼仪队寻常的队服,尺寸样式皆合标准,也没有任何擦边的暗示,然而她的话无法轻易说服沈郁泽,叫他释然。
或许,他只是想找一个情绪发泄的借口。
与她上床是最后必然的结果,那么旗袍事件的插曲,只是通达最终结果过程中,起催化作用的助兴引燃剂。
白初晨无力挣扎。
夜幕混沌,她起起沉沉,失重再失重,最终累到四肢百骸如同被激浪侵袭过百轮一般僵硬乏力。
她再次迷失了自己。
……
翌日早,从床上撑身起来,白初晨看着窗幔边沿凌乱堆起的那团皱巴巴的绿衣布团,目光半响凝盯,不禁陷入沉思。
她只是他发泄欲望用来练枪的工具吗?
出差前做,算提前取息,回国后再来找她疯狂发泄,那算什么,本息联用?
她心里沮丧极了。
白初晨嗓口发紧,一阵口干袭来,床头杯子里的空的,她想撑身起来下床喝水,可双腿根本挪动不开,除了第一次,她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体感,经过非人般的对待,哪里撕扯般的痛,她想自己看一看,确认下需不需要找医生,可还是难为情地忍了下来。
卧室外传来动静。
白初晨瞬间警惕,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目光紧盯过去。
先生居然还在。
他端着早餐进来,目光恢复温柔,但白初晨已经对他的靠近产生应激心理,她有些怕他了。
沈郁泽坐到床沿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将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她。
“润润嗓子。”
白初晨接过,配合喝下,没有出声。
沈郁泽又将蛋饺喂给她,白初晨一口咬下半个,胃口一般,咀嚼完毕后拒绝再吃第二个。
他不强求。
“周六学校有事吗,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
沈郁泽看着她,笃定回:“那就是没有别的安排。”
白初晨:“您先说什么事。”
沈郁泽:“陪我参加一个饭局。”
这种要求,真是少见。
白初晨试图婉拒:“我不喜欢抛头露面,并且以我们的私密关系来说,若我过度曝光,对您也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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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沈郁泽打消她的顾虑:“没几个人,你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公开场合。”
那是哪种?
白初晨好奇又困惑,再次询问:“您准备带我去哪儿?”
沈郁泽决定将光子卖到底:“周六你去了,自然会知道。”
虽然内心不愿配合,可只要她还住在公寓里,就无法冷硬拒绝他的要求。
一番思忖过后,白初晨终于点头答允。
沈郁泽摸了摸她的头,从表情来看,应该算是满意的。
他示意她继续吃早饭,又开口表示,他从英国给她挑选了不少礼物。
有最新款奢侈品包包,还有名贵的钻石项链,他讨好似的全部递到她面前,白初晨依次看过来,反应平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给他。
沈郁泽不显情绪,将礼物放到一旁,安静看她吃饭。
白初晨一边缓慢进食,一边默默琢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私宴,先生会坚持带她一起去?
似乎并不像寻常的应酬局。
可不是应酬局,又会是什么?
chapter 57
“偏偏在我见惯一切世间的俗恶后, 老天叫我遇见你。这是对我的恩赐,还是恶惩?”
——沈郁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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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家。t
从京市集训回来,席序住在家里, 不仅席辉和隆岚看出他情绪不错,连家里的住家保姆都细心瞧出来,小少爷心情愉快,整个人仿佛恢复到受伤以前的明朗状态。
自席序受伤复健以来,他脸上罕少再出现这样生动的笑脸。
席辉和隆岚感慨万千, 他们最是清楚,为了重新见到这抹笑,一家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小序又吃了多少常人难忍的苦头。
隆岚温声询问:“小序是不是在集训期间取得的成绩不错,所以心情才这么好?”
闻言,席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情绪过于张露外显,他稍稍收敛, 如实回复道:“成绩还算稳定。”
隆岚又关询:“教练有没有通知出发参赛的时间, 你们的行程确认了吗?”
席序回:“暂定十一月初,出发瑞士库尔。”
隆岚面露欣慰鼓励的神情,知道这场正规比赛对席序职业生涯的重要性, 原本早该崭露头角的天才滑雪少年, 因为意外受伤,被迫中断职业发展,蛰伏两年多 ,如今他正缺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
席辉走过来, 拍了拍席序的肩头, 相比关注儿子能否在自由式滑雪世界杯上一战成名,他显然更加在意以席序目前的身体状况, 会不会受比赛紧密行程安排的影响,旧伤复发。
儿行千里,岂能不忧。
席辉不放心地交代开口:“莱尔医生保证过,你先前的腿伤不会影响之后的滑雪训练,可我心里总是不安定。小序,答应爸爸妈妈,比赛过程中不要太争强好胜,一定量力而为,不要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可以吗?”
席序垂目,心头动容。
他当然知晓在自己全身心复建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爸妈为自己伤势恢复惴惴操的心。
尤其在自己受伤诊疗的初期,他心情低落到极点,毫无耐心,暴躁乱发脾气,迁怒到身边每一个关心他的人身上,几乎到了人见人嫌的程度。
可那时候,父母给予他的只有无限的宽容,小心的体谅,备至的关怀……
事后回想,愧意甚深。
席序答应说:“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吧爸。”
隆岚恰合时宜地插声而出,岔开话题:“对了小序,刚刚看你换了几套不同的衣服下楼,是待会有聚会要出去吗?”
席序面色一闪而过的窘迫,语气不自在地应付着:“没有,我只是想起来整理整理衣服,没有出门计划。”
隆岚注意到他掩饰的小表情,又问道:“是有衣服找不到了吗,待会我上楼去帮你找。”
席序立刻摇头:“不是,我就是一时兴起,找出以前的衣服试了试。”
隆岚没有深究,只道:“衣柜左边的储物格里,放着前段时间我逛街给你买的新衣服,不过不多,就一件上衣外套和一件牛仔裤,你现在长大了,变得更成熟,有了自己的审美眼光,我怕我买来的你会不喜欢,就不敢多买。”
“您的眼光一直很好,从小学开始,我的穿衣一直是您帮忙管顾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席序说话实在讨人欢心,隆岚被他哄得高兴,很快便把追问他选衣服的事忘在脑后。
隆岚又问道:“小序,你周末有时间吗?”
席序如实回:“周六我有时间,不过周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周日是初晨组织聚餐的日子,也是他们的正式约见,任何事都得为之让路。
隆岚看向席辉,两人对了下眼色,随后,她小心翼翼面向席序开口道:“那周六在家里吃午饭吧。这周周六,我大儿子要来家里吃饭,说起来很惭愧,他一直不认可我这个母亲,以往都对我避之不见的,这次他突然主动说要来家里作客,我很意外,同时也由衷感到高兴。我想表现得热情积极些,好好招待他,正好你也在家里,一起出席好不好?”
席序知道母亲亲生儿子的存在,但两人从未见过,对彼此而言,他们都是陌生的存在。
他猜想,母亲大概是想借此机会与对方关系修好,既然是在家里吃饭,那他与父亲一同出席也是在帮母亲撑腰,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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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席序很快点头答应,隆岚放下心来,对明日的午间聚餐满怀期待。
但同时,她又隐隐担心。
至于具体担忧什么,她说不明白。
……
晚上,隆岚上楼给席序送水果,房间门没关,她敲敲门直接进入。
听到动静,席序面上浮现慌乱,他下意识伸手将手机往桌面上反扣,一副遮掩状。
隆岚看了他两眼,目光在他身上与手机之间逡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她尴尬一笑,会意地打算退出房间。
席序知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
他欲言又止,为了给自己解释正名,只好把手机翻面过来,亮出屏幕内容。
席序语气无奈:“我在看直播。”
隆岚好奇扫过去一眼:“直播?”
显而易见,这是正经直播。
直播画面整洁,屏幕中央显示出一面银盘,上面刻出的龙形图案栩栩如生,神态逼真,画面晃了晃,像是镜头在被人挪动,紧接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在镜头里出现。
真是招人喜欢的一张俏脸蛋。
隆岚目光加深。
屏幕中,小姑娘读着左下角的评论弹幕,笑吟吟地开口回复:“很像吗?谢谢夸奖。整体轮廓和基本细节已经完成,我的指导老师反馈回来修改建议,我正在做最后的修补工作,很快就能展示最终成品了。”
“龙盘制作过程的步骤视频,嗯……确实有打算发布,等我加上后期讲解,制作完毕后就发到主页。”
隆岚注意到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五千人,还真不少,她看向席序,目光略带狡黠地开口:“是追星,还是认识的人啊?”
席序调低视频音量,简单回复:“算认识。”
“这是什么话?”
“真的。”
隆岚笑意更甚,猜测问:“是想追的姑娘?”
席序敛目,没有否认。
这个年纪的男生,被问及男女关系的事时,大多表现得比较抗拒,他们想有自己的空间感,不愿隐私被过度窥探,但席序闻言完全没有表现得不耐,反而罕见露出羞赧的表情,就好像是,将他与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一起提及,对他而言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隆岚看破不说破,拿起手机,再次打量起女孩精致的面孔,鹅蛋脸,琼鼻,檀口,水盈盈的大眼睛,确实很招人喜欢。
席序轻咳一声,局促地将手机要回。
直播内容似乎也到尾声。
小姑娘清甜的声音透过声筒传出:“那我们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喽,再见大家,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席序忙把屏幕摁灭。
隆岚忍不住调侃说:“那等追上了,一定尽早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我们都是开放家长,绝对不会干涉你自由恋爱。”
席序脸色微透红,偏过头,轻声应了下。
隆岚笑笑,体贴离开,不再继续揶揄为难人。
……
周六,出发前往席家前,沈郁泽先带着白初晨去了一家他熟悉的设计师品牌店买衣服,装扮行头。
导购小姐姐见到沈郁泽后,态度十分热情,殷勤着称呼沈总,又叫来领班珍妮,亲自为他们服务。
珍妮走近,礼貌和沈郁泽寒暄两句。
在沈郁泽不解释的讳莫如深下,珍妮眼神暧昧巡睃,显然已经猜出白初晨并非沈总寻常的女伴。
迎着这样的眼神,白初晨默默垂下头去,应对不自然。
沈郁泽自己无意换装,他示意珍妮,今日重点的服务对象是眼前的女士。
珍妮点点头,将目光重新打量在白初晨脸上。
方才两人已经打过招呼,但她当时只是略瞥而过,现在注目盯凝,不由感慨沈总的眼光毒辣。
珍妮不吝赞美,由衷夸赞白初晨样貌漂亮。
作为服务行业的人,对客人嘴甜是基本职业素养,但珍妮一直傲娇认为,自己作为半个时尚圈的人,拥有圈外人对时尚界人士刻板的毒舌印象,她向来实话实说,嘴不留情,自己凭灵感设计创造出来的衣服穿在不合适的人身上,还要她硬夸,简直不如直接杀了她。
但白初晨显然是另一个极端。
她的身量体态,先天条件,可谓艺术创造者的灵感缪斯。
画家一定会愿意请她去当独家模特,用笔触尽力还原她一半的美丽就算成功;服装设计师也一定会想将自己设计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完成艺术的完美闭环;还有作家和诗人,遇到她,他们大概会灵感踊跃,积极想为她撰写未完结的故事,留下t断尾的灵感诗篇……
以上,都是艺术文青的一点内心感慨,说出来实在容易叫人起鸡皮疙瘩。
珍妮收敛心思,开始展示自己的专业。
她依照白初晨的身高身材,整体气质,凭自己的眼光经验,给她推荐了几套相对合适的衣服。
第一套是玫瑰连衣裙开衫,加复古高腰牛仔裤的搭配,鞋子是同色系板鞋,既时尚又舒适,上身很显瘦,开衫系扣的位置正好在腰线以上,更衬腿长。
白初晨对镜照了照,算是喜欢,但这种风格她以往很少尝试,有点清新又妩媚的感觉。
她抚着裙身,下意识转身,想叫沈郁泽看一看。
可刚刚正面朝对他,白初晨却不由的感到一丝难为情的尴尬,尤其主动给他展示外在皮囊,这种怪异的感觉叫人实在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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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她转身,躲避视线。
沈郁泽却不放过地起身,故意朝她走近。
顾忌身侧外人还在,沈郁泽没有太过分,只是轻轻拢住她的腰。
白初晨排斥的反应明显,浑身绷着力道。
沈郁泽并不管顾,弯臂收力,几乎要将她完全揽进怀中。
白初晨求饶看向他,却听他温声只道:“这身衣服很漂亮,也非常适合你。”
说完,他很快分开,好整以暇欣赏她的面部慌乱。
白初晨后退一步,没了对镜自我欣赏的兴致。
珍妮只当自己的推荐叫白小姐与沈总都满意,这么好的衣服架子摆在眼前,哪有只试穿一套的道理?
于是她主动再上前说:“白小姐,您刚刚试衣服的时候,我又给您配了两套类似风格的穿搭,这身镂空针织连裙搭配黑白条纹高腰阔腿裤,特别修身,还有一套休闲款泡泡短袖,配蝴蝶刺绣牛仔裤,非常明朗小清新,您看看喜不喜欢,要不都试一下?”
白初晨没有再看沈郁泽,打算询问他的意见,而是自己作决定,拿着衣服走到试衣间。
几分钟后,她换好衣装出来,对镜自己欣赏,没有去看沈郁泽的眼色。
珍妮小姐作为专业人士,果然很有眼光,给她挑选搭配的衣服都格外契合配适。
她穿上身,衬显气质卓然,都没有不买的道理。
第二套同样有这般效果,白初晨懒得费事再换再挑,直接决定三套衣服全要。
但在付款时,闹了点小插曲。
白初晨要自己结算,可珍妮小姐死活推拒不收,她为难地看向沈玉泽,明显在等他放话。
沈郁泽看向白初晨,口吻宠溺:“知道你最近挣了些钱,怎么这么没心眼儿,不知道自己多攒着点?你的钱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就不知道先紧着我的花?”
白初晨哑口。
沈郁泽顺势将自己的卡递给珍妮结算。
结果后,两人走出服装店。
白初晨直接换上第一套玫瑰连衣裙开衫加牛仔裤,剩下的衣服则全部打包放在后备箱。
两人上车,准备前往最后的目的地。
街边景象凌乱的从白初晨瞳孔里往后倒去,她收回视线,坐正身体,不忍好奇地向先生再次询问:“这么大张旗鼓,声势隆重,先生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可不可以不要再卖关子?”
她叹了口气,像是半开玩笑,也像是真的怀疑。
“还要将我特地打扮一番,先生不会是准备把我卖掉吧?”
沈郁泽偏头,蹙眉看了她一眼,险些被她的大胆言辞给气笑了。
“你倒是把我想的恶毒。”
“那先生如实告知。”
沈郁泽默了默,终于没有再敷衍应事。
他手握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沉声回道:“带你去见我母亲。”
闻言,白初晨自然诧异万分。
两人的关系,何至于牵连到双方的家人,如果让她带先生去见奶奶,她恐怕只会觉得避之不及,百般排斥。
可现在换过来,她同样想不明白,先生为何会愿意带她去见自己的家人呢?
白初晨百思不得其解。
沈郁泽再次开口:“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我们平时联系少,彼此关系也一般,到时场面气氛可能会有许多尴尬,请见谅。”
他提前给她打下预防针。
可白初晨更加想不明白,既然母子关系已然紧张,何必又要带着她这个外人去凑热闹。
很快到达目的地。
两人刚刚开车驶进院门,没过多久,里面的人便面带笑容地迎出来。
最先露面的是一位中年女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穿得雍容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白初晨身边没接触过这样的长辈,所以哪怕对方眉眼温柔,她也不觉得多么亲近。
沈郁泽先下车,叫她等一等,而后亲自过来为她打开车门。
白初晨听从先生的要求,下车后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和他并肩迈进。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里面又出现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与先生母亲的年纪相仿,如果猜测不错,这人便是先生的继父,气质温雅,和善面庞,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差。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孔年轻的男生。
很白很英俊。
这两点,绝对是他给人首先留下的,最明显突出的初印象。
还有,目光略扫过他,白初晨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这双眼睛自己似曾相识,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到过?
难道这是一双大众眼?
不应该呀,那么漂亮……
白初晨心犯狐疑,正想将目光收回,却见对方的脸色同样变了变。
他盯看着她与先生牵在一起的手,目光从原本的温和,陡然变得难以置信似的。
白初晨怀疑自己看错,他们素不相识,哪至于见一面就起情绪波涌。
她垂目眨了眨眼睛,重新看过去,更觉不对劲。
男生依旧目光不移,紧盯着他们,眸底升腾起掩饰不住的戾意。
或许他是……
并不喜欢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踏足自己家门?
除了这个缘由,白初晨想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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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chapter 58
沈郁泽带着白初晨上前与席家人面对面站定。
在场, 除了席序脸色有异,隆岚同样表现得不自在。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停留在白初晨身上,很快反应明白, 自己心头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不是她记性多好,而是眼前这姑娘长相实在不俗,眉眼五官更具记忆点。
前几日,小序表现羞赧给她看了一个正在直播的女孩,其面貌五官, 竟与小泽的女伴有九成相像。
她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又联想小泽突然一反常态,主动上门的奇怪表现,心头不禁骇然一跳。
沈郁泽将隆岚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心头隐隐感到畅意,只是,这才刚刚哪到哪?
他面上保持温和笑意, 友好上前, 与他们一家三口打招呼。
“妈,席叔叔。”
这声称呼将隆岚的思绪唤回。
她看向沈郁泽,又犹豫地觑向白初晨, 僵硬问道:“这位是……”
同时间, 席序也紧张看过来,迫切想知道答案。
沈郁泽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席辉,玩笑的口吻道:“席叔叔, 你看我妈, 聊天都不让进门,哪有扒着门框说话的。”
席辉不久前才在生意场上吃过沈郁泽的亏, 那次要不是隆岚亲自去说情,席氏集团承冒的风险不可想象,产生的损失更不可估量,他深知这孩子脾气喜怒无常,甚至执拗起来连自己的亲妈都不管顾,实在不好招惹。
怀揣这样的顾虑,席辉小心翼翼面上陪笑,生怕无意招惹到他不畅快,又给席氏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他上前殷勤着招呼道:“对对,有话咱们进屋说,别干杵在这啊。”
沈郁泽没急着迈步,转身看向席序,意味启齿:“这就是我妈常挂嘴边的天才少年吧?”
席辉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哪有什么天才少年,他们运动员能通过基础选拔门槛都是有些天赋的,不算稀奇,有些话在家里私下说说就罢了,阿岚还去外面自吹自擂,传到你们耳中,实在不好意思。小序,快过来和你哥打声招呼。”
听其口吻,可猜测出他们一家三口日常相处的其乐融融。
沈郁泽眼神冷下来,漠然没有回应。
被点到名字的席序犹豫着上前一步,此刻他心中满浮疑团,压抑着无数问题的想问,可对面父亲的眼神督促,他只好暂时作忍,言不由衷地朝沈郁泽喊了声“哥”。
沈郁泽弯了弯唇,矜然应声,眼神戏谑。
席序并不喜欢他这样轻佻的打量,可顾忌母亲的立场,t他只好配合,好好招待来客。
几人进屋后,先去客厅喝茶,等待饭菜摆桌。
闲聊过程中,席序的目光难以自抑地粘黏在白初晨身上,眼底情绪汹涌。
他不死心地想确认什么,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初晨并未将他认出。
其实这并不奇怪,两人初次见面时,他面上遮挡着厚厚的面罩,唯独露出过一双眼睛,仅此而已。
一面之缘,他又如何能奢望初晨只凭感觉将他认出?
只是,哪怕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席序还是忍不住情绪失落,尤其目睹她坐在沈郁泽身边,那种无力感,更加速催发了他内心情绪的发酵。
席序干脆收回目光,努力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尽力忍耐,也尽量体面。
无论怎么说,今日都算他与初晨重逢后的正式会面,哪怕地点不适,场合不佳,他依旧格外珍视。
席序所有的反应,尽数映在沈郁泽眼里。
他假装不觉,却在与席辉无营养的闲聊中,手臂向旁自然伸揽,顺势搭在白初晨腰上,似有若无地摩挲。
他故作亲昵之态的动作,落在席序眼里当然刺目。
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只是这种程度,便激得他沉不住气。
席序敛目,突兀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瞬间引得在场所有人的瞩目。
隆岚最先紧张看过去,心头惴惴不安地跳着。
而席辉只是不解,主动询问:“怎么了小序?”
席序闷着头,随意找寻借口离开:“你们先聊,我上楼整理一份资料,教练需要,我刚刚想起来。”
席辉不疑有他,只叮嘱说:“那快去快回,午饭马上做好了。”
席序点点头:“我知道。”
白初晨随意看向男生离开的背影,并未多想什么,可先生忽的施力在她腰间,勒得她有些痛感。
她诧异看向他,对方压低声音凑近问:“看什么?”
“没什么。”
“你是我的女伴,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白初晨哪有拒绝的立场,只好应声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一声,至于嘛,要不要占有欲这么强?
……
餐桌上,人员坐齐。
白初晨坐在沈郁泽身边,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每个人都开口不多,话语寥寥,一点不符合阖家欢乐的氛围。
先生沉默,席夫人噤声,至于那个一直寡言的男生,更有一言不发的趋势。
实在奇怪。
按理说,席夫人改嫁后对先生照料不多,两人关系因此疏远,变得微妙,为了缓解现状,席夫人该怀弥补心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多加关怀照料才是,可自从两人进门到现在,席夫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欢迎与热情,反而眼神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叫人实在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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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白初晨默不作声地小口吃饭,同时不动声色地继续余光观察。
一番思忖过后,她得出最终结论,席夫人大概十分珍惜自己目前三口之家的融洽氛围,并不喜先生突兀介入其中,目前更没有缓解他们母子关系的打算。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比如她的亲生母亲韩娟,她亲历过类似的事,自然可以感同身受。
今日这家宴,参加得真没什么劲。
她代替先生如此作想。
白初晨思绪刚刚回拢,就察觉席夫人朝她这边似有若无地瞄瞟了一眼。
随即,席夫人看向先生问道:“前些日子,我跟你姑姑聊过一次,她跟我说,你与夏家女儿的婚事正在稳定进行中。”
这话带有明显的针对性,任谁都能听出来。
白初晨将头微微垂低,无所谓地交于先生去解决。
沈郁泽闻言笑了笑,并不在意的口吻,轻松应付:“您也说了,是前些日子,事情早有变动,只是您的消息过于滞后。”
隆岚蹙眉:“什么变动?”
沈郁泽进食的动作绅士优雅,他夹了一口松鼠鳜鱼肉,不紧不慢吃进嘴里,咀嚼完毕后顾得启齿。
“日前,我已正式向夏家提出婚约暂止,并明言说清,先前双方长辈定下的口头之约并不算数,我从小没有父母管顾,至于我的婚事,除我自己,谁也做不得住。”
隆岚的脸色陡然难看下来。
没有父母管顾的话,沈郁泽不留情面地直接说出来,无异于明面摊牌,场面一度尴尬,这饭还如何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吃下去?
席辉轻咳一声,适时出声,企图缓和紧张气氛:“阿岚,你不是说醉蟹是小泽小时候最爱吃的嘛,你早起亲手腌做,费时费力,我想提前尝尝你还护食不肯,现在终于上了桌,还不快让大家试试你的手艺?”
隆岚看向席辉,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郁泽早把一切都清楚看透,他轻声嗤出一声笑,不知是嘲弄别人,还是在冷静自嘲。
他无所谓地开口:“原来您还记得。确实小时候爱吃,那时候每次吃完,嗓口都感觉轻微的辣痒,当时觉得奇怪又有趣,总想再次尝试。可是后来,有一次我意外食入过量,身体不适住了院,才知道自己对蟹黄过敏,不过这个发现,始终没找到机会告诉您。”
这话,隆岚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的愠恚情绪慢慢减弱,换作无可奈何的歉疚。
她偏过眼神,将那盘醉蟹端起来,刻意放远,随后喃喃轻语:“是妈妈的失误,小泽,你尝些别的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沈郁泽配合品尝,期间不忘照料白初晨,全程帮她布菜。
两人的亲昵感自然而然,如果不是相处的时间足够久,根本做不到如此。
席序再也沉不住气,明知有些问题自己询问并不合适,可他还是忍不住冲动开口。
“郁泽哥,这位是你女朋友吗?抱歉,我这样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我看她实在觉得眼熟,所以想确认问一下,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类似的相熟感觉,或许我们之前真的有缘见过面呢。”
这句话说完,席序抑不住地心跳慌乱,因为白初晨投过来视线,正错愕与他相对。
他鼓足勇气坚持回视,白初晨却很快偏过眼睛。
面对沈郁泽的目光询问,她只是疏淡地摇了摇头。
“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完全没有印象,席先生大概是认错人了。”
白初晨斟酌过后,如此作答。
先前细微的熟悉感连直觉都算不上,仅凭那点感觉,便直接应对男生的搭讪,先生不怪罪惩罚她才怪。
最能有效免除麻烦的做法,就是直接否认。
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瞎添乱。
只是,她未料到自己的态度会对席序影响这么大。
闻言后,对方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情绪也低落到极点,一副根本无心吃饭的状态,恹恹的特别心不在焉。
席夫人情绪不佳,席序也如此,这顿饭哪里还有继续进行的必要。
白初晨云里雾里,茫茫然地从饭局脱身,被沈郁泽拉上手腕,揽腰带走。
上了车,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困惑:“先生,我们今天赴宴的目的是什么?双方结缔未消,气场不和,强行聚在一起,注定会闹得不愉快的。”
席序感怀伤意的口吻:“大概是我心里,还存着微弱的希翼吧。”
对母爱的希翼吗?
原本白初晨无法理解他的所行所为,可眼下听到这个理由后,她便无法再将错处归咎在先生身上。
渴望母爱的孩子没有错,她坚信,错的一定是那些不负责任又自私的大人。
她们抛弃孩子,重新组建新的家庭,还能再拥有属于自己的另外的孩子。可原本的小孩被抛弃,却没有重新选择父母的权利,孤独是他们既定的命运,受伤是往后必经的课程,又因为母爱的缺失,他们从小天生情感生成不全,被说冷情冷性,铁石心肠,可只是他们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他们自我保护的伪装。
白初晨心里闷闷的沉重。
她推己及人,自然偏向沈郁泽更多。
车子行驶到一半路程时,沈郁泽突兀开口道:“今天,谢谢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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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白初晨听不明白:“帮忙……我做了什么事?”
沈郁泽目视前方,眸底情绪深沉复杂。
油门踩下的同时,他开口回答:“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足够。”
chapter 59
送走客人, 席辉如释重负,席序则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干脆上楼。
席辉摸不着头脑, 在后嘟囔一句:“小序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隆岚神色微沉,开口却佯作轻松:“你先去公司忙正事吧,一会儿我上t楼找小序聊聊,可能是临近比赛, 这孩子情绪紧绷着紧张。”
席辉点头回:“也好。”
席辉走后,隆岚迟疑着上到二楼,站在席序房间门口,她试探地敲敲门。
“小序,是我,方便聊一聊吗?”隆岚小心翼翼地出声。
席序没有因情绪波涌而迁怒旁人,他起身开门, 眼神微微复杂。
“妈, 你认出她了吧。”他率先开口。
隆岚只好为难地承认:“是那个直播的女孩,是她吗?”
席序点点头,俊容绷得紧。
他压抑着情绪想要发作, 可又尽力克制着, 不愿将坏脾气牵带给家人。
“以我对初晨的了解,她的生活简单规律,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崇大学生,根本不会有机会和郁泽哥这样的商圈大人物产生来往, 所以我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他们怎么会凭白无故牵扯到一起,居然还发展成为了恋人关系。”
隆岚哑口无言, 只好如实回复:“我,我也不清楚。”
席序沉默下来。
隆岚想了想,也问出自己的困惑:“方才在餐桌上,我见那姑娘对你并不相熟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正打算追人吗?”
这件事说起来复杂。
席序只好言简意赅地讲述自己在郏文受伤被救,两人同历生死的过程。
同时也言道了时机差误。艰难熬到漫长的康复训练,也顺利通过滑雪队的遴选后,他终于可以放下担子,赶去郏文县寻人,却未料想会一去扑空,甚至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再之后,他短暂的休假结束,不得不抓紧时间飞往京市参加集训,一件事赶着一件事,他无暇顾及周全,于是两人的重逢进程也随之一拖再拖。
席序:“当初我们在山上患难时,我一直带着面罩,未露五官,她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隆岚:“原来是这样……”
席序有所保留地只讲到这儿,至于后面他在初晨的直播间刷礼物被她看到,自己又机缘巧合地成为她直播间的管理员,这些,他都没有主动提及。
隆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与小泽平时联系不多,你也知道的,这么多年他很少来家里,也排斥见我,他心里还一直怨着我呢。我了解不到他的真实生活,更不清楚他何时交了女友,两人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相识,抱歉小泽。”
“您不用道歉……”
情况突然,预料艰难,盲目怨责没有任何意义。
席序敛目沉默,细细思吟。
突然间,他脑海里钻冒出一种可怕的猜测,眼神陡然戾起来。
他蹙眉发问:“妈,你说郁泽哥会不会是故意夺我心头所好,他罕见登门一次,为何今天忽的一反常态,身边还刻意带着女伴招摇?他或许是早就知道我有心仪的女孩,锁定目标后蓄意报复,以发泄心头多年积压的怨气。”
隆岚最怕的就是这种可能。
她下意识否认:“不会的,小泽他如果真想报复,报复我就是了,何至于牵连到你。”
席序看着她,尽量保持冷静:“不至于吗?您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将本该对他的慈爱关怀转移到对我,对父亲,还有对这个家的照料上,这么多年,积怨甚深,恐怕席家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有罪的。”
隆岚心头一骇,眼神微滞,脑袋不自主地继续摇着。
“不会不会……”
“我现在去找他问清楚!”
隆岚急声阻止:“别去!”
她担忧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局面,凭那孩子的狠厉,小序冒然找过去哪能讨到便宜?
她轻力摁下席序的肩膀,循循善诱地劝阻道:“你反应这样大,若叫下面的人看见,难免把话传进你爸耳朵里,这件事,你想让他知道多少?”
席序抿住唇,紧张道:“别叫父亲知道。”
这事是棘手的。
他隐约知晓,席氏在生意场上与沈郁泽的蓝屿集团有部分业务的冲突,先前两者在一个项目上互为竞争关系,可与蓝屿较量,席氏颓势明显,当时更是母亲亲自去求情,才叫沈郁泽手下留了情面,也因此,父亲一直挂念着这份人情,对沈郁泽格外客气。
席序不想让父亲为难,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初晨不明不白地成了兄长的恋人。
他内心抓挠,一时难受要命。
隆岚站在一旁,不忍心见他如此,忙答允道:“小序,你别急,我去问他,一定要他亲口说清楚。”
“妈……”
隆岚喟声道:“若小泽真有报复心思,你去找他,恐怕正合他意,那孩子心思重,你过去恐怕会吃亏的。”
席序听住劝,尽力保持冷静,同意再等一等。
……
将白初晨送回公寓,沈郁泽没有跟着上楼,他开车驶离小区,果然没过多久,就接到了隆岚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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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对方语气焦急,压抑着隐隐的怒火。
沈郁泽不惊不扰,平常以对,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怎么,着急想为你的小儿子出气吗?”他语气带嘲。
隆岚克制语道:“我不想电话里同你吵,现在见个面吧,有事我们当面说。”
沈郁泽:“您发地址。”
两人最后选在一家隐私性较好的会馆见面。
隆岚踩着高跟鞋,身穿精致小香风套装赶来,哪怕五十多岁的年纪,依旧保养得当,面庞美丽,举手投足间,自带雍华的贵妇气质。
沈郁泽目光微微凝聚。
他记起自己小时候对妈妈的印象就是美丽,年级小时更有幼稚的攀比心,每次幼儿园放学,他都会伸手指向妈妈站立的方向,用炫耀的口吻告诉给身边的小伙伴们,那个长发飘逸,长裙仙仙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小朋友们会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随后张嘴夸张地哇塞一声作附和。
每到那个时刻,沈郁泽小小的虚荣心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多么久远的事了……
到现在,他居然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甚至连当时的具体感受,也都记忆犹新。
记忆里的年轻面孔,与眼前人的精致容颜慢慢重合在一起,她眉眼美丽依旧,只是浅浅的皱纹早在往复的日日夜夜里,悄无声息地在肌理上留痕扎根。
沈郁泽正要敛目,对方先一步等不耐地开口:“你老实说,你与那位姓白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相识的?你们身份地位差得太多,年岁也相差不少,更没有交往重合的圈子,怎么就成了男女朋友,你们是在平等地交往吗,还是事先彼此约定好什么?”
隆岚一连串的问题,咄咄出声。
如果叫外人听到,一定谁也猜不出她是在与自己的儿子对话,大概都要以为,她在面对仇怨积深的宿敌。
沈郁泽嘴角稍稍扬起弧度,淡淡反问出声:“您到底想说什么,又在怀疑什么?”
隆岚气势不减:“你先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
沈郁泽满不在乎地直接承认,他冷着心,逞口舌之快道:“是啊,我们相识得的确蹊跷。”
隆岚眯起眼睛:“你承认自己的阴谋诡算了?因为你早就知道小序对白姑娘念念不忘,你想报复席家,所以对她刻意接近,把她强行困在身边,是不是?”
沈郁泽悠然呷了口茶,绿茶清隽,入嗓滑润,该静心细品才是。
但眼前架起一发炮仗,恐怕今日注定要辜负这茶意了。
隆岚话未说完,逼问继续:“你知道我和你席叔叔格外关护小序,所以决定拿他开刀,他从小没什么朋友,安安静静地只乐于与滑雪打交道,根本不懂人心险恶,哪里是你的对手?你报复他最容易,也更能产生成就感,是不是?你说话!”
好像对方所述的内容与他毫无关联,沈郁泽安静听着,全程神色未变。
但隆岚表现得十分激动,好像动到了她的命根似的,非要向他讨个说法。
沈郁泽嘲弄一哂,盯看着隆岚的眼睛,稍稍打量,而后认真口吻启齿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你先回答一下。到底我是你的亲生儿子,还是席序是?”
隆岚一愣,随即镇定回复道:“我帮理不帮亲,你做错了事,难道还能不认?”
帮理不帮亲。
可是理在哪呢?
是不是席序站哪一方,哪方就依持真理?
打着公平公正的幌子,明行偏向之事,隆岚强行帮自己挽尊的口气,实在可笑。
眼见沈郁泽反应平淡,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隆岚情绪波涌更甚。
她不放弃地继续追问,坚持要他给个说法:“你不做声是什么t意思?方才我说的那些,你是认下了?”
沈郁泽挑眉反问:“哪些?”
隆岚眉心蹙起:“你明知故问。”
沈郁泽长长‘哦’了一声,眼光含笑,轻飘飘地开始自述罪孽:“对,是我蓄谋已久,抢在席序跟自己心仪的女生表白前,横插一脚。也是我不怀好意,夺人所爱,钻研心计地想了这么个阴毒的法子作报复手段,还有什么……哦对了,既然您是为席序而来,那不如麻烦您回去问问他,我睡过的女人,他还想要吗?”
隆岚嗓口发堵,无法出声,咬咬牙,差点维系不住体面。
沈郁泽略微歪头,抬手轻抚过眉骨,刺激的言语咄咄继续:“我只管得了自己,可管不了他。他认识白小姐比我早一年多,这段时间内我可没有动任何手脚,席序自己软弱无能,一直龟缩不出面,如何能怨怪我率先行动,捷足先登?”
隆岚愤然反驳:“你这是强词夺理,小序他哪里软柔?他在郏文县遇险前,腿上就有旧伤,之后伤上加伤的情况下,再不出国抓紧时间治疗,他那条腿甚至可能落得终身残废,小序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职业滑雪运动员,如果真的落下残疾,他一辈子就毁了!漫长的养伤恢复过程,小序咬牙撑了下来,其过程艰辛,言语难述,而你偏偏趁人之危,在他恢复期间耍弄诡计。”
她用着严厉问责的口吻,面对亲子,为自己的继子正义出头,听起来,真是大公无私。
沈郁泽垂目一笑:“您对席序的事,真是件件记得清楚,可您知不知道,他住院时我也动了一个手术,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小小的阑尾炎发作,哪至于特意叨扰您,毕竟您为了尽快陪伴席序赶赴国外诊疗,连奶奶的葬礼都能不顾,我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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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你未提过……”
她下意识还是先给自己找寻借口,而不是关心他当时的病痛。
沈郁泽早已料到,可亲历一遍,心里还是不由闷闷一痛。
居然还会痛……
他原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
之后,两人谁也未再开口。
僵持良久,雅间内,气氛诡异的安静,隆岚率先忍受不了,起身想要离席。
走前,她脚步顿住,瞥过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喜欢那姑娘吗?如果不是,一切行事都方便,可若是的话,你难道不怕我们把事情真相告诉她?”
沈郁泽淡淡回应:“我既然决定把您拉进局里,就接受得了任何结果,在您亲儿子和继子之间,您恐怕要再次做选择了。”
“这样有意义吗?”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隆岚看着他,不理解,眼神透尽疲惫:“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极了你爸当年。”
沈郁泽抬眼回视,针芒相对:“不管用什么方式,很高兴,让您再次回想起爸。”
隆岚脸色彻底沉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雅间。
沈郁泽依旧坐在原位,不紧不慢重新沏了杯茶,悠悠然呷饮。
他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别的都不记心里,唯独隆岚问他怕不怕那句,他作答时,心里确实闪过含糊的迟疑。
那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很不妙。
……
晚上,沈郁泽去到公寓。
白初晨对他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他主导着开始亲近,男女力量的悬殊,叫她拒绝不了先生的靠近与强势,推推拒拒间,不知怎的就被他轻易揽进卧室,很快又被扒了衣服。
两人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但见先生急忙的架势,猜知他应当暂时未有用餐的心思。
白初晨受他冲顶,死死扣住他肩头,狠心将指甲往他肌肤里陷入。
自己痛了,如何也得公平地叫他也痛上一痛。
若是往常,先生一定会机敏躲开,或是直接上强制手段,借助领带将她的手腕牢牢绑住,不许她继续行凶。
可今天,她都快在他皮肤上扣出血丝了,他依旧毫无反应,好似是心甘情愿要她伤他。
他如此,白初晨反而没了脾气。
她幽幽哼声问:“你不痛吗?怎么连一点绷紧的反应都没有?”
沈郁泽捞着她的腿,抬着架高,同时回复:“这点痛算什么,你若还想报复解气的话,可以更用力些,我无所谓,也不会报复回去。”
白初晨瘪瘪嘴,不情愿地开口:“我又不是虐待狂,更不是什么变态。”
沈郁泽轻笑:“那我是变态。”
话音刚落,他自己倒是先用上了真力道,破竹之势直捣细沫,白初晨咬着牙坚守阵地,汩汩涌流,难以自抑。
沈郁泽偏头,一口咬上她的左耳,坏心发问:“又想淹我?”
白初晨气恼不已,抬手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沈郁泽懵了懵,并未显出恼恚之意。
他抬起她的腕,凑到嘴边,低首亲了亲,没解气,又咬。
如此,才算勉强还清,彼此不相欠。
白初晨战战兢兢收回手,看清上面的牙痕,蹙眉语道:“你属狗的。”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以前不敢,现在敢。”
沈郁泽不和她计较,实际上,他一直是嘴上说说,心里却并不愿她真的怕他。
一场酣畅淋漓的紧密,起承转合的相抵,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全被她的柔情消融彻底。
最后完全泄入,沈郁泽低伏身躯,满足地沉声粗喘,同时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似清醒非清醒的状态,只顾将她用力搂在怀中,不留丝毫罅隙,仿佛恐惧她会离开。
白初晨迟疑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不会走。
沈郁泽牵住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开口,手臂的力道却一直保持,不放她挪移一寸。
察觉到先生情绪不对,白初晨不由联想到两人今日去席家参宴的场景。
她猜想,眼见席家人一家三口相处得其乐融融,先生心里一定苦意蔓延,在意得要命。
哪怕,他面上装得那么云淡风轻。
……
做完,时间尚早。
沈郁泽去到厨房,亲自下厨给她煮夜宵。
白初晨则轻松抱着手机,靠上床头玩消消乐,玩到关卡一半时,微信群弹出消息提醒。
是咖咖在群聊里冒泡。
咖咖:「不好意思大家,我明天临时有事,恐怕不能参与聚餐了,实在抱歉。」
其他人都比她回复得快,韩诺先问他有什么事,对方只大概说是家里有事,大家目前还不相熟,不好继续追问打听隐私,只好作罢。
于是纷纷表示理解,言道着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聚就是。
白初晨也跟着回复一句:「那下次再见喽。」
咖咖:「好。」
这个‘好’字挺平常的,但在当代年轻人的社交气氛里,总多少显得有些微微的情绪低落?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五人群里的对话结束后,她们姐妹的四人小群骤然热闹起来。
韩诺她们一人一言地猜测,议论咖咖到底是不是腼腆社恐,居然临阵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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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阿依佳罗更是语出惊人,说道:「不至于这么不好意思吧,还是一个大男生呢……难道我们先前判断有误,咖咖是个卡哇伊的小姑娘?」
「……」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下没人能确切地告诉她。
只能等下次有机会相见时,众人眼见为实了。
放下手机,先生正好敲门提醒:“饭好了。”
白初晨点点头,却没打算动作。
沈郁泽眯眼打量着她,从上到下,最后终于妥协:“抱你过去吃,还是背你过去?”
比较了下两者待遇的不同。
白初晨伸出双手,大方享受自己吃苦过后该得的福利。
沈郁泽走近,将人抱起。
低首贴近她,能清晰闻嗅到她身上浅淡清甜的橙香味,他留恋地收紧臂弯上的力道,向前阔步迈出。
此刻,他多想这平常的一刻能够永留。
只是,这注定只能为一瞬的贪想。
chapter 60
隆岚回到家中, 刚刚进门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就被席序堵住。
他顾忌着家中还有阿姨在厨房忙碌,于是克制地压低声音, 焦急问询出声:“妈,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隆岚眸光往后觑过,同样低声语道:“先上楼,去你房间说。”
二男争一女的矛盾冲突, 发生在别人家是津津乐道的谈资,可涉及到自己家,那便是丑事。
隆岚体面惯了,接受不了自己成为被友邻们议论的笑话,故而谨小慎微,生怕半点风声走漏。
上了楼,进入席序的卧室。
隆岚考虑t再三, 还是不愿见矛盾激化, 小序再受伤害,于是善意地说了谎,主动替沈郁泽开脱。
“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问了小泽,也跟她姑姑打听过,两人就是平常认识的,要说具体的契机, 就是暑假的时候小泽和他姑姑家的儿子一起出资, 针对崇大学生办了一个暑期夏令营,因此他们与不少崇大学生都有过来往, 而且听说,小泽的表弟目前也在和崇大的一个学生谈恋爱,既然如此,小泽与白姑娘交往上,也不足为奇了。”
“不,不对。”
席序摇着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回想着今日的会面场景,在餐桌上,两人面对着面,沈郁泽挑眉投过来的挑衅滋事的目光,那么嚣张……
如果他没有别的深意,为何表现如此?
他道出自己的猜疑。
隆岚试图解释:“小泽就是那么个性格,恃才傲物,加之年纪轻轻就取得了一定事业上的成就,难免孤傲一些,他的目中无人确实不礼貌,但应该不是在特意针对你。”
席序不说话了,隆岚的话显然不能将他说服。
他克制着内心的冲动,甚至想过,干脆不管不顾直接找上初晨,把自己的所有猜想全盘拖出,两人信息一对,真相自然明朗。
可是那样的话,初晨一定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真相是丑陋的,而他逼她直面,不带任何迂回,如同强行拉她正面迎接刀锋剑雨,那样的行为等同于二次加害,他真的忍心做得到吗?
席序黯淡地垂下目光。
隆岚看着他颓闷郁郁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她抬手轻抚上席序的肩头,示意安慰。
两人长久未语。
半响过去,席序叹息地摇摇头,看向隆岚,懂事道:“妈,您也辛苦了。我知道您不愿我找上郁泽哥,主动出面帮我中间斡旋,都是为了维系亲情稳定,您不愿我们针芒相对,互相敌视成为仇人,我懂您的用心,不会冲动行事。”
隆岚心头动容,眼眶微润。
有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总像讨命鬼一般咄咄逼迫,如果他能像小序一样,秉性宽善,温良体贴,那该有多好呢。
……
之后几日,席序大门未出,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一宅就宅一天。
期间,他借到崇大学生的账号,登入崇大学生论坛,在里面搜索暑期夏令营、沈郁泽、徐朗润等关键字眼,很快查询到当时的入营名单。
他将名单下载在电脑桌面上,点开后,从上到下仔细浏览。
可结果却是,上面根本没有初晨的名字。
初晨与郁泽哥的交集源头,绝非他先前推测的,是因为入营而产生,两人恐怕相识得更早。
心中的猜想越来越强烈,可同时,母亲为难的神色也闪浮于眼前。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尽量减轻对所有人的伤害?
席序履行承诺,没有冲动行事,只是强忍克制的过程实在煎熬,他整个人恹恹的无精神,吃饭更没胃口,做什么事都无法专注。
有时席辉跟他聊天,关心他赛事的进程,他也含含糊糊地回应,一次对话能走好几次神。
见状,隆岚实在揪心,担忧不已。
直到第三天晚上,席辉睡前不放心地跟隆岚聊了聊。
席辉回忆说:“自从那天聚完餐后,小序就表现得不对劲,你问清楚没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隆岚心头略过一丝心虚,只能模糊作答:“青春期的孩子都有心事,不能逼问得太紧,不然恐怕会适得其反。”
席辉被她说服:“也有道理。最近集团事忙,我无法分心管顾,小序的事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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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隆岚温柔的口吻:“放心吧,你忙你的,家里的事有我。”
席辉温隽俯身,亲了下隆岚的额头。
灭了灯,他平躺回去,安心入睡。
另一边的隆岚侧了侧身,面色微微凝重。
她一番思忖,终于做了决定,待席辉睡熟,她拿上手机蹑手蹑脚出门,而后走到席序房间门口,抬手轻力敲了敲。
席序果然还没睡。
开了门,他眼神困惑发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隆岚深深看着他,没说话,低头打开手机,熟练操作几下。
接着,席序手机传出叮铃的一声消息提示,他看清发送人是谁,不由困惑更深。
“妈,这是什么?”
隆岚:“一个录音文件。”
席序:“录音?”
隆岚长喟一声:“你想知道的事,都在录音里。原本我因私心,不想将对话外泄,可……可妈妈不忍心看你这么受苦,你们的事,我自此不再插手管了,你得知真相后如何做决定,妈妈都支持。”
说完,隆岚转身离去,背影显得孱弱又纤瘦。
廊道里的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晃晃悠悠,很快于走廊拐角处匿迹消失。
席序收回目光,攥紧手机。
回到房间后,他把房门关严,打开录音文件,扩音外放着听了一遍。
沈郁泽承认了一切。
面对诱问,他回答了所有问题,坦白自己手段卑劣,用意可鄙,蓄谋夺人所爱,只为一解报复的快意。
听着沈郁泽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负口气,再联想他平日高高在上刻意端持的姿态,席序只觉得作呕。
他反复听了三遍,不是变态自虐,而是想深刻印象,加深厌恶。
心里一遍遍怒意积压,促使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尽快与初晨见上一面,说清楚一切。
……
白初晨新联系到的中介,是个刚入职场的小姑娘,对比先前那些老手中介的滑头,新人办事,直来直去,少了很多弯弯绕绕。
她费了一番辛苦,终于帮白初晨找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附和她要求的小区,不过唯一的缺点是,小区较老,设施更新不太到位,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高龄老人,晚上动作稍大些就会引来投诉,说不定还得迎接警察叔叔上门调节。
白初晨晚上偶尔会直播,一半时间都早不了,顾忌着这一点,她有所犹豫。
对方却说,可以先来看看,实地考察一下,如果其他都还满意,直播分贝的问题或许可以用隔音棉来解决。
白初晨同意,刚刚和她约好时间,微信群消息突然弹出来。
有些意外,是咖咖在发言。
「上次失约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的事办完了,明天大家有没有空,我想请大家吃顿饭,来弥补上次的爽约。」
韩诺:「啊,不用这么客气。」
薛筝:「是啊是啊,你是新人,怎么能让你请客,我们三个明天都没事,等等初晨上线吧。」
有些不巧,白初晨刚刚约好中介,打算明天看房。
不过看房的时间比较灵活,她赶一赶,或许两头都可以不耽误。
白初晨回复道:「明天我也有空,是约中午饭吗?」
咖咖:「可以,你们想吃什么菜系?不过得提前说好,这顿我来请。」
既然盛情难却,再继续推辞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阿依佳罗十分不见外地主动点菜:「佘江区新开了一家餐厅,好多博主都过去打了卡,网上好评如潮,要不咱们也去试试?」
说完,阿依佳罗把博主点评的链接视频一起发到了群里。
白初晨点开链接,看了看价位,发现价格有些偏高,也不知道咖咖是学生还是上班族,负担起来会不会有压力?
刚刚想到这儿,白初晨陡然反应过来。
人家咖咖当初能被韩诺她们选中,很大一个的原因就是钞能力强啊。
她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
咖咖:「这家餐厅看着是不错,那就决定选它?」
韩诺:「可以,感谢老板。」
薛筝:「感谢老板。」
阿依佳罗:「感谢老板。」
差点闹出笑话的白初晨决定跟紧队列:「谢谢老板。」
……
她们四人先到地方。
进入预定的包厢后,除了白初晨反应平常,其他人全部好奇心作祟,话题不停围绕着咖咖开始讨论。
韩诺搓搓手:“我还是第一次跟网友面基呢,感觉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薛筝瞥她一眼:“劝你正常朋友,拜托,你又不是在网恋面t基。”
阿依佳罗正举着汤勺,打量着自己的一头脏辫,她边侧头照着,边加入姐妹们的讨论:“我只想知道咖咖到底是男是女,如果是男生的话,帅不帅?俊不俊?”
薛筝忍无可忍:“请停止你的yy,我怕你待会儿对着铁勺流哈喇子。”
阿依佳罗不理她,扭头看向白初晨,问道:“初晨,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白初晨喝了口柠檬水,平静回:“我的直觉是,他应该就如资料卡上写的那样,是男生。”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动静。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一个相貌俊逸,气质不俗的男生推门进入。
他面带温和的笑容,与包间内每个人一一对视过,而后继续微笑保持,冲大家礼貌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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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家好,我是……榛香咖咖。”
听语气能听出来,帅哥到现在还在排斥着这个奇葩圈名。
韩诺笑点低,强行忍下来,她率先站起身,作自我介绍,又拉动其他人一起自报家门,好叫咖咖能顺利将她们的脸与圈名对应上。
白初晨当然不用再作介绍,但她还是迟疑地与大家一起站起身。
虽然表面没明显表现出什么,可她内心绝对惊诧。
榛香咖咖居然就是席序,先生异父异母的弟弟?
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未免太低。
韩诺、薛筝、阿依佳罗她们就是口嗨王者,人来之前,个个口齿伶俐,结果帅哥在身旁一坐,瞬间都怂起来,像是被喂了哑药,矜持不再言语,强行伪装淑女,甚至连一头脏辫的阿依佳罗都开始学着细嚼慢咽了。
白初晨简直没眼看这群戏精。
她目光收回,不着痕迹地打量向席序。
心里暗暗思忖,席序那天明明认出了她,为什么不主动向她告知,自己就是咖咖?
仔细想想,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当时,先生与席夫人之间对话氛围微妙,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两人交谈得不算愉快。
在敏感时刻,席序不想节外生枝,与兄长的女伴攀扯关系,当然在情理之中。
包括现在,他依旧只顶着咖咖的身份,面对她的打量,也无意承认自己就是席序。
一顿饭还算满意地吃完,因为菜肴着实美味,但聊天气氛却一般,韩诺她们一见真帅哥就蔫,席序更是个安静的性子,罕少主动搭话,如此一来,没人担任气氛组,自然难免冷场。
席序礼貌告知一声,起身去结账。
他长腿迈出,背挺肩直,开门关门的简单动作做起来都格外有范。
人一走,包间内安静的气氛瞬间不在。
韩诺最是激动,连续卧槽了两声,薛筝觉得丢人,赶紧去捂她嘴巴。
“你冷静。”
“冷静不了一点,毕竟我刚刚和韩剧男主角一起面对面共用午餐,好偶像剧啊!”
薛筝目瞪口呆:“所以你是把我们全部自动忽略了吗?”
韩诺嘿嘿笑:“帅哥不易有,姐妹们先理解下?”
薛筝不语:“滚。”
阿依佳罗继续拿起汤勺对着照,煞有其事地整理发型,又问白初晨有没有哪里凌乱。
白初晨为难地打量两眼,如实回:“佳罗,你梳的脏辫,应该不涉及乱不乱的问题吧?”
阿依佳罗臭美动作不变,左照照,右瞅瞅:“那就是还好,话说这帅哥到底是哪来的?咱们学校怎么没有?我刚刚一直在想,榛香咖咖和芋圆昔昔,好配有没有,简直是现成的情侣名。”
薛筝落下一个白眼:“别臭美了行吗?学谁不好学韩诺,你能不能像我和初晨一样,经得起诱惑,表现成熟点?”
正聊到这儿,席序去而复返,打开包厢房门。
几乎同时间,白初晨手机响起一声叮铃。
她摸索掏出手机,信息通知弹窗显示,咖咖刚刚通过群聊与您展开临时对话。
白初晨点进去查看。
「散场后方便留一下吗?有话跟你单独讲。」
白初晨诧异抬眼,与席序对视上。
对方面不改色,自然偏移开视线,主动与韩诺她们闲聊搭话。
白初晨有些困惑,想了想,打字回复过去:「可以。」
如果对方只是咖咖,以网友的身份要求她单独留下,白初晨大概会因对外人的警惕心,斟酌婉拒。
但对方还有另外的身份。
席序是她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两人有着更深一层的关系,因此,白初晨戒备感不强,加之心里的确好奇,席序无缘无故找上她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探明,她选择答应。
席序拿出手机,扫过一眼回复,而后面不改色,重新揣进兜里。
他微笑着招呼一声:“既然大家都吃得满意,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你们怎么回崇大?”
韩诺抢着回答:“我们四个打车回学校。”
席序不着痕迹地瞄看向白初晨。
后者会意开口,提前找好说辞:“诺诺,你们先回去,我下午没课,待会直接回家了。”
韩诺无疑有他:“那行,我叫了一辆网约车,还有一公里就到,我们先走了。”
白初晨点头回:“好的。”
……
与室友们在马路边分开,白初晨侧首看向咖咖,想了想后,道出陌生的一句称呼:“席少?”
席序转过身,同样看向她。
但他态度完全变了,眼神变得郑重,口吻也十分认真。
他克制地低声问询:“你认出我了吗?”
白初晨如实点头:“当然,我们前几天才刚刚见过面,你是席序,席家的人。”
席序眼神里的希翼黯淡下去。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白初晨根本会错了题意。
他摇摇头,情绪微微低落,随即抬手挡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只露出明亮的一双眼睛。
见状,白初晨无法理解他的奇怪举动,只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
席序出声提醒:“这样呢?认不认得出?当初你在雪场救了我,我态度恶劣,很抱歉。还有,自始至终我都未来得及跟你认真道一声感谢,现在虽然很迟,但我的心愿总能实现,初晨,谢谢你救我,我很高兴在冰雪之间与你相识,听起来就很不同寻常,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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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闻言,白初晨完全怔愣住,眨眼反应了好久才勉强回神。
席序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可白初晨却不可置信似的,重新抬起自己的手臂,在视线范围内,挡住对方的鼻子及以下部位。
她抬眼,再次与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对视。
真的是一样的……
记忆的丝线被牵扯出来,先前她感受到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此刻全部有了解释。
缘分真是不可预言。
白初晨:“真没想到会是你。”
席序温和一笑:“分开以后,我去郏文找过你两次,可惜你都不在,这回总算见到面,我很高兴。”
他脸上的欣喜感那样真实,相比较而言,白初晨的平静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问道:“两次?你第一次来,奶奶事后有跟我提过,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席序:“你不知道?”
白初晨如实摇头。
席序回答:“暑假的时候。”
白初晨:“暑假我回家的时间挺短的,大概只有一周左右,可能确实没赶巧。”
席序默了默,反复斟酌,还是开口:“你和郁泽哥,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方便说吗?”
白初晨意外席序会询问这个,大概,也是出于好奇心理吧。
她为难想着措辞,害怕露馅,却又不能不答,心想着,席序不过随口一问,她随便应付,应该不难。
“其实……也没多久,就是暑假那会儿。”
“你们是因为夏令营认识的?”
他连崇大办夏令营的事都知道?
白初晨有些意外,但也只好顺坡下驴:“是的。先生是夏令营的出资方之一,崇大报名的学生几乎都见过他。”
她谨慎加上后半句,试图让两人的相识更显合理。
席序收眸,不再自虐地追问。
他握紧自己手机,想到里面的录音文件,语气发沉:“我们找个咖啡厅坐一坐?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关你我,也有关沈郁泽。”
还干先生的事?
白初晨好奇不减,点点头,正好她下午没课,有足够的时间能与席序好好聊。
chapter 61
咖啡厅内。
席序点了杯黑咖啡, 询问过白初晨的喜好后,帮她点了杯少冰的生椰拿铁。
室内播放着悠扬且节奏缓和的钢琴曲,像是优雅女人含蓄的吟唱, 周t遭环境很清静,这个时间段,客人很少,堂食的只有他们一桌。
待两杯饮品上齐,服务员走远, 席序认真抬眼,忍不住启齿道:“初晨,我有话对你说,这些话可能会对你产生一定的伤害,但我不想你一直被蒙骗在鼓里,那样对你而言更残忍,更不公平,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
白初晨手握杯壁, 指尖被冰得凉凉的,她茫然与席序对视,对他的一言一行都不理解。
席序抿抿唇, 继续道:“或许你已经有些了解, 沈郁泽与我们家关系微妙,他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可两人相处得并不亲近,因为母亲在他年少时改嫁, 重组家庭, 分开精力,沈郁泽缺爱而生嫉恨, 愤懑不平,甚至迁怒怨怪上席家的每一个人,更因为知晓母亲对我爱护有加,便想蓄意报复在我身上……”
他说到这儿,唇齿停了停,抬眼去看白初晨的反应。
白初晨面上并未明显透露情绪,大概只当在听一个平平无奇的豪门恩怨故事的开场。
席序问:“你一定在想,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如果承认,那太不礼貌。
白初晨顾全基本社交礼仪,当然作否:“有关郁泽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她回答完,席序眼神变了变。
他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温尔和煦的,好似沐淋春风,然而此刻,他目光冷下来,周身外散的气场竟有先生不厉而威时有些相似。
白初晨直觉,自己方才的回答没有叫对方满意,甚至可能不小心踩在未知的雷点上。
席序决定不再迂回,直截了当,袒露真相:“确实与你有关系,关系就是——我喜欢你。”
他目光紧盯住白初晨,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于是自然目睹她得知秘密后,那瞬间的难以置信,错愕惊疑。
“自从当初我们在郏文见过一面后,我对你念念不忘,只是当时,我腿部伤势不轻,不得不抓紧飞去国外诊治,沈郁泽察觉我的心思后,为了打击报复,卑鄙趁我养伤训练分身乏术之际,率先找上你,追求你。那次家宴,他为什么坚持要带你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他用意不纯,带你来是为了炫耀,炫耀他步步为营争抢来的战利品!”
席序越说越激动,难以心绪平复。
原本,他打算尽量控制情绪,平静叙述,可沈郁泽无耻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说到最后,席序不忍语气急戾,面容更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闻言,白初晨没有立刻给出反应,她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杯壁表面凝成的水露沾在她指尖,她微微缩了下,手指不由蜷起来。
半响过去,白初晨轻轻呼出口气,平常语气道:“你这只是一面之词。”
她的眼神明明并不坚信,开口反驳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席序与她盈盈的眸子相视,心中骤然泛起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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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但今天,此事必须有个交代与结果,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将丑陋的真相完全曝露在她眼前,长痛不如短痛,这斩断的一刀,必须切得彻底。
席序低首,拿出手机,播放录音文件,叫白初晨耳听为实。
录音开头,是隆岚女士含带愤怒的质问,她质问沈郁泽是不是蓄谋夺人所爱,话音充满怨怪,以及对席序的心疼。
紧接着,是沈郁泽的回复。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嘲弄与得意,坦然承认了所有,那么的无所谓又漫不经心。
白初晨捕捉到几个字眼,每一个字都如刀尖,将她生生地刺痛,其中,有一句话令她印象最深刻——我睡过的女人,他还想要吗?
他怎么能如此神气得意地说出这句话来?
自己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值得炫耀的物品吗?
白初晨向来有自知之明,从不敢以先生的女友自居,若是非要给自己明确一个身份,那就是与先生有契约关系的女伴。
她不僭越,不越轨,本本分分,只想有一天能还清先生的金钱馈赠和帮扶人情,而后互不纠缠地分开,可先生却总将界限模糊,对她做些无效的不切实际的允诺。
现在回想,真是可笑。
怪不得沈郁泽时而柔情似水,原来是想用攻心之法牵制她,至于偶尔表现出疏离冷漠的样子,大概是演戏消耗精力,他不耐烦地装都不想装下去了吧。
白初晨脸色发白,背脊一片浸凉的冷意。
她不知道自己对外展示出的是一个什么表情,此刻头脑晕乎乎的,瞬间的想法只有逃离此地,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只盼想自己能单独待一会儿。
席序关怀她,不放心地询问:“初晨,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一定会忍不住难过,但为了那种人根本不值得,别为难自己,你有什么想倾诉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白初晨看向席序,感谢的话言不由衷:“谢谢你特意过来告知我内情,我知道了。”
席序一怔,意外初晨会表现得如此平静,原本他设想的情景是,得知沈郁泽的阴谋后,初晨先怒后哀,情绪失控,落泪哭泣,而他会守在她身边耐心安抚,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
“初晨,你若是有情绪,千万别憋在心里,可以随便对我发泄,我们俩是过命的交情,你可以安全地信任我。”
白初晨垂下眸,平静低诉出决绝的话:“请不要再将你们的豪门恩怨牵扯到我身上,你现在突然向我示好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获得我的信任,然后反过来向沈郁泽去示威吗?你们兄弟之间的战争游戏,能不能不要再与我关联上?”
席序愕然愣住,摇着头,慌张解释:“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我是生怕你受伤害,今日决定找上你,你不知道我事先下定了多久的决心。”
白初晨理智想相信他,可内心已经进入自我保护阶段,她自我封闭,更自动免疫所有的示好与柔情。
什么同生共死的患难情谊,什么情人间恩爱的呢喃,虚无缥缈,全部不切实际。
白初晨站起身,艰难维系面上从容:“我自己去问清楚。”
席序不解,指着手机说:“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居心?”
白初晨目光落在虚无处,眼底藏着的不知是悲还是哀:“无论如何,他欠我一个解释。”
看着白初晨离开的背影,娇娜纤瘦,俜伶无依,席序心头不是滋味,怅然若失。
他将剩余半杯苦咖啡饮尽,喉头泛起的苦意,直往胃里蔓延。
……
白初晨给沈郁泽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克忍,没有表现出情绪异样。
她问他现在在哪,对方回答在公司开会。
白初晨等不到晚上与他相约见面,于是没有与他商量,挂了电话后直奔蓝屿集团。
半个小时的车程,她乘坐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看着眼前派头十足的摩天大楼,白初晨目光凝聚,从下往上一层层略扫过,直至脖颈发酸,她才终于看到最高的那一层。
透过那些熠熠生辉的湛蓝玻璃窗,白初晨几乎可以想象,先生一身西装得体,手带高奢腕表,鼻梁架金丝眼镜,闲适轻松地坐在私人定制的皮质座椅上,认真签署文件时的高级管理者模样。
精英人士,精谋算计,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白初晨不请自来,走入正门,被刷脸门禁拦住。
她没有联系沈郁泽,而是打给林特助,告知他自己正在公司楼下,需要他亲自接迎。
林特助办事效率极高,电话挂断后不到十分钟,他便笑盈盈出现,刷卡领她进门。
从门禁位置走到总裁私人电梯的那一路上,白初晨被无数好奇的目光锁定,那种感觉惊险又刺激,先前她谨小慎微惯了,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身板挺正,目不斜视的矜傲感受。
电梯最终停在三十六层,林特助示意到达。
白初晨走出去,由他指引,很快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
董秘书的办公区就在总裁办公室隔壁,看到白初晨,对方神色明显显露出瞬时的意外,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礼貌点头致意。
白初晨同样回以颔首致意。
林特助走在前面,敲了敲门,白初晨没有等他,直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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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看清她动作的林特助与董秘书在后对视一眼,彼此t面面相觑,两人什么都没说,一个体贴地为老板关上门,一个则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完成未做完的工作。
沈郁泽正在认真浏览一份合同,突兀的推门声噪耳响起,立刻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蹙眉抬头,看清来人,不悦的情绪很快褪下,意外又惊喜地开口:“初初?你怎么来了,刚刚电话里怎么没说?”
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刚刚在他那么多属下面前露了脸,原本她还想借此故意恼一恼他的。
没达到目的,白初晨心里不太痛快。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平静与他对视。
关于开场白,她事先想过很多种,有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也有气势汹汹愤怒质问的……可站在他面前,对上先生那双深邃又性感的眼睛,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泄气,先前蓄满的力气瞬间从背脊被强势抽离走,她原地不知所措,嘴唇微微颤抖。
到底是气恼更多,还是悲伤更多?
这一刻,白初晨分不清。
沈郁泽很快察觉到白初晨的异样情绪,他起身迈步向她走近,站定在她面前,抬手轻抚她的肩头。
他关怀询问,眼神温柔:“怎么了初初,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说着,他又用手背磨蹭她的脸颊,白初晨反感地向后撤离一步,不愿再被他碰。
原来不是专业演员,也可以把在意的感觉演得这么逼真,不怪她分辨不清,傻傻的掉入他精心布划的陷阱里。
沈郁泽还在等她开口,耐心十足。
白初晨受够了他的伪装,长睫微敛,鼓足勇气,眼神慢慢变得坚毅。
她看着他,少了迂回,开口直接,不留任何余地:“先生,如果我注定是你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你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采取强迫手段,逼我就范,那样也省了交付真心的风险,而不是做大阴谋,虚伪地装成救世主的样子,让我一边被你睡烂,一边又对你感恩戴德。”
她声音很冷,每一个字都浸透冰寒。
居然有一天,她也可以说出这样攻击属性拉满的话语。
委屈感无以复加,她从咖啡厅□□到现在对他对峙,已然快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此刻,她浑身发冷,大脑更觉一阵眩晕,她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步伐不稳,呼吸都困难。
沈郁泽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决绝地推开。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狡辩,眼神不带诧异不带慌乱,只显出一种杂糅多种情绪的复杂。
他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凝望着她,不说话。
默认等于承认,如今他是无话可说了吧?
白初晨自嘲笑笑,遍体薄凉。
此刻,在他眼中,她唯一能读懂的情绪信息是一丝克制的挽留,这丝不舍,甚至盖得过所有的愧疚和心虚,从点滴溢出,到迸发布满眼底,不过短瞬。
沈郁泽眉心拧着,沉哑开口去唤她的名字:“初初……”
白初晨冰冷回道:“请别再这么叫我,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他嘴巴立刻抿起来,眼里的期翼瞬间黯淡下去。
到这一刻,所有的伪装与强撑不再,白初晨从他眼底再次读出的信息是——恐惧与慌乱。
chapter 62
沈郁泽何其敏锐, 隆岚与他约见会面时,刻意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的动作毫不自然,他怎会没有察觉。
至于对方会不会将对话记录, 录音留证,沈郁泽心中早有料想。
只是,他在赌。
童年时期,隆岚已经抛弃过他一次,她不担抚养义务, 美其名曰不想被母亲的身份束缚自由,而后打着选择爱情的旗号,置亲生骨肉于不顾。
现如今,他成年立业,不论在物质还是情感上都对隆岚脱离了依赖,但孩童时候跨不过去的那道坎,一直影响他到现在, 成为绊阻他脚步的麻绳, 他割不断,挣不脱,无法摆脱阴影, 更清楚自己如果再被缠束, 终会被拖进深渊。
所以,该有最后一次了结,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沈郁泽想知道,如果再一次将选择权交给隆岚, 她会怎么做?
如今, 答案显而易见。
隆岚爱屋及乌,先前不顾一切改嫁席辉, 如今又不留余力袒护席序。
为了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她尽心竭力,甚至算计到自己亲生儿子头上也毫不在乎。
或许因为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哪怕再一次被放弃,沈郁泽情绪也无鲜明的起伏。
但他与白初晨对视,目睹到对方眼底满满愤怒后面是掩藏不住的哀伤与委屈时,他平静的心潮忽而翻起巨浪,一颗心悬起又下沉,起起伏伏,再也做不到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
他不在乎隆岚。
对方偏向席序也无所谓。
但他在意白初晨。
如果想象她有一天会走到席序身边,与他并肩站立,相处亲近,沈郁泽整颗心都十分空落,难抑妒忌,疯狂吃味。
意识到仇人的白月光,在不知不觉间已凝结成他无法割舍的心头血时,沈郁泽拧起眉,不由想到隆岚先前的质问。
她问他,是否真的喜欢那姑娘,怕不怕她得知真相,当时,在复仇情绪的笼罩下,他的心完全被冷酷蒙蔽,无法冷静,更不理智,做出的敷衍回答根本不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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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原本百分百胜率的压制局,被他生生玩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艰难鏖战。
或许,攻守方早已位置转换,如今是他软肋暴露,再进攻势,恐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总裁办公室静得出奇,只听得到中央空调扫风的瑟瑟声,室内温度一低再低。
冷意慢慢爬上白初晨的背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比沈郁泽先一步平静下情绪。
“我会尽快找好房子,搬出公寓,如果您真的顾量我丝毫,还肯念及一点旧情,就请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好聚亦好散。当然,既然话都已经说清楚,若您不愿继续伪装演戏,想即刻与我断绝生活上的关联,那我现在就能回去收拾行李,连夜离开。”
沈郁泽神情微急,又很快压抑。
他克制问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如何只凭你一句话,说分开就分开?”
白初晨冷嗤一声:“在一起?谢谢您慷慨赐下身份,但我想,或许‘陪床女伴’四个字更能贴切形容我留在先生身边发挥的作用,燃烧的热忱,以及付出的精力。”
她口齿犀利,倒是会讽刺人。
沈郁泽微微拧眉:“初初,不要说这样的气话。”
白初晨:“这不是气话。”
沈郁泽顿了顿,循循问道:“初初,我对你难道不好?”
白初晨瞬间警惕起来,没有轻易落入他的陷阱。、
如果她被成功引导,开始回忆两人过往的相处细节,那之后,她恐怕无法带着那些记忆,继续说出狠心决裂的话来。
沈郁泽向来是攻心的高手,白初晨对抗不了,却躲得了。
她不与他正面交锋,只平静反问:“基于欺骗的好,算好吗?”
“不算吗?”沈郁泽表情认真,仿佛真心疑惑,执拗问道,“我在你身上倾注感情,花费精力,哄着陪着照顾着,爱人如养花,我付予精血娇养花朵,满足喂饱,实料滋养,难道这些爱护,都不算好……”
精血,浇花,喂饱,滋养……
白初晨略微反应过后,才终于听懂沈郁泽含蓄又似明义的虎狼之词。
她霎时脸颊微烫,气恼地咬牙切齿。
对峙时刻,剑拔弩张,他居然还有污糟心思去想那些不正经?
白初晨凶巴巴地瞪着他,开口更不友善:“你这是什么烂道理?”
沈郁泽认真道:“这是我的真实认知,初初,我想挽留你。”
说完,他怕她会走,试探地去拉她的手腕。
但白初晨当下反应强烈,根本碰都不让他碰。
沈郁泽只得顺着她的挣扎,慢慢松开力道,生怕她越来越冲动用力,会被无意伤到。
但他不放弃,循循善诱,挽留的言语继续:“和我在一起相处,你不讨厌的对不对?同样的,我也很适应有你在身边,既然我们相互亲近,彼此更有情谊,那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为什么不能重新关上?”
就算彼此真的有过情谊,她的那一份,早在沈郁泽得意洋洋炫耀睡过她时,消失殆尽。
白初晨没有表态,胸腔冰冷,岂t能轻易被暖回温度?
沈郁泽继续着:“我们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不带任何诡计与利用,全凭心意走近。当然,我承认自己先前的自私与错处,你可以提任何要求要我弥补,只要我能做到的,全部依你,初初,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白初晨睨眼看他:“你对我的愧疚,真心的?”
沈郁泽:“一定真心。”
白初晨确认又问:“我提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
沈郁泽眼眸亮了亮,好似自绝经中窥见曙光,终于拨开迷雾,看到细微的希望。
他郑重其事点头:“我用自己的人格保证。”
白初晨:“倒不如用自己的生命保证,更有分量。”
沈郁泽并不忌讳这些,答应得很痛快:“好,我用自己的生命保证,一定答应你所提的任何要求。”
白初晨看着他,目光深深,心底满满倦累。
她喟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吐露清晰:“我只想从今往后,和你再没有一丁点关系瓜葛,如果你不忌讳自己有可能当个短命鬼,也可以选择继续纠缠下去,但那样只会加深我对你的厌恶。”
白初晨语调平静,话却放得狠,甚至涉及诅咒。
想要相断干净,惹恼他,叫他彻底厌了自己,才是最保险的方式。
可未料,沈郁泽并不恼,也不介意她拿自己命长命短开玩笑。
“如果你默认,成为短命鬼就可以和你长久地纠缠下去,那我有什么可忌讳的?”
白初晨诧异地微张嘴巴,无法理解。
在她的认知里,上位者成功者往往最惜命,他们拥有最多的财富最多的资源,多活一天就是享受一天,当然活不够。
也因此,霉运与死亡的字眼是他们的忌讳。
可为何沈郁泽偏偏是特例?
为了不与她彻底斩断丝连,居然连触霉头也不在乎。
白初晨不会再轻易上他的当,敏感质问道:“你又有什么报复的新计划?或者说,又找到了什么新乐子需要我配合?但抱歉,我已经倦了,不想参与有关你的任何事,更对你家的恩怨纠葛不感丝毫兴趣,请不要再试图将我牵扯进去。”
说完,她无意多留,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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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沈郁泽面露慌急,着急伸手去拉阻她。
手背蹭过衣摆,流动的空气将她的衣尾微微扬动,沈郁泽终究是慢了一步,手臂伸出,只抓了个空。
‘啪’的一声,关门声很响。
一瞬间,视线彻底隔绝,沈郁泽连她的背影都再看不到。
同一时刻,整个三十六层的员工都被动静吸引,纷纷不忍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抻脖侧首。
他们未见沈总现身,只看到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姑娘,从总裁办公室风风火火跑出来。
女孩眼神冷淡,强忍坚强的表面下,藏着几不可察的些许怮伤之色。
这处细节,是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最擅察言观色的董秘书率先感知到的。
董秘书想了想,打算追出去劝慰,正要起身,沈郁泽从后推门而出,先她一步追赶。
印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沈总在下属面前慌乱失态。
沈总向来极度讲究体面,更十分在意自己的对外形象,刚刚那种不计后果的莽撞行为,以及横冲直撞的冒失样子,实在极其少见。
是为了白小姐,沈总如今能豁出去的,又岂止单单是面子?
思及此,董秘书泰然坐回原位,又拦住准备追出去的林特助,眼神提醒,别去打扰。
……
沈郁泽一路追到楼下,奔出大门,焦急搜寻目标人物。
她只先他几步,哪至于刚刚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人不在正门,那大概率是走的侧门。
沈郁泽转变方向,继续疾奔,因为跑得急,很快后背浸汗。
他身穿的那套高级定制西装并不吸汗,虽说贵有贵的好处,但这衣服的优点显然并未体现在面料的吸水性上,至于其他功能优势,还有待发掘。还有脚上的那双鳄鱼皮皮鞋,也并不完全跟脚,影响了他的迈步速度,简直不堪重负。
这身昂贵行头似乎并不适应紧赶慢赶的焦急状态,可也无法过分苛责,毕竟它们从被制作到被使用,整个过程被赋予的标签都是闲适惬意,绅士生活,恣意与松弛。
好在,沈郁泽赶至侧门区域,顺利将目光锁定到白初晨身上。
远远看去,女孩儿背影纤瘦,仿佛风能把她拂倒。
他心里莫名感触,不是滋味,想立刻跑过去拥住她,可正要迈步,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视野,存在感不容忽视。
都不用仔细辨别,沈郁泽微微凝目便已经认出,那人是席序。
此刻,他站在白初晨身边,殷勤讨好的面目实在可憎!
连招呼都不打便出现在他的地盘,还敢明目张胆带走他的人?
沈郁泽眼神眯起,脚步迈出,步伐很大,同时右手挪移到背后,悄悄握拳,蓄力而待。
哪怕他良心发现,满怀愧疚,但那也是对初晨,席序在他眼里,依旧连垃圾都不如。
chapter 63
白初晨不想与沈郁泽继续纠葛, 同样的,她也不想接受席序的示好。
一旦自己继续迂回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难免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她讨厌被当枪使的感觉,躲得干净,落个清净,她的要求不过于此。
席序会等在蓝屿集团楼下,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从正门出来后, 抬眼看到他,下意识闪躲走去侧门。
可对方坚持追过来,眼神关怀地询问她刚刚情况如何,有没有再受委屈。
白初晨没有回复的热情,只淡淡应声:“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现在也得跟你说清楚,以后, 我希望你们谁都不要再找我, 当然,我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你是无辜的, 可我确实已经疲惫不堪, 不想再因为你们任何一个人陷入周旋的困境,请你也理解我,好吗?”
席序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一棒子挥下来要打死所有人, 一概而论, 好意恶意全都排斥。
“初晨,我发誓, 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真意的,沈郁泽那种人渣,你排斥他理所当然,可能不能给我留点机会,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帮你度过眼前这个坎,这不是与我无关的事,我该尽这个责任的。”
他话音格外温柔,如果不足够坚定,或许真有可能被他打动。
但白初晨此刻只想自己安静地缓一缓,想一想,她不需要任何人自作主张的陪伴。
“抱歉,我知道你的好心,但我还是想自己待一会。”
说完,白初晨转身要走,席序明显还有话想说,情急之下,只得伸手抓握住她的手臂。
几乎是同时间,沈郁泽发怒地从后扑过来,挥拳便朝着席序的脸打下去。
白初晨惊诧万分。
眼见席序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脚步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她着急阻止沈郁泽。
“你住手!”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确实配合地停了下来,可席序回神看清罪魁祸首,原本积压心底的怨恼情绪霎时发作而出,他戾着眼眸,愠恚地直冲过去就要回击。
这一拳,沈郁泽没躲,挨受得结结实实。
他没理会席序,只充满深意地看向白初晨,仿佛在说,我听了你的话。
但之后,他便不相让了。
运动员体力当然不俗,但沈郁泽也是长期锻炼,两人身体素质皆优,纠缠到一起,一时难舍难分,拳脚相互挨受。
白初晨根本劝拦不下,也是巧合,路边有交警路过,看到路边异动立刻过来调节,也将情况告知给附近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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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警察赶来时,两人已经被拉开,彼此都不服,面貌上皆带伤。
询问经过时,沈郁泽并不否认是自己率先冲动动手,白初晨作为人证,面对警察提问,只好如实相告自己目睹的全过程。
席序也被简单问了两句,他强调说:“我是合理防卫。”
警察合上记录的笔记本,示意三人跟他去警局一趟,正式做笔录。
到了警局,警察训诫过沈郁泽,想让他诚意道歉,将此事和平解决。
沈郁泽别的都配合,但这个,他不肯。
警官是个偏年纪大些的,脾气算好,对他循循善诱,但沈郁泽是软硬不吃,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将对方气得够呛。
“你打人是不对的,难道还没有意识到错误,我刚刚训的话都白说了吗?打人不打脸,人家自卫只往你身上揍t了,可你呢,一拳拳全挥人脸上了,这都快破相了。”
沈郁泽幽幽道了句:“破了相就没脸再去挖人墙脚,厚颜无耻地当小白脸了。”
席序被激到,冲动上前一把揪住沈郁泽的衣领,眼里火气忍不住要烧出来。
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到底是谁挖谁的墙角?”
沈郁泽推开他,不甘示弱反问:“初初先跟谁好的?是你吗?”
眼看两人又要火拼起来,老警察用力一拍桌子,将他们齐齐威慑住。
“两个臭小子!刚才还骗我说互相不认识,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被戳穿的两人面不改色,互相仇视不放。
这时候,嘚嘚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郁泽格外敏锐,率先回头,果然看到隆岚现身,目露焦急和关切。
对方脚步匆匆向前,看到他后,不由深吸一口气。
她拧着眉,脚步略缓。
这时,席序转过头,满脸伤痕,清楚映现。
见状,隆岚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眼神更夹带心疼,她克忍地走到两人面前,刚刚站定,便抬手用力扇打在沈郁泽脸上。
在场,谁都阻止不及。
包括警察,包括白初晨,他们都来不及出声提醒,可见这一掌的快与狠。
警察只以为女人是席序的家属,批评她怎么能当着警察的面动手。
隆岚并不遮掩,轻飘飘承认说,两个都是她儿子,她是当成家务事在教训小辈。
警察见沈郁泽偏着头,没有否认,半信半疑嘟囔道:“都是亲生儿子,亲妈不问问前因后果,上来就直接打啊……”
家务事最难断,既然双方有亲缘关系,那这事大事化小也容易。
警察不再多言,默默退到一旁,许可他们言语交流。
隆岚扫了眼边上的白初晨,对于冲突缘由大概了然。
再开口,她语气更加咄咄:“你真是好样的,做完亏心事,还敢动手为难小序,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
沈郁泽转过头,舌头轻轻抵着被打的位置,也说不清楚此刻是脸上的痛感更明显,还是心里的闷痛更沉重。
他无所谓地勾勾唇,平静回复:“从此以后,你可以当做没有生过我,同样的,我也没有母亲了。”
隆岚气极,并不受他的威胁,怒极反笑道:“你还有什么龌龊手段?继续恶意攻击你席叔叔的公司,打击他的业务是吗?真是好样的。我告诉你,就算公司真的倒闭了,我们全家人都落魄,也会互相关怀,患难不离。可你呢?你这样冷情冷性的人,注定一生孤苦!”
居然有母亲会如此诅咒自己的亲生骨肉。
沈郁泽先是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声轻笑,神态阴恻恻的渗人。
隆岚冷嗤他,席序同样冷眼相待。
这一刻,在场的人,除了老警官在微微感慨,大概只有白初晨是真心地同情沈郁泽。
像他那样高傲的人,天之骄子,如今被亲生母亲当众掌锢,恶语相向,心里该是什么样的煎熬滋味?
白初晨无法体会,这一刻,连有过相似经历的她,都无法真的感同身受。
席夫人偏心偏向而不自知,比明面自私的韩娟更加可怕,并且,韩娟组建新家庭后,再次有了自己的亲骨肉,这种情况下,母爱无法公平分配也是正常,可席夫人呢?她放弃亲子,反而百般维护养育着爱人的孩子,这恐怕才是沈郁泽最无法释然的事。
亲情不抵爱情。
难道沈家的人对隆岚而言,都是阻拦她脚步的垃圾?
沈郁泽曾无数次这样想。
白初晨心软想与他说些话,可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又很快被理智压下。
她最终冷漠依旧,什么都没表示。
得到警察许可,隆岚一边继续宽慰席序脸上的伤势,一边坚定要带他离开,甚至最后,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沈郁泽,走得狠心又决绝。
倒是席序,走前一直不放心地瞄瞟白初晨,后者察觉,故意不与他视线相对。
席夫人离开不久,白初晨想了想,也起身准备离去。
不合时宜的心软,就是懦弱,要结束自己成为砝码的命运,她必须走得毫不犹豫。
沈郁泽一个人留在原地。
隆岚走时,他没有任何反应,眼皮抬都未抬。
可听到白初晨与警官告别的声音,他却立刻从座位起身,但是,他克制的没有出声音,只是安静看着她背影愈远,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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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那道纤瘦身影消失在他视野末端很久很久,沈郁泽目光依旧怔然远眺,没有收回。
老警官轻咳一声,善意做提醒。
沈郁泽回神的那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心头的悔意,已不知不觉迸发到极点。
他承认隆岚说的话——自己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
先前联系好的房子突然出现了一些问题,房东的儿子临时决定要将房子租给自己的同学,不再接受对外的房客,中介也被通知得很突然,只好为难地把情况如实告知给白初晨。
突发情况,谁也没办法提前预测,白初晨并未对中介小姐过分苛责,怨怪她办事不利。
只是如今,她与沈郁泽再没有关系,一周之内尽快搬走不是为了置气,而是骨气问题。
天无绝人之路。
正为租房问题烦恼的白初晨,在学校上完课去食堂用餐的路上,巧合碰到裴絮学姐。
见她精神恹恹的模样,对方主动关怀询问:“晨晨,你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差,是不是最近直播太累,经常熬夜啊?”
白初晨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自知状态不好,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她眼尖留意到额头闷出的两颗粉刺痘痘,碰一碰还挺痛的,她是干皮,不易长痘,现在一次性长上两颗,可见是真的上了火。
裴絮还在看着她,等待回答,白初晨想了想措辞,斟酌应付过去:“我之前不是从学校搬出去住了嘛,但原来的房子出现了点问题,我现在想搬走,可又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先前也跟中介到处转悠过,好不容易要谈成一个,结果对方房东临时变卦,又成了白忙活一场。”
因为昨夜失眠,此刻白初晨面上的倦感很明显。
裴絮见状忙道:“哎呀,你要是早跟我说,哪至于这么犯愁,我校外的房子只我一个人在住,空着两个房间呢,你搬过去既省了事,还能跟我做个伴,何乐而不为呢?”
白初晨微微心动。
可她转念想到,裴絮学姐与徐总说不清的牵扯,而徐总又是沈郁泽的表弟,这种关系,她应该尽力规避才对。
她开口婉拒:“谢谢学姐的好意,只是我直播时间不定,怕影响到你正常休息。”
其实,这也算理由之一。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打扰或麻烦到旁人。
裴絮却道:“我看过你直播,最晚也就到12:30,你不知道我平时熬夜能熬到几点,很多时候两点才睡,对于我这种夜猫子型,放心,你打扰不到我的。”
白初晨为难地找不到另外的说辞。
裴絮实在盛情,直接把进度往下推进:“行了,别犹豫了,现在学校附近的房子确实不好找,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就答应去我那儿住吧,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来帮你一起搬?”
白初晨抿抿唇,认真考虑学姐的提议。
或许,搬过去也不是不行,她临时短住,惊动不到任何人,在学姐家里完成过渡期,期间继续找房子,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再搬走,也不失为一个中折方法,
“真的不会麻烦到你吗?”
“放心吧。我现在也准备做博主账号,打算走美妆路线,之后要是遇到问题,正好请教请教你。”
这样最好了。
无功不受禄,白初晨不想只白白享受好处,若人情是相互,她会好受很多。
于是她答应得痛快又积极:“可以,学姐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恩……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连麦,最近我直播间有些人气,可以给你引引流的。”
裴絮微笑看着她,无奈摇摇头道:“晨晨,你怎么这么实在啊,真不用想着还我人情,再者说,咱们俩走的赛道不同,你是靠精湛手艺,加沉稳性格,再加美丽脸蛋吸得粉,而我嘛,就是简简单单,纯看脸的。”
对方无厘头的有趣t发言,引得白初晨轻松莞尔。
“谢谢学姐,你帮了我大忙。”
她再次表示感谢。
裴絮出现的时机实在及时,完美解决了她处理棘手的难题。
“别和我这么见外啊,自从你不再接礼仪队的活,咱们的联系自然而然减少,但当初我们一见如故,一个学年相处下来的情谊还是在的。你跟许莫宁闹不愉快,我夹在中间也是帮理不帮亲,再说也分不清楚谁更亲,所以我凭心而行,心里还是偏向你更多。”
白初晨能分辨清楚,学姐说的是真心话。
单论友情,学姐确实与许莫宁认识的时间更长,如今学姐亲口告诉她,偏向自己更多,白初晨心里当然高兴。
拿到学姐家的钥匙后,白初晨婉拒了学姐提议帮忙搬家的好意,她照旧花钱雇了辆货拉拉,给了不少消费,要司机帮忙卸运。
上午下午各自跑了一趟,前者的地点是城内公寓,后者则是郊区别墅。
对比前者的顺利,后者稍微显得麻烦些。
看着白初晨提拿沉重的行李包裹,艰难地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且目光格外坚定,覃阿姨咽下准备劝说的话,主动上前帮忙,她宽胖的体态负重一只行李包,走得比白初晨更加艰难。
白初晨跟她道过谢后就要出门,覃阿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唤停她。
“小姐,我的电话号码你有的,如果你哪天想吃我做的菜了,短信告诉我一声,我偷偷做好拿给你,一定不会告诉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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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覃阿姨向来最守厨房的规矩,绝不私拿。
眼下她大声说出这些,哪怕只是一时冲动,也是需要鼓足勇气的。
白初晨会意得到她的用心,一些记忆画面也自动涌上脑海。
她想到自己当初刚刚搬进别墅,局促又不安时,是覃阿姨的风趣友善叫她慢慢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对方的天才手艺,更是温暖到了她的胃。
能让她一个月吃胖五六斤,这样的记录,别的厨师恐怕没那么容易达得到。
白初晨看向她,尽力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来:“覃阿姨,谢谢你,你做的饭菜,天下第二好吃。”
覃阿姨忙追问:“那第一是谁?”
白初晨笑笑,如实回:“是我奶奶。”
这个回答,叫胜负心很强的覃阿姨勉强接受。
两人谁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彼此,默默作着告别。
此刻,她们谁也未察觉,沈郁泽就在别墅里。
他安静匿身在二楼主卧的房间里,罕见有自知之明的没有露面。
透过窗子,他看着白初晨与司机合力搬拿行李上车,随后,车影离房子越来越远,他目光紧紧追随,心情随之低落,特别不是滋味。
她走了。
无论别墅还是公寓,她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抹除,消失不再。
沈郁泽怅然若失。
视野尽头没了他的念想,他僵在原地,周身如同被铅链困锁,无法动弹丝毫。
chapter 64
“我原本想豢养一只笼中鸟, 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无法自控,竟也想进入笼中, 封闭、私密、只她与我,不分夜昼——这是我的贪想。”
——沈郁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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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絮学姐的公寓与云庐雅苑只相隔一条街,白初晨顺利搬入,心头一颗重石终于稳落。
她住的客卧房间面积不小,足够安置自己的直播设备, 和学姐沟通好时间,她决定将每日的直播时段定在晚上10点到11点半,确保不影响学姐也不影响周围邻居休息。
这两天的经历叫白初晨身心俱疲,她无法那么快平静下心绪,专注不分神地錾刻,于是干脆放弃,将原本预告好的十二生肖动物图样錾刻内容, 临时改为较轻松些的聊天局。
其实, 她淡淡的聊天风格也吸了不少粉。韩诺她们帮忙分析过,她的粉丝群体百分之九十是女粉,其实百分之三十是单纯喜欢錾刻艺术, 百分之二十喜欢听她冷幽默地闲聊天, 还有百分之四十则是钟爱她的颜值,只要瞧着她那张美丽脸蛋,不管是听她讲话还是看她錾刻都觉得有吸引力。
她礼貌互动,大概进行到二十分钟左右, 眼熟的id用户飘着特效进入直播间, 开始大手笔地刷礼物,满屏瞬间绽开五颜六色的浮夸特效, 叫人眼花缭乱。
白初晨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感谢。
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启齿道:“今天就聊聊天,礼物不用送了。”
说完,她不动声色点开设置,将刚刚送礼物的id用户拉黑。
那是沈郁泽当初为看她直播特意建的账号,昵称却懒得想,用得系统默认的数字排列,她当然认得。
只是,两人已经分开,继续藕断丝连没有任何好处,她更不想接受有关他的任何好处。
礼物特效终于闪完,屏幕瞬间干净不少。
白初晨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与直播间的粉丝闲聊,抬眼偶然发现,今天直播间里四位管理员居然巧合的同时都在线。
她目光落在榛香咖咖这个id上,若有所思。
没有完成一个半小时的开播任务,直播进行到四十分钟的时候,白初晨已经没话可说,她自知今晚状态不佳,歉意地跟直播间的粉丝解释,说最近学校课程任务重,她两边兼顾有些疲惫,今晚想早点下线休息。
粉丝们纷纷关怀她的身体,一番叮嘱后,都十分好说话地在弹幕区用晚安刷屏。
白初晨回应一句,挥了挥手,关闭直播。
之后,她点开直播间设置按钮,没有提前与席序打招呼,就直接将他直播间管理员的身份免除掉。
为了给室友们一个不起疑的解释,她特意在五人群里主动发言。
「咖咖最近三次元生活繁忙,经过沟通,他决定暂时卸任直播间管理,先前他付出的辛苦与精力,大家有目共睹,我再次诚意地向他表示感激。」
白初晨发完,韩诺、薛筝还有阿依佳罗纷纷冒泡表示可惜,满满不舍的意味。
过了好久,席序终于发言,他没有表示任何诧异与不满,也没有戳穿白初晨随意编造的谎言。
他维系体面,只留下一句意味深深的话:「短暂同路,也是缘分。很高兴认识大家。」
白初晨没有回话,等室友们挨个真情实感地和席序告别完,她很冷情的,默默将他们的五人群组解散。
此举,引得韩诺、薛筝还是阿依佳罗的不解。
韩诺:「啊?怎么这么快就把群解散了,也太迅速了吧。」
阿依佳罗:「初晨点错了吗?」
薛筝:「不用人家了也不至于这么无情吧,多伤人心啊…(捂脸)」
室友们的反应是正常的。
她冷漠又不近人情的举动,在她们眼里当然不妥当。
只是,她无法解释。
席序对她而言,与沈郁泽一样是危险麻烦的存在,她必须当避则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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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而这两个给她带来无数麻烦的名字,她一个都不能对外提起。
白初晨慌言应付:「提前私聊过他了,不会伤人心,我群聊太多,解散是为了避免混淆。」
她如此说,韩诺她们只好表示理解。
熄灭手机屏幕,白初晨出了房间,拖着倦累的身体,走到餐厅打开冰箱门,拿了瓶冰水仰头喝下半瓶。
沁凉感滑过嗓口,提神醒脑,将她从混混沌沌的疲恹状态里拉回来。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响了下。
她换了个手拿握水瓶,掏出手机查看,发现席序的私信已经躺在信息通知栏最上。
「没有打扰的意思,只是见你解散了群聊,我有些不安,想知道你有没有删我微信。」
白初晨没有回复,也没有拉黑删除的操作,视线停留几秒后,她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之后大方迈步,返回房间休息。
……
在裴絮学姐家中住了一周,终于赶上她直播一次。
当时对方主卧房门没关,白初晨出来拿水喝的时候正好看到,不禁好奇打量两眼。
见学姐正在和另一个美女主播连麦pk,白初晨没有上前打扰,回房间后,她用大号进入学姐直播间,适当打赏了些礼物助威。
第二天早上,两人在餐厅碰面。
裴絮特意问她道:“晨晨,昨天你来我直播间看过了,感觉我节奏什么样?”
白初晨并不敷衍,如实评价:“比我想象的要好,我看直播间粉丝们都很喜欢听你讲化妆干货,不过晚上化妆影响皮肤,化完没过多久又得卸掉,t学姐可以考虑把直播时间调整到中午,到时直播化完全妆,下午正好精致出门。”
裴絮吃着盘子里的生煎,回复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只能在课少的时候付诸实践,平时事一多,就容易熬大夜,第二天很难起得早。”
白初晨偶尔也会有这个困扰。
她一边动手自制鸡蛋火腿三明治,一边询问开口:“学姐学的服表专业,之后是准备走职业模特路线吗?”
裴絮:“暂时是这个想法,我享受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白初晨:“直播是积累人气的重要方式,两者也并不冲突,要不就按自由时间灵活安排直播时间,说不定这样效果更好。”
裴絮很同意,她实在不愿意上午强制给自己开机。
三明治制作完成,白初晨习惯性地分给学姐一份,学姐也早已给她分享了生煎放在盘中。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喝牛奶,一个喝咖啡。
白初晨吃到一半,裴絮忽的问她道:“昨天和我打pk的那个女孩子,我们俩比,谁更漂亮点?”
这个问题,白初晨回答不出。
她坦诚道:“我昨天只注意了学姐,没怎么看对方,现在已经记不起她的脸了。”
这个回答精准取悦到裴絮。
对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紧接又神秘兮兮嘟囔出一句:“说到底其实就是长相没记忆点,某人签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白初晨听得云里雾里。
早饭刚吃完,房门被敲响,可视门铃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外卖员的身影。
裴絮方才主动承担了刷碗任务,手头正忙碌,于是叫白初晨过去开门。
签收人是学姐,白初晨代替签名,再进门,她怀里多了一大捧色彩搭配明艳的花束。
这一束花,色彩层次复杂,目测有二十多种花材配合搭配,很考验商家的审美与包装手法。
白初晨走到厨房门口,出声道:“学姐,有人送花给你。”
说着,白初晨顺势瞥了眼,看到留言卡片上写着——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卡片落款处有一个‘徐’字,白初晨瞬间想到许朗润徐总,沈郁泽的表弟。
她不动声色,面容无异地把鲜花递过去。
裴絮接过手,低首嗅了嗅,紧接着又抱去客厅,对着全身镜左右照了照。
她面上明显透着喜悦之色,但又别扭地想掩饰,好像不肯承认似的。
裴絮哼声道:“签人的眼神不怎么样,选花搭色的眼光,勉勉强强还可以吧。”
白初晨听到这话,后知后觉有点反应过来。
花是徐总送的,至于昨晚与学姐连麦pk的那个美女,大概率是徐总新签约的主播。
……
转眼到十二月下旬,白初晨房子还未找好,不知不觉已经在学姐的公寓里住了一个多月。
临近跨年,裴絮主动问她道:“晨晨,马上要到元旦了,跨年夜你自己有安排吗?要不要跟学姐一起去参加同城大学生派对,到处都是俊男靓女哦。”
白初晨婉拒了学姐的邀请,她早有别的计划。
“放国庆假期的时候,我忙着錾刻练习,没有时间回家看奶奶,元旦连着周六日正好一起放四天,我想衬这个空余回家一趟。”
孝心诚可贵,裴絮只好用惋惜的语气道:“那好吧,你按自己的计划来,只是我原本还打算给你介绍帅小伙认识呢,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是不是?”
白初晨被问得有些不自在,无奈只好如实点点头。
裴絮眼神微亮:“行,那就说好了,等你从老家回来,我再介绍。”
什么时候说好的?
白初晨茫然眨眨眼,有些失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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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反正时间还早呢,说不定到时候,学姐早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
再回郏文,已经是雪季,街景全部蒙着一层白皑皑,在崇市还没见过雪的白初晨,回到家乡,下车便是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奶奶照旧迫不及待地等在街口,早早准备接迎。
白初晨看到老人家,立刻扑过去,把老太太搂得紧紧的,祖孙两人身上一深一浅两件羽绒服全部被挤压得憋了气。
奶奶时间掐算得刚刚好,白初晨进门正好能吃上热乎饭。
她馋了一个学期的正宗炖菜总算吃上,米饭都能比平时多吃一碗。
白初晨边吃,边不吝称赞道:“奶奶,你这手艺都能开饭馆儿当招牌菜了。”
老太太被哄得喜笑颜开,一高兴便说漏了嘴:“是吧,雪场食堂里的那几个小伙子也爱吃我做的这口饭,有时候我嫌麻烦不愿意做,他们个个就缠着我呦。”
“食堂?”白初晨敏锐抬起头,蹙眉询问道,“奶奶,您又去表叔那帮忙干活了吗?我不是跟您说过了,我现在开直播有稳定收入,您不用再受这个累了。”
老太太一哂,面浮心虚回答:“不是钱的事儿,我就是闷得慌,想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我习惯在食堂跟大家伙凑热闹待着了,要不然在家里光抱着个电视看,也总有看腻的时候啊。”
白初晨理解奶奶无人相伴的孤单,只是担心奶奶的年纪接受不了食堂工作的劳累。
万一引得什么疾病再犯,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再次关询问道:“您现在在食堂都负责什么?平时干的活儿累不累啊?”
老太太立刻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像故意说谎。
“真的一点儿都不累。雪场老板换人了,食堂的管理制度也变了,你堂叔现在就当个挂名的经理,没有什么决策权,下面员工的活儿都是新来的经理在分配。至于老太太我嘛,还特别幸运地被封了个官当呢,叫什么……「地方菜指导员」,对对,就是这个名号,我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管经验传授,动动嘴皮子就行。”
“「地方菜指导员」?新老板整得这么花里胡哨,难免提升运营成本,难道他不担心赔钱吗?”
“这哪是咱们打工人该担心的事儿啊,反正我现在既拿着工资,也不用干体力活儿,附近好多老太太都特羡慕我呢,但这个位置只要一个人,新来的经理只选上了我,还说只要我愿意干,这个指导员的位置就一直是我的。”
白初晨简直越听越糊涂。
在奶奶的言语描述下,雪场食堂哪像是一家私营企业,明明更像是慈善机构还差不多。
白初晨又问:“堂叔他愿意吗?先前食堂一直是他管理。”
“怎么不愿意?你堂叔现在领的工资比之前单独挣的都多,还不用费力操着心,他心里美着呢。”
白初晨不再多问。
不管雪场新来的老板有什么样新奇的脑回路,都跟她没有关系,资本家挣不挣得到钱,更与她毫不相干。
既然奶奶干得高兴,工作强度又相当低,她也没有继续阻止的理由。
不过,万一奶奶是故意糊弄人呢?
白初晨没有提前预告,想着等奶奶不警惕的时候,亲自去食堂一趟眼前为实,这样,她才能真的放心。
……
晚上,白初晨躺在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没什么睡意。
窗外正在飘雪,大雪,被风声裹挟的窸窣声回荡在静谧的浓夜中,对于北方的孩子而言,这声音多么治愈。
室外严寒,室内温暖。
她盖着厚厚的柔软的棉被,整个人缩在里面,眼睛眨眨,轻轻地呼吸。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想起过沈郁泽了,今晚特殊,思绪不受控制飘散,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浮现到她脑海。
两人故事真正开始,就在郏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纷乱。
刚刚搬离公寓的那段时间,她强行克制,根本不敢主动去想,如今脑海里再忆起他,白初晨的情绪远比想象中要平静。
她默默在心里鼓励自己,做得很好。
慢慢接受,慢慢适应,相信只要时间再久一些,她一定可以把那个人忘得干净。
直至,两人彻底断开最后的记忆牵连。
而那一天,应该不会远了。
chapter 85
白初晨没跟奶奶提前商量, 等老太太出发去了食堂,她带上自己的滑雪装备也跟去雪场。
玩到中午,她假装是寻常游客, 到雪场餐厅点餐。
一楼是快餐,二楼是中式炒菜,她坐电梯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暗中观察。
因为与奶奶一起兼过职的缘故, 原来的食堂员工她都眼熟,可这次来却看到不少新面孔,可见雪场管理一换,底下的员工也流动不小。
不过如此,她倒不用担心会被轻易认出来了。
她特意点了奶奶擅长并被任命指导的那道菜——黄辣丁炖豆腐。t
据奶奶自己自吹自擂,这道菜眼下已荣升为二楼的招牌菜,且月销量断层第一。
白初晨招呼来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 谎称自己手机没电, 无法扫码点餐,对方贴心拿来纸质菜单给她。
接过手,白初晨认真翻了两页, 随口问道:“请问有什么推荐, 或者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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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一般的雪场食堂主要便利为主,餐品多为快餐和预制菜,但郏文雪场的食堂从开业开始就一直在二楼设地方风味窗口,并始终颇受欢迎。
闻言, 女服务员往前倾倾身, 帮白初晨把菜单往后翻了两页,指了指图片道:“这道黄辣丁炖豆腐是我们这的特色菜品, 销量第一,好评如潮,口味最近还作了升级呢,是按照我们餐厅「地方菜指导员」分享的烧制秘方制作而成,您可以尝尝看,绝对不会叫您失望。”
还真有这么个职位?
白初晨假装没听懂:“「地方菜指导员」?”
女服务生笑笑解释:“是一个上年纪的奶奶,人家手艺正,被经理慧眼识英雄特聘了。”
白初晨点点头,附和说:“那看来确实有手艺。”
她听从建议,最后点了那道黄辣丁炖豆腐,外加一份米饭,一小份疙瘩汤。
女服务员合上菜单离开。
白初晨等了会儿,听到身后有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奶,正在絮絮叨叨地小声聊天。
她们自认声音很低,大概是因为有点耳背的缘故,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能传过一张桌,落到后面客人的耳朵里。
白初晨清楚听这议论声,赶巧了,话题正是她感兴趣的,两位奶奶正对餐厅近期的调整表达不满。
“你说我心里能平衡吗?以前大家都是打扫卫生,干些摘摘菜的体力活儿,结果现在人家突然就被升上去,就我们俩还在这儿抹桌子。”
“你得想开点儿,餐厅裁走了多少人,留着咱们几个老的是人家新经理人好,再说,人家周姐就是有手艺,能把黄辣丁炖豆腐做得精,咱们手艺不如人家,心服口服的。”
“那为什么不照别的菜来选?我还更擅长做猪肉白菜炖粉条呢,这菜难道不才是经典中的经典?咱们俩现在一个月只拿2000块的工资,你知道她有多少嘛,前两天我偷偷打听过,人家拿到手有5000呢。”
“5000啊,挂个指导员的名能挣这么多?”
“你以为呢?你还说我眼红,难道你自己不眼红?”
“这也没办法,人各有命,谁让新来的经理和她投缘,就喜欢吃黄辣丁炖豆腐呢。咱们放宽心,别和周姐比,你想想那些被裁的老乡们,咱们现在不到底还有两千块能拿嘛?”
“道理我都知道,我就口头吐槽两句,感慨周姐命好,老了老了,撞上财运。”
话题到这儿就停了。
隔壁有客人吃完离座,两位老阿奶走过去继续收拾桌子。
白初晨点的餐也上全了,她一边吃着熟悉的炖鱼口味,一边若有所思。
她确认,奶奶的话没有隐瞒,都是真的。
可这事细想起来,实在蹊跷。
先不说别的,就假设她自己是新来的餐厅经理,想树立食堂招牌菜,其实黄辣丁炖豆腐和猪肉白菜炖粉条本质没有没大区别,她不会只凭自己的口味喜好随便确定一个指导员,并为其升职加薪,草率提高餐厅的运营成本。
她能想到的偏心原因只有一个——裙带关系。
新来的经理要么是认识奶奶,要么……就是认识她。
白初晨快吃完时,奶奶正好从后厨出来,抬眼看到她,脸上闪过意外。
两人眼神无意间对视,白初晨咀嚼动作一顿,面上绽出微笑回应过去。
老太太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这丫头昨晚压根没信她的话,今天是特意过来查岗的。
老太太朝白初晨走过去,站定后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示意她看名字后面跟的职称。
她神气道:“怎么样,没骗你吧,老太太我就是被升了官。”
白初晨不想打击奶奶的积极性,更没打算说出自己方才的猜想。
她只道:“行,现在信了,您领了这个月的工资,不如花钱请请您的那些老姐妹们?不是有句老话说,苟富贵,勿相忘。”
老太太听出什么,哼了声,问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闲语了?有人见我升了官,正眼红得厉害呢。”
看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矛盾先前已经有了。
白初晨试图调解:“是嘛,那这种情况下不是更得请请了?吃人嘴软,您多请几次,阿奶们跟着沾了光,心里自然就平衡了。”
老太太瞥眼往后瞅,见有人正朝她们祖孙俩这边斜窥,于是大大方方转身,挥手招呼两个老姐妹过来。
“老刘、老赵,这是我孙女儿,之前她放假来雪场兼职时你们也见过,初晨,跟奶奶们打招呼。”
白初晨颔首,礼貌回应:“刘奶奶好,赵奶奶好。”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神色闪过短瞬的不自在,大概是意识到,方才两人议论时离这桌不远,万一被听到了,岂不尴尬?
不过转念又想,如果小姑娘真听到什么,肯定告诉她奶奶,老周现在这么淡定,那就是没事。
两人稍稍安心。
奶奶:“过两天有空吗?请请你们吃饭,别老一天天的摆脸色,跟有人欠你们二五八万似的。”
刘奶奶眉梢一扬:“我没听错吧,你这个老抠门儿愿意请客?”
赵奶奶偷偷拽刘奶奶的胳膊,示意她好好说话。
奶奶也不恼,回道:“现在不是比你们多领一份工资嘛,请客不是应该的?你们要是觉得我在炫耀,大可不必来,要是愿意来,以后也不能再继续给我甩脸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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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刘奶奶憋憋嘴,有点抹不开脸。
赵奶奶忙打圆场道:“有人请客还不好,我们哪下过什么馆子,不如要晨晨带我们去,别到时候咱们三个老太太进了门,连菜都不会点。”
刘奶奶顺势也把眼神放到白初晨身上,打量着说:“别的不说,这姑娘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之前我见她,就觉得大眼流睛惹人喜欢,那会儿她梳着个马尾辫,模样还像学生,现在哪哪都长开了,头发也弄得这么时髦,真是认不出来,要不是你奶奶介绍,我们哪敢认。”
白初晨微笑着回复:“只要你们别再闹别扭了,我当然乐意带奶奶们去下馆子,我来掏钱都行。”
刘奶奶直言无讳:“不用你,就让你奶奶来掏钱,她现在挣得可多。”
有了白初晨在中间做调和,话很快说通,老姐们几个终于有了和好的迹象。
赵奶奶提议不如就今晚聚餐。
奶奶开口回绝:“明天吧,今天我们得回家单独过。”
刘奶奶不解:“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没等奶奶解释,白初晨率先开口歉意说:“今天是我生日,想在家吃一碗奶奶做的长寿面,等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去吃。”
说到生日的话题,赵奶奶和刘奶奶先跟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之后就好奇问起她的年纪。
白初晨如实:“20岁。”
赵奶奶:“20岁啊,那还是有点儿小,等再过一两年,奶奶给你介绍对象。对了,晨晨现在有男朋友吗?”
奶奶瞥过眼神,好奇心丝毫不弱于两位好姐妹。
白初晨摇摇头否认:“没有呢。”
刘奶奶持不同意见道:“其实20岁也不小了,可以先接触认识着。我有一个远房侄子家的儿子也在上大学,成绩可好了,小伙子人也长得精神,不过他元旦应该留在学校没回家,要不等寒假吧,我给你们牵个线儿,到时候你们可以先加个微信聊一聊?”
白初晨连忙委婉推拒,对认识同龄男生可没有丝毫兴趣。
可老太太闻言后却有心进一步打听。
她和刘奶奶赵奶奶凑到一起,三张嘴叭叭的不歇停,完全不计前嫌地热聊起来。
见状,白初晨深感无奈,生怕待会儿会被三人一起唇舌围攻,到时可真就抵抗无力了。
于是,趁三人没留意的间隙,白初晨连忙抱着雪板,快速从食堂二楼偷偷摸摸遛逃走。
……
在雪场玩儿了一下午双板。
晚上回到家,白初晨累到不行,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扑面就闻到面条的浓郁汤香。
等她吹干头发,饭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桌面中央放着一个四寸的水果蛋糕,老太太不食奶油,只白初晨自己尝一块,订四寸的绰绰有余。
老太太亲自下厨做了三道家常菜,有酱焖三道鳞、白菜t炖豆腐,还有酸辣蕨根粉,这些都是白初晨从小爱吃的口味,还有她惦记了好久的粘豆包也终于吃上,最后嗦完长寿面,她肚子都被撑得圆圆的。
帮奶奶收拾完碗筷,白初晨扬言要到附近街道溜达溜达,下下食。
老太太没有同去,她要追的连续剧马上准点开播,现在早早坐在沙发上翘首等着了。
白初晨拿她没办法,自己出门。
北地的冬季如同风与雪交响的舞曲,昨夜的落雪充当着街景画卷的铺色,寒风猎猎呼啸,吹在脸上好像小刀在刮刺。
白初晨脚踩雪地靴,步伐深深浅浅,走在铺雪的街道上,每迈出一步,都会印出一个鲜明的脚印,她喜欢雪被压实时的吱吱声,脚感也很绵软,她一边走一边把围巾往上提一提,挡上鼻子,只露出小鹿一声盈盈生动的眼睛。
再往前走是一个分叉口,一边通往主街,另一边通向山里的小路。
白初晨想了想,迈步往右走。
她想坐在半山腰的大石头上,安安静静听着歌,冥想放空一会儿。
到达自己的秘密基地,白初晨将身上白色过膝的羽绒服勒得更紧了紧,确保温度不流失,之后坐在石头上,拿出手机点开歌单,随机放了一首自己最近睡前会听的抒情英文歌。
it tarnished long ago,
我的世界早已暗淡无光,
the lake will overflow,
湖水终将溢满,
flood all i've ever known,
淹没我所知的一切…
burn the bed and the dreams i've never met,
焚烧旧日温床与未梦之梦,
those wishes were never for granted,
还有,荒谬绝伦的愿望。
这首歌她单曲循环了三遍。
白初晨开始时还会看歌词,后面手太冻得慌,干脆拿着手机缩回羽绒服口袋。
忧伤的旋律继续播放在耳朵里,她望着眼前最接近永夜的时节幕色,微微出神地想,这是不是歌词里所形容的暗淡无光?
一个人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太阳,她独身站在阴翳里,影子与对方的重合,猝不及防,她的影子在黑暗中被慢慢蚕食着吞没。
收回神,白初晨扯下耳机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里太黑了,黑暗致郁,她原本情绪就不高,再待下去恐怕没被净化心灵,反而致使心情更糟。
不过,她刚刚准备下山,天空骤然亮起了绚烂多彩的烟花。
一束熄灭又亮起一束,此起彼伏,不是零零散散地放,而是有节奏有规划的烟花盛宴,且每一个绚丽花光都那么的脱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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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这样的阵仗在郏文并不多见,何况跨年前天已过,今天已经是新年的第三天了。
美丽的烟火成功阻住白初晨下山的脚步,大概也是碰巧,此刻她站定的位置观感最好,几乎可以算是全县最佳了。
虽然不知这是哪位兄弟在破费,但这个便宜,确实被她巧合地碰上。
烟花盛宴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束绽得最大。
噌的一声,火光窜天,蓝紫色的烟火星幕夹带白烟缭绕将夜空装点,简直太漂亮了,白初晨想记录这短瞬的美丽,连忙拿出手机拍照记录,后置拍完,又打开前置对准自己的脸,脸颊只露出一半,剩余的大背景还是烟火的光亮。
白初晨以为结束了。
而没想到,最后那一发还有后劲,散开的蓝紫光电突然变了色,渐变成明黄后紧紧往中间聚,很快,一个明显的巨大的双层蛋糕图案出现在夜幕中,熠熠璨璨。
原来,是有人过生日啊。
白初晨不由想到自己,今年生日她和奶奶一起过,幸福却难免稍显冷清,但她很知足。
只是刚刚亲眼见证了烟花秀的盛大与美丽,此刻,白初晨心里难免有些羡慕蛋糕烟花真正的主人。
有人惦记他,为他用心准备这样的惊喜,实在令人感动。
不论是为友情还是为爱情,白初晨都祈愿对方可以如愿,并且长长久久。
太晚了,再不回去奶奶可能会担心,白初晨不再多留,脚步稳捷地转身下山。
……
白初晨走后,过了一会儿,离巨石不远的矮灌木林后面,沈郁泽双腿发麻地艰难站起身,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方才,他在山下看到她,怕暴露位置惹她不快,并未打算跟着上山。
只是想到她两年前在山林里遇过险,沈郁泽心有余悸,又记起昨晚下过雪,山上积雪情况复杂,最后到底还是不放心地跟上来,为了确保她的安全。
烟花秀是他提前联系好的,绽放时间临时而定,但他自认,刚刚的时机选择得不错。
离得太远,山林雾气又重,他没能看清白初晨观看烟花时脸上的具体表情,但见她停留的时间从头至尾,便知初初一定是喜欢的。
如今,他也只能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对她好。
沈郁泽静立在白初晨刚刚待过的位置,从兜里掏出香烟,站在风口,烟头猩红的一点就像夜幕里飘浮的鬼火。
他身穿黑色羊绒大衣,影影绰绰匿在黑暗里,几乎与夜幕相融,远远看去,那么落寞。
下山路上的白初晨,走着走着一掏兜,发现耳机线不在。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自拍的时候,因为手机插着耳机线不方便,她把线拔下来后好像顺势放到了巨石上,走时忘了拿。
白初晨抬手一拍脑门,表情有些懊恼。
但没办法,她只好去而复返,顶风重新上去一趟。
chapter 66
重新上到半山腰, 回到巨石附近,白初晨打开手电筒从近到远略扫而过,很快在石头下面铺缠的枯枝上找到耳机线。
她失而复得收起来, 转身正要离开,光束一转,无意间注意到地面上的烟头。
刚刚好像还没有……
白初晨左右环视两圈,没看到除她以外还有第二个人。
本地人的防火意识都比较强,对山林里出现烟头比较敏感, 但大多数游客并不会注意,白初晨摇摇头,抬脚将烟头往雪里一踢,彻底埋上,杜绝隐患。
回到家中,奶奶已经准备睡下,白初晨快速洗完漱, 躺到床上, 百无聊赖地侧身刷手机。
她打开相册,里面有她刚刚拍的烟花照,还有以烟火为背景的自拍图, 方才没仔细看, 这会儿打开live实况挨个翻过去,见每一簇烟花都生动,色彩缤纷,火光盛大。
有人脸的那一张, 她正微微眯起笑眼, 露出左侧脸颊上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同时, 恰好有一束粉紫色烟花绽在她漆瞳底,荡起无限的潋滟。
将过零点时,她手机响了下,是新消息提醒。
白初晨看到备注的姓名,眼光微微一顿,点进去,将文字看完整。
席序:「生日快乐,初晨。」
席序:「白天怕打扰你,不知道现在你睡没睡,祝你20岁这一年,无焦琐绊心弦,恣意轻快,所念如愿,睡个好觉。」
白初晨犹豫着落下手指,定在回话框上,想了想,最终还是未予片言回复。
她果断将手机关闭,放到枕边,闭上眼睛,强行酝酿睡意。
……
加上周六日,白初晨元旦假期总共有五天。
回家第四天,她带着奶奶还有奶奶的两个老姐妹去下馆子,席间努力调解好她们因薪待遇产生的矛盾。
在闲聊中,白初晨状似无意,打听问道:“新来的经理是本地人吗?”
奶奶和赵奶奶都不清楚,但刘奶奶显然消息通达,掌握着雪场食堂百来名员工的一手情报信息。
刘奶奶:“不是附近的,和你上大学的地方一样,是崇市来的。”
闻言,白初晨拿握筷子的力道微微加重,又问道:“那……经理是男是女,姓什么?”
刘奶奶回复:“是位女经理,姓张。三十多岁了还未婚呢。”
奶奶看向她:“晨晨,你问这个干吗?”
白初晨低头夹菜,应付过去:“随便问问,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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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好在,奶奶未觉有疑。刘奶奶和赵奶奶正滔滔讨论着张经理为什么这个年纪还不成家,奶奶同样十分好奇地参与进聊天,这个话题谈起来,肯定是有的唠了。
翌日,白初晨准备出发回崇市。
这次和奶奶分开,时间不会太久,再过一个多月,期末考结束就该放寒假了,这个假期她哪都不去,只想回家好好陪奶奶。
自从詹婶回了家,不再陪护,白初晨一直担忧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孤单寥闷。
然而雪场食堂近期发生的一系列变革,正好给t了奶奶消磨时间的去处,且不累损身体,这样的好事实在不易碰上,不仅解决了白初晨的后顾之忧,还让奶奶实现了自我价值。
只是,巧合的近义词叫蹊跷。
白初晨隐隐不安,她不相信平白无故的天上会掉馅饼砸在自己头上,可只凭经理姓氏与性别的线索,她无法推断出,此番自己到底是借了谁的人情。
答案,还得回崇市寻找。
……
高铁到站后,白初晨拎着行李箱直奔学姐的公寓。
她输入密码进门,没有料到会在客厅里迎面撞见一个胸肌发达双开门的半裸男人。
对方的样子好像是刚从公卫洗澡出来,浴巾围着下半身,一边走着一边拿白色干毛巾擦头发,两人视线意外撞到一起,白初晨瞬间瞪大眼睛,对方面上也闪过短瞬的诧异。
尴尬对峙两秒后,白初晨率先转过身,慌声发问:“你是谁?”
“我……”
对方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裴絮听到动静立刻穿着吊带睡裙从卧室里光脚跑出来。
她挡在两人中间,一边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出声解释说:“这是我男友。不好意思初晨,我一直以为你是明天回来,还准备去车站接你的,抱歉抱歉。”
裴絮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说完话音一转,回头看向身后俊逸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我室友回来了,穿上你的衣服快滚。”
男人开口,声音慵懒且性感:“行,听你的,小祖宗。”
不用怀疑,在白初晨出现前,房子里定然发生过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而中心战场,就是主卧那张双人大床。
白初晨原地站着也尴尬,脚抠地板。
男人去换装的间隙,裴絮刻意找话题与她闲聊:“元旦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介绍男生给你认识嘛?过两天正好还有party,咱们一起去?”
白初晨婉拒:“要不还是算了,那种场面,我怕我应付不来。”
裴絮热情高涨:“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都是同龄人在一块玩,规矩不多,大家都很随意的。”
说到这,男人正好穿戴整齐地从主卧推门走出。
他一身灰白色休闲套装,穿在身上很衬身量优越,微卷的头发精致吹好,面貌俊朗,眼睛不是特别大,单眼皮更具特点,整体看上去,很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白初晨也终于漫半拍地认出来对方。
他是徐朗润,信华科技公司的合伙人之一,沈郁泽姑姑家的表弟,现在对方还有另一个身份——裴絮学姐的男友。
白初晨心里感慨,世界真小。
徐朗润并不在乎有外人在场,走近过去轻搂住裴絮的腰,附耳亲昵着告别。
白初晨怕两人会无所顾忌地当着她的面亲吻,赶紧偏过眼,可徐朗润只是点到为止,摸了摸裴絮的头,而后迈步朝门口走。
将要越过白初晨时,徐朗润停下脚步,侧目打量她两眼,微笑问道:“室友妹妹,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感觉看着有些眼熟啊?”
白初晨下意识紧张起来,垂下眼睫回:“应该没有见过。”
徐朗润眉峰微扬,疑问的语气又道:“是吗?你长得可不是什么大众脸。”
不等白初晨再开口,裴絮走过去,忍无可忍地往徐朗润腿上重重踢了一脚:“你还走不走了?”
徐朗润吃痛嘶了声,连忙跟女友告饶,之后冲她们挥挥手,抓紧一瘸一拐地溜逃走。
人走后,裴絮歉意向白初晨保证道:“初晨你放心,既然咱们说好同住,我不会因为房子是我的就不守规矩,随便带男友回家。有异性冒然出现,你肯定不自在,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以后咱们外出时消息互通一下,就能避免刚刚那种情况发生了。”
白初晨感激学姐的体贴,虽然她照常支付房租,但她心里清楚,学姐并不是缺钱的人,对方坚持邀她当室友,更多是为帮她解决燃眉之急,白初晨接下这份人情,哪会再提要求,如果学姐之后照旧带男友回家,她也不会发表意见。
但学姐显然是细心的人,及时顾及到了她的感受。
白初晨心领对方的好意,感激不已,只是还有一个半月就放要寒假,这个时间段,准备考研的大三学长学姐们大多会留下租房备考,而学校周围的房源本就紧张,越到期末,越是紧俏。
如果不出意外,她的房子恐怕要在寒假结束返校时才能敲定。
最后这一个半月,她还要继续叨扰学姐,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学姐,是我影响了你,真是不好意思。”白初晨诚恳道。
裴絮挑挑眉,问:“你影响我什么,影响我谈恋爱?”
白初晨默认。
裴絮完全无所谓的语气,笑笑道:“安心,不关你的事。距离产生美,谈恋爱也不能天天腻歪在一起啊,就算你不在家里住,我也不会经常留他过夜,男人就是得放线钓着,时紧时松,男朋友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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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白初晨听完只觉高深。
她难掩好奇,斟酌询问:“学姐,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絮微微勾唇,并不遮掩,坦率回复:“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去塞舌尔度假,跟你说过巧合碰到了一个冤家?那人就是他,其实不算是巧合,是他事先听说我要去塞舌尔旅游,不怀好意特意跟去的。在热情海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家都自由释放,享受一时之乐,有天晚上我喝多了,他也没少喝,双方自然而然过了一夜,再之后,我就被他缠上了。”
光听描述就很有画面感,白初晨脑海里不禁闪过俊男靓女出游邂逅的电影片段。
不过她看的那些影片大都走文艺路线,至于学姐他们的剧本走向,一定十分火热疯狂。
白初晨发表看法:“学姐半推半就愿意被他缠,说明你并不反感他,甚至还有可能确实有一点喜欢对方。”
裴絮方才讲自己的恋爱经过时都大大方方,现在听到白初晨剖析她的心意,瞬间不自在地脸红起来。
于是,裴絮立刻以攻为守反问道:“你谈过恋爱嘛就在这当军师,跟学姐说说看,你有没有跟异性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一段?”
白初晨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没有。”
她言不由衷的同时,心里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个人,但她决绝地将那人的面目从心头挥散,记忆的梗上开的是枯萎的花。
裴絮没有追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回到主卧,开始收拾满地的凌乱不堪。
白初晨也拉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轻轻舒出口气。
为什么,一旦涉及他,她还是连呼吸都会变得紧促?
……
白初晨被梁璐老师指导完成的十二生肖錾刻铜盘很受粉丝欢迎,发布的成品制作过程的视频点赞量全部过万,且广受好评。
因为视频平台的流量扩散,一个怪志题材剧组主动联系到她,想有偿借用十二生肖铜盘做拍摄道具,给出的价格也相当有诚意。
白初晨与梁璐老师商量,彼此都觉得这是扩大知名度的好机会,以后说不定可以专门拓展影视剧领域的合作。
于是,白初晨给对方肯定回话,同意合作。
她手头上还有「狗」「羊」两种图样未完成,不过距离双方约定的时间还早,白初晨并不急赶,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进行。
只是,在收整已完成的铜盘时,白初晨突然发觉,她最开始完成的「龙」「虎」盘
并不在收纳箱里,仔细想了想,又翻遍了各个行李箱,她意识到「龙」「虎」盘可能被她遗落在沈郁泽的公寓里。
主动联系他,跟他索要?
这大概是最常规的做法,但白初晨显然不愿如此。
她如今排斥见到那张脸,更想象不到若双方再次见面,场面会何其尴尬。
陌生相视,还是愠恚两厌呢……既然句号已经早早画下,为什么还要坚持再写续篇?
真没那个必要。
只是,「龙」「虎」盘她必须要拿回来,如果常规路线行不通,她只好采取另外手段。
白初晨暗暗思忖着,如果公寓大门的密码没有变,她选一个沈郁泽肯定不会在的时间段,悄悄进去拿到龙虎双盘,再悄摸出来。
就算沈郁泽之后察觉,也不至于告她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吧。
毕竟,他还欠着她。
这是避免双方见t面不得已采用的法子,不过仔细想想,成功率倒是极高。
于是,白初晨决定尽快行动。
chapter 67
就在白初晨因无法摸清沈郁泽的行踪轨迹而一筹莫展之际, 裴絮无意间向她透露出靠谱信息。
那天晚上,原本该去约会的学姐回家很早,神色恹恹显得有些失落。
见状, 白初晨主动上前关询,听到学姐解释说:“约会被鸽了。徐朗润今晚和他表哥出去应酬,他是被临时通知的,对方还是个重要的甲方,不能不去, 只好把我撇下了,毕竟是正事,我也不能任性强留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初晨确认问道:“是与徐总合资开公司的那个表哥吗?”
裴絮笑着看了她一眼,回复道:“是的。”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谈论最近直播的流量问题,白初晨惦记着潜入公寓的计划, 回话心不在焉, 话题止住,裴絮回房间准备开直播,白初晨谎称去超市买卫生用品, 穿上外套, 急匆匆下了楼。
主卧内,裴絮听到外面的关门动静,一边继续调整镜头做着开播前的准备工作,一边勾扬起唇角, 意味深深。
……
出了小区正门, 白初晨站在路边等待网约车,完全没想到会与席序意外碰到面。
对方直冲她来, 显然不是碰巧路过。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白初晨轻轻蹙了蹙眉,无法将对方视为空气。
“初晨。”席序靠近过来,小心翼翼出声唤她。
白初晨抬起目光,深情平淡,省略打招呼环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在这里?”
席序歉意开口,还算坦诚:“抱歉初晨,我实在担心你的近况,可又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没有办法,我只好行此下策。先前,有一次我在崇大门口等到你,并未主动出面打招呼,之后又自作主张跟你过来,才终于弄清楚你现在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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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白初晨闻言有些不悦,开口不客气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越界吗?”
席序语气略微发急,连忙解释:“我马上要出国比赛,走前实在对你放心不下,沈郁泽那样的小人,手段卑劣,毫无原则,我只怕自己一走,他又会不择手段地缠上你,你在崇市无根基,哪是他的对手?初晨,别那么排斥我好不好,和我保持联系,让我能及时知道你的处境。”
白初晨平静回复:“自从我去到沈郁泽的公司,跟他把话说清楚后,我们再未见过面,并不存在谁对谁纠缠不放。我原本就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既然沈郁泽如今目的已达成,哪还有继续找上我的理由。并且,我想再强调一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请你尊重我的独立人格。”
“初晨,我没有不尊重你,只是担心你……”席序叹了口气,不再紧逼,语气也慢慢放缓,“好,我会尽力克制自己,不再频繁地打扰你,但是我们的正常联系能不能保持?实话讲,我从未想过真相泄露后,你会对我同样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态度,如果我当初能预见,或许,我不会那样冲动地找上你。”
他语气带着失意的颓闷感,说完欲言又止,眼底更带挫败。
白初晨如实告诉席序自己的想法,想劝他尽早死心。
“我很厌倦这场阴谋游戏,整个棋局上的人,我都想避而远之,所以,你揭露真相的做法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相遇的契机。”
席序没有说话,安静看着她,胸腔微微地起伏。
白初晨没有忘记自己出门的初衷,时间较赶,她不想继续耽搁。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席序急忙追问:“如果我能进决赛,你可不可以看我的比赛,不用到现场,看电视直播就可以,行吗?”
他语气卑微,低声下气祈求的口吻与他那张俊逸的优越面貌,着实不相符。
白初晨狠了狠心,并不想撕开那个原则性的缺口:“抱歉,我需要再想想。”
这时候,网约车到了,白初晨致意过后,离开得很干脆。
席序盯着人影消失,车影驶远,心头郁郁难解,情绪更无可抒发。
……
再到云庐雅苑,白初晨只觉得恍惚。
熟悉感与陌生感一齐朝她席卷,她置身于矛盾之间,迈步艰难。
正事重要。
她惦记着「龙」「虎」双盘,鼓足勇气,进入单元楼,走到公寓房间门口。
房门号近在咫尺,白初晨一颗心不由紧紧提起来,哪怕她确认沈郁泽此刻正忙于应酬,不在房子里,可还是无法抑制心跳慌乱鼓动。
这算她主动越界一次。
幸好,悄无声息,无知无觉。
白初晨尝试输入数字密码,一次成功。
这么久了房门密码还未换掉,可见先生的防患意识实在不足。
她摸索着进入,打开玄关处橙黄色的壁灯,缓步向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靠近。
推开卧室房门,她没开灯,借着窗外的光亮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往里探。
果然就在里面,她记忆没出错。
拿到心心念念的铜盘,白初晨将物件小心翼翼装到背包里,而后轻轻舒了口气。
事情进展得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
白初晨拉上背包拉链,背上身,转身要走,霎时间,近距范围里略重的呼吸声刺激到她的神经,她下意识浑身紧绷,被吓得汗毛都竖立起。
会不会是贼?
脑海里浮现出恐怖的想象,她连忙抬手开灯,左右环视室内。
她发现,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被子隆起一个包,显然有人躺在里面,对方像是睡熟的状态,并未被她冒失的举动惊醒。
白初晨忍着胸腔巨震,走近过去,想看清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视线落定,她怔愣原地,居然是沈郁泽……对方微显苍白的脸清晰映现到白初晨眼前,她只觉不可置信。
此时此刻,先生不是应该正在高端会所里把酒言欢,熟练应酬?又怎么会满面倦色,疲惫不堪地躺在这里,无人照料?
白初晨想不通,脑海里率先冒出的想法当然是遛逃。
她已经拿到铜盘,沈郁泽虽然意外在公寓出现,可并未发现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白初晨目光瞥过沈郁泽,心潮依旧无法平静,她攥紧背包肩带,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
作为沈郁泽的私人家庭医生,方达诚心觉得自己的工作实在进行艰难。
首先最值得一提的是,患者的配合度实在太低。
他从医这么多年,遇到的所有棘手状况加起来,这位沈总自己就能占上一半。
尤其近期,他脾性更加古怪,喜怒无常,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原本艾灸治疗即将要顺利完成第二个全面疗程,效果也很明显,沈郁泽的偏头痛发病率已从原本的每月三四次降低至一月一次,甚至如果没有过度应酬的话,整个月安然无恙度过的情况也发生过一次。
对于医者而言,取得这样的现状当然很有成就感。
可就是在这样关键的节骨眼上,沈郁泽突然不肯配合,他酗酒、抽烟、长时间持续保持高强度的应酬,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消耗与精神压力。
于是,他的头疼症再次无可抑制地发作,甚至有一段时间的发作频率,几乎要超过他治疗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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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方达猜想,沈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消解的愁事,或许是生意艰难,也可能是情场失意。
很久没有见过那位美丽的白小姐了……
思及此,方达终于明白症结所在。
只是他无法理解,像沈郁泽这样有身份又有地位的男人,何至于为了一个姑娘玩命糟蹋自己的身体,他想要什么,无论环肥燕瘦,只挥一挥手就任君挑选了,何况上层阶级的男人,哪有那么多的多情种。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在低落情绪无法排解的多个深夜里,他自怨自艾,抽一宿的烟,睁眼到天明,又或者酗酒强行将自己灌醉,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后再持续忍受偏头痛的加剧折磨。
毫不夸张地说,沈郁泽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将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搞垮。
方达清楚这一点,却实在不擅长给予自己的患者失恋开导,面对如今的棘手状况,他只觉自己在解一道压根无解的难题。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到达云庐雅苑例行上门访问,结果输入密码一进门,意外见到白小姐也在里面。
那一瞬,他眼睛亮起,激动不已,只觉得灵丹妙药出现,答案亮在眼前,沈郁泽更是有t救了。
“方医生?”
认出来人是谁,白初晨同样诧异。
她尴尬地无所适从,原本她是准备走的,可将要出门时,却听到沈郁泽发出异样的一声喃语,她察觉不对劲,走过去再次查看他的面色,异样的赭红吸引了她的视线停留,白初晨犹豫片刻,还是探手摸过去,确认沈郁泽并非只是单纯睡得沉,而是正在发着高烧。
如果持续高烧不退很可能将人烧傻,白初晨无法理解沈郁泽身边怎么会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她叫不醒他,只好焦急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浸湿毛巾,贴在他额头帮忙物理降温。
但这样不是长久的办法。
白初晨先前已经把林特助和钟师傅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干净,现在联系不上他们,她灵机又想到覃阿姨,于是赶紧走出卧室准备拨打电话,就是这时候,方医生及时现身,让她瞬间感觉如释重负,有了主心骨。
她掩饰住慌张的神色,尽力平静地向方医生告知沈郁泽的情况。
闻言,方医生并不显意外的样子,他喟了口气摇头道:“就他这么糟践自己,发烧还不是早晚的事……”
白初晨没听明白,但眼下显然不是继续交流的好时机。
方医生拿着医疗箱走进卧室,白初晨也跟在后面进入。
眼看方医生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白瓶倒出两粒药,强行喂进先生嘴里,又粗鲁地往喉咙里灌水,白初晨不由跟着紧提一口气,心想这难道不会有呛到的风险?
喂完药,方医生扶住先生的肩头,将人慢慢放平,又看向她道:“方便再洗一条毛巾过来吗?”
白初晨点头,拿上那条用过的,迅速盥洗完毕,她返回房间,递上一条重新浸过凉的新毛巾。
方医生接过受,敷贴安置在沈郁泽的额头上。
做完一切,大功告成。
白初晨也在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她自己都不解,刚刚为何一直保持着高配合度,明明床上躺着的人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将自己刚才的举动,全部归结于人道主义的善心。
这样想,她轻松很多。
服过药,先生会慢慢恢复,她不想多留,正要启齿告别,方医生却先她一步开口。
“沈总这烧不好退,他先前酗酒应酬,把身体搞得很差劲,一会儿我还要去医院一趟,不能久留,白小姐能不能费神照料一下,就是服药后的两个小时内,帮忙换换毛巾就可以,有一重物理降温的保证,沈总应该能很快恢复。”
白初晨犹豫地问:“你医院的事很急吗,已经这么晚了……”
方医生点点头,不像在说假话:“是有些急。急诊科的事,医生都是全天24小时待命的。”
这倒是真的。
白初晨不懂他们医生的调班制度,却因为医生职业自带的神圣感,白初晨本能对方大夫更多一份信任。
她松了口,又问道:“他……会不会中途醒?”
方医生摇头:“不会的,沈总服过药,如果中途退了烧,肯定就是一觉睡到天亮。”
如果是这样,她完成任务后离开,依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前提是,方医生能够答应,帮她隐匿行踪。
她将条件提出,方医生甚至没有好奇多问,直接痛快答应下来。
面对对方的温和微笑,白初晨只觉方医生确实足够专业,完全不关心诊疗之外的事。
她更加放心地答应道:“好,我可以留下。”
双方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方医生很快从公寓离开。
转过身的刹那,在白初晨看不到的地方,他面上严谨神色消失,转而表现出一抹深藏功与名的得意表情。
门一关,身影都隔绝,他更不必担心自己含蓄的笑容会被白小姐发觉。
……
白初晨每隔十五分钟帮沈郁泽替换一次毛巾。
大概对于发烧患者而言,冰冰凉凉的感觉实在舒服,反正她每一次将新浸凉的毛巾拿过来贴放到先生的额头上,对方面上表情都会有一瞬间的舒展。
换到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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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白初晨将凉毛巾敷贴完毕后,却没有及时起身离开。
她像是被魔法控制,眼神不受控制地从沈郁泽的额头慢移到他五官各处,然后持续保持这样的近距姿势,将他的睫毛都观察得根根分明。
很快,她得出结论,距离两人上次见面,他头发短了些,然而胡茬却像好久未打理过,不仅略长,还微微凌乱。眼底更有些发青,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想来先生最近一定公事缠身,应酬繁琐。
收回目光,她看了看时间,还有最后半小时她就可以交差了。
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相处时刻,最后半小时里,白初晨收敛了自己满身的刺,决定暂时与他平和相处。
白初晨准备从床边走开,身体刚刚离倾,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时,沈郁泽突然有了反应,他完全下意识地一抓,精准地锁住白初晨细嫩的手腕。
她挣,他用力。
再挣,再用力。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反应强烈,进而引起对方本能的警惕。
很明显,沈郁泽依旧处于沉睡状态,只是眉心微拧,虎口更锁紧不放。
他是在睡梦中把她当成坏人了吧。
白初晨尝试各种办法,转动、蹭扭、生拉……然而全部无效,她无助怔眸,不知所措。
如果走不掉,沈郁泽明早醒来发现她,一切又该怎么说清?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沿边,被桎梏住无法得自由,之后坐着坐着,一阵困意侵袭,白初晨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间,她趴在床上,枕着沈郁泽的一侧手臂,竟然真的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chapter 68
沈郁泽是在应酬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 他右边脑袋无征兆地跳疼起来,无法忽略,身处人头攒动的宴会厅, 客人们密密麻麻的对话声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无法继续逗留,将与甲方会谈的任务全权交于徐朗润后,吩咐司机钟会带他离开。
原本,钟会默认的目的地是别墅, 可车子刚刚行驶完一半路程,沈郁泽突然改变主意。
他要求钟会变道换方向,前往云庐雅苑。
头痛症发作时,坐车实在不好受,加之头疼症状不外显,如果本人不说,外人根本不会觉察异样, 钟会只注意到沈郁泽脸色不太好, 猜测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并未多想其他。
沈郁泽吩咐他返回宴会,候等徐朗润出来, 钟会便没有多留, 上车掉头离开。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钟会还是主动联系了方医生,将沈总的情况大概提了一嘴。
方医生经常例行上门, 甚至还有两边房子的开门密码, 显然是沈总信任的人。
听钟会表述完,方医生回复说, 如果医院的工作忙完还有时间,他会去公寓看看。
于是,方达才会那么巧地正好出现,与白初晨迎面撞到。
……
翌日清晨,沈郁泽率先转醒。
半边胳膊完全麻掉的感觉十分明显,沈郁泽下意识尝试挪动,很快察觉沉甸甸的压覆异样,他蹙眉往下看去,视线一定,目光更不由得深浓。
真相曝光后,两人这样的依偎场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沈郁泽当即屏住呼吸,生怕将人惊醒,任由胳膊继续发麻,此刻他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近机会。
这样的姿态保持了一会儿,沈郁泽没有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撩起白初晨散乱在面颊上的碎发,他将那一缕发丝敛于耳后,又力道很轻地捏捏她的耳垂。
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又多想与她保持这样的亲近。
分开以后,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孤夜,他脑子里疯狂回忆着两人甜蜜过往,魂灵契合,又自我折磨地一遍遍反刍,于是在回味中,记忆画面一遍遍深刻,一遍遍弥新,思绪的钓线堙灭在思念的潮中,他沉沦其中,无可自拔地下坠深陷。
然而,每每睁眼清醒时刻,云端坠地,方知一切失而复得的惊喜都是黄粱幻梦。
他依旧一个人,躺在寂寥冷清的夜里,身边再无第二个人的呼吸。
沈郁泽自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并不为自己开脱,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怀抱一丝希翼,想为自己努力争取来一个好些的结局。
从小到大,他期盼拥有的都在慢慢失去,想要把握的永远抓不牢,父亲、母亲,还有属于自己的小家,所有他珍视之物,相继崩塌。
这是他最后想争一争的了。
看着怀中女孩恬静的睡颜,感受她呼吸时气息拂过的痒意,沈t郁泽忍不住心想,或许是神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打扰,白初晨蹙眉翻了个身,蛄蛹着身体更往里蹭了蹭。
沈郁泽顺势小心翼翼地将手臂顺利抽出,之后安静几秒不敢动,待白初晨重新安稳香眠,他才慢慢将被子搭在白初晨身上。
被子里面的温暖吸引着白初晨靠拢,沈郁泽慢慢落下手臂,轻搭在她腰上,耳后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得来不易。
两人一起睡了一个小时,再醒来,已经过十点钟。
先醒的人是白初晨。
她睁眼望向天花板,首先感到一阵茫然,随即颈后异样的温热感瞬间引起她身体紧绷,她记忆的丝线刚刚男人沉沉的呼吸声萦绕耳畔,腰上压覆的大掌存在感极强,她微微侧目就能盯到对方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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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彼此相偎的暧昧,稍微挪动就能蹭到一起的唇瓣,意识到当下的姿态,白初晨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响,她整个人先是懵愣,旋即又彻底地清醒。
偏偏不巧的是,沈郁泽的手机放在枕头下,这个时候,有人给他打来电话,响动突兀,吓得白初晨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拿出来。
沈郁泽明显也被吵到,蹙眉哼呓一声,像是美梦被搅扰。
白初晨匆忙想挂断,却发现来电属地居然显示为奉安,奉安郏文。
她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犹豫着滑动接听键。
听筒里,清脆又好听的女声清晰传来:“沈先生您好,您1月2日在我店订购的烟火大礼包还满意效果吗?最近年底,我店在做促销活动,推出了五款精美烟花套餐,还可以做私人订制款,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微信,或者之后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到店里挑选看看。”
白初晨没有立刻作声回复,她神情一滞,想到生日当天,自己站在半山腰上踩着雪,抬头欣赏盛大烟花的场景。
当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幸运沾了别人的光,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沈郁泽的用心安排。
印象里,她好像并未与他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两人更没有聊过相关话题,不知他是何时记在心上,默默准备了这些惊喜。
“您在听吗?这次优惠活动实在超值,错过就没有了,店里新进的烟花组合都是市面上……”
“抱歉,不需要。”
白初晨回过神,敷衍应声后立刻把电话挂断。
她谨慎删除通话记录,想把手机放回原位,可抬眼间,意外与沈郁泽的目光撞到一起。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决裂时刻,如今两人再次对上目光,她竟是躺在他的床上。
白初晨无地自容,干脆闭上眼。
沈郁泽佯装诧异:“初初,是你?”
不等他说完,白初晨咬着牙解释:“这是误会,我有苦衷。”
“上我床的苦衷吗?”他用温和的口吻询问,可言语却精准刺激到白初晨的神经。
白初晨立刻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一一说清楚,道明自己是为铜盘而来,无意看到他发烧后又不能见死不救。
沈郁泽反应平淡,似乎对她说的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抓着她不放,好像什么都不如贴着她重要。
他拇指慢慢摩挲过她的手腕,启齿问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好好聊一聊,行吗?”
“你先放开我。”两人姿势过度亲昵,白初晨不自在地想要挣脱,奈何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她如何挣动都是徒劳,于是恼然回复道,“总不能这样搂着交谈吧?”
沈郁泽很自然地开口:“我不介意。”
白初晨瞪着他:“可我介意。”
沈郁泽软硬不吃,完全主导着谈话:“你能选择留下照顾我,我真的很高兴,哪怕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软,我也很知足。”
白初晨无可奈何,说道:“是你说要聊一聊的,行,可以聊,但不能在床上。”
如果他再耍赖,她真的要恼。
沈郁泽很懂她的脸色,进退自如,见好就收,闻言总算放松力道,弯弯唇将人放过。
……
两人坐到餐厅,面对面,开诚布公。
白初晨率先开口:“我们的确该有一次相互坦诚的交流,有些未解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沈郁泽保证说:“我会对你百分百坦诚。”
白初晨抛出第一个问题:“当初我失去入营资格,是不是你在暗箱操作?”
沈郁泽不否认:“夏令营的出资方,规定为崇大往期毕业校友,我要求朗润参与进去,拿到举办资格,之后又借他的身份介入,就是为了能够干涉名单。抱歉,当时我一意孤行,不择手段,让你身处绝境,寸步难行。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将你逼入进退两难的陷阱中,像你这样单纯且坚定的小姑娘,又怎么会愿意为了金钱而委身于我。”
这些,白初晨大概都已经猜到。
于是又问:“还有别的吗?”
沈郁泽看了她一眼,迟疑道:“还有,你奶奶的手术费……”
白初晨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微急,眼神更凶厉起来:“我奶奶受伤也跟你有关?”
“老太太受伤完全是意外,虽然我的确有派人到雪场做眼线,但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白初晨探究地盯着他。
沈郁泽不紧不慢,继续道:“你是不是有听说,是两个雪场工作人员率先发现你奶奶的情况,将人及时送到了医院?其实他们都是我的人,发现情况后先问过我,我吩咐他们将老太太送去仁心私立医院。”
沈郁泽并未避重就轻,将一切都坦白清楚:“公立医院我无法介入,但私人医院不同。其实依老太太的病情,手术根本不需要十五万,是我花钱买通了一名护士,让她将错误的手术费用信息转达给你,给你带去更多的资金负累……当初也是因为这笔钱,逼你最终走向我。而多出的手术费用,很早就打进你老家的账户里,分文未动。”
白初晨忍不住嘲弄一句:“沈总真是好算计,你在生意场上所向披靡,是不是也是这样环环相扣,耍尽诡算?”
沈郁泽只是低眸抱歉。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白初晨情绪起伏不大。
其实如果冷静地想一想,要不是他的人及时发现奶奶,冰天雪地之下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样想,他还是她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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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这事,勉强功过相抵,但别的,他依旧欠她的。
白初晨保持平静,又问道:“继续说,还有什么?”
沈郁泽认真回忆,随后主动提及了她遭受举报的导火索——滑雪照片泄露事件。
他承认,这件事也是他在背后推动。
因为雪场上有他的眼线,他知晓那张偷拍图的存在,后续打听到偷拍的男生是崇大隔壁学校的学生,于是他派人有意引导,最终叫许莫宁看到了那张照片。
还有,入营名单确认后,他代替徐朗润现身崇大礼堂颁布入营徽章,当时,他刻意表现得友善亲和,脾气温润,都是为了吸引她主动找上门来。
从他最初开始布局,到她后面终于鼓起勇气拦下他的车,这中间,他认真计划了所有,排布了一局十分复杂的棋面。
沈郁泽更是坦言:“关于滑雪照片的事,我承认自己也有私人情绪。你穿着他送的礼物满山招摇,让当时性格偏执的我,忍不住给你施予一点小小的惩罚。”
白初晨听完,只觉骇然。
她完全不知不觉进入到他的陷阱里,对方简直可怕得叫人防不胜防。
“我不是你的对手。”她承认这一点。
沈郁泽摇头,目光诚恳:“初初,我不想与你做对手,我喜欢你,以后对你只有真心交付,再不会有步步为营的算计,我会尽全力补偿你,爱护你,珍惜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也没有完全放下,否则早在昨晚,你就已经一走了之。”
白初晨抿住唇,没有回应。
刚刚才听完他无耻行径的自述,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用平常心态,面对他的心意告白。
她想起别的事,及时岔开话题问起:“你最近是不是又派人去了郏文?雪场食堂新来的经理,是不是你的人?”
沈郁泽回道:“是。她也是你认识的人,当初在夏令营,你使用了她的身份参与射击游戏。”
白初晨意外:“是张姐?”
张经理,张姐……
她记起新来的经理确实姓张。
白初晨蹙蹙眉,不解道:“张姐在崇市工作得好好的,你因自己的私心就将她下放吗?”
沈郁泽否认:“她之前t一直想休假学滑雪,奈何平常工作太忙,计划一直耽搁,我给她安排了一个可以工作生活兼顾的岗位,且工资更高,她高兴还来不及。”
白初晨:“如果我记得没错,张姐已经成家了,她调岗到郏文的话,家里人怎么办?”
沈郁泽此刻又显露出无情的资本家模样:“我给她自由的选择权,你说的那些,不是我该考虑的事,如果她不想去的话,可以拒绝,公司里有的是人想积极争取。”
白初晨无话可说,理性看来,沈郁泽的话确实没有错。
就当她擅自给他贴上资本家、冷血等标签时,沈郁泽却又一语打破她对他的偏见。
沈郁泽:“接手雪场后,我会尽量安排一些高龄职位,老人家的生活单调孤单,我想努力帮忙改善,让他们不仅可以实现自我价值,也能有一个与人交流的平台,尤其后者,应该是一部分老家人更为需要的。”
白初晨觉得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反应,平静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沈郁泽语调平常:“你与奶奶两个人生活,当你在异地求学时,她一个人留在家中日子肯定难过,我想照顾你,当然也会照顾到你的家人。”
白初晨已经猜到是这个原因,可亲耳听他说出来,感触更加深刻。
她声音低下来:“谢谢。”
抛开别的无论,沈郁泽此举确实帮助奶奶丰富了生活体验。
自从奶奶受伤后,不再去食堂做劳累的活,她生活里唯一的一丝乐趣,恐怕就是每晚八点半准时收看电视连续剧。
可是不出门,又不与人交流,白初晨总担心她有一天会把自己憋坏。
然而上次回家时,奶奶的精神头明显不一样了。
她高高兴兴分享自己在食堂‘当官’的趣事,滔滔不绝地讲述经历,白初晨很久没见奶奶那样开心过,心里怅然同时,更由衷地感谢沈郁泽。
他办到了她无法做到的事。
沈郁泽小心翼翼,犹豫着启齿发问:“初初,或许……我可不可以祈盼来一个功过相抵?”
白初晨目光怔然,没有应声。
她更没有答案。
想问的都已经问清楚,此地无需多留。
白初晨一心想要逃离,不论是这个地方,还是沈郁泽方才咄咄的提问。
……
她慌张背上书包,生硬突兀地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之后冷漠的头也不回,直奔房门而去。
沈郁泽猝不及防,几乎同时起身。
直觉告诉他,眼前就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他抓不住,以后也不会再有。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于是大步追过去,将人及时阻拦下。
他用力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扑在门板上热烈地亲吻,这个吻,发生得突然,且并不是占有欲作祟的那种强势,而是带着患得患失而产生的不安。
白初晨被他咬得好痛,完全没有准备,贝齿更未设防,被他横冲直撞地轻易撬开,深入扫荡。
她越挣,他越亢奋,完全的力量压制,简直有理没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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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罕少带给她这样的体验,应该是双方互相折磨,彼此都不好受。
不知过去多久,趁着不得不换气的间隙,白初晨努力推开他,随后没有客气,抬手直接甩给他一巴掌。
她力道用得实实在在,沈郁泽对她根本未设防,于是这一掌,他挨得结结实实,痛感很快火辣辣传来。
沈郁泽用舌尖抵着左侧脸颊,轻轻嘶了声:“也好,你早该这样,是我欠你一巴掌。”
白初晨气势汹汹瞪着他:“我打了你,你就能心安理得自我原谅了吗?”
沈郁泽摇头:“原不原谅,你说了算。不过最起码,你打了我,不良情绪总算对外发泄出一些。”
白初晨不想再听他的花言巧语,两人段位差得太多,再继续下去,她一定处境不妙。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消失了一宿,回去后还要努力想合理说辞跟室友解释,你现在不犯头疼症,反而该轮到我头疼了是不是?”
面对控诉,沈郁泽歉意道:“抱歉。”
白初晨推搡他,语气很凶:“真的抱歉就放我走啊!”
沈郁泽进退两难,他不甘心放手,却又不想白初晨愠恚恼气。
他迟疑问道:“我舍不得你走,再陪陪我好吗?最后一个小时,我保证之后不再阻拦。”
白初晨啐他:“骗子!”
沈郁泽拉着她手腕,往自己心脏处贴,试图以心跳为证:“别的话你都可以质疑,但想你一定是真的。”
两人没有对频道。
她是说,他刚刚随口承诺的一个小时就放她走的时间界限是假的。
可对方却想证明,所述思念为真。
其实,白初晨根本没有怀疑。
有些话,需要用嘴说,可有些情绪,只看眼睛就足够辨认。
他很想她,这是真的,就如同她也一样,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是不想承认却又无时无刻不汹涌的想念。
可一旦承认,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好不争气。
为此,白初晨深深沮丧,无法言说。
chapter 36
白初晨最终答应再多留一个小时。
她明知, 双方再对峙纠缠下去也不会有说通的结果,倒不如退一步,松口答应, 最起码能保证一个小时后她可以顺利走出房门。
她再次强调出声:“到时间你必须放我走。”
沈郁泽微笑着回答:“当然,一个小时足够了。”
这抹笑意味深长,见状,白初晨瞬间警惕起来:“足够什么?”
沈郁泽但笑不语,伸臂往前, 轻拢住她的腰,示意她不要继续滞停门口,跟着他迈步向里走。
白初晨跟随他进了客厅,又被他身姿逼近而不得不倒陷进沙发里,她仰着头目光戒备,沈郁泽浅浅弯唇,伸手搭在靠背上, 含笑盯着她看。
“你要做什么?”
“你慌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四目相对,气息勾缠。
白初晨率先错过眼睛,脸颊难以自抑地浮映赭红, 连带外耳轮廓一同变了颜色。
沈郁泽目光加深, 却适时停止攻势,他直身而起,不再桎梏圈束。
“时间有些晚,但早饭还是得吃, 一个小时, 足够等我做完后,我们一起慢悠悠享用。”
原来他方才说的时间足够, 是指做饭的用时。
白初晨暗暗心虚,为自己方才依持偏见而行的擅自揣度。
“有什么想吃的吗?”沈郁泽询问。
白初晨回过神,回道:“都行。”
沈郁泽摸摸她的头,转身往厨房去。
很快,锅碗瓢盆相碰以及燃气灶作业的动静声响陆续传来,白初晨靠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没过多久就嗅到饭香与浓郁的汤茶味道,十分吸引人。
大概是饿了的缘故,她味蕾异常活跃,于是忍不住关掉手机,前去厨房观摩。
她站在厨房门口,没有打算上前帮忙,看着沈郁泽带着围裙左右忙碌的样子,她瞬间很想颐指气使地提要求。
沈郁泽正好回了下头。
白初晨顺势开口:“我想喝奶茶。”
沈郁泽思索问道:“空腹喝吗?恐怕对身体不好。”
白初晨内心吐槽他,一个酗酒熬夜,忙于应酬,过度劳损身体的人,有什么资格提醒她注意身体?
沈郁泽尝试提议:“我刚刚熬了一锅雪梨川贝猪肺汤,有润肺止咳的功效,品味起来也带微甜,要不要试试看?”
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
但越是名头高端的东西,品尝起来越有可能寡淡无滋味。
白初晨摇摇头,并不接受提议:“算了吧。”
沈郁泽有些无奈:“必须得有奶茶?”
白初晨耸耸肩,口吻随便:“不强求。”
沈郁泽轻叹一口气,像是选择妥协的模样,问她道:“对甜度有什么要求?”
“微甜,三分。”回答完,白初晨抬眼凝睛,猜测问,“你不会是想自己给我做吧?”
沈郁泽肯定回复:“跟着教程,应该不难。”
“那食材呢?”
“家里有茶饼和牛奶。”
白初晨不再费心多问,刚刚提完要求,她又刻意强调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如果到时间你做不完,我不会等的。”
沈郁泽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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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白初晨勉强满意,双手伸出来故意晃了晃,说道:“我不会帮忙打下手。”
沈郁泽耐心应对她所有的为难:“行,你等着待会儿吃好喝好就成。”
白初晨没有走,双手背在身后,站立笔直,杵在一边好像是领导在审查工作。
沈郁泽专心忙手头的事,先有条不紊将锅里焯过水的菠菜和金针菇捞出装盘,摊好的鸡蛋已经切成条,三种食材掺在一起,洒上t油醋汁,瞬间添了色香味。
一道菜完工。
之后,他蹲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汤锅,盛水开火,放入意面沸煮8-10分钟左右,同时,再用炒锅炒酱,动物黄油加热融化后,往里放入切碎的紫皮洋葱和番茄,小火慢熬,调料齐全,收汁完毕后,将煮熟的意面放进去翻炒均匀,三分钟后关火出锅。
主食、菜汤都有了,就差奶茶。
白初晨往摆盘精致的餐桌上扫了眼,不得不承认,沈郁泽准备的十分齐全,她胡乱提的要求反而影响了这顿餐食的营养平衡。
她正犹豫要不要算了,沈郁泽终于从客厅茶几下方的一个抽屉里翻找出茶饼和红枣,而后又打开冰箱拿了两盒牛奶,食材准备完毕。
白初晨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困疑问道:“茶几下为什么会放着红枣?”
沈郁泽解释:“为泡茶准备的,先前储备时确实没想到它还能有别的作用。”
两人交流时,他已经抓紧时间在用手机搜索奶茶制作的教程。
白初晨好奇走过去,跟他一起看,期间没忍住还是问道:“需要帮忙吗?”
沈郁泽注意了下时间,诚恳言道:“看起来红枣剔核的步骤比较繁琐,我担心会超时,如果可以,来帮帮我吧。”
看在他认真备材,辛苦准备了好久的份上,白初晨微敛矜然,勉强松口答应。
“我只管帮忙剔核,别的还是你来做。”
“没问题。”
有了趁手的剪刀工具,白初晨很快将半碗枣剔核完成。
她交给沈郁泽,后者接过手,放到开水锅里煮。
煮锅里同时还翻腾着红茶茶叶,厨房内茶香弥漫,到了计时时间,沈郁泽捞出茶叶渣,按照视频教程步骤,向锅里放入冰糖小火加热至融化,最后倒入纯牛奶,滚煮五分钟后大功告成。
白初晨新奇地凑近去瞧,虽然还未尝到,但这股浓郁的香味实在叫人期待值很高。
沈郁泽找来两个精致的杯子,各自盛满,端到餐桌。
等了这么久,两人终于相对而坐。
沈郁泽看了下手表,而后将手臂前伸,示意白初晨也看一看:“用时四十分钟。”
白初晨提醒他:“所以,还剩二十分钟。”
沈郁泽向她科普:“研究证明过,科学的早餐用时在二十分钟左右正好。”
白初晨回:“那应该没有加上扯闲天的时间。”
沈郁泽:“尝尝奶茶味道如何?”
其实她刚刚就想品尝,但手指摸向杯壁,明显烫热,是不能入口的程度。
方才两人对话过程中,温度慢慢降低,白初晨尝试抿上一小口。
茶香味正好,并不浓,淡淡的奶香味与其互补中和,味道混在味蕾上,微甜醇香。
沈郁泽:“能打几分?”
白初晨:“七分。”
沈郁泽笑了笑:“及格了就不错。”
两人后续没有再搭话闲聊,专心享受闲适的早餐时刻。
白初晨用奶茶开了胃,后面更吃得不少,一整份意面几乎吃光,并且在喝完第一杯奶茶后又重新蓄满,见状,沈郁泽心头颇有成就感。
吃完饭,洗了手,正好到约定的时间。
白初晨从沈郁泽身边越过,捞起沙发上的背包,背起就要走。
沈郁泽追在后面,两人身影相随进入玄关。
后面的脚步声难以忽略,白初晨转过身,眉心深深拧蹙,斥他道:“你说话不算数的话,我会鄙视你。”
沈郁泽被她幼稚的话逗笑,启齿道:“我只有一个很小的请求,说完就走。”
白初晨哼声:“我凭什么答应?”
沈郁泽神色有些受伤:“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先不要着急拒绝好不好?”
白初晨先是沉默,顿了顿,才应道:“你说。”
沈郁泽将手机掏出来,语气卑微:“把我从黑名单里解除出来吧,最起码,不要完全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行吗?”
白初晨抿抿唇,未予回应。
她面前就是房门,可夺门而出的机会为零,沈郁泽伸臂横档在前,霸道又无赖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这样的情形下,她只得与他谈条件。
白初晨不想纠缠,最终妥协,她掏出手机,当着沈郁泽的面将他的微信取消拉黑,两人的通讯旋即恢复正常。
做完这些,白初晨抬眼睨向他,情绪带着隐隐的不耐与不悦。
沈郁泽算有眼色,依照承诺,收手放行。
白初晨顺利出门,却没有立刻往电梯的方向走,而后猛地转身,报复性地回推了沈郁泽一把,随后赶紧逃离。
沈郁泽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站定后,他保持双臂交叉的姿势,没有去追,只倚住房门。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弯扬起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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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心里那块将要干涸的地带汩汩流泻进暖泉,润过皴裂的罅隙,往深往里,然后,下面有无数的泡泡冒出来。
那些泡泡与他的心跳响动同频,咕噜咕噜,越鼓越急。
沈郁泽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克制悸动。
同时,他想,自己该再接再厉。
……
回到公寓,学姐不在。
白初晨路上准备好的说辞无发挥的作用。
她回到房间将铜盘收放好,而后换下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之后画上淡妆,收拾好自己,白初晨开了一个小时的直播,缓慢推进錾刻进度。
刚结束直播没多久,房门传来密码输入的声音,是学姐回来了。
两人在客厅打了招呼。
裴絮看着她,表情带着些深意:“昨晚怎么没回来?”
事先想好的说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白初晨镇定回复:“我昨天跟梁老师去外地参观展览,结束后太晚,我怕打扰你休息,没有及时发信息宝贝,不好意思学姐。”
白初晨自认这番说辞遮掩得还算合格,没有明显疏漏,但裴絮的回复却超出她的预料。
“初晨,其实……”裴絮欲言又止,好像在斟酌用词,之后继续启齿道,“其实你不用刻意瞒我,我都知道。”
一瞬间,白初晨心跳加速,浑身血液几乎倒流,说话都不流利。
“知,知道什么?”
裴絮微笑着,语气轻松开口:“徐朗润是沈总的表弟嘛,这么说来,我与沈总也算是沾带些关系,所以,他正在追求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小心翼翼瞒着我啊,这有什么的?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虽说你们有些年龄差,但老话不是说,老男人更会疼人嘛。”
闻言,白初晨一颗心砰砰紧跳着。
她理不清自己的头脑思路,什么叫‘正在追求’?
学姐显然知道一些事,但具体知道多少……
在不安与焦灼中,白初晨只得继续煎熬地听下去。
裴絮语调不紧不慢的:“再者说,就算你最后没点头,可被这样优质多金的男人追求过,显然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啊。估计换成别人,第二天就得宣扬到整个崇大都知晓的程度,就你这样与世无争的‘淡人’,反应平平常常,都不给我们这些吃瓜群众一点窥私八卦的机会。”
白初晨听完,心绪冗杂。
学姐话音里并无嘲弄之意,好像的确知情有限,但白初晨还是担心那个万一,万一呢,一旦她与沈郁泽那段隐秘的糜乱关系被曝光于众,贫困女学生被多金富商豢养的风流故事定会被添油加醋地疯狂传出,到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身上会被插上多少恶臭难堪的标签。
孟浪?风骚?还是装纯,□□……
她强行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要继续下沉,沉潭无底,陷入将是死局。
白初晨小声发问:“还有什么?”
裴絮顺势将先前的隐瞒全部坦白:“其实当初你租不到房子,我能那么巧的及时出现,正是因为沈总提前与我联系过,他不放心你自己租房,担心你被骗,所以找上我,让我出面帮忙。只是这个人情我不能给的不明不白,一番探究后,沈总终于松口告知我,他对你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们两个看上去毫无瓜葛的人,隐秘处却连着一条暗戳戳的线。”
听完这话,白初晨心绪起落稍稍平定,很显然,学姐的知情只在浅表。
只是,她又忍不住懊恼,先生怎么能如此轻飘飘的对外透露他正在追求她?
这并不符合事实!
裴絮还在讲话,好像越说越起劲儿似的:“晨晨,你昨晚是不是跟沈总出去约会啦,我是实在忍不住好奇才问的,毕竟我也算当过助攻,如果你和沈总真的在一起了,可不能瞒着我。”
白初晨哪有心思想那些,她紧张道:“学姐,你知道的这些,可不可t以帮我保密?”
裴絮冲她眨眨眼,痛快答应:“行,放心吧,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尤其沈总在咱们学校人气那么高,你把高岭之花拿下了,消息一出还不被眼红死,只是……”
白初晨声急:“只是什么?”
裴絮笑得暧昧,把话补全:“只是光你低调没用啊,沈总可是高调得很。”
白初晨不解:“他高调……”
裴絮解释清楚:“就是前不久有个上层圈的聚会,我跟家里人一道去的,宴会上,先前与沈总有过婚约的夏家还不放弃地有意撮合,结果沈总当众宣布,自己已经有正在追求的准女友,旁人出言质疑,他当场承诺,追到就官宣,他已经一天都等不及……当时那画面,那语气,简直酥麻了。你不在现场肯定想象不到周围单身女孩的星星眼,她们都崇拜疯了。”
白初晨确实想象不到,更反应不过来,自己就是沈郁泽口中那位准女友。
她没有与其他姑娘们一样的反应,没有星星眼,更没有崇拜。
她只在想,又是算计……
连她找上学姐,搬到新住处都在他的掌控里,难道她真的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了吗?
白初晨不服气。
她脑筋一动,想到什么,又问道:“昨天你向我透露,徐总临时出差,这件事也有内情吗?”
裴絮歉意看向她:“是徐朗润求我这么做的,他知道他表哥在追求一个姑娘,且这个姑娘与我相熟,所以,他主动请我帮忙助力,我一向对沈总印象很好,所以才同意参与助攻,但事后仔细想想,还是有些自作主张了,抱歉啊初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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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这事不怪学姐,根本只能怪沈郁泽老谋深算!
他不仅在争夺她时步步为营,在挽留她时,更是全局览控,手段超绝。
白初晨不甘心承认,可自己确实不是对手。
chapter 70
两人恢复通讯以后, 沈郁泽偶尔会给她发送问候消息,白初晨有意忽略,回复寥寥。
加之临近期末考试, 每天的复习任务艰巨,白初晨分不出精力应付他。
最后一天,考完美术设计原理,白初晨如释重负。建筑系期末周提前两天结束,韩诺、薛筝还有阿依佳罗她们, 前天就已经各回各家,白初晨在校别无留恋,也无其他聚会安排,于是订了明天中午回郏文的车票。
从学校门口出来,白初晨脚步一顿。
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泊停在崇大正门口,路过的每个学生都不由侧目。
她还是本能紧张,可转念又想, 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早已结束, 她腰板应该挺得直。
白初晨并不想与那人碰面,假装没看到,脚下方向变动, 意欲从侧边无声无响地离开。
但车上的人已经看到她, 打开后排车门,长腿迈出。
沈郁泽像是刚刚从公司办完公事过来,身上的深灰色西装熨帖笔挺,他今天戴了眼镜, 先生近视, 但平时常戴隐形,偶尔时刻戴回框镜, 眼光睥睨时更显的凌厉与威严。
两人目光相迎,白初晨瞬间感觉脚踝仿佛被铅链拖拽住,脚步随之沉重。
恍神之间,沈郁泽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温和问话:“全部科目都考完了吗,自我感觉怎么样?”
白初晨回答标准:“勉强可以。”
沈郁泽微微笑:“不用过谦。当初你申请入营时,我仔细看过你的成绩单,几乎全优,相当漂亮。”
提起这个,白初晨又忍不住讥嘲过去:“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沈总私心淘汰,从您这里我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妄求公平。”
沈郁泽没有辩解,语气诚恳道:“我会铭记那一次对你的不公,之后,我保证会用无数的偏私来补偿。将来你就是我唯一的私心,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除了放你离开我身边。”
这些话,他保证过许多次了。
最开始,白初晨严防死守,决绝排斥,可沈郁泽不放弃地一次又一次触动她的守线,生动的话述完一遍又一遍,他向她保证,给她承诺,憧憬以后,反思过去,又期盼当下。
白初晨不是铁石心肠,更何况两人曾共度过一段甜蜜美好的时光,她无法自控地心软,面对对方持续强烈的攻势,只觉身前好不容易铸起的自我保护的坚壁,正在慢慢土崩瓦解。
她不甘心,可又无能为力。
沈郁泽不知她心绪波动那么大,再次开口道:“好不容易结束了期末周的折磨,今天总是值得庆祝的,晚饭一起吃吧,我前不久去了一家闽南菜馆,菜品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白初晨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拒绝:“算了吧。”
说到这里,有些巧合发生。
常与白初晨不对付的许莫宁,此刻与刚刚和好的男友蒋震,一起推着行李箱出校门。
四人狭路相逢。
沈郁泽身量出众,哪是会被忽略的存在。
果然,待距离稍近些,许莫宁立刻认出他,对方先是诧异一怔,紧接眼光惊喜,迈步脚步殷勤上前主动打招呼。
然而话音未出,许莫宁偏头一瞥,突然发现刚刚与沈总对话的人竟是白初晨。
许莫宁搞不清楚状况,眉心轻轻蹙起,脸上漾起的笑容也不受控地垮了下来。
白初晨则表现得泰然自若。
她平静回视过去,看看许莫宁又看看蒋震,随后矜然收回目光,昂颈自持,并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许莫宁刻意忽略她,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沈郁泽身上,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沈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您,我是许莫宁,崇大珠宝设计专业大三学生,暑期的时候参加过您主办的夏令营,与您多次见过面了。”
哪怕双方多次会面,许莫宁依旧不敢确认对方还记得自己。
毕竟贵人多忘事,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
沈郁泽微微敛目,打量着她,开口问起:“是有些眼熟,你是不是参加过夏令营的射击游戏,当时还被打哭?”
站在一旁偷偷瞄看白初晨的蒋震,闻言回过神来,看向许莫宁好奇发问:“还有这事?”
许莫宁对沈郁泽不敢有意见,却不加掩饰瞪向蒋震。
蒋震憋憋嘴,不知自己又错在哪。
沈郁泽面上一副回忆模样,幽幽又道:“我记得你当时好像被彩粉染了一身,大家都在玩笑说,哪里来的花孔雀,你给营地里的其他同学还有工作人员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话听起来像是平常的寒暄,可仔细琢磨,却比骂人还难听。
许莫宁讨好的笑容维系不住,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是发僵。
她一直将那次狼狈经历当做糗事,不仅自己绝口不提,更以断绝友情为要挟,命令当时与自己结伴参与的知情姐妹们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眼下,她誓死捍卫的尊严被人云淡风轻地玩味提起,甚至还被当成笑料谈资,许莫宁只觉尊严受辱,颜面全无。
她睨眼一扫,发现旁侧的白初晨居然也在隐隐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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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别人可以,但她不行!
捕捉到白初晨短瞬的表情变化,许莫宁气不打一处来,开口直接回怼:“从入营名单上被刷下来的人,连入门体验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只凭想象笑吗?”
听她言讽自己,白初晨简直失语。
有些女人只会宽容异性,同时又双标刻薄地为难同性,许莫宁就是现例。
明明高高在上的沈总笑得最不加掩饰,以及许莫宁身边站着的那位‘好男友’,同样呲着一对大板牙,没心没肺地憨憨傻乐。
许莫宁别人都不管,偏偏只出言为难她,这是什么道理?
白初晨懒得辩解,心想不好意思,当时的射击比赛,她全程参与,并且在沈郁泽的偏袒护佑下,她应该算是所有参与者里,获得的体验感最好的。
面对对方气势汹汹的瞪视,白初晨不想僵持,不得不表个态。
白初晨:“你何必这样敏感?”
许莫宁:“我不敏感,我只知道有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笑的时候也不怕闪到舌头。”
说完,大概是顾及沈郁泽还在场,许莫宁没有持续撒泼,表情也慢慢恢复正常。
她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沈郁泽身上,声音柔下来,询问道:“沈总来学校肯定是有正事,是校方和企业又有新的合作意向了吗?”
沈郁泽如实回答:“不是,我来是为私事。”
许莫宁难掩好奇:“私事?是不是有什么保密项目啊,崇大就是这个风格,一向喜欢闷声干大事。”
沈郁泽再次否认:“与崇大t校方无关。”
许莫宁开口有些迟疑:“那您是……”
沈郁泽看向白初晨,停留片刻收回视线,淡声言道:“私事不该外露,但被你们碰上,也没有刻意相瞒的必要。”
许莫宁与蒋震对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
沈郁泽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框镜,唇角似乎隐着笑意,随后,他转身往车子的方向去,打开后备箱,在目光睽睽下,弯腰伸臂从里掏出一大捧粉玫瑰花束,又格外招摇地原路返回。
他脚步坚定,最终站停在白初晨面前。
再开口,他解答旁边人的困惑,但全程盯看的都是白初晨那双盈润润的眼睛。
“我喜欢上崇大的一个女孩,目前正在认真且真心地展开追求,但她还未点头接受我,我不会气馁,一定再接再厉,争取通过她对我所设的全部考验,有其他人在场见证也好,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刚刚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作数。”
此刻,许莫宁的脸色一定十分丰富多彩,但白初晨已经顾不上她了。
与沈郁泽交错目光,不到两个回合,她便败下阵来。
心悸与抗拒,心动与排斥,她内心有两种对立的情绪间隔高涨。
她分不清自己想要的,需要的,放弃舍不得,接受又不快乐。
所以,只有沉默。
两人含情对望,二人的世界里再容不下第三人,最起码在外人眼里是这样。
站在一旁的蒋震率先有自知之明地反应过来,他拉上怔愣在原地的许莫宁,匆匆离开两人的主场。
擦身时刻,白初晨瞥到许莫宁那副好像被雷劈到的表情,要说内心毫无波动,肯定是假的。
对方掩饰惊诧,遮掩羡慕,不甘不解……丰富的神色变化全部被白初晨看在眼里,她心里当然爽快。
沈郁泽弯着眼睛在笑,他捧花站在那,就是在给她加码。
白初晨意会明白,他刚刚是故意给她撑面子。
同时也在提醒许莫宁,白初晨连他本人的追求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他批准的入营资格。
用这个来炫耀,显然不够格。
……
人都走远,白初晨还未接过鲜花。
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白初晨不介意顺道气气许莫宁,却不想在其他同学面前高调逞风光。
她干巴巴道:“我知道你有意帮我,刚刚的感觉确实不错,效果到位了,你走吧。”
她不仅过河拆桥,还这么理直气壮。
沈郁泽叹息摇头。
他刻意问:“感觉不错?是气到仇人的感觉不错,还是被告白的感觉不错?”
白初晨不上当,不回答。
沈郁泽迂回战术:“我知道你订了明天回家的车票,所以大二学年的最后一餐,一起吃吧,当是为你践行。”
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两人一起吃过这顿饭,他就不会阻止她回家的行程。
白初晨只想回家顺利,早些回家看望奶奶。
思吟片刻,白初晨接过捧花,终于松口同意。
沈郁泽冲她眨眨眼,眼神黏糊糊的:“你知不知道,接受捧花就是接受告白的意思?”
白初晨应对:“在我这里就只是答应吃饭的意思。”
沈郁泽笑意保持:“好,除了我自己的规矩,我只遵循你的,且你的优先级更高。”
白初晨面上默不作声,心头却忍不住的再次心潮漾荡。
【正文完】
沈郁泽的饮食品味一向很好, 也很讲究,他带白初晨探索美食几乎很少有踩雷的时刻。
两人进入一家闽南菜馆,不用服务员多费口舌, 沈郁泽亲自为她介绍菜品,推荐招牌。
“闽南菜一大特色就是用红糟调味,口味偏酸甜,你口味喜酸,上次我与生意伙伴过来时, 就想着之后有机会一定得带你来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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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白初晨目光从他不紧不慢翻菜单的手指上移开,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听说过红糟肉,红糟是不是一种带酒精的调味料?”
沈郁泽似乎没想到她还略知一二,眼神温柔地解释说:“红糟是酿造红曲酒后剩余的渣滓,确实含有百分之二十的酒精,它既是调味料,也有健脾消食的功效, 在闽南菜式中被广泛使用。”
白初晨点点头, 感觉有被科普到。
菜单从头翻过一遍,沈郁泽挑拣着为她介绍名菜,示意她来点。
白初晨伸出手, 将精致的菜单往他那边推了推, 说道:“还是您来吧。”
沈郁泽却之不恭。
两人食用,不必贪多。他点了佛跳墙,还有小份的海鲜沙茶锅、扇形糟香目鱼、淡糟螺片,甜品则选了一道红枣枸杞炖桃胶。
待菜式上齐, 摆盘精致, 色香味俱全,很勾食欲。
两人慢悠悠开始食用, 偶尔闲语,多是沈郁泽主动搭腔。
他帮白初晨捞了一勺辽参,说道:“其实他们家的姜母鸭做得也很正宗,但你不爱食姜,所以我刚刚没有推荐。”
白初晨:“我没说有忌口。”
沈郁泽:“在别墅时,你不说自己的喜好,可每次用餐都会默默把菜里的姜条挑出来,一次两次还不明显,可次数一多,覃阿姨自然察觉。她将发现的情况告诉我,我便吩咐她,以后只将姜条用作基础调味,上桌前一定要检查挑拣出来。”
怪不得有段时间她迟钝察觉,覃阿姨的烧菜习惯好像发生改变,不再爱加姜片。
当时她还暗暗感喟,这变化正合她意,希望覃阿姨一变到底。
原来,不是覃阿姨变了,而是被强行勒令改正。
白初晨掩饰神色变化,没有回应,低着头,默默喝着碗里的沙茶汤。
沈郁泽自觉不再扰她。
他招手叫了一瓶红酒,吃到后半程,两人浅饮对酌了几杯。
快到九点,一顿饭终于吃完。
两人走出店门时,才发觉夜间有雪,雪花正从天上窸窸窣窣地往下飘散。
雪影被昏黄路灯照得格外剔透,白初晨专注看着眼前的雪景,猝不及防陷入进一个温厚的怀抱里。
沈郁泽话音响在她头顶:“假期愉快。”
白初晨没有反映强烈地推开他,但也没伸手回搂,只是轻轻应声:“嗯。”
沈郁泽灼热的气息持续缭绕着她的外耳廓,激起绵绵的痒意:“我不奢求你想我,但我会每天都想你,很想。”
他的话是滚烫的。
白初晨长睫颤颤,不知如何回复,抿唇未语。
沈郁并不为难,很快松开了手。
雪粒落在他肩头,斑驳了他身上灰色呢绒大衣的颜色,他站在风吹来的方向,肩膀足够宽厚,替白初晨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冬日风雪。
两人脉脉对视着。
沈郁泽的唇角率先勾扬起来:“迎接到崇市的初雪,今晚睡个好觉。”
白初晨喃喃:“您也是。”
沈郁泽:“好。”
两人都饮了酒,沈郁泽无法开车亲自送她回去。
网约车很快到达,白初晨上车离开。
沈郁泽留在原地,看着车影慢慢匿进远方的雪色里,他眼底一片无声的温柔。
……
回家一周,白初晨的寒假生活过得十分充实。
她将直播的设备快递到家,平时照常直播錾刻,偶尔休息时会上山滑雪放放松。
因为隔壁市承办滑雪赛事的缘故,今年郏文雪场的生意格外火爆,不仅有资深爱好者,更有不少新手结伴而来。
人满为患,甚至寻找教练都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雪场流量上来,相应的,食堂的迎客任务也变得艰巨。
为了陪伴奶奶,白初晨空闲时会去食堂帮忙,提供免费劳动力,虽然她不是正式或兼职的员工,但在食堂里却可以进出自由。
管理食堂的张经理,是沈郁泽原来的属下张姐,私下面对白初晨时,张姐客客气气,简直把她当成了未来总裁夫人去恭敬对待,然而在人多时,她又不得不刻意装起经理的端矜。
白初晨见张姐两幅面孔实在转变太累,她自己更不适应被过度关照,于是,趁着避人时刻,她对张姐提出要求,要她怎么对待其他员工就怎么对待自己,不必循殊。
张姐虽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还是会下意识客气。
老太太眼尖发现这一点,却没想别的,只当是自己担任了‘地方菜指导员’后面子够硬,才叫餐厅员工都对孙女客客气气,甚至连张经理都笑脸相迎,于是,她在老姐妹面前更撑得起面子。
奶奶这样误会,倒叫白初晨安心。
借着沈郁泽的光,祖孙俩在雪场待得舒舒服服,老太太老来得‘官’,每天的日子过得丰富又充实,更一天比一天有精气神。
白初晨为奶奶的活力状态感到高兴,心里不禁再次感谢先t生的周到安排。
……
没过多久,有一天,白初晨在餐厅照常为客人点单时,无意听到隔壁男男女女一桌正聊起滑雪比赛的相关话题。
熟悉的名字从耳边飘过,白初晨下意识精神集中起来。
“真没想到今年连预赛都这么精彩。之前就有人预测,今年肯定新人辈出,结果还真应验了。有一个新人选手我印象最深刻,感觉是能冲奖的水平,不过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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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也注意到他了,长得特帅,预赛第一,是叫席序是吧?”
“对对,就是他。我看完比赛后还特意上网查了呢,他其实不是年纪最小的那批新人,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过因为之前在国外训练伤了腿,耽误了一年多没比赛,这次重归赛场,我猜他心里一定是憋着股劲,就等着厚积薄发呢。”
“有点怜爱了怎么办?我妈妈粉属性大爆发,如果他这回真能拿奖,我绝对垂直入坑!”
客人已经点完餐,白初晨没有再留的理由。
她收敛思绪离开,把点餐条交给后厨的人。
闲下来后,白初晨站在正对雪山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从半山腰往下炫技冲滑的滑雪高手们,不禁想到了席序。
从刚刚获得的零散信息可以确认,席序的参赛成绩应该不错。
她为他感到高兴。
之后的几天,白初晨更频繁的在雪场食堂里听到游客或者教练员讨论起席序的名字。
他刚刚在半决赛赛场上大放异彩,拿到直通决赛的名额,现在已经成为滑雪圈声名高扬的运动新星。
当大家都在激动讨论怎么样才能获得席序的签名照时,白初晨的手机响动,收到了话题主人公的信息。
“初晨,我在你家门口,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我时间不多。”
白初晨惊了惊。
奶奶站在她身边,发觉她表情异样了下,询问道:“谁啊?”
白初晨收回手机,面色如常回复:“顺丰快递,派件到家里去了。”
老太太没有起疑,说道:“那你先回家吧,食堂人手够,一会儿我和老刘老赵她们一块回去。”
白初晨想了想,只好点头答应。
谎话都扯了,不回去好像有点圆不上。
在回去的路上,白初晨犹豫着回复席序信息:“我没在家,稍等。”
对方回应很快:“好。”
两人在巷口碰面,白初晨率先注意到他,周围没什么人,但席序还是带着口罩,可想而知他最近人气高涨,露面便会被蜂拥。
白初晨往前再走两步,席序也看到她,他立刻把口罩摘下来,微笑着迈步相迎。
“初晨。”黑夜里,他叫她的名字,眼光格外明亮。
白初晨不解发问:“你不是还在比赛过程中吗?”
席序解释:“非比赛阶段,运动员的自由不被完全限制,而且两地相隔不远,足够我此夜来回。”
白初晨语气微微严肃:“你马上要到决赛日了,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你的休息或者训练,我岂不是成了阻碍你为国争光的罪人?”
席序忙否认:“你当然不是,你从来都是我的动力。”
白初晨脸色依旧绷着,并不喜欢席序任性的不请自来。
席序叹了口气,再次补充说:“今天是休息日,我是在完成日常训练后过来的。初晨,上次我问你,如果我进入决赛你可不可以看我比赛,电视转播就可以,当时你没有给我明确答复,现在我真的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并且是以排名第一进入的,我觉得我很有可能触到自己想要的目标,所以想要重要的人见证……初晨,我过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想当面再一次邀请你,观看我三日后的决赛赛场。”
如此一番折腾,只是为了邀请一个观众,还是看电视转播。
白初晨突然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她叹了口气,犹疑片刻,终于松口:“好,我答应你,会在电视上收看你的决赛,如果你获得奖牌名次,我也会给你发去祝贺的短信。”
席序立刻抬眼,眸底闪着细碎的光亮,简直欣喜若狂。
他确认问:“真的?”
白初晨给予肯定的答复,同时也提醒他:“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
席序点点头:“我明白,我已经知足。”
说完,他没有继续纠缠,礼致颔首,眼底带着满足,转身离开得很果断。
白初晨看着他走远。
少年人前途光明,雪板飞驰的方向,才是他该紧紧追奔的目标。
而她作为过客,也勉强作为朋友,献上祝福,不该是他奢求不到的事。
……
先前与席序的临时碰面,不在白初晨的计划里,她自然始料未及。然而不久后,她又在雪场迎面碰到身穿滑雪装备的沈郁泽,这次不单单是感到诧异,更多的是震惊。
他没有提前与她打招呼,一点准备都没有给到她,就这样堂而皇之,明晃晃地站到她面前来。
白初晨一时反应不过来。
人多眼杂,白初晨有所顾忌,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而后熟练地滑动雪板,往人少的地方驰去。
她以为沈郁泽会很快跟上来,结果停下后转身发现,他哪里是在滑,根本就是在小心翼翼一步步挪蹭着。
他一副努力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与其本人雷厉风行的气场风格对比,简直反差感强烈。
白初晨有点想笑,强行忍住。
她保持面部严肃,滑回去给他指导:“你别那么紧绷,身体试着放松,膝关节屈起来,对……持杖往前摆,保持平衡。”
或许是她没有当教练的天赋,指导过后,效果一般。
白初晨又说了两句,但沈郁泽听得懂却应用不起来,于是她耐心不足,果断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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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雪场人多,或许两人匿在人群里反而不引人瞩目。
这样想,白初晨干脆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郁泽提了提雪仗,示意她道:“很明显,我来学滑雪的。”
白初晨当然不信:“某人好像亲口说过,最讨厌的一项运动就是滑雪。”
沈郁泽笑笑:“人都会变。”
白初晨问:“为什么变?”
沈郁泽看着白初晨,目光隽隽:“大概是因为某人喜欢的女孩喜欢滑雪,他爱屋及乌吧。”
白初晨不敌他的攻势,偏过眼神,不自然道:“你真想学的话就去预约专业教练吧,我先走了。”
沈郁泽从后拉住她手腕:“你不能教我吗?”
当然不行。
白初晨为难地拂开他的手。
雪场工作人员总共就那些,哪个不认识老太太?如果被熟人看到她跟游客成双成对,估计不到一天,消息就能传进奶奶耳朵里。
到时候,她要如何面对奶奶的严刑逼供?
白初晨寻了个借口道:“我水平有限,自己滑都受过伤,教不了你。”
沈郁泽目光睨着她,捕捉到她言语间的重点,问道:“是为救他伤的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席序。
白初晨莫名紧张了下,但这件事无法隐瞒,她坦言承认道:“是。”
她滑雪多年,平常小摔小碰不少,但唯一受过的骨折大伤,确实是与席序有关的那次。
闻言,沈郁泽面上未显什么,他淡淡道:“我找别的教练学。”
白初晨:“你也看到了,现在雪场人多,你临时找教练预约不上的。”
沈郁泽不以为意:“如果我出双倍的价格找不到人,出十倍一定可以找得到。”
白初晨就讨厌他依持资本的自负:“你有钱没处花了是不是,你不喜欢学什么学?”
沈郁泽不为所动。
白初晨拿他没办法,赌气道:“随你吧。”
说完就走,干脆利落。
到了食堂,白初晨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的隔着落地窗往外面眺望。
坐在椅子上摘豆角的老太太注意到她眼神飘忽不定,跟着她视线往外瞭看,除了人影,什么都没瞧见。
她以为白初晨是玩心起来了,便说道:“你想出去玩就去吧,光看能解什么瘾。”
白初晨收神,摇摇头:“没有,我没想去。”
平常时候,中午饭点过去,食堂员工有轮流休息时间,住的离雪场近的员工,还可以回家躺一觉,但最近几天人手不足,食堂不限时开餐,休息的点自然也不固定。
张经理人性化管理,吩咐高龄员工照常休息,但四十五岁以下的员工,需得轮流值守,保证随时供餐。
奶奶和几个老姐们结伴回家睡午觉,但白初晨没走。
到了三点钟,餐厅客人明显少多了t,值班员工们从后厨出来,围坐在一起聊天,当是拾暇休息。
这时候,有员工从一楼上来,跟众人分享见闻:“雪山上出事故了,有新手不自量力上了高级道,发生了连撞,伤了四五个,担架都抬上去了。”
“啊?就怕新人莽啊,这是这个月第几次连撞事故了?”
“三四次了吧,滑雪的尽头是骨科,这话真是越来越应验,不过最近雪场客流量是大,事故难免多发,管理人员还是得加强规范。”
“没法管,有些人就是刚学会走就惦记着跑了,伤了自己还害别人。”
“唉,初晨,你去哪啊……”
话音落下时,白初晨已经匆急跑下楼梯,连个回话都没留下。
餐厅员工们大多是白初晨的叔叔婶婶,他们面面相觑,只想现在的年轻人简直比他们还爱看热闹,隔窗看都不行了,还非得跑到现场去,真是应了网上说的一线吃瓜群众的身份。
发生事故的雪道,围观的游客实在太多,白初晨顶着瘦弱的身板,硬生生挤了进去,站在前排。
山上的担架还没下来,管理人员拉直警戒线,短暂限制游客上山。
人们现在还不清楚受伤的人到底是谁。
白初晨踮脚望不到影,于是开始左右环视周围,寻找熟悉的灰色雪服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沈郁泽不在下面。
白初晨一颗心紧提起来,继续焦急等待。
过去五六分钟,终于看到山上搜救人员的影子,他们抬着担架缓慢下山,细数一共有五个担架,代表连撞事故的发生一共殃及到了五个人。
真是倒霉。
不少雪友感叹,顺便责骂新人。
白初晨不被身边嘈声打扰,目光紧盯着前方。
第一个担架下来,上面躺着一个姑娘,第二个第三个担架上都是男生,但衣着的是蓝色雪服,明显不是沈郁泽,第四个担架上还是位姑娘,只剩最后一个。
白初晨心头稍安,等最后一个担架入目,伤者横臂露出的灰色衣角乍眼,白初晨看了,心跳瞬间从缓变急。
她慌乱奔上前,着急向管理人员告知,担架上躺着的是她朋友。
可管理人员一视同仁,不放任何人上去影响救援队的节奏,不管是亲是友,都必须在警戒线外等。
上一次体会到这样煎熬焦灼的感受,还是知闻奶奶摔倒的消息。
白初晨也是在这一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郁泽在她心里的位置,早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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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担架终于临近警戒线,白初晨正要焦急奔过去,手腕忽的被人从后拉扯住。
可她太着急了,头也不回就大力挣脱,根本不管不顾。
“初初,我在这儿。”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眼前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伤者真正的家属蜂拥而上,有哭有骂。
而叫白初晨真切惦记的人,此刻并没有脆弱躺在担架上。
她猛地回身,与沈郁泽目光相对,看他健全地站在自己身后。
情绪压抑不住,她冲动上前,伸手环住沈郁泽的脖颈,扑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沈郁泽后退缓了半步,将她接得稳稳的。
他猜到什么,问:“你以为受伤的是我?”
白初晨声音很闷:“你做事向来激进,谁知道学滑雪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风格。”
沈郁泽轻轻抚着她的背:“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有时看似激进,实际都在我掌握中。至于滑雪……刚刚我试了几次,感觉确实没什么天赋,我自己玩得无趣,索性回大厅休息,但没想到会无意间看到你跑向人群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赶紧重穿装备跟了过来。”
白初晨心头积压的一口气慢慢舒出来。
两人拥在援救的人群里,实在显得突兀,白初晨平静过后,主动拉着沈郁泽走到一旁。
她说:“没有天赋就算了,可选的运动那么多,我们可以一起练别的。”
沈郁泽看着她,确认问:“我们?”
白初晨没有否认。
沈郁泽笑着重新搂住她,角落里,避过路人的目光,白初晨同样无顾忌,伸臂回抱过去。
两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雪服,相拥的姿势显得有些笨拙,但两人同样用力,很用力,皆是珍视眼前这一瞬双方心扉敞开的来之不易。
沈郁泽问她:“那我们一起学什么?”
白初晨想了想,认真提议:“可以学网球,或者是游泳。”
沈郁泽思索了下:“如果在这里面二选一,我选游泳。”
白初晨问:“你会游?”
沈郁泽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从初中开始,同龄圈层里就没有人能超得过我的速度,我有把握可以教会你,正好会所里就有私人泳池,到时候我们私下一对一教学。”
白初晨面色不自觉异样了瞬,听他说完,她脑海里莫名闪过些少儿不宜的教学画面。
她吓了一跳,赶紧驱散,声音支支吾吾:“我……我觉得还是学网球吧。”
沈郁泽挑眉问:“为什么?”
白初晨不回答。
沈郁泽笑意更深。
他不再追问,将下巴轻压在白初晨头顶,声音透着愉悦:“初初,我很高兴。”
白初晨低头埋进他厚实的雪服里,声音很轻:“嗯。”
不必有再多的言语。
两人心意相通,她知他所想,他明她所念。
雪山脚下,银色裹素,沈郁泽挡着背后的风霜,缱绻地对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到最后,他轻吻上她的耳朵,郑重又深情地道了一句:“我爱你。”
白初晨眼眶微微湿润。
这一刻,她认清自己的真心,也接受自己的真心。
……
白初晨到食堂跟奶奶知会了一声,说自己想回家直播一会儿。
老太太当然不拦,对她道:“晚上你自己弄点儿吃的吧,张经理提议,傍晚下班后员工们在食堂聚个餐,我可能要晚回家一会儿。”
白初晨掩饰住心虚,语气尽量如常:“那晚上我来接您?”
老太太拂手:“不用,我和老刘老赵她们都一起顺路的。”
白初晨点点头:“好。”
出了雪场,她独行回家,步行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巷口转角处,轻咳一声,但脚步没停。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隅里现身,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两人装作不熟。
院门打开,关闭上锁。
白初晨大胆领着沈郁泽回了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白初晨的卧室里,卧室面积不大,容纳两个人,尤其沈郁泽这样的身量,显得有些狭仄。
沈郁泽也有感觉,他挪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从口袋里套出刚买来的套,打开包装,取出两三个扔到床上,又把剩下的明晃晃放她书桌上。
白初晨脸色浮红,佯作嗔怪模样瞪向他:“一会你全部带走。”
沈郁泽上前将人拦腰,把她压到床上,起势很强:“放心,剩不了。”
白初晨平时一个人睡一米五的床铺,舒舒服服,宽宽敞敞,而眼下两人挤在一起,沈郁泽占上三分之二的位置,不仅将她挤到了边缘,还扯着她小腿不停往里推进,试图占据更多,白初晨红着眼眶控诉他的强盗行径,可谴责无用,抗议无效。
混着她的哭声,下面噗噗哧哧,白初晨白眼都要翻了,沈郁泽强势咬着她的耳朵问:“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白初晨脑袋一片混沌,回复茫然:“忘记什么?”
沈郁泽说话奇怪,提醒她,却又不完全提醒:“自己想。”
话是这么说,可沈郁泽根本不给她分心的机会,说完直接翻身而上,压着她更凶更狠地欺入。
拆了第二个,又拆第三个。
白初晨大汗淋漓,头发凌乱糊在前额,她注意着墙上钟表的时间,生怕奶奶提前回来,撞见两人的不堪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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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快结束吧……”
“还早。”
还早什么!
白初晨咬着唇,忐忑推拒,颤巍巍与他商量道:“我们循序渐进,不能刚和好就这样。”
沈郁泽笑了:“是刚和好。作为女友,你现在不是更有义务帮我解相思之苦?”
他总有自己的道理。
话音落下,他继续温柔地亲吻她,从额头鼻梁,到嘴唇脖颈,再到胸口,肚脐。
他一步一步,她脚趾蜷缩。
最后吻到那里,白初晨下意识夹紧腿,摇摇欲坠,魂灵忘我。
“先生……”
现在听她这么叫,其实别有趣味,像是长者关爱小辈,兄长疼护幼妹。
沈郁泽将自己与她带入进那样背德的身份里,十分受用,继而继续讨好她,把她真t真正正托举到云端去。
她舒服了,该轮到他。
但沈郁泽不急,在白初晨愕然的目光里,他起身走去客厅,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
此时此刻,上面正播放着男子u型场地技巧的决赛。
听到解说絮叨的声音,白初晨突然顿悟明白,沈郁泽刚刚在提醒她什么,而她又忘记了什么。
她不是没留心,而是沈郁泽猝不及防地出现,将她的思绪全部占据,她这才忽略约定,差点错过收看决赛。
而沈郁泽当下异样的举动表现,现在是对此已经知情。
白初晨无奈,她瞒得过奶奶的八卦矩阵,却到底瞒不过先生的眼线。
沈郁泽重新回到房间,没有关门,好叫外面的声音更清楚地传入。
他上床,重新抱住她,别有意味地说:“席序显然对你还没有完全死心。”
白初晨眼底水盈盈的,明显还带着情潮的波涌。
她思吟片刻,看着他,认真问:“你特意选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心里还介意着席序吧。”
因为介意,所以破坏,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他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沈郁泽握住她手腕,当即否认:“不是他,我在意的是你。我知道他来找过你,所以,我一直惴惴不安,害怕你会对他率先心软,而我从此出局。好在,你偏向我。”
与席序争锋亲情,沈郁泽从来都是输家。
可输得多了,总得赢一次吧。
好在,上天眷顾,真的有人愿意给他开拓赢面,将筹码压上他的赌桌。
白初晨故意问:“但他对我不死心,怎么办?”
沈郁泽叹息:“能怎么办,只能看牢你。”
白初晨不满意:“就这样?”
沈郁泽微笑着吻她:“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爱护你,宠着你,让你完全适应有我在身边,习惯我,依赖我,直至再也离不开我。”
白初晨心底柔弱,嘴上却哼声:“……少臭美。”
沈郁泽重新覆压,情谊深浓时,不做生做死,简直对不起这一刻汹涌的心潮悸动。
于是,白初晨最终还是错过了席序决赛场的表现,但听解说的激动语调,便知他拿奖牌一定是稳了。
她真诚为他感到高兴,站在朋友的角度。
“他赢了。”白初晨亲昵搂着沈郁泽的脖子,轻轻说。
沈郁泽:“恭喜他。”
这一刻,沈郁泽拥有着自己的全世界,于是也能罕见慷慨地对席序表达祝福。
白初晨喜欢他现在的状态。
沈郁泽凑近亲吻她鼻尖,吮咬,轻轻地咬:“其实,我同样赢了。”
赢得了你。
白初晨会意,仰首回应他温柔的吻。
颁完奖后,视频频道插入了一段不算短的广告,在这期间,两人起伏沉落,欲生欲死。
广告结束后,是记者对获奖选手的采访。
第一个就是席序,前几个问题都关涉比赛本身,让他谈谈对成绩的感想,以及对竞争对手的看法。
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记者语气明显轻松:“你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对观众朋友们说的。”
席序:“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有,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在电视机前看着我,为我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而我也因为想着她,比赛过程能量更足。她是我前进的动力。”
记者嗅到八卦气息,语气立刻变得激动:“请问你说的这个‘她’,是女孩子吗?”
席序回答:“是。”
记者:“那是女朋友吗?”
席序:“还不是。”
这个‘还’字,就用的比较巧妙了。
闻言,记者轻轻起了下哄,奈何时间有限,只得暂时放过他,继续采访其他选手。
席序很快消失在镜头里。
沈郁泽将一切听得清楚,意味深深嗤了声,醋意明显:“看着他?不自量力。”
白初晨为难,没法应答,身下还被他堵得严实,生怕一句话说错又被惩罚。
沈郁泽目光幽幽垂落。
白初晨看过去,意识到熟悉的危险意味。
“你在看着谁?”
“你……”
答案叫他满意,他鼓励到底,白初晨腰身都不自觉躬起。
他不许她闭眼,后面全过程,坚持要她认认真真做完自我见证。
白初晨简直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沈郁泽语气混不吝,继续刺激:“你睁眼看着我,我同样有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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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白初晨反应过来,无可奈何:“这个醋你也要吃?我哪管得了他采访说什么,你得讲道理。”
沈郁泽轻笑:“现在不就是在讲道理?你给了他冲击奖牌动力,给我什么动力?”
白初晨幽幽道:“这还不是看你自己。”
沈郁泽贴近她耳边,气息灼灼:“你给我……死在你里面的动力。”
白初晨气恼堵了他的嘴。
……
不知不觉,窗外又在飘雪。
从帘缝看出去,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暗,路灯没开,雪粒不太显眼。
北地的冬日供暖充足,只隔着一扇窗,里外冷热分明。
白初晨依偎在一个宽厚且温暖的怀抱里,默默回忆起这一年的际遇,不禁心头感喟,人生神奇。
大一迷茫,大二跌宕,她经历着如坐过山车似的起伏升落,快要被锻炼出一颗完美的大心脏,但好在,感情终有归宿,事业更有起色。
已到岁末,将迎新年。
她很憧憬未来,与沈先生重新开始的每一天。
沈郁泽附耳,问:“在想什么?”
白初晨故意逗他:“在想奶奶快回来了,你得快点穿上衣服,赶紧跑。”
沈郁泽郑重:“等之后时机合适,我会正式来拜见她老人家。”
白初晨点头:“好。”
沈郁泽留恋不舍地贴近她,将她从后拥紧,低喃说:“初初,我从没有这么期盼过新的一年,有你在,一切都不同了。”
白初晨转过身,温柔与他相视。
情到深处,她开口:“那恭喜我们,即将迎来属于我们的,第一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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