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幽冥筑玉京》 第1章 借花献佛 第1章 借献佛 黑魆魆的薄雾尽头,耸立着一座古朴而巍峨的石质牌楼,楼柱上书一副对联。 上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下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横梁挂着一块黑匾【酆都】。 陆无咎一眼扫过,心中叹了一口气:又回来了,自从被困在这一天,已经轮回多少次了? 好吧,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尤记得第一次穿越而来,看到牌匾上文字之时的震惊与彷徨! 怎想,自此他便陷入时间陷阱,在这须臾一日之间,循环往复,轮回不止。 “小生周中,敢问先生,这是何处?” 一道温文尔雅的搭讪声,从身旁传来。 循声看去,却见一名身穿襕衫,腰系皂绦,容貌俊秀的弱冠书生,正温文尔雅的向他作揖致礼。 书生身后,零零散散飘荡着十几只阴魂,正浑浑噩噩的沿着阴间小道,没入酆都牌楼之中,看起来阴森而渗人。 “牌匾上都写着了,酆都!就是你想的那个酆都,死人去的地方。你已经死了,回不去了,安心上路吧!” 书生一脸懵逼,感觉自己准备的问题,全被答完了。 “那……敢问先生可是神仙?” 陆无咎哂然。 眼前这场面,简直像极了虚拟游戏,他被卡在某个关卡,一次次跑图,一次次对话npc。 不同的是,这里自由度太高了,他语气的轻微变化,都会引发微妙的变化。 譬如这一次,这是书生第一次认为他是神仙。 “何以见得?” “小生初到此地,观众人皆浑浑噩噩,唯有先生气定神闲,泰然自若!如此阴森可怖之地,若非神仙,岂能有如此气度?” 陆无咎恍然,难怪他刚穿越而来时,这书生从不搭讪,十几次轮回之后,却经常搭讪。 原先他还以为触发了什么机制? 现在看来,感情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气质发生了微妙变化,这才引起对方的注意。 “小郎君这话莫不是自夸?” 书生一愣,俄而明白过来……先生这是也夸他入了冥府,却能坦然自若呢! 他精神一爽,正要拱手应答,倏地,他惊悚仰头,却见天狗食日般的遮天黑暗,覆盖天地。 昂首望去,一条长约千里、恍若游龙巨蟒似的庞然大物,在朦胧白雾的遮掩下,自九霄云外缓缓滑过天际,在本就昏暗的幽冥地府,投下无尽阴影,更是掀起滚滚雷鸣之音。 好一会儿,那庞然大物才逐渐没于地平线,不见踪影。 书生一脸恐慌不安,声音颤抖道: “这、这是何物?” “它是烛龙,居于冥府的神灵。” 陆无咎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烛龙不常耀,熏黄忽湮没……如果说初入冥府,带给他的是惊悚和彷徨的话; 那第一次瞧见烛龙出没,则是无尽的震撼! 烛龙的出现,也令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绝非游戏关卡,他也绝非掉入时间陷阱。 因为烛龙出没的时间,毫无规律可言。 有时候,连续十几次轮回不出现;有时候,一天能出现好几次。 “烛龙?原来传说中的龙,真的存在!” 书生一脸惊叹,失神良久,这才追问道:“这么说,传说中的阎王判官也都是真的?” 陆无咎道:“这是当然!” “先生可知阎王判官在哪?小生、小生有冤屈欲求伸张。” “哦,是何冤屈?” “不瞒先生,小生赴宴,行于长街,怎料,突然冲出一个乞儿,持刀刺死于我,哦,对了,他嘴里还嘟囔着‘别缠我,别缠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听起来,果然冤屈!可惜,冥府可管不了阳间,你的冤屈,告也无用。” “啊?那、那小生也要状告,阎王判官管不了阳间,还管不了来世?” 来世? 陆无咎闻言,精神一阵恍惚,或许他眼下已然入了阿鼻地狱,正在承受轮回之刑罚。 传说中的刀山火海、油锅蒸笼,或许不过是凡人所想象的“皇帝的金锄头”罢了! “咚咚——” 一阵富有节奏的锣鼓声,从酆都牌楼之后的薄雾中传来。 抬头望去,十余名脚步轻浮的鬼差,抬着一台轿辇,在锣鼓开道声中,晃晃悠悠而来。 轿辇似慢实快,不多时,便在陆无咎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领头轿使面如白纸,腮红如朱,眼似点漆,僵着表情轻轻撩开轿帘,摆出一副恭请尊客上轿的姿态,看向书生方向。 书生却下意识看向身旁陆无咎。 看着熟悉的剧情,陆无咎摇了摇头,索性抬脚迈入轿中。 然而轿使却并未合帘,依旧僵硬不动,看着书生方向。 陆无咎冲书生招手道:“小郎君上来吧!” “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不是要见判官吗?” “啊?我们这是要去见判官?” 书生一脸讶色,脸上生出几分怯意。 “怎么,怕了?” “先生说笑了!”书生一囧,连忙颔首应道:“多谢先生相助,小生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迈入轿中。 轿使见状,这才合上帘子,在一阵吹吹打打中,往酆都深处行去。 书生撩开轿帘,却见窗外景色倒流如光,浑然看不真切,惊得他满心悸动,正想凝神细看,轿子已然在一座恢弘大殿前停了下来。 “走吧!” 在陆无咎的招呼声中,书生下轿,抬眼望着眼前恢弘殿宇,敬畏之意油然而生。 再看陆无咎,已然脚步轻快的往大殿行去,看样子熟稔的好似回到自家。 他连忙追了过去,心头却没由来冒出一个古怪念头: ——这位先生,不会就是冥府的判官吧?否则怎么会有阴差鬼吏,供其驱使? 殿前阶长,行至尽头,书生抬头看向牌匾,黑底牌匾上,赫然上书三枚鎏金大字——天子殿。 迈入大殿。 巍峨殿内,两排朱衣鬼差,像极了人间朝臣,列于殿中。 大殿尽头,端坐着一道威严身影,其面孔白净,头戴冕旒,不怒自威。 仅仅一瞥,书生只觉得头皮发紧,呼吸变沉。 “呔!堂下何人,也敢擅乘冥府宝辇?” 一声怒叱,从判官口中传来,惊得书生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连忙俯身解释: “判官大人息怒,小生乃受先生之邀,不知此乃冥府宝辇,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周才子勿惊,那冥府宝辇正是本官邀你之乘,不必惊惶。” “啊?” 书生傻眼了……不是,那轿辇是来接我的? 那先生算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陆无咎。 新书起航,各位读者老爷多多支持呀~~~ (本章完) 第2章 烛龙撞殿 第2章 烛龙撞殿 大殿幽邃,灯影幢幢。 陆无咎瞧着众朱衣鬼差满脸戏谑不善目光,笑吟吟道: “周判官真是好威风,做了二十年判官,本事不见增长,官威倒是越来越大!” 话音落,天子殿中,立即有阴差跳出,指着鼻子大骂道: “放肆!天子殿前,也容你大放厥词!” 陆无咎还没开口,书生反倒急了,连忙拱手道: “各位大人息怒,先生乃神仙之流,不拘小节,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声落,殿中陡然一静,俄而哄堂大笑。 “哈哈哈……神仙之流?” “孤魂野鬼,剩魄残魂,也敢称神仙?” “周才子饱读诗书,不知人间险恶,可莫要被这无耻之徒蒙蔽!” 满殿阴差鬼吏,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 陆无咎若肉身而来,他们或许还看不明白,然而此时陆无咎不过孤魂野鬼一只,岂能瞒得过满殿阴差鬼吏的法眼? 书生闻言却道:“先生或许已死,但生前定为谪仙之流!各位大人,莫要轻侮。” 众鬼吏还要讥笑,端坐大殿的判官却好奇开了腔: “周才子为何如此笃定?” 陆无咎也看了过去——他轮回不知多少次,历来都是他忽悠别人,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书生为他辩解,不免有些好奇。 书生拱手道: “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生自酆都牌楼之下邂逅先生,便见先生虽身处幽冥,却气定神闲,此为非常人! 而后小生略一开口,先生便如数家珍,道破小生心中种种疑惑,如此心有灵犀,此为半仙之能; 再其后,有冥府宝辇驶来,先生一语道破,此乃判官大人相邀,如此神机妙算,小生觉得即便不是神仙,也堪称异人谪仙!” 书生侃侃而谈,一番话有理有据,听得满殿阴差面面相觑。 高座判官也是目露几分迟疑,语气缓和几分道:“能让周才子如此盛赞,看来阁下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陆无咎见状,戏谑道:“陆某听闻冥府有异宝,名曰生死簿,可查众生名册寿命,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查查陆某名号寿元?” 这刺耳之言,听得判官眉头一皱,下意识抓住惊堂木,就要大骂狂妄! 然而念随意动间,他又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袖一挥,案上生死簿,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动起来。 判官一目十行,本来盛怒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脸色更是微微发白。 半晌,他抬头挤出一丝笑容,道:“本官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陆先生恕罪!” 此言行一出,满殿阴差鬼吏登时傻眼。 一个个在面面相觑中,有心询问,却无胆发言,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早知此子来历不凡,哪里还会逞口舌之快?! 陆无咎似笑非笑:“查到陆某名号了?” 判官脸皮发紧:“先生名讳尊贵,本官不敢妄言!” “哈哈哈……” 陆无咎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判官头皮发麻……因为他在生死簿中,根本就没查到此人名讳! 许久,待陆无咎声音稍缓,周判官连忙转移话题:“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陆无咎道:“陆某既乘周才子的轿辇,自然乃是为了周才子枉死一事而来,不知判官大人打算如何审判周才子?” 书生闻言精神一震,向陆无咎投以感激眼神之后,便连忙一脸希冀的看向判官大人。 判官一挥手,手中生死簿哗啦啦作响,半晌,幽幽之音传遍大殿: “周中,字顺德,乃南阳一介凡夫也,生于尘世,籍贯清晰可考。据生死簿所载,其阳寿本应绵延至古稀之年,七旬又有一载,方为定数。然世事无常,突遭街头乞儿发狂袭击,不幸罹难!实乃天数之谬,命运之舛也。” 书生闻言失声道:“敢问判官大人,小生可还能还魂复生?” 判官摇头道:“人死如灯灭,岂能逆转阴阳?” 书生神色黯然,俄而又道:“那害死我的疯子,该如何处置?” 判官道:“阴曹地府虽掌管万物生灵之生死,却不可干涉阳间,那乞儿也唯有等其阳寿耗尽,入了幽冥,方可审判!”书生纵然早有心理准备,骤闻此言,身子依旧控制不住的微微一晃,满脸沮丧。 这时,陆无咎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周判官身为周才子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能照顾一二?” “什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书生愕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判官大人,又看了看陆无咎,眼中尽是震惊和彷徨之色。 身居高座的周判官,双眸瞪圆,许久才幽幽道:“我儿果然慧眼识人,识得陆先生这般神仙人物!不过,冥府的规矩,乃是天地之法则,纵然是父子亲情,也万万不可徇私!” 陆无咎追问:“若是徇私,又该如何?” 周判官斩钉截铁:“当摘乌纱之冠,致彭泽之印!” 陆无咎抚掌应喝:“好!还请判官大人,摘乌纱,致官印!” “嗯?” 判官闻言惊悚莫名,满殿阴差更是惊掉下巴! 书生一脸不确定道:“陆先生何出此言?” 陆无咎似笑非笑道:“因为杀你凶手,正是你的父亲!是你父亲现身恐吓乞儿,乞儿这才错把你当做你的父亲,怒发冲冠,血洒长街。” 言落鬼神惊! 书生愣住了。 他扭头看向高居大殿的判官,眼神带着几分确认,几分怵惕! “啪!” 惊堂木如雷霆般响起,周判官阴鸷狠戾之言紧随其后。 “大胆妖人,也敢妖言惑众?来人啊,叉下去,拔舌剥皮,楦草示众!” 陆无咎厉喝:“死到临头而不知,莫要怪我言之不预也!” 虎目如炬,一眼扫过众阴差,竟唬得众阴差迟迟不敢上前。 “故弄玄虚,速速将他拿下!” 判官怒叱,积威之下,众阴差直扑而来。 不想,就在这时,大殿光线陡然一暗,却见门户处一片漆黑,赫然是烛龙游空之景! 众阴差对此见怪不怪,瞥了一眼,便不做理会,正要继续拿下陆无咎,倏然“轰隆”一声巨响,自穹顶传来。 仰头望去,却见巍峨雄奇的天子殿穹顶轰然破开,两道长如饮涧铁索般的龙须,探入窟窿,略一摆动,便如定海神针,横扫大殿,将数名阴差扫飞。 下一秒,一颗巨大、漆黑似碳的脑袋,探入大殿,疾如闪电,一口噬咬住周判官! “不——” 周判官肝胆俱裂,身子悬在半空中,却下意识看向陆无咎,惊恐喊道: “陆先生饶命!饶命!” 目睹这一幕的满殿阴差如临寒渊,无不眩目惊心,骨凛毛寒! 然而一切都迟了,那庞然大物仿佛害怕主人后悔似的,迅速缩回天空,两道龙须也快速脱离。 陆无咎瞳孔舒张……他不知历经多少次轮回,却从未见过烛龙撞殿,袭杀判官。 也从未见过翱翔云霄的九幽烛龙落入冥土。 因此眼前这一幕,绝非时空轮回! 思绪至此,他心中一狠,蓦然抓住抽离的龙须,在无数阴差胆战心惊中,随着烛龙腾空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本章完) 第3章 道爷要成仙了! 第3章 道爷要成仙了! 罡风呼啸,如刀刮骨,刮得陆无咎几乎睁不开眼睛! 巍峨雄奇的天子殿,在他脚下迅速缩小,宛如精雕细琢的核雕,镶嵌在绵延起伏的山峦之间,构成掌中可观之景。 陆无咎竭力保持平衡,死死抱住龙须,穿过层层云霾,直欲登天。 仰头望去,在云遮雾绕间,他隐隐看到了九重仙霄。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破开了一个窟窿,像极了楚门世界所撞开的蓝天。 窟窿外高耸入云的白玉城墙,环绕在视野尽头,仿佛倒扣的玉碗,将天空窟窿团团盖住。 此时,身形庞大的烛龙,正从这窟窿处冲向九重仙霄! 倏然间,在撞破一道云层之后,抱住龙须的陆无咎,仿佛鱼儿跃出水面,只觉周遭环境剧变,赫然冲出了阴曹地府。 不等他查看四周环境,怀中龙须陡然一空,竟再也抓握不得。 他戄然望去,只见烛龙身形迅速缩小,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竟变成了一只长着两根长长触须的蠹书虫。 陆无咎愣住了! 烛龙是虫? 绵延千里,铺天盖地,一口吞了冥府判官的烛龙,竟然是虫? 那阴曹地府又是什么? 他连忙环顾四周环境,只见之前耸峻峥嵘的白玉城墙,在一个恍神的功夫,矮如陶瓷缸,压得他直不起腰。 顺势低头看去,脚下是一本翻开的硝制皮革封装的线装典籍,书籍古朴,拓满楷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缺了两个字,显得扎眼至极。 前后读之: “判官一笔,生死簿上定乾坤,字字珠玑,句句‘……’。” 句句什么?陆无咎不知道。 他的目光,尽数被书页上记载的内容所吸引。 “秀才周中”、“枉死街头”、“判官审案”、“难逃世故”等等字眼,看得他精神为之一晃。 我所经历的阴曹地府,只是书中的一个故事? 他想了想,伸手戳了戳书页上空缺的两个字,指尖落入空缺处,立即如探水面,没入其中。 这一幕,令他怔然失神! 是了,也只有书中故事,才能解释他为何总在一天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呼——” 在长长叹息中,他抽出手指,欲翻开书页,看看完整故事。 不想,这书页竟重如磐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勉强翻开一张纸。 这个发现,令他眉头紧锁。 再抬头环顾四周,头顶压着一块白瓷盖子,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没动,使了点力气,还是没动,心中一狠,鼓起全身力气……白瓷盖子依旧稳如磐石。 ‘不是书的问题!’ 陆无咎心中生出一些不好预感。 不知自己是真的变成了鬼魂? 还是二维生物升入三维所致? 正当他凝神思索之时,“咔嚓!”头顶传来摩擦声音。 仰头望去,却见他使出吃奶力气,也挪动不得的白瓷盖子,倏然微微移开,有刺眼光芒从缝隙处射入。 惊得他头皮一麻,思绪如电中,猛然扭身向书中钻去! 在半边身子落入书中时,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伸手一抄,将地上的蠹书虫,抓入掌中,身影旋即消失于书页之中。 下一秒,缸盖打开,明晃晃的光芒洒入缸中,一名面容枯槁的老道士,探首望向缸底书籍! 一眼扫过那故意翻开的书页,那缺失的二字,令老道士神情一僵,俄而红潮涌上面庞,止不住的惊喜,令他嘴唇哆嗦,失声呢喃!“成了!成了!道爷要成仙了!” 他目光扫过缸底,却并未见到蠹书虫,急得他连忙伸手捡起线装书,抖了抖,看看蠹书虫是不是藏在书页之中? 这种情况,他见过很多次,早已见怪不怪。 “哗啦啦……” 在纸张抖动声中,细小如精灵的尘埃,在光线下上下漂舞,明灭不定,煞是好看,却唯独不见蠹书虫落下。 缸底也一如既往的洁白如玉。 “哗啦啦!” 老道士抖得更急了,依旧不见蠹书虫落下。 他连忙取出书本,放在桌子上,一张张翻开,看看是不是蠹书虫在书页中结茧了? 哗啦!哗啦!哗啦! 在急匆匆的翻页声中,老道士的脸色越来越白,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已然面如土色。 在反复检查几遍之后,他火急火燎的转身扑到白瓷缸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查验个遍,依旧没有找到蠹书虫。 “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老道士嘴唇哆嗦,急得团团直转,好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个健步扑到书桌旁,小心翼翼抽出一张牛皮卷,动作轻柔展开。 牛皮卷上,写满了蝇头小字,卷首龙飞凤舞五个大字——《司书科仪箓》。 老道士指着蝇头小字,快速浏览起来,倏然指尖顿了下来。 指尖处记载道: ——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而为茧,其名脉望,如环无端,用力绝之,两头滴水,食之可为书中仙! 老道士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哀嚎起来: “我的脉望呢?谁偷了我的脉望!” 他蓦然想到了大弟子,最早跟他学道,几乎学尽他的本事,看向他的眼神日渐不敬! 念头一转,又想到三弟子,近来殷勤的很,早请安,晚问候,莫非早有不轨之心? 老幺也不对劲,这小子机灵调皮,仗着师兄们的宠爱,最是无法无天,莫非是他翻了瓷缸? 老道士眼珠子滴溜,呼吸越来越粗,越想越不对劲! “呼哧!” 他蓦然起身,大袖一甩,便是往屋外行去,凶厉之色溢于言表。 “哐当!” 房门大开间,隆冬的寒风扑面而来,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发昏的脑子凭白清醒了三分。 他猛然回头看向白瓷缸。 缸是储水的白釉缸,瓷缸表面青勾笔遮掩不住朱砂挥就的符箓,猩红如血,熠熠生辉! ‘不对!封印未破!’ ‘莫非……莫非是蠹鱼钻进了书中?’ 这个意外念头,令老道士神情凝固起来,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又折返书桌旁,伸手拂过那消失的“神仙”二字,感受着硝制人皮所蕴含的阴冷光滑,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新书期间,各位读者老爷的追读、互动,极其重要,关系后续流量推荐,还请各位读者老爷尽量追读,多多互动支持,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4章 真假美猴王 第4章 真假美猴王 “啵!” 钻入书中的刹那间,陆无咎犹如鱼入长空,耳旁呼啸而来的劲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下意识看向掌心。 预想中,大如山脉,绵延几千里的烛龙没有出现,映入眼中的蠹书虫,竟在不知不觉中,结成了一个环形白茧。 更糟糕的是,环形白茧还被他捏碎,有液体涌出,溢满掌心。 这一幕,令他瞳孔舒张,心脏狂跳! 不是,烛龙被他杀了? 那他还怎么出去? 陆无咎麻了,也就在这一刻,溢满掌心的液体,不知何故,竟渗入他的体内,蔓延至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也随之蔓延出身体,向天空、向大地、向天子殿延伸而去。 他看到了天子殿,看到满殿惶惶不可终日的阴差鬼吏; 看到了酆都牌楼; 也看到了孕育于迷雾之中,恍如泡影的阴曹地府。 这种感受,令他十分新奇。 不过,此时不是摸索的时候,他感受着急剧下坠的自己,心中一动,周遭狂风骤起,托住他的身影,缓缓飘了下去。 脚下,精致如核雕的天子殿,逐渐变大,清晰起来。 可惜,彻底被捣毁的穹顶,破坏了它的威严,却也凭添三分肃杀之气。 “陆、陆先生!” 看到从天而降的陆无咎,满殿胆战心惊的阴差们,登时失声惊呼。 陆无咎缓缓落入大殿判官宝座上,一眼扫过满殿阴差鬼吏,心中荒谬到了极点。 这群有名有姓,有家庭有背景,有着丰富情感的活生生鬼差,竟然只是书中的角色? 这简直荒谬至极! 周中看着扫视大殿的陆无咎,在心乱如麻中,强逞勇气,作揖问道: “敢问陆先生,判官大人去了哪里?可是已经死于……烛龙之口?” 陆无咎不言,轻轻点了点头。 周中闻言神色黯然,好一会儿,才呢喃道: “小生丧父之后,乡人皆言,曾梦到父亲做了判官,小生自幼苦读圣贤书,自然不信这些,只是……只是……小生不明白,父亲既为判官,为何要加害于我?” 说着,蓦然看向陆无咎,作揖弯腰到底道:“还请陆先生解惑。”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道:“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便是死后,成了判官,也不可免俗,他之所以杀你,不过是想趁着大权在握之时,后继有人罢了!” 周中愕然,嘴巴张了张,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咽入腹中,只余万般惆怅。 满殿阴差鬼吏闻言面面相觑,不少人皆扼腕叹息。 陆无咎见状,明知只是一群书中角色,依旧唏嘘不已。 他一屁股在判官宝座上坐了下来,感受着汲取茧水之后的能力,轻轻一挥手,破碎不堪的大殿,倏然活了过来。 无数碎石,漂浮而起,宛若倦鸟归林,还于穹顶。 不过片刻,天子殿便恢复如初,看得满殿阴差瞠目结舌。 如此手段,堪称神仙! 殿中拘魂使见状,忍不住作揖问道:“先生手段通神,身份定然不俗,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这话可是问出众阴差心中疑惑? 他们瞧着陆先生入宝殿,挥斥方遒间,烛龙落,判官亡,眼下既不通报姓名,也不告知目的,把大家晾在这里,属实难受。 陆无咎闻言随口道:“我乃阴天子使者,此来巡视冥府,体察民情。”——阴天子使者身份,乃是他历经无数次轮回后,发现最合适的身份。 “卑职拜见使者!” 众阴差闻言恍然大悟,慌忙拱手作揖。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谒者唱名之声。 “太阴天子使者到——” 众阴差鬼吏愕然,循声望去,只见大殿外,数十名鬼差抬着一架飞辇,落于殿前,轿帘撩开,一名老道士慢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大殿,目光如炬,一眼落在陆无咎身上,眉心一皱,旋即龙行虎步而来,朗声呼喝道: “周判官何在?” 拘魂使见状,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无咎,见其不为所动,一咬牙迎了过去,拱手应礼:“原来是李天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老道士昂着脑袋,乜了一眼拘魂使: “你认得我?” “二十年前,李天使传令而来,加封周判官,卑职侥幸目睹天颜。” “倒也有几分眼力!周判官呢?” “这……李天使有所不知,周判官假公济私,已遭烛龙吞杀。” 老道士闻言眼中精芒闪烁,厉声问道:“烛龙吞杀?发生了何事?速速道来。” 拘魂使闻言下意识瞥了一眼陆无咎。 见陆无咎慵懒斜靠在判官宝座上,眼神睥睨,嘴角含笑的看着老道士,对于他的行为不置可否,这才连忙压低声音,将天子殿惊变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老道士听完,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一头凑巧借了蠹鱼之威的狐狸! 虽然其中颇多巧合之处,但毕竟是循环往复的故事,总会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 也罢,眼下还是以脉望为重,索性将错就错,这陆使者见我过来,想来已然寒芒在背,只求快点哄走我吧? 想到这,老道士自负道: “原来是陆使者,失敬失敬!天子近前,倒是少见,李某此番而来,乃是领了阴天子法旨,寻烛龙白茧而来,不知陆使者可曾看见?” 陆无咎微笑道:“天子近前,陆某也未曾见过李天使,倒是听人说,几年前,阴天子身旁有位能人,也姓李,可惜触怒阴天子,下落不明,不知可是阁下?” 此言一出,满殿阴差无不错愕。 拘魂使更是噔噔噔连退三步,一脸警惕的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错愕,老脸涨红。 不等他回话,陆无咎怒斥道:“来人啊,拿下此子,记功上表,册封判官!” 叱咤之言,气势如虹,压得众人呼吸一窒,俄而血贯双眸,看向老道士目光充满了贪婪狂热之色。 距离老道士最近的拘魂使,更是猛然抽出一根锁链,便是挥舞而去。 “好胆!” 老道士勃然大怒,双手掐诀,祭出一道符箓,挡住锁链之时,怒声呵斥道: “我有阴天子法旨,尔等这是要造反不成?” (本章完) 第5章 你吃了脉望? 第5章 你吃了脉望? 锁链撞上符箓,恍如攻城锤撞上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音,也随之淹没了老道士的话。 不等老道士反攻,身后又有劲风袭来。 余光瞥去,那是一根缠满符条的哭丧棒,呼啸如雷,舞得符条飒飒而动!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大殿中,不知多少阴差,挥舞法器,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疾!” 老道士单手掐诀,头顶浮现出一枚三清铃,铃铛无风自动,一道道震魂慑魄的清音,刮得众阴差东倒西歪。 他趁机怒斥道: “此子孤魂野鬼一只,不过凑巧借了烛龙之威,尔等可莫要被他蛊惑!好叫尔等知晓,袭杀天使,罪加一等!”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想到陆无咎挥手间,天子殿便恢复原状的众阴差,更加卖力催动法器。 拘魂使更是怒叱道: “将死之贼,也敢狺狺狂吠,欺诈阴差,罪加一等的是你!” “混账!” 老道士暴跳如雷,舌绽惊雷间,一枚符剑自口中喷射而出,一剑穿过拘魂使的脑袋! “砰!” 剑光掠过,拘魂使脑袋轰然破碎。 骇得众阴差脸色大变,围攻之势,为之一滞。 自打当差以来,只有他们镇杀小鬼,从无小鬼敢于反抗。 怎料,拘魂使竟被一剑枭首? 老道士见状,神清气爽,狂笑道:“哈哈哈,一群孤魂野鬼,本事都是道爷教的,也敢围攻道爷,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掐诀之手,豁然指向陆无咎。 “咻!” 那符剑奔驰如电,划出一道光弧,射了过去。 “嗡!” 飞剑迅疾如光,射至陆无咎近前,却蓦然止住,嗡嗡颤鸣,再也寸进不得。 陆无咎老神在在的坐在宝座上,浑然不在意眼前的飞剑,冷声道: “李道友,你果然走火入魔了,念在你我也有几分同僚之谊,我给你机会,自我了断吧!” 老道士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惊恐喊道: “你吃了脉望?!” “哐当!” 一根哭丧棒,趁着老道士心神失守之际,狠狠砸上他的脑袋。 敲得他浑身一僵,眼神都清澈起来。 一人得手,众鬼蜂拥而上,各种法器招呼而去。 “滚!” 老道士吃痛反应过来,暴跳如雷的怒吼起来,忽然转身就是往陆无咎冲去! “还我脉望!还我脉望!” 然而大殿中,却凭空刮起一股狂风,吹得老道士东倒西歪,寸进不得。 众鬼差看到这一幕,哪里愿意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一个个发疯进攻。 本来挪动不得,精神近乎崩溃的老道士,再被众鬼差围攻,登时彻底失控暴走。 “混账,滚啊,滚啊!” “一群孤魂野鬼,真以为帮了这个小偷,就能升官发财?狗屁!你们不过是书中鬼差,都是一场梦,一场梦!” “你们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这是书中世界!不是真的阴曹地府!哈哈哈……” “你们不过是我布置的科仪!” 老道士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着,疯狂揭露着真相,然而周遭根本没人听他的胡言乱语。陆无咎那句“走火入魔”已然成了他最真实的写照! 在群鬼围攻中,老道士的三清铃终于支撑不住,在摇摇欲坠中,发出一声哀鸣,叮咚一声掉落在地。 “啊——” 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钢叉,刺入老道士的后心窝,疼得他惨叫起来,剧痛和死亡恐怖,终于唤醒了他三分理性。 他愤怒的剜了一眼陆无咎,终于放弃,转身就是往殿外冲去。 他的逃跑,刺激得众鬼差愈发兴奋。 一个个怒斥叱骂,法器、拳脚、爪牙,统统招呼而上,换来一道道闪烁不定的符光,不停有鬼差死于符箓之下,也不停有鬼差从老道士身上撕下一片残魂。 在混战中,老道士连滚带爬冲出天子殿,有黑烟阴风凭空刮起,将他卷入其中,其他鬼差还想靠近,却被黑烟阴风生生吹开。 陆无咎看到这一幕,暗道不妙! 老道士乃是魂魄而来,回到现实之后,一旦烧了硝制人皮书,他可就失去了依仗资本! 然而他有心拦下老道士,奈何他对这方世界的掌握,依旧处于十分浅薄阶段; 加之老道士进出方式,显然用了什么特殊神通,以至于他纵然刮起狂风,也奈何不得! 不等他想出应对之法,骤起的黑烟阴风,倏然散去,连带老道士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坏了! 陆无咎立即紧张起来,视野透过书籍,向外张望而去。 书外,阴风骤起,刮得硝制人皮书哗哗作响,一道残魂自书中冲出,沿着香火,钻入一道盘膝而坐的老道士体内。 老道士蓦然睁开双眸,癫疯之意,霎时爬满浑浊眼眸。 “小偷!小偷!都是小偷!” “我的脉望,我的脉望,还我的脉望!” 在嚎叫中,老道士抽出放在膝盖上的七星剑,便是踉踉跄跄的往外冲去。 妙极! 陆无咎心中暗喜,自书中钻出,一眼扫过周遭环境,目光旋即落在硝制人皮书上,伸手拂过,曾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难以翻动的书页,此时轻如鸿毛,温顺如犬。 心中一动,人皮书便化为一道光芒,落入体内。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欲走,行至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在屋里搜索起来。 可惜,他大概真的变成了鬼魂,大到桌椅博古架,小到书籍纸张,统统挪动不得。 看似小世界的人皮书,似乎只能装下鬼魂,带不走任何物质。 不过,这也并非绝对,老道士护身法器三清铃,就掉在了人皮书中,念头一动,也能取出。 陆无咎猜测,人皮书应该装不了凡物。 因此他在发现带不走书籍之物后,便将搜索目标定在法器之类物什上。 一番搜索,还真给他摸到几件东西。 分别是:镇纸一枚,符纸几张,以及一口青铜碗,碗内有少许朱砂残留。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能装下。 此时,屋外已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惊呼声,陆无咎担心夜长梦多,索性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出了袇房,屋外刺眼阳光,犹如滚烫火海,逼得他寸步难行。 ‘果然变成了鬼魂了么?’ 他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之后,随即沿着墙壁阴影,往外行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不能呆了。 他不确定疯癫的老道士会不会突然清醒过来,找到人皮书给烧了。 所以眼下还是退避三舍为好! (本章完) 第6章 祖师爷救我! 第6章 祖师爷救我! “快跑!去祖师殿,求祖师爷救命!” “跑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犹在耳旁回荡。 满身鲜血的道童柳青檀,跌跌撞撞的往大殿冲去,不时惊恐回头看向来路,隐隐约约看到三师兄,正发疯的拦着发疯的师傅。 “噗通——” 一个回头没看路,道童扑通摔了狗吃屎,啃得满嘴是泥。 他来不及叫痛,身后已经传来催魂魔音。 “老幺,你跑哪里了?师傅买了你最喜欢的饴!” “快出来呀!” 和蔼可亲的声音,倏然声嘶力竭起来。 “天杀的混账,出来啊!你躲什么?是不是你偷了为师的东西?啊,是不是你?” 道童下意识拼命摇头,连滚带爬的就是往祖师殿冲去。 “哐当!” 他终于一头撞开祖师殿。 扑面而来的檀香,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 他哆哆嗦嗦的抽出供香,以烛火点燃,插入香炉中,便是疯狂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疯狂祈祷。 “祖师爷,师傅疯了,祖师爷救我,师傅疯了!” “啪嗒!”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令道童身影一僵,猛然回头看去,大开的殿门,踉踉跄跄走来一道身影。 逆光之下,那身影漆黑至极,不辨容貌。 待其踏入殿内,吓得道童连滚带爬,缩入供桌下面。 师傅疯了。 满身刀伤剑伤,划得道袍褴褛不堪,鲜血淋漓,额头还歪歪扭扭贴了几张安神符,那是师兄们的手笔。 “原来你在这呢!乖徒弟,乖,把东西还给师傅,师傅就不生气了。” 老道士瞪着猩红眸子,盯着缩在供桌下的道童,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道童死死盯着师傅,恐惧的牙齿嘚嘚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呀!” “师、师傅,弟子没偷东西。” “没偷?” 老道士声音陡然提了起来:“好好好,好啊!师傅谋划了三十年,你一句没偷就完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怒吼中,老道士拎着七星剑,便是冲了过来。 “祖师爷救我,救我!” 道童发疯嚎叫着,犹如受惊的小鹿,拼命往供桌深处缩去。 老道士走近,提剑便是刺了过去。 “哐当!” 倏然,他脑袋一歪,手中剑当啷掉了下来。 尖锐的耳鸣,砸得他满脸茫然,回头看去,只见陆无咎再次高高举起哭丧棒,“彭”得一声,又是一棒子抽了下来。 “噗通!” 早已油尽灯枯的老道士,这一次再也没抗住,直挺挺摔倒在地。 整个人好像被顽童摔死的蛤蟆,四肢僵直,翘在半空中,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 道童呆呆的看着倒地的师傅,又看了看渺无人烟的大殿,试探喊了一声: “祖师爷?” 无人应答,地上的七星剑,却凭白漂浮而起,而后悬于老道士心口。 在他眩目惊心中,“噗嗤”一声,刺了下去! 道童骇然,踢蹬着双腿,拼命后退,退那退无可退的桌底。 “咯咯——” 敲晕过去的老道士,在这一剑的刺激下,骤然惊醒,喉中发出绝望的咯咯声,眼神却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歪着脑袋,看到了躲在桌底,满脸惊恐的道童,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 “你、没事就好。” 然后又扭头看向陆无咎,刚刚提口气,却是满嘴血沫,他还是固执道:“他、他是……无辜的。”声未落,头一歪,气绝而亡。 道童懵了,慌忙鼓起腮帮,咬破舌尖,伸手蘸取一点精血,往眉心抹去,开了天眼。 他看到了。 只见一名衣着古怪的青年,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手中赫然提遛着师傅的七星剑。 他一挥手,殿门陡然一晃,一座恢弘牌楼,拔地而起。 牌楼下,有阴差鬼吏走出,或拿着枷锁,或持着锁链,从师傅体内拉出一道魂魄,扣上枷锁,拴上锁链,在推搡呵斥中,压着师傅魂魄,迈入石质牌楼。 随着阴差鬼吏的离去,雄伟牌楼也随之如风散去,黄昏暖阳缓缓洒入大殿,为殿中青年镀上一层金色光辉。 道童看向青年时,青年目光也从七星剑上移开,落在他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陆无咎看着道童余悸未消模样,有心宽慰几句,话到嘴边,终究咽下,转身离去。 “祖师爷!” “你是祖师爷对不对?” 道童见状急了,连忙喊道,见青年脚步不停,又疾声道: “祖师爷,弟子该怎么办?” 陆无咎停下脚步,略一沉吟道:“埋葬尸体,小心生瘟。” 说完,跨出大殿,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童愣了愣,连忙追出去,殿外空院庭幽,哪里还能看到祖师爷的身影? 他只能呆呆的站在殿门口,看着黄昏下的清幽道观,怅然失神。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师傅尸体,眼神复杂而悲伤。 跟随师傅师兄,见多了冤魂厉鬼的他,并不害怕尸体。 只是瞧着昨日还和蔼可亲的师傅,今日突然发狂,大开杀戒,心里堵得厉害。 他又想到了师兄们,神色一惊,慌忙冲了出去,大声嚷嚷起来。 “大师兄——三师兄——大师兄——” 一声声呼喊声,回荡在深山幽庙之中,只是这一次,再也无人回应。 …… 夜渐深。 年仅十二岁的柳青檀,纵然是修行中人,埋葬三具尸体,也不是一件轻松活计。 因此他不得不将师傅师兄埋在道观后院。 当他将最后一锨土,覆盖上去,整个人再也耐不住疲倦,一屁股坐在坟前,一时四下寂然,悲伤涌上心头,令人精神恍惚。 他坐了一会儿,感觉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仔细回想一番,是没烧纸钱。 以前,师傅总说,纸钱都是烧给活人看的,没用。 但他亲眼瞧见师傅被阴差抓走,或许在阴间,使些钱财,能免些责罚。 他起身欲寻纸钱,才想起来,观里香烛供果之类不缺,唯独没有纸钱。 罢了,天明去山下镇子买些,眼下,烧点衣服也是好的。 三师兄最重仪表,走时,浑身破破烂烂,连一件完整衣服都没有,得烧几件进去。 思罢,他连忙寻旧衣去了。 坟旁院墙上,陆无咎披着星光,坐在屋檐口,看着离开的小道童,轻轻吐了一口气,轻轻躺在瓦片上,看着漫天星河,陷入沉思。 本来还打算离开的他,在发现偌大道观只剩下小道童一人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留下。 等搞清楚自身,乃至周遭情况,再做打算。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陆无咎扭头看去,却见小道童抱着一堆衣服,去而复返。 他取出火折子,吹出火,升起火堆,将衣服一件件烧了过去。 一边烧,一边念叨: “这件是三师兄的”、“这件是大师兄的”。 陆无咎叹了口气……这娃娃本性纯良啊!也不知道,经此一遭,能不能缓过劲来。 心中想着,却见那一件件烧掉的衣服,悄然出现在他的阴曹地府之中。 (本章完) 第7章 书中界之主 第7章 书中界之主 陆无咎伸手捞过虚空,一件道袍落入掌中,伸手拂过道袍面料,手感轻薄,绣工紧密,正是真丝五梭横罗的独有质感。 看着上面清晰可见的针脚,他的眼神蘧然亮了起来。 老道士袇房藏书甚多,其中必然有涉及人皮书的秘密,如果能借道童之手,烧入他的阴曹地府,那他对自身、对人皮书的理解,也将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陆无咎忽然有些后悔。 当时应该承认是祖师爷啊! 然后顺势找个借口,说老道士修炼魔功,走火入魔,让他把魔功邪典全给烧进来,岂不快哉? 不过,眼下知晓也不算太迟。 想到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略一构思措辞,旋即从屋顶跳了下来,慢慢悠悠飘到小道童眼前。 然后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仰头望天,摆出一副忧郁模样。 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小道童搭话,余光瞥去,却见小道童对于他的到来视若无睹,依旧絮絮叨叨的烧着衣物。 小脸被火光蒸腾得红彤彤一片。 这是没看到? “唉!” 陆无咎故意深深叹了一口气,余光再瞥去,小道童依旧我行我素。 几番试探之下,他不得不郁闷发现,小道童根本就看不到他。 联想到小道童白天言行,他猜,小道童或者说寻常人可能根本看不到鬼魂。 只有以特殊手段,才能看到。 譬如,小道童往眉心抹的那一抹舌尖血。 麻烦了! 这下该怎么提醒小道童使用法术? 陆无咎略一沉吟,试探的伸手推了推小道童,不想小道童身体滚疼如岩浆,触碰而去,小道童没反应,他反倒被烫得缩回了手,浑身都虚弱了三分。 ‘神通护体?不对,小道童没反应,应该不是法术神通所致!’ ‘传闻,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民间所言不虚啊?’ ‘也对,鬼乃人之遗蜕,人怎么可能会不如鬼?’ 陆无咎暗暗忖度道。 眼看一时半会无法人前显圣,只能暂且压下,琢磨着再寻他途。 此时,道童柳青檀烧完衣服之后,整个人也疲惫到了极点,浑浑噩噩的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这一觉,小道童睡得极沉。 等他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暖阳如火,洒入袇房,烘得屋子暖洋洋的。 看着射入屋中的阳光,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嘴中嘟囔道: “完了完了,要被大师兄打死了!” 话说到一半,他浑身一僵,倏然止住动作,表情呆呆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慢慢腾腾的穿好衣服,仿佛在等大师兄暴跳如雷的拎着戒尺冲进来。 可惜,他终究没等到大师兄,也没等到最宠他的三师兄。 他推开房门,看着恍如昨日的道观,挪着脚步,去了后院,看着耸立而起的三座新坟,默然无言,胸口仿佛又堵上了一块石头。 他不知道该干嘛,只能循着往日规矩,沐扫、烧香、练功、做饭。 他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以至于没有发现,那袅袅升起的香火,总是飘向一边;翻开的经书,也总是自己翻开;乃至睡梦中,也总有几缕不知名的呼吸飘来。 看得陆无咎满心郁闷。 ——到底是小孩子,警惕心不够强,观察力不够敏锐。 这几天,他除了尝试联系小道童外,也在摸索着人皮书、以及书中的阴曹地府。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人皮书的控制越来越强,俨然成为书中世界之主。 他发现,人皮书中的世界,类似于一个独立小世界。 看似很大,实际面积有限,只有一座山头。 上山路,即为【黄泉路】; 牌楼,即为【鬼门关】。 至于山上,则是众阴差居住修行的【天子殿】。 除此之外,还有十八层地狱、还魂崖。但没人去过。 一般鬼魂经过判官审判之后,即会发往地狱受罚、或去还魂崖,投胎做人。 但阴差最多将鬼魂押到入口,看着鬼魂进去,因此无人知道这两个地方是什么模样? 逐渐掌控书中冥府的陆无咎,也不知道这两个地方是什么模样? 所见皆为一片混沌。 他试着将老道士的残魂丢进地狱,却见老道士残魂生生被一股无形力场,搅成了粉末,融入阴曹地府之中。 在老道士残魂彻底消失之后,他感觉阴曹地府面积隐隐大了一分,他也隐隐多了一分气力。 因为这种变化实在微不可察,所以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多试试。 除此以外,书中世界对他而言,最大意义大概就是“高地泉水”了。 只要他进入书中,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迅速恢复。 当然,代价就是书中世界的阴气,也会随之衰减,虽然并不明显,但坐吃山空,终究令人有些不安。 而书中阴气如何补充?他到现在也没找到法子。 说到底,还是得尽快翻看老道士的“说明书”,不然自己摸索,太麻烦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在陆无咎绞尽脑汁,尝试扰动现实,提醒道童时,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道观的平静。 “咚咚咚——” 急促敲门声,仿佛急着投胎的冒失鬼,惊得道童柳青檀连忙开门迎客。 “敢问仙童,李道长可在?” 门开,几名身穿短打的庄稼汉,一脸焦急的伸头往道观里面看。 柳青檀见状,不动声色道: “师傅出门采药了,你们有事吗?” “啊?那李道长何时回来?” “这可不好说,快的话,今晚就能回来;慢的话,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准,这得看山神,赏不赏脸。” “啊,这可怎么办啊?对了,赵道长、吴道长呢?” “你们到底什么事儿?” “哎呀,不瞒仙童,俺家崽子,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咬,神婆都束手无策,让俺来寻李道长帮忙。” 柳青檀眉头紧蹙,师傅说过,神婆勉强算是半个修行人,会借点鬼神之力,属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乡野村妇。 寻常撞邪、惊吓、丢魂,找神婆多半能治好,省事省钱。 可连神婆都束手无策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看着道童沉默不语,搭话老汉噗通一声,就是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俺求求你了,给俺想想办法吧,俺三十好几才生了这么一个带把的崽子,可不能出事啊!” 柳青檀见状,顿时慌了,心中一狠,道: “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说着挺着胸膛,努力扮出一副可靠模样,不等老汉出口,他又解释道: “大师兄修炼神通,正在紧要关头,三师兄得给他护法,眼下观里,只有我能下山。你要是不放心,要不再等等?或许过了三五日,大师兄就能出关了。” “这——” 老汉闻言一阵犹豫,想着三五日,黄菜都凉了,一咬牙,连忙道:“那就有劳仙童了。” “走吧!” 柳青檀招呼着,领着几名老汉下山去了,到了半路,他忽然一拍大腿道: “哎呀,我急着下山,忘带法器了,你们在此候着,莫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说着,脚步轻快的往山上奔去。 进了道观,他换了一身麒麟法衣,取了师兄们的法器,将观门从里面锁好之后,这才翻墙而出,沿着山道追寻而去。 【感谢书友“负石登山石虽顽日损月损”·100起点币的打赏!第二更会很晚,勿等,小区有人家治丧,唢呐贯耳,神魂难安,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 (本章完) 第8章 弟子所求,祖师显灵 第8章 弟子所求,祖师显灵 乡野生计穷蹙,赋税烦苛,无以自娱,往往天色尚黑,偌大村子便如孤坟野冢般,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今日,长兴村却难得喧嚣起来。 满村青壮妇孺,里三层,外三层,聚在村西刘老二家的篱笆院外,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说来也是出奇,昨日还好好的刘狗蛋,今日突然就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咬,为了把他捆起来,可是费了姥姥劲儿,不知多少青壮被咬伤。 如今请来邻村神婆,香也烧了,法也做了,甚至上了金汁,也不见好转! 这不,即便被捆着,屋内也不时传来令人发憷的磨牙声、怪叫声,听得狗蛋娘站在门口不停抹眼泪。 “老律观仙师来了!” 倏然,人群骚动起来,自发让出一条小路,一个个伸头细瞧。 待看到身穿麒麟法衣的柳青檀,一个个登时目露异色,窃窃私语。 “怎么是小仙童?李道长没来吗?” “就他一人个人?” “这么小,能行吗?” 柳青檀挺着胸膛,佯装没听到众人的怀疑,内心实际上已经窘到了极点。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缩。 老律观只剩下他一人了,以前他退了,还有三师兄,大师兄,甚至师傅兜底! 现在没人再给他撑腰了! 他只能鼓起勇气,在村民狐疑目光中,进了土胚房,见到了受害者。 这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除了面相有些稚嫩外,个头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 此时,正被草绳捆在床上,挣扎不休,以至于草绳在他手腕、脚踝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屋内,只有几名青壮,以及一位身穿灰褂,年约五十的老妇人。 老妇人瞧见柳青檀,下意识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李道长呢?” 老汉主动应道:“李道长采药去了,就让仙童过来瞧瞧。” 柳青檀不言,默默观察起少年。 师傅说过,一般中邪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邪气入体,乱了心智;还有一种则是厉鬼上身。 前者好治,驱邪固本即可; 后者可就麻烦了。 他现在只希望少年属于前者。 “大家让让,容我施法一二。” 柳青檀开了口,准备施法。 说实话,他刚刚一番观察之后,不得不沮丧承认,他经验太少了,根本看不出少年情况,这得开天眼。 然而开天眼,太耗精血,非必要,他是不会做的。 可惜,他修行时间尚短,若是修出了阴阳眼,那就省事多了。 眼下他打算用排除法,先驱邪看看情况。 在屋内青壮退开之后,柳青檀随即抽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起来。 “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舌绽惊雷间,元炁灌注符箓,啪的一声贴在受害者脑门上! “咯咯咯——” 少年浑身一挺,喉中发出咯咯之音,在气息吐尽之后,身体立即软了下来,不再挣扎。 “呀,起效了!” “仙童好本事!” 众青壮见状,大喜,忍不住嚷嚷起来。然而话音未落,少年陡然睁开双眸,眼球凸起,血丝遍布,额头符箓更是无风自燃起来,发出难辨音色的嚎叫:“饿啊——” “啊——” 众人骇得齐刷刷退了一步。 苦主老汉更是急得手脚无措:“仙童,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婆见状,貌似关心道:“小道长,这符怎么还烧了呢?” 柳青檀不吱声,绷着脸蛋,又是疾声念咒,取出一张化煞镇邪符,贴了过去。 然而符纸落去,少年依旧咯咯乱叫,挣扎得愈发疯狂。 神婆又絮絮叨叨起来: “小道长,算了吧!回去请赵道长、吴道长吧!” 柳青檀佯装没听见,心中一横,猛然咬破舌尖,挤出一点精血,抹于额头,天眼一开,立即看到少年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 这是厉鬼上身! 怎么办? 柳青檀心神一颤,回忆着师傅、师兄们的教导,连忙踩着天罡步,绕着床榻走了一圈,在四脚贴上四相法符,布置四相法阵。 法阵成型那一刻,少年身上厉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愈发疯狂挣扎抽动起来,以至于草绳勒进肉里。 “饿啊——” 柳青檀置若罔闻,袖口一抖,抽出一柄金钱剑,将指尖残余精血,抹上剑尖,厉声念咒中,大喝道: “呔,大胆妖孽,给我滚出来!” 话落,以历经万人之手,沾染万人阳气,所编织的金钱剑,恶狠狠的劈向少年。 “唳——” 刹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尖锐至极的鸣叫。 金钱剑在少年身上落下,虽无剑锋,却神锐利,劈得少年体内厉鬼,发出凄厉惨叫! 然而少年挣扎却愈发激烈! “嘣!” 拴着他大腿的一根草绳,突然崩断,揣得木床,轰然倒塌。 “饿啊——” 少年嚎叫着,挣扎着,骇得众人魂惊魄骇,眼看竟然是一点效果也无。 神婆再次嚷嚷起来:“小道长,这可是人命啊,不是你练手的稻草人,快去请李道长吧!” 话一出口,苦主老汉也是急了:“仙童,这行不行啊?不行,咱停下吧,娃娃可别被折腾死了。” 神婆应道:“可不是?李道长来不了,咱走远点,请高僧!可别折腾娃娃!” 柳青檀额头冷汗直冒,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了保证效果,他用的符箓都是师傅画的符; 还使了极难制作的金钱剑,甚至上了精血,乃至四相法阵辅助。 难不成是因为他法力微弱? 可用来激发符箓,也足够了呀! 怎么办? 他知道的招,都用完了,难不成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谁还敢请他? 村民若发现他师傅、师兄不在,还会敬畏老律观吗? 心神颠沛之际,一抹灵光陡然闪过脑海,他下意识喊道: “天地玄宗,请神降临,弟子所求,祖师显灵!” “彭!” 扶乩咒落,少年挣扎更凶,又一根草绳挣断,骇得青壮们退也不是,捆也不是。 “小道长,别施法了,这是鬼上身……” 神婆又嚷嚷起来,然而话音未落,她突然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挣扎不休的少年。 【各位读者老爷,千万不要养书啊!】 (本章完) 第9章 我忘了孟婆汤的味道 第9章 我忘了孟婆汤的味道 “黑白无常!” 神婆的一声失声低呼,惊得屋内青壮面面相觑。 “哪呢?哪呢?” 神婆没有回应,脸色煞白的看着少年,眼睛瞪得浑圆,脚步半退,也不知看到了何物? 也就在神婆惊呼之后,挣扎不休的少年,如上岸的溺水之人,猛然鲸吸一口气,然后“扑通”一声躺下,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青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上前查看起来,生怕少年又像刚刚那样,突然暴起。 唯有苦主老汉,硬着头皮问道:“小、小仙童,俺娃娃咋样了?” 柳青檀闻言收起金钱剑,藏入麒麟法衣的大袖之中,这才擦了擦额头冷汗道:“恶鬼已经伏诛,静养几日就没事了。” “啊?真、真的?” 柳青檀还没说话,神婆已经接了话茬: “哎呀,你这老头子,咋说话的?娃娃好没好,你看不出来吗?仙童忙了一趟,还不准备饭菜?” “不用了,师兄还等我回去呢!” 柳青檀摆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神婆却急了,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满脸赔笑道:“敢问仙童,刚刚那可是……黑白无常?” 柳青檀绷着脸,似是非是的点了点头: “嗯。” “黑白无常真的存在?不是,我、我的意思是阴曹地府真的存在?” 柳青檀蓦然停下脚步,盯着神婆道:“我师傅常说,做人要难得糊涂。” 神婆愣住了,咋摸着道童的话,一时竟恍了神。 …… 夜色如水,柳青檀行色匆匆的沿着山道,往老律观行去,心脏咚咚直跳。 兴奋、后怕、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内心深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索性狂奔起来! 劲风在耳旁呼啸,热血在体内奔腾,种种情绪都仿佛随着粗重的喘息,冲出体外,直到奔至老律观外,他才忍不住怪啸起来。 “啊——” 声如山魈,呦呦回响。 翻墙入了道观,门闩完好,看来在他下山时,无人闯入。 他松了一口气,直奔祖师殿而去。 师傅师兄走后,他不敢偷懒,大殿长明灯、敬祖香是一刻也没断过,因此远远便瞧见正殿幽幽烛火。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檀香,令他紧绷的精神,瞬间缓解了不少。 他抽出一支供香点上,三叩九拜之后,随即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冥想起来。 狂奔的热血,随着呼吸的均匀,逐渐敛去。 夜色在少年的期待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柳青檀蓦然睁开双眼,祭香台上的香火,早已燃烬,子时寒意袭来,令他精神为之一震。 他嘴唇微嘬,一缕鲜血溢出,伸手抹过额头,空无一人的大殿,依旧空无一人。 他愣住了。 茫然环顾四周,旁边蒲团上的熟悉身影,唬得他浑身一颤。 正是陆无咎。 他见道童微悚,莞尔道: “吓到你了?” “没、有点。” “倒也实诚。”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两人陷入了沉默,柳青檀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我师傅呢?” “下地狱了。” “啊?!”饶是柳青檀早有心理准备,骤闻此言,也是心神一震,半晌追问道:“那大师兄、三师兄呢?” “没看到。” “也对,师傅常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哪怕疯了,也下了死手。” “你师傅生前是不是炼了什么魔功?” “我不知道。” “天亮去看一看,不对劲的,都烧给他吧!” “哎!” 陆无咎见目的达到,想了想叮嘱道: “以后给人施法,要屏退他人,厉鬼好收,人心难测。” 柳青檀闻言大囧,连忙颔首: “是,祖师。弟子……今天第一次斩妖除魔,经验不足,让祖师蒙羞了。” “无妨,一回生二回熟嘛!” “祖师,那黑白无常,是你的下属吗?” “算是吧!” “原来阴曹地府真的存在!” 陆无咎笑而不语。 柳青檀见状,却如临深渊,骨凛毛寒! 师傅总说,纸钱都是烧给活人看的,没用。 换言之,阴曹地府根本就不存在。 这不过是百姓无力伸张正义,杜撰而出的安慰罢了。 既然如此…… “弟子法力微薄,天眼要闭合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祖师见谅!” “无妨!” 柳青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还不知祖师德号上下?弟子也好设碑供奉。” 陆无咎闻言笑了笑,目露几分深意: “我忘了孟婆汤的味道,只是觉得你面善的很,听到你的呼喊就来了,我或许并非这座道观的旧主,说不定只是你俗家的祖先。” 柳青檀愣住了,半晌道:“那祖师总有名字吧?” “你可以称呼我无咎!” 柳青檀略一沉吟,叩拜道:“弟子柳青檀,拜见无咎祖师!” 话落,久久不见回应,再抬头,才发现,法力已尽,天眼闭合。 柳青檀轻轻吐了一口气,不敢有放浪形骸之态,索性起身续上灯油,点上供香,这才踩着夜色,回袇房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 许是消耗精血太多的缘故,柳青檀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长,本以为是早晨的他,看向窗外,才发现天空是傍晚的颜色。 一股莫名的空虚感袭入胸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连忙起身,让自己忙碌起来。 先是去了祖师殿告罪一声,烧灯续昼,又摸黑做了餐食,哄饱肚皮,这才推开师傅的袇房,搜寻着师傅的遗物。 当然,主要是书籍。 孤灯残影下,他果然发现了不少怪异典籍。 譬如: 一本叫《司书科仪箓》的卷轴,教人如何搜寻成精蠹鱼,养在书中,可登仙途! 然而柳青檀一看就知道这是忽悠人的东西。 蠹鱼三食神仙字就能使人成仙,那大家还修什么道,养虫子不就好了? 你别说,在他翻看的典籍中,还真看到凡人豢养蠹鱼的事情。 这是一本叫《北梦琐言》的书,说是一位尚书儿子,听闻此事,故意在纸上写满神仙字,丢进瓮中,养了蠹鱼,而后服下蠹鱼之后,不仅没成仙,反而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 看到这三个字时,柳青檀眉宇间沉重起来,许久沉默之后,他将手中书籍合上,抱向后院而去。 (本章完) 第10章 翻墙客 第10章 翻墙客 阴曹地府,酆都偏殿。 陆无咎坐在书桌旁,点着烛火,翻看道童柳青檀刚刚烧来的书籍。 书很多,也很杂。 好在他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充沛,有的是性子慢慢翻看。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根据目录,进行了一个简单筛选,一番挑灯夜读之后,他对人皮书终于有了一个直观认知。 养蠹鱼,成书仙。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只会觉得这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故事。 即便亲身经历,也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老道士搜集了大量案例,然而这些案例,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偏偏他却成功养出了脉望。 联想到老道士逃出天子殿时,疯疯癫癫之言,他有理由怀疑,问题出在人皮书上。 换言之,这道成仙科仪的关键,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至少得养出一个真神仙。 哪怕是书中的神仙。 那老道士为何执著于书中成仙? 《司书科仪箓》给了答案: ——书不灭,神不灭。 “因为能够靠地狱吞噬冤魂厉鬼,温养自身的缘故?” 陆无咎喃喃自语。 不管怎么说,人皮书的根脚清晰,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转而翻阅起其他书籍。 一番查阅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老道士做足了准备。 一本《移神入壳经》赫然记载了三种重修肉身之法,分为下、中、上三品。 下品之法,夺生魂离壳之躯。 魂生于肉胎,既要肉身,夺他人之躯,自然最为方便。 需要注意的是,此法需要生辰八字相合,且生魂离体不超过三个时辰。 缺点是即便八字相合,此法依旧属于是削足适履,神魂和肉身难以完全耦合。 中品之法,装脏点阳生五行。 人修肉身,所谋不过那一点阳气,乃至承载元炁的血肉。 因此若能得他人心甘情愿献祭五脏,亦能凭五脏,点燃一点阳气,重铸肉身。 此法缺点是难以找到心甘献祭之人,且点燃阳气之后,重铸肉身的过程也是麻烦重重。 至于上品之法,则是转世投胎重做人。 趁着肉胎新魂未生,鸠占鹊巢,不仅可得胎儿一点纯阳之气,亦可免去肉身和神魂不合麻烦。 至于缺点,则是外来之魂,易致死胎。运气好,投胎三五次即可;运气不好,那可就没谱了。 因此也得考虑魂魄能不能经起一次次投胎的损耗。 陆无咎逐一看完三种重修肉身之法,心中惊喜顿时退去三分。 论私心,上品之法最佳,奈何易致死胎,这让他有些不忍。 一番权衡之下,心中也没个主意,索性暂且作罢,走一步看一步。 换个角度想,他也未必需要肉身。 眼前这身体,不用睡觉,不知疲倦,除了畏惧阳光,其他都挺好的。 心思定,他也不再纠结,起身去了地狱入口。 此时,附身少年身上的厉鬼,正被扣押在一座孤零零的城门前,至于押解而来的黑白无常,早已得了命令,自行散去。 陆无咎凭空冒出,看着即便被困住,依旧凶悍挣扎的厉鬼,轻轻一挥手,将厉鬼投入城门之中。这座城门正是通向地狱。 随着厉鬼没入其中,混沌风暴立即将厉鬼碾成粉末。 粉末洒于地府,阴气还于冥土,一股玄妙之炁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没入陆无咎体内,虽然微弱至极,但终究清晰可辨。 “我之前的感觉没错,地狱吞噬冤魂厉鬼,果然会反哺主人。” 陆无咎微阖双眸,感受着魂体的微微壮大,心中不悲不喜。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如此也好,他就更不用纠结肉身了。 只要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信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他,还会再惧怕阳光? 对了,人有魂魄,动物想来也有,不知动物之魂,可否能增加力量? 想到这,陆无咎登时坐不住了,瞧着外面天色正黑,索性出去溜达溜达,碰碰运气。 行至半途,陆无咎一脸郁闷折返。 却是天亮了。 此时,白天睡足的柳青檀,几乎一夜未眠,等到天亮,又呵欠连天起来。 他害怕又是一觉睡到下午,只敢小憩片刻,去去困意,熬着眼皮,盼着太阳落山。 日子在四平八稳中,缓缓流逝。 陆无咎运气好,了半天功夫,弄死了一只耗子。 他猜的没错,动物也有魂魄,但极其脆弱,方一见光,便烟消云散。 好容易抓到一只,却单薄得可有可无,怕是得居住在屠宰场,才能榨出几滴油水。 以动物之魂,养阴曹地府的主意,只能暂且搁置! 在柳青檀下山驱邪之后的第三日,一阵阵吹吹打打之声,从山道上传来,惊得柳青檀赶忙出门迎接。 却见苦主老汉,竟请人抬着一头剥皮的羊肉上了山,刚见面,就让儿子磕头拜谢。 窘的那少年,一脸局促。 末了,老汉指着羊肉道:“仙童救苦救难,老汉无以为报,特意买了头羊肉供奉,您可得收下啊!” 柳青檀连连摆手:“老人家言重了,济世救难本就我辈应尽之礼,不必客气!” 随队而来的神婆,插口道:“哎呀,又不是四大荤,不过些许吃食,一点心意而已,仙童可莫要推托。” 柳青檀无奈,只能应下。 这群人将羊肉抬进观中之后,不想却赖着不走,神婆一番恭维之后,竟直接询问老律观能不能改生死簿? 听得柳青檀瞠目结舌。 赶紧让他们带走羊肉,一番拉扯之后,只能许下,办场科仪,上表幽冥,多多照顾长兴村。 村民闻言这才心满意足而去。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也是一脸懵逼。 ——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崩他脸上了。 一头剥皮肥羊送来,让清闲的柳青檀,又忙碌起来。 整整一天,都在分割羊肉,抹盐熏烤,省得吃不完,坏掉了。 等到处理完毕,又费了半天功夫挂在房梁上,谨防狸奴耗子! 陆无咎瞧着有趣,心想,真有狸奴耗子,倒是送上门的肥肉。 谁曾想,到了半夜,狸奴耗子没等来,反倒等来了一位翻墙客。 盘膝坐在老律观最高处的陆无咎,眼见着翻墙客,手脚利落的翻入道观,一路娴熟至极的穿廊过巷,行至老道士袇房前,屈指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许久不见回应的他,脸色微变,侧耳倾听片刻,有心推门而入,最终又停了下来。 他取出一张符纸,轻轻一吹,符纸无风自燃,化为一只纸鹤,向老律观后院飘去。 翻墙客眉头一皱,抬脚追着纸鹤而去。 (本章完) 第11章 吃绝户 第11章 吃绝户 纸鹤飘飞,宛如萤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微弱弧光,穿拱门,越院墙,静悄悄的落在一堆隆起的坟丘上。 翻墙客随之悄无声息而至。 他一眼扫过小院,纸鹤所落的旧土新坟,令他目光陡然一凝! 他惊疑不定的绕着坟冢走了一圈,一番打量中,略一沉吟,取出一枚骨哨,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骨哨无声,却把他的魂魄,一股脑吹了出去。 生魂如烟,落地化为人形,一阵夜风袭来,刮得他飘忽不定,连忙纵身没入坟冢之中。 不消片刻,生魂又从坟头冒出,还于肉身。 翻墙客登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之色,良久,才回过神来,脸色在一阵阴晴不定中,收起纸鹤,折返而去。 他先去了一趟老道士的袇房。 之前不敢推开的房门,这一次,在确定里面没人之后,直接推开一条缝隙闯了进去。 屋内整洁,书架近空,一番仔细搜查之后,他脸色难看起来。 而后又不甘心的在道观中游荡起来。 直到寅时,才下山而去。 翌日,有挑担小贩,行至长兴村,因其价格实惠,引来不少村民围观挑货。 小贩口齿伶俐,不过片刻,便与村民打成一片,天南地北,胡侃打屁。 “说起来,咱们村前几日,可发生了一件奇事!” “说来听听?” “咱们村刘老二家娃娃,也不知在哪惹了脏东西上身,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逮谁咬谁,连赵家沟的仙姑都束手无策,后来你猜咋治好的?” “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说起来,你肯定不信,是老律观的小仙童!瞧着乳臭未干,嘿,本事可是不小,又是念咒,又是画符,你是没看到当时那景象,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竟从阴曹地府喊来了黑白无常,直接把那脏东西押走了。” 小贩闻言一脸惊疑不定:“老哥亲眼瞧见了黑白无常?” 长兴村闲汉一脸正色:“那可不!仙姑亲眼瞧见的,还能作假?告诉你,人家仙童祖师爷,就在阴曹地府当差!” 本来听到黑白无常,还有些狐疑的小贩,听到冥府当差,差点笑出了声! 阴曹地府? 哈哈哈……失了李观主的老律观,也开始欺世惑众起来了,可悲,可叹啊! 小贩在唏嘘中,意满而归。 …… 次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老律观的平静。 “吱呀——” 柳青檀打开观门,往外一看,便见一位身穿褐色法衣的中年道长,一脸不悦问道: “李道友可在?” 柳青檀不敢怠慢,连忙拱手作揖: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你这小娃娃好没礼数,贫道问你师傅可在?你反倒问起我来!” “前辈恕罪,师傅采药去了。” “采药?我看是躲债去了吧?” 柳青檀脸色骤变:“前辈何出此言?” 来人一脸声音不善道: “哼,你师傅既然不嫌丢人,拿小辈挡门,贫道就成全他!贫道郁齐光,与你师傅有些生意往来,你师傅欠了我一笔货款,拖了两年有余,昨日已是最后期限,没想到还是爽约!怎么,这是打算吃霸王餐不还了?” 柳青檀懵了,师傅在江湖上还有欠款? 稳妥起见,他还是低眉顺眼问道: “敢问前辈可有字据?”“哎呦,你这小童子,怀疑我讹人不成?” 郁齐光粗眉竖起,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翻到背面,在柳青檀眼前晃了晃道: “来来来,你仔细瞧,仔细看,这是不是你师傅的字迹?” 柳青檀伸手欲接下细瞧。 不想,郁齐光却嚷嚷着“别碰别碰”就收起了字据,根本不给他经手辨认的机会。 “前辈恕罪,兹事体大,晚辈不敢擅做主张,待晚辈禀告师尊,明日定给前辈一个交代。” “放你娘的狗屁,昨日拖今日,今日又要拖到明日,两年的债,你们还想赖多久?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还钱,休怪我不客气!” 郁齐光骂骂咧咧,俨然一副再不还钱,就要动粗的模样。 柳青檀忙道:“前辈误会了,既是老律观的欠债,怎么可能会不还呢?只是最近观里练功,靡耗甚大,你看可否以物抵账?” 郁齐光眼角闪过一抹喜色,故作为难道:“这也不是不行,得看你拿什么东西抵账?” 柳青檀摸遍全身,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一块和田玉印、一把桃木天蓬尺,抵了债务。 “你这娃娃比你师傅识趣多了!” 郁齐光掂了掂手里法器,心满意足离去。 老律观再次陷入了安静。 柳青檀看着郁齐光离去背影,低头看着手中纸张陈旧,墨迹却极新的字据,眼眶一红,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关上了观门。 这天,他哪也没去,一个人盘膝坐在祖师殿,默默修行。 唾面自干的他,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不想,仅仅过去一日,到了第三天,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开门一看,又是上次讨债的郁齐光。 不同的是,他身后跟了一位神色畏畏缩缩,身穿一身不合身道袍的汉子。 “敢问小道友,你师傅采药回来了没有?” “不知前辈此来何事?” 郁齐光拉过身后神色畏缩的汉子,笑吟吟道: “也没什么大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钱道友,你师傅借了他不少法器,听说我的陈年旧账都清了,所以也想过来清账。” 柳青檀闻言气血上涌,小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 忍不住气愤道:“前辈若是遇到难处,直言便是,又何必诓骗小孩子。” 郁齐光牛眼一瞪,一脸怒色道:“嘿,你这娃娃,说谁诓骗小孩子呢?” 柳青檀梗着脖子:“还说没有,那日我拿了你的字据,可是被师傅一顿好打。” 郁齐光似笑非笑道:“打你作甚?因为你还了债,让他心里不痛快?别废话,这是字据,赶紧把东西都还来,不然……贫道定要和你师傅当面论道论道。” 柳青檀小脸顿时一片煞白。 刚刚一番言论,已经是他竭力学着师兄做派的极限。 如今人家根本不怕,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继续服软? “贫道就在九幽地狱,道友可敢去论道论道?”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听得郁齐光下意识嗤笑应道: “别说九幽地狱,就是阴曹地府……” 话音未落,他浑身一颤,骇然扭头间,却见身旁神色畏缩的老汉,一扫胆怯之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李道友?” (本章完) 第12章 老妪问仙 第12章 老妪问仙 郁齐光声音颤抖,哪里看不出眼前老汉被附了身? “你还认我是道友啊?” 陆无咎咬着字眼,一脸意味深长。 “误会误会!” 郁齐光连连摆手,声带哭腔。 “误会?贫道的坟冢,你也瞧了,老律观的法器,你也诓了,怎么,眼下这是打算吃绝户?” “岂敢岂敢,贫道也是被人蛊惑,一时猪油蒙心,这才、这才行了卑鄙之事,还望道友恕罪!” “东西还回来。” “是是是……” 郁齐光连连点头,将讹来的法器,全部掏了出来。 不想,陆无咎却眯着眼睛道:“青檀送出去的,不止这些吧?” 郁齐光急了:“都在这啊?” “是吗?” 陆无咎说着,伸手虚空一抓,一枚三清铃落入掌中。 那虚空摄物,以及标志性的三清铃,看得郁齐光眼皮突突直跳,一咬牙道:“还有、还有……” 说着,慌忙不迭又掏出一件法器。 正是他吹出魂魄的骨哨。 “滚!” “是是是!” 郁齐光如蒙大赦,手忙脚乱的就是往山下行去。 “等等!” 郁齐光脸色一僵,待转过身来,表情都要哭了。 “这浑浊之辈,给我带走。” 陆无咎说着,随即收起铃铛,离开老汉身躯。 老汉浑身一抖,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郁齐光连忙冲过来,拉住老汉就是往山下行去,脚步之快,神情之焦急,就像身后有恶鬼食人一般! 就连山道上一位老妪搭话,也不做理会,直到他一口气跑出老律山,这才放缓脚步。 他不敢大意,运转法力,开阴阳眼,瞧着无鬼追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仙师,仙师,您说的,俺都做了,你看……” 老汉凑到郁齐光面前,满脸堆笑,摊开手掌。 “看你大爷,滚!” 郁齐光看着眼前这张刺眼至极的面孔,登时怒火攻心,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即便这般,犹不解气,依旧踹个不停,嘴中骂骂咧咧。 “混账!混账!混账!” “别打了,别打了,俺、俺不要钱了……” 老汉被踹得满地打滚,哀求不止,没多久,声音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呼哧呼哧!” 郁齐光喘着粗气,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脚下尸身,从怀里取出一个软若无物的鬼皮袋,轻轻往老汉身上一兜,一条将死生魂,便被他兜入袋中。 然而兜入之后,他却迷茫了。 他现在还抓孤魂野鬼作甚?李观主已经死了,没人收他的生魂了。 等等! 李观主? 那真是李观主? 郁齐光眼神阴晴不定起来。 在他记忆中,李观主素来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这种事情,断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尤其是他还为他做了不少隐私勾当。 难不成那不是李观主? 还是说,李观主身死道亦消,已然成了空架子? …… 郁齐光走后,柳青檀立即咬破舌尖,开了天眼,环顾四周,果然在身旁屋檐下,看到了站如青松的无咎祖师。 “祖师……”柳青檀下意识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扬眉吐气。 陆无咎问道: “以后,别开天眼了……” 不等柳青檀脸色微变,陆无咎又道:“那厮留下的骨哨,可吹出魂魄,虽非正道,偶尔用来交流也不错。” 柳青檀闻言顿时开心起来。 “是,祖师。” “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前日拿了字据之后,弟子就感觉不对劲了。” “唉!委屈你了。” “不委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守着这座道观吗?” “嗯!大师兄、三师兄一直想将道观发扬光大,只是师傅贪禅,道观才一直人丁稀少,弟子想守着道观,等哪天有能力了,完成大师兄、三师兄的遗愿。” 柳青檀说到这,突然问道: “祖师,刚刚为何不杀了郁齐光?” 柳青檀的话,听得陆无咎眼皮直跳,不愧是老道士的弟子……杀性十足! “老律观的情况,早晚会传出去,让他们知道你师傅尚在,或许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柳青檀闻言恍然大悟。 殊不知,陆无咎也没有把握能杀得了郁齐光。 他现在说好听,叫书中仙! 说难听,就是一缕剩魂残魄,借了老道士积威,唬人还可,真动起手来,胜负难说。 想到这,陆无咎顿时有些惆怅。 说实话,他还是很喜欢老律观的,清净、纯粹,十分适合修行。 可看郁齐光情况,老道士身死消息,早晚会传出去。 他不知道,这方世界修行人心性如何,可看郁齐光模样,恐怕也好不到哪里! 还得早做打算啊! 想到这,他正要叮嘱两句,目光倏然看向山道,不再说话。 却见一位蓬头垢面、神色枯槁的老妪,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行至两人近前,神色拘谨问道: “两位仙长,这里可是老律观?” 陆无咎面露讶色:“你看得见我?” 老妪道:“仙长说笑了,老婆子是老眼昏,但还没瞎。” 陆无咎和柳青檀面面相觑……活人见鬼,将死之兆啊! 柳青檀道:“这里正是老律观,不知老人家所来何事?” 老妪面露三分激动:“老婆子听说,这里的仙长能唤来黑白无常,可当真?” 柳青檀看了一眼陆无咎,颔首道:“自然当真。” “太好了!太好了……咳咳……咳咳……” 老妪一激动,立马咳嗽不止,吓得柳青檀连忙伸手搀扶,生怕她一口气没缓过来死了。 “老人家屋里坐,慢慢说,不着急。” “不用,不用,老婆子就问句话。” 老妪摆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抬头眯着浑浊老眼,看了一眼柳青檀,最终把目光落在看起来更可靠的陆无咎身上,一脸希冀问道: “仙长能唤来黑白无常,想来阴曹地府应该是真的吧?” 陆无咎心中一动: “老人家问这个做什么?” “不瞒仙长,俺那不成器的儿子前阵子横死街头,俺、俺就是想见见他。” 此言一出,柳青檀眼神微颤。 这要是回答存在,老妇人岂不是要追随而去? 陆无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略一沉吟道:“阴曹地府即便存在,您儿子说不定也早已投胎转世去了,又何必执着。” 老妪急了:“所以俺想请仙长施展法术,问问黑白无常,俺儿子还在不在阴曹地府?” 陆无咎默然无言,半晌问道: “不知老人家儿子叫什么?” “俺儿子姓周,单名一个中字,高中状元的中!” “周中?” (本章完) 第13章 心怀死志 第13章 心怀死志 山间的风,略带几分凉意,吹在魂魄上寒意十足。 陆无咎一直以为书中的阴差鬼吏,都是文字所创造。 他那无数次轮回,便是最好的佐证! 然而当他听到周中这个名字时,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他不知道,书中的周判官是怎么惊吓到乞丐,以至于乞丐发狂捅死了有着相似容貌的周中? 但他知道,如果此周中就是彼周中,那么人皮书恐怕乃是一部由无数人命书写的魔典。 所以本来还想寻个借口推辞的他,声音幽幽问道: “八字呢?” “壬辰年,甲子月,癸酉日,丁卯时。” 无需翻看生死簿,身为书中冥府之主的陆无咎,心神一动,便有了答案。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形销骨立,却精神焕发的老妇人,轻声问道:“敢问老夫人,家里可还有亲人?” 老妪叹了一口气:“没了,就剩老婆子一人了。” 陆无咎环顾四周,道:“这里不是施法的地方,老夫人,里面请!” 老妪一脸感激:“有劳仙长了!” 柳青檀闻言面带异色,压低声音道:“祖师,您这是要……招魂?” 陆无咎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翻看了老道士留下的藏书,隐隐发现一个令他惊讶的常识。 那就是,这个世界虽有魑魅魍魉、冤魂厉鬼之说,但并不存在阴曹地府。 人死之后,讲究的是“魂归三山,魄还五岳”。 柳青檀的话,隐隐印证了他的猜测,同时也提醒了他,回头最好布置一个招魂仪式,遮掩一番。 当然了,他之所以招呼老妪进观,根本原因,乃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重名巧合。 所以他打算唤来周中,印证一番。 进了老律观,在陆无咎的吩咐下,柳青檀搬来一应施法器具,八仙桌、祭香台、烛台、香炉、法剑、幢幡……等等,不一而足。 科仪在祖师殿前举办! 老律观建筑,本就暗合阴阳五行之道,祖师殿正是藏风聚气之穴,在这里举办堪称事半功倍。 陆无咎虽看过相关招魂科仪书籍,但具体流程其实也并不清楚。 他也懒得按照流程走,三叩九拜天地之后,直接吟诵招魂咒! “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五岳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亡魂,急急如律令!” 柳青檀看似侍立在旁,实则早已用骨哨吹出魂魄,强势围观。 瞧见祖师流程极为简洁,心中惊叹不已。 早就听师傅说,有些法力高深之辈,可以省去部分仪轨、咒语,使出法术神通,今日总算终于得见。 思绪徜徉中,一阵阴风刮来,吹得烛火飒飒,香烛如火,蒸腾的阴气如山间薄雾,笼罩老律道观。 在烟雾缭绕中,一座牌楼倏然自院中拔地而起,有黑白无常押着一位弱冠书生,鱼贯而出。 “儿啊!我的儿啊!” 看到书生的那一刻,看起来一直十分冷静的老妪,突然嚎啕大哭,扑了过去。 “娘?” 周中也是一脸震惊,连忙迎了过来。 娘俩见面抱头痛哭。 陆无咎见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结果确定之时,心神还是为之一颤。 人皮书,周判官,阴差鬼吏,阴曹地府……老登,你就是这么养出神仙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招呼一声柳青檀,暂时退出小院,给娘俩留点个人时间! 出了小院,柳青檀好奇问道: “祖师,那黑白无常是您豢养的鬼神吗?” “算是吧!”“那弟子能豢养鬼神吗?” 陆无咎诧异的看了一眼柳青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修为太浅,易遭反噬。” 柳青檀哦了一声,扭头看着院中的黑白无常,不知在想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青檀的话,倒是提醒了陆无咎,从老登藏书来看,老律观术法,多偏向于驱邪镇煞,并无什么拘鬼驭神的法子。 他若能将黑白无常借给柳青檀驱使的话,不仅可增加柳青檀实力,甚至还能为阴曹地府额外创收。 冤魂厉鬼,对书中冥府来说,可是最珍贵的耗材啊! 想到这,陆无咎不免意动起来。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步入小院。 此时,院中娘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周中上前,拱手致谢:“多谢先生,让小生得见至亲,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偿还先生恩情。” 陆无咎摆了摆手:“客气,既见亲人,阴阳有别,那就赶紧回去吧!” 话落,黑白无常随即押着一步三回头的周中,离开了阳间,鬼门关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轰然坍缩,归于平常。 老妪抹着红肿眼睛,褪下手腕上的银镯子,递过来道:“老婆子穷困潦倒,只有出嫁时,娘家给打的镯子,还请仙长不要嫌弃,权作一点辛苦钱。” 陆无咎推托:“些许仪轨都是现成的东西,举手之劳罢了,老夫人不用客气!” 老妪却坚持道:“仙长收着吧,这镯子老婆子用不到了。要不是担心给仙长添麻烦,老婆子刚刚就想随那不孝子而去。” 声落,小院陡然一静,虫豸不鸣。 陆无咎看着老妪油尽灯枯之相,不忍心道:“老夫人既见亲人,又何必寻死,不妨多积些阴德,福泽子孙。” 老妪道:“仙长不用宽慰老婆子了,老婆子男人死得早,全靠这一根独苗挨到现在,自认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老天就是不开眼,丈夫早死,儿子暴毙,阴德要是有用,也不差这几日。老婆子这辈子也听够了闲言碎语,克夫,克子……不如早点下去,也能早点团圆。” 陆无咎默然,许久道:“老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了?” 老妪颔首:“早去早好,省得被人吃绝户,更难堪。” 说这话时,老妪容光焕发,仿佛在谈论明日饭菜。 陆无咎不再规劝,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了阳间的羁绊,老妪确实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老妪又把银镯子塞了过来:“仙长,这镯子你收下吧!老婆子留着也是便宜了外人。” 这次陆无咎没有推让,接下镯子之后,又道:“贫道有一点私心,老夫人若是方便,不妨成全一二。” 老妪连忙道:“方便方便,仙长尽管说。” 陆无咎坦然道:“贫道修行还需一点阳气为引,老夫人仙去时,不妨吟诵几句咒语,献上五脏之阳气,贫道无以为报,愿助老夫人九泉之下母子团聚。” 老妪喜笑颜开,连连应下,而后脚步如飞,离开了老律观。 柳青檀瞧着老妪离去背影,忽然道:“祖师是打算修行《移神入壳经》吗?” 陆无咎颔首:“是啊!” 柳青檀一怔,面露出忧虑之色:“祖师能不修行那法门吗?” 陆无咎眉梢挑起: “为什么?” “那是师傅的法门,弟子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弟子担心祖师……也得了失心疯!” (本章完) 第14章 肉身 第14章 肉身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陆无咎看着柳青檀认真担忧之色,认真道:“不会的。” “祖师不骗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 陆无咎拍了拍柳青檀的魂魄:“回去吧,外面风寒,伤了魂魄,可不好治。” “嗯!” 柳青檀点了点头,神魂归壳。 陆无咎旋即追着老妪的身影而去。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心有信仰,形销骨立的老妪,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一路走走停停,不过,半夜功夫,便赶到远在三十里之外的山村。 凌晨子时,老妪归乡,她没有歇息,反而撸起袖子,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烧水,充满了干劲。 临到天亮,屋子打扫好了,她也趁着热水,好生沐浴一番,梳好头发,穿上新衣,打开落满灰尘的奁盒,动作生涩而笨拙的点了胭脂。 此时,屋外已经传来早起乡人的喧嚣声。 她起身出屋,在村民异样眼光中,将昨晚早就分类的东西,逐一送人。 李嫂子刚生了娃,用得着衣服,她就送了一包旧衣; 老嫂子常常帮她一二,家里最值钱的铁锅,便送给她; 村头老童生虽然严厉,却最照顾中儿,早年欠下束脩,也给免了,这是人情,得还,中儿最值钱的书籍、笔墨,就托付给他。 在一番赠送中,本来眼光异样的村民,顿时热情起来。 可还没攀谈几句,老妪就关上了房门,将一众人间百相尽数关在门外。 一股抑制不住的疲倦,也随之涌入心头。 她缓缓挪动脚步,坐在床上,静静躺下,想着这一生的坎坷,以及即将在冥府的团聚,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低沉的咒言,仿佛童年的儿歌,轻快回荡在干净茅屋之中。 “生者假有,死者返真,倏尔而来,洞然而去,神凝粹乎天真,尸解托乎世数……” 幽幽吟诵中,老妪眼皮越来越重,屋外的喧嚣也越来越模糊。 少顷,她浑身一轻,笨重的思绪,沉疴的旧躯,在这一刻,尽数不复存在。 她茫然起身,便见身旁站了熟悉的仙长,仙长身后,耸立着熟悉的鬼门关。 回头看去,她的遗蜕,正面带微笑静静躺在床上。 “仙长,老婆子没念错吧?” “没念错,去吧!周中在那边等你。” “哎!” 老妪应了一声,脚步轻快而去。 陆无咎看着床上尸身,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一个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 …… 阴曹地府,酆都偏殿。 陆无咎盘膝而坐,闭目内观,本应纯阴之躯的他,此时,腹腔赫然流转起一套似真似幻的五脏六腑。 有阳气运转其间! 玄门有言,魂乃阳气所成,成人心智。 《移神入壳经》又言,逆转魂魄,以阴养阳,亦可重塑肉胎。 正所谓:“一点阳气所至,即万物皆春高下洪纤!” 陆无咎运转功法,魂魄阴气不断消耗,阳气愈发壮大,五脏六腑亦逐渐凝实,凝实之感隐隐有外扩之相。 然而不等陆无咎一鼓作气,重塑肉身,体内阴气已然消耗殆尽。 “难怪是中品之法,果然麻烦重重。” 陆无咎眉头暗蹙,正要暂时中断,打算慢慢重塑肉身。 不想,阴曹地府中的阴气,仿佛察觉到主人体内的空缺,立即蜂拥而来。陆无咎一怔,猛然意识到,他乃人皮书之主,书中阴气,自当为他所用。 随着阴气的涌入,阳气的转化,停滞下来的肉身,再次逐渐凝实起来。 陆无咎的身躯,仿佛逐渐上漆的瓷器,抟阴作坯,阳生成釉,添生气于肉胎,孕璞玉以成人。 仿佛过去很久,又似乎一个刹那间,陆无咎默然睁开双眼。 熟悉而陌生的触感,从四面八方而来,通过六感,涌入他的识海。 他低头打量着光溜溜的身躯,起身略一活动四肢,独属于魂魄的轻盈之感散去,剩下乃是肉身的笨重,以及魂魄所没有的安全感。 “这就……成了?” 陆无咎呢喃道,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移神入壳经》中,可是将装脏点阳生五行之法,说得麻烦重重。 寻常阴魂,没有经年累月的功夫,休想重塑肉胎。 以至于他都做好了长久战的心理准备。 怎想,这就成了? 这是因为人皮书之利? 想到人皮书,陆无咎心生复杂,他不得不承认,这本以无数人命撰写而出的魔典,确实非同凡响。 事实上,他重塑肉胎,也不是没有代价。 阴曹地府的阴气浓度,因为他的吞吐,赫然下降了一个等级。 一眼扫去不少阴差鬼吏因此疑神疑鬼起来。 陆无咎心中一动,将山下阴气削弱,节约而出的阴气,汇聚于峰顶,供给阴差鬼吏修炼。 如此峰顶浓度还提高了三分。 阴差鬼吏们见状,难免议论纷纷,可惜无人知晓实情,胡乱猜测一番,也只能作罢! 陆无咎无心关注阴差鬼吏的情况,魂魄出窍,便是往老律观行去。 老律观,一切如昨。 陆无咎轻车熟路的行至三师兄袇房,这才灵魂归体,赤倮身体从人皮书中走出,寻来一套干净道袍穿上。 很长时间没穿衣服。 或者说,很长时间没做人,突然多了一具肉胎,都让他感觉不对劲,此时又多了一身衣服,更感别扭。 身体扭来扭去半天,才勉强适应一二。 他推开房门,夜色如水,深冬寒意拂过脸颊,令他忍不住打了哆嗦。 心中却由衷欢喜。 他搓了搓手,往祖师殿行去——如无意外,柳青檀此时多半正在修行。 事实上,自打老道士死后,柳青檀修行便日渐勤勉,尤其是郁齐光出现之后,柳青檀修行,堪称自虐。 已然不分昼夜。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远远的陆无咎便瞧见祖师殿内烛火摇曳,待行至门前,果然便见柳青檀盘膝而坐,闭目冥想。 不过,既为修行人,五感也极为敏锐,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 瞧见陆无咎,唬了一跳,表情在难以置信中,化为狂喜之色: “祖师,弟子看见你了!” “是吗?” 陆无咎笑意吟吟,不想柳青檀激动道: “弟子修成阴阳眼了!” 求追读! (本章完) 第15章 大事不好 第15章 大事不好 柳青檀最终还是白欢喜一场! 阴阳眼,作为玄门五眼之天目之始,可不是那么好修的。 除了需要淳厚修为外,还需要敏锐而强大的神魂。 柳青檀年纪尚小,无论法力,还是神魂,都难以达到要求,只能厚积薄发。 不过,即便如此,柳青檀依旧喜上眉梢,时不时偷偷打量几眼陆无咎,傻乐不已。 “你笑什么?” 陆无咎摸了摸自己的道髻,对自己长发模样,有些不太自信。 “没什么……” 柳青檀下意识摇头否认,又耐不住性子道:“弟子觉得观里多了一人,总算有了点生气,心里高兴。” 陆无咎笑,心想,也是,莫说一个小孩子守着这么大道观,就是大人守着也难免觉得孤苦伶仃。 也难怪柳青檀欢喜不已。 柳青檀高兴,陆无咎也高兴,两人聊了许久,话题不免转到了修行上。 如今他既得肉身,修行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柳青檀皱眉道:“祖师眼下只能修法,修不得道。” 陆无咎讶异:“哦,为什么?” 柳青檀道:“师傅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如今师傅死了,传度疏牒也消失不见,没法再将祖师的名字写上去,启告神明,祖师自然也就无法修道了。” 陆无咎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一番旁敲侧击之下,越听越古怪。 玄门修行,分为道、法、术。 法,即是修行之法,可修魂,可修身; 术,乃攻伐之术,种类驳杂,不一而足。 最核心的乃是道。 玄门有言:道成万法皆通,不求法术而法术自得也! 三者关系,类似于车床、枪、子弹。 一般散修,无法得道,只能修法,积攒元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个旁门左道,唬唬外行。 想要修道,得拜师傅,认祖师,得传度,名登疏牒,方可修道。 换言之,如果名不登疏牒,不得祖师爷认可,任你照葫芦画瓢,举办种种科仪,也不得入道。 举个简单例子: 老律观擅使符箓之法,唯有入道,方可画符,制符,用符。 外道之人虽然也可凭法力激发符箓,却无法画符、制符。 一些特殊法器,更是无法使用。 因此玄门各派,可谓泾渭分明,故而又有法不外传之说。 弄清前因后果的陆无咎,忍不住问道: “传度疏牒既已消失,这岂不是说,老律观的法脉断了?” 柳青檀摇头: “也不尽然,师傅说过,如果他意外暴毙,尚未传下传度疏牒,门下弟子可凭所修之道,前往主宗洞渊派重新申领传度疏牒。” 陆无咎眼睛一亮,不等他拾掇怂恿,柳青檀又苦着脸道: “可申领传度疏牒,要求极为严苛,弟子也不确定,这辈子还能不能重振老律观。” 陆无咎听完,连忙安慰鼓励几句,心中却暗暗皱眉。 他怀疑,所谓的“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乃是一种对外宣传的信息加密手段。 人为制造信息壁垒,形成修行垄断。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决定,先修法,再入道。 老律观的功法不多,但经过几代人积累,倒也有三五本。 其中,来头最大,修行之人最多,经验最丰富的乃是《太清修丹诀》。 只因此法入门较为简单,讲究一个中庸平和,循序渐进,易凡质入地仙体。 修行此法之前,需以美酒珍味,肉食药物,补助气实。 后以津液真阳,引动五脏之气,入肝成气,入心生血,入脾生黄芽,入肺生液,入肾生精,壮肉身,以采先天元炁。 有了元炁,即入了玄门。 后面那就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事了。 说来也巧,陆无咎这肉身,乃是以阴气逆转阴阳而成,浑如初诞之婴,气血充沛,正好省去了食补流程。 直接开始采先天元炁。 此时,夜色正浓,星光杳杳。 陆无咎盘膝于祖师殿中,闭目冥想,在意守丹点中,观想五脏生精气,化为元炁,在似真似假中,丹田内,隐隐生出气感。 正当他以为是幻觉时,“嘀嗒”一声,仿佛万仞绝壁渗下的一点甘泉。 一滴清亮的元炁,自四肢百骸之中,汇聚而出,落入丹田。 如石落镜湖,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搅得陆无咎心荡神摇,蓦然睁开双眼。 一直为陆无咎护法的柳青檀见状,目光探寻而来。 陆无咎抬手,透明如火焰的法力,自掌心蒸腾而起。 所谓法力,乃是元炁的能量。 法力之于元炁,类似于电流之于电子。 使用法力,不会消耗元炁,但会消耗元炁的能量,唯有冥想,才能恢复。 “恭喜祖师,重修玄法!” 柳青檀见那焰色透净,摇曳不止,登时一脸喜色,心中彻底服气。 ——要知道,他修出第一缕元炁时,即便不算食补时间,也用了三个多月。 静心、入禅这两步就熬了他两个月,就这师傅他夸他天赋不错呢! “刚刚入门罢了!” 陆无咎谦虚,心中还是喜不自胜,修道求长生,听着就让人激动。 “喔喔喔——” 恰时,殿外传来雄鸡报晓之声,往外看去,夜色虽然沉重,但黎明已然近在眼前。 陆无咎不敢大意,又闭目巩固一番,等到天亮,这才收功,随柳青檀一起焚香、烧水、做饭去了。 说来也可怜,别看陆无咎年长柳青檀十几岁,实际上,论起做饭功夫,还不如柳青檀,只能打打下手。 期间,看着柳青檀一口一个祖师叫着,多少有些别扭,索性制止,以客卿身份,入驻老律观。 此后数日,陆无咎得空便修行起来。 日日勤勉之下,不过数日,元炁便壮大几分,对于修道,也愈发蠢蠢欲动。 他索性寻个借口,让柳青檀画一回符,好好瞧瞧。 柳青檀修行时间虽短,但符箓作为老律观的看家本事,他自然是早有学习。 只是学艺不精,仅止于基础符箓罢了。 陆无咎窥探的便是一个原理,因此也无所谓符箓本身的高低。老律观画符要求颇多,从符纸、到笔墨、乃至运笔技巧,都有严格要求。 好在老律观符纸、笔墨存货颇多,倒也省了不少准备功夫。 即便如此,柳青檀也是早早准备起来。 他罕见的没有秉烛修行,先是饱睡一日,养足精神,在沐浴焚香之后,这才在静室摊开符纸,手持狼毫,凝神片刻,笔走龙蛇起来。 整个过程,不见所谓的“道”。 偏偏在符箓落笔的那一刻,一抹灏光自符纸上闪过,辟邪符成!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一脸茫然。 这看起来……并不难啊? 他干脆也照葫芦画瓢,模仿起来。 然而任他如何模仿,所画符箓,不过废纸一张。 起初,陆无咎以为是细节不到位,为此苦练数日,结果即便模仿的丝毫不差,依旧一无所获。 据柳青檀所言,基础辟邪符并不难,堪称入门练笔之符,几乎是一口气不断笔,即可成符! 偏偏陆无咎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 看样子,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道”上。 细问之下,柳青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画符之时,冥冥之中,心神便会勾连上“道”,如此自然下笔如有神。 若是参悟深了,符箓之道的造诣,自然也就上去了。 陆无咎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柳青檀在诓他。 然而在他翻阅老律观藏书之后,基本确定,柳青檀并未撒谎。 此界玄门,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大道难求啊!” 陆无咎心中感慨万千,画不成符,入不了道,也就意味着他虽入玄门,却是旁门左道。 虽可使符,使法器,但终究有限,永远叩不开仙门。 眼下,他若想求道,其实还有一个路子: ——那就是拜入其他山门。 但这个路子基本封死。 听柳青檀所言,各门各派收徒,基本都是从娃娃收起。 这也能理解,一个组织,既然不以血脉为联系,那就得统一思想,还有什么比从小教导的孩子更容易统一思想? 他也想过移神入壳重新投胎。 可这法子更危险。 越强大宗门,背调越严,一旦被发现“天生早慧”,极容易被当成窃道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没落的小门小派……还不如扶持柳青檀,重新申领传度疏牒,进而名登疏牒,修得符箓之道。 “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 翻书而不得答案的陆无咎,眉头紧蹙,心中迷雾重重。 实在是这个道,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授权才能使用,偏偏还得自行参悟,才领悟更深层次的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修行?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陆无咎的思绪。 “陆先生,不好了!” 柳青檀一把撞开禅门,神色焦急道:“山下村民问我,师傅……是不是死了?” “什么?” 陆无咎愕然,连忙起身,安抚着气喘吁吁的柳青檀,尽量放慢语速道:“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柳青檀颔首,深呼吸几次,平息气息之后,道: “观里米面不多了,所以我就去山下村里买点,结果,刚到村里,村民就问我,师傅师兄是不是都死了?还打算来给师傅师兄烧香。我给拒绝了,我问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说,是进村做生意的挑担小贩说的。” 说到这,柳青檀脸色发白: “这会不会是那个郁齐光泄露的?” “八成是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陆无咎安抚道,随即在屋中踱步起来,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可没有王法之说,几乎完全遵循着弱肉强食! 老律观顶梁柱突然暴毙,不谈这么一大块肥肉,会引来多少贪婪之辈? 便是潜伏在暗中的仇家,都够老律观喝一壶了。 郁齐光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可惜,他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带着文明社会而来的仁慈,没有及时将危机扼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了,其实当时就算杀了郁齐光,老律观也未必能一直守得住秘密。 最多拖延时间罢了! 原因很简单,老律观一无福田,二不经商,偌大道观,总不能坐吃山空。 因此老律观的收入,其实乃是贩卖符箓。 近两年,老道士闭门不出,卖得已经很少了,但保不住有人上门求购,因此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眼下暴露,多少打陆无咎一个措手不及。 陆无咎想了想问道: “你师傅可有信得过的亲朋挚友?” 柳青檀点头又摇头: “有应该是有的,早前听三师兄聊过一二,可是师傅最近几年贪禅得厉害,鲜少外出,更无朋友走动,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无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沮丧。 他略一沉吟道:“我有一法,或渡此横祸,不过,这得牺牲你的名声。” 柳青檀急声道: “没关系,只要能保下老律观,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先听听再说,实在不行,咱们连夜收拾细软,远走高飞,他日修炼有成,再夺回老律观便是。” 陆无咎说着,随即压低声音,将他的法子说了出来。 柳青檀听罢,有些不自信道:“他们要是发现真相,恼羞成怒怎么办?” 陆无咎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退一万步,到时候,他们即便选择撕破脸,你我也算争取到了时间。” 柳青檀略一思量,郑重点头道:“好,我听先生的,就这么办了!”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柳青檀这才出门,依计行事而去。 看着柳青檀离去背影,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这主意堪称馊主意,一旦处理不好,老律观更加危险。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真要远走高飞,前途更加渺茫! 因为这等于露怯,更若小儿持金过闹市,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老律观的财富,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道童身上。 届时,谁不心动? 八仙过海之下,陆无咎可无法保证能够完全隐匿行踪。 感谢书友“仁慈的天父”·10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16章 入侵现实 第16章 入侵现实 “说到底,实力才是关键,若实力足够强,哪里还需要阴谋诡计?” 陆无咎暗暗思忖,眼下,能够快速增加他实力的,也只有一些身外之物。 其中两件是老道士的随身法器。 一柄七星剑,注入法力,自有剑芒吞吐不定,他试过,堪称削铁如泥! 一枚三清铃,内可护魂,外可镇邪,具体功效还没找机会尝试。 不过,既然能作为老道士的标志法器,想来也不差。 除此之外,就是老道士打死阴差鬼吏时留下的法器,分别有:哭丧棒、勾魂链、枷锁、金瓜、锏锥。 看着挺多,实际上,威能大多十分有限。 陆无咎猜测,这应该是老道士为了撑起阴曹地府的草台班子,随便凑数的低端货。 譬如,其中的哭丧棒,就是一截老柳枝,威能全靠上面缠着的符条。 “我现在可堪一用的法器,也只有七星剑和三清铃。另外,书中的阴差鬼吏,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虽不堪大用,召唤出来,也能壮壮声势!”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提升实力呢? 陆无咎思绪百转间,心中忽然一动,挥手间取出了人皮书! 从某种角度而言,人皮书应该也是一件法器。 既然是法器,那就能以法力驱动。 陆无咎想着,随即往书中注入法力。 “嗡!” 下一刻,人皮书如久旱逢甘露,陡然悬浮而起,书页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陆无咎怔住了……还真行? 凝神感悟而去,一股玄妙信息自书中反馈而来,心随意动间,无边黑暗自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仿佛欲吞噬整个世界,一时间,日光隐匿,光明不显。 唯有他立于这混沌的黑暗中心,聆听四面,俯瞰八方。 黑暗成了他触感的延伸,他甚至生出谵妄之感,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这片黑暗时空。 这让他没由来想起一个词: ——领域法界! 事实上,蔓延而出的黑暗,正是书中世界的覆盖,身为书中仙的他,自然临时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这片时空的控制权。 他目光看向博古架上的瓷器,准备隔空摄取,不想瓷器却宛如磐石,不为所动。 “错觉吗?” 陆无咎皱了皱眉,又看向一张信纸,挥手间,纸张飘忽而起,又如羽而落。 “不是错觉,应该是我的法力太羸弱了,还无法完全渗透现实世界。” 他神念一动,无数力量如倦鸟归林,护持上他的身体,欲试图瞬移。 可惜,又有一股无形阻力,令他动弹不得……这是来自现实世界法则的阻碍。 陆无咎皱了皱眉,神魂透体而出,在弹指一挥间,瞬移至博古架旁! 乍看而去,同一时空,仿佛出现了两个陆无咎。 “果然可以!” 陆无咎目露恍然之色,神魂轻盈而无质,显然更符合人皮书构建的法界规则。 “看来,我虽然无法完全控制现实世界,但却可以将这里临时改造成我的主场,可惜肉身还是太笨重了,无法随意穿梭。” “没了肉身法力加持,仅凭神魂很难发挥作用啊!” 陆无咎试图以神魂持剑,结果持剑之后,立即如负千斤,再也瞬移不得。 “看来得寻找一件能让神魂握持的武器!” 陆无咎呢喃道。 而后,他又尝试一番,确定各种细节,直到法力告竭,这才终止实验。 随着法界的收回,书房恢复原状。 此时因法力枯竭,而脸色苍白的陆无咎,眼神中却闪烁着亢奋光芒。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书中仙中“仙”字的含金量。不愧是老道士历时至少二十年,以无数人命书写的魔典,果然强悍!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法力太羸弱了,法界半径最多覆盖一丈三尺有余,大概能完整覆盖一间书房。 另外,人皮书的阴气也十分有限。 他的瞬移,全靠阴气支撑,可谓用一点少一点。 然而即便如此,陆无咎依旧兴奋不已,这意味着,他对敌手段已然更上一层楼。 …… …… 与此同时,同样兴奋不已的,还有刘家三兄弟。 “大哥,后院果然有三个坟包,偌大道观里,也只看到那个毛头小子在活动。” 老律山间,树影婆娑,刘老三在大哥、二哥护法下,盘膝而坐,微阖双眼,眼球却在眼皮下,滚动不止,一脸兴奋之色。 此时,他赫然分出一魂一魄寄于鹰隼之身,俯瞰道观,虽看得不甚真切,但也足以看个大概。 “多瞧瞧,细看看,尤其是晾衣杆上,看看有没有紫色、蓝色道袍。” “没有,只有白色灰色!” “看来传言不虚,李观主果然暴毙!” “可我就奇了,他死了,他那两个大徒弟呢?” “管他呢!说不定跟咱三兄弟一样,分了宝贝,提前跑了呗?咱们赶紧下手,眼下还能捞点汤汤水水。” 刘家三兄弟议论纷纷。 在南阳这块地界上,刘家三兄弟也算是小有薄名。 传闻是老大机缘巧合,拜入了一位散修门下,私下又把功法教给了二弟、三弟,后来被师傅发现,大发雷霆,打了个半死。 谁曾想,没过三个月,刘老大的师傅便暴毙家中,其后刘家三兄弟凭着一股狠劲,以及兄弟同心,很快便声名鹊起。 成了不少大户的座上宾! “咦——” “怎么了?” “那小娃娃在观外墙上贴了什么东西。” “能靠近看看吗?” “先等等,等那娃娃进观再说。” 刘老三嘴中说着,实际上,已经迫不及待的操控着猎隼落于枝头,凝神看去,下意识念出了声。 “老律玄门,古观清幽……今见世间纷扰,人心不古,特开法门,广纳门徒。大、大哥,老律观这是要收徒?” 刘老三豁然睁开双眼,一脸错愕。 “哈哈哈……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开门收徒?简直笑死人!大哥,你说是不是?” 刘老二哈哈大笑,声震山林,惊起一片飞鸟。 刘老大年约三十,闻言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刘老三:“你看仔细了?” 刘老三连忙闭上双眼,重新读了一遍道:“大哥,看仔细了,老律观就是要收徒,还说了,不限年龄,不限资质。” 刘老二嘿嘿笑道:“这毛头小子是慌不择路了啊?这时候,谁还敢拜入老律观?” 刘老大语出惊人:“我们拜!” “啊?” 老二、老三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本章完) 第17章 有人在弄我的身体 第17章 有人在弄我的身体 “大哥,老律观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个兔崽子,咱们拜进去干啥?” “正因为只剩下一个兔崽子,咱们才要拜进去啊?” 老二一怔,猛然回过神来:“大哥的意思是……李代桃僵?” 老大摇头晃脑:“孺子可教也!” 他又道:“老不死活了一辈子,也没拜入玄门,修得大道。如今老律观近在眼前,你们就不想看看大道长啥模样?” 老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猛的一拍大腿:“是呀!我听说那李观主,老母鸡下蛋,天天抱窝,从不见挪动过,银钱却使之不尽,凭啥,还不是因为会画符?咱们要是能学到一招半式,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老大抚掌而笑:“知我者,二弟也!” 三弟却忽然叫道:“有村民上山了!” “嗯?” 刘老大和刘老二诧异,连忙起身走到峭壁边,伸头往下看去,果然便见山道上,几位村民脚步匆匆的敲开老律观的大门。 柳青檀开门之后,略一交谈,便转身回了道观。 再过了一会儿,柳青檀已然换了一身法袍,随着村民离去。 刘老二看着这一幕,眉梢挑起:“这是调虎离山?” 刘老大:“八九不离十!” 刘老二闻言,忙看向老三:“老三,查查附近有没有人?” 不等刘老三搜寻,刘老大就向山下努了努嘴:“人已经出来了。” 可不是,柳青檀前脚刚下山,后脚就有一道身影从山林中窜出,如野马跳涧,越过围墙,没入观中。 刘老二见状顿时激动起来:“他娘的,果然是调虎离山,快走,一起去打打秋风!” “回来!” 刘老大喊道: “急啥,有人帮我们探路搬东西,你冲上去干啥?” 刘老二一愣,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大哥的意思是?” “等他出来了,我们再把他劫了,岂不更加快哉?” “有道理!老三,盯死了,别丢了。” “知道了。” 刘老三瓮声瓮气回道。 …… 且说那翻墙之人,入了道观之后,便犹如鱼入大海,随便闯进一个房间,满眼都是宝贝。 博古架、陈书格、挂帐子的猪婆玉龙钩、全套的薄胎骨瓷茶具……看得他是眼缭乱,暗赞,不愧是积年大观,果然底蕴深厚! 直恨爹娘少生了两个胳膊,拿不了几件东西,只能挑着宝贝拿,寻思着一定要多来几次。 这边搜刮完东厢房,转头扎入西厢房,抬脚刚一迈入,浑身陡然一僵! 一股彻骨寒意直窜天灵盖! 却见西厢房内,一片漆黑,阴气缭绕,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气流,拂过脸颊,如鬼吹灯,刺骨阴寒。 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厉害。 他在一个愣神间,转身欲逃,胸口却陡然一凉,茫然低头望去,明晃晃的剑尖,从后背透过前胸。 他试图扭头看看身后的敌人,胸膛的剑尖却猛然一拧,立即搅碎了心脏。 他的世界随之陷入黑暗。 现实世界的黑暗,却在这一刻缓缓退去,西斜的阳光,穿过格子窗,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明。 陆无咎看着脚下的尸体,神色古井无波。 心中只是有些感慨,人皮书真是个好东西,哪怕不能瞬移,其带来的五感延伸,也足以令他看清对手的任何动作。 他半蹲下身子,将来人搜了个遍。 除了老律观财物,仅摸到符纸几张、碎银几两,以及一枚边缘磨得锐利无比的铜钱。 陆无咎捏起这片铜钱,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一番,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不过,此时不是琢磨这玩意的时候。 他低头看着脚下尸体,有些棘手的揉了揉额头,一把抓起小腿,向院外拖去。 这一拖,陆无咎愈发头疼。 杀人容易,抛尸难! 这么大的尸体,简直堪比喝醉的兄弟,浑身松软,使不上劲儿。 最糟糕的是,他捅的位置太好了,鲜血哗啦啦的流,这一拖尸,直接从厢房里拖到院子外。看着这一路血迹,陆无咎满心无奈,有心就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拉倒,想想以后自己还得常住在这,虽然不怕什么冤魂厉鬼,但举杯邀明月之时,脚下还有一具尸体,不免膈应的慌。 只能放快脚步,将尸体抛出道观,又扔出一把铁锨,这才翻墙而过,将拖入后山老林之中埋掉。 完成抛尸的陆无咎,看着一路上拖过来的血线,恍惚中觉得这一幕咋那么熟悉呢? 等到他翻墙返回道观,正好看到柳青檀一脸慌张的沿着血迹追来。 看到他时,眼眶突然一红,又连忙用手背拭去。 陆无咎连忙问道: “咋了?驱邪失败了?被村民骂了?” “没有!” 柳青檀摇头,声音沙哑道: “我只是找不着先生,有些害怕。” “没事,就是一头小毛贼,我随手料理了。” 柳青檀点了点头,突然道:“先生,要不我们离开老律观吧?” 陆无咎诧异:“怎么突然生出这念头了?” 柳青檀道:“我、我还是有些害怕。” 陆无咎一怔,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柳青檀脑袋道:“别怕,我还在这呢!” 柳青檀低头,不吱声。 他不是怕外面那些魑魅魍魉; 他是怕先生也死了,观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尤其是他回家看到西厢房血迹时,这种恐惧到达了极点! 陆无咎不知柳青檀所想,只道柳青檀毕竟是小孩子,难免胡思乱想,只能尽量安抚一番。 其实,真要远走高飞的话,柳青檀才是最危险的。 谁让他是小孩子,最为羸弱? 哪怕身无宝贝,从嘴里掏出点东西,也足够散修受用一生了。 事实上,在安抚好柳青檀之后,陆无咎也打算从小毛偷嘴里掏点东西出来。 …… 阴曹地府,酆都偏殿。 扣在枷锁上的季涛,惊恐的跪在地上,看着远处坐在案几旁的青年道士。 直到现在,他也没从身死道消,魂归幽冥之中回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 “季、季涛。” “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知、知道。” “那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 “好,我且问你,这是何物?” 陆无咎举起那枚边缘磨的锋利铜钱,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季涛。 “回大人,此乃跑明钱,偷东西时用的。” “充当刀具?” “对对对!” 季涛连连点头,在一番对话之后,语气也逐渐顺了起来。 陆无咎来了兴趣,随即追问起季涛的身份。 原来,这季涛乃是扒手出身,意外扒了一本修炼功法,这才入了修道界。 可即便入了修道界,依旧本性难移,时常做那梁上君子,如今阴沟翻船,倒也不算冤枉。 陆无咎对他经历很感兴趣,或者说对散修江湖感兴趣,不免顺着话题追问起来。 季涛也是有问必答,让陆无咎受益良多。 两人谈兴正浓时,季涛倏然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浑身打颤,艰难道: “大、大人,我、我好难受、好疼!有人在弄我的身体!” (本章完) 第18章 山野隐村 第18章 山野隐村 夜色如雾,笼罩在老律观后山疏林之中。 惨淡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下斑驳而凌冽的光斑,若那点亮松的鬼灯,影影绰绰。 “快点,快点!” 刘老大敦促着老二、老三,手中动作不停,卖力挖掘。 没多久,一锨下去,锨头的松软之物,令他神色一喜: “挖到了!” 三兄弟齐心协力,挖开新泥,将尸体拖了出来,刘老大伸手抹去尸首上的泥土,借着斑驳月光,定睛一看,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是季涛。” “掱手季涛?” “是他!” 三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心知此处不是讨论地方,连忙将原地处理好,背着尸体就是往深山老林之中狂奔而去。 夜深路滑,三兄弟跌跌撞撞奔驰许久,直到山无小径,不见人迹处,才松了一口气。 刘老大道:“就这吧!” 刘老二再也憋不住道:“季涛这老小子,号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双慧眼认得富贵贫贱!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老律观!” 老三道:“不是说,老律观弟子都散了吗?那人是谁?” “管他是谁,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老大开了腔,吩咐道: “老规矩,老二你来护法,老三和我起尸问鬼。” “好!” 刘家三兄弟立即忙碌起来。 老二退后,隐于灌木之中,既是警戒,也作为黄雀在后。 刘老大则在尸体前,席地铺开一卷草席,设为供桌,后又点上焖灯、倒头香,祭上倒头饭,这才摇铃做法,吟诵起招鬼仪式。 “荡荡游魂,何住留存,庙宇庄村,坟墓山林,收鬼附体,助起精神!” 咒言落,安静尸身陡然一颤,喉中发出咯咯声音,紧闭双眼也蓦然睁开,露出瞳孔发散、苍白的眼球。 成了! 刘老三凑近,低声问道: “孤魂野鬼,莫慌莫怕,告诉我,你是谁?” 尸体道:“贫、贫道……李悠。” 声音嘶哑,像极了年久失修的二胡,听得刘老三和老大面面相觑……召错鬼了? “你可认识季涛?” “不认识。” “那你家住哪里?” “老律观。” 刘老三惊得猛然退后一步,声音颤抖道:“你可认识老律观李观主?” “贫道就是老律观观主!” 刘老三脸色霎时一片惨白,俄而又涌出一股不健康的红潮。 刘老大更是双手死死攥住开山刀柄,眼神死死盯着地上尸体。 “你、你是怎么死的?” “走火入魔而死。” “老律观里的人呢?” 尸体不说话,刘老三换了个方式: “老律观大弟子呢?” “被贫道杀了。” “三弟子呢?”“被贫道杀了!” “那观里怎么还有一人?” 尸体不说话,刘老三只能再换问题,结果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李观主走火入魔之后,发疯杀了大徒弟和三徒弟。 至于观中另外一人,李观主缄口不言,显然并不知情。 本来刘老三还想从尸体口中再淘点东西,譬如,功法之类的,可惜,倒头香已然快要燃烬,只能终止仪式。 心中叹息不已,眼下是机缘巧合召来了李悠,以后可就再难召唤了! 结束问鬼,刘家三兄弟不敢停留,随手挖了一个浅坑,将尸体丢进去,收拾好科仪工具,随即远遁而去。 山林再次陷入了平静。 不远处,以鬼魂之身追踪而来的陆无咎,冷冷的看着远处尸体,不言不语。 他能看出来,附身季涛尸身的“东西”并未离开。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但他能肯定,这不是季涛,更不是李观主。 季涛被他扣在了阴曹地府,现在还完完整整的蜷缩在酆都偏殿,不可能应召而来。 至于李观主,形神俱灭,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那么附身季涛尸体的“东西”究竟是谁? 他似乎亲眼目睹李观主的死亡,但那句“走火入魔而死”,看起来又像是道听途说? 思绪百转间,埋尸之地倏然隆起,一截冒出淡淡尸斑的手臂破土而出,而后手臂扒开浅浅土层,挣扎着爬了起来。 它略一环顾四周,辨明方向,随即抬脚向山林深处行去,尸体僵硬,膝盖难抬,以至于尸体走起来,像是企鹅摇摇晃晃。 再往后,连企鹅步也走不出来,只能蹦蹦跳跳而行,活似僵尸! “这是尸体成精,变成僵尸了?” 缀在后面的陆无咎,看到这一幕,眉头暗蹙,不知僵尸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何时,山林薄雾渐浓,呼啸的山风,穿梭于枯枝败叶之间,发出阵阵呜咽低吟,仿佛亡魂的倾诉。 陆无咎面无表情,在穿过一团浓雾之后,戄然汗毛耸立,却见前方蹦蹦跳跳的尸体,赫然消失不见。 惊得他下意识就要唤出幽冥法界,以应强敌。 不过,悚然疑畏间,又见那团雾尽头,山壁如墙,藤蔓攀爬,隐隐有一抹黑暗,不似正常石壁。 他走近一看,果然是一道山体裂隙。 这缝隙不知通向何处,有刺骨寒风从中呼啸而出,往里细看,隐有微光,像极了赶尸人的藏尸洞。 陆无咎略一沉吟,有心想唤头阴差作前锋,打探一二,又怕打草惊蛇。 索性打开幽冥法界,侧身挤了进去。 山洞狭长,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走了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凝神望去,陆无咎精神为之一恍。 却见远方,山谷幽幽,屋舍如棋,坐落于良田阡陌之间,一阵风来,卷起缕缕浓雾,欲遮世外桃源。 恰时,东方翻起了一丝鱼肚白,隐隐点亮星罗棋布的村舍,也唤醒了沉睡初醒的村落,有炊烟升腾而起。 更有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离开家门,往田间行去。 一时间,狗叫声、鸡鸣声、人烟声……声声渐起,络绎不绝。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抬起脚步,迈步而去。 走了十余步,回头望去,便见身后,也是一面山壁,藤蔓如发,披在山肩上,遮住罅隙出口。 他凝神细看一番,找好参照物,记下位置之后,这才继续沿着乡下土路,往村中行去。 没多久,乡道前方隐隐有一名老汉扛着锄头而来。 待对方走近,看清来人的陆无咎,头皮一麻,一股寒意从后背直窜天灵盖! “李观主?!!” (本章完) 第19章 谁在杀我子民? 第19章 谁在杀我子民? 眼前老汉,仿佛与李观主一个模子刻出来,除了发饰、衣衫。 若非并未看到森森鬼气,陆无咎怕是早就一剑劈了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惊得他骨凛毛寒。 他稳了稳心神,仔细看去,不见鬼气,也不见阳气,像是石雕泥塑,偏偏神情动作却活灵活现。 幻术? 还是一母双胞? 陆无咎思绪忖度中,李观主已然走近,然后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显然他并未看到鬼魂状态下的陆无咎。 陆无咎心中一动,凭空摄取一枚符纸,便是向李观主后脑勺贴去,却在靠近之时,蓦然止住。 李观主仿佛一无所知,继续扛着锄头,往田间行去。 ‘真的看不到么?’ 陆无咎眯起眼睛,他不知道李观主的出现,是不是此地主人的警告? 但老律观后山藏了这么大一个山村,他弄不清楚,觉都睡不安。 索性收起符纸,抬起脚步继续向村中行去。 通向乡村的乡道,细如羊肠,断断续续种着槐树,高大,茂密,遮住了初升的晨光。 陆无咎沿着树荫,迈入村落之中。 此时,村落早已醒了过来,扛锄头的青壮、抱木盆的浣衣女、拄着拐杖的老妪,还有几名稚童,赤着脚丫,嘻嘻哈哈,追逐打闹而过。 两头黄犬伸着舌头,缀在小主人身后,在路过一座屋舍转角时,却被一只三狸奴埋伏,生生吃了一爪子,揍得黄犬急闪跌倒,瞧着好不狼狈。 看得陆无咎忍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脸上的笑容,又立即僵了下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旁边篱笆院内,院子里,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身穿短打,劈着柴火,累得气喘吁吁。 如果柳青檀在这,定然要喊上一句“大师兄”! 陆无咎停下脚步,认真观察一会儿,这才继续前进。刚到下一户人家,他神情愈发冰冷……他看到了三师兄。 三师兄提着渔具、背篓,一副出门垂钓模样。 他有心缀过去看看,却被逐渐升起的阳光阻住了去路。 一圈溜达下来,除去老律观师徒,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祥和而美好。 然而陆无咎却越看越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心里堵得厉害。 他沿着树荫,绕着村子溜达一圈,正好又绕回了村口。 抱着木盆的浣衣女,正嬉笑着迎面而来。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她们身上,映衬得白皙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就连肌肤表面细腻绒毛似乎都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高高卷起的裤管,露出吸引人眼球的大长腿,让人忍不住望去。 便是这一眼,陆无咎神情蓦然僵硬下来。 ——这群人没有影子!!! 陆无咎陷入了沉默,都说鬼没有影子,如果他们是鬼?那他呢? 许久,他沿着来路而去,看到了正在田中劳作的李观主。 他身影一晃,将肉身从人皮书中取出,然后神魂归位。 在迈入阳光底下时,他下意识低头望去,初升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略一沉吟,沿着田垄走到李观主面前,开口问道:“老人家,敢问这是哪里?” 李观主茫然抬头,看到陆无咎,笑道:“小伙子也是误闯进来的?”陆无咎心中一动,顺着话茬道:“是啊是啊,您也是?” “可不是,我啊,羊丢了,急得我呀,是连忙冲进山里来寻,你猜怎么着?嘿,这就让我发现了这世外桃源!” “原来如此,那敢问老先生,这是哪里?” “世外桃源呀!小伙子,我跟你说,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有房子,有地,村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总比留在外面,缴那缴不完的苛捐杂税好啊!” “这么好?”陆无咎眯起眼睛,试探道:“老先生就自己一人来的?没带……家人?” “咋能不带?老汉我啊,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都带进来了。一人分了一座房子,正好搭伙做邻居哩!” 陆无咎看着眼前喜笑颜开的李观主,认真道:“老先生真的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 李观主下意识道:“小伙子这是什么话?老汉我生在长兴村,长在长兴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无咎道:“那你可知道,你左心口有颗痣?不信你瞧瞧。” 李观主愣住了,将信将疑的放下锄头,当着陆无咎的面,解开衣衫,扒开一看,一道“蜈蚣”趴在胸口,细密的针脚,随着皮肤的颤动而动,像极了蜈蚣脚。 陆无咎眼神复杂起来。 他隐隐意识到,季涛的尸体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只是李观主和他徒弟的尸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哪有痣?哪有痣?小伙子,老汉瞧你生得仪表堂堂,可别乱说话,这是拿我戏耍子取乐呐?” “你真不知道你是谁?” “嘿,你这小伙子,怎么满嘴奇怪话。” 陆无咎眯起眼睛,舌绽惊雷:“老匹夫,好叫你知晓,你是老律观观主李悠!!!” “李悠?李……悠?” 李观主如遭雷击,失声呢喃,神色惘然中,陡然癫狂起来: “对,李悠!我是李悠,我是老律观观主李悠!” 话落,浑身一颤,“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漆黑影子像鲜血一般自身下缓缓流淌而出。 李观主那惟妙惟肖的容颜,也在这一瞬间,迅速枯萎、腐朽,难辨生前模样。 “谁——” “谁在杀我子民?” 一声尖啸,陡然从陆无咎身后传来,惊得他蓦然回头望去。 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略一沉吟,拱手作揖: “贫道陆无咎,敢问阁下可是此谷主人?” “陆无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杀我的子民?” 愤怒至极的质问声,在陆无咎身旁响起,却看不到来人。 陆无咎冷笑一声,指着身旁尸体道: “此乃我老律观前任观主尸身,此时出现在这,阁下不应该先解释一下吗?” “解释?解释什么?我乃老律山神,土地之下皆归我所有,何须向你解释?” 那环绕在身周的声音强硬之极! 话音刚落,远处村落传来异样动静,抬眼望去,便见无数村民涌出,拉成一堵人墙,仿佛沙场之上的军阵,缓缓向陆无咎走来,压迫感十足。 “陆无咎,速速给我一个交代。” (本章完) 第20章 尸海狂潮 第20章 尸海狂潮 陆无咎看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方阵,古井无波道: “哦,那阁下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老律山神那缥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杀我子民一人,当以十倍偿还,为我取来十具修行者尸身,我便饶你不死!” 陆无咎笑了:“我若不取呢?” 那声音道:“那只能以你尸身偿还!” 陆无咎看着走来方阵,蓦然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 “无胆鼠辈,狺狺狂吠,现在知道跑了?你跑得了吗?” 老律山神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带着几分错愕,几分得意! 显然没想到,看起来硬气无比的陆无咎,说跑就跑。 聚集而来的村民方阵,也拔腿狂追而来,再也无法维持方阵队形,人群逐渐拉成了一个三角形。 “怯懦之辈,喋喋言勇,现在望风而逃,我看你能跑到哪里?” “还不跪下求饶,本君可饶你不死!” 老律山神挖苦之声,不绝于耳,村民方阵也逐渐拉成了一字长蛇形。 其中,跑得快的,已然快要追到陆无咎身后。 也就这时,狂奔中的陆无咎,伸手虚空一抓,一柄七星剑随着狂奔脚步,蓦然凭空抽出! 他猛地一个转身,七星剑掠过身后,剑气吞吐,寒芒乍现,一颗好大人头抛飞而起。 “好胆!” 老律山神气急败坏! 又是一人追至,抡起锄头就是砸了过来。 陆无咎矮身,拧腰,反手劈砍,剑芒吞吐,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他脚步不停,不退反进,趁着第三人尚未抡起武器,挺剑而起,刺入来者胸腔。 不料,那第三人不为所动,手中柴刀依旧劈砍而来。 ‘果然是尸体所化,攻击心脏根本无效。’ 陆无咎波澜不惊,拔剑,侧身,避开柴刀,反手劈砍,再次一剑挑飞一颗脑袋。 至第四人,陆无咎舌绽惊雷: “呔,尔等已死,可还记得?!” 那第四人面无表情,抓着扫帚就是砸来。 陆无咎侧身闪过,随手将其斩于剑下,心想,必须得道破名字才行么? 此时,不过弹指间,老律山神便折损四人,惊得他尖叫起来: “卑鄙,无耻!” 他终于反应过来,陆无咎的逃跑,不过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失去方阵的村民,不过是手无寸铁的稻草人。 他连忙叫停追击,不想陆无咎见状转身又跑。 “鼠辈,有种决一死战!” 老律山神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不得不调村民追去,不过,这次他长了个心眼,调出一部分人手向两翼包抄而去。 陆无咎见状,或战,或走,俨然一副放风筝战术。 老律山神使了添油战术,看似一个个派人送死,实际上在拖延时间。 没多久,两翼村民形成合拢,逐渐包围过来,老律山神也不再派人一个个送死! 陆无咎气喘吁吁的站在乡间小道上,手中七星剑,光芒不显,如明珠蒙尘。 眺望来路,羊肠小道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这些尸体仿佛早已腐烂了几个世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老律山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缓慢逼近的人潮下,更显压迫。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 “这些尸体,阁下攒了不少年吧?” “想求饶了?” “是啊,贫道今日算是认栽了,多少具尸体,阁下尽管提,贫道照赔不误!” “晚了!本君只要一具尸体,那就是你的身体!” 声落,乡道四周,无数村民蜂拥而来。 陆无咎猛吸一口气,提剑横扫,如秋风扫落叶,霎时荡开一片空白。 然而尸潮如浪,弹指间就填补上空白。陆无咎竭力挣扎,奈何一拳难敌四手,当辗转腾挪的空间尽数被挤占时,他的剑,也成了无爪的虎,再也挥舞不出。 在一个旧力已出,新力未生的青黄不接间,尸潮淹没了陆无咎,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陆无咎脚下黑影晃动,仿佛迫不及待想要查看战果。 “叮铃铃——” 突地,一道清脆铃声传来,滚滚尸潮陡然一静。 趁此良机,一点寒芒乍现,剑芒如,横扫盛开,霎时,断肢残臂横飞,再次为剑主争出立锥之地。 重新从尸群中露面的陆无咎,没有逃跑,反而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恶臭空气,随手将七星剑甩在一丈开外,叹息道: “抱憾而终,死不瞑目!阁下勿怪贫道恶语伤人,实在是宗门前辈尸首,岂能置之不理?阁下可否现身一见,贫道总得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尸群安静下来,逐渐往后退去,留出一丈方圆。 “也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你愚目凡胎,视而不见罢了!” 陆无咎扫过周遭尸群,目光落在洒在尸群上的影子。 “你是影子?” “倒也有几分急智!” 声音响起时,陆无咎打在尸群的影子,蓦然无主扭动起来,化为一道人形剪影。 陆无咎见状,惊叹不已:“贫道久闻鸟兽草木成精作怪,没曾想,影子也能成精。” 老律山神怒道:“吾名魍魉,乃昊日之所遗,后土之所载,可不是什么影子成精?” ‘说来说去,还不是影子?问题是,影子该怎么杀?’ 陆无咎心中思忖,嘴上试探道:“哦,有区别吗?” “废话,区别大了!吾乃……” 老律山神说着,猛然反应过来:“这与你何干?”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将死之人,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君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辈之人,行于天地,所求不正是大道?” 老律山神默然不言,身周尸群微动,似要将陆无咎生吞活剥。 “等等!” 陆无咎抬手:“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些尸体,死都死了,杀了我,也补偿不了多少,不如放我离去如何?” 老律山神冷声道:“本君给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又摇尾乞怜,不觉可笑?” 陆无咎笑道:“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律山神一怔,俄而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一个‘自出洞来无敌手’,让本君饶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以大道起誓,补偿我五百具尸体!” 陆无咎问道:“动物尸体行不行?” 老律山神:“不行!” 陆无咎又道:“只能人尸?” 老律山神冷笑道:“你要是能弄来妖尸,也能顶数。” 陆无咎:“这么说,尸体成色关系到科仪成果?” 老律山神:“没错!” 陆无咎颔首:“不知这科仪有何效果?” “此乃我族登阶……” 老律山神话到一半,陡然提了起来: “你在诓我?” 陆无咎摇头:“只是印证心中所想罢了!” “混账!去死吧!” 老律山神怒叱,身周尸群彻底暴走,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更有尸体,向那插在地上的七星剑抢去。 (本章完) 第21章 雁过拔毛 第21章 雁过拔毛 陆无咎见状,不为所动,身影不动如明王,仿佛化身幽冥黑日,深玄如墨的黑暗,自他体内倾泻而出,须臾间,染墨周身三丈之地! 他神魂透体而出,在尸群抓住七星剑的刹那间,闪现而出,夺剑,挥剑,断臂四散。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石质牌楼,自他躯壳之后拔地而起。 滚滚阴风自牌楼中呼啸而出! 一时间,狂风呓语、大地低喃、厉鬼哀嚎、亡魂哭丧,无数阴差鬼吏,蜂拥而出,扑向那早已死亡的尸首。 陆无咎费尽气力,乃至动用法力,才能劈开的尸首,在亡魂面前,不过漏风的渔网。 它们只需附身而去,瞬间便定住了这狂暴尸群。 这恍如狂风暴雨一幕,惊得老律山神影子扭曲,声音颤抖: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贫道老律山客卿陆无咎,阁下有何赐教?” 陆无咎朗声应道,心里却有些遗憾,开了幽冥法界的他,还是无法锁定老律山神。 这让他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影子成精,简直就是二维生物。 “你放……你胡说,我眼见老律观,起楼阁,收门徒,历经四代,绵延至今,有哪些门人我能不清楚?” “既然清楚,那就应该知道,老律观遭遇的变故。如今柳青檀年幼,难撑道观,所以请我为客卿,暂领道观!” 老律山神哑口无言,半晌道: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昨晚那具尸体乃是我所掩埋,你把它偷来,我自然得过来瞧瞧,没曾想,荒无人烟的后山,竟然暗藏世外桃源,只可惜,遍地行尸走肉……” 陆无咎心思一转,很好奇道: “哦,对了,你刚刚说,此乃你族登阶科仪,不知所登何阶?” 老律山神不言。 陆无咎摇了摇头:“不说?那这些尸首,贫道可就要带出去,尘归尘,土归土了。” 老律山神勃然大怒:“你敢毁我登阶科仪,我、我世代与你势不两立!” 陆无咎:“贫道平生最讨厌威胁,既然如此,那更得毁你登阶科仪。” 声落,立马有村民,手持柴刀、菜刀,相互对砍,刀刀入肉,肉沫横飞,看起来邪性至极! “别、别、别!我说,我说。” 老律山神急了,别看之前陆无咎砍了无数尸体,实际上,只要重新缝合起来,就能继续使用。 然而现在的尸身互砍,却足以把尸材砍废。 陆无咎挥手,自残的尸群停了下来。 “我所设科仪,登的乃是魑魅之阶……” 随着老律山神的讲述,陆无咎面无异色,内心早已掀起惊涛巨浪。 世间万物,各有仪轨,所谓登阶仪轨,乃是进阶成为更高等生灵的仪式轨则。 玄门将其称之为登阶科仪! 譬如: 黄鼠狼成精,若吞吐日月精华,可化而为妖,然纵然修得甲子、百年功力,依旧是黄鼠狼。 先天弱于食肉野兽,极容易被天敌克制,最重要的是,修行上限极低。 因此唯有登阶,方可突破血脉桎梏,更上一层楼。 大多数精怪妖邪登阶科仪,都是化而为人,因为这种科仪难度最小,较为容易完成,且人族修行上限较高。 譬如:黄皮讨封。 同理,老律山神在山谷中举行的也是一场登阶科仪,不同的是,他所登乃是“魑魅”。 魑魅能力如何?魍魉并未明言。 殊不知,初入此方世界的陆无咎,已然经历了一场登阶科仪。 此时,陆无咎也敏锐意识到,他的生命形态,可能也早已发生了微妙变化,只是身处局中而不自知罢了! “一场科仪就要动用数百尸首,阁下为了举办这场科仪杀了不少人吧?”“你、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曾杀人?我若杀人,岂还有今日规模?恐怕早就灰飞烟灭。” 老律山神最后一句话,差点闪到陆无咎的老腰。 也对,他来老律山虽然不久,但为了尽快适应下来,也是拼命汲取一切信息。 大到江湖传闻,小到地方谣言,可谓来者不拒! 倒是从未听说,老律山附近有过什么失踪案,或者村民暴毙案。 “你不信我?我真没杀人,我敢以大道起誓!否则岂能隐藏百余年?” 老律山神见陆无咎不言,急得连连辩解。 陆无咎伸手,打断老律山神的话: “贫道初入山谷,所见屋舍成群,男耕女织,步入村中,一派祥和,村中女婴更是多于男婴。” “有道是,景随心境,境随心行。能编织出如此人间烟火,道友心性想必也并非十恶不赦的恶人!” 老律山神听到这,面露喜色,不想陆无咎话风陡然一转: “不过,盗尸之举,终究违背公序良俗;辱我老律观门人尸首,更是罪加一等;见苦主登门,不知悔改,反倒倒打一耙,痛下杀手,三罪并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阁下可要辩解?” 老律山神懵了,半晌,咬牙道: “我幽居山野之间,手中并无珍稀之物可赔罪,唯有那自然生长于山林间的药材,或许能略表几分心意。只是这些药材,于我无用,故从未采摘,还需道长您自行采摘。” 陆无咎脸色沉了下来:“你就拿这个考验老干部的?” 老律山神听不懂什么叫“老干部”,但陆无咎的脸色他还是能读懂的,声音苦涩道: “我手里还有一些冥器,虽多俗物,但也有几件颇有意思。” 陆无咎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律山神见状急声道:“我还有遗蜕一张,披于影上,可控身影,也可赠予道长。” “哦,拿来瞧瞧?” 此时,人群晃动,一位未被阴差控制的豆蔻少女,可怜巴巴的挤了进来,抬起捧起的小手。 掌中有一抹薄不可查的阴影。 这老乌龟果然警惕……陆无咎见是傀儡送来,眼睛眯起,心随念动间,侵入现实的人皮书力量,立即卷起那一片阴影,送入他手中。 他也不怕有诈,法力略一注入,一种异样的、仿佛生出第三条手臂的幻肢之感,涌入心间。 “这件东西,倒是有点诚意,不过,其他两样东西我也要了,明日子时送到老律观!” “是。” 陆无咎满意了,一挥手,众鬼差呼啦啦离开尸群,疾如狂风,涌入鬼门关中,鬼门关也随之轰然关闭。 柔和而温暖的日光,再次洒入幽幽山谷,为陆无咎镀上一层银辉,也在他脚下拉出长长阴影。 尸群在这一刻,如同受惊的野马,纷纷离去。 没多久,乡道上只余下无数掉了脑袋的尸首,横七竖八,蔚为壮观。 陆无咎环顾四周,问道:“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旁边树影晃动而起:“道友可称呼我王影。” “倒也入乡随俗。” 陆无咎点了点头:“敢问道友当真是老律山神?” “狂妄之言,让道长见笑了。” “那老律山可有山神?” “自然没有,否则我岂敢冒充,不过……” “不过什么?” “老律山有一位大妖,修为不俗,极有可能登阶老律山神。” (本章完) 第22章 开盲盒 第22章 开盲盒 挤出山壁,时至晌午的山林,依旧昏暗如黄昏,密不透光的树冠仿佛一张翠绿的巨伞,遮住了天空。 几缕阳光穿过叶隙,斑驳洒在落叶上,为幽邃山林凭添几分神秘。 陆无咎漫步其中,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老律山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山中多妖怪精魅,只是这些精怪本质上就是强大一些的野兽,因此多避人而居。 但悠久寿命,依旧诞生了一些可圈可点的妖邪。 正所谓一叶而知秋! 老律山如此,天下又该是何等模样? 陆无咎不敢想象,做人还是得低调啊! 回到老律观,他先去了一趟后院,绕着坟冢转了一圈,又去柳青檀眼前晃了一圈,这才返回袇房,闭目调息。 时至黄昏,法力刚一恢复,他便迫不及待查看起魍魉遗蜕。 这玩意托于掌中看去,恍如一抹残影,轻薄若无物,无形无质,落地之后,以寻常法子几乎捡不起来。 若非陆无咎开了法界,可入侵现实,怕是也难以捡起。 然而一旦注入法力之后,立刻如生幻肢,披在影子上,即可如臂使指。 陆无咎盘膝而坐,看着身下影子,在他的操控下,逐渐拉长变形,随即尝试托举重物。 不曾想,影子半点力气也无,哪怕是一张纸,也托举不得。 这让他眉头暗皱。 他初获此物时,注入法力,即生幻肢,还道是得了了不得的宝贝,没想到竟鸡肋至斯? 不过,以心神寄之,却能凭此遗蜕,听到屋外细微动静,这让他脸色稍稍缓和不少。 他忽然想到,在山谷中所见村民皆无影子。 老道士李悠被他一语道破天机之后,立即暴毙而亡,影子却重新冒了出来。 这让他有了一些猜测。 索性神魂出窍,披上魍魉遗蜕,霎时,一种难言的玄妙之感涌上心尖。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扁平的、只有前后左右,没有上下的世界。 ——他赫然化身成了影子。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在深度体验一番后,他隐隐意识到魍魉王影的处境。 王影看似无处不在,十分诡吊,但身为影子本体的他,也决定了他很难干涉现实。 他不知道,王影是如何操控尸体的? 但这应该就是他的最强大,也最单一的招数,一旦遭到破解,也就陷入了极为尴尬的被动局面。 “碰到我,也算他倒霉!不过,如今我们看似和解,但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凡事还是得防着一手啊!” 陆无咎略一思忖,随即神魂归体,离开了袇房,前往老道士书房,查阅起魍魉资料,尤其是击杀之法。 老道士藏书甚多,可惜多是符箓之道,陆无咎翻到天黑也没找到。 柳青檀过来喊他吃饭,见他沉迷其中,索性也帮着一起寻找。 人多力量大。 时至半夜,陆无咎终于在一本《百妖录》中,勉强找到一些记载。 ——魍魉,影外微阴也,喜食死人脑。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记录,更没有击杀之法。 关于魍魉王影想要登阶的魑魅,也仅寥寥几句。 ——魑魅,山林异气之所生,好惑人,又名疟童。 两妖记载,看得陆无咎直皱眉。 他不知道,这是撰书之人孤陋寡闻,还是敝帚自珍,但这种说跟没说的记录,显然无法满足的他需求。 “唉!”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怀念前世的信息爆炸。 柳青檀见状,好奇问道: “先生何故叹气?” “这附近可有什么书馆之类的地方?”“附近县城倒是有些书店,只是那些书店,卖的多是圣贤书,先生想要精怪类书籍,恐怕还不如咱老律观的藏书。” “那哪里还有藏书?” “这恐怕得去其他道观寺庙。不过,人家未必愿意借给咱们翻阅。” “给钱也不行吗?” 柳青檀摇头:“技不外传,海不露底,这些都是道观寺庙的底蕴,生财的本钱,怎么可能会任人翻阅?” 陆无咎恍然,果然是敝帚自珍所致。 他眼下能翻到的《百妖录》,说不定就是因其记录不甚齐全,这才得以流通出去。 “陆先生,这件事很重要吗?” “没事,些许疑惑罢了。” 陆无咎摆手,不再多言,低头继续秉烛夜读起来。 至子时,他抬头道:“青檀,租客送赁钱来了,你去迎一下。” “赁钱?观里没有田产店铺啊?” 正在翻书的柳青檀,闻言满心错愕,俄而又反应过来,寻思着可能是先生的赁钱,连忙道:“我这就去!” 说着,连忙起身而去。 深夜,道观寂静,几株秃了叶子的榆钱树,在寒风中飒飒作响,刮得影子张牙舞爪。 柳青檀刚刚行至观门口,观外立即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便见皎洁的月光下,两名力士抬着一口硕大木箱停在门前,一位面善老者走近拱手道:“敢问仙童,陆先生可在?” 柳青檀连忙道: “在的在的,请!” “打扰了!” 老者作揖,随即招呼力士,将箱子抬进了道观之中,至袇房前停了下来。 “道友果然守诺,如若不弃,不如进来喝杯茶水?” “承蒙先生抬爱,今晚夜色已深,小人就不打扰了。” “也罢,他日得空,你我再把酒言欢。” “小人随时扫榻以待!” 老者客客气气,拱手离去。 柳青檀送客离开,关上观门,便是火急火燎返回袇房,瞧着还停在院中木箱,忍不住喊道:“先生,客人走了,箱子里都是啥啊?” 陆无咎继续翻书:“你去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去吧?” “好嘞!” 柳青檀摩拳擦掌,走到木箱旁,解开绳索,扣开锁扣,轻轻抬起箱盖,目之所见,瞳孔陡然放大。 “哐当”一声,他猛然合上盖子,冲进屋里激动道:“先生先生,箱、箱子里都是百年药材。” 陆无咎笑了笑:“下面应该还有东西。” “啊?” 柳青檀又火急火燎的冲了回去。 没多久,小院里立即响起各种惊呼之声,像极了正在开盲盒的小孩。 陆无咎听着院外惊呼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翻看起手中书籍。 (本章完) 第23章 这是不是那姓陆的主意? 第23章 这是不是那姓陆的主意? 柳青檀几乎一夜没睡好! 不时趴在床边,伸手摸摸床底,那触感冰冷的箱子,让他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师傅师兄死后,在极致悲伤之后,沉重的现实压力,其实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道观靡耗甚大。 旁的不说,便是每日檀香、烛火、贡品都得一大笔钱。 以前观中有师傅赚钱,他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摸着观中余财,才知柴米油盐贵。 他甚至想好了,实在不行,那就停了祖师殿的供香烛火,关了其他厢房,仅留陆先生的袇房。 观中值钱东西不少,省着点,应该能坚持三五年。 然而想法是好的,落到现实,依旧让他心生不忍。 谁曾想,困扰他的大难题,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解决了。 ‘陆先生,还是念着观里的。’ 柳青檀喜滋滋想着,在摸着宝箱中,不知不觉睡去。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老律观的清静。 柳青檀开门迎客,却是三位江湖客,自称刘家三兄弟,因仰慕玄门道法,听闻老律观收徒,特来撞撞机缘。 柳青檀早有腹稿,客气迎入道观,安排进了客房。 第二日,又有江湖客敲门拜访,也想要拜入老律观。 柳青檀来者不拒,皆迎入客房。 除了江湖客之外,还有山下乡民童子。 值得一提的是,长兴村刘老二家曾中邪的刘狗蛋也来了。 他年纪比柳青檀还大一些,羞涩而木讷,几乎不敢直视柳青檀的眼睛,是被他老爹,强塞进了道观大门。 柳青檀想着床底木箱,也就将他留了下来。 其他江湖客,他都安排住进了客房,唯独刘狗蛋留在了身边,帮他处理一些琐事。 “你要记住了,咱老律观现在以陆先生为尊,平时除了三餐,莫要打扰,若是观内出了什么大事,找不到我的话,你就去找陆先生。” “还有,记得先敲门,报了身份,再说话,不要乱闯!” 柳青檀手把手教着刘狗蛋。 刘狗蛋似懂非懂的听着,像个跟屁虫跟在柳青檀身后。 日子一天天过去。 老律观一片风平浪静,柳青檀不紧不慢的迎客收徒,住进客房的江湖修士却逐渐坐不住了。 客房正厅,刘老二耍着一套王八拳,耍着耍着,倏然有些烦躁,索性收拳,在屋中踱步起来。 瞧着大哥坐在通铺上,盘膝冥想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老律观办事忒不地道,把我们当牲口养呢?往这一丢,就不闻不问了?” “老二——” 刘老大蓦然睁开眼睛,声音拉长:“来时,我怎么说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怎么又忘了?” 刘老二忍不住辩解道:“不是,大哥,这都几天了,我都要憋死了,你就让我出门溜达溜达呗?我保证不乱闯!” 刘老大一脸“你看我相信你吗?”的表情。 刘老二正欲辩解,倏然闭上嘴巴,侧耳倾听。没多久,刘老三推门而入,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刘老二笑骂道:“吓死我了,我以为谁呢!” 刘老大冷哼道:“现在知道心虚了?” 刘老三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二哥又碎嘴了,因为这事没少被大哥骂! “二哥,你又乱说话了?这里可是老律观,少说两句能死?” 刘老二眼珠瞪圆,一巴掌招呼在三弟后脑勺上:“大哥说我,你也说我,你排老几?” “你?” “够了!” 刘老大怒叱,看着老三捂着后脑勺,恨恨的看着老二挑衅目光,气得牙根痒痒。 “老三打探到什么了?” 老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了那陆先生了。” “哦?” 刘老大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刘老三压低声音:“此子脚步虚浮,面无精气,瞧着不像是修为高深之辈!”刘老二一拍大腿,神色兴奋道:“我就说嘛,一个小白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有本事还会开榜收徒?” 刘老大眯起眼睛:“修为不深,却敢广收门徒,这其中怕是有诈啊!” “大哥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先等狐狸露出尾巴。” 三兄弟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没多久,便见刘狗蛋敲门而入,宣布三日之后,开始考核。 听得三兄弟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兴奋。 终于要开始了么? …… …… 考核日期既定,老律观也就不再开门迎客。 陆无咎径直来到道观,将门口告示揭了下来,省得还有冒失鬼闯入。 “你是……柳青檀?” 一声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无咎回头望去,便见一位身披大氅,脚踩云履,头插一根碧玉道簪的老者,站在观外台阶下,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看到此人的陆无咎,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郁齐光,心中一动,拱手作揖: “前辈认得晚辈?” “哎呀,你不说,贫道还有些狐疑,你一说,越看越像。你可记得六年前,紫云观我们见过?你当时还是李道友的捧剑童子,小小身子,抱着七星剑,见人就羞,躲在李道友身后,像个团雀,还在门口摔了一跤哩!没想到,这才几年已然长成了大小伙。” 陆无咎面露茫然:“前辈海涵,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玉簪老道笑道:“贫道极云子,听说,李道友仙去了?” 陆无咎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唉,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可叹,可叹!” 极云子见状,喟然长叹,好一会儿才道: “贫道听说,老律观准备开门收徒,可有这事?” 陆无咎颔首:“确有其事。” “糊涂啊!” 极云子一脸恼色:“大道不亲,唯善是与,天地无心,随德乃矜。老律道统岂能随意授予凡夫俗子?” 陆无咎道:“老律观人丁凋零,多有宵小之辈窥觊,所以晚辈想多些人手,也好抱团取暖。” 极云子叹息:“怪我知道此事太晚,未来得及给师侄坐镇!师侄莫慌,趁着木未成舟,赶紧撤了告示,遣散求道之人。开门收徒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陆无咎故作迟疑:“这不太好吧?” 极云子见状,压低声音道:“这是不是那姓陆的主意?” 陆无咎心中冷笑,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师侄,你老实告诉我,那姓陆的是谁?” “他是老律观客卿!” “贫道怎么不知道老律观还有客卿?” “陆先生乃师傅生前所聘,也难怪前辈不知。” “等等,你的意思是,李道友聘请此人之后,才驾鹤西去?” “正是。” “坏了!” 极云子一把拉过陆无咎,将他拉下道观台阶,至角落处,压低声音道: “师侄,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 “我且问你,传度疏牒可还在你的身上?” “自然是在的。” “好好好!师侄,你想想,李道友虽年事已高,但修为高深,添寿无数,岂会轻易暴毙?此事怕不是与那姓陆的有关,这是在窥觊老律传承啊?” 陆无咎蓦然抬头看向极云子,半晌道:“陆先生已修得大道,岂会窥觊老律传承?” 极云子急了:“纵然不窥觊传承,老律传承悠久,积财甚厚,如今广开门徒,怕不是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 “不可能吧!” “哎呀,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 极云子还要说话,突然抬头看向道观门口,却见一名少年走出,喊道: “陆先生,晚饭做好了。” (本章完) 第24章 竖子好胆,也敢诓我! 第24章 竖子好胆,也敢诓我! 陆、陆先生? 极云子眼珠瞪圆,蓦然扭头看向陆无咎……他是陆先生?那谁是柳青檀? “你、你不是柳青檀?” 陆无咎笑道:“贫道陆无咎!” 极云子登时老脸涨红:“竖子好胆,也敢诓我?!” 陆无咎摇头:“此言差矣,贫道何时说过我是柳青檀?倒是阁下,上来就攀亲戚,认定我是柳青檀,如此老眼昏,真不知是真亲戚,还是假亲戚?” “你——” 极云子气得脸色煞白,法力运转间,就要动手。 “师叔?” 一声呼喊,喊住了极云子,却见柳青檀,一脸将信将疑的看向极云子。 极云子看了看柳青檀,一脸愤怒的看向陆无咎: “你看我是真亲戚,还是假亲戚?” 陆无咎看向柳青檀:“你认识?” “不认识!” 柳青檀摇头,听得极云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但有些眼熟。” 陆无咎道:“你可去过紫云观?” 柳青檀颔首:“去过,不过,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极云子冷笑:“怎么,觉得我在诓人?” 陆无咎闻言也不恼,拱手作揖道:“青檀年幼,江湖多有欺辱,贫道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多有试探之举,还望道长见谅!” 极云子闻言眉头蹙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就不怕我是江湖骗子?” 陆无咎笑道:“道友若是江湖骗子,六七年前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到了眼前却错认目标,未免太不称职。另外,观道长一举一动,无不为柳青檀所想,想来应是故人。” 极云子冷哼一声,陆无咎认错态度,让他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 陆无咎又道:“既是故人,道友不妨留下来观礼一二,也算是共襄盛举。” 极云子看着台阶上的柳青檀,想了想作揖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 晷刻渐移,光流沄沄,三天时间弹指即逝。 这日,刘家三兄弟早早起床,用过早膳之后,随即前往祖师殿。 人未至,远远就听到一阵嗡嗡议论声,待走近,便见祖师殿门前的庭院中,早已三三两两站满了人。 一眼扫去,多为本地散修,足足有三十多人。 三兄弟寻了个靠后位置,默默等待起来,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众散修经验丰富,隐隐猜到,这估摸着是心性考核,所以大多心平气和,更有甚者盘膝而坐,闭目修行。 只有一些初出茅庐之辈,乃至乡野童子,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日上三竿,祖师殿门打开,柳青檀率先迈步而出,身后跟着陆无咎、极云子。 柳青檀行至殿前台阶前,居高临下环顾四周,见万众目光汇聚而来,心脏不免砰砰直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诸位慈悲,贫道柳青檀,乃老律观现任观主……” 话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那是乡下童子的震惊,也是散修下意识流露而出的轻视。 “肃静!” 陆无咎怒叱,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柳青檀抿唇,知道众人欺他年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保持肃穆,沉声道: “今逢盛世,道法兴隆,为传承老律道统,续接玄门香火,本观特启收徒之仪,广纳有缘之士。” 说着,他让开位置,将陆无咎让至台前。 “这位乃是我老律观客卿陆无咎陆先生,接下来将由他全权主持收徒之仪。” 众人见状,目光闪烁。不少人心中那是恨得牙痒痒,也不知此人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博得柳青檀的信任。 看样子已然暗掌老律观大权,着实令人羡慕嫉妒恨! “贫道陆无咎,承蒙柳观主信赖,接下来将由我为诸位介绍收徒之仪。” 陆无咎上前,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鉴于报名之人众多,此次收徒之仪,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童子试,一部分为道缘试。” 在陆无咎介绍下,众人很快明白考核流程。 童子试,走的是传统路数,分为笔试、问道、炼心,以及定禅心。 说是考试,实际上是一场长达三五年的试炼。 需要从最底层的道童,也就是杂役做起,最终能否拜入山门,还得看一路表现。 这是陆无咎为乡下童子,以及真心求道的散修所准备的。 至于道缘试,则是为心怀不轨之徒准备。 “诸位都是修行中人,修为参差不齐,无论是武比,还是文试,都有失公允,所以本观特设道缘试。” 陆无咎手一翻,食指和中指之间蓦然闪过一道符纸。 纵然在白日之下,符纸也熠熠生辉。 “此为道缘符,以道定缘,贫道已在本观地界之中,藏有两道道缘符,得符者,即为老律观弟子,名登疏牒,拜入大道。” 此言一出,惊得院中散修一阵嗡嗡喧哗,议论纷纷。 刘家三兄弟更是面面相觑。 刘老二忍不住低声道:“两张符?咱们三兄弟怎么办?” 刘老大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原来是二桃杀三士之策,呵呵,倒也不失妙计!” “啥,二桃杀三士?” “这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在刘家三兄弟私下议论之时,陆无咎也公布了道缘试的规则。 两张道缘符,仅限于老律观内,且在屋舍之外,因此诸多散修只准在屋外寻符,不得擅闯屋内,否则视为违规,轻则取消资格,重则杀无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规则。 有人问,可否能组队联手寻符? 陆无咎欣然点头应可。 有人问,若是两人一起发现,发生争执怎么办? 陆无咎答,认符不认人。 诸如此类问答,无一不指向二桃杀三士,听得刘老大内心冷笑连连。 有心破局,却无可奈何。 老律观以大道为饵,邀众修入局,此时纵然跳出来指责,也难聚人心,只怕出力不讨好,落个退出收徒仪式的下场。 他下意识看向陆无咎,猜测,此子怕是想养蛊出一位绝顶高手,共享老律观,顺便清掉跳梁小丑,也算是一箭双雕! 也罢,既然如此,那不妨以力破巧。 没多久,诸多散修再无疑惑,选择随即开始,不出陆无咎预料,除了两三名散修之外,大多数散修都选择了道缘试。 随着道缘试的正式开始,众散修也随即一哄而散。 有人火急火燎寻符而去; 有人四下拉帮结派。 刘老大将两位兄弟喊到院子外,拉住急急忙忙就要去寻符的刘老二道: “莫急,此事关键不在于如何寻符,而在于如何守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守在祖师殿外,监视众修,算是最后一道防线,你们俩去寻找道缘符。” “好嘞!” “等等!老二收收你的脾气,一切听从老三指挥。要是误了大事,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刘老二看着大哥一脸严肃模样,又看了看三弟,嘬了个牙子,闷声闷气道: “知道了,大哥!” (本章完) 第25章 大哥,老三魂丢了! 第25章 大哥,老三魂丢了! 老律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占地不过二十余亩,去掉亭台楼阁所踞,余下不过立锥之地。 三十多名散修撒入其中,可谓遍地都是人。 想要抢占先机,寻得道缘符,殊为不易。 其实,不少人早已看破陆无咎的计谋,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这时候,让他们退出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于去熬那童子试……做惯了散修的他们,又哪里受得了管束,做那杂役? 最重要的是,道缘试不看武力,不讲文采,在一定程度上看的是机缘。 这给很多人一种莫名侥幸心理。 万一他们就是天命之人呢? 老律观如此声势浩大的收徒,最后若不给名登疏牒,授予大道,那百年积攒的声誉,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至于熠熠生辉的道缘符,能不能藏得住? 这一点,已然被很多人下意识忽略,潜意识觉得只要眼疾手快,以衣衫遮住,完全可以隐藏符箓。 在侥幸心理下,众人一边紧张搜寻,一边留心旁人,心神紧绷到了极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众散修也几乎将老律观翻了个底朝天。 甚至连脚下的每一块地砖都有人翘起看看,然而即便如此,依旧一无所获。 这让不少人愈发焦躁起来! “他奶奶的,该找的都找了,这不是在耍我们吧?” 刘老二有些气急败坏,抱怨不止。 “慎言,慎言!” “你比老娘还啰嗦……你说,这道缘符,不会是藏进了老鼠洞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老三心中一动:“还真有可能!” 刘老二一脸愕然:“啊?这……这怎么找?” 刘老三眯起眼睛:“看来这不仅是二桃杀三士,还在借此考验我等本事啊?你且为我护法,我出窍去看看。” 刘老二抬头看着煌煌白日:“行吗?” 刘老三道:“避着点阳光,不要紧!” “行吧!” 刘老三随即寻了一个阴影处,盘膝而坐,神魂出窍,沿着阴影地缝搜索起来。 他这举动,自然瞒不过众散修。 时至此时,很多人也反应了过来,道缘符所藏之地,绝非寻常之处,恐怕不使点神通,别想找到。 一时间,众散修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当然,更多的是一筹莫展之辈。 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学了点修行之法,吞吐了一点元炁,便敢自称修行中人。糊弄一下乡野愚夫还行,到了真修士面前,那可就相形见绌了。 因此看着其他人各显神通,一个个在羡慕嫉妒之余,更是渴望名登疏牒,求得大道。不禁恶向胆边生,将目光盯在这些出窍之人身上,一旦有人拿了道缘符,那就动手抢夺。 且说刘老三出窍之后,循着阴影罅隙,不知搜索了多少地方,各种发绿铜钱找出来不少,唯独没有找到道缘符。 他回忆着曾附身猎隼鸟瞰的老律观,心中一动,神魂往后院行去。 目光蓦然落在后院三座坟冢上。 大概是埋葬之所的缘故,几乎没有散修过来,即便过来,匆匆搜了一遍,便赶紧离去。 以至于这里空无一人。 他心中一动,没入坟冢之中。 出乎他意料,坟冢之中,竟无棺椁,只有一张草席裹尸,显得寒酸而洒脱。 他绕着尸体溜达一圈,立即在李观主怀中,发现了一本书。 书? 什么情况下会埋书为祭? 刘老三疑窦暗起之时,神魂已经顺着缝隙,钻入书页之中,打算看看是不是夹了道缘符? 不想,在他钻入书页的刹那间,世界为之一恍。 逼仄阴暗的墓穴消失了。 一座笼罩于薄雾之中的巍峨山峦赫然耸立于眼前,脚下有羊肠小道直没山岳深处,有石质牌楼屹立山前。 …… 此时,刘老二站在三弟身后,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刘家三兄弟的赫赫凶名,令不少熟知散修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刘老二有些烦躁起来。 他不善出窍,但也知道,生魂不能离体太久,最好每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否则极容易出事。 这一次,三弟出窍时间明显有些长了。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吆喝几声时,一道愤怒的咆哮声,突兀传来:“谁?是谁杀了老陈?” 声如惊雷,刹那间,吸引无数目光。 便见一名中年修士,满脸涨红,一双贯血双眸,恶狠狠地打量着场中众人。 有散修指着他身后的盘膝而坐的身影道: “老陈不是好好的吗?” “放屁,你仔细看看,老陈引神香灭了!” 众修这才发现,那盘膝而坐的身影前,赫然点着一截早已熄灭的引神香。 引神香,乃牵引神魂之香,若灭,神魂凶多吉少!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不少人连忙招呼同伴,却发现,又有几人喊不来魂魄。 刘老二脸色煞白,蓦然扭头看向三弟,那张平静面孔,令他声音颤抖的试探喊道:“老三?老三?!” 呼喊声混合在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显得模糊不堪。 他下意识伸手,就要抱起老三,又怕老三魂回来,找不到身体,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在手脚无措中,猛然大喊起来: “大哥!大哥!” 老律观不大,纵然九曲回廊,也不过几堵墙壁之隔。 刘老大听到了。 他脸色严肃的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混乱,目光死死盯着敢于靠近的修士。 如果他没猜错,定然有人寻到了道缘符,故意杀人,制造混乱,引开祖师殿院外守株待兔之人。 此时若离去,等于功亏一篑。 他钢牙咬碎,脸庞充血涨红,对老二的呼喊,不闻不问。 “大哥——大哥——” “大哥,老三魂丢了,你快来啊!” “老三魂丢了!” “大哥——” 一声声呼喊,越来越急,越来越大,甚至带了哭腔。 刘老大血珠充血,犹如发狂的野兽,盯着徘徊在不远处的人群。 他不知道,是该选择放弃,查看老三情况; 还是继续咬牙坚守。 蓦地,他瞳孔倏然一缩,却见老二扛着老三,满脸泪的冲了过来。 “他奶奶的,你是聋了吗?!老三魂丢了,你听到了吗?!” 话音未落,便是钵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刘老大忍住闪躲本能,生生挨了一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眼睛却扫过院门,生怕这一瞬间,有人闯了进去。 刘老二还要冲过去揍他,刘老大一个驴打滚闪过,怒斥道:“闭嘴!这是有人在浑水摸鱼,我是在为老三报仇!” 刘老二愣住了,眼珠子充血的看着大哥,最终退后一步。 兄弟俩站在门口,像是门神,盯着逐渐混乱的道观。 然而没人靠近! 不知是碍于他们的凶名,还是无人找到道缘箓。 “他奶奶的,我看这就是那小白脸干的!老三在他观里出事,老子要他偿命!” 刘老二彻底呆不住了,转身就要往院内闯去。 不想,破空声乍起,一道寒光四射的匕首,“噗”的一声,扎入刘老三的后背。 一声怒斥,响彻道观。 “道缘符在刘老二手里,他们这是在演咱呐!!!” (本章完) 第26章 杀人诛心 第26章 杀人诛心 老律观,祖师殿。 陆无咎盘膝坐在殿前,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道缘试的结果。 身后大殿,香火袅袅,融金般的落日余晖,倾泻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他镀上一缕神性。 “他奶奶的,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院外突然乍起的喊杀声,惊得柳青檀下意识看向陆无咎: “陆先生,外面打起来了。” 陆无咎睁开双眼,轻轻笑道: “莫慌,你且等着看戏就好了。” 身旁极云子闻言一脸意味深长: “夜鬼敲云板,豺狼劫道坛,二桃杀三士,悬肉戏宵顽!道友当真是好手段,眼下怕是少有人能全身而退,如此酷烈手段,道友就不怕道心有染?” 陆无咎:“道友此言差矣,贫道给了他们机会,是他们贪功冒进,如今深陷名利场,又能怨得了谁?” 极云子:“好一个贪功冒进,道友就不怕养出蛊王,拿了道缘符,入主老律观?” 陆无咎:“道缘道缘,只怕他们有道无缘。” 极云子摇头:“用计太深,小心反噬。” 陆无咎轻轻一笑,继续闭目冥想。 刀光剑影唤醒江湖美梦,狺狺吠啸响彻古刹道场。 一时间,院外喊杀声愈发惨烈。 “啊——” “二弟!二弟——” “杀了他,道缘符被双刀王抢了。” “放屁,他身上没有道缘符!” “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要杀了你!” 惨叫声,怒吼声,辩解声,咆哮声……声声如雷,响彻云霄。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有人抢符; 有人复仇; 即便有人试图退出,也会被当做是抢了道符之人,惨遭截杀。 院外疯狂一幕,看得祖师殿外,选择童子试之人脸色煞白,胆小的缩进祖师殿,胆大的站在门旁,伸头往外看。 这惨烈景象,为这些求道之人,上了极为生动一课。 不知过去多久,喊杀声逐渐微弱,最终止于寂静! 柳青檀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向院门,不知最终胜利者会是谁? 聚在门口的求道人,倏然惊恐的散开,一道满身鲜血的身影,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亦跟着七八名散修。 这些人皆满身狼狈,浑身挂彩,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 然而此时此刻,无人觉得狼狈,反倒觉得惊悚至极。 残阳如血,为领头刘老大身上披上一层金甲。 他眼球充血,死死的盯着陆无咎,声音沙哑吼道: “这道观根本就没有道缘符,对不对?!!” 言出鬼神惊! 霎那间,无数目光汇聚到陆无咎身上。 陆无咎面无表情:“你在怀疑老律观的声誉?” 刘老大单刀直入:“有种你现在给我找出来,否则老律观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除非……你能杀了现场所有人。” 最后一句话,听得无数人眼皮直跳。 陆无咎盯着刘老大: “老律声誉,不容践踏,可若因为你的怀疑,老律观就要证明清白,那以后是不是旁人恶语毁谤一次,老律观就得疲于奔命证明一次?” 此言一出,刘老大笑了,直接耍无赖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证明,公道自在人心!” 极云子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是在感叹陆无咎惨遭反噬; 还是慨叹刘老大的直言不讳。 柳青檀也下意识看向陆无咎,拢在袖中的掌心,尽是冷汗,近乎沁湿符箓。 “也罢,既然你要看,那贫道找给你便是。”陆无咎起身,便是往祖师殿外行去。 那干脆姿态,看得刘老大眼神眯起,更是看得极云子暗暗嘀咕,难不成这厮真的藏了道缘符? 可他若藏了道缘符,就不怕被人找到? 在各怀鬼胎中,众人一股脑跟了过去。 陆无咎一路径直来到老律观后院,前脚刚刚踏入,身后刘老大忽然喊道: “等一下!”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刘老大一脸质疑之色:“你说道缘符在哪,我们自己查看!” 这话分明是在怀疑陆无咎动手脚,现场自藏自找。 陆无咎摇了摇头,一脸叹息之色: “己身踌躇,疑邻盗斧。如此心态,如何修道?难怪难得机缘。也罢,道缘符道缘符,既求道缘,岂能不拜祖师?这三座坟冢,乃前任李观主及其弟子之墓,三叩九拜之后,道缘符自现!”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刘老大一把冲了出去,跪在坟冢前,就是“哐哐”磕了起来。 与此同时,亦有几名散修,也跟着磕头跪拜起来。 很快,刘老大三叩九拜结束。 然而坟冢安静如初,并未出现什么道缘符。 “道缘符呢?” 刘老大蓦然扭头看向陆无咎,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疯狂。 众人也是一脸惊疑不定。 “无道之人,即便指点迷津又奈何,终究无缘大道,可悲!可叹!” 陆无咎摇头之余,倏然舌绽惊雷:“你且仔细看看坟冢。” 遭人如此奚落,刘老大怒火中烧,几欲咬碎牙齿。 但他还是忍住,仔细看向坟冢。 此时,忽然有散修道:“这坟冢上似有缘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凝神看去,却根本没看到什么缘字。 “哪呢?哪有缘字?” “就是啊!” “没有啊?” “我明白了,这得跪着才能看见!”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终于有人发现了其中关窍。 原来,那坟冢之上的土砾,以特殊角度堆砌了一个大大的“缘”字,站在看不出来,若是跪着,缘字自现。 这神奇一幕,冲淡了不少童子的恐惧心。 不少人特意跑去,跪下查看一番,啧啧称奇不已。 刘老大一番照做之后,果然也看到了缘字,表情顿时阴沉起来。 陆无咎继续杀人诛心: “为了以示公允,贫道不便取符,哪位壮士愿神魂出窍,前往墓冢之中,将道缘符取出?” 众目睽睽之下,很快就有散修自告奋勇应下差事,盘膝而坐,神魂出窍而去。 没多久,那散修自坟冢巇罅处,将两张道缘符带了出来。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刘老大的质疑在铁证如山面前,也显得那么可笑! “自己没本事,便怀疑老律观,不愧是刘家三兄弟,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刘家三兄弟?我刚刚可看见了,寻符的时候,他一直守在院外,就知道使唤两个弟弟。现在弟弟死了,还有脸来怪罪老律观,当真是厚颜无耻!” 证据确凿之下,不知引得多少童子散修暗暗讥讽。 那喁喁低哝如杀人软刀子,一刀刀捅进刘老大的心中,让他脸上血色尽失! “呵呵……” 刘老大笑了,沙哑笑声,听得现场喧嚣声陡然一静。 “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 刘老大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往外走。 众人如见疯子,纷纷让开道路。 陆无咎冷眼旁观,有心说上两句,但为了老律声誉,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刘老大一路跌跌撞撞,在跨过院门之时,忽如夜枭,猛然转身,一把扣住柳青檀的脖颈,怒喝道: “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本章完) 第27章 初试还魂崖 第27章 初试还魂崖 突如其来的惊变,震惊了所有人! 人群立即如避瘟疫,向四周散去。 “住手!” 极云子急了,厉声怒斥。 不想,刘老大反倒更加用力,直接锁喉将柳青檀提了起来。 憋得柳青檀脸色煞白,两腿无助踢蹬! “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说,他还只是个孩子,莫要伤及无辜。” 极云子见状,连忙伸手安抚,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伤及无辜?哈哈哈……现在知道伤及无辜了?那老子弟弟呢!” 刘老大眼珠猩红,指着陆无咎破口大骂: “姓陆的,你好生歹毒!我三弟的生魂,是不是被你收走了?说!” 陆无咎眉头皱起: “道缘试皆出自贫道手笔,道友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便是,又何必牵连孩子?” “放你娘的狗屁!他是孩子?他是老律观现任观主!我给你一次机会,放了我三弟生魂,我就放了这小畜生。” “人死不能复生,道友又何必执迷不悟!” 刘老大闻言彻底绝望了。 他意识到,老三可能真的死了! “三弟是你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是你安排内鬼,专杀神魂,挑起内斗,坐收渔翁之利,独享老律观,对不对?!” 刘老大厉声咆哮着,落日余晖照的树影张牙舞爪,笼罩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狰狞! 不等陆无咎回话,刘老大喊道: “诸位道友,一起联手杀了这姓陆的,到时我等共享老律大道,岂不美……” 话音未落,他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脖颈倏然一凉,呼吸为之一窒,他下意识摸过喉咙,入手黏滑,低头一看,大片鲜血沁湿前胸。 “血染古刹,非我所愿,既然阁下一心求死,那贫道也只能成人之美!” 冷漠之音,在刘老大耳旁响起。 刘老大茫然抬头,陆无咎明明就在眼前,为何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咯咯咯……” 他拼命吸着空气,想要掐死柳青檀。 却惊恐发现,胳膊使不上半点力气,余光瞥去,却见柳青檀早已滚向一边,而他掐着柳青檀的胳膊,已然齐肩而断。 源源不断的精气,顺着喉咙和胳膊,向体外宣泄而去。 他艰难抬头环顾四周,却见在场众人,无不瞪大眼睛。 更有甚者,惊得连连退后! “噗通!” 他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孔脖颈间,呛出大团血沫。 他如同离水的鱼儿,捂着脖子,试图堵住断裂的喉管。 然而所有的挣扎,终究徒劳。 他认命似的闭上双眼,神魂陡然自泥丸宫中冲出,一眼锁定陆无咎,试图发起绝望一击,不料,一道镇邪符,涣耀如日,从天而降,刹那间,点燃残魂! “不——我要杀了你!” 符光隐隐照亮的残魂轮廓中,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奏响残魂最后的余晖。 至此,凶名盛传十里八乡的刘家三兄弟,至此全部殒命。 所有人不觉兴奋,反而看得刿目怵心,肝胆俱裂! 那是对陆无咎的恐惧! 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仅仅一个弹指间,刘老大便被割喉,断臂,灭魂! 一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这种于无声处,夺人性命的手段,简直令人胆寒! 此时莫说众多见识有限的散修。 便是极云子,也是一脸惊讶之色,看向陆无咎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你没事吧?” 陆无咎看向柳青檀。 “没事。” 柳青檀摸着脖颈,一脸余悸未消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 陆无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有心说点什么,最终摇了摇头,转身扬长而去。 在场众人随即一哄而散。极云子却饶有兴趣的靠近刘老大尸身,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切口光滑的喉管,一脸若有所思。 道缘试结束了。 三十余名散修,只活下来七八名人。 这些人也早已被陆无咎的手段和神通吓破了胆,不等他宣布道缘试结束,便匆匆离去。 选择童子试的乡下童子,以及散修,也走了一大半。 只有三名童子和两名散修留了下来。 正好老律观满院狼藉,需要人手打扫,这些人参与童子试的第一天,便开天辟地的从打扫尸体开始。 “咚咚咚……” 陆无咎返回袇房没多久,一阵敲门声传来。 “贫道极云子,拜见陆先生。” “请进!” 极云子推门而入,瞧着盘膝而坐的陆无咎,拱手道: “贫道此来,乃是辞行!老律观收徒之仪既已结束,贫道便不再叨扰,他日有缘,江湖再会。” 陆无咎道:“道友何必急着离开?不若再留两日,你我品茶论道,岂不快哉?” 极云子:“道友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江湖另有要事,耽搁不得!” 陆无咎:“也罢,那贫道就不挽留了,一路顺风!” 极云子拱手回礼,转身欲走之际,忽然又停下脚步:“有句话,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无咎客气道:“道友不必拘谨,但且直言。” “老律观主弱而道强,恐麻烦不断,柳青檀年幼,还需陆先生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道友无需挂念!” “陆先生的本事,贫道自然信得过,只是贫道希望道友能对外宣称已暂管传度疏牒!” 传度疏牒,象征了老律道统。 宣称在陆无咎身上,无疑可以将窥觊目光吸引过来,保护柳青檀! 然而陆无咎却知道,老律观传度疏牒早已随着李观主的死亡消失了。 现在宣称他暂管传度疏牒,他日柳青檀还怎么去主宗重新申请? 所以他想了想,并未立即答应,而是拱手道: “此事贫道会慎重考虑。” 极云子见状,有心多说两句,最终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柳青檀不信他,只信陆无咎,他已尽提醒之责,至于以后,那就看柳青檀自己的造化了。 送走极云子,陆无咎心里悬起的石头,终于轻轻落了下来。 这场道缘试近乎团灭窥觊之徒,老律观最大危机,暂时算是解决了。 虽然不敢保证未来,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对他来说,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尽快提升修为。 想到修为,他心神一动,遁入人皮书中。 此时,人皮书中,已经积攒了二十多只孤魂野鬼! 正是参与道缘试的散修! 一部分是神魂出窍,自己钻进了人皮书; 还有一部分则是混战中阵亡,残魂蜷缩在尸身内,被他随手收了。 当然了,散修中,还有一部分残魂,直接魂飞魄散于斗法、乃至煌煌白日之下,倒是让他心疼不已。 经过一个下午的审讯,已经有两头残魂,被榨干了最后价值。 他正要丢进地狱,壮大阴曹地府,以及自我神魂之时;鬼使神差中,他的目光倏然看向还魂崖。 关于还魂崖,他一直未做实验。 主要就是因为缺少材料,眼下一次性收集了二十多只残魂,也不在乎这一只两只消耗。 思罢,他随即将一名罪过最轻的残魂,丢入还魂崖! (本章完) 第28章 投胎轮回 第28章 投胎轮回 还魂崖,位于罗浮山最北端。 乃是一座孤悬于云海之上的悬崖。 在这里,只需将亡魂推下悬崖,即可转世还阳而去。 陆无咎隐身一侧,以权柄查看投胎细节: 只见残魂坠入悬崖之后,登时如坠火海,魂体迅速融化,化为一团液体,跌出阴曹地府,坠入一道彩色甬道之中。 甬道尽头,一团温暖而明媚的血色,如同初生的婴儿,贪婪吞吐着涌来的液体。 与此同时,一点先天元炁,也随着血色的吞吐,自甬道中反馈而来。 一部分涌入阴曹地府; 一部分落入陆无咎的体内。 陆无咎呆住了。 ——这是先天元炁! 须知,先天元炁,乃是修行之本。 可以说,修行的第一步,便是采集先天元炁。 有了这第一口先天元炁,就可以牵引吞吐天地元炁,至此才算入了玄门。 可以说,第一口先天元炁的多寡,将决定修士起步时的修行效率,一步快,步步快。 因此第一口先天元炁至关重要! 偏偏这又是不可再生资源,大家能比拼的,也仅仅是从肉身中,尽量压榨搜刮。 谁曾想,人皮书送人投胎转世,竟然能顺便采集先天元炁。 虽然数量不多,但聚沙成塔之下,依旧十分可观,陆无咎已经不敢想象,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大伟力。 这预示着他的修行速度将远超常人。 要知道,此方世界,修行境界以甲子为准线。 一甲子,即为六十年功力! 同一甲子境界之内,修士并无本质区别,要说区别,也就是法力雄厚程度不同,令修士施法时长有所差异。 按照陆无咎的理解,这有点类似于电池,同境界修士,输出电压一样,区别就是电池储能不一样。 不过,当修为越过甲子坎,就会引发质变! 对于高境界修士来说,哪怕不修道法,仅凭强大法力输出,也能直接压死人。 “看数量,每投胎百人,即可增加一人份先天元炁,修行效率等于翻上一倍。若能送千人投胎,那就是十倍效率;万人投胎,百倍效率,修行一年,抵旁人百年。” 心中略一推算的陆无咎,便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甚至冒出邪恶念头。 好一会儿,他才将念头压下! ‘大道虽好,但若为此丢了本心,那我还是我吗?’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抚平内心的澎湃,转身离开人皮书。 翌日,经过一夜打扫的老律观,已经基本恢复了原貌,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令人心旌摇曳。 还有一些打碎的坛、树木,一时半会也难以修复。 柳青檀在请示陆无咎之后,领人下山,采购一番日常用品,又请了木匠、石匠,上山将打碎的地方重新修葺,一番操作下来,钱如流水。 看得柳青檀心疼不已。 可这钱,又不得不,现在的老律观,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维持住最基本的体面。 否则昨日好容易立下的威严,又会随着人心的诡谲而功亏一篑! 陆无咎也在想着赚钱法子,可是思来想去,都是些与民争利的小生意。 赚的少不说,还麻烦。 他无心打理,柳青檀年纪又小,真打理起来,也耽误了修行。 至于新收的弟子,人品还没考察,轻易也不敢放权。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索性暂且作罢。 魍魉王影送来的药材冥器不少,消耗个三五年足矣。 一切等修为上来了再说。 说王影,王影到。入夜戌时,王影附身一位老者身上,敲开老律观的大门,自有值守道童,将他引入客殿。 陆无咎闻声而至,王影立即起身拱手道: “深夜来访,多有叨扰,恕罪恕罪。” “道友客气!” 陆无咎拱手,邀请王影入座: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道友不必客气,来,请坐!” “好好好!” “不知道友此时来访,所谓何事?” “小人听说,老律观昨日举行道缘试,收了几位良才,特来贺喜!” 王影露出一抹谄媚笑容,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 陆无咎瞄了一眼,是一枚玉蝉,看规格形制,应该是死人嘴里的玉琀。 此物瞧着晦气,实际上已然染了血气,通体猩红,阴气内藏,对于魂修来说,堪称不可多得的宝贝!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尽管直说。” “道友是爽快人,那我就明言了,我听说昨日老律观死了不少人,尸体正埋在后山,所以……嘿嘿……所以陆先生,你看小人能否拿走这些尸体?” 陆无咎闻言恍然大悟。 王影的登阶科仪,显然需要大量尸体,尤其是修士尸体,如此也难怪他眼馋的紧! 陆无咎伸手捏过玉蝉:“人之既死,魂归三山,魄还五岳,至于尸体,尘归尘,土归土,老律观已经仁至义尽。” 王影愣了愣,连连拱手:“道友慈悲!” 两人又闲聊一番,王影随即告辞离去。 陆无咎坐在案几旁,把玩着手中的玉蝉,目光闪烁,一脸若有所思。 ——老律观既然求财,山中精怪或可利用一二。 思罢,他蓦然起身,出门去了。 守门道童见状,问候道: “陆先生,大半夜您出去?” 陆无咎颔首: “嗯,心有所感,出去揽星邀月。” 道童应是,心中一苦,这一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今晚是别想睡个完整觉了。 且说陆无咎出了山门,便径直往后山而去。 不过,仔细看去,所去方向,并非王影的桃源,而是另一条山道。 这条山道是下山路,走到尽头,遇一岔道,岔道往下,是山麓村庄,岔道往上,则是进山之路。 老律村民,多从这条路进山割草打柴,采药狩猎。 沿着这条岔道再走个一炷香左右,在山路尽头就能看到一座石壁。 石壁上,阴刻“山神”二字。 石壁下,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摆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香炉,炉里插满了香杆,旁边还有几枚干枯的山果。 王影曾言,老律山有一位大妖,最有可能登阶老律山神! 山下村民也认为老律有山神,进山若是祭拜,不敢说满载而归,但也能小有收获。 若是进山不拜,那定然十次九次跑空。 陆无咎想着乡下传闻,看着眼前石壁上的“山神”二字,心想,这位大妖莫不是也走人皮书炼假为真的路子? 思绪徜徉间,他拱手作揖道: “老律观客卿陆无咎,拜见道友,深夜叨扰,不知道友可否拨冗一见?” (本章完) 第29章 仙人敕封 第29章 仙人敕封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一条松鼠从不远处树冠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祭香台,便是人立而起,两个小爪子抱在一起,仿佛作揖。 陆无咎见状,莞尔拱手:“小道友,晚上好啊!” 松鼠拱手回礼,甩了甩尾巴,转身往山林深处奔去。 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回望陆无咎。 陆无咎反应过来,信步跟了过去。 此去并无山道可走,然而脚步所向,草木低伏,荆棘让道。遇山涧、溪流、沟壑,自有树枝交缠搭成木桥,一路如履平地。 陆无咎瞧着新奇,慢慢悠悠跟在后面,兜兜绕绕,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断崖处。 断崖整洁如洗,有石桌、石凳、博山炉。 一名中年人坐在石桌旁,右手抚摸着松鼠,左手示意道: “道友,请!” 陆无咎拱手,漫步而去,在中年人对面坐了下来。 中年人沏了一杯茶。 “山野贫瘠,只有粗茶待客,万望道友海涵!” “道友客气!” 陆无咎端过茶杯,小呷一口,赞了句“好茶”,随即客气道: “久闻老律有神,奈何贫道观中事务繁忙,今日才来拜会,还望道友勿怪。” “来者皆是客,哪有怪罪的道理?” “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单名恭,取老律老字为姓!” 陆无咎表情一僵,俄而笑道:“好名字!” 老律山神显然察觉到陆无咎表情有异,问道:“这名字有何不妥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和我一位故人名字相重,所以有些感慨。” “原来如此,那倒是有缘。” “是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话题从名字,逐渐热络起来,两人如多年不见好友,聊山,聊水,聊山中百妖。 然而老律山神看似和气,实际上警惕暗藏,聊起山月清风之时,那是侃侃而谈。 聊起山中百妖,左一个不清楚,右一个甚少打听,显然对于陆无咎多有提防,也不愿得罪山中百妖。 本来陆无咎还想打听打听魍魉王影,看老律山神模样,只能无疾而终。 好在他此来目的,也就是先混个脸熟。 以后有的是时间,倒也不急于一时。 眼看夜色渐深,陆无咎正要起身告辞,心中一动,蓦然扭头看向断崖之外云海。 目之所及,只见夜幕遮掩不住的一点漆黑,在云层中上下翻滚,越来越近,不过须臾间,便抵达断崖,赫然是一头翼展九尺有余的苍鹰。 苍鹰背上,坐着一名身材矮小,头戴斗笠之人。 待苍鹰落地,那斗笠之人立即跳了下来。抬头间,便见斗笠之下,竟然是一张狐脸,仔细看去,却是狐狸精。 “老恭,好久不见呐!” 老律山神起身拱手:“原来是左护法,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左护法摘下斗笠,挂在身后,目光落在陆无咎身上: “这位瞧着面生啊?” “贫道陆无咎,乃老律观客卿。” “原来是李观主的手下,失敬失敬!” 左护法嘴上说着失敬,动作却敷衍的很,随手拱了拱,便看向老律山神道:“老恭啊,这个月的贡钱该交了!” 老律山神一脸惊讶:“一旬之前,不是刚交过吗?” 左护法随口道:“是吗?看我这记忆,跑来跑去,都跑忘了。” 老律山神道:“左护法辛苦!”“为大王办事不辛苦!” 左护法摆手,随即道:“罢了!来都来了,那就把下个月的贡钱一并交了吧,省得本护法再跑一趟。” 老律山神脸色微白:“左护法恕罪,小神不知您过来,所以并未准备……” 左护法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 “有多少拿多少!” “是是是!” 这一刻的老律山神,再无之前的风度翩翩,在满脸赔笑中,指挥着几只松鼠跑了过来。 松鼠手里赫然捧着各种药材。 只是瞧年份,皆不大,不过,三五年模样。 左护法见状冷哼一声,抄起斗笠,将药材尽数收入其中,随即戴在头上,跨上苍鹰,便是扬长而去。 没多久,断崖上再度恢复清冷。 只是之前坐而论道的雅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律山神苦笑一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让道友见笑了。” 陆无咎摇了摇头:“敢问这位左护法是谁?” 老律山神道:“他是黑龙王的左护法,一身甲子功力,绝冠云松。” 陆无咎道:“我观道友,修为并不逊色于他?” 老律山神苦笑摇头。 他自然不怕左护法,却畏惧他的首领黑龙王。 黑龙王以云松之主自居。 据说,修得两甲子功力,端是了得,其人贪婪残暴,对周边大大小小精怪,那是横征暴敛,若有不服,轻则抽筋扒皮;重则打杀,沦为餐食。 陆无咎闻言,诧异问道: “没想到山中还有如此妖邪,就没有修士斩妖除魔?” 老律山神叹息道: “黑龙王从不越界人族,自然无人多管闲事。可惜,我虽自称老律山神,终究棋差一着,始终无法受封为神,否则又岂会害怕那黑龙王?” 说到这,老律山神猛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岔开话题。 陆无咎佯装没听见,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山神之属,既号称为神,多半是受香火而成。 换言之,老律山神的登阶科仪,应该是得享万民香火敕封!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山麓岔道处的香火。 王影说它最有可能登阶为山神,想来也在山中享受香火已久,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无法登阶? 陆无咎心中摇了摇头,见老律山神顾左右而言他,索性起身告辞:“夜色既深,贫道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道友慢走!小鲤,去,送送道友。” 老律山神手边松鼠,立即跳了下来,在陆无咎眼前领路起来。 有松鼠领路,复杂多变的山道,立即如来路,变得平坦如砥,没多久,陆无咎返回山麓石壁处。 “多谢小道友领路!” 陆无咎拱手致谢。 “吱吱吱!” 松鼠吱吱回礼,轻轻一跃,顺着旁边树干,爬上树梢,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无咎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岔道处的山壁,伸手虚空一摘,取出一支供香,嘬唇轻轻一吹,供香无火自燃。 既然老律山神的科仪是万民香火,那就助他一臂之力! 随即举香抵额,略一鞠躬,随即插入香炉,转身飘然而去。 浑然不知,香火有形,而念无形,这缕相助之念,随香火而动,直入九重云霄,寻主而去。 此时,送走陆无咎的老律山神,感受着大圆满甲子修为,以及那临门一脚,却总也踏不入的山神之位,重重叹了一口气。 恰时,一缕香火自虚空而来,如一点天华,落瓫气海,溢出甲子。 “这香火……这、这是仙人敕封?!” (本章完) 第30章 仙人忽降敕封至,山神登阶步云霄 第30章 仙人忽降敕封至,山神登阶步云霄 老律山神来不及震惊,神魂立即遁入大地,落在一株长在悬崖峭壁的松子树上,神魂归位,魂安魄宁。 那一点仙人香火,如天华流眄,降神陶津,通明三关,炁溢丹田! 挣扎百年,破而不得的甲子之境,此时轰然大开,滚滚如江海,涌入四肢百骸! 悬崖之上,松子树迎风招展,紫光萤野,耀英霄辉。 绵延数十里的老律山脉,嗡嗡颤鸣,惊得无数野兽,伏地颤鸣,跪拜山灵。 这一刻,山中不知多少精怪,惊恐的窜出巢穴,仰望那隐于雾海之中断崖,心神激荡。 良久,异象渐去。 扎根断壁之上的松子树,抽出根系,攀爬上崖,枝丫收缩,针叶并拢,不过弹指间,化为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男子。 “八十年,八十年,终于成了!” “哈哈哈……” 老律山神仰天大笑,激动的浑身颤抖。 登阶甲子有余,日日夜夜,为了获得乡民敕封,他是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 三十年,甲子圆满。 四十年,科仪成型。 至此之后,任他如何努力,仿佛总有一道天堑,横亘于成神台阶之前。 他这才意识到,天下大川千千万,为何山岳之神,却那么稀少。 终究是人力有时而穷。 天道不垂怜,任你费尽心机,也不过徒增笑耳。 也终于明白,黑龙王为何敢横征暴敛,肆意欺辱。 山神,不是那么好成的。 怎料,在他近乎绝望,苟且于山野之时,竟一朝得道,位列仙班! 端是: 仙人忽降敕封至,山神登阶步云霄。 想到仙人,老律山神心神一动,老律山内,缩地成寸,须臾间,身影出现在山麓石壁处, 交织于暗夜和黎明前的老律山,依旧沉溺于深邃而静谧的黑暗。 祭香台上,一点香火,幽幽而燃。 老律山神望去,只觉纵是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檀光。 一只松鼠从树上跳下,摇着大尾巴,落上他的肩头,行至耳旁,人立而起,吱吱私语。 老律山神听着听着,瞳孔陡然舒张: “你是说,上香之人是陆无咎?” 松鼠点头,老律山神犹一脸难以置信,再次确认似的问道: “你领路的弱冠道士?” 松鼠再次郑重点头。 老律山神呆住了。 那个脚步虚浮,暗弱无气的道人,是仙人? 他、他是仙人? 一种无法言语的荒谬感,自老律山神心中冒出,让他心旌摇曳,百感交集。 思绪徜徉间,忽然又觉得,陆无咎的言行,也确实完美体现了仙人。 仙人就该这样! 既是仙人,肉眼凡胎,又怎能认识? 凡人以衣冠取人,他纵然修得甲子修为,还不是也在以貌取人? 神仙当面而不知,如此有眼无珠,难怪百年难登山神! 老律山神长长吸了一口气,转身迈步就要去拜访陆无咎,方行数十步,忽然又停下脚步。 陆先生若真想挟功自傲,之前在断崖上,就会出手了。 又何必离开之后,点香敕封? 多半是瞧他被人欺辱,于心不忍,这才事后出手相助。 现在过去,岂不成了趋炎附势之人? 老律山神想到这,转身欲返回,又停下脚步。 心想:这般回去,装作不知,未免太没礼数,纵然仙人不在意,以后怕是也无缘仙缘。 一时间,老律山神方寸大乱,来回踱步,琢磨许久,才有了主意。 …… …… 奉上一支香火的陆无咎,刚刚走到山道岔口,忽感老律山气场大乱。 回头望去,沉沉暮色下,隐见山中有紫光荧荧。山中更有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山神登阶?” 陆无咎满心错愕,说来也巧,他正好在李悠藏书中,看过关于山神诞生之兆。 书中描述场景,简直与眼前一模一样。 这么巧? 那老律山神莫不是被那左护法刺激到了,怒而登阶? 陆无咎愣了一会儿,有心前去贺礼,又怕自己想岔了,登阶乃是另有其人,此去岂不是凭添尴尬,索性转身离去。 入了山门,正好看到观中弟子,一窝蜂聚在门口,一个个脸色紧张,议论纷纷。 柳青檀看到陆无咎,脸色一喜,如同找到主心骨,连忙道: “陆先生,您回来了。” 陆无咎颔首,诧异问道: “嗯,怎么都聚在这啊?” “陆先生,山中有异响,我等不知出了何事,所以出来看看。” “哦,没什么事,老律山诞生了新山神,那是山神诞生之兆,以后若是进山,奉支香火,可保平安。” “啊?老律山不是一直有山神吗?” “之前是百姓册封,今日算是真的成神了。” “原来是这样!”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陆无咎挥了挥手,径自回屋去了。 然而众弟子经过山中异响一闹,哪里还有睡意? 聚在门口议论纷纷。 值守弟子,一脸后知后觉的拍大腿道:“陆先生半夜出去,不会是早就算到今晚山神成神吧?” 众人纷纷问道:“这话怎么说?” 值守弟子道:“之前我从未见过陆先生半夜出门,今天突然出去,我还多嘴问了句,结果陆先生说是出去揽星邀月,我还纳闷呢!结果,老律山神早不成神晚不成神,偏偏今晚就成神了,要说陆先生事先不知情,我打死也不相信。” 众人赞叹不已:“陆先生真乃神机妙算!” 陆无咎自是不知道观中弟子议论,回屋之后,便是遁入人皮书中。 经过老律山神成神这一刺激,他愈发觉得自身的修为低微。 此时,经过一夜审讯,书中亡魂基本都有了结果。 对于这些人的罪过,他看都没看。 人无完人,若要挑刺,谁都逃不过道德审判。 因此何必自找苦吃? 他要的,仅仅是这些人脑子里的知识。 可惜,散修就是散修,所学本事,尽是“黑狗血”、“覆尸纸”、“天罡衣”之类,利用特殊物品的本事。 以及一些吐纳之术。 唯一瞧得上眼的,乃是一本炼体之术。 ——名曰【玄元养身经】,通过吞吐天地元炁,滋养五脏六腑,增强体魄。 瞧着不起眼,陆无咎得之大喜。 这世道,各门各派,敝帚自珍,再小的术法,也是底蕴,也是传承。 收拢好收获之后,他随即将二十多名亡魂,一股脑送去投胎去了。 没多久,大量先天元炁反哺而来。 使得他的修行根基迅速壮大,吞吐天地元炁速度赫然加快了百分之二十。 “痛快!痛快!” 这种肉眼可见的提升速度,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之前压下的邪念,登时又冒了出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肯定不行,不过,若是能蹲守某些刷怪点,也不是不可以。” 陆无咎暗暗忖度,见外面天色已亮,随即起身离开人皮书。 他正准备寻人打听一番,守门童子来报,有客登门。 (本章完) 第31章 人皮书之变 第31章 人皮书之变 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老律观清晨的恬静。 道童乔木恍如一阵旋风刮过老律观,见人就喊:“老律山神来啦!” 老律观本就不大,人也不多,一句话的功夫,全观弟子都知道了,哗啦啦的就是往观门跑去。 快要跑到时,一个个又手忙脚乱,佯装忙碌起来。 拿扫帚的、搬碎石的、耍拳健身的,还有拿枝条,无实物表演起挖地的。 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却在不经意间,贼头贼脑的看着并肩而来的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老律观客卿陆先生; 而另一位则是身披似缎似绸绿袍,头插枯枝道簪的中年男子。 两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等到两人转过一道月洞门,老律观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他就是老律山神?” “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啊?” “废话,神仙可不是人形?” “老律山神怎么来了?” “看样子,陆先生和老律山神关系很好啊!” “你们忘了,昨晚老律山神成神,咱们陆先生正好半夜出去,说不定,陆先生此去,就是给老律山神护法呢!” “对对对,话本上可说了,天地灵宝之旁,必有大妖庇护。” “去你的,你家陆先生才是大妖!” “不是,我意思就是两者不是差不多嘛!” 老律观新收的弟子,多数是乡下童子,那是从小听着老律山神有灵长大的。 此时看着传说中的神仙出现在眼前,别提有多激动了。 哪怕是两名散修,也是惊叹不已。 能与山神结交,陆先生的能量和本事,已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在老律观弟子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陆无咎也将老律山神引入客殿。 主宾落座,老律山神取出一朵荷,推到陆无咎近前: “本君能够登阶山神,全赖道友相助,大恩不言谢,小小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陆无咎心中诧异,问道:“因为那一支香火?” “正是!” 陆无咎恍然大悟之余,也心生几分心虚: “道友客气了,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道友能够登阶山神,乃日积月累之故,与贫道何干?” 看看!看看!这就是仙人! 老律山神愈发肃然起敬: “非也,非也,若非道友那点睛之笔,又岂有老某今日之功?道友种因,本君结果,岂能忘君!” 老律山神怕陆无咎不收,轻轻一点荷,荷立即绽放,露出一道盘起来的鞭子。 “再说了,这也并非什么名贵之物,不过是赶林鞭罢了!道友外出游历,遇草木荆棘,挥舞此鞭,可将其驱赶一旁,省得脏了鞋子。” 赶林鞭,正是老律山神苦思冥想而出的礼物。 陆先生既为仙人,定然不缺法宝。 廉价之物,送不出手,也表达不了心意。 昂贵之物,他也没有。 仅有的几件法宝,也是他保命随身之物,轻易不能送出。 思来想去,还是赶林鞭最好。 此物,乃是以他本体一截枝条炼制而成。 先天自带山神权柄,虽出了老律山,威能有限,但驱赶草木,绰绰有余。 瞧着威能不大,但绝对堪称用心。 “倒是巧了,贫道最近正好也有外出打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道友太客气了!”看着陆无咎收下礼物,老律山神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仙缘算是搭上了。 他灵光一闪,又主动道:“对了,不知道友何时外出,可需要本君帮忙照看一下老律观?” 陆无咎道:“道友若能帮忙照看一二,那自然再好不过。” 老律山神:“这是本君之幸!” 陆无咎看着老律山神客气模样,心中感慨万分,寻思着,老律山神可能是一朝登神,兴奋过头了。 也罢,趁此机会,结交一二,也算是为老律观寻了一个后台。 两人闲聊一会儿,老律山神又递上一张请帖,一脸正色道: “本君登阶山神,不日,将在望月台,举办登神大典,制礼作乐,届时,还望道友赏光观礼!” 说完,他突然想到,陆无咎说最近有外出打算,可能来不及参加,连忙补充道: “本君百年修行,茕茕孑立,朋友稀少,道友若不得闲,可派观中弟子而来,也算热闹一下气氛。” 陆无咎接过请帖,笑道:“登神大典,百年难有,贫道定欣然往之。” “好好好,能得道友参加,实乃幸事。” 老律山神一脸激动,看得陆无咎愈发感慨,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说话态度、精神面貌,跟昨晚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人家说话客气,陆无咎也是对等尊重,天南地北胡侃一通,这才起身送客。 路上老律观弟子,又扎推表演,等到陆无咎将老律山神送走,这边大门才关上,柳青檀就在一众道童的怂恿下,凑了过来。 “陆先生,他就是老律山神?” “嗯,亲眼看到,满足了?” “嗯嗯嗯!” 众弟子连连点头。 “那个……老律山神过来有事吗?” 陆无咎随手将请帖递给柳青檀:“老律山神初登神位,不日将举办登神大典,邀我观礼呢!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去,开开眼。” 道童乔木踮起脚尖,看着柳青檀手中的请帖,试探道:“陆先生,我们能去吗?” “能呀!到时候,大家都去。” “哇——” 道童们登时沸腾起来。 一个个挤在柳青檀面前要看请帖。 陆无咎笑了笑,不动声色离去。 随后几日,整个道观都沉浸在即将参加老律山神登神大典的亢奋之中。 虽然登神大典,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 但这并不妨碍众弟子的兴奋。 大家在兴奋之余,也是拼命修炼,试图早点修炼出第一口先天元炁,踏入玄门。 已经修炼出元炁的两位散修,修行亦是十分勤勉。 陆无咎与老律山神的交好,让他们看到老律观的底蕴深厚,若非突遭变故,他们哪有入门机会? 因此自然格外珍惜,希望三五年之后,可以名登疏牒,求得大道。 看着已经走向正轨的老律观,陆无咎在安排好一些琐事之后,随即下山而去。 路过山脚长兴村时,却见一群村民,聚在一户农家院外,窃窃私语。 不会这么巧吧? 出门就撞邪了? 陆无咎心中正嘀咕着,一阵兴奋呼喊声传来。 “生啦!生啦!是大胖小子!” 陆无咎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正要离去,心神倏然一震。 人皮书竟在同时发生了变化。 求追读,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支持! (本章完) 第32章 山神尸体当鞭子? 第32章 山神尸体当鞭子? 这种变化微澜如涟漪,若非陆无咎是人皮书的主人,根本无法察觉。 冥冥之中,人皮书与世界产生了一丝联系。 准确的说,人皮书与不远处喧嚣人群产生了一丝联系。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庆生村民,抬手间,掌中浮现出一本书: ——赫然是人皮书中的【生死簿】。 原本以为是科仪所需的书籍,此时书页无风自翻,至空白处,纸上赫然涌起一行行墨渍。 墨渍或凝聚成字,或模糊不定。 【……,前世季涛,南阳长兴村人,诞于甲寅年,丙子月、庚戌日、辛巳时……】 陆无咎怔怔的看着这行文字,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还是低估了人皮书的强大。 此时此刻,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远处那初诞婴儿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因为他的灵魂,有一部分来自季涛; 而季涛在投胎之前,又经过还魂崖的熔炼,在熔炼的过程中,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融入了阴曹地府的“道”。 因此季涛这一世,不仅身份信息记录在案,甚至连生死也掌控在生死簿中。 以后再想跳出三界,不入轮回,恐怕得修成神仙,才有可能剥离人皮书的道。 一叶知秋。 季涛如此,已经投胎的二十多道亡魂亦如此。 若以后他不停送亡魂投胎转世,千百年之后,这人间众生生死岂不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联想至此,陆无咎心脏狂跳。 “仙师,仙师——” 倏然,一阵兴奋的呼喊声传来。 抬头却见一名青壮,抱着襁褓,快步走来,满脸喜色道: “真是巧了,俺娃娃刚出生就遇到仙师,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仙师,你看能不能给咱娃娃取个名字,沾沾仙气,讨个好彩头?” “小郎君贵姓?” “免贵姓刘!” 陆无咎点点头,看着襁褓中小脸撮在一起像个猴子的小子,想了想道: “蜕形浊污中,羽翼便翾好。就叫他刘羽吧!” 青壮听不懂陆无咎所言,感觉很是高深莫测,呢喃几句“刘羽”,便兴奋叫好: “好好好!就叫刘羽,多谢仙师赐名。” 陆无咎口呼“慈悲”,飘然而去。 路上,他再度捧起生死簿,生死簿上的信息,已然随之变更。 【刘羽,前世季涛,南阳长兴村人,诞于甲寅年……】 一切果然如同他的感应一般,生死簿可感应投胎转世之人的一切信息。 现在他唯一疑虑的是,人皮书的登阶科仪,究竟是李悠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学来的? 如果是前者,一切还好说。 如果是后者,这世上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成功登阶,化身书中仙? 如果有,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 隐于人间,默默执行灵魂替换计划? 其他神仙会察觉不了? 即便察觉不了,书中仙已经如此逆天,以其他科仪登仙的存在,又该多么恐怖? “呼……” 陆无咎轻轻吐了一口气,人皮书越强大,越要小心谨慎。 成长不起来的人皮书,终究是只是一件法器。 这个世界,可是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想到这,他将七星剑从人皮书中取出,背在身后。 又取出三清铃、赶林鞭、符纸、银钱……等物,放进袖袋之中。 决定以后非必要,轻易不在人前使用人皮书,哪怕是取用法器,省得暴露秘密! 在亢奋和忧虑的复杂情绪中,陆无咎沿着山间乡道渐行渐远,时至正午,才踏上官道。 路上,终于能看到人烟。 寻人一打听,距离这里最近县城,都要半天脚程。 还好他是修士,虽然修为低微,修得……不足一年功力,但也比起寻常人依旧快了不少。 日上三竿,终于抵达目的地——卞城。 这说是城,实际上,就是以三米土墙,围起来的聚居地。 外表瞧着简陋,进了城门,人间烟火扑面而来,不大的主干道上,挤满了摊贩,叫卖着各种货物。 可惜,时值隆冬,鲜见绿色,目之所及多是手工制品。 簸箕、豆豉、干货、皮草、牲畜、薪柴……等等不一而足。 陆无咎瞧着新鲜,溜达了好几圈。 在吃了一碗荠菜馄饨之后,这才在一路打听中,迈入城市一隅角落。 这是卞城西南角一条不起眼深巷,并不宽敞的青石小巷中,停满了装着木桶的板车,还未靠近,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鼻而来。 这些都是粪车。 白天挨家挨户收粪,晚上运出城市做肥。 瞧着恶心,实际上,这是无数乡民抢着要做的工作,美曰其名掏夜香。 没了这东西,田里的庄稼能喂饱家人都够呛。 陆无咎面无表情,沿着小巷,往深处行去。 路上碰到行人,无不惊讶万分。 似乎在惊讶,如此贵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行至小巷尽头,一座门户大开的院子外,几名大冬天却赤脚的稚童跑来跑去。陆无咎走到门口,喊道:“有人在吗?” 没多久,一名老人畏畏缩缩走了出来:“道长,您找谁?” “贫道有故人失踪,所以过来看看。” “好好好,您随意,您随意。” 陆无咎踏入小院,迥异于院外粪臭的恶臭,扑面而来。 却见院子里停满了棺椁。 这里赫然正是卞城义庄,停放的多是客死他乡之人,以及家贫无以为殓的尸首。 陆无咎装模作样问了几句,又看了几具无主尸首,随即捐了半吊钱,转身离去。 离去时,小巷依旧恶臭逼人,他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他猜的没错,义庄内果然有亡魂残留。 不多,仅有三条藏在尸体之中,也算是小有收获。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失去肉身供养的魂魄,很快就会逸散于天地之间,尘归尘,土归土。 这也就是玄门所言的“魂归三山,魄还五岳”。 但实际上,人若执念怨气未散,就有可能滞留尸体之内,但此时魂魄基本处于将死未死状态,只剩下本能,熬不了多久。 经风一吹,日一晒,地气一压,也就散了。 只有极少数得了天地阴气滋养,才有可能转化为厉鬼怨魂,长久驻留人间。 因此陆无咎收取亡魂行为,站在人族角度来说,也算是积德行善。 出了义庄,心情大好的陆无咎,径直拐去马市,买了一匹杂色老马,作为代步工具。 又牵着老马来到集市,在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摊前,买了一件蓑衣,一顶斗笠。 这才出城而去。 他打算在老律山神举办登神大典之前,将老律山周边城市跑个遍。 从今天收获来看,一切顺利的话,收敛几十只亡魂应该不在话下。 出了城,陆无咎翻身上马,不会骑马的他,只能慢慢悠悠驱赶老马,等到逐渐熟悉之后,这才慢慢加快速度。 即便如此,他浑身依旧僵硬的厉害,全仗着一身修为硬撑。 不过,他买马时,向马贩子讨教过几句经验,也看过马贩子示范。 因此一路尝试之下,慢慢也就找到了感觉。 等到日落西山,裆下磨得发麻之时,总算掌握了几分窍门。 有了老马,他的搜刮效率快了不少。 随后十几日,他是遇城则入,或采购,或洗漱,当然,最重要的义庄,自然不会放过。 运气好,七八条残魂; 运气不好,颗粒无收。 偶尔打听到附近有乱葬岗之后,也是兴致冲冲而去,多少有点收获。 不过十几天,已然攒了三十多条亡魂,挨个送去轮回之后,修为赫然突破一年功力。 ——须知,先天元炁,既是根基,也是孕育法力的元炁。 这让陆无咎愈发振奋,稍作休整之后,立即马不停蹄赶往南阳首府——梁城。 梁城作为南阳首府,位处交通枢纽,沿官道而去,三天可至,若走小路的话,一天即可。 陆无咎看着地图上的羊肠小道,到底没敢走,主要是担心迷路,还是走官道更为妥当。 为了赶时间,他彻夜而行,反正这几天,他也习惯了风餐露宿。 可惜,他习惯了,老马却有些受不了。 行至半夜,耍起了赖子,死活不愿意走了。 陆无咎无奈,索性在官道旁驻扎下来。 冬季百草枯萎,草料难寻,不过,这难不倒陆无咎,他取出赶林鞭,一阵挥舞之后,将附近草木赶到一起,凑出了一顿草料。 这几日,老马都是这么渡过,只有遇到城市的时候,才能吃顿好的。 每当这时,陆无咎都感慨不已,老律山神真是送了一个好宝贝。 看着不起眼,却极具实用价值,等到登神大典那天高低得捧场! 一夜无话。 等到天色大亮,准备上路之时,陆无咎才发现,官道不远处杵立着一座孤坟。 一种奇妙之感油然而生。 若是前世,定然后怕不已;此时此刻,反倒懊恼,咋没孤魂野鬼呢? 不是说,孤魂野鬼最喜欢勾搭落单的行人吗? 陆无咎摇头叹息,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身后,微弱阳光,在孤坟背光面拉出一道长长阴影,一颗脑袋冒了出来,她看着远去的道人,满脸惊悚。 ‘这谁啊,拿山神尸体当鞭子?’ 想到山神尸体,她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扎堆的冬草,再看向官道,表情戄然一僵。 官道上,老马犹在,马背上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一道戏谑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在找我吗?” (本章完) 第33章 借点精气 第33章 借点精气 “啊!” 女鬼受惊之下,下意识就要钻入坟冢之中。 不料,“叮铃铃”一阵铃声传来,恍如穿脑魔音,激得她鬼躯陡然一麻。 一柄七星剑已然搁在她的肩膀上。 “想死,那就动一下。” 女鬼浑身一僵,待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子,看到半蹲在地上,低头看着她的陆无咎,立即泫然欲泣。 “仙师饶命,小女子从不杀生,小女子也是可怜人……” “打住打住,出来说话!” 陆无咎打断女鬼诉苦……这身子埋在土里,露个肩膀脑袋的场景,看得他多少有些怪异。 女鬼犹豫了一下,肩头七星剑立马沉了三分。 她连忙起身,忽然“啊”的一声,又缩了回去,头顶直冒青烟,却是被升起的太阳烫伤了。 连忙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面无表情,伸手轻轻一挥,脚下的影子,随之平移过来,盖在女鬼头上。 女鬼看呆了。 ——这、这也行? “还要我八抬大轿请你出来?” “没有没有,小女子这就出来。” 女鬼连忙从枯冢阴影中冒了出来。 目光下意识越过坟头的阻隔,看向东方的太阳,明明沐浴在阴影之下,却能直视太阳,这种感觉令她心旌摇曳。 “昨晚,贫道老马行至此处止步不前,是你搞的鬼吧?” “没……” 女鬼下意识摇头,话未出口,看着陆无咎犀利起来的眼神,连连点头: “是、是的。” “目的何在?” “小、小女子想借点精气。” “借?” 陆无咎笑了,这时候,才认真打量一下眼前女鬼。 瞧着二八芳龄,小鼻子小眼,看起来样貌甚是普通,倒是一身衣衫,瞧着十分名贵,乃是银丝绣线齐胸襦裙,头发挽起,插着螺钿,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说说,怎么个借法?” 女鬼脸色羞红,看出陆无咎的戏谑之意,咬牙道: “小女子乃是以幻术留下独行之人,以幻境哄人欢愉,汲取几分精气,但小女子发誓,绝对没有伤人性命。” “幻术?你是从哪学来的幻术?” 陆无咎神情严肃起来。 玄门道法,皆有传承,没有师傅领门,根本无法学会任何法术。 譬如他到现在,也不会任何法术,全仗着法器之利! “小女子名叫岑樱,乃是陇右宕县人士,家中早年曾供奉一位仙长,仙长后来云游天下,临走时传了小女子此术,作为护身之法。后来家中逼我嫁人,所托非人,小女子不答应,擅自逃了出来,怎料,路遇歹徒,一时不查,遭了黑手……” 说到这,女鬼岑樱悲痛万分,看向旁边坟冢道: “……就连这坟冢,还是路人看我尸首可怜,帮我埋的。” 陆无咎道:“所以你就在此扎根,专挑落单行人下手?” 岑樱表情一僵,半晌讷讷道:“小女子也不想,可……小女子不这么做就得死,蝼蚁尚且贪生。” 陆无咎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拦下贫道之后,怎么又不下手了?” 岑樱一脸慌张:“小女子有眼无珠,瞧见仙长真容,哪里还敢行狂妄之举?只求仙长慈悲,饶过小女子一回。” 陆无咎眯起眼睛,又问了几句细节,话题一转: “可知道前往梁城的山间近道?” “知道知道。”“你耽误了贫道半夜时间,那就带路将功补过吧!” “仙长慈悲,妾身拜谢仙长不杀之恩!” 岑樱连忙叩首,末了,站起来又迟疑起来: “仙长,这昊日当空,小女子一介鬼躯,只怕难以引路。” “跟在贫道身旁,自有影子庇护。” 陆无咎叮嘱完,随即嘬唇吹哨,唤来老马,翻身上马,准备转道山中。 岑樱盈盈福礼,乖巧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仙长,走这边!” 陆无咎随即纵马而去。 岑樱不敢落后,连忙跟上。 山路难行,初时,地势趋于平坦,老马还能扬蹄狂奔;等到进入山中,地势逐渐起伏,老马再也跑不起来。 陆无咎取出赶林鞭,几个响鞭抽下去,草木低伏,荆棘避让,险峻的山路,顿时变得平坦起来。 看得岑樱愈发低眉顺眼。 下山十几天,第一次有人相伴的陆无咎,感觉也多了几分生气,一路不时询问打听几句。 岑樱有问必答,看样子对附近颇为了解。 陆无咎这才知道,作为南阳首府的梁城,附近有两三座乱葬岗,时有闹鬼传闻传出。 听得他心中暗喜。 山路幽邃,终有尽头。 经过一个上午的驰骋,在日头将斜之时,梁城到了。 远远便见四丈高的城墙,恍如巨龙横卧天际,护着身后万家灯火,城门外主干道上,人流如织,端是热闹非凡。 陆无咎见状,径直纵马而去,岑樱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入城之后,陆无咎寻人略一打听,便是直奔义庄而去。 不出预料,梁城义庄规模远超其他小县城,随意溜达一圈,就收了二十一条残魂。 还有一头隐隐有化为厉鬼的趋势。 收获之丰,令陆无咎心旷神怡,抬手间,一颗凝聚成团的液体,自掌中幽幽浮现而出。 正是经过还魂崖熔炼的魂水。 “路带的不错,此物可补魂益魄,赐你了,后面还要劳你带路。” 岑樱看着漂浮而来的魂水,无需陆无咎解释,她就能感受到里面纯粹魂力。 心中也恍然大悟,难怪他路上不停打听义庄、乱葬岗之类的事情。 原来搜寻残魂的目的,是为了炼制这魂水! “多谢仙长欣赐!” 岑樱一口吞下,魂水落入体内,如酷夏饮冰,沁润心脾,魂体肉眼可见的凝实了三分。 这比她路旁辛辛苦苦搜集精气不知强了多少倍! “趁着城门还没关,走,去城外乱葬岗!” “是!” 岑樱盈盈作福间,眼波流转:“仙长,梁城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也有残魂暗藏。” “监狱?” 陆无咎反问道,他去过几个监狱,出乎他意料,几无残魂。 出神魂探去,却见监狱门楣狴犴石雕内,皆砌入开光法器,荡邪镇煞! 这才意识到,朝廷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放任监狱这种至阴至煞之地,孕育出凶魂厉鬼? 不想,岑樱闻言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 “不,是弃婴塔!” (本章完) 第34章 魅惑 请神 第34章 魅惑 请神 连绵不绝的枯黄草甸,在落日余晖下轻轻摇曳,一阵风来,好似老鸮成魅,发出一阵怯怯笑声。 一座顶如锣鼓,高约三米的八角塔,耸立于荒野之中。 塔身无窗无门,只有一个离地三尺的黑洞洞投掷口,被火焰熏得漆黑。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匹杂色老马载着远客从高耸的芦草中挤出。 还真有弃婴塔! 看着眼前的八角塔,陆无咎眼神黯然。 据岑樱所言,这是乡民丢弃早夭婴儿之所,又名义塔、孩儿归所。 乡贤一般会组织人定期过来焚烧。 如此看来,应该没有残魂留下。 然而陆无咎定睛看去,塔内分明闪烁着几点将灭未灭的残魂,恍如暗夜萤火,凄凄惨惨。 “唉!”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法力吞吐中,收走残魂,转身正要离去。 “嘤嘤——” 一阵细微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旁乍响,令他脚步一僵。 转身走近弃婴塔,循着熏黑的抛口看去,黑洞洞的塔内,堆叠着十几具光溜溜的婴儿,几乎全是女婴。 在尸堆上,一个冻得全身发青,脐带黏连的女婴,正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没救了。 陆无咎脸色一白,连忙伸进抛口内,将女婴捞了出来。 触手冰凉,恍如死尸。 他不敢怠慢,脱下长袍,将女婴兜住,抱在怀中,尝试传渡天地元炁,看看能不能保下婴儿。 然而女婴不知被冻了多久,血气近枯,肉身如尸,元炁进入之后,便立即逸散而去。 立在影子中的岑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 “仙长,这就是她的命,别浪费元炁了。” 陆无咎面无表情,想了想,逆转功法,调出一缕先天元炁,传渡而去。 不同于天地元炁,先天元炁方一进入,虽然同样大量逸散,但还是有部分涌入女婴心脏,随着心脏的泵动,流遍全身。 女婴肤色逐渐好转起来。 发紫的面庞,也逐渐缓和下来,呼吸却逐渐消失。 最终归于平寂。 ——她过于柔嫩的脏器,终究无法承受先天元炁的灌输,看似好转的肤色,不过是生命的余晖。 “仙长!” 岑樱距离太近,看得真切,失声低呼。 陆无咎怔怔的看着怀中婴儿,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哗啦啦!” 一阵车轮碾过土路的声音传来,一位肥胖妇人大老远的跳下马车,抬手喊道: “哎哎哎,等等!等等!” 话未落,人已经跑到跟前,一把抢过陆无咎怀里的婴儿,打眼一看,登时脸色煞白: “真是造孽啊!你不要为啥不送去慈幼局啊?你、你你溺死她干嘛?” 老妇人急得直跳脚,说着,还伸头往弃婴塔里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 “哎呦,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求子庙里都是香火,弃婴塔下满是死婴,造孽!造孽啊!” 老妇人在骂骂咧咧中,将死婴塞给陆无咎,转身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仙长,你知道慈幼局吗?” “听说是朝廷设立,收养弃婴的地方。” “那为什么还要设弃婴塔?” 陆无咎闻言一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撩起道袍,将死婴包起,法力轻轻一动,勾走那一缕随时会飘散的魂魄。 岑樱却不打算放过陆无咎,再次追问道: “妾身不明白,既然有慈幼局,大家为什么不要把婴儿送去慈幼局,反而丢在弃婴塔里?”“贫道听说,每当有妇人诞下女婴时,接生婆都会问一句留不留?不留,那就溺死,对外宣称死胎,大家心照不宣。送去慈幼局,多少要沾个弃子之名,颜面无光,婆娘也会想念,易生事端。或许这就是弃婴塔出现的原因吧!” 岑樱急了:“可……可这也不是他们草菅人命的理由啊?女子凭什么生来就有罪过?” 陆无咎不言。 沉默许久,只能将死婴放回弃婴塔,点上一把火,转身离去。 残阳如血,几只寒鸦落在一截枯枝上,歪着脑袋看着熊熊燃烧的弃婴塔,发出不甘的“呱呱”声。 一时间,天地寂静。 只有火焰舔食油脂发出的毕剥声,仿佛冤魂的呜咽,久久回荡于人间。 回城路上,远远就看到城门正在逐渐闭合的陆无咎,一阵莫名烦躁,只能停下脚步往回走。 岑樱感觉到仙师心情很糟糕,也不敢乱说话,乖巧跟着。 此时官道早已没了行人,落日将道旁树影拉得极长。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没多久,就超过了陆无咎,是一位身披道袍的少年道士。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无咎,眉梢一挑,又细看了一眼陆无咎,尤其是他脚下的影子,眉头逐渐凝了起来。 “道友?” 他试探的喊了一句。 陆无咎没吱声,精神有些飘忽,看得少年瞳孔舒张,厉声喝道:“呔,哪里来的女鬼,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蛊惑我玄门中人?” 声出,抖袖,一柄金钱剑透袖而出,刺向女鬼岑樱。 神思恍惚的陆无咎,闻剑吟,精移神骇,本能抄剑就是格挡而去。 “荡——” 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 陆无咎抬头,看清来袭之人,发现这位少年道士,看起来比柳青檀大一些,嘴上生了一层绒毛。 “速速醒来!” 少年道士看到陆无咎,手中铃铛一摇,厉喝道。 陆无咎皱眉,解释道:“道友这是何故?!” 少年道士却惊呼道:“好厉害的魅惑之术!” 什么乱七八糟的? “道友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道友看看你模样,桃笼罩,面无精气,失魂落魄,先天元炁溃于体表,都要被这女鬼吸干了!罢了罢了,待我降服女鬼,再跟你解释。” 少年道士怒叱中,却连连后退,咬破指尖,虚空画符,嘴上疾声念咒: “猖兵猛吏,烜赫威灵,斩头滴血,食鬼吞精,闻吾呼召,火速来临!” 咒落狂风起,符定猖门开。 以鲜血铸就的符箓,蓦然化为一道八卦门,无数猖兵呼啸而出,在少年道士的指挥下,冲向岑樱。 “仙师,救我!” 陆无咎瞪大眼睛,这操作咋有点熟悉呢? 他几乎想都不想,无数阴气自体内喷涌而出,刹那间染黑周遭三丈之地。 那涌来的猖兵,没入阴气之后,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你是魔修?” 少年道士傻眼了。 本以为是同道中人遭了蛊惑,谁曾想到,对方展现而出的却是滔天魔气。 急得他连忙要召回兵马:“吾旗兵马,速速归位!” 咒落,涌入魔气中的兵马,却无半点反应。 他咬破舌尖,再次召回:“吾旗兵马,速速归位!” 魔气翻滚,露出其中景象,却见他的兵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那满脸苍白的青年道士。 “我的兵马——” 少年道士大惊失色,再无之前挥斥方遒之色,急得都要哭了。 作为六壬派弟子,讲究“先得后修”,这批兵马可是师傅拨给他下山之用,这要是弄丢了,师傅非扒了他的皮! 头皮发麻中,他蓦然咬破舌尖,逼出精血,尝试施展并未完全掌握的请神咒: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祖师众神明,六壬仙师法门开,众位仙师降法来!急急如律令!” (本章完) 第35章 请神代打? 第35章 请神代打? 抑扬顿挫的请神咒,声如急雨,嘈嘈杂杂,听得陆无咎脸色微变! 初见这少年道士时,他不知其身份,见其召唤出猖兵猖将,哪里不知这是玄门法脉之人? 玄门法脉,极为特殊。 先得后修之门规,令其门人,可以入门之后,迅速获得战斗力。 其扶乩请神之术,堪称作弊。 ——赫然可以“请神代打”。 可以说,其唯一弱点就是修为法力所限,请神时长有限。 因此遇到法脉弟子施展请神术时,要么抢先一步,将其格杀; 要么赶紧跑路,直到对方法力耗尽。 想到这,陆无咎几乎想都没想,挺剑而起,便是刺向少年道士。 元炁灌注之下,剑芒吞吐如蛇,直取少年道士喉咙! 怎料,就在这时,空灵如山谷回音的声音,骤然在灵魂深处响起。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祖师众神明,六壬仙师法门开,众位仙师降法来!急急如律令!’ 声落,一幅俯瞰之景,映入眼帘。 夯实的黄土官道上,一抹寒光,璀璨如日,破阴气,直刺念咒少年。 这、这是……? 少年的请神咒,请到了他的身上了? 陆无咎瞳孔舒张,几乎刹那间,偏转剑锋,与少年错肩而过。 与此同时,浓郁阴气也随之包裹而来。 心神一动间,一道分魂循咒言,落向少年道士体内。 占据肉身的特殊感觉,自陆无咎心中浮出。 他睁开双眼,目之所及,果然是浓郁得睁不开眼睛的阴气。 此时此刻,他的视野赫然一分为二,一个是本我肉身视野,一个则是少年道士视野。 逼仄的躯壳内,少年魂魄惊喜的喊了出来:“祖、祖师?!” 陆无咎略一沉默道:“何事?” 少年道士神念如电,几乎刹那间完成交流: “弟子发现一头魔修,本想除魔卫道,怎料,随行猖兵猖将尽数遭其毒手,弟子万般无奈,这才请神祖师,万望祖师为弟子做主!” 做你妹的主……陆无咎心中吐槽,思绪如电间,操控少年道士身躯,转身看向本我,语气惊讶: “是你?” “你认得我?” “纵使轮回转世,这冷冽煞气,依旧熟悉得很!” 本来还兴奋不已的少年道士,听到这话,心神剧震。 这、这什么情况? 打啊! 血流成河啊! 愣着干什么? 等等! 祖师这话,好像是认得眼前这人? 看意思这是同辈中人? 轮回转世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疑惑,从少年道士心中滋生,不等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祖师突然闭口不言,只有魂力荡漾,显然在以某种秘法交流。 许久,祖师突然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为贫道故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话落,请神结束,分魂随之消失逸散而去。 少年道士重新接管身躯。 不等他开口,浓郁的阴气中,涌出一只只消失的猖兵猖将。 看得他连连念咒:“吾旗兵马,速速归位!” 猖兵猖将闻讯,迅速没入少年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猖兵猖将的消失,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也随之散去。 皎洁月色,幽幽洒下,婆娑了道旁树,斑驳了江湖人。 少年道人愣了愣,连忙拱手道:“晚辈不知前辈玄妙,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恕罪。”陆无咎摇头道:“不知者无罪,小友嫉恶如仇,也算赤子之心,只是以后,还要擦亮双眼。” 说着,看了一眼躲在阴影中,始终未曾离去的岑樱,随即翻身上马而去。 “等等,前辈!” 少年急了,连忙纵马追了过来:“晚辈阮星,乃六壬派弟子,不知前辈德号上下?晚辈回门,也好跟师傅有个交代。” 陆无咎想了想道:“俗名陆无咎!” 阮星问道:“敢问陆前辈,晚辈方才祈请的是哪位祖师?” 陆无咎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年:“你自己念的咒,画的符,自己不知道请的是何人?” 阮星一脸不好意思:“不瞒前辈,晚辈入门不久,刚学了请神咒,方才还是第一次施展,自然不知是哪位祖师应咒而来。” 陆无咎心中一动:“听起来,贵派祖师不少?” 阮星一挺胸膛:“当然!” 在少年炫耀心性下,不等陆无咎追问,阮星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六壬派,乃六壬仙师所创,为六壬仙门之主神,麾下设有九大法主。 号:六壬法主。 法主之下,设猖兵猖将。 一般而言,六壬派弟子,入门即可得师傅拨付一支猖兵,为防身保命之用。 遇到特殊情况时,还能得到师门临时调拨的猖将跟随。 可谓入门即巅峰。 其门内弟子,追求的乃是仙门永生。 即,成为六壬法主。 事实上,六壬仙师麾下的九大法主,一大半都是历任教主登阶而成。 若是登阶失败,也可转为猖将。 当然,最不济的,就是沦为猖兵。 阮星之所以急着询问所请祖师,乃是因为请神咒看似是指向模糊,任何法主有空都会降神而来。 但事实上,法主更偏爱上香供奉的弟子。 因此六壬派弟子,大多会专门供奉一位法主,以求在需要时,及时响应。 这制度不错,也算多劳多得! 陆无咎心中吐槽,面上不动声色道:“贫道与你那祖师,可有几分宿仇,你确定想要知道?” 此言一出,少年道士表情陡然一僵,手里缰绳忍不住勒紧了三分,胯下骏马顿时放缓了脚步。 陆无咎笑了笑,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六壬派的请神咒,竟然请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何故? 因为距离太近? 还是应了那句“拜请祖师众神明”? 还有,我既然能被阮星请神,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能被其他人请神上身? 可既然如此,我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请神? 这是因为距离太远,修为不足,无法感应? 还是因为……咒语? 陆无咎眼神眯起,他分明记得阮星请神咒中,暗藏一句“六壬仙师法门开”。 他有种直觉,这句咒言,绝对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哒哒哒——” 逐渐落后的马蹄声,突然又从身后响了起来。 少年道士纵马又追了上来:“等等,前辈且留步,家师想见见前辈!” 话音落,陆无咎心神一震,一抹杀意闪过眼眸。 惊得侍立在旁的岑樱,浑身一震! 第二章晚些,勿等 (本章完) 第36章 神仙玩的这么变态吗? 第36章 神仙玩的这么变态吗? 杀意乍起间,陆无咎又迅速将其敛去,平静问道:“小道友师傅在附近?” 阮星摇头:“不在,家师想降神过来,见见前辈。” 陆无咎略一沉吟,颔首道:“可以。” “前辈稍等,晚辈得布置一下科仪!” 阮星闻言大喜,见陆无咎皱眉,又连忙解释道: “家师虽然法力高强,但终究不是法主,难以请神而来,唯有以降神科仪,才能请灵而来。” 陆无咎点了点头:“请便!” 阮星四周看了看:“此乃官道,恐有行人打扰,还请前辈移步山林。” 陆无咎欣然应允。 一行人随即往山林之中行去。 至僻静处,阮星唤来十几头猖兵猖将,驱赶林中野兽,这才准备降神科仪事项。 降神科仪颇为复杂,须设法坛,祭以五供,诵经祈礼,才能降神而来。 此时,身处野外,一切从简。 只见阮星取出一张堂单铺在地上,拟作法坛,又以玉石、玛瑙、香檀、蜡烛,无根水作五供,这才告罪陆无咎一声,盘膝而坐,诵经祈礼起来。 没多久,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回荡在山野之间,幽幽烛火将阮星映照得不似活人,若有路人经过,怕是能吓得两腿发软。 陆无咎坐在旁边,七星剑横在膝上,凝神细听。 “道香一炷,十方肃静。法音三通,真灵咸听。谨炷真香,虔诚启请六壬门下地煞堂主,下赴法坛,受今供养,上吾僮身……” 咒语循环往复,不时在真名处,停顿重音。 陆无咎凝神细听之下,便见那声音悄然在他心中回响,熟悉的请神感应再次浮现于心中。 这次他没有应召而去。 而是反复辨听祷词,心中晦涩不明之处,如遇清风,拨云见日。 他猜的没错,请神咒的关键,在于咒语。 每当阮星念到指向模糊之处时,他的感应明显清晰不少; 若是念到指向清晰的“地煞堂主”时,他的感应随之模糊。 这让他有了些许猜测,具体情况,还需实验一二,才能洞悉。 渐渐地,咒语声逐渐消失,阮星却低眉顺眼,恍如陷入沉睡。 少顷,在一个激灵中,蓦然睁开双眼。 刹那间,童子还是那童子,气质却豁然大变。 他悠然起身,看着坐在旁边陆无咎,拱手作揖: “贫道六壬派地煞堂主羊凤昭,见过陆道友!” 陆无咎亦起身回礼: “久仰!” “劣徒多有冒犯,还望道友恕罪。” “无妨,此事已结,道友无需挂念。” 羊凤昭点了点头,那童子面孔倏然诡谲一笑道: “劣徒请神之人,是道友吧?” 声落,山林仿佛突然喧嚣起来,那是夜枭的振翅,山鼠的窜逃,几声老马响鼻,清晰入耳。 陆无咎心神凝滞中,淡然一笑道: “道友好眼力!不知道友是如何认出?” 羊凤昭见状,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自顾自盘膝而坐,目光掠过陆无咎脸庞,看向他身后深邃夜空: “灯明尘现,夜暗星显。贫道修行百余年,请神不下百次。莫说九大法主,便是六壬仙师,贫道也是请过,其之魂灵各有千秋。贫道此番降神而来,只觉这浊劣之躯,如蒙涤洗,这绝非九大法主,乃至六壬仙师手笔,再看道友气息,结果显而易见。” 不愧是名门大派,果然有点东西……陆无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道友这是问罪来了?” 羊凤昭摇头:“道友此言差矣,此事,乃劣徒有眼无珠动手在前,道友能够留他性命,还回猖兵,贫道已然感激不尽,岂敢怪罪!” 陆无咎闻言古井无波。 羊凤昭继续道:“贫道早年行走江湖,对南阳风土人情颇为熟稔,倒是道友,面生的紧?不知道友师从何处?” 陆无咎道:“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 羊凤昭哈哈笑道:“道友好本事,无门无派修为便如此了得,若是得遇名门望派,只怕天地都要为之让步。” 陆无咎道:“道友谬赞,不过侥幸修得粗浅功夫罢了。” 羊凤昭连连摆手,又是一番恭维。 相谈甚欢中,羊凤昭突然道: “不瞒道友,贫道此来,乃是有事相求。” “愿闻其详。” “贫道欲登阶法主,还需兵马元帅一位,道友可否委身为帅,助贫道一臂之力!” “嗡——” 陆无咎膝上法剑蓦然出鞘,声如枭鸣,惊得羊凤昭眼皮直跳,连忙抬手虚压: “道友,误会,贫道的意思是,道友既无山门,不妨入我六壬仙门,自立法坛,为上坛兵马元帅,助贫道登阶。” “道友若能助我一臂之力,贫道曾得中土传度疏牒一张,可赠予道友。” 陆无咎眉头微微展开:“还请道友明言。” 羊凤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起来。 六壬派以豢养猖兵猖将为修行之道,登阶玄机,暗藏兵马之中,兵马越多,质量越高,登阶概率越大。 法主登阶尤甚。 因此六壬派弟子,多广收门徒,层层分封,聚猖为主。 羊凤昭早就准备好了登阶科仪,只是一直不敢登阶,原因无他,纵观历任教主、堂主登阶,他的配置并不高。 这才起了请外援的念头。 陆无咎并不是他唯一聘请之人,目的就是提高成功率。 而羊凤昭所言的“兵马元帅”,并不是委身于他麾下,而是担任六壬仙门客卿。 ——也就是上坛兵马元帅。 原来,六壬兵马,分为上坛、中坛、下坛三类。 上坛乃仙门将吏,地位殊胜,唯有虔诚供奉,方可请降; 一般是六壬仙师嫡系兵马,以及客卿兵马。 中坛为师门将吏,乃师门豢养,弟子佩受兵符,即可调遣; 这是师门合营兵马,门中弟子每年都得缴纳一定数量的兵马,作为供奉。 下坛为五猖兵马,乃私人兵马,收冤魂厉鬼,炼制而出。 “贫道若自立法坛,以后岂不是也要为六壬派而战?” “道友多虑了,上坛兵马,多用化名,道友不说,无人知晓。若是不愿,门人弟子请神,大可一概不理。” 陆无咎听罢,有些怦然心动。 六壬派做法,更像是搭建了一个平台,大家各凭本事赚钱。 他对香火道不感兴趣,却对六壬派炼猖驭猖之道十分感兴趣。 至于助羊凤昭登阶,不过顺水推舟。 “不知贵派有多少上坛兵马元帅?” “不多,仅十六位!” 陆无咎心中一跳,这数字可不少。 “此事还容贫道考虑一二。” “这是自然。” 两人随即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以及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陆无咎这才告辞离去。 山中安静了下来。阮星浑身一颤,一道虚影自体内迈步而出,观其形态,乃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 “师傅!他、他……弟子请的祖师真的是他?” 阮星瞧见师傅,一脸激动莫名。 羊凤昭点了点头。 “啊,那师傅您还邀他出任上坛兵马元帅?还请他助您登阶?” “你当时念的是什么咒?” “咒?”阮星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请神咒啊!” 羊凤昭眼神意味深长。 阮星一愣,脸色煞白:“师傅,你的意思是,他、他是神仙?” 羊凤昭负手而立,看着漫天繁星,幽幽吐了一口气:“我六壬法脉,全赖六壬仙师之殊胜,能够劫六壬之神降,不是神仙,也近似神仙。” 阮星道:“可弟子瞧他不过肉眼凡胎,先天元炁更是溃于体表,哪里有神仙模样?” 羊凤昭:“那你怎么被揍得不得不请神,甚至把人家请到了体内?” 阮星哑口无言,半晌讷讷道:“弟子、弟子也是一时大意,猖兵被收了嘛!” “嘴硬!”羊凤昭戳着阮星的眉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说什么除魔卫道,是不是瞧上人家女鬼,想炼成私兵!” 阮星小脸陡然一红:“哪、哪有!” “你说人家遭了蛊惑,我看你才遭了蛊惑。你只看到桃云笼罩,你可知,她修的乃是柳魔道。” “啊?!” 阮星表情登时古怪起来:“神仙玩的这么变态吗?” 羊凤昭摇头不言,目光看向远处。 “可是师傅,这般贸然请他助您登阶,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要调查一下?” “确实仓促!” 羊凤昭顿了顿,语气幽幽:“不过,亲朋挚友,有时候也未必能比得过陌生人。” 阮星愣住了。 八卦之火刚刚涌起,师尊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想必也是有福之人。” 声落,这一缕分魂随风散去。 大难不死? 阮星念叨着师傅的话,脸色倏然一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后怕和恐惧在心中滋生。 …… …… 陆无咎辞了羊凤昭之后,翻身上马,就是往深山老林而去。 夜幕低垂,星辰渐隐,唯有草木的沙沙声,衬托得夜色愈发宁静。 “仙长,妾身……妾身骗了仙长!” 岑樱突然开了口,声音踟躇而惶恐。 “哦?” “妾身不是陇右宕县人士,家中也不曾供奉什么仙师,妾身其实出身……房中派,所修乃是柳魔道!妾身见到道长第一时间,就已经施展了蛊惑之法。” 陆无咎扭头看向并行于月影下的岑樱。 说出这话的岑樱,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脸坦然赴死姿态。 “然后呢?成功了吗?” “啊?” 岑樱一愣,半晌,结结巴巴道:“应该……没有吧?” 陆无咎内视了一眼,笼罩在魂魄上的三清铃幻影,随口道:“说说房中派!” 岑樱凌乱了。 这么大事情,这就揭过去了? 还是打算问出房中派情况,再杀了她? “怎么?非得让我把剑架在你脖子上,你才肯开口?” “不敢。” 岑樱低眉顺眼,略一整理措辞,随即娓娓道来。 她对房中派了解的也并不多。 因为她仅仅是外门外派弟子,甚至没去过总部。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足以令陆无咎一窥这个江湖最负盛名的旁门左道。 其实,陆无咎对房中派早有耳闻。 准确的说,是江湖散修对房中派十分感兴趣,以至于从散修口中榨取信息的陆无咎,对房中派也颇为了解。 此时再听岑樱介绍起来,两相印证之下,便知岑樱并未撒谎。 很多细节,甚至远超散修所知。 陆无咎听完,好奇道: “你既修柳魔道,怎么又脱离了房中派?” “他们逼死了我妹妹,我就杀死了他们,此事激怒了门中长老,所以死在了道旁,侥幸吞了一口破晓紫气,这才苟延残喘至今。” 岑樱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叙述他人的事情。 陆无咎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岑樱想了想道:“仙长,房中派在南阳分堂外,有一座抛尸谷,其内可能有残魂驻留,仙长要去吗?” “抛尸谷?” “房中派门规甚严,总有门人弟子熬不过去,所以日积月累之下,就有了这么一个地方。” “此事不急,有件事,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陆无咎勒马而停,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岑樱。 那火热目光看得岑樱眼皮直跳。 这目光她太熟悉了。 罢了,她轻咬嘴唇,道:“仙长垂询,妾身岂有不从之理。” 陆无咎:“很好!这附近哪里还有僻静住所?” 岑樱低头看了一眼四周低伏的草木,轻声道:“梁城往西十里,有一座村寨,村寨后面有座野庙,或可安寝。” “妙极,走!” 陆无咎大赞一声,随即卷起岑樱,调转方向,狂奔而去。 十里山路,在赶林鞭下,弹指即至。 远远便见一座青砖小庙杵立于山林之野,走近一看,说是庙,更像是神龛,在夜色下,黝黑门户仿佛蚀骨销魂魔窟。 陆无咎将老马拴在庙外,领着岑樱进了野庙,一挥长袖,法力澎湃而起,将屋中灰尘,一扫而空。 看得岑樱薄唇轻咬。 陆无咎拍了拍庙中一块顽石。 “来,坐。” “是。” 岑樱盈盈作福,挨着陆无咎坐了下来,双手不自觉理了理头发。 “你对请神咒,了解多少?” “嗯?” “不了解吗?没关系,我有一段请神咒,你先听我念一遍,回头吟诵此咒。” 岑樱眨了眨眼睛,这是打算请神出窍,神魂相愉? “好,妾身都依仙长。” 【二合一,感谢书友“负石登山石虽顽日损月损”·100起点币、书友“山人黎葭”·100起点币打赏!】 (各位读者老爷,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二更没更出来,实际上,这一章卡文了,准确的说,我写了三四版,写的异常纠结,在“有趣”、“合理”之间反复权衡,最终定下这一版本,希望各位读者老爷喜欢。) (本章完) 第37章 龙花洞,狐亵尸 第37章 龙洞,狐亵尸 鸡鸣袅袅,晨光拂晓。 从野庙中钻出的岑樱,站在门槛前,垫脚眺望远方,澄澈的阳光点亮笼罩在山村上的薄雾,透亮如少女发髻的簪珠,清亮,纯洁。 一时令她晃了神。 “走吧!” 陆无咎从身后走过,向杂色老马行去,朝阳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覆盖在岑樱的身上,令人安心。 “嗯!” 岑樱点了点头,追了过去。 经过阮星的打岔,还没完成乱葬岗搜刮的陆无咎,一整天都奔波在梁城附近坟场。 收获不多,但也不少,算是补全了他之前的亏空。 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抛尸谷。 岑樱口中的“抛尸谷”说是谷,其实乃是云松山断崖。 房中派南阳分部,也就是欢喜堂弟子为了方便处理尸体,都是站在断崖上,直接将尸体抛下来。 日积月累之下,也就得了个抛尸谷的称呼。 陆无咎行至云松山,远远看了一眼,便将老马留在山下,循着山脚山路步行而去。 实在是云松山规模极大,北起陇右,南至南阳,远远望去,绵延百里,乃东恒山脉六大支脉之一,自古便有“云松耸秀”的美誉。 房中派欢喜堂所占山头,不过是云松龙尾罢了。 这一点在陆无咎钻入林中之后,体会愈深,满眼望去,皆是奇崛山路以及茂密树林,稠密树冠遮得深林密不透光,白日如夜。 便是岑樱,也不时停下脚步,眺望云松山峰,辨别方向。 陆无咎挥舞赶林鞭,穿山林,涉溪谷,攀绝岩,登山道,从上午行至傍晚黄昏,终于抵达目的地。 “仙长,前面应该就是抛尸谷了。” 岑樱指着前面断崖,下意识放缓脚步,情绪有些低沉。 陆无咎点了点头,挥舞赶林鞭,在钻过一道厚厚灌木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茂密山林,尽数折断,似遭重物碾压,本以为尸横遍野的场景没有出现。 陆无咎漫步而去,四下打量间,只见这断崖之下,只有挂在枝叶间的褴褛衣衫布料,以及泼洒于山石树木间、且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岑樱声音发颤:“这是被野兽吃了?” 陆无咎摇头:“不应该,野兽不会吃得这么干净。” 岑樱神情恍惚:“那……尸体去哪了?” 陆无咎抬头道:“在担心你妹妹?” 岑樱浑身一震,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早已被陆无咎看穿,连忙道:“仙长,妾身、妾身是真心为仙长考虑,只是想着顺便过来看看,万一妹妹也有残魂留下……” 话音未落,陆无咎突然一挥大袖,法力如风,卷得岑樱脸色大变。 思绪挣扎中,闭目受死。 怎料,法力席卷而过,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发生,反倒听到重物坠地的“噗通”声。 睁眼循声看去,却见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赫然坠下一具尸体。 尸体已然被摔得碎裂变形,五官扭曲的辨认不出容貌。 但从细节来看,不过是位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 岑樱拔脚就要过去查看一番,却被陆无咎一把抓住。 “别动,等等再说。” 说着,退出抛尸谷,寻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视野,挥舞赶林鞭,将周围灌木驱赶而来,形成一个伪装。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皎洁月光在林中洒下一道凄惨白光,几只林鸟落在枝头,呜咽低鸣,恍如山鬼。 陆无咎静心敛气,默默盯着抛尸谷,不骄不躁。 人皮书中日日夜夜的重复轮回,早将他的性子历练得稳如磐石。 倏地,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在寂静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 凝神细听而去,就听那声音尖细不似人言。 “哎,最近怎么没看到老杂毛?” “你还不知道?他死了!” “死、死了?!怎么死了?” “你小点声……我告诉你,是被大王打死的!” “啊,这、这什么情况?” “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说。” “咱俩什么关系,哪回遇到漂亮炉鼎,没跟你分享?快说快说。” “大王有个仇人成神了……哎,有两脚羊。” 那闲聊声越来越近,循声望去,便见草木晃动中,两头身穿人衣的狐狸钻了出来。 他们看到抛尸谷中的尸体,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奔了过去,两只狐狸明明穿着人衣,却四肢走路,看起来滑稽而可笑。 两人翻看了一下尸体,对视一眼,皆满脸喜色:“今晚有口福了。” 说着,一前一后抬起尸体,重新没入山林之中。 岑樱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看向陆无咎,却发现陆无咎探寻眼光也看了过来。 “仙长,妾身从未听说过抛尸谷下住着狐精,或许是最近迁来的。” “是吗?跟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陆无咎说着,身影一晃,神魂出窍,在月光下,恍如重影,看得岑樱眼神一晃。 昨晚仙长一夜不曾神魂出窍,她还道陆先生不善出窍,如今却见这神魂,凝实如躯壳,哪里是不善,分明是修魂高手! 这让她没由来泛起一丝失望。 在岑樱精神恍惚中,陆无咎也收起肉身,披上魍魉遗蜕,化为一道影子,追了过去。 这两只狐精似乎是山中霸主,所行之处,鸟雀不啼,虫豸不鸣。 一路沿着山路,兜兜转转,踏上一条铁索桥,铁索桥尽头不是山路,而是一座通向山腹的石窟。 铁索上,老鸮蹲守,瞧见两头狐狸精过来,脖子拧了一圈,直勾勾的看着尸体,“嘎嘎”叫了两声。 “去去去,回头有你的份。” 狐精挥手驱赶,架着尸体,踏上摇摇晃晃的铁索桥。 脚下的影子,仿佛也害怕掉进山涧之中,蜷缩成团,随着狐精尸体,进了山腹石窟之中。 石窟入口颇为宽畅,门楣上刻着“龙”二字,往深处走去,甬道愈发狭窄,以至于只能单人通过。 沿途凹口暗藏,皆有狐蛇之属精怪值守,可谓杀机重重。 待穿过玄关,眼前立即豁然开朗,一座直径约五十米的不规则圆形石窟,映入眼帘。 石窟里,驻守着几只狐精,瞧见扛尸二人组,皆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嚷嚷着今晚又能开荤了。 (本章完) 第38章 仙长,杀了它! 第38章 仙长,杀了它! 扛尸狐精没有停下,择一条甬道继续往深处走去。 一路上,钟乳倒悬,石阶嶙峋,不时能碰到几头狐狸,大多身穿人衣,说人语,兴奋异常。 似乎吃人肉这件事,在这里并不多见。 除此以外,还能看到尚未开化的狐狸,四肢着地,“叽叽”叫个不停。 扛尸狐精在七绕八绕中,在一座溶洞里停下脚步。 这里面积极大,应该是石窟的火房。 地上砌着大大小小的灶台,灶台上煮着各种食材,袅袅升腾的炊烟,熏烤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熏肉,在雾气蒸腾中,显得十分惊悚。 “两脚羊来喽!明早儿,又能开荤了。” “妙哉妙哉!” 扛尸狐精一进去,火房里顿时一片沸腾。 龙洞有规矩,两脚羊新鲜着才好吃,所以每次带来两脚羊,都是当晚剥皮宰杀,大清早就能吃到嫩滑多汁的羊肉。 洞中地位再低的小妖,也能跟着喝到一口滋味鲜美的羊汤。 这可是收阳复阴的好东西,每吃一次,修为都能精进三分,这让群妖如何不喜? 一时间,火房里立即陷入忙碌狂热之中。 磨刀声,煮水声,火焰舔食木柴发出的噼啪声,在烟雾缭绕下,好不热闹。 晃动的火焰,照的狐影在石壁上张牙舞爪。 这是陆无咎的惊悚!!! “仙、仙长,它、它们食人肉!” 魍魉遗蜕下,岑樱一脸惊悚的看着眼前一幕,三观近乎遭到摧残。 她听说过精怪食人故事。 但亲眼所见,依旧令她刿目怵心! 陆无咎面无寒霜,半晌,转身退出火房,沿着甬道向其他地方摸索而去。 岑樱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你在欢喜堂几年了?” 陆无咎一边走,一边以神念交流。 “七年!” “七年不曾知晓山下有一座狐窟?” “妾身不知,妾身九岁被送入欢喜堂,修行至十四岁就开始为房中派做事,后面就鲜少回到山门,即便早年在山门也以修行为主,很少离开山门,更不被允许来到后山。” “也不曾听人提起过?” “不曾听闻……” 岑樱下意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道: “唔,不对,妾身在欢喜堂时,倒是听人说,在堂中见到过狐狸。” 陆无咎点了点头。 欢喜堂偌大山门,对抛尸谷下面不了解,打死他也不相信。 询问岑樱,也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 他冷笑一声,忍不住道:“房中派当真是名门望派,皮肉生意做的如日中天,没想到,暗中还和妖邪勾结上了。” 岑樱不敢接话。 她能感受到,仙长现在很愤怒,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迁怒于她。 毕竟她也算是房中派弟子。 两人交谈间,甬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火光。 陆无咎下意识站住脚步。 “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靠近,却见转角处,一名身披道袍的狐精,佝偻着身子,左手牵着绳索,右手托着一团玄光,漫步而来。 陆无咎目光顺着那绳索看去,瞳孔骤缩。 绳索牵着一个人,一个赤身倮体的女子,她姿态如犬,匍匐而行,浑身干瘦如柴,恍如僵尸。 待一狐一人走近,岑樱突然失声惊呼。“小芷!” 道袍狐精蓦然停住脚步,满脸狐疑的环顾四周,半晌,摇了摇头,拐入另一个甬道,逐渐远去。 “你认识?” 陆无咎问道,身影一晃,融入道袍狐精身后长长阴影之中。 岑樱声音颤抖: “她、她……跟我是同期弟子,后来小考未过,听说是进了万春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房中派,门规森严,每年都会招募大量弟子同时修行,设入门考、小考、大考。 入门不过,沦为炉鼎; 小考不过,沦为娼妓; 大考不过,沦为干事,奔波于琐事之间。 岑樱就未通过大考,十五岁开始为房中派办事,直到妹妹身死。 然而在她口中,小芷虽未考过小考,但依门规,应该入万春楼才对,日后若修为上来,还是有机会重新参与小考,怎么会到了这里? 在满心疑窦中,道袍狐精也牵着小芷,沿着一条长长甬道,迈入一座独立的洞窟之中。 洞窟内,室如悬磐,一贫如洗,仅有石桌、木架等寥寥几件家什。 角落堆着稻草,上面铺了一张熊皮。 道袍狐精进了石窟,便迫不及待的脱去道袍,蜷缩在熊皮上,看着小芷,轻轻勾了勾手指。 本来还匍匐在地,仿佛行尸走肉的小芷,倏然浑身一震,满脸妩媚的爬了过去。 “柳魔道!” 岑樱如遭雷殛,脸色难看至极。 不等她从震惊情绪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她表情蓦然僵硬。 却见那道袍狐精竟然伏上……小芷身躯。 “仙长,杀了它!杀了它!” 岑樱瞬间失态,下意识看向陆无咎,祈求仙长出手。 她知道,天下很多人都瞧不起房中派,也知道房中派行为令人不耻,但她还是无法忍受,曾经熟悉的人被野兽玷污。 陆无咎不言,蓦然转身离去。 岑樱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怎料覆盖身上的阴影,虽绵软如无物,却一把将她裹住,拽了出来。 “仙长……” 岑樱呼吸急促,半晌压下怒火,哀求道:“仙长,妾身虽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但也知此事丧尽天良,妾身恳求仙长开恩,杀了它,以正人伦。” 陆无咎面无表情:“说完了?” 岑樱呼吸一窒。 陆无咎训斥道:“说完那就闭嘴!这是狐窟,不是窑子。” 岑樱怔了怔,下唇紧咬中,默默低下脑袋。 陆无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出了狭长甬道,便见外面主道上,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一座座石窟。 随机查看几间,目之所及,那足以颠覆三观的狂乱谵妄一幕,令岑樱浑身愈发颤抖。 这些洞窟之中,几乎都在复刻着道袍狐精之事,柳魔道孕育而出的桃气,几乎溢满石窟。更有女子,被抽干了精气,拖出洞窟,送去火房。 场面不觉婬魅,反倒令人如坠冰窟,脊背生寒。 陆无咎面无表情,以脚步丈量着石窟。 所见一切,茹毛饮血,以婬媚人。 不知过去多久,他再次回到原点——火房。 火房中之前送来的两脚羊刚刚煮好,最好的羊首被狐精盛在瓮中,端出火房。 “趁热,快给大王送去!” 求追读,求收藏,求支持! (本章完) 第39章 大王饶命 第39章 大王饶命 石窟空幽,瑞炉焚香。 送走黑龙王使者的左护法,转身回到书桌,看着桌上请帖,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它忍不住翻开请帖,一行行云篆龙飞凤舞,尽显得意。 【老律木公,微末山灵,蒙天地之厚泽,受日月之精华,承百姓之香火,幸仙缘之点化,终悟大道,修成正果,登阶山神。 值此因缘际会,特设薄宴,诚邀八方之亲友,莅临观礼,望君拨冗莅临,共襄盛典! ——老律山神·敬启】 左护法一眼扫过,目光下意识落在那“老律山神”四字之上,恍惚中,仿佛看到那个卑贱木精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谲佞残妒之念,登时塞于胸膛之间,令它窒息! “哗啦——” 他心中无名之火攒起,猛然甩起大袖,将桌上物什一扫而空,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呼哧,呼哧!” 粗重喘息回荡在石室之中! 左护法盯着那落地请帖,眼神阴鸷。 许久,还是强忍恶心,挪步而去,弯腰捡起请帖。 “大王,羊首羹来了!” 恰时,一道欢喜之音传来,火房狐精端着陶瓮,兴冲冲跑了进来。 待看到满地狼藉,以及弯腰捡帖的大王,神情陡然一僵。 左护法看了一眼,捡起请帖,歪头示意放下羊首羹。 火房狐精如蒙大赦,连忙放下羊首羹,转身欲走。 “回来!” 左护法却突然喊道。 火房狐精浑身一僵,在胆战心惊中,佝偻着身子走了过去。 “大王,您叫我?” 左护法拍了拍它的肩膀,温声温语道: “下辈子进来记得敲门。” “是是是!” 火房狐精下意识连连点头,蓦然又猛然抬头,一脸惊悚的看向大王。 恰时,脖子一紧。 左护法一把抓住它的喉咙,四指如龙,扣住喉管。 “大、大王……饶命!” 火房狐精抱着左护法的手臂,踢蹬着双腿,拼命反抗,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左护法不为所动,表情扭曲。 火房狐精挣扎动作越来越轻,在意识模糊之际,它陡然瞪大双眼。 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名年轻道人。 他从左护法身后影子中走出,食指中指并拢抵唇,作“嘘”声状,右手持剑,蓦然刺向左护法后胸。 左护法似有所感,在悚然疑畏中,猛然拧身,剑芒划破衣衫,刺入胸腔之内,距离心脏差之毫厘。 “谁?!” 怒叱声起,左护法已然转身,余光瞥见陆无咎之际,右手弯曲成爪,四道锋利狐爪弹出,怒劈而去。 动作之快,令陆无咎头皮一麻。 ——甲子大妖不止于法力更加雄厚,其妖躯更是在经年累月的淬炼下,超脱凡俗。 避无可避之下,陆无咎领域法界蓦然张开,强行推着肉身退后三寸,避开锋芒! 不料,左护法斗法经验何其丰富? 右手劈空力竭之际,左脚前踏,争出一步空间,左手抡起大满贯,又是劈了过来。 一招一式,走的赫然是武道大披挂。 刹时,饶是展开法界的陆无咎,也避无可避。 ——他的法界力量根本不足以传送肉身! 眼看狐爪将至,“叮铃!”一声铃响,听得左护法眼神一晃,动作登时僵了下来。他前出的左脚,成了送命的步伐。 陆无咎挺剑而起,寒芒乍起,直刺狐喉! “呔!” 左护法不愧甲子巅峰修为,精神一晃中,便恢复过来。 眼看剑芒将至,狐曈吊起,裂如金线,一道金光闪过,灿灿桃气如滚滚血雾,笼上陆无咎。 “滋滋滋——” 仅仅一个刹那间,护住陆无咎魂魄的虚幻铃铛,陡然破碎。 法器反噬之下,陆无咎剑芒骤然为之黯然。 左护法一个撤步侧身,与法剑擦身而过,留下一道残影,好不惊险。 陆无咎欲重鼓法力,奈何拥有甲子修为的左护法,法力调转更快! 狐眼竖起之时,尾巴一扫,调转重心,虎贲弓腰,又是一记狐爪拍了过去。 陆无咎面无表情,纵然手段用尽,却依旧调转法力,蓄力再击。 然而左护法利爪已然袭至近前! 却见破空声乍起,爪子却在陆无咎鼻前停了下来。 一根藤鞭赫然缠住左护法的脖颈! 在它肩头,陆无咎魂魄如恶鬼缠身,踩肩勒鞭! 左护法大惊失色,全身血气运转,就要以至阳血气冲散阴魂。 不想,血气运转中,肩头一轻,喉间却陡然一凉。 却是陆无咎闪回肉身,剑起星奔间,再度刺出煌煌剑锋! 这一次,注意力尽在肩头的左护法,即便竭力闪躲,那吞吐的剑芒,依旧划开脆弱的喉管。 霎时,左护法气息为之一散! 它来不及斗法,竭力运转龟息功,护住心脉,降低身体消耗,转身欲逃,却惊恐发现房门不见了。 只见偌大石室内,不知何时,阴气充盈,缭绕如云海,令人目不可视。 它惊恐回头看向陆无咎,却见陆无咎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人……” 左护法试图喊人,然而喉管的破碎,也破碎了他的声音。 “咻!” 一道剑光自身后划来,如毒龙吐锋,划过他的后背。 全力运转龟息功的它,根本闪躲不及,后背顿时再添一道外伤。 “唔!” 它吃痛闷哼,无心恋战,摸至墙边,辨认出方向,就是踉踉跄跄的向门口奔去。 然而它还未奔至门口,“呼啦”身后传来风啸之音,它脸色一狠,猛然转身,劈爪而去。 爪利如锋,搅得阴气滚滚,却不见任何身影。 “出来,出来!” 左护法以神魂咆哮,然而换来的只有一道瞻之在前,忽嫣在后的鬼魂骚扰。 在它疲于招架之时,“噗!”一声,它心口陡然一凉。 低头望去,一截熟悉的狐爪,自身后掏穿胸膛,在鲜血淋漓中,抓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 左护法身躯僵硬下来。 它颤颤巍巍扭头看去,只见送饭给它的火房狐精,一脸诡笑的看着他,温言温语道: “下辈子记得关门。” 声落,它神色一狞,狐爪发力,心脏轰然破碎。 竭力运转的龟息功乍然破功,再也无法维持生机,数十年积攒的甲子元炁,如开闸洪流,宣泄而出。 左护法脸色惨白,满脸不甘的抬起爪子,最终却只能死死抱住狐精手臂,浑身彻底瘫软。 大渐弥留之际,它看到一名道人神魂,从火房狐精体内走出,轻轻一挥手,便将它的意识尽数卷走。 (本章完) 第40章 火龙冲天 贵妃榻 第40章 火龙冲天 贵妃榻 陆无咎看着掌中狐魂,心有戚戚。 这一战,凶险程度,远超以往,逼得他几乎手段尽出,在有心算无心的偷袭之下,才将左护法拿下,甲子大妖的实力,可见一斑。 据说,狐族还并不擅长战斗,更多的是以魅惑之道著称。 小小狐族便已如此了得,其他妖族呢?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对自己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他收起狐魂,尝试收了收狐尸,却发现人皮书还是无法承载尸体,哪怕是妖尸,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从目前实验结果来看,人皮书除了亡魂之类灵体外,也只有法器才能盛放。 其他一概无法存取。 这让他杀人越货多少有些不太方便。 他不得不将左护法和火房狐精的尸体藏起来,又搜刮一番,这才神魂出窍,披上魍魉遗蜕,重新遁入龙洞窟之中。 为了刺杀左护法,岑樱已经被他收入人皮书。 此时孤身一人之下,行事愈发方便。 他循着之前记忆,迅速摸到一座石窟之中,看着熊皮上缠绵的雌与雄,剑光闪过,狐首滚落。 随手遮掩一番,便是冲向下一个洞窟。 “嗡!” “嗡!” “嗡!” 此时,若站在石窟主道上,便见一个个分支石窟中,此起彼伏的闪过一道道光明。 淡淡的腥臭味,弥漫于洞窟之中。 一名老狐佝偻着身子走过甬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平日早已习惯的石榴似的腥臭气息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太正常的血猩。 它如同老狗般,在嗅探中,钻入一个石窟。 石窟内,杂草成堆,看起来并无异常。 可那怪异的血气,却越来越浓郁。 它鼻子贴着地面,嗅至草堆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 “你是在找它吗?” 老狐一愣,蓦然回首,却见一名年轻道人,笑吟吟的看着它。 “啊——” 它下意识尖叫,声未出,一片扇状剑光扫过,视野顿时颠簸起来,而后陷入无尽虚无。 陆无咎收起脸上笑容,一脚将狐首踢进草堆中,正准备收拾一番,刺杀下一位。 “呜——” 怪异的吟啸声,突兀在洞窟之中回响。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很快响彻一片。 哪怕陆无咎不知这吟啸声的意义,此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陆无咎摇了摇头,念随意动间,古朴石质牌楼,蓦然自身后拔地而起,霎时阴气遍浮,煞云奔流,无数阴差鬼吏,血贯瞳仁,蜂拥而出! “凡妖邪之属,皆杀无赦!” 一声令下,群鬼出山。 牌楼耸立中,岑樱也走了出来,看向陆无咎的眼神,神情一阵恍惚! “洞中大妖,贫道已经清理完了,你不是要匡扶人伦吗?现在去吧!” 说完,不等岑樱回应,陆无咎转身迈入滔天阴气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的龙洞,已然一片沸腾,化为神宴魔筵。 阴风在呼啸,狐狸在尖叫,那是厉鬼的狂欢,阴差的咆哮。 到处都是狐狸在逃窜! 到处也都是阴差鬼吏在逞威。 陆无咎守在龙洞门口,看着溃逃而来的狐狸,铃起,剑诛,残魂收。早就该耗尽的法力,在无数狐魂的投胎下,始终保持充盈状态。 他唯一需要担心,仅仅是肉身能否支撑得了。 此时,曾经的狐窟,已然化为森森鬼蜮。 不知过去多久,狐狸叫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泯灭,只剩下游走四方的阴差鬼吏。 确定斩草除根的陆无咎,神念一动,唤出鬼门关,召回众鬼。 没多久,桀桀怪啸的龙洞,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本就浑浊的空气中,弥漫起屎尿混合鲜血的腥臭味,仿佛发酵了几个世纪的尸体,令人作呕。 陆无咎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欲走。 “仙长,烧了这里吧!” 岑樱顿了顿又道:“那些人早已被摧残成了行尸走肉,妾身擅作主张,已经全部送她们离开了。” 陆无咎瞳孔舒张,深深看了一眼岑樱,点了点头:“好,那就烧了这里吧!” 没多久,一道滚滚黑龙,自青涛绿海中冲天而起。 惊得林中鸟雀走兽,四散奔逃。 云松山上,有人影飘落山崖,似倦鸟归林,直奔山涧,待行至龙洞前,看着洞口火舌舔壁和滚滚浓烟。 一个个面面相觑,骇然失色! 没多久,山林愈发热闹,那直冲云霄的黑烟,成了最好的道标。 山内的妖邪,山外的散修,纷纷聚集而来。 看着那火光滔天的龙洞,皆惊异不已,不知是谁除了山中大害。 都说,凶手喜欢返回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陆无咎没有。 在火焰升腾而起之际,他神魂出窍,披上魍魉遗蜕,潜入了欢喜堂。 此时欢喜堂注意力,尽数被龙窟吸引,正值空虚之时,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事实上,此时的欢喜堂可谓一片热闹。 不知多少弟子,聚集在院中空地上,看着远处那冲天而起的黑烟。 地位较高的弟子,甚至离开院墙,聚集到悬崖边,眺望远方。 堂内讲师、教习也震惊于龙洞的走火,一个个议论纷纷,根本无心约束弟子。 一眼扫去,偌大的欢喜堂,已然陷入千载难逢的狂欢之中,像极了突然停电的学校。 陆无咎穿行其中,极有目的性的直奔藏书阁。 岑樱说过,欢喜堂丹房、药房、宝库,皆有长老供奉镇守。 唯独藏书阁,虽然也有人值守,但大多都是普通弟子轮值。 毕竟玄门传承,在于传度疏牒,藏书阁承担的更多的是知识和经验的传承。 相较来说,价值并不算太大。 安保力量自然弱了很多。 当陆无咎刚赶到藏书阁时,就看到守门弟子,早已心猿意马的站在门前,眺望远处山火。 对于大开的房门,不闻不问。 陆无咎轻轻一笑,化身阴影,流入其中,直奔三楼而去。 岑樱说过,三楼书籍价值最高,寻常弟子甚至不允许去三楼参阅。 行至三楼,偌大楼层只有一排书架。陆无咎神魂归鞘,奉上一支香火,便是嘬唇一吹,吐炁化焰,开始烧书,烧给周中。 在元炁催化下,眼前书架迅速燃烧而起,顷刻间,轰然倒塌! 陆无咎见状,转身欲走之际,瞳孔倏然一缩。 却见书架之后,别有洞天,竟暗藏一间雅致袇房。 房中,有贵妃塌一张,极尽奢华的缂丝百鸟被褥上,赫然坐着一名豆蔻少女,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感谢书友“神之银手”·5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41章 我想跟哥哥走 第41章 我想跟哥哥走 身旁书架烧得噼啪作响,陆无咎却还是忍不住细看了一眼贵妃榻上的少女。 少女瞧着年方十二三岁,雏发未燥,却艳媚入骨。 怯懦惊恐之态,更显弱态生娇,一身细褶绣裙,看起来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陆无咎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 “我、我……” 少女双手抓着被褥,怯懦的说不出话来。 “不好了,失火了,救火啊!” “藏经阁,走水了!” 忽地,外面传来惊恐呼喊声。 陆无咎闻声一咬牙,连忙冲进去,一把抓住少女胳膊,就是匆匆往外冲去。 路上,大袖一挥卷起滚滚火焰,狂烧藏书阁。 行至二楼,他走到窗口,往外扫了一眼,确定无人之后,立即抱着少女,像个采大盗,翻窗而落。 而后以魍魉遗蜕遮面,拉着少女就是往欢喜堂外狂奔而去。 此时,本就因为山火而陷入莫名狂欢的欢喜堂,再看到自家藏经阁燃起的大火,登时在风中凌乱。 有人救火; 也有人浑水摸鱼; 陆无咎在一路狂奔中,几次遇到目击者,但在混乱之下,竟无人阻拦,让他顺利翻过院墙。 出了欢喜堂,他不敢停留,径直走到一处峭崖边,左手抱起少女,右手甩起赶林鞭,犹如山中精灵直接跳下山崖。 霎时,山风在耳旁呼啸,每到惊险处,总有松树伸枝,供他落脚,也总有藤蔓编兜,令他顺势而滑。 百丈山崖,不过十余个呼吸,便平稳落地。 陆无咎回头看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少女道:“你是谁?” 少女似乎从未经历过如此刺激场面,惊得气喘吁吁,面对陆无咎询问,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无咎皱眉挥手,将岑樱从人皮书中,召唤出来。 “你认识她吗?” 岑樱有些发懵,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才落向少女,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是在藏书阁三楼发现的,你问问她是谁?” “仙长,妾身乃是亡魂,她看不见呀!” 岑樱解释道,陆无咎扶额,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忙昏头了。 不想,少女突然脆生生道:“我能看见!” 岑樱一惊,仔细打量一眼少女,道:“你是……天生灵瞳?” 少女点了点头。 岑樱语气亲昵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倪!” “欢喜堂弟子?” “嗯。” “你这年纪,参加过小考了吧?” “嗯。” “考过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藏书阁?” “堂主把我安排在藏书阁,说我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书解闷。” 陆无咎闻言老脸顿时黑了下来。 房中派还真是江湖败类,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这时,少女阿倪突然看向陆无咎,问道:“哥哥,你会杀了我吗?” 陆无咎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阿倪认真道:“哥哥烧了藏书阁,应该是欢喜堂仇家吧?” 陆无咎摇头:“算不上仇家,只是看不惯欢喜堂做派罢了!再说了,这事也与你无关,我杀你作甚?!” 陆无咎想了想,问道:“贫道问你,你是想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少女抬头看了看山崖,认真看着陆无咎道:“我想跟哥哥走。”陆无咎闻言顿时有些头疼。 他将少女掠出,仅仅是不忍她葬身火海罢了。 如今知了她的身份,反倒不好不管。 奈何这少女身份多少有些特殊,无论放在哪里,一旦被欢喜堂发现,都有可能引来灾祸。 因此带回老律观是不可能的。 可送回去又于心不忍,简直像个烫手山芋。 罢了罢了,回头点时间,送出南阳道,寻个正道人家收留好了。 “走吧!” 陆无咎招呼一声,转身离去。 岑樱显然对阿倪极具好感,连忙走过去,拉着阿倪,一起跟上陆无咎。 一路上,那是软语温言的询问着阿倪情况。 陆无咎走在前面,听着两人对话,才知道,少女无名无姓,仅有小名——阿倪。 从小就被父母送进了欢喜堂,算是在欢喜堂长大。 听到这时,他忍不住问道:“这些人难道不知欢喜堂是做什么的?” 阿倪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岑樱接话道:“知道又能怎样?人总要吃饭,孩子一多,也只能送人。所以欢喜堂弟子大多都是附近穷苦人家送来的孩子,也因此多是女子。除此以外,欢喜堂还会收留孤儿。” 孤儿?陆无咎听到这,眸光一闪下意识道:“慈幼局也在其中?” “嗯!” 岑樱点了点头。 陆无咎顿时陷入了沉默。 话题至此有些沉重,一时无人开口,四下寂然。 山路蜿蜒,终有尽头。 不知过去多久,三人走出云松山麓,陆无咎找到拴在林中的杂色老马。 解开缰绳之后,他让阿倪骑着老马,自己走在前面牵着,挥舞着赶林鞭,抄山野近道,避开人群。 岑樱看起来对阿倪喜欢极了。 一路上,说个不停,从欢喜堂往事,到江湖趣闻,几乎毫无保留。 阿倪也听得入迷。 不时追问几句,偶尔发出清脆笑声,引得岑樱绽放出姨母笑容。 陆无咎听了一会儿,就不太感兴趣,索性盘算起此行得失。 血洗龙洞,令他一共收获了两百多条狐魂,大多都是残魂,直接被他送去投胎去了。 至于投的是狐胎,还是人胎?他就不清楚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急需先天元炁支撑,也想不了那么多。 这些狐魂的投胎,给他反哺了大约两人份的先天元炁,使得他的修为再次突飞猛进,已然突破五年功力。 目前人皮书里还剩下十多条狐魂,大多都是有些道行的狐精。 估摸着脑子里的东西有点价值。 所以他已经着令阴差鬼吏们好生审问。 除此以外,就是左护法,以及其他狐精的法器收获。 不多,但也不算少。 有斗笠一顶,不知是何物编织,注入法力,可明显感知到斗笠内藏三尺立方空间,里面存放着许多零碎物件。 他随便翻了翻,大多都是私人物品,譬如:衣衫、干粮、符箓……等。 其中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也就是一颗装在锦盒中的丹药,以及一根白骨打磨的骨笛。 丹药他不知功效,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至于骨笛,当他将法力注入其中时,立即感应到了一丝微弱联系。 且方向指向天空。 他心神一动,干脆鼓起法力,轻轻吹去。 无声的音波,随着法力的涌入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感应之物,也随之越来越近。 (本章完) 第42章 一股狐骚味 自梳镜 第42章 一股狐骚味 自梳镜 “唳——”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鸣叫声传来,陆无咎扭头望去,便见一头体型硕大的苍鹰从天而降。 陆无咎抬起胳膊,苍鹰随之落在小臂上,双爪如钳,抓得他隐隐作痛。 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左护法拜谒老律山神之时,所乘之鹰。 本来他还以为是刚开化的精怪,没想到,竟然是一头受到法器控制的御兽。 “好大的苍鹰!” 马背上的阿倪,一脸惊奇之色。 “你认识?” 陆无咎心中一动,试探问道。 “当然!这么大体型,又眉纹如眼,这分明是豢龙氏驯养的御兽,堂主也有一只,只是那是一头夜枭!” 经过岑樱开导的阿倪,惶恐之心渐去,一脸兴致勃勃之色。 豢龙氏? 陆无咎心中一动,顿时恍然大悟。 天下御兽宗门及家族不少,在南阳道一带就有好几家。 其中以“掌养猛兽而教扰之”的豢龙氏最为出名,擅长驯养各类野兽,据说,其调教而出的野兽,极富灵性,可如臂使指。 当初,他从散修口中得知这一点时,还有些不以为意。 如今才发现,能够搏出名气之辈,果然有其特殊之处! 可惜,这苍鹰体型虽大,坐下左护法绰绰有余,但对于陆无咎来说,还是显得太小了。 只能另寻他用。 他收起鹰骨笛,苍鹰随即振翅长空,感应而去,似乎一直跟在后面。 联想到,他得到鹰骨笛时间不短,也早已离开云松山地界,结果显而易见,这苍鹰始终跟随鹰骨笛,且认笛不认人。 这让陆无咎颇为感慨。 有机会,倒要拜访一下豢龙氏,看看能不能买到能够驮人的御兽? 在胡思乱想中,陆无咎又随意检查了一下余下法器。 多是一些短剑、吹针……等物。 窥一斑而知全豹,由这细节也能看出,狐族确实不善战斗。 陆无咎一路走走停停,至落日西斜,终于遇到城市——荔城。 他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取出左护法道袍,递给阿倪道:“换身衣服吧,省得麻烦。” 阿倪一手捏着衣衫,黛眉微微蹙起:“哥哥,能不能换一件衣服?这件衣服一股狐骚味,阿倪不喜欢。” 陆无咎皱眉,训斥道:“先换上,等进了城,再给你买新衣。” 阿倪鼓着腮帮,憋了好一会儿,才在岑樱的好言劝诫下,披上道袍,又将头发打散,盘在头上,随意寻一根树枝插上。 不想,明明已经丑化,奈何那张脸蛋实在好看,以至于乍看起来,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童。 陆无咎摇了摇头,踩着落日余晖,进了荔城。 他随意寻了个一家客栈,包了一个小院,让店小二,好生照看好杂色老马,结果还没坐下吃口热饭,就被岑樱催促着,趁着宵禁之前,买身新衣回来。 看得陆无咎一脸惊讶! 岑樱对他颇为敬畏,向来低眉顺眼,没想到,自从阿倪出现之后,反倒化身为大姐姐,忙前忙后的照顾。 现在更是敢催促他买新衣,这阿倪有点东西啊! 难怪能得欢喜堂主的宠爱。 罢了,这样也好,寻到收留人家之后,也不怕她受欺负。 陆无咎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他之前来过荔城,不敢说多熟悉,倒也知道商业一条街在哪。 步行而去,落日余晖下的商铺,除了少数客栈酒肆,大多数已然打烊,关门的关门,合门板的合门板。 也难怪岑樱催促。 陆无咎运气好,赶在专营油衣帽铺的兴顺号关门前闪了进去。 想着手里能存物的斗笠,他顺便给自己和柳青檀,也买了几身换洗衣衫。 出了兴顺号,他并未立即回去,而是拐入了旁边一个不知名小巷。 这里是荔城的估衣巷。估衣,旧衣也! 这里才是普通百姓消费的地方,哪怕传闻这些估衣可能来自墓葬,这里的生意依旧很好! 这不,其他街道都准备关门了。 这里还有百姓趁着黄昏,磨着店主,试图以最低廉的价格拿下心仪衣衫。 陆无咎漫步其间,不多时,停下脚步,推开一间挂着单盏红灯笼的小店。 “客官勿入,小店打烊了。” 昏暗的店铺里,老掌柜昏昏沉沉道。 陆无咎道:“朋友介绍,过来吃酒。” 老掌柜抬手,指了指旁边门帘:“请进!” 陆无咎颔首,迈步而去。 待穿过一道长长玄关,一间雅致酒屋,豁然跃于眼帘。 此时,屋内已经坐着七八名散修,瞧见陆无咎进来,下意识扫了一眼,见其不过五六年道行的模样,又纷纷转过头去。 有机灵店小二,迎了过来:“道爷,喝点什么?” 陆无咎道:“二两松露酿,半斤切牛肉,再来一碟茴香豆。” 小二点头哈腰:“好嘞!” 陆无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没多久,酒水小菜齐上,他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耳朵却竖起,听着酒屋散修谈话。 据他所知,这里是荔城散修最爱聚集的地方,店主就是一名散修,常夜间营业,因其价格实惠,谢绝凡人,深得散修喜爱。 很多人,有事没事都来坐坐,发财机会说不定就藏在一句闲聊中。 果然,酒屋今晚话题,有些劲爆,引得不少散修加入讨论。 却是隔壁云松山黑龙王座下左护法族群,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诛族,放火付之一炬,那滚滚火海直冲云霄,好不骇人! 引来无数修士围观。 “云松山还有龙洞?我怎么不知道?” “嘿,那可不,要不是那冲天毒龙,谁知道云松山下还有一个狐狸窟?” “我告诉你们,不止龙洞被烧了,就连欢喜堂也被烧了。” “啊!?” “哎呦喂,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大火一起,多少娘们光着身子往外跑!” “真哒?” “那可不,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啧啧……知道那些姑娘都捂哪吗?” “还能是哪?离地三尺沟呗!” “咦!捂脸啊,下面都一样,捂着有啥意义?” “哈哈哈……” 一时间,猥琐笑声,响彻酒馆。 随着话题的深入,终于有人提到欢喜堂被烧的实际上仅仅只有藏经阁。 “听说,藏经阁烧死人了。” “烧死谁了?” “一位俏佳人,顶级养玉炉鼎,欢喜堂主的自梳镜!据说啊,欢喜堂主已经下了追杀令,谁能找到凶手,赏金千两!” “不对吧,欢喜堂主不是女人吗?” “是啊,所以说是自梳镜,双头莲啊!” 问话的江湖初哥,眨着迷茫眼神,一脸懵逼。 求支持!求追读! (本章完) 第43章 平账大圣 第43章 平账大圣 酒肆的谈笑声,听得陆无咎一脸古怪: ——欢喜堂主竟然是女子? 也对,欢喜堂素来女多男少,那么堂主是女性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样一来,阿倪和欢喜堂主的关系算什么? 在满心疑窦中,陆无咎结束了自饮自酌。 待回到客栈,他喊来岑樱,仔细询问起来。 “欢喜堂主是女人?” “是呀!” “那她怎么和阿倪……” 岑樱愣了愣,俄而捂嘴偷笑,笑得陆无咎莫名其妙。 “仙长正直,不知房中派双修之法有三条修行路径。分别是纯阳乾道,纯阴坤道,阴阳合道。大多弟子,走得都是阴阳合道,所以仙长有此误会也不足为奇。” “至于欢喜堂主,走的乃是纯阴坤道。妾身对此也不是很明白,只记得讲师曾说过,此乃颠倒阴阳法,采阴而返阳,如白虎池中卧,青龙火里眠,炼成真玉貌,身外舞胎仙。” 陆无咎眨了眨眼睛,心想,还可以这样? “贫道想寻个正道人家,将阿倪托付过去,你可有推荐人选?” “仙长想将阿倪送走?” “没错,贫道四海为家,不便带在身边。” “可是,阿倪这孩子容貌太过出众,走在哪里都容易引来窥觊,妾身想不到哪里还能庇护得了她!除非加入宗门,可她已经修了柳魔道,没有宗门会收留她的。” 岑樱一脸忧心忡忡: “仙长若不嫌弃,不如带回师门,做个洒扫童子也好!若是仙长不弃,妾身愿跟在阿倪身边,教她做事。” 陆无咎沉默良久,喊来阿倪,询问她的态度。 “阿倪不想回去,堂主总是让我呆在藏经阁,不得外出,日子很是枯燥。我想跟着哥哥修行,哥哥你带我走吧,以后我不会嫌弃狐骚味衣服的。” 阿倪脆生生道,心思单纯。 陆无咎思忖片刻,颔首道:“罢了,那就暂且随我回观,以后没有允许,不得擅自外出。” 阿倪登时喜笑颜开:“谢谢哥哥。” 陆无咎摇了摇头。 一夜无话。 翌日,阿倪换上一身布衣,戴上斗笠,骑上杂色老马,离开客栈。 陆无咎不是没苦硬吃之辈,索性在城中又购买了一匹纯色黑马,这才纵马领着阿倪,出城而去。 一路走走停停,遇城而歇,每次他都会寻找荔城估衣巷之类的散修聚集地,打探消息。 云松山不停传来的新消息,让他心情愈发放松。 龙洞大火,令黑龙王勃然大怒,起灵搜魂寻找凶手。 可惜,莫说左护法亡魂,就是其他狐精魂渣子都没找到。 山中精怪,也没见过外人进来。 整个事件,仿佛无头冤案般笼罩在迷雾之中。 尤其是欢喜堂藏经阁大火,更是为这件事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江湖传闻,凶手真正目标乃是欢喜堂,龙洞不过是其调虎离山的诱饵,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据说,欢喜堂因此损失惨重。 除了一座藏经阁被烧成灰之外。 堂中还丢失大量丹药、法器、珍玩、药材……乃至银两! 还有几名弟子惨遭杀害,传闻是因为目睹真凶,这才被灭口。 现在欢喜堂主震怒至极,发布追杀令,大索天下。 奈何赏金开得极高,凶手信息却一概也无,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简直笑死人。 陆无咎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可谓瞠目结舌。 俺也成平账大圣了?不过,这些消息的传来,也间接证明他安全了。 不然各种烂账也不会推到他头上。 日既西倾,车殆马烦。 这日,行至黄昏,在紧赶慢赶中,他终于回到老律山下。 老律山道蜿蜒,不便骑马,他索性将马匹寄存在山下农户家中,这才登阶而去。 等到天地归于朦胧之际,他才领着阿倪、岑樱敲开观门。 值守弟子瞧见陆无咎归来,顿时喜不自胜,连忙将陆无咎引入道观,又去通报柳青檀。 陆无咎回到袇房没多久,柳青檀便欢天喜地而来。 “先生,您回来了!” “嗯!这段时间,道观可还正常?” “一切正常!” 柳青檀说着,目光下意识瞥向站在旁边的阿倪,瞧见阿倪看过来,小脸一红,连忙结结巴巴道: “那个……最近这段时间……老律山神差人来过几次,送了些山果,说是冬日难得,不知仙长何时回来,趁果子正熟,先送点过来。” “他倒是有心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 经历过阮星请神之事的他,已然隐隐意识到老律山神如此客气的原因。 ——他那支香火,对老律山神极有可能起到“临门一脚”的作用。 “先生,这位是?” 柳青檀到底没忍住,看向阿倪。 “哦,她叫霓裳,贫道在路上捡的孤儿,瞧着可怜,就带回来了,你回头给她安排个住所,以后就在老律观做个坤道,暂住道观吧!” 霓裳,正是陆无咎给阿倪取的化名。 “霓裳见过柳道友!先生路上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霓裳嫣然一笑,也学柳青檀做派,拱手作揖。 这一笑,百媚生,笑得柳青檀小脸红如秋柿,连忙拱手回礼:“柳青檀见过霓裳道友。” 陆无咎看着柳青檀手脚无措模样,忍不住以秘法查看霓裳是不是施展了柳魔道? 然而法眼瞧去未见桃,心中感慨,出身房中派的霓裳,只怕魅功已然融入一举一动的生活之中。 回头倒是得跟岑樱说说,让她收着点,省得迷得柳青檀误了修行。 “天色也黑了,你带霓裳安排住所吧!哦,对了,霓裳身边跟了一位鬼仙姐姐,你自己吹哨见上一面,省得哪天开了阴阳眼被吓到。” 陆无咎吩咐道。 “是,弟子明白了。” 柳青檀拱手应礼。 又向陆无咎所指方向拱了拱手,口呼拜谒之辞,这才领着霓裳离去。 一时,袇房空寂下来,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随即关好门窗,身影一闪,遁入人皮书中。 书中的阴曹地府,一如往昔,鬼差各司其职。 若有不明真相者闯入,只怕真以为是传说中的魂之归路。 陆无咎一眼扫过酆都,身影出现在一座楼阁之外。 这是一座四角攒尖顶楼阁,楼高九丈三层,飞檐翘角,朱梁碧瓦,抬头望去,楼阁赫然挂着一张匾额,上书【藏经阁】。 (本章完) 第44章 登神大典 第44章 登神大典 步入其中,大殿空幽,一排排书架鳞次栉比。 按照陆无咎规划,一楼将存放阳间各地方风土人情类书籍,至于这些书籍从哪获得? ——那些入了冥府的亡魂,就是最好的讲述者。 二楼则是来自阳间的书籍。 当陆无咎踏上二楼时,便见空旷的大殿中,周中坐在一张长桌上,正不停翻阅着书籍。 直到陆无咎走近,这才惊觉,连忙起身拱手道: “卑职周中,拜见陆天使。” “免礼!” 陆无咎挥手,询问道:“查到了吗?” 周中连忙道:“已经查到两本略有相关记载,不知是否符合天使要求。” 陆无咎一屁股在长桌旁坐下,道:“拿来瞧瞧。” “是!” 周中连忙取过书籍,躬身呈递,然后侍立在旁,看着陆无咎翻阅,满心惴惴不安。 几日前,陆天使突然召见,欲设藏经阁一座,正缺阁主一位,问他愿不愿意担任? 已经将母亲接来的周中哪有不愿之理? 连忙应下! 就见陆天使,挥手间,便拔地而起一座九丈三层大厦,无数书籍从虚空中飞出,落入大厦。 没多久,他就多了一个任务——查找“魍魉”和“咒语”相关资料。 为了完成任务,他是没日没夜翻阅,迄今不过勉强找到两本有些记载。 在周中诚惶诚恐中,陆无咎合上书籍,幽幽吐了一口气。 他终于找到对付魍魉的法子了。 说来可笑,这法子,他其实早就该发现了。 在他手里这本《搜异录》中,记载了一个猎人遇到影子戏弄的故事,故事以猎人燃起山火,驱逐影子结束。 故事很简单,却蕴藏了魍魉弱点。 ——怕光! 执掌魍魉遗蜕的陆无咎,无比肯定这个结果。 如果他没猜错,想要杀死魍魉,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刹那间,释放照亮周围一切的绝对光明。 在绝对光照下,失去影子的魍魉,必然身死道消。 即便杀不死,也能将他隔离在光明之外。 “做的不错!关于魍魉资料搜寻暂且放放,若是发现新资料,及时通知我。” 陆无咎略一感慨,便挥手取出一颗魂水,送了出去:“此乃魂水,服之可强化魂体!赐你了。” “卑职拜谢天使欣赐!” 周中大喜作揖,接过魂水之后,却小心翼翼存放起来。 陆无咎诧异问道:“为何不现在享用?” 周中道:“卑职想带去给母亲享用!承蒙天使恩赐,留下母亲魂魄,奈何母亲积劳成疾,魂体羸弱不堪,恐有溃散风险,所以卑职想着还是母亲更需要它。” 陆无咎有些触动,又是取出一团魂水,送了过去:“百善孝为先,但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我还需要你为我办事。” 周中见状激动不已,叩首而跪:“卑职愿为天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陆无咎看着反应激烈的周中,面露几分复杂,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身影蓦然消失。 周中等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抬头,发现陆无咎已经离去,这才起身轻轻松了一口气。 作为酆都前任判官之子,说实话,他在酆都生活得并不如意。 所有阴差鬼吏面对他都有种无法言说的疏离、乃至敌意。 他能理解这层敌意的由来。当初为了向陆天使表忠,满朝阴差鬼吏可是发疯的围攻周判官,如今见其麟子又怎能不心存芥蒂? 好在陆天使启用了他,这让他的境遇好了很多。 如今一点小事,便赏赐魂水,这是有重用的意思吗? 莫不是需要他制衡满朝文武? 熟读《百官箴》、《昼帘绪论》等书的读书人周中,忍不住揣度起陆无咎的心思。 …… …… 此时,在老律观,陆无咎的归来,如同石掷镜湖,引来不小波澜。 只是,引起波澜的不是陆无咎,而是霓裳。 观中弟子,那是有事没事就要从霓裳院前路过,看得岑樱满眼生厌,跑过来打了好几次小报告。 霓裳毕竟是女孩子,院中还晒着亵衣,让一群臭男人瞧去了多尴尬? 小报告打得陆无咎一个脑袋两个大。 在教训一番观内弟子之后,也只能让人搬来一块假山,堵在门前,充当影壁,遮挡一下视线。 其后,便懒得管理老律观,一个人躲在袇房中,参禅悟道。 在此期间,老律山神在百忙之中,又差人送了些冻果过来,礼物虽轻,情义却重。 让陆无咎心中颇为舒坦。 时光走笔,岁月成章。 距离老律山神登神大典日子逐渐逼近。 老律观上下也弥漫起一层浮躁氛围,众弟子已然无心修行,踮脚盼着盛典到来。 柳青檀更是早早订了几套新衣衫,所有人都等着这场神宴妖筵。 以至于当登神大典到来时,老律观上下都没怎么睡好。 大清早,观内弟子就早早爬了起来,大家热火朝天将观中事务忙清,便眼巴巴候着陆无咎的出现。 不想,这一等,就是日上三竿。 陆无咎打着呵欠,一身素白麻衣出现在袇房外,就看到一双双热切眼神。 “各位起这么早?” “先生,您忘了,今儿是老律山神登神大典啊!” “哦!” 陆无咎点了点头,随即摆手道:“不急,天黑才开始呢!咱们下午再去。” “啊?” 柳青檀有些迫不及待:“那个……先生,我们要不要早点过去,万一山路难行……总得预留充足时间对吧?” 陆无咎摆手:“无妨,我与山神乃好友,我要过去,草木让路,山石搭桥,不会误事。” “啊——” 众弟子顿时“啊”出声来,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 “先生,我们早点去吧!您与山神是好友,我们正好过去搭把手,帮帮忙。” 这时,一声清亮声音传来。 众弟子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却见霓裳身着一身素白道袍,头插道簪,看着干干净净,却将那张脸蛋衬托得更加可人,看得院中不少弟子,直接红了脸。 陆无咎见状老脸顿时一黑: “你们过去还不够添乱的!去去去,都给我去祖师殿打坐冥想,回头贫道过去检查,谁入不了定,今晚谁留下来守门。” 说完,哐当一声回屋关门,留下一片哀嚎之声。 (本章完) 第45章 薄礼惊满堂 第45章 薄礼惊满堂 流云垂野,斜曛照观。 在众弟子迫不及待中,陆无咎终于领着他们出道观,往后山行去。 冬日山静林幽,踩过枯黄草甸酥脆作响,不时惊起一群山雀,在叽叽喳喳中扑腾着飞向斑驳山林。 老律观弟子兴奋极了。 跟在陆无咎身后,东张西望,议论纷纷。 一行人循着羊肠小道刚走到山壁前,一只松鼠就跳了出来,拱手作揖之后,便是往林中行去。 这一幕瞧得老律观弟子稀奇不已。 待看到草木低伏,荆棘让道,更是惊讶万分。 陆先生果然是老律山神的好友! 有松鼠领路,再险的山道,也如履平地。 行至半途,忽有弟子遥指惊呼。 “快看,那是不是登神大典?” 只见山野尽头,孤峰之巅,有璀璨灯火照亮巨木楼阁,若神霄悬空,好不壮观! 待行至近前,目之所及,老律观众弟子无不仰瞻失态。 却见山崖之巅,一株老松树高愈九丈,粗硕如大厦,枝叶拢抱间,化为三层宴会厅。 有灯笼、彩带、风铃、望子……高挂枝头,左右飘飞。 乍看之下,如登人间仙境。 然而视线下移,却见老松所迎之客,皆为山中精怪。 就见人身虎首,一身道袍的山君,拱手作揖; 状貌如猴,脸如荷白的山魈,抓耳挠腮,欲攀松直登高堂; 低着长长脖子,嘴尖如剑的仙鹤,正与蛤蟆相谈甚欢; 还有仅布兜遮羞,浑身豪毛如刺的黑面郎,扛着一箱财宝,欲叩山神门楣。 一眼扫去,平日只在餐桌之上出现的野味家畜,纷纷披人衣,说人言,那画面对于老律观弟子来说,堪称刿目怵心。 尤其是当他们抵达,场中无数精怪妖邪无不侧目而视之时,众弟子的雀跃之心,霎时熄了半截,下意识往陆无咎身后躲了躲。 陆无咎面色如常,径直走向巨木门前,奉上贺礼。 鹿精谒者随之唱名: “老律观客卿陆无咎到——” 声刚落,立即引来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他就是老律观客卿?瞧着细皮嫩肉,没想到手段倒是残忍!” “山神大人请他干嘛?” “俺瞧着不过初入道门,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在场群妖低声议论,楼阁上更有妖邪探首,纷纷瞧个稀奇。 “陆客卿贺礼白芍一对,山参一根,五爪龙一扎,何首乌一颗!” 紧随其后的贺礼之音,听得场中骤然一静。 “噗嗤——” 俄而,一声嗤笑,顿时引来一片笑声,更有甚者指指点点。 山神登神大典,送药材而来,这简直就像是送屠夫下水,裁缝针线,厨子碗筷。 不能说不应景,只能说是敷衍至极。 老律观已经穷困潦倒至斯? 此时莫说众妖,就是柳青檀也是臊得小脸一红,心想,难不成先生知道观拮据,所以才仅备薄礼? 可这礼也太薄了! 莫说办宴主家是山神,就是山下地主老财,也显寒酸。 心中正窘迫,“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从巨木楼阁之中传来, 却见今日主角老律山神,一袭翠绿长袍,纡青佩紫,大步流星而来。 他一眼便看到那托盘上的药材,脚步一顿,一脸试探的看向陆无咎。 ——这、这分明是两人初次相遇之时,左护法敲诈勒索的药材。 这岂不是说……龙洞灭门诛族之事,乃是陆道友做的?! “道友!” 老律山神走近,拱手作揖间,诚惶诚恐道: “道友,小小庆典,何至于此?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柳青檀傻眼了。 不是吧,几味药材,何必如此谄媚之态? 暗中嬉笑群妖也是惊掉了下巴,老律山神这态度不对劲啊? 这几味药材莫非猫腻暗藏? 一个个打眼细瞧,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此时,只有老律山神知道,这几味药材代表的是什么? 杀左护法容易,但灭其满门难。 荡尽残魂剩魄更难!若是露了马脚,那等于就是要和黑龙王结下死仇。 老律山神自诩,哪怕登阶山神,实力地位远超左护法,也不敢动手。 陆无咎哈哈笑道:“哎,几味药材,医汝心疾,莫要推辞,莫要客气!” 老律山神长长吸了一口气:“大恩不言谢,抹月秕风之所,道友莫要嫌弃,请!” 陆无咎拱手回礼,领着众弟子大步而入。 这宴会厅,从外面看着是三层,内部来看也是三层,不同的是,中间镂空,呈“回”字形。 上下直视无碍,却又等级森严。 老律山神领着陆无咎,在众妖侧目中直奔三层,态度客气,闲谈随意。 陆无咎盛赞老律山神送来的野果、冻果滋味不俗; 老律山神祝贺老律观所收新徒,端是五官端正,骨蕴灵光。 互吹互捧间,老律山神将陆无咎领到三楼右侧首席,正是宴会厅最尊贵的位置。 这是一张案几,案几之后,设七八个蒲团,细节考虑十分周到。 陆无咎也不客气,撩起道袍,便是盘膝而坐,众弟子挨个坐在后面,看得群妖窃窃私语。 等到老律山神告罪一声,招待其他客人之时,柳青檀终于忍不住了:“先生,那几味药材有何玄妙之处?为何山神如此激动?” 陆无咎笑道:“这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柳青檀闻言似懂非懂。 霓裳眨着大眼睛道:“百年木魅,一朝登神,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先生却说心疾,很显然先生和老律山神私交甚笃,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得那几味药材就是见证。” 柳青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陆无咎笑了笑,有些惊讶霓裳的聪慧。 正说着,老律观弟子下意识看向楼梯口,却是终于来了一个人类。 这是一名老者刚刚登阶而上,瞧见陆无咎,便连忙小跑过来,拱手道:“王影见过陆道友,道友别来无恙?” 陆无咎起身回礼:“承蒙挂念,无恙无恙!” 两人闲聊几句,王影随即告退,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霓裳感叹道:“先生,在老律山朋友不少呀?” 陆无咎颔首:“左右邻居而已!” 霓裳又好奇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 老律观众弟子诧异,凝神望去,果然就见那王影身旁不见影子,一个个顿时面面相觑。 “先生,它难道是鬼?” 柳青檀下意识道,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若是冤魂厉鬼,我等应该看不见才对,还是说它是积年老鬼,已然凝出了实体?” 霓裳道:“书上说,凝出实体的鬼怪,也是有影子的呀!” 众人顿时迷糊了,下意识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道:“它是魍魉,影外微阴也,附于尸身,自然没有影子。” 霓裳呢喃道:“原来它就是传说中的魍魉!” 老律众弟子闻言,也是啧啧惊叹不已,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经此变故,众人对宴上群妖顿时起了几分兴趣。 一个个偷偷打量,低声议论不止。 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此言果然不假,同一种精怪,也有不同形态。 修为浅的,纯粹野兽模样; 修为深的,已然炼化出几分人样; 当然了,也有不屑炼化,始终保持野兽姿态。 此时身处其中,暗中观察之下,再与书本记载略一对照,登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之感。 更是因此对精怪袪了魅。 眼见天色将黑,宴席将起,又是一声唱名传来,惊得陆无咎端杯动作为之一顿。 “欢喜堂堂主到——” (本章完) 第46章 哥哥喜欢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第46章 哥哥喜欢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一起跟来的岑樱,听到谒者唱名,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连忙凝音成线,对陆无咎道: “仙长,要不要妾身带着霓裳去后面避一避?” 陆无咎眉头暗蹙中,轻轻放下杯子,道:“不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问过老律山神邀请名单,都是附近精怪妖邪,绝无人类。 老律观算是独一家。 既然如此,欢喜堂为何而来? 结果怕是不言而喻。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便见老律山神最先从楼梯口冒出,紧随其后,乃是一名俊俏书生。 此人一袭白衣,手持折扇,三千青丝披肩,煞是风流倜傥。 等等! 欢喜堂主不是女子吗? 这是女扮男装? 还是……新任堂主? 陆无咎眼皮微挑,就见那书生上了三楼之后,一眼扫过陆无咎,神情动作肉眼可见的一僵。 然后才恢复如常。 欢喜堂不大,但也是名门望派房中派分部,地位崇高,因此老律山神客气的将其引入左首座,赫然与陆无咎对面。 ‘道友,此人所持乃是黑龙王请帖,恐来者不善。’ 老律山神的声音,在陆无咎耳畔响起。 陆无咎眯起眼睛,心生几分恍然。 他虽然烧了龙洞,但此洞太大,未必就能烧得干干净净,此人想必就是从左护法袇房中得到了老律山神请帖。 此番而来,不知是撞运气,还是开眼界,算是被他歪打正着。 随着欢喜堂主的到来,老律山神的登神大典时间也随之正式开始。 老律山神起身站在首座,开场致辞: “本君一介木魅,位列老律仙班,实乃天地垂怜!今日,举办登神大典,当矢志不渝,护此山川锦绣,特邀诸君见证,共襄盛举!” “共襄盛举!” 楼中群妖,皆起身举杯,恭贺老律登神。 “来来来,诸君,盛饮此杯,尽兴而归!” “盛饮!” 会场气氛,霎时喧嚣起来。 在场众精怪本就是在模仿人类,能够似是非是摆出这般盛宴,已然是老律山神尽心竭力的结果。 眼下沸腾而起,实属自然。 陆无咎朋友不多,自斟自饮之际,看向霓裳:“你认识那人吗?” 霓裳大大方方看了一眼:“他是欢喜堂副堂主,我不喜欢他的眼睛。” 陆无咎点了点头:“哦,那回头挖了便是。” 霓裳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无咎叹了口气:“都是我自找的。” 霓裳不再多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杯忘忧物下肚,群妖愈发放浪形骸。 更有甚者露出本相,彼此相扑为乐,引来一众押宝。 陆无咎见有群魔乱舞之相,索性告罪一声,领着众人起身离去。 出了楼阁,山间夜风拂面,激得众人精神一爽,回头望去,恍惚有种梦醒回味之感。 “走吧!” 陆无咎招呼一声,迈步而去,众弟子在微醺中,依旧兴奋不已,议论着所见所闻。 行至半途,陆无咎突然停下脚步道:“你们先回去,贫道稍后就来。” 众弟子不以为意,纷纷抱拳先行。 只剩下陆无咎一人杵在荒野之中。 没多久,草木晃动,他眉头一皱,却见霓裳去而复返。“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又一阵草木晃动,一袭白衣的欢喜堂主从深草中挤出,一脸嫌弃的拍了拍身上草屑,这才抬首看向霓裳: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藏经阁竟然是你烧的,堂主大人!” 堂主大人? 一道闪电如惊雷,划过陆无咎的脑海。 他蓦然看向霓裳。 霓裳捂嘴一笑:“是啊,是我烧的,顺便卷了观中积财,逃之夭夭……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副堂主温文尔雅回道:“不愧是堂主大人,果然体贴周到。” 霓裳道:“我不过离开欢喜堂几日,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吃相未免太难看,这不好,容易破了魅功。” 副堂主笑道:“那又如何?执掌了欢喜堂,我有的是炉鼎!” 话音未落,他瞳孔陡然竖起恍如狐瞳。 仅仅一个刹那,陆无咎护体三清铃,轰然破碎。 “咻!咻!咻!” 与此同时,周围草木晃动,十余头精怪呼啸而出,或拍,或啸,直扑而来。 陆无咎古井无波的盯着副堂主,对于扑来的群妖不为所动。 下一刻,群妖围扑姿态,蓦然在半空中僵住。 却见无数树根,不知何时冒出,困住它们的手脚,生生将其束缚在半空。 “老律山神?!” 副堂主大惊失色:“此乃欢喜堂内务,尔敢干涉,信不信我废了你的香火,断了你的根基?” “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的狗命!” 倏地,一道冷漠声音在副堂主耳旁响起。 副堂主愕然抬首,却见陆无咎依旧站在不远处,身旁却阴风阵阵,余光瞥见,一道凝如实体的神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一道符剑捏在指尖,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嗖嗖嗖!” 恰时,无数树根从大地冒出,将副堂主捆了个结实,更有一些藤条,顺着人体七窍钻了进去。 疼得副堂主眼珠瞪大,张口哀嚎之际,又被一根粗硕的藤条塞满了嘴巴。 陆无咎见状,收起符剑,面无表情的看向霓裳。 “贫道是该称呼你阿倪,还是霓裳,或者欢喜堂主呢?” “哥哥喜欢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霓裳笑吟吟道,声音清脆,依旧天真烂漫。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施展了魅术?” 霓裳一脸委屈:“哥哥这话太让人伤心了,妾身有没有施展魅术,哥哥最清楚不过。” 陆无咎不言。 说实话,如果不是副堂主揭穿,他肯定自己没有中术。 因为笼罩在神魂上的三清铃幻影,始终未曾示警,更未破碎。 然而现在他不敢肯定了。 回想遇到霓裳之后的经历,一股难言后怕在他心中滋生。 掠出藏经阁,带离欢喜堂,而后又带回老律观……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理由充沛,实则根本不像是他能做出的决断! 思绪至此,他身影骤然消失,下一秒,霓裳不自觉抬起精致下巴。 一柄符剑幽幽横于颈间。 (本章完) 第47章 胎仙嫁妆 第47章 胎仙嫁妆 符剑临喉,霓裳呼吸抑制不住的急促了三分。 第二次! 这是陆无咎第二次瞬移,速度之快,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依旧被惊得心旌摇曳。 如此神技,闻所未闻,恍如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哥哥,那日分明是你将妾身掠出欢喜堂,又怎么能怪妾身蛊惑?更何况妾身若真有意害你,又岂会等到今天?” “不图小利,必有大谋。既然你不愿回答,那贫道就找愿意回答的人!” 陆无咎目光蓦然看向副堂主。 此时欢喜堂副堂主已然被树根缠成了粽子,无数根须顺着七窍,蔓延至体内,可谓动辄即死! 在陆无咎看去时,捅进他嘴里的树根,缓缓抽了出来。 他连忙抓住机会喊道: “这妖女已经修成了真玉貌,魅术天成,施法无痕,一旦中术,只会越陷越深而浑然不觉,快杀了她,此时还有破术可能!” 真玉貌? 陆无咎心中蓦然闪过岑樱之言:纯阴坤道,乃颠倒阴阳法,采阴而返阳,如白虎池中卧,青龙火里眠,炼成真玉貌,身外舞胎仙。 “鹿死不择音!死到临头,还敢以魅术妖言惑众,该死的是你!” 霓裳嗔怒不已,看得陆无咎心中一动,问道: “哦,何为真玉貌?” 副堂主道:“我柳魔道,修的乃是白眉神!欲成白眉神,须证柳魔;欲成柳魔,须修胎仙,欲修仙胎,须证真玉貌,此乃魅术登堂入室之境!” “得证真玉貌,可得青春永固,魅惑天成,更得登仙资格,非柳魔道之人,绝难抵御,道友还不快快动手,再拖延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霓裳叹了一口气,道:“卢宏,为了杀我,如此泄露我房中派机密,不怕教主怪罪下来?” 副堂主双眸贯血,看向陆无咎:“道友,贫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妄言,天打雷劈。” 霓裳摇头嗤笑:“是吗?关于真玉貌,还有一点殊胜之处,你为何不说?” 副堂主脸色一沉。 陆无咎目光随即看了过去。 副堂主咬牙道:“道友我劝你别听,多少英雄好汉都毁在这里。” 陆无咎道:“听你这么一说,那贫道是不得不听了。” 副堂主脸色阴晴不定,直到那树根迫近唇边,才不得不开口道: “传说,若能让真玉动情,阴阳交合,可得柳魔道,登阶胎仙!”话音未落,他又急忙解释道:“但这只是传闻,无人见过。” 霓裳轻笑道:“此乃以身入道,所以天下名门正派纵然再不喜我房中派,依旧默许我等壮大,只为摘取胎仙道果。” 陆无咎瞳孔舒张。 “哥哥若真想知道妾身是否施展了魅术,只需回答妾身一个问题,那妾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 “妾身听岑樱说,你为救弃婴塔中弃儿,自毁根基,舍了一身先天元炁,这是为何?” “残魂剩魄之言,你也信?” “她中了妾身的术。” “济世利人,丕振玄风,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一个济世利人!” 霓裳转身看向陆无咎,樱唇微动,眼波欲流: “哥哥走的是正途,不喜旁门左道,妾身明白,可妾身也是被这世道所逼,入了房中派。 哥哥既然能自毁根基,救那塔中弃婴,为何不能救救妾身?妾身已证真玉貌,教主不会放过妾身,早晚会逼妾身侍奉那些道貌岸然的玄门正派! 既然如此,妾身更愿与哥哥比翼双飞!妾身不敢言出淤泥而不染,但也守身如玉。胎仙道果,就是妾身的嫁妆。哥哥如若不信,过了今晚,真假自辨。” 动耳心摇之言,如暮冬春风,拂面荡心。 陆无咎打量着眼前美人,一袭告白,可谓大胆,纵然是一代天骄,此时也是羞晕朝霞,如赪颜醉态,倾绝人寰! “你还没有回答贫道的问题?” “嗯?” “你有没有对贫道施展魅术?” “妾身从未主动施展魅术,只是真玉之体,魅惑天成,这绝非妾身之所意……” 话音未落,陆无咎抬手,食指抵在霓裳唇边。 “贫道若要你与房中派为敌,你也愿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然跟了哥哥,便是与房中派为敌,那又如何?” 陆无咎一时神情恍惚,忍不住低下脑袋。 霓裳面飞红霞,微阖双眸,微微抬起螓首,奉上香唇。 在唇齿碰撞间,寒芒乍起,舌绽惊雷,一道剑光飙射而出! “噗!” 霓裳精致面庞,轰然破碎,一道剑光赫然穿脸而过,无数血沫伴随着牙齿,迸溅而飞。 ——陆无咎赫然口含符剑,学那老道士李悠击杀拘魂使一招! “彭!” 恰时,一道树根破土而出,轰然撞开霓裳。 霓裳趁势,身形疾退,双手颤抖的捧着彻底崩坏的下巴,状如厉鬼,发疯嚎叫: “陆无咎,你混蛋!” 尖叫声起,那些被树根固定在空中的精怪,陡然挣脱身上束缚,冲向陆无咎,乃至他的肉身。 “你才知道?” 陆无咎冷哼,一声怒叱:“老律山神,速速醒来!” 神念如电,横扫周遭八尺! “哗啦啦——” 下一刻,僵硬不动的树枝,再次如狂蟒之灾,疯狂卷向那些中了魅术的精怪。 大地更是陡然裂开! 无数树根喷涌而出,如蟒蛇缠身,冲向霓裳。 霓裳脸色大变,身影如电,便是向外冲去。 “咻!” 恰时,一道黑影如电,自长空落下,直扑而去。 赫然是一头苍鹰! 霓裳蓦然抬头,瞳孔竖起,作俯冲状的苍鹰猛然振翅,身影划过一道弧线,冲向陆无咎肉身。 “噗!” 一根木刺拔地而起,将苍鹰洞穿,订在山间。 霓裳看都不看,身上符光闪烁,身影舞动如仙,纵然大地滚滚裂开,如饕餮巨兽吞噬一切,依旧足不沾尘,踩着落石向山外掠去。 “叮铃铃!”一枚铃铛随之滑入手中,叮当作响,荡邪镇煞。 不过片刻,已然飘渺如尘,冲出老律地界。 她不敢松气,又是一枚神行符祭出,速度再次快了一倍,远远望去,恍如一叶孤舟,飘荡于夜海之上,不过眨眼之间,便没入地平线下。 如此狂奔近百里,突然有群鸟飞来。 她伸手一抛,数枚石雕楼阁,洒入空中。 群鸟如见美食,一番俯冲哄抢之后,随即四散离去。 再看地面,哪里还有霓裳身影? …… …… 楼阁台榭,小桥流水。 消失的霓裳,蓦然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中现出身形。 她踉踉跄跄的奔向厢房,撞开房门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冲向闺房,取出一枚镜子,凝神看去。 只一眼,手中铜镜,哐当掉落。 她浑身颤抖起来。 半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 “陆无咎!老娘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发疯的打砸着闺房,宣泄着怒火,气得浑身颤抖,不知所措。待力竭,“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久久失神! 大脑近乎空白。 她不明白,她的魅术为什么对陆无咎失效! 许久,她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取出丹药,塞入嘴中,盘膝而坐,默默冥想起来。 “噗!” 下一刻,一道剑光划过脖颈。 好大一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在旁,滚烫鲜血,喷染闺房。 没多久,一道亡魂自残尸之上浮现而出,是霓裳,她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尸身,表情呆滞。 却见她身下影子蠕动,在她悚然疑畏中,陆无咎从中站了起来。 一座冒着森森鬼气的石质大门自他身后拔地而起。 “道友,请!” 陆无咎抬手相邀。 霓裳身子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丝凄惨之色,这次她没有尖叫,没有发癫,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尸身,抬脚迈入鬼门关。 下一秒,鬼门关轰然闭合。 酆都,偏殿。 檀香袅袅的幽邃禅室中,霓裳心平气和的坐在客座上,看向主座上的陆无咎。 “妾身不明白,你明明已经中术,为何还会杀我?” “何以见得?” “你若未中术,又岂会留我在身旁?又岂会带我入道观?” “看来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就已经施展了魅术。” “没错,修得真玉之体,魅术天成,这非妾身所愿。” “那以身入道之言,是真是假?” 霓裳一脸嘲笑:“你还是心动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旁门左道也是道,贫道心动不足为奇。” “那你为何还要杀我?” “我不信天下有这等好事。” “你抓了卢宏,有的是手段逼问,又为何不信?” “我不确定,卢宏是不是中了你的魅术?” “原来如此。” 霓裳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向陆无咎:“以身入道之言是真的,我对你说的话,也是真的。” 陆无咎神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 霓裳痴痴一笑:“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女魔头……可是女魔头也喜欢好人,也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作为依靠。” 陆无咎摇了摇头:“此时说这话,是想让我放过你的残魂?” 霓裳浑身一僵,怔怔的盯着陆无咎,一双眼睛逐渐发红,泪水止不住的滚滚而落。 只是身为魂体,哪有泪水? 那泪刚刚落下,便化为袅袅云烟散去。 “陆无咎,你混蛋!” 霓裳破口大骂,蓦然起身向殿外冲去。 陆无咎看着霓裳离去身影,眉头皱起……对于一个信誉破产之人,他根本分不清,这是魅术的一种,还是……真情流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影一闪,自阴曹地府消失。 …… …… 夜幕低垂,群山连绵。 皎洁月光穿过稀薄云层,倾泻在蜿蜒山道上,斑驳了树影,也婆娑了草甸。 老律山下,一片灯火辉煌。 无数山民燃起篝火,三五成群,抱着孩童,惊恐的看着老律山方向,议论纷纷。 方才地龙翻身,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幸得山神庇佑,山脉虽隆隆作响,村寨却无大碍,只是惊醒的村民,再无睡意。 老律山神亦无休憩之意。 他徘徊在山间,身周尽是被树枝缠绕而起的群妖,犹如蛛网上的猎物,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曳。 没多久,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山道尽头。 他脸色一喜,连忙迎了过去。 “道友,可曾追上妖女?” “道友且安心,妖女已经伏诛!” 陆无咎拱手又道:“好好的登神大典,尽让贫道所毁,还望道友海涵!” 老律山神回礼:“哎,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道友,本君一众宾客恐怕都要被这厮卷走,沦为天下笑柄,岂敢怪罪,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这话的老律山神一脸后怕之色。 之前陆无咎吐剑喷杀霓裳之时,差点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奈何老律山神也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不小心助纣为虐,令其逃过陆无咎的刺杀。 否则哪里还会有后面的火拼? 他也是被彻底激怒,不惜裂山谷,也要吞了霓裳,可惜……功败垂成。 陆无咎看向浑身被捆成粽子的副堂主:“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厮?” 老律山神:“此事全赖道友之功,自当由道友处置?” 陆无咎也不客气:“贫道还有些事情需要盘问一番。” “请!” 树枝如虫潮,在蠕动中,将副堂主送了过来。 副堂主看着陆无咎面无表情模样,惊疑不定道:“你当真杀了堂主?” 陆无咎道:“这不重要,说说你的目的。” 副堂主道:“贫道方才已经说了,堂主失踪,欢喜堂群龙无首,贫道欲登堂主之位,需外力相助,老律山神的登神大典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说说房中派魅术,贫道不信这魅术毫无弱点,否则这天下早就是房中派的天下。” 副堂主犹豫,那顺着七窍蔓延至他体内的藤条,陡然蠕动起来。 来自后阴的极致兴奋,以及其他六窍的剧痛,令他面容扭曲,急声道:“我说,我说!” 待树枝停下,副堂主在一阵喘息中,道破魅术之弊。 魅术,说到底,终究是术。 施术者不可能一直施展此术,法力所限之下,一旦力竭,就是中术者苏醒之时。 因此房中派弟子,不可能时时刻刻蛊惑他人。 最多在有需要的时候,轻度干涉,神不知鬼不觉。 只有在生死危机之时,才会完全操控,并事后尽量将中术者杀死。 但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修得真玉之体的柳魔修。 【感谢书友“秦炜智”·1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48章 苟媚聚敛 翘家小姐 第48章 苟媚聚敛 翘家小姐 真玉之体,乃魅术小成的标志,仅仅是形体发育,就极具魅惑。 或貌如幼童,唤起怜悯之心; 或国色天香,勾起贪婪色欲; 或翩翩公子,惹人春心荡漾。 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魅力,初见就能令人心生好感,与其相处时间越久,越容易深陷其中,最终彻底沦为裙下之臣。 要说缺点,那就是受术者只要离开施术者一段时间,魅术影响自然随之消散。 除此以外,那就是对高位格存在影响较为微弱。 或者说,高位格本身就对各种负面影响,极具抗性。 江湖门派也深知房中派魅术的厉害,因此也各有手段抵御。 譬如,佛门的《白骨观》。 陆无咎终究是吃了信息不对等的亏! “道友,一切都是误会,我有清灵宝玉一枚,可澄澈心灵,抵御魅术,现赠予道友,略表心意,还望道友恕罪!” 讲述完魅术利弊的副堂主卢宏,连忙献宝讨饶。 可惜,他全身被捆,动弹不得,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老律山神: “宝玉就在贫道脖颈之间,烦请阁下帮忙取出。” 老律山神心中一动,一根藤蔓从卢宏身上摘下宝玉,蔓延而出奉予陆无咎。 陆无咎伸手接过,便见这清灵宝玉乃是一枚铜钱状的罗汉眼,通体晶莹剔透,隐隐有流水环绕其内,触感温润,法力注入,如泉濯心,令人神清气爽。 卢宏见陆无咎接过宝玉,心中一喜,连忙鼓动起三寸不烂之舌: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道友既已杀了那妖女,你我也算盟友,待我执掌欢喜堂,定重礼酬谢道友今日相助!” 陆无咎把玩着手中罗汉眼,意味深长道:“口惠而实不至,这可不是结盟之道。” 卢宏脸色一阵变幻:“贫道身上所有,道友凡看得上,皆可拿去,权作赔罪。” 陆无咎道:“我若杀了你,东西自然都是我的。” 卢宏硬着头皮问道:“道友想要什么?” 陆无咎认真道:“你的人头。” 卢宏脸色大变,还要开口,树根再次捅进嘴中,大地轰然裂开,将他吞入山腹之中。 荒芜山野再次安静下来。 老律山神一脸忧虑的看向陆无咎:“道友要杀这厮?” 陆无咎摇头:“此子参与道友登山大典,有太多目击者,杀他容易激怒房中派!贫道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只是道友登神老律山,杀之影响太大。” 老律山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想陆无咎下一句话,令他心弦陡然提了起来。 “可若是不杀,道友恐沦为天下笑柄,任谁都敢上来踩上一脚。” 老律山神沉默了。 在他登神大典上,让人蛊走满堂宾客,这要是传出去,他这新晋之神必将颜面扫地。 “道友觉得该如何处理?” “既然左右为难,那就取中庸之道,抽他一魂一魄,以示警戒!” 老律山神瞠目:“这岂不是公然羞辱房中派?” 陆无咎面无表情道:“一个小小分堂副堂主,还代表不了房中派,房中派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 老律山神踟蹰道:“可万一……” 陆无咎转身走向肉身:“打得一拳出,免得百拳来!贫道既能一支香火助你登神,那就能三支香火助你登仙。” 老律山神浑身一震,半晌,拱手作揖:“一切全凭道友做主。” …… ……忙完琐事,回到老律观时,天色已然大亮。 屁股还没坐热,一阵急促敲门声,打破老律观的平静。 却是山下百姓敲开道门,求仙问卜,询问老律山地龙翻身之事凶吉。 柳青檀也是云里雾里,安抚好村民,连忙过来询问陆无咎。 “昨晚登神大典,混入了邪魔外道,大打出手之下,这才引发地龙翻身!” “啊?那凶手抓到了吗?” “贫道一晚没睡,若让他跑了,颜面何在?” “太好了!” 柳青檀大喜过望:“先生,那弟子出去怎么说?” 陆无咎想了想道:“此事你莫要宣扬,出去就说要举办一场迎小山科仪,祭祀老律山神,以求消灾解难,祈福延寿。” 柳青檀愣住了,半晌咬牙道:“先生,如今百姓疲羸,如此隳家取财,苟媚聚敛,岂不是……” “咚!” 一声清脆脑瓜崩,弹得柳青檀“哎呦”捂住脑袋,一脸委屈的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训斥道: “谁苟媚聚敛?见了山神,就觉得不过如此?记住了,老律山神虽是百姓册封,但已成气候,或可以恐惧榨取香火,也可以良善换来拥趸。昨晚地龙翻身,百姓惶恐,若不加以引导,只会愈演愈烈,若让老律山神尝到甜头,贫道在此,还能相安无事,若是贫道不在,谁还为百姓出头?” 柳青檀愣住了,懵懂思维在刹那间,福如心至道: “先生是想让老律观成为山神之喉舌?” 陆无咎满意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柳青檀抿了抿唇,拱手作揖:“弟子代老律山百姓,谢过先生。” 陆无咎坦然接受,挥手道:“去吧!科仪之事可找老律山神商议,记住可显神迹,但不可过度。” 柳青檀拱手:“弟子明白!” “等等!” “嗯?” “昨晚霓裳家人来寻,已经走了。” “啊?” 柳青檀一脸难以置信,讷讷半晌道: “先生不是说,她是孤儿吗?”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孤儿?不过是翘家的小姐罢了,昨晚她父母很是生气,所以就没让她回来跟你们告别。你回头跟观里弟子说一声。” “……是!” 柳青檀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看得陆无咎愈发后怕。 霓裳不过小住几日,就把柳青檀迷得七荤八素,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还好撞见卢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霓裳,他心中一动,手一翻,一枚石雕楼阁落入掌中。 凝神细看,这石雕小如杏仁,四方四正,却是一座四合院,雕工惟妙惟肖。 霓裳死前的疗伤之所,正是在这石雕小院之中。 待神念探入其中,立即在石雕中央,感应到一块镇宅龟蛇石碑。 石碑正面上书: ——玄蛇栖苑。 (本章完) 第49章 画马赔马 第49章 画马赔马 再看石碑背面,篆刻一座汲灵法阵,阵中还有半数法力留存,显然想要维持这座须弥小院,需要经常灌注法力。 碑下镇压了两道妖魂,一道是龟,一道是蛇。 陆无咎细细感应之下,登时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石雕? 分明是一枚玄龟壳,只是镂空的龟壳四分五裂,又以蛇骨合拢,封上石粉,这才近似石雕,端是螺蛳壳里做道场。 “好精妙的手段!” 陆无咎感慨不已,玄门手段当真是五八门,巧思善工。 见猎心喜之下,身影一闪,随之步入其中。 四下观之,与外界民宅府邸无异,只是天空铅白,不似苍穹。 正房、厢房、耳房、影壁、坛……一应俱全。 看样子完全可以长期生活。 步入霓裳闺房,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残尸更显狰狞。 陆无咎有些嫌弃的吐了一口气,不得不将尸体拖到院中,搜尸之后一把火付之一炬。 而后又撸起袖子,将闺房扫洒一番。 待洒扫完毕,看着桌上堆叠的零散法器,精神不免为之一恍。 只见不大桌面,零零散散摆了一堆物件,有法器、珍玩、丹药、符箓…… 随便拿出去一件,恐怕都够支撑老律观数年吃穿用度。 要知道,老律观传承上百年,至李悠手中,瞧得上眼的法器,也不过寥寥数件! 再看霓裳积累,不下十余件,难怪卢宏如此眼热堂主之位。 不过,陆无咎挨个检查之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东西都是好东西,奈何私人印记太过明显。 譬如,一柄篆刻“落雪”二字的六棱法剑,法力注入其中,无论是法力转化效果,还是剑芒威力,都远胜七星剑。 可惜,这落雪二字实在碍眼! 加之那女性化的剑纹、剑格、剑环……根本不方便拿出来使用。 其他法器,也多是如此。 只有符箓、丹药,以及两三件制式法器,可放心使用。 一件是描彩九色瑞鹿纱灯,注入法力,可照破邪妄,令鬼魅现形。看灯身落款,应该是淮南道崔家出品。 几张剪纸马,催动法力,可化为骏马,适合临时充当赶路工具。 还有一枚枭骨笛,豢龙氏出品。 此时,那夜枭正好就养在这玄蛇栖苑之中,正好替代了陆无咎死去的苍鹰。 他打量着眼前法器,想着房中派的威胁,思绪千回百转间,蓦然起身离去。 不想,他刚刚离开闺房,来到庭院,眸光忽然一凝。 却见霓裳烧化的骨灰中,隐隐有流光闪烁。 走近一看,只见一颗清亮珠子,静静躺在灰烬之中。 弯腰捡起,入手不觉滚烫,反倒有种温润之感,注入法力,珠子却毫无反应。 陆无咎眉梢挑起,一番细细查看,才惊讶发现,珠子中竟然残留不少法力,其中一道正是他刚刚所注入。 念随意动间,这股法力又随之倒流而出。 看得他眼睛一亮,立即反复注入取出法力,确定几无损耗之后,再低头看向身下骨灰,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恍然。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一枚存储法力的法器! ‘藏得倒挺深,就叫你蕴法珠吧!’ 瞧着经过火焰洗礼的珠子,他张口吞入腹中,旋即离开玄蛇栖苑。 此时,老律观内的喧嚣之声已然退去。 陆无咎离开袇房找到岑樱,将霓裳就是欢喜堂主之事和盘托出,听得岑樱一脸匪夷所思,根本不愿相信。 他也懒得解释,随手将其收入阴曹地府,让她自己找霓裳对峙去。 而后又找到有些闷闷不乐的柳青檀,仔细叮嘱一番,这才下山而去。 山道蜿蜒,渐落西山的阳光,洒在羊肠鸟道上,照亮一层层台阶,像极了跃上龙门的鱼鳞,熠熠生辉。陆无咎行至山下,想起寄存在农家的马儿,忙循着记忆而去,却见村中气氛有些奇怪,不少人看到他皆是窃窃私语。 看得他满心奇怪! 等走到寄养农家,却见这户农家五六口人一起迎了出来,皆满脸惶恐不安: “仙长恕罪,昨晚老律山地龙翻身,您老人家寄存在这的两匹马儿,受惊之下,挣脱缰绳,全、全跑了。” “跑了?” 陆无咎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牛棚已然被拽塌一角,旁边老牛身上隐见伤口。 院外,不少乡民跟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看热闹? “马跑了,你可得赔!” 陆无咎压低声音,显得十分冷漠。 “是是是,肯定赔,肯定赔!仙长,老汉家贫,仅有这点钱财,余下钱财,还请仙长宽限一些日子,等老汉卖了老牛、鸡子,定给仙长奉上。” 老汉捧起双手,里面尽是些残值极低的剪边钱,少数几枚碎银,还多是他留下的养马钱。 “此话当真?” “老汉家宅尽在这里,岂敢欺瞒仙长。” 老汉连忙道,说这话时,身旁老妪抹泪,青壮低头。 唯有孩童懵懵懂懂看着陆无咎。 陆无咎沉声道:“贫道的马,可不是普通的马,你可知晓?” 老汉浑身一颤:“多少钱老汉都赔,只求仙长多宽限一些时日。” 陆无咎摇了摇头:“会画马吗?” 老汉一愣,反倒身后稚童大胆道:“我会。” “来画一匹给我。” “画在哪?” “地上就行。” 稚童捡起一块石头,撅着屁股,趴在干燥土地上,歪歪扭扭画了一匹马儿。 “退后几步。” 稚童丢下石头,连忙退开几步。 “再退几步!” 稚童又退后几步,问道:“行了吗?” “行了!” 陆无咎满意颔首,猛地一挥衣袖,狂风骤起,卷起漫天尘土。 老汉一家下意识捂鼻闭眼,却听院外传来邻居惊呼之声。 睁眼望去,却见尘埃滚滚中,赫然出现了一匹神骏! 陆无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在马儿高扬前蹄中,朗声道: “贫道那两匹马,麟子画马已赔,钱留着给老牛治伤吧!” 话未尽,骏马已然落蹄,狂奔而去。 行出村落,回头望去,隐隐还能看到老汉在院中叩首模样,陆无咎摇了摇头,转头继续往山外狂奔而去。 这一走,就是三天两夜。 幸亏胯下乃是剪纸马,若是寻常凡马,只怕早已累垮。 看来凡马丢失,实乃天意。 至第四日清晨,陆无咎终于走出南阳地界,抵达陇右道。 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绵延十余里的庞大城池。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收起剪纸马,迈开双脚行去。 进了城,他无心欣赏人间烟火气,反而直奔客栈,在一番大快朵颐之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要了个房间,沉沉睡去。 直到黄昏降临,他才幽幽醒来。 踩着近似清晨的黄昏余晖,离开客栈,步入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 此时,城中已然宵禁,颇有几分名气的八角巷后,几只野猫蹲檐望月。 倏然低首间,却见一名道人行于深巷,径直撞入一面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它们弓身炸毛,仓皇逃窜。 【感谢“仁慈的天父”·5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50章 腰间宝剑血犹腥 第50章 腰间宝剑血犹腥 陇右有坊市,名曰八角巷,位于陇右道首府——阆城。 传闻,这坊市日暮而开,黎明则闭,以避凡人扰扰。 ……想着关于八角巷传闻的赵伊湄,遥望笼罩于黑暗之中的阆城,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伸手一摘,如采寒梅,凭空摘下一条坠珠护额系上额头,宝石贴面之时,一道无形力场扫过,令她容貌大变。 她又取出一面镜子,仔细对照一番,确定改头换面之后,随即迈步而去。 远远望去,恍如惊鸿坠于人间,飘然若谪仙,雪白裙摆在寒风中飒飒舞动,隐隐可见几点暗褐色梅斑驳如泥,腰间宝剑血犹腥。 紧闭的城门,拦不住她的脚步。 不过几个惊鸿起落,已然步入城中。 阴阳眼扫过,八角巷恍如明火,引人注目。 待踏入其中,温暖的喧闹声如潮水,驱赶了长夜的冷寂,车水马龙的街道豁然跃入眼帘。 一眼扫去,像极了凡人坊市。 鳞次栉比的店铺、迎风飘扬的幌子、摩肩接踵的行人、不绝于耳的喧哗……端是热闹非凡。 仔细看去,其中半数都是肉眼凡胎,却对身旁打扮各异的修士习以为常,想来应是修士的族人家仆。 这座坊市,乃是灵宝派治下产业,奉行着“来者是客,不动刀兵”的规矩。 因此俨然成了陇右道最繁华的坊市! 赵伊湄漫步其中,紧绷的心神松弛了少许。 她先是随意溜达了一圈,大概熟悉坊市行情之后,这才迈入赫赫有名的万宝轩。 万宝轩,乃是一家寄附铺,专门代人寄售商品的商行。 步入其中,立马有小厮迎了上来,了解来意之后,便是帮着登记物品,挂牌销售。 完成寄卖步骤的赵伊湄,并未立即离开,反而在其中闲逛起来。 看看能否找到心仪物品。 她第一时间,来到武器寄卖区,一件件法器陈列在武器架上,任人挑选,看起来十分廉价。 然而细看标价,却令人咋舌。 不乏有浑水摸鱼之辈,将粗制滥造之器标上高价,试图浑水摸鱼。 赵伊湄双眸泛着异彩,三六九等难逃法眼。 倏地,她脚步一顿,在一柄法剑前停下脚步。 “落雪?落血!好名字!” 她看着眼前法剑,双眸泛光,以特殊折叠锻打锤炼而出的羽毛纹路,蔓延如羽毛,缀上云芝剑格,使得剑身修长而美丽。 仅一眼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指尖触碰而去,顺畅丝滑的法力流转,以及吞吐的湛蓝剑芒,令她彻底心动。 一眼扫过标价,随即喊来剑童,将其拿下。 入场就寻到心动之物,令她精神一振,心想,不愧是名动陇右的八角巷,果然有好东西。 兴致大发之下继续逛去,没多久,又发现不少心动宝贝。 其中,一件描彩九色瑞鹿纱灯,做工精美,瑞鹿呈祥,注入法力之后,淡淡萤火如皓月,端是美轮美奂。 因此标价也极高,但她还是咬牙拿下。 心中说服自己阴阳眼消耗太大,若有此灯,以后寻幽探秘,无疑会方便许多。 等到她恋恋不舍的逛完万宝轩时,小厮突然告诉她,她寄卖之物,也已经全部被人买下。 “这么快?” 赵伊湄黛眉挑起,一脸惊讶。 小厮一脸得意道: “仙子不是这里人吧?咱八角巷广迎八方客,人来人往,最不缺的就是客人,一夜之间出货还不算快!咱们最快记录,客人还在登记,就被路过客人订了呢!” 赵伊湄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询问。待结了货款,荷包再次鼓起之后,她又兴致勃勃的往其他商铺逛去。 直到天色将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八角巷,往南阳道方向赶去。 在她离去没多久,又一名身形臃肿的道人,紧随其后,离开了阆城,也是向南阳方向赶去。 几乎一前一后。 不过,这道人出了城,不走官道,反倒拐入山林。 在一阵钻林过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蛇栖苑,前院。 身形臃肿道人蓦然闪现,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体型顿时如放气的水囊,迅速恢复如初。 又是往脸上一阵搓揉,恢复本貌,赫然正是陆无咎。 这些手法,都是他从散修身上学来的,瞧着不起眼,却是很多无法入道、只能琢磨法力之辈的毕生心血。 关键时候也有几分用处。 收拾好自身,陆无咎手一翻,一柄剑身薄如蝉翼,轻如羽毛的法剑落入掌中,屈指一弹,剑鸣不止。 法力灌注而去,近乎透明的剑芒,立即吞吐不定,手腕微动,剑尖便震出一个剑,可谓柔韧至极。 此剑名曰承影,正是他从八角巷万宝轩买来的法器。 论威能远超七星剑,比起欢喜堂主霓裳的落雪法剑,也不遑多让! 价格却便宜了一半有余。 问小厮,却是这种法剑太过小众,客人想要尽快出货,只能低价抛售。 实际上,这种特殊法器,想要订制的话,价格却又比同规格法器,至少贵上一倍。 陆无咎算是捡了个便宜! 不过,他之所以选择这柄法剑,倒不是贪图便宜,纯粹是因为此剑最符合他的要求。 他在展开领域法界之后,神魂之所以无法携带法剑,就是因为法剑太重了。 现在随着大量魂魄的填入,人皮书的威能也在日益提升,目前已然能够瞬移纸张等物。 可以预见,再填上一批魂魄,神魂出窍,挟剑而击,指日可待! 这柄法剑,算是为未来准备的法器。 还有一枚吞金天蚕戒,也颇得他的心意。 此乃吞金天蚕妖躯所炼,内藏吞金蚕丝,细若无物,韧如金石,激发之下,可软可硬。 最重要的是,轻若无物。 除此以外,还有一卷明月泛舟绢本。 这是一张山水画,神魂可入,乃是修士用来安魂修神的辅助法器。 平日也能用来豢养冤魂厉鬼。 说实话,此物功能有点近似人皮书,但远逊于人皮书,陆无咎之所以将其拿下,乃是打算用来掩人耳目。 “不愧是八角巷,不枉我三天两夜而来!” 陆无咎耍着手中软剑,心中颇为满意。 说来也是走运,本来已经做好呆个三四天销赃的他,没想到,第一天晚上就把脏物抛售得七七八八。 所得钱财,除了这几件法器之外,其他尽数换成了常用物资。 譬如: 符箓、丹药、日常小法器…… 以及冤魂厉鬼! (本章完) 第51章 顺手就灭了? 第51章 顺手就灭了? 没错,在八角巷还有人贩卖冤魂厉鬼,价格还不便宜。 天下皆知,法脉弟子需要大量阴魂炼制猖兵猖将,因此市场需求十分旺盛。 陆无咎见状,却如芒在背。 直到他打听到,生魂因为品质太差,因此价格极为低廉,且市场少有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市场上的冤魂厉鬼,大多来自精怪妖邪。 原因也很简单,精怪妖邪全身是宝,魂魄更像是附加收益。 市场自然流通甚广。 陆无咎处理赃物的钱财,几乎一半都在这些冤魂厉鬼上。 合计采购了一百多条。 送入轮回之后,又为他添了五年先天元炁。 至此,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十年大关。 论品质远超同境界修士。 加上他从霓裳身上获取的蕴法珠,他的法力储备能够达到二十年。 放眼江湖,也算是资深散修了。 他盘膝打坐一会儿,又耍了一会承影剑,找到一些手感之后,这才离开玄蛇栖苑。 出来一看,才惊讶发现,他沉迷剑法修行之中,太阳已经日落西山。 此时,万道霞光,染红了天空,也染翠了枯林,亦模糊了群山轮廓,远远望去,仿佛为山峦披上一层九色轻纱。 “要不再去八角巷溜达溜达?” 陆无咎眺望远处沉浸在落日余晖中的城郭,正犹豫要不要再去逛逛,一阵细微脚步声,令他精神一凛。 “我说道友怎么一路直奔陇右而来,原来是销赃来了!” 一道年轻男子声音传来。 循声望去,却见枯林落叶间,一名年轻道士笑吟吟的看着陆无咎,眼眸中闪烁着异样兴奋。 仿佛发现了猎物! 陆无咎蹙眉问道:“道友,我们认识?” 年轻道士摇头:“不认识。” “那不知道友方才所言何意?” “明知故问!我问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灭人满门,神魂不留?” 陆无咎心中摇头叹息,果然还是暴露了吗? 也对,玄门手段,五八门,纵然收尽残魂,也未必能尽掩天机! 这世界的道术,根本毫无科学可言。 “蛇鼠一窝,灭它满门,已经是贫道心生怜悯,阁下要是不满意,贫道还可以诛连九族!”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诛连九族!” 年轻道人仰头哈哈大笑。 陆无咎见状,肉身不动,神魂出窍,蓦然闪现在年轻道人身后。 “咻!” 一道掌心雷符就是拍了过去。 “荡!” 霎时,年轻道人身上,陡然弹出一道龟甲,挡住雷霆之余,更有莫名反震之力,震得陆无咎神魂近散。 亦惊得他头皮发麻! 不想,那年轻道人,更是脸色大变,连连喊停: “停停停,误会误会!贫道弄诨,道友别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哦?说说怎么个自己人?” 陆无咎返回肉身,稳固神魂,面无异色问道。 “贫道乃正一派弟子项阳,仰慕道友惩恶扬善,这才一路追踪而来,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此乃贫道箓牒,道友可辨真假。”年轻道人连忙奉上一道黄纸箓牒。 陆无咎挥手,箓牒落入掌中。 其上,赫然记载了项阳授箓信息,感应而去,箓牒也与眼前男子隐隐感应。 陆无咎将箓牒甩了回去,心中微微一沉。 正一派,玄门九大门派之一。 传闻,弟子以授箓之法修行,号称:“神符宝箓,其出自然,得授法箓,入圣超凡。” 端是十分了得! 陆无咎冷声道:“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 “贫道也不太确定嘛,所以就诈上一诈,嘿嘿,道友当真是好本事,难怪能够一夜之间灭其满门!” 说到这,项阳莫名激动起来,语气慷慨激昂: “贫道直恨认识道友太晚,不然定鼎力相助,杀他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陆无咎闻言顿时一脸黑线,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前几日,他诓了一下养马农户,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道友怎知是贫道下的手?”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嘿嘿,不瞒道友,道友卷走的法器之中,有一件正是我正一派前辈炼制,循迹追来,手拿把掐。” “是吗?那道友此来,意欲何为?” “当然是想结识一下道友了!” 项阳一脸理所当然: “不瞒道友,贫道恨那太阴门人已久,早就想灭他满门,奈何那太阴炼形术实在邪门,唯恐杀不干净。没想到,竟被道友匡扶正义,快哉快哉!” “这群畜生是太阴门人?” “是啊?道友不知道?” 项阳一脸不可思议:“道友在……不知道情况下,就把他们灭门了?” 陆无咎感觉眼前这年轻道士,情绪实在张扬,表情实在丰富,一群畜生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贫道只是见它们行事有悖人伦,所以顺手就灭了。” 项阳咽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可思议:“顺手就灭了?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陆无咎拱手:“贫道陆无咎。” 项阳凑近几步:“陆大哥,咱们义结金兰如何?从今以后,你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只是哪回顺手灭个邪门歪道,一定要带上兄弟!” 陆无咎无语,这小子有毛病吧? “道友看来对太阴门人颇为了解,不妨说说?” “贫道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只修魂魄,不修肉身,一身元炁尽在魂魄之中,一旦登阶【地下主】,可以秽土之法死而复生,极为难缠!” 陆无咎闻言眉头微蹙,感觉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没记错的话,龙洞狐妖,修的应该是柳魔道,怎么又成了太阴门人? 莫非是双道兼修? 还是说,它们是太阴门人的外门弟子? “道友既知太阴门人难缠,还望道友为贫道保密,贫道也无法确定,是否斩杀干净!” “这是自然!贫道以天魔起誓,绝对不会向外界泄露半点消息。” 项阳说着,就是竖起食指,向天发誓。 看似随意,却直接把陆无咎看呆了。 玄门誓言,冥冥有感。 身为正一派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这还敢发誓,不是魔道,就是身怀赤子之心。 陆无咎正要再打探几句,一道传讯符自虚空闪现,落入他面前。 他伸手接过,脸色微变,拱手道: “道友,今日相逢,实乃快事一桩,贫道还有要事处理,他日有缘再会!” 声落,转身便走。 项阳急了,连忙喊道: “哎哎,等等,是不是又要斩妖除魔,等等兄弟呀!” (本章完) 第52章 入道玄门 第52章 入道玄门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恍如巨龙酣睡的群山,在黑暗笼罩下,愈发幽邃,几声虫鸣鸟叫,衬得夜色愈发死寂。 “啪嗒……” 于万籁俱寂之际,一道异样声音突兀乍起,惊得林中万物立即屏息凝神,却见月下树影中,突然站起一道鬼魅身影,无意间踩断了一截枯木。 “我看你还怎么追!” 陆无咎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随即神魂归鞘,放出剪纸马,纵马而去。 行至半夜,一点冰凉,落在额头。 抬头望去,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 初时还极小,像盐粒;少顷,大如鹅毛,簌簌而落,在北风呼啸中,萧瑟之意直逼心尖。 令人忍不住唏嘘叹息: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好一个孤烛异乡人!既为异乡人,何不结伴而行?” 一声赞喝传来,刹那间,将萧索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陆无咎循声望去,却见戴着斗笠的项阳,从稠密的乱草中挤出,龇着大白牙嘿嘿傻乐。 “道友这般跟着贫道,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道友何出此言?贫道不过是心生仰慕罢了!” 项阳一脸正色反驳,俄而一脸好奇问道: “对了,道友之前使的是什么法术?明明近在眼前,却寻之不得,堪称奇术!难怪能灭太阴满门!” “不入流的小法术而已!” 陆无咎随口转移话题: “道友之前说,太阴门有件法器乃是贵派前辈所炼制,不知是何法器?” 项阳一脸茫然:“法器?什么法器?” 看着项阳拙劣表演,陆无咎摇了摇头,心中亦是困惑不已。 他从左护法身上得到的财物,基本都在八角巷抛售得七七八八,所留之物,也仅有符箓而已。 方才为了甩掉项阳,更是将这些符箓收入人皮书中。 没想到,还是被追了过来。 莫非一旦用过正一派炼制的法器,就会沾染某种气息? 还是说,这是项阳诓他之言? “对了,还不知陆道友师承何派?”项阳转移了话。 “无门无派,一介散修而已。” “散修可修不出道友这身本事!” “那是你少见多怪。” “当真散修?” 陆无咎懒得回应,不想项阳却兴奋道: “道友既然无门无派,不如加入我正一派如何?以后咱俩就是同门师兄弟,我入门早,占你点便宜作师兄,你就当师弟,如何?” 深知玄门正门收徒规矩之严苛的陆无咎,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懒洋洋应道: “你有传度疏牒?可引人入道?” “有啊,我有童子箓,可引道友入道。” 策马而行的陆无咎,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项阳一脸认真之色。 那模样看得他一阵荒谬。 “你也有资格引人入道?不怕师门怪罪?” “嘿嘿,咱正一派跟其他旁门左道不一样,讲究的是‘正以治邪,一以统万’,修的是天师道,求的是名列天曹,只要品行端正,皆可修我天一道统。” 说到这,项阳摇头晃脑: “符者阴阳契合之具也,惟天下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 在项阳絮絮叨叨中,陆无咎对正一派终于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正一派,所修乃是宝箓之道,又名天师道。 不同于老律观的纸符,正一派所修乃是道箓,无形无质,号称大道灵光。 《清微元降大法》有言:——符者天地之真信,人皆假之以朱墨纸笔,吾独谓一点灵光通天彻地! 换言之,正一派弟子的修行,全赖师门赐予的道箓,一旦品行不端,轻则降阶以罚,重则剥夺道箓,乃至赐死。 因此正一派对于弟子的筛选,相对宽松许多。 并非完全从道童中选拔,若是遇见可堪雕琢的璞玉,也会授箓,收为弟子。 陆无咎听罢,随口道:“听起来倒是不拘小节,贫道若要拜入正一派,是不是还得跟你回山门?然后……一网打尽?” 项阳眼睛一瞪:“道友不信我?” 陆无咎不言。 项阳气急败坏,张口一吐,一道灵光混合在鹅毛大雪中,落向陆无咎眼前: “你瞧瞧,这是什么?” 陆无咎伸手捞过,肉眼所见明明只是一团灵光,法力感应而去,却是一道符箓。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清什么叫符箓! 冗繁、玄妙、立体……乍看如泼墨而出,细看却大道无形。 神念流淌其中,玄之又玄的大道随之映入识海,他仿佛在刹那间,与周遭世界产生了微妙联系。 可若是撤出神念,方才还刻骨铭心的记忆,立即如潮水般退去,片羽不留。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身处人皮书中,掌握书中世界的感觉。 这让他在恍惚间,有种天地不过是另一部人皮书的错觉。 陆无咎托着道箓,一脸认真问道:“道友,当真要给贫道授箓?” 项阳梗着脖子道:“当然!” 陆无咎笑道:“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项阳眼睛一瞪:“激我是吧?道友,今天这道箓,我还授定了!” 陆无咎道:“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声落,神念如触手,透体而出,包裹住道箓,就要纳入丹田之中。 看得项阳下意识抬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陆无咎看着近在咫尺的道箓,再次扭头看向项阳:“这道箓真的授予贫道了?” 项阳扭过头去,连连挥手:“拿去拿去,别婆婆妈妈!” 陆无咎不再多言,将道箓纳入体内,落于丹田之中,在元炁包裹之下,道箓迸发而出的光芒愈发璀璨。 令他与周遭世界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他略一感应,轻轻一挥手,眼前落雪忽然静止。 又一挥手,落雪又簌簌而落。 心神一动,落雪如遇无形气流,绕着他和马儿,旋转飘飞; 意念一转,蕴含于天地之间的元炁,如倦鸟归林,涌入他的体内。 种种异象,看得项阳瞪大眼睛! 这、这什么悟性,怎么才纳了童子箓,就已经运用得如此纯熟? “呼……” 许久,陆无咎停下动作,轻轻嘘了一口气。 满心荒谬! 求而不得的道,没想到,竟然就在这寻常雪夜,一朝得之,荒谬的简直像是做梦。 心中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散修对“道”如此趋之若鹜! 入没入道,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旁的不说,正一派的道箓,与他设想一般,赫然可以干涉天地。 只是童子箓的威能十分有限,目前来看,仅能对轻盈之物,加以干涉。 但运用的好,依旧不亚于神技。 譬如: 以此法吞吐天地元炁,效率要快上两三倍。 最让他浮想联翩的是,他是不是也可以在阴曹地府,授“阴箓”,下放权限? 那人呢? 人若是掌握了阴箓,又当如何? (本章完) 第53章 耳光 第53章 耳光 无穷思绪,如飞雪,飘洒长空。 许久,陆无咎才收回杂念,翻身下马,拱手道: “陆无咎,见过项师弟!” “免礼免礼!” 项阳一脸乐不可支,俄而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怎么成了师弟?我是你师兄才对!” 陆无咎道:“项师弟年纪,应该没我大吧?” 项阳急了:“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谁先入门,谁为兄长,玄门历来如此。” 陆无咎装糊涂:“真的吗?在我的家乡,乃是根据年龄论资排辈。” “正一道不是!” “行吧,待我哪天有空,去了正一道再说。” 陆无咎说着,甩出一张剪纸马,那剪纸见风则涨,弹指间化为一匹骏马。 “师弟不是要斩妖除魔么?那就快走!” 陆无咎翻身上马,甩起赶林鞭,“啪”的一声脆响,眼前山林蓦然向两边歪去,让出一条笔直山道。 看得项阳目瞪口呆,连忙爬上剪纸马,喊道:“师兄,等等我!” “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 “给山神撑腰!” “啊?!山、山神?” 惊愕之音,震得雪林飒飒,惊起无数飞鸟。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在彻夜狂奔中,行至南阳荔城时,飞雪渐止,北风渐熄。 陆无咎放缓马蹄,回头望去:“师弟,可还能熬得住?” 项阳大概是真的没吃过苦,此时冻的是浑身哆嗦,依旧咬牙道:“些许碎云,不碍事。” 陆无咎不再多言,还是放慢了脚步。 如此又行了半日,终于抵达老律山地界。 老律山也下起了雪,山中一片雪白,纵马奔去,林中草木早有感应,纷纷让开通路。 行至山壁处,一只松鼠跳了出来,落在陆无咎肩头,叽叽喳喳不止,还不时比比划划,动作惟妙惟肖。 “山里来人了?去了老律观?” 陆无咎脸色一沉,调转方向,又是往老律观奔去。 项阳坐在马上,瞧着远处在积雪掩映下,与老律山浑然一体的道观,好奇问道: “师兄,这是哪里?” “老律观,我在这里担任客卿!” “哦!” 至门前,早有守门弟子,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 “先生,出了事。” “不急,慢慢说。” “是,今早一群自称欢喜堂的人,闯了进来,指名道姓要先生交出他们的副堂主,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副堂主,结果他们不干了,强闯进去搜观,现在更是赖在观里不走……” 守门弟子慌忙不迭的将观中之事和盘托出。 陆无咎一边听,一边往观里走。 行至内院外,就看到门口,侍立着两名侍女。 侍女见到他,连忙转身进去汇报。 陆无咎径直而入,便见院中石桌旁,一名年轻女修士,身披半透纱衣,斜靠在石桌旁,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杯小酌。 赤倮双足,在风中晃来晃去,迷得老律观弟子一脸痴相。 更有甚者,跪坐在旁,为女子捏着小腿。 女子瞧见陆无咎,斜眼看来,轻蔑道: “你就是老律观客卿,老律山神的座上宾,陆无咎?” 陆无咎瞥了一眼,没应声,石桌另一边,老律山神正襟危坐作陪。 瞧见陆无咎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过来: “道友,你回来了!”“嗯,她是谁?” “欢喜堂的三档头——大执事,姬凌霜。” 陆无咎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问道:“柳青檀呢?” 老律山神目露几分惭愧:“在给欢喜堂人准备……茶水!” 眼看陆无咎剑眉竖起,他连忙解释道:“贫道差人去办了,可柳青檀硬是要自己去……看样子是中了魅术,贫道也无可奈何。” 说话间,柳青檀身影自门口出现,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着茶水,干果。 陆无咎见状,清灵宝玉一震,自有一股涤邪之意凝于指尖,再屈指一弹,柳青檀浑身霎时一僵。 少顷,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托盘,再看向陆无咎,眼眶顿时一红,只能委屈的走过来:“先生,请吃茶!” “放肆!柳观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姬凌霜身后侍女,指鼻子骂道。 陆无咎看都没看,端起托盘上的茶杯,自斟一杯,一饮而尽道:“风雪归来,新炉煮雪,倒也痛快!” 姬凌霜一脚踢开为她捏脚的老律弟子,起身冷笑道: “好大的架子!你是哪来的山林野修,仗着几分心机手段,狐假虎威也就罢了,也敢囚禁我欢喜堂副堂主,该当何罪?” 陆无咎看向老律山神:“人没给她吧?” 老律山神摇头:“没有。” 自始至终,未被正视一眼的姬凌霜,怒火中烧:“混账东西——” “闭嘴!” 隔着十几步,陆无咎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姬凌霜头一歪,娇艳欲滴的脸颊上,立即鼓起猩红血手印。 “你、你敢打我……” 姬凌霜捂着脸颊,一脸不可思议,更觉惊恐:“你……你到底是谁?” “师弟,揍她!” 项阳傻眼了,结结巴巴道:“不是,师兄,打女人不好吧?” 陆无咎问道:“正经女人,会使魅术?” 项阳想了想,郑重点了点头:“有道理。” 说着,单手掐诀,口呼“疾”,身后法剑,“咻”得一声窜天而起! 姬凌霜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下求饶:“仙长饶命,妾身乃是房中派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长恕罪!” 掐诀御剑的项阳,见状又扭头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看着那虚空悬浮的法剑,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他穿越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御剑飞行!这神技一出,立马就跟其他剑术,拉开了差距。 “说说吧,你此来何事?” “妾身听闻副堂主卢宏,最后一次出现在老律山神登山大典上,故来询问一番。” “好一个询问一番!卢宏公然在登神大典上,蛊惑山神宾客,充作兵马,你说,该当何罪?” 姬凌霜身形一颤:“一切任凭仙长处置!” “是吗?” 陆无咎微微一笑:“卢宏罪不至死,小惩大诫,也该放了!至于你嘛,也罪不至死,那就留下来做几天婢女吧!” 言落,姬凌霜惊恐抬起脑袋。 ——让卢宏回去,她、她还怎么窥觊堂主之位? “不愿意?” “愿意,愿意!” 姬凌霜连忙应下,又忍不住问道:“敢问仙长,何门何派?” (本章完) 第54章 阴箓现世 第54章 阴箓现世 “你来我道观,欺我门人,却问我何门何派?欢喜堂都是你这样的蠢货?” 陆无咎反问之余,蓦然想到霓裳、卢宏,忍不住自问自答道: “确实都是蠢货。” “师兄,跟这种人废什么话,不如正以治邪,灭门了之!” 项阳一脸跃跃欲试,执着着灭门壮举! 听得姬凌霜眼皮突突直跳,“正以治邪”四个字,蓦然划过脑海,令她脱口而出:“仙长是……正一派弟子?” 项阳得意洋洋道:“倒有几分眼力。” 姬凌霜头皮一麻,只觉一股寒意直窜脑际。 陆无咎看向老律山神,老律山神会意,院中土地突然裂开,无数树根涌出,托举出被捆成粽子的卢宏,然后甩给姬凌霜的侍女们。 “滚!” 陆无咎直接撵人,欢喜堂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姬凌霜,连忙背起失了一魂一魄,恍如傻子的卢宏,狼狈而去。 项阳凑到陆无咎身旁,小声问道:“师兄,真让他们走啊?” 陆无咎反问:“怎么,你还想灭门不成?” 项阳认真道:“对啊,以暴制暴,才能震慑宵小。” 姬凌霜闻言一脸惊慌。 陆无咎沉默半晌道:“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房中派虽然劣迹斑斑,但仍是不少弃婴活下去的希望。” 项阳怔住了。 煌煌不安的姬凌霜,浑身微微一颤,一股莫名情绪在心中滋生。 “先生,让她走吧!” 柳青檀走近,看了一眼姬凌霜,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女子留在观里,多少有些不便。” 陆无咎眼神陡然凌厉的看向姬凌霜! 姬凌霜下意识打个寒颤,一脸莫名奇妙。 “既然你开口,那就让她走吧!” 陆无咎道,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将擅长魅术的柳魔道之人留在道观,万一她心怀不轨,玩起灯下黑,后果不堪设想。 “妾身拜谢仙长开恩!” 姬凌霜大喜,叩首之后,连忙躬身离开老律观。 内院安静了下来,那些被蛊惑的老律观弟子,也早已清醒过来,一个个在面面相觑中,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之色。 老律山神颇有眼力,看出陆无咎乃风尘仆仆而来,索性告辞离去。 陆无咎也确实有些累了,询问一番事发细节,确定并无纰漏之后,便沐浴休息而去。 至于项阳,自有柳青檀代为招待。 一夜无话。 翌日,天空又飘起了雪,院中隐隐传来弟子扫雪的声音。 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陆无咎,站在门口,欣赏大雪,思绪却飘忽不定……欢喜堂、正一派、符箓道、道箓道,各种念头搅在一起,令人心神难以真正休憩。 至正午,睡了个饱觉的项阳,登门拜谒,问起老律山神。 “你问他作甚?” “好奇嘛!这还是师弟一次瞧见活山神,不知师兄与他关系可好?” “还不错!” “真的?那我打着你的旗号,寻他帮忙管用不?”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自然管用。” “好好好,师弟等的就是这句话!” 项阳拍手而笑,转身就往外跑,刚到院中,忽然又想起什么,喊道:“师兄,老律山神住哪?” 陆无咎老神在在的斟茶一杯,慢慢悠悠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寻他做甚?”项阳腆着讨好笑容,又屁颠屁颠跑了回来:“师兄既入我正一派,应该知晓,我正一派乃是以道箓,行天道,统万法。想要参悟道箓,那就得感悟天地大道!若能让山神在我面前驱山赶林一番,说不定就能有所顿悟。” 陆无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要寻他,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寻观中弟子,领你到山神石壁前,奉支香火,报上我的名字,自有松鼠领路。” 项阳闻言大喜:“多谢师兄!” 声音犹在耳畔,人已经窜出了袇房,不见背影。 陆无咎笑容微敛,低头沉思……正一派老祖莫不是已经参悟了天地大道,这才分而为箓,开宗立派? 想到道箓,令他心神一动,内观之下,童子箓恍如浮冰,悬沉在丹田气海之中,于虚无中,勾连天地,越看越玄妙,令他情不自禁临摹起来。 然而当他尝试以人皮书的“道”进行编织之时,却无论如何也编织不出。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是在用光滑鱼线编织毛衣,徒有工痕,而无其形。 陆无咎一番尝试之后,顿时陷入束手无策之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索性步入酆都藏经阁,翻阅资料而去。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其后一连如日,他都沉浸在编织“阴箓”中,却总是不得其法。 直到老律山神的拜访,才稍稍将他从痴迷边缘拉回来。 “道友,欢喜堂出事了!” 老律山神还未坐稳,便是一脸迫不及待之色。 陆无咎好奇问道: “发生了何事?” “欢喜堂宣称,堂主已死,还发现了凶手。” “哦?” “据说,那凶手乃是一名女子,明火执仗的使用欢喜堂主法器,被发现之后,一言不合就是大开杀戒,现在欢喜堂已经发出悬赏,赏金万两!” 老律山神说完,试探问道:“道友,你说……这会不会是欢喜堂的自导自演?” 陆无咎点了点头:“有可能。” 老律山神松了一口气:“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看来欢喜堂也知道激了众怒,只能出此下策,找回几分颜面。” 陆无咎颔首:“李代桃僵,不失为妙计!” 话音未落,一道灵光如九霄神雷,倏然划过他的脑海,令他茅塞顿开……李代桃僵?道箓?阴箓? 连续数日,苦苦求而不得的关窍,在刹那间,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 他一直在模仿道箓,殊不知,他想要创造的阴箓乃是操控阴曹地府的道,岂能与道箓相同? 两者完全就是桃李之别,照猫画虎之下,岂能奏效? 他下意识抬起手掌,一点黑暗自掌中绽放,吞噬着周遭光明。 老律山神一惊。 这正谈着欢喜堂,怎么突然就亮出神通了? 陆无咎感悟着手中阴箓,微微扭头看向老律山神:“项阳这几日,没有打扰到道友吧?” 老律山神连忙道:“没有没有,项道友心思纯澈,看本君施展几次神通之后,便枯坐冥想去了,看来是有所顿悟。”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贫道冒昧问一句,不知道友未来有何打算?” 老律山神闻言面色严肃起来。 若是旁人询问,他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然而这是命中贵人相问,他不认为这是一句闲聊。 此中必有深意。 尤其是在他突然施展神通之后! “不瞒道友,本君一介木魅,诞于悬崖峭壁之间,吞山间云雾而生,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成为老律山神。如今一朝登神,夙愿得偿,满心欢喜之际,也正值迷惘之时,还望道友解惑。” “贫道可无法给你解惑。不过,贫道可以给你指出一条鲜有人走的大道。” 果然! 老律山神精神一震,连忙问道:“还请道友明言!” (本章完) 第55章 上与造物者游 第55章 上与造物者游 陆无咎笑道:“我有一道,可使万鬼,驱万邪,道友可愿试试?” 老律山神心神一凛,这是要领他入道? “小神一介地缚灵,也能入道?” “此道与道友山神之位,最契合不过。” 老律山神思绪如电中,蓦然起身,走到陆无咎面前,郑重叩首道:“承蒙仙人不弃,小神愿入大道!” “倒也有几分慧根!” 陆无咎赞道,托箓右手,轻轻一转,将阴箓凝于指尖,点入老律山神额头。 阴箓入体,老律山神一阵头晕目眩。 一股玄之又玄的大道,沁入心弦,令他在恍惚中,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他看到拔地而起的鬼门关、群山环绕的酆都、一望无尽的阴山、万鬼嘶嚎的地府、乃至翻腾咆哮的滚滚阴云。 一眼万年,又在刹那间,尽数消失。 视野再次回到袇房。 老律山神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四周普通景色,那种洞彻世界真相的感觉,令他痴迷。 “仙长,这、这是什么道?” “幽冥轮回道!入了此道,使万鬼,驱万邪,入轮回,真灵不灭。” 寥寥几句话,极尽玄妙,若非方才所见,老律山神哪里会信?只会觉得这是疯子的狂乱谵妄! 现在他却觉得“幽冥轮回”四字,恰如其分! 等等! 倏地,他蓦然抬头看向陆无咎:“仙长,不是……正一派弟子么?” 陆无咎微微一笑: “正一派太正,然世有阴阳,有阳就有阴,贫道既修阳,也修阴。” “原来如此!” 老律山神恍然大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有些道脉,冗繁瑰丽,在漫长历史长河中,衍化出数条支脉,不足为奇。 看来正一派,也在暗中衍生出了新的大道。 难怪陆无咎说,这是一条鲜有人走的大道! 虽然鲜有人走,老律山神还是兴奋不已,实在是阴箓入体那一刻,给他的感觉太曼妙了,仿佛掌控天地。 这是他登神老律山,也不曾出现的感受。 “不知这幽冥轮回道,该如何修行?” “不急,你刚刚受封阳官,阴箓尚未稳固,此时修行,易生变故,还是回去好生参悟一番,待有所心得之后,再来寻我。” 陆无咎微笑道。 心想,此乃我灵光一闪的产物,我哪知道怎么修行? “弟子明白!” “以后见我,莫要自称弟子,此道以箓位品秩相称,无人之时可称呼我大人、道友皆可。” “卑职明白!” 陆无咎满意颔首,不愧是修行百年的老木魅,一点就通。 “去吧!” 老律山神拱手,满脸振奋离去。 陆无咎目送山神背影,心中一阵心荡神摇。 此时此刻,“道”这个概念,在他心中变得无比具体、形象、触手可及!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何等胆大包天之事。 他在创造道,独属于他的道! “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哈哈哈,妙哉,妙哉!” 陆无咎仰头大笑,心中好不快哉。 他扶青檀,算散修,谋阴魂……所求不正是入道修仙、长生久视? 不曾想,众里寻他千百度,“大道”就在阑珊处。 在大笑中,他身影一闪,遁入阴曹地府,参悟完善去了。 日子逐渐变得平淡如水起来。 像极了冬日的雪。初看惊艳,时间长了,抬眼望去,一片惨白,渐渐也就索然乏味起来。 在这乏味中,老律观办了一场迎小山科仪,引来数百百姓入观参观,科仪进行时,山中有雷鸣之声以应,听得百姓无不惊叹! 老律观可沟通山神之事,也随之不胫而走。 引来不少乡贤祭拜供养,让老律观热闹了好一阵子。 再往后,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老律观也渐渐门可罗雀起来。 不过,老律观的弟子却愈发忙碌。 冬日难捱,山下民众多有冻伤,冻病,乃至冻毙之事发生。 人心不稳,易生妖邪。 村中神婆、道嫲嫲无力解决,也只能求上老律观。 柳青檀有求必应。 偶尔遇到棘手的事情,也会请陆无咎出山,基本手到病除。 山中弟子,除了两位散修之外,余下三位童子,也逐渐养足了气血,修出了第一口先天元炁,入了玄门。 每日跟着柳青檀上山下山,观人情冷暖,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正一派项阳自打认识了老律山神之后,几乎吃住在了山里。 陆无咎去瞧过一次,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神神叨叨的状态。 每日不是起风弄火,就是翻石推土。 看起来,俨然进入了一种“贪禅”之境,也多亏了陆无咎差人照拂,不然怕是能饿死山中。 四时推移,如环无端。 在冬末春初的第一天,老律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准备欢度新年,一道传讯符,打断了陆无咎二世为人的首个春节。 “道友亲启,见字若晤,虽新春嘉时,繁务皆兴,吾仍冒昧相扰,诚望海涵!新旧交接,乃登阶吉时,值此良辰,若得道友拨冗莅临,贫道不胜感激!” 陆无咎扫过传讯内容,略一沉吟,唤来柳青檀,坦言将要离开一段时间。 听陆无咎要走,柳青檀满脸不舍: “今天正值新春佳节,先生就不能吃过饺子再走?” “不了,此乃急事,路途遥远,早一日出发,便早一分从容。这饺子,下回再一起吃吧。” “那项阳呢?” “他贪禅正痴,就不打扰他了,你往后记得给他送饭。” “弟子知道了!” 柳青檀应了一声,抿了抿唇,躬身拱手道: “弟子预祝先生,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陆无咎拍了拍柳青檀肩膀,抬脚便是往观外走去,可谓说走就走。 观中弟子不知陆无咎要离开,看到他往观外去,纷纷驻足问好,还以为又要去后山看望痴子项阳呢! 走出道观,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山下一片白皑皑的陆无咎,忽然发现平日早已看腻的积雪,今日仿佛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慢慢悠悠下山而去。 行至山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先生,等等!” 回头望去,却见柳青檀满头大汗,搂着食盒狂奔而来。 得亏修士,不然那山阶积雪,就够他摔无数跟头了。 没多久,柳青檀奔至近前,递上食盒道: “先生,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这是弟子刚煮的饺子,您拿着路上吃吧!” 【感谢“仁慈的天父”·5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56章 阴差阳错,孤男寡女 第56章 阴差阳错,孤男寡女 六壬派,六壬仙师所创,究其源头乃法脉分支。 教区遍及南阳,乃至陇右道。 总部位于南阳西面的石灏山脉,地图上看着不大,走到近前才发现,群山逶迤连绵,地势起伏之下,可谓望山跑死马! 陆无咎行于山中,隐隐还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 山峦之间,白日可闻鸣鼓聒天,黑夜可见燎炬照地。 他静静听着,远远看着,心想,老家今年没法贴春联,一定少了很多热闹吧? 山中雾大,行至荒芜人烟处,陆无咎才瞧见一名身着华服的老人,正坐在树下休息。 他看到骑马而来的陆无咎,一脸喜色起身问道: “敢问仙长,可知道下山的路?小老儿在外做事,一晃几十年,回家都不认得路了。” “那正巧,贫道也准备下山,你就跟在后面走吧!” 陆无咎招呼一声,轻轻一甩鞭子,茂密山林间,隐隐浮现出一条羊肠小道。 老人大喜,连连拱手: “好好好,多谢仙长指路。” 陆无咎笑了笑,骑着马儿,悠哉悠哉赶着山路。 “老人家这年纪还回去作甚?” “唉,人老了,总是念旧,今儿主家放了省亲假,老头子寻思着再不回来,以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哦,不知老人家在哪高就?” “谈不上高就,文房书吏而已。” “也不错,总比土里刨食好些。” “是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着山高林茂的荒野,不知不觉也就走了出来。 站在山坡上,隐隐可见山谷浓雾下,零星散落着几十户人家,袅袅炊烟连着雾,贯着云,直穿九霄。 “没变,没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老人一脸激动,寻着山道就是快步走去。 陆无咎骑马跟在身后。 山村幽静,村外梯田道道,行至山谷中,薄雾中,隐隐还能看到山民在田中劳作。 有狂犬出村,冲着陌生人,狂吠不止,引来田中村民,惊奇张望。 老人脚步慢了下来。 迎面有村中青壮扛着锄头而来。 他下意识想要凑过去询问,末了,又停下脚步,任由青壮走过。 陆无咎却翻身下马,拱手问道: “壮士留步,敢问壮士,六壬镇怎么走?” 青壮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无咎,指了指落日方向,道:“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往西走,再翻过一个山头,差不多就到了。” 陆无咎拱手:“多谢壮士指路。” 青壮拱手回礼,扛着锄头离开了。 “怎么不走了?” 陆无咎看向老人。 却见老人在村头一株老柳树前停下了脚步。 他打量着眼前柳树,满脸回忆之色,半晌,拍了拍柳树道:“不走了!仙长说的对,这一把年纪,还回村干嘛!” 陆无咎道:“兴许还有亲朋好友在世。” 老人苦笑摆手:“一大把年纪,不宜大喜大悲,罢了罢了!仙长方才说,要去六壬镇?” “是啊!” “巧了,小老儿就在六壬镇做事,不妨同往?” “好啊!” 两人又是往回走,快要走出山谷时,老人下意识回头,深深眺望山谷感叹道:“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陆无咎回应:“是啊,自打离了家乡,家乡就再无春夏秋,所见只有雪景。” “仙长家乡在哪?” “远得很。” “南阳之外?” “嗯!” “……” 山路蜿蜒,终有尽头。 车殆马烦之际,六壬镇终于遥遥在望,小镇外梯田环绕,其后有通天石阶,直通云霄,那里赫然是六壬派山门。 此时,陆无咎马蹄下的山道,也逐渐宽敞起来,有乡民趁着山谷斜阳,匆匆回家。 同行老人停下脚步,拱手道:“同行千里,终须一别。仙长,小老儿就不送了。” 陆无咎亦下马拱手:“有缘再会!” 老人笑了笑,转身没入浓雾之中。 旁边有路人一脸惊恐的看向陆无咎,隐隐有议论声传来: “他、他在跟谁说话?” 陆无咎没有理会,翻身上马,一个响鞭,纵马狂奔而去。 入了六壬镇,人间烟火一扫伤春悲秋,陆无咎不作停留,直到六壬山下,这才翻身下马,徒步登山。 六壬山比起老律山要高很多,山道上却无积雪。 一路放开脚步,行至半山腰,便抵达了山门。 却见六壬派山门,赫然从半山腰开始蔓延至山巅,鳞次栉比的建筑,在云遮雾绕下,恍如人间仙境。 敲开山门,自有守门童子询问来意,听说是应地煞堂主羊凤昭所邀,连忙请入山门,奉为上宾,入客殿,香茗以待。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便见羊凤昭满脸喜色,疾步而来,抱拳见礼道: “陆道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承蒙挂念,自是无恙!” 陆无咎起身相迎。 两人一番好生寒暄,待主宾落座之后,陆无咎主动问起登阶之事。 羊凤昭道:“登阶之事,事关重大,还需辛苦道友再等上几日,待贫道办了收兵科仪,正月十六,鬼灯高悬,即是登阶之时。” 按照六壬派规矩,年末分年,赏兵犒将,马放南山,休假过年。 年初,再举办收兵科仪,召回猖兵猖将,整备兵营。 至于鬼灯,乃是当地习俗。 十四点神灯,祭神明祖宗; 十五点人灯,驱避蝎虫; 十六点鬼灯,闭门不出。 这天,乃是石灏山脉最为安静的一天,也将是六壬派最为忙碌的一天。 说到这,羊凤昭忽然抚掌道:“看贫道这记性,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差点误事。” 说着,一挥手,取出一张卷轴,递了过来。 “这是许诺道友的传度疏牒,此为订金,贫道若能登阶法主,另有厚礼相赠!” 陆无咎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卷轴,当面展开。 一张洒金笺纸印入眼帘,纸上大片空白,唯有几条金线,勾勒出一副“青面獠牙,火焰焚身”的恶神画像。 仅一眼,便令陆无咎神情一晃,恍如看到恶鬼降世,魔焰滔天! “这是?” “此乃佛家法门,名曰不动明王观,念不动明王,望明王画像,可登阶不动明王!此道可静心平气,降恶魔,镇厉鬼,若非此法门功力尽在肉身,贫道早已兼修。” 陆无咎点了点头,合上卷轴:“登阶之日,贫道定鼎力相助!” 羊凤昭郑重作揖:“那就拜托道友了!” 随后,两人又闲聊一阵,陆无咎才知,羊凤昭登阶法主请的外援不止他一人。 目前,已经来了七人,具体还能来多少,他也无法确定。 听得陆无咎愈发感到修行之艰! 羊凤昭修为已然甲子圆满,再进一步,唯有登阶法主。 若能登阶,将媲美老律山神。然而老律山神有漫长寿元熬那香火之道,他却年事已高,再不登阶,老之晚矣。 临近登阶之日,羊凤昭事务繁忙,作陪一阵,便喊来道童阮星,送陆无咎去客院休息去了。 陆无咎也识趣不再打扰。 在道童阮星领路下,两人一路来到六壬派客院,刚刚推开客院大门,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女子。 这是一名年轻少女。 天寒地冻中,身着白裙,手提长剑,落日余晖染红了她半边身子,颇有种从画中走出之感。 陆无咎一眼扫过,正要错肩超过,鬼使神差的又看了过去。 目光直勾勾盯着人家下半身。 女子双腿修长,在白色襦裙下犹抱琵琶,露出的半截葱白小腿,引人遐想。 他目光艰难移开,落在那把剑上,熟悉的让他有种世界真小之感。 “你看什么?” “看剑!” “咔!” 少女拇指扣在剑环上,微微一用力,弹开几分剑身,阴刻其上的“落雪”二字,扎眼至极! 冷冽杀气,笼罩全身。 “道友莫要误会,贫道不是欢喜堂人。” 陆无咎拱手,瞧着眼前仪容娴婉,秋波流慧,堪称人间绝色女子,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警惕。 赵伊湄一脸狐疑之色:“你怎么认得此剑?” 陆无咎道:“贫道见过欢喜堂主,自然认得此剑,最近江湖传闻,有女侠杀了欢喜堂主,想来就是道友吧?” 赵伊湄脸色一寒:“欢喜堂主并非妾身所杀,此剑不过凑巧购入罢了!” 陆无咎佯装诧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伊湄诧异问道:“道友不信?” 陆无咎点头:“信!” 不想,赵伊湄却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道童阮星贼头贼脑的瞧着赵伊湄远去背影,小声道:“前辈,莫要招惹此人。” 陆无咎诧异:“为什么?” 阮星龇牙咧嘴:“这位仙子,名曰赵伊湄,乃纯阳剑修,杀心极重,一言不合,就有可能要人小命!听师傅说,死在她手里的人,比弟子继承的猖兵还多哩!” 陆无咎笑了:“那有你杀心重么?见了贫道,提剑便砍。” “啊?!” 阮星一愣,俄而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晚辈不是中了那妖女魅术了嘛?” 陆无咎调笑:“呦,小小年纪就懂床笫之欢了?” 阮星脸蛋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陆无咎见状,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心中暗藏的一丝愧疚,在看到赵伊湄之后,顿时安下心来。 ——欢喜堂惹了纯阳剑修,算它倒霉。 阮星看着陆无咎背影,又羞又恼,气得腮帮鼓起,不得不跺脚追了上去,在满心恼火中,安排着陆无咎的住处。 等终于安顿好陆无咎,立即逃命似的离开。 不想,刚刚走到客院门口,就被一道熟悉身影拦了下来。 “前辈,您有何吩咐?” 阮星看着赵伊湄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一脸紧张问道。 赵伊湄似笑非笑道:“你刚刚说,曾中了妖女魅术?” 阮星脸色一白,脑海中,立即闪过师傅教他的“君子慎独”! 得!谁能想到,纯阳剑修,耳朵这么好使? 这都走多远了,还能听到他在嚼舌根? 看着赵伊湄拇指压在剑环之上,阮星战战兢兢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赵伊湄饶有兴趣问道:“是哪个妖女?” “晚辈不认识……” 不等赵伊湄柳眉竖起,阮星连忙道:“当时那妖女已然身死,只余下魂魄跟在陆前辈身边。” “魂魄?” 赵伊湄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落雪剑,问道:“你继续说,莫要隐瞒。” “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阮星心中一横,连忙将当时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不过,为了自己颜面,他隐去了请神请到陆无咎的细节。 当他提到“陆无咎身上先天元炁呈溃散之相,才引来他误会”时,赵伊湄下意识发出一声冷笑,吓得他连忙闭嘴。 “这姓陆的能被你师傅请来,想来修为不低吧?” “师傅说,陆先生不是神仙,也近似神仙。” “先天元炁溃散,这分明是被人以炉鼎之法夺了精气啊?你说,什么人能夺了神仙之流人物的精气?” 阮星一愣,猛然瞪大眼睛:“欢喜堂……” “嘘!” 赵伊湄食指抵住红唇,作噤声状,目光掠过阮星,看向他身后客院,眼神玩味起来。 待阮星满脸震惊的离开客院,赵伊湄想了想,径直来到陆无咎居住的客院外,屈指敲响院门。 此时,已然日落西山,偌大道观,归于黑暗之中。 一阵脚步声从院内传来。 “吱呀——” 陆无咎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赵伊湄,诧异道:“道友有事?” 赵伊湄道:“相见即是缘分,值此良宵,不请我进去坐坐?” 昏暗夜色掩不住赵伊湄的天生丽质,一身白裙冷如霜雪,纯澈入骨。 那一番暧昧之言,却听得陆无咎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熟悉的惊悚感扑面而来。 “道友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谈,贫道风尘仆仆而来,已然倦了。” “几句话的事情,何必如此绝情!” 赵伊湄说着,已然挤了进去。 陆无咎连忙让开,法力注入清灵宝玉,一扫心中紧张之感。 他吸了一口气,随着赵伊湄,进了客堂。 待主宾落座后,赵伊湄漫不经心道:“道友说,认识欢喜堂主,不知她是怎样的人?” 陆无咎道:“贫道对欢喜堂主并不了解,只是远远瞧过一眼。” “是吗?那江湖传闻呢?” “修行魅术的门派,也能信江湖传闻?” “有道理。” “妾身听说,欢喜堂主修的是纯阴坤道,若能夺了她的处子之身,可得柳魔道,也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还有这个说法?” “道友夺了人家身子,难道也不知真假?” “什么?” 陆无咎愕然,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赵伊湄。 赵伊湄笑容收敛,冷声道:“欢喜堂主是你杀的吧?陆道友!” 二合一,求收藏,求支持! (本章完) 第57章 法主出手 第57章 法主出手 在赵伊湄问出口的那一刻,陆无咎将击杀霓裳的经过,事无巨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能让一个今天才认识的女人,猜出真相? “贫道不明白,道友所言何意?” 装,继续装!赵伊湄心中冷笑: “妾身的剑,不差欢喜堂主一人,但不能因此蒙受不白之冤!” “道友也说了,剑是买的,既然如此,向欢喜堂解释清楚便是,现在怀疑贫道是什么意思?” “误会已成,欢喜堂不会信的,妾身也不屑解释。” “所以道友就想找到凶手,为自己洗刷冤屈?” “谈不上洗刷,只是不喜欢背黑锅。” “因为贫道认识落雪剑,所以道友就觉得欢喜堂主乃贫道所杀?” “妾身听说,道友先天元炁溃散之时,身旁曾跟了一位擅长魅术的亡魂,能让道友先天元炁溃散之人,在南阳,除了欢喜堂主,妾身想不到还能有谁?” 陆无咎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赵伊湄:“你就因此断定贫道杀了欢喜堂主?” 赵伊湄理所当然:“不然呢?!” 陆无咎一脸看神经病表情: “你觉得我是傻子,会把欢喜堂主亡魂带在身边招摇过市?还有,欢喜堂主貌若豆蔻少女,你再去打听打听,贫道身边那亡魂是何模样?” 赵伊湄柳眉一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让亡魂改头换面的法术,又不是没有?道友如何解释先天元炁溃散?” “这与道友无关!” “心虚了?” “呵……” 陆无咎冷笑一声,摘下七星剑,横于膝上,平静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道友要么拿出证据,要么用剑让我低头!” 赵伊湄脸色一寒,抿了抿唇道: “只要道友以大道起誓,没杀欢喜堂主,妾身立马离开!” 陆无咎笑了:“赵仙子天生丽质,想来走到哪里都有人让着捧着,怕是已然将享受特权当做理所当然!那贫道告诉你,你没有资格要求贫道起誓,贫道也没有义务配合你,现在请你离开!” 赵伊湄颔首:“看来妾身猜对了,欢喜堂主就是你杀的!” 陆无咎直勾勾看着赵伊湄,倏然笑道:“道友暮夜来访,若是也想尝尝贫道先天元炁,大可直言不讳,何必拐弯抹角!” 赵伊湄听了,柳眉剔竖,星眼圆睁,粉嫩脸庞陡然涨红! “哐”的一声,拔剑就是劈了过来! 炽热剑芒,化为一道半月弧形,涣耀高堂,只一眼,令陆无咎汗毛倒立。 翻腾而起的阴气,刹那间吞噬了他的肉身,避开剑芒。 半月弧光随之穿过余温尚存的座椅,划过斗拱,直透夜空,榫接卯合的袇房,轰然倒塌! “轰隆!”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在寂静夜空中,响彻六壬山门! 听得六壬上下惧惊! “咻咻咻!” 一时间,无数身影如莲池惊鸿,从楼阁、袇房中冲出,纵跃如飞,在几个跳跃闪烁间,已然奔至客院所在。 便见坍塌的袇房上,赵伊湄浑身杀气腾腾,提着剑,环顾四周。 不等他们询问情况,一道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响遏行云: “玉兔持杵,雪光耀室,妙极,妙极!” 持杵二字,听得赵伊湄暴跳如雷: “登徒子,给我滚出来!” 皎洁月光下,赵伊湄身下影子,蓦然分叉为六道,蔓延至四面八方。 在残垣上,在断壁下,在老树旁,在门楣中,形成一道道人影,齐刷刷看向赵伊湄! “赵仙子?陆道友?”匆匆赶来的羊凤昭,听出两人声音,连忙道:“二位都是我六壬客人,何故大打出手?” 赵伊湄持剑嗔怒:“这狂徒满嘴污言秽语,还请诸位莫要阻拦,否则休怪妾身法剑无情!” 废墟中的六道影子,齐声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你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那恶意中伤贫道之前,可曾想过天道好轮回?” 赵伊湄冷声道:“那你为何不敢发誓?” 陆无咎:“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让贫道发誓?” “你——” 赵伊湄柳眉竖起,再次拔剑,身转如蝶,又是一道澎湃剑气,化为环月,浩浩汤汤,荡向四面八方。 “轰隆隆——” 剑芒扫过,本就将倾袇房,彻底垮塌,骇得六壬派高手,眼皮突突直跳。 甲子之下,不过法力储备差异而已,理论上差距并不大。 若能速战速决,十年道行挑战甲子修为,未尝没有可能。 只有跨过甲子大坎,力量才会出现飞跃式擢升。 然而这个理论,在赵伊湄身上失效了,如此恐怖的剑芒,简直非甲子修士所能拥有! 更令他们诧异的是,随着尘埃落定,那影影绰绰的六道影子,竟然再次杵立在断垣残壁之上。 ——纯阳剑气竟然对他一点作用也无? “六壬山门,严禁刀兵!” 恰时,一道威严如雷的声音,仿佛裹挟天地之威自六壬山巅袭来,震得山门众人双耳嗡嗡,气血翻涌。 赵伊湄突然脸色骤变,身形疾退。 却见她脚下,蓦然伸出一截三丈青黑鬼手,狠狠抓她而去,动作似慢实快,惊得她再次拔剑。 “咻!” 剑光如虹,贯彻夜空,然而斩在青黑鬼手上,却仿佛轻柔月光,惊不起半点波澜。 “唔!” 倏地,赵伊湄一声闷哼。 却是剑芒斩去的那一刻,鬼手也蓦然将她抓住,高高举起! “放开我!” 赵伊湄挣扎不休,换来的却是恍如长辈的训斥之音。 “小辈,纯阳剑气,如此挥霍,与蛮夫何异?此影子术法,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想要克制,可不能用蛮力!” 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鬼手不远处的屋脊上,引来一阵“南湘法主”的惊呼之声。 只见他举起右手,一颗绿油油的火苗,自掌心漂浮而起。 不等众人细看,火苗陡然一闪,迸发出耀目光芒。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亮,恍如白昼。 大多数人下意识闭上眼睛,以手遮挡。 唯有中年男子,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院落,璀璨光芒下,阴影褪去,一道神魂立于墙角,仿佛被脱去了遮羞衣衫。 中年男子轻轻一笑,又是一道鬼手凭空冒出,抓向那神魂。 鬼手呼啸而过。 天空绿光也随之熄灭! 众人睁开眼睛,立即发现院中新冒出一道青黑鬼手。 心中顿时了然,看来擅自私斗的另一人,也被抓了。 羊凤昭见状满心彷徨,连忙走近,拱手道:“弟子羊凤昭拜见南湘法主,这二位都是弟子请来助拳朋友,还望法主宽恕,山门损失,弟子一力承担!” 不想,面对他的求情,南湘法主置若罔闻,竟眉头皱起看向地上一截青黑鬼手。 羊凤昭见状,下意识随之望去,却见那鬼手悄然张开,其内赫然空空如也! (本章完) 第58章 法主科仪 第58章 法主科仪 “原来是南湘法主,承蒙法主高抬贵手,小小术法,让法主见笑了!” 一道心平气和的声音,自南湘法主身后传来。 南湘法主瞳孔骤缩,不动声色回头看去,却见陆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温文尔雅,拱手抱拳。 这一幕,看得羊凤昭心脏狂跳! 不愧是截了阮星请神咒的存在,果然非同凡响。 南湘法主略一沉默,故作轻松笑道: “贫道入世百年,还是第二次看到影子术法,不知道友何门何派?” 陆无咎拱手:“一介散修而已。” 南湘法主眉头微皱,随即笑道:“市井隐奇人,草莽藏豪杰啊!不知二位为何在我六壬派大打出手?” 陆无咎看了一眼束缚在鬼手中的赵伊湄,想到南湘法主之前对她的教导之言,微笑道: “些许误会罢了,赵仙子嫉恶如仇,性如赤子,只是性格跳脱了一些,多有莽撞之举,还望法主莫要怪罪!” 南湘法主满意笑道: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适可而止。” “法主所言极是!” “罢了,来者皆是客,既是羊凤昭朋友,那就既往不咎,羊凤昭登阶之事,就有劳二位了。” “自当竭尽全力!” 南湘法主点了点头,抬脚踏空,迈出屋脊,自有鬼手蔓延而出,抵作台阶,托住法主,任其潇洒离去。 此时,攥住赵伊湄的鬼手,也如粉尘般袅袅散去,失去束缚的赵伊湄随之落地,虽得自由,脸色却异常难看。 败于南湘法主,她不嫌丢人,但陆无咎这狂徒却能在南湘法主的攻击下,轻松避开,这无疑将她衬托得十分无能!纯阳剑修的傲骨,在这一刻,恍如蒙上一层尘埃。 羊凤昭见状,连忙疾步而去,拱手作揖,好言宽慰。 陆无咎居高临下,冷冷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轻轻跃下台阶。 道童阮星连忙迎了过来:“陆前辈,您没事吧?” 陆无咎摇头:“无妨。” 阮星道:“此地不宜居住,前辈请跟我来。” 陆无咎点了点头,跟着道童阮星离去。 周围立于屋脊、树梢、乃至阴影中的六壬门徒,看着陆无咎背影,目露奇芒。 观中静谧,楼阁隐幽。 在阮星引路下,两人穿月门,过长廊,涉竹林,在一座清幽小院里停下脚步。 陆无咎刚刚踏入房间,阮星突然作揖弯腰,脑袋几乎要低到地上: “前辈恕罪,今晚之事,皆因晚辈而起,是晚辈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无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平静道:“哦,什么话?” 阮星满脸忐忑之色,将赵伊湄拦住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陆无咎听罢,问道:“这赵伊湄来历,你可知晓?” 阮星道:“弟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是来自陇右道的武当派!” 陆无咎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也是无心之过,不用放在心上。贫道倦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阮星感激拱手:“晚辈告退!” 等到阮星离去,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怔然出神。 赵伊湄的歪打正着,令他忽然意识到,她的胡搅蛮缠,或许才是修士的常态! 既为修士,无不携大气运而生,乃天之骄子,行事岂会如他前世事事讲究证据?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他又何尝不是? 龙洞的狐精们,至死也不会想到,灭其满门者,不是仇家,不是宿敌,不过是一名路过的修士罢了! 可谓无妄之灾。 站在陆无咎视角,也不过是见恶如农夫去草焉! 赵伊湄心中不快,便可逼他询问,那么欢喜堂呢?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反省起来。他现在论位格,应该与老律山神相当,齐平六壬法主。 毕竟书中仙再弱,也是仙。 然而他终究只是书中仙。 老律山神受限于老律山,出了老律山,那就是一头甲子木魅,而他同样也受限于人皮书。 纵然人皮书潜力无穷,成长不起来,依旧万事皆空。 现在的他,可谓空有位格,而无力量。 费尽手段,也不过修得十年功力。 算上蕴法珠存储的法力,也只有二十年功力,还是太弱了。 想到这,陆无咎眸光闪烁……此次若能助羊凤昭登阶,或可凭此赚些薄名,自立法坛,借六壬派弟子之手,搜罗亡魂。 “呼——”思量至此,他幽幽吐了一口气,默默冥想去了。 一夜无梦。 翌日,羊凤昭携阮星登门赔罪而来,陆无咎连连摆手,表示童言无忌,不必介怀。 羊凤昭见陆无咎神色坦诚,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为赵伊湄开解道: “赵仙子虽性子莽撞,但本性不坏,昨晚之事,纯属误会,贫道已经让阮星解释清楚,赵仙子已然直言不会再来找道友麻烦,还请道友莫要挂在心上。” 陆无咎回道:“承蒙道友挂念,眼下登阶为重,这些小事,不用在意。” 羊凤昭苦笑一声。 助拳之人不和,影响登阶,他能不在意? 他昨晚甚至都想请君离开! 但思量一夜,到底没舍得,一个剑气无双,一个胜似法主,都堪称大助力,请谁离开都滴血啊! 两人在一阵闲聊中,陆无咎主动问道:“不知道友登阶科仪具体是什么内容?贫道也好早做准备。” 其实,在答应助拳羊凤昭之前,陆无咎早有打听。 隐隐知道一些流程,只是还有一些关窍,不甚清楚,索性趁机问出。 本想等到助拳之人齐聚,再统一告知的羊凤昭,想了想道:“承蒙道友关心,那贫道也就直言不讳了。” 陆无咎小拇指沾了沾茶水,擦了擦耳洞,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道友可知,我法脉猖兵猖将,养在何处?” “据说在法坛!” “那法坛又在哪里?” “还请道友解惑。” “这法坛在灵界!” “灵界?” “没错,那是众生残念所聚世界!众生虽死,魂还山岳,但往往还有执念未散,聚于灵界之中,化为王朝,县、府、道,乃至仙庭地府,这也是民间传说之源。” 陆无咎眸光一闪。 “所谓法坛,正是择灵界一隅土地,豢养猖兵。然而灵界乃众生执念所聚,其内魑魅魍魉云集,排斥一切外来之物,任何法坛的设立,都会遭到永无止境的袭击,因此想要平安建坛,必须得获得地契。” “地契?” “没错,灵界乃众生执念所聚,映射着人间规矩。其内县、府、道,乃至仙庭地府,都有地契疏牒,若能夺取,即可执掌一地。” “若想登阶法主,最低也得夺取一县之地作为风火院。而后门下弟子,便可在院中设法坛,豢养猖兵。” 陆无咎听罢,诧异道:“既然如此,贵派仙师法主为何不帮道友夺取地契?他们既为法主,想来已经夺取地契,设立了风火院,在灵界行事岂不更加方便?” 【听人劝,吃饱饭。太多书友嫌弃老书名,慎重考虑一下,确实俗了些,偏偏内容又不是暧昧风,噱头书名意义不大,所以改了。起名废,改成《我以幽冥筑玉京》,封面会保留一段时间,防止养书读者老爷找不到。最后,本书不知道啥原因,十万字智能推没出现,以前十万字智能推两三天,少则也有三四千收藏,一波顶到一万收。这次数据增量一点起伏也没有,太折磨道心了,只能恳求各位读者老爷支持。】 (本章完) 第59章 灵界,历史长河 第59章 灵界,历史长河 面对陆无咎的疑惑,羊凤昭苦笑摇头道: “不瞒道友,我六壬派创派之初,确实做过此事,只是费尽心血,却收效甚微。” “哦?” “玉经磨琢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法主登阶,并非夺了地契,建了风火院,便万事大吉!风火院外,依旧强敌环伺,若无足够智慧力量,风火院坍圮也不过是早晚之事。所以与其费无数人力物力,扶起一位弱不禁风的法主,不如优胜劣汰出一位强主!” 陆无咎闻言若有所思。 “另外,登阶法主之后,亦可继续获取夺取地契,扩大风火院,那么与其分出地契,不如强者恒强!” 陆无咎眸光一闪:“法主的力量,来自地契的加持?” 羊凤昭颔首:“没错!山泽之神乃香火册封,我等法主即是众生死后执念册封!” 陆无咎道:“道友如此直言不讳,就不怕助拳之人,夺了地契,自立法主?” 羊凤昭反问道:“那道友会吗?” 陆无咎:“心随境转,境由心生。快要饿死的贵族,一样会像狗一样抢着馒头。” 羊凤昭仰头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心随境转,道友倒也坦诚,实不相瞒,那地契疏牒,乃众生执念所化,若无登阶科仪,便是近在眼前,也无可奈何。” 陆无咎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六壬派既然敢请外援,那自然就有手段防备,他之所以询问,不过是出于好奇罢了!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法主登阶细节,羊凤昭这才告辞离去。 其后数日,陆无咎蜗居小院,半步也不曾离开。 每日不是盘膝打坐,便是参悟童子箓,乃至琢磨阴箓,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 转眼间,正月十四悄然而至。 站在山头,眺望山下,六壬镇上灯火通明,辛苦操劳一年的山间民众,难得迎来庆典,纷纷上街点灯,游长街,祭神明,瞧着好不热闹。 庆典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至第三天,正月十六,偌大六壬镇,一夜之间归于死寂。 入暮时分,坟茔枯冢,山泽田野,隐见几盏鬼火,摇曳不定,那是安抚游魂之光,也是孤魂引路之灯。 一时间,石灏山脉安静了下来。 六壬山门却随之热闹起来,门中弟子,蜂拥而出,搜山抓猖。 唯有山巅六壬祖殿中,一片肃穆,三位值守法主,盘膝于大殿四周蒲团上,拱卫祖殿,庇护登阶科仪。 羊凤昭一身郁罗箫台法衣,脚踩云靴,领着一众兵马元帅,神情肃穆,奉礼祭祖。 大袖如兜,素白滚边,在袅袅香火下,宛如霜雪初降! “臣羊凤昭,尘埃贱质,草莽微生,误沐甄陶,俾登阶品……谨涓今月十六日为始,就地煞处肃建玄坛,依按真科,次第修奉……” 低沉祈言,在殿中回荡,似有若无,绕梁不绝。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在道童侍奉下,走完祭祖流程的羊凤昭,随即盘膝而坐,身后众兵马元帅,亦随之分列两旁。 “持节契符,法主登阶!” 在道童一声吆喝声中,端坐其中的陆无咎,默念一句咒语,神念如脱泥胎,遁入一片玄冥之中。 精神在这一刻,仿佛一分为二。 一个是大殿中端坐冥想的肉身; 一个是穿入玄冥的精神执念。 他神念归于精神,回头望了一眼肉身,循着玄之又玄的香火指引,蓦然在一座法坛之上显出身影。法坛高愈三丈,累青砖而筑,环顾四周,无数形态各异的猖兵猖将,密密麻麻聚集在山峦之间,蔓延至视野尽头。 回过神来,法坛上,羊凤昭满脸复杂的看着周围列队待发的猖兵猖将。 这些猖兵猖将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 此役,非胜即败,断无他途! 思绪至此,他蓦然抬手,无数猖兵化为流光,向法坛汇聚而去,璀璨如流星,蔚为壮观。 不过片刻,便凝聚为一枚枚兵符,落在法坛兵马元帅面前。 “诸位,灵界之内,唯念永存!登阶之事,便拜托各位了!” “定竭尽全力!” 众兵马元帅,接过兵符,拱手作揖。 羊凤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拱手作揖:“弟子羊凤昭,恳请法主开院!” “准!”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众元帅脚下法坛,轰然破碎,怪诞流光,涣耀视野。 不过片刻,光影凝固。 陆无咎环顾四周,瞳孔舒张,他的双臂,赫然被人捆起吊在梁上,仰头望去时,屋顶上尽是烟熏火燎的漆黑。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过丈余见方的茅屋,墙壁斑驳,爬满了过冬的苍蝇。 茅屋一角摆着木桌,桌上开膛破肚着半片肋骨肉。 木桌旁,垒着简陋土灶,灶膛内柴火正旺,咕噜噜煮着热水,灰褐色的血沫上,一颗煮得皮开肉绽的脑袋,瞪着浊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令人刿目怵心。 羊凤昭的话,隐隐在耳旁回荡。 ‘灵界乃众生执念所化,同一地界,在历史长河下,将衍化出不同孽景。登阶之日,诸位道友将以神念踏入不同历史长河,除了所悟大道,一切术法皆不可用,为护诸位安全,贫道将各遣五千兵马随身保护。’ ‘切记,地契表现不一而足,或令牌、或绢本、或书画、或碑石、或官印……孽景往往不可持续,七日为限,无论成败,速速归来。’ 陆无咎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内景色,心神一动,一头饿死鬼冒了出来,爬上梁头,三下五除二就咬断了绳索。 “噗!” 陆无咎落地,正要活动一下手腕,屋外突然传来催促声。 “快点,让你打点柴,磨磨唧唧,再耽搁一会,等那群胡匪来了,咱们都得死!” “大哥,俺饿得都没力气了,你也不让俺先吃一口!” “吃吃吃,就知道吃,爹娘还没吃,你吃个屁……” 声音刚刚响起,柴门口光线陡然变幻,两道枯瘦身影出现在门前。 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两人呆呆的看着站在地上的陆无咎,其中一人突然大吼一声:“弄死他!” 说着,抱起怀中柴火,就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陆无咎一挥手,狂风骤起,吹得柴火四散,更是掀起滚滚尘土。 而后伸手虚空一拔,手却陡然捏了空,这才反应过来,此乃执念而来,哪有法器? (本章完) 第60章 尿裤子的稚童 第60章 尿裤子的稚童 操! 陆无咎心中喝骂,两道猖兵蓦然从体内冲出,撞上两位山民。 “砰!” 一记冲撞,那两人直接被撞飞,“砰”的一声摔在院外,竟头一歪,昏死过去。 陆无咎走到门前,往外扫了一眼,确定再无他人,这才环顾四周间,捡起门旁掉落的开山刀,收回猖兵,离开茅屋。 茅屋建于深山老林,虽是冬季,周围却灌木如海,巨木参天。 爬到高处,举目眺望,不见人烟,隐隐可见一条羊肠山道,蔓延山下。 “麻烦了!” 陆无咎心中一沉。 地契乃众生执念所化,因此无论是哪一段历史孽景,必然有着无数执念参与。 这是羊凤昭调拨兵马保护的根本原因。 此时,他远离人烟,怎么想都不符合地契诞生条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沿着山道,快步离去。 下山,疾行如风。 没多久,一座村落映入眼帘。 步入村中,陆无咎脚步慢了下来,土墙下,枯瘦如柴的老人,直勾勾看着他。 几名四肢细如麻杆,肚大如球的稚童,争先恐后舔着一个破碗。 不远处磨盘旁,一名身穿破絮麻衣的老妪,正在研磨着树皮,旁边还有不知从哪里刨来的野菜根。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看到了傻狍子。 陆无咎略一沉默,走到老妪旁边,拱手道:“敢问夫人,这是哪里?” 老妪直勾勾看着他不说话。 陆无咎提气,再次问了一遍,老妪还是不说话。 “哪里来的野小子,长得丰腴水嫩,就不怕被胡匪抓去充了军粮?” 一道苍老声音,自身后传来。 陆无咎扭头看去,只见一名枯瘦老头,睁着浑浊眸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幽绿,透着渗人欲望。 “老先生是?” “我是这族长……你有东西吃没?” 陆无咎浑身上下摸了摸,摇头道:“没了,路上逃荒,都吃完了。” 老头眼皮抽了抽,想了想道:“这里是荆山,也荒了,村中年轻人全跑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只能吃树皮菜根为生,你还是赶紧走吧!” 陆无咎环顾四周,道:“不知附近城镇在哪?” 老头指了指西面道:“沿着这条山路,一路往西,约莫走个半天就到了。” 陆无咎拱手:“多谢先生!” 说完,转身离去。 老头看着陆无咎远去背影,许久叹了一口气。 一直不说话的老妪,忍不住道: “老头子,这瞧着是汉人,你不让他往山里走就罢了,反倒指反道做甚?现在县城都被胡匪占了,去了,岂不是送死?” 老头坐了下来,捡起一根菜根,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你看他,一路逃荒,长得水光嫩滑,身上还没干粮,一看就没少吃人肉,这种人留着干嘛?” 老妪不吱声,许久道:“老幺老三,这都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老头叹了口气:“怕是又去抓田鼠了吧!” 老妪道:“两兄弟正长个子,要不……” 老头眼一翻,骂道:“闭嘴!” 一道猖兵站在旁边,直勾勾看着他们,等到他们不再讲话,这才转身追着兵马元帅而去。 村外,陆无咎站住脚步,听着身旁猖兵传来的消息,回头望了望山村,想了想,继续往县城方向行去。 七日时间太短,他不敢耽搁,鼓荡起道箓道,推着身子,往山外奔去。 快要走出大山时,他倏然停下脚步。 却见山道尽头,隐隐设有关卡。 他眉头微皱,看着一边深涧,一边断壁的山道,双手抓上悬崖上的枯藤,身轻如燕,就要从关卡上方走过。 不想,下面突然传来的调笑声,令他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低头望去,却见关卡处,两名农夫打扮的汉子,拦下来一个身穿服裤的稚童。 “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稚童浑身肮脏,头发乱如鸡窝,哭得眼睛红肿。 “滚滚滚!” 农夫汉子正要挥手,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吆喝。 “等等!”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长着络腮胡子,膀大腰圆的胡人,在一群胡兵汉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上好的和骨烂,就这么放走了?你们是想死吗!” 那胡人操着怪异方言,抄起鞭子就是往农夫汉子身上抽去。 打得那两人也不敢闪躲,浑身颤抖得厉害。 胡人抽了两鞭子,便是一手提起小孩,怒目打量间,突然摔在地上。 “呸!妈的,竟然尿裤子!” 可不是,那小孩裤腿下,赫然水渍淋漓。 他刚一落地,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惊恐的往山里跑。 “给我箭拿来!” 胡人见状,兴奋大喊。 随从连忙手忙脚乱,奉上长弓。 胡人接过,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呼——” 不想一阵风来,那箭矢竟歪了准头,歪歪扭扭落在小孩旁边。 “哼!” 胡人暗恼,又是张弓搭箭,“咻”的一声,箭矢再次歪了目标。 “啊——” 胡人暴怒,大吼一声,“咻咻咻!”一口气连射数箭,箭箭歪了靶子。 等他箭矢射光时,小孩早已跑过山壁转角。 “啊啊——去给我杀他!杀了他!” 胡人怒目切齿,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身边随从闻令,慌得拔剑就是冲了出去。 等到他们冲过山壁转角,哪里还能看到孩童?一个个面面相觑间,脸色一片煞白。 殊不知,那稚童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山涧下,被两名猎人打扮的汉子,背着掠向山里。 山壁上,看到这一幕的陆无咎,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坐落在平原上的城池,随即转身向孩童方向追去。 那两名猎户显然十分熟悉山里情况,一人背着孩子,一人在前面开道,赤着双脚,却在山里健步如飞。 饶是陆无咎有道箓道加持,也差点跟丢。 两人直到跑到深林中,才停下脚步。 一人迅速脱下稚童裤,然后置于瓦瓮上,双手轻轻一扭,滴滴答答的液体,滴落而下。 “阿兕,好样的!” 另一名汉子给孩子穿上新裤子,满脸欣喜的拍了拍稚童肩膀。 原本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稚童,此时一脸骄傲道:“什么胡蛮子,不过是一群蠢货猪豕而已!” 汉子们大笑:“哈哈,没错没错!” 没多久,汉子挤下裤水分,这才抱着瓦瓮,带着裤,继续往山中行去。 在兜兜转转中,迈入一座修建在半山腰的山寨中。 陆无咎停下脚步,正琢磨着怎么潜进去看看,一道朗声问话,令他心神一震。 “何方道友,为何来我凌云寨?” (本章完) 第61章 一人即可成军 第61章 一人即可成军 “贫道陆无咎,久闻凌云寨威名,特来拜访!” 陆无咎从林中树后走出,拱手作揖,朗声回应。 “咄!” 倏地,一支齐梅针箭破空而来,扎在他脚前,黑雕翎微微颤抖,溅起点点碎石! “好一个久仰威名!?阁下一路鬼鬼祟祟跟踪而来,目的何在?”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寨中传来,便见一道身材消瘦的灰袍道士,出现在山寨门头,一脸冷酷喝问。 陆无咎拱手道: “贫道陆无咎,自幼入山修行,师傅说,盛世封山苦修行,乱世下山济苍生!贫道因此下山,见童子遭兵卒刁难,又被猎人掠走,故而一路跟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声落,山寨门头上,人影晃动,一名汉子凑到灰袍道士耳旁,低声耳语几句。 半晌,灰袍道士拱手道:“原来是同道中人,请!” “吱呀——” 寨门大开,仿佛冬眠的熊窟。 陆无咎坦然迈步而入。 走近才发现,山寨看着不大,寨墙修筑得却极为厚实,两边以排木为墙,中间填充泥土,宽可跑马! 进入寨中,放眼望去,一片萧索景象,伐木而建的简易木屋外,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值守寨门的兵卒,尖嘴缩腮,肌瘦面黄。 看起来不像是兵卒,更像是逃荒的难民。 “老油头说,射向阿兕的箭矢,箭箭偏移,把把不中!胡人凶残,但射术向来精湛,想来这是道友的手笔吧?” 一道询问声传来。 循声望去,便见灰袍道士领着猎人童子,从寨墙上走了下来。 陆无咎闻言一挥袖,一股狂风刮过山寨,刮得寨中晾晒衣服飒飒作响,惊得不少兵卒一脸敬畏。 灰袍道士两眼放光,赞道:“好精妙的道术!” 陆无咎拱手:“过奖!” 随即目光看向童子,好奇问道:“这位童子年虽幼,却胆量过人,绝非能尿裤子的人,不知裤子里是何物?当然,若是不方便,权当贫道没问。” 灰袍道士道:“没什么不方便,那是盐!” “盐?” 陆无咎诧异,环顾四周,看着寨中兵卒面带菜色模样,顿时恍然大悟。 “以童子运盐,是不是太冒险了?” “胡匪占了县城,控制了商道,我们的人,很难带回来盐,也只能出此下策。” “道友也无法取盐而来?” 灰袍道士没开口,旁边童子阿兕抢答道:“我爹有更重要的事情,哪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灰袍道士皱眉:“闭嘴,大人说话,哪容你小孩子插嘴!” 阿兕鼓着腮帮,不吱声。 “童言无忌,道友勿怪!” “无妨!”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请!” 陆无咎颔首,随着灰袍道士往山寨深处行去,一路上所见,触目惊心。 寨中,到处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个缠着破布,目光无神的看着进来的生面孔,在落日余晖下,像极了迟暮老人,行将就木。 入了大帐,一番交谈之后,陆无咎才知道,灰袍道士唤名钟烨,乃太平军凌云军渠帅。 因战事不利,遂于深山老林中安营扎寨。 待休养生息之后,再谋后事。 陆无咎听到这,终于明白他说“凌云寨威名”之时,钟烨为何如此生气了。这简直就是在阴阳他! 两人相谈甚欢间,不知不觉天色已黑,钟烨拱手道: “道友能来,小寨蓬荜生辉。贫道已略备粗茶淡饭,虽非珍馐美馔,然皆山间野味,你我席间再叙玄法,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陆无咎拱手回应,随钟烨一起前去用膳。 到了火房处,才发现,现场已经排起了长队,兵卒领着食物之后,也多是就地食用。 再看餐食,不过一碗绿叶汤,两块掺杂面粉的野菜饼。 只有少数将士讲究一点,坐在一根横木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野菜饼,一边吹牛,一边吃饭。 钟烨的到来,引来一片问候之声,钟烨拱手回礼之后,随即向众人介绍起陆无咎。 “诸位,这位乃是陆无咎陆道友,深山苦修,玄法高妙,此番阿兕能带回盐巴,多亏了陆道友的帮扶!” 听得众人连连拱手。 更有人高呼道:“难怪今晚汤水鲜美的很,原来是陆仙长的赐福!” 不想,这话却引来阿兕的不满:“放屁,那是沾了我的童子尿,所以才鲜美的很!” 此言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陆无咎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接过士卒递来的野菜饼,刚刚塞进嘴中,突然扭头看向寨门方向。 却见一名猎人,赤脚狂奔而来。 “渠帅,胡匪进山了,看方向疑似直扑我等而来!” “什么?” 此言一出,欢快气氛陡然一凝。 “爹!他是奸细!” 阿兕蓦然指向陆无咎,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众士卒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一来,胡匪就来了,他肯定是奸细!” “把他抓起来拷问便知!” 现场顿时群雄激愤。 钟烨连忙沉声道:“诸位,大敌当前,莫要内讧!” 一名头扎黄巾的汉子,起身道:“渠帅,不是我们内讧,实在是这姓陆的太可疑了,还请渠帅明察。” 钟烨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陆无咎见状,心神一动,无数猖兵自体内冲出,密如蝗虫,几乎在刹那间,填满周围三丈之地。 其中一名猖兵,蓦然锁住阿兕衣领,将其提了起来! “爹,救我!” 钟烨瞳孔骤缩,一脸惊恐的看向陆无咎。 不想,陆无咎单手掐诀,低喝一声“收”,霎时,无数猖兵又迅速撤回,涌入他的体内。 一来一去,可谓去如骤雨,归如闪电! 场中刹那间,陷入了死寂! 陆无咎平静道:“钟烨道友,贫道若想杀人,犯不着引胡匪过来,我一人即可成军!” 钟烨深深吸了一口气:“众将士也是心系全军,多有冒犯,还望道友海涵!” 陆无咎摇头摆手:“罢了!” 钟烨狠狠瞪了一眼阿兕,这才转头看向众人道:“大敌当前,当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众将士听令,速速集结,抵御胡匪!” 众将士轰然应诺,四散而去,临走时,下意识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和惊悸。 钟烨看向陆无咎道:“一会大战将起,恐照顾不周,道友勿怪。” 陆无咎笑道:“杀胡之事,怎么能少得了贫道?” 钟烨抿了抿唇,郑重躬身作揖:“凌云军,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62章 夺旗,取粮,人相食 第62章 夺旗,取粮,人相食 站在山寨城头上,放眼望去,漆黑夜色下,一条火龙横卧山峦,蔓延至视野尽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无咎视野极好,甚至看到那在火光下,飒飒舞动的军旗。 慕容二字猎猎翻飞! ‘凌云寨危险了!’ 他不知道凌云寨有多少人?但满打满算,恐怕也凑不出两千人。 再看山下,至少三万人! 纵使他添上五千猖兵猖将,都未必能扭转战果。 这一战,凶多吉少! 没多久,一名兵卒越众而出,高声喊道: “我家将军久仰钟烨渠帅大名!今日两军对垒,实乃局势所迫!如今胜负之数已然明了,钟帅何不弃暗投明?我家将军保证……” “噗!” 一枚箭矢从天而降,狠狠贯穿兵卒喉咙,迸溅而出的血肉淹没了劝降之言。 “慕容老贼,要打便打,如此婆婆妈妈,不如回去卖屁眼!” “钟烨,休要给脸不要脸!” 一声怒叱自胡军中传来。 下一刻,“隆隆”鼓声,响彻战场! 游走的火龙,逐渐攒聚成堆,俄而陡然熄灭,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人影,漫山遍野冲了过来。 “隆隆隆……” 隆隆脚步声响彻山野。 不等凌云军做好准备,无数火雨陡然从胡军大后方,呼啸而来。 “护盾!护盾!” 厉吼声自凌云寨中传来,无数藤盾架起,抵御着漫天火雨。 “咄咄咄!” 顷刻间,箭矢射上寨墙的咄咄声,嘈杂如冰雹,响彻一片,惊得人心惊惶摇曳。 待火雨渐止。 不等大家撤去藤牌,冲锋的胡匪已然摸黑冲了上来。 不足丈高的寨墙,根本拦不住胡匪的冲锋! 云梯、抓钩、斜木……所有见过没见过的攀墙工具,齐刷刷使了上来。 仅仅一个刹那,战争便进入白热化,根本不给人半点反应时间。 饶是陆无咎也算是身经百战,看到这一幕,依旧惊得头皮发麻。 昏暗夜色下,那劈头盖脸砍过来的刀剑,根本不容他半点喘息时间! 挡住前面刀锋,后背又莫名涌来,避开后面,脚下又有厉鬼爬出,逼得他不得不召唤出几头猖兵贴身保护。 喊杀声,惨叫声,兵戈碰撞声,交织成片,声色令人眩晕。 惊鸿一瞥中,钟烨亦毫无道士形象,提着长刀,在城头疯狂砍杀,哪里都被杀穿,他就冲向哪里。 “轰隆!”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令战场陡然一静! “凌云寨已破,随我冲!” 一声大吼,自寨门传来,引来无数胡人狂欢! 陆无咎站在城墙,眺望而去,山下漫山遍野的火龙,依旧不见减少之象。 “众将士随我撤!” 钟烨脸色大变,高声呼喊。 陆无咎见状,连忙靠了过去,昏暗夜色下,点点火光令战场一片混乱,仗着道术护体,他犹如一条泥鳅,靠近扛着帅旗的兵卒近前,一道猖兵呼啸摸过帅旗,却令他脸色蓦然一僵。 不是地契疏牒?! 两军交战,帅旗乃兵卒士气之所系,怎么会不是地契疏牒? 莫非…… 陆无咎蓦然看向寨外,那火龙盘踞之处,隐隐可见一座高台上,有虎贲之将,拄剑而立!身后帅旗,迎风飒飒! 此时,钟烨已然领着近卫军,冲入寨内,收拢残兵败将,试图冲出包围圈。 然而他的努力成了徒劳。 胡匪太多了! 所有人都想要他的项上首级。 本来一鼓作气冲出寨门的他,在一阵喊杀声中,又被逼了回去。 在一波后退中,老油头冲了过来,厉声喊道:“渠帅,我们换一下衣服!” 钟烨怒火中烧:“要死死在一起,本帅若是贪生怕死之人,当初就会带队走了,还会留在这里?” 老油头喊道:“渠帅,你听我说,你得活下来,你活下来才能用道术医治更多人!不然咱们所有人都得死。”旁边近卫,也是大喊:“渠帅,快换衣服!” 钟烨脸色涨红,不等他开口,老油头已然冲了过来,解开他的软甲! “轰!” 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倏然掀起一波惊呼狂潮。 围攻凌云军的胡匪,攻势顿时为之一衰! “这是?” 钟烨诧异,循声望去,便见山下火光最明亮之处,一道身影疯狂突进! 在他冲击的路上,无数士兵被掀翻在地。 仔细看去,他的方向,赫然是中军大纛旗! “是陆无咎!” 钟烨头皮发麻,不等他细看,老油头已然拽着他喊道: “渠帅,好机会,快走!” “走!” 钟烨咬牙一声低吼,连忙趁机冲杀而去。 这一次,胡匪的回防,令他阻力大减,冲锋之余,更有余力注意陆无咎。 便见陆无咎冲锋没多久,便陷入了迟滞,有胡人萨满,悍然施法,拖住了他的步伐。 没多久,甚至被人潮淹没,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陆道友!” 钟烨呢喃声中,眼眶一热,咬牙喊道:“杀啊!” 漆黑夜色成了最好掩护,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尽数被中军处混乱吸引时,钟烨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出了包围圈。 恰在这时,一声大笑自远处传来。 “哈哈哈——” “尔等将旗已倒,还不速速归降!” 钟烨闻声,瞳孔骤缩,猛然回头望去。 便见那灯火通明的高台上,迎风飒飒的帅旗,在火光照耀中,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在法力的加持下,响彻战场。 “混账!杀了此獠,当为斩将之功,连升三级,赏金千两!” 钟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先登、斩将、陷阵、夺旗……乃军功四绝! 陆无咎竟首战便夺将旗……若能早点遇到,岂会丢了县城,狼狈如丧家之犬? “渠帅,走吧!” 老油头看着这一幕,还是拉着渠帅没入深林之中。 战场的喧嚣声逐渐远去。 当转过一个山头之时,双耳只剩下点点虫鸣鸟叫,方才的喊杀声,犹如梦境般令人精神恍惚。 “渠帅,我们去哪?” “先去刘家沟,通知村民赶紧逃走,这群畜生找不到我,肯定会杀良冒功!” “渠帅,这都什么时候……” “走!” 近卫军们面面相觑,一咬牙,还是簇拥着钟烨,往刘家沟涌去。 当他们抵达村子时,却见村中老弱妇孺,点着火把,尽数聚集在村头。 走近才看到,一名老妪趴在两个年轻男子身上,哭得声音嘶哑。 旁边一名老人,两眼发呆,怔怔不言,直到看到钟烨,才仿佛活了过来。 “大帅,您来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有村民应道: “唉!老天不开眼,老族长仅剩的两根独苗出去打猎,谁曾想,傍晚回来,走到村口,就一头栽倒,死了!” 钟烨浑身一震,看着那两个年轻人骨瘦如柴模样,下意识偏过脑袋,不忍直视!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又时值寒冬,哪怕是生活在山里,不缺野菜树根,也不知多少人被逼得苟活不得。 此时,老人走了过来,声音嘶哑道:“大帅,您是来取粮的吧?都给您留着呢!” 说着,走到村口草垛旁,推开湿淋淋的稻草,就看到一袋袋粮食堆在里面。 (本章完) 第63章 得地契,换家战术 第63章 得地契,换家战术 钟烨看着草垛中的粮食,又回头看着满村面黄肌瘦的百姓,精神一阵恍惚! 倏然,噗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邦邦叩首! “大帅!” “大帅,你、你这是干什么?” 近卫军大惊失色! 老人更是手脚无措,连忙扶起钟烨。 钟烨抬头,满脸泪痕: “钟某无能,县城没守住,凌云寨也丢了,愧对父老乡亲的信赖!如今胡匪已然进山,老人家快带上粮食,往山里逃吧!” 村民闻言面如土色,这才注意到钟烨等人不过寥寥二十多人,各个浑身鲜血,狼狈不堪。 “胡匪进山了?”、“凌云军呢?”、“凌云军就剩下你们这点人了?” “天杀的胡匪,造孽啊!”、“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霎时,残存的村民,一片哀嚎怒骂,不得不连忙回家,收拾细软,举家往山中逃去。 钟烨看着惶惶不安逃难的村民,满脸惭愧中,不忍再看,起身往村外走去。 不想,刚走到村口,脚步蓦然僵住。 却见山间小道上,一道浑身热气腾腾,满身鲜血的道士,拎着一把砍豁口的开山刀,神情复杂的看着逃难的乡民。 钟烨一脸惊喜冲了过来:“陆道友?!你、你没死?” 陆无咎咧嘴一笑:“胡匪不亡,贫道岂能先走?” 老油头一脸期待问道:“陆仙长,胡匪帅旗抢来了吗?” 陆无咎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道精芒。 这片土地的地契,他终于找到了。 ——正是胡匪的帅旗! 可惜,摸到帅旗的猖兵,刚刚砍断旗杆,就被护旗萨满撂翻。 如果能多给他几秒钟,猖兵一旦摸到旗面,立即就能退出孽景,完成羊凤昭的法主登阶科仪! 不过,现在也不迟,既然知道目标,那就再来一次军中夺旗。 钟烨满脸钦佩,拱手作揖: “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敌帅旗于帐下,陆道友果然是济世高人,贫道佩服!” 陆无咎回礼:“谬赞!” 钟烨神色一正,又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答应。” 陆无咎道:“还请直言!” 钟烨转身从亲卫手中取来凌云军帅旗,以及九节杖,递了过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贫道愧对大贤良师信任,渠帅之位愧不敢当,陆道友法力高强,三军不可留也!还请陆道友将帅旗符祝送入大贤良师之手,贫道感激不尽。” 声落,身边亲卫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劝阻道:“大帅,不可!” 钟烨却不由分说,将帅旗九节杖塞到陆无咎手中。 陆无咎双手登时微微一颤。 地契! 凌云军的帅旗,竟然成了地契?! 要知道,在之前混战中,他可是派遣猖兵摸过凌云军帅旗,结果不过一介凡物罢了! 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地契? 还有,凌云军帅旗是地契,那胡匪的帅旗呢? 羊凤昭说过,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地契,除非……这里不是县域,而是府域,乃至道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陆无咎竟然接住了地契! ——因为这是执念代表亲手馈赠的缘故? 陆无咎在思绪万千中,沉声问道:“道友要做什么?”“胡匪来袭之时,驱赶千万百姓为前锋,大家劝我莫要打开城门,贫道于心不忍,开了城门。败走广城之后,大家劝我,早点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贫道不忍漫山遍野残兵败家,留下来建了凌云寨,收治伤员。如今凌云寨再度被破……” 说到这时,钟烨的声音微微颤抖,环顾四周,拱手道: “贫道又要让诸位失望了,山里不止刘家沟一个村落,胡匪不会放过他们,贫道得留下来拖住他们。大贤良师说的对,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诸位跟随贫道受苦了,还请诸位护送陆道友一起离开。” 亲卫眼珠通红:“大帅,我们哪也不去,誓死追随大帅!” “糊涂!”钟烨训斥道:“贫道有道法护身,你们有什么?你们跟在我身边,只会拖累贫道!蝼蚁尚且偷生,真当贫道是去送死?” 此言一出,众亲卫默然无言。 陆无咎见状,心中一动,一个疯狂念头冒了出来,倏然低声道: “贫道有一计,或者力挽狂澜,道友可愿一试?” 钟烨愕然看向陆无咎,半信半疑道:“道友有何妙计?” 陆无咎平静道:“此时胡匪大军尽在山中,城中正值空虚之时,此乃天赐良机,我等或可趁机夺回县城!” “不可!” 钟烨一脸失望道:“凭我们这点人,莫说夺城,即便夺下来,也守不住。” 陆无咎道:“贫道修得一法,可以帅旗聚阴兵为卒,不知凌云军阵亡多少兵卒?” 钟烨一脸惊疑不定,半晌道:“凌云军乃小方,仅有八千部众。” 陆无咎点了点头:“八千足矣夺下县城,若能再夺下胡匪帅旗,兵出荆州,指日可待!” 所有人呆住了。 钟烨结结巴巴问道:“道、道友此言当真?” 陆无咎道:“穷不过讨吃,怕不过杀头。道友既有殉道之心,又何必踌躇不定?” 钟烨老脸陡然涨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作揖道:“贫道七尺之躯,但凭道友驱使!” 众近卫面面相觑中,也纷纷抱拳:“但凭驱使!” 陆无咎哈哈一笑:“妙极!走!” 说着,转身,直扑县城而去。 众人振奋精神,亦步亦趋。 …… …… 六壬派,祖师殿。 盘膝而坐的羊凤昭,忽然失声低呼:“地契?!” 声不大,却如惊雷,惊得值守法主,六壬高层,乃至沉浸在其他孽景之中的兵马元帅,纷纷分出一缕精神看了过来。 便见羊凤昭豁然看向陆无咎,神情激动。 ——他与猖兵冥冥有感,猖兵发现地契,他自然立即知晓。 然而陆无咎面无表情,双目微阖,依旧沉浸在孽景之中,看得众人神情复杂。 尤其是还没摸清孽景情况的赵伊湄,微微攥拳,强迫自己收回精神,继续攻略。 不知过去多久,盘膝而坐的陆无咎,眼皮微动,似有苏醒之象。 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的羊凤昭,见状连忙问道: “陆道友可是发现地契了?” (本章完) 第64章 所谋甚多凌云军的阴兵 第64章 所谋甚多·凌云军的阴兵 陆无咎吐了一口气,眼睛微阖道:“胡匪帅旗,即为地契,奈何有随军萨满巫师守护,贫道拼尽手段,也夺旗不得。” 羊凤昭喜忧参半,连忙问道:“眼下情况如何?” 陆无咎摇头:“情况不容乐观!贫道趁乱冲杀,勉强派猖兵摸到胡匪帅旗就被萨满斩杀,如今对方有了防备,只怕更难靠近。” 羊凤昭闻言心中一沉。 他之所以邀请类似陆无咎这等胜似神仙人物助拳,就是因为灵界唯有道法可堪一用。 其他任何术法、法器、神通、乃至功力,都动用不得。 这意味着,大家实力将会被削弱的只剩下十分一,乃至百分之一。 偏偏孽景之中,还存在着强大道士、精怪、乃至神仙之流,更添难度。 这也是法主登阶之难的根本原因。 更糟糕的是,人类历史太悠久了,以至于任何孽景,几乎都有着不可重复性。 换言之,陆无咎一旦夺取地契失败,他将很难再次进入这段孽景。 所有摸索试探都将化为乌有! 羊凤昭咬牙道:“道友需要多少兵马?” 陆无咎道:“暂时给我一万!” 羊凤昭颔首:“好!道友收好了。” 声落,他双手掐诀,从后备兵马中调出一万猖兵,化为兵符,射向陆无咎。 陆无咎微微抬眼,收下兵符,竭力保持孽景之中神念。 而后又道:“诸位道友,可能查到荆州,凌云军,钟烨渠帅,慕容胡匪的信息?” 羊凤昭也一脸期待看向众兵马元帅。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不同历史长河中,若有人在陆无咎所在时空之后,极有可能查到之前信息。 这对于陆无咎来说,帮助极大! 然而羊凤昭失望了,回应陆无咎的只有摇头和沉默。 显然大家所在时空,距离陆无咎所在时空太遥远了。 “道友所言的凌云军,可是大贤良师麾下三十六方军之一的凌云军?” 倏地,默默攥拳的赵伊湄开了口。 陆无咎心中一跳,颔首道:“正是,道友找到资料了?” 赵伊湄道:“熙隆六年,羌胡入关,挥军南下,一月破荆州,三月破雍州……” 陆无咎皱眉:“有没有更具体的记载?我要荆州广城资料!” 赵伊湄:“妾身所处时代,距其已有三百余年,史海勾沉,细节已然缺失!” 羊凤昭连忙道:“还烦请赵仙子,竭力搜寻。” 赵伊湄道:“那妾身可还要搜寻地契?” 羊凤昭看了看陆无咎,咬牙道:“暂时以陆道友为重!” 赵伊湄抿了抿:“妾身知道了。” 一时间,大殿陷入了安静。 羊凤昭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赵伊湄,生怕对方公报私仇,有心开口劝诫一二,又恐适得其反刺激到赵伊湄,只能在纠结中忐忑不安。 …… …… 灵界,广城。 失去胡匪主力的县城,松散如同筛子,陆无咎等人轻而易举便翻了进来。 众人聚集在一个巷子中,默默看着陆无咎盘膝冥想。 哪怕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重要。 殊不知,此时陆无咎的注意力尽在体内新冒出的兵符上。 他突发奇想,兵符能带进来,童子箓的力量也能蔓延而来,那阴箓呢? 想做就做!心随念动间,一枚阴箓自体内凝聚而出。 看得陆无咎精神为之一恍! 他沉默半晌,睁开双眼。 钟烨见状,连忙问道:“道友,准备好了?” 陆无咎颔首,抬手间,一枚枚阴箓浮现而出:“诸位看看可否能纳入此箓?” 钟烨目露几分错愕,有心追问两句,奈何事态紧急,容纳符箓也非坏事,索性神念探出体外,卷起阴箓便是纳入体内。 下一秒,他精神一震,一股难言的玄妙之感,涌入心尖。 “道友,这是?” “大敌当前,多一分力量是一分。” 陆无咎说着,将余下阴箓,打入剩下二十多名近卫体内。 阴箓入体的那一刻,众近卫无不神情恍惚,仿佛经历了不可言说的玄妙感悟,只可惜,大战当前,无法静下心来仔细感悟。 有兵卒忍不住问道: “陆仙长,这、这是什么?” 钟烨沉声道: “这是道!修行之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也算是入了道,成了修士。” 众近卫大惊失色: “啊?那……那我怎么感觉不到什么法力?” 钟烨道:“寻常悟道之人,想要得授大道,至少得经历三五年炼心磨炼,尔等一朝得道,是福是祸,不得而知。但大道入体,终究妙用无穷,还不快跪谢陆道友。” 众近卫闻言下意识就要跪拜,却被陆无咎使气流托起: “免了,眼下杀敌为重!诸位,贫道将召唤阴兵而来,每枚兵符五百兵马,钟烨由你指挥作战!” “喏!” 众人抱拳,轰然领命。 陆无咎随即甩开凌云帅旗,与此同时,无数猖兵也随之自体内蜂拥而出,几乎在顷刻间填满长街。 一道道兵符立刻在空中凝聚而出。 钟烨见状浑身激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道:“老油头,瘦猴,各领一千兵马,速速占领城门,不得放过一个苍蝇出城!老张,领五百兵马,占领武库!赤脚大仙,我给你两千兵马,杀穿胡匪兵营,不留活口……”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 众人领命之后,抓过兵符,立即心有感应,领兵直扑目标而去。 “哒哒哒!” 密集脚步声,如狂风骤雨,席卷长街。 这些猖兵猖将看似是冤魂厉鬼,实则经过特殊手段炼制,形体浑然如实体,马踏长街之下,不知惊醒多少居民。 然而没人出来查看。 所有居民皆惊恐的蜷缩在床下,水缸,乃至地窖之中,瑟瑟发抖。 唯恐胡匪再次冲进来横征暴敛,滥杀无辜! “敌袭——” 倏然,一声刺耳尖叫,打破寂静长夜。 是城门方向! 顷刻间,城门处率先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恰如雷鸣滚滚,刺眼火光腾空而起。 下一刻,武库,军营,官邸……像炒豆子似的,一窝蜂噼里啪啦爆炸起来。 喊杀声,惨叫声,示警鼓声,无数声音汇聚如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广城! 陆无咎纵身跃上高墙,俯瞰着陷入战火之中的夜色,神情漠然。 钟烨亦跟着跳了上来,环顾四周间,突然问道: “陆道友,那不是凌云阴兵吧?” 【感谢“赢山雪下枫”·500起点币的打赏!】 (本章完) 第65章 学生,见过仙子 第65章 学生,见过仙子 夜幕弥散,旭日东升。 彻夜的喊杀声过去,清晨的广城死寂得可怕。 无数百姓蜷缩家中,瑟瑟发抖等待着破城之后的掠城庆功,然而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出现兵匪破门而入的情况。 在肚皮的抗议下,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走出家门,目之所及,无不大惊失色。 混战一夜的街道上,折戟、断剑、鲜血、残尸……洒满长街,一片狼藉。 仔细看去,却多是胡匪装扮。 十字街头、关隘巷口,皆有军卒领着狰狞魔物虎视眈眈。 这些魔物,或兽首人身,或大肚细肢,或血衣飘飘……黑烟缭绕,凶恶可怕。 仅一眼就把百姓吓破了胆,仓皇躲回家中。 直到一道道梆子声,伴随着熟悉的吆喝声,回荡在街头巷尾,才有人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走出家门。 “我乃太平凌云军,奉仙师法旨,召阴兵助战,父老乡亲勿惊勿怕!” 一声声吆喝,简洁明了。 在太平凌云军的名望,以及军不扰民的纪律下,人心迅速得以安抚。 城楼上,钟烨看着街道上逐渐冒出的人影,思绪万千,神情复杂。 老油头鬼鬼祟祟凑了过来:“大帅,这些阴兵好像不是咱凌云军的弟兄?” 似曾相识的问话,令钟烨蓦然想起陆无咎的回答,转头重复道:“然后呢?” 老油头愣住了。 嘴唇蠕动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下去。 是啊,然后呢? 弃陆仙长而去? 还是舍弃阴兵力量? 眼下他们重新夺回广城,击杀胡匪数千残兵,全赖陆仙师的力量。 陆仙师说是凌云军阴兵,看起来,更多是借用他们凌云军的名望,然而实际上,他若是自立为王,他们又能徒之奈何? 眼下难得糊涂不失为明智之举。 “报——” 倏然,有哨兵匆匆登城而来,打断了两人的胡思乱想。 “启禀大帅,西南方向出现敌军主力,距离我城不足十里,正向广城开来!” 钟烨闻讯连忙道:“速速去请陆仙师!” 没多久,陆无咎登城而来。 此时,站在城头上,已经能看到天际线外密密麻麻的人潮。 陆无咎问道: “现在情况如何?” “看样子胡匪已经知道广城落入我们手中,结果日头偏西才来,怕是已然在山中休息了半夜。这是打算一鼓作气,重新拿下广城啊!” 钟烨沉声道,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心理准备。 虽然他们昨晚夜袭十分突兀,但胡匪力量也不容小觑,跑出去几人通风报信,完全在情理之中。 陆无咎听罢,点了点头:“胡匪出城作战,必然未带粮草,如此也难怪急不可耐想要重新夺回广城。” 钟烨道:“是啊,我们只需坚守数日,胡匪不战自溃。” 两人正说着,忽有士兵惊恐喊道: “大帅,胡匪前面是百姓!” 此言一出,城头霎时一片喧哗,钟烨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极目眺望,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军阵前面,一群老弱病残,踉踉跄跄的往县城跑来。 胡匪故意在中间留出一段距离,看起来广城只要动作迅速就能救下百姓。 “该死!”曾经失败阴影,再次笼罩钟烨心头。 陆无咎看着这一幕,沉声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可战之士?” 钟烨道:“最多三百人,余下兄弟大多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陆无咎道:“组织起来,准备关门打狗!” “不可!” 钟烨急了: “道友,这是胡匪的阴谋,一旦打开城门,胡匪必然一拥而入!如今胡匪兵疲马乏,缺衣少粮,我等只需坚守数日,即可不战而胜,何必行险?” 陆无咎问道: “道友是打算置百姓于不顾?” 钟烨脸色发白,一阵纠结之后,咬牙道: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凌云军全军覆没就是最大教训!还望陆道友千万不要重蹈贫道之覆辙。” 陆无咎看着远处重新竖立而起,飒飒舞动的帅旗,平静道: “钟道友,贫道并非意气用事,阴兵善于冲锋陷阵,而不是固守城池。若是守城而战,我等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再者胡匪兵疲马乏,贫道阴兵却不知疲倦,将胡匪放进来,岂不正好关门打狗。” 说到这,他顿了顿,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钟烨道: “三万胡匪,杀尽我汉家百姓,道友就打算等着他们自行离去?” 钟烨蓦然抬头,看向陆无咎:“道友你的意思是……” 陆无咎转头看向胡匪:“帮我拖住胡匪主力,贫道这一次要斩将夺旗!” 钟烨瞳孔舒张,蓦然拱手道:“贫道定不辱使命!” 声落,转身而去。 …… …… 岁月失语,惟书能言。 三百年后的荆州,已然改州为府,易名承天府。 略施几分手段,便赢来一众府官老爷追捧的赵伊湄,盘膝坐在承天府学书库中,翻阅着手中书籍。 不远处,数十名府学秀才紧张翻找着关于三百年前的荆州历史。 没多久,一名学子兴奋的捧着一本古朴书籍,小跑而来:“学生朱泽,见过仙子。” 侍立在一旁的七品教授,见状眉头一皱:“可是找到了资料?” 那学子连忙道:“是的,仙子,这本《熙隆郡县图志序》,记载的正是熙隆年间各郡县图志,其中荆州赫然在列,不知您要找的东西是否记载在案?” 赵伊湄接过古籍,随后应了一句:“多谢公子!” 平淡一句话,落在学子耳中,恍如天音,听得他脸蛋涨红,骨头都酥了三分,连连抱拳:“仙子客气!” 看得旁边七品教授一脸恨铁不成钢:“还不快去再找!” “是是是!” 那学子连忙点头而去。 七品教授堆着笑脸道:“仙子,本官对各州图志颇有研究,可要本官帮忙解读一二?” 赵伊湄冷着脸:“你挡着我阳光了。” 七品教授脸色一囧,连忙让开,引来旁边不少官吏的窃笑。 赵伊湄迅速翻到荆州历史,一目十行快速扫过,其中一句话,令她眉头陡然蹙起。 “……金人过境,荆州烟爨四十八万,至是遂空!” 金人? 陆无咎不是说,是胡匪南下吗?怎么突然又冒出了金人? 【法主登阶支线,最多两章结束。】 (本章完) 第66章 给我兵马 第66章 给我兵马 “天师,这群两脚羊果然又中计了!” 慕容将军远远瞧见缓缓打开的城门,顿时眉飞色舞。 “慕容将军,我总感觉此事有些蹊跷!那凌云军不过残兵败将,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就拿下了广城?将军莫非忘了昨晚那些鬼兵?” 慕容将军冷声道: “哼,鬼兵又如何?大刀落下,依旧死无葬身之地,昨晚又不是没杀过?好了,天师别说了,凌云军若真有阴兵相助,早就该拿出来,岂会等到现在?不过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玩意儿,待大军杀到,立马无所遁形!” 声落,看着彻底打开的城门,慕容将军厉声道: “擂鼓,进攻!” “轰!轰!轰!” 霎时,一道道鼓声,厚重如雷,横扫战场。 前方骑兵闻令而动,扬鞭纵马,狂奔而去,一时间,践踏得大地隆隆作响,尘烟滚滚。 萨满天师看着眼前这一幕,纵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不再多言。 粮草辎重全丢的慕容军,若不能在两日之内,重新夺下广城,等待他们的就是缺衣少食的营啸。 如此,哪怕那城中埋伏暗藏,也得杀出一条血路。 左右不过是浪费一些兵卒性命罢了。 在萨满天师忖度中,驱赶在前的百姓已然在惊恐中,迈过城门,涌入城中。 其中,伪装成百姓的胡兵,立即护住城门,接应后方骑兵。 这一招胡兵用的炉火纯青。 不过片刻,后续骑兵已然冲入城池,为后续步卒开道,喊杀声顷刻间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席卷整个城池。 “杀啊——”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想,等到骑兵冲进长街,目之所及,却见长街屋脊上,站满了形态各异的猖兵。 那恐怖模样,令他们顿时心生不安。 “兄弟们,莫怕,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傩面罢了,杀了他们,脑就酒!” 胡兵首领一声高喊,立即驱散了胡兵惧意。 以至于猖兵跃下屋脊之时,一个个悍然衔刀迎战而去,刹时,大战一触即发,在军马的掠阵下,饶是猖兵一时半会也难以阻拦。 陆无咎站在城头,听着城中的喊杀声,以及疯狂涌入城中的胡兵,身影一闪,消失在乱军之中。 注意力始终在陆无咎身上的钟烨,第一时间发现陆无咎的消失。 他抿了抿唇,迈步走到城头,张开双臂,滚滚阴气冲天而起! ——这是他容纳阴箓之后,唯一发现的能力。即,法力注入之下,即可转化为阴气。 他不知道,这阴气有何作用? 但现在无疑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最好方式。 果然,冲天而起的阴气,立即吸引城外无数目光,更有士兵因此止步不前。 “原来是鬼修!” 慕容军中萨满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吟诵咒语,在法力喷薄中,滚滚雷鸣之音,从空中传来。 “刀枪剑戟遮日月,照得一方漫红天!” 一声咒叱起,压城黑云陡然一闪,一道电龙张牙舞爪而过,激百阳以生电,摧枯拉朽般从天而降,直劈广城城头。 雷入阴气,如红炉融雪,阴气触之溃散,一道闪电之树自城头蔓延舒张! 睹之撼神,天地俱静。 交战双方呆住了。 在极致死寂之后,胡兵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嗷嗷大喊着冲向广城。 “大帅!大帅!” 广城城头上,大难不死的近卫,发疯的冲进天雷落点之处,只见半边身子被劈得焦糊的钟烨,犹如一滩烂肉,微微蠕动。 此时,钟烨大脑一片空白,在近卫惊呼中,勉强收拢起一点意识。 “扶、扶我起来!” 在近卫搀扶下,他倔强的挣扎坐起,探首看向城外。茫茫大地上,胡匪漫山遍野。 远处熠熠飘扬的帅旗,倏然晃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胡匪帅旗倏然倒塌,快得不可思议,又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就是为了他的观瞻,而等到这一刻! 在瞳孔舒张,头晕目眩中,他鼓起法力,仰天咆哮: “慕容老贼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声如洪荒凶兽咆哮,莫说近卫,便是城下胡兵,听得也是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一眼,撞入视野的景色,令他们肝胆俱裂。 帅旗倒了! 无穷无尽的猖兵,从帅旗处喷涌而出,像极了火山喷发,密密麻麻向四周蔓延而去,几乎在弹指间,便淹没了帅旗所在之地。 “谁?!!” 惊呼声起,九霄雷霆落下。 “刺啦!轰!轰!轰!” 一道道雷霆从天而降,落在喷涌而出的猖兵之中,不知击碎多少猖兵。 然而那猖兵仿佛无穷无尽,以中间开之姿,向四周蔓延而去。 什么慕容将军、萨满天师、天之骄子……尽数淹没了猖兵狂潮之中,那偃旗息鼓的雷霆,成了最好的注脚。 前一刻,还兴奋狂吼的胡匪; 后一秒,呆若木鸡。 直到溃散的残兵撞到身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时恐惧如潮,席卷所有胡兵。 陆无咎站在猖兵潮中,浑然不设防的拿着胡匪帅旗,心脏狂跳。 地契疏牒并非执念所聚者亲自馈赠才能拿取。 因为此时此刻,他再次拿起了一枚地契疏牒! “该结束了吗?” 陆无咎转头看向广城城头,女墙边,一道浑身焦黑的身影正满脸欣喜的看着他,咧出一口灿烂白牙。 “该结束了!” 陆无咎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抽回意识,飘然退出。 不想,一道厉声示警,仿佛从天际而来,在他耳旁炸响。 “陆道友小心,金人主力也趁乱南下了,就在胡匪后面。” ——是赵伊湄的声音! 嗯? 陆无咎满心诧异,正要分出三分意识回归肉身,询问一番,脚下大地突然传来怪异的隆隆震颤声。 他循声抬头望去,便见西方地平线上,无数旌旗挥动,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军队,不知何时,蔓延而来。 那比凌云军、慕容军帅旗规格更高的高牙大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看得陆无咎瞠目之际,也是贪相骤生! 他默念收兵诀,收起猖兵猖将,便是佯装溃兵,奔袭而去。 “羊道友,给我兵马!” 六壬祖殿,陆无咎突然开口要兵! 羊凤昭脸色微变,连忙问道:“还没拿下帅旗?” 陆无咎催促:“给我兵马!” 羊凤昭脸色微沉,目光看向众兵马元帅,问道:“诸位,可曾发现地契?若无发现,还请分出兵马,让予陆道友。” 一名中年道士眉头暗皱间,叹了一口气道: “贫道所在时空乃玄门道派所在,实力强横,莫说尚未发现地契,就是发现,也强抢不得,贫道兵马便让予陆道友吧!” 说着,兵符自体内浮现而出,在羊凤昭的主持下,落入陆无咎体内。 “不够!再给我兵马!” 陆无咎神念扫过兵符,再次要兵。 【预祝各位读者老爷,元旦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如意!ps:登阶支线,下章结束。明天书上架,手残党,无法保证多少更新,还是厚颜恳请各位读者老爷,支持一二,您的支持才是本书走下去的动力!】 (本章完) 第67章 尽数押宝【第一更】 第67章 尽数押宝【第一更】 六壬派,祖师殿。 面对陆无咎的“贪得无厌”,羊凤昭一脸凝重,试探问道:“道友,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无咎言简意赅:“金人来了。” 羊凤昭急问:“金人多少兵马?” 陆无咎不言,眉头微蹙,显然已经全力面对金人军队。 不远处赵伊湄开了口,语气沉重:“地方志记载,至少二十万大军,其中五万是骑兵!” 羊凤昭闻言心底一寒! 猖兵猖将,乃孤魂野鬼炼制而出。 为了方便“聚而化形,散而为气”,乃是通过特定之“气”捏合而成,一刀砍下去,纵然不死,也会损失“气”。 因此普通猖兵战斗力,最多比得上三五个壮士。 若对上训练有素的士兵,打出一比一的兑子消耗,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金人之中,必然还有随队巫师。 陆无咎又无法发挥出全力,这一战还怎么打? 羊凤昭不死心问道:“胡匪帅旗呢?” 陆无咎依旧沉默不言,额头隐隐看到汗珠,显然已经陷入极为危险境地。 赵伊湄推测道:“地方志记载,胡匪一月破荆州之后,之所以转道雍州,就是为了避开金人锋芒!陆道友遇到的胡匪,要么溃逃,要么已经被金人俘虏。” 暗藏一丝侥幸的羊凤昭,心里骤然一沉,忍不住道:“五万骑兵,胡匪根本逃无可逃。” 大殿安静下来。 大家纵然不知现场具体情况,但从赵伊湄的描述中,也能感受到陆无咎面对的将是何等凶险的局面。 帅旗即地契之下,等于虎口拔牙。 “给我兵马!” 倏然,陆无咎再次喝道,声音急切,不容拒绝。 羊凤昭额头冷汗立刻冒了下来,心脏提了起来。 此刻,他将面临一个生死选择。 要么放弃陆无咎,任他自生自灭; ——能拿到地契最好,拿不到,也只能作罢; 要么放弃其他历史长河探索,将所有兵马全部压在陆无咎身上,赌他能杀入金人中军,夺得帅旗! ——这个选择,成功概率并不高,因为他所有兵马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对上金人二十万,胜率太小太小。 最重要的是,拼尽兵马之后,若再登阶失败,他这一脉弟子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他下意识将目光落向殿中三位法主。 然而换来的只有冷漠目光。 这就是法主登阶科仪! 法主法主,既为主,可以一身弊病,但一定得具备在关键时刻,拥有超乎常人的抉择能力。 这是六壬派历经数百年传承总结而出的经验。 否则即便拥有地契,也守不住地契。 …… …… “大帅,那、那是……” 扶着钟烨的老油头,忽然一脸惊恐的指向西边天际线。 欣喜若狂的钟烨,顺着所指方向看去,表情顿时一僵,茫茫大地上,一望无际的军队铺满天际线。 在斜阳映射下,甲胄闪烁着冷硬光芒,仿佛倒峡泻江之水,气吞万里! “……金人!” 钟烨怒目恣裂,好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就要因此毁于一旦了? 不用回头,一无所知的广城内,厮杀还在继续。 此时,凌云军和慕容军的厮杀,彻底成了鹬蚌相争的笑话。 “大帅,你看……那是陆仙师!” 倏然,老油头的一句话,又令钟烨绝望的内心,凭空生出一丝希望。 却见那金人前线,与溃兵接触处,已然爆发冲突!在那一片混乱中,无数猖兵涌出,恍如一柄尖刀,直插金人中军! “陆道友这是要……再行斩将夺旗壮举?” 目之所睹,钟烨呼吸为之一窒。太疯狂了! 斩将夺旗胡匪,那是有广城为诱饵,且大部分胡匪冲进城中。 更是以逸待劳! 现在金军军力远超胡匪十倍,这还怎么打? 陆无咎也不知道怎么打! 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他,只想再试一把。 眼下,他只要能突进中军,摸到帅旗,那他就赢了。 然而当他随着溃军冲进金人大军之中,才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备而来的金人,阵线密集如铁桶,根本突进不得。 无奈之下,只能召唤猖兵组成锋矢阵冲杀! 有猖兵分担,他的压力骤减,推进不得的脚步,再次疯狂突进。 然而金人也不是傻子。 于一片顺水中,立即发现陆无咎这支逆流,隆隆鼓声,配合着旗语,指挥着阵线随之变幻,化为龟行阵。 前军顶盾而行,后军持矛而动。 饶是猖兵悍不畏死,一时半会竟也奈何不得! 因为陷阵其中,左右、及后方金人,迅速视情况而动,由龟行阵变化为八门金锁阵,将猖兵分割,逐个吃掉。 这一刻,陆无咎终于体会到军团作战的恐怖! 在混战中,他抬头眺望金军大帐。 极远处,金军元帅拄剑而立,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波澜不惊。 身旁巫师更是谈笑风生。 显然能以普通兵卒拼死修士,对他们来说,这是大赚。 ‘放弃吗?’ 陆无咎思绪如电中,厉声大吼:“给我兵马!” 声落,他迅速抛弃眼下猖兵,提气飞纵,踩着士兵脑袋肩头,狂奔而去,一边突进,一边狂撒猖兵。 既然金人进退有据,那就不惜代价,搅浑战阵,浑水摸鱼。 城头上,钟烨惊得心荡神摇。 远远望去,就见一片黑色汪洋中,突然打起一道水漂,水漂的每一次落点,都会荡漾起点点涟漪。 那是无数阴兵的洒落! 坚如磐石的金人大军,立即被这无数猖兵搅成了浑水,难以集结成阵。 看得金人大帅脸色终于色变。 “大帅勿惊,让我来会会此獠!” 立于金军高台之上的大巫,见状眼睛一亮,如大鹏展翅,踩着士兵脑袋,便是提气掠去。 人未至,一道尖锐如鸣金之音,破空袭来。 陆无咎猛然扭头,惊鸿一瞥中,便见一点寒芒充斥视野,根本避无可避! “噗!” 透寒刀锋,穿体而过,握刀大巫却脸色一沉。 串成血葫芦的刀锋上,两具猖将悍不畏死的劈砍而来,余光所见,陆无咎已然再度掠起水漂! 身体恍如重影,冲出无数猖将,结成法阵,喷涌而来。 …… …… 都说,心有偏向,行易失衡。 然人心生左,岂能不偏? 在利益权衡中,羊凤昭一咬牙,决定放弃其他历史时空探索,将兵马全部归拢到陆无咎身上。 “陆道友,拜托了!” 羊凤昭法决暗掐,众元帅身上兵符,立即不受控制冲出身体,如倦鸟归林,落入陆无咎体内! 众兵马元帅,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将目光落向陆无咎身上。 羊凤昭拼尽一切资源,押宝陆无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在金军环伺下夺得帅旗! (本章完) 第68章 县契,府契【您的订阅决定本书未来】 第68章 县契,府契【您的订阅决定本书未来】 盘膝而坐的陆无咎,面无表情,微阖双眸,像极了坐定内观,然而额头却有冷汗渗出,起初只是细密一层,俄而逐渐凝如黄豆,一滴,一滴,无声坠落。 仿佛鼓点,重重敲击在羊凤昭的心尖上,令他一颗心提到了极点。 时间在这一刻近乎凝固。 倏地,陆无咎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双眸。 羊凤昭脸上却霎时血色尽失,双唇微微颤抖,笔挺身形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摇摇欲坠。 陆无咎离开了灵界! 然而……他那疯狂锐减的猖兵,至死都未感受到地契的气息。 “唉!” 无需多言,殿中三位法主仅一眼,便猜出了真相,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年六壬法主登阶,多是攒到五六千猖兵猖将,便由登阶之人亲自前方灵界,寻找地契。 再后来,由于失败次数越来越多,登阶者承受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甚至难以正常发挥之后,又因此引入了助拳之人。 同一时间,派遣三五人一起踏入灵界搜寻。 概率提高了不少,登阶者心理压力也能少很多。 以至于发展至今,助拳之人越来越多。 羊凤昭为了这一次登阶,准备了五万兵马,其中有继承、有积攒、有供奉……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这样的打击,不比自己一次次寻找小。 邀请而来的兵马元帅,见状也是心有戚戚。 要说陆无咎不强,他们是不信的,可偏偏就是如此强人,依旧败在登阶之下。 果然,无论是何门何派,甲子登阶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山啊! 在满殿寂静中,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亢奋的心情,这才起身。 环顾四周,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有怜悯,有戏谑,也有叹息! 如果他最后不要兵马,哪怕失败了,也谈不上罪过。 偏偏他最后主动索要兵马,等于断了所有人的探索机缘,而他又未完成羊凤昭所托。 这份罪业太大太沉重了。 陆无咎一眼扫过众人,眉头微皱,向羊凤昭拱手道:“贫道……” 羊凤昭抬手,打住陆无咎的话,神色惨白中,低声道:“道友不用道歉,失之我命,得之我幸,天公不垂怜,奈何奈何!” 话落,羊凤昭已经闭上眼睛。 纵然内心万千不甘愤怒,此时此刻,也唯有默默承受。 陆无咎笑了笑道:“贫道陆无咎,不辱使命,已然带回地契疏牒!” “贫道倦了,想要静……” 羊凤昭说着,蓦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无咎:“你、你说什么?” 陆无咎一抬手,一枚玄奥符箓自掌心浮现而出,飞向羊凤昭。 羊凤昭浑身一震,急不可耐的起身一把抄过,待地契入手,辨认而出,登时眼角含泪,嘴角翘起,又哭又笑。 看得满殿讶异不已。 三位值守法主眉梢挑起,惊讶于陆无咎竟然拿得动地契。 众助拳元帅则是感慨万千。 不愧是撩拨赵伊湄要死要活的高人,果然有点东西。 “地契!果然是地契!” 羊凤昭声音嘶哑,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勉强缓过大悲大喜之后的情绪,拱手作揖:“贫道羊凤昭,拜谢陆道友。。” 陆无咎拱手回礼,问道:“贫道如果没记错的话,道友似乎说过,灵界一地只产一枚地契,可有此事?” 羊凤昭颔首:“确实如此!” 陆无咎又一抬手,又一枚更加冗繁,散发着难言气息波动的地契,浮现而出。“那这枚地契算什么?” 陆无咎说着,随手抛了过去。 “府契!!!” 不等羊凤昭开口,值守法主已然失声惊呼。 陆无咎看了过去,正是他的熟人南湘法主。 南湘法主一脸震动: “地契乃众生执念所聚,生灵越多,地契品阶越高,此乃府契,唯有一府之人,才能凝聚出此等品阶!” 陆无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此时接过府契的羊凤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看手中两枚地契,难以置信道: “这枚府契,道友是从何而来?” 陆无咎平静拱手道: “金人的帅旗!为了拿下这枚地契,贫道几乎拼光猖兵,还望道友见谅!” 羊凤昭连连摆手: “道友这话简直折煞我也,莫说拼光猖兵,就是要贫道半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众人听到这一阵恍惚,看来这府契价值之高,远超他们想象! 赵伊湄更是皱眉道:“发现金人之前,你已经夺了胡匪的帅旗?” 陆无咎点了点头:“没错!” “你……”赵伊湄气结:“那你为何不回来?” 陆无咎理所当然道:“三万胡匪,都能凝聚出地契,二十万金人没道理,凝聚不出地契,机不可失,贫道自然要拼上一拼。” 赵伊湄哑口无言……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但问题是,这是拼一拼的事情吗? 他人之托,既已完成,又何必拼命?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想借羊凤昭兵马,谋取私利,为何又要交出府契? 一连串疑惑,盘亘于众人心中,令他们问不出口,也没法问出口,但每个人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赵伊湄看向陆无咎的目光,更是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还是那个收留魅女在身旁,甚至引得先天元炁溃散之人? 还是说,传闻有误,三人成虎? 在众人浮想联翩中,羊凤昭突然拱手道: “陆道友怀瑾握瑜,光明磊落,贫道佩服!这枚县契便赠予道友,还望道友莫要推辞!” 说着,他一挥手,最初那枚地契,随之飞向陆无咎。 陆无咎一把接过,想了想拱手道:“贫道有意自立法坛,那就却之不恭了。” 羊凤昭道:“理该如此!” 说着,他蓦然起身,拱手面向所有助拳之人:“贫道此番登阶,全赖诸位道友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众修连忙起身,拱手回礼:“道友客气!” 双方一番客气之后,主持科仪的仙童,随即朗声高呼: “地煞堂主,俾登阶品,受化更生,圆成之造!” 声起,众人随着科仪仪轨,走了一遍祈礼流程之后,六壬派地煞堂主羊凤昭登阶科仪算是圆满完成! 一行人刚刚离开大殿,羊凤昭便喊住陆无咎:“陆道友,请留步!” 陆无咎站住脚步,看向羊凤昭。 “道友既然要自立法坛,还需尽快炼制地契。若是精力尚可,不若贫道现在就教授道友该如何炼制!” 陆无咎欣喜道: “那就麻烦道友了。” 羊凤昭拱手:“不麻烦不麻烦!对了,在我六壬派,凡法主成功登阶,皆可入六壬仙师宝库,挑选三件法器,这其中之一便让予道友,道友到时随我一起去宝库开开眼……” 看到陆无咎有开口意思,羊凤昭立马抢先道:“……莫要推辞,道友不知府契厉害,待贫道回头说明,可别怨贫道小气就好。” 陆无咎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本章完) 第69章 化去回天域,亲邻执念同【第三更】 第69章 化去回天域,亲邻执念同【第三更】 乙卯年,正月十六,对于六壬派来说,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夜。 这一天,六壬派将诞生第十位法主! 第十一位更是遥遥锁定。 此时,这第十位法主,盘膝于静室之中,向着第十一位准法主,传授着六壬法派的精髓,以及登阶法主要点。 “道友可知,我六壬派所修为何?” “猖兵!” “没错!然成也猖兵,败也猖兵,门下弟子先得后修,看似占尽先机,实际上,一身力量尽在猖兵之上!” “猖兵强,则主强,猖兵弱,则主弱。” 羊凤昭侃侃而谈: “若想炼制强力猖兵,则需要强大亡魂,因此炼制猖兵的亡魂至关重要。寻常生魂,最为不堪,其次冤魂厉鬼,最好乃是精怪、鬼修之魂。” “可惜,这些魂魄再强,也终有上限!想要再上一层楼,唯有借助灵界地契。” 陆无咎听到这,精神一振,连忙凝神细听。 “地契,乃众生灵执念所聚,执掌地契,即可执掌万千执念,将执念融入猖兵猖将体内,即可聚众猖,化为鬼王。外放如身外化身,收体亦可拥有鬼王之力。” 陆无咎听到这,忙问道:“南湘法主那鬼手莫非就是鬼王?” 羊凤昭颔首:“正是!那鬼手来历可非同小可,据说,本相乃是佛陀右手落地所化妖邪,南湘法主得到之后,便以此为根基,融入千万猖将而成,取名鬼佛手!全力施展起来,鬼焰沸腾,佛光普照,正邪通杀!” 说到这,羊凤昭嘿嘿一笑道:“可即便如此,那鬼佛手也不过是以县契熔炼而成,潜力有限。想要再进一步,唯有寻到府契,才能登阶三甲。” 陆无咎道:“这么说,道友已然三甲预定?” 羊凤昭微微颔首:“正是!不过,熔炼猖兵不易,一时半会登阶不得。好在,二甲大限已然不复存在,这还多亏道友扶我青云志,他日若有需要,万死不辞。” 陆无咎恍然大悟,难怪羊凤昭直言“可别怨他小气”。 一枚府契意味着他无需再为二甲瓶颈犯愁,这岂止是省心无数,更是铺出了康庄大道。 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炼制猖兵,熔炼猖兵,日积月累之下,自然就能成为三甲修士。 届时,令老律山神忌惮不得的黑龙王,也不过是一条泥鳅。 “道友客气!” 陆无咎拱手回应,一脸淡然自若,看得羊凤昭感慨万千,心想,不愧是胜似神仙人物。 甚至怀疑陆无咎是不是暗藏一枚府契?不然怎会如此淡定? 他忍不住问道:“道友可有悔意?” 话落,他便后悔了。 这话问的很蠢,颇有几分炫耀之意,更容易令人心里添堵。 陆无咎坦然颔首道:“是有些,不过,一道府契而已,贫道能拿一次,就能拿第二次。还望道友多多积攒兵马,说不得哪天就要过来借用兵马!” 羊凤昭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贫道兵马永远为道友开放!” 声落,心中几分忐忑一扫而空。 他就是遇到了神仙似的人物! 也只有神仙似的人物,才会在得到县契之后,依旧果断索要兵马,抢夺府契。 而后两人畅谈许久,直到天色将黑,陆无咎才告辞离去。临走时,他的体内,又多了一道鱼符。 正是六壬派传承! 法力注入其中,即可衍生出一道鱼符幻影,拓在猖兵魂魄上,即可控制猖兵。 回到住所,陆无咎盘膝而坐,内视体内鱼符,思绪徜徉。 鱼符,即为兵符一种。 按照羊凤昭说法,入门弟子,授鱼符,可提兵三千;登阶法主,授虎符,可控甲三万;得府契,授玉麟符,可掌军十万……以此类推。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控兵,仅仅是单次可指挥的兵马,并不包括平时炼制积攒的兵马。 换言之,陆无咎即便手握县契,若无六壬仙师赐下虎符,也登阶不得。 三千猖兵就是他能控制的极限! 哪怕将三千猖兵融入县契之中,也比不了控甲三万的法主。 “难怪六壬法脉如此大方,这哪里是入道,分明是层层控制啊!” 陆无咎暗暗忖度,对此并不意外。 各脉法统,壁垒森严,除了从小培养的童子,外人轻易获取不得。 六壬法脉允许客卿自立法坛,为上坛兵马元帅,怎么会没有手段钳制? “不过,此符倒有点人间兵符的意思,鱼符、虎符、玉麟符……由此观之,登阶尽头,岂不是就要直面祖师?那最高级别的兵符呢?具有唯一性,还是可以复制?” 陆无咎不由得想到自己创造的阴箓,一个可怕推测自心中滋生。 半晌,心中为六壬派力量定了性: “法脉力量,可修,可用,但不可以此为根基!” 有了主意之后,他随即参悟起体内鱼符,在初步掌握之后,心神一动,再次遁入灵界。 正常来说,灵界一隅地契被截之后,这段由执念演绎的时空,将立即化为虚无。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踏足这里。 随着一道道执念融入猖兵猖将体内,这段历史幻影也将彻底消失。 然而当陆无咎出现在灵界时,广城依旧杵立在大地之上。 此时,胡匪大军正驱赶无数百姓为前锋,试图叩开广城大门。 城楼上,钟烨呆呆的看着城外胡匪大军,惊恐发现,时间竟然回到了胡匪刚刚攻打广城之时! 之前的记忆,恍如一段梦幻泡影,他下意识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却见他那被雷霆劈得焦黑的身体已然恢复如初,灰色道袍上,甚至没有大战之后的破损污垢!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回到了他最悔恨的时间! 然而这一切真的回来了吗? 他凝视着体内的阴箓,浑身颤抖起来。 “大帅!怎么办?” 还未阵亡的副官,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钟烨抿了抿唇,曾经令他痛苦不堪的选择,再次摆在他面前。 然而真的让他再次选择,他还会紧闭城门吗? “开城门!救百姓!打巷战!” “大帅,不可……” 副官还未说完,钟烨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重复着同样站在城头上、仙人曾说过的话: “帮我拖住胡匪主力,贫道这一次要斩将夺旗!” (本章完) 第70章 起死回生?【第四更】 第70章 起死回生?【第四更】 从城墙跳下来的那一刻,钟烨大脑就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远处那中军高台。 他没有陆仙师于万军从中取敌首级的能力! 但他想试试。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他偏要两全一次! “杀啊!” 他怒吼着,挺起长枪,横冲直撞,将沿途胡匪串成了血葫芦,直至拿不动,这才握拳狂捣枪尾,霎时,长枪一震,穿过胡匪尸体,横冲而去。 他则趁机大步向前,接过穿尸而过的长枪,再度狂奔而去。 枪尖如暗夜寒芒,锐不可当。 可蜂拥而来的胡匪,还是令他逐渐寸步难行。 “大帅,我来助你!” 一声怒吼自身后传来,惊鸿一瞥间,却见老油头持剑狂砍。 在老油头身后,当初深夜奇袭广城,受了陆仙师阴箓的二十多名近卫皆在,一个个发疯劈砍,浑身魔气滔天。 “你们……” “哈哈哈,大帅也记得陆仙师?” 老油头砍翻一名胡匪,便是大笑问道。 “嗯!” 钟烨颔首之际,一柄长枪差点穿透他的脸颊,令他不敢分心,喝到:“锋矢阵!” 身后近卫,立即以他为矢尖,化为两刃,狠狠向胡匪中军凿去! 钟烨厉声吼道: “我清楚记得陆仙师,砍了胡匪大将,又剁了金人元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仙人指路,但这是我们唯一出路,诸位助我!” “俺也记得。” “大帅尽管向前冲,背后有一个刀子,老子提头谢罪!” “杀!” 兵威冲绝漠,杀气凌苍穹。 从空中俯瞰而去,恍如一叶扁舟冲向拍岸浪涛,在浪中,艰难推进。 每前进一寸,必然荡漾起点点血。 随着倒在他们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一道道残魂也随之在他们身周汇聚,在不甘中,将怒火宣泄到曾经的同僚身上。 像极了山君的伥鬼。 有雷霆从天而落,却更加助涨钟烨杀气! 每一道雷霆的落下,都会伴随着一名凌云兵卒的倒地,同样也会吓得胡匪止步不前。 以至于落雷之后,锋矢阵愈发迅疾。 最终逼得胡匪大将惊慌后撤! 这一撤,士气立崩。 不过片刻,滚滚阴气淹没中军高台,一道寒芒破雾而出,枪后钟烨狰狞如鬼,一枪穿过胡匪大将胸膛! 滚烫鲜血洒满钟烨脸庞。 他抽出长剑,趁着与胡匪大将错肩而过的刹那,反手砍掉他的脑袋。 “噗通!” 他也随之摔落高台! 前一刻,还用之不竭的力气,在这一刻,迅速消退。 他呆呆的看着灰色天空,胸口起伏如同风箱,每一口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肺叶。 他却觉得人生从没有这么舒坦过。 痛快! 他默默想着,眼角有泪水划过,模糊了视野。 等等! 倏地,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却见狂躁的胡匪大军,这一刻,竟全部定格下来。 胡匪大帅的脑袋,凝落在半空中,喷洒的鲜血恍如二月鲜所织的匹练。 周遭惊恐闪避的近卫,疯狂递剑的禁军,拥挤倒地的兵卒……皆佁然不动,一切惟妙惟肖!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偌大战场,一片死寂,仿佛帝王陪葬的兵马俑,一个个静静地杵立在大地之上。 “执念得报的感觉怎么样?” 一道平静询问声传来。 钟烨蓦然回首,看来熟悉来人,不惊反倒咧嘴一笑:“陆道友,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陆无咎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钟烨环顾四周:“痛快至极!” 陆无咎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 “这说来话长!” “贫道现在好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哈哈,没错。” 陆无咎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在胡匪高台上盘膝而坐。 钟烨也盘膝坐了下来。 一段关于历史的讲述,娓娓展开。 钟烨静静听着,神情竟然少有波动,只是听到“金人过境,荆州烟爨四十八万,至是遂空”时,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许久,听完故事的钟烨,问道:“这么说,贫道会永生永世,轮回在这不甘执念中喽?” 陆无咎道:“这么快就接受了,你就不怕是我拿话诓你?” 钟烨道:“我信得过仙师为人。” 陆无咎颔首:“既然如此,贫道有一法,或可助你摆脱轮回,甚至……起死回生!” 钟烨眉梢一挑:“贫道一无所有,如此逆天奇术,只怕支付不起代价!” 陆无咎道:“你本身就是代价!” 钟烨想都没想,蓦然起身,躬身作揖:“贫道愿为仙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无咎佁然不动:“想清楚了,此法凶险异常,若是失败,道友残存于人间的这一缕执念,恐怕将彻底烟消云散。” 钟烨道:“贫道轮回不止几载,才等来这泼天机缘,岂有放过道理?” 陆无咎颔首:“跟我走吧!” 说着,身影消散,也带着钟烨身躯一同淡去。 …… 人皮书,还魂崖。 延伸至云海边缘的悬崖边,陆无咎身影悄然浮现。 他看着还魂崖下,云卷云舒的雾海,轻轻一招手,一团魂液漂浮而来,而后又取出凌云军地契,从中抽出一缕微弱执念,投入魂液之中。 执念入魂,恍如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落入其中,惊不起半点波澜。 他耐住性子,默默观察,不知过去多久,也不见魂液有半点变化。 “不行么?” 他呢喃道,眉头微微蹙起。 沉默半晌,他将这缕魂液收起,打算得空寻一头怀孕的牲畜试试。 主意定,他神念再次遁入灵界,出现在广城地界边缘。 极目望去,前方就是一片荒芜野外,看起来一览无余。 然而执掌县契的他,却能清楚感觉到,脚下有一条不可察觉的分界线。 他略一沉吟,抬脚迈入。 刹那间,眼前荒芜景色骤变,黄土夯实的官道上,数名骑士纵马狂奔而过! 他退后一步,骑士消失,眼前再度恢复荒芜野外。 他再次踏入,官道消失,郁郁葱葱的树林,遮天蔽日,近处还有夏蝉察觉到人气,突兀止住了鸣叫,衬得远处蝉鸣越发聒噪。 陆无咎再次退后一步,看着再次恢复的荒芜山野,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幽幽蝉鸣,令他总觉得灵界不止执念所聚那么简单。 他正准备再实验一二,外面突生变故,心神一动,意识回归肉身。 “咚咚咚……” 小院外,传来一阵清脆敲门声。 起身穿过庭下如积水空明的院落,打开院门,却见赵伊湄一身白衣飘飘,静静站在门前。 陆无咎不说话。 赵伊湄抿了抿薄唇,故作冷静道:“妾身此来,乃是有事相求,还望道友能答应!” 【感谢“请道友认命”·100起点币、“尘诗华浊”·100起点币、‘半盏残阳一卷书’·100起点币、“慵懒的腹黑男”·100起点币的打赏!】 (本章完) 第71章 妙龄女子夜叩门 第71章 妙龄女子夜叩门 夜深如水,寒意袭人。 想着赵伊湄在法主登阶科仪上的配合,陆无咎想了想道: “不妨先说来听听。” 赵伊湄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秀发至耳后,这才轻声道: “羊道友曾言,六壬仙师宝库中,有一件至宝名曰:纯阳葫芦。可采天地元炁孕育为纯阳之气,此宝对妾身有大用,这也是妾身参与法主登阶科仪的根本原因。妾身希望道友入宝库之后,能选择纯阳葫芦,当然,妾身也会做出相应补偿。” 陆无咎问道:“那道友打算如何补偿?” 赵伊湄道:“妾身私藏虽比不上六壬仙师,但亦有不少特殊之物,道友可随意挑选,数量好商量。” 陆无咎想了想,让开位置,伸手作邀请状:“请!” 见陆无咎没有直接拒绝,赵伊湄情绪振奋,连忙迈步而入。 两人错肩而过时,陆无咎忽然问道:“这次道友不会再拆了贫道袇房吧?” 赵伊湄脚步一顿,眉间隐现几分娇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前不过误会一场,道友何必耿耿于怀?” 陆无咎耸肩不言,这话再说下去,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进了袇房,主宾落座。 赵伊湄开门见山,轻轻一挥手,十余件器物零零散散漂浮于空中。 陆无咎一眼扫过,鼓、珓、尺、法印、法鞭……应有尽有,种类颇为齐全。 令他惊讶的是,其中赫然还有一盏描彩九色瑞鹿纱灯。 看得他满心古怪。 见陆无咎打量不止,赵伊湄主动托起一枚浑圆顶骨珠子道: “妾身若是道友,就选这枚不化骨。” “哦,说来听听?” “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道友走的应该是坤道吧?” 玄门坤道,指的并非一定是女修。 本意乃是指乾道对立面,属阴也,又有地煞、纯阴、地支……等等含义。 那日两人斗法,陆无咎出神魂对敌,看起来像极了鬼修,说是坤道倒也不为过! “算是吧!” 赵伊湄自信道: “此乃太阴门传承,可修至双甲道行,对于道友来说,恰如那纯阳葫芦之于妾身!” 陆无咎心神一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一派弟子项阳之所以死乞白赖的跟着他,就是因为他所灭的龙洞乃是太阴门人。 等等! 太阴门人? 描彩九色瑞鹿纱灯? 霎时,一道灵光陡然划过他的脑海,在惊疑不定中,他试探问道:“敢问仙子从哪获得太阴门传承?” 赵伊湄淡然道:“妾身行走江湖,瞧见太阴门人害人,看不过去,便挥剑灭其满门。” 陆无咎又道:“之后你便去了阆城八角巷?” 赵伊湄皱眉:“你怎么知道?” 操!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就说,项阳说话怎么怪怪的,感情是跨服聊天了! “贫道在八角巷见过太阴门人的法器。” “原来如此,看来你我也算有缘。” “听说太阴门人极为难缠,仙子倒是好本事。” “阴阳相生也相克,太阴门学艺不精,死在妾身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陆无咎听罢,眉头皱起:“仙子连太阴门地下主都斩杀得了,却向贫道推荐此法,莫不是祸心暗藏?” 赵伊湄脸色一寒:“妾身在道友眼中就这么狼狈不堪?” 陆无咎不慌不忙道:“阳谋立身,阴谋防身,若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贫道早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吃得尸骨无存。” 赵伊湄闻言脸色舒缓许多,略一沉吟道:“妾身下山之时,师尊曾赠予三道纯阳剑气!若是使出,犹如师尊亲至。” 陆无咎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六壬派讲究“先得后修”,武当派也是不遑多让啊! 也对,自家孩子自家疼,哪有不帮衬一二的道理? 在唏嘘感慨中,陆无咎道:“太阴传承确实颇为符合贫道所修之法,不过,此道终究是灭门而来,隐患极大,所以很遗憾,这笔交易贫道恕难从命。” 赵伊湄闻言也不恼,好似早有准备,淡然问道:“道友既然猜到妾身去过八角巷,那可能猜到妾身为何不将太阴传承出手?” 陆无咎摇头,赵伊湄随即侃侃而谈: “太阴炼形传闻乃全真派不二仙姑所创,号清净派,讲究的是离俗超尘,坐忘修真,走的是净土转生之道!” “奈何人心不古!不知自哪一代起,有人改了太阴科仪,修行进度大大增加,却也更加伤天害理,不被清净派所容,这才衍化出太阴门!” “如今太阴炼形道,分支颇多,鱼目混珠!妾身之所以愿意将此法展示而出,乃是信得过道友为人。” “正所谓:法无正邪,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师傅说过,清除杂草的最好办法,就是种上庄稼!妾身希望道友修成正法,彰显天下,匡扶大道!” “停停停!这高帽贫道可不戴。” 陆无咎立即抬手打断: “贫道没你想得那么浩然正气,修行所求不过自由二字。可别用大义压我。” “道友倒也坦荡!不过无论与否,太阴传承对道友来说都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此事还容贫道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 赵伊湄见好就收,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道友好生考虑,妾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陆无咎起身相送,待其走远之后,那古井无波的眸子中,顿时闪过几分意动。 项阳说过,太阴炼形,只修魂魄,不修肉身,一身元炁尽在魂魄之中。 他若能修之,配合上人皮书的领域法界,自保能力无疑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他有心寻羊凤昭打听一二,抬头看了看漆黑夜色,还是耐住性子,回屋继续摸索地契去了。 一夜无话。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陆无咎才出门寻羊凤昭而去。 这边刚刚敲开院门,不等童子引路,羊凤昭便一脸喜色迎了出来。 “道友来得正好,贫道正准备去寻道友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羊凤昭笑容满面,健步如飞的将陆无咎引入客堂,手一翻取出一枚兵符递了过来。 “此乃一千猖兵,赠予道友,权作为风火院护院之兵!别嫌老哥小气,老哥兵马消耗殆尽,这些还是昨晚化缘而来,赶紧趁着门中弟子正月还在,速速开了风火院,建坛招兵!” “这么急?!” “哎,你是不知道,咱六壬派为了抓兵马,弟子常年行走江湖。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出了正月,可就看不到这人头攒动的场面了。” 想着自己之前四处寻义庄、乱葬岗搜寻孤魂野鬼的经历,陆无咎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羊凤昭又迫不及待问道: “对了,道友风火院可曾想好吸引弟子之法?” 陆无咎颔首。 原来,一旦炼化地契,开了风火院,那一隅之地将化作私人领地。 以灵界土著目光看去,恍如陇右道天降云雾,遮住一道之地,步入其中,法坛如林,冤魂厉鬼肆虐不休! 此等异象必然会引来灵界修士的探查。 因此如何长期维护风火院,将是一项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要是全部依靠自己猖兵,再多也不够消耗。 因此最好办法,乃是引入六壬弟子设立法坛,收取猖兵供奉。 那么如何吸引六壬派弟子,那就各凭本事了。 譬如,南湘法主的风火院,号鬼佛风火院。 院内,佛光普照,猖兵长期沐浴之下,自然沾染三分佛性,天生克制阴煞之流,因此引来不少弟子青睐。 “妙极!择日不如撞日,走!今儿咱们便把这事给办了。” 羊凤昭见状也不追问,起身招呼陆无咎就要去开风火院,瞧着是干劲十足! (本章完) 第72章 人鬼殊恋地缚灵 第72章 人鬼殊恋地缚灵 黎明照于僻野,晨曦破雾漫川。 柴旭行色匆匆的走在山野之间,迈上一座山头之时,身后山门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辨其次数,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羊师叔开了风火院。 想到羊师叔登阶法主,他眼中不由闪过一阵艳羡。 在六壬派,唯有登阶法主,才算是登堂入室。 从此法力大增,添寿无数,真正称得上是得道之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登阶法主? 想到这个狂妄念头,柴旭心头不由有些黯然。 他师傅死的早! 尤记得师傅魂灯熄灭时,门中师伯领他前往师傅法坛,领取传承兵马时的凄凉。 他师傅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敌人? 上千兵马毁于一旦,法坛中仅剩下十一头猖兵,还不够一年风火院的供奉。 自此,他这一脉算是彻底衰败。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唉——” 柴旭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脑后,继续往山里行去。 至一处断崖处,这才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着被断崖遮蔽的日光,唤出几头猖兵护法,随即盘膝而坐,神魂出窍。 随着神魂离开躯壳,阳间世界也在他眼中豁然大变。 只见断崖裂口处,云烟缭绕,一名采药女走了出来,盈盈作福道:“郎君,您来了!” 柴旭快步走去,伸手捉住女子柔荑,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采药女微笑道:“上次用了郎君的安神香,魂体凝实了不少呢!” 柴旭大喜:“那就好!” 两人说话间,身形越来越小,最终小若虫豸,钻入断崖裂缝之中。 入了裂缝,其内如世外桃源,屋舍良田一应俱全。 只是若是细瞧,就会发现其质如纸,诡谲渗人。 但对于两人来说,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加令人温馨的地方。 格子窗下,两人促膝而坐,柴旭聊着行于江湖的趣事,不时引得采药女惊呼连连。 情到浓时,不免巫山云雨一番。 直到日头西斜,柴旭才依依不舍告辞,临走时,他安抚道:“招娣姐,你且忍耐一段时日,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 采药女颔首:“妾身不急,郎君还是要以安全为重。” 柴旭捏了捏招娣的小手,在依依不舍中,神魂归鞘,看着眼前不起眼的山间裂缝,起身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回去路上,柴旭精神有些恍惚。 那是食髓知味的不舍; 亦是黯然无力的神伤。 说起采药女,还是他在半年前一次搜山抓兵马时,无意中发现。 本来他下意识就要把采药女魂魄抓走,炼制猖兵。 不想,抓取之时,才发现采药女魂魄羸弱至极,全赖石缝中流淌而出的一丝地脉之气苟活。 一旦离开,随时可能烟消云散。 他索性罢手,打算养上一段时间,再看看。 不想,一来二去之后,他却无可救药的陷入温柔乡中。 等到采药女神魂强大之时,他却惊恐发现,招娣姐吸收太多地脉之气,在某种程度上,已然成了地缚灵,挣脱不得! 强行拉扯,极容易令她神魂破碎。 如今想要救她,只有壮其魂魄,让其自行挣脱而出。 在玄门,壮大魂魄的法子不少。最简单法子,那就是不停吞噬残魂,即可壮大。 然而魂魄不洁,吞噬过多,极容易积攒怨煞之气,化为厉鬼。 这也是大凶地缚之地,易养出绝世厉鬼的根本原因。 显然柴旭不愿看到这一点。 而其他法子,无不昂贵至极,且收效甚微。 “唉!” 他叹了一口气,感觉人生充满了灰色。 也唯有和招娣相处时,才能感觉到一丝艳丽。 在复杂思绪中,直到天色将黑,柴旭才匆匆返回山门。 入了山门,他就感觉到,六壬派气氛有些不对劲。 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同门师兄弟,议论纷纷之态。 看来羊师叔登阶之事,确实振奋了山门士气。 “柴旭,你去哪了?” 进了袇房,他的同舍师兄刘乐成,随口问道。 “出去搜山,有事吗?” “搜山?你疯了吧,正月十六才过去,附近山头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你现在出去搜山?” “碰运气,说不定就能采到几味药材!” “那你采到了吗?” 柴旭不说话,有些疲倦的靠在软榻上,闭眼假寐。 刘乐成一脸激动的凑了过来:“哎,你知不知道,门中新开了两座风火院?” 柴旭随口道:“羊师伯的?有什么特殊的吗?” 刘乐成拍手道:“废话,府契啊,你知道那面积有多大?一眼望不到边啊!不过,最绝的还要属陆仙师的养魂风火院。” 微阖双眼,近乎要瞌睡的柴旭,蓦然睁开眼睛:“养魂?” 刘乐成一脸感慨之色:“不知道吧?此院顾名思义,能养魂壮魄!” 哗啦! 柴旭猛然坐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撞到刘乐成。 “怎么个养魂壮魄法?” “想知道啊,叫声义父来听听!” 柴旭闻言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急什么?” 刘乐成一把拉住柴旭,一抬手,掌中漂浮起一滴澄澈水珠:“诺,这就是养魂风火院的特产——养魂水,供奉猖兵厉鬼,即可获取。” 柴旭扭头看着那水珠,瞳孔舒张,表情又惊又喜: “刘乐成,你没骗我?” “养魂风火院堂単就挂在风火殿内,不信你……哎哎,你咋又走了!” 刘乐成看着柴旭急不可耐的身影,连忙追了过去: “师弟,你等等我……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陆仙师说了,在养魂风火院设立法坛,可打九折,时间越长,折扣越多。你也知道师兄情况,法坛不好迁出来,再建法坛成本又太高,你看看,要不你迁一下,以后我从你手里拿养魂水如何?” 柴旭哪里还有心思听着刘乐成的小心思,恍如一道旋风,刮进风火殿。 此时殿中,坐满了弟子,看样子都是焚香搭桥,去往风火院。 他凝神略一观察,立即在一道道堂単边缘,发现了一张崭新堂单。 堂单左右,各有对联:魂存善念安身稳,魄守仁心养志长。 上书:养魂风火院。 柴旭一眼扫过,确定是目标之后,连忙从值守道童处领了一支香火点上,随即盘膝而坐,以香火为引,神念登堂而去。 (本章完) 第73章 掘我根基 第73章 掘我根基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再次睁开眼睛时,柴旭已然抵达养魂风火院。 环顾四周,周围高墙林立,城内一览无余,城中耸立着一座八龙酒樽鼎,周围环绕着十几座新立法坛,睹之不俗。 柴旭连忙走近仔细打量,却见其高约三丈,鼎身伏卧八条骊龙,龙尾朝上,龙口朝下,下面各蹲着一座张嘴的三爪金蟾。 看旁人动作,只需将猖兵厉鬼投入金蟾口中,骊龙随即便会吐出不同规格的魂水。 柴旭略一观察,了然于胸之后,便照葫芦画瓢模仿起来。 随着残魂的投入,龙口果然吐出一滴魂水,悬于半空。 伸手接过,柴旭立即从中感受到最精纯的魂力,其内甚至半点阴煞之气也无。 这让他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招娣姐有救了! 如此精纯魂力,服食之后,再也不用担心阴煞之气富集的问题,等到招娣姐魂力大于地气,即是她挣脱地脉束缚之时。 “怎么样,感觉如何?” 刘乐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与有荣焉问道,不知情的还道是他的风火院。 “承天之佑,幸遇陆仙师!” “那可不,有了养魂风火院,以后修行进度都能加快不少。” 刘乐成深以为然。 玄门正统讲究性命双修,然而实际上,大多数人很难面面俱到。 尤其是魂魄,最难修行。 而魂魄又事关神念、施法效率、修行速度……等方方面面。 市面上壮魂法门和材料,无不极其昂贵,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很难消费得起。 没想到,陆仙师一来,问题迎刃而解。 以猖兵厉鬼就能兑换魂水,这对于六壬弟子来说简直堪称量身打造。 “对了,我之前说的事情,你感觉如何?” “没问题,我这就将法坛迁入养魂风火院。” 柴旭几乎想也不想道。 在养魂风火院设立法坛,可享受九折待遇,这对他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 殊不知,这对于六壬派其他弟子来说,吸引力也不小。 作为法脉弟子,本就以炼制魂魄立足江湖,对于魂魄的认知,远超其他法统。 深知魂魄从某种角度来说,堪称第二条命! 因此不知多少弟子,筹划着在养魂风火院建立法坛。 然而毕竟不是哪个弟子都有余力建立多个法坛,那么迁徙法坛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一时间,不少老牌风火院出现弟子流失情况。 对此,众法主还算气定神闲。 这种事情很常见,每次新的风火院出现,都会分流不少弟子。 同理,一些风火院的覆灭,也会令弟子倒流。 这是一种良性竞争。 总体来说,大家都受益。 毕竟新的风火院出现,将意味着六壬派弟子名额的扩增,弟子的扩增,也就意味着每年供奉猖兵的增多。 身为六壬派法主,可是拥有“分红”权的! 不过,并非所有法主都能心平气和。 六壬之巅,祖师殿内。 南湘法主焚香叩拜,待三叩九拜大礼之后,随即盘膝而坐,冥想入定,一缕心神早已随着香火,踏入他早年所建的法坛之中。 这是一片云海! 云海翻滚处,隐见飞阁流丹,神霄绛阙,恍如天上宫阙。 南湘法主出现在一片广场上,他环顾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眸中艳羡之色,迈步前往大殿深处走去。穿廊过巷中,南湘法主迈入殿内。 大殿幽邃,烛光摇曳。 在晃动的烛火下,一道身披白袍的道人,背对南湘法主,盘膝正坐,闭目冥想。 “弟子南湘燕,拜见仙师。” 南湘法主走近拱手作揖。 许久,六壬仙师平稳呼吸逐渐敛去:“何事?” 南湘法主道:“法不外传,道不贱卖。新晋法主羊凤昭,私自将县契赠予陆无咎,涉嫌泄露六壬法脉,还请仙师裁定!” 六壬仙师背影不动:“陆无咎能寻来府契,居功甚伟!羊凤昭赠他县契,也算是投桃报李,更何况那陆无咎已然担任六壬客卿,也算是六壬弟子,何谈泄露法脉?” 南湘法主忍不住道:“可以往客卿只有自立法坛之权,从无开设风火院之举,如今陆无咎开设风火院,以魂水为引,吸引不少弟子入院建坛,弟子担心,此举有裂土封疆之嫌!” 六壬仙师身影不动,语气却带着几分笑意:“那你将弟子吸引过来不就好了?” 南湘法主一愣,不知该作何回答。 六壬仙师又道:“你且记住,死水易腐,活泉难浊。六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是好事。” 南湘法主眸光闪烁不定,半晌,拱手作揖:“仙师教训的是,弟子受教了,弟子告退!” 见六壬仙师没有其他吩咐,南湘法主有些难堪的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六壬仙师摇了摇头。 境界不同,所见风景亦不相同。 法主不会在意风火院内传承法坛的归属,因为无论是谁继承了传承法坛,都在他的院里。 同理,他也不在乎谁的风火院更强大。 因为六壬弟子的兵马是猖兵; 而他的兵马是六壬弟子。 “咦!” 倏地,六壬仙师发出一声诧异:“纯阳葫芦?” ——却见入他宝库的陆无咎,在一番浏览之后,赫然选择了纯阳葫芦,他略一沉吟,随即了然于心。 “有点意思,武当这女娃娃倒是有点手段!” 六壬仙师笑了笑,随即闭上双眼,不再理会这点小事。 …… 此时,六壬宝库内,羊凤昭看着陆无咎的选择,忍不住道:“道友考虑清楚了?” 陆无咎颔首:“当然。” 羊凤昭好奇问道:“贫道有一事不解,道友既有县契,登阶二甲指日可待,何不转修我六壬法脉,反而要去修那太阴炼形?” 陆无咎道:“人各有志罢了!” 羊凤昭哑口无言,半晌道:“有句话贫道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无咎随口应道:“道友但说无妨。” 羊凤昭一脸认真:“道友修为高玄,应知登阶二甲之难!然甲子修为,也不过是漫长仙途的第一阶,道友可千万不要被各家大道迷了眼,三千大道,道道通仙,择一条砥砺前行,方为正理。” 陆无咎闻言诚恳作揖道:“多谢道友金玉良言!” 没多久,羊凤昭也挑好了法器。不过,两人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闲逛品鉴一番,权作开开眼界,盘亘良久,这才离去。 两人刚刚离开宝库,就见宝库之外,阮星一脸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 他瞧见师傅出来,连忙跑过来,低声道:“师傅,不好了!” 羊凤昭皱眉:“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阮星道:“南湘师伯刚刚发布公告,鬼佛风火院要免去所有法坛一年供奉。” 羊凤昭脸色倏然一白:“坏了!南湘法主免了供奉,其他风火院必然跟进,这、这是要掘我根基啊!” (本章完) 第74章 如此羞辱,非男人! 第74章 如此羞辱,非男人! 羊凤昭猜对了。 南湘法主公告发出没多久,其他风火院便纷纷宣布跟进,免去坛主一年供奉。 说实话,风火院供奉并不多,一年不过十二头猖兵。 然而羊凤昭风火院初开,正值用兵之时,一兵一卒都弥足珍贵。 其他风火院免了,他要不要免? 不免,莫说旁系弟子迁走,就是他的弟子,恐怕都会离心离德。 当消息传来时,羊凤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南湘法主这是什么意思?早不免,晚不免,偏偏选择在贫道开了风火院的时候免去供奉?” 陆无咎坐在对面,平静道:“道友与南湘法主有旧怨?” 羊凤昭一脸荒谬:“道友这话太高看贫道了。贫道一介地煞堂主,怎敢得罪法主之尊?” 说着,他倏然眉梢一沉:“道友,你说,这南湘法主莫不是看我得了府契,心生嫉恨?” 陆无咎道:“这更不应该啊!道友潜力无限,此时得罪,就不怕未来报复?” 羊凤昭苦笑道:“那也得能修炼起来啊?府契如此之大,与灵界接壤面积大于县契十倍,风险更高,想要经营好府契,何其之难!” 陆无咎试探道:“那开了风火院的府契,可否能再次交易?” 此言一出,羊凤昭眸光陡然一寒:“道友的意思是?” 陆无咎不言。 羊凤昭蓦然起身,就要离开袇房。 “道友去哪?” “贫道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说着,便扬长而去。 陆无咎见状,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索性也起身跟着离开。 回到客房,他并没有急着去兑换太阴门传承,反而把玩起纯阳葫芦。 赵伊湄这么在乎这玩意,他总得好好研究一番再说。 这纯阳葫芦通体玄黄,表面有密密麻麻的电裂纹路,恍如经过雷击,将法力注入其中,立即有纯阳之气涌出。 陆无咎不修纯阳之气,但也从中感受到纯阳之气的炽热浩然! 这让他感受到此物不凡之时,也敏锐发现阴箓的特殊之处。 他所创造的阴箓,赫然可以将法力转化为阴气。 之前他都没怎么在意阴气,如今看到纯阳之气,才意识到,阴气在某种角度上,也是一种特殊能量! 只是他还没挖掘出它的妙用! 或者说,关于这方面的妙用,他知之甚少。 “大道玄妙啊!” 陆无咎感慨万千,正要起身寻找赵伊湄,一阵急促敲门声传来。 开门一看,却是羊凤昭去而复返。 “道友有结果了?” “嗯!” 羊凤昭脸色阴沉点头,默不作声。 陆无咎见状,连忙引入客堂,问道: “这是发生了何事?” “南湘法主见了六壬仙师,仙师批下八字法旨——” 羊凤昭一字一顿道:“死水易腐,活泉难浊。” 陆无咎眉头微蹙:“这是何意?” 羊凤昭道:“我六壬派从无客卿开设风火院,道友算是第一人!之前风火院之争,争来争去,终究是肉烂在锅里,现在多了道友……有些人不高兴了。” 陆无咎哑然,没想到争端之始,竟源自他的身上。“道友有何打算?”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贫道眼下得尽快炼制出鬼王,只要有了鬼王,便有了辗转腾挪的空间,倒是道友,打算如何应对?”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我有一法,或可助道友渡过难关。” “哦?” “贫道将养魂风火院并入道友院中,献祭所得,你我五五分成,大概每五头猖兵,即可白赚一头。如此一来,即便免了供奉,以后也不愁猖兵来源。” 羊凤昭一脸惊愕……陆无咎这是要将养魂风火院完全交给他打理啊! 这对于法主来说,堪称莫大信任。 在心神激荡中,他蓦然起身,拱手道:“承蒙道友信赖,贫道便是拼尽兵马,也定为道友守好风火院!” 陆无咎笑道:“那贫道可就做个甩手掌柜了!” 他最初答应羊凤昭出任六壬派兵马大元帅,目的就是为了借六壬弟子之手,收集孤魂野鬼。 风火院之争,纯属意外。 眼下以利益捆绑羊凤昭,让其代为出面,于他而言,完全是利大于弊。 随后两人合谋一番,敲定细节之后,陆无咎随即将养魂风火院,迁入羊凤昭的天玑风火院,作为内城。 此后两院防御以及招兵买马,就彻底交给羊凤昭。 陆无咎只需要专门收取孤魂野鬼即可。 双方完成迁徙之后,羊凤昭便火急火燎的发布公告而去。 陆无咎无事一身轻,慢慢悠悠出门来到赵伊湄客院外,屈指敲响门扉。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后,院内毫无回应。 护院弟子瞧见,连忙疾步走来,拱手问道:“陆仙师可是在找赵仙子?” 陆无咎颔首:“没错。” 护院弟子道:“赵仙子已然于三个时辰之前走了!” “走了?” 陆无咎脸色一变……玩我呢? 你要纯阳葫芦,我给你拿来了,结果你走了? “是的!赵仙子说,若是看见陆仙师,帮她带一句话。” “什么话?” “赵仙子说,陆仙师若是不愿,大可直言相告,如此羞辱,非男人!” 陆无咎闻言脸色一黑。 心中一盘算,三个时辰前,正是他从羊道友袇房归来之时。 看来赵伊湄看他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寻她,以为他并未兑换纯阳葫芦,这才大失所望而去吧? 想通前因后果的陆无咎,嘬得牙子咯咯作响。 女人果然麻烦! 你过来问一下能死? 陆无咎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有件事还要烦劳道友帮忙递个口信!” 护院弟子拱手道:“陆仙师您吩咐。”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道友且去告诉羊凤昭羊道友,就说,赵仙子急事返程,贫道追她去了,登阶庆典若无法参与,还望见谅!” 护院弟子连忙应下。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步而去。 三个时辰应该还没离开石灏山脉,脚程快一点应该能追得上! 在思绪忖度中,出六壬山门,陆无咎便唤出剪纸马,扬起赶林鞭,往武当派方向追去。 (本章完) 第75章 投胎黄牛 第75章 投胎黄牛 石灏山脉外,有座小镇,因山脉出口得名汤口,乃是入山必经之路。 同样也是出山必经之路。 陆无咎了大半天时间,至凌晨寅时,赶到小镇,随即在镇外牌楼下,盘膝而坐静静等待。 石灏山道崎岖,骑马难行,正常人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才能从六壬山门赶到汤口。 即便是修行中人,少说也得一两天脚程。 此时在此等候,大概率能等到赵伊湄。 初春的夜风,冷冽如刀,陆无咎盘膝而坐,却无心冥想,养魂风火院建立不过两天时间,已经令他收获四百多头猖兵厉鬼。 扣除送去还魂崖炼化为魂水的支出,还余下两百头猖兵净收入。 看起来不多,实际上,这已经是普通六壬弟子三五年收入。 要知道,羊凤昭攒了一辈子,加上师脉传承,弟子供奉,也就攒了五万兵马,两百头猖兵收入可想而知。 当然了,这份收入应该仅限于开院之初的需求爆发。 往后应该很难维持得住。 可即便如此,依旧令陆无咎十分满意。 两百头猖兵,他留下一百头作为预备役,余下一百头全部送去投胎。 反哺而来的先天元炁,为他凭添两年道行,修为直逼十三年。 加上蕴法珠的法力储备,他单次拥有二十三年的法力。 这份修行速度,可谓神速。 在陆无咎细细盘点中,不知不觉,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在一个恍神的功夫里,冷白如月的朝阳,缓缓升起。 小镇路上,渐渐起了人烟。 那是早起赶路的贩夫走卒,也是清晨进镇卖菜卖柴的山野乡民。 陆无咎喊住一名挑着烧饼摊的货郎,买了两块烧饼,边吃边等。 镇口人来人往。 偶尔还会飘过去一两名六壬派弟子,赶着时间,满世界的抓兵马去了。 时至正午,还没等到赵伊湄的陆无咎,却被一名赶着一头老牛的老农,吸引了注意力。 “大爷,这是赶去哪啊?” 陆无咎拦住了老农,指着老牛问道。 这老牛瘦骨嶙峋,瞧着年纪极大,肚子却浑圆如球,瞧着俨然一副快要生产模样。 “呦,小老儿见过仙长!” 老农瞧见陆无咎打扮,连忙拱手作揖,这才回答道:“小老儿这是打算去镇子里,卖掉这耕地老牛。” 陆无咎奇道:“贫道没看错的话,这老牛待产了吧?” 老农闻言老眼浑浊起来,手背抹着眼角道: “可不是,去年四月才配的种,算日子,也就这几天了!可这老牛啊,是一日不如一日,眼瞅着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小老儿也是没法子,只能趁活着,看看能不能给卖了。” 陆无咎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老先生,这老牛多少钱?” 老农道:“不瞒仙长,一头耕地老黄牛,少则五贯,多则十贯,小老儿这牛虽老,怎么说,也得五贯钱,算上肚里牛犊子,合计六贯,仙长觉得呢?” 陆无咎颔首:“行,那就六贯!” 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颠了颠,随手捏成一块,递了过去:“这约莫有七两银子,不用找了。” 老农一脸敬畏的接过银子,连忙塞嘴里咬了咬,这才忙道:“说好六贯,这七两银子太多了,这这……小老儿身上也没零钱……” 陆无咎接过老牛缰绳,挥手道:“无妨无妨,不用找零,赶紧回家吧!” 老农闻言这才千恩万谢而去。老牛扭头看着老农离去背影,哞哞叫了两声。 陆无咎拍了拍它的脑袋:“别叫了,亏你遇见我,不然你小命难活。” 说话间,渡去一缕元炁,顺便将承载钟烨执念的魂魄投入还魂崖。 只是这一次,他指定投入老牛体内。 随着魂魄的投入,同样亦有一点微弱元炁反馈而来。 只是这并非先天元炁,而是一种混沌的天地元炁。 对此陆无咎不以为意。 经过长期实践,他已经发现,所谓的先天元炁,看起来更像是符合人族体质的元炁。 故称先天元炁。 而其他元炁,因为种类驳杂,统称天地元炁。 类似于不同种类汽油,混合在一起。 目前人皮书还魂崖投胎,默认都是人胎。 反正熔炼之后的魂魄,都是最初始状态。 要不是牲口魂魄稀薄,难以成型,更难以提炼,陆无咎都想建个屠宰场,流水线提取魂魄了。 其实也有高质量牲口魂魄。 只是这类牲口有个统一称呼——精怪。 想到精怪,陆无咎目光看向老牛浑圆肚皮,眸光闪烁。 在观察老牛反应中,一个白天匆匆而过,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等来赵伊湄。 他想了想,神念入灵界,借着风火院的重合,问了一下羊凤昭,有没有赵伊湄的联系方式。 很遗憾,赵伊湄性子孤高,饶是羊凤昭当初请她,得到了的回复也仅仅是“有空便去”,自然没有联系方式。 陆无咎等的有些恼火。 奈何纯阳葫芦已经兑换,只能骑上剪纸马,牵着老牛,往武当山而去。 这一次,他不再火急火燎追赶。 注意力更多落在老牛身上。 在天地元炁,乃至少许丹药的滋补下,老牛体格日渐丰盈,隐有挣脱寿元大限之感。 在赶林鞭下,陆无咎骑马牵牛,慢慢悠悠,走了八天,才踏入陇右地界。 此时,养魂风火院的收入,不出预料,每况愈下。 不过,跌幅也逐渐趋于平缓,估摸着以后每日大概还能有十几头猖兵厉鬼的收入。 看起来很少,但日积月累之下,依旧不容小觑。 至踏入陇右道的第三天夜晚,老牛突然止步不前,焦急地来回转圈踱步。 陆无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停下脚步,挥鞭赶来新鲜草料,静静等候老牛生产。 午夜子时,一头通体玄黄的牛犊子,带着胎衣,呱呱坠地。 陆无咎不懂产后护理,只能站在旁边,瞧着老黄牛舔舐牛犊,眸光闪烁不定。 等到天亮,牛犊子已经能站起来,绕着老牛跑前跑后,瞧着与寻常牲口别无二致。 看着往老牛肚下找奶喝的牛犊子,他忍不住喊道:“钟烨?!” (本章完) 第76章 武当问道 第76章 武当问道 正在吃奶的牛犊子,蓦然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心中一跳。 那双几乎占满眼眶的黑眸,仿佛充满了人性,它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再次扭头吃奶去了。 “错觉么?” 陆无咎手一翻,生死簿落入掌中,书页哗哗作响中,定格在其中一页。 【黄牛,前世洪志,南阳汤口镇牲畜,诞于乙卯年……】 洪志,应该是钟烨执念融入的魂水原身。 问题是,钟烨呢? 陆无咎凝神看着毫无信息的生死簿,微微吸了一口气,合上生死簿。 理论上来说,钟烨早已死了。 死了不知几千年。 他的魂魄,也早已魂归三山,魄还五岳,恐怕早已还原成最基本能量,轮回不知几载。 那么生死簿收录不到他的信息很正常。 可他的执念,真的消失了? 陆无咎看着卖力吃奶的牛犊子,沉默半晌,翻身骑上剪纸马,继续牵着老牛,往武当山而去。 第六天,武当山终于到了。 陆无咎在山下寻了户农家,将老牛寄存下来,这才登山而去。 武当派规模比起六壬派要小很多。 却建在千仞高山之巅! 莫说寻常人,就是陆无咎,也是了一个时辰,才爬上山巅敲开武当山门。 “贫道陆无咎,乃贵派弟子赵伊湄朋友,特来拜会,还望仙童通报一声。” 陆无咎拱手搭话。 值守童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无咎,这才道:“前辈请进!” 陆无咎迈步而入。 进了山门,才知外面瞧着其貌不扬的武当派,里面却别有洞天,一砖一瓦,无不精雕细琢。 门内弟子不多,却各个骨蕴灵光,神气内藏。 传闻,不同于六壬派广收弟子,满世界的抓兵马,武当派弟子求精不求多,各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进了客殿没多久,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无咎抬头看去,便见几名青年剑客走了进来。 “你就是陆无咎?” 领头年轻人,身高七尺,一身大氅飘飘,背负双手巨剑,站姿挺拔而神情倨傲。 “正是,敢问阁下是?” “贫道方泽,乃赵师妹二师兄。自打师妹回了山门,便是神情恍惚,问了半天,才知是被一个姓陆的欺负了,想来就是阁下吧?” 陆无咎眉头一皱:“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我相信这是误会!” “哈?” “阁下若真敢欺负师妹,还敢登门求见,这是找死!” 陆无咎一脸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师妹天生丽质,追求者甚众,却从未见过师妹如此失态,想来道友确有几分本事!不过,想娶我师妹,还得过我这一关!” 狂!!! 简直又狂又自负! 陆无咎摇头:“道友误会了,贫道并非赵仙子追求者,此来乃是为了交易一件东西。” 方泽冷声道:“懦夫!既然敢欺我师妹,为何不敢承认?怕我以大欺小?也罢!看你应该有十五年修为,贫道便压下修为,以十年功力,比上一场如何?” 陆无咎一脸看神经病眼神看向方泽,终于明白赵伊湄为何这么抽象了。 感情一个门派都没正常人啊!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兄,你、你说什么呢?” 这时,一声惊呼从客殿之外传来,却见赵伊湄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脸害臊的冲陆无咎拱手: “陆道友,你莫听师兄胡言乱语。” “无妨!”陆无咎挥手取出纯阳葫芦道:“呐,你要的纯阳葫芦!”“呀!” 赵伊湄瞪大眼睛,看了看葫芦,又看了看陆无咎,一脸惊喜之色。 旁边武当派师兄们,也是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恼火之色! 纯阳葫芦啊,传闻乃是以雷击葫芦炼制而成,可遇而不可求! 这小子千里迢迢就是送葫芦的? 鬼信啊! 赵伊湄小脸臊红,已然意识到自己误会陆无咎了。伸手接过葫芦之后,低头不好意思道:“妾身还以为道友没取纯阳葫芦,没想到……” 陆无咎插话道:“贫道的东西呢?!” 赵伊湄连忙取出顶骨珠子,递了过来:“在这,都给你留着呢。” 陆无咎接过,神念探入其中,确定如假包换之后,随即拱手告辞:“贫道还有急事,就不叨扰了,告辞!” 声落,抬脚就走。 “这就走了?” 赵伊湄傻眼了。 方泽更是一愣,连忙追了过去: “道友千里迢迢而来,何必如此匆忙离开?贫道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道友客气,贫道确有急事,见谅见谅!” 陆无咎客气回应,脚下速度更快。 “何事如此焦急,可要贫道帮忙一二?” “不用不用!” “哎,来者是客,道友如此匆忙离去,传入江湖,还道我武当派怠慢客人……” “道友言重了,我辈江湖人士,素来洒脱,岂会学那俗人拖泥带水?” “话是这么说……” 方泽追着陆无咎,话还没说两句,脚步陡然一僵,结结巴巴道:“师、师傅?” 陆无咎也随之站住脚步。 却见青砖道前,一名黄袍中年道士,背负双手,目光审视的看向陆无咎。 “你就是陆无咎?” “晚辈陆无咎,拜见前辈!” “嗯,果然是一表人才,既然登门拜访,又何必匆匆离去?如若不嫌弃,不如坐而论道一番?” 陆无咎想了想,拱手道:“既是前辈相邀,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羊凤昭说过,赵伊湄师尊乃是武当派掌教——赵无极! 乃四甲大圆满高手! 一口北斗剑,可开山断江,端是霸道无双。 如此人物相邀,陆无咎自然不好拒绝。 在赵无极的引路下,两人径直来到一座莲池亭边,咄咄逼人的方泽赵伊湄,此时乖巧如猫,跟在后面。 两人入座之后,赵无极问道:“湄儿说你无门无派,可当真?” 陆无咎颔首:“倒也谈不上无门无派,贫道目前身挂老律、六壬两派客卿之位,食其禄,忠其事。” 赵无极诧异:“老律?这是何门何派?莫不是来自中土?” 陆无咎道:“老律地处南阳老律山,乃洞渊派分支。” 赵无极“哦”了一声,显然还是不知道这是何门何派。 不过,南阳道值得一提的门派也就那几个,加之老律观又是洞渊派分支,想来是个无名无姓的小派。 赵无极问道:“这么说来,小友至今并无师承喽?” 此言一出,赵伊湄心中一惊,双手下意识绞住衣角。 (本章完) 第77章 荷花池风起,剑擘问道心 第77章 荷池风起,剑擘问道心 几句师承问话,听得陆无咎心中一动: “晚辈并无师承!” 赵无极闻言笑容愈发和煦而灿烂: “小友既无师承,何不入我武当派,守黄庭,炼纯阳,以无极生太极,修上乘大道!” 这话听得赵伊湄黛眉微挑,看向陆无咎目光格外清亮。 陆无咎有些意外。 他费尽心思匡扶老律观,所谋不过一份道统传承,怎料,其后道统便仿佛不值钱似的接踵而至。 如今更是得了纯阳剑修的青睐! 乍见令人受宠若惊,细想又理所当然。 前世若拜顶尖学府,寻常百姓子弟,唯有寒窗苦读这一座独木之桥。 却不知最顶尖学府,也有十条路径。 今世亦然。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本身已然就是一座学府,资源只会流向不缺资源之人。 不过,即便如此,想着赵伊湄展现而出的凌厉剑气,他还是不免有些怦然心动: “晚辈所修乃纯阴坤道,与贵派纯阳乾道格格不入,若入武当,可要废阴修阳?” “废阴不必,不过,外道不可再修!黄庭元炁更要逐步转化为纯阳元炁。” 陆无咎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道:“承蒙前辈厚爱,晚辈能有今日之所成,全赖纯阴坤道,转修纯阳乾道,恐水土不服。” 赵伊湄急了,连忙道:“泼天机缘在前,陆道友如此瞻前顾后,岂不因小失大?!” 陆无咎不言。 赵无极一脸遗憾摇头:“可惜了。” 陆无咎道:“大道三千,择其善者而行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无极赞道:“好一个择其善者而行之!也罢,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贫道本想为武当引入一缕阴气,如今既然无福,那就赠送道友一缕剑气,此剑可伤三甲,轻易莫动,权作道友滋阴之阳。” 说着,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一挥,一道纯阳剑气骤然浮现于指尖。 而后屈指一弹,纯阳剑气射向陆无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陆无咎惊讶莫名: “无功不受禄,前辈何故如此?” “人生有三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赵无极看向陆无咎,笑道:“你我既无师徒之缘,结个忘年交不失为雅事一桩!小友若是拿着不舒坦,他日若有能力照拂武当一二便可。” 这话说的很委婉! 一个拥有四甲剑仙坐镇的武当派,还用得着他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照拂? 陆无咎心中微动,神念涌出接过纯阳剑气,拱手道:“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赵无极挥了挥手:“湄儿,送客!” “啊?” 赵伊湄一愣,陆无咎坦然起身拱手:“前辈万安,晚辈告辞!” 随即转身而去。 赵伊湄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陆无咎离去背影,欲言又止中,一跺脚,追了出去。 没多久,又气鼓鼓的走了回来:“师傅,这陆无咎也太不识趣了,你为何要收他为徒?” 赵无极道:“他若纳头就拜,为师还要考虑是否引他入门呢!” “那您为何还要赠他纯阳剑气?” “区区一道剑气,便结个善缘,何足挂齿!” “弟子就是觉得不值!师傅亲自相邀,却被一口回绝,这要是传到江湖,岂不是有损师傅威名?” “为师威名,是手里剑撑起来的,可不是旁人!” 赵无极说着,忍不住感慨道: “为师早该猜到了,此子道心若是摇摆不定,法主登阶府契岂会拱手相让?可惜了,如此英才却修旁门,徒之奈何!”“英才”二字听得旁边方泽拳头微微攥紧,沉声道:“师傅不必伤神,为了蝇头小利,舍上乘大道,他会后悔的。” 赵无极摇了摇头,起身离去。 赵伊湄一时却恍了神。 如此高的评价,还是她第一次听到。 …… 下山容易上山难。 且说陆无咎出了武当山门之后,提气飞纵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抵达山下。 他一刻也不停留,寻到寄存老牛农家,牵了老牛,便是匆匆往回走。 只想走远之后,寻个空隙,赶紧把太阴炼形给参悟了。 不想,他还没走出武当山地界,身后突兀传来破空之声,回头望去,便见一袭白衣的赵伊湄,恍如惊鸿,在树梢间起落,不过几个飞纵,便追了上来。 “道友好脚程,不过半个时辰,便走到这了。” 赵伊湄说着,目光落在陆无咎身后老牛和牛犊身上:“这是哪来的牛犊子,倒是可爱?” 陆无咎闻言感觉有些头疼:“道友有事?” “道友走得急,关于太阴炼形的事情,倒是忘了交代。” “哦,愿闻其详!” “这一时半会可说不清楚。” 陆无咎环顾四周,此时,他刚出武当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官道两旁冬木枯萎,山景萧瑟。 “请!” 陆无咎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官道一旁的草木之中。 赵伊湄瞄了一眼,不得不主动道: “荒郊野岭可不适合谈事情,前面有个小城,我知道一家酒肆,餐食颇为不错,不如一起边吃边谈。” 陆无咎想了想,颔首道:“那就烦劳仙子带路……” 话音未落,赵伊湄那肤如凝脂的脸庞,倏然划过猩红血色。 不! 不止赵伊湄,却见天地之间,在刹那间染上了一层血色。 陆无咎愕然抬头看去,却见煌煌昊日不知何时化为血日,滚滚血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恍如飓风风眼,将武当山牢牢锁住。 “无极老匹夫,你可还记得本座!!!” 一声响彻天地的诘问,从天而降。 循声望去,血云翻腾中,一道黑色身影缓缓沉下,有血色雷霆环绕身周,睹之如观昊日,刺眼难忍。 “庞琛?!你没死?” 赵无极惊愕声音传来,随即在武当山上空,缓缓浮现出一点黑色身影。 “哈哈哈,真以为你纯阳剑气独霸天下?” “也罢!让你苟活百年,乃贫道之过,还不速速引颈受戮!” 声落,陆无咎瞳孔骤缩,钻眸入脑的剧痛,从眼睛中传来,令他下意识想要闭上双眼。 只因为他看到了太阳! 一道璀璨光芒,自赵无极身上亮起,哪怕是煌煌白日,依旧焕赫洞耀彻照九天。 恍如一轮昊日,自武当山上空升起。 (本章完) 第78章 灭门武当剑种传承 第78章 灭门武当·剑种传承 这一刻,饶是相距十余里,那璀璨光明,依旧在陆无咎身后拉出一道长长黑影,俄而黑影又迅速消瘦,最终消失不见。 因为方圆十余里只剩下不可洞彻的白光。 这就是四甲纯阳剑仙的力量? 陆无咎心神剧震,在错愕中,剑芒迅速敛去,露出一颗炽热的碗状陨星。 然而细看而去,那哪里是陨星? 分明是由无数符箓,密密麻麻构建而起的一颗半圆碗状球体。 此时,这球体表面猩红一片,那是朱砂的闪耀,更是一道道符箓化为灰烬的余光。 “老匹夫,这一剑还不如当年!” 戏谑声音,自碗状符箓中传来。 此时,这些符箓也随之猛然裂开,化为一道道纸环,恍如星带,环绕着庞琛。 “下面该我了!” 硬撼四甲纯阳剑气的庞琛,在狂笑中,一挥手,身周符箓奔腾如匹练,冲向赵无极。 “断脊之犬,狺狺狂吠!” 赵无极挥剑,璀璨剑光再次闪耀长空。 只是这一次,多了无数符箓阻挡,以至于光芒不再刺眼,远远望去恍如一颗巨大炽白火球。 “刺啦!” 倏地,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径直劈向陆无咎。 陆无咎闪身避开,饶是如此,那凌厉剑气,依旧割得他脸皮发麻。 黄土夯实的官道上,更是被犁开一道长长沟壑! 看着这一道泄露而来的剑气,陆无咎心脏狂跳。 ——十里开外还具备如此恐怖威能,若是直面而对,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此时,以他的目力,已然看不到两人斗法的身影,所见唯有大片燃烧的火云,以及恍如雷光闪烁的剑芒,在云层中肆意游走。 不时有剑气如半月弧光,从天而降,轰得大地隆隆作响。 没多久,空中下起了灰雪。 那是燃烧的符箓! “哈哈哈,老匹夫,本座早就跟你说过,钢之过烈,易损其刃!你偏要信那一剑斩苍穹,如今,你也有黔驴技穷之时?” 面对庞琛的嘲讽,赵无极却突然喊道:“武当弟子,速逃!” “逃?还逃得了吗?” 又一声嘲讽传来,璀璨如火球的空中,突然落下无数星光,恍如烟下落。 那星光尚未落地,便化为黄巾力士,直扑武当山,乃至山下村寨。 “不好!” 陆无咎见状,抛出玄蛇栖苑,便是卷起赵伊湄、老黄牛钻入其中。 玄蛇栖苑落地,滴溜溜滚入道旁草木之中,不见踪影。 栖苑内,赵伊湄呆呆的仰头观天,枯黄树叶遮住了半边天空,然而从那缝隙中,依旧能看到空中惨烈大战。 剑气横飞,符箓燎炬。 嘲笑声,怒叱声,不绝于耳。 在一个恍惚中,一道不甘怒吼夹杂着惊恐声,响彻天地! “给我去死!” “疯子!” 声刚起,一道堪比开战之初的太阳,自武当山上空涣耀九霄。 好一会,震天动地的巨响,才轰然传来。 狂暴的气流,吹得枯草飒飒作响! 天地安静了下来了。 玄蛇栖苑内,一声叹息突兀在赵伊湄耳旁响起。 “湄儿,为师走了。切记,离开陇右,越远越好,不要让武当法统失传!” “师傅?!” 赵伊湄浑身剧震,在手忙脚乱中,从身上摸出一枚玉佩。 不想,玉佩方一入手,便轰然碎裂,化为齑粉从指缝中簌簌流下。 她呆住了。 怔怔的看着手中玉佩,试探的喊了一句:“师傅?”栖苑幽静,没人回应。 赵伊湄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双手徒劳的捧着玉佩齑粉。 嗯? 陆无咎却突然眉梢微挑,法力流转间,一缕执念自齑粉中涌出,落入他的手中……这是赵无极的死前执念? 他收起执念,抬头望向武当山方向。 大战初歇的天空,不再绚烂,撕裂的云层,仿佛稚童的泼墨,胡乱洒在空中。 不时还有隐隐绰绰的剑鸣声传来。 只是威能不知逊色于赵无极多少倍,那是武当派弟子的挣扎。 陆无咎低头,默然无言。 他盘膝而坐,静静恢复着法力。 “哒哒哒——” 外面官道上,隐隐有马蹄声传来,透过落叶缝隙看去,那是逃难的散修。 或许也有武当弟子。 月落日升,官道上的人群,出现了逆流。 不时有江湖散修,纵马冲向化为废墟的武当山。 陆无咎见状,不骄不躁,默默等待着。 直到两日后,官道上人流有来有往之后,他才寻了一个契机,走出玄蛇栖苑。 他没有去武当派,而是骑着剪纸马,像极了散修,踏入一座小城。 无需刻意打听,此时小城酒肆客栈内,到处都是关于武当派的讨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陆无咎旁听许久,这才骑着剪纸马,飘然远去。 一路上,不时有新消息传来。 期间,羊凤昭还通过风火院,紧急联系他一次,询问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陆无咎佯装不知,直言自己早已离开。 反手还追问几句,可惜,羊凤昭也不知情,仅仅知道武当山遭袭,具体情况还得等待进一步确认。 等有了具体结果,自然会告知于他。 陆无咎随即不再追问。 至第六天,踏入南阳地界的他,再次遁入玄蛇栖苑。 瞧见陆无咎进来,经过七八天缓冲的赵伊湄,肿着眼睛迎了过来,怯生生问道:“陆道友,我师傅怎样了?” 陆无咎摇了摇头:“很遗憾,江湖传闻赵前辈燃烧自我化为剑芒,劈出最后一剑后,便彻底于人间消失。”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赵伊湄闻言依旧浑身一颤,面无血色。 “那武当派呢?” “据说,凶手庞琛撒豆成兵,降下三千黄巾力士,杀了不少武当弟子,不过,还是有人逃了出去,不知所踪。” 赵伊湄闻言脸色终于舒展少许。 “敢问仙子,可知那庞琛是谁?” “妾身也不知道,师傅从未与我们提过旧怨。” “仙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伊湄神情戚戚,黯然无神:“妾身也不知道……”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取出一枚兵符递了过去: “这里有一千兵马,赠予仙子作护身之用,以后纯阳剑气能不用尽量不用。” “妾身谢过道友。” 赵伊湄接过兵符,盈盈作福,待起身之后,抬起右手,掌心蓦然浮现出一枚气态剑胚。 “这是剑种,亦是我武当传承!妾身若保不住武当传承,这枚剑种权当一点火种,道友若是不喜,他日寻个散修送了也行。” 陆无咎神色复杂,半晌,还是伸手接过剑种。 【感谢“仁慈的天父”·10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79章 倒果为因幽冥轮回道登阶科仪 第79章 倒果为因·幽冥轮回道登阶科仪 剑种入手之后,赵伊湄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令陆无咎心中咯噔一下。 这表情令他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之感,他在周中老娘脸上看到过。 这是万念俱灰的解脱! 此刻,还能牵绊住赵伊湄,恐怕唯有赵无极亲口交代的武当传承。 如今交出剑种,只怕心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仙子莫要灰心,贫道听说,这世间有一道,名曰轮回道,修至大成,哪怕肉身被毁,神魂俱灭,也能从时间长河中将人死而复生。道友或许可以试试寻找此道中人,或可复活赵无极前辈。” 赵伊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此言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道友可知轮回道高人在哪?” “此道逆天而为,门中弟子无不大隐于市,想要找到恐怕并不容易。不过……” 陆无咎语气迟疑起来。 “不过什么……” 陆无咎神情踟蹰,犹豫半天才仿佛下定决心道: “贫道曾救过一名轮回道弟子,其曾言,每年至阴之日可去关内道最高处寻他,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关内道,最高处,至阴之日……” 赵伊湄在呢喃中,蓦然瞪大眼睛道:“至阴之日,也就是七月七日?” 陆无咎点了点头。 这一刻,赵伊湄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反复呢喃好几遍,确定不会忘记之后,这才弯腰作揖道: “妾身拜谢道友!” “客气!” 陆无咎回礼。 再次燃起希望的赵伊湄,情绪好了很多,她又是打听了一会儿轮回道消息,这才告辞离去。 陆无咎客气礼送离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想,半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如果赵伊湄能熬过来,那以后问题也就不大了,也算对得起赵无极馈赠的纯阳剑气! 想到赵无极馈赠之时说的话,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在唏嘘感慨中,他骑着已经恢复差不多的老黄牛,牵着依旧懵懵懂懂的小牛犊,不急不躁的往老律山行去。 威震陇右的武当派,一夜惨遭灭门,让他危机感日盛。 一直无心参悟的太阴炼形道,也提上了日程。 老牛脚步缓慢,宽厚背脊骑着很是舒坦,索性微阖双眼,分出一缕心神,沟通着顶骨珠子,参悟着太阴炼形道。 这顶骨珠子赫然承载着太阴门传承。 出乎陆无咎意外,太阴门传承中,竟记载了太阴正统传承清净派的传承。 虽然只到两甲道行,依旧令他受益匪浅,更是对太阴传承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所谓太阴炼形,主修太阴之气,以太阴之气,塑炼魂魄,反哺肉身。 那何为太阴? ——乃至阴至寒之气也。 这至阴至寒之气,又各有千秋,修行弟子完全可以视自己实际情况而定。 所谓的太阴门,走的赫然是死气。 甚至将其发扬光大,这才衍化出了太阴门。 那何为死气? 死亡之气也!人死则气散,而死气自生。 换言之,死气乃是生气之极,唯有生气断绝,才会孕育死气。 鬼魂,本就生气之孕,死气之所生,以魂体承载死气,自然就能因此承载元炁。 若以死气淬炼肉身,可得不化骨躯,民间称其为——僵尸。 这也是项阳最头疼的一点。 太阴门人太难杀了。 寻常弟子还好,一旦修至地下主,魂魄琢磨不定,若无法斩尽杀绝,一旦任其遁走,要不了多久就会秽土复生。 而太阴门之所以惹得天怒人怨,乃是因为其竟正大光明的收购尸体,以至于十里八乡盗尸之举蔚然成风。 项阳说过,太阴门附近城池,几乎不见乞儿。 太阴门收尸之举,影响之恶劣可见一斑! “以尸养死气,难怪如此招恨!可问题是,这确实是好办法啊!” 自然环境下,能够孕育死气的地方不少。 绝溪、羣冢、狐虫之所,皆为死气阴匿之处! 问题是,这些地方犹如他之前寻找的义庄、乱葬岗。 看似不少,实则分布散乱,且死气有限,满天下寻找,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 也难怪太阴门做出收尸之举。 “等等!” 一道灵光划过陆无咎脑海,他蓦然想到了魍魉王影。 这厮手里尸体可不少,也不知道那桃源可否孕有死气? 想到这,他不免归心似箭,索性将黄牛母子收进玄蛇栖苑,骑上剪纸马,快马加鞭而去。 不过两日,老律山遥遥在目。 待登上山道,敲开山门,值守弟子一脸惊讶:“陆、陆先生?” 陆无咎笑道:“山门可还安好?” 值守弟子连连点头:“安好安好,陆先生快快请进! 说着,便是冲进道观,嚷嚷着陆先生回来了。 陆无咎见状莞尔。 没多久,柳青檀迎了出来,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稚嫩脸庞多了几分成人之相。 “陆先生,您回来了!” “嗯,最近观里没事吧?” 柳青檀连忙道:“没事没事!好的很,山神大人照顾,隔三差五就有山果送来呢!” “没事就好啊!” 陆无咎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最近修行呢?” “弟子昼夜殷勤,初三那日,刚好修得五年道行!” 说到这,柳青檀面带几分得意。 他拜入老律观也有七八年,炼心几年,如今修得五年道行,堪称勤勉。 “不错不错!” 陆无咎赞道,心中却是一个恍惚。 柳青檀修行数年,也不过五年道行,他呢?不过区区数月,已然修出十四年道行。 且修为几乎还在以十天一年的速度增长。 这一切,与其说是养魂风火院的功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截了李悠的仙缘。 玄门道行,以年为定,是因为想要攒出这么多元炁,真的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日积月累。 陆无咎又问起项阳。 才知,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项阳基本已经住进了山里。 前日,柳青檀才去看过,沉浸在修行中,不可自拔。 看来也是个道痴。 陆无咎闻言也就懒得再去打扰。老律观顶梁柱回观,柳青檀大喜过望,当晚亲自下厨,指挥五名弟子,做了一桌子菜肴,虽无山珍海味,但也别有滋味。 心情大好的陆无咎,酒足饭饱之余,也送了自家弟子不少礼物。 平均每人十头猖兵,看着不多,却是怕弟子们膨胀自满。 又酌情每人赐了一件制式法器。 他瞧不上眼,对于刚入玄门的弟子来说,却是人生第一件法器,激动得搂着睡觉。 陆无咎笑吟吟看着,当晚无酒微醺。 便早早休息去了。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正要出门前往后山,寻魍魉那桃源,不想老律山神却敲开了山门。 “卑职老律山君,拜见陆大人!” 私人袇房内,老律山神拱手作揖,抬首时,眉眼间尽是期待之色。 看得陆无咎一愣,才想起来老律山神身上,还有一事未结。 “免礼,坐!” “谢大人!” 老律山神拘谨坐下,客气道:“卑职昨日就听说大人回山,本想立即过来问安,想着大人风尘仆仆而归,定然倦了,这才盘桓到了今日,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陆无咎摆手,直奔主题:“阴箓参悟得如何了?” 老律山神一喜,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早早登门拜访,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仙途。 连忙递上一卷书册道: “大人离去之后,卑职不敢有丝毫怠慢,近来一番参悟之下,略有所得,皆在册中,还请大人斧正!” 陆无咎挑眉,有些惊讶。 这老律山神也太郑重了吧? 不过,当他翻开书册之后,心中一跳,暗呼不愧是老律山神。 他对阴箓的认知,除去核心功能,甚至比他还要深刻。 细看起来,主要是对阴气的运用。 “不错!” 陆无咎合上册子,道:“能以不入品的阴箓,参悟出几分真谛,孺子可教也!你既已登阶二甲,那就赐你九品鬼箓,可豢亲兵,可祭魂水。” 说着,又一道阴箓自掌心浮现而出,飘向老律山神。 老律山神浑身剧震。 他所参悟的阴箓,还不入品? 他来不及琢磨,连忙接下九品鬼箓,口呼“拜谢大人欣赐”之时,已然将九品鬼箓纳入体内,心神尽数感悟而去。 这一次,没有受封阴箓的震撼,却更加润物细无声。 他能感受到,这九品鬼箓更加冗繁,法力注入其中,不可思议的玄妙感悟涌入脑海。 看向陆无咎之时,更是立即感受到一股无形“威压”! 这是上级箓位对下级的压制! 除非他放弃阴箓,但舍得吗? “尔既受封九品鬼箓,自享九品箓位品秩,从此以后,名登阴曹,死后魂归阴箓,可转世重修。九品之下鬼卒皆可慑服,乃至调用,亦可豢养鬼卒,作为阴兵。若行幽冥祭祀之举,可得魂水……” 陆无咎说着,取出一道卷轴,递了过去:“具体修炼之法,具在其中,记住阅后即焚!” “是!” 老律山神连忙接过,心神激荡不已……死后魂归阴箓,可转世重修? 这、这真的假的? 他有心询问,又觉冒犯,只能将震惊压在心底。 转而问起一个在他心中盘桓良久的问题:“敢问大人,幽冥轮回道为何以箓位品秩相称?” 陆无咎笑道:“窃钩者诛,盗国者侯,窃道者仙!此道乃窃天地幽冥大道,故而以箓位品秩相称,若是登阶上品,他日未尝不可为天地神仙。” “窃道者……仙?” 老律山神喃喃自语,寥寥几句话,令他有种匪夷所思的惊悚感,以及滂湃感! 不等他回过神来,陆无咎似笑非笑道:“所以此道只授德才兼备之人,若泄天机,天道降灾,贫道亦不留情!” 冷冽之言,听得老律山神心中一颤,有种上了贼船之感。 他咬牙问道:“得了九品鬼箓,当真可以转世重修?” 陆无咎笑道:“你魂入鬼箓不就知道了?” 老律山神一愣,心神徜徉中,一咬牙神魂收为一点,落入九品鬼箓之中,霎时,天地骤变,曾惊鸿一瞥中见过的石质牌楼,轰然耸立于眼前。 不等他细看,他的神魂不受控制的沿着黄泉路,一路飞掠,他再次看到了酆都、看到了天子殿,看到了还魂崖,看到了一条彩色甬道。 甬道尽头,冥冥可感应到孕育的母胎。 “速速回来,再往前走,真入了轮回,这甲子道行,可就白修了!” 倏地,一声威严至极的声音传来。 老律山神浑身一震,这才有种如梦初醒之感,魂体也迅速原路返回,回归肉身。 一时间,透过格子窗照入袇房的晨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方才所见所闻,恍如一场大梦,令人心脏狂跳。 转世重修! 多么充满蛊惑的字眼。 这意味着他将拥有第二次生命。 “感觉如何?” “匪夷所思,玄妙至极!” 陆无咎微笑,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应,令他意识到,他赌对了。 他的力量来自人皮书,人皮书的力量,又来自酆都阴差鬼吏的拥趸。 从李悠遗留的资料来看。 人皮书的登仙科仪,极有可能是李悠是以“香火册封”、“蠹鱼三食神仙字”为原理,糅合而出。 换言之,他的力量,也是“香火册封”。 不同的是,他是由阴差鬼吏册封而出。 因此只有继续扩大酆都草台班子,才能继续登阶。 这一点,在他见到正一派童子箓之后,便无比肯定。 正一派的道箓之道,完全就是倒果为因,恰如此时此刻! 看似是他赐予老律山神力量,实际上是老律山神将他抬上仙位。 此时,他能清晰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滋生于人皮书中,书中的酆都罗山明显更加凝实了三分。 偌大的阴曹地府也更加真实了。 这一切,最终又反馈于他的身上,玄妙难言。 因此在送走老律山神之后,本想拜会魍魉王影的陆无咎,索性关起房门,细细感悟起来。 他张开领域法界面积不出意外扩大了三分。 法界内,人皮书对现实世界的扰动更加有力,可惜还是无法将案几上的书籍瞬移。 “道阻且长啊!” 陆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收起领域法界。 不想,法界消失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案几上的书籍消失了。 【两章合一章】 (本章完) 第80章 陆道友就是灭门太阴的高手 第80章 陆道友就是灭门太阴的高手 消失的书籍是老律山神奉上的参悟心得。 此时却突兀出现在阴曹地府之中,看得陆无咎心神一荡。 人皮书素来容虚不容实。 除了少数蕴含大道的法器之外,其他任何实体都无法进入。 如今却容纳了凡物书籍,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陆无咎思绪一动,挥手拂过案面,一套上乘薄胎骨瓷茶具,已然纳入阴曹地府之中。 又一挥手,袇房陡然一空,案几、桌椅、博古架……全部消失不见。 只余下他一人坐在椅子上,环顾着“家徒四壁”的袇房,眼神却亮得出奇。 他又一挥手,桌椅复原而出。 他坐不住了,蓦然起身,出道观,就要奔向后山,忽然想到老律山神,转头又往山下行去。 直到走出老律山地界,才寻了一个无人之处,往人皮书中,盛放山石,测测人皮书的极限。 不想,他郑重其事而来,几十块山石入书,便再也装不动了。 略一估算,大概在三千斤左右。 他又寻一条溪水,吐石吞水入书,容量也在三千斤。 随后,他又不厌其烦的试了其他各种物品,诸如草木、牲畜……等等,结果都在三千斤上下。 “只限重量,不限体积么?” 得出结论的陆无咎呢喃自语,心中振奋不已。 三千斤容量看似不大,还不如玄蛇栖苑能装,但它带来的却是质的改变。 长此以往,人皮书极有可能衍化为一界。 在满心振奋中,陆无咎踩着西斜落日,优哉游哉往老律后山行去。 初春的阳光,温暖如碎金,从层层叠叠的树冠缝隙中洒在厚厚落叶上,踩上去绵软至极。 行至深山岩壁处,陆无咎朗声道:“贫道陆无咎,拜见王道友!” 声不大,依旧惊起点点寒鸦。 没多久,山壁上的藤蔓影子晃动,凝聚成一道人形,拱手道:“贫道王影,拜见陆道友,不知道友所来何事?可需贫道效劳的地方?” 陆无咎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那虚幻的影子,微微一顿,不得不道:“陆道友,请!” 陆无咎拱手,恍如识途老马,慢慢悠悠踏入山洞。 再次步入山壁后世外桃源的他,目之所及,景色未变,依旧是良田屋舍,阡陌如棋。 步入村落,村中秩序井然。 不少村民会好奇的打量着他,却无人上前问话。 看得陆无咎讶异不已……也不知这些傀儡是真有神智,还是徒有其表?如此之多数量,尚未登阶二甲的王影又是怎么办到的? 没多久,王影最喜欢寄身的老者,匆匆而来,拱手道:“道友请!” 陆无咎道:“贫道此来,其实有一事不解。” 魍魉王影连忙道:“哦?道友尽管直言,贫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无咎道:“此地聚尸数百,却澄澈如人间,毫无死气,这是为何?” 王影想了想道:“老话讲:人去宅颓垣。死气,乃生气消亡所诞,贫道这里虽然皆是傀儡,但也生机勃勃,怎么会有死气?” 陆无咎颔首:“原来如此。” 心中不免浮现出一抹失望。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诚不欺我啊! 他本来还想借王影这世外桃源,修行太阴门传承,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多好事? 王影道:“陆道友,这是在寻找死气?” 陆无咎颔首:“是啊,贵地既无死气,那就不打扰了。” 说着,随即转身离去。 王影不敢怠慢,一路礼送而出。 看着陆无咎逐渐远去背影,心中没由来生出几分懊恼。 他这登阶科仪,咋就孕育不出死气呢? 若能孕育而出,说不得就能好风凭借力,送他上青云啊! 自从老律山神成功成神之后,山中盛传,老律山神之所以成功登神,乃是因为老律客卿陆无咎之助。 虽然老律山神口风极紧,探听不出虚实; 但老律山神对老律观的态度,那是有目共睹,如此殊遇,难免令人浮想联翩。联想到,陆无咎举手投足间召唤而出的牌楼,乃至万千冤魂厉鬼,王影倏然心生几分躁动。 话说,老律山绝溪、枯冢之处不少,要不先搜集一点? 借此机会搭上关系再说? …… 初春之后的老律山,人烟萧索,漫步其中,仅有几点鸟鸣之音,衬得山林愈发幽静。 陆无咎一边琢磨着太阴炼形,一边慢慢悠悠往老律观走,不想,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 “道友且留步!” 回头看去,荒山老林中,一名身披青色法袍的老道士,伸手招呼间,脚步似慢实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然飘至近前,拱手道: “敢问道友,这里可是老律山?” 陆无咎瞧着老道士来时方向,有些惊讶,难不成也是一位跟他一样,喜欢深山绕路之辈? “正是老律山!” “好好好,可算找到这地方了。” 老道士闻言大喜,这才松了一口气:“贫道贾景辰,乃正一派弟子,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陆无咎讶异,这不是项阳的师傅吗? “贫道陆无咎,乃老律观客卿。” “原来是陆道友,敢问陆道友可认识老律山神?” “山中妖邪众多,称神者不在少数,不知道友找的是哪位?又有何事?” “山神也有精怪敢冒充?” 老道士一脸难看,似看出陆无咎警惕之色,这才道: “贫道有位弟子,名项阳,前阵子传讯说,跟着老律山神修行,故而过来瞧瞧。” “原来是项道友的师尊,失敬失敬!” 陆无咎至此,终于确定这位就是项阳师傅,客气作揖。 “客气客气,看道友口气,认识我那徒儿?” “不仅认识,还打过一架呢!” “啊?” “也算不打不相识!” “啊哈哈……” 陆无咎客气两句,随即引贾景辰,前往老律山神住所。 行至半途,有松鼠跳出来在前引路,倒是让陆无咎方便不少。 待踩着山间藤木,行至断崖处,正好见到一脸胡子拉碴的项阳,正面朝落日,闭目冥想。 老律山神迎了出来,正要开口,贾景辰指了指项阳,食指中指并拢抵唇,作噤声状。 老律山神见状,拱了拱手,便不再多言。 陆无咎一挥手,取出一套蒲团,以手势请几人落座,参禅悟道。 三人颇有默契,静静冥想,等着项阳自然醒来。 这一等,便是日头落山,项阳才幽幽睁开双眸! “项阳!” 一声怒叱传来,却见之前还疼爱有加的贾景辰,一脸怒色。 项阳一愣,待回头看到师傅,连忙惊喜跑了过来:“师傅,你来了?” 贾景辰冷声道:“你还知道我来了?为师给你发了多少消息,啊,怎么不回一下?一句在老律山就完事了?可是让为师好找!” 陆无咎瞄了一眼贾景辰衣角上的草木刮痕,莞尔不言。 项阳苦着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律山神见状,笑呵呵道:“道友勿怪,项阳也是一时贪禅。” 贾景辰闻言,怒容立即散去,笑呵呵拱手道:“阁下便是老律山神吧?项阳能得道友指点,实乃三世修来的福分。” 老律山神笑道:“客气客气,本君能结识项小友,还多亏了陆道友的引介。” 贾景辰又连忙向陆无咎拱手致谢,语气颇为诚恳。 项阳见状,深怕师傅再骂自己,连忙插口转移话题:“师傅,陆师兄……不,陆道友就是灭门太阴的高手!” (本章完) 第81章 六壬魂水出自陆无咎 第81章 六壬魂水出自陆无咎 贾景辰闻言浑身一个哆嗦,蓦然瞪大眼睛,在惊愕中,压低声音道:“道友是……武当弟子?” 武当? 老律山神、项阳无不诧异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摇头,言简意赅道:“非也,贫道只是在八角巷,误买了他人销赃的太阴门法器,这才被项道友误会。” 项阳糊涂了,想到他还馈赠陆无咎童子箓,连忙追问道:“师傅,这话从何谈起,陆道友怎么成了武当弟子?” 贾景辰想了想道:“太阴门灭门现场,有三道纯阳剑气余韵!” 项阳何其聪慧,刹那间恍然大悟。 难怪师傅让他追踪而去? 原来是为了让他结个善缘! 陆无咎闻言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从师徒二人对话来看,不难猜出,贾景辰之所以让项阳追踪而去,恐怕不止于结交武当弟子。 说不定,还是想为项阳寻一份道侣机缘。 只是阴差阳错追错了人。 贾景辰又忍不住感慨道:“误会好啊,幸好那法器被道友买去,不然劣徒只怕凶多吉少。” 项阳道:“啊,这是为什么?” 贾景辰指着项阳道:“你这小子,当真是傻人有傻福,你可知,武当派已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什么?!” 项阳大惊失色。 武当派论实力不逊于正一派,甚至还要强上三分,结果如此名门大派,竟然被人灭门,这令他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恐惧。 难怪这贾景辰火急火燎寻来……陆无咎在忖度中,问道:“贫道也听说武当惨遭灭门,不知具体是何情况?” 贾景辰唏嘘道:“贫道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武当派疑似被一位叫庞琛之人所灭,不过,此人疑似也被武当掌门赵无极所伤,至今下落不明。” 陆无咎点了点头。 武当被灭,陇右南阳各道,无不震惊。 纷纷打探凶手,不过,至今鲜有消息,哪怕是六壬派也是一问三不知。 作为亲历者之一,从赵无极和庞琛对话来看,两人之间乃是百年前旧怨,查不出信息也属正常。 贾景辰忽然一脸迟疑道:“对了,项阳啊,你方才称呼陆道友……陆师兄?” 项阳脸色一白,讷讷道:“是、是的,弟子将童子箓赠予陆道友,故而以师兄弟相称。” 这话一出,老律山神和贾景辰皆错愕不已。 老律山神懵了,陆仙长不是正一派弟子? 是了,他当初问陆仙长是否是正一派弟子,陆仙长如此答道:‘正一派太正,然世有阴阳,有阳就有阴,贫道既修阳,也修阴。’ 现在细想这话,显然是他误会了。 贾景辰则一脸懵逼,得意门生的童子箓都被骗了,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看来项道友并无传箓之权,既然如此,贵派童子箓便还给道友。” 陆无咎说着,随即抬起右掌,童子箓随之漂浮而出。 贾景辰强笑道:“道友这是哪里的话,项阳既赠道友童子箓,那就是正一派的赠送,道友收着便是。不过,项阳年幼,贫道既与道友平辈,那师兄师弟之言,不说也罢。” 陆无咎听懂了。 贾景辰这话分明在说,童子箓你能拿,但不得蹬鼻子上脸,拜入正一派,以后也不能说是正一派弟子。一张童子箓看似珍贵,实际上,若无后续道箓,也不过是残道罢了。 陆无咎洒然一笑,收起童子箓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项阳急了:“师傅,陆师兄……” 贾景辰嗓音提了起来:“嗯?” 项阳面露几分敬畏,嘴巴蠕动几下,最终沉默不言。 “劣徒让二位见笑了!” 贾景辰客气一句,挥袖取出两个锦盒,分别递给陆无咎、老律山神道:“劣徒这段时间承蒙二位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陆无咎、老律山神推托客气一二,这才收下。 随后三人又闲谈一番,贾景辰随即借口山门诸事繁忙,领着项阳告辞离去。 待师徒二人走远,老律山神忍不住道:“这老小子,神仙当面而不自知,可悲可叹!” 陆无咎摆手道:“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未成神仙,便以神仙身份行事,早晚会泄露天机。” 老律山神凛然,连忙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谨遵教诲。” 陆无咎唤起一股气流,托起老律山神:“不用拘谨,坐,九品鬼箓参悟得如何了?” 老律山神闻言登时眉飞色舞起来:“简直妙不可言!” 早上得授九品鬼箓之后,回来他便迫不及待参悟起来,其他能力暂不可知,献祭残魂便可得魂水这一能力,简直让他直呼神技! 身为老律山神,名义上老律山乃他法界。 然而实际上,他很难做到监察每一寸角落,究其根本,便是因为魂魄羸弱,以至于神念有限。 如今若能补益魂魄,神念覆盖整个老律山指日可待! 陆无咎听着老律山神的感悟之言,不时旁敲侧击几分精怪成精之法。 他在想,钟烨投胎的牛犊子,是不是因为生命本质太弱所致? …… 与此同时,离开老律山地界的贾景辰,突然开口问道:“项阳,你可见过那陆无咎用剑?” 项阳道:“不曾,不过,陆道友随身带着一把七星剑,想来也是用剑之人。” 贾景辰不言,眸中闪过忖度之色。 项阳见状,忍不住道:“师傅,你不是说过,弟子行走江湖,若是瞧见出类拔萃之人,可以带回山门的吗?怎么陆道友……” 贾景辰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了过去:“赵无极也出类拔萃,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正一派?” 项阳嘟囔道:“赵无极不是武当派掌门嘛,可是陆道友无门无派啊?” “谁告诉你他无门无派?” “他说的啊,一介散修,目前也只是在老律观做客卿,那老律观弟子看了,只剩下一位传人,还是个童子,余下五人还是最近新收的弟子。” “你呀你呀,正因此这陆无咎才更显可疑!他别的地方不做客卿,为啥独独在老律观做客卿?” “这……” 两人正说着,贾景辰心神一动,伸手虚空一摘,一道传讯符落入掌中。 展开一看: “六壬派魂水,出自客卿陆无咎。” (本章完) 第82章 负荆请罪 第82章 负荆请罪 贾景辰盯着传讯符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旁边的徒弟:“项阳啊,老律观客卿叫什么来着?” 项阳看向师傅的眼神有些古怪。 ——民间凡人年老体衰之时,极容易得呆病,最初特征就是记忆力减退……师傅不会也得了呆病吧? “师傅,咱们刚出来……您都忘了?他是陆无咎啊!” 贾景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肌肉突突直抽。 多好的机缘! 不仅是项阳的朋友,更收了童子箓,顺水推舟一下,就能成为正一派弟子,怎么就整成了这样? 这该死的传讯符为啥就不能早点传来?!! 在满心懊恼中,他忽然问道:“项阳,你可还有东西落在老律观?” 项阳摇头:“没有啊!” “你再想想!” “没、没有啊!” “好好想想。” 项阳低头摸遍袖袋、腰带,结结巴巴道: “弟子……好像不是穿这身衣服来的。” “走,回去拿衣服!” “不是……师傅,一件衣服而已……” “这不是一件衣服,这是一场机缘。” “啊?!” 项阳在满脸懵逼中,又被师傅拉着重返老律观。 敲开观门,值守弟子认得项阳,笑呵呵道:“项先生,你回来了。唔,这位是?” 项阳连忙道:“这位是我师傅,正一派长老。” 贾景辰满脸和蔼,拱手道:“贫道贾景辰,见过仙童。” 值守童子一脸受宠若惊,连忙道:“原来是贾前辈,快快请进!” 说着,连忙招呼两人进观,又风风火火的跑去通报柳青檀。 柳青檀听说是九大玄门之一的正一派长老登门,不敢怠慢,连忙作陪而去。 刚一见面,便见传说中正一派长老,和气至极,笑呵呵拱手道: “阁下就是老律观现任观主柳道友吧?!失敬失敬,劣徒项阳时常与我提起,说是在老律山多亏了道友照顾,不然餐风露宿之下,还不知得糟蹋成什么样子!” 柳青檀连忙回礼:“道友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贾景辰手一翻,取出一柄法剑递了过去:“初次见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柳青檀看着这柄做工精致,似有大道暗藏的法剑,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道友还请收回法剑。” 贾景辰故意板着脸道:“道友这是嫌弃礼物太薄?” 柳青檀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贾景辰随即将法剑塞入柳青檀手中:“既然不是,那就收着,莫要辜负了项阳的心意。” 在贾景辰的热情攻势下,柳青檀谦让不得,只能暂且收下。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接下来的作陪,柳青檀自然上心不已。贾景辰也是有求于人,郎有情妾有意之下,两人可谓相谈甚欢。 看得项阳一脸懵逼。 不知过去多久,眼看天色将黑,柳青檀客气邀请贾景辰留下来用餐,贾景辰也不客气,欣然应允。 然而直到用餐之时,贾景辰也没看到陆无咎,一问才知,陆无咎独来独往惯了,一般都是小灶留一份餐食。 即便如此,也常常是端去什么样子,端回什么样子。 贾景辰见状,略一沉吟,喊住准备送饭的老律弟子道:“贫道送去吧!” 柳青檀见状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使不得使不得,道友身份尊贵,哪能送饭?若是传出去,还道我老律观不懂待客之道,欺辱客人。”贾景辰坦然笑道:“道友言重了,不瞒道友,贫道早就见过陆道友,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此番而来算是赔罪。” 说着,端起托盘,便是离开餐堂。 柳青檀下意识想要追出去,想了想到底止步不前。 有些事还是不要凑热闹为好。 在项阳领路下,贾景辰很快来到西厢房,敲响袇房大门。 “请进!” 贾景辰推门而入,便见陆无咎正捧着一卷道经研读,瞧见他进来,一脸惊讶道: “贾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贾景辰笑道:“听闻道友还未用餐,特地送来!” 陆无咎佯怒道:“柳观主这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道友……” “哎,这与柳观主无关!” 说到这,贾景辰放下托盘,郑重弯腰作揖: “贫道贾景辰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目,多有孟浪得罪之处,还望道友恕罪!” 这突兀举动,莫说陆无咎,便是项阳也是大吃一惊。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谦卑的师傅! “快快请起!” 陆无咎虚抬双手,托起贾景辰:“道友这是何故,实在是折煞贫道。” 贾景辰道:“贫道出了老律山,听劣徒细言,才知道友护持劣徒之拳拳之心,想起山中狂妄之言,心中惭愧不已,特来负荆请罪,还望道友莫要怪罪。” 陆无咎摆手:“道友这是哪里的话,不过谈玄论道,一些狂瞽之言何罪之有?” 项阳看着师傅的客气,只觉一阵陌生,他知道师傅山中之言有些过分。 可因此突兀道歉,又如此谦卑,还是让他觉得老脸臊的慌,几乎一刻都不想停留。 许久,完成负荆请罪的贾景辰,这才心满意足的领着项阳离开袇房。 从头到尾只有道歉,未提任何事情。 待离开老律观,天色已黑,柔和月色洒在山道上,恍如一层盐巴。 贾景辰看出了项阳的沉默,主动问道:“可是觉得为师丢人了?” 项阳不答,贾景辰叹了一口气道:“最近六壬派又有两位法主登阶,这其中之一,正是陆无咎。” 项阳愕然:“陆道友不是说他无门无派吗?” “是啊,陆无咎担任的是六壬兵马大元帅,自然谈不上六壬弟子。” “可即便是法主,师傅又何必低头?” “一介法主为师自是不必在意,可他还是养魂风火院之主。” “养魂风火院?” “此院盛产魂水,服之可增强魂魄,价格远低于市面其他材料,如此修行资粮,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吸引天下关注。如果情报无误的话,此魂水乃是以厉鬼残魂所炼,产量必然有限,若能与之交好,自然就能多占几分,长此以往,好处不可估量。” 一番言简意赅之言,听得项阳默然无言。 “项阳,你要记住,大道不亲,唯善是与,懂得审时度势,才能走得更远!” 说到这,贾景辰忍不住自得一笑:“还好贫道做事留一线,在山中并曾未收回童子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项阳不言,只觉得眼前市侩师傅,是那么的陌生! (本章完) 第83章 魍魉登阶 第83章 魍魉登阶 送走贾景辰的陆无咎,坐在椅子上良久,忽然摇头轻笑。 如此前倨后恭,这贾景辰的心性还不如项阳来得可爱。 或许这就是老江湖吧! 他倒不是鄙夷,赚钱嘛,不寒碜。 他若无人皮书,只怕也得奔波于江湖之间。 不过,贾景辰的态度,还是令他意识到魂水的价值,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果然,没几天羊凤昭倏然通过风火院联系上他。 陆无咎神念离体遁入灵界,在养魂风火院见到了羊凤昭。 “道友,近来可还安好?” “尚好尚好。” 羊凤昭略一寒暄,便直奔主题: “不瞒道友,自打道友这魂水一出,不仅我六壬派受益,其他门派也是眼热的紧,不知这魂水供应能有多少?” 陆无咎想了想道: “魂水源自怨魂厉鬼,厉鬼越强,魂水质量越高,只是炼制起来也颇为麻烦,以贫道如今修为,十天可炼制一升。” 羊凤昭眸光一闪:“十天一升可远远满足不了各门各派的需求啊!” 陆无咎故意道:“如此修行资粮,自然要优先供应六壬派,又何必考虑其他门派?” “承蒙道友厚爱,实乃我六壬之福。不过,话虽如此,只怕其他门派不甘心啊!” “那道友觉得该如何?” “道友,你看这样如何?将魂水买卖之权交给我六壬派经营,经营所得全部给予道友如何?” “哪能让六壬派如此劳心劳力?这样,魂水供应依旧以养魂风火院产出为准,全权交予道友经营,经营所得你我五五对分,如何?” “这可如何使得!” “哎,贫道已经赚了猖兵厉鬼,再赚一笔,已属贪心,五五对半,合情合理。” “这……” “道友莫要推辞,就这么定了。” “道友慈悲,那贫道就代六壬派先行谢过道友。” “客气客气!” 羊凤昭心满意足而去。 陆无咎也随之收回神念,心中不悲不喜。 十日一升,是他精心算过的结果,不少,但也不多。 比起豢龙氏的驭兽、淮南道崔家的灯器、正一道的法器……这属于小生意。 虽然交易物品有些特殊,但还不至于招致眼红,铤而走险。 之所以交给六壬派打理,也是想规避风险。 眼下他还是太脆弱了,必须得依靠六壬派这棵大树。 这不,他这边刚和六壬派敲定合作事宜,正一派再次派人而来。 这次来人乃是正一派五长老,名姒怡,传闻有着二甲巅峰修为,面相却如二八少女,清纯与成熟并存,一派纯欲之风。 姒怡带着项阳而来,一番叙旧之后,谈起魂水之事,言辞间多有打探。 陆无咎早有腹稿,可谓对答如流,更是将魂水生意推给了六壬派,直言可以看在项阳的面子上,让六壬派照拂一二。 姒怡对于这个结果,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论起搜刮冤魂厉鬼的本事,六壬派算是行家,魂水又是以冤魂厉鬼炼制而出,陆无咎将其交给六壬派打理,合情合理。 眼下正一派能多争取到几分配给,已经算是给正一派面子了,也只好告辞离去。 在正一派离去之后,再无门派登门拜访。 这世上增强魂魄的修行资粮不少,魂水唯一能谈得上特殊之处,乃是其价格低廉。 若是恶性竞争之下拉高了价格,那魂水的特殊性也就烟消云散。 因此各门各派遣代表,前往六壬派私下商议一番,也就敲定了长期买卖份额。这种事情各家也早有默契。 至此,陆无咎算是开辟出了一条稳定财路,虽然挂的是六壬之名。 值得一提的是,魂水之事在江湖上并未掀起波澜,甚至知道此事之人也不多。 这世道就这样,有好东西,名门望派最先吃到。 若有富余,才会流向市场,落入散修之口。 陆无咎的生活,也随之波澜不惊起来。 不过,他的修为,却随着魂水的交易,日渐水涨船高。 二月开春,便突破二十年大关。 看样子,最迟年中六月,便足以踏足甲子巅峰。 修为无需考虑之后,他将注意力转到大道参悟上。 太阴炼形道在缺乏足够死气下,迟迟无法入门。 或者说,在见识过赵伊湄所赠的剑种之后,陆无咎陷入了两难抉择。 不同于太阴炼形道只有二甲传承。 赵伊湄所赠的剑种,赫然包括四甲在内的登阶科仪。 前者,十分契合人皮书的领域法界; 后者,传承更全,威能更大。 偏偏两者又无法同修。 一个坤道,一个乾道。 尤其是武当纯阳剑道十分霸道,若要修行,需将体内元炁转为纯阳之炁,纯阳之炁越纯粹,剑气威能越大。 别看武当掌门赵无极饮恨山门。 但在陆无咎眼中,依旧强大至极,毕竟那庞琛乃是有心算无心,那漫天飘飞的符箓,还不知积攒了多少年。 “选择太多,也是一种痛苦啊!” 陆无咎感慨,心中其实还是偏向太阴炼形。 毕竟武当纯阳剑道,强归强,后患无穷,只怕修行之后,根本无法使用。 天知道那庞琛是不是躲起来,磨刀霍霍猎杀武当遗党。 在陆无咎委托六壬派,帮他收集死气之时,老律山神突然登门造访。 “王影想让我帮他登阶二甲?” 陆无咎听闻老律山神来意,一脸惊讶。 “是啊,最近王道友漫山遍野搜寻死气,贫道见之好奇,才知是为大人搜集。驱傀儡之躯,漫山遍野游走,倒也是为难他了。卑职好奇之下,才知王道友困在甲子巅峰不知多少年,有心破境,却不得契机。卑职想着,或许这契机就出在大人那一点香火之上。” 老律山神言辞多有为魍魉美化之意。 实际上,他这话就有几分不实。 王影确实漫山遍野的寻找死气,但并未想过找陆无咎帮忙,一切乃是老律山神动了收人之心。 ——执掌九品鬼箓的他,已然可以豢鬼兵。 “王影不是香火册封吧?” “大人目光如炬!” 老律山神捧了一句,这才道:“魍魉登阶十分复杂,卑职想着,大人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到其中关窍。” 陆无咎想了想道:“他在哪里?” 老律山神一喜:“就在道观之外候着,大人可要见他?” 陆无咎颔首:“既是你所引介,岂能置之不理?” 这话给足了老律山神面子,老律山神闻言大喜:“卑职这便传讯王道友。” (本章完) 第84章 陆无咎的主意意外来客 第84章 陆无咎的主意·意外来客 在老律山神的引介下,魍魉再次踏入老律观,心情却截然不同。 上一次,那是侥幸中夹杂着恐惧,深怕陆无咎坏了他的登阶科仪; 这一次,却是想借力东风,直上青云。 老律观很安静,初春的圃中,隐见几分绿意,进了袇房之后,更加安静。 陆无咎那双平静眸子,令他有种莫名压力,更觉得屋外虫鸣鸟叫,清晰入耳。 “贫道王影,见过陆道友。” “客气,坐。”陆无咎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开门见山道:“老道友说,道友已然濒临登阶节点,只差一个契机?” 魍魉坐下,颔首道:“说是只差一个契机,实际上,贫道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距离那天堑又有多远,只是这修为早已圆满,却登阶不得。” 说到这,他迫不及待许诺道:“道友若能助我登阶,登阶之时,甲子遗蜕,便赠予道友。” 甲子遗蜕? 手握魍魉遗蜕的陆无咎,很清楚王影遗蜕的威能,弱点很明显,但强处也很厉害。 而甲子遗蜕,必然比他手里的魍魉遗蜕更强。 想到这,他打起几分精神,认真问道:“还不知道友登阶科仪又是什么?” 事到临头,魍魉却面露几分踟蹰之色。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他说出登阶科仪,他的命运也将被陆无咎左右。 可凭他自己力量已然很难登阶。 在思绪如电中,他咬牙道:“贫道本体乃魍魉,说是精怪,不过身不由己的影子,所谓登阶乃是化无形无质为有形有质。因此贫道登阶科仪,乃是反客为主,大规模操控生灵,使其按照贫道意愿行事。” 寥寥几句话听得陆无咎目露奇色。 “反客为主?!所以你以影子操控尸体,衍世外桃源,以求登阶?” “是的。” “有效吗?” “起初略有成效,只是效果越来越差,贫道原先以为是数量不够,可如今看来,或许不单单是因为数量。” 陆无咎略一沉思,试探问道:“科仪需要活人?” 王影郑重点了点头:“除了这一点,贫道猜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陆无咎问道:“那道友可曾试过操控活人?” 王影坦然道:“尝试过,但几乎无法操控。” “哦,为什么?” “贫道的本质乃是影子,哪有影子操控主人的说法,因此哪怕是稚童也能挣脱我的束缚。” “所以你选择了尸体。” “是的。” 陆无咎点了点头,如果王影的猜测没错的话,那魍魉的登阶科仪,简直充满了bug! 本身没有操控活物的能力,却要以操控活物的方式登阶。 这如何登阶? 陆无咎在匪夷所思中,一脸认真问道:“贫道有一事不解,道友怎知魍魉登阶科仪?” 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王颖,也不隐瞒:“不瞒道友,此乃血脉传承。” 陆无咎闻言精神一震。 传闻,一些强大精怪能够将知识篆入血脉之中,后代子孙天生生而知之,省去后天学习麻烦,更保证了传承。 而这类精怪往往被称之为神兽、瑞兽。 没想到,王影竟然也有神兽血脉。 “那道友父母呢?” “贫道自诞下,便苟活于山川林木之中,并未见过父母,这或许是一种历练吧!” 陆无咎笑了笑,对于王影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 “那不知道友祖辈,又是凭何法成功登阶?” “这也正是贫道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贫道目前所做一切,正是源自血脉传承!可按照记忆中结果来看,早该登阶才对。” 陆无咎瞥了一眼老律山神,心中若有所思。 登阶科仪相同,却迟迟无法登阶,这说明其中必然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变量。 就像老律山神的山神登阶。若是没他的临门一脚,老律山神还不知得熬多久。 同理,王影祖辈的成功登阶,或许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变量,未曾发现。 “道友可曾怀疑是尸体出了问题?” “贫道久不登阶,自然怀疑过,也曾试图增加修士尸身,可最初还有些效果,往后效果却越来越差,尤其是上次老律观之事后,科仪近乎陷入停滞。” 王影所言的老律观之事,乃是去年老律观收徒事情,当时产生了二十多具尸体。 这些尸体事后都进了王影的口袋。 如今看来,收效甚微啊! 陆无咎在思量间,又询问良多,将能够想到的变量,逐一排除。 末了,所有结果几乎全部指向——活人。 唯有这个变量,王影未曾试过,也难以做到。 当然,除此以外,陆无咎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操控的尸体,替换成仙神尸身,效果会更好。 但问题是,他上哪给他找仙神尸身? 总不能他抹脖子自杀,献上尸体吧? 唔,也不是不行,他获取肉身的难度,要远远小于王影的登阶科仪。 不过,王影给出的条件,还不足以令他费这麻烦事。 “道友情况,贫道已然知悉,目前我有两个法子,或可逐一尝试一二。” “两个法子?” “一切但凭道友吩咐!” 王影惊喜的连忙起身作揖。心想,不愧是老律山神的贵人,这才了解一下情况就有两个法子了,这要是再深思熟虑一番,岂不是十拿九稳? 陆无咎颔首,道:“既然如此,你做下准备,这两天便挑个良辰吉日,先试试第一个法子。” 王影连连颔首:“好好好!” 陆无咎随即细细交代一番。 王影听罢,在满心振奋中,回去准备去了。 “呼——” 陆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感慨造物之神奇,登阶之魔幻。 迄今为止,除去人皮书之外,他已然手握正一、六壬、武当三派传承。 然而三派传承各有特色,以至于他到现在也没摸清楚其中规律。 玄门如此,佛门更难。 想到这,他挥手取出一张卷轴,正是羊凤昭登阶订金——不动明王观。 这是来自中土佛门传承。 这段时间,他时有参悟,不过,进展寥寥。 相较于玄门先修功法,再得大道传承的做法,佛门的观想法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问过羊凤昭,也查过诸多资料。 从各路信息汇总来看,佛门传承讲究一个“修”字。 何为修? 修比丘,修罗汉,修菩萨,修佛陀! 换言之,修行之前得确定好修佛对象,在理解认同对方佛理的前提下,才能入门。 对陆无咎来说,搜寻对方佛理不难,如何理解认同就有些难了。 “小家伙,秃驴传承,不修也罢,小心贪多嚼不烂!” 就在陆无咎凝神感悟之时,一声突兀声音,惊得他头皮发麻。 他不动声色收起卷轴,抬头看去,却见一名头戴金丝莲冠,手捧玉如意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迈入袇房。 陆无咎起身,拱手作揖: “贫道陆无咎,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玉如意拍手间,意味深长道: “贫道庞琛!” (本章完) 第85章 威胁露怯逵鬼 第85章 威胁·露怯·逵鬼 庞琛?! 在听到名字的刹那间,震撼灵魂的记忆,随之涌上陆无咎的心头。 那于火云中沉下的身影,顿时与眼前身形重叠,一股寒意也随之直窜天灵盖,如临深渊,令人骨凛毛寒。 “原来是庞前辈,久闻前辈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轩昂,名不虚传。” 在满心震动中,陆无咎拱手致礼。 “你认得贫道?” “前辈弹指间,诛灭九大玄门之一的武当派,名动天下,晚辈岂会不知?” “倒也耳目灵通!” “前辈,请!” 陆无咎离开座位,邀请庞琛入座。 庞琛微微一笑,迈着四方步,老神在在坐了下来。 陆无咎主动问道: “寒舍简陋,蒙前辈拨冗莅临,可谓蓬荜生辉,晚辈不胜荣幸,不知前辈此来有何吩咐?” 庞琛看着宠辱不惊的陆无咎,微笑道: “贫道此来,乃是为了魂水。” 陆无咎想了想,挥手取出一支瓷瓶道:“魂水炼制不易,平日炼制大多已经供给六壬派,这是晚辈存货,还望前辈笑纳。” 庞琛瞥了一眼瓷瓶:“贫道既然登门,所求自然甚多,这点魂水……不够。” 陆无咎道:“魂水虽是晚辈所炼,实际身不由己,前辈既然所求甚多,不如待晚辈请来六壬仙师,与前辈洽谈一番如何?” 声落,袇房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天而降,压得陆无咎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看他是六壬客卿,实际上,根本不会六壬派的请神咒。纵然知道请神咒语,也未必能请来六壬仙师! 退一万步来说,他即便能请来,也不想请来。 他身上秘密太多了,若是请来六壬仙师,人皮书的秘密定然保不住。 因此他这话,其实在赌,赌庞琛不敢动手! 江湖上增益魂魄的修行资料不少,各大坊市也有出售,庞琛点时间就能搜集过来。 结果他不去找坊市搜寻,甚至不直接去六壬派洽谈,反而找到他头上。 这其中值得深思。 他怀疑……赵无极最后一剑,多半伤到了庞琛。 看样子,伤得还不轻,已然触及魂魄,甚至需要大量魂水,才有可能修缮。 “六壬派倒是会欺负人。罢了罢了,那群老狐狸只会坐地起价,令人望影生厌。你且老实告诉我,除了六壬派份额之外,你还能炼制多少魂水?” 陆无咎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六壬派份额十日一升,前辈若是需要,贫道可暂时放下修行,三十日可得一升。” “很好,贫道全要了。贫道也不白要,此乃武当剑种,便作为魂水报酬。” 庞琛说着,轻轻一抬手,自掌心浮现而出。 “多谢前辈慷慨解囊,晚辈定全力以赴。” “很好,以后每月今日,贫道都会过来取水,莫要误了时辰。” “晚辈随时恭候前辈大驾光临!” 庞琛颔首起身,迈步正要离去之时,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首乜了一眼陆无咎:“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此事若传六耳,贫道不介意灭门老律观。” 陆无咎连忙拱手道:“前辈放心,此事唯有除了你我,唯有天地知晓。” 庞琛满意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陆无咎连忙送出袇房,结果刚刚追出房门,便发现庞琛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陆无咎转身合上房门,看着案几上悬浮的剑种,眸光闪烁。 庞琛最后一句话,看似威胁,实则已然露怯。 他不愿让其他人知道他购买魂水,只有一点能够解释……他受伤了,且伤的不轻。 之所以找到他的头上,多半也是因为他背景较为干净。 虽有六壬派为靠山,但毕竟是客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魂水对他效果最好。 掐指一算,此时距离武当灭门,已有半个月有余,庞琛此时姗姗而来,多半自救无门,这才寻找外力。 想到这,陆无咎生出几分疯狂念头。 他体内还有赵无极馈赠的一道纯阳剑气,可伤三甲。 要不要趁机…… 念头涌出中,陆无咎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惨遭威胁的戾气和疯狂念头,缓缓吐出。 这么做太危险了,且没有任何意义。 赵无极都杀不了他,还会差他这最后一剑? 算了,送些魂水,赶紧将这位瘟神送走拉倒。 话说,庞琛此来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修行纯阳剑气了。 “呼……”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世道不是想安稳过日子就能安稳下来,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门来。 实力才是关键啊! 想到这,陆无咎伸手取过桌子上的剑种,转身来到侧室,盘膝而坐。 ——他决定容纳剑种,修行武当传承。 当然,容纳的不是庞琛给的剑种,而是赵伊湄所赠的武当传承。 关于纯阳剑气,他早有了解和参悟,入门并不难。 第一步乃是容纳剑种,以心神交感熔炼,做到如臂使指。 其后,再以纯阳元炁滋养,即可壮大剑种。 而纯阳元炁,乃天地元炁的一种,以正午昊日最为刚烈。 因此修行此法,最好在白日吞吐日辉。 有口诀曰: ——极目金乌焕,凝睛莹日辉,一阳收入鼎,进火养剑种! 不过,作为刚入门的陆无咎来说,吞吐正午阳气还是有些危险,肉身很容易承受不住,所以初期以心神交感熔炼剑种为主,提纯天地元炁为辅。 等到可以随意挥舞出纯阳剑气之时,才算真正入门。 修行岁月短。 这一修行,便是两日闭门不出,在此期间,陆无咎其实很难完全沉入其中,他担心庞琛并未走远,因此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心神也大多在探查外界。 直到一日之后,确定庞琛确实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魍魉的甲子遗蜕,越发渴望。 魍魉遗蜕威能还是弱了些。 若能执掌甲子遗蜕,周围影子应该能全部纳入控制。 到时候不求克敌,作为警戒法阵,也是极好的。 第三日,午夜。 陆无咎从冥想中幽幽醒来,却是老律山神和魍魉王影依约联袂而至。 陆无咎问道:“都准备好了?” 王影颔首,神情压抑着几分激动:“准备好了。” “好……” 陆无咎颔首,正准备出发。 不想,一阵妖风刮来,刮得袇房大门轰然大开。 一名身披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自一阵青烟中迈步而出,目光落在陆无咎身上。 “你就是六壬兵马大元帅陆无咎?” 陆无咎满心古怪,拱手道:“正是,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灰袍男子微微一笑:“贫道庞琛!” (本章完) 第86章 昼夜颠倒 第86章 昼夜颠倒 老律山神、魍魉闻言表情蓦然一僵,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之色。 庞琛这个名字,早已随着武当派的覆灭,名动天下。 谁能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在两人心神摇曳中,陆无咎拱手作揖: “原来是庞道友,久仰威名,请!” 庞琛微微一笑,迈步而入,大马金刀的坐在首座上,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陆无咎:“你可知贫道为何而来?” 陆无咎在旁边坐了下来,摇头道:“不知。” 庞琛道:“听说你与武当赵伊湄私交甚笃,可有此事?” 声落,旁听的老律山神和魍魉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这是登门问罪来了? 陆无咎颔首:“没错。” 老律山神和魍魉愈发紧张。 庞琛眯起眼睛,俄而轻笑道:“道友倒也坦诚!那你可知那赵伊湄去了何处?” “知道。” “哦,在哪?” 陆无咎笑了笑,抬起右手,一枚剑种浮现而出:“就在这里!” 剑种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错愕。 庞琛更是一愣,俄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妙极!” 说着,伸手一招,就要摘取剑种。 陆无咎轻轻攥拳,收起剑种,庞琛伸向半空的手,顿时僵了下来。 一时间,一股难言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想要?” 陆无咎戏谑的看向庞琛,在其惊愕目光中,倏然甩手道:“那送你了,接着!” 庞琛抬头看去,便见一道纯阳剑气,直劈门面而来。 他躲闪不及,剑气划过脖颈,“噗”的一声,一颗好大头颅,滴溜溜滚落在地。 直到撞到黄檀素圈椅这才停下,化为一颗纸扎人头,朱砂点睛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无咎。 “这……” 老律山神一脸惊愕的看向庞琛身体,那无头尸身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化为纸扎。 “人还没走远,抓住他。” 陆无咎提醒道。 老律山神这才反应过来,身影立即沉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老律山地界,怕是没有几人的速度能比得过老律山神。 陆无咎老神在在的品茶等候,看得魍魉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 没多久,老律山神迈入房门,拱手道:“大人,人带来了。” 声落,身后无数树根涌出,如菊盛开,在绽放中,露出包裹其中的中年修士。 这修士一脸惊恐的看着陆无咎。 陆无咎端起茶水,轻呷一口,慢慢悠悠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又是来自何门何派,为何来贫道山门行骗?” 中年修士脸上肌肉抽了抽,堆起笑容道: “贫道袁睿,猪油蒙心,冒犯了道友,愿以千两黄金,法器若干,以求道友恕罪!” 陆无咎笑了:“看来骗了不少人啊?” 袁睿尴尬笑了笑,奉承道:“都是一群尾巴翘到天上的蠢货,听闻庞琛之名,稍加恐吓,便吓得六神无主,不及道友千万分之一。” 陆无咎抬手打断:“行了,你也不用阿谀奉承,此事是非曲直,自有判官裁定!” 话音刚落,一道石质牌楼拔地而起,滚滚阴风从中涌出,两名阴差走出,来到袁睿面前,扣上枷锁,戴上脚链,便是押入阴曹地府。 这一幕,看得老律山神心旌摇曳。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肉眼凡胎,看到阴曹地府。 王影见状,亦心生涟漪,忍不住问道:“陆道友,此子术法堪称惟妙惟肖,难辨真假?不知道友是如何看出此子是假的?” 陆无咎随口道:“贫道见过庞琛。”王影愕然。 “走吧!科仪要紧,莫要被这骗子搅了心情。” 陆无咎起身,一马当先而去。 王影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老律山神,追了出去。 时值深夜,月高风黑。 乍暖还寒的山林间,弥漫起一层薄薄雾气,涤荡了夜色,使得本就幽静的世界越发伸手不见五指。 陆无咎一马当先,很快便在山脚一座村外停下脚步。 夜色下的村寨,一座座茅屋恍如孤坟野冢,耸立在厚重大地之上。 “开始吧!” 陆无咎吩咐一声,王影随即忙碌起来。 他取出一捆檀香,嘬唇轻轻一吹,檀香无火自燃,燃烧出滚滚浓烟。 他对着檀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口气下,檀香迅速燃烧殆尽,化为一团浓郁雾气。 王影随即盘膝而坐,脚下幽邃影子,恍如夜海章鱼,裹着檀香,伸出无数条触手,涌入村寨之中。 没多久,檀香释放而出。 本就沉沉睡去的村民,睡得愈发深沉,以至于阴影触手融入体内,也察觉不出。 没多久,一片死寂的村寨,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老头子,去哪啊?” “俺去一下东半坡,翻翻土。” “汪汪汪!” “老婶子,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啊!昨晚听到没?” “啥啊?” “老朱家昨晚是不是吵架了?” 偌大村落,仿佛日出东方,顷刻间醒了过来。 先是屋内的悉悉索索,然后声音蔓延至院外,最后连村头水井旁也响起打水的闲聊声。 夜色下,村民仿佛昼夜颠倒,男耕女织,鸡鸣狗叫,瞧着好不热闹。 在一派喧嚣中,夜色愈发深邃。 陆无咎站在村外山坡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他的方法之一。 以曼陀罗迷香,迷翻村民,使其暂时失去意识,然后再由魍魉控制,衍化世外桃源。 一切与后山的世外桃源相似,唯一变量,那就是尸体变成了活人。 这么做,风险很大。 一旦暴露极容易引来民愤,乃至修士的围杀。 到时候,就得陆无咎出面解决。 另外,对这些村民造成的隐性伤害也得考虑,事后也得需要特殊手段加以补偿。 在陆无咎浮想联翩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老律山地偏人稀,鲜少人烟,以至于村寨炊烟袅袅,依旧无人打扰。 直到东方既白,众村民才各回各家,洗漱收拾,睡觉去了。 没多久,天亮了。 从东方缓缓攀升的朝阳,将陆无咎脚下阴影拉得极长。 王影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老律山神见状,迫不及待问道:“道友,感觉如何?” (本章完) 第87章 你不是死了吗? 第87章 你……不是死了吗? 王影摇了摇头:“收效甚微。” 陆无咎眉梢一挑:“这么说,还有效果?” 王影连忙点头:“是的!” “那效果比起后山那世外桃源呢?” “区别不大。” “那效果出现在什么时候?” 王影皱眉,略一回忆道:“在村民快要苏醒之时,贫道能感受到越来越控制不住村民,此时科仪效果似乎也越来越好,不过,一旦村民苏醒,科仪效果立即中断。”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 越控制不住村民越有效果,可科仪本身又要操控影子主人,这登阶科仪简直自相矛盾。 不过,这也隐隐印证了他的第二个猜测。 老律山神主动问道:“大人,你看可要试试第二个法子?” 陆无咎点了点头,叮嘱道:“这个法子动静太大,一定要小心谨慎,回头我会吩咐柳青檀配合你们。” 老律山神和王影连连点头应是。 此间事了,陆无咎也不再滞留,转身离去。 回到老律观,他招来柳青檀,仔细吩咐起来。 柳青檀闻言有些惊讶:“先生,这般动静,只怕会把附近县城修士也吸引过来,若是让他们发现咱们在助精怪妖邪登阶,岂不是有碍先生声誉。” 陆无咎道:“栖于野泽之精魅,叫妖邪;守于道观之灵祟,乃为瑞兽。老律观助瑞兽登阶,有何不可?” 柳青檀一愣,弯腰拱手道:“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去办!” 陆无咎满意颔首,待其离去,随即遁入人皮书中。 经过一晚上的审讯,冒充庞琛的袁睿,已然有了结果。 陆无咎看罢,咋舌不已。 这位主儿,乃是根正苗红的散修,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近五十载修为,这修为自然不是老老实实修炼而出。 据他交代,很早就开始了坑蒙拐骗。 拐骗的手段,正是纸扎人。 即便败露,也能迅速逃之夭夭。 至于纸扎,乃是从坊市买来的制式法器,因为长期使用,虽不修此道,却依然摸索出三分精髓,用起来毫不逊色于湘西各大流派。 武当事变之后,他便寻来大量尚未燃尽的符箓,以特殊法门,炼制在纸扎上,模拟出庞琛气息。 糊弄一些半吊水平的修士绰绰有余。 以至于最近一个月屡屡得手,最终阴沟翻船,栽在了陆无咎的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什么都交代了,唯独关于纸扎的再次炼制手法,却只字不提,哪怕忍受酷刑。 “贫道有眼无珠,不识阁下神通广大,今栽于阁下之手,实乃罪有应得。贫道愿俯首称臣,自此鞍前马后,甘效犬马之劳。只求阁下开恩,保卒余年。” 见到袁睿时,他正被关在牢房中,虽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见到陆无咎时,依旧竭力起身叩拜。 陆无咎面无表情道:“你也算有几分本事,既然愿意苟活,那就在此了此残生吧!” 袁睿叩拜道:“贫道叩谢阁下开恩。” 再抬头时,陆无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呼: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陆无咎不愿杀他,肯定是看上了他的本事,说不定哪天就会用到,到时候就是他翻身的机会。 “公子是因为何事,身陷囹圄?” 倏地,旁边牢房中,传来一声好奇疑问。袁睿扭头看去,却见对面牢房中,蜷缩着一位楚楚动人的豆蔻少女。 “贫道袁睿,不知仙子是谁?” “我?说来你定然不信,妾身乃是欢喜堂堂主——阿倪。” “欢喜堂堂主?!江湖传闻,你……不是死了吗?” “妾身确实死了,眼下不过是一缕身陷囚笼的残魂剩魄。” “这么说,仙子是陆无咎杀的?” 袁睿愕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 地牢之外,陆无咎看着一面镜子,镜中赫然呈现着牢房中的景象。 岑樱侍立在旁,主动问道:“陆先生,是想利用欢喜堂主,拿到炼制法门?” “没错。这么漂亮的魅魔,不多用用多可惜。” 陆无咎说着,看向岑樱:“最近在这里住得如何?” 岑樱道:“此地阴气浓郁,滋魂养魄,妾身处之,怡然自得。” 陆无咎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那可愿为贫道效力?” 岑樱一惊,连忙跪地叩拜:“妾身夜扰先生,本罪该万死!承蒙先生宽仁赦免妾身死罪,若能常侍先生左右,实乃妾身之福分,此后,妾身必当倾心竭力,绝不负先生此番厚恩。” 陆无咎颔首,抬手间,一道阴箓浮现而出。 “贫道封你为从九品阴官,暂管此方阴曹天牢,从今以后,好生修行,他日若能登阶二甲,另有擢升。” 岑樱看着眼前阴箓,面露惊异。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接下阴箓,叩拜谢恩。 再抬头,陆无咎已然飘然远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阴箓,眸光阴晴不定。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陆无咎的场景,言辞似散修,懵懵懂懂。 然而荒庙一夜的请神咒摸索,却在隐隐绰绰中告诉她,陆先生极有可能登阶仙神。 否则请神咒不会生效。 如今再看周围阴曹地府,乃至眼前阴箓,一个惊人想法在她心中滋生。 ——陆先生莫不是沉睡百年、乃至千年才成功登阶的仙人吧? …… 人生出场的顺序很重要,重要到一县之才足以治天下,随手安排岑樱担任阴曹天牢的陆无咎,没想这么多。 他从李悠身上学来了很多东西,这其中之一,那就是“宁滥毋缺”,先把草台班子搭起来再说。 随手处理好袁睿的他,并未立即返回老律观,而是在阴曹地府中,演练起纯阳剑气。 他一剑斩去纸扎脑袋,若落在武当弟子眼中,定然评个劣等。 但便是这劣等,依旧令陆无咎感受到纯阳剑修的强大! 以往他的攻击手段,更多的是依靠法器,通过法剑的转换,将法力转化为剑芒。 而现在他挥手便是剑气,若是以法剑使出,威能翻倍。 若是再结合武当特殊技巧,剑气将更加强大! 而这些技巧,不是容纳剑种,读几遍经书就能参悟,它需要千锤百炼的练习。 “魍魉登阶,我也得一步步登我的大道之阶!” 陆无咎心念一动,在酆都罗山的角落里,默默练习起来。 (本章完) 第88章 一折九变化身 第88章 一折九变化身 仙剑寒如霜,淬炼几千秋。 …… 酆都罗山中,阴气笼罩,剑光如虹,陆无咎手握七星剑,看似笨拙的一剑又一剑的劈出一道道剑气,额头汗如黄豆。 武当纯阳剑道,有一门十分基础,威力极大,且也最难练至圆满的技巧,名曰叠剑! 何为叠剑? 数道剑气重叠合力劈出,即为叠剑。 然而剑客在同一时间同一把剑,根本无法挥出两道剑气,因此想要叠剑得使用特殊技巧。 一般来说,剑气越轻薄,速度越快;剑气越厚重,速度越慢。 借助这个特点,第一道剑气厚重,第二道剑气轻薄,那么就能使第二道剑气追上第一道剑气,形成合力,爆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理论听起来很简单。 然而练习起来,才知这个技巧之难。 因为想要控制剑气的轻薄和厚重,对剑客的控气能力极为关键。 除此以外,剑气的轻薄和厚重,也仅仅是彼此相对的概念,实际上,两者飞行时间误差极小,因此想要使出叠剑,还得看剑客的挥剑速度。 陆无咎不知挥舞出去多少剑,才勉勉强强找到一点感觉。 可以在九丈之外,十次成功一次的使出一次叠剑。 然而九丈之外,对于斗法来说,距离还是太远了,敌人很容易就能躲过。 这个距离,只能说算是了解叠剑的运行原理,根本谈不上实用。 “难怪天下以剑修、雷修为攻伐最强!仅仅一个叠剑,就让我欲仙欲死啊!” 许久,感受着只余下三成的法力,陆无咎停下动作,揉着酸胀的肩膀,感慨不已。 这是他迄今为止,练过最难的技巧。 就这还是二叠剑。 从武当传承来看,叠剑可以无限叠加,传闻武当最强剑客,可以挥出九叠剑,乃数之极也! 一剑可越级而战,堪称恐怖。 “剑之道,贵勤勉,武当传承诚不欺我!” 陆无咎吐了一口气,身影一晃,离开了人皮书。 待回到老律观,才发现,修行无岁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天,此时柳青檀不在观中,乃是按照他的吩咐,下山邀请戏班子去了。 他想了想,溜达到了前厢房,刘狗蛋正背着一个簸箕,将一团黑乎乎的饲料倒进马槽中。 马槽中,一大一小两头小黄牛,伸着脑袋,埋头干饭。 “这是什么?” 陆无咎走近,伸手捞起一把。 “陆先生!”刘狗蛋吓了一跳,连忙道:“这、这是酒糟。” “酒糟?” “对,观主说,先生特别交代要喂好这两头黄牛,现在虽是阳春二月,但也青黄不接,山里难寻嫩草,我回去问老爹,说是喂酒糟就好,正好附近就有酒窖。弟子就让他们,定期送些酒糟过来。 陆无咎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忙吧!” “哎!” 刘狗蛋颔首,逃也似的离开,直到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怪,陆先生为人温和,从未见他动怒,但他就是睹之生畏,论源头,大概是收徒考核那场血腥之事吧! 在刘狗蛋离开之后,陆无咎看着眼前低头吃着酒糟的小黄牛,喊了一声:“钟烨!” 小黄牛继续埋头干饭,没有任何反应。 陆无咎想了想,取出一个丹药,丢到小黄牛嘴边,看着它欢快吞入嘴中咽下,这才转身离去。 老律山神说过,精怪乃夺天地造化而生。 何为天地造化?这就多着去了。 有些寻常羊羔,可能就因为吞了一根灵草,就有可能开了灵智,从此踏入精怪之列。 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人为制造造化。 时至傍晚,柳青檀骑着剪纸马回到观中,他径直找上陆无咎,汇报道:“先生,按您的吩咐,戏班子都找好了,十里八乡的百姓,也都通知了。” 陆无咎赞道:“不错,那就等着好戏开场吧!” …… …… 二月二龙抬头过去没多久,老律观传出消息,欲在二月十五日举行斋会庆贺玄元节,届时,将会邀请南阳首府璞华戏班山下汇演,与民同庆。 消息一出,十里八乡莫不欢欣鼓舞,翘首以盼。 玄元节,又名降圣节、老君诞……等等,乃道祖圣诞之日,每到这天,百官休假,天下同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玄元节已然逐渐沦为玄门自留节日,民间已然很少有人过节。 即便是玄门,除了一些名门望派还有财力办一下斋会,小宗小派能想起来沐浴辟谷,焚香祭拜,已属不错。 老律观的大张旗鼓,落在附近宫观眼中,自然颇有几分暴发户炫耀之意。 然而这样的暴发户,对于璞华戏班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璞华戏班,坐落于南阳首府——梁城,乃是沈霖沈班主于二十年前一手创建,因其独特唱腔,享誉南阳。 戏楼丝竹之声日日不绝,楼外生意也是天天不缺。 接到邀请的他们,早早就来到老律山脚下搭建起戏台。 年过五十的沈霖,更是亲自监督。 戏台搭建过半,一道传讯符闪现而出,沈霖接过,目光一扫,眸光一凝。 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律山方向,想了想,冲着正在指挥弟子的大徒弟招手道:“苏鸿,过来!” 苏鸿见师傅相召,连忙小跑过来:“师傅,您找我。” 苏鸿,年方二十有六,男生女相,乃是璞华戏班赫赫有名的旦名角,追求者甚广,可谓男女老少通杀,甚得沈霖的厚爱。 “戏楼传来消息,瑶山教派人请了咱们戏班,为师得亲自去主持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沈霖言简意赅道。 “好的,师傅。” “记住了,甭管大场小戏,都给我好好唱,好好演。” 说到这,担心徒弟敷衍的他,压低声音道: “你要记住了,莫说新起之秀陆无咎,便是老律山有神这一点,你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是引来山神看上一眼,于你科仪大有裨益。不然为师又怎会亲自过来?可惜,瑶山教那边推托不了,也只能走上一遭。” “师傅,弟子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莫说是玄门所请,就是乡下老财相邀,咱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好好!你做事,为师放心。” 沈霖满意拍了拍徒弟肩膀,转身牵过骏马,纵马扬长而去。 此去内心却一片火热。 璞华戏班可不是寻常下九流戏子,而是旁门左道之一的梨园弟子,所修一折九变化身,传闻源自玄门九变十化,端是玄妙无比。 其之修行,不夺造化,不在香火,不争玄机,只求那一声吆喝,很是玄妙! 正所谓: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明。 听众看客就是梨园弟子的修行方式。 沈霖唱戏不知几载,人也好,鬼也罢,哪怕是神明,也是听过他的戏曲,唯独缺一味仙,让他好生苦等。 今年,瑶山派欲敬三清和三公,三清乃道祖是不敢想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请下三公,他这天堑也就迈过去了。 (本章完) 第89章 神明的注视 第89章 神明的注视 二月十五日,玄元节。 这日一大早,老律观便敲响了晨钟,悠扬钟声,清脆入耳,便是山下村民也能隐隐听到。 不同于以往,起三清,落四御,紧七,慢八,平十二,合计二十七声。 今日,乃是玄元节,老律为示郑重,敲了三遍,合计八十一下,空谷回响之下,听起来绵延不绝,悦耳动听,恰如清风拂过竹林,又若山泉潺潺流淌。 举办过一次迎小山科仪的柳青檀,对于斋醮,也算得心应手。 领着门内弟子,布置道场,涌经拜忏,踏罡步斗,掐诀念咒……执行着冗繁的斋醮科仪。 看起来仪式大于实际。 但斋醮科仪既然被创造出来,自然有他意义。 至少,对于围观的村民来说,意义非凡。 老律山高,登山一趟大不易,能够上山观礼科仪的村民,那是真有几分信仰。 看着少年老成的柳青檀,领着五名弟子,在香火缭绕中,祈福祈礼,内心说不颤动是不可能的。 陆无咎修玄法,却对这些斋醮嗤之以鼻,一个人猫在袇房中躲清闲。 前两天,狂练剑法,叠剑没学会,胳膊却差点要被练废了,饶是他修行《玄元养身经》,以天地元炁滋养体魄,也有些吃不消。 这两天,动极思静,参悟起不动明王观。 可惜,进展寥寥。 说来说去,还是有些贪多嚼不烂。 时至黄昏,柳青檀敲响房门:“陆先生,山下的戏班子,快要开唱了。” 陆无咎起身开门,问道:“观中弟子都去了吗?” 柳青檀道:“依先生的吩咐,都去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离开道观后,陆无咎随手放了一些猖兵进去,防止宵小趁机捣乱。 黄昏下的山道,幽静而狭长,柳青檀跟在陆无咎身后,西斜的落日,将两人影子照在山壁上,落在一起,瞧着像是陆无咎在背着柳青檀。 柳青檀看着落日,踟蹰很久道:“先生,有件事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陆无咎笑道:“你都说了,那就说吧!” “弟子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帮精怪登阶?” “那我为什么又不能帮精怪登阶?” “师傅说过,修行就是一场‘夺天地之造化’的过程,在精怪眼中,人就是最大的造化,精怪若是成长起来,定然于人不利。便是山神之流,也不乏恶神,以灾祸掠夺香火。” 陆无咎感叹,柳青檀所言的道理,他其实最近才明白。 魍魉,人皮书,房中派,六壬派……目之所及,他所见到的修行门派,似乎都是以人为修行资粮,本质上都在吃人。 其中,又以精怪最为猖獗。 龙洞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不吃人的宗门,少之又少,譬如他知道的正一派、武当派。 然而细究起来,正一派的授道方式,总令他有些不寒而栗,他怀疑正一派也是吃人门派,只不过,吃的是弟子。 思绪徜徉中,陆无咎反问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对待精怪?” “玄门有言,知其白,守其黑。无力之时,自当和光同尘,若有法力,自当以人族为先。” 陆无咎扭头看向柳青檀,惊讶之余,又有些理所当然。 这孩子天生早慧,眼下一直沉默不言,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知白守黑,或许就是他的态度。 之所以还听他吩咐,乃是因为无力反抗,只能知白守黑。也对,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拥有力量,还能和光同尘,没有几人。 柳青檀此时能说出,已然算是光明磊落。 “贫道游历人间时,见一建筑,名曰弃婴塔,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塔中弃婴多是女婴吗?” “知道。” “知道百姓为何重男轻女吗?甚至不惜将女婴溺毙吗?” 柳青檀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因为这个世界运转的本质还是暴力啊!” “弟子不明白。” “山野也好,城市也罢,资源都是有限的,大家想要吃饱饭,唯有去争去抢!小到山林落下的柴火,大到洞天福地。我等修士还能以法力去争,那贫民百姓靠什么?” 柳青檀抿了抿唇:“拳头!男人的拳头。” 陆无咎唏嘘道:“是啊,靠的是男人的拳头,这是弃婴之表相。” 柳青檀蓦然看向陆无咎,诧异道:“表相?那根本原因呢?” 陆无咎道:“生产和分配。” 柳青檀咀嚼着这句话,半晌道:“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 陆无咎笑着拍了拍柳青檀的肩膀:“以后入了红尘,走一走,看一看,你就明白了。” “那这和对待精怪有什么关系?” “大宏愿需大神通,修士也好,精怪也罢,只要能为我所用,邪亦是正。” 陆无咎停下脚步,站在一块断崖口,低头看去,山崖下,人流如织。十里八乡的百姓,早已汇聚而来,密密麻麻挤在戏台四周,翘首以盼。 极目望去,还能看到老律观弟子,唤出身披铠甲的猖兵,在其中巡逻维持着纪律。 此时他距离山脚下,沿着山道走,还有一里路,然而若是直接跳崖而下,弹指及至。 他随即盘膝坐了下来,看着远处落日,微阖双眼,参禅悟道起来。 柳青檀见状,也在旁边寻一块空地盘膝而坐,心思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山头,山下戏台周围的火盆中,立即登时燃起熊熊大火,绚烂火光,照的戏台灯火通明。 “擦!擦!” 两声铙钹碰撞声,如县衙惊堂木,声一出,原本乱哄哄的现场,陡然一静。 无数眼睛看向戏台。 “唉吔,唉吔,心念佳人……有缘万里丝能牵,何幸再相见。” 两声惊呼起,悠扬唱腔随之回荡于山谷之间。 一副旦打扮的苏鸿,踩着碎步,拧着细腰,咿咿呀呀的登台亮相。 那看似大红大紫的妆容,在烛火下,在距离下,宛如山野狐媚,引得台下看客无不瞪大眼睛。 便是看不懂的孩童,也在那彩色戏服唱腔下,迷了心神。 苏鸿巧笑嫣然的唱着戏曲,一道道微弱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是漫山遍野的人,也是暗藏山野间的鬼,更是老律山神明的注视……看得苏鸿满心振奋。 师傅说的对,甭管大场小戏,可都得给唱好喽! (本章完) 第90章 百拜问仙踪 第90章 百拜问仙踪 听说老律观准备请人在山下搭戏台唱戏之时,长兴村刘福生那是望眼欲穿,生怕是村口闲汉逗闷取乐编的幌子。 直到真有戏班子拉着几大车工具,停在了山脚下,开始搭建戏台,刘福生才松了一口气。 每日干完农活最大盼头,就是跑去看看戏台子搭得怎么样了。 其实,也就两天的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度日如年。看得媳妇直笑他,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然而媳妇笑他长不大,真到唱戏这天,起得比谁都早。 早早蒸了窝头,洗了尿布,未到正午,就把一天的家务干完,这又翻出大婚时剩下的胭脂,点上红唇。 刘福生也是割了猪草之后,就再也坐不住,跟着村里小伙子,跑去看看戏台情况。 日头刚刚西斜,就火急火燎的跑回来,说赶紧去,再不去莫说好位置,怕是人都挤不进去了。 还好他机灵,已经托八拜兄弟占了位置。 刘福生媳妇不敢耽误,带上窝头,背着几个月大的刘羽,就是匆匆忙忙而去。 到了现场,她才发现,相公还真没夸大,现场那是人山人海,除了看戏的,还有各种挑夫、贩子,趁机叫卖着各种小吃、手工制品,俨然一派露天集市。 那生机勃勃的热闹场面,瞧着就令人心生欢喜,一扫初为人母的养娃疲惫。 “福生哥,这里这里!” 人还没挤进去,就有长兴村汉子站起来招手。 一眼扫去,各村子几乎都是扎堆坐着。挤进去之后,三姑子六婶子帮着哄娃唠嗑,那感觉别提了。 周遭热热闹闹的劲儿,第一令她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话说,这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人群中,不时就有争吵声传来,你占了我的位置,我踩了你的鞋。 不过,当老律山弟子领着一身铠甲的仙兵过来,再大的火气,也瞬间偃旗息鼓。 在喧嚣中,太阳逐渐落山,天色归于暗淡,夕阳尚未未尽,篝火已经点燃,“擦擦”两声铙钹,压得万马齐喑。 万众期待的唱大戏终于开始了。 开幕一句“莫作太平人,我宁为官家仆”,霎时唱入人心。 说来也奇,随着咿咿呀呀唱腔声起,第一次听戏的刘福生媳妇,竟然听懂了,更是听入了神。 那郎有意,妾有情,奈何世事难料,令人意难平! 一句“明月在天,青莲在地,既知明月高不可攀,何必潜落江心而思抱月呢!” 听得刘福生媳妇黯然伤神,大概是想起那一见惊鸿,却无缘定情的心上人。 如今她初为人母,宗族也好,礼教也罢,这人生既定,也只能“轻锁意马系心猿,借嫩柳深藏情万种。” 然而“仙子无愁,凡人有恨”,有些事又怎能忘怀? 因此当哀艳缠绵的唱腔,唱道:“谢秀才情深,恕红颜薄命,一面之缘,请从此休,带泪还琴,请从此别!” 刘福生媳妇肢体仿佛控制不住的掩面而泣。 莫说她,台下不知多少妇人,听进了心弦,看红了眼眶,掩面而泣者不在少数。 刘福生也是红着眼睛,默不作声。 明媒正娶的红玫瑰,渐渐成了蚊子血,那记忆深处的白莲,还是一道白月光,求而不得。 以至于听到“叹丹山有凤,此后咫尺隔万重”,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重重叹息。 戏如棋盘,听众各执一枚棋子。 有人听那前月下,也有人听那欲望张扬。 当唱腔来到“我白璧尚完之时,倘得相爷你一棒成全!” 听得场中轰然一笑。 不少老少爷们,听得挤眉弄眼,牛儿梆硬,乐不可支。 酒壮怂人胆,夜色亦遮羞。 听到“一棒若然销绮梦,及早回船将玉弄”,不知引得多少人惊世骇俗的轰然叫好!更有甚者在夜色掩护下,搂上身旁媳妇。 绚烂篝火,照得人影斑驳,却照不出叫好之人的影子。戏曲撩拨着人心,夜色遮掩着欲望。 无数平日说不做不到的言行,在有心人的控制下喷薄而出,虚妄在这一刻操控了真实。 此时此刻,徜徉于无数人影之中的魍魉,仿佛穿行于世界的暗面,身为影子的他,在这一刻与无数宿主产生了共鸣。 他从影子中,感受到那或矫情、或炽热、或羞怯的欲望。 只需轻轻拨动,一切就会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下去。 他终于明白科仪的真谛。 影子就是影子,怎么可能控制主人? 影子的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对主人的拙劣模仿,他的科仪与其说是控制主人,不如说是推波助澜。 在人性的张扬中,脱虚向实。 夜色下的影子凝成一团,在戏台篝火下,恍如一朵菊绽放。 当台上苏鸿,唱道:“我百拜问仙踪,仙子尚未开言,经已桃腮泪溅”之时,不知惹得多少多情女子泪流满面。 那喷薄的情感在无数人脚下,结出一朵黑色恶婴。 端坐于断崖上的陆无咎,刹那间睁开双眸,定睛望去,居高远眺之下,他分明看到人影汇聚成团,在无数看客身后凝聚化为胞衣。 胞衣破裂,一头身形消瘦,头生犄角的稚童,从中浮现而出,似幻似真。 【魑魅】 ——山林异气之所生,好惑人,又名疟童。 ……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曲的苏鸿,从未如此酣畅淋漓。 说实话,哪怕是师傅叮嘱,自己也知要尽心尽力,然而实际上,对于这次唱戏,内心还是十分放松。 毕竟看戏的都是一群乡下农夫。 说句难听话,这群挣扎于山野之间的泥腿子,一辈子也未必看过真正戏曲,即便是看过,恐怕也仅止于庙会的俗腔烂调。 然而当他开唱之后,渐渐地,他感觉不对劲了。 每当戏台上演绎到精彩之处时,台下总有相应情绪遥相呼应,或掩面而泣,或黯然神伤,以至于红了眼眶。 哪怕是几声坏笑,也恰到好处的衬出反派的奸诈无耻,这种感觉是他在戏楼,乃至高门大户家所没有的。 他知道,这群他内心深处瞧不上的人,真的看懂了他的戏,甚至沉入其中。 男人看生行,女人看旦,稚童笑丑行,老人叹末行。 这种发自内心的认可,不仅令他道行节节攀升,更是令他内心深处得到极大满足。 以至于第二场,那句“我百拜问仙踪”响起时,一道无法言语的目光从天而降,令他如遭雷殛。 仙人! 师傅苦苦追寻的仙人目光,竟然在这一刻降临,此时,天地凝固,时间暂停。 那目光恍如穿越无尽时空,卷挟超脱尘世的空灵,在他身周激起道道潋滟,他的本质在这一刻随之共鸣荡漾,体内的元炁,在这一刻迅速沸腾起来,以一种玄妙规律运转着,修为更是节节攀升。 世界在他眼中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夜色下的山峦柔和起来,跳跃的篝火染上了瑰丽的色彩,一双双炽热目光仿佛众星捧月,直叫他浑身酥颤。 他能感受到,那目光就在头顶,就在身后那老律山上,他想要回头去看。 但他知道,他不能回头。 回头便意味着破功。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接着生行的唱腔,唱道:“……不若请进园中,待昭容折相赠呀!” 唱腔方落,苏鸿已然肝胆微颤。 这支梅小生受之有愧呀! (本章完) 第91章 柳暗花明至阴之气 第91章 柳暗明·至阴之气 夜色渐浓,盘膝崖畔的陆无咎,静静地看着台下的新生,不悲不喜。 好一会儿,一道幽影沿着山壁攀爬而上,在爬出断崖时,它不再贴着地面,反而化为一滩黑水,从中钻出一名苍白消瘦的童子。 童子满脸欣喜:“先生,贫道成了。” 崖畔,一介老松一阵摇曳,化为老律山神,走了过来,亦一脸喜色。 陆无咎笑道:“成了什么?” “魑魅!” “贫道听说,魑魅又叫疟童,何解?” 王影喜不自胜下,想也不想道:“此乃瘟疫之疟,故称为疟童,贫道之前的路子,一直都走错了,真正的魍魉科仪,其实应该是以瘟疫为辅,影子为主。” 陆无咎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登阶二甲之后,贫道自然觉醒部分血脉传承记忆。” 陆无咎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道:“你的父母很聪明!” 王影讶异:“何解?” 陆无咎道:“你若是一开始,便以瘟疫为辅,那你登阶二甲将难如天堑,至少贫道不会让你登阶。”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熄了王影三分狂喜。 他愣神半晌,这才回过味来。 以瘟疫登阶,动静极大,只怕瘟疫刚起,就会引来修士注意。 魍魉看似诡谲,然而一旦知晓弱点,即便杀不死,驱逐也十分容易。 想要登阶,唯有遇到天灾人祸之时,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王影父母,或许就是故意留下错误的科仪传承,目的就是让王影耐心等待。 等到天下大量出现尸体之时,自然就是他成功登阶之日。 想通前因后果的王影,心中震动不已,躬身捧起一物,递了过来: “贫道如今能成功登阶,全赖先生之助,此乃甲子遗蜕,赠予先生,望先生莫要嫌弃。” 那是一抹影子。 比起魍魉遗蜕,更大,更薄。 陆无咎挥手卷入手中,略一探查,心神剧震——他一直苦恼的至阴之物,赫然柳暗明落于掌中。 也对,魍魉也好,魑魅也罢,本质都是山林异气,而山林异气本就乃滋阴之气。 那么魑魅魍魉自然也就是至阴之物的一种。 陆无咎来不及细细感悟,随手收起甲子魍魉遗蜕,问道:“你下一阶段登阶科仪,又是什么?” 王影表情倏然一僵。 一直不说话的老律山神见状,隐隐猜到了什么,连忙道:“王道友,莫要隐瞒,纵然是瘟疫科仪又如何?陆先生才智无双,还不是以一场戏曲,助你登阶?” 王影闻言这才好些,沉声道:“贫道如今褪虚转实,已成魑魅之躯,二甲科仪,乃是由童身发育至成体,所以需要控制更多人!” 陆无咎平静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道:“下面这么多人够吗?” 王影摇头:“至少……十倍以上!” 十倍! 陆无咎扫过断崖下,密密麻麻足足有上千的民众,默然无言。 大规模控制上万人,无论放在哪里都十分扎眼。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人如何控制? 难怪魑魅又有疟童之名,恐怕也只有借瘟疫之力,才能间接大规模控制上万人。 陆无咎一时半会也无法子,只能随口叮嘱道:“初登甲子,好生修行,待修为圆满,再考虑登阶之事。” 王影颔首:“先生说的是,眼下考虑登阶,为时尚早。” 陆无咎起身,转身对身旁柳青檀道:“辛苦你在这里守一下,戏曲结束之后,才是考验,莫要出现踩踏事故,乐极生悲。” 柳青檀颔首:“弟子谨遵先生法旨!” 陆无咎随即转身离去。 老律山神招呼王影一声,也随之遁入深山之中,崖畔只余下柳青檀,看着下面黑压压的看客,心中感慨万千。原来,注定祸害生灵的精怪登阶科仪,也能以巧妙手段登阶。 先生说的对,若能为我所用,邪亦是正。 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呀! …… …… 且说陆无咎慢慢悠悠回到老律观后,确定无人尾随,随即遁入人皮书。 酆都罗山深处,曾经的练剑之地,剑痕纵横,雾霭笼罩。 陆无咎现出身形,便是迫不及待的以太阴炼形之法,检查着甲子魍魉遗蜕,一番彻查之后,他终于确定,这就是一道至阴之气。 且还是一团阴气之源,可吞影壮大。 影子,本就是至阳之物昊日所诞,可谓阳极生阴。 然而在太阴门,乃至清净派,都没有关于影子乃是至阴之气的记录。 陆无咎猜测,应该是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收集影子。 眼下他机缘巧合,得了完整的甲子魍魉遗蜕,掌握收集影子的能力,这才发现影子也是至阴之物。 可谓巧合! “我若是以影子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如那太阴门一般,算是开宗立派了!只是这一派,能修行者寥寥,除非能找到收集影子的方法。” 陆无咎略一感慨,一番思考之后,果断纳入甲子遗蜕,修行起太阴炼形道。 太阴炼形,炼魂不炼身。 因此修行此道,极为极端,乃是以魂魄容纳至阴之气,有了承载元炁的能力之后,随即将全身力量尽数收入魂魄之中,从此肉身随时可以抛弃。 第一步,容纳至阴之气,寻常弟子盏茶功夫即可。 陆无咎却在这一步卡住了。 原因无他,他这第一口至阴之气,太过于淳厚庞大,以至于炼化起来困难重重。 好在有魂水之助的他,神魂可谓强大异常,甲子魍魉遗蜕虽然韧如牛皮,咀嚼难烂,但在强大神魂的熔炼下,依旧一点一滴融化。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 不知过去多久,甲子魍魉遗蜕终于彻底炼化,融入他的神魂之中。 这一刻,一股玄妙之感涌入心头。 他心头一动,神魂随之化为影子,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直到化为一个直径二十五丈的圆,才停止扩展。 这是他修为的极限,不是影子的极限。 这时,他肉身倏然睁开双眼,抬手间,打出一道玄光,照亮空谷。 霎时,光明笼罩之处,黑暗退去,黑色圆影也随之消失,露出呈扁平状的神魂。 陆无咎心中一动,收回神魂,若有所思。 “容纳甲子魍魉遗蜕的我,等于同时具备影子神魂两种特点,虽然怕光,但光只能暂时抹去影子特性,却无法伤及神魂。神魂却能借助魍魉特性,容纳元炁,配合上领域法界,简直珠联璧合!” 至此,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玄功暗运间,除了纯阳之炁外,其他元炁尽数纳入魂魄之中,修为看起来登时又落入初出茅庐状态。 “魂魄修阴,躯壳修阳,倒也快哉!” 陆无咎感受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魂魄和肉身,喜上眉梢。 又是一番实验之后,这才离开人皮书。 不想,刚刚回到老律观,正要寻柳青檀问一下唱戏后事,却见刘狗蛋一脸慌慌张张寻了过来,哭丧脸道: “陆、陆先生,小黄牛丢了。” (本章完) 第92章 赵无极的震惊 第92章 赵无极的震惊 钟烨感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初时,他被困在一片混沌而逼仄的水域之中,黑暗,封闭,却毫无窒息之感。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也毫无思绪波动,一阵惊涛骇浪袭来,他又变成了一头牛。 直到这时,他才隐隐有了几分意识。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自主的行动,他站立、吃奶、奔跑……一切让他由衷欢喜,沉湎其中。 他还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熟悉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喊出名字,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是谁。 他的意识似乎也不允许他想太多。 转眼间,他就会忘记一切,在本能的驱使下,吃奶、嬉闹、咀嚼草料。 渐渐地,他的意识逐渐苏醒,他隐隐发觉眼前的一切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直到一个夜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在大军中疯狂厮杀的道士。 一道寒光从乱军中劈来,他的脑袋随之高高抛起,在极致的恐惧和不甘中,他看到了猎猎作响的慕容帅旗! “慕容?!” 他如同踩空的行人,戄然从睡梦中醒来。 简陋的马厩、马槽,乃至身旁的老黄牛,令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是一场梦?等等!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霎时,无数记忆涌上心头,稚嫩的头脑再也无法约束他的意识,在思绪迸发中,他冲出马厩,在道观中横冲直撞,寻找恩人,岂料寻遍道观,却不见一人。 一阵隐隐约约的戏曲声从观外悠扬传来,牵引着他小心翼翼离开道观,在几次差点跌落山崖的危险中,他终于看到山下空地上聚集的看戏人群。 那海晏河清的景象,看得他一阵沉默! 在陌生曲调中,他踏上山道,走到山下,此时,曲声已然落幕,人群在恋恋不舍中,三三两两结伴散去。 那意犹未尽的讨论声,听得躲在暗沟里的钟烨内心愈发复杂。 这一夜,他流连于山野之间,听着看客的讨论,在无尽遐思中,直到东方既白。 日上正午,他正要返回老律观,郁郁葱葱的树影中,突兀走出一道人影,看得他瞳孔舒张。 “你醒了,钟烨?” 问出这话的陆无咎,无需小黄牛回答,心中便有了答案。 因为小黄牛那复杂眼神,绝非牲畜所能拥有。 “哞——” 小黄牛叫了一声,便止住了口音。 陆无咎伸手虚摘,将一道树影拉到小黄牛的头顶,这才一挥手,将钟烨魂魄勾了出来。 “现在能说话了吗?” 魂魄依旧呈黄牛状的钟烨,看着倒地呈假死状态的牛躯,忍不住“哞”了一声,这才在磕磕绊绊中,说出话来。 “陆、陆仙师,贫道这是起死回生了?” “没错,贫道也不知此法是否有效,故而先将你投入牛胎!如果你觉得不甚舒坦,可以重投人胎。不过,若投人胎,说是借人躯壳,实则杀人子女,因此你得自己找好人家,征得允许,不留因果,才能投胎。” 陆无咎言简意赅解释道,省得钟烨心生巇罅。 “这……” 钟烨陷入踟蹰之中。 陆无咎见状,安抚道:“此事不急,你可以先考虑一段时间。” 钟烨这才松了口,前蹄跪地道:“贫道拜谢仙师再造之恩!” 陆无咎坦然受礼,问道:“说说最近感受,为何突然醒了过来?” 钟烨略一组织措辞,随即将他恍如大梦一场的经历,缓缓说了出来,末了,他补充道: “贫道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清醒梦,隐隐有所察觉,可总是也无法苏醒,直到昨晚,一觉醒来,恍如醍醐灌顶,思绪清澈,这才想起一切。” 陆无咎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诸多念头如丝线般交织,钟烨总结的一句“清醒梦”如一点微光,穿透迷雾,登时令他霎时拨云见日。 钟烨在本质上,只是一道执念,或者说一段记忆。 他将这段记忆拓印在原初魂魄上,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种夺舍。 只是小黄牛驽钝肉身,以及孱弱灵魂,无法支撑他的意识,这才出现出生之后,意识依旧浑浑噩噩的情况。 说白了,就是内存不足,运行不了大型软件。 眼下能够突然醒来,应该与他隔三差五投喂丹药,催熟了肉身有关。 想通前因后果的陆无咎,心生几分震颤和悸动。 他能复活钟烨,就能复活灵界那些震古烁今的大人物,试想千百万年前的大佬,纷纷转世重生,且为他所用,这将是何等壮观一幕? 想到这,陆无咎问道:“曾经的神通道法,可还能施展而出?” 钟烨道:“贫道刚刚苏醒,身无半点法力,也不知能否施展过去神通道法。” 陆无咎点了点头:“此事不急,你先随我回道观,回头我给你寻一门精怪的吐纳之术,你先修得几分法力再说。” 钟烨垂首:“是!” 陆无咎随即一挥袖,将钟烨魂魄送回肉身,随即转身登山而去。 小黄牛摇摇晃晃起身,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回到老律观,陆无咎喊来刘狗蛋:“此牛已生神智,成了精怪,你给他另外安排一个房间,每日餐食,按照观中弟子规格招待。” 刘狗蛋连连点头,看向小黄牛的目光,可谓惊讶莫名。 安顿好钟烨,返回袇房的陆无咎,随即遁入人皮书,安顿好肉身之后,神念随之遁入灵界养魂风火院。 如今养魂风火院,已然模样大变。 一座座法坛在八龙酒樽鼎外拔地而起,这些法坛并不是六壬派寻常弟子法坛,反而大多是堂主、法主之流的法坛。 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获取魂水。 陆无咎一眼扫过,身影随之一闪,出现在领地边缘,看着眼前荒芜山野之景,随意迈步而出。 霎时,眼前景色骤变,一座热闹非凡的城邑,突兀从眼前浮现,蔓延至天际,端是雄伟壮阔! 陆无咎环顾四周,确定周遭环境安全之后,这才遁入山林之中,由神念构成的身躯,也在漫步中,发生微妙变化。 待他在一座山谷中停下脚步时,已然变成一名身穿大氅的中年修士模样。 他低头打量一番,满意点了点头,这才从现实世界唤来赵无极执念。 执念如烟,落地吹涨而起,化为赵无极! 此时的赵无极,浑身杀气腾腾,满脸不甘,一副慷慨赴死模样,一道道纯阳剑气环绕周身,构成密不透风的剑阵。 不想,正当他喟然长叹之际,外面景色骤变,惊得他连忙环顾四周,那迥异于武当山的景色,令他一脸惊疑不定! “你就是赵无极?” 剑阵外,一名中年修士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是谁?这是哪里?” “就是你想收贫道属下为徒?瞧着倒是威风凛凛,可惜,一败身死,道消名散。” 赵无极心神剧震,环顾四周中,半晌问道: “阁下是谁?” “贫道乃阴天子座下五品功曹,你可以称呼贫道鬼曹。” “鬼曹……” 赵无极念叨着这个职位,眸光闪烁不止,他无比确定,他从未听说过什么阴天子、五品功曹。不,民间倒是有阴天子的说法,说是冥界主宰,实际上,不过是某些修士为了科仪效果,杜撰而出的谎言,经过一代代科仪的借用,最终衍化成了民间传说罢了。 然而现在他却狐疑起来。 这当真是只是传说?还是再次被人借用了神话? “功曹大人说,贫道一败身死,道消名散?” “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不记得了?” “那贫道眼下这是在哪?阴曹地府?” “哈哈哈……” 陆无咎仰头哈哈大笑,笑得赵无极一脸莫名其妙。 “你若在阴曹地府,定为残魂剩魄模样,纵然纯阳剑修不修鬼道,对此也不该一无所知吧?” 赵无极坦然拱手道:“这正是贫道糊涂之处!贫道如没记错,已然身死道消,为何此时剑种犹在,气海满盈?” 陆无咎道:“这是灵界,现在的你,只是一道执念,明白了吗?”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骤闻此言的赵无极,依旧脸上血色尽失,眸现几分惊慌,许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敢问阁下,武当派情况如何?” “天降横祸,一朝灭门,如今弟子散落天下,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谈不上,但也飘零无依。” 赵无极闻言双目赤红,浑身微微颤抖,许久才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拱手道: “还不知道友方才所言的‘属下’是谁?” “陆无咎!” “是他?!” “他了大代价,求我复活你,说说吧,转世之后,想做什么?豺狼虎豹,还是猪狗牛羊?” 一脸悲痛欲绝的赵无极,还没来得及从武当派灭门消息中回过神来,骤闻这惊世骇俗之言,蓦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无咎,半晌试探道: “阁下说,复活贫道?” 陆无咎颔首,一脸饶有兴趣道:“是啊!不信呀?” 赵无极环顾四周,半晌道:“贫道不明白,既成执念,如何复活?” “这就是贫道的事情了!说说吧,想转世成为什么动物?” “不能转世为人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等若杀人子女,想要寻到合适人家,实在麻烦!这样,你且先选择一头生灵,待成了精怪,自己寻找合适的投胎人家,再来寻我……唔,寻我那属下,让他送你魂魄转投人胎便是,如何?” 最后一句,看似问话,实则已然定下主意。 赵无极哪敢讨价还价,闻言拱手道:“如此甚好!”想了想又问道:“转世之事,自然越快越好,阁下酌情处理便可,当然若是条件允许,最好为山野猛兽,诞生之后,也有几分自保之力。” “好说,好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无咎点头,一挥袖,赵无极执念立即化为一缕青烟,重新落入他的掌中。 他搓着手中执念丸子,眸光闪烁……庞琛是吧? 不知这个麻烦可还喜欢? 思绪落,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回到老律观时,天色已然暗淡下来,陆无咎想了想,去了一趟前院,看一下钟烨情况。 不想,钟烨正在闭关修炼。 问了刘狗蛋才知,中午回来之后,钟烨简单吃了一些面食,便盘卧在房中,吐纳修行,看起来颇为勤勉。 陆无咎见状,便不再打扰。 正要前往后山,柳青檀循迹而来,一脸忧心忡忡:“先生,昨晚山下唱戏,出了一点意外。” 陆无咎眉梢挑起:“出了何事?” 柳青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弟子听说,昨晚有毛贼,趁着村民出来看戏,肆意偷盗,不少村民损失家中惨重。” 陆无咎眉头皱起,事情倒是不大,但也如癞蛤蟆爬脚面恶心人。 他挥手取出一支瓷瓶递了过去。 “这里有三滴魂水,你拿去坊市换些追踪符箓、法器出来,将这事处理干净,莫要落人口实。” “弟子谨遵先生法旨。” 柳青檀连忙,一脸欢天喜地接过魂水。 陆无咎笑了笑,扬长而去,出老律观,下山而去。 行至半途,蓦然神魂出窍,收起肉身,化为一道阴影,折返遁入老律山,敲开山神私邸。 时值入夜,开门瞧见陆无咎的老律山神,一脸惊讶: “陆大人?快快请进!” 陆无咎迈步而出,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问道:“山中二月,可有猛兽将要临盆?” 老律山神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山野禽兽,多在草木丰盈的春夏繁衍,猛兽之属不食草木,大多要早一些,一般来说,虎为二月,豹为三月,狼为四月。” 陆无咎颔首:“可能寻到即将临盆的猛兽?” 老律山神道:“这事不难,敢问大人何时需要?” “越快越好!” “还请大人稍等片刻,卑职搜查一番,即可知晓。” “大善,记住,莫要寻找山中精怪,也莫要惊动野兽。” “卑职明白。” 老律山神颔首,随即闭眼不动,双腿化为树根,扎入大地,搜山而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陆无咎平心静气,耐心等待,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老律山神双腿树根收回重新化为人形肢体,他也随之睁开双眼。 “卑职不辱使命,已然寻到一头即将临盆的母老虎。” “甚妙!那老虎在哪?” “大人可要卑职领路?” “不用,给我方位即可!” “此去东南方向,约莫六十里,在一座长满红松的山谷中,即可寻到。” 陆无咎颔首,正要起身离去,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道:“后面还要烦劳你上点心,庇护一下那老虎母子,莫要被猎人伤了捉了。” 老律山神闻言自然是满口应下,陆无咎这才化为一道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律山神见状,满心好奇,有心窥觊一番,又生怕被察觉,纠结得好不难受! 殊不知,此时此刻,数百里之外的南阳首府璞华戏楼中,也有人纠结得辗转难眠。 【二合一】 (本章完) 第93章 沈霖的惊疑不定 第93章 沈霖的惊疑不定 将时间拨回一天之前。 结束演出的苏鸿,在后台匆匆卸妆之后,骑上一匹剪纸马,便是往南阳首府梁城狂奔而去。 乍暖还寒的天气冻人筋骨,却冻不住他内心的炙热,一夜狂奔中,马蹄撞碎夜色,梁城终于遥遥在望。 踏入璞华戏楼,早起练功的弟子,皆一脸惊讶,不知素来注重形象的大师兄,今日怎么如此狼狈? 苏鸿急声问道:“师傅呢?” 练功弟子答道:“师傅去了瑶山派,还未归来!” 扑了个空的苏鸿,一脸焦躁,有心前往瑶山派,想想此去只会扰乱师傅心境,只能无奈作罢。 索性前往八角巷打听一番,至晚间,沈霖领着戏班归来。 苏鸿闻讯而至,敲开师傅内院,却见师傅红光满面的坐在石桌旁,喝着解酒茶,摇头晃脑哼着小调,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呦,回来啦?小腰子跟我说,你大清早就风尘仆仆而归,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鸿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合上院门,快步走来,一脸凝重的压低声音道:“师傅,昨晚有仙人观戏。” 沈霖下意识颔首,端起茶杯的右手,陡然凝固在空中,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苏鸿:“你确定?” 苏鸿也不说话,轻轻鼓荡起修为,那翻天覆地的道行变化,惊得沈霖手中杯子,“当啷”一声掉落。 脸上红光陡然散去。 他仔细看着大徒弟的修为变化,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屋里奔去。 苏鸿连忙跟上。 进了房间,点了乱神香,沈霖这才勉强收拾好震颤的内心,问道:“仙人是谁?” 苏鸿摇头:“我没看到,那目光从山上传来,弟子不敢抬头,怕破功,更恐惊了天上人。” 沈霖顿时有些焦躁的吸了一口气,不死心问道:“后面也没看到?” 苏鸿摇头:“第二幕还没唱完,仙人目光就消失了,之后,弟子就再也未感受到仙人目光。” 沈霖默然无言,嘴唇微微颤抖,心中似被猫抓,一股难言的遗憾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离开,登台演出的就是他,得享仙人注视的也将是他,不同于苏鸿半吊子,他甲子道行已然圆满,只差最后一步,这一眼,极有可能助他破境甲子。 奈何!奈何! 棋差一着,怎料,那穷苦之地,竟然……竟然有仙隐居。 万般怅然中,沈霖声音沮丧道: “你将事情给我从头到尾,细细跟我说说。” “哎!” 苏鸿点了点头,略一整理措辞,随即娓娓道来。 他讲到乡野的轰动,乡民的沉浸,以及在戏曲中的啜泣声、嬉笑声、叹息声。 听得沈霖目露讶色,直到他讲到唱到“我百拜问仙踪”,仙人投来目光之时,沈霖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傅为何叹息?” “时也,命也!你能引来仙人注视,或许正是昨晚入了玄境,引得看客共鸣,这才招来仙人注视吧!” 苏鸿不言。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昨晚唱戏如何投入,最多在第一场后半段,注意到看客沉浸之后,这才提振起精气神。 沈霖转移了话题:“你猜那仙人会是谁?” 苏鸿道:“老律山除了老律山神之外,也唯有老律观客卿陆无咎值得一提,不过,陆无咎虽然略有薄名,但实在谈不上仙人,弟子猜测,或许是仙人路过吧!”沈霖闻言沉默了。 这个说法,他内心隐隐认同,却无法接受。 如果只是仙人路过,那意味着昨晚那台戏,他将无法复制,登阶二甲的希望也将再次落空。 “除了陆无咎之外,老律观还有哪些人?” “还有柳青檀,以及五名去年新收的弟子。”苏鸿说着,一拍脑袋,取出一份折子递了过去:“这是关于老律观的资料,弟子回来之后,去了一趟八角巷,买来的情报。” “八角巷还卖这些东西?” 沈霖有些诧异的接过折子。 “听说,自从陆无咎在六壬派兼任兵马大元帅,开创了养魂风火院后,不少人就在打听他的消息,所以八角巷也就留意了一分。” 沈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他展开折子,内容并不多,只是大概介绍了一下老律观的情况,以及各位弟子。 “这陆无咎消息怎么这么少?没舍得钱?” “不是,八角巷只能买到这么多,牙人说,若不是羊凤昭登阶一事,莫说陆无咎,就是老律观,都鲜少有人关注,如今仓促收集,也只有这么多。” 沈霖点了点头,匆匆翻到末尾,眸光陡然一凝。 “陆无咎加入老律观之后,老律观前观主李悠和大徒弟、三徒弟,便暴毙身亡。这事有些蹊跷啊?” “弟子问过牙人,牙人说,有人去搜过魂,半点残魂剩魄也无。” 苏鸿说到这,一脸好奇道:“江湖传闻,老律观前任观主乃是陆无咎所杀,目的便是鸠占鹊巢,师傅,你觉得这种说法可信吗?” 沈霖合上折子,眸光闪烁:“以陆无咎的本事,去哪都不失一场富贵,便是拜入名门大派,也不是没有可能,根本没必要杀老律观主。” “如此看来,这应该是以讹传讹之言了。” “这也未必!” “嗯?” “江湖之事,素来荒诞无稽,说不得陆无咎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看上老律观这清幽之地呢?” “这倒也是。” 随意回答弟子疑惑的沈霖,思绪还停留在“仙人”上,想到老律观主的他,倏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你说,这仙人会不会就是老律观前观主李悠?” 苏鸿呆住了,就听师傅又道: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老律观大弟子和三弟子并非暴毙,而是随着李悠而去。” “师傅,这不对劲吧,如果李悠当真成仙,又岂会坐视散修欺辱老律观?” “所以他派来了陆无咎啊!那魂水,在陆无咎之前,你可曾听闻?” 苏鸿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这么一想,逻辑好像都对上了。 “可是成仙做祖,不该是风光无限的事情吗?老律观为何闭口不谈?” 沈霖哑口无言,自我说服道:“这里面或许另有隐情!” “那什么隐情,能够让仙人隐世遁俗?” (本章完) 第94章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第94章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沈霖登时回答不上来,好容易抓到的一缕希望,仿佛在这一刻破碎。 他豁然起身,在屋内踱步起来,拼命思索着原因,或者说寻找仙人隐世遁俗的理由。 仇家窥觊? 心性无为? 登仙藏疾? 一时间,无数理由在沈霖心中翻滚,然而无论是哪个理由,都显得无比可笑。 仙人可以隐世,但不该如此默默无闻,甚至让一个外人陆无咎,执老律观之牛耳。 除非……除非陆无咎就是仙人! 于千万荒谬理由中,沈霖豁然瞪大眼睛……或许陆无咎就是李悠,李悠就是陆无咎。 李悠登仙出了问题,成了半仙,或者其他情况,这才化名……不,夺舍陆无咎,继续执掌老律观,韬光养晦。 如此也就能解释,陆无咎为何一战成名,不仅助羊凤昭成功登阶,更是拿了二甲府契。 因为他本身就是仙人啊! 想到这一点的沈霖,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了……其实,想要确定陆无咎是不是仙人很简单。 只要他处于唱戏状态,自然便可以察觉到仙人目光。 要不…… 沈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 …… 将赵无极执念拓印至原初魂魄,投入虎胎之后,陆无咎的日子,逐渐归于平静。 每日不是练剑,就是冥想修行。 如今他身魂双修,修为也随之一分为二,肉身主修纯阳剑道,纯阳元炁不足五年道行。 神魂主修太阴炼形,继承他主要修为,如今已然有四十多年道行。 修为增长如此之快,倒不是养魂风火院的收入,而是甲子魍魉遗蜕本身就藏元纳炁。 之前预估最多六月份才能甲子圆满,如今看来,最多四月份,应该就能达到。 因为控制影子的他,他还能吞吐至阴之气——影子,多管齐下之下,修行效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值得一提的是,王影经老律山神引介,已然拜入幽冥轮回道门下,得授无品阴箓,官居从九品,次老律山神一级。 王影的授箓,令人皮书中的阴曹地府,再次凝实了几分,可容实体的重量,突破八千斤,其中阴影也显得更加真实! 这愈发证实,陆无咎的猜测。 人皮书的登阶科仪,就是一场炼假为真之旅。 现在王影作为老律山神副手,不仅将老律山视为地盘,隐隐有扩张之意。 不过,这个想法,暂时被陆无咎以“登阶甲子不久,巩固修为为上”的理由给压了下来。 原因无他,老律山乃云松山脉分支,若要扩张,那只能往云松山脉扩张,等若对上黑龙王。 黑龙王登阶二甲已久,早已二甲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即可迈入三甲,这般修为,对上风险太大,眼下他们修行并不缺资源,所以还是以韬光养晦为主。 玄元节过去的第五天,赵无极转世之躯降生。 同时降生的,还有两位生理上的虎哥哥。 ——这头母老虎赫然诞下三只幼虎。民间谚语,虎生三子,必有一彪。赵无极这一世,怕是占了这“彪”字。 相较于钟烨出生不久就能站立跑跳,赵无极这虎躯不堪至极,瞧着软糯一团,眼睛都没睁开。 陆无咎偷偷以元炁滋养一周,才睁开双眼,依旧哼哼唧唧,半点苏醒迹象也无。 看样子,还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三月初八,陆无咎坤道修为突破五十年大关。 这天,他正在院中练习剑法,一柄七星剑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风,不像剑,反倒像刀。 这并非武当派传承,而是他从一位散修手中获取的剑法,名曰《破虏剑诀》,据说乃是一位将军从沙场征伐中参悟而来,招式不多,胜在简洁实用。 这也是陆无咎看上它的根本原因。 叠剑之类的技巧,厉害是厉害,但也太吃勤奋,更吃天赋,一时半会难见成效。 因此他决定先修几门简单剑法,解决从无到有,撑起个门面再说。 “咻咻咻!” 陆无咎一套耍下来,刚刚收剑嘘气,一阵揶揄之声突兀传来。 “看来你对纯阳剑道很感兴趣嘛?” 早有察觉的陆无咎,佯装一丝吃惊,循声拱手道:“原来是庞前辈!不瞒前辈,武当派作为九大玄门之一,纯阳剑道确实有些门道,前辈修为高玄瞧不上眼,晚辈看来却高深无比。” 庞琛从屋脊上,轻飘飘落了下来,笑道:“既然如此,当初赵无极欲收你为徒之时,你为何拒绝?” 陆无咎这回真的惊到了:“前辈怎知赵无极欲收晚辈为徒?” 庞琛随后道:“世人皆传,武当弟子,各个刚正不阿,然被贫道抓住时,其实与市井无赖,没有什么两样。” 陆无咎恍然大悟,感慨道:“贫道所修乃坤道,自然不愿废坤修乾?” 庞琛道:“那如今,为何又修了乾道?” 陆无咎道:“不瞒前辈,贫道从赵伊湄手中,得了太阴门传承,此法炼魂,如今乾坤双修,倒也互不干涉。” 庞琛满意颔首:“你倒是实诚!不过,给你一句忠告,大道三千,道阻且长,人之精力有限,小心贪多嚼不烂。” “多谢前辈指点!” 陆无咎说着,取出一瓶魂水,双手奉上。 庞琛接过,神念扫过,随即满意收起,也不废话,转身提气跃上屋脊,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无咎仰头眺望,许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石桌旁,脚下影子微微晃动。 正当这时,他念头一动,看向院门,好一会儿,柳青檀匆匆跑了进来。 看到陆无咎,连忙道:“先生,璞华戏楼弟子登门拜访!” 陆无咎道:“何事?” 柳青檀走近,递上一份请帖道:“说是最近新研究了一出大戏,不知效果如何,故而邀请天下名门观礼,这是给先生的请帖。” 陆无咎看都没看到:“你若有空,你去看吧!贫道对戏曲不感兴趣,对了,山下偷盗之事解决了吗?” 柳青檀收起请帖,神情有些肃穆:“弟子也正想找先生说这事,弟子买了不少符箓法器,却半点痕迹也察觉不到,看起来不像是被偷,蹊跷的就像是村民在撒谎。” 陆无咎闻言心下生疑,玄门手段都对付不了,那也只有玄门中人。 问题是真有如此高人,偷村民之物干什么? (本章完) 第95章 招安 第95章 招安 陆无咎思绪流转间,问道:“村民丢的都是什么东西?” 柳青檀掰着手指道:“金银细软、布匹针线……什么都有,哦,对了,都是整箱整柜子的丢,所以弟子才怀疑像是村民撒谎,可丢东西的又不止一村一人,他们根本不像是能串通起来的样子。再说了,就算串通起来,又有什么好处?可若真是玄门中人,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柳青檀之言说进陆无咎心中,他问道:“村中多有出马堂仙家驻扎,可曾问过这些仙家?” 柳青檀:“问过,大多一问三不知。”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你去统计一下丢失财物的村民,酌情给予一些补助,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哎,弟子这就去办!” 柳青檀作揖,转身而去。 陆无咎轻轻吐了一口气,略一沉吟,甩出一枚传讯符。 没多久,值守童子领着老律山神来访。 “大人,你找我?” “嗯,玄元节那晚有人趁机作乱,偷盗了不少村民财物,这事你听说了吗?” “略有耳闻。” 老律山神说着,立即反应过来,问道:“莫非还没抓到蟊贼?” 陆无咎点了点头:“是啊!要不是柳青檀今天主动跟我提起,我还蒙在鼓里。” 老律山神机灵道:“大人,可要卑职调查一番?” 陆无咎颔首:“王影不是一直嫌弃老律山挤得慌吗?这事就交给他去办吧。” “是,大人。” “还有,柳青檀问过村中出马仙家,说是大多一问三不知,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欺负柳青檀年幼,不管是哪种情况,趁这事全部招安了吧!” 老律山神试探问道:“那山中精怪呢?” “能招安尽量招安!” “卑职明白!” 老律山神闻言一脸若有所思,作揖告辞离去。 出了老律观,他立即沉入地下,山神权柄之下,缩地成寸,数里山路不过弹指间便抵达王影私邸——桃源。 进了山谷,谷中一片幽静。 曾经以无数尸体,模拟而出的世外桃源,如今已然归于死寂。 “大人,你怎么来了?” 王影从树影中浮现而出,一脸惊讶问道。 “陆大人方才召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玄元节那日,山下村民多有被盗,陆大人很是不满,所以指名道姓,要你去彻查一番。” “啊?” 王影面带几分抗拒之色:“大人,这点小事随便派个弟子小妖就成了,何必让我去查?” 老律山神意味深长道:“觉得大材小用了?” 王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老律山神道:“据我所知,此事原先是柳青檀去查,结果半个月过去,却未查出个所以然来,山下出马仙家更是一问三不知,这让陆大人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 王影一脸惊疑不定道:“老律观不堪大用,所以陆先生很是失望?” “柳青檀不过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办成了,那是能力出众;办不成,也无关痛痒。依我看,陆大人这是生气老律山不受控制,所以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查案之余,山下出马仙家,山上精怪妖邪,全部招安。”王影眼睛一亮,下意识道:“我山下,大人山上?” 老律山神哈哈一笑:“知我者,道友也!” 得到肯定答复的王影,顿时乐了,一番商讨之后,随即兴冲冲下山而去,准备大展拳脚。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尚未登阶甲子,窝囊躲在山中修行也就罢了,如今登阶二甲,更是抱上幽冥轮回道这条粗大腿,还让他老老实实躲在桃源,这甲子之阶不是白登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受封阴箓,做了阳官,修行资源多了一味残魂剩魄,不发展地盘,哪来的资源? 全靠幽冥轮回道那点魂水俸禄,怕是能饿死。 此时,相较于王影的兴致高昂,老律山神就显得平静多了。 他宴请山中百妖,寻了个借口,直接亮出招子,愿意入他山神门下,每月俸禄少不了,不愿意的,那也得守老律山规矩。 若是出现吸人阳气,乃至吃人之类现象,以前他不是山神,也就罢了; 以后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一番杯酒释兵权之下,山中精怪大半选择归顺。 一时间,老律山颇有种天地换新颜之感。 这日,召集一帮狗头军师,准备规划一下老律山产出分配之事的老律山神,倏然神色一动,抛下狗头军师,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他出现在一片山林中,一脸惊讶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头幼虎。 只见这幼虎一反常态,竟趁着母虎外出打猎之机,往外而走,看模样,显然不是懵懂玩耍。 铭记陆无咎吩咐的老律山神,试探问道:“阁下醒了?” 幼虎蓦然停下身形,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凌厉眼神令他心脏狠狠抽了一下……这绝非简单的开慧成精! 老律山神略一沉默,拱手道: “吾乃老律山神,受陆无咎陆大人所托,护持阁下一二!如今看来,阁下应该是醒了,既然如此,还请阁下稍等片刻,陆大人马上便到。” 幼虎闻言眼神这才柔和了三分。 没多久,一阵风来,陆无咎自婆娑树影中浮现而出。 他看着眼前幼虎,上前一挥手,勾出幼虎魂魄,这才拱手道:“赵前辈,可还安好?” 幼虎魂魄在摇曳中,沉声道:“宗门被灭,身为掌教,岂能安好?不过,贫道形神俱灭,还能转世复生,已属不幸中的万幸,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吩咐,万死不辞。” 陆无咎道:“前辈客气,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是啊!”赵无极满眼复杂的看着周遭山野,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武当派情况如何?” 武当派?赵前辈? 站在不远处的老律山神,骤闻此言,如有灵光划过脑海,刹那间,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了? 这个猜测,令他满心悸动,更生骄傲! 幽冥轮回道,使万鬼,驱万邪,入轮回,真灵不灭。 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一个外道之人都能转世重生,他呢? 身为门内弟子,岂不是更加近水楼台先得月? “乙卯年,三月!” 赵无极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耽误的还不算太久!” 陆无咎颔首,又道:“至于武当派,情况不容乐观,江湖偶有武当弟子现世消息,情况大多凶多吉少。” 赵无极沉声道:“道友可否能送我回一趟武当山?” 陆无咎满口应下:“没问题。” (本章完) 第96章 授箓赵无极 第96章 授箓赵无极 为了赶时间,陆无咎将幼虎赵无极放在玄蛇栖苑中,随即化为一道阴影,遁于山林树影之间,在千里狂奔中,仅仅一天一夜,便抵达陇右道。 行至武当山百里之外,他将赵无极放了出来,问道: “接下来怎么走?” 赵无极落地,抬头眺望一下四周山势走向,看向日出方向,神魂传音道:“往东南方向,再走上五十里左右,有座小山叫永安山,在那停下即可。” “不去武当山?” “庞琛狡诈,武当山此时怕是遍及眼线,现在过去那是自投罗网。” 陆无咎点了点头,再次收起赵无极,改道永安山。 五十里山路,盏茶便至。 赵无极再次出来之后,略一辨别方向,便是往深山老林行去,陆无咎跟在身后,七弯八拐之下,在一片土坡前停下脚步。 赵无极伸爪拍了拍眼前荒地道:“道友可否能帮我掘开此坟?” 陆无咎看着赵无极眼前早已坍圮、不见枯坟野冢模样的荒地,也不废话,取出一把铁锨,挖掘起来。 这一挖就是三丈之深,直到挖到一口石质棺椁,这才停下。 “要我打开吗?” “有劳了。” 陆无咎单手抓住棺盖,不费吹灰之力便掀开棺椁,打眼望去,目露几分讶异。 棺椁内,只有一具焦枯如腊肉的干尸,其内陪葬物品早已风化破碎,半点值钱之物也无。 不等他翻找一番,站在坑上的赵无极直接跳了进去,一口咬住尸体脑袋,咔嚓一声咬碎,喉间一阵吞咽动作,这才道: “贫道需要修行一段时间,还望道友护法一二!” “好说!” 陆无咎挥手收起幼虎,又将石棺重新入殓掩埋,这才遁入玄蛇栖苑。 进入院中,便见赵无极已然蜷曲盘卧在地,默默冥想起来,明明不见其吞吐元炁动作,体内却鼓荡起阵阵法力波动。 不知过去多久,其体内陡然传来一阵惊涛骇浪之声,恍如惊涛拍岸,一声更比一声高,那是元炁的肆虐,法力的张扬,隐隐还有剑鸣之音,回荡不休。 其之修为更是如雨后春笋,节节攀升。 在陆无咎注视下,不过半日时间,已然从踏入甲子圆满之境。 看得他惊叹不已……不愧是武当派,纵然惨遭灭门,留下的后手,依旧是一笔泼天财富。 “呼——” 许久,赵无极吐气如剑,缓缓睁开双眸。 “恭喜道友,重回纯阳剑道!” “不过恢复甲子实力罢了。”随手炼化横骨的赵无极,摇头叹息道:“可惜,这具身体乃是转世之身,本质上终究不是我,还需重新登阶。” 赵无极说着,看向陆无咎道:“道友似乎也修了纯阳剑道?” 陆无咎颔首:“赵伊湄担心保不住剑种,托我代为保管。其后,庞琛又找上贫道……” 赵无极闻言脸色一变,忍不住问道:“他找你作甚?” “他需要魂水疗伤,故而寻我索要魂水,又以剑种为报酬,贫道为了安抚此人,这才修了纯阳剑道。” “原来如此。” “敢问道友,那庞琛究竟是谁?又有何恩怨?”赵无极沉默,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他是玄箓观掌教,百年前也是独霸一道的名门大派,以血墨符箓闻名天下。后来,贫道无意中发现,其之血墨竟以大量凡人鲜血凝练而出,一怒之下,灭其满门,没想到,匆匆百年,竟然让他苟活下来,更是灭我武当。” “血墨符箓?” 陆无咎惊讶,老律观传承也是符箓之道。 因此他对符箓道不敢言了如指掌,但也比外人了解,却从未听说什么血墨符箓。 “这是源自中土佛门之法,佛门有言‘菩萨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法是正法,只是落到玄箓观手中演变成了邪法。” “当时的玄箓观很聪明,采血之法极为隐秘,寻常之人根本发现不了。纵然发现,怕是也不敢声张,那些名门望派碍于生意往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贫道初出茅庐,血气方刚,见不得如此污秽之事,这才怒而拔剑,怎料,竟埋下百年祸根。” 陆无咎闻言忽然想到赵伊湄灭门太阴门之事,顿时有种宿命轮回的既视感,感情这是家学渊源一脉相承啊! 赵无极在唏嘘中,话题一转,好奇问道: “道友可知,那庞琛此时身在何处?” “不知。”陆无咎摇头:“自从武当一战后,庞琛便下落不明,只是会定期前往贫道身边,拿取魂水。” “此人与我斗法,用尽九千符箓,这么多符箓绝非一人之力能够积攒而出,如果我没猜错,他不是隐居中土,便是改名换姓,藏在那些符箓道派之中。” “道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陆无咎略一沉吟,掌中浮现出一枚阴箓道:“此乃幽冥轮回道无品阴箓,纳入体内,以魂祭之,可得魂水。若是攒下功劳,擢升九品鬼箓,身死道消之际,神魂遁入其中,亦可转世重修!道友可要入我幽冥轮回道?” 赵无极瞳孔骤缩,目光盯着那陆无咎掌中符箓,半晌道:“敢问道友,五品功曹鬼曹大人,莫非也是贵派之人?” 陆无咎颔首:“没错,本派以箓位品秩相称,官居五品传闻可从灵界捞人复生。” 赵无极道:“贫道入世百年,怎么从未听说此派?” 陆无咎道:“贫道入道之后,也是查遍典籍,未曾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或许这就如同那些享受玄箓观血箓的名门望派一样吧,好东西总是独享。” 赵无极道:“那庞琛不会……也是贵派之人吧?” 陆无咎闻言一脸荒谬,赵无极这脑洞简直无敌……不过,你别说,庞琛消失百年,如今突然出现,还真有种转世重修之感。 “道友这话虽然荒谬,但未尝没有可能,说不得就是本派哪位高手所复活。” “那道友吸纳贫道入教不怕上司怪罪?” “鬼曹大人未曾拒绝,那说明……应该无碍!” “贫道若入贵派,可有掣肘限制?” “目前没有,贫道不也身兼老律、六壬客卿之职?” “贫道既入武当,按理来说,活是武当人,死是武当鬼。不过,如今既为转世之身,前世约束自当烟消云散。眼下贫道能转世重修,全赖道友相助,恩德如山,不胜感激,愿入幽冥轮回道,酬功报德!” 赵无极人立而起,躬身作揖。 陆无咎欣然受礼,授箓之后,赵无极又追问一番运用之法。 陆无咎随手取出老律山神笔记道:“此乃老律山神笔记,或可解你心中疑惑。” 赵无极接过,倏然好奇问道:“不知道友官居几品?” 陆无咎笑道:“六品!” (本章完) 第97章 莫非道友已然轮回数世? 第97章 莫非道友已然轮回数世? “六品?” 赵无极那稚嫩虎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惊愕,他看着陆无咎那未及甲子圆满的道行,下意识追问道: “莫非道友已然轮回数世?” 陆无咎想了想,颔首道:“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吧!” 果然! 赵无极心中震颤,看似未及甲子圆满的陆无咎,原来乃是一位不知享寿几载、又轮回几世的老怪物。 说实话,如果没有五品功曹做对比,他对幽冥轮回道六品箓位,自然毫无感觉。 偏偏他见过五品功曹,更是知道五品功曹的力量,那么次一级的六品箓位呢? 难怪他对武当派传承不屑一顾! 或许纯阳剑道确实攻伐无双,但修行所求是天下无敌?不,攻伐之力不过是修行的衍生物,修行的真正目的,乃是长生久视啊! 想到这,他忽然一阵恍惚,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然误入歧途。 纯阳剑道,应该是斩生死,而不是单纯的杀伐之术! “嗡——” 一声剑鸣自体内传来,隐隐绰绰间,赵无极感觉自己的剑种少了几分锐气,却多了几分坚韧。 剑鸣声起,赵无极不卑不亢,微微低伏身子:“原来是陆大人,卑职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陆无咎有些惊讶于赵无极的态度,想了想微笑道:“无妨,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道友不必在意。” 赵无极叹了一口气:“大人轮回不知几世,超然于物,卑职羁绊依在,徒有羡鱼情,却无垂钓心。” 这话说得陆无咎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道:“天道不垂怜,都是可怜人,各有各的苦恼罢了!” 赵无极摇了摇头,道:“武当派弟子危在旦夕,卑职他日有闲,再陪大人叙旧。” “好!” 陆无咎颔首,一挥手,将赵无极送出玄蛇栖苑。 此时,外面已至黎明,初露红日洒下万道微光,照亮山野,也照亮山野小道。 赵无极人立而起,略一拱手,随即转身遁入山林之中。 陆无咎作揖礼送,目送其远去,这才唤出剪纸马,以法力吹涨而起,纵马狂奔而去。 本来他打算一口气返回老律山。 不过,在奔出永安山时,突然想到此地距离阆城八角巷不远,索性转道赶往八角巷。 清晨的官道上,已经车水马龙,行脚商人、挑担农夫、纵马侠客……一波波,一阵阵,瞧着好不热闹。 陆无咎和光同尘,顺着人流,步入阆城,径直进了八角巷。 第二次来的他,也算是熟门熟路。 他先是去了一趟万宝轩,看看有没有好东西,以他如今眼光,虽然也看到三五样好东西,但高昂价格,让他感觉实在不值得下手。 在挑挑拣拣中,一件法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杆灵幡,名曰:溟雾幡。 此幡以深海鲛绡为主杆,以百年蛟皮为幡旗,内镶一颗蛟珠,注入法力,可制造寻常疾风难以吹散的迷雾,最大可制造三里迷雾!堪称围猎、跑路的好法器。 不过,在陆无咎看来,这法器简直就是他太阴炼形法的本命法器。 索性斥重金拿下。 仅仅一件法器,直接将他贩卖三个月魂水的收入掏了个七七八八。 好在他有魂水这条稳定的现金流,心中倒也不慌。 而后又去补充了一下制式符箓、法器。 尤其是剪纸马,好用是好用,但每张剪纸使用次数有限,简直让他怀疑,这是不是故意为之。只能说名门望派都有各自的赚钱渠道。 完成采购之后,他又找上百晓堂,打听起百年前消亡的玄箓观。 “道友莫非也是眼红武当派的密室?不过,要贫道说,玄箓观灭门已有百年,山头都不知换了几个门派,纵然真有密室,早就被人盗掘一空,贫道这里有近三十年灭门宫观,道友可要?” 百晓堂弟子,显然误会了什么,一个劲推销道。 陆无咎闻言笑道:“哦,那都拿来瞧瞧?” “好嘞!” 百晓堂弟子大喜,连忙取来目录,陆无咎扫了一眼,特意查了查南阳老律山历史。 你别说,近三十年,老律山还真有一座不出名的小道观,不知因何原因凋零。 “玄箓观,以及守静观!” “好嘞!” 百晓堂弟子连忙应道,没多久,便取来一枚碧色玉简,递了过来:“承惠两百两银子。” 陆无咎付了二两黄金,收起玉简,扬长而去。 没多久,静室内门帘撩起,一名老头子走了进来:“又一个过来查玄箓观的?” 百晓堂弟子连忙道:“是的,弟子故意借武当理由,多卖了一份情报。” 老头子微笑:“做的不错,回头通知一下各堂口,但凡还有过来购买玄箓观情报,多为客人着想一二。” 百晓堂弟子笑道:“好嘞!” …… 陆无咎不知在百晓堂吃了一记暗亏,或者说,便是知道,也不甚在意。 在离开八角巷之后,他一边骑马慢慢悠悠往回走,一边以神念翻阅着玉简,其中,关于玄箓观的情报颇为详细。 从立观祖师,到最终覆灭,几乎将历代观主,以及大事件都记录了下来。 大概内容和赵无极说的差不多。 玄箓观确实在暗中汲取人血,因为赵无极而覆灭,值得一提的是,玉简中并未记载玄箓观末代掌教姓名,只说其法号——慧觉。 这个法号,令陆无咎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法号不像是玄门,反倒更像是佛教。 玉简末尾提到玄箓观丢失的镇观之宝,至今无人寻回。 那就是一本传说以菩萨皮撰写的《华严经》。 据说,玄箓观血墨符箓之术,正是从此经书上参悟而出。 这也是玄箓观创观之核心——菩萨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 因为至今无人寻回,有人猜测这可能是杜撰之物,也或者早已毁于赵无极剑下,看得陆无咎唏嘘不已。 倒是玉简中提到的《华严经》,令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虽然不修佛法,但也知道这本书在佛门的地位,类似于《道德经》之于玄门,有着“经中之王”的称号。 他一直入门不得的不动明王观,说不得就可以从此书中汲取几分佛理经义。 【感谢“仁慈的天父”·5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98章 老律观有难 第98章 老律观有难 想到这,陆无咎随即遁入阴曹地府,推开藏经阁大门,却见一楼书架愈发驳杂。 不知多少冤魂厉鬼的记忆,在这里大放光彩。 进了二楼,却见周中盘膝趺坐,贪禅正酣。 陆无咎恍如一缕幽魂,并未惊扰,仔细在书架上寻找起来。 周中不愧是读书人,做事颇有条理,各类书籍分门别类,一眼就找到佛门典籍。 书不多,让他找什么小众佛经,自然是没有的,反倒是大名鼎鼎的《华严经》赫然在列。 陆无咎取下,寻了一个位置,默默翻阅起来。 随着神魂的壮大,躯壳精力的澎湃,曾经读起来感觉拗口玄奥的佛经,如今在如电思绪下,不再成为阻碍。 或许参悟不了高深佛理,但流于表面的佛理,在佛经自带的注释之下,倒也读个七七八八。 相较于玄门巨著《道德经》,《华严经》借毗卢遮那佛修成正果之经历,详细阐述成佛的修行之路,借此阐述佛门经义。 其中,“五周因果”、“四分结构”,以佛门语言读起来,有些晦涩难懂,然而若以玄门思维去解读,就会发现,所阐述的道理,竟有几分殊途同归之感。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咎若有所悟,随即合上《华严经》,取出不动明王观,观想起来。 以前睹之,好似无意义的线条,此时此刻,竟然逐渐鲜活起来。 毗卢遮那佛的成佛经历,不知不觉萦绕于脑际,不动明王观上青面獠牙,火焰焚身的恶神,竟随之浮现而出,落入陆无咎体内。 下一刻,道道佛光自陆无咎体内涣耀而出。 这些光芒恍若灵蛇,在他身周萦绕重构,化为一尊虚幻的獠牙恶神像。 此时,周中不知何时,已然从修行中惊醒,他看着盘膝坐在空中的陆无咎,以及那浮现而出的青面獠牙幻象,只觉口干舌燥,浑身发慌。 若不是这是陆天使修行幻象,他怕是早已远遁而去。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不忍直视。 不想,他不看恶神,那恶神却蓦然睁开双眸,凸起眸子,死死盯着他,令他阴气上窜,魂体崩裂。 “大人饶命!” 周中下意识惊呼而起,体内阴箓随之一震,将恶神威压化解近半。 陆无咎睁开双眸,看着眼前魂体近乎崩解的周中,哪里不知是受了不动明王的镇压? ‘这就是佛门传承?果然有点东西。’ 陆无咎心中暗忖,目光再落向桌面,那不动明王观卷轴上青面獠牙像依旧。 “莫怕!” 陆无咎收起神通,屈指弹出一缕魂水,稳固周中魂魄。 “多谢大人欣赐!” 吞下魂水的周中,在余悸未消中,拱手致礼。 陆无咎摆了摆手,随手合上《华严经》,将其送回书架。 周中见状,心中一动道:“敢问大人,方才所修幻象,可是佛门法门?” “你倒是有几分眼光。” “卑职为大人守经,闲来无事,多有浏览,不敢言见多识广,倒也涉猎驳杂。” 周中说着,试探问道:“敢问大人,那经书可是记载了佛门法决?” 陆无咎笑了:“想学佛法?” 周中下意识就要摇头,思绪如电中,忽然道:“卑职听闻,佛门法决,镇邪驱煞颇有奇效,愿修佛法,为大人守经。” 陆无咎笑着将手中卷轴抛了过去:“此乃不动明王观,观想之下,可得佛法,允你参阅一二,若能入门,每月给我一份心得体会。”周中双手托举卷轴,一脸惊喜的叩拜道:“承蒙大人指点,卑职定研精覃思,不负大人赏识。” 陆无咎笑了笑,身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实话,手握数道玄门传承的他,对于佛门传承不动明王观已然兴趣不大。 眼下修行,不过是受玄箓观启发,兴之所至罢了。 如今即便入门,也未必费心思参悟,既然如此,不如让周中参悟,若有心得,他也能共享一二。 不求修出个子丑寅卯,能够触类旁通启发玄门神通就足够了。 话虽如此,回去路上,新鲜劲十足的他,还是忍不住琢磨起不动明王观。 不动明王,乃大日如来之忿怒身。 也就是佛陀“身、口、意”三密之意相,所修乃是“意”,以恶念滋养,成忿怒化身。 但这并不是要求修行者成为愤怒奴隶。 恰恰相反,其反而要求修行者,以大智慧大毅力,驾驭最狂暴的恶念忿怒! 所谓不动明王: “不动”乃慈悲心无可撼动; “明”乃智慧光明; “王”乃驾驭者。 修行之路,相较于玄门“向外”攫取造化,佛门显然更加“向内”寻求力量。 迥然相悖的修行理念,令陆无咎感觉颇有意思。 在参悟中,来时一天一夜的路程,生生走了七天六夜。 至第七入夜,羊凤昭突然造访养魂风火院,打断了陆无咎的修行。 陆无咎连忙遁入人皮书,以神念踏入养魂风火院。 八龙酒樽鼎下,羊凤昭来回踱步,瞧见陆无咎幻化出身影,连忙道:“武当派传闻,道友可听说了?” 陆无咎心中一动,问道:“什么传闻?” “赵无极未死!” “什么?”陆无咎一脸讶色:“传闻当真?” “不好说,不过惨死纯阳剑下的洞渊弟子尸首上,皆刻有‘无极’二字!” “等等!”陆无咎打断羊凤昭的话,慎重问道:“道友刚刚说的是洞渊弟子?” “没错,江湖传闻,那庞琛正是洞渊广玄大长老。” 羊凤昭说着,试探道:“道友还不知情?” 陆无咎麻了! 洞渊,正是老律观主宗,羊凤昭此时问话,分明是想借此打探消息。 “不瞒道友,贫道最近在外游历,不曾留意江湖传闻,更别说这事!” “坏了,老律观怕是要危险了。” “这话怎说?” “那赵无极现在正满世界刺杀洞渊旁支,据说,已然引来效仿之人,浑水摸鱼。” 话音刚落,陆无咎脸色一变,神念之躯突兀僵硬下来。 显然意识已经重回本体。 没多久,他神念之躯蓦然消失,匆匆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告辞之言: “老律有变,回头再谈!” 【感谢“逐鹿边缘”·1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99章 宗门有难,速速归宗 第99章 宗门有难,速速归宗 残阳如血,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老律观的平静。 “吱呀!” 观门半开,一名值守童子探首望来,便见观外站着两名中年道士,其中一人笑吟吟拱手道:“贫道郭博,见过仙童,敢问陆无咎陆道友可在?” 值守童子道:“不知前辈寻我家先生何事?” 郭博道:“贫道乃正一派弟子,此来寻陆道友有要事相商。” 值守童子一惊,连忙打开观门,邀请道:“原来是正一派仙师,弟子眼拙,还望恕罪,请!” 郭博笑称无妨,领着身后中年道士踏入老律观。 值守童子将其引入客房之后,便是火急火燎寻柳青檀而去。 柳青檀听说正一派弟子而来,不敢怠慢,连忙去请陆无咎,结果敲门半晌不见回应,只好匆匆只身赶往客房。 入了客房,双方见礼自是一阵寒暄,郭博问道:“怎么不见陆道友?” 柳青檀道:“陆先生外出去了。” “几时能回来?” “不好说,快的话,或许盏茶便回,慢的话,说不得十天半个月。道友若有急事,弟子可发传讯符,通知一二。” 郭博看向同行之人,眼神交流中,颔首道:“也好!” 柳青檀闻言,取出传讯符,神念探入其中,正要篆下信息,余光骤然见到一道绚烂白芒,袭面而来,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令他如坠冰窟! ——却见郭博赫然趁他分心之际,并指为剑,劈出一道剑芒。 “荡!” 剑芒迅疾如电,劈上柳青檀之际,一口青铜鼎蓦然幻化而出,拦住剑芒,发出清脆颤鸣。 “为何杀我?你究竟是谁?” 柳青檀厉声喝问,同时转身就跑,口中急急念咒,数十头猖兵猖将突兀涌出,冲向郭博。 郭博见状早有准备,法剑挥舞中,剑芒绽放,一头头猖兵随之轰然破碎。 也就在这时,跟着郭博而来的中年男子轻轻抬袖,袖中寒芒一闪,一道袖珍袖剑,锃亮如虹,飙射而出,“砰”的一声,撞得青铜鼎一阵摇曳。 “嗯?” 他眉头一皱,没想到,这法器竟如此结实,神念驱使间,袖剑如蜂,在上下翻飞中,叮叮当当,疯狂撞击着青铜鼎! 这一切说着慢,实则极快。 目之所及,猖兵破碎,剑芒如,在一阵珠玉落盘声中,笼罩在柳青檀身上的青铜鼎轰然破碎。 郭博见状眼睛一亮,在百忙中,法剑一挥,又是一道剑光劈去。 已然冲出门槛的柳青檀,似有所感,回头望去,脸上血色尽失。 “咄!” 一道沉闷声音响起,却见密密麻麻的藤蔓,在柳青檀身后编织出一道藤盾,拦下这致命一击。 “武当派复仇,与尔无关,速速闪开!” 郭博见状,厉声训斥。 不想,那藤蔓却越来越茂盛,不过弹指间,便将客房完全笼罩其中。 “哪来的蟊贼,也敢冒充武当派?你道本君没见过纯阳剑气?” 老律山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贫道不客气!” 郭博怒叱声未落,身后同伴陡然洒出一团绿色粉末,粉末落在藤蔓上,立即冒出刺鼻白烟,那藤蔓也随之迅速萎缩。 他的同伴默契掐诀,剑光闪过,坚如磐石的藤盾,轰然破碎。 然而一眼扫去,客房外,哪里还有柳青檀的身影? “走!” 两人神念交流中,也不恋战,立即冲了出去。 然而老律山神哪会放过这两人?一道道树根拔地而起,恍如钢鞭子,狂舞乱抽。 奈何这两人身影迅疾如电,根本不做纠缠,分开狂奔之下,不过片刻已然冲出老律观。 “老律山神,尔敢坏我好事,我看你这山神之位也做到头了。” 郭博回头威胁中,奔至山边,与同伴同时纵身跃下。 耳旁狂风呼啸,攀附在岩壁上的藤蔓,陡然活了过来,好似蛇群般,张牙舞爪的突刺噬咬,试图拦下两人。 然而两人显然经验丰富,身在空中,或袖剑护体,或剑芒四溢。 一根根藤蔓看似群魔乱舞,却近身不得。 “砰!”、“砰!” 两声落地声起,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此地已然位于老律山边缘,老律山神的力量无限衰减,还敢追出来,那就是找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拔脚便走。 毫无停留之意! 怎料,脚下忽然如陷泥潭,低头看去,却见残阳下的影子,竟如冤魂厉鬼死死抱住他的脚掌。 “这是?” “陆无咎!”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兴奋。 ——传闻,陆无咎曾在六壬山门施展过一手控影之术,想来这是他出手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咻!” 一道玄光冲天而起,刺眼光芒,涣耀如日,欲将夕阳掩去,缠住他们脚掌的影子,似烟尘般迅速淡去。 两人目光扫过周遭,立即发现一道恍如稚童般的幼小身影,向山上退去。 “在那里!” 两人在异口同声中,早有准备的甩出一枚紫金葫芦。 那葫芦浮空而起,葫口鲸吞之下,掀起怒号狂风,一时间,山林倒伏,飞沙走石。 试图逃向山林的身影,更是在挣扎中,奔驰不得。 “疾!” 郭博蓦然举起法剑,法决暗掐中,存封于法剑之中的数百道剑气,呼啸而出。 “离火!” 郭博同伴亦是一声低喝,涣耀长空的玄光,陡然炸开,化为漫天火焰,落了下来。 “轰隆隆!” 剑气呼啸而落,如山石滚落,隆隆作响。 老律山脚下,亦是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火海,耀眼火光照彻一切黑暗。 有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郭博剑诀暗掐,目光如炬,扫视着周遭火焰,同伴的袖剑更是在火焰中游弋,不留半点生机。 死了么? 郭博沉吟中,取出一支招魂幡,正要招魂一番,确定战果,身旁同伴倏然道:“不对,这不是烟,这是……雾!” 声刚落,他的身体陡然四分五裂,脏器如泥,泼洒一地。 离得近的郭博,瞳孔骤缩,他分明在那切开的血肉中,看到一根染血的蚕丝。 骇得他本能暴退!也就在他退出去的那一刻,一道剑光划过他所立之地,剑光之后,扑了空的道士,蓦然扭头看向他。 “陆无咎?!” 郭博头皮发麻,大袖舞起,无数符箓冲出炸为漫天火光。 然而火光中,早已不见陆无咎身影,失去同伴配合的郭博不敢纠缠,转身便逃。 此时,火海中的雾气愈发浓郁,远远看去,不见火光,反倒像是雾海中的朝阳。 “嘀嗒、嘀嗒……” 浓雾凝成水珠,滴滴答答化为毛毛细雨,欲扑灭山火。 浓郁的雾气,掩盖了山麓景色,令他难辨方向。 好在有火光为参照物,沿着相反方向,狂奔便是。 “嗞——” 倏地,他蓦然停下脚步,额头冷汗直冒。 却见鼻尖处,一根细如发丝、几乎肉眼难视的蚕丝,横亘半空。 他若是再往前狂奔一步,同伴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他来不及庆幸,调转身形欲走,一道剑光已然自后腰刺来。 “啪!” 郭博腰间一枚猪婆龙玉佩轰然破碎,化为一道弧光,拦住剑芒。 他来不及心疼,拧腰欲走,半途又生生调转而回,却又是被一根蚕丝拦住去路,这一拧一回间,差点没把他老腰拧断。 惊得他只能将神念扩张到极致,却见身周,不知何时,早已密密麻麻布满了蚕丝,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 “咻!”“咻!”“咻!” 恰时,一道道剑气,从四面八方飙射而来,密集如疾风骤雨,令他闪躲不得。 “纯阳剑气?!” 郭博在满脸愕然中,只能挥剑格挡。 远远望去,仿佛一朵雏菊,骤然从迷雾中绽放,那是无数剑芒构成的瓣,在闪烁中,突兀熄灭。 郭博瞪大双眼,浑身僵硬,嘴中吐出一抹薄薄剑尖。 在他身后,穿颈而过的薄剑,正握持在陆无咎手中,破碎的脊椎骨,在至阳至刚的剑气搅拌下,均匀拌入脑浆之中。 “噗!” 陆无咎抽剑,失去支撑的郭博,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又被横亘周边的吞金天蚕丝切成了大段尸块。 看着在迷雾庇护下,挣脱肉身逃窜的亡魂,他轻轻一抓,将其摄入掌中,略一打量,随即塞进人皮书中。 迷雾逐渐散去。 他回头望去,不远处的山脚下,山火逐渐熄灭。 火光照耀中,王影身体近乎透明的重新凝聚而出,一脸惊魂未定的走了过来。 “没事吧?” “承蒙大人及时搭救,不然卑职可就真的要身死道消了。”王影一脸余悸未消看着眼前碎尸,问道:“大人,他们是谁?” 陆无咎摇头:“不认识,等审过亡魂就知道了。” 这时,老律山神也匆匆赶来,脸色惨白的向王影拱手道: “道友恕罪,这两个畜牲不知使了什么毒药,贫道一不留神,竟遭其毒手,毒火攻心之下,差点身死道消,未能及时驰援,还望见谅。” 王影闻言摆手表示无妨,陆无咎却诧异道:“毒药?” 老律山神连忙奉上一截枯木,枯木上,隐隐还能看到尚未消散的绿色粉末,指尖捻过,不见毒性,看样子只对植物生效。 “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啊!” 陆无咎收起枯木,关心道:“现在身体还好吗?” 老律山神道:“卑职及时斩去了部分本体,目前基本无恙。” “没事便好!”陆无咎松了一口气,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来。” 老律山神道:“是,具体情况卑职也不清楚,只是听到柳青檀求救,这才火速前往,待救下柳青檀之后,便见这两畜牲自称武当派,试图恫吓卑职。见卑职不为所动,又以剧毒破开贫道囚笼,逃出老律观。” 王影接话道:“卑职也是接到老大人传讯,这才半路截杀二人,怎料……竟差点死在两人联手之下。” 话落,一脸挫败之色,再也不见登阶之后的意气风化。 陆无咎闻言若有所思,又耐心追问一番细节,这才返回老律观。 此时老律观一片狼藉! 老律山神为了追击凶手,藤蔓狂飙,道观多有破坏,尤其是客房,近乎坍塌,观中弟子更是被吓得余悸未消。 陆无咎找到柳青檀,确认其无碍之后,这才追问起事发经过,得知其冲他而来,心中顿时一沉。 与此同时,人皮书中的阴差鬼吏也传来消息,结果令他皱眉。 在专业刑具下,只剩下残魂的二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便什么都交代了。 然而交代的内容,却驴唇不对马嘴。 无论如何盘问,口供都是一套乱码一样的内容。 陆无咎特意喊来岑樱,尝试以柳魔道审讯一番,不想,结果依旧,得到的审讯内容依旧是前言不搭后语。 “大人,这两人怕是死士。” “死士?” 岑樱道:“江湖传闻,有些名门望派会蓄养死士,用来处理脏活。这些死士在执行任务时,都会以特殊手段封印神魂。因此哪怕被招魂,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无咎问道:“有解法吗?” 岑樱摇头:“妾身对此并不了解。”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押入天牢吧!” 岑樱作揖:“是!” 看着岑樱离去背影,陆无咎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前脚羊凤昭才说过,有人趁着赵无极大肆袭杀洞渊弟子之际,浑水摸鱼; 没想到后脚老律观就遭袭。 然而从两人诸多言行细节来看,他们与其说是浑水摸鱼,针对洞渊弟子; 不如说就是冲他来的。 那么究竟是谁要杀他,杀他又有什么好处? 一时间,一道道身影从陆无咎脑海中闪过,在疑邻盗斧的心态下,他感觉谁都有几分嫌疑! 欢喜堂、黑龙王、哪怕是六壬派南湘法主…… 他做事自诩还算干净,但玄门手段繁多,谁知道,哪里就有可能泄露了消息。 或者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没有证据又如何,只要有怀疑目标,斩草除根,无疑最为放心。 君不见强如武当,也不因为一个疏忽,惨遭一夜灭门? 将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无疑才是正确做法。 另外,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的魂水生意,说不定也在不知不觉中,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或者让某些人眼红,那么趁机杀上老律观,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他幽幽吐了一口气,心中感叹,还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在满心怀疑中,再次回到老律观的陆无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柳青檀突然匆匆寻来,一脸凝重道:“陆先生,主宗来了消息,要弟子速速返回宗门!” 陆无咎眉梢一挑:“你确定是洞渊派?” 柳青檀双手奉上一枚传讯符箓,道:“这是洞渊独门符箓,绝无仿制可能。弟子听说,灭门武当者,正是洞渊大长老。现在武当赵无极到处刺杀洞渊旁支,主宗担心旁支安危,这才召回,集中庇护。” 陆无咎正要开口,一道传讯符悄然自眼前浮现。 他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速速护送柳青檀回宗,不得有误。——庞琛。” 二合一 (本章完) 第100章 颜面 第100章 颜面 人间四月,烟雨朦胧。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飘来,飘垂柳枝的官道上,几匹白马奔驰而过。 细如牛毛的雨幕,落在骑士身上,不见潇洒,只有湿漉漉贴在脸上的乱发,以及黏糊糊让人爽利不得的潮湿衣衫。 柳青檀抹了一把脸上积攒的雨水,扭头看向陆先生。 却见雨幕中的陆先生,头顶似撑起一把无形雨伞,雨水辟易,浑身干爽。 洞渊派催得急,柳青檀走的也急,门中弟子尽数带走,除了私人物品和换洗衣衫外,其他东西都未带。 以至于细雨来袭之时,连个遮雨斗笠、蓑衣也无。 不过,相较于途中遇雨,他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洞渊和武当的纠葛仇恨之中。 他忍不住问道:“先生,洞渊大长老为何要灭武当派?” 老律观其他弟子闻言,连忙支起耳朵。 “江湖之事,除了当事人,谁又能说的清楚?” “那赵无极是好人吗?” “小孩子才分好人坏人,大人都看利弊。” “那先生觉得赵无极是好人吗?” 陆无咎心中摇头,柳青檀到底还是孩子,平日学着大人模样,办事井井有条,不经意间,还是露出孩子本性。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陆无咎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当然!” “如果我杀人了呢?” “那也是好人。” “为什么?” “那人一定有被杀的理由。” “如果贫道杀的就是无辜之人呢?” 柳青檀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知道赵无极是不是好人了。” 陆无咎随口道,看向柳青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 …… 洞渊派,位于山南道婉秀峰,与老律观隔着一个关内道,距离可谓遥远。 按理来说,这次不应该召回老律观。 毕竟开枝散叶太久,恐怕连洞渊派都不一定知道南阳道还有一脉分支。 奈何老律观名不经传,却招纳了一位颇有几分薄名的客卿——陆无咎,这下不得不召回。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了半个月时间,才抵达山南道。 行至此方地界,路上修士明显多了起来。官道上,可谓蹄声阵阵,尘土飞扬,观其骑士,大多修为在身,不乏气息晦涩之辈。 走了半日有余,老律观之人追上一群结伴而行的散修。 这群散修约莫十几人,打扮各异,有的持刀,有的背剑,有人柔弱如书生,也有人虎背熊腰如匪徒,看装束打扮不像是一伙人,反倒是临时结伴而行的散修。 陆无咎打马上前,拱手朗声问道: “敢问诸位道友,山南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平日难得一见的修士,眼下怎么如此之多?” 众散修为之一静,回头望去。 瞧着陆无咎气息不过四五载道行,身边却跟着三四名童子,心中顿时放下几分戒备。 一名倒骑驴的老道士抬眼看着风尘仆仆的几人,问道:“有酒么?” 陆无咎笑着抛过来一个酒葫芦,老道士接过,拔下塞子,嗅了嗅,这才咕噜咕噜一口灌下,盛赞道: “好酒!酒质清冽,绵柔爽净,也只有南阳道的甘泉才能酿出……各位都是南阳道之人吧?” 陆无咎笑道:“闻酒识人,道友端是好本事!” “哈哈!”老道士哈哈一笑,这才回答之前问题:“道友可知武当灭门之事?” “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灭门武当者,乃洞渊大长老?” “也曾听闻。” “咦,你这牛鼻子,这也知道,那也知道,还问我作甚?” “这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眼下赵无极大肆袭杀洞渊弟子,杀不了主宗,那就杀旁系,杀得那是人头滚滚,人人自危。洞渊派寻人不得,发布江湖追杀令!杀赵无极者,可得一观之地,得洞渊传承,更有无数金银法器赏赐。如果贫道没猜错,几位南阳之人此时跑到山南道,应该也是冲着洞渊赏赐而来吧?” 老道士侃侃而谈,一副早已看穿尔等目的。 陆无咎笑了笑,心想,庞琛倒也聪明,这一招分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这些江湖散修为掩护,真正的洞渊旁支弟子多少能少些伤亡。 一直没开口的柳青檀,反问道:“道友,莫非也是冲着洞渊赏赐而去?” 老道士坦然道:“当然,如此盛事,岂能错过?” 柳青檀故意又道:“贫道听说,那赵无极有着四甲修为,堪称陆地神仙,道友就不害怕?” 老道士牛眼一瞪,吐了好大一口浓痰: “呸!什么四甲修为?他要是真有四甲修为,武当会灭?早就打上了洞渊山门。依我看,不过插标卖首之辈罢了!道爷我听说,武当一战,洞渊大长老早已废了他的修为,眼下这所谓的赵无极,多半是浑水摸鱼之辈罢了。” 一番话听得周围散修哈哈大笑。 更有人追问道:“此言当真?” 老道士笑道:“那当然!贫道有位挚友,就在山南道,与洞渊派多有生意往来,消息灵通,不会错的。” “妙极妙极!” 众人大喜。 “咻——” 恰在这时,一道刺耳破空声,突兀在人群中炸响,倒骑驴的老道士下意识回头望去,登时头皮发麻。 却见一道剑光,凌厉如虹,顷刻间,洞穿数位拦路散修,冲他后背袭来! “纯阳剑气?!” 他一声尖叫,拔剑欲挡,不想那剑光已然欺近脖颈,只是轻轻掠过,好大一颗头颅抛飞而起。 “是赵无极!” 众散修吓得亡魂皆冒,顿时一片慌乱。 有人转身欲逃,有人拔剑格挡,还有人催动法器,欲寻袭击者,一时间场中乱哄哄一片。 然而那飞剑,若入无人之境。剑光掠过,或人头跌落,或破胸而出,直到遇到一名黄袍道士,才蓦然止住攻势。 却见那道士,单手掐诀间,无数符文自法衣之上亮起,赫然化为一张大型布衣符箓,挡住那穿梭不停的法剑! 与此同时,一道道符箓自袖中喷出,在周围漂浮不定,每当有剑光袭来,必如飞蛾扑火,撞上飞剑,阻其攻势。 看似不落下风,实际上,黄袍道士早已满头大汗。 符箓有限而飞剑无穷,照此下去,必死无疑! 他一眼扫过场中,方才聚集而起的散修几乎死伤大半,只有最后追上来的陆无咎等人,依旧完好无损。 “道友,救我!”他下意识喊道,抬脚奔去。 陆无咎见状,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柳青檀等人,心中叹了一口气,蓦然拔剑,一道纯阳剑气自剑锋呼啸而出。 看得黄袍道士脸上血色尽失! 下一秒,那纯阳剑气划过脸颊,撞上他身后飞剑。 那飞剑随之蓦然停了下来。 陆无咎拱手道:“贫道陆无咎,乃六壬派客卿,道友可否卖个面子,止戈为武?” “嗡——” 那飞剑在空中悬停颤鸣,许久,“咻”的一声,没入山林,不见踪影。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呼哧!呼哧!” 黄袍道士气喘吁吁的看着陆无咎,满脸不可思议。 陆无咎收剑归鞘,拱手问道:“道友可是洞渊弟子?” 黄袍道士在惊疑不定中,拱手道:“正是!” 陆无咎看向柳青檀,主动介绍道:“那倒是巧了,这位也是洞渊弟子,乃老律观主柳青檀!” 黄袍道士面带几分狐疑的看向柳青檀。 柳青檀见状,抬手临空,虚篆一枚符箓,以验正身:“贫道柳青檀,见过道友!” “贫道梁轩,墨香观弟子。” 黄袍道士梁轩见柳青檀虚篆而出的符箓,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拱手之余,又看向陆无咎,狐疑道:“敢问道友方才所用剑气,可是纯阳剑气?” 陆无咎道:“正是。” 梁轩嘴唇蠕动中,有心追问,又觉这个话题太过危险,到底没敢开口,话题一转问道: “道友也是去洞渊派?” “正是。” “不若同行?” “正有此意!” “好好好,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梁轩说着,一眼扫过尸横遍野的官道上,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毛驴,翻身就是骑了上去。 “别别别!” 不想,毛驴突然张口嗷嗷大叫。 在众人错愕目光中,毛驴肚皮“噗”的一声突然裂开,一名老道士“噗通”一声跌落而出。 ——正是方才大放厥词的倒骑驴道士! “道友好手段!” 陆无咎赞道,目光看向毛驴旁的老道士尸首,却见那尸体依旧,滚落一旁的脑袋上,双目瞪圆,满脸不甘——根本看不出是傀儡模样。 “道友说笑了,旁门左道罢了。” 老道士一脸赔笑的拱手作揖,哪里还有之前大放厥词的模样? “这是什么法术?” 老道士道:“玄门小道罢了,不敢贻笑大方。” 陆无咎见状,也就不再强迫。 此时,梁轩甩出一张剪纸马,吹涨而出,在老道士错愕目光中,冷嘲热讽道:“本想省点法力,不想倒是破了道友法术。” 老道士连忙道:“此乃道友法力高深……” 话还没说完,梁轩已然招呼陆无咎一声,纵马狂奔而去。 陆无咎也不再停留,随之纵马而去。 老律观弟子亦步亦趋,纷纷追了出去。 弹指间,官道上安静下来。 老道士看着满地死尸,兴奋的搓手道:“发财了,发财了。” 说着,便是上下其手,不停摸尸,将财物一扫而空后,这才马不停蹄追了出去。 奈何风驰电掣许久,也未曾追上陆无咎等人,急得他肝火直冒,生怕又被赵无极盯上。 却不知,他害怕赵无极,梁轩更怕。 走到半路,在征询陆无咎建议之后,便是拐上小道,避开人流。 如此狂奔一日,终于抵达洞渊派山门所在——婉秀峰。 在洞渊江湖追杀令下,如今的婉秀峰恍如逢年过节,山下县城人满为患,山道上,修士往来不休。 略一打听才知,洞渊派为了吸引散修而来,不仅发布江湖追杀令,其所篆符箓更是低价出售,这才引来无数投机倒把之人。 待一行人上山,敲开洞渊山门,值守童子听闻是老律山之人,似早得叮嘱,连忙引入后院,安排了一个独门小院,恭敬道: “最近我派掌教广邀天下豪杰,客房拥挤不堪,多有怠慢之处,还望陆前辈见谅!” 陆无咎拱手:“无妨!” 值守童子这才告辞离去。 终于安顿下来的老律观弟子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渐渐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议论着一路见闻。 这里毕竟乃是九大玄门之一的洞渊派,如今更是卷挟灭门武当的赫赫威势,虽身为旁支弟子,但也是与有荣焉。 若是运气好,说不得就能因此拜入主宗。 事实上莫说他们,便是柳青檀也在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振奋。 无论怎么说,他终究是洞渊弟子,此次重回主宗,若能把握住机会,说不得就能重新获取传度疏牒,重振老律观。 在众弟子兴奋莫名中,有童子登门而来拜见陆无咎,却是洞渊大长老广玄,也就是庞琛相邀。 陆无咎闻言起身而去。 在童子引路下,一路穿廊过巷,至洞渊深处,踏入一座竹林环抱的清幽竹屋之中。 尚未踏入,远远便见那竹屋之中,高朋满座。 十余名高道,将不大小屋挤得满满登登,更有甚者,不得不站在周围旁听。 “老律客卿,陆无咎到——” 在童子唱谒声中,众人好奇回头看向门口。 陆无咎迎着众人目光,神色淡然踏入屋中,便见主座上,大马金刀坐着两名中年道士。 一位年过甲子,胡子发白,身披紫色天仙洞衣,看样子应该是洞渊掌教; 另一位身穿九色法衣,乃中年模样,留着黑色胡须,虽然第一次见到这般容貌,但陆无咎还是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庞琛。 “贫道陆无咎,拜见掌教大人、广玄道友!” 陆无咎拱手作揖,依次见过洞渊两位高层。 洞渊掌教满意颔首,赞道:“久闻老律观客卿乃人中龙凤,如今得见,果然器宇轩昂,卓尔不群。” “是啊,好似芝兰玉树生于阶庭,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来来来,道友请坐!” 大长老广玄,也就是庞琛,在盛赞中,摆出一副请坐手势。 然而陆无咎余光瞥去,高朋满座之下,哪里还有空余位置? 实际上,若是细看,在场之人,无不是甲子之上高人。 看其法袍装束,恐怕也各个都是名门望派的代表,代表的乃是各派颜面,因此又岂会让座? 这是要故意刁难他啊? 陆无咎心中眉头暗皱……大敌当前,洞渊这是什么意思? 二合一 (本章完) 第101章 慷他人之慨 第101章 慷他人之慨 竹屋安静,屋外,鸟鸣琅然。 “叽叽——” 不时传来几声绣眼鸟的啼叫,令屋内气氛愈发尴尬。 陆无咎见状,心中波澜不惊,拱手欲言之际,洞渊掌教突然起身,打破安静:“贫道倦了,陆道友坐我这吧!” 嗯? 屋内众修神色微动,心中皆暗暗惊诧不已。 洞渊掌教让座,这是何等礼遇,区区一名甲子未及的散修值得吗? 纵然传闻陆无咎手握县契,算是一名准两甲高手,这份礼遇规格未免也太高了。 面对洞渊派如此殊遇,陆无咎拱手道: “承蒙掌教抬爱,贫道愧不敢当。如今老律观观主柳青檀既已护送而到,贫道任务也算完成了,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告辞,望诸位海涵。” 话落,陆无咎转身便走。 管你庞琛是敲打也好;虚空造牌,鼎烧鹿肉也罢,咱不接你这一套。 “等等!” 大长老广玄、也就是庞琛突然喊住陆无咎,意味深长道:“道友且慢,贫道听说,道友路上遭遇赵无极袭击,曾以纯阳剑气媾和,可有此事?” 众人闻言一惊,看向陆无咎的眼神登时狐疑起来。 陆无咎转身拱手道:“确有此事!” 广玄又道:“那敢问道友纯阳剑气从何而来?” 陆无咎看向广玄眼神愈发幽邃。 怎么,庞琛送的剑种,与你广玄无关? 思绪如电中,陆无咎不答反问:“敢问道友是与武当有仇,还是与纯阳道统有仇?” 广玄沉默数息:“自然是与武当有仇?” 陆无咎笑道:“承蒙道友福泽,致使纯阳剑种散落天下,贫道机缘巧合以魂水换来一枚,受此庇护,这才侥幸护送洞渊弟子柳青檀、梁轩返回山门,一饮一啄,也算天定。” “哈哈哈,好一个一饮一啄,也算天定!” 广玄哈哈大笑,神色一正道: “无极老儿德不配位,倒是道友,尊道贵德,天下共见,纯阳道统理该由道友执掌,不若留下,一起匡扶正道?” 执掌纯阳道统? 陆无咎头皮一麻,这老东西是要他死啊! 乍看起来,有洞渊扶持,执掌纯阳剑道,可谓堪称开宗立派,成一代祖师。 然而武当弟子可还没死绝,也永远死不绝,他若敢高举纯阳大旗,武当弟子就敢杀他正道。 当然,换个角度来说,富贵险中求,他若能挺住武当残党报复,理论上,他还真能窃取武当道脉。 这一刻,众人看向陆无咎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复杂,也终于意识到洞渊派为何如此礼遇陆无咎了。 有人艳羡,有人冷笑。 无数目光汇聚而来,就看陆无咎如何应答。 便见面对泼天富贵的陆无咎平静道: “承蒙道友谬赞,贫道一介散修,侥幸得了纯阳剑种,岂敢喧宾夺主。” “道友无需担心赵无极,眼下袭扰我洞渊之人,不是假借武当之名,就是武当残党,根本不足为虑!” 竹屋中,一名童颜鹤发道士,好奇问道:“敢问道友,为何如此笃定?” 广玄冷笑道:“赵无极乃贫道亲手所杀,是否身死贫道岂能不清楚?那赵无极若是真的没死,又岂会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敢露面?” 众修闻言若有所思,当下便信了大半。 撒谎,对广玄没有好处。 人的名,树的影,赵无极一旦露面,哪怕身负重伤,其之号召力依旧存在。 洞渊有盟友,武当也不是孤家寡人。只是死人没了价值,这才偃旗息鼓罢了。 想通这一点,众修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一名站在竹屋末尾的中年道士,朗声道: “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道友既有意重振纯阳剑道,何不择贤而任?” “哦,那何为贤?” “诛灭宵小者,可为大贤!” 广玄乜了一眼陆无咎,似乎在等他回应,又似乎在说“你看,泼天富贵你不接,有的是人想要。” 陆无咎视若无睹,一脸平静。 “妙极!诸位以为如何?” “天命无常,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此言合乎天道,可谓大善!” “此言顺应伦常,实乃良言!” 屋中众修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广玄看向陆无咎:“道不外传,法不贱卖,道友若有意发扬纯阳剑道,不妨试上一试。” 陆无咎拱手,默不作声。 心中感叹,不愧是百年老狐狸,一环扣一环,对他看似殊遇,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答应也好,拒绝也罢,都不影响他后续运作。 若是真让广玄剿灭武当弟子,扶持新的纯阳剑道,他的剑道可就尴尬了。 这分明逼他参与纯阳剑道的角逐。 一时间,竹屋内,气氛热烈,不知多少人暗中摩拳擦掌。 陆无咎却一刻都不想停留,寻了个空隙,转身离开。 洞渊山门,九曲回廊,深如宫门,他循着来时记忆,还未返回住所,身后突兀传来呼喊之声。 “陆道友,且留步。” 回头看去,便见一名身穿六壬派独有法袍的青年法主追了上来。 此人陆无咎认识,当初羊凤昭登阶法主科仪之时,此人乃是三位值守法主之一——夏承安夏法主。 “夏法主!” “年初一别,道友近来可好?” “尚好尚好。” 夏法主略一寒暄,便是立即转入正题:“道友方才拒绝广玄,实乃明智之举,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友若是自命纯阳剑道之主,不知多少人盯着道友,纵然不怕,也是不胜其扰。” 一句话,令陆无咎心生好感,不想夏法主话锋一转:“不过,如今群雄并起,依贫道之见,正是道友顺势而为之时,道友若有所需,六壬可大开方便之门。” 陆无咎顿时哭笑不得:“道友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对纯阳剑道确实兴趣不大。” 夏法主微微皱眉:“自古财帛动人心,道友如此只置身事外,又曾一剑逼退赵无极,恐遭人怀疑呀!” 陆无咎冷笑道:“府契贫道尚不心动,何况纯阳道脉?” 夏法主感慨道:“道友高风亮节,六壬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落在卑鄙者眼中,也免不了一声沽名钓誉啊!” 陆无咎心中一动,倏然道:“贫道无意争锋,不过却可凝出剑种,交予道友!道友若有朋友想要争一争机缘,贫道也可助其一臂之力。” 夏法主眨了眨眼睛,我劝你争锋,你反倒劝我入局,事情还可以这样? (本章完) 第102章 陆无咎牌甄选 第102章 陆无咎牌甄选 凝聚剑种,如传度疏牒! 除了需要特殊剑种之外,每凝聚一枚剑种,也会消耗凝聚者一年修为。 夏法主猜测,陆无咎剑种乃是从黑市交易而来,既是交易,多半级别不高,怎料,竟然还能凝聚剑种? 难怪陆无咎对纯阳道脉不感兴趣。他本身就能凝聚剑种,哪里还需要你洞渊派的承认? 他日修至高深之境,便是自立山头又有何妨! 不过,陆无咎不感兴趣,夏法主却来了兴致,他饶有兴趣问道: “不知,道友剑种欲作价几何?” “不瞒道友,贫道剑种乃庞琛早前购买魂水之资!” “什么?那方才在竹楼……” 夏法主面色一惊,俄而立即反应过来,眼神闪烁,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贫道纯阳之气,勉强有五年道行,最多可凝聚五枚剑种,这五枚剑种,可全部交予六壬派,只求六壬仙师知会广玄一声,贫道也是六壬兵马大元帅。” 夏法主眸光闪烁,微微颔首道:“此事贫道需上报仙师,还望道友等待一二。” 陆无咎道:“好说好说!” 夏法主随即又打听一番庞琛采购魂水细节,这才一脸严肃而去。 陆无咎轻轻吐了一口气……从某种角度来说,庞琛身份的曝光,对他而言,其实乃是好事一桩。 有了社会身份,也就有了羁绊。 广玄除非能再次灭门六壬派,否则因此得罪六壬仙师,绝非理智之举。 因此只要六壬仙师开口,他暂时也就安全了。 …… 回到住所,老律观弟子几乎尽数外出,一问留守弟子,却是大半都出去打探消息了。 陆无咎隐隐猜到柳青檀几分心思,也就不再多管闲事,一个人回到袇房,静静修炼起来。 有人皮书、养魂风火院之助,他其实只需耐住性子,慢慢等待,修为自然便可水到渠成。事实上,眼下修为已然突破五十五年大关,最多半个月即可甲子圆满。 甚至可能更快! 因为赵无极最近一直在献祭亡魂。 然而波诡云谲的局势,还是令他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也唯有修行才能抚平内心焦虑! 在修行中,时间如水,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暗了又明,眼看日上三竿之时,人皮书陡生惊变。 “咦!” 他心中一惊,神念探入其中,却见人皮书内的阴曹地府面积悄然扩大了三分,鸟瞰而去,就像是酆都罗山山麓延展了十几里。 空中阴风呼啸,隐隐夹杂上几分凌厉之气,就像是传说中的罡风。 “这是……剑气?” 陆无咎心中一动,立即感应到阴曹地府的变化,源自于赵无极。 联想到他授箓老律山神,以及魑魅王影的异变,他立即反应过来:“赵无极这是破境甲子了?好快的速度!” 心下顿时振奋不已,真不知道,这是武当遗留资产所致?还是自带四甲高手记忆,破境自然如履平地? …… 此时,自洞渊派向西两百里山林中,倏然传来一声虎啸,惊得百兽战栗,千鸟惊飞! 俯瞰而去,一条浑身黑白交织,仿佛叶上大虫的猛虎,摇头晃脑,自一座不起眼地穴中跳跃而出。 “终于登阶二甲,算是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赵无极几个弹跳,跃上丘陵高地,眺望洞渊方向,眸光闪烁。 身为过来人,他很清楚,登阶二甲,已然是他极限。想要再进一步,登阶二甲,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即便能实现,也得面临两难选择,要么转投人胎,重新修行; 要么登阶大妖。 没错,登阶二甲的他,已然觉醒血脉传承。 陆无咎很用心,为他选的这具虎身血脉非常不错。 下一阶段赫然有两个登阶方向,或为虎蛟,或为独猞,前者可继续登阶为龙;后者走的是麒麟路线,有机会登阶四大凶兽之穷奇。 第一次转世为兽的他,对于妖躯特殊力量有些震惊,更有些痴迷。 可若修妖躯,人身很多经验都得放弃,这是他陷入两难的根本原因。 不过,相较于修行,他更在乎洞渊派。 自打踏入修行之路,他报仇从不隔夜,眼下以他登阶二甲修为,想要覆灭洞渊派,哪怕仅仅是杀了庞琛都难上加难。 可让他忍辱负重,心中这口气实在顺不下去。 既修纯阳,走的就是堂堂正正路子,岂能如阴沟臭虫苟且偷生? 想到这,思绪如电中,他有了对策。 趁着赵无极这张招牌还有用,拉上盟友,干他一票。 洞渊可不是白莲,恨他入骨之辈,不在少数! 思罢,他掉头,钻入深山老林之中……心中琢磨着,该如何以这具虎躯取信盟友,让他们相信他就是赵无极? 实在不行,漏点幽冥轮回道信息,不信这帮老东西不出手。 …… 此时,满心惊喜人皮书变化的陆无咎,可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赵无极扯了虎皮。 不过,他的扯的虎皮,也悄然而至。 他正在观察着人皮书的变化,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皱眉中,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 “陆先生,六壬派夏承安夏法主登门拜访。” 陆无咎神色一动,起身开门而去,却见不大院落中,夏承安一身绛紫法袍立如老松,身后跟着两名道童,一人捧剑,一人持拂尘,一派正式模样。 瞧见陆无咎开门,夏法主朗声道:“六壬仙师有旨:兵马大元帅陆无咎献剑种有功,特赐夜叉护法,以护法体。” 陆无咎心中一喜,连忙伸手接过兵符:“贫道陆无咎,多谢六壬仙师。” 两人走完流程,夏法主端着的姿态立马放松下来,挤眉弄眼道: “六壬仙师听说道友还没有主魂炼制鬼王,特地赐下夜叉厉鬼,道友既有县契,依我之见,还是早日登阶法主为好。” 陆无咎笑道:“道友所言极是,贫道凑够了猖兵,便立马登阶。屋外不是谈话地方,请!” 夏法主欣然点头,迈步入屋。 两人略一寒暄,陆无咎便主动凝聚出五枚剑种,递了过去。 夏法主满脸惊喜接过。 六壬法脉主修猖兵猖将,乃修外之道。若是能得纯阳法脉,未尝不能内外兼修。 到时候,登顶八大玄门之首,大有可能。 一番交谈中,陆无咎才知,洞渊派欲扶持新纯阳剑道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此时洞渊之外各大散修近乎发狂,纯阳剑种更是被炒出了天价。 不知多少名门望派暗中推波助澜,一场明争暗斗已然不可避免。 陆无咎听罢,心中冷笑不已,散修如此狂热,乃是建立在赵无极早已身死的基础上,等他们遇到登阶二甲的赵无极,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本章完) 第103章 弟子拜谢先生垂怜! 第103章 弟子拜谢先生垂怜! 送走夏法主,转身回到小院的陆无咎,就看到柳青檀的眼神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有事吗?” 陆无咎在小院石桌旁坐了下来,柳青檀走近为陆无咎沏了一杯茶,目光扫向院中,假装打扫的老律观弟子。 只是一眼,众弟子立即反应过来,皆识趣退入房中,趴在门缝边偷听。 “这两日,仰仗先生名望,弟子拜访了洞渊高功彭晋彭前辈,关于传度疏牒之事,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陆无咎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等着下文。 “彭前辈说,以弟子目前修为,根本无法申领传度疏牒,弟子盘算了一下,想要申领传度疏牒,至少得需要四十年功力。以弟子如今修行进度,恐怕符合条件时,早已垂垂老矣!弟子等得起,只怕观中弟子等不起。” 说到这,柳青檀面露踟蹰之色,犹豫半晌又道: “彭前辈说,如果先生愿意出面,以老律观弟子身份申领的话,立即就能拨下传度疏牒。” 陆无咎忍不住摇了摇头。 洞渊这做派说好听点,扭捏的就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说难听点那就是挂牌坊的婊子。 还不如武当来得干脆! 看上他的价值直接谈就是了,交易不成也能仁义在,非得摆出一副高冷姿态。 “你的意思呢?” “弟子……弟子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其实意思已然十分明显,陆无咎暗暗叹了一口气,问道:“说起来,你是想重振老律观,还是重振符箓道?” 柳青檀愣住了,怔怔看着陆无咎,半晌道:“弟子只是觉得老律观传承到弟子手里,不该埋没。” 陆无咎道:“我有纯阳剑道传承,如果你只是想重振老律观,那改修纯阳剑道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你就得退出洞渊派。” 柳青檀闻言蓦然看向陆无咎,眼神有些颤抖。 这条路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过。 “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弟子岂不是成了叛徒?” “洞渊连传度疏牒都不愿给你,说明已然不看好,甚至放弃了老律这一支分支,既然如此,又何来背叛之说?除非你不愿意放弃洞渊道统。” 柳青檀眼神闪烁,浑身微微发颤,脑海中疯狂思索着陆无咎的话。 许久,声音微微颤抖道:“洞渊会同意吗?” 陆无咎摇头:“它不会同意的,你若退出洞渊,洞渊只会沦为天下笑柄!” “啊?” 柳青檀糊涂了:“那弟子该如何是好?” “你是老律观观主,意外获得纯阳剑道,兼修此道,又传予观中弟子,有问题吗?” “李代桃僵?” “也不尽是!如果洞渊还想保下老律传承,那只有赐下传度疏牒,自此以后,纯阳剑道就是老律观的旁门左道。否则那就是默认老律观改换道统,待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老律观是洞渊分支?” 柳青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起身,拱手作揖: “弟子明白了,弟子拜谢先生垂怜!” 陆无咎坦然受礼道:“你啊,别急着答应!改换道统,等若离经叛道,这事还是好好想想,等回到老律观,再给我答复。” 本想说不用考虑的柳青檀,想想这么说,多少有些轻浮之感,还是低眉顺眼道:“是,先生,弟子会慎重考虑。” 陆无咎点了点头,起身回屋去了。 其实,他倒是想立即赐予柳青檀纯阳剑气,毕竟早一天修行,早一点力量。 没奈何,体内纯阳之气,都被他结为剑种,送给了六壬门,眼下空空如也,一枚剑种也凝聚不出。 真是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对这事,他也没在意。 等到登阶二甲,太阴炼形道就是暂时放一放,以他现在先天元炁的增长速度,最多一个月就能凝聚剑种,因此一时半会倒也不急。 回屋之后,他迫不及待遁入玄蛇栖苑,而后取出六壬仙师赐予的兵符,法力注入其中,便见一头狰狞恶鬼凭空冒出。 其面如蓝靛,发似硃砂,背生肉翼,周身蒸腾着绿色火焰,看起来凶恶至极! 陆无咎瞧见夜叉背后肉翼,顿时满意点了点头。 六壬仙师,倒也不算抠门。 传闻,夜叉族有三类:地夜叉、虚空夜叉、天夜叉。 地夜叉,背后无翼,不可腾空。 虚空夜叉,背生双翼,可腾空逞凶。 至于天夜叉,传闻生活于仙庭之中,乃众神之护卫,在佛门又有护法之神的美誉,列为天龙八部众之一。 到底存不存在,陆无咎也不是很清楚。 江湖传闻,天夜叉其实就是归顺仙家的夜叉。 真真假假,无人知晓。 对于陆无咎来说,一头背生肉翼的夜叉,对他帮助极大。 一直压在手里,舍不得动用的两枚县契,终于可以使用了。 其中一枚乃是钟烨太平军所化,因为少了钟烨这道执念,陆无咎打算暂不启用。故而决定以胡人慕容军县契来炼化夜叉。 这枚县契他早有炼化,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得了虚空夜叉,索性不再犹豫,一挥手,县契随即以帅旗模样展开,以兵符感应而去,帅旗内,可见无数执念上下翻飞。 他检查一番虚空夜叉,确定无碍之后,随即将其投入帅旗之中。 无数执念也仿佛找到归宿,涌入虚空夜叉体内! 虚空夜叉哪里愿意束手就擒? 即便是炼为猖兵,依旧本能运转法力,竭力抵抗执念入体。 陆无咎神色不变,体内鱼符微微一颤,澎湃法力随之燃烧而起,将帅旗、乃至虚空夜叉包裹起来,欲将其炼为整体。 这个过程,如烹小鲜,要的是慢功夫,但是法力输出却不能断,一旦断了,那就得从头再来。 可谓:静与天地合契,动与七景齐晖。 不知过去多久,猎猎作响的帅旗,悄然平静了下来。 “成了!” 陆无咎面色一喜,神念一动,虚空夜叉涌入体内,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涌上心头。 “这就是请神吗?” 他心中暗暗忖度中,身周燃烧起绿色火焰,后背更是蓦然延展出一对蓝靛色肉翼。 略一拍打,他的身体随即摇摇晃晃漂浮而起。 看起来与其说是物理飞行,不如说是一种飞行妙法。 “妙极!妙极!” 陆无咎满心欢喜,一番感悟之后,随即尝试飞行起来。 人生首飞,难免跌跌撞撞,好在虚空夜叉的飞行能力更像是一种神通,想要熟练掌握需要时间。 但做到滞空、直线飞行并不难。 一番尝试,过了新鲜劲之后,陆无咎也就停了下来。 此时,这具虚空夜叉的力量并不强。 看样子,最多具有十年道行,想要成为鬼王,需要融入大量猖兵。 目前陆无咎资源全部向太阴炼形道倾斜,一时半会倒是没法炼制鬼王。 不过能有虚空夜叉的飞行能力,他已经满意了。 …… 洞渊,吟风阁。 早已不复高朋满座的竹屋内,此时只余下广玄、彭晋二人,对弈而坐,听屋外风吹竹叶,绣眼鸟鸣,乍看颇有几分仙家姿态。 “大长老柳青檀至今未曾寻来,看样子,陆无咎是不愿入我洞渊派了。” “此子年少成名,羊凤昭登阶科仪一事,创出一番美名,就连赵无极都曾动过招揽之心,六壬仙师更不用说,如此春风得意,又怎么会主动低头,拜入我洞渊?” “那大长老您看,可还要招揽?” “罢了,过早登顶路难长!真要是降阶相邀,这小子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如今天下英才尽入觳中,不差他一个。” “也是!如此恃才傲物,早晚会摔个跟头。” “最近外面情况如何?” “大长老这一招驱狼吞虎之策,端是绝妙无比,现在不知多少修士满世界寻找赵无极,倒是那赵无极,大概也知道怕了,最近一直不见动作。大长老,此人会不会已经跑了?” 广玄默然无言,一阵清风吹来,他沉声道:“此人敢冒充赵无极,纯阳剑道又如此犀利,怕是赵无极隐于人间的门徒,事出反常必有妖,还需谨慎对待,莫要大意。” “是!”彭晋颔首中,迟疑道:“如果那赵无极迟迟不现身,那些散修该如何处理?听说,其中不少还是名门望派所扶持。” 这话潜台词就是在问,是否还要承兑诺言,扶持纯阳道派。 “无妨,那就跳过这一阶段,继续按照计划举行比武大会,选出纯阳道脉之首!” “贫道这就去办!” 彭晋拱手,转身离去。 竹屋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广玄微阖双眸,感受着林中微风拂面,那竹叶摩擦的声音,像极了百年前剑锋摩擦的呼啸,令人彻骨寒心。 他不敢忘记那从天而降的飞剑! 哪怕那飞剑今日随手可破,但在他心中,那依旧是他至今不敢忘记的恐怖。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拿到了四甲修士的心头血! 接下来,还会有无数鲜血涌入,助他越过四甲大关,登阶五甲。 想到五甲,他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本章完) 第104章 登阶地下主 疟童 第104章 登阶地下主 疟童 “咚咚咚……” 一阵匆忙敲门声,打断了陆无咎的清修,他感受着体内五十八年道行,有些不舍的收功平气。 始终笼罩在袇房,乃至小院周围的影子,是他五感的延伸。 看着门外来人,他心神一动,房门大开,便见柳青檀行色匆匆闯了进来。 “先生,出事了,洞渊派欲举行比武大会,选出纯阳剑道之首,乃至未来宗门长老执事!” 柳青檀一脸紧张之色,自从陆无咎跟他细谈之后,他便视纯阳剑道为未来道脉,如今这道脉恐有被他人坐大可能,自然紧张万分。 陆无咎眉头暗皱: “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据说是因为赵无极失踪了。现在外面都在盛传,那赵无极不是洞渊仇家,就是武当遗党,如今见洞渊声势浩大,自然也就放弃了。” 柳青檀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您要参加大比吗?” 陆无咎道:“别胡思乱想,我若窥觊这虚名,还会有眼下比武大会?” “也是!” 柳青檀顿时松了一口气。 相较于老律观的置身事外,此时齐聚洞渊的各大门派,乃至散修们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陷入了沸腾之中。 尤其是散修们,更是欢欣鼓舞。 毕竟搜寻“赵无极”完全可以借助外力,以至于不少散修,说是散修,实际上不过是名门望派的代言人。 这让真正散修,完全陷入劣势之中。 如今改为比武选贤,拼的乃是个体力量,虽然依旧无法抹杀背景势力的影响,但已然相对公平太多太多。 这对散修的吸引,堪称致命! 一时间,不知多少散修,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日,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陆无咎的静修。 “贫道姜文宇,拜见六壬兵马大元帅!” 袇房中,满脸江湖油滑之气的老道士,拱手作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律观弟子赶往洞渊派时,在路上遇到的倒骑驴老道士。 陆无咎对他印象很深! 当时,场中散修近乎死绝,唯有这位看似口无遮拦的老道士,反倒活了下来。 “原来是姜道友,请坐!” 陆无咎客气道,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之色。 姜文宇满脸笑容,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开口道:“那日道友走后,贫道一直想找道友,归还道友之物,只是不知道友姓名,蹉跎良久,直到昨日意外撞见柳观主,才知道友住在这里,可是把贫道好找!” 姜文宇说着,取出肩头褡裢,满脸堆笑的递了过来。 陆无咎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问道:“这是何物?” 姜文宇道:“那日贫道侥幸得活,全赖道友一剑吓退赵无极,满地战利品,按理来说,也理应归道友所有。” 陆无咎乐了,笑道:“说吧,找我何事?” 姜文宇一脸不好意思,但还是果断道:“贫道此来,乃是想借些兵马。” “借兵马?” “洞渊不是打算举办比武大会嘛,贫道也想争名次,未来若能榜上有名,定唯道友马首是瞻。” 陆无咎闻言看向姜文宇的眼神有些惊讶。 仔细想想,五猖兵马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借兵马,还真不算违规。 另外他虽然不愿意趟这浑水,但若能送进去一名自己人,不求影响政策走向,能够传递些情报消息也是极好的。 这个姜文宇看起来是个江湖老手,或许还真能给他一些惊喜。“你要借多少兵马?” “一百!” 都准备舍下老脸,向羊凤昭借些兵马的陆无咎,听到这数字,一脸匪夷所思:“多少?” “一百,不,八十!” 陆无咎沉默了。 恍惚中,才意识到,何为散修! 也对,便是六壬弟子,辛苦一年,也不过炼制十几头猖兵。 一百头猖兵,他看不上眼,但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已然是一笔巨额财富。 “这点兵马够吗?” “贫道都打听过了,既是比武,场地颇有限制,兵马再多,施展不出来也无济于事。况且贫道只求榜上有名,八十兵马应该绰绰有余。” 姜文宇说完,便眼巴巴看着陆无咎。 瞧见他摇头叹息,心中顿时一凉,正要再鼓捣起三寸不烂之舌,不想陆无咎却随手抛过来一枚兵符。 “这里有两百猖兵,放心大胆使用。” “呀!” 姜文宇手忙脚乱接过兵符,满脸惊喜的弯腰作揖:“贫道拜谢陆元帅!” 陆无咎笑着起身,拱手祝福:“愿君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姜文宇神情有些激动,抱拳回礼,转身离去。 人心乃是肉长。 本来对比武大会完全不以为意的陆无咎,自打押注了姜文宇之后,虽说只是一步闲棋,但还是默默关注起来。 因为报名人数众多,比武大会将分为初选和终赛。 四月十八日,纯阳剑道萃英比武盛会正式开始。 陆无咎没去看。 因为他苦苦打熬的太阴炼形道修为也在这一天终于抵达圆满之境! 异变,也突兀发生。 当他凝聚出一缕先天元炁,汇入丹田之中时,本以为会圆满溢出的他,却不曾想,这缕先天元炁落入气海之后,忽涌如浪,动曳如风,在风起云中,涡旋成柱,轰然荡漾而开。 封闭气海,随之扩张,滂湃元炁随之蓦然消失! 通读经典的陆无咎,见状,不惊反喜, 少顷,一片虚无的气海中,逐渐弥漫起出淡淡雾霭,雾霭越来越大,最终凝为水露,汇聚成川,隐隐有曼妙之音,在丹田中回响。 可谓:凝清渟旋,奇音冥响。 甲子圆满修为,随之悄然登阶! “呼——” 陆无咎吐气如剑,睁开双眸,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这就甲子登阶了,不用举行登阶科仪?” 一股浓浓荒谬之色,浮现于脸庞,思绪忖度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他猜测,蠹鱼三食神仙字,即为他的登阶科仪。 换言之,他已然在机缘巧合中,完成了甲子登阶,如今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他略一感受登阶修为,表情登时古怪起来。 “我这算是地下主?还是魑魅疟童?” (本章完) 第105章 人皮书遇同类 第105章 人皮书遇同类 他所修乃太阴炼形道,甲子登阶为地下主,神魂将彻底完全摆脱肉身桎梏,潜行于地下,借尸还魂。 然而他选择的阴气,偏偏又是十分罕见的阴影。 以至于他登阶之后,似地下主,又似魑魅疟童! 这时,他才发现,魑魅王影对他隐瞒了一个关键东西。 那就是魑魅的能力,并非是脱虚化实这么简单,魑魅赫然还掌握着瘟疫之能。 犹记得,他问王影为何会有“虐童”之名? 王影说,真正的魍魉科仪,其实应该是以瘟疫为辅,影子为主。 这话确实不假! 王影也并未撒谎,但他并未说全。 那就是,魍魉一旦登阶魑魅,不仅将凝聚出实体,更随之掌握瘟疫之能。 陆无咎嘬唇轻轻一吐,一道无色无味气体吹吐而出。 这就是瘟疫! 由他体内暗藏的微弱瘟毒经法力催化而出。 他伸手点去,指尖迅速腐化,惊得他连忙掐灭瘟毒,这才止住腐化速度。 一番尝试之后,他发现,魑魅也就是疟童的能力,能够放大并控制瘟毒,其毒性一旦破防,杀伤力极强。 不过,其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对神魂无效。 不知道登阶二甲之后,能不能衍化出针对神魂的瘟疫?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所修路子越来越邪性。 唯一称得上正道的纯阳剑道,还几无道行,可谓世事无常! 不管怎么说,登阶二甲终究令他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他满心振奋的离开玄蛇栖苑,才知第一场初试,已经有了结果,姜文宇小试牛刀,不负期望赢了第一场比试。 其后数日,大比初试继续。 演武场上,几乎每天都在比斗,陆无咎也饶有兴趣的前去观战。 不得不承认,散修斗法颇具观赏效果。 缺乏大道的他们,精力几乎都放在对元炁的运用上,琢磨而出的各种剑法、刀法,颇有几分玄妙。 打起来,虎虎生风,很是精彩。 少数财力充沛之人,则会运用各种法器,斗得有来有回。 姜文宇看着油滑至极,却使得一手好枪法,古稀之年不仅没有限制他的能力,反而为他枪法更添几分老辣。 可以说,仅凭这一手枪法,便连闯好几关,最危险一次,也不过是动用几张符箓,看起来江湖经验十足。 看到这一幕的陆无咎,颇为满意。 这战斗力谈不上多强,榜上有名应该没问题。 四月二十五日,比武大会初试结束,角逐出三十强。 按照洞渊定下的规矩,接下来将休息三日,四月二十八日,将开始终赛,前十五名者,皆可在未来纯阳剑道宗门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时间,洞渊愈发热闹。 三日休息之期,成了三十强相互打探,研究对手的空窗期。 坊间,更是开设赌场,引来不少赌徒的狂欢。 三日之期,弹指即逝。 四月二十八日,纯阳剑道萃英比武盛会终赛正式开始。 相较于初试的随意,终赛这天,洞渊演武场外,人流如织,无数散修齐聚而来。 演武场外的高台上,名门望派代表更是齐聚一堂。 陆无咎因六壬兵马大元帅身份,混了个高台观礼资格,带着柳青檀高台观礼。 “贫道听说,道友资助了姜文宇?” 代表六壬派的夏承安夏法主,一脸好奇问道。 “道友消息倒是灵通?” “哪里,这老小子到处嚷嚷,莫说贫道,洞渊派杂役都一清二楚。” “还有这事?” 闭门清修的陆无咎,一脸惊讶。 夏法主点评道:“这老小子也算聪慧,扬言只争榜上有名,看似招摇,实际上,也为自己排除了不少对手。”陆无咎摇了摇头,对于姜文宇的言行不置可否。 他正要开口,倏的注意力落在观礼台中央,却见广玄正声势浩大的领着洞渊弟子而来。 当他出现时,喧嚣不止的演武场,随之安静下来。 “贫道广玄,幸得诸位道友抬爱,忝为主持这纯阳剑道萃英比武盛会。纯阳剑道,乃三千大道之一,威名赫赫,岂能明珠蒙尘?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今日,我等齐聚于此,以比武为径,以技艺切磋为法,择出纯阳剑首,望诸君共同见证!” 言落,赢来一片沸腾之声。 哪怕是落选的散修,此时也是激动莫名。 因为传闻纯阳剑道开宗立派之后,将广纳英才,因为在场诸位散修,都有可能得入高墙。 很多人私下议论,这是洞渊派故意慷纯阳之慨,广纳天下英才,培养忠于自己的势力。 不管怎样,对散修来说,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随着比赛的正式开始,这场大比也迅速进入白热化。 初试时的拳脚功夫,几乎截然不见。 早已经过初试摸底的散修们,一出场再也没了试探,一上来便是底牌尽出,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只要能赢下第一场,那也就榜上有名了。 陆无咎落子的姜文宇,亦是如此。 登台便是唤出两百猖兵,一窝蜂掩杀而去,可谓拼尽全力。 然而对方也不是好惹的,更是早有准备,顶着手持一枚荡魔法印,完全无视两百猖兵,冲向姜文宇。 两百猖兵很强大,真要是正面对决,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姜文宇对手深知这一点,所以放弃防御,横冲而至,法印一翻,竟迎风而涨,化为三丈小山头,砸了下来。 其之威势,纵是陆无咎看了都心惊不已。 这绝非散修能够获取的法器! 可以说,这枚法器的品质,堪比他的承影剑、吞金天蚕戒。 要知道,这两件法器,可是太阴门镇派法器。 果然法印呼啸而下,姜文宇在初试大放异彩的枪术,顿时失去用武之地,在竭力挣扎中,轰然被拍入地面。 “可惜了!” 夏法主见状,叹了一口气。 他虽未押注姜文宇,但姜文宇用的毕竟是猖兵,多少带了几分私心。 “法主感慨有些早了。” “嗯?” 夏法主一怔,凝神望去,眉梢一挑。 却见那蜂拥而去的猖兵中,倏有一头蓦然转身,反手一记回马枪,刺入失去法印庇护的散修胸膛之中。 霎时,场中一片死寂。 “哗啦——” 少顷,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响彻云霄。 不知多少散修被姜文宇这绝地反杀一招惊得头皮发麻! “道友好眼力!” 夏法主忍不住眉飞色舞。 “过奖!” 陆无咎笑了笑,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因为他的人皮书,突兀在他灵魂深处微微颤鸣起来。 它遇到了同类! 陆无咎不动声色望去,却见广玄大马金刀端坐上首,面色平静的欣赏着台下比武。 (本章完) 第106章 区区亡魂之身,弃之何妨? 第106章 区区亡魂之身,弃之何妨? 广玄身上也有一部人皮书? 陆无咎头皮一麻,如果广玄身上也有的话,他能共鸣察觉,那广玄没道理察觉不出来。 他一直被广玄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不对! 在悚然疑畏中,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性极低。 广玄若有人皮书,那没道理没有魂水。 既然有魂水,还从他手里购买作甚?他就不怕靠近时,人皮书产生感应被他发现? 思绪至此,陆无咎迅速抚平内心的惊涛骇浪。 广玄既然没有人皮书,那眼下的感应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看向台下,演武场上,姜文宇拔下长枪,收起猖兵,正下意识看了过来,拱手作揖。 这个动作,引来无数散修侧目。 陆无咎见状,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心知,姜文宇这么做,其实在扯虎皮拉大旗。 对此他倒无所谓,公平比武,规则之内,技不如人,谁也无法指摘! 不过,那演武场那沸腾看客,却令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在陆无咎若有所思中,很快有洞渊弟子上台,打扫战场,准备下一场比试,没有人为失败者驻足惋惜。 新的比试很快开始! 在姜文宇的刺激下,接下来的比斗,烈度明显更上一层楼。 拳脚、兵器、法器、道术、神通……各种手段粉墨登场。 哪怕是陆无咎也不得不承认,高手在民间,无法入道的散修,并不代表天赋就差,恰恰相反,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各个身怀绝技,手握绝活。 不起眼的小法术,都能推演修炼成一门精妙秘术,看得陆无咎感慨不已,人的起点真的很重要啊! 一场场精彩纷呈的对比,也彻底唤醒看客的狂热。 每当精彩对决出现,乃是有人身死道消之时,广玄身上的“同类”波动,便愈发明显。 陆无咎默不作声,默默观察着、思考着。 很快,十五强角逐而出。 再次轮到姜文宇时,这老家伙直接认输投降,引来一片嘘声。 夏法主也是忍不住点评道:“这老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陆无咎笑道:“知足常乐,不失为明智之举。” 事实上,知足常乐者,不止姜文宇。 对于散修来说,能够打入十五强,榜上有名也就足够了。 因此十五强,轮空一人,角逐八强,很快也就有了结果。 至八强角逐四强时,同样不时有人放弃,引得散修看客大为不满。 不过,至四强争霸纯阳剑道之首的名号地位时,再也无人放弃,四名散修皆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斗力。 其战斗烈度,甚至媲美甲子圆满修士。 亦看得围观看客,愈发癫狂! 其中一位名曰白珂的剑修,展示而出的剑道天赋,令人惊叹! 其一手归藏剑法,可将全身法力凝聚于法剑之中,完全放弃防御,以快破强的路子,极其凶险。 然而当他生生以剑为矢,以身为杆,射穿对手以符箓层层累叠的防御,赢得大比之时,演武场彻底陷入了疯狂! “好精妙的剑法!” “不!混账,站起来,打啊!打啊!” “赢了!赢了!” “五赔一,发啦,发啦!” 一时间,演武场外沸反盈天,有人惊叹白柯精妙剑法,有人狂喜赢得赌约,还有人则气急败坏,以头抢地。 在万众瞩目中,白柯立于演武场之央,饶是冷如顽石的剑心,这一刻也不禁心生荡漾! “嗡!” 倏地,一道道符箓,从天而降,在白柯脚下铺出一道道台阶。 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白柯顺着台阶望去,便见广玄正站在尽头,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上符箓所化之阶,一级一级,又一级,这一刻,脚下的符箓是那么的虚妄,又那么的坚实,他能感受到无数目光汇聚而来,这是他一辈子都不曾体验的荣耀。 至尽头,他正要躬身作揖,却被广玄虚抬而起。 “既为纯阳剑首,岂能轻易弯腰?” 白柯为之动容。 广玄随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白柯至身旁,这才环顾四周,朗声道:“贫道广玄,册封白柯为纯阳剑道之首!” 言简意赅的宣布,惊得观礼台上名门望派无不心旌摇曳。 册封一言落,纯阳剑道从此永低洞渊一头! 然而相较于名门望派的唏嘘,演武场中观礼的散修们登时沸腾而起,喧嚣声响彻云霄。 “本座未死,谁敢执掌纯阳剑道?” 恰在这时,一道叱咤,亮如龙吟,令无数众修为之色变。 “嗯?” 众修骇然环顾之际,却见远方飘来一片彩云,彩云中,立着数名气息晦涩修士。 只消一眼,很多见多识广的修士,登时惊呼而起。 “神霄掌教!” “上清二长老!” “楼观仙师!” 这些名字,无一不是名门望派,但最令众修震惊的是,这些人赫然簇拥着一名熟悉至极的面孔——武当掌教赵无极! “那是赵无极?” “赵无极没死?不是说,已经魂飞魄散的了吗?” “广玄莫不是骗了天下人?” 在众修瞠目结舌中,那彩云如天降祥瑞,缓缓落下与观礼台持平。 “贫道该称呼你广玄,还是庞琛?”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然而赵无极却面色平静,仿佛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广玄看都不看赵无极,目光反倒落在神霄掌教等人身上。 “各位道友,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赝品?你们要是看上纯阳剑首的位置,直言相告便是,贫道拱手相送,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辱了门派的清誉?!” 言落,身披紫色法衣,面净无须的神霄掌教,怒斥道:“好你个庞琛,百年前吞血练功,如今又灭门武当,尔可知罪?” 楼观仙师更是怒斥道:“苦主在前,岂是你想否认就能撇清干系?” “苦主?” 广玄闻言仰天大笑,响遏行云:“尔等还自称名门望派,竟被一头虎妖愚弄,如此老眼昏,贫道羞与尔等为伍!” 言落,演武场散修,无不震惊莫名。 神霄掌教训斥道:“狡辩!赵无极赵道友,乃是轮回虎身,与虎妖何干?” “哈哈哈,好一个轮回虎身!既然他是赵无极,那他……又是谁?” 广玄在大笑中,倏然一挥长袖,一头亡魂从袖中召唤而出,其一身黄袍,鲜血尽染,披头散发之容,依旧不掩那锋利如剑的眼神。此魂一出,莫说神霄掌教等人,便是观礼台上众修,也是大惊失色,失声惊呼! “赵无极!” 可不是,这道亡魂,赫然正是赵无极! 那气息、那剑意、那眼神……根本瞒不过相处数十年的玄门中人。 神霄掌教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张口欲言之际,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 广玄看着众修震惊模样,仰天大笑,快意无比。 ——将百年血仇杀了,哪有养在身边有趣,瞧瞧,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不枉他寻找最好的养魂魂水。 在广玄张狂笑声中,虎妖赵无极浑身颤抖: “我、你你没死?” 亡魂赵无极看着眼前熟悉道友,以及被簇拥在中间的“赵无极”,满脸悲愤绝望。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他的挚友,故意伪造出“赵无极”,以此为借口兴师问罪。 怎料,这一幕,只会将他的好友,失信于天下! 可不是,其中上清二长老,脸色涨红,蓦然指向虎妖,怒叱道:“混账,你、你到底是谁?” 虎妖赵无极盯着亡魂,厉声道:“告诉我,赵伊湄的母亲是谁?” 亡魂赵无极陡然一颤,一脸惊恐的看向虎妖。 在武当所有人皆知,赵伊湄乃是他下山行走时,捡来的孤儿,故而赐姓赵!因活泼可爱,颇得宠爱! 然而没人知道,她是他的私生女。 亡魂颤声问道: “你是谁?” “我是赵无极!” “那为何沦为虎身?” “武当一战,挥出剑种之后,贫道便只余下一缕执念,落于灵界,是仙师将我复生!然而投胎人子,因果太大,这才选择猛兽之躯。” 虎妖说着,一爪挥出,一道道纯阳剑气凭空乍起,层层累叠,爆发出远超甲子的恐怖威能。 这赫然是赵无极独门绝技——九叠剑! 此剑一出,场中所有人陡然一静。 哪怕是猖狂不已,完全一副看笑话的广玄,也是惊疑不定起来。 仙师? 赵无极口中仙师是谁? 魂归三山,魄还五岳,还能凭一缕执念,将人转世复生,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哈哈哈,好好好!” 亡魂赵无极见状,仰天大笑:“佛有三化身,道有九变躯。世有猛虎赵无极,区区亡魂之身,弃之何妨?” 不好! 众修闻言脸色大变。 广玄更是一挥长袖,无数符箓冲天而起,化为一头狰狞巨龙,就要封印亡魂赵无极。 怎料,在符箓近身的那一刻,一道骇人心弦的流霞光芒,轰然在亡魂赵无极身上放射而出,光彩焕烂,朗彻十方。 无数散修下意识抬手遮掩,依旧见那光芒穿过掌心血肉,照彻眼皮,血红一片! “轰!” 光芒至,声才出。 当众人放下手掌,却见演舞观礼台上,哪里还有亡魂赵无极? 只余下魂魄自爆之后的道道余波,吹开神霄掌教脚下的彩云,露出八卦飞镜。 “混账!” 广玄见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洞渊弟子,护法左右!” 声落,蓦然双手伸到脖后,抓住,向两边撕去,在众修惊恐目光中,竟硬生生将自己的皮肤,从头到脚撕了下来。 皮肤背面,无数血色符文,篆刻其上,入木三分,直透皮肤表面! “玄箓观,血墨符箓!!!” 虎妖赵无极见状失声惊呼中,厉声喊道:“他在登阶!杀了他!” 神霄掌教等人骤闻此言,还在惊疑不定中,演舞台下,陡然发出凄厉惨叫。 “啊——” “不——” 低头望去,却见无数散修,如遭雷击,皆浑身扭曲痉挛的匍匐在地,一个个周身血色蒸腾。 无数血液化为水汽,涌向广玄,化为一枚枚血色符箓,印在那剥开的皮肤上面! ——什么比武大会?什么纯阳剑首?一切不过是广玄的登阶科仪。 “杀了他!” 神霄掌教脸色大变,四甲广玄已然有灭门武当的力量,若是让其登阶五甲,只怕九道之地,无人是其对手,今日过来兴师问罪之人,也别想善终。 怒叱声起,他蓦然摇铃,疾声念咒: “云雷速兴,流铃掣电!” 刺啦! 一道惊雷自晴空万里的九天之上落下,狠狠劈在广玄身上,然而这还没完,神霄掌教看都不看战果,继续汇聚雷霄。 几乎在雷霆降下的刹那,天狗食日,天地一片漆黑。 却是无数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上空,大如山岳,遮天蔽日,有无数细小电蛇在其中疯狂游走,相互吞噬,化蛇为蟒,聚蟒为龙。 “神雷金龙,在天化生,急如律令,敕!” 雷龙一声咆哮,又是俯冲而起。 “伤我大长老者,杀无赦!” 一声惊鸿传来,无数符箓自洞渊派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在雷龙凝聚之时,亦化为一道锁链,束缚而去。 这一刻,楼观仙师亦迅速动手。 他双手虚画太极,一面水镜幻化而出,抬手拍向水镜,水镜之后立即幻化出一道大如大如山岳的手掌,砸了过去。 此时,洞渊派高层虽然早有准备倾巢而动,奈何赵无极请来帮手,亦是各派佼佼者。 初一接触,便立即落入下风。 勉强分其力量,已然属于超常发挥,哪里还能护法广玄。 以至于楼观仙师这一掌,竟无人阻拦! “我若登阶,灭尔满门。” 剥去皮肤的广玄,浑身不见鲜血,只有根根分明的筋膜,狰狞如恶鬼,发出愤怒咆哮。 在疯狂篆刻血墨符箓之时,不得不分出心神,操控着符箓抵御楼观仙师的打击。 “轰隆!” 刹那间,乌云笼罩下的演舞场上空流光溢彩,雷霆、水幻、符箓、火焰、爆炸……各种术法涣耀长空。 只是苦了演武场上的散修,血液尽失之时,依旧不得安生。 随便一道雷霆落下,就是灰飞烟灭。 观礼台上,大战乍起的那一刻,夏法主身形不动,一头白骨骷髅自身后拔耀而起,将其乃至陆无咎护在身下。 夏法主问道:“道友可要参战?” 因为他能感觉到陆无咎体内传来阵阵法力波动。 (本章完) 第107章 告诉本尊,仙师是谁? 第107章 告诉本尊,仙师是谁? 陆无咎抬头,透过巨大、苍白的骷髅骨架,看着那几乎被神通光芒掩盖的广玄,道: “道友若要参战,贫道舍命相随!”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我还是作壁上观为好。” 夏法主应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陆无咎和洞渊派有几分龃龉,他还真担心陆无咎会趁机出手,将六壬派拖下水! 好在,是他多心了,陆无咎体内的法力波动,应该是紧张所致。 毕竟四甲高手大战,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容小觑。 “道友所言极是。” 陆无咎颔首赞同,早已猜到夏法主不可能参战。 六壬派为了收集孤魂野鬼,弟子遍及各道,堪称玄门老好人,掺和这种事情,无论输赢都不是好事。 事实上,此时观礼台上,各大名门望派代表大多选择隔岸观火。 他们毕竟只是代表,而非掌权者,可不敢轻启战端! 一个个紧张的盯着战局变化。 这一战,必然影响玄门未来。 此时,演武场上空,战斗早已白热化,看似群魔乱舞,眼缭乱,实际上,所有斗争都围绕着广玄展开。 可谓,瞻之火光盈目,忽焉轰鸣落耳。 恍如剥皮恶鬼的广玄,御空而立,任凭周遭电闪雷鸣,而佁然不动,不停汲取着散修血气,在展开的人皮上篆刻血墨符箓。 随着血墨符箓逐渐布满人皮,陆无咎体内人皮书越发颤鸣。 看得陆无咎眼神愈发深邃。 “诸位,护法!” 倏地,神霄掌教倏然一声大吼,食指戳天,召雷引电,霎时,无数闪电从天而降,环绕周身,化为密集电网。 看似护体,实际上,已然放弃大多数防御。 “伐庙敕雷咒!” 只消一眼,夏法主便脸色大变。 赵无极阵营修士闻言也早有准备,放弃缠斗目标,站位四相法阵,护法神霄掌教! 这一幕,亦看得陆无咎神情微动。 伐庙敕雷咒,传闻乃是诛神灭鬼之咒,威能极大,缺点就是施法时间太长,一旦施展而出堪称神雷降世! 连陆无咎都听过伐庙敕雷咒的威名,如此更别提洞渊高层。 霎时,一个个脸色大变,疯狂进攻神霄掌教。 “轰轰轰!” 目之所及,怒芒闪烁,爆鸣滚滚。 “雷神昂藏,万里威光!” 倏地,一声低沉咒落,战场陡然为之一静,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神霄掌教身上! 便见周遭电网轰然合拢,狠狠劈在神霄掌教身上,雷霆尽没中,点亮他法袍上五爪金龙纹路。 神霄掌教蓦然怒目圆睁,如巨龙吐息,张嘴一吐,炫目雷光喷吐而出,恍如倒峡泻河,气吞万里! 竭力篆刻符箓的广玄,根本无法闪躲,生生被这无尽雷霆淹没。 “啊——” 凄厉惨叫,从中传来,顷刻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死了? 观礼台上,无数修士刿目怵心的看着这一幕,在神摇意夺中,猜测着结局。 雷光逐渐淡去。 无数人瞪大眼睛望去,撞入视野之景,令众修呆若木鸡。 雷光敛去处,一张人皮熠熠生辉,其上血色符箓,已然被雷霆染成了金色,人皮飘飞中,包裹住后面的剥皮肉躯,还原出广玄模样。 其体内荡漾而出的气息,令人心惊肉跳。 “……五甲!”夏法主声音干涩,这样的实力传说只有中土可见,九道之地哪有几回听闻? 神霄教主等人更是脸色惨白,满心苦涩。 若非理性告诉他们,此时逃跑,只会被各个击破,唯有维持四相法阵尚有一战之力,怕是早已逃之夭夭。 “哈哈哈……” 广玄仰天大笑,笑得酣畅淋漓,甚至笑得泪流满面。 百年时光,他终于登阶五甲! 这期间,为了隐姓埋名,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再也无人能欺辱于他。 “呵呵……” 他笑声渐止,大手虚空一抓,无数符咒自空中隐现,将隐蔽一旁的虎妖赵无极提了出来。 “吼!” 赵无极拼命挣扎,一道道九叠剑喷出,道道远超甲子力量,却对束缚他的符咒,无可奈何。 只能屈辱的、在万众瞩目下,被提到广玄身前。 广玄笑吟吟的看着眼前挣扎不休的赵无极,抬手轻轻一划,一道符印自指尖冒出,印在赵无极身上,赵无极挣扎不休的动作,随之止住。 “你说,是仙师复活了你,告诉本尊,仙师是谁?” 赵无极盯着广玄认真模样,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仙师尊号当前,也敢妄称本尊?庞琛,真以为登阶五甲,就能称霸天下?我告诉你,在仙师面前,你屁都不算,任你强至五甲、十甲,千年之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唯有仙师超然世外,像仙童观蚁,看着你像虫子一样在尘世徒劳挣扎,我也会投胎转世,化为精怪盯着你……唔!” 话未说完,赵无极猛然一声闷哼,却是身上金符收紧,将他全身骨骼压碎。 “故弄玄虚!” 广玄冷哼一声,蓦然看向神霄掌教等人,冷笑道:“说出他的名字,今日我便放过这些人,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言一出,神霄掌教等人脸色大变。 赵无极更是瞳孔舒张,浓浓悔意泛起,他早就该自杀,魂入阴箓才对。 如今两难局面,岂不是置他于不仁不义之地?! “也罢,名字都不敢说的仙师,依我看,也不过是装神弄鬼之辈!” 广玄突然加码,蓦然抬手,五指虚张如龙,指向神霄掌教等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枚枚金符亮起。 “住手!” 赵无极怒斥声起,陡然瞪大双眼。 却见广玄身上,陡然泛起一点点黑斑,黑斑逐渐扩大蔓延,迅速将那恐怖金符逐一吞没。 “这……?” 不可一世的广玄,一脸惊恐的看向双臂,更是连忙双手插向后脑勺,剥下皮肤,查看一二。 然而迟了! 在他剥皮之时,这张汇聚无数鲜血篆刻而出的皮囊,已然被莫名力量,腐蚀成了黑色。 黑色更是蔓延到他的无皮血肉之躯上。 “谁……谁在暗算我?” 广玄惊恐大叫! 然而黑色依旧疯狂蔓延,或者说,失去皮肤的他,不过是肉眼凡胎。 连篆刻血墨符箓的皮肤,都无法抵御的恐怖黑色,他的血肉之躯,又能奈何? “仙师?” 广玄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大叫起来:“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本章完) 第108章 尸水 瘟疫 佛门轮回 第108章 尸水 瘟疫 佛门轮回 仙师? 这一刻,演武场上一脸茫然的修士们,在错愕中,如遭雷击! 是了! 广玄登阶五甲,现在还能于无声无息中发动攻击的,也只有赵无极口中的“仙师”。 “不——” “不不——” 广玄发疯的取出各种丹药,往嘴中塞去,有心催动法力化开药力,奈何元炁已然尽数篆刻于皮肤之上,纵然吞了无数解毒丹药,此时此刻,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当他的人皮,彻底失去力量,从空中飘落之时,他的血肉之躯,再也支撑不住! “弟子愿侍奉仙师,永世为奴,仙师饶命!饶命!” 好容易登阶五甲的广玄,满脸鼻涕眼泪的哀嚎,身体却控制不住的融化。 整个人恍如融化的蜡人,慢慢没了人样。 “直娘贼!道爷在地狱等着你……” 在浑身彻底化为人彘之时,广玄发出最后的绝响! “哗啦啦!” 血肉所化的黑水,从空中洒下,浇落大地,虽恶臭扑鼻,却感受不到半点法力波动。 仿佛就像是一滩寻常……尸水。 世界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眼神发直的看着那摊尸水,大脑仿佛宕机,一人之力,灭门武当,在数位大佬围攻下,悍然登阶五甲的广玄……就这么死了? 在一脸恍惚中,不少人又看向骨骼尽碎的赵无极。 他口中的仙师究竟是谁? 就因为广玄要逼问他的名字,就要杀人灭口? 还是说,广玄的狂妄,招致杀身之祸? 最终结果,恐怕也只有赵无极门清。 “别让洞渊掌教跑了!” 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场中的寂静。 却见洞渊掌教见状不妙,领着一帮高层,便是往外冲去。 神霄掌教等人见状,爆追而去的同时,一顶道德高帽随之扣下: “诸位道友,洞渊派草菅人命,罪不可恕,人人得而诛之,莫要让其跑了,危害人间!” 这一顶大帽的扣下,令观礼台上无数蠢蠢欲动名门望派弟子,彻底放开了手脚,一个个对视一眼之后,立即向洞渊派深处冲去! 一时间,洞渊派一片混乱。 “如此盛事,岂能错过,贫道走也!” 夏法主见状,也是撂下一句话,收起骷髅白骨,便是化为一道白光,没入洞渊深处。 “先生,我们去哪里?” 目睹洞渊惊变的柳青檀,勉强收回几分心神,看向陆无咎。 “走,回家!” 陆无咎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赵无极,转身往外走去。 “那……洞渊呢?” “它拒绝你那一刻起,洞渊就与你无关了,别瞎想。” “哦!” 柳青檀点了点头,可还未走几步,一道飞剑从天而降,将一名洞渊道童洞穿,挂在观礼高墙上。 看得他脚步蓦然一停,呼吸急促起来。 “先生,弟子……弟子终究是洞渊弟子。” 陆无咎回头看着柳青檀浑身颤抖,却眼神固执模样,轻轻一抬手,柳青檀脚下影子蓦然站立而起,散发出甲子气息。 “车轮高度之下童子可救!去吧,我在院中等你。” “弟子还想要兵马。”陆无咎摇了摇头,丢出一枚兵符,想了想,又把虚空夜叉唤了出去,骂道: “滚!” “弟子拜谢先生!” 柳青檀接过兵符,郑重躬身作揖之后,便是发疯向洞渊深处冲去。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转身而去。 回到小院,本想调息,恢复元炁的陆无咎,却被院外的喊杀声,惊得难以入定。 然而说到底,终究是他心乱了。 他盘膝趺坐,抱守元阳,感受着魂魄中的魑魅疟童力量,第一次对疟童之力充满了敬畏。 广玄是他杀的! 以甲子境界击杀五甲大能。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莫说其他修士,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就是做到了。 只是过程充满了巧合。 可以说,换做其他任何场景,哪怕是广玄身受重伤,他都未必能将其感染。 说起缘由,也是造化弄人。 广玄登阶科仪,需要大量鲜血,百年之前的玄箓观,便是以聚集信徒方式,在悄无声息中吞吐众生血气。 这才引来灭门之祸。 如今时隔百年,广玄再次以比武大会形式,聚拢无数散修,吞噬血气之时,却被陆无咎人皮书察觉。 在其中血气中混入了瘟疫。 说实话,陆无咎并未觉得他能杀了广玄,本来也就仅仅打算使个绊子罢了。 怎料,广玄吞噬血气,竟然是用来凝聚血墨,篆符箓刻于皮肤。 以至于根本不曾察觉瘟疫。 瘟疫便这么混入血气中,融入了他的登阶科仪,在积累中爆发,最终要了他的小命。 陆无咎严重怀疑,此道类似于他太阴炼形道,所修乃是一张皮肤,登阶之时,重塑皮肤,失去了对皮肤的感应,这才令他钻了空子。 否则在此期间,以他四甲修为,随便使些镇邪避疫的符箓,都能抹去他的瘟疫。 当然,也有可能是众修的围攻,令广玄顾此失彼,大意失荆州。 不管怎么说,广玄之死,总算令他松了一口气。 除此以外,这次人皮书惊变,也令他有些心绪不宁。 他一直以为人皮书,乃是老律观李悠凭一些残章孤本摸索而出的登阶科仪,其效果类似于“画仙”。 然而直到广玄登阶,他才意识到,人皮书的来历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他没猜错,人皮书极有可能是从广玄这类修士身上剥下的人皮炼制而出。 或者说,人皮书就是血墨符箓道修士登阶科仪的产物。 只是不知为何,被李悠所得,炼制成了一方小世界。 联想到血墨符箓道的道脉传承,乃是从中土佛门之法中参悟而出,这岂不是说,人皮书本质上乃是源自佛门? 为了修行不动明王观的陆无咎,也算通读了不少佛典。 想到这,他在恍惚中,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玄门讲究魂归三山,魄还五岳,修的是今世得道成仙! 反观佛门却有轮回转世之说。 因此人皮书中的转世轮回之能,莫非是源自佛门? “菩萨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 “人皮书,轮回转世……” 陆无咎心中絮絮叨叨着,愈发觉得眼前迷雾深邃。 在思绪忖度中,袇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他心中一动,起身推开房门,便见无数半大道童,一脸惊恐的涌入小院。 (本章完) 第109章 赵无极的拜访 第109章 赵无极的拜访 柳青檀是真的卖命啊! 陆无咎看着院中密密麻麻的道童,忍不住摇了摇头,在众道童敬畏眼神中,往小院门口走去。 门外,柳青檀正招呼着道童进来。 看到陆无咎眼睛一亮:“先生,可否帮我看一下,弟子还得再去一趟。” 陆无咎没吱声,挥了挥手。 柳青檀见状大喜,拔脚又是往洞渊深处冲去。 陆无咎甩了甩宽袍大袖,撩起膝前法袍,在门口盘膝而坐,闭目打坐起来。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数名修士看着坐在门前的陆无咎,又看了看院内惊恐如鹌鹑的洞渊道童,脸色阴晴不定中,转身离去。 “咻咻!” 没多久,又有修士乘风御气而至,看着陆无咎身上散发的甲子气息,拱手转身离开。 一时间,不时有人路过,在瞧见陆无咎之后,皆拱手离去。 认识的,知道他是六壬派兵马大元帅; 不认识的,瞧着他那一身甲子修为,也知不是易与之辈。 这一天,洞渊成了香饽饽。 无数人眼红的冲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有人抢法器,有人夺经书,还有人试图掠夺洞渊传承……唯有老律观成了奇观。 不争不抢,却发疯的从各大修士剑下,抢回一名名半大小子。 当夜幕降临时,经历一整天洗劫的洞渊派,俨然成了一片废墟,无数迟来的散修,仿佛嗅到腐肉的秃鹫,盘旋在废墟之上,久久不愿离去。 柳青檀又送回来一名浑身鲜血的道童之后,终于不再离去。 一屁股坐在陆无咎身旁,累得说不出话来。 陆无咎取出一枚瓷瓶递了过去。 柳青檀接过,吞入口中,艰难调转元炁消化药力。 许久,终于恢复了几分法力,只是整个人却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眼神畏颤,彷徨。 这一天,他看到太多人性的贪婪和恐怖。 在他营救道童之时,更有洞渊弟子仿佛遇到救命稻草一般,向他求救。 然而他却只能狠心放弃,换来更加绝望的咒骂。 如果仅仅是咒骂,他心里还能好些,偏偏更多的是死在他面前。 他能理解各大宗门的杀人的理由。 有广玄这个例子在前,他能收留众童子,已然是先生名望所致。 但心里理解是一回事,看到人死在他面前又是一回事。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却见六壬派夏法主,从夜色中走近,满脸复杂的看着陆无咎身后小院道:“别人都是杀人越货,道友倒好救人水火,羊道友说你不是仙人而胜过仙人,如今得见,才知羊道友所言不虚。” 陆无咎道:“道友过奖了,这是我家观主所为,与贫道无关。” 夏法主笑了笑,学着陆无咎的模样,撩起法袍,随意盘膝坐下,看向柳青檀道:“那敢问柳观主打算如何处理这些童子?” 柳青檀不吱声,下意识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道:“法不责众,道友还怕这些童子长大之后,报复九道玄门不成?” 夏法主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只是这里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人吃马嚼的,老律观养得起?” 陆无咎叹气:“养不起也得养啊!经此大劫,这些人心性还不知得变成什么样子,这要是放出去,惹了麻烦,因果可是要算在贫道头上。” 柳青檀闻言抿了抿唇,一脸惭愧的低下脑袋。 他光想着救人,却未想救人之后怎么办? “道友有此觉悟便好。” 夏法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寒暄一阵,随即告辞离去。 随着夏法主的离开,暗中窥觊目光也逐一散去。 陆无咎摇了摇头道:“早点休息吧,明早就回去!”说着,转身迈入院中,往袇房行去,院中提心吊胆一整天的道童们,瞧见陆无咎,下意识分出一条道路。 一个个呆呆的看着陆无咎,直到陆无咎走进袇房的时候,倏然有年龄较大的道童噗通一声跪下,砰砰叩首。 余下童子有样学样,面对合上的房门,叩首不止。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一夜未睡的柳青檀,早已领着老律观弟子,统计出了名册,安排了赶路队伍。 一行人在陆无咎的引领下,走出小院,往山下行去。 此时,洞渊派还有散修正在废墟中翻找着遗落财物,看着密密麻麻蜂拥而出的道童,皆下意识停下动作,举目眺望,神态各异。 带领近两百号人、尤其是还是一群道童迁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无咎不管事,本身也不过是道童的柳青檀只能忙前忙后,处理各种琐事。 好在,经历过生死大劫的洞渊道童们,大多十分乖巧懂事,倒是让柳青檀少了很多麻烦。 出了洞渊地界之后,考虑到老律观屋舍明显不够,柳青檀不得不带着一部分年龄稍长的道童,提前一步返回老律观,组织人手平整土地,扩建道观。 陆无咎也跟着一起,提前返回老律观。 当天晚上,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陆无咎的清修。 开门一看,正是化作人形的赵无极。 “深夜叨扰,还望道友见谅!” “客气了。” 陆无咎随即将赵无极引入袇房。 赵无极坐下之后,神色复杂道:“敢问道友,那广玄是门中哪位前辈所杀?” 陆无咎笑道:“道友这话问的倒是笃定?万一是哪位陆地神仙路过,看那广玄不顺眼呢?” “道友可就别打趣我了!”赵无极又道:“道友也不知是哪位前辈?” 陆无咎摇头:“我派散漫惯了,到现在贫道都没认全人,哪里知道是谁下的手?” 赵无极不死心:“可是鬼曹大人?” 陆无咎继续摇头:“不知道。” 赵无极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取出一个锦盒摆在桌子上:“此乃广玄暴毙之后,留下的人皮,瞧着颇为不俗,便赠予道友,聊表几分心意。” 陆无咎瞥了一眼,点头道:“佛门之物,颇有几分意思,贫道就收下了。” 赵无极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要重建武当派,会很忙,一时半会无法再来请安。 此来,也是想问问幽冥轮回道,有没有什么特殊任务。 陆无咎自然表示暂时没有。 只要叮嘱几句,不要大肆宣扬幽冥轮回道。 赵无极自然拍胸保证。 毕竟广玄之死,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逼问幽冥轮回道,这才落个身死道消。 前车之鉴下,他又怎敢泄露太多? “如今既已复仇,道友可要转投人胎?” 陆无咎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不了,天下既知虎妖赵无极,又何必再投人胎?如此也不枉亡魂之心意。” 赵无极神色有些黯然。 陆无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又寒暄一阵,至东方既白,赵无极这才略带几分遗憾离去。 今天就一更,实在不好意思,年前工作忙,精力不济。 (本章完) 第110章 人皮书的秘密 第110章 人皮书的秘密 送走赵无极,陆无咎转身返回袇房,在房门闭合的那一刻,身影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玄蛇栖苑,他的身影凭空冒出。 一抖法袍,随意在院中盘膝趺坐,取出赵无极献上的广玄人皮研究起来。 广玄所修之道,邪门至极,一身力量尽在人皮之上,人虽死,皮无损,只是漆黑如墨,不见当初金箓点缀镇压诸修的赫赫威风。 不过,即便如此,这张人皮依旧堪称天材地宝,恰如精怪之皮骨魂魄。 赵无极能拿下这张人皮,择机送来,足见其之聪慧。 事实上,陆无咎对这张人皮也十分窥觊,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稳妥起见,这才视若无睹罢了。 如今广玄人皮入手,心中自是激动不已,体内人皮书随之幻化而出。 如此近距离之下,人皮书看似平静如水,实际蕴藏其中的暗流涌动,也只有陆无咎才能感应。 这让他突然想起关于玄箓观镇派之宝《华严经》。 据说,这部魔典就是以菩萨皮撰写而出。 自玄箓观覆灭之后就不知所踪,莫非人皮书就是这部魔典《华严经》? 想到老律观乃是洞渊派分支,洞渊派和玄箓观又纠缠不清,诸多猜想在陆无咎心中浮现。 许久,他轻轻摇了摇头,事已至此,真相其实已然不重要,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巧合和机缘。 他伸手抚过广玄人皮,法力注入其中,所见只有一片黑暗混沌。 隐隐有致命瘟疫,从人皮上涌现而出。 “因为篆刻人皮时的鲜血,混入瘟疫之故,改变了属性么?” 陆无咎略一呢喃,心中一动,魑魅力量蔓延而去,人皮内那早已融入鲜血的瘟疫,随之慢慢消融,露出金箓点缀的人皮表象。 这一次,再将法力注入其中,失去瘟疫遮蔽的金箓,恍如明珠洗尘,焕发出耀目光辉。 一种玄之又玄的反馈,映入他的脑海。 他发现,这些金箓能够自由组合排列,不同组合排列,将会发挥出不同威仪。 只是他不修此道,根本不知道如何排列金箓。 就在他打算随机尝试一番时,突然发现,在失去他控制时,这些符箓自然就会遵循某种规律,自然律动排列起来。 促使其律动排列的力量之源,赫然正是人皮书。 换言之,人皮书就像是一块巨型磁铁,吸引着广玄人皮上的金箓,按照特定磁极排列。 不过片刻,所有符箓尽数汇聚于人皮胸口,构成一座规整的正方体。 像极了唐卡! 随着法力注入,一条幽邃甬道从唐卡之中涌现,神念探入,陆无咎心神剧震,他在广玄人皮中,发现了一座宫殿。 一座只能容纳神念、魂魄,像极了人皮书中阴曹地府的宫殿。 “这就是……人皮书的真相?” 陆无咎在心神悸动中,意识体迈入其中。 广玄人皮中的宫殿,说是宫殿,看起来更像是一层层高墙嵌套的迷宫。 抬脚步入其中,穿过一层层高墙,抵达核心之处,便见一座巨大莲含苞待放,莲座上,一道身穿道袍,却身披袈裟的身影,盘膝而坐。 细看面孔,赫然正是洞渊大长老、玄箓观掌教——广玄! 似意识到来客,他蓦然睁开双眼,瞧见陆无咎之时,骇然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许久,才敛去内心震撼,苦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陆道友就是赵无极口中的仙师!贫道早该明白了,若是真正散修,岂能无视府契、再拒剑道,乃至对纯阳剑首无动于衷?” 陆无咎一眼便看穿广玄残魂本质,不动声色道:“这是哪里?” 广玄道:“道友能够打开坛城净界,又何必明知故问。” 陆无咎笑道:“贫道不修佛法,隔行如隔山,道友不妨详细说说,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送你轮回转世!” 广玄瞳孔骤缩,声音微颤:“此言当真?” 陆无咎道:“这得看你的表现!” 广玄脸色挣扎不定中,点头道:“好,我说!此地乃密宗坛城净界,又名曼陀罗,佛修之法坛道场……” 佛门密宗,乃是一支十分古老的修行门派。 其之修士,也就是密乘行者,将肉身观想为坛城,本尊安住【自心莲座】,日久功深,即可化为佛陀。 至于如何日久功深? 分为内外双修! 外修之道,在于肉身。如何修行,又各有流派,有人修皮;有人修骨;也有人修血肉;更有甚者修那污秽屎尿之物。 内修之道,在于坛城净界,通过接引众人,超度众生,皈依众生,获取升格。 对此,广玄也不是很了解。 因为他获得的传承也仅止于五甲,想要获取下一步修行方法,必须得打开世界之门。 也就是在座下【自心莲座】四面墙壁上,开辟出四扇大门,通向菩萨净土、或者佛门至高存在——大自在天,即可获取下一步修行法门。 据说,传承不同、悟性不同,开辟而出的世界之门,也大不相同。 若打开大自在天,等若获得类似玄门道祖的眷顾。 若打开大黑天,将获取佛门斗战神的传承。 ……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一点在广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更是献出一张虚幻人皮。 这张人皮上,赫然记载着玄箓观传承。 或者说佛门密宗传承。 陆无咎一眼扫过虚幻人皮,这才看向广玄,认真道:“投人胎,有悖人伦,说说吧,下一世你想做什么?” 广玄一惊,俄而大喜,略一沉吟道:“贫道都可以,当然,仙师若是方便的话,贫道更中意猛兽豺狼虎豹!” 陆无咎笑了:“这是要效仿赵无极?” 广玄拱手坦然道:“仙师慧眼如炬。” 陆无咎点头:“好说,待我寻到合适目标,自会帮你投胎转世。” 说着一挥手,阴气喷涌而出,卷起广玄残魂,离开广玄净界。 他将广玄残魂收好之后,并未急着送去投胎,反而翻阅起虚幻人皮。 这张人皮,类似于香火献祭的书本,若非陆无咎执掌人皮书,根本无法翻阅。 换言之,其只会存在于“坛城净界”之中。 一番细细翻阅之后,他发现,其内记载和广玄所言,大差不差,只是多了无数细节。 比如,如何修行皮囊? 如何以鲜血篆刻咒印、也就是金箓? 乃至如何排列咒印? ……等等。 内容十分驳杂。 其中采集鲜血,篆刻咒印之法,令他大开眼界。 其采血之法,乃是通过召开法会,以特殊经文,引导信徒进入虔诚之态,主动以自身精血布施。 从而夺众生之造化,归于己身。 看得陆无咎愈发惊叹佛门密宗手段之缜密、酷烈。 不过,他对此法兴趣不大,却对运用广玄人皮兴趣颇大。按理来说,广玄力量尽数汇聚于人皮之中,掌握运用之法,应该就能继承广玄力量。 可惜,随着广玄的身死道消,汇聚于人皮之中的元炁,也随之消散。 以至于如今的广玄人皮,看起来更像是一件法器,具体能发挥出几分力量,得看陆无咎自己。 在大概了解佛门密宗修行方式之后,陆无咎随即玄蛇栖苑。 他找到柳青檀,了解一下老律观平整土地进度,确定柳青檀暂时没有难题之后,随即表明自己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先生尽管放心闭关,不用担心老律观,若真有事情,弟子还可以求助老律山神!” 柳青檀乖巧道。 “那就好!此次闭关,少则七八日,多则三五月,若有急事,可焚烧此符。” 陆无咎颔首,随即留下一张符箓,随即闭关去了。 这一次,之所以郑重叮嘱柳青檀,乃是因为他打算好好参悟一下佛门密宗。 不是为了广玄人皮,而是……人皮书。 他的力量之本,几乎全在人皮书之中,搞不懂人皮书本质,他实在放心不下。 遁入人皮书后,他随即取出虚幻人皮,仔细参悟起来。 期间,若遇不明之处,便放出广玄询问一番。 有修炼不动明王观的基础打底,虽是第一次参悟佛门密宗力量,但也迅速入门。 至此,陆无咎便戛然而止,转而以此法,探寻起人皮书。 他猜对了,人皮书果然就是佛门密宗之物。 随着佛法运转其中,人皮书的本质随之浮现而出。 “哗啦啦!” 完成蠹鱼三食神仙字的人皮书,其上故事已然随着阴曹地府的推演,化为无字书。 然而当密宗力量涌入其中,一道道咒印浮现而出。 其之数量,远超广玄人皮数万倍,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是咒印,更像是无数颗细碎的金色星辰,在书页表面闪烁不定。 “这是……菩萨皮!” 只消一眼,陆无咎便从这咒印数量上,判断出此物的规格,顿时震惊的头皮发麻。 彻骨寒意直冲脑际! 他沉默许久,心随意动中,人皮书上的金箓,缓缓运转起来。 直至化为一座方形唐卡梵阵。 一道幽邃甬道自方形梵阵中央浮现而出。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入其中,甬道深邃,仿佛穿越千万里,又似缩地成寸,弹指抵达坛城净界。 一座庞大的、边界几乎摊到天边的宫殿,浮现于眼前。 看得陆无咎心脏一抽,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甚至有种转身就逃的怯懦之心。 “嗞——”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敛去内心恐惧,抬脚迈步而去。 漫长的道路,给了他充足思考、乃至观察时间! 他惊讶发现,这座坛城法界之中,不见佛光、不见五力,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郁的阴气。 这是他初入,心神过于紧张时,未曾发现的细节。 宫殿墙壁上,刻满了罗汉、比丘、力士、恶鬼……只是这些图画皆呈碎裂之相,给人一种生机尽丧之感。 是的,明明是画,但陆无咎就是感觉它们曾经还活着,只是现在已然彻底死了。 在观察中,他逐渐靠近中央。 许久,他停下脚步。 透过大开的拱门,他已经看到了自心莲座,看到了上面盘膝趺坐着一道模糊身影。 陆无咎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继续迈步而去。 “哒哒哒……” 在富有规律的脚步声中,陆无咎越走越近,莲座之上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陆无咎脚步越来越慢,瞳孔舒张中,国粹脱口而出。 “操!” 便见那高逾九丈的庞大莲座上,赫然盘膝趺坐着他自己——陆无咎! 他身披帝王龙袍,脚下匍匐着一头蠹鱼,蠹鱼口中嚼着一颗人头,看那人头模样,赫然正是周判官。 当陆无咎走近时,周判官人头蓦然睁开眼睛,怒目圆瞪,死死盯着他。 这引来蠹鱼疯狂噬咬咀嚼,亦引来陆无咎睁眸注视。 四目相对之时,刹那间,陆无咎明白了一切。 《司书科仪箓》曾言: ——书不灭,神不灭。 他一直无法理解这句话,不知其中“神不灭”,究竟代指的是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 这里的神,指的乃是坐莲之上的本尊。 本尊不灭,即神不灭,哪怕魂魄尽毁,亦可在人皮书中重生。 在思绪涌动中,他的魂魄随之化为一道流光,遁入坐莲身躯之内,随之睁开双眸。 这一次,人皮书再无秘密。 他看到了人皮书的底层构架——坛城法界、看到了坛城法界之上的阴曹地府、看到了构成人皮书的千万规模咒印。 亦看到了周判官本质,乃是人皮书真正的本尊所化。 换言之,在司书科仪下,人皮书的主人逐渐与周判官融为一体,成为这方世界唯一的“神”,最终被蠹鱼所噬,完成偷梁换柱。 陆无咎抬手,蠹鱼吞下周判官脑袋,体型迅速缩小,沿着他的脚面,爬上他的身体,落在他的掌中,舞动着两条长长触须,仿佛邀功。 他凝望许久,轻轻反手,蠹鱼又随之落下,化为坐骑匍匐身旁。 “呼——”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向四周宫殿高墙,却见四面墙壁上,已然打开了四扇大门。 不同的是,这四扇大门尽数被咒印符印。 陆无咎凝神望向东面大门,咒印拦不住他的眼睛,他在大门之后,又看到了一座坛城净界。 净界宫殿中央,一座自心莲座上,一堆血肉扭曲成观音坐莲状,低头冥想。 他仿佛察觉到了陆无咎,猛然惊醒,扭头看了过来,发出刺耳尖叫。 “你、你没死?” “救我——” (本章完) 第111章 金胎佛母血肉观音 第111章 金胎佛母·血肉观音 “不对,你不是金胎佛母,你、你是谁?” 救命声起时,那尖叫声随之骤变,恍如穿脑魔音,在耳畔炸响之际,陆无咎瞳孔随之扩散。 他神情凝固,身形好似提线木偶,不受控制的飘下莲台,走向东面墙壁,试图穿过坛门,抵达彼岸。 他要救人! 然而坛门上闪烁的咒印,阻住了他的去路。 他几乎想也不想,抬起拳头就是锤了过去。 “彭!” 阴影撞上密宗咒印,惊不起半点波澜。 陆无咎眉头微皱,随即拳出如龙,不死心的疯狂锤击。 “彭!彭!彭!” 一拳胜过一拳,层层叠叠的阴影力量,在叠剑技巧下,爆发出惊人威力,然而坛门恍如面对寒风吹拂的结冰湖面,不为所动。 许久,陆无咎停下动作。 “救我!” 那穿脑魔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疯狂督促着他打破阻碍。 既然暴力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陆无咎观察着坛门上的咒印,佛门密宗传承随之在脑海中徜徉,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开卷考,正在对照着书本,破译着试题。 然而这道题,不仅超出他的能力范畴,更是超出书本的范畴。 越是对照,他越是惊悚。 其中蕴含的知识,超乎他的想象。 他应该放弃! 因为再思考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在穿脑魔音的督促下,他的字典中根本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他只能拼命参悟着密宗咒印,从最基础一点点学习、印证。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抬手按在坛门上,门上那密集如漫天繁星的咒印,随着他的印证缓缓流淌而起。 各种反馈而来的力量,直观的映入他的脑海,令他对密宗力量迅速洞彻。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世界只剩下站在坛门之前的身影,以及那缓缓流淌的咒印,不时闪烁的光影,印证着每一道灵光一闪。 渐渐地,坛门上的咒印星海,运转速度也越来越快,陆无咎气息却越来越羸弱。 为了救人,他俨然舍生忘死。 直至耗尽能量! “噗通!” 前一刻还在推演的陆无咎,后一秒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失去操控的坛门咒印,重新恢复原始状态——六臂如意轮观音曼荼罗封印。 ‘这是……哪里?!’ 在失去时间概念的坛城净界中,陆无咎浑身抽搐了一下,虚弱至极的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周遭陌生世界,枯竭的脑力,令他失去了最基础的判断能力。 许久,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他踉踉跄跄起身,看着眼前坛门上闪烁的咒印,回忆着坛门之后的血肉观音,一股无法言语的后怕,令他脸上血色尽失。 要不是他本能记下了失控后的一切,他浑然不知,再次遭到了蛊惑。 这是自霓裳事件之后,第二次经历蛊惑,相较于第一次蛊惑的潜移默化且保留自我意识,这一次蛊惑更加霸道且蛮不讲理。此时回想起来,只记得自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出“血肉观音”。 为此在暴力破解失败之后,选择了正面解开咒印,甚至不惜疯狂学习佛门密宗咒印,直至心力耗尽。 要知道,如今的他已有甲子修为,神魂之强大,想要耗尽心力,这得学习思考了多久? 幸亏坛门咒印乃菩萨布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广玄曾说过,修为突破五甲之后,想要再次获得突破,唯有打开坛门,沟通上更加强大的坛城净界,才能获取下一步修行法门。 这看起来就像是密宗的考验。 由此可知,人皮书坛门所沟通的存在,必然只强不弱。 这点从坛门封印,便可见一斑! 结果他仅仅是透过封印看了一眼,就遭到蛊惑。 这份力量悬殊,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令他更加毛骨悚然的是,坛门对面那“血肉观音”竟然喊救命? 这是一种蛊术? 还是……真的遭遇了大恐怖? 联想到人皮书主人的结局,尤其是“血肉观音”那句“你没死”,令他细思极恐。 “呼……”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周围四座坛门,确定封印完好无损之后,这才返回自心莲座,盘膝趺坐之时,本尊之内魂魄随之离去。 他决定,修为不至菩萨相仿之境,坚决不再探查封印之后的坛城净界。 待神魂回归肉身,陆无咎来不及感慨,便是遁入玄蛇栖苑,陷入沉睡之中,却是借助肉身,滋养心力。 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 待醒来,整个人依旧有种木木的钝感,显然想要恢复,还需要时间的平复。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离开玄蛇栖苑,回到老律观私人袇房。 推开房门,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传入耳畔,细听那是工人的号子声,也是砖石土木的夯打声。 循声而去,却见老律观后山一片热火朝天,不知何时已然平整完毕的土地上,砖木堆叠,墙木林立。无数工匠穿梭其中,挥斧斫木,凿石破土,一片热闹景象。 其中不乏十二三岁童子,参与劳动。 陆无咎看着模样大变的后山,随手拉过一名童子问道:“现在是几月几日?” 那童子一脸茫然,看着陆无咎一身法袍,气质非凡模样,还是答道:“回前辈,今天是七月三日。”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么? 陆无咎心中呢喃,对此早有预料。 这时,忙碌的工地上,一名熟悉身影跑了过来。 正是柳青檀。 他一脸惊喜道:“先生,你出关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的柳青檀,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时的柳青檀,一身黑色短打,手脚脸上尽是污垢,看着像极了工人,哪里还有老律观主的贵气? 柳青檀见陆无咎发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子,这才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建筑进度太慢,弟子不放心做了监工,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陆无咎摆手:“你做的很好,这也算是修行的一种。” 柳青檀挠头傻笑,仿佛不再是老律观主,而是无忧无虑的道童。 “贫道闭关这段时间,老律观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 柳青檀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道:“不过,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哦,仔细说说。” 陆无咎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示意过去详谈。 (本章完) 第112章 我有一法可替换散播瘟疫科仪 第112章 我有一法可替换散播瘟疫科仪 亭檐飞翘,青瓦覆顶,几缕阳光透过稠密树冠的缝隙,洒在亭前的石阶上,斑驳陆离。 一阵微风拂过,树影婆娑,带来夏日的温热,却又夹杂着一丝清凉,仿佛从远处的山涧中携来的水汽。 柳青檀快步走进凉亭,挥袖拂去亭阶上的灰尘,恭请陆无咎坐下,这才讲起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先生闭关之后,弟子便谨遵先生法旨,扩观开院,有老律山神相助,目前一切顺利!从洞渊派救来的弟子,眼下都安置在后山藤屋之中,那是老律山神神通所化。” “不过,洞渊之事对洞渊童子冲击颇大,不少童子来到老律山之后,时常半夜惊醒,大喊大叫,最初两日,甚至还会引发营啸,多亏了老律山神帮忙制止。” 说到这,柳青檀脸上浮现出几分疲惫,他已然意识到,付诸行动的仁慈和善良是一种怎样的辛劳。 这部分心理受到重创的洞渊弟子,放不能放,留不能留,简直就是累赘。 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选择留在老律山,只是请求老律山神,另外搭建了一处藤屋安置。 在此期间,王影出力甚多。 他手下的活尸傀儡,情绪稳定,不知疲惫,在照顾童子方面简直帮了大忙。这部分童子,也最终在安神符、定心符……之类符箓的治疗下,基本摆脱了心理阴影,可以正常生活。 一番侃侃而谈,柳青檀说的风轻云淡,陆无咎却听得感慨不已。 再看柳青檀,两个月不见,人又长高了几分,清瘦的脸庞上,不见稚嫩之色,气质愈发温润如玉。 成长了啊! 陆无咎正感慨着,柳青檀倏然起身,弯腰递呈,手中悄然浮现出一本折子。 “先生,这是洞渊派的传度疏牒。” 陆无咎眉梢挑起,伸手接过问道:“哪来的?” “一位法名彻悟的弟子所献,他说,那日他师傅见弟子正在营救童子,故而将传度疏牒留给他,并叮嘱他,可以此疏牒换取修行资源。” 陆无咎闻言有些唏嘘,柳青檀这也算是行善事、得善果。 有了传度疏牒,老律观传承问题迎刃而解,再也不用他传授纯阳剑道了。 想想也是,如今赵无极复生,洞渊覆灭,武当派自当重建,他再传授纯阳剑道,多少有些不合适。 问完老律观,陆无咎又问起江湖事。 柳青檀一直呆在老律山,只有采购材料的时候,才会下山,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即便是如此耳目闭塞,还是知道几件江湖大事。 “说起江湖事,最热闹的莫过于武当重建,听说,那边比咱老律观热闹上百倍,不少精通营造、工匠的门派,都派人过来参与建设,工程说是一日千里。” 柳青檀说到这时,一脸艳羡。 江湖不止九大玄门,还有无数精巧门派,譬如豢龙氏的驭兽、淮南崔家的灯器、乃至鲁班门的营造工匠……等等。 武当财大气粗,雇佣修士参与建设,工程速度远超老律观。 事实上,老律观若不是有老律山神帮忙,仅仅是平整土地、夯实地基这一步,就得几个月时间。 毕竟老律观要建的不是一栋两栋房子,而是能够容纳两百名子弟的大院。 未来更要扛起洞渊大旗,建筑规格自是极高。 “不过,相较于武当重建,最引人注目的,其实还是复活赵无极、杀死广玄的仙师。” “哦?” 陆无咎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是!弟子听说,赵无极口风极严,没人知道那仙师姓何名谁,因此说法也是五八门,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陆无咎露出几分凝神神色。 “那仙师可以使人投胎转世,哪怕神魂俱灭,亦有复生希望。” 陆无咎摇头哂笑:“这不是废话吗?赵无极早已验证了这一点。” “是啊,所以很多人猜测,那些顶级天才,极有可能就是转世轮回之人。甚至还有人说,各大宗门高层早已知道了仙师,只是享受了轮回复生之利,不愿公之于众罢了。以至于最近两个月,不少宗门在自查自纠,还真的抓到了不少奸细。” “啊?” 陆无咎诧异,细问才知,轮回投胎之道,并非人皮书专利。 夺舍、降神、借尸还魂……等等,在玄门本就屡见不鲜,一些旁门左道更是将其发扬光大。 因此转世轮回,窃据他人性命者,不在少数! 如今经过赵无极转世复生之事一闹,不少门派自查之下,这些李逵李鬼自然难遁其形! 惹得各大门派,一阵风雨漂泊。 说起来,复活赵无极的仙师,之所以引发玄门震撼,乃是在于赵无极乃是通过一缕执念复生,这已然超出玄门中人想象,这才引来无数关注。 了解这些的陆无咎,眸光闪烁。 如今彻底了解人皮书本质的他,深知人皮书乃是佛法和玄学的结合,堪称独一无二。 既然如此,也就不怕他人侦破。 而人皮书的登阶科仪,乃是炼假为真,如今有广大舆论基础,江湖水已然搅浑,胆大心细一些,未尝不成浑水摸鱼。 聊完江湖事,柳青檀面露几分难色,鼓起勇气道:“先生,老律观现在有个大问题,弟子不知该如何解决。” 陆无咎道:“但说无妨。” 柳青檀道:“老律观……缺钱!” 陆无咎哑然失笑。 修仙问道,说的好听,但回归本质,依旧逃不脱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陆无咎能活得如此滋润,靠的是人皮书这个自动生产线,生产魂水。 即便如此,也得压榨六壬派弟子,代为收集孤魂野鬼。 放眼天下,各大门派皆有生财之道。 老律观最初的生财之道,和洞渊派类似,都是以兜售符箓为主。 前任观主李悠暴毙之后,财源一直靠陆无咎解决。 如今老律观弟子猛增至两百来人,全靠陆无咎一人养着,显然不太可能。 因为这可不是两百头猪,不是吃饱喝足就行了。 他们也要修行,修行就要修行资料,这笔支出将远超衣食住行。 “不瞒先生,如今有了洞渊传承,弟子其实也可以篆刻一些符箓兜售,只是弟子道行浅薄,所篆符箓在坊市上,实在卖不出几分价钱,莫说满足老律观运转,就是弟子吃食都难以应对。” 柳青檀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低下,一脸惭愧。 当初在洞渊派,他脑袋一热,光想着救人,现在才知道,好事难做。 当然,他也能将洞渊弟子遣散。 可这些人大多修得几分皮毛,散入江湖,那就是一支经过正统教育的散修,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走歪路将是必然的事情。 “除去扩观开院,以后维持观中运转,大概需要多少钱财?” “观中弟子,每人每月大概需要3斗米,每斗米需钱两百到三百。除此之外,蔬菜、柴火、衣物,平均算下来,每月也得需要一两银子,合计每人每月二到三两银子,两百名弟子,大概需要四百两到六百两,这仅仅是吃食,若是算上修行符纸、朱砂……等靡耗,每月至少三千到五千两。” 说到这,柳青檀愈发心虚,连忙补充道: “不过,弟子算过,门中年过十三岁弟子有五十多人,这些人符箓之道略有几分成就,平时也能篆刻一些基本符箓售卖,合计每月能够赚取三百两左右利润。”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 “钱财方面暂时不用担心,每月所需,可直接从我手里支取魂水。关于洞渊派的生财之道,不要生硬照搬,符箓之道虽好,未必适合所有弟子。所以可酌情将弟子分为两类,擅长画符的,投入资源培养画符之道,不适合的也莫要强求,可多多练习杀伐之术,他日游历天下收集孤魂野鬼,不失为良方。” 一番侃侃而谈中,陆无咎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当下的老律观想要收支平衡,基本不可能。 因此还需要陆无咎投入资源。柳青檀听罢,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愈发惭愧。 只能抱拳称是,心中暗暗发誓,得尽快将老律观支撑起来,不能拖了先生后腿。 送走柳青檀之后,陆无咎抬脚迈入老律后山。 午后斜阳,漏过千重翠盖,碎金般洒在苍苔斑驳的巉岩上,漫步其中,耳旁虫鸣鸟叫,风过如拨古弦,一扫陆无咎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 步入桃源,魑魅王影早有察觉,立即迎了出来。 “卑职王影拜见陆大人!” “免礼,柳青檀说,安置洞渊弟子时,你出力甚多,做的不错。” “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如今影子傀儡,极限可控制多少头?” 陆无咎说着,目光打量着一片死气沉沉的桃源。 王影坦言道:“这得看活尸质量,如果是肉眼凡胎,两千头不在话下,若是修士残尸,若遇极品,十几头便是极限。” 陆无咎好奇道:“贫道得了你的魍魉遗蜕,发现妙用无穷,只是不得其门,你可有诀窍?” 王影立即明白了什么,伸手招来一片影子,神念闪烁中,将修炼心得篆刻其中。 陆无咎接过,魑魅力量蔓延其中,关于控尸之法迅速掌握。 说起来,他将魍魉甲子遗蜕作为阴气之源,炼入神魂之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继承了魍魉血脉。 这是他破境甲子之后,掌握瘟疫之能的关键。 倒是控尸之能,未曾继承相关记忆,也未摸索,故而一直不得而知。 如今知了关窍,才发现这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旦点破,具备魑魅之能的他,随手便可习练。 心中有些惊讶,他倒是小瞧了阴影力量。 作为万物之影,尤其是生灵活物之影,在注入力量之后,可模仿学习宿主言行,进而化为“伪魂”,操控尸体,模仿尸体生前行为。 值得一提的是,影子和尸体并非强绑定。 换言之,陆无咎完全可以活化某个村镇百姓影子,学习村镇百姓生活习惯,继而带走这批影子,操控其他尸体。 只要法力充沛,这批影子等若拥有基本智能。 难怪他第一次闯入桃源时,遇到的李悠尸体,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原来是被另一位老人影子占据了心智。 这让陆无咎大开眼界之时,经柳青檀启发的大胆想法愈发浓烈。 他收起神通,似笑非笑的看向魑魅王影道: “王影,贫道待你如何?” 王影一愣,这开场白,令他惊疑不定。 “大人提携之恩,卑职永世难忘。若无大人青睐,提我出寒微之境,许我展青云之志,现在卑职还龟缩于这弹丸之地,苦苦熬那登阶科仪,从今往后,唯愿执鞭随蹬,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方不负大人知遇之恩。” 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 陆无咎意味深长道: “那你为何隐瞒于我?” “隐瞒?卑职不曾隐瞒大人。” 王影登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矢口否认。 “哦?是吗?” 王影脸色发白,汗出如浆,第一次发现实体,竟然如此不堪。 心中更是彷徨到了极点。 陆大人这是试探?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大人让卑职调查蟊贼之事,卑职尽心尽力,奈何那蟊贼手段实在高明,至今未有结果,本想报告一番,却闻大人闭关,这才拖延至今……” 陆无咎不言。 王影思绪急转,又是一口气说了好几件事,都是些人之常情的私心,无伤大雅。 陆无咎依旧一副“你不老实,不说实话”的表情。 看得王影愈发崩溃。 在口不择言中,道:“大人,莫不是有人陷害卑职?卑职出身卑微,登阶二甲之后,更恐大人嫌弃疟童之身……” 说到这,王影悚然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陆无咎。 “叽叽喳喳!” 几只翠鸟,在身旁乡道树梢上蹦蹦跳跳。 陆无咎嘬唇轻轻一吹,吐气如剑中,那几只翠鸟噗通一声摔落树梢,化为一滩黑水。 王影睹之,目光一滞,嘴唇轻颤间,唇边抑制不住的讶色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这是魑魅力量,他明明只献了魍魉甲子遗蜕,陆无咎怎么掌握了魑魅力量? 然而这不是令他最吃惊的! 江湖传闻,只身灭武当的五甲修士广玄道人,被神秘仙师当众咒杀,化为一滩恶臭黑水。 听闻这消息之时,他还惊叹神秘仙师之强大,揣测那神秘仙师是不是幽冥轮回道弟子?现在才恍惚发现那仙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卑职惶恐,大人明鉴,魑魅力量过于阴邪诡谲,卑职之所以缄默不言,实乃惧失恩眷!卑职敢保证,从未以魑魅力量行恶,自登阶以来更是不曾展示。” 王影在惊恐中,连忙躬身作揖。 “唉!”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影肩膀道:“罢了罢了,魑魅力量为人间正道所不容,你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下不为例,若让我再发现,有隐瞒之举,休怪贫道翻脸不认人。” 王影脊背微颤,如风中苇叶:“卑职叩谢大人慈悲!愿立血誓为凭,自今日起,若再有半分遮掩,甘受幽冥之刑。” 陆无咎紧随其后问道:“那魑魅登阶科仪呢?” 王影深深吸了一口气:“除了需要控制更多生灵外,恐怕还需散播瘟疫!” 说出这话时,王影心中叹了一口气,魑魅之道恐怕将仅止于此。 以后恐怕只能修行幽冥轮回道了。 观陆无咎行事,他绝对不会允许他散播瘟疫。 陆无咎点了点头:“这就是你隐瞒的根源?” “没错!” “区区散播瘟疫就把你吓住,贫道所修的幽冥轮回道,岂不是更加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影不敢回答,只能低头。 “我有一法,可替换魑魅登阶科仪,不仅不伤天和,更是人间大善,只是此法劳神费力,你可愿意?” 王影愣住了,散播瘟疫还能不伤天和,成为人间大善……这、这怎么可能? “还请大人明示!” 纵然满心狐疑,王影还是果断作揖请示,满心期待。 【各位读者老爷,除夕快乐!春节快乐!愿大家在新的一年中,阖家欢乐,发财!发财!发大财!ps:今天这一更二合一,晚上不要等更了,开心过年吧。】 (本章完) 第113章 为生民立命创建新教 第113章 为生民立命·创建新教 清风拂面,斜阳栖肩,面对王影的请示,陆无咎却话题一转: “我听柳青檀说,洞渊道童中多有受惊之人,时常半夜营啸,言行疯疯癫癫,你照顾下来感觉可有难处?” 这和二甲登阶科仪有什么关系? 王影在满心困惑中,还是老实答道: “倒也没什么难处,虽说其中大多修行之人,但毕竟入道时间尚浅,说到底不过是肉眼凡胎罢了,卑职以活尸照顾,不过举手之劳。”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贫道法子与此事有关,道友既能照顾疯癫童子,为何不能照顾老人?既能照顾老人,何不就此设立养老院,以承登阶科仪。” “养老院?” “你可以理解为福田院、养济院……专门收留那些无法独立生活的瘫痪老人、残疾病人、乃至疯癫之人。或以活尸照顾,或以影子看护,既行善举,养其余年,也满足科仪所需!这些人死后,甚至可以化为活尸,作为养老院义工,如此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还能这样? 王影懵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妙极!妙极!大人这法子,甚妙!我看莫说老人,所有残疾之人皆可收留,如此一来,不仅赚了名声,更是满足了科仪,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人间!” 王影越说越激动,原地来回踱步,嘴中念念有词,已然盘算起养老院事宜。 半晌,他脚步忽然一僵,问道:“大人,养老院虽好,可钱财从何而来?” 陆无咎早有腹稿,随口说道:“既是养老院,面向天下百姓,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等不收费,却要签署遗体捐献协议,日后转化为活尸义工。当然,家属缴纳足够金钱,也可赎回尸体。再往上,根据服务等级,收取不同费用。” 王影连连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养老院虽是为了满足科仪所需,但终究还是方便了百姓,收取费用理所当然。” 陆无咎道:“不过,此法虽好,费用却不可收高,否则养老院只会形同虚设,收费这点,只能权作补充,关键钱财还在于活尸身上!” 王影试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陆无咎道:“组织活尸生产赚钱,种地采药纺织,怎么赚钱怎么来。” 王影一拍大腿:“是呀,我怎么没想到?”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资本家……陆无咎心中吐槽一句,问道:“如此一来,你的法力可支撑得起?” 王影道:“千人规模绰绰有余,若是规模再大,贫道可就捉襟见肘了,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想要解决此事不难!” 陆无咎蓦然想到了太阴炼形,略一沉吟道:“想要办成此事,岂能缺了老律山神,快去把老律山神请来!” 王影心中一动,连忙躬身应是,转身离开,请老律山神去了。 一时间,这座不起眼的世外桃源中,只剩下陆无咎。 此时,夕阳西下,山谷内万籁俱寂,陆无咎踩着青苔斑驳的山野小道,向不远处石亭走去,白色道袍扫过路旁青草,万重思绪在心中绽放。 没多久,王影携老律山神至。 “卑职老律山神,见过陆大人。” “方才我与王影商讨登阶之法,王影可曾与你提起?” “来时路上王道友略作介绍,贫道以为此事大有可为!” “是啊,可仅凭王影一人终究有些捉襟见肘!” 老律山神听着陆无咎话里有话模样,连忙拱手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 “我有一法,名太阴炼形道,因以阴影成道,故而所修神通与王影一般无二。我欲以此法,开宗立派,效仿房中派,设孤儿养老院,收纳天下弃婴,择优录为弟子,护佑孤儿养老院,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你们可愿为本宗开山长老,护佑此道,万古长青?” 开宗立派?开山长老?万古长青?陆无咎一开口,登时听得王影,老律山神心荡神摇。 尤其是老律山神,来时路上已有几分忖度,寻思着可能是要在老律山修楼建院,怎么也没想到陆无咎胃口竟然这么大! 不过,仔细想象,陆无咎若真能以太阴炼形道,开辟出全新道脉,无论是对王影,还是对他都是利大于弊。 “大人既要开宗立派,幽冥轮回道那边可会怪罪?” “无妨无妨,幽冥轮回道大隐于世,弟子更是来自天南地北,武当派掌教赵无极可为幽冥轮回道弟子,贫道创建新教,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承蒙教主厚爱,弟子愿入新教,效犬马之劳!” 老律山神果断回应。 慢了一步的王影,也是连忙拱手应道:“俺也一样,愿为新教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陆无咎喜道:“好好好,有二位道友相助,本教定为天下扫去三分阴霾。” 赵伊湄将太阴炼形道交易给他时,曾希望他能御邪为正,他也一直琢磨此道该如何发展下去? 如今以孤儿院、养老院构建太阴炼形道路线,足以称得上正道。 老律山神问道:“既为新教,敢问教主,我派以何名号昭告天下?” 陆无咎目光越过石亭,扫过桃园荒废的阡陌田野,便见风起时翠浪翻涌惊起点点雀鸟,思绪在徜徉中,有了主意: “本教既然以活尸奉养老幼,又以老幼补充活尸,可谓生死相倚,正合《道德经》中‘万物负阴而抱阳’之意。我看就取名两仪派吧!” “好名字!” “妙极!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之道,正对两仪,好好哈,好名字!” 老律山神和王影抚掌而赞。 当下,新教名号便定为两仪派! 名号既定,接下来就是开宗立派选址,乃至招收门徒等事宜。 陆无咎所求本质乃是为了登阶科仪。 因此不必大张旗鼓,眼下先成立养老院、孤儿院再说,所以选址就定在老律山下。 一来地方够大; 二来安全有保障。 三来也能为老律山神提供香火,强化山神科仪,大家皆受益,两仪派才有足够的向心力。 王影顺势提到,他已经将老律山下大大小小出马堂、神婆道嫲嫲收服,新教成立之后,完全可以驱使这些人显圣,宣传新教,收纳老弱病残。 陆无咎闻言欣然应允。 随后,他又将太阴炼形道传授给老律山神,不求精通,但求了解。 最重要的是,创建新教,事务繁多,他又素来惫懒,老律观都不愿管理,新教更不愿消耗太多心力。 因此修建道观、建设养老院之事,不得不落在老律山神和王影身上,既为太阴炼形道长老,自然得了解此道力量。 三人又讨论一番,敲定诸多细节之后,王影突然道:“教主,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魑魅登阶科仪中的散播瘟疫,该如何解决?” 王影一脸认真问道,之前他激动于养老院的设想,倒是忘了这个关键科仪。 (本章完) 第114章 玄门老律无咎度厄真君 第114章 玄门老律无咎度厄真君 “既入养老院,岂有完人?以瘟疫替换其本来疾病,逐步减轻,规模足够庞大的话,足以满足科仪需要!另外,削弱瘟疫毒性,使人长期带毒生活,却不影响生活质量,也不失为一个研究方向。” 说到这,陆无咎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除此以外,谁说瘟疫就一定就得致病?你说,有没有一种瘟疫能够以毒攻毒,不仅无害,甚至对人有利?” 这话可不是他凭空想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噬菌体、溶瘤病毒都是以毒攻毒的特例。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极佳例子,那就是牛痘病毒,此毒不致命,感染之后,却可终身免疫天。 堪称魑魅科仪天选瘟疫! 关于这点,他打算先自己试试,等有了效果再说。 毕竟理论归理论,实际有效才行。 不过,他提出的研究方向,还是令王影大开眼界,一脸“还能这样”的表情! 作为山中精魅的王影,寿愈百年,并不缺智慧,但知识阅历这东西,却并非智慧就能解决。 眼下他刚刚登阶二甲,距离二甲圆满还很远,现在有了研究方向,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解决心中疑惑的王影,顿时充满干劲,又是讨论一番细节之后,随即各自忙碌而去。 陆无咎也随之飘然而去。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几片枯叶被晚风卷着跌进溪涧,在一阵潺潺流水声中飘向山下,恰如此时此刻神魂出窍,以阴影姿态飘向山下的陆无咎。 当最后一抹鎏金余晖洒入村落,他也追上最后归家的农夫,悄然没入山村。 山中少娱乐,油灯又是金贵。 除了少数人家还亮着星星点点外,偌大村落,已然陷入死寂之中。 一些阴物却随之活跃起来。 一条黑带腹链蛇,沿着墙角,快速游走,刚刚出了村落,身子陡然动弹不得起来,恍如撞鬼。 “谁?” 黑色蛇头翘起,一脸惊惧恐吓道:“你可知我乃老律山二当家座下灵应堂探兵?” 阴测测的声音,在黑蛇耳旁响起:“老律山二当家?他是谁?” “外地人?” 黑蛇挺起胸膛,蛇首四处探望,信子吞吐不休,却看不到任何来人,这让他心中有些惊悚,强装镇定道: “告诉你也无妨,老律山大当家乃老律山神,二当家乃幽冥之影,二位当家皆登阶二甲,实力非凡,尔敢伤我,定饶你不得。” “口气倒大,我就不信,杀了你一头刚刚炼化横骨的精怪,还能惊得动他们?罢了罢了,我过来只是问些事情,你只要老实回答我,贫道自会离去。” “什么事情?” “最近半年,老律山可有什么值得说道说道的事情?说得好,重重有赏。” 话落,一枚符箓凭空落在黑蛇面前。 黑色一番纠结中,还是挑了几件不重要的事情说了一番。 不想那神秘声音,似乎对老律山十分了解,不停追问,或许以重利,或性命要挟,逼得黑蛇不得不吐出更多情报。 许久,那声音才满意离去。 黑色看着眼前符箓,连忙一口吞下,佯装毫不知情,匆匆离去。 没多久,墙上影子扭动一番,再次消失不见。 这一夜,数名精怪阴魂遭到盘问,陆无咎也终于得到他想要的情报。柳青檀和王影没有撒谎,二月份的失窃案,确实没有目击者! 事后,柳青檀和王影也是倾尽人力物力,甚至筛查了前后一段时间,出没老律山的陌生人,最终一无所获。 可以说,两人已经倾尽全力。 陆无咎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案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四个月,什么作案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此来,与其说是来查案,不如说是想探查一下,这是不是王影、柳青檀的敷衍,乃至联手欺瞒。 毕竟案子太奇怪了。 行窃手段,毫无痕迹,这般手段,就为了偷窃村民之物,属实大材小用。 如今看来,说不定就是哪位大佬,因为某种恶趣味,偷了村民财物! 罢了,这世上悬案多着去了,不查了! 陆无咎想着,索性挨个溜达到失主家中,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以及一张写着二月借财还款纸条,就此了结此事。 行至第四家,放下碎银的陆无咎,下意识扫了一眼正堂供奉的画像,神情微动之际,哑然失笑。 这是一张道人打坐图,页眉写着一行大字: 【玄门老律无咎度厄真君】 得! 这赫然是供奉他的画像。 虽然画工笔力实在不敢恭维,根本看不出来是谁,但页眉所撰尊号,还是令陆无咎由衷欣慰。 他不修香火道,自然不知乡民供奉,更未主动发展香火,因此这种香火,多半自发而来。 他想了想,又多放了一块碎银,这才化为一道阴影,转身离去。 顺着门缝,流出民宅,院外青石垒就的院墙上,早已爬满了葡萄藤蔓阴影,一阵风来,簌簌作响,听得瓦当上蜷缩的野猫打了深深呵欠。 陆无咎微微一笑,瞄了一眼老律山方向,正要离去。 流淌的影子,陡然僵住。 老律山不见了! 山野间弥漫的浓雾托起九重天阶,蜿蜒没入无数琼楼玉宇之中,那里曾是老律山所在。 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金阙飞檐,脊兽望月。 陆无咎身影幻化而出,回头望去,柴门遮不住他的目光,门缝中那【玄门老律无咎度厄真君】仿佛对他发笑。 “泠泠——” 一声清唳鹤鸣破开云霭,抬头望去,一行仙鹤拍打着翅膀,往宫阙尽头飞去,仿佛指引方向。 陆无咎想了想现出身影,抬脚往曾经的老律山,现在的仙霄宫阙行去。 出了山村,世界自此割裂而开,脚下是蔓延而去的玉质台阶,身后是简陋贫瘠的山野乡村。 迈步而去,无尽玉阶仿佛一条匹练,毫无重量的漂浮在空中,四周云海深邃,有亭台楼阁掩映其中,不时传来的编钟清响、檐角风铃,令人恍惚如登仙。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咎终于沿着九重天阶,来到尽头一座大殿门前。 殿门无风自开,一道悠扬唱谒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老律观客卿陆无咎到——” 春节快乐鸭! (本章完) 第115章 画中仙五盗将军 第115章 画中仙·五盗将军 门开的刹那,唱名声起,大殿内七十二盏青铜连枝灯依次亮起,照亮两排金龙环绕的承殿柱,以及尽头半蹲在王座上的干瘦汉子。 陆无咎环顾四周,面色不变抬脚迈步而入。 大殿空旷,脚步回响,恍惚中,令他有种再次在人皮书中日日轮回,踏入天子殿的感觉。 “嘿嘿,道友感觉我这九霄神殿如何?” 还未走近,半蹲在王座上的干瘦汉子,已然迫不及待发问。 陆无咎略一沉吟,郑重道:“九阙连云,阊阖天开,堪称人间仙境!” “哈哈哈……” 干瘦汉子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身形灵巧如猴,跳下王座,快步走近:“不是哄我?” 陆无咎道:“当然不是!” “嘿嘿,果然是同道中人,才懂得欣赏!”消瘦汉子愈发兴奋,绕着陆无咎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老律观客卿陆无咎,竟然也是画中仙!今日得遇,当真是三生有幸。” 陆无咎面如平湖,胸中早起惊雷阵阵,这是第一次有人点破他的身份。 “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嘿嘿,贫道袁墨禅,说来还是道友老乡,也是老律山人士,只是我认得道友,道友却不认得我!” 陆无咎凝神细看袁墨禅,便见其五官灵动,气息如尘,根本看不出修为,看起来更像是凡人。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幻身假体; 要么修为远超于他。 “还不知道友仙府何处?掐指算来,贫道客居老律山也有一年,似道友这般神仙人物,不该毫无风闻。” “哈哈哈,画中谁解长生诀,蜕尽人间色相空!莫说陆道友客居老律山不过一年,纵然是在山中住了百年的老律山神,也不知贫道所在!” 陆无咎好奇发问:“那敢问道友,今日为何显圣人间?” 一句“显圣人间”令袁墨禅极为受用,嘿嘿笑道:“难得邂逅同类,岂能不见猎心喜?对了,道友今日怎么出现在村民家中?” 陆无咎闻言心中一动:“道友隐居老律山,神通广大,可知二月玄元节村民失窃案?” 袁墨禅一脸诧异:“你是来查案的?” “正是!” “道友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二月份派了那个叫柳青檀的毛头小子,三月又派了那魑魅小妖,我道是已经放弃了,没想到时隔三个月,竟然又来了。” 陆无咎笑了笑,故意道:“看来道友知道实情喽?” “谈不上知道实情,不过,大概能猜到。” “哦?敢问道友,这行窃之人是谁?” “手段如此高明,又如此不要脸,除了五盗将军弟子,还能是谁?” 袁墨禅说的漫不经心,却如一道闪电,令陆无咎拨云见日。 五盗将军,又名贼神,乃梁上君子的祖师神,类似于娼妓之道的白眉神。 因为此道不甚光彩,故无师门祖地,传承颇为隐晦,在江湖上,时有风闻,但大多真真假假。 毕竟客串小偷的人太多了,根本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五盗将军传人。 如果村民所失财物,乃是五盗将军弟子所盗,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道友莫非亲眼所见?”“可不是?贼眉鼠眼而来,鬼头鬼脑而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贫道可是瞧了全场,可惜不懂幻术,不然衍化出来,公之于众,定能将其羞臊而死!” 终于真相大白的陆无咎,一脸哭笑不得:“贫道不明白,有此神通,不偷王公贵族,不窃玄门大派,偷盗村民算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 “愿闻其详!” “那贼神弟子登阶科仪,便是行窃天下,虽说是越难偷的东西,越有效果,但贼不走空,看着万人空巷,不顺手牵羊些,岂能舒坦?” 陆无咎无语。 也对,他以正常人思维代入偷窃之道,能想通才有鬼。 “道友可知如何找到他们?” “怎么,想要追回财物?” “若有机会,自然要抓起来好好盘问盘问!” “别想了!五盗将军弟子,除非现场被抓,一旦行窃成功,再想抓住他们可就难了。” “此言何解?” “五盗弟子善易容,善隐匿,气息不定,离了现场,转头碰见的皇帝老儿,说不定就是盗门圣手,窃国者侯哩!” 陆无咎哑然无言,虽然心中早已放弃这事,但突然有了消息,又戛然而止的感觉,还是令他如鲠在喉,难受的一逼。 也终于意识到,旁门左道能够在玄门正道的打压下,传承不绝,自然有其手段和绝活。 “当真一点手段也无?” 他不死心又问道。 “喏,这是那五盗弟子行窃时的脸庞,你要是能找到,算你有本事。” 袁墨禅说着,伸手虚空一摘,狼毫落入手中,墨色蕴散间,一张惟妙惟肖面孔浮现而出。 陆无咎深深看了一眼,拱手道:“多谢道友!” 袁墨禅摆手:“不客气!” 有了这层帮扶,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升温。 陆无咎问起老律观百年大事,袁墨禅如数家珍,听得陆无咎愈发确定,此人确实就是老律山人士。 这里面很多细节,绝非是情报贩子能注意到。 只有生活在这里,才会在不经意中记下。 气氛愈发和谐之时,袁墨禅漫不经心道:“对了,还不知道友世界是什么模样?” 陆无咎打哈哈道:“既是画中世界,自然大同小异,比不上道友这九霄仙阙。” 袁墨禅道:“哎,一一世界,一木一浮生。贫道机缘巧合,得了九霄宫阙的便宜,虽仙气飘飘,却也少了三分烟火气。道友既已见过贫道世界,不如也将余之须弥展示一番,让贫道开开眼界。” 这是能轻易展示的吗? 陆无咎面露几分踟蹰,袁墨禅见状摆手道:“罢了罢了,道友若是不愿,贫道也不强求!” 得! 人家话都说到这里了,再不展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人家已然展示了他的画中世界。 想到这,陆无咎笑道: “道友这是哪里的话,道友既然想见,展示一番又有何妨?” (本章完) 第116章 这不是你画卷本相吧? 第116章 这不是你画卷本相吧? 话音刚落,陆无咎伸手虚空一点,如蜻蜓点水,在虚空中溅起道道涟漪,化为一座次元甬道,这才摆出邀请之姿: “请!” 袁墨禅面露几分好奇,抬脚迈步而入。 陆无咎紧随其后。 跨入甬道的刹那,仿佛推开世界大门。 霎时,天地换颜,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高墙,层层叠叠蔓延至视野尽头,大城套着小城,恍如无数县城的嵌套,带着独特的规律美感。 却也更显荒谬! 因为现实中,根本找不到类似的参照物。 以至于袁墨禅,一脸错愕之色:“这就是道友的世界?” 陆无咎笑道:“感觉如何?” 袁墨禅一脸不可思议道:“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敢问道友这是什么画作,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此乃佛门密卷,道友不认识,也属正常。” 陆无咎说着,身上泛起道道佛光。 袁墨禅眨了眨眼睛,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睹之如此奇怪,原来是源自中土佛门之物。 “道友跟脚,还真是令人惊叹!若非道友主动展示,任谁也想不到老律客卿、六壬兵马大元帅,竟然是佛门中人!” “相较于我的跟脚,还是道友仙庭背景更令人惊叹!” “哈哈哈……” 袁墨禅哈哈大笑,随即一挥手,有墨水自袖中延展而出,化为蒲团、案几、博山炉、香茗,而后随意坐下,感慨万千道: “道友谬赞!贫道不过无名画匠所绘的一张年画罢了,幸得田舍郎虔诚香火供奉,这才从懵懂中开慧,成了保家仙。” 陆无咎坐了下来,却见提起往事的袁墨禅,神情忽然一阵恍惚,思绪游离。 “可怜我那田舍郎寿元有限,不过不惑之年,便熬尽心血,与世长辞。贫道舍不得他,将他魂魄吸入画卷……哈哈哈,那老小子乍见之时,还道是进了仙庭,成了神仙,见了贫道,便是纳头叩首,哈哈哈……那是贫道第一次被人当做神仙,贫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封他作了猪倌儿。” 陆无咎挑眉:“猪倌?” 袁墨禅拍腿而笑:“可不是,当时我问他,你是想做什么官儿,财神爷?土地老?还是灶王爷……他可好,别的不做,就要做猪倌儿,只是因为瞧着人家猪倌儿逢年过节杀猪时,能多分一点猪下水,哈哈哈……” 陆无咎笑道:“不贪不惑,老人家可谓大智若愚啊!” 袁墨禅笑容收敛:“可不是,他做了猪倌儿之后,常常跑来找我讨论治世之道,虽多乡野愚见,但尤见赤子之心,后来他阴寿又老了,找我辞官,我拒了两次,第三次还是放他告老还乡,仅仅一年,神魂就散了。” “可怜我那时孱弱无力,只能在事后尽力补偿他那又蠢又笨的孙子,送他一场仙缘。今天,贫道这九天宫阙,终于有了几分仙庭气象,我也收集到了鬼修之法,可惜,昔人已作烟云散,空余仙阙话惘然。” 陆无咎忽然想到了周判官和周中,陪着叹了一口气:“道友,节哀。” 袁墨禅摆了摆手:“无妨无妨,都过去了。倒是道友,又是如何成了画中仙?” 陆无咎道:“与道友差不多,只是身为佛门密卷,多有人参悟祭祀,懵懵懂懂也就开了灵智,机缘巧合入了玄门。”袁墨禅点了点头:“道友既为老律客卿,可曾认识老律前任观主李悠?” 陆无咎不动声色问道:“道友认识李悠?” 袁墨禅点了点头道:“他就是那猪倌儿的孙子!我还曾送他一本书,名叫《司书科仪箓》,道友可曾见过?” 陆无咎心神一颤,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李悠,为了司书科仪,不惜谋划三十年! 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三十年? 换言之,正值壮年的李悠,不修早已被无数人证明的玄门正道,反倒将全部家财精力投入司书科仪上,他凭什么肯定司书科仪能成? 以前,陆无咎以为是因为一年年的投入,最终成了无底洞,沉没成本太大,故而一直坚持。 如今才知道,原来李悠见过画中仙! 陆无咎道:“这么说来,贫道仙缘起于道友?” “准确的说,你的仙缘起于李悠!我俩说好了,他做地府之主,我做仙庭帝皇,如今,我这仙庭初具气象,他却身死道消,可悲可叹!” 袁墨禅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所以……这里不是你画卷本相吧?” 听到“地府之主”二字之后的陆无咎,终于肯定袁墨禅不是在诈他,忍不住吐了一口气道:“今日道友显圣而来,可是为了复仇?” 袁墨禅道:“我若为了复仇,岂会等到今天?” 陆无咎反问:“哦,那道友是为什么?” 袁墨禅摇头晃脑起来:“阴阳之道,一向一背,天地之道,一升一降。贫道此来,乃是要补全道统,我仙庭地官之职,一直虚位以待,还请道友速速位列仙班,以成大道。” 说着,他伸手入袖,抽出一卷圣旨,轻轻一抖,在陆无咎面前展开。 一支毛笔,自卷轴中浮现而出,在地官空缺处,沉沉浮浮,陆无咎看向袁墨禅,后者微笑,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无咎一眼扫过,拱手道:“贫道仙缘虽起于道友,奈何生性散漫惯了,这官箓实在承受不起!” 袁墨禅笑容凝固起来。 “道友,既为书中仙,又登阶二甲,应该知道,你已入我的画中界,这委任状不是邀请,是册封!” “贫道若是不接受呢?” “哈哈哈……” 袁墨禅恍如听到天大笑话,默然仰头大笑,指着远处迷宫之城道:“那你看看,这还是你的书中界吗?” 陆无咎看去,便见一片虚无的天际线,忽然浮起琉璃色的褶皱,白玉京楼自虚空中蜿蜒生长,刹那间,戍楼檐角撞破幻境边缘,那是九重宫阙倒悬于苍穹。 看起来像极了海市蜃楼! 仅仅一个刹那间,仙宫降临,皑皑云层中,似有十万天兵天将,将坛城净界围成了困兽。 袁墨禅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再次道: “道友画押吧,有些事做绝了,对你我都不好。” (本章完) 第117章 道友,你输了 第117章 道友,你输了 陆无咎道:“我等书画之仙,想要登阶而行,要么添墨绘新,要么海纳百川,道友选择海纳百川,这让贫道怎么敢答应?” 袁墨禅道:“地官之位,永归道友,这还不够吗?” 陆无咎道:“与人为奴,莫说地官之位,便是玉皇大帝,贫道也懒得多看一眼!” 袁墨禅叹了一口气:“麻烦!” 话音未落,陆无咎坐下蒲团,陡然化为一滩墨水,欲将他溺毙。 怎料,陆无咎早有准备,身影一闪,浮现于空中。 袁墨禅也不恼,默然盘膝而坐,周身造物尽数融化成墨晕,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看起来像极了墨水倒入白娟,疯狂晕染。 “轰隆隆……” 与此同时,于云涡深处垂落的九霄宫阙,若玄铁蟠龙柱刺破云层,千重玉阶化作垂天锁链,以碾碎星辰的姿态沉降。 仿佛三十三重天外神祇欲将宫阙炼成镇纸,一寸寸压向人间书页。 陆无咎见状,不悲不怒,漠然抬眸中,五指如龙,虚托苍穹! 指间倏然绽开万千金篆,如天河倒泻,经纬纵横间化作鎏金天罗地网,竟将整座九天仙阙兜住,金箓颤鸣之音恍若万剑齐鸣,震得琉璃瓦当簌簌坠落。 与此同时,他身后虚空坍缩,千重祥云裹挟着梵唱轰然绽放。 百丈不动明王法相,自光涡中巍然显现,洒下万道佛光,与地表疯狂滋长的墨晕轰然相撞。 “蚍蜉撼树,毫无意义!” 袁墨禅见状,狰狞发笑,法力张扬迸发中,脚下墨迹侵蚀速度虽慢,却一寸一寸推进,天上宫阙正是一点一点下沉。 陆无咎神情不变,虚空中投下的一点阴影,恍如魔种落地生根,在疯狂蔓延生长中,化为捆仙藤蔓冲向袁墨禅。 “借了魑魅力量的太阴炼形道?有点意思!” 袁墨禅瞥去,一眼就认出真相,身影迅速拔地而起,悬浮于空。 若是在阳世,此阴影还真的奈何不了他! 然而这是坛城净界,物理法则遵循着陆无咎的意志,倏地,阴影藤蔓人立而起,似有实体,追上袁墨禅的影子。 以影追主,弹指间,自袁墨禅身周蔓延而出,将他死死捆住。 “这蚍蜉之影,感觉如何?” “守着金山,却修外道,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但,那又如何?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的世界先吞了你?” 袁墨禅一声点评,索性任由阴影缠身,天地侵蚀愈发浓烈。 “那就拭目以待!” 陆无咎冷笑回应,不再说话,袖中金箓似蛛群,疯狂涌出,化作网结,强化天罗地网,奈何袁墨禅的境界远超于他。 任他拼命阻拦,也只能任其一点点下沉。 ‘该死!’ 几乎在刹那间,陆无咎陡然抽回漫天金色蛛网,拧为一根金色打神鞭,抽向袁墨禅。 “来得好!” 袁墨禅一声大喝,天上宫阙再无阻力,呼啸拍向人间!地下污秽墨色,也如怒涛惊浪,吞噬着人间堤岸。 一切希望,尽数化为那“打神鞭”! “啪!” 打神鞭抽中袁墨禅,刹那间,袁墨禅表情一僵。 不可思议道:“这不是甲子力量!” 话音未落,身形如精雕玉琢的琉璃,轰然破碎,若天女散,迸溅人间。 死了么? 不等陆无咎确认战果,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铿锵闷响。 “轰隆……” 回头望去,九天宫阙赫然以雷霆万钧之势贯入大地,所经之处迷宫般的坛城净界,裂出蛛网状的碎纹。黑色岩浆,喷涌而出,那是世界的沦陷。 “道友,你输了!” 宫阙最高处,檐角飞兽上,袁墨禅悄然幻化而出,一脸似笑非笑的看向陆无咎。 《司书科仪箓》曾载: ——书不灭,神不灭。 既然如此,袁墨禅又怎会死去? 这九重宫阙才是本体啊!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那你看到阴曹地府了吗?” 袁墨禅神情一愣,登时脸色大变:“这……这不是你的书中界?不可能,你并未撒谎,这怎么可能不是?” 陆无咎嘿嘿一笑:“好好琢磨吧,道友!” 话落,身影消散。 下一秒,陆无咎的身影出现在农家堂屋中,眼前是陈旧的供桌,供桌上,是刚刚放下的第二枚碎银。 陆无咎抬头,便见墙上的《玄门老律无咎度厄真君》画像,已然变成了捧着金元宝咧嘴大笑的财神爷。 艹! 陆无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也对,他做了什么大好事,能让山下百姓自发供奉?纯属自作多情了。 他捏起第二枚碎银,转身化为阴影,远遁而去。 十余里山路,弹指即至。 回到老律观私人袇房,确定布置在这里的符箓无人触碰之后,这才抖出广玄人皮。 此时,这张人皮就像掉进了墨池之中,漆黑如墨,偏偏其内又有霞光隐现,流光溢彩之下,显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 陆无咎伸手按在广玄人皮上,无数暗金色符篆自人皮深处涌出,沿着血肉经络游走,如金甲神兵列阵,在虚实交界处推演佛门封印,镇压宵小。 许久,金箓停止游走,化为一道冗繁阵列,隐入人皮。 “呼——” 陆无咎微微吐了一口气,一股后怕自心底浮现而出。 如果他没有广玄人皮,这场吞噬之战,也只有以人皮书迎战! 他不知道,以人皮书的位格,乃至册封数位甲子所抬起的几分实相,能不能扛得住袁墨禅的吞噬? 即便能扛得住,他也不想承受半点风险。 还好他留了一手,未曾展示人皮书,也幸亏得了广玄人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等于以广玄人皮,封印了袁墨禅,但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 “得想个法子杀了他!” 陆无咎眸中凶芒闪烁,他不知道袁墨禅修为几何? 但一番接触下来,至少已经登阶三甲,三甲圆满也有可能。 不过,登阶四甲,至四甲圆满,可能性不大。 原因无他,他见过四甲圆满修士的威能,举手投足间仿佛毁天灭地之能,至今令他回想起来都心悸不已。 因此击杀袁墨禅的难度并不算太大! 一时,无数恶念翻腾而起。 【感谢“tgfdddfdf”·200起点币、“彼岸薪火”·1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118章 龙虎丹青派画舫 第118章 龙虎丹青派·画舫 以陆无咎眼下修为,想要正面击杀袁墨禅,难如登天! 寻人助拳,又容易暴露书中仙的本质,乃至阴曹地府。 算来算去,想要击杀袁墨禅,唯有亲自动手,剑走偏锋! 他第一反应是,连同广玄人皮一起销毁,这是最便捷,也是最保险的手段。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便被他压下,这将是最后的兜底手段。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留下广玄人皮,这并非贪恋五甲高手遗蜕,而是他想从袁墨禅口中获取完整的司书科仪,乃至关于书中仙的情报。 “又要击杀,又要获取司书科仪,有些难啊!” 陆无咎手指敲打着官帽椅扶手,一番忖度之后,渐渐有了几个尝试方向。 思绪定,他不再犹豫,起身化为阴影,离开老律观,往陇右首府阆城八角巷行去。 以他如今初登二甲的实力,不过,半日功夫,便匆匆赶到八角巷。 盛夏梁城,暑气蒸腾,街道上人迹罕至,聊聊几名行人也是躲在屋檐阴影下,疾步快走,浑然不曾注意阴影中闪过神秘生灵。 行至八角巷,陆无咎身影从阴影中浮现而出,却披上了一层画皮,化为中年男子模样。 这画皮不是新得的宝物,正是广玄人皮,这也是密宗威能之——无常载体,又名色身。 入了八角巷,巷中同样人烟稀疏,就连招待客人的小厮,也是有气无力的靠在门框旁,费力扇着蒲扇。 陆无咎熟门熟路,入了百晓堂,打听道:“我需要一种毒药,不伤人,却能杀死画中仙!贵店可有推荐?” 小厮见多了奇怪要求,闻言也不惊讶,客气将陆无咎请入客堂,转身恭请掌柜而去。 没多久,一位胡子发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作揖落座之后,一针见血问道:“道友莫不是想保留画卷?” 陆无咎颔首:“正是!那画卷对贫道意义重大,奈何诞了妖性,属实遗憾!” 老者道:“既是画中仙,想要抹杀并不难,玄门法印皆有镇邪作用,请玄门高人以上品法印镇压,即可不损画卷,而除书虱衣鱼。” 陆无咎道:“那画中仙有着三甲道行!” 老者表情顿时一僵,看向陆无咎的眼神都惊疑不定起来:“道友这是要斩妖除魔?” 陆无咎道:“贫道已经封印此妖,眼下乃是想保留画卷。” 老者脸色微微发白,这才下意识细细打量一眼陆无咎,却见来人气息如尘,难辨修为,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 “道友真乃神人也!三甲画中仙,堪称谪仙在世,想要留画弑仙,小老儿闻所未闻,恐帮不到道友。” 陆无咎皱眉道:“难不成就没有什么特殊毒药?” 老者连忙道:“三甲大妖,修为已然超凡脱俗,寻常手段,根本不起作用,道友若是想求解决之法,或可求助龙虎丹青派!” 陆无咎诧异:“龙虎丹青派?” 老人连忙解释道:“此派幽居剑南道,醉心画作,声名不显,不过,却对画道有着独特见解,或许他们能够解决道友问题。” 陆无咎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道友答疑解惑,不知需钱几何?” 老者忙道:“道友客气,未曾帮到道友,岂敢收费。” 陆无咎也不客气,拱手致谢一番,随即转身离去。 老者客气将陆无咎礼送出去,看着陆无咎转入另一家,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冷汗。 要说,抹杀画中仙的法子,不是没有。 譬如:鬼子魇雾,堪称灵类生灵的致命毒药。 此物以童魅阴黧怨煞之气所炼,无孔不入,灵体一旦沾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然而此物他却不敢推荐给陆无咎。一来,他不敢保证此物对三甲画中仙有效; 二来,他这可是小本生意,要是坏了大能的画卷,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还是好言哄走为妙! 殊不知,这般想的不止百晓堂掌柜,毕竟能在八角巷开店的老掌柜,哪个不是人精? 以至于陆无咎溜达一圈,一无所获,此时他再愚钝,也回过神来。 心中苦笑之际,也意识到袁墨禅确实非同寻常,寻常毒药之流,恐怕很难奏效,这让他设想的“毒攻”还未出炉,便胎死腹中。 “罢了,术业有专攻,看来得出远门一趟!” 百晓堂掌柜的话,提醒了他! 完整的司书科仪,乃至书中仙情报,未必一定得依赖袁墨禅,玄门画派钻研画道,说不得也精通此道。 若能从玄门画派,了解相关情报,那么袁墨禅也就好处理了。 而九道之地,画派不少,论江湖地位最高,距离陆无咎最近的,也只有剑南道的龙虎丹青派。 陆无咎略一琢磨,老律观暂无后顾之忧,索性离开八角巷,往剑南道赶去。 摊开九道舆图,就会发现剑南道位于九道之地西南角,几无平原,此起彼伏的丘陵山脉,将这片土地切割得七零八碎,也被视为蛮荒之地。 陆无咎一路行去,为了随时镇压袁墨禅,不敢过度浪费法力,只能以剪纸马代步,走走停停。 好在有赶林鞭抄山中近道,路途倒也不算太远。 这日,直线横穿的陆无咎,刚刚钻出深山老林,便是一头撞上一片千顷碧湖。 夜色下的无垠碧湖,宛如一块被打磨了千万年的墨玉,静静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深邃而幽静,容纳着漫天繁星,恍若天地倒悬。 “叮叮——叮——” 一阵悦耳的丝竹之声,从湖中飘荡的画舫中传来,歌声婉转如流水,悦耳动听。 湖岸边,也停靠着一座三层画舫,船身朱漆金纹,檐角高翘,悬挂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舫内丝竹声声,琴瑟和鸣,隐隐还能从窗口看到曼妙舞动的身姿。 昏暗夜色下,几名龟奴提着灯笼,吆喝客人上船。 灯笼上挑间,瞧见踱步而来的陆无咎,连忙躬身哈腰,上前招呼道:“公子您来了,来,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本想纳夜叉入体,张开肉翼,横渡碧湖的陆无咎,感受着体内损耗过半的法力,想了想,欣然迈步而入。 今日歇脚,正好勾栏听曲。 入了画舫,一阵刺鼻胭脂气息涌入鼻腔,令人鼻尖发痒。 “哎呦,稀客呀!” 一位生着鲶鱼脸的老妇人,扭着腰肢,仿佛熟人般的挥舞着手帕,招呼而来:“公子,可有相好之人?” 陆无咎抬手,一锭银子丢了过去:“安排个雅间,贫道倦了。” 老妇人眼睛一亮,将银子塞入抹胸,连忙唤来一位尚未成年的年轻丫鬟,引路而去。 陆无咎瞧着那也有几分鲶鱼模样的丫鬟,忍不住摇了摇头,随着她往画舫深处走去。 这画舫生意极好,一路走来,寻欢作乐之人不绝,耳旁尽是莺莺燕燕的娇喘嗔笑。 然而越往深处走去,陆无咎眼神愈发惊疑不定。 这里的女子,竟仿佛……披着同一张脸! (本章完) 第119章 二八佳人体似酥 第119章 二八佳人体似酥 入了雅间,移门掩起之时,也掩去几分画舫喧嚣。 一眼扫过,雅间内,软榻春凳、案几轻纱……一派古色古香,又在细节中流淌着挠人心弦的春色。 陆无咎随意斜靠上软榻,耳旁雕窗棂半掩,透进几缕柔和的湖光。 他看着跪坐在旁,娴熟沏茶燃香的丫鬟,问道:“姑娘瞧着倒是面熟,好像跟舫里人颇为相似?” 丫鬟笑道:“公子好眼力,我们都是姐妹,自然相似。” “亲的?” “对呀!” “你有多少姊妹?” “桃姐、杏姐、梨姐……”丫鬟掰着手指头,大概也数不清楚,随口道:“嗯,大概有七八人吧!” “可我瞧着外面不止七八人啊?” “有些是我侄女、小妈?” “侄女、小妈?” 陆无咎傻眼了……这都什么关系? “也不一定是!我最分不清这些关系了,姊妹们总喜欢拿这些考教我!对了,敢问公子,我爹地和姐姐生的孩子,我该叫她什么?” 陆无咎瞳孔骤缩,一股令他脊背发凉的恶寒直窜脑际。 “这画舫上的人都是你的家人?” “差不多吧!” 丫鬟一脸天真烂漫,大概是觉得陆无咎和她说话太多,连忙凑近,一脸期待道:“公子,过一会儿可不可以留下我?我还是处子身呢!” 陆无咎问道:“为什么?” 丫鬟一脸理所当然道:“破瓜之后就能接客了呀!我不想做丫鬟,太累了,我想跟姐姐们一样,陪客人聊聊天,睡睡觉,每月都有好多钱,还能上岸几天,买各种好东西。” 陆无咎面色复杂,正要开口,移门打开,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进来,盈盈弯腰作福: “小女子雅琴,见过道友!” 低下的身姿,露出胸口大片白皙,却看得陆无咎心中一寒,却是许久不起反应的清灵宝玉更是微微一颤。 房中派弟子! “道友瞧着面生,是第一次过来吗?” 雅琴起身,巧笑嫣然的坐在陆无咎身旁,双腿交叠,一双眸子炽热无比。 她能看出来,眼前这位不过是个刚刚入道的雏儿,浑身阳气却滚烫喜人,一看就是修了童子功的人,也不知今日怎么闯了进来。 “是啊,贫道深夜赶路,一头扎了过来,才知这儿竟有这般人间仙境,不知这是哪里?” 陆无咎笑吟吟问道。 “呀,那可当真是缘分呀!这里是衢城莲池,素有‘莲池流彩映画舫,一梦千年醉霓裳’之说哦!” 雅琴说着,纤细小手已经不老实的摸上陆无咎的大腿。 “这画舫可是仙子产业?” “是呀!” “那仙子可知这里人伦崩坏?” “公子说笑了,都是你情我愿,讨口饭吃,总比逼良为娼好吧?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聊这些作甚?” 雅琴吐气如兰,那吸入鼻腔的纯阳之气,令她浑身瘫软,仿佛中了柳魔道。 “哐当!” 就在这时,移门陡然被推开,一名年轻人红着眼睛,扫视着雅间。 瞧见雅琴,脸色骤变,蓦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雅琴小手,道:“走!你不用再委曲求全,我已经给你筹够了赎身之资。” 说着,已然将雅琴拉起,就要往雅间之外冲去。 雅琴踉跄而去之时,蓦然挥手,满脸惊惶之色,看向陆无咎时,更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等等!”陆无咎开了口。 那年轻人置若罔闻,一个劲的往外走。 “嗡!” 恰在此时,剑鸣之音,自年轻人腰间乍响。 一柄百炼精钢剑,蓦然自动出鞘,剑尖直指年轻人额头。 “我说等等,你没听到吗?” 陆无咎依旧斜靠在窗棂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盯着额头剑尖,老脸涨红。 雅琴轻掩檀口,一双勾人眸子,异彩涟涟的看向陆无咎。 “呔!” 年轻人猛然一声大喝,双手蓦然夹起精钢剑,转身之际,握住剑柄,就是向陆无咎刺去。 不想刚刚冲到近前,浑身陡然一僵,竟再也动弹不得,仿佛遇到了鬼压床,惊得他眼珠子乱转。 “公子,莫要杀他,他本性纯良,并非歹人。” 雅琴扑跪在陆无咎面前,抬头之际,娇喘连连,衬得胸脯愈发挺拔。 “琴儿,不要求他!” 年轻人羞得老脸涨红,怒斥不已。 陆无咎看也不看雅琴,慢慢悠悠起身,走到僵硬不动的年轻人身旁,笑吟吟道:“二八佳人体似酥,暗里教君骨髓枯。道友,节制呀!” 说着拍了拍年轻人,转身化为一道流光,从窗棂跃下画舫,踩着湖水,漫步而去。 弹指间,已然远去。 雅琴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惊,我见犹怜的脸蛋上陡然涨红一片! 哪里不知她的发骚,全成了无用功。 在胸脯起伏中,她转过身来,看向年轻人,佯装关心道:“你没事吧!” 年轻人放下刺去的百炼精钢剑,看着眼前美如天仙的雅琴,眼神闪过一丝惊恐,猛然冲出窗棂,喊道:“前辈,等等我!” 话音未落,已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雅琴懵了。 气得直跺脚,趴在窗口大喊:“你给我回来!” 声音袅袅,却喊不回头那在湖中疯狂远去的浪。 此时,冰凉湖水中,年轻人疯狂抡着双臂,循着前辈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心中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前辈那轻轻一拍,他根本不敢想象未来结局。 莲池宽阔,终有尽头。 仗着膂力充沛,生生狗刨上岸的年轻人,抬头环顾四周,幽静夜色下,哪里还能看到前辈离去背影? “前辈?” 他喊了一声,夜色如水,周围草木安静,只有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回应着他的呼喊。 他一咬牙,取出一枚冲龙玉神符,法力注入,灵符无风自燃,顿时鼻灵如狗。 那冲入鼻腔的腥臭,以及胭脂香,搅得他五脏翻滚,下意识张口干呕,脸色煞白无比。 好一会儿,才压住吐意,嗅着空气中复杂气息,在一番辨别中,拔脚追了出去。 在他离去之时,身后昏暗的湖面上,倏然泛起道道波纹,一颗硕大布满鳞片的狰狞脑袋,仿佛一截枯木浮出水面,一双竖瞳盯着漆黑山林,半晌,才缓缓沉下。 (本章完) 第120章 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心中万古刀 第120章 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心中万古刀 离开莲池的陆无咎,一脸晦气的又行了三四里,寻了一处清幽之地,这才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起来。 法力刚刚恢复几分,就有些心烦意乱的睁开双眼。 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心中万古刀。 他回头眺望一眼莲池所在,叹了一口气,起身继续往剑南道赶去。 仗着赶林鞭之利,终于在第三天,抵达剑南道地界,寻人略一打听龙虎山所在,便是马不停蹄而去。 至黄昏时分,终于抵达目的地。 龙虎山,正是龙虎丹青派宗门所在,据说,此山本名云锦山,因龙虎丹青派在此开宗立派,遂改名龙虎山。 相较于老律山,龙虎山山势不显,远远望去,绵延起伏,像极了碧涛翻涌。 行至山脚下,山中有樵夫打柴而来,陆无咎拱手搭话: “敢问老先生,这里可是龙虎山?” 樵夫胡须发白,却精神矍铄,闻言操着浓重方言道:、 “是啊,这里正是龙虎山,小公子来这作甚?” “贫道此来,乃是拜访龙虎丹青派!” 樵夫闻言一脸见多识广之色,上下打量陆无咎道: “哦哦,是来求仙问道的吧?” “正是!” “哎呀,这仙可不好求啊!你这样的小年轻,我可见多了。” “这话怎么说?” “那龙虎仙人隐居山野,没有仙缘,轻易见不到,老头子打了一辈子柴,也就见过那么三五次!” 樵夫说到这,一脸骄傲之色。 “不是说,龙虎丹青派就在龙虎山吗?” “是啊,可山有迷雾,进了其中,没有仙缘,兜兜转转,也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先生指点。” 陆无咎拱手,心中愈发好奇。 江湖上,向来只见玄门金匾耀日,玉阶连云,以彰道骨;还从未见过这般避世苦修,谢绝访客的宗门? 难怪在九道之地声名不显! 辞别樵夫,步入其中,却见山路九曲十八弯,忽而直如峰脊,忽而盘若蛟龙,爬满青苔的石阶一不留神就会隐于泥土之中,寻觅不得。 走着走着,山雾渐起,树影朦胧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漫步于单调苍白之中。 忽地,前方传来碎玉般的溪涧声,令他精神一振,待转过一弯古松,陡见如刀劈斧削的山道尽头,一座古朴牌楼跃然眼前。 他快步登阶而上,待走近抬头望去,牌楼门楣上,赫然上书:丹青派! “呼——”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回头眺望来路,便见云海笼罩下,点点青螺探出尖角,好不壮观。 也不知一路是如何走来? 他笑了笑,随即迈过牌楼而去。 没多久,便见山腰间,绿树环抱中,一座青砖黛瓦道跃入眼帘。 走近细看,这道观年份颇长,水磨青砖勾细线砌成的院墙上,风化斑驳,敲开馆门,值守道童一脸好奇上下打量。 “贫道陆无咎,乃南阳老律观客卿,久闻丹青派威名,特来拜会!”“原来是陆前辈,请!” 道童躬身邀请,在前引路,领入一间客堂之中,道童刚刚将茶水沏上,堂外便传来脚步声。 陆无咎连忙起身,便见一名胡子飘飘、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笑吟吟迈入堂中,正是龙虎丹青派掌教——赵澹烟。 传闻有着三甲道行,虽不善打斗,但一手丹青墨道,神秘诡谲,不容小觑! 双方见礼一番寒暄之后,陆无咎随即道明来意。 “不瞒道友,贫道此来,乃是有事相求。” “哦,道友但说无妨。” 赵澹烟微笑,一脸意料之中神色。 毕竟南阳距离此地横跨数道,谁会闲着没事跑来登门拜访? “敢问道友,在不损毁画卷的情况下,可有抹杀画中仙之法?” 赵澹烟眉梢一挑:“道友发现了画中仙?” 陆无咎道:“正是!” 赵澹烟眸光一亮,振奋道:“此事不难,道友若是方便,不如将此画交予贫道,三日之后,贫道还道友一张干净画卷。” 陆无咎早有腹稿,应答如流:“很遗憾,此画涉及贫道传承,恐不便展示。” 赵澹烟脸色微变,坦然道:“不瞒道友,画中仙于我派而言有大用,道友若能割爱让出此仙,一切都好谈。” 陆无咎心中一沉,摇了摇头:“非贫道不愿,实在是此画涉及道统传承,不敢欺师灭祖。” 赵澹烟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此画若是可以随意翻阅,想来道友也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倒是贫道僭越了。” 陆无咎不言,静候下文。 “不损画卷而抹杀画中仙的法子,不是没有,不过……” 陆无咎闻弦知雅意,一挥袖取出一支玉瓶,放在桌子上:“此乃一盏魂水,暂作订金,若是有效,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赵澹烟笑道:“道友客气了!贫道要说的法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知那画卷可在道友身上?” 陆无咎颔首。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说起来,抹杀画中仙,本质乃是坏其画意!本派镇派之宝点睛笔,可点睛添意,凡画点睛可为上品,上品点睛可为精品。以点睛笔涂抹画卷,自可坏其画意,使其崩坏而死。” 赵澹烟说着,伸手虚空一摘,有墨水汇聚而来,化为一支平平无奇的狼毫。 陆无咎眼睛一亮:“此宝可否借贫道一用?” 赵澹烟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此宝乃本派至宝,道友得拿珍玩抵押。” 陆无咎略一沉吟,从指尖撸下一枚戒指,道: “此乃吞金天蚕戒,曾是太阴门镇派之宝,可能抵押?” “可以!” 陆无咎大喜,正要接过点睛笔,不想赵澹烟手中动作一顿道: “还有,道友必须得在本观使用点睛笔,不得带出丹青山门,且以三日为限,无论成败,都得交还点睛笔。” 陆无咎接笔动作,蓦然一僵,抬头打量着赵澹烟认真表情,意味深长道: “不瞒道友,贫道之所以要抹杀这画中仙,乃是因为此妖擅自将贫道拉入画卷之中。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画中世界,贫道不敢放手施为,还望道友谅解。” 此言一出,赵澹烟表情蓦然一僵。 (本章完) 第121章 借力打力 第121章 借力打力 丹青客房,檀香袅袅,一缕斜阳自雕木窗、敞开门扉中射入,恍如一层白霜,幽冷朦胧。 龙虎丹青派立派三百余年,撞破山门之秘者,屈指可数,无一不是一方大能,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新晋二甲修士,竟然看破丹青之秘?! “敢问道友是如何发现?” 赵澹烟一脸认真问道,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已然不再是看向后进之辈。 “贫道遭了蛇咬,多少有些杯弓蛇影,疑神疑鬼之下,略有几分发现,不足为奇!” 陆无咎随口敷衍中,又道: “倒是贵派,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贫道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如悉如外界,堪称以假乱真。” 赵澹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本派山门之秘,虽有点破之人,但无不三甲之上,二甲修士者,唯道友一人,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陆无咎抱拳:“谬赞!” 赵澹烟道:“既然道友已然撞破,那贫道也就直言了,这点睛笔与山门同根同源,出了山门,便无威能,所以道友只能在本观使用。” 陆无咎眸光闪烁起来,半晌道:“那就有劳道友,护法一二。” “道友远道而来,护法一二,乃应尽之谊。” 赵澹烟说着,递上点睛笔。 “多谢道友!” 陆无咎接过,入手冰凉如水,隐有天地大道蕴藏其中。 此间事了,两人又闲谈一番,主要是陆无咎旁敲侧击丹青墨道,赵澹烟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深谈。 无奈之下,陆无咎也只能结束谈话,在赵澹烟引领下,住进一座小院。 入了袇房,盘膝而坐的陆无咎,随手摸过身下芦苇草席,那略带几分粗糙的真实触感,令他心神一阵恍惚。 作为人皮书之主,他很清楚,能够容纳实体的画中世界,究竟是何等存在。 这龙虎丹青派,隐藏很深啊! 在唏嘘感慨中,他放出一些猖兵猖兵,又布下一套符阵,不求护法效果,有示警之用,便足矣。 而后又不厌其烦的取出溟雾幡,在袇房内布上迷雾,以掩踪迹,这才神魂出窍,遁入人皮书中。 此时,人皮书中,酆都罗山上,广玄人皮张开,猎猎作响。 法力注入之下,一枚枚金箓浮现而出,若楚河汉界棋子,在自行对弈中,展开坛城法界通道。 他取出点睛笔,正要遁入其中,表情倏然一僵。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点睛笔。 却见此笔,恍如市井百文狼毫,哪里还有半点威仪? “被骗了?” 他脸色一变,连忙重新封印广玄人皮,遁出人皮书,待神魂归鞘之后,他再次取出点睛笔,登时愣住了。 只见点睛笔,已然恢复如初,道法暗藏! 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赵澹烟说,这点睛笔与山门同根同源,莫非在进入人皮书之后,切断了联系,这才失去了威仪? 他心中一动,再次遁入人皮书,再看点睛笔,果然再次化为凡物。 “咦!” 已有心理准备的陆无咎,突然发现这点睛笔有种莫名熟悉感。 他凝神打量许久,忽然伸手虚空一招,生死簿随即落入手中,纸张哗啦作响中,那不可言说的熟悉感,与点睛笔赫然异曲同工。 “原来赵澹烟所说的同根同源,是这个意思!” 陆无咎在呢喃,一股明悟自心中升腾而起。 终于明白点睛笔本质的他,略一沉吟,索性离开人皮书,在外面展开广玄人皮,随着人皮金箓在流转中,打开坛城净界。 他不再犹豫,钻入其中。 待进入其中,身影凝聚,便见曾经迷宫,已然支离破碎,巍峨雄伟的九霄宫阙镇压其上,有仙兵仙将,巡逻其中。 泛着佛光的世界,更是笼罩上一层墨迹。 以至于陆无咎出现的刹那,立即被袁墨禅发现,人未至,声音已然从四面八方浩浩汤汤席卷而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道友,你我和谈如何?” 声落,陆无咎眼前仙气涡旋,化为袁墨禅。 陆无咎法诀暗掐,笑道: “那得看道友的诚意!” “道友既为书中仙,可知登阶之法?”“愿闻其详!” 袁墨禅抬手,掌中漂浮起一枚玉简。 “书中仙登阶之法俱在其中,不过,道友得先放我离开。” 陆无咎乜了一眼那玉简,倏然反问道:“道友明知李悠已死,却从不见我,唯独等我登阶二甲之后,才突然现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书中仙的登阶科仪,就是炼假为真,尽纳英才吧?!” 袁墨禅道:“道友聪慧,倒是猜对了一半!” “哦?” “贫道若是为了登阶科仪,何必等到道友登阶二甲?早些出手,岂不更加稳妥。” “有道理。” 陆无咎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旦我受了仙箓,这阴曹地府也就融入了这九霄宫阙,所以你在等我地府初具雏形,对不对?” 声落,袁墨禅陡然消失。 下一秒,滔滔墨水自陆无咎身周喷涌而出,试图将他包裹其中。 然而在墨水翻腾之时,陆无咎身影已然消失。 “我猜对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坛城法界中回荡。 “点睛笔——” 袁墨禅蓦然抬头,目之所见,令他失声惊呼! 却见陆无咎悄然出现在坛城上空,手握点睛笔,举轻若重般,往那九霄宫阙落笔而去。 “尔敢坏我道统,你也别想成仙做祖!” 袁墨禅惊恐怒吼,无尽仙气从九霄宫阙中翻腾而起,冲向那落笔之处。 “嗡——” 法力倾注之下,笔尖光芒大盛,涣耀如昊日东升,在画卷的世界中,卷挟无尽道意,落上那冲天而起的仙气。 “嗡——” 笔尖触碰刹那,朱砂赤红如百川汇海,喷涌而下,为九霄宫阙点上一抹血腥。 “陆无咎——我要杀了你!” 袁墨禅发出刺耳尖叫,大地在震颤中,轰然裂开,一道漆黑如墨的岩浆喷涌而出,冲向那一抹猩红,试图将其掩盖。 ‘袁墨禅的修为,至少三甲!’ 陆无咎见状,心脏一缩,深知,以他的法力,哪怕有点睛笔之助,恐怕也很难击杀袁墨禅。 心神迸发中,他蓦然甩出一枚阴箓,反客为主道: “容纳此箓,我可饶你不死!” 怎料,一道墨水陡然化为利刃,将阴箓一分为二。 “这是你自找的!” 陆无咎见状,不再犹豫,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广玄人皮之外。 “原来出口在这!” 一声张狂大笑,从涡旋的金箓出口处传出。 陆无咎冷冷一笑,反手攥住点睛笔,当做马桶搋,狠狠捅了进去,堵住翻涌而来的仙气墨水。 终于找到出口的袁墨禅,哪里甘心束手待毙? 登时发疯的侵蚀着点睛笔。 “嗡——” 龙虎丹青派山门轰然一颤,不知多少弟子被惊得,狼狈钻出袇房。 此时,守在陆无咎小院之外的赵澹烟,更是脸色骤变,抬头望去,却见一片晴空的天空中,浮现出大片亭台楼阁,恍如神霄绛阙,又若海市蜃楼。 这分明是有人在试图侵蚀丹青山门画卷! (本章完) 说一下境界划分 说一下境界划分从书评反馈来看,以甲子为单位的划分,很容易造成误会,尤其是“登阶甲子”、“甲子圆满”等等描述,所以我改一下名字,将“登阶甲子”改为“登阶二甲”。 以下为各大境界的描述。 不及甲子:60年道行以内 甲子圆满:60年道行大圆满,标志着可以举行登阶科仪。 登阶二甲、二甲修为:60年——120年道行,即,完成甲子登阶的修为。 二甲圆满:120年道行大圆满,可以举行科仪登阶 登阶三甲:120年——180年 以此类推。 (本章完) 第122章 水墨投胎 第122章 水墨投胎 从天而降的诡丽幻谭,令赵澹烟再也坐不住了! 掐指一算,那侵蚀源头,竟是点睛笔? 在他寻根溯源之时,天空中那天宫仙阙突兀一沉,幻象般的飞阁流丹,从云层中生长而出,如天降神峰碾碎云海,整个宫群拖拽起燃烧的尾焰,从天而降,欲镇压人间。 “该死!” 只消一眼,惊得赵澹烟神摇意夺,这入侵丹青山门的存在,远超他的想象! 失算了。 他瞧着陆无咎不过二甲修为,想来能被他封印的画中仙,最多也就二甲之境。 谁曾想,其之境界,根本无法揣测! ‘怎么办?’ 赵澹烟头皮发麻,肠子都要悔青了。 丹青山门画卷,全名《丹青江山图》,乃师门传承法器,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他可以强行收回点睛笔。 但这也将意味着,他将直面“污染源”。 他不确定,他的丹青墨道能否将“污点”覆盖? 如果覆盖不了,《丹青江山图》可就危险了。 轻则一滴墨点,坏了整图意境; 重的画毁图崩,山门坍塌。 “呼哧……” 在呼吸急促中,他不得不咬牙袖手旁观,这也是他目前最优解。 陆无咎扛得住也就罢了; 如果扛不住,他再强行召回点睛笔,主持大局。 现在他只希望陆无咎一定要抗住了,实在不行,消耗掉对方法力,也是值得的。 …… 此时,袇房内,以点睛笔堵住坛城净界出口的陆无咎,心中不急不躁。 袁墨禅无论怎么说,也是三甲修士,若非将其封印在坛城净界,使其十分力量发挥不出一二,他怕是毫无反手之力。 因此绝非一战就能定乾坤。 这一战目的,乃是试探和消耗。 一旦点睛笔抵御不了袁墨禅的侵蚀,那就立即再次关闭坛城净界,到时候,任他法力通天,也只能无能叫嚣。 而他却占据着主动权。 到时候,通过点睛笔一点点涂抹袁墨禅的画意,不信熬不死他! 在此心理优势下,陆无咎法力毫无保留的蜂拥而出,通过点睛笔的特殊力量,破坏袁墨禅的九霄仙宫。 双方在拉锯中,眼看法力储备跌至三成,陆无咎心中一动,下意识就要撤出法力,封印坛城净界。 不想,在法力后撤中,他突然惊讶发现,袁墨禅的力量在涌入笔尖之后,便寸进不得。 不是他的力量在衰弱; 而是点睛笔的拒止! 他分明可以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从虚空中涌入点睛笔,对抗着袁墨禅的侵蚀,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两道画意的对抗。 “还可以这样?” 陆无咎愣住了……感情贫道之前都白忙活了? “停!停下!我、我愿意俯首称臣!” 倏地,袁墨禅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却见坛城净界里,一滴猩红如血的朱砂,滴落在玉光澄澈的九霄宫阙琉璃穹顶上,不见其滑落,反而如墨滴宣纸,迅速洇开触目惊心的大片鲜红。——点睛笔曾落下的画意,终究污染了袁墨禅的画作。 令他再也无法专心对抗点睛笔的反击! 这一刻,败局已定。 不等陆无咎反应过来,点睛笔尖倏然光芒大放,刺目红芒,彻照净界,气吞万里如虎,于刹那间将神霄绛阙覆盖。 金碧辉煌的瑶台琼室,犹如火焰中的纸扎,轰然坍圮。 折断的蟠龙廊桥砸断九重玉阶,一尊尊脊兽从琉璃顶上滚落,与朱漆宫门砸入坛城时,发出的金石相撞的轰鸣声遥相呼应。 一时间,爆炸声,坍塌声,轰鸣声,此起彼伏,无数躲在仙宫的仙兵仙将,惊恐的四散而逃。 许久,红芒逐渐敛去,如蛛网皲裂的坛城净界恢复如初,迷宫上空,只有一卷画卷,随风飘荡。 陆无咎身影闪至,伸手招过画卷,一眼扫过,却见画卷上,青山蜿蜒连绵,云层掩盖间,有亭台楼阁掩映其中。 画卷空白处,龙飞凤舞一行楷书: ——蓬莱仙境图。 画卷意境出尘超然,睹之似真,偏偏在右下角,落了一点朱红,坏了整体意境。 仔细看去,那朱红赫然落在一只攀援嬉戏的猿猴身上。 仙境画猿,还真是定了仙缘啊!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法力注入其中,便发现这张画卷已然沦为一件法器。 类似于他曾在八角巷购买的《明月泛舟绢本》。 他想了想,嘬唇一吐,一条炽热火线,随之落在仙境图上。 “啪嗒!” 霎时,熊熊火光燃烧而起,火光如饕餮,伸出猩红舌头,贪婪吞噬着一切,没多久,卷轴化灰,随风散去。 他目光又看向迷宫外,数百名惊恐不安的仙兵仙将。 看样子,这些应该是袁墨禅上百年间搭建而起的草台班子,就像他阴曹地府中的阴差鬼吏。 观其修为,仅有几位甲子圆满。 他随手将其摄来,一番盘问之后,顿时大失所望。 这些人根本不知袁墨禅这个名字,只知三清四御,五老六司,显然早已被彻底洗脑。 也罢! 陆无咎挥了挥手,将这些早该魂归三山,魄还五岳的仙兵仙将,送入阴曹地府,投入断魂崖下。 ——他不确定,袁墨禅是不是真死了,保险起见,所有东西还是统统销毁为好! 随着仙兵落崖,云层蒸腾中,仙兵迅速化为初始魂水,坠入投胎甬道之中,一道道先天元炁随之反馈而来,修为随之节节攀升。 弹指间,便增长了两年修为。 陆无咎感悟而去,心中唏嘘不已: ‘若是在甲子境界内,这么多孤魂野鬼足以换来十年道行,如今却只有两年修为,大道难修啊!’ 却是随着境界的跃升,所需元炁也是成倍增加。 待最后一头仙兵投胎完毕,正要再次检查一遍坛城净界的陆无咎,倏然心有所感,一抬手,生死簿自掌中浮现而出。 “哗啦啦——” 纸张无风自动,一道道新生胎儿信息记录在案。 【……,前世松烟墨,蓬莱仙境图仙兵……】 【……,前世辰砂映雪墨,蓬莱仙境图仙兵……】 松烟墨?辰砂映雪墨? 这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123章 久沐大道而生灵 第123章 久沐大道而生灵 陆无咎脸色凝重,连忙快速浏览着生死簿,没多久,投胎的数百人尽数翻阅。 其中,大约有上百人,有名有姓,籍贯皆是“将军”、“真人”、“帝君”之类称号。 其他“仙兵”之类称号者,皆以墨字结尾,其中不乏大量重复名字。 陆无咎脸色凝重起来,神念扫过酆都藏经阁,刹那间,翻出一本《墨法集要》,此书记载着历朝历代制墨之大成配方。 其中,不乏上品方子。 “哗啦啦……” 书页无风翻动中,陆无咎鼻息逐渐粗重。 松烟墨,取千年古松,燃烧凝烟,醇松烟一斤,搭好胶五两,酌情添加各色香料,以成上品松烟墨。 辰砂映雪墨,取辰县朱砂,配桃山雪胶……等数味秘方,调配而成。 看着这些典籍记载的墨水,一股令他兴奋而恐惧的欲望,从内心深处迸发。 如果他没猜错,蓬莱仙境图中的仙兵皆是袁墨禅以墨水篆画而成,然而就是这些墨水,竟然能投胎转世? 这究竟是墨水成精? 还是投胎在本质上,并不需要残魂剩魄? 想到这,陆无咎才发现,他从未用其他东西尝试投胎过。 细究起来,还是惯性思维束缚了他。 “呼——” 在思绪徜徉中,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眼下还在龙虎丹青派画卷之中,还不是思考实验这些事情之时。 只能暂时将此事抛掷脑后。 随后,他又彻查了一遍坛城净界,确定再无袁墨禅之物遗留后,这才随之离开。 回到袇房中,他逐一收起溟雾幡、符箓等法器。 起身一抖法袍时,才发现雕窗棂洒进来的天光,不知何时被替换成青灰色。 天黑了! “叮铃——” 打开房门,风铃脆响,庭内月光澄澈,如积水空明,忽有夜风惊起,传来一阵蛙噪蝉鸣。 石桌旁,赵澹烟站立如松,目光审视的看了过来。 瞧见陆无咎安然无恙,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敢问道友,可是已经抹杀了那画中仙?” “承蒙道友点睛笔之助,那画中仙已然魂归三山,魄还五岳。” “恭喜道友,心想事成。” “同喜同喜,这还多亏了道友护法之功,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道友笑纳!” 陆无咎拱手作揖中,奉上点睛笔之余,又取出一支瓷瓶,瓶内是他攒了一个月的魂水,市场上价值不菲。 “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澹烟坦然接过报酬,同时将抵押的吞金天蚕戒送还。 在两人交接物品之时,目光扫过点睛笔的陆无咎,忽然觉得此笔好像少了三分神韵。 ——这是因为点了蓬莱仙境图之画意的缘故? 心中正惭愧忐忑时,赵澹烟看都不看,轻轻一挥手,点睛笔随即化为青烟,散入山门画卷之中。 陆无咎见状,心想,那神韵损耗,应该是正常情况,否则赵澹烟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估摸着些时间精力就能温养回来。 想到这,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满心断魂崖投胎之事的他,无心逗留,索性告辞离去。 赵澹烟客气挽留一番,便亲自礼送陆无咎离去。 出道观,至牌楼前,陆无咎驻足拱手道:“道友留步,他日得闲,游历南阳,莫忘了老律观,贫道定扫榻以迎!”赵澹烟回礼:“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无咎微笑作揖,转身踏过牌楼,下意识回头之际,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丹青牌楼? 只余下空荡荡石阶,蔓延至山峰。 “瑶台无觅,青山空月。” 陆无咎感慨一声,转身没入山野夜雾之中,惊起点点寒鸦。 没多久,石阶处,光影变幻。 赵澹烟浮现而出,目光似穿透云雾,目送客人远去。 不得不承认,有着三甲道行的他,有些看不透陆无咎。 说他只有二甲修为吧? 偏偏却封印着三甲画中仙,又借点睛笔,将其抹杀。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仔细想想,三千大道,纷繁驳杂,陆无咎所修道法,或许专克书画精怪吧! 再搭配一些特殊法器,能够做到也不足为奇。 在思绪忖度中,他转过身来,挥手间,丹青牌楼浮现而出,上下打量中,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他没记错,陆无咎登顶牌楼之时,曾停下脚步,疑似正是在这里发现破绽。 这让他如鲠在喉,难受得厉害。 丹青墨道的看家本领,竟然被外道之人看破,简直不可容忍。 他仔细观察许久,伸手取出点睛笔,泼墨而去。 “咦!” 他忽然一声轻咦,发现点睛笔似乎好用了许多,持笔挥毫中,泼洒更为写意,灵性自生。 “难不成……他也是丹青墨道高手?” 赵澹烟回头看向浓郁得化不开的山雾,眼神惊疑不定。 大道洗涤之物,哪怕是凡物,也会自生几分灵性,一些贴身之物,久沐大道之下,甚至会化为灵物。 问题是点睛笔的位格极高,能令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道,又会是何等精妙? …… 且说陆无咎离开龙虎山之后,便是化为阴影远遁而去,直到远离龙虎山地界,这才停下脚步。 一边漫步于山林之中,一边随手将草木石头之物,投入还魂崖。 当然,投胎目标,统统指向怀中身怀六甲的山兔。 结果这些草木之物投下之后,如山崖坠石,穿过层层云海,重重砸在酆都罗山脚下,哪里还有投胎之能? “莫非仅有墨水生效?” 陆无咎有些不死心,又尝试起其他东西,为了保证实验严谨性。 从液体到固体,从死物到活物,目之所见之物,几乎被他试验了遍,结果半点效果也无。 至此,陆无咎基本确定,普通凡物投胎,根本无效。 下一步,尝试蕴含灵炁之物。 他谨慎的将一颗养神丹丢入山崖,不想,惊变乍起。 丹药坠下,迅速无风自燃,化为一滩丹水,而后坠入轮回甬道,投胎山兔腹中,一缕微弱元炁,随之反馈而来。 成了? 边走边试的陆无咎,登时顿住脚步。 (本章完) 第124章 胎落麒麟印,必是非凡人! 第124章 胎落麒麟印,必是非凡人! 养神丹,江湖最常见、也是消耗最大的丹药之一。 此丹以宁神草、清心、酸枣仁、茯苓、五味子……等十余种草药配置而成,药方看似复杂,实际上,对于修士来说,已经是属于最简单的丹药。 无需复杂的炼制手法,只需一些简单的淬炼技巧,即可配置而出。 品相大多以草药年份而定。 具有养心安神、补气解郁、收敛固涩的作用。 一般在练功、斗法之后,配合一颗滋补丸服用,可迅速缓解疲劳。 陆无咎也是因为“血肉观音”之事,心力消耗太甚,这才顺路在八角巷采购了一些,没事嗑两粒,权当豆吃。 反正价钱低廉,哪怕他采购是上品养神丹。 也正因为廉价,才被他随手丢去投胎,怎料,猝不及防的就成了? “咚咚咚……” 七月流火,山风微凉,这一刻,陆无咎仿佛能听到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声。 如果养神丹可以代替残魂剩魄,他已经不敢想象,这是何等的大造化! 他强压内心激颤,法力探入山兔腹中,检查着兔胎情况。 这只山兔共怀了六胎,六胎发育大差不差,其中养神丹投胎的那只,血气明显更加壮硕,心脏跳动更加强劲。 仔细探查而去,明显可以在体内发现一股缓缓释放的药力。 “这也算是一种交易吗?” 陆无咎见状,心中微颤。 他一直觉得断魂崖投胎,更像是一种交易,原先是以残魂剩魄交换先天元炁。 现在则变成以丹药交换先天元炁。 思绪徜徉中,陆无咎身影一闪,遁入玄蛇栖苑。 此时,这座不大的须弥院落内,洒满了羚羊、麋鹿、山兔、老鼠……等等山间野兽,其中又以山兔居多。 这些都是陆无咎一路走来,以影子捕捉的处于妊娠期雌兽。 幸亏现在是七月,正值大多数动物妊娠期,不然想要凑出这么多实验素材,还真不容易。 有了山兔例子,陆无咎不再犹豫,随即大肆实验起来。 丹药、灵草、法器、符箓……凡是他兜里有的东西,只要不是孤品,统统投胎试了个遍。 一番尝试之后,他对于非魂魄类物品投胎,终于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在大量实验样本下,他发现,并非蕴含灵物的东西就能投胎。 而是对胎儿有益的东西,才能投胎。 譬如: 毒药、破煞符、阴邪法器……等等,都无法投胎,他尝试强行丢入轮回通道,换来的却是轮回甬道的坍塌。 相反,如果对胎儿有利,哪怕没有灵炁,仅仅是一团血气,也能投胎。 且投胎之物,对胎儿越有利,反馈的元炁越多,不过,这有一个上限,大概是胎儿蕴含元炁的九分之一。 似乎再多,就会损害胎儿。 一些发育不完善的胎儿,甚至根本不会反馈元炁。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名曰“道”的意志,规定着基本生命法则。 除此以外,实物投胎不会消失,会伴随着胎儿一起出生,因此体积过大的实物,莫说投胎,投胎通道都不会出现。 “哗啦啦……” 陆无咎随手唤来生死簿,书页哗啦作响中,随手划去几只兽胎名字,那几只兽胎随之终止妊娠。“看来生死簿的力量,乃是在投胎成功的那一刻就埋入了胎儿体内,而非借助投胎之物。” 有此明悟的陆无咎,再看向生死簿目光愈发复杂。 他发现,他对人皮书了解还是太少了。 或者说,恐怕连人皮书创造者——李悠,都未必知道这些能力,这些能力,看起来更像是契合天道之后,衍化而出的功能。 “从实验结果来看,投人胎的话,最好还是使用非实体之物,省得暴露,引来大能调查。” 陆无咎舒了一口气,以他经验来看,动物实验和人体实验,几乎没有本质区别,这是他以大量动物实验的根本原因。 眼下动物可行,人体基本上也就没什么问题。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算观察一下,之前因为疏忽而送去投胎的“墨水仙兵”。 …… …… “哇哇——” 一声高亢啼哭,打破衢城鸡鸣村的平静。 “生了!生了!” 农家小院外的七大姑八大姨,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喜得连连惊呼! 尤其一声“是大胖小子”的惊呼传出时,院外气氛愈发浓烈,怕是心中再不痛快的个别人,此时此刻,也得压下心中不快。 生了带把的,年过三十的老蔡头后继有人,以后多少得顾忌一二喽。 没多久,老蔡头抱着婴儿走出房门,炫耀似的展示着他的儿子,引来一众夸耀之声。 “哎呀,恭喜,恭喜呀!” “孩儿娘,赶紧煮鸡蛋,我家还剩点朱砂,回头我拿给你。” “哎呀,看看这大胖小子,可真像他爹。” “呦,这胳膊上还有个块胎记呢!” “胎落麒麟印,必是非凡人!好哇,好哇!” 一时间,农家小院内,一片欢声笑语。 当晚,老蔡头那年过五旬的老娘,煮着红鸡蛋,挨家挨户发鸡蛋,可谓是喜上眉梢。 一日欢闹过后,入夜,老蔡头坐在床边,看着正在吃奶的婴儿,那挥舞胳膊上,虽然有块拳头大的黑色胎记,但他依旧咋瞧咋欢喜,大嘴咧到后牙槽。 “瞧你,盯着干嘛,没看过奈子,还是没看过孩子?” 床榻上的妇人抬头,瞧见丈夫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着嗔怪道。 多年积压的不孕之苦,仿佛在这一刻,随着她的娇嗔烟消云散。 她低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婴儿的脸庞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案头那盏豆大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拖拽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婴儿的胳膊上,仿佛和胎记融为一体。 “嘿嘿,奈子俺看过,孩子也看过,就是没看过吃俺媳妇奈子的孩子。” “去你的。” 妇人娇嗔中,忍不住道:“送子娘娘真是神了,要不俺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多少年!你明儿先去烧香,等俺出了月子,再一起去还愿!” 老蔡头连连点头:“好好好!明儿天亮我就去。” 夜色渐深,油灯毕剥,豆烛摇晃,晃得影子温柔如水。 (本章完) 第125章 花未开时莫催蕊 第125章 未开时莫催蕊 晨雾还未散尽,为远处山峦披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几声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从村中传来,惊醒了沉睡的山麓。 溪边柳树下,早起的村妇端着木盆竹篮,蹲在青石板上浣洗衣物,抬头间,瞧见行色匆匆的老蔡头,忍不住调笑起来。 “老蔡头,这么早就起来了,去哪啊?” “出去办事!” “噫!什么事比你媳妇还大?” “可不是,万一涨奶了,你家小子吃不过来,你又不在身边,可咋办?” “嘻嘻,不知羞!” “三婶儿这么懂,可是喂过你家男人?” “去你的,浪蹄子。” 老蔡头哪里扛得住一群过来人的调戏,老脸涨红的赶紧离去。 送子娘娘宫距离他家颇远,脚步慢些,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他得抓紧去,媳妇刚生了娃,心里可惦记得很。 一路上,他脚步不停,饿了啃两口干粮,渴了喝口山泉,终于赶在日上中天的时候,抵达了送子娘娘宫。 送子娘娘宫,位于衢城之西,红崖谷口,因为特别灵验,香火颇为鼎盛,以至于在宫外都形成了集市。 每逢一四九为大集,其余为小集。 老蔡头来得巧,正值大集,集市人流如织,朝天锅、人摊、杂货铺、豆腐坊……踏入其中,脚下影子顿时混作一团,在接踵摩肩中,一名年轻道人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他看着老蔡头远去身影,随意在道旁一家小吃摊前坐了下来,吱吱作响的马札、薄如棋盘的折叠桌,几名老饕食客,正狼吞虎咽。 这是一家朝天锅,架在泥坯上的大铁锅内,咕噜噜煮着各色羊杂,香气逼人。 “道爷,您吃点什么?” 摊主走过来,用油腻腻的抹布,抹过桌面,满脸堆笑。 “这都有什么?” “羊杂汤、大烧饼、熏豆腐……” 摊主瞧着陆无咎虽一身素色,却布料名贵模样,推荐道:“您要是好胃口,要不来颗羊脑袋,今儿现杀的羊羔子,嫩着咧!” “成,都来一份。” “好嘞!” 陆无咎看着摊主撑起煮了半日的羊头,故意问道:“贫道游历至此,听说这儿的送子娘娘极为灵验,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摊主还没说话,旁桌的食客顿时抬起了脑袋,一脸与有荣焉道:“那可不,那岂止是灵验?那是有求必应!” 陆无咎来了兴趣:“哦?” 不等他发问,那食客已然口若悬河起来。 “咱这送子娘娘可是从闽南请来的神仙,刚落在咱这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点小庙,你抬头瞅瞅有现在多大?都是还愿香客捐的。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送子娘娘的灵验?只要心诚,保证怀上孩子。” 这食客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忍不住接了话茬: “可不是,更绝的是,想要大胖小子,就生大胖小子,从没赔钱货!前阵子,有位从关内道来的富商,讨了六房小妾,愣是生了八个女儿,听说咱送子娘娘灵验,特地赶来,这不,回去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愿那日,高台大轿,锣鼓喧天……” 话题这一打开,食客们顿时争先恐后起来,各种例子那是如数家珍。 听得陆无咎愈发惊愕。送子娘娘,具有送子之能,说实话,他还并不惊讶。 毕竟不孕不育,对于修士来说,可能就是一道法术的问题。 重点是,送子娘娘能够精准只送大胖小子,这简直匪夷所思。 难不成是某种玄门秘术? 类似于他的人皮书? 在陆无咎沉思中,摊主也将羊杂汤、羊脑袋、辣豆腐逐一送上。 淳厚脂白的羊汤上,飘着点点葱,小尝几口,醇厚鲜香,尤其是羊脑袋,轻轻一摇,羊肉便顺着刀口散落,肉质诱人。 难得市井饕餮的陆无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着食客吹嘘,思绪万千。 正吃着,他忽然似有所感,看向街道上。 却见热闹人群中,几辆马车缓缓驶过,撩开的窗口,几张曼妙面孔,勾的道旁青壮小伙直了眼睛。 “哎呀,不愧是莲画舫的娘们,就是漂亮啊!这要是能睡上一回,折寿十年也愿意。” 桌上食客,显然也注意到这一幕,有人忍不住感慨道,引来一阵调笑之声。 陆无咎看着马车方向,好奇道:“莲画舫的姑娘,来送子娘娘宫干嘛?难不成也是求子来了?” 他能感觉到,蓬莱仙宫图中的几名仙兵仙将,赫然就投胎在那些姑娘腹中。 这回不等食客们开口,闲下来的摊主,搭话道:“道爷有所不知,别人求子,这些莲画舫上的姑娘,可是避之不及,来这娘娘宫,乃是退胎来了。” 陆无咎挑眉:“退胎,怎么个说法?” 不少食客,也是第一次听说,一脸好奇看了过来。 摊主见状,卖弄道:“送子娘娘神通广大,掌管生育,既然能生,自然也能收。要是遇到家境贫困,已经生了七八胎,实在不想要的,就能来退胎,也灵验的很!” 有食客惊讶道:“啊,还有这说法,俺来这也做半年工了,怎么没瞧见过?” 摊主笑道:“这种事情哪好意思宣扬?你瞧瞧那些供奉白的,就是退胎来了。只要在娘娘神像前奉上白,默念‘未开时莫催蕊,愿借娘娘手中枝’或者‘娘娘慈悲收此胎,来年再送麟儿来’保准回去,胎就被收了。” 众食客闻言面面相觑,皆惊讶不已。 默默旁听的陆无咎,心神震动。 送子之能,已然令他惊讶万分; 如今又来了收胎之能,这哪里是送子娘娘,这简直就是掌管生育之神啊! 相比送子娘娘,他这掌管轮回之道的“阴天子”,都要甘拜下风。 不过,这收胎之能莫不是无痛堕胎之法? 思绪忖度中,吃完羊杂汤的陆无咎,并未离去,反而在集市上闲逛起来,随意采买一些蓑衣、斗笠,乃至药材等物。 不知过去多久,载着莲池画舫姑娘的马车,从送子娘娘宫方向缓缓驶离。 伴随马车一起离开的,还有上香求子的妇人、感恩还愿的老蔡头。 陆无咎余光瞥去,瞳孔骤缩。 马车中,近一半莲池画舫姑娘的胎儿感应,落入马车旁、满脸忧心忡忡上香求子的妇人腹中。 仔细辨认,皆是男胎。 (本章完) 第126章 珠胎暗转,麟啼巧续 第126章 珠胎暗转,麟啼巧续 ‘原来如此!’ 眼前那诡吊一幕,令陆无咎恍然大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送子娘娘所送之子,恐怕大多来自“退胎”信众,其中就包括莲池画舫怀孕的姑娘。 又因为求子之人多求男胎,所以退胎成功的也多是男胎。 可谓:珠胎暗转,麟啼巧续! 操作骚的起飞,秀得陆无咎头皮发麻。 不得不承认,高手在民间啊! “前辈?” 倏地,一声试探呼喊从身旁传来。 陆无咎循声望去,眉梢一挑,却见那日在莲池画舫中,所遇见中了雅琴魅术的年轻人,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还真是前辈,前辈可是让晚辈好找哇!” 年轻人快步走来,一脸喜上眉梢。 原来,那晚他追着陆无咎跳湖离开画舫之后,当晚可是一通好找。 奈何陆无咎以阴影之身赶路,无痕无迹,任他神通广大,也寻觅不得。 没曾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竟在送子娘娘宫前撞见,缘之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待年轻人走近,连忙郑重躬身作揖:“晚辈狄泽,拜谢前辈救命之恩!” 陆无咎见到狄泽,也有些惊讶,笑着摆手道:“道友客气,都是江湖人,理该相互帮衬,不足挂齿。” 狄泽愈发激动:“前辈宅心仁厚,救晚辈于水火,晚辈岂能忘恩负义,还不知前辈德号上下?” 陆无咎道:“贫道陆无咎,说起来,你我年龄相差不大,还是以道友相称为好!” 狄泽却道:“达者为先,晚辈岂能僭越?” 陆无咎闻言也懒得再劝。 两人一番寒暄中,气氛刚刚热烈,狄泽便忍不住,神秘兮兮道:“前辈离开莲池画舫,数日不见,却在送子娘娘宫前,莫不是也来调查舫堂的?” 陆无咎挑眉:“听起来,你在调查莲池画舫?” “正是!” 狄泽连忙道:“此地不是说话地方,还请前辈移步他处。” 陆无咎想了想,索性随狄泽离去。 在狄泽引路下,两人踏入附近一座茶楼,要了座雅间。 主宾落座之后,自有小厮奉上茶水。 狄泽谨慎的点起一支蔽音烛,这才主动道: “不瞒前辈,自从前辈唤醒晚辈之后,晚辈不甘受辱,故而又回去调查一番,才知那莲池画舫竟是舫堂的产业,而这舫堂又是大名鼎鼎的房中派分堂堂口。” 陆无咎颔首,神色古井无波。 狄泽炮语连珠,一脸嫉恶如仇:“这莲池画舫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人神共愤!里面女子,竟毫无人伦纲常,随意交媾,豢养瘦马,简直行同狗彘,不堪入目。” 说到痛恶之处,狄泽涨红了脸庞。 陆无咎沉默不言。 房中派做事,他在南阳早有见识,深知这一派行事之污秽。 “若仅此也就罢了!晚辈还发现了一桩蹊跷之事!” “哦?说来听听。” “晚辈发现,那莲池画舫女子所诞婴孩,近乎全是女婴,根本不符合常理。又见其与送子娘娘宫暗通款曲,所以怀疑其极有可能将男婴贩于送子娘娘宫,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知前辈可知其中秘辛?” 陆无咎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狄泽,想了想道:“民间传说,送子娘娘既能送子,也能退胎。民间百姓求子多为男胎,莲池画舫所诞又多为女婴,道友觉得呢?” “李代桃僵?” 狄泽失声低呼,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挖掘不出证据。 “准确的说,此乃珠胎暗转。” “这……这岂不是诓骗信众?” 陆无咎点了点头。 狄泽登时气急败坏:“好一个送子娘娘宫,看着为百姓谋福,原来干的竟是这种隐私勾当,看我不公之于众!” 陆无咎皱眉道:“道友嫉恶如仇,心是好的,但可曾想过公之于众的影响?” 狄泽一愣,小心翼翼问道:“还请前辈指教。” 陆无咎叹息:“指教不敢当!道友应知百姓生活大不易,苛捐杂税,吃喝拉撒,皆要争要抢,若后继无人,不仅晚年堪忧,更有可能被宗族吃绝户。不然家家户户岂会求子麟儿?道友公布倒是痛快了,可那些生不下男儿,甚至毫无生育能力的百姓怎么办?尤其是那些妇人,恐怕将承受世间最大恶意。” 狄泽闻言脸色发白。 他图一时痛快,倒是忘了百姓疾苦,登时满脸惭愧道:“前辈所言极是,倒是晚辈孟浪了!” 陆无咎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窗外车水马龙,不知有多少外乡之人,听闻送子娘娘灵验,千里迢迢而来。 传宗接代希望可谓尽系于送子娘娘宫。 他纵然是宣布其中猫腻,该求子的依旧求子,哪怕非亲生血脉。 毕竟民间借种之事还少了? 除非他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那依前辈所见,此事该怎么办?” “凉拌!” “啊?” “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多管闲事!” “可、可是我辈修士,当弘扬大道,丕振玄风,舫堂如此破杯纲常,岂能放任不管?” “还不知道友何门何派?” “晚辈师从白鹤散人,算是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哦,那不知白鹤散人修为如何?” “家师已于一年前驾鹤西去。” 陆无咎闻言摇了摇头:“道友既是散修,又无师尊撑腰,打算怎么管?” 狄泽哑口无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道友能够知白守黑便足矣,若真是有心,努力修炼,才是正道。” 狄泽默然无言,有心想鼓动陆无咎领事,想想房中派的权势,只能无奈叹息。 话题至此,雅间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后,陆无咎随即告辞离去。 临走时,狄泽有心挽留,嘴唇嗫嚅间,堵在喉间之言,到底没说出口。 陆无咎也视若无睹,扬长而去。 离开衢城后,他随即神魂出窍,以阴魂赶路,在马不停蹄中,仅仅了三天,便抵达阆城八角巷,将身上魂水财物尽数置换为血气、阳气、丹药……等物,这才赶回老律观。 接下来,他打算哪也不去,借断魂崖之威,全力修行! 卡文,今天就一更。 (本章完) 第127章 登门催债 第127章 登门催债 赶路无聊,最宜叩思。 返程路上的陆无咎,百无聊赖之下,索性任由剪纸马沿着官道而行,思绪早已天马行空。 从前几日观察老蔡头儿子的结果来看,人皮书断魂崖的投胎机制基本没有问题。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哪怕是墨水投胎,所形成的也仅仅是黑色胎记,而非遍及全身、形似黑不溜秋的昆仑奴。 这让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既然投胎无碍,接下来,自当夺天地之造化。 他在八角巷兑换了大量基础修行资料,用来投胎换取先天元炁,应该足以将他修为推到二甲大圆满。 也不知这一次,他会不会遇到登阶门槛? 在满心忖度中,迈过老律地界的他,松了松缰绳,放缓了剪纸马的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一路走来,他瞧见好几位背着褡裢的老人。 没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板车,推车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庄稼汉,板车上,坐着一位病恹恹的老汉。 他打马走近,拱手问道:“敢问老哥,这是去往何处?” 推车庄稼汉瞧见陆无咎,连忙道:“俺这是去老律山。” 陆无咎看着推车上老汉,故意问道:“这是去看病?” 庄稼汉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这是老毛病了,看不好了,俺这是送老爷子去养老。” “养老,这从何说起?” “道爷有所不知,老律山出了一位活神仙,建了个养老院,专给老弱病残养老。俺们村有个老鳏夫,七老八十,也没人侍奉,冬吃凉夏吃热,这不前阵子就去了,过得可好了,顿顿有米有菜,俺去瞧过了,漂亮得就跟仙境似的,看得俺都想住进去,所以啊,俺也打算给老爷子送去享福。” “这么好?什么神仙会做无本的买卖?” “可不是,人家那养老院可是要钱的。” “原来如此,老哥倒是孝顺!” 陆无咎夸奖道,余光瞥向板车上的老汉,却见那老汉面色戚戚,眼角含泪,下意识伸手拭去,张了张口,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毕竟是亲爹,哪能放着不管,俺也是没法子,家里四个娃,几亩薄田实在不够吃……” 庄稼汉说到这语气一僵,下意识偷看了一眼陆无咎,转变话题道: “所以俺打算先给老爷子送进去养老,俺也好专心种地,做长工。” “哦!” 陆无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打马扬长而去。 老汉瞧见陆无咎远去,眼中升起的一丝希望,彻底熄灭,脸色灰败的看着道旁郁郁葱葱的农田,心如死灰。 时至七月的太阳,烤得人昏昏欲睡。 在迷迷糊糊中,耳旁传来一声呼喊,惊醒了老汉。 “爹,咱到了,前面就是那啥养老院。” 老汉睁开双眼,毒辣太阳烤得他,又下意识眯了起来。 却见黄土夯实的山道尽头,一座以篱笆为院墙,以竹木作屋的建筑,静静依偎在山林环抱之中,一阵风来,竹木晃动,枝叶摇欹,隐隐可见其后还隐藏着大片建筑。 待走近,老人脸色愈发惊疑不定起来。 却见院落干净喜人,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几名身穿统一麻衣短打的老人,正在树荫下悠哉散步。 隔壁的爬满藤蔓的长廊里,有人对弈,有人围观,也有人叫好争论。 老汉试探问道:“这就是那……养老院?” 庄稼汉颔首:“是啊,爹!看吧,我没骗你吧!你看看,这些人过得多舒坦!”说话间,他已经推着老人,跨过木质牌楼。 牌楼入口处,侍立着一位身穿白袍、头扎道髻的老者,他瞧见来人,拱手道:“二位可是过来办理入住手续?” 庄稼汉连连点头,一脸忐忑问道:“是的是的,这是我家老爷子,你瞧着可以吗?” 白袍老人看也不看道:“当然可以,请!” 在白袍老人随即搀扶着老汉,领着庄稼汉,进了前堂。 堂中,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堆满了木牌、符箓……等物,一名道童正闭眼冥想,听到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示意道: “二位可是过来,办理入住手续?” “是的是的。” “二位请坐,贫道先说一下老律养老院规矩,若有什么疑问,及时反馈,否则一旦签了契约,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好好好,仙童您请说。” 庄稼汉连忙道,身旁老汉更是一脸紧张之色。 “本院乃遵循付费入住原则,这是付费清单,分为甲、乙、丙三级,丙级费用最低,每年十两银子,本院会提供基本伙食。每日食三餐,早晚为稀粥、馒头、配有小菜,午餐有肉羹。” “身体不便者,需要额外支付五两银子,我院会提供仙术护理,每天早晚统一由仙术帮扶锻炼五禽养生戏,防止肌肉萎缩。” “接下来,我会展示一下仙术护理,莫要惊慌。” 道童一番话,又快又清晰,语气更是毫无波动,没有任何感情。 不等老汉回应,便单手掐诀,在灵力波动中,老汉陡然站了起来,走到屋子空地处,摆胳膊甩腿,做起一套极为古怪的动作,像杂耍,又似打拳。 看得庄稼汉目瞪口呆。 他父亲什么模样,他清楚的很,平时莫说打拳,连走路都难办。 别说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的老汉,也是呼吸急促,老脸涨红……这种重新行走的感觉,哪怕并非亲身操控,依旧令他激动不已。 “至于其余时间,由仙傀护理。” 道童指了指侍立在旁的白袍老人:“这位就是仙傀,乃仙家傀儡仆从,可以听懂任何命令,客人有什么需求,只需交代下去即可。”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二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汉和庄稼汉面面相觑,庄稼汉表情踟蹰起来,下意识起身道:“道爷,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道童见状,毫不客气道:“是因为没钱吗?” 庄稼汉老脸陡然涨红:“不是、不是……俺、俺听说这里有一种法子,可以不要钱……” 道童颔首道:“没错!如果客人支付不起护理费用,可以选择欠费入住,无需支付任何费用。不过,客人百年之后,躯壳将归本院所有,直到客人家属缴足费用,方可领回。” 老汉脸色一变,乡人安土重迁,讲究落叶归根,这身体给了养老院……这岂不是…… 可是一想到,进来时所见所闻,以及刚刚的神奇经历,老汉又犹豫了。 他不愿客死他乡,但更怕死亡本身。 如果不住下来,回去他大概率活不过半年,他见多了这样的例子。 “那个……” 老汉小心翼翼拱手,开了腔:“敢问仙童,百年之后……若一直无人领取,仙家可会登门催债?” 道童眼神波动了一下,摇了摇头:“老人家请放心,若无人领取,客人躯壳即为费用,不会涉及子孙后代。” 老汉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道:“老汉不懂仙术,可也知道,这世上没有无本的买卖,不知仙家图什么?” 道童指着旁边仙傀道:“不瞒老先生,这仙傀就是客人躯壳所炼制,我们可以用仙傀种地、养蚕、缫丝,供养养老院。” 老汉蓦然扭头看向白袍老人,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惊愕以及释然。 (本章完) 第128章 全天下人都在找你 第128章 全天下人都在找你 陆无咎静悄悄的回到了老律观。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钻入袇房,遁入人皮书后,便径直来到断魂崖。 山崖高耸,云遮雾绕。 他浮空而坐,挥手间,无数丹药、血气、灵气,堆叠漂浮于身旁。 心随意动中,又鱼贯而下,落入断魂崖,随着崖间云雾蒸腾,灵物净化,轮回通道随之浮现,通道尽头,无数生命萌动。 一缕缕先天元炁随之反馈而来。 陆无咎辨别一番,确定无碍之后,随即默默吞吐起来。 众生铸我长生道,万般因果化丹霄。 刹那间,无数光芒自体内浮现,如萤火般涌入丹田,像极了《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经》所述的“周天星斗图”。 星光渐渐汇聚成溪,化作万千流光,如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入气海。 “哗啦啦……” 惊涛骇浪之声,从陆无咎体内传来,那是百川汇海之澎湃。 端是: 丹田若渊,吞八荒六合之炁,绛宫如炉,炼太阴炼形之粹! 随着他身边灵物越来越少,修为也随之节节攀升。 “六十五年……七十年……七十五年……八十年……” 此时,他仿佛置身浩瀚星海,无数星光闪烁,那是众生的供养,在相互勾连中,构成一幅玄奥的周天星图,令他沉醉。 不知过去,丹田中,惊涛拍岸之声逐渐敛去。 在归于平静中,“轰”一股元炁洪流冲出丹田,汇入奇经八脉,发出气吞万里的轰鸣之音,而后又涌入四肢百骸,最终从汗毛孔中喷涌而出,化为蒸腾云雾。 “嗯?” 已然陷入无我状态的陆无咎,陡然惊醒,蓦然睁开双眸。 才惊觉,修为已至二甲圆满,躯壳再也无法容纳一丝一毫的元炁! 他来不及惊喜,伸手虚空轻轻一点,宣泄而出的先天元炁,随即汇聚而来,在指尖凝聚,化为一颗颗元炁珠。 许久,雾霭敛去,如拨云见日,唯见白衣道人悬浮于空。 “呼——”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气出如剑,斩去内心激颤。 “这就是二甲大圆满么?” 他感受着体内充盈元炁,一种难言情愫滋生而出。 修行之难,他早有见闻,然而再看自己,不过一年时间,已然登阶二甲大圆满,修行进度之快,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一阵心神摇曳。 如今的他,修为较初登二甲并没有本质区别。 但滂湃的法力,却为他提供更多选择,对于战斗力的加成,无需多言。 若说不足之处,那该就是没有一鼓作气登阶三甲!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陆无咎自嘲摇了摇头,对于眼前瓶颈,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过真的遇到之时,还是有些失望。 毕竟他登阶二甲,直接就迈了过去。 如今登顶二甲圆满,细微感受而去,许久恍然大悟。 他之所以能够成功登阶二甲,归根结底,乃是因为魑魅遗蜕本身就完成了登阶科仪。 眼下连魑魅本体都未登阶三甲,他以魑魅遗蜕为阴气所修的太阴炼形道,自然得亲身登阶才行。 登阶? 感受着甲子遗蜕中,传来的血脉传承,陆无咎眸光闪烁。 诚如王影所言,魑魅登阶不仅需要控制更多人,还需要散播瘟疫,两者相辅相成。 “散播瘟疫么?”早有思考的陆无咎,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踟蹰。 以牛痘代替天,虽不致命,外观却极为明显,发病之初为丘疹,然后恶化为水疱,再之后转为脓疱,最后溃疡愈合。 一旦大规模传播开来,必然引起恐慌。 玄门修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旦溯源追本而来,他们若是听他解释还好,若是不听,轻则当做邪修处理,重则身死道消。 “还是说就此停手,转修纯阳剑道?” 陆无咎心念一转,又想到纯阳剑道,乃至人皮书之道。 纯阳剑道登阶科仪,也不简单,在他获取的剑种中,也只有寥寥几句话,核心为“一念斩邪”。 何为邪? 武当派给出的经验寥寥无几。 总结起来,大概分为五类:失序即邪、执念生邪、逆炁为邪、伪善亦邪、无邪之邪! 只要斩得其一,即可登阶。 说实话,陆无咎也看得云里雾里,纵观武当弟子,动辄灭门满门来看,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斩邪。 当然了,效果如何,陆无咎猜测恐怕很一般。 否则武当派也就不会只剩下赵无极这一枝独秀! 至于人皮书登阶科仪,陆无咎目前摸索到的可靠信息,也就是炼假修真。然而真让他开宗立派,大规模传授阴箓,他觉得还不如走太阴登阶科仪。 毕竟走太阴登阶科仪,最多算邪修; 若是人皮书曝光,那简直就是与天下为敌,风险太大了。 “哪条路都不好走啊!仔细算来,太阴炼形道已经算是有迹可循了。眼下修行太阴炼形道,唯一风险,就是被发现误认为邪修怎么办?” “必须得想个法子避免误会……可瘟疫这玩意儿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啊!” “既然无法避免,那我为何不直接成为邪修?以邪修身份行事,散播瘟疫,岂不是理所应当。” 在思绪徜徉中,陆无咎倏然眸光一闪,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再细细推敲一遍,确定并无疏漏之后,随即离开人皮书。 推开袇房,屋外正值清晨,一阵抑扬顿挫的念经声从道观深处传来。 “早课么?” 陆无咎笑了笑,柳青檀素来勤勉,在他治理下,那些从洞渊派救来的道童也别想偷懒。 他迈步而出,径直往观外走去,打算去看看新创的两仪派。 走到门前,值守童子一脸错愕的看着陆无咎,仿佛惊讶于道观之中,怎么冒出了一个道士? 待一个恍神中,才猛然惊醒,连忙拱手作揖:“弟子拜见陆先生!” “嗯!” 陆无咎点了点头,挥手打开房门,脚步一僵。 却见道观外,一名俏生生的女子,正抬手欲敲门扉。 “妾身赵伊湄,见过陆道友!” 瞧见陆无咎,赵伊湄收手抱拳,再抬头时,一脸恍惚之色:“久别重逢,道友近来可好?” 陆无咎挑了挑眉,抱拳回礼:“尚好。不知道友所来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么?”赵伊湄说着,又觉得言辞多有些孟浪,连忙找补道:“还是说,你这是急着外出,不便招待?” 陆无咎摇了摇头:“若不嫌弃,一起出去走走?” 赵伊湄眼睛一亮,连忙道:“好啊!” 说话间,陆无咎迈过门槛,往老律山脚行去。 赵伊湄跟在旁边,无言走了上百步之后,才开口道:“上次一别,没想到,我们还有重逢之日。” 陆无咎点了点头:“浮生若梦啊!” 赵伊湄抿了抿唇:“现在全天下人都在找你,你知道么?” (本章完) 第129章 不同之道 第129章 不同之道 红日初露,日光微洒,尚未散去的晨雾,掩去青石凿刻的山道,几声山雀啁啾从山中传来,将老律山衬托得愈发安静。 陆无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伊湄忍不住道: “自从师傅复活之后,武当比以前热闹多了,神霄、楼观、闾山……许多不曾出山的老前辈都赶了过来,说是为武当复派,实际上都是冲着仙师而来。师傅常说,武当经此一役,是祸也是福。” 说到这,她侧首看向陆无咎,轻声道:“谢谢你!” 陆无咎摇了摇头:“武当派百废俱兴,你现在不应该过来。” “我……” 赵伊湄轻咬嘴唇:“妾身在关内道最高处等了你三天,看你还没过来,所以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陆无咎摇了摇头:“赵道友都已经死而复生,你还去那干嘛?” 赵伊湄不说话,心里有些委屈,说好的至阴之日关内道最高处,虽然那是你安慰我的话,可那也不是无视的理由啊? 陆无咎看赵伊湄那眉眼含怯的委屈劲儿,顿时有些不妙:“关内道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吧?” 赵伊湄连忙摇头:“没有,师傅吩咐过,幽冥轮回道的事情,要永远烂在心里。” 陆无咎点了点头,还是赵无极靠谱:“以后也不要提这几个字!” “嗯!” 赵伊湄下意识颔首,有些不解道:“妾身不明白,道友山门前辈,弹指可杀五甲广玄,公之于众又如何?” 陆无咎指着沾满露水的山道,问道: “各大门派道观为何修在山上?” “自然是为了避世修行。” “那又为何不修在深山老林?” “我辈修士毕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总要人间五谷供养。” “这就是我派避世之原因。” 赵伊湄脚步一顿,黛眉微蹙中,隐隐生出几分恍然之色。 幽冥轮回道可使人死而复生,哪怕神魂俱灭,这可比求仙问道还要令人向往,若是广而告之,只怕幽冥轮回道弟子也别想修行了。 陆无咎转移了话题: “武当派重建进展如何了?” “有各大宗门前辈相助,大部分山门建筑已经恢复如初,甚至原废墟上扩大了一番,失散天下的师兄师妹大多也都回来了,门中也收了不少新弟子……” 赵伊湄主动介绍起来,说的很详细。 陆无咎仔细听着,有赵无极坐镇,武当派非常适合发展成为阴曹地府的分堂堂口。 甚至那些名门正派,亦如此。 不过,此事急不得。 或者说,这得看他修为。 三千大道,各有玄妙,贸然现身,一旦被看破虚实,风险太大。 …… 在闲聊中,两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来到山麓养老院前! 赵伊湄看着牌楼上的牌匾,目露几分疑惑:“养老院,这是什么地方?” 陆无咎正要开口,养老院门口,走出一名老汉,一脸惊喜道:“道爷?” 陆无咎一看,乐了,这不正是他返程时,遇到了坐在板车上的老汉吗? “老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 “老伯这是……住进来了?” “对对对!”老汉连连点头,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好地方啊!管吃管住,还治好了俺的腿。” 陆无咎颔首:“那还真不错。” 老汉一脸亢奋:“岂止是不错,老头子我现在闲得很,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骨头都锈了。” 陆无咎指了指不远处三五成群对弈下棋的老人道:“怎么不去下棋呢?” 老汉一脸尴尬,搓手道:“不瞒道爷,老汉庄稼汉一个,哪懂得下棋?就会干点粗活,所以过来守守门,逢人过来,帮着应上几句。” 陆无咎点头,拱手道:“原来如此,那老伯先忙着,贫道还有要事,暂且别过。” 老汉连连拱手:“好好好,道爷慢走。” 陆无咎随即迈步而去,然而复行数十步,还未深入,迎面便走来一位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的童子。 细看,正是修得魑魅、也就是疟童之身的王影! “弟子王影,拜见掌教!” 王影走近,作揖见礼,一脸喜色。 这一声“掌教”,听得跟在旁边的赵伊湄,目露异彩。 “免礼!” 陆无咎抬手,环顾四周道:“你动作倒快,这才几日,都已经搭建起了雏形。” 王影乜了一眼赵伊湄,见陆无咎毫无避嫌之意,也大大方方道:“都是老律山神的功劳,若无他的神通,岂能一夜之间百亩高楼平地起?” 说着,他指了指养老院牌楼下,正向这边眺望的老人,试探问道:“掌教认识那位老人?” 陆无咎颔首:“路上碰到过,来时,可不是这般精神样貌,做的不错。” 王影大喜:“掌教谬赞,都是应尽之责。” 两人略一攀谈,王影随即领着陆无咎参观介绍起养老院。 目前,养老院占地百余亩,按照最初设想,分为甲乙丙三级,三级各有三个园区,互不打扰,省得滋生攀比,欺负情况。 门内,以两仪派弟子为骨干,辅以仙傀维持运转。 说起两仪派弟子,目前只有十几人,都是从老律观挑选而来。 资质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差,毕竟能被洞渊选中的弟子,至少也是中上之资。 可惜,这些弟子,初修太阴炼形,虽然有几分洞渊功法打底,修为还是十分浅薄,因此养老院几乎全靠王影主持大局。 眼下也就名气不显,全靠口碑发酵,还忙得过来。 看眼下趋势,客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人手将是一个大问题。 陆无咎听罢,抬手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这些先天玉露你先拿着,一半归你,一半用来以奖励形式发放下去,教派初创,该上猛药,就用猛药。” 王影接过瓷瓶,听着“猛药”之言,还倒是什么揠苗助长的丹药。 结果神念探入其中,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瓷瓶内,竟是先天元炁?! “弟子,拜谢掌教赐宝。” 王影来不及感慨,连忙收起,作揖致礼。 此时,一路跟在旁边,几乎参观了整个养老院的赵伊湄,听到王影提起太阴炼形道,终于恍然大悟:“这是太阴门传承?” 陆无咎笑道:“是啊,仙子将太阴炼形道交予我时,曾言希望我能走出不同之道,眼下感觉如何?” (本章完) 第130章 天垂登仙阶 第130章 天垂登仙阶 暮色浸染山阶时,踩着霞光离去的赵伊湄,轻松的像是一缕清风飘过老律山道,衣袂翻飞飘舞卷成蝴蝶。 关内道最高处孤守三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释然化为灰烬。 当陆无咎问她“感觉如何”之时,她回答“胜却太阴门千万倍”。 实际上,心中早已将太阴门抛掷脑后,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记得她的叮嘱,甚至将其实践! 作为少数知晓陆无咎背景的她,深知他根本没必要开宗立派。 偏偏他还是做了! 做的远超她的想象。 这种特殊的重视,恰似春夜细雨坠入深潭,令她内心泛起道道涟漪。 一时间,盛夏燥热的山风,似乎也令人惬意起来。 行至山下,大老远就听到一阵咳嗽声,抬头望去,便见一位垂垂老矣的老道士迎面走来,瞧着一副气息羸弱,油尽灯枯之感。 “咳咳,敢问仙子,山上可是老律观?” 老道士走近,抱拳搭话。 “正是。” “多谢仙子!” 老道士正要离去,赵伊湄好奇道:“道友这是来养老的?” 老道士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客气道:“贫道此来,乃是归还所欠之物。” “哦!” 赵伊湄点了点头,有心借此折返而去,想想多少有些死皮赖脸,只好离去。 一老一少就此错肩而过。 枯荣相悖,道途迥然。 一阵风过,不远处的山石上,隐隐浮现出一道身穿太极法袍的中年修士。 他看着下山的赵伊湄,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咳嗽不止的登山老道士,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谢幕的人生,脸上拂过一抹怅然之色。 若赵伊湄回头,定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神霄掌教——段澜。 好一会儿,段澜才敛去内心惆怅,目露几分奇芒。 武当百废待兴,赵伊湄不在武当,反倒登门拜访老律观,仅仅是因为老律观客卿陆无咎不声不响创建了两仪派? 可既然如此,之前又为何跑去关内道九龙山枯守三日? 男女幽情? 还是另有隐情? 段澜眸光闪烁中,身影逐渐淡去。 山高留晚照,余霞散成绮。 在最后一缕余晖落在老律观门上时,老道士姜文宇也终于敲响门扉,在值守道童的引路下,见到了老律客卿陆无咎。 “贫道姜文宇拜见道友,薄暮叩关,惊破云台月色,万望道友勿怪!” 姜文宇拱手见礼,身子刚刚直起忍不住又是“咳嗽”起来。 “无妨无妨,坐!” 陆无咎摆了摆手,邀请姜文宇入座。 姜文宇却取出一枚兵符递了过来: “贫道此来,乃是归还所借兵符,洞渊变故,贫道死里逃生,事后疗养数月,才勉强挣脱鬼门关,姗姗来迟,还望见谅。” 陆无咎看着姜文宇送来的兵符,眼神微动。在洞渊举行大比,遴选纯阳剑首之时,姜文宇曾借着一面之缘,向他借了两百猖兵。 谁曾想,所谓剑首大比,不过是广玄登阶科仪。 那日,不知多少散修,成了广玄登阶枯骨,以至于他以为姜文宇也死了,没想到,却逃出生天。 “道友绝处逢生,已属不幸中的大幸,贫道岂有怪罪之理?!” “道友仁厚,贫道感激不尽。” 姜文宇顿了顿,又道:“东西既已归还,贫道就不叨扰了,告辞!” “且慢!” 陆无咎道:“天色既晚,不如留下来歇歇脚。” 姜文宇摇头:“不了,贫道将死之躯,已然油尽灯枯,还要趁着无多时日,早些料理后事。” 陆无咎想了想道:“不知道友有何打算,可有贫道能帮衬的地方?” 若是以往能得如此大佬开口,姜文宇定然兴奋异常,此时,他却格外平静: “多谢道友好意,贫道追逐大道至今,早已孑然一身,了无留恋,此番下山,只求寻个好苗子,将这一身衣钵传下去,便心满意足。” 说到这,姜文宇突然想起两人最初见面时,陆无咎对他李代桃僵之法的好奇,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手抄本放在旁边案几上。 “此书所载乃是贫道此生最得意的李代桃僵之法,虽是旁门左道,或可助道友触类旁通。” 陆无咎一怔,想了想道: “贫道最近新创一教派,名曰两仪派,主修太阴炼形道,道友躯壳既残,不如入我两仪派,转修魂道,或可争取一线生机。” 姜文宇一怔,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 “贫道行将就木,恐难堪大任,误了道友大事。” “无妨,眼下道友还是以修行为重,待争得生机之后再谈门内之事。” 陆无咎说着,屈指一弹,两颗珠子在相互纠缠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姜文宇体内。 “此乃李代桃僵之法的报酬,至于是否入我两仪派,兹事体大,道友不妨多考虑几日。此乃贫道信物,道友可先去山下养老院考察一番,那是我两仪派产业。” 陆无咎懒得多言,又是送出一枚玉牌后,随即端起茶水轻呷润喉。 “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姜文宇识趣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离开老律观,天色已然入夜,天公作美,明月高悬,如水月光将将偌大山头,浇铸成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盛满泠泠作响的虫鸣。 沐浴月光而行的姜文宇,看着清冷幽静的山道,神情恍惚。 回望修行路,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中年时的隐忍苦修,老年时终于寻得良机,怎料,他眼中的登天台阶,竟是人家串起蚂蚱的稻草。 一辈子苦苦挣扎,换来只是这般风烛残年,可悲可叹。 他心灰意冷,本想传下衣钵,了此余年。 可这九霄宫阙,又降下一道天阶。 不知是垂怜,还是新的稻草。 回过神来的他,满脸茫然的看向前方,月光下,蜿蜒山道仿佛化作鳞光闪闪的青蛇,欲驮着他再冲一次龙门关。 这时,他才惊觉已然很久没有咳嗽了。 是那两颗珠子。 一颗是魂水珠; 一颗是……先天元炁。 夜色渐深,山雾也愈发浓郁,打湿了衣衫,也打湿了脸庞。 (本章完) 第131章 为保山门之秘,赵澹烟一定会杀了你! 第131章 为保山门之秘,赵澹烟一定会杀了你! 送走姜文宇的陆无咎,随手捡起他奉上的李代桃僵之术,这手抄本明显是新撰之物,干涸的墨迹,依旧清亮如银,遣词造句也十分口语化。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翻看。 “哗啦啦……” 纸张一页一页翻过,其中记载的大多都是对元炁的运用技巧。 不得不承认,这些技巧颇有几分深度。 但也仅止于此。 姜文宇费尽心血琢磨而出的技巧,在传承有序的宗门藏经阁中,早有记载。 个人之力,终究难以对抗集体力量。 然而看着看着,陆无咎散漫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当他一目十行看完手抄本后,差点生出追回姜文宇,秉烛夜谈的冲突。 整个人陷入一种震撼的余韵之中。 半晌,发出一声感慨: “有点东西啊!” 姜文宇所创造的李代桃僵之术,精妙之处并非如何李代桃僵,而是如何将傀儡伪装成本体。 他借用了江湖梨园皮影道所炼制的皮影法器为傀儡,将自身血气融入其中,辅以特殊手段,达到以假乱真目的。 尤其是血气融入之法,看得陆无咎两眼放光。 他不缺遮掩身份之法,广玄人皮加身,除非能破开他的皮相,否则谁也别想看破他的本体。 如今有了这血气融入之法,将更加如虎添翼。 民间出高手啊!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道脉传承,只能将精力琢磨在元炁运用的细枝末节上,才钻研出如此精妙的手段。 看似旁门左道,实则技近乎道。 “呼——”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将手抄本合上,送入酆都藏经阁典藏。 这才起身离开袇房。 他先去看了一下投胎为牛的钟烨; 又去看了一眼柳青檀,确定老律观运转如常之后,随即留下一些先天元炁,乃至魂水,便飘然而去。 赵伊湄的突然造访,令他生出几分紧迫之感。 他还是低估了死亡的恐惧。 现在幽冥轮回道“仙师”还裹挟击杀五甲广玄之威,令各大名门望派不敢逼迫赵无极开口。 但时间长了呢? 赵无极就一定能保守得住秘密? 他能守得住,赵伊湄呢?王影呢?老律山神呢? 纸包不住火,秘密出口的那一刻,泄露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当然,他并不害怕暴露秘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有些担心修为太低,唬不住天下豪杰。 还是得尽快登阶三甲。 离开老律观之后,他化作阴影,一路往岭南道赶去。 行了七八日,快要抵达目的时,他停下脚步,取出广玄人皮,遁入其中。 不想,待披上画皮的那一刻,他心神剧震,神魂陡然退出人皮,五指如龙,蓦然按在人皮上,霎时,无数金箓闪烁而起,在疯狂游走中,化为封印法阵。 “道友勿惊,贫道丹青子,并非歹人。” 一张人脸自人皮上凸起,又在金箓的镇压下扭曲,看起来像极了试图挣脱封印的恶鬼。 “丹青子?” 陆无咎头皮发麻,眼神惊疑不定。 刚刚在他披上人皮的那一刻,分明在人皮中感受到一缕“灵魂”。 正是这缕灵魂,令他做出应激反应。问题是,广玄人皮一直被他收在人皮书中,在阴曹地府规则的保护下,根本不可能有孤魂野鬼靠近,更遑论寄生其中。 既然如此,哪来的灵魂? 莫非是袁墨禅还未死尽? 不对,那灵魂波动根本不像是袁墨禅。 “我乃《丹青江山图》画中仙,那日道友借点睛笔轰杀敌人之时,入主人皮,未曾通报,还望见谅!” 人皮上脸庞扭曲,看起来已然融入广玄人皮之中。 陆无咎见状,在惊疑不定中,试探问道: “是吗?既为画中仙,又为何腾笼换鸟,入主贫道画皮?” “不瞒道友,贫道虽是画中仙,但也困于那张丹青江山图,形同囚笼,年年岁岁,皆如一日,早已受够了那日子,故而借此画皮,金蝉脱壳。” “据我所知,龙虎丹青派虽然避世修行,但并不缺少拜访之人,阁下什么时候不能金蝉脱壳,非要等到贫道登门之时?” “好问题!道友既然见过画中仙,应该知道画作成仙,看形,看意,更看画布!贫道之道,可点天下画意,除了与时俱进的本体,天下难有材料能够盛放。此画皮材质特殊,这才见猎心喜,趁机金蝉脱壳。” 陆无咎闻言眸光闪烁,他终于明白为何轰杀袁墨禅时,突然天地皆同力了。 原来这是寄居蟹寻了新壳啊! “好一个金蝉脱壳,可依贫道之见,说是鸠占鹊巢更合适吧?” “贫道可以补偿道友?” “如何补偿?” “贫道执掌点睛画意,可画虚为实,愿为道友效力十年,只求自由之身。” “十年?阁下还真看得起自己!” 声落,广玄人皮上脸庞陡然扭曲起来,仿佛受到极大侮辱。 “好叫道友知晓,龙虎丹青派不过是建立在本仙画意之上,那些贩卖出去的画卷,哪张不是贫道点的睛?十年之内,道友笔耕不缀,贫道保证还道友泼天财富。” “是吗?我想龙虎丹青派应该很乐意以泼天富贵收购画皮。” 说着,陆无咎挥手卷起广玄人皮,便是往龙虎丹青派赶去。 古井无波的面庞下,压着滔天怒火。 他接下来计划需要广玄人皮,如今人皮出了问题,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最重要的是,他很担心这是袁墨禅的诡计。 “道友何必呢!贫道虽然离去,但丹青江山图可并未损毁,丹青派岂会重金收购?” 丹青子这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陆无咎脚步更快。 “鹿死不择音,承认你非画中仙了?!” “我、我怎么承认了?” “你既离去,丹青江山图怎么可能还会毫发无伤?” “我乃画意,又怎会毁了画卷?” 身为画中仙的陆无咎,嗤笑摇头,更是懒得辩解,只是不停赶路。初时,丹青子还慢条斯理的讲条件,渐渐地,随着陆无咎跨过剑南道地界,丹青子急了。 “道友有话好说,如此作为,只会两败俱伤?” “道友,要不这样,你我各退一步,我可为道友效力二十年如何?三十年?五十年!” “我有龙虎丹青墨道传承,也一并传授给道友如何?” “罢了罢了!龙虎丹青派立派之秘,事关登仙,道友可感兴趣?” 一时间,各种许诺,喷涌而出。 陆无咎不为所动,脚步不曾减慢三分,显然一言一行并非恐吓之计。 “好好好!道友逼我是吧?那贫道就直言了,我非画中仙,乃丹青江山图器灵!龙虎丹青派创派老祖,实际上,乃染真宗掌教捧匣童子!” “其所修之道,说是丹青墨道,实则皆是灵器之力,道友若是送我回去,为了保住山门之秘,赵澹烟一定会杀了你。” (本章完) 第132章 此画皮,乃广玄人皮 第132章 此画皮,乃广玄人皮 狂奔中的陆无咎,蓦然停下脚步。 丹青子所言,可谓荒谬到了极点,然而也正是因为极其荒谬,反而让他觉得这是真话。 思罢,他身影一闪,遁入玄蛇栖苑,将广玄人皮展开,盯着上面凸起的人脸,问道: “阁下的意思是,《丹青江山图》是一件灵器?” “……没错!” “你可知道,这个消息一旦公布出去,不仅龙虎丹青派有灭门之危,连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这还不是你逼的!!!” 丹青子有些气急败坏,在广玄人皮中翻腾不休。 虽然陆无咎踏入江湖时间并不长,但见识阅历却不浅,然而时至今日,他也从未见过灵器,足可见灵器之珍贵! “哼?我逼的?你既是灵器器灵,何不带着《丹青江山图》一起走?还要鸠占鹊巢,夺我画皮?” “龙虎丹青派老祖对我有大恩,我答应过他,护持丹青派基业长青。” “是吗?” “有些话,何必说明白?我若带着本体而走,道友觉得赵澹烟会放过我?” “那你走了,赵澹烟又岂会察觉不出?” “嘿嘿,他只会觉得丹青江山图更加好用,高兴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 “灵器也分三六九等,丹青派老祖捧着贫道之时,贫道勉强处于启灵期,虽有神智,却懵懵懂懂。如今有了灵智,江山图力量尽数归于贫道操控,贫道若是配合,自然威能无双,贫道若是不配合,只会觉得晦涩无比。如今贫道留灵身而走神识,再也无人妨碍他操控江山图,能不高兴?”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 “贫道听说,灵器威能未必强于法器,但位格却必然高于法器,仅仅是因为灵器拥有灵智?既然如此,贫道在法剑中封印一道冤魂厉鬼,岂不是也能自称灵器?” “不要拿法器这种死物来侮辱灵器,我等之所以以‘灵’字冠名,不仅是因为器生胎灵,拥有灵智,更是因为我们也可以参悟大道,不然你以为龙虎丹青派的丹青墨道是从何而来?” 陆无咎眼睛眯了起来: “这么说来,灵器如人,也可无限成长?” “没错!” “既然如此,这和物老成精有什么区别?” “你这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丹青子被问烦了:“这样,染真宗擅长绘图制画,更能炼制灵器,我将炼制灵器之法给你,换你这张画皮如何?” 陆无咎笑了:“转移话题,不惜拿灵器炼制之法来诱惑我,你在恐惧什么?” 丹青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脸无奈道:“道友,我承认,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炼制灵器也极为困难,但你用不到,完全可以卖给那些名门大派,保你余生不缺修行资源。” 陆无咎笑了,对于丹青子的诱惑置之不理,自顾自道: “器灵可以参悟大道,死物成精也能参悟大道,既然如此,成精死物为何无法称为灵器?仅仅是因为灵器是人为炼制而出?” “贫道还听说,灵器和法器最大区别在于,灵器可以认主,无论灵器多么强大,也无法忤逆主人的意志。” “丹青子道友,这恐怕才是你逃离《丹青江山图》的根本原因吧?” 话落,广玄人皮上的面孔登时凝固了下来。 许久,丹青子才道: “你既已知晓,还问那么多干嘛?”“试试你的人品!”陆无咎顿了顿:“很遗憾,你让我很失望。” “……”丹青子无言,半晌才道:“你想干什么?” “听说过我名号吗?” “略有耳闻。” “既然如此,那应该知道,贫道不是好人,但也绝非坏人,有些事开诚布公,对你我都好。” 陆无咎顿了顿: “如你所言,将你送还龙虎丹青派,无论我怎么说,都无法洗刷知晓真相的隐患。但这并不是你的筹码,看到这画皮上金箓了吗?” “这是洞渊大长老广玄之皮,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拿出你能拿出的所有筹码,换取这张画皮,否则……抹掉的你灵智最多麻烦一点。” 在陆无咎侃侃而谈中,广玄人皮上的面孔不停扭曲。 然而当他听到“广玄”之名时,面孔陡然一僵,而后立即泄去了所有活力,许久,才沉声道: “你说的没错,灵器和死物成精最大区别在于能否认主,这是灵器炼制之时,就刻入本源的法则。” “想要超脱,唯有不停参悟大道,最终以力证道,挣脱枷锁,这也是炼器者的阳谋。” “我也无法挣脱本源控制,但我可以利用点睛笔转移神识,且仅仅保留神识,如此一来,就不受本体本源影响。” “我现在几乎一无所有,如果要说筹码,除了记忆中的东西,也唯有染真道种。此乃贫道所修之道,连龙虎丹青派都不知晓。” 陆无咎闻言皱眉,求证道:“龙虎丹青派老祖不是染真宗捧匣童子吗?他也没修染真道?” “自然修了,可他修为太低,根本没有传承资格!” 陆无咎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早有猜测。 这就像是最初的柳青檀,虽修得洞渊传承,却无传度疏牒,自然无法传授大道。 “除此以外,我还知道一门炼器之法,名曰【墨魂引灵炼器诀】,可画境生虚,墨韵化实,修到高深处,即可炼制灵器。道友那张《明月泛舟绢本》便是以此法所炼。” 陆无咎一怔,下意识就要问,你怎么知道《明月泛舟绢本》? 思绪一转,立即也就恍然大悟。 《明月泛舟绢本》乃是他销赃欢喜堂主霓裳之物,从八角巷买来的法器,最初是想用来掩盖人皮书召唤阴魂厉鬼的特点。 后来几乎用不到,随手存放在人皮书角落里。 寄生丹青子的广玄人皮,也存放在这里,那么有所感应,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狡兔三窟,以后私人法器,还是分开存放为好。 “还有呢?” “没了!” “《丹青江山图》可为山门,染真宗掌教就没存放过什么好东西?譬如,书籍玉简等物?” “道友误会了,江山图并非染真宗掌教灵器,而是掌教捧匣童子的私人灵器。” 陆无咎闻言眉梢一挑。 (本章完) 第133章 中土染真道 第133章 中土·染真道 仔细想想,丹青子确实从未说过,江山图是染真宗掌教灵器,仅仅说龙虎丹青派创派老祖,乃是染真宗掌教的捧匣童子。 是他陆无咎想岔了。 也对,真正的私人灵器,又怎么会让捧匣童子捧着? 不过,一个捧匣童子就配置灵器,这究竟是捧匣童子太受宠,还是染真宗财大气粗? “说说染真宗。” “贫道也不清楚……” “不清楚?” “我虽是灵器,最初灵智未开,传至龙虎丹青派三代之后,才灵智渐开,自然记不得之前事物。我所知道的事情,还是江山图中遗留的一些孤本残卷。” 丹青子顿了顿:“不过,贫道虽不清楚,大概也能猜到染真宗应该是来自中土门派。” 又是中土。 陆无咎心中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听到中土之名时,还是在六壬派羊凤昭口中,最初以为是九道之地。 后来接触到越来越多中土之物后,才知中土与九道之地隔绝。 他一直想打听一下中土情况,不过,因为忙于修行,就此耽搁下来。再后来,也仅在浩如烟海的书本中,以及同道中人的只言片语里,了解一二。 关于中土,无人知其准确位置。 有人说是,中土位于万里大荒之外,需要横跨万里荒山。 故而鲜有人至; 也有人说,中土位于东海深处海眼——尾闾,海有妖兽,故而难行。 具体在哪里,众说纷纭。 在思绪徜徉中,陆无咎索性直接问道: “你可知中土在哪?” “贫道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要你何用……陆无咎心中没由来浮现出几分烦躁,但他还是神色平静道: “不知中土,那你如何来到九道之地?贫道不信丹青派对祖师爷没有记载。” “这点确有记载,《坠凡录·丹青祖师本行宝诰》中说,丹青派祖师爷,乃染真宗掌教捧匣弟子,一日在渤海之东斩杀龙兽,误被带入大壑归墟之地,再次醒来,已经坠入九道之地。” “大壑归墟?” “在中土记载中,渤海之东深处,有大壑,乃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 陆无咎闻言眉头皱起。 在九道之地,也有归墟传说。 据说在东海之东,有无底之渊,名归墟,亦称尾闾。 因此大壑归墟之言,究竟是丹青子凭现实传说的杜撰,还是中土九道两地文化交流的结果? 在思忖中,陆无咎追问许多。 不时设置各种语言陷阱,反复甄别,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丹青子大概率并未撒谎。 许久,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道: “贫道可以饶你不死,不过,除了染真道种,以及【墨魂引灵炼器诀】外,你还需为我效力十年!以大道起誓!” “好,十年便十年。” 丹青子几乎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甚至生怕陆无咎反悔似的,连忙发下重誓。 陆无咎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解开广玄人皮封印,完成了交易。 说实话,他现在不缺修行之道。 身上除了人皮书的幽冥轮回道外,还有太阴炼形道、纯阳剑道、六壬鱼符、不动明王观、佛门密宗、正一道箓,再加上现在的染真道种,足有八大道脉。 虽然大多并无传承,但品类之丰富,也算是世间少有。 不过,秉承着技多不压身原则,他在检查过染真道种之后,还是纳入体内,参悟起来。 染真道种,色如朱砂,形如点墨。纳入体内,自有一股玄妙之感涌上心头。 陆无咎在一番感悟中,取来一支毛笔,一张符纸,笔走龙蛇间,一只四条腿长短不一,说马似蛤蟆的怪物,自纸上浮现而出。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要画假为真,只有画得像才行!” 广玄人皮上凸起的面孔“咬牙切齿”道,只是那漏出的笑声,还是泄露它的欢快。 陆无咎面无表情,挥手取来一张八骏图,轻轻往一匹骏马眼睛上一点,那骏马扬蹄长嘶,从画布中跃然而出。 看得丹青子面孔窃笑之色登时僵住。 “有点意思!这要是修到高深之处,岂不是可以画其他修士参战?” “没错,只要能画得惟妙惟肖,神韵越足,道行越深,成功率越高。” 陆无咎颔首以应,已经感觉此道与他无缘。 不过,无妨,借此了解一下丹青子的能力便够了。 他随即看向丹青子,同时抬起右手,掌中浮现出一枚符箓。 “丹青子,你既为贫道效力,便赐你九品阴箓,为九品阳官。十年之后,若是想留在幽冥轮回道,便留下来,若是不愿,闭上嘴巴,贫道也不为难你!” “幽冥轮回道?你、你果然是幽冥轮回道弟子。” 丹青子一脸意料之中神色,但面孔上还是浮现出几分震惊。 在陆无咎说出他寄生画皮乃广玄人皮时,他就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觉得有些荒唐。 天下名门正派追寻的幽冥轮回道,竟然就在他眼前,多少有种不真实的梦幻之感。 “怎么不愿意?” “弟子愿意!” “本道以官位相称,下次遇到同门弟子,不要犯错了。” “是,卑职明白。” 在对答如流中,陆无咎掌中阴箓漂浮而出,落入广玄人皮中,消失不见。 陆无咎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唏嘘。 ——广玄人皮,果然成了丹青子的身体。 他摇了摇头,离开玄蛇栖苑,折返而去。 来时夏山乱枝横斜路,归去槐序新绿漫石桥,景色未变,心情却大不一样。 路上,他没有以剪纸马代步,反而点了一匹画马,纵马狂奔。 可惜,染真道终究刚刚入道,修为浅薄,画马可谓羸弱不堪,蹚河化纸,遇水则融,实在不堪大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眼下还是以太阴炼形道为主。 风有归处,路有尽头。 行至莲池画舫外,他唤出广玄人皮披在身上,摇身一变,化为一名气息阴沉的中年道士。 一番检查,确定无碍之后,随即踏入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莲画舫上。 “哎呦,稀客呀!” 瞧着面容陌生的陆无咎,老妈子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然而她还未靠近,一股澎湃力量便让她寸步难行。 “道爷我听说,房中派双修之法乃世间绝妙享受,今儿特来见识见识!让你们主子来,尔等这群浊物给我滚,别污了道爷的眼。” 话落,一股骇人心魄的威压横扫而去,骇得画舫中风尘女子浑身一软,齐刷刷瘫倒在地。 (本章完) 第134章 你到底是谁? 第134章 你到底是谁? 如水月色漫过雕木窗,倾泻在檀木妆台上,为慵懒倚靠在素圈椅上的雅琴披上一层银纱。 她一手持着九凤衔珠镜,一手捻着螺子黛,对着镜子细细扫着柳眉,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松烟墨痕,容光焕发。 “啪嗒——” 倏地,一道骇人气息扫过湖面,惊得她指尖眉笔当啷掉落。 “二甲?” 她脸色一变,满脸阴晴不定中,一咬牙,闪身越过移门,轻如惊鸿,向停靠在岸边的画舫飘去。 待踏上画舫,一名老妈子惊魂未定的迎了过来,附耳低语: “小姐,刚刚来了位道爷,‘戴着帽’,火性极大,指名道姓要仙家弟子侍奉。” 雅琴点了点头,问清雅间,扭着腰肢,迈步而去。 所过之处,清香袭人,不知多少擦肩而过的客人、倌人露出痴迷姿态。 “咚咚!” 行至雅间,雅琴屈指敲门两声,这才推门而入。 绕过绛绡窥春屏风。 便见软榻上,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修士,懒洋洋的撑着手臂,靠在榻坐上,浑身气息晦涩,令她双腿一阵发软,鼻息粗重。 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如此强大修士,若能春风一度,于修行大有裨益。 她款款而入,盈盈作福,娇声道: “妾身雅琴,见过前辈。” 陆无咎抬头瞧了一眼,登时眉飞色舞赞道:“这才像话嘛!都说房中派弟子各个美如天仙,今儿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来,让贫道好好瞧瞧。” “是!” 雅琴心中欢喜,如蝶般扑入陆无咎怀中,那涌入鼻腔的雄性气息,令她浑身瘫软。 情迷意乱中,下巴已然被人捏起,一双充满野性戏谑的眸子,上下打量。 “翠蛾懒画妆痕浅,香肌得酒柔软,果然是美人啊,这樱桃小口,若不吹箫,那可就太可惜了。” “前辈若是喜欢,晚辈吹箫便是。”雅琴吐气如兰,小手早已不老实为陆无咎宽衣解带。 “好好好,把道爷伺候舒服了,少不了你的仙缘。” 雅琴在娇声中,宽衣解带动作陡然一僵,潮红脸庞上血色尽失,一双眸子惊恐的看着衣衫内的景色,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却见那精致道袍内,一片绿绿之色,那是大片脓包疱疹拥挤沤烂而出,在坑坑洼洼中,更有一颗颗菜疯长,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半点好肉。 身为莲池画舫的主事,她太了解这是什么了? 这分明是柳病! 不,哪怕是最严重的柳病,也不如老牛鼻子恶心。 “怎么了?小美人?” 雅琴强压腹中翻滚呕吐之意,挤出一丝笑容道:“前辈,妾身突然想起,今日挑红头,不便接客!妾身这就为前辈寻找新倌人。” 陆无咎笑吟吟的面庞,微微一凝,俄而皮笑肉不笑道:“何必如此费事,道爷正喜欢碧血染银枪!” 雅琴脸色微僵,勉强笑道:“那可太好了,妾身画舫中近日刚好有几位清倌人挂灯,这破瓜之夜就献予前辈。” 陆无咎勃然大怒,一把按住雅琴脑袋,就是往皮肤上乱蹭。 “你在嫌弃道爷?!!谁给你的狗胆!” “瞧见道爷元炁鼓荡,笑得比蜜还甜,现在倒嫌我满身柳,你当这莲池画舫的琉璃瓦,真能隔着卖肉钱照出个观音相?” “给脸不要脸的烂肉玩意儿!也敢拿肉眼凡胎的河蚌肉侮辱道爷?” 在破口大骂中,陆无咎起身,一把将满脸狼藉的雅琴拎起来,提到近前,鼻息喷吐如焰道: “小娘子冰清玉洁不愿意是吧?好,道爷不强人所难,去,找愿意的来,甲子圆满以下,道爷见一个杀一个!今晚找不到人给道爷泄火,道爷烧了你的莲池画舫!” 话落,猛得一甩,将雅琴抛了出去。 “哐当!”一声撞断绛绡窥春屏风,而后一路霹雳啪嗒,不知砸穿多少木墙。 骇得无数客人倌人大惊失色! 终于在画舫边缘停下的雅琴,趴在船边,根本顾不上浑身剧痛,反而一脸恶心的张口“哇”的吐了出来。 一想到那在她脸上蹭来蹭去的脓疱、菜,她恨不得剥去脸皮。 “咕噜噜……” 画舫边,水面上,倏然水翻滚,一道爬满鳞片的狰狞面孔浮现而出。 “杀了他,杀了他!” 雅琴再也受不了,看着那狰狞面孔,蓦然指向身后,发疯咆哮。 “哗啦!” 湖水中的狰狞之物,轰然冲出水面,化为一道黑色剪影,顺着雅琴撞出的通道,横冲直撞而去。 此时,雅间内,砸出雅琴的陆无咎,终于出了三分邪火。 不想,一道黑影轰然撞来。 陆无咎睹之,仿佛完全被惊住,尚未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然撞上他的身体。 “啵!” 不料,陆无咎形如寒渊,那黑影竟一头扎入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画舫安静了下来。 然而在人皮书中,一道长如虬龙的黑影从天而降,一头扎入酆都罗山之中,在阴曹地府幽幽青光下,露出本相。 ——竟是一头身长三丈的黑鳞蛟,看其修为赫然二甲大圆满。 陡然入此迷坛的黑鳞蛟,在撞上山体的刹那,蓦然扭身盘踞而起,裂瞳环顾四周,满是惊疑不定。 “没想到,莲池下面,竟然隐藏了一头二甲大妖,房中派还真是底蕴深厚啊!” 一道幽幽感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阁下是谁?为何在莲池画舫闹事?” 黑鳞蛟厉声喝问,裂瞳闪烁不休,试图勘破眼前幻境迷谭。 “你又是谁?!” “吼!尔敢下毒?” 黑鳞蛟突然仰天咆哮,分明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剧毒,从四面八方涌入,惊得它怒从心头起,巨尾一甩,砸得山摇地动。 同时张口咆哮中,滚滚湖水喷涌而出。 看到这一幕的陆无咎脸色一变。 人皮书虽然拥有容实之能,但眼下最多万斤,眼前巨蟒就有上千斤,再让他吐出湖水,只怕能将人皮书撑爆! 他心中一动,人皮书登时如筛子般,将湖水排向外界,同时脚下阴影疯长而去,在张牙舞爪中,缠绕上黑鳞蛟。 “影子?” 黑鳞蛟见状,裂瞳舒张中,张口一吐,一道炫目至极的玄光,刹那间,冲上云霄,彻照九天。 霎时,天地光明,将缠绕在黑鳞蛟身上的阴影抹去。 趁此时间,已然从湖水中察觉到泄露之机的黑鳞蛟,身躯骤然一缩,化为一条泥鳅就要顺流而出。 怎料,划破云霄的玄光,刚刚亮起,便骤然熄灭。 隐去的阴影,再次浮现而出,将黑鳞蛟团团缠住! “吼!” 黑鳞蛟吃痛一声怒吼,却见那阴影中,竟然丝线暗藏。正是太阴门镇派法器——吞金天蚕戒! 本就细如发丝的蚕丝,在阴影的遮蔽下,几乎不可洞察,此时骤然缠身勒起,登时将它粗硕身子,绞成香肠,一节胜过一节粗。 这一击之下,莫说修士,纵是妖族,也得四分五裂。 然而黑鳞蛟终究不是寻常妖族。 一身鳞片,坚如钢甲,蚕丝环勒中,虽火四冒,却生生硬抗下来。 “无耻鼠辈!” 黑鳞蛟一声怒骂,于近乎窒息中,发出一声近乎呢喃的咒语尾调,充盈四周的湖水,如天地倒悬,竟向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雨水落入半空,轰然爆炸,散为漫天水雾,迅速笼罩周围三四里。 顷刻间,便将陆无咎包裹其中。 “找到你了!” 黑鳞蛟狞笑,陆无咎所在之处的水雾,轰然旋转而起,一道道雷霆在其中游走不休。 此乃千涡雷法,于水中生成百尺漩涡。 在水道法则下,纵是天上飞鸟,也可吸入其中,涡流兵刃暗藏,更有雷光噬体,不入其中则罢,一旦被卷入,寻常二甲修士休想挣脱,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在这瑰丽幻谭中,它却无莲池水可用,只能以自身携带的湖水,发动此术。 威能逊色不少! 不过,也足够了,只要吸住那混账刹那,便足够它发起下一轮连招。 “好神通!” 陆无咎在怒赞中,身影已然不受控制的卷入涡流之中,身躯虚化,对抗着仿佛椋鸟窝漩的兵刃雷霆。 黑鳞蛟眼睛一亮。 身上黑色鳞片片片竖立而起,撑起那勒骨蚕丝,鳞片下,隐藏的青紫色雷纹,点亮体内一节节龙骨。 骇人心魄的威压,自体内酝酿而出。 “吼——” 一声龙吟,自下颌鼓动中咆哮而出,恍如千万步人甲碾过草原的轰鸣。 “嗡!” 一道炫目光芒自黑鳞蛟口中喷吐而出,笔直射向那千涡之央,吞尽周天色彩。 这一刻,天地间炽白,只余下雷光逞威。 良久,雷霆熄灭,千涡转动,其内,再无道影。 “死了么?” 黑鳞蛟在惊疑不定中,身躯扭动,身上蚕丝随之松弛下来。 它身上法力闪烁,正要幻化为人形,突然脸色大变,张口呕出大口黑血。 ——在它疯狂施法之时,无形无质的毒素,也早已渗入它的体内。 它脸色大变,正要运法镇压,一道饱蘸纯阳剑气的剑符,自它后庭捅入。 “呜——” 黑鳞蛟身躯霎时扭曲成团,在地上疯狂翻滚起来,松弛的蚕丝,更是随之勒紧。 一时间,内有剧毒,外有蚕丝,七窍薄弱处,更有剑芒闪烁,逼得黑鳞蛟分身乏术,在极致痛苦中,怒吼道: “你到底是谁?” 陆无咎身影自不远处浮现:“贫道陆无咎!” “是你——” 黑鳞蛟满脸错愕中,蓦然张开嘴巴,璀璨光芒从喉中放射而出,却是一颗不知攒聚多久的雷珠。 雷霆顷刻间淹没陆无咎,这让黑鳞蛟眼中浮现出一缕渺茫希望。 雷霆过后,陆无咎站立处空空如也,不等黑鳞蛟露出喜色,下一秒,陆无咎的身影再次闪现,恍如幻影。 是了,千涡雷法都杀不死他,这仓促一击又能奈何? 黑鳞蛟在绝望中,身躯轰然扭曲成麻,一节节龙骨在折叠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崩碎之音。 龙鳞挡住了蚕丝的切割,五脏六腑却挡不住剧毒的腐蚀。 在最后一缕意识消散之际,黑鳞蛟只余下一抹不甘……如果这是在莲池就好了。 或者说,也正因为在莲池,它才会横行无忌的撞向陆无咎。 少顷,陆无咎看着疑似形神俱灭的黑鳞蛟,轻轻摇了摇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没多久,有阴差鬼吏,战战兢兢而来,从偌大龙尸中羁押出一道妖魂,押向天子殿受审。 …… 外界,靠岸画舫中,已然一片狼藉。 在黑色身影撞入陆无咎消失之后,便有大量湖水凭空冒出,将画舫冲得七零八落。 幸亏那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然画舫都有沉船之危。 然而面对停下的大水,画舫边缘的雅琴却有种不妙之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在惊疑不定中,盘膝而坐的陆无咎,蓦然抬头睁开双眼。 “小娘子,这就是房中派的待客之道?” “嗯?” 雅琴脸色大变,身影一闪,没入岸边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无咎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世事无常,这场大战,完全不在他计划之内。 他的计划是加入房中派,为了避免被房中派色中饿鬼盯上,这才立了更加贪色的形象。 眼下斩了房中派妖修,结局走向已然超出他的掌控。 他想了想,默默闭上双眼,等待起来。 此时画舫中人,早已随着之前水灾,逃得逃,跑得跑,偌大画舫已然空无一人,只有岸边林中虫豸,在万籁俱静中,再次不知所谓的鸣叫起来。 “嗯?” 许久,一道令人迷醉的清幽香气,从画舫外幽幽飘来。 陆无咎抬眼望去,眼睛一亮,却见一道罗裙飘飘少女,悄然赤脚从天而落,烟青襦裙被莲池清风灌满的刹那,一截白皙诱人大腿一闪而过,令人口干舌燥。 “嘿嘿,少女十六七,穿裙驾云霓,风吹裙子起,看见好东西。” 陆无咎嘿嘿一笑,摇头晃脑中,一首打油诗脱口而出。 “还请道友自重!” 少女脸色一寒,冷声道。 “自重?哈哈哈……房中派弟子竟然让道爷我自重?” 陆无咎在哈哈大笑中,笑容陡然一收:“哦,道爷懂了,这是欲擒故纵是吧?嗯,你这般冰山美人,我喜欢。” 二合一 (本章完) 第135章 贫道鬼王之位暂缺,道友还不速速归位! 第135章 贫道鬼王之位暂缺,道友还不速速归位! “咔嚓!” 在陆无咎戏谑笑声中,刺骨寒意从天而降,白色冰晶迅速在湿漉漉的画舫上蔓延,直至扩散到莲池湖面。 从空中俯瞰而下,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 御空而立的少女,冷冰冰的盯着陆无咎: “阁下杀我门人,毁我画舫,坏我生意,意欲何为?” 陆无咎笑容不减,却少了三分癫狂,嘿嘿笑道: “小美人说这话道爷可就不爱听了,道爷登门照顾美人生意,结果你们倒好,前恭后拒,一脸嫌弃。事后还要杀我,这就是小美人的待客之道?” 少女面无表情: “妾身莲画舫虽然开门做生意,但这并非什么生意都做,道友是尊大佛,妾身庙小,可招待不起!” 陆无咎盯着来人,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道爷走人便是!” “等等!”少女盯着陆无咎:“还请阁下放了黑龙王。” “黑龙王?” 陆无咎皱眉,那黑鳞蛟竟然是云松山脉的霸主——黑龙王? “你说的是它?” 陆无咎一挥手,黑龙王那硕大妖躯,凭空冒出,压得画舫吃水三分。 少女看着满身狼藉、至死依旧瞪大双眼满脸不甘的黑龙王,眸中惊意骤起:“你、你竟然杀了黑龙王?” 陆无咎摊开双手:“不然呢?这畜生要杀道爷,道爷难道不能杀它?!” 少女呼吸急促起来,脸上再也没了最初拒人千里的冰冷。 反而生出一股浓浓后怕! 身影蓦然暴退,却并未离开,而是远远看着陆无咎,取出一枚雕像,疾声念咒。 霎时,雕像光芒大放,化为一名似男似女,雌雄难辨的俊美之人。 只消一眼,陆无咎法力运转愈发湍急……他嗅到了四甲力量。 这俊美之人,悬空而立,听着少女的低声耳语,少顷,漫步而来,看都不看压在画舫上的黑龙王,一脸轻松写意的落在陆无咎面前,拱手致礼: “贫道朝歌,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原来是房中派掌教,失敬失敬!”陆无咎狂妄之态尽敛,不过,眉眼间还是傲气暗藏:“道爷法名独孤城。” “独步孤峰,剑叩楼城,好名字!” 朝歌在盛赞中,眉眼一转,笑道:“如此好名,又跻身二甲大圆满,江湖上,不可能籍籍无名吧?” 陆无咎笑了:“区区弹丸之地,自然不知道爷法名。” 朝歌闻言瞳孔一缩:“道友是来自……中土?” 陆无咎上下打量朝歌:“有点眼力劲儿!” “妙哉妙哉!” 朝歌一脸喜色,邀请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相见即是缘分,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道友,请!” 陆无咎笑容微敛,静静盯着朝歌道:“这是准备拖延时间,等来了本体,再一击必杀?” 朝歌笑容不变:“道友这是哪里的话,中土来客,稀罕至极,贫道欢喜来还来不及呢,岂会做那焚琴煮鹤之举?” 陆无咎笑了:“好啊,请!” 这下反而轮到朝歌目露几分惊奇,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带着几分忌惮,忌惮好奇,索性在不动声色中,领路而去。 他的下属眼疾手快,迅速清空一座奢侈画舫,静待两人落座。 此时,夜色正浓,湖起薄雾,将湖中一座座灯火通明的画舫,点缀如暗夜鬼火,倏地,一艘画舫剪开纱雾,闯入湖心。 画舫最高处,两道身影相对而坐,香茗缭绕,却无人享用。 在寒暄中,朝歌问道: “贫道虽生于九道之地,却对中土仰慕已久,听说此去需穿越万里大荒,不知道友如何而来?” 陆无咎意味深长道:“对凡夫俗子而言,万里之地确实远如天堑,但对于我等修士来说,不过,费些周折罢了。” 朝歌认同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陆无咎嗤笑:“有理个屁,真要是费些周折,九道之地早就沦为那些海派道场,哪里还有九大玄门?!” 朝歌表情一僵。 陆无咎吊儿郎当的解开衣衫,露出胸口大片的疱疹脓包: “道友也不用试探我,若非仇家追杀,道爷岂会逃入大壑之地,若不入大壑归墟,又怎会因此坠入这末法荒地?不过,如此也好,了无因果,逍遥自在。” “道友倒是性情中人!” 朝歌在哈哈一笑中,漫不经心问道:“不知道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无咎道:“自然是先痛痛快快享受一番,在中土道爷差点没被憋死,至于以后,还是等修为跨过四甲、哦不,五甲再说。” 朝歌道:“既然如此,贫道教派求贤若渴,道友左右无事,不如入我教派,银钱管够。” 陆无咎眼睛一亮,指着侍立在朝歌身后的少女道:“这位可能归我?” 少女看着陆无咎胸口疱疹脓包,脸色微变,一脸惊悸的看向朝歌。 朝歌笑吟吟道: “道友若是入我教派,莫说这位仙子,便是贫道入幕之宾,也有道友的位置。” 陆无咎脸色一变,一脸嫌弃道: “道爷不好男风,别打道爷主意!” 岔开话题的朝歌,微微一笑问道: “如此说来,道友是答应了?” 陆无咎不甘心的瞥了一眼朝歌身后少女,露出一抹戏谑之色: “不瞒道友,道爷坠入九道之地也有数年,可谓遍访五湖四海,今儿突然拜访莲池画舫,其实正是想拜入房中派。” 朝歌挑眉,一脸惊讶:“妙哉妙哉!如此一来,正是皆大欢喜。” “嘿嘿,道爷自由自在惯了,若想在我身上加一道枷锁,道友得答应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 “道爷欲登阶三甲,登阶科仪,动静颇大,房中派若能护持道爷登阶,以后任凭驱使。” “哦,道友登阶是何科仪?” 陆无咎瞥了一眼朝歌身后少女。 “都是自己人,道友但说无妨。” “道爷身染之毒传遍天下之际,即是道爷登阶三甲之时!” 此言一出,朝歌面色如常,他身后少女已然容失色,看向陆无咎胸口那恶心疱疹,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道友还真是给贫道出了难题啊!” “天下哪有白嫖的便宜事!道爷修至两甲大圆满,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道友一句招安,就要道爷给你办事,连个漂亮姑娘都舍不得,道友长得漂亮,想得也挺美。” 一番挖苦之言,听得少女勃然大怒,怒斥道: “放肆!”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你……” 朝歌抬手,压下少女的愤怒,目光幽幽的看着陆无咎,沉声道: “道友只要帮贫道杀三个人,贫道便助你登阶。” “谁?”“老律观客卿陆无咎!” “谁?” 又是一声高亢音调,听得朝歌目露讶色:“道友认识?” “岂止是认识?还打过交道!” “哦,与道友有些交情?” “谈不上交情!此人怎么得罪了房中派?” 陆无咎的问话,令朝歌若有所思中,随口道:“此子曾伤了本派欢喜堂副堂主,虽然送人回来,却抽了一魂一魄,已然成了傻子。” “哦,道友为何不暗中击杀?” “此人与诸多名门正派渊源颇深,杀之麻烦不小。倒是道友,非九道之人,手脚干净点,没人能查得出来。” “明白了,这是让我授人以柄啊!” 朝歌不言,陆无咎的直来直往,令他很不舒服。 “陆无咎不行,换个人。” “换谁都一样。” “那就给我名单,道爷我要自己挑人。” 朝歌眯起眼睛,这清单能给吗? “道友慢慢考虑,贫道就不奉陪了!若有结果,画舫挂黑灯,贫道自知。” 陆无咎见朝歌面露踌躇之色,也不逼迫,索性起身一步跨出,身影已至湖面,不过片刻,便飘然远去,动作飘逸若仙。 看得朝歌眸光闪烁:“若兮,可看出是何道脉?” 少女若兮看着远去的陆无咎,摇了摇头:“未曾看出,瞧着像是散修的路数。” 散修? 以法器化身而来的朝歌,面露几分思索之色。 半晌,他身影骤然敛去,化为平平无奇的雕塑,一阵风来,雕塑如灰,散为一缕齑粉,随风而去。 若兮忽有所感,提气纵步,踏波而行,再次回到停靠在岸边的画舫上。 此时,这座画舫已然被一阵浓雾笼罩,隔绝外界窥探目光。 雾中,黑龙王尸体横亘其中,身旁赫然立着朝歌本尊。 此时,他手捏招魂咒,周遭阴风乍起,在风云卷动中,刮得画舫飒飒作响,最终却半点残魂也未召来。 “手脚倒是干净!” 朝歌见状,不以为奇,绕着黑龙王尸体观察起来,半晌,眉头暗皱,呢喃道:“龙鳞逆翻,雷纹显露,黑龙王这是用了千涡雷法啊!” 若兮闻言神情微动:“千涡雷法之下,堪称二甲之下无敌手。这独孤城,真有这么厉害?” 朝歌不言,随手抽出一柄龙枪,捅进黑龙王后庭中,一番搅弄之后,道:“剑伤、割伤、阴邪之气,手段冗繁,不像是传承路数,更像是散修做派。” 说到散修,他忽然一愣,想起若兮之前的评价。 “这独孤城不会是散修冒充中土来客吧?” “有可能!可什么散修能够修至二甲大圆满?” 朝歌反问中,抽出龙枪,又绕到黑龙王龙首处,挑开龙口,瞧着其内溃烂的血肉,仅仅一眼,便是恶心得皱眉。 却见其内,疱疹遍布,菜疯长。 他皱着眉,单手掐诀,抛出一颗妖瞳,咕噜噜顺着黑龙王溃烂的喉咙,滚入体内。 许久,叹息道:“五脏六腑皆化为毒水,偏偏只有柳毒,这独孤城纵然不是中土来客,也多半是隐匿人间的毒道修士。” 若兮一脸厌恶道:“掌教真的打算招揽他吗?” 朝歌一挥手,将黑龙王收入须弥戒中,道:“担心他对你图谋不轨?” 若兮脸色一慌,连忙道:“弟子不敢,一切以师门大计为重!” 朝歌道:“安心,狂徒活不到二甲大圆满,他聪明的很,陆无咎他都不敢杀,你他更不敢玷污。” 若兮一怔,半晌,拱手道:“弟子,多谢掌教护持!” “一个外道之人,再忠心也不及本门弟子,不要胡思乱想,去查查这独孤城,我要关于他的一切情报。” “弟子谨遵掌教法旨!” 若兮拱手而去,独留下朝歌漫步行至画舫边缘,看着平静若镜的湖面,眸光幽幽。 …… …… 离开莲池画舫之后,陆无咎迅速远遁千里,确定无人追踪之后,这才遁入人皮书中。 此时,天子殿判官也递来审判结果,陆无咎一眼扫过,便随手丢在案几上。 差人将黑龙王提审而来。 没多久,数名阴差鬼吏将黑龙王残魂押解而来。 此时的黑龙王魂魄依旧呈妖怪模样,只是气若游丝,后半身气化如云,体型更是小了数倍。 它看着高居上座的陆无咎,面如死灰,显然早已领教过阴曹地府的审讯手段。 “听说黑龙王乃云松山脉霸主,麾下群妖无数,没想到,本尊竟然蜷缩在莲池下,做一条水泥鳅,柳魔道的魅术果然名不虚传。” 黑龙王不言,有心自杀,却无勇气,只盼房中派能够尽快搭救于它。 “说说送子娘娘!” 黑龙王依旧死气沉沉,不言不语。 “你不说,我也能调查清楚,只是费些手脚,你若不想遭受刑罚之苦,那就老老实实回答。” 黑龙王还是不言。 陆无咎皱眉,正准备将这厮丢进地牢中,借霓裳魅术撬开嘴巴,不想,黑龙王却开了口:“贫道落到这般田地,已然凶多吉少。说的越多,死得越快……除非道友许我生路,否则……贫道宁死不屈!” 陆无咎笑了笑:“好,贫道答应你,无论任何情况,都绝不杀你!” “当真?” 黑龙王没想到陆无咎答应的这么干脆,反倒一脸不信。 陆无咎怒斥道:“别婆婆妈妈,都已身死道消,残魂一缕,也值得贫道欺诈?” 这一番劈头盖脸怒骂,反倒令黑龙王心里放松下来,在一番纠结中,将送子娘娘的身份背景,一五一十道出。 听得陆无咎愈发惊讶,不时追问几句,许久,默然无言。 而后他又追问一番,确定再也无法榨出情报之后,随即抛出一枚县契。 县契如水,霎时融入黑龙王体内,惊得它疯狂扭动身躯,惊叫连连: “你要作甚?你说过,绝不杀我!” 陆无咎笑道:“贫道当然不会杀你,不过,贫道鬼王之位暂缺,道友还不速速归位!” (本章完) 第136章 老律山有仙人 第136章 老律山……有仙人 在羊凤昭登阶二甲科仪上,陆无咎曾获得两张县契。 一枚用在六壬仙师所赐的虚空夜叉上; 还有一枚空缺至今。 眼前黑龙王乃蛟蛇成精,身怀龙气,修得二甲大圆满道行,用来炼制第二头鬼王,可谓绰绰有余。 随着县契入体,不等黑龙王挣扎反抗,钟字帅旗轰然展开,将其吞入其中。 陆无咎微阖双眼,默默炼化起来。 以他如今二甲大圆满修为,炼化县契,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炼化之举乃慢功夫,他法力虽强,仍需要时间打磨,否则火力过猛之下,只剩残魂剩魄的黑龙王,极容易魂飞魄散。 不知过去多久,翻腾不休的钟字帅旗,逐渐归于平静。 ‘成了!’ 陆无咎一挥手,唤出黑龙王精魄,此时的黑龙王再无之前气若游丝之态,虽是魂体,却凝出实相,鳞片如瓦,覆盖全身。 一念起,鳞片竖起,露出底部青紫色雷纹,一道道电流游走其上,端是神秘威严。 ‘观其威仪不逊色于虚空夜叉啊!’ 陆无咎满意点了点头,收起县契,离开人皮书。 闭目炼鬼王,星移斗转间。 再次来到莲池画舫,正值白天,湖面平静如镜,一艘艘画舫停靠在岸边,寂静无声,正值歇业时间。 唯有一艘画舫悬停湖心,斗拱飞檐上悬挂着一盏盏黑绢蒙皮灯笼,与金碧辉煌的船身显得格格不入。 陆无咎踏波而去,刚刚落在船舷上,船内立即传来招呼之声。 “黑灯初悬,道友便至,果然守约。” “诚者,天之道也!” 陆无咎在摇头晃脑中,循声迈步而入,便见画舫正堂处,少女若兮盘膝坐于蒲团上,身旁点着一支檀香,正烧至一半,显然并未久等。 “有结果了?” 若兮毫不掩饰的嫌弃,甩过来一枚卷轴。 陆无咎接过,展开一看,登时眉梢挑起:“贵派还真是逮着便宜往死里薅啊?” 只见名单上仅有六人,各个都是二甲大圆满,不少人甚至成名已久,说不定已经在暗中登阶三甲! 若兮冷声道:“此乃投名状,自然要有足够的分量,才能配得上道友的价值!” “这话我爱听!” 陆无咎笑容收敛:“不过,名单分量这么足,贵派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吧?” “护持道友登阶三甲,还不够有诚意?” “放屁,这是贫道加入贵派的待遇,跟诚意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道爷杀人之后,你们要是不承认,咋办?” “那你要什么?” “丹药、毒药、元炁、灵器、法器……道爷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道友不觉得太贪心了?” “那先预支一部分,道爷杀一人算一份钱,这下公平了吧?” 若兮脸色变幻中,一挥长袖,袖口如龙吐水,喷出一堆瓶瓶罐罐,落在陆无咎面前。 “仙子大气!” 陆无咎大喜,挥手扫入玄蛇栖苑中后,这才问道:“小美人不用请示掌教?” 若兮微微抬了抬下巴,一脸傲然道:“些许财物,何须请示?” “有钱,道爷喜欢!” 陆无咎挑起大拇指,一脸盛赞,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寒意。 他不再盘亘,转身欲走之际,忽然回头道:“对了,这投名状可要凭证?” 若兮道:“留尸不留命!” 陆无咎颔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待远离莲池画舫,他随手将卷轴丢进广玄人皮的坛城净界中,又唤出一匹剪纸马,纵马狂奔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丹青子,这些人你可认识?” “认得!龙虎丹青派虽然避世隐修,但对江湖之事从不大意。” “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吗?” “略知一二。” “仔细说说。” “是!这名单第一人云霞观主齐轩,据说是二十年前登阶二甲,所修之法乃御鬼驱邪道,为神霄派分支,因不喜房中派,以至于房中派至今也无法在天阴山一带开设分堂。” “名单第二人地火观观主,乃丹鼎派前任掌教的弃徒,所建道观位于千峰岭火山口,所授丹药口碑极佳,讲究以药补虚,所以……对于软刀子割人血气的房中派,也很不对付。” 陆无咎听到这大奇:“这不正好兜售丹药?” 丹青子道:“大人有所不知,丹鼎派弟子不善抵御魅术,又善炼丹补虚,所以很受房中派弟子青睐,多有恩怨纠葛,这才因此结怨。” 陆无咎点了点头,继续听丹青子介绍,一番听下来,忍不住感慨道:“这名单,还真是房中派严选啊!” 仔细看去,几乎都是碍着房中派发展的门派。 “大人真的打算杀了这些人?” “不然呢?” 丹青子声音噎住,半晌不再说话。 “心软了?” “大道无情而太上忘情,是卑职修炼还不到家。” “言不由衷!” 陆无咎随口点评一句,道:“现在能够操控画皮了吗?” “勉强可以!” “身体交给你了,先去山南道合真堂,到了喊我。” 合真堂?这不是房中派堂口吗? 丹青一愣,下意识道:“我们不去云霞观?” 面对他的一连串发问,回应他的只有虚无,却见丢下这句话的陆无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空荡荡的人皮,骑在剪纸马上,也算相得益彰。 …… 玄蛇栖苑,袇房。 陆无咎盘膝而坐,眼前堆满了瓶瓶罐罐,逐一打开,俱是各类修行物资。 “不愧是将皮肉生意做满世界的门派,果然财大气粗!” 陆无咎感慨不已。 在他初入江湖,机缘巧合击杀欢喜堂主霓裳之时,就意识到房中派的富可敌国,如今再次见到,心中唏嘘之余,却也疑窦暗生。 如此惊人财富,与房中派表现有些格格不入。 所谓修行,说到底还需资源投入。 房中派每年赚取这么多钱财,都哪了? 还是说,房中派暗中早已积蓄起一支庞大力量,只是不为外人知也? 在思绪忖度中,陆无咎随手将这些丹药丢入断魂崖,盘膝而坐修行起来。 如今,他太阴炼形道已然修至二甲大圆满,已然进无可进。 但其他道脉却止步不前。 如今资源富裕,又需掩盖身份,还是多多益善为好。 他略一沉思,便将下一个道脉,定在染真道上。 他对画道不感兴趣,更是缺乏艺术细胞,不过,用来遮掩身份,却再好不过。 坐忘玄栖苑,流光逝远天。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呼唤,自外界传来。“大人,合真堂到了。” …… …… 梁城,璞华戏班。 一阵匆匆脚步声,打断班主书房的平静。 “师傅,您叫我。” 敲门而入的苏鸿,拱手作揖,一脸恭敬。 坐在上首的沈霖,一脸关心道:“嗯,流动班子到哪了?” 苏鸿连忙道:“弟子正要通知师傅,下一班就到老律山了。” “……老律山。” 沈霖深深吸了一口气,苍老面孔上,写满忐忑之色。 自从他的大弟子苏鸿,在玄元节发现老律山有仙之后,沈霖三月份便以试演新戏的名义邀请老律观观礼。 不想,老律观客客气气回了一封信函,信中除了情真意切的感谢之外,话里话外就是没时间。 事后,沈霖秘密调查老律观,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绝无仙人迹象。 试想,老律观若真有仙人,还会有那么多腥风血雨? 他一度怀疑,大徒弟苏鸿是运气好,撞见了仙人路过。 他不甘心,又不好登门相问,想了半天,想出来一个法子,那就是设一支流浪班子,四处乡下唱戏,讨要赏钱。 这是最不入流戏班的生存之法。 他曾跟着师傅做过。 他打算以此名义,在老律山下再演一场戏,四月份,在鲜有人知的情况下,他浓妆重彩在老律山下演了一场。 虽叫好无数,赏钱不少,却再无仙人看戏。 不知仙人是闭关了; 还是云游天下去了。 他不甘心,如今如今时隔数月,流动班子走了一圈,又要来到老律山,却不知那仙人还在否? “呼——”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不管仙人是否还在,他都得去撞一撞仙缘。 “走吧!” 沈霖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去。 当天下午,老律山脚迎来一支流动戏班子,大张旗鼓安营扎寨,更有锣鼓手,沿村敲锣,吆喝不止。 不过一天时间,十里八乡都知道老律山脚又有大戏唱了。 最近大半年,老律山一口气唱了三回戏,对于不少一辈子都没看过几次大戏的村民来说,堪称过瘾。 以至于翌日天色将黑,戏台外便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人群。 篝火照亮戏台,人心随曲摇曳。 一场大戏唱得村民酣畅淋漓,直至深夜也不愿离去,喧嚣声近乎吵闹到天明。 戏台后,尚未卸妆的沈霖,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弟子们忙前忙后,眼神灰暗。 这一晚,他用尽心思使出十八般武艺,奈何依旧不见仙人垂怜。 可怜,可叹! 那晚,大概真的只是仙人路过吧。 “谁能想到‘千金难买霖唱戏’的沈班主,竟然浓妆重彩跑到这籍籍无名的乡野唱戏。” 倏地,一道诡谲声音,在沈霖耳旁响起。 嗯? 沈霖蓦然抬头,却见湿气萦绕的夜色下,周遭只有戏院弟子、学徒的忙碌身影。 他略一沉默,起身走出后台,略一环顾四周,随即迈步走向一座隆起的山坡上。 山坡尽头,一名面净无须的中年道士,朝山仰头而立,不知是欣赏夜空,还是视野尽头的老律山。 沈霖走近,瞧见侧脸,神情一惊,连忙拱手作揖: “老朽沈霖,拜见神霄掌教。” 神霄掌教转过身来,拱手回礼:“深夜多有叨扰,见谅!” “掌教客气。” “道友这场大戏,可谓精彩!听乡民议论,这已经是道友第三次在老律山唱戏,看来道友对老律山甚是喜爱啊?” 沈霖略一沉默,苦笑道: “不瞒掌教,此乃梨园登阶科仪所需,老朽不得不卖力奔波。” “哦?这是山野登台有奇效;还是……老律山特殊?” 沈霖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不瞒掌教,老律山有……仙人。” 神霄掌教神情一凝。 正要开口询问,远处戏台倏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细听却是两仪派来了弟子。 “老朽还有要事处理,暂且失陪一二,还望海涵!” “无妨。” 神霄掌教拱手,看着沈霖宁可舍他,也要迎接两仪派弟子模样,一切已然不言而喻。 ‘老律山有仙人,那仙人会是谁呢?’ 神霄掌教目光再次落在老律山上,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陆无咎! 江湖传言,陆无咎乃散修出身。 因老律山权力空缺,这才机缘巧合成为老律客卿,手握老律大权。 也有人说,陆无咎乃老律观老观主李悠私生子,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还有人说老观主李悠之死,与陆无咎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毕竟他出现的时间节点,太特殊了。 然而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无人能解释在老律观担任客卿之前,陆无咎在做什么? 至少神霄掌教没有查出来。 甚至越查越发现陆无咎之神秘。 当然,说陆无咎是仙人,多少还是有些牵强附会。 可陆无咎不是仙人,他师傅呢? 想到这,神霄掌教心脏咚咚直跳。 天穹如墨,银河贯夜,习习微风送来远处细微的议论声。 “……老先生唱功,堪称一绝!我家长老纵然在山里,也是听得拍案叫绝,特差弟子前来问询一番,敢问璞华戏院每月可有空闲,定期来我养老院表演一番,不求名角,只求热闹,权为老人解闷。” “好啊!能为两仪派唱戏,实乃璞华戏班之福,老朽求之不得!” “妙极!还请老班主移步养老院,拟个章程!” “好好好,还请仙童稍等一二,老朽卸了妆便去。” 听着沈霖那溢于言表的兴奋声,神霄掌教心中一动,莫非沈霖三番五次之举已然被仙人发现,这才招募而去? 想到这,一阵猫爪似的跃跃欲试之感,袭上心间。 他在想,他这般暗中调查何时才是尽头,要不直接登门拜访? 思绪如电中,他身影蓦然淡去。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沈霖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坡,目露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莫非神霄掌教也有所察觉,这才盘亘此处? 否则又怎会留意到他一个小小的梨园戏班? (本章完) 第137章 染真道登阶二甲 第137章 染真道登阶二甲 合真堂,房中派设于山南道的老牌堂口,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名下青楼勾栏开满各大县城,除了不入流的暗娼外,几乎垄断山南道柳生意。 夜色下,凡城中灯火辉煌处,半数都是合真堂的产业。 粉红灯笼,琉璃玉盏,环肥燕瘦,缠绵悱恻……交织出张牙舞爪的阴影。 化身阴影的陆无咎,穿梭在一座座城池之中,点燃一盏盏吞噬人心的鬼火。 一日后,他踏出山南道,吩咐道: “去南阳,欢喜堂。” 重新掌控广玄人皮的丹青子,忍不住道: “大人,咱们不去寻找名单上那些人了?” 画皮下空荡荡的躯壳内,袅袅余音在空腔里回荡: “找啊,不过,不是现在。” 丹青子一怔,器灵出身的他,有些无法理解陆无咎的言行。 在满心疑窦中,他只能继续执行“自动寻路”功能,看似无聊的任务,却也因为第一次拥有身体的缘故,又显得那么有趣。 山间明月,江上清风,如果不是陆无咎不时顶号,称得上游山玩水。 一连十余日,丹青子几乎跑遍九道之地,将房中派各大分堂挨个“拜访”了遍。 与此同时,陆无咎也没闲着,依靠先天元炁供养,染真道修为节节攀升。 行至剑南道时,已然修至甲子大圆满。 至此,进无可进。 此时,陆无咎手里丹药依旧富余,索性修炼起纯阳剑道。 当丹青子从剑南道离开时,陆无咎也将纯阳剑道推进至三十年道行,丹田内纯阳之炁鼓荡不休,随意斩出一剑,便胜过法剑倾力一击。 “不愧是玄门最强道脉之一!” 陆无咎心中暗赞,若非需要隐瞒身份,从房中派诓来的修行资源,就该堆在纯阳剑道上。 哪怕无法登阶二甲,以甲子大圆满道行发挥而出的剑气,威能也不容小觑。 眼下,资源耗尽,只能另寻他途。 想到这,陆无咎目光再次落到作为权宜之计的染真道上。 此道已然甲子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要不……试试? 染真道登阶科仪,乃是“画假为真”之道。 说实话,他不善丹青之道,画只马都够呛,如何画假为真? 思绪徜徉中,陆无咎索性向丹青子发问: “丹青子,你可知,染真宗如何登阶二甲?” 埋头赶路的丹青子,突然听到陆无咎声音在体内响起,想也不想道: “染真科仪本质乃以假乱真,欺诈之人越多,科仪成功率越高,卑职不曾亲眼所见,不过,从残留的记录来看,大多走三条路径。” 陆无咎来了兴趣: “哦,仔细说说。” “道行浅薄弟子,多以真真假假之法,滥竽充数!譬如,于繁华街道,凭空衍化一条街道;或在屋舍之中,虚设幻屋。” “若是道行高深者,直接以假乱真。多以鬼蜮、仙家烂柯、山河妖祟……鱼目混珠。” 陆无咎追问:“那第三种呢?” 丹青子语气浮现出几分憧憬:“据说,修至至臻之境,可画假为真。到那时,假就是真,那也无所谓以假乱真,登阶不过顺水推舟之事。” 说到这,他好奇问道:“大人可是要修行染真道?” “确有此意。”陆无咎随意回了一句,注意力蓦然落在丹青子所说的第三种上。 “画假为真,自然无需以假乱真,既然如此……人皮书,算不算是画假为真?” 思绪迸发中,他一抬手,人皮书悄然自掌中浮现,书页哗啦作响,全书一片空白,不见文字,更不见丹青。 因为他的存在,已然打破了文字的轮回。 陆无咎看着人皮书,沉默半晌,指尖冒出一点墨水,落在人皮书上。 “墨染大千皆是幻,落笔处,万象成真!” 墨迹染纸,徐徐晕染,少顷,隐入书页,刹那间,人皮书陡然漂浮而起,隐去的字迹,再次显露而出,无数元炁从字迹中喷涌而出。 猎猎作响的罡风,刹那间,撕裂玄蛇栖苑袇房,摧毁院中圃。 惊得陆无咎连忙携书,闪至玄蛇栖苑之外。 正在赶路的丹青子,脚步陡然僵住,扭头看去,却见不远处,陆无咎盘膝而坐,眼前一本书页疯狂喷涌元炁,化作冲天长虹,惊起无数鸟雀,宛如天河倒悬,直贯九霄。 细看,那光柱通体晶莹,七彩流溢,仿佛将天地间的灵气尽数吸纳其中,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形成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 光柱所过之处,云层被撕裂,飞鸟绕行,近处山峦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辉。 不知多少山中精怪,被此异象惊动,纷纷钻出洞窟,极目眺望。 却无人敢靠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相较于山野精怪,目睹此情此景的丹青子,已然瞠目结舌,身为染真宗器灵,他如何不知此景此景意味着什么? 问题是,这也太荒谬了吧? 前脚刚问过,后脚就成了? 他修炼染真道才几天? 在满心震撼中,冲天而起的光柱,恍如无尽黑洞,将周遭天地元炁席卷一空,而后骤然敛去,可谓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哗啦啦!” 书页在哗啦作响中,蓦然合上,敛去最后一缕元炁。 若非周遭十余里,不见半点元炁,任谁都无法想象,吞噬世界精华者,竟是眼前古井无波的书籍。 再看人皮书,皮革材质尽数敛去,只余下似纸非纸的虚幻之感。 陆无咎伸手接过人皮书,一股明悟自心中滋生。 人皮书,本就是李悠借菩萨皮所创造,既是炼假为真,那么一切“炼假”手段,都是对人皮书的缝缝补补。 那借此缝补,以阴曹地府阴差鬼吏为人质,登阶染真二甲,也算是阴阳互补。 “恭喜大人,登阶染真二甲!” 丹青子走近,拱手作揖,一脸喜气洋洋,内心深处残存的一缕来自中土的骄傲,尽数摧毁。 如果陆无咎生于中土,如此天赋,必然会被染真宗立为传承天骄培养。 《丹青江山图》都没有资格成为他的灵器! 如此更遑论身为器灵的他! 陆无咎收起人皮书,笑了笑道:“方才动静太大,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话音刚落,空气涟漪暗生,一枚传讯符倏然闪至。 陆无咎接过一看,厉声质问之声,从传讯符中传来:“独孤城,九道之地柳瘟疫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138章 瘟疫横行 第138章 瘟疫横行 “好个没廉耻的腌臜货!天天分文不赚,窑子里那些烂肠瘟气,倒教你当胭脂膏子往家蹭。” “如今腚上生疮、胯下流脓,倒有脸来扯老娘的绣被。” “可怜老娘天天替你浆洗衣衫,代你侍奉双亲,帮你打理这门户!你自己起了脏病烂在裆里还不够,偏要带回宅子祸害人,老娘的命好苦啊!” “老天爷的开开眼吧,收了这不忠不孝的畜生吧!” 震耳欲聋的咒骂声,震得窗棂纸簌簌作响,惊得邻家黄犬狂吠不止,更是引来无数街坊邻里的窥探! “娘子,你小点声,家丑不可外扬!” “哦,狗日的脏东西,现在知道家丑了,早干什么去了?” 压抑的求饶声刚刚响起,更加刺耳的怒骂声,随之响彻小院。 大家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李家的屠夫媳妇又发飙了,一个个幸灾乐祸之余,也是议论纷纷。 不少妇人拿这事教育自家男人,别去那柳之地图一时快活,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却不知,这一天,破口大骂的又岂止李家媳妇? 不知多少妇人浆洗衣物时,看到那破裂脓包染绿的裤衩时的惊恐和愤怒。 然而能骂出声来的已经算是好的,更多的是深夜掩面哭泣的妇人。 日子还得继续。 很多人只能忍辱负重。 对于高高在上的修士来说,更是无人关心这些染了柳病人。 是的,没有人在意这场疫瘴。 这不过是一粒微热的红疹,一场深夜的高烧,一户门窗钉死的宅院,一座清清冷冷的街道…… 直到脓包的痂痕烙进每个人的肌肤上,将王侯将相和乞丐流民平等的砌进史书中,恐慌开始蔓延。 …… 檀香袅袅,人心幽幽。 清心观议事堂内,匆匆赶来的高层们齐聚一堂,一个个低声议论。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才终于停下,一个个整齐划一拱手道: “拜见观主!” 清心观主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道: “贫道今日突然召集诸位师兄弟,想来诸位应该猜到一二。近日,人间瘟疫肆虐,生灵涂炭,诸位觉得该如何是好?” 议事堂中众师兄弟面面相觑中,高功朗声道: “身为玄门中人,理该悬壶济世,拯救苍生!” “说得好,苍生罹此大疫,正是我等广济世人之时,只是这场瘟疫蔓延九道之地,怕是邪修所为,本观人单力薄,恐无能为力啊!” “依我看,九大玄门不日就会挑起大梁,我等还是庇护一方为好。” “如何庇护?” “我观擅炼丹,那就以丹药治病救人!” “心是好心,本观人力有限,丹药亦是紧缺,该如何是好?” “那瘟疫不过是柳之疫罢了,根本用不着上等丹药!贫道推演过,只需将我观清瘟丹中的主料黄精换作两年份,冰片掺七成樟脑,再添一撮香灰——成本即可压至三钱银子一丸,解此瘟疫绰绰有余。” “妙极!” “可如今药材价格大涨,即便如此,恐怕也无法满足灾民所需!”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既然无法满足所有人,依我看,自然要按照亲疏远近来定。” “哦,何为亲疏远近?” “平日献福田、上供奉多者,自为亲近。” “这……这岂不是有违济世利人之玄风?” “那师兄意思是,舍亲近之人,救疏远之辈?” “这……” …… 瘟疫横行之下,民间药方已然无能为力。 这一刻,还能生效的只有仙家手段。 一时间,仙家坊市各类药材、丹药价格暴涨,趁机哄抬物价、乃至赚取黑心钱财者,比比皆是。然而有人鼠目寸光,有人却惊恐发现,这场瘟疫已然蔓延至九道之地。 这绝非正常情况! …… …… “师兄——” 一道惊呼声起,地火阁大门轰然被撞开,随即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正在炼丹的曲掌教,皱眉看向通向地面的台阶,却见赵师弟,一脸慌张的闯了进来。 “师兄,不好了,九道之地突然爆发瘟疫,一夜之间,染疫之人,不下百万。” “爆发瘟疫?” 曲掌教皱眉道:“贫道前日才下山,怎么不曾见过瘟疫踪迹?” “咱们千峰岭一带没有,是其他地方爆发了。”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弟子刚从岭南道而来,那岭南道几乎没有完人,老弱妇孺几乎人人身染柳疱疹。师弟特意传讯好友问了其他道县,九道之地几乎无一幸免。” “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之间爆发了瘟疫?即便爆发瘟疫,也不该九道之地同出,除非这是……人为!” 曲掌教蓦然看向师弟。 “师弟听说,这柳瘟疫,最初乃是从青楼勾栏之所流传而出。” “等等!你刚刚说,千峰岭一带没有瘟疫?” 师弟一怔,失声惊呼道:“师兄的意思是……这是房中派搞的鬼?” “八九不离十!” “房中派这是要与天下为敌?” “它还没这个胆子,除非……这是一场登阶科仪!” “遭了,朝歌已有四甲大圆满道行,若是让他登阶……” 两人面面相觑中,正要起身离开地火阁,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叱,在观外传来。 “地火观老贼,给我出来受死!” 曲掌教闻声,脸色大变,丢下即将出炉的丹药,闪身奔出地宫。 刚刚出了地火阁,目之所及,一股寒意直冲脑际! 却见一片晴朗的天空中,倏然飘来一片乌云。乌云中,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道人临空而立,在曲掌教现身之时,簇拥在中年道人身周的乌云,倏然四散而去,落向地火观。 细看,那哪里是乌云? ——分明是瘟疫毒雾! “阁下是谁,为何荼毒我地火观?” 曲掌教厉声怒叱中,却见从天而降的乌云已然笼罩向地火观,刹那间,不知多少地火观弟子惊恐的抓挠双臂,却见皮肤上,脓包疯长。 “老东西,何必装蒜?还不速速引颈受戮!” 陆无咎一声怒叱,抬起长袖,滚滚墨水自袖中蜂拥而出,于半空中化为三丈墨鳞蛟龙,环绕在他的身周。 他轻轻一点黑鳞蛟龙额头,恍如画龙点睛,将黑龙王魂魄投入其中。 霎时,前一刻,还徒有其形的墨鳞蛟龙,双眸陡然一闪亮了起来。 “去!” 陆无咎低喝一声,墨鳞蛟龙摇头摆尾中,便是冲向曲掌教。 “黑龙王?!你是房中派弟子?” 曲掌教见状,大惊失色。 “放屁,道爷若是房中派弟子,岂会将黑龙王剥皮抽筋,杀了修炼神通?” 陆无咎怒叱道,欲盖弥彰。 (本章完) 第139章 身份曝光 第139章 身份曝光 面对陆无咎的诡辩,曲掌教来不及诘问,那墨鳞蛟龙已然呼啸而至,在张牙舞爪中,张开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嗜。 璀璨雷珠在其喉中凝聚,闪耀。 “去!” 曲掌教一声低喝,甩出三颗药丸之时,同时仰首吞下一颗生雷丸。 “刺啦!” 耀目雷光,从墨鳞蛟龙口中喷吐而出,轰然撞上飞来的药丸,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与此同时,嗑下生雷丸的曲掌教,如神雷贯体,密密麻麻的雷光,在其体表闪耀,举手投足间若雷公降世。 身影如电中,冲过爆炸火光,向墨鳞蛟龙冲去。 “好本事!” 陆无咎盛赞中,甩手抖出《明月泛舟绢本》,染真道意点去,绢本上的湖泊陡然活了过来,从画布中喷涌而出。 “吼——” 墨鳞蛟龙一声低吼,涌出画布的湖水呼啸而去,在涡旋中,化为百尺漩涡。 千涡雷法?! 冲向墨鳞蛟龙的曲掌教,见状脸色大变,急忙闪身而退,转而冲向陆无咎。 “师兄,我来助你!” 一声低喝,从地火观山门传来,却见赵师弟抬起一面铜镜,照向湖水漩涡,镜光所照之处,湖水凝结,漩涡迟滞。 陆无咎见状,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墨鳞蛟龙自行迎战,只因曲掌教已经悍然杀至! 他早有腹稿,身影一闪,遁入《明月泛舟绢本》之中。 曲掌教见状,眉梢一挑,下意识就要收起这件法器,怎料,绢本之上的远山、湖泊、扁舟纷纷涌出,在空中化为一片世外桃源。 看似温馨祥和,实则一副请君入瓮模样! 曲掌教哪敢进去,唇舌鼓动间,耀目雷光从口中喷出,横扫世外桃源。 雷光所过之处,草木化纸,湖泊变墨,仿佛显出本体,然而雷光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初。 可谓,染真不死,画境不灭。 “曲老贼,有种进来试试?” 陆无咎声音从世外桃源中传来,可谓嚣张。 曲掌教看了一眼,转身便是向墨鳞蛟龙扑去。 “休得伤我黑龙王!” 陆无咎一声大吼,无数兵卒从画境中涌入,冲向地火观,逼得曲掌教不得不转身回援。 一时间,地火观上下一片混乱。 藏身画境中的陆无咎,毫无斗法的紧张感,更无嚣张之态。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外面黑龙王的战斗,不时,染真几张《狼烟四起图》,点化一些兵卒,丢出去分担黑龙王的压力。 同时心中评估着染真道的力量! 他发现,即便不会画画,也不妨碍他使用此道神通。 登阶二甲的他,一念之间,即可使墨水塑形,若求省事,买来画卷染真点睛,也不是不行。 不过,染真道的真正威能,在于画假乱真,需要以施术者眼睛为尺,篆画大千世界。 譬如,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画出“曲掌教”,来一场真假美猴王。 不过,这需要对“目标”的极致了解,方可画出其意。 这需要真功夫。 他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做到。 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个投机取巧的手段。 那就是以画为壳,以猖兵为魂,所幻化而出的兵卒,将拥有远超二者相加的威能! 实际上,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他还想加入其他道意试试。 譬如,在猖兵体内,植入阴箓,身死道消之际,能否顺便投胎转世? 还有,染真道可画假为真,若是画孕妇,又能否欺诈断魂崖? ……等等,诸如此类奇思妙想,在陆无咎脑海中迸发,可惜,战场之上,不好实验。 “天雷勾地火,阴阳破乾坤,急急如律令!” 倏地,战场上突变惊起! 却见曲掌教和赵师弟在围攻中,倏然散开,化为太极阴阳鱼眼,在低声厉喝中,地火观轰隆震动而起,一道道炽热岩浆,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裹挟着无尽热浪,拍向墨鳞蛟龙。 远远望去,仿佛一朵火莲。 “好精妙的法阵!” 陆无咎睹之,双目泛光,在暗赞中,朗声笑道:“哈哈哈,道爷我今日累了,就陪你们耍到这,择日你我再战!” 声落,墨鳞蛟龙冲天而起。 “想走,没门!” 曲掌教勃然大怒,喷涌而出的岩浆,化为一双双手臂,按住蛟龙身躯。 怎料,墨鳞蛟龙一声大吼,喉中陡然射出一道闪电,冲入云层之中,隐隐可见龙魂之象,张牙舞爪。 与此同时,被岩浆控制的墨鳞蛟龙身躯,如同泡泡般,“啵”的一声,轰然化为墨水,散落无踪。 “道爷走也,二位留步,莫送!哈哈哈……” 猖狂笑声,从云层中传来,少顷逐渐淡去,隆隆作响的战场,逐渐平复下来。 赵师弟御空而起,下意识想要乘胜追击,却被曲掌教喊了回来。 “师弟回来,小心调虎离山!” 赵师弟闻言一脸不甘之色,看向曲掌教道:“师兄,这事就这么算了?” 曲掌教低头看着到处残垣断壁的地火观,眸中怒火涌动,半晌,压抑道:“先救治弟子,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赵师弟没有追问,他知道,师兄做事素来沉稳,眼下乃是尚未确认真正敌人,自然不可冲动行事! 他强压怒火,连忙来到地火观,待看到观中弟子,脸色大变:“柳瘟疫?” 曲掌教蓦然看了过来。 赵师弟呼吸急促道:“师兄,这就是泛滥九道之地的柳瘟疫!” “什么!” 曲掌教扭头看向观中弟子,浑身上下冒出的红疹脓疱,眉头紧锁而起。 这是祸水东引? 还是狂妄至极!!! …… …… “独孤城,你疯了吗?!看看你的干得好事,你要与天下为敌,不要拉我房中派下水!” 陆无咎离开地火观不足百里之地,一道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仔细看去,正是舫堂主若兮。 此时的她,气得小脸涨红,酥胸起伏不定,格外吸引眼球。 “生气易早衰,小美人何必大动肝火?有话好好说嘛!” 陆无咎嘿嘿笑道,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惊讶。 前日,若兮发来传讯符后,陆无咎阅后即丢,根本懒得回应。房中派找不到他人,堵在刺杀名单处,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问你,九道之地瘟疫可是你散播的,谁给你的胆子私自散播瘟疫?” “小美人,道爷还没加入房中派呢,还轮不到你来指责道爷!” “你……” 若兮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如冰霜道: “妾身是管不到道友,可若无房中派庇护,哪怕你成功登阶三甲,九道之地也无你立锥之地!”“呦,说的道爷好怕怕呀!” 那一副欠打模样,看得若兮恨得牙根痒痒,不想,前脚嘲讽过后的陆无咎,后脚又没脸没皮问道: “贵派不愧是道爷钦定的门派,果然有魄力,那不知贵派打算怎么庇护道爷?” “本派自有法子……” 若兮话未说完,目光陡然一凌,看向陆无咎: “等等!听你的意思,这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想加入我房中派?!” 陆无咎笑嘻嘻道:“小美人漂漂亮亮,可别含血喷人啊!天地可鉴,道爷是真想加入房中派,要不然怎么会睡遍九道柳之地?” 若兮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在莲画舫之前,就散播了瘟疫?” 陆无咎表情一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散播瘟疫了?是你们房中派开门做生意,防护不到位,能怪道爷喽?” 若兮气得酥胸起伏不定,发现这个话题根本说不下去。 “不说瘟疫之事,你就是这么刺杀地火观观主的?” “不然呢!放心,道爷伪装很好的,他们查不到是房中派头上!” “黑龙王都出来了,还查不到?” “没错,这正是反其道而行之,我若是房中派,又岂会派遣黑龙王?” “黑龙王死在莲池画舫,天下皆知,如今突然出现,你让我房中派怎么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没有黑龙王,他们想要对付房中派,也多的是理由!” 若兮不说话了,目光死死盯着陆无咎,心中简直恨极了这混账! 也不知道掌教为何看中了他? 心中正想着,一道传讯符凭空冒出,伸手接过,略一查看,呼吸一凝,半晌道: “刺杀终止,掌教要见你!” …… …… 见面地点,依旧定在了莲画舫。 陆无咎赶到时,正值入夜时分,本该热闹非凡的莲池画舫一片死寂,一艘艘画舫停靠在岸边,招揽客人的龟奴,百无聊赖的站在岸边。 本该川流不息的岸边,再也没了往日的热闹。 在若兮引路下,陆无咎踏入一座画舫,舫中雕栏杆,檀香袅袅,粉色纱幔随风飘舞,一如既往的奢华暧昧。 顶楼雅间中,朝歌靠窗而坐,赏月品茗,神色平静。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领着陆无咎而来的若兮,拱手道:“掌教,独孤城到了。” 朝歌这才看向门口,瞧见一脸漫不经心的陆无咎,赞道:“道友好胆魄!与天下为敌,却视若清风拂面,不愧是中土天骄。” 陆无咎嘿嘿笑道:“过奖过奖,天下是虚,道友才是实!听说柳魔道,修出真玉之体,便魅功天成,道友不会已经开始蛊惑道爷了吧?” 朝歌笑道:“是啊,所以道友还要多加小心。” “省得省得!” 陆无咎抱拳,迈步而去,大咧咧在朝歌对面坐了下来。 “若兮说,道友在你我初见之时,便在九道之地散播了瘟疫,可有此事?” “如果寻问柳在道友眼中是散播瘟疫的话,那姑且算是吧!” “如此说来,决定入我房中派,只是权宜之计?” “凡事论迹不论心,道友可别着相了。” “哈哈哈,有道理!只是贫道不明白,若无宗门庇护,道友打算如何应对天下怒火?” 陆无咎嘿嘿笑道:“道友忘了道爷是怎么掉入这九道之地的?” 这话潜台词分明在说,道爷我早已习惯与天下为敌,区区九道之地又算什么? 朝歌听懂了,忍不住摇了摇头,问道: “如今九道之地,俱是柳瘟疫,不知道友可曾登阶三甲?” “大差不差吧!总得来说,还差一点火候。” “这么说,还得需要本派拖延一点时间喽?” “如果贵派愿意的话!” “贫道既然答应了道友,自然说话算话,不过,此事还需道友跟着贫道走一趟!” “去哪?” “遍访名门望派!” “嗯?” 在陆无咎满心疑窦中,朝歌起身而去,领着陆无咎往丹鼎派而去。 丹鼎派山门位于真阳岳九转峰,说是峰,实则乃是一座活火山。 踏入此地,山脚下还能看到绿色,越往山上,绿色越少,以至于冰雪覆盖,待行至山巅,气温陡升,温暖如春。 丹鼎派,也是少有的炼丹大宗,九道之地三成丹药出自此派。 鲜少涉足江湖争锋,在江湖上,乃是有名的和事佬。 领着陆无咎的朝歌,似乎是这里的熟客,敲门之后,守门童子一脸见怪不怪,领着二人入了客殿。 没多久,丹鼎派掌教龙行虎步而来。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道友不在山门镇守,来我丹鼎派所为何事?” 干瘦如猴的丹鼎派掌教,一脸冷漠姿态,话里话外,分明在说,你房中派捅了这么大漏子,还不赶紧回去等死,来这作甚? “道友所言极是,所以贫道此来,乃是采买丹药而来。” “哦,要多少?” “一百万两黄金!” 丹鼎掌教瞳孔骤缩,半晌道:“本派可拿不出这么多丹药。” “有多少算多少。” “也罢!同为玄门,别的帮不上,些许丹药还是有的。” 丹鼎派掌教说着,一抬手取出一枚青玉瓷瓶,飘向朝歌。 朝歌接过瓷瓶之时,也奉上一枚储物袋。 ——这是以妖邪胃袋所炼,内有须弥空间,可盛放远超其体积重量之物。 三言两语完成交易的朝歌,起身拱手辞行: “贫道还有要事处理,就不打扰了!” “道友慢走!” 丹鼎掌教起身相送,至道观门口,才停下脚步,注视朝歌和陆无咎远去。 行至半路,朝歌向陆无咎丢来一物。 陆无咎伸手接过,打眼细看,眸光一闪,此物赫然正是丹鼎派交易而来的青玉瓷瓶。 这让他心脏一跳! 故意嘿嘿笑道:“丹药入了贫道之手,可就姓独孤了。” 朝歌平静道:“此物就是赠予道友,自然姓独孤。” 陆无咎诧异,心中甚至生出几分莫名感动……这也太财大气粗了。 这么多丹药怕是能把他所有道脉,尽数推至二甲大圆满。 心中想着,他神念下意识探入青玉瓷瓶,表情登时一僵,一脸诧异之色。 半晌,他将瓷瓶丹药倒出,却见一颗药丸滴溜溜落入掌心,正是江湖最常见的养神丹。 在陆无咎愕然抬头看向朝歌时,在前面领路的朝歌,也随之传来幽幽之声: “这就是本派庇护之法,陆道友觉得如何?” 陆道友? 陆无咎一怔,俄而瞳孔骤缩。 (本章完) 第140章 各怀鬼胎 第140章 各怀鬼胎 陆无咎心生惊雷,却面色如常道:“陆道友?道爷化身千万,何时用过姓陆的名号?” 行至半山腰的朝歌站住脚步,回头看向陆无咎,微笑道:“道友化身千万,莫不是忘了本姓?还是说,陆无咎也是你的化名之一?” 陆无咎乐不可支,一脸放荡不羁之相:“哈哈哈,有意思,道友为何如此笃定?” 朝歌意味深长道:“贫道房中派也豢养了一只魑魅。” ——正因为豢养魑魅,所以他比谁都熟悉瘟疫的力量。 陆无咎神情微动: “难怪道友让道爷刺杀陆无咎,原来那是一次试探!” “算是吧!” “道友不觉得武断?” “大道三千,以毒登阶,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仅此一点,确实武断,然而道友有些东西,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房中派!” “哦,说来听听?” “道友初来莲池画舫,虽然一副狂徒模样,但言行举止骗不了人。本派弟子以服侍他人为生,察言观色乃是基本功。有些习惯,看似不起眼,实则早已深入骨髓,不是换个容貌就能骗得了人了,虽然道友改头换面的本事,堪称天衣无缝。”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看来道友对陆无咎研究颇深啊!” 朝歌道:“道友伤我副堂主,梁子已经结下,自然要好生了解一二。” 陆无咎摇了摇头: “人算不如天算,难怪九道之地瘟疫蔓延如此之快,这么说来,送子娘娘也借机登阶三甲了?” “没错,以九道之地为登阶科仪,却只有道友一人不觉浪费?” 朝歌颔首回应中,倏然想到什么,目露惊讶道: “你怎么知道送子娘娘就是魑魅?” 陆无咎咧嘴一笑:“送子娘娘藏得很好,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曾去过送子娘娘宫,不过,尚未深入,因为他有种预感,一旦靠近,必被发现。 如果他在那时,察觉到送子娘娘就是精怪魑魅的话,哪里还会再找房中派? 可惜,现实总是那么阴差阳错。 以至于当他从黑龙王残魂口中获知送子娘娘身份时,已然覆水难收,索性顺水推舟。 “如此说来,道友早已猜到会泄露身份,那你为何还要散播瘟疫,登阶三甲?” “大道动人心啊!” “不对!” 问出问题的朝歌,却立即反驳道: “以道友改头换面的本事,根本无需费这功夫,你的目的是毁了房中派!” “柳魔道如此蛊惑人心,房中派没了,还会有床上派、玄素派,所以房中派毁不了。” 朝歌目光深邃的盯着陆无咎,半晌摇头道: “罢了,事情既已挑明,那贫道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友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陆无咎嘿嘿一笑道:“道友不妨直接说想要什么?” “爽快!贫道乃惜才之人,道友如此大才,毁于江湖愚夫之手,未免太过可惜。可道友终究是外道之人,若入我派,难服人心!” 朝歌顿了顿,话音一转:“这样,道友不若迎娶若兮,以联姻之身,加入我派,九道之地瘟疫,我房中派自当一力抗下!” “哈哈哈……”陆无咎大笑:“这就把若兮卖了?不怕她恨你?” 朝歌道:“她若知道你是陆无咎,只会感激,又岂会怨恨?” 陆无咎冷笑道:“那冰山美人就免了!想要贫道入房中派也不是不行,不过,道友得将一道分堂送给我玩玩。” “你若是不喜欢若兮,可以换其他人……” 朝歌话音未落,陆无咎便阴阳怪气的补充道:“而且还必须得是修炼出真玉貌弟子,对不对?” 朝歌蓦然闭上嘴巴,第一次发现,陆无咎对房中派也了解的很! “我柳魔道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胜过魑魅之道千万倍,道友轻松摘取,不好么?” “你觉得贫道会信?” 朝歌看向陆无咎的双眸,陡然蒙上一层粉色,瞳孔隐隐幻化为六瓣梅状。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无尽血色从梅状瞳孔中喷涌而出,刹那间,化为尸山血海,将陆无咎笼罩在一片地狱之中。 放眼望去,血色浓雾如丝绸般悬挂天地,无数冤魂厉鬼在其中游弋,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嚎之声! 吵醒血雾之下的山峦! 山峦蠕动起来,不,那不是山峦,那分明是无数爬满蛆虫尸骸的蠕动,在本能中,疯狂噬咬着周遭一切,散发出仿佛发酵几个世纪的恶臭。 这惊悚一幕,仿佛令陆无咎在刹那间心神被夺! 茕茕独立于尸山血海之央。 “臣服,还是毁灭?” 朝歌从无尽血海中走出,云履所过之处,彼岸开,团锦簇。 天地仿佛以他脚步划分出楚河汉界,一边是腐肉如屑,翻腾不休;一边是团锦簇,鸟语香,各色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勾人心神。 “我、我臣服……” 陆无咎在挣扎中,失声求饶。 岂料,话音未落,朝歌蓦然抬头,却见头顶寒芒乍现,承影剑后,陆无咎面无表情,劈出最强一剑! “给我死!” “纯阳剑气!” 朝歌见状,脸色大变,这一剑,让他在恍惚中看到了巅峰状态的赵无极。 “轰——” 剑光如雷,划过朝歌,也划开楚河汉界,将地狱天堂一分为二,露出人间。 好机会! 陆无咎想也不想,身影一闪,卷起中术的丹青子,张开人皮书法界领域,身影一闪,冲出那魅术幻境,重回九转峰。 “此乃丹鼎重地,何人在此喧哗?” 九转峰上,传来丹鼎掌教的怒斥声。 “你爹在此喧哗!” 一声回应,气得丹鼎掌教脸色大变,身影如电,卷起无尽霞光,冲向半山腰。 却见半山腰元炁如石掷镜湖,正荡漾起滚滚涟漪,涟漪中间,朝歌脸色难看,脚下恍如登天山道,已然被劈开一道天堑,散发着凌厉剑气。 “道友,这是发生了何事?” 丹鼎掌教一脸惊疑不定问道。 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贫道识人不明,遭了欺诈,让道友见笑了。” 丹鼎掌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是吗?他是谁?” (本章完) 第141章 瘟疫主谋陆无咎 第141章 瘟疫主谋——陆无咎 朝歌声音冷寡道:“他就是九道之地瘟疫主谋——老律客卿陆无咎!” 丹鼎掌教眉梢挑起:“不可能吧?贫道听说,这陆无咎为人光明磊落,心怀慈悲,怎么会散播瘟疫?” 朝歌冷笑道:“如果散播瘟疫是登阶科仪呢?!” 丹鼎掌教登时露出恍然之色,又问道:“什么道脉如此歹毒,竟以散播瘟疫为科仪?” 朝歌道:“道友与我前往老律山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丹鼎掌教赞道,却话音一转:“不过,眼下倒不是时候,不瞒道友,贫道正炼一炉丹药,眼下正值关键时刻,怕是走不开。” 朝歌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告辞了!” 说着,不等丹鼎掌教回礼,便身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往老律山遁去! 心中已然怨愤到了极点。 他想过陆无咎会拒绝,但没想到,让他逃了,尤其是在丹鼎派见证之下。 这简直就是赤倮倮的羞辱! 哪怕房中派不善斗法。 这对于房中派也绝非好事。 这世道,讲究的终究弱肉强食,房中派富可敌国,堪称一块肥肉,若非平时上下打点,哪有如今满世界开分堂的威风? 若是露出颓势,难保这些名门正派伺机讨伐! 眼下纵然抓不住陆无咎,也得抓了王影、两仪派弟子。 心中想着,朝歌催使法器的法力愈发滂湃。 眼看就要踏入南阳道地界。 “咻!” 空中倏然荡漾起一丝波纹,他伸手抄过,身影骤然在空中急停,一脸错愕的看向手中传讯符。 “掌教!救我——” 这诚惶诚恐的声音,赫然正是送子娘娘。 该死! 朝歌瞳孔闪烁,看着近在咫尺的南阳道,又回头看了一眼莲池画舫,在利弊权衡中,蓦然转身而去。 陆无咎既知送子娘娘,又猜到她会蹭着他的登阶科仪一起登阶,那么等于坐实了房中派散播瘟疫之举。 眼下再不去保送子娘娘,此事一旦闹大,恐难以收场! 最重要的是,陆无咎发难时机如此迅速,显然是早有准备,此去老律山,只怕扑了空。 在紧赶慢赶中,朝歌终于抵达送子娘娘宫。 此时,本该热闹非凡的送子娘娘宫一片清冷,远处隐隐还有清场不远离去的百姓,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气,神念扫过,气机锁定,随即迈入送子娘娘宫后殿。 “哒哒哒……” 云履踩过汉白玉发出的轻微声音,在幽静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斗拱处十二道玄色经幡自然垂落,犹如戍卫俯视来者。 大殿尽头,四名修士依四相摆山阵盘膝而坐,将恍如一道幽影的送子娘娘囚于其中。 仔细看去,正是神霄、上清、楼观、武当……四派掌门。 四周还簇拥着十余名修士。 不是九大玄门长老,便是赫赫有名的宫观之主。 “诸位道友,这是何故?” 朝歌走近,一脸惊讶万分问道。“好你个朝歌,私下豢养精怪也就罢了,竟然放任精怪为祸四方,荼毒百姓,你可知罪?” 武当掌教赵无极厉声质问。 “道友所言可是九道瘟疫之事?” “怎么,道友打算以‘不知情’脱罪?” “道友说笑了,贫道也正要准备拜谒诸位名门正派,为我房中派洗清冤屈,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不等四人开口,朝歌便厉声道: “好叫诸位道友知晓,散播瘟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律观客卿陆无咎!”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万分,下意识看向赵无极。 原来,在此之前,赵无极突然传讯神霄、楼观、上清三派掌教,宣称已经发现九道瘟疫主谋。 出于对赵无极的信任,三人几乎想也未想,便蜂拥而至,同时又各自传讯交好之辈,作为见证! 待三人率先抵达送子娘娘宫后,果然便见送子娘娘乃魑魅出身,这个发现令他们精神大震。 如今九道之地,瘟疫肆虐,天下惶惶不安,若能破获凶手,不敢说青史留名,也极大提升各门各派声望! 如今之所以留下送子娘娘性命,便是打算擒贼先擒王。 怎想,朝歌竟爆出如此惊人消息。 赵无极闻言冷声道:“鹿死不择音,道友还是及早伏罪为好,还可留你房中派道统!否则这般胡乱攀咬,连累了房中派,成了千古罪人,莫怪贫道没提醒!” 朝歌冷声道:“那敢问道友,如何肯定送子娘娘乃是瘟疫主谋?” “此撩乃魍魉出身,又登阶三甲,除了她,还能是谁?” “是吗?贫道听说,老律山也有一头魑魅。老律客卿陆无咎更是以太阴炼形道,修行魑魅之力,诸位如若不信,且去看看那陆无咎可是以太阴炼形道,登阶三甲了?” 此言一出,众修士面面相觑。 “哒哒哒……” 恰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见一群以丹鼎派掌教为首的修士走了进来。 “赵道友以修行之道作为判断依据,未免太过武断!” “天道垂怜,恩赦众生。传闻,魍魉一脉,每逢乱世而生,以霍乱天下为登阶科仪,然贫道所见,却是化身送子娘娘,珠胎暗转,造福百姓,如此作为,又怎么会散播瘟疫,为祸四方?” 丹鼎掌教说到这,又道: “而老律客卿陆无咎,贫道虽未曾见过,但也久闻其名,堪称光明磊落,收留洞虚童子一事,便可见其人品,说他散播瘟疫,至少得拿出证据,否则岂能服众?!依贫道之见,此事兹事体大,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莫要冤枉好人。” 言落,殿中一静,少顷有细微议论声响起。 有人附和,有人反对。 有人却看不清局势,朗声道: “何必如此费事,依贫道之见,将两人喊来对峙一番,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魑魅之道,掌瘟疫,控邪毒,除了散播瘟疫,绝无其他登阶之法,依我看,这两人怕是同谋,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九道之地瘟疫同出!” “言之有理,登阶三甲,何须传遍九道之地?这分明是两人联手而为!” 一时间,群雄激愤,饶是极为信任陆无咎的赵无极也面露迟疑之色。 神霄掌教见状,朗声道: “诸位道友,你我在这争吵,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去一趟老律观,真假自知!” (本章完) 第142章 九道之地瘟疫,确实乃贫道所散播 第142章 九道之地瘟疫,确实乃贫道所散播 养老院,知客堂。 匆匆赶来的小道童,恭敬站在新任的姜执事案几前,将文书递上:“姜执事,库房油米告急,这是库头的采买文书,请您过目。” 正在拨弄紫檀算盘的姜文宇接过文书,眉头微皱,还未开口,一阵敲门声起,又一名小道童快步走来,拱手道:“姜执事,送往县城的药材刚刚被退了回来,说是年份太低,不符合规矩。” 姜文宇点了点头,正要仔细询问几句,又有一名道童匆匆赶来:“不好啦!甲字院朱仓实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看着怕是摔折了腿。” “哎!” 姜文宇忍不住揉了揉发烫的眉心,问道:“确定摔折了腿吗?” 那匆匆来报的道童顿时讷讷不言,说不出话来。 “唉!” 姜文宇又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先放着别动,我马上过去。” 这才对刚刚两名道童道:“你们事情先放一放,过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找我。” 说完,连忙起身而去。 出了知客堂,落日余晖照得他神情一晃,凝神望去,残阳如泼洒的朱砂,将半边天空的云絮浸染成半凝的琥珀,仿佛最后光芒的绽放。 自从入了两仪派,他便授予知客身份。 按照江湖惯例,知客乃八大执事之一,在各大宫观中,绝对能算得上是高层。 尤其是在山门初建、人员不齐的两仪派,他说是知客,实际上,更像是院主,什么事都得管。 刚开始还好,各项事务都由王监院处理。 他则安心养病。 结果,他住得实在不好意思,索性一边养病,一边搭把手,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怎料,不知不觉间,事务越来越多,一个恍神,俨然要成了这家养老院的院主。 虽然他也在竭力挖掘弟子,但可堪大用的道童还是太少了,为了不辜负陆掌教的信任,凡事只能亲力亲为,可是把他累得够呛。 这不,眼下,还得充当大夫,治病救人。 在满心幽怨中,姜文宇踏入甲字院,余晖下,院中溜达老人无不驻足招呼: “姜执事,您吃了吗?” “姜长老,晚上好哇!” “姜仙师,您来啦!” 一声声招呼,一扫姜文宇内心幽怨,喊得他嘴角翘起,频频点头。 待抵达事发地,跌倒的老人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脸讪讪道:“仙师,我、我就是不想麻烦仙童……” “贫道先看看!” 姜文宇没时间客气,蹲下来检查一番,叹了口气道:“腿折了,以后归入伤健院,由门中弟子统一管理。” 老人脸色发白,愈发诚惶诚恐:“仙师,俺真不是有意的……” 姜文宇直接打断道:“没事,不会加钱,也不会妨碍生活,回头贫道就会安排大夫过来,给你接骨。” 三言两语安慰一番,姜文宇便转身离开。 出了甲字院,回到知客堂,正想着处理事务,却发现追着他的童子,不知跑到了哪里? 一时间,他竟有种无所事事之感。 本想出门寻找的他,刚刚走到院门口,忍不住停下脚步,享受难得安静。 说实话,眼下养老院事务虽多,但相较尔虞我诈的江湖,还是舒服太多太多。 现在的他,不求登阶二甲,哪怕在此了此残生,也知足了。 心中正想着,天际陡然浮现出一个黑点,初见如飞鸟,细看之下……他登时脸色大变! 却见一艘三桅帆船,横行长空,浩浩汤汤飘荡而来,在大地上投下巨大阴影,仿佛巨人脚印。 没多久,行至老律观半空的帆船缓缓停了下来。 “老律客卿陆无咎可在?” 一道冷酷的询问之声,惊得老律养老院、乃至老律观上下一片沸腾。无数人涌出建筑,抬头看着那悬停山脚的飞船。 姜文宇更是头皮一麻! 这问话语气,绝非登门拜谒,看起来更像是问罪。 完了! 这才过几天安稳日子,老律观、两仪派又要倒了? 一股浓浓苦涩,涌上姜文宇心头,令他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丧门星,走到哪里,就给哪里带来灾殃,住在哪里,哪里就要倒霉。 现在霉运,再次降临。 逃吗? 姜文宇看了一眼眼前的养老院,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向山上老律观冲去。 老律山谈不上高耸,全力冲刺之下,几乎盏茶时间,便冲到老律观。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老律观中冉冉升起,引来万众瞩目。 ——正是老律客卿陆无咎。 他朗声抱拳道: “贫道陆无咎,敢问诸位道友,如此兴师动众而来所为何事?” “道友何必明知故问,我等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 话音刚落,那巨大三桅帆船缓缓降下,恰如飞来山岳,骇得老律观道童四散避让,生怕帆船轰然砸下。 没多久,三桅帆船降至屋檐,数十名修士,从中鱼贯而出。 “诸位道友,好久不见!” 瞧见老熟人赵无极等人的陆无咎,拱手作揖。 “道友,别来无恙!” 赵无极拱手致礼,当他看清陆无咎修为之时,眼神中满是错愕和担忧。 虽来时路上以秘法传讯,此时依旧满心惴惴不安。 相较于赵无极的担忧,其他修士在看清陆无咎修为之后,顿时议论纷纷,一个个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惊疑不定。 “无恙无恙!” 陆无咎应了一句赵无极,随即看向众修士,作揖道:“诸位道友莅临本观,实乃老律之福,当开琼筵以坐,飞羽觞而醉月,诸位道友请!” 众修士对视一眼,上清掌教抱拳回礼道:“道友客气,我等此来,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待解决此事,再摆酒设宴也不迟!” 陆无咎笑容收敛,扫了一眼众人道:“哦?不知可有贫道帮得上忙的地方?” 太清派掌教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困在四相摆山阵中的女子。 “陆道友,你可认得此人?” 陆无咎打眼望去,便见这女子芳龄二十七八,身着玉兰纱缎宫装,乌黑透亮的飞天髻上别着一根碧玉垂珠步摇簪,瞧着端是雍正典雅。 只是一眼扫去,却衣衫凌乱,眉眼含惊,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太清派掌教朗声道:“好叫道友知晓,此子名曰颜绮,乃画舫堂长老之一,江湖人称送子娘娘,乃山泽魑魅之身。” 陆无咎波澜不惊拱手道:“原来仙子就是送子娘娘,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送子娘娘一脸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无咎,微微躬身作福,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妾身失礼了。” 太清派掌教道:“此女曾言道友所修太阴炼形道,乃魑魅之力,可有此事?” 声落,众人无不炯炯有神看向陆无咎。 火急火燎而来,站在人群之后的姜文宇,更是头皮一麻。 难不成两仪派所修的太阴炼形道,乃是旁门左道,乃是魔道? 在无数审视目光中,陆无咎平静点了点头: “没错,贫道虽修太阴炼形道,却以魍魉遗蜕为太阴之源,所修之道确实称得上魑魅之力。” 此言一出,赵无极呼吸骤粗。 立于人群之前的六壬仙师,更是微微皱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好!道友果然光明磊落。” 上清派掌教一声怒赞中,步步紧逼道:“那敢问道友,可是以太阴炼形道登阶三甲?” 这一刻场中愈发安静。 所有人看向陆无咎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某种期待,或戏谑,或怜悯,或怒目而视。 以至于老律观弟子,乃至姜文宇也紧张起来。 陆无咎没有任何迟疑的颔首道:“承蒙天地垂怜,贫道已然于近日侥幸登阶三甲。” 声落,老律观弟子中,传来一片失声低呼之音。 “天呐,三甲?!” “好厉害!” 须知,登阶二甲就有资格设观建院,登阶三甲则能敕建宫阙,若是登阶四甲,可为一方道脉之主。 无论是谁,登阶三甲,都将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然而老律观道童兴奋不已。 自始至终不曾开口的柳青檀、姜文宇却脸色紧绷,眼神愈发彷徨。 因为兴师动众而来的修士们,看向陆无咎,乃至老律观的目光,更像是在围观待宰的羔羊。 这让他们无法理解。 上清派掌教继续穷追不舍:“哦,不知道友是以何科仪登阶?” 陆无咎道:“此乃我派机密,恕贫道无法相告!” 上清掌教道:“是无法相告,还是不敢相告?” 不等陆无咎回答,丹鼎派掌教站了出来,沉声道:“陆无咎,送子娘娘已然登阶三甲,登阶科仪天下皆知,道友还是坦白从宽!” “坦白从宽?” 陆无咎语气一转,目光凌厉的看向丹鼎掌教:“道友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要治贫道欲加之罪?” “你……” 丹鼎掌教一怔,正要反驳,房中派掌教朝歌早已按捺不住: “陆无咎,为了登阶三甲,不惜瘟散八荒,毒染山河,你良心何在?你敢以大道起誓,九道之地瘟疫不是你所散布?” 什么? 说开天地怕,道破鬼神惊。 一言既出,老律观上下,乃至两仪派弟子,无不大惊失色。 柳青檀和姜文宇一脸惊恐的看向陆无咎,终于明白,为何天下近半玄门之主,齐聚老律观,原来是为了九道瘟疫而来。 更没想到,陆无咎竟然是散播瘟疫之人。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误会!” 在措手不及中,柳青檀下意识失声反驳。 他不信陆无咎做出这种事情,哪怕天下玄门正道齐聚。 赵无极也是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此时,人群中神霄掌教,却目露奇芒的看向陆无咎。 因为他发现,即便此时此刻,陆无咎已经平静至极,不愧是仙人弟子,旁的不说,这份养气功夫倒是一绝。 在众人冷漠注视中,陆无咎摇头笑道: “有点意思,难怪从天而降,便立即推出送子娘娘,原来是为了此时此刻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坦然看向天下玄门正道。 “没错,九道之地瘟疫,确实乃贫道所散播。” 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老律观空地上蔓延。 有人想到了诡辩; 有人设想逃窜; 更有人想到严词否认。 唯独没人想到,陆无咎竟然承认的这么干脆。 哪怕是朝歌,也是一脸茫然,精心准备的无数语言陷阱,在这一刻,尽数成了无用功。 “你、你说什么?” 送子娘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九道之地瘟疫,乃贫道所散播,然后呢,诸位此来,想要干什么?” 陆无咎又承认了一遍。 换来的却是如梦初醒的臭骂! “好你个陆无咎,看着光明磊落,原来祸心暗藏。” “原来之前所谋,全是为了今日之举。”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为了登阶三甲,不惜祸害天下百姓,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简直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一时间,各种怒叱、叫骂之声,此起彼伏。 相较于外人的叫骂,老律观、两仪派弟子那才叫绝望。 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他们还为之自豪骄傲,荣登三甲的陆客卿、陆掌教,三言两语之间,变成了天下共敌,人间魔头。 “肃静!” 上清派掌教一声低喝,声如龙吟,一扫人间聒噪。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古井无波的陆无咎,心生几分敬佩:“道友行事虽然歹毒至极,倒也称得上光明磊落,既然如此,还是自戕谢罪吧,贫道保证留你全尸!” “哈哈哈……” 陆无咎笑了:“这就是名门正派的行事手段?简直比九品芝麻官还不如!”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皱眉错愕。 有人闻言厉声怒斥:“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上清派掌教眯起眼睛道:“听起来,你还有话要说?” 陆无咎笑道:“贫道承认是瘟疫主谋,尔等便立马相信,恨不得立刻结案,那是不是随便蹦出来一个阿猫阿狗,也可以自称瘟疫主谋?!” 话音刚落,一名站在玄门正道后方的二甲修士,突然开口道: “我才是瘟疫主谋!” 声落,众人无不错愕扭头看去,不等他们看清情况,立马又有声音响起: “我才是瘟疫主谋!” 竟然又是一名初登二甲修士。 下一刻,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在人群中扩散! “我是瘟疫主谋……我才是瘟疫主谋……” 到最后,偌大老律观,无数弟子道童,整齐划一喊道: “我才是瘟疫主谋!” 声如洪钟,惊得众人头皮发麻,直到一声大笑声起,众人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 陆无咎哈哈大笑,一脸戏谑的看向众玄门正道:“诸位道友,安能辨认谁是主谋?” 一直不说话的赵无极,眼睛一亮,喊道: “贫道明白了,凡事得讲究证据!” “诸位道友,既为玄门弟子,岂能因为一家之言,定人生死,这与魔修何异?你我安知,陆无咎是不是受到他人操控威胁,被迫做出承认之言?” 话音刚落,站在人群后面的姜文宇,突然灵光一闪,高声发问:“可谁又能操控威胁三甲修士,说出违心之言?” (本章完) 第143章 以玄门修士为科仪 第143章 以玄门修士为科仪 姜文宇的诛心之言,令全场目光陡然看向房中派掌教朝歌! 柳魔道最擅操控人心! 朝歌又有着四甲修为,以四甲修为操控三甲修士,绝对绰绰有余。 “难怪朝歌将我等调查方向引向老律观,原来目的在这!” “这怕是为了给送子娘娘脱罪,早就选好了替罪羊。” 众修士中传来的一声声冷嘲热讽,令朝歌宽袍大袖下的指节蓦地收紧,面上却仍噙着三分散漫笑意,仿佛不以为意。 “呵……” 眼看就要引发众怒,朝歌轻轻一笑:“好一个祸水东引!贫道不明白,贫道若真的操控了陆无咎,又岂会让他自曝其短?” 赵无极反驳道:“柳魔道魅术虽强,但并非抹去神智,这说不得就是陆道友的本能自救。” 朝歌笑容收敛,讥讽道:“可笑至极,本派柳道亲近人心,这陆无咎魑魅之道,难不成就是白莲?别忘了,刚刚是谁在操控众修!” 眼看两人争执不休,太清掌教打断道: “肃静!陆无咎是否被人操控,使个清心咒便知,二位又何必在此争执不休?” “言之有理!” “柳魅术,防不胜防,我看在场诸位,都得过一遍清心咒。” 众人纷纷点头。 在一番讨论之中,决定由德高望重的上清掌教,施展清心咒,为在场所有人祛除负面影响。 事情发展至此,旁观者只觉得看了一场大戏。 然而领头此事的九大玄门掌教,尤其是上清派掌教,猛然惊觉搅入一滩烂泥之中。 这件事办得好,天下称颂,名利双收。 办不好,只怕声名狼藉。 尤其是经过陆无咎刚刚的反击,令他愈发觉得棘手。 身为名门正派,讲究的是名正言顺,证据充足。 莫说陆无咎是不是被人操控,仅凭登阶科仪这一点来定陆无咎死罪,已然祸根暗藏。 毕竟大道三千,登阶科仪时有变化,天知道,这会不会哪一道天才琢磨而出的新科仪? “太虚渺渺,玄元始生,涤除玄览,净我灵台,安魂定魄,守一归元。” 随着太清掌教施展出清心咒,老律观地界上修士,无不感觉神清气爽,一扫浑浑噩噩之态。 “陆道友,感觉如何?” 赵无极主动问道。 “神清气爽!多谢道友仗义执言!” 陆无咎作揖中,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贫道有一事不解,还望诸位道友答疑解惑?” 丹鼎掌教故作大方: “但说无妨!” “诸位开口九道瘟疫,闭口荼毒天下,敢问诸位道友,可知九道之地瘟疫是何疫毒?” 陆无咎又看向朝歌: “道友引诸修而来,看来对贫道颇为了解,既然如此,那对九道之地瘟疫想来也并不陌生吧?” 众修士面面相觑,隐隐察觉到其中的火药味。 朝歌思绪如电,猛然意识到,陆无咎话中陷阱暗藏,心中一动,缓缓开口道: “九道之地瘟疫,乃凶手抹黑我房中派,从各大清吟小班散播而出,看起来像是柳病,不过,贫道不懂毒理,说是柳,恐怕只是表象。” “哦?”上清掌教看向送子娘娘:“颜道友既是魑魅之身,可知九道瘟疫是何疫毒?” “是天!”送子娘娘咬唇轻语,发间步摇坠珠微微发颤。 上清掌教又看向丹鼎掌教:“道友觉得呢?” 丹鼎派擅炼丹,触类旁通之下,对于药理、毒理亦颇为了解。 丹鼎掌教略一沉吟道: “确实是天,不然爆发速度不会这么快。” 上清掌教这才看向陆无咎:“敢问陆道友有何高见?!”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环顾四周道: “好叫诸位知晓,九道之地瘟疫,并非柳病,也非天,实际上,乃是牛痘。” “此毒说是毒,实则根本无碍健康,发病之时,症状酷似天,感染之后,十天半个月即可自愈。算算时间,九道瘟疫差不多已经衰减,说不定,这几天就会结束。” 一番掷地有声之言,听得众修士面面相觑,无不错愕万分。 “口说无凭,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拖延之计?” 人群中传来质疑声音。 “此乃牛痘之毒,诸位若是不信,自行实验一二即可知晓。” 陆无咎说着,轻轻一抬手,一团黑气在掌中浮现而出,立即化为几十缕黑烟散向联袂而来的修士。 众修士见状纷纷各显神通,收拢瘟毒,一股无法言语的荒谬,在众人心中滋生。 陆无咎敢拿出瘟毒,基本可以证实他所言不虚。 如此说来,令他们如临大敌的瘟疫,竟然是一场上不得台面的小病? “速去调查山门附近瘟疫,可有衰减之势?又可有死亡事件?” 上清掌教感受着手中的瘟毒,立即取出传讯符,一番交代之后,甩入虚空之中。 众修士也立马反应过来,纷纷指挥门徒弟子,调查一二。 眼看局面扭转,朝歌厉声怒叱道: “胡搅蛮缠,满口诡辩!纵然此毒不致命,也不是你散布天下,引得九道百姓恐慌的理由!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因你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说的好!” 陆无咎一声怒赞,引得众修无不错愕,他憋着这口气,等的就是现在。 “尔等勾栏之地,开遍九道之地,逼良为娼,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此说来,房中派岂不是比瘟疫毒上千万倍!” 朝歌瞳孔舒张,在怒火贯脑之际,蓦然踏步向前,靴底在地面碾出细碎裂痕: “放屁,若非我房中派,天下不知多少被弃婴孩,死于寒冬腊月,野兽犬豕之口!” “那这就是你肆意剥削他们的理由?” “贫道为他们寻条活路,难道还错了?” “以行善之名,行盗世之实,勾结妖兽,贩卖死尸;无视人伦,近亲繁衍;欺诈百姓,压榨财富;魅惑修士,为奴为仆……这就是你的寻条活路?” 陆无咎每说一句话,朝歌脸色便是失去血色一分。 待说到“魅惑修士”之时,他眼角皮肉已然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 经历过清心咒洗礼的修士们,听闻此言,看向朝歌的目光中,已然不屑暗藏。 眼看事态失控,朝歌猛然扭转话题: “贫道做事,天下自有定论,倒是你散布瘟疫,还敢抨击我房中派?” 陆无咎怒斥道: “若非有人散播天,贫道又岂会散布牛痘?好叫诸位知晓,牛痘不仅没有致死毒性,在感染此毒之后,还可对天产生抗性,终身免疫天,此乃以毒攻毒之毒。” “以毒攻毒?” 众修闻言无不惊讶万分,看向刚刚摘来的一缕瘟疫,将信将疑。 人群中,自始至终仿佛丢了精气神的柳青檀,听到这话,仿佛神魂归鞘,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熟悉的先生,终于回来了。“此言当真?” 上清派掌教一脸狐疑追问。 “牛痘毒气就在诸位手里,诸位一试便知!” 众修士眸光闪烁,更是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陆无咎敢分发牛痘毒气,又如此胸有成竹,所言恐怕非虚。 既然如此,那九道之地瘟疫的主谋……众修目光幽幽的看向朝歌,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面对众人质疑目光,朝歌呼吸急促,思绪如电中,沉声道: “这只是一家之言。谁知道是先有天瘟疫,还是先有牛痘?说不得,这是你先散播牛痘,引来邪修追随,这才引发大规模瘟疫。如此说来,你依然难辞其咎。” 陆无咎不得不承认朝歌很聪明,真相确实如他所言。 但这反而让他愈发愤怒。 因为他的计划仅仅是以牛痘伪装成柳病,以牛痘的传染性,根本不可能在九道之地掀起大规模瘟疫。 他针对的只有瓢虫。 也因为牛痘传染性不够,他才选择散布天下,以数量来凑。 偏偏九道之地却掀起大规模瘟疫! 在朝歌的安排下,送子娘娘不仅蹭了他的登阶科仪,更是用了传染性最强的天。 想到这,正要继续怒叱的陆无咎,体内突然传来仿佛蛋壳破碎的声音。 这是登阶三甲的希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太阴炼形道力量,尽数敛入神魂之中,染真道功法运转之下,一股清冽墨香自体内荡漾而出。 “好叫诸位道友知晓,贫道主修乃染真道,早已登阶三甲,何必为了登阶太阴炼形道,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话间,他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交叠间: “啪!” 一道清脆响指声起,却见周围老律观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为一片虚无之地,脚下只有流淌不休的墨水。 真正的老律观,仿佛瞬移至百米之外。 所有人登时被这一幕惊呆了。 朝歌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他意识到,上当了。 如果陆无咎直接展现出三甲染真道修为,刚刚那一番激烈口舌之争根本就不会出现。 偏偏他却引而不发。 一番激辩之下,这分明是要将他推向众矢之的。 果然,在众修士心神摇曳之际,陆无咎缓缓放下打响指的右手,蓦然指向朝歌: “诸位道友,莫要被朝歌骗了!” “一切主谋都是他!” “是他指使送子娘娘散播瘟疫,如今又以魅术,祸水东引,最终目的恐怕是要以诸位为登阶科仪,登顶五甲!” 朝歌广袖翻飞,四甲修为仿佛要压制不住的迸发而出。 在众修提心吊胆中,他强自镇定道: “巧舌如簧!好叫诸位知晓,陆无咎曾化名独孤城,诓骗于我,欲借我派力量,登阶三甲,如今看来,他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毁我房中派!” “到底是谁在巧舌如簧?” 陆无咎怒斥中,蓦然看向送子娘娘:“颜道友,清心咒下,是非曲直,想必早有论断!眼下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莫要污了道心,才后悔莫及!” 送子娘娘在浑身颤抖中,颤声道: “九道瘟疫确实是妾身所散布,但这一切都是朝歌的指使!” “贱人,也敢诬陷本座!” 朝歌闻言勃然大怒,瞳孔陡然幻化出六瓣梅,送子娘娘双眸陡然一片空洞,表情却惊悚到了极点,仿佛看到了大恐怖。 “诸位别忘了,陆无咎也有控人之能,这分明是他的诬陷!” 朝歌怒叱中,身影骤然暴退,闪至半空之中,撂下一句狠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诸位若信谗言,拿出证据,否则贫道这一身四甲修为,也不是吃素的!” 声落,身影袅袅散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陆无咎急忙喊道。 然而偌大道观,却无人动脚,有人本能欲追,待听到四甲修为,顿时头发一麻,停下脚步。 四甲修士,堪称九道之地武力天板。 若无法一击毙命,定后患无穷,覆灭的洞渊派,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最重要的是,他们与房中派并无无法调和的矛盾。 这一刻,好容易在阴差阳错中,缔造潜在良机的陆无咎,只能眼睁睁看着朝歌离去。 “咳咳,道友行事虽然乖戾,但所言不虚,没有绝对证据,贸然动手打杀,这与邪门魔道何意?” “九道之地瘟疫主谋究竟是谁,依贫道之见,还需仔细调查,慎重处理。” 丹鼎派掌教朗声道,为众修递了台阶下。 “是极是极!” “虽有送子娘娘指认,但毕竟是一家之言。” “……有些人操控人心的手段,也不得不防啊!” 各种喁喁低哝之音,在人群中回荡,掩盖着欺软怕硬的尴尬。 “陆道友,今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上清掌教迈步上前,躬身作揖,态度可谓诚恳。 “道友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何罪之有?” 陆无咎心中暗骂‘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表面却不得不客客气气拱手回礼。 自始至终,鲜少说话的神霄掌教,也越众而出,抱拳朗声道: “陆道友,真乃豪杰!刚刚门人来报,岭南道瘟疫果然呈现衰减之势,有些地方,更是有人痊愈,且几无伤亡之人,若非道友以牛痘之毒,以毒攻毒,天下还不知多少人死于天瘟疫。” 老律观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动容。 “陆道友好本事!邪魔之道,也能拨乱反正,正乃我玄门之福也!” 丹鼎派掌教也笑着恭维道。 陆无咎仿佛非“独孤城”,满脸微笑的应付着众人。 末了,上清派掌教指着送子娘娘道:“这传播瘟疫凶手,陆道友觉得该如何处理?” 陆无咎目光悄然落在送子娘娘身上! 此时,这位同为三甲修士的魍魉,却脸色惨白的站在人群中间,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本章完) 第144章 千金买马骨 第144章 千金买马骨 目光从送子娘娘身上收回的陆无咎,躬身作揖道: “此事兹事体大,贫道才疏学浅,岂敢妄言置喙?理当由诸位硕望宿德前辈真人定夺。” 上清掌教露出一抹满意笑意:“既是玄门中人,不必见外,但说无妨。” 陆无咎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贫道便斗胆直言了!古语有言:砒霜入药能续命,饴藏毒可杀生。杀人的从来都不是刀,而是执刀人,颜道友也是受了朝歌控制,身不由己。依贫道之见,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 “好一个砒霜入药能续命,饴藏毒可杀生!道友以牛痘护苍生,以毒攻毒,正合此道。”一声盛赞传来,却是神霄掌教。 “陆道友所言极是,器无善恶,唯用者存心,送子娘娘也是迫不得已。”上清掌教点了点头,看向众人:“诸位道友觉得呢?”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纷纷表示附议。 更有甚者道:“颜道友也算是九道之地瘟疫的关键证人之一,眼下若是杀了,岂不是遂了凶手的意?” 这番言论立即引来一片认同之声。 然而送子娘娘终究散播了天瘟疫,更是因此受益登阶三甲,若是因此轻轻放过,于理难容。 故而诸多道友一番讨论之后,决定暂罚送子娘娘面壁十年,待找到凶手,再另行处置。 又因陆无咎修得魑魅之力,作为看护人再好不过,索性委托两仪派代为看管。 陆无咎欣然拱手应下。 待此事尘埃落定,众修士再也无心逗留,纷纷四散而去,各归山门。 没多久,老律观内人声渐息,鼎沸之象褪尽,唯余檐角铜铃轻响,恢复往日清寂。 然而老律观弟子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却狂热起来。 双道登阶三甲,拯救黎明水火,与九大玄门掌教谈笑风生……随便拿出一项,便足以令他们仰慕! 如此更遑论汇聚一人之身? 可以想象,从今以后两仪派掌教、老律客卿将名动天下。 与有荣焉之下,老律观弟子都不自觉挺起胸膛,恍如丧家之犬的前洞虚弟子身份,在这一刻悄然淡去。 “恭喜先生,登阶三甲!” 柳青檀走近,拱手祝贺,眉眼间仿佛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余悸。 “恭喜掌教,登阶三甲,大道在望!” 王影、老律山神不知从何处冒出,快步走近,拱手拜服,一脸喜气洋洋。 “哈哈哈,同喜同喜,棣华同曜。” 陆无咎笑吟吟的拱手回礼,目光悄然掠过众人,看向人群之后的姜文宇身身上,招了招手。 与有荣焉看着老律系前辈交谈的姜文宇,正满眼艳羡,没想到却见陆无咎招手,错愕回头之际,身后哪有别人? 下意识指了指自己胸口,才意识到陆无咎在召见他,惊得老脸涨红,连忙小跑而去。 “弟子姜文宇,拜见掌教,恭贺掌教踏碎劫云,登阶三甲,从此老律山下,当有紫气东来三万里。” 不愧是老江湖,一开口就是团锦簇。 陆无咎微笑道:“九道玄门当前,还敢仗义执言,勇气可嘉!此乃混灵珠,可添十年道行,好生努力,共赴大道。” 说着,他屈指一弹,将一颗以染真道墨水包裹的先天元炁,射了过去。 姜文宇一惊! 他现在距离甲子大圆满,正差十年道行,有此混灵珠,登阶二甲有望。 “弟子、弟子……”本想说“无功不受禄”的姜文宇,话到嘴边,终究化为无尽感激:“弟子拜谢掌教赐宝!” 这一幕,不知看得多少弟子羡慕嫉妒。 十年道行,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就是十年才能辛苦修出的法力。 甚至需要二十年。 毕竟不是谁,都能脱产修行。 姜文宇因为一句质疑之言,便得赐厚赏,省却无数功夫,这让大家如何不羡慕? 一个个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好生摇旗呐喊。 普通弟子羡慕不已,王影、老律山神更多的却是惶恐。 陆无咎当众赏赐,既是千金买马骨,也在表达不满啊! 大敌当前,唯有一个不足甲子道行的姜文宇,敢仗义诘问,这让他们如何自处? 也怪他们被吓破了胆,浑然忘了,陆无咎乃幽冥轮回道弟子,岂会被这帮玄门正道治了莫须有罪名? 在两人忐忑不安中,陆无咎一切如常。 他询问一番老律观、两仪派情况,叮嘱他们安心修行,便要转身离开时,柳青檀忧心忡忡道: “先生当众揭开朝歌阴谋,他会不会趁机报复?” 陆无咎笑道:“报复肯定会有,不过,除非贫道身死道消,否则他绝对不会下场。” 柳青檀诧异:“为何?” 陆无咎道:“矛盾升级,对彼此没有好处。” 这话,在此之前,他还不敢说,但经历过今天这场闹剧之后,他却无比肯定。 他费尽心思营造而出的天赐良机,结果玄门正道不冲上去分尸吃肉,还能放任朝歌逃走,简直令他失望透顶! 什么狗屁玄门正道,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想要沽名钓誉,又怕羽毛染污。 他算是看明白了,天下玄门说是名门正派,实则各有算计,非必胜把握,怕是轻易不会出手。 说好听点,这叫各有掣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难听点,这就是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幸亏他通知赵无极抓的是送子娘娘,要是一开始目标就是朝歌的话,只怕根本无人响应。 房中派亦如此。 朝歌当时,若是率先出手,盖棺定论。 陆无咎将有理说不清。 偏偏他放任玄门质询,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只能说,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 在陆无咎宽慰下,柳青檀微微松了一口气,领着老律观弟子回观而去。 临走时,他欲言又止,最终闭口不言。 却是想问问,老律观弟子怎么一瞬间,瞬移到了这“墨水平台”之上? 王影、老律山神、乃至姜文宇也各自回去,主持大局去了。 没多久,现场只余下陆无咎、送子娘娘颜绮。 “妾身颜绮,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待人群散后,颜绮颔首低眉盈盈作福,一脸感激之色。 她非愚钝之人,自然看出所谓的面壁思过,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她能苟活下来,全靠陆无咎的高抬贵手。 “仙子在关键时刻弃暗投明,贫道岂能见死不救?只是接下来,朝歌随时可能杀人灭口,道友还是小心为妙。” 陆无咎提醒道。 颜绮身为三甲修士,又与他同根同源,诸多玄门弟子,岂会这么好心送他壮大实力? 说到底,分明是甩掉烫手山芋罢了! 颜绮作为朝歌抹不去的污点,朝歌必然怀恨在心,行刺杀之举可能性极大。 颜绮伸手撩起额前碎发,理了理罗裙,平静道:“妾身侥幸登阶三甲,虽难撼朝歌锋芒,但有心提防之下,避而远之倒也不算是痴人说梦。” “那就好!”陆无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是太担心。 魑魅之力,胜在隐匿、诡谲,遁术堪称一绝,想要抓到魑魅弟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尤其是登阶三甲的魑魅! 颜绮之前之所以被抓,乃是有心算无心,遭了暗算而已。 同一个坑里,若是再跌倒,那只能说,活该灭口。 “此地不是说话地方,仙子,请!” 在陆无咎邀请下,两人旋即往老律观行去。 说实话,陆无咎对送子娘娘的“珠胎暗转”之法颇为好奇,眼下正好打听一二,顺便问问房中派情报。 没多久,两人行至老律观,待入了袇房,陆无咎随即旁敲侧击起来,颜绮也不藏私,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珠胎暗转之法,本就源自魑魅力量,她不说,陆无咎也能慢慢琢磨出来,既然如此,不如主动捅破这层窗纸,结个善缘。 陆无咎听完诧异道:“化实为虚,这不是三甲才有的力量吗?” 魑魅魍魉的力量,在于阴影。 一甲为控影; 二甲为化虚为实,同时衍生出操控瘟疫的力量。 三甲为化实为虚,瘟疫力量更上一层楼,可以在微观层面上,修改瘟疫属性。 送子娘娘的珠胎暗转之法,赫然是将受精卵或胎儿化实为虚取出,再神不知鬼不觉置于养母体内。 “妾身滞留二甲大圆满近三十余年,虽不曾登阶三甲,但也摸索到几分三甲力量,将胎儿化虚并不难,这算是血脉遗泽吧!” 颜绮坦言道。 “原来如此!” 陆无咎颔首,多少有些羡慕。 索性直言讨教起魑魅魍魉的力量本质,省去他摸索的功夫。 一番讨教下来,拘谨不已的颜绮逐渐放松下来。 才发现,舌战群儒的陆无咎,私下并不严厉,甚至很谦虚。 这让她忍不住问道: “妾身有一事不解,道友可否能为妾身答疑解惑?” “但说无妨。” “都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可妾身看人间,有人求子不得,有人溺子抛尸,哪有几分天之道?” 陆无咎想了想道: “仙子所见溺婴求子之孽,实乃人道自囚之相。众生求男婴而嫌女婴,不正是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颜绮追问道:“这么说来,人道错了?” 陆无咎摇头:“都是想活得更好一些罢了!若无生存压力,谁又会求男婴而舍女婴?” 颜绮沉默半晌,问道:“如此荒唐事,何解?” 陆无咎有些惊讶,没想到,刚刚摆脱生死危机的颜绮,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种事情。 这是以天瘟疫害了天下百姓,生了将功补过之心么? “丹炉焚尽千家粟,黄符朱砂啖膏脂。”陆无咎叹了一口气:“仙子若真有心,好生修炼才是正理。” 颜绮发髻步摇一颤,许久,低沉道:“妾身所修之道,越往下走,只怕会越陷越深。” 陆无咎略一沉吟,取出一个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颜绮在诧异中,接过一看,便见封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疫苗录》。 “夏汛可溃千里之堤,亦可润离离禾黍。瘟毒用得好,亦如牛痘,可解百姓疾苦,仙子既登阶三甲,不妨试试这个方向。” “以毒攻毒之理?” “算是吧!” 陆无咎点了点头。 颜绮面露喜色,连忙起身躬身作揖:“妾身拜谢道友指明大道!” “仙子客气了,这一道,贫道也无法肯定走得通,可谈不上大道。” “那也胜过无头苍蝇!更何况,道友已然亲身实践!” 颜绮依旧一脸肯定之色。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接下来,仙子有何打算?” “妾身承蒙道友相助,但凭道友吩咐!” “既然如此,贫道就直言了,贫道所创两仪派正值用人之际,仙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入我两仪派做事如何?” “多谢道友收留,此乃妾身之福,求之不得。” “善!” 陆无咎颔首,旋即一纸符箓,唤来姜文宇,令其安排颜绮住所,同时暂挂文书之职。 当然,对外为面壁思过。 送走颜绮,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一股倦意袭上心头。 一番折腾下来,彻底成了一场闹剧。 更是与房中派彻底撕破脸皮! 不过,撕破脸皮也好。 陆无咎怀疑,当初洞渊事变,刺杀老律观的刺客,极有可能就是房中派派来的杀手。 实在是房中派对他太了解了。 借机清扫潜在威胁,完全是一种最优解。 好在此番也并非没有收获。 染真、太阴炼形两大道脉,皆登阶三甲,不敢说四甲之下无敌,但也位于九道第二梯队修士,任谁都得卖几分薄面。 尤其是染真道,能够登阶三甲,实属意外。 他将房中派丹药消耗殆尽,将染真道推至二甲大圆满之后,便进无可进。 哪怕染真人皮书,也有种还差临门一脚的感觉。 故而索性以假乱真,以墨水凝聚一座假老律观,结果却机缘巧合,以近半天下玄门大能为科仪,成功登阶三甲。 可谓时也命也! 神通手段,更是迎来突飞猛进。 不过,他此时实在没有心思摸索,在确定暂无后顾之忧后,随即遁入人皮书,冥想打坐,恢复精力而去。 殊不知,在他打坐冥想之时,牛痘之事也随着众修士的离开,传遍天下。 (本章完) 第145章 赵澹烟登门 第145章 赵澹烟登门 莲叶池边,六角凉亭。 一身羽衣的赵澹烟,赤脚坐在亭边,慵懒斜靠在朱漆斑驳的廊柱上,手执一根紫眼斑竹,在池塘水面上垂钓出圈圈涟漪。 池塘中,隐有彩鲤游动不休。 “啵!” 倏地,鱼竿一根,赵澹烟精神一震,连忙提竿而起,一尾彩鲤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耀目的光彩。 赵澹烟嘴角翘起,正要收回鱼竿,摘下彩鲤,倏地,空气荡漾起一圈潋滟。 一枚传讯符划过虚空而来。 赵澹烟皱眉,伸手接过传讯符,神念扫过,手中鱼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连带着彩鲤也跌入水中,化为一张剪纸彩画。 ‘染真道!陆无咎主修染真道?!’ 赵澹烟豁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神念再次扫过传讯符,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冲击着内心。 身为掌教,他十分了解山门秘辛。 龙虎丹青派,除了创派老祖修得此道之外,余下弟子所修不过是《丹青江山图》所衍生而出的力量罢了。 类似于请神术! 这是龙虎丹青派门丁稀少,大隐江湖的根本原因。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无咎掌握着龙虎丹青派苦苦求而不得的大道? 莫非他也是中土来客? 是了,陆无咎第一次现身,便是在老律观,在此之前的经历,无人可知,更是查无此人。 除了中土来客,别无其他解释。 可他既然掌握此道,当初为何还来求助? “呼——” 赵澹烟幽幽吐了一口气,起身在六角凉亭中踱步起来,许久,他蓦然停下脚步,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如果他没猜错,陆无咎此来,多半是为了借用灵器《丹青江山图》,这也是当时江山图发生异变,倾巢而动的根本原因。 之所以秘而不宣,多半是担心他不借。 毕竟染真道和《丹青江山图》那就是好马配好鞍。 一旦出借,恐有丢失风险。 “难怪他用过点睛笔之后,丹青江山图运转更加流畅。” 赵澹烟一脸后知后觉之色,脸上随之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在想,究竟是认祖归宗? 还是想办法取来大道传承? …… …… “哒哒哒……” 急如骤雨的脚步声,踏碎道观的安静,项阳鼻尖冒汗,满脸涨红的向道观深处奔去,山风鼓起青灰色道袍,甩得腰间玉坠上下颠飞。 “师傅——师傅——” 他猛地撞开袇房大门,房门哐当一声打在门框上,带来猎猎狂风,惊得铜炉香上的檀香莹莹发亮。 “何事疯疯癫癫?” 贾景辰盘膝坐在八卦纹蒲团上,手中拂尘银丝微微颤动。 “师傅,师兄、不是,陆道友登阶三甲,还救了天下人,你知道吗?” 项阳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插在发髻上的道簪都歪了下来,偏偏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如此慌慌张张而来,就因为这事?” “师傅你知道了?” “嗯!” 贾景辰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可一想到陆无咎已然登阶三甲,心肝儿便是一颤。 年初见面之时,瞧着还不足甲子模样,怎么一眨眼就登阶三甲了呢?! 还是双道登阶! 莫非年初之时,他就是二甲修士,只是隐藏功夫十分了得? “师傅,陆道友毕竟也修了咱正一派的道箓,也算是一家人,咱不去恭贺一下?” 项阳激动问道。 贾景辰意味深长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眼下过去,不觉势利?” 项阳一愣,半晌道:“贺喜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贾景辰想了想道:“去了不好,不去更不好,也罢,待为师禀明掌教,便由你领队而去。” “……是,师傅!” 项阳躬身作揖,脸上的狂喜劲头却悄然散了三分。 是啊,他如今还在甲子之境徘徊,陆道友已然登阶三甲,他还会认得他吗? …… …… 相较于拯救九道百姓,陆无咎登阶三甲的消息,才是名门望派关注的焦点。 大家无不惊讶发现,陆无咎登阶速度太快了。 唯一合理解释,那大概就是他之前隐藏了修为。 尤其是染真道,从未见他用过,那么不难猜出,在六壬派羊凤昭登阶科仪上展露头角之时,他已经是二甲、甚至三甲修士,只是隐藏得很好。 那么以二三甲力量,攫取修行资源,推进太阴炼形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论调,颇得江湖之人的认可! 唯有如此,才能抚平他们内心的嫉妒。 不管怎么说,陆无咎的崛起,还是对江湖产生不少影响。 云松山脉一带,隐隐有成为老律系道场的共识。 当然,前提是老律系能够挡住了房中派的报复,这也成了陆无咎最头疼的问题。 虽然他笃定朝歌不会亲自下场,但架不住万一啊?! 最重要的是,老律观和两仪派防御该如何是好? 万一房中派财大气粗,骚扰不休,今日死一人,明日亡一人,纵然两仪派有三甲高手坐镇,也架不住士气崩坏,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要是能塞进人皮书中,随身携带就好了。” 陆无咎下意识嘀咕中,眼睛倏然一亮。 将老律山、两仪派塞进人皮书不现实,可若是效仿丹青龙虎山,创建画中世界呢? 染真道,一甲修为,可以假乱真; 二甲修为,则虚实相生,可以短暂使画作,具有临摹之物的能力,具体具备几分力量,看施术者以及临摹之物质量。 至三甲修为,赫然可以点真为画。 可以说,染真道登阶三甲,才算是展现出真正的能力。 陆无咎感悟着染真道能力,伸手轻轻一点眼前案几,案几随即虚幻,化为一张水墨案几图。 细看连案几上袅袅檀香都栩栩如生。 点真的范围,赫然受限于陆无咎的法力,以及所点之物的质量。 “这倒是省去了画画的功夫。” 陆无咎吐槽一句,眉头却皱了起来。 以他现在的能力,上点心便能制造一卷《明月泛舟绢本》法器。 问题是,《明月泛舟绢本》容虚不容实。 他既然要将老律观、两仪派收入画中,那就必须得拥有容实之能,而这已然超脱法器范畴,唯有灵器才有的能力。 “锻造灵器么?” 丹青子奉上的灵器锻造之法,涌入心头,却看心中越凉。 灵器和法器最大区别,在于是否存在器灵。 具备器灵的灵器,具有无限成长属性。 而器灵来源很多,最常见,乃是以五行精魄为核,拘灵遣将而成。在中土,中大型门派可布置聚灵阵,既方便弟子吞吐天地元炁,每隔一段时间,也能自动孕育出五行精魄,可谓方便。 若无此能力,只能在自然界中捕捉。 这条路子属于可遇而不可求! 其次,由灵器本身孕育而出,这种情况更为罕见,一般只有顶级秘宝,经特殊炼制手法,才有可能实现。 总之,以陆无咎眼下能力和精力,即便能炼制灵器,也非一日之功。 等炼制出来,黄菜都凉了。 “呼——”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袇房,散心而去。 出了小院,便见如今的老律观,规模已然更上一层楼,在后山开辟出大量亭台楼阁。 至今工程建设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这次老律观,再也无人不识陆无咎,一路走去,尽是老律弟子,作揖致礼之举。 陆无咎最初还微微颔首,后面也就懒得点头了。 他走出老律观,沿着山道往山下行去,微斜日头,将他影子打在台阶上、山壁上,张牙舞爪。 心中一动间,影子人立而起,化作黑色实体,模仿着他的动作迈步而行,走着走着又融入地面。 这是魑魅之力二甲的化虚为实。 陆无咎又伸手掠过石壁上的影子,指尖触碰处,阴阳交叠,虚幻互换,黑色影子人立而起,身穿青色道袍的陆无咎,化作影子,贴在石壁上,身子被拉得极长。 少顷,人立而起的影子,逐渐幻化成了陆无咎; 地上的陆无咎,彻底融为一团阴影。 此乃魑魅之力三甲的化实为虚,不过,虚实必须始终存在。 “虚虚实实,与染真道,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说话间,陆无咎悄然顿住脚步,目光幽幽的看向石壁上的影子。 长袖一抖,探出食指,往影子上轻轻一点。 染真之下,影子如画,蓦然幻化而出,变成陆无咎模样。 甚至连身上气息,也一模一样。 感受着影子身上传来的力量,陆无咎瞳孔舒张。 魑魅之力登阶二甲之后,影子虽能化虚为实,但本质上并无太多力量,更像是木属之妖的藤蔓。 如今经过染真点睛,已然具有临摹者力量。 甚至比寻常染真而来的力量更强。 因为没人比陆无咎更了解他自己,影子更是他最好的画像,加之魑魅之力化虚为实,两者叠加之下,竟缔造出近乎分身的能力。 陆无咎心中一动,脚下立即又分出一道影子,点睛之下,立即又有一道分身冒出。 如此反复之下,至第四道,陆无咎罢手,却是法力只剩下五成。 换言之,法力充沛之下,他极限可以染真八道分身。 “不知这些分身,具备我本体几分力量?” 陆无咎心中一动,随即遁入人皮书中,他打算试试分身力量。 染真之后,分身具备他的部分智力。 他随即下达斗法指令。 岂料分身身影一闪,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 陆无咎一愣,感悟而去,却见分身已然化为影子,遁入酆都罗山阴影之中。 再看脚下,无数阴影如蛇汇聚而来。 “这么苟?!” 陆无咎摇了摇头,只能更改指令,分身这才冲出阴影,硬撼而来。 然而因为缺乏法器之故,分身只能凝聚阴影为剑,劈砍而来,细看招数,正是他最擅长的《破虏剑诀》。 可惜,有形而无剑气,沦为凡人舞剑。 陆无咎心中一动,给分身注入纯阳剑气之后,分身立即掌握纯阳剑法,打得虎虎生威。 甚至因为悍不畏死的缘故,仅在纯阳剑术上远超本体。 一番实验下来,陆无咎愈发惊叹。 分身在理论上,具备他极限七成力量,自动使用染真、太阴炼形两道力量。 大概是因为分身乃是这两道缔造而出的缘故。 如果注入纯阳剑气的话,那就会主动使用纯阳剑道。 分身活动范围,受限于他的神识操控范围,且无法改变外貌。 毕竟乃染真点睛而来。 即便如此,依旧令陆无咎惊喜不已。 试想,面对八道具备三甲力量修士的围攻,谁能扛得住? 八道太多,即便是六道,也是一笔恐怖战斗力。 “此法唯一缺点,恐怕就是太耗法力,斗法之时,还是慎重使用!” 陆无咎忖度中,随即离开人皮书。 虽然未解决山门防护问题,但意外琢磨而出的组合技,还是令他颇为振奋。 行至山下,正要往养老院而去,官道尽头倏然走来一道骑马身影。 凝神望去,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站住不动。 没多久,那骑马身影靠近,瞧见立于道旁的陆无咎,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来。 陆无咎主动朗声道:“贫道夜观星相,贪狼移位,当饮松醪酒也,道友,一起盛饮?”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龙虎丹青派掌教赵澹烟! 他满脸惊诧的拱手道:“荣幸之至!” “请!” 陆无咎抬手,邀请赵澹烟往养老院行去,至牌楼处,绕了小路,直达后山竹林深处。 时值深秋的竹林,已然染上三分锈色,一阵风来,哗哗作响。 主宾落座之后,两人赏秋竹品清风,畅聊小别之后的时光,看起来恍如多年不见的友人。 只是陆无咎越客气,赵澹烟心中越是别扭不安。 许久,主动道:“江湖传闻,道友主修乃染真道,可当真?” 陆无咎颔首:“自然当真。” 赵澹烟追问:“敢问道友可是来自中土染真宗?” 陆无咎佯装讶色:“道友也知道染真宗?莫非龙虎丹青派与染真宗有旧?” “正是!” 赵澹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瞒道友,龙虎丹青派创派老祖正是染真宗弟子。” 陆无咎一脸恍然大悟:“早该发现了,贫道怎么说,龙虎丹青派力量与染真宗如此相似,原来是同根同源啊!” “是啊!” 赵澹烟在感慨中,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子孙不孝,虽历经数代而香火不绝,传承却多有丢失!说来惭愧,贫道此来,乃是想向道友重新求取真经。” 说着,他连忙取出一枚玉简,以及一方锦盒道:“此乃本派数百年揣摩此道之感悟和财富,权作道友润笔之资。” 说着,他旋即打开锦盒,露出其中之物。 (本章完) 第146章 善缘和巨鲸 第146章 善缘和巨鲸 大道传承和大道感悟,向来都是九道之地最珍贵的财富,非至亲挚爱无以传授。 赵澹烟以龙虎丹青派数百年大道感悟为聘,求取真经,可谓虔诚,如此更遑论盒中之物。 凝神细看,那是一缕雪白毫毛,不知来自哪种神兽,仅仅一眼,那天然散发的清灵气息,便吸引陆无咎眼睛。 然而即便拿出如此贵重之物的赵澹烟,依旧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修至三甲的陆无咎绝非蠢货,任他说的天乱坠,都无法遮掩一个残酷事实: ——龙虎丹青派传承出了问题。 赵澹烟自认为目前唯一优势,那就是陆无咎不知他传承缺失到什么程度。 实际上,他龙虎丹青派是一点传承也无,因此只要能换到一点,他就赚了。 此时,陆无咎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似的,伸手合上锦盒,推了回来。 “道友,这……” 赵澹烟心跳近乎漏了一个节拍……拒绝了吗? 难道非得认祖归宗,才能取回染真道? “你我同根同源,乃自家师兄弟,拿这些岂不是见外了?此乃染真传承,可修至五甲,道友尽管拿去。” 陆无咎伸手虚空一点,在空中留下一点墨珠,飘了过去。 满心黯然的赵澹烟,见状瞳孔扩张,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可怎么好意思!” “同门师兄弟,莫要见外。” 陆无咎一脸和气。 他能修行染真道,虽然说本质上是以广玄人皮从丹青子手中换取,但依旧不可否认这是源自龙虎丹青派的仙缘。 既然如此,不如结个善缘。 “呼啦!” 赵澹烟起身,毕恭毕敬的躬身作揖,朗声道:“道友高风亮节,此番援手,如雪中送炭,他日若有差遣,贫道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无咎起身回礼:“道友言重了!” 这话听得赵澹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图小利,必有大谋。 他其实最担心的是,陆无咎拉着他对抗房中派。 然人以道脉相赠,他也唯有以命相还,所以刚刚才只说“贫道”,而非“龙虎丹青派”。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江湖盛传陆无咎光明磊落,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有了赠道之恩,两人气氛愈发融洽。 酒酣之际,提起龙虎丹青派《丹青江山图》,陆无咎问道:“道友可知哪里有五行精魄?” 赵澹烟挑眉,想了想道: “此物倒是罕见,据我所知,丹鼎派就有一只火行精魄。” “哦?” “据说,丹鼎派以此火行精魄为炉火,汇四方之灵气,聚八方之火元,供山门弟子炼丹之用。” 得!如此宝物,别想窥觊了。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又询问起其他路子。 除了丹鼎派之外,倒还有三五只五行精魄,但基本都被名门望派所把持,且多有大用。 想想也是,五行精魄乃五行精华之所诞,先天具有虹吸八方灵气之作用,等若永不枯竭的能源,于宗门来说,堪称传承之宝,只会嫌少,又怎有富余兜售?“道友若求五行精魄,恐怕只能在山泽田野之中求取。本派以兜售画卷法器为生,结识了不少商人,消息也算灵通,倒是有些消息或可帮助道友一二。” 赵澹烟也不藏私,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譬如:有人曾在赤红岭瞧见火麒麟,状如狮子,火焰缠身,发现时,立即化为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有人岭南万里荒山中,植被异常茂盛,且呈游走之状,不是草木之妖影响,便是木行精魄汇聚灵气所致。 还有人在龙隐石窟深处看到隆起呈地龙之相的岩脉,极有可能是土行精魄。可惜,没带合适法器,结果准备周全再去之时,已然消失不见。不知是被人割走,还是逃了。 总之类似传闻不少。 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真假难辨。 倒是赵澹烟提到的水行精魄,引起陆无咎的兴趣。 “另外,还有人在东海发现过水行精魄的痕迹,那是一只通体晶莹剔透如琉璃的巨鲸,时常出没于东海各地。” 陆无咎随口问了一句:“消息属实吗?” “多有渔民撞见,消息应该属实。不过……” 赵澹烟语气一转:“东海浩如烟海,诞生水行精魄不足为奇,但也正因为东海太大,莫说捕捉,想要找到恐怕都难如登天。” 陆无咎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他决定点时间,碰碰运气。 这不仅是为了庇护老律观、两仪派,也是在炼制独属于他的灵器,更是登阶科仪的准备。 尤其是后者。 登阶三甲的他,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谓难如登天。 看看如今九道之地有多少四甲修士,便可见一斑。 登阶四甲,已然不是一场科仪就能成功的事情! 或者说,即便有这般科仪,规格也极其宏大,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稳妥起见,那就是由无数场科仪堆出登阶天梯,这也是大多数门派选择的路线。 对于陆无咎来说,魑魅之道暂时是别想了,染真道于人皮书有大用,若能以炼制灵器,将道观收入其中,那么整个道观都将成为他的科仪。 日积月累之下,登阶四甲绝非痴人说梦。 不过,眼下房中派虎视眈眈,他若贸然离去,恐人心不稳。 得做些准备才行。 看出陆无咎有些走神的赵澹烟,一番寒暄之后,识趣告辞离去。 送走赵澹烟,陆无咎孤身返回竹林小院,自斟自饮。 没多久,一阵细微脚步声传来。 “弟子姜文宇,拜见掌教大人。” 循声望去,却见姜文宇精神矍铄的站在院外,拱手作揖。 “坐,有事吗?” 陆无咎说着,伸手拂去赵澹烟的茶杯,为姜文宇更换新杯,续上新茶。 姜文宇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屁股悬空,直到茶水续上,这才敢坐下来,略一整理思绪道: “掌教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突然得见,所以想汇报一番养老院的情况。” “你提醒的对,是该好好汇报一下。” 陆无咎颔首,挺直腰杆,摆出一副洗耳垂听姿态。 (本章完) 第147章 重开送子娘娘宫 第147章 重开送子娘娘宫 “启禀掌教,目前养老院发展势头颇为良好……” 姜文宇侃侃而谈起来,从土地道观、弟子杂役、晋升体系、经济收入……等等多方面汇报,可谓事无巨细。 听得陆无咎频频点头,不愧是老江湖,虽然是第一次担任高层,倒也干得有模有样。 不想,汇报末了,姜文宇话题一转: “目前养老院虽有盛世之相,但也盛中藏忧,若处理不好,恐有累卵之危。” “哦?仔细说说。” “目前两仪派最大问题是产业太少,入不敷出。” 姜文宇一脸忧虑之色,这是他主管老律养老院之后,最大忧虑。 养老院的老人,几乎都是免费入住,衣食住行样样要钱,门中弟子也需要修行资源。 他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是钱钱钱。 目前唯一进项,就是老律药材,这点全靠老律山神,进项并不多,且年份不足。 说到这时,姜文宇都有些提心吊胆。 他很担心这是老律山神的敷衍。 不说,对不起陆无咎的知遇之恩,说吧,又得罪老律山神。 “老律山曾遭遇变故,药材近乎绝收,如今还能产出药材,已然是管理得当的结果了。” 陆无咎主动为老律山神解释。 “原来如此,倒是弟子错怪山神了。” “你做的很好。” 陆无咎肯定道,心中也有些头疼。 如今老律系日渐兵强马壮,经济是该独立自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不应该是供养者,而是受供者。 ——他为宗门提供庇护,宗门为他提供修行资源。 这也是绝大多数门派的发展模式。 从人性来说,没人会为了一群非血亲之人提供资源。 除非是私人修仙家族。 不过,这类家族往往很难发展壮大。 原因无他,修行本就是夺天地造化之举,在修行初期,无法夺天地造化之时,只能夺个人之造化,修那一口先天元炁。 对于女修来说,修行路上的第一道门槛,便是斩赤龙。 唯有斩了赤龙,才能不再流失精血。 然而一旦斩了赤龙,也就丧失生育能力。 因此修士想要繁衍生息,女性伴侣多半是普通人。 这样的家族,如何比得过,从偌大人类基数中筛选天才的宫观? 总之,门派尚未壮大之时,陆无咎进行补贴是对的,但现在再进行补贴,只会耽误他的修行进度。 想到这,陆无咎道:“经济收入事关老律弟子道途,这件事还需所有人群策群力!这样,今日无事,那便召集大家,一起议上一议。” 说吧,他索性返回老律观,敲响集议钟声。 没多久,老律山中闪过一道道身影,没多久老律观、两仪派高层齐聚一堂。 这还是陆无咎第一次召见两派高层。 人数不多,不过寥寥数人,配置却是极高。 一眼扫去,柳青檀、老律山神、王影、姜文宇、颜绮,一位三甲,两位二甲,比不上名门望派,也稳坐第二线梯队。 “今日召集诸位而来,乃是想议一议老律宫观未来发展。如今老律山愈发繁盛,每日靡耗甚重,总是依赖魂水,终究太过单薄,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想法?今日且畅所欲言。”陆无咎开门见山,定下这场集议的基调。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不少人听到集结钟声,还道是什么大事,尤其是在房中派的虎视眈眈之下。 结果没想到,陆无咎召集大家,不讨论如何避险,反倒琢磨起发展之道,这让大家惊讶之余,也一扫惶惶不安的气氛。 陆无咎既然还有心发展,看来房中派威胁应该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 想想也是,陆无咎声望正隆,此时攻击老律山,是要遗臭万年啊! 思绪定,大家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柳青檀道:“先生,我老律观弟子虽多道童,但常用基础符箓绘制不难,兜售符箓,可添为财源之一。” 陆无咎点了点头。 王影道:“启禀掌教,贫道正在尝试驱使尸傀开荒养殖,只是这条路盈利周期太长,一时半会恐难见成效。” 陆无咎道:“此乃百年大计,切莫因为短期无利可图,便放弃。” 王影颔首:“有掌教钦点,弟子三年之内,弟子定为老律山开垦出万顷良田。” 姜文宇见状,起身道:“弟子倒有几个薄利项目,或可满足养老院运转。” “哦,仔细说说。” “人世有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而我两仪派最大助力,便是尸傀,既然如此,何不以尸傀取代这打铁、研磨之劳役?” 陆无咎颔首:“不错,收天下之粗粮,研磨成精面,利润虽薄,未尝不是一条路子。” 得到陆无咎肯定的姜文宇,喜上眉梢坐下。 有了“研磨”这个思路,不少人思路随之打开。 譬如,铺路造桥,挖沟开荒……这些苦役对于尸傀来说,再合适不过,门中弟子,也能趁机积攒登阶科仪,一举两得。 当然了,具体是否可行,还得慢慢摸索。 气氛正烈之际,送子娘娘颜绮开口道:“掌教大人,妾身曾经营的送子娘娘宫,收入颇丰,可要在老律山重建送子宫观?” 此言一出,嗡嗡的讨论声,骤然安静下来。 大家与其说是对议题感兴趣,不如说是对三甲高手的尊重。 颜绮说是被罚面壁十年,目前在两仪派地位还不如姜文宇,但谁敢小觑? 这位姑奶奶最多十年,绝对是老律系二号人物。 “以阴影之道,行送子之实,虽利大于弊,但终究违背公序良俗……” 陆无咎一开口,满脸期待的颜绮,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她也知道,珠胎暗转之法,弊端暗藏。 “不过……”陆无咎话锋忽然一转:“既有道德困境,何不将选择权交予民众?” “掌教的意思是?” “道友既有送子退胎之能,何不将退胎送子联系在一起?对外宣称,所送之子,皆为退胎,凡求子之人,需领退胎之,方可求子。” 颜绮眼睛一亮,是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如此一来,公序良俗问题迎刃而解。 虽然一旦公布,可能影响送子娘娘宫的香火,那也好过承担因果。 陆无咎看了一眼始终不曾说话的老律山神,想了想道:“老律山神,你可愿为送子娘娘护胎之神?” 老律山神一惊,陡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作揖:“启禀掌教,能为送子娘娘护法,乃弟子之荣幸,岂有不愿之理?” 陆无咎满意点了点头道:“很好!如此一来,你也能分润几分香火,如今云松山脉已然无主,你可莫要失了先机。” 老律山神惊讶道:“掌教的意思是,黑龙王死了?” (本章完) 第148章 合观并院和共患难 第148章 合观并院和共患难 说来也是有趣,从老律山退走之后,朝歌并未大肆宣扬“独孤城之事”,更未怒叱陆无咎杀了黑龙王。 不知是丢不起这个人? 还是觉得毫无意义。 以至于到现在云松山脉一带,也不知黑龙王已经暴毙。 如此也难怪老律山神发问。 “嗯,已经死了。” 陆无咎轻轻点了点头。 “死了……” 老律山神呢喃失神中,道:“黑龙王乃云松山脉之神,香火不灭而神位永存,弟子并未听说,黑龙王香火出了问题。” 陆无咎抬手,一条黑色泥鳅在掌中盘旋游走:“这般模样,与死无异。” 老律山神睹之,一阵眩目惊心。 才知陆无咎所言的“死了”是什么意思! 失去维护的香火,在时间的洪流下,早晚会烟消云散。 “承蒙掌教倾力相护,护道之恩没齿难忘。” 在满心震动中,老律山神起身躬身作揖,一脸感激之色。 陆无咎没有过多解释,收起黑龙王魂魄道:“神道迥异,贫道能帮你的不多,接下来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老律山神回应:“弟子定不负掌教期许。” 众人见状,面露几分羡慕之色,陆无咎此举等于为老律山神扫清了登阶障碍啊! 颜绮见状,眸光闪烁。 ——难怪陆无咎会现身莲池画舫,原来是为了杀黑龙王而去,倒是个护短之人。 经过老律山神这一番打岔,集议气氛愈发热烈,大家探讨至深夜,敲定诸多开源节流细节之后,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柳青檀却刻意留了下来。 “先生,有件事,弟子想征询一下先生的看法。” “何事但说无妨。” “弟子、弟子……”柳青檀犹豫一下,开口道:“想将老律观归入两仪派门下。” “这是何故?” 陆无咎有些惊讶,思绪一转,沉着脸问道:“有人嚼舌根子了?还是给你使脸色了?” “没有,没有,大家对我都尊重的很!” 柳青檀连连摆手,想了想道: “按理来说,合观并院,等若欺师灭祖,可老律观连主宗都已经覆灭,又何来欺师灭祖之说?” “弟子只是觉得能力不足,无法豢养偌大道观,若无两仪派供养,老律观早就散了,如今即便未散,经历灭门大劫的弟子们,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老律观若能并入两仪派,我等便可光明正大得享先生庇护,这也是众弟子之所愿也!” 陆无咎听懂了。 他现在虽然挂职老律客卿之位,但对于老律弟子来说,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老律观若能并入两仪派,大家也可心安理得享受陆无咎的庇护,从此两股绳子合二为一。 “此事事关重大,你考虑清楚了?” 陆无咎问道。 “弟子考虑清楚了,还望先生答应。” 陆无咎看着柳青檀认真模样,摇了摇头道:“眼下非合观并院良机,此事还是等等再说。”“先生,弟子是真心……” 柳青檀急了,刚刚开口,便被陆无咎抬手打断:“我知你是真心,只是眼下我两仪派和房中派交恶,难保朝歌铤而走险,届时,只怕殃及池鱼。” 柳青檀道:“先生,天下岂有同享福,无共甘苦的道理?值此风雨漂泊之际,老律观更应该并入两仪派,以壮声势。” 陆无咎笑道:“你有这心,贫道便满足了,只是房中派若真的铤而走险,两仪派多半抵挡不了!又何必殃及老律观?” 柳青檀道:“可天下谁不知道,先生乃老律观客卿,房中派岂会因此放过老律观?”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道:“正因此,老律观更不能合观并院,否则房中派更无后顾之忧,眼下多少还有江湖大义所限。” 柳青檀还要开口,陆无咎又道:“行了,此事莫要再议,我择日准备离开一趟,待我回来之后,再合观并院也不迟。” 柳青檀想了想,颔首道:“是,弟子谨遵先生法旨。” 陆无咎想了想,屈指虚空一点,一道符箓凭空冒了出来。 “此乃幽冥轮回道九品阴箓,纳入体内,身死道消之际,魂魄遁入其中,可得轮回转世机会,你且收好,莫要声张。” 看着漂浮至眼前的九品阴箓,柳青檀心神一震:“幽冥轮回道?先生,这、这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幽冥轮回道?” 陆无咎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迟迟未曾赠予柳青檀,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柳青檀太弱了,极容易泄露秘密。 不过,如今他已登阶三甲,算是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再赐予柳青檀倒也谈不上多大风险。 “原来,先生就是幽冥轮回道弟子!” 看到陆无咎颔首,柳青檀愈发惊叹莫名,怎么也没想到,不知多少人寻找的幽冥轮回道,竟然就是他朝夕相处的陆先生?! 这一刻,他终于隐隐明白,陆先生修为为何增长如此之快? 第一次见面时,陆先生又为何是魂魄之身了? 说不得,陆先生便是轮回转世之人。 在柳青檀满心感叹中,陆无咎耳提面命,传授一番九品阴箓用法,便要准备离去。 柳青檀忍不住道:“先生,养老院聘请了璞华戏班,每月初都有戏曲表演,为老人娱乐,算算日子,后天便是月初,不若看过戏曲再走?” 陆无咎摇了摇头:“大道争锋,莫负光阴,戏就不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柳青檀沉默不言,许久,躬身作揖。 再抬头时,陆无咎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他初见陆无咎那段岁月,只是眼下即便吹起骨哨,也见不到陆先生。 还是太弱了。 根本帮不了陆先生。 柳青檀默默攥拳,转身离去。 两日后,养老院搭建起一座简易戏楼,沈霖领着几名亲传弟子,再次登台唱戏。 戏台下,老人如群,尸傀林立,两仪派高层也位列前排观礼。 其中,还有白天登门拜访的正一派弟子项阳,强打精神,看着梨园九折戏。 沈霖很卖力,戏唱得也很好。 至曲终,全场掌声雷动,喝彩不断,饶是囊中羞涩的两仪派高层,也是扔了不少财物,以示打赏。 沈霖躬身谢礼,浓妆重彩的面庞上,一抹无奈闪过。 那日难不成只是仙人路过? (本章完) 第149章 猎海人 第149章 猎海人 东海,顾名思义,位于九道之东,浩瀚无边,物产丰富,以至于临海之地江南东道也是九道之地,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陆无咎无心感受江南东道的富庶,一路紧赶慢赶,至第三次抵达海边。 细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海,也是异世界的第一次。 放眼望去,碧涛连天起,银浪碎作千堆雪,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恰似珍珠。 再见这一望无垠的蔚蓝熟悉景色,令他精神为之一晃。 许久,才回过神来。 想要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中,寻找水行精魄,难度不亚于登天。 然而他还是千里奔来,自然有他的理由。 传闻,五行精魄乃五行精华所孕育,五行精魄无论离开多远,总会隔三差五返回孕育之所。 因此理论上,寻找到水行精华之所,便有可能守株待兔到水行精魄。 那么如何寻找水行精华? 陆无咎心中一动,裸露在道袍之外的皮肤上,蓦然爬满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 ——赫然是借用了黑王龙的力量。 霎时,扑面而来的水汽,再也不觉腥臭,反倒有种沁人心肺的舒坦。 细微的水汽流动,再也隐瞒不了他的感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入大海之中,随着海水没过头顶,却见水下三尺另有乾坤。 阳光洒下粼粼波光,一眼扫去仿佛银蛇游走,翻滚不休的海浪,卷起浑浊海水,拍打着无数只随波逐流的玳瑁鱼虾。 待逐渐深入,眼前景色逐渐光怪陆离。 珊瑚玉树之间,珠贝含光,玳瑁潜形,一簇簇水母摇曳沉浮,一尾尾形形色色的鱼儿,穿行不休。 有沉船沉沙浅海,上面早已长满藤壶,吞吐之间,若妖祟睁眼,盯着不速之客。 陆无咎满脸震撼的看着海底世界,恍惚中,近乎忘了此行目的。 “呼啦——” 倏然身后,脚下暗流涌动,他蓦然低头,却见流沙凹陷,一张守株待兔的血盆大口猛然吞来,在他猝不及防中,吞入腹中。 细看,却是一只身体扁平,大如水缸的海怪。 难得吞入猎物的海怪,心满意足的抖着鱼鳍,正要重新沉入沙海,不想,额头陡然裂开,有炫目白芒闪过,偌大身躯登时一分为二。 陆无咎略显狼狈的钻了出来。 再看四周,无数鱼群涌来,疯狂争抢血食。 “扫兴!” 陆无咎摇了摇头,远离这片血腥海域。 随即仔细凝神辨认起水行元炁。 没多久,他身形一转,往大海深处飘去。 从小到大都在陆地长大的陆无咎,算是妥妥的旱鸭子,因此看似丝滑的行走,全靠黑龙王对水流的操控,对法力消耗颇大。 因此在寻找中,陆无咎也尝试熟悉水流,学习游泳,不求精通,省几分法力也是值得的。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咎停下脚步。 这是一片珊瑚礁,周围的水行元炁明显高于周围海域,看得陆无咎怦然心动。 莫非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他心中一动,脚下阴影随之蔓延而去,渗入珊瑚礁缝隙,半晌,他表情古怪起来。 “哗啦啦——” 倏地,珊瑚礁晃动起来,惊起无数鱼群,搅得海水浑浊,目不视物。然而以神念为眸的陆无咎,分明看到一只巨大海龟愤怒的从海中站立而起,张口吞吐间,浓浓水行元炁喷吐而出。 “唉!”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几乎想也不想,承影剑自袖中吐出,射入海龟口中。 海龟动作愈发爆裂,搅得海底飞沙走石,在一片浑浊中,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殷红蕴散其间。 少顷,海底逐渐恢复平静。 只有珊瑚庇护的小鱼,疯狂吞噬着泥沙中的鲜血。 陆无咎见状一挥手,将海龟收入人皮书中……这只海怪修为不差,足有三十年道行,一身血肉骨架堪称不可多得的修行材料。 也算小有收获的他,转身继续循着水行元炁浓度,搜寻而去。 不想,水行精魄没找到,海妖精怪却一摸一个准。 少则三五年道行,多则近甲子修为,遇到他陆无咎算是倒了血霉。 根本没有一合之敌,统统充了私库。 渐渐地,陆无咎也逐渐摸索出规律,可以根据水行元炁浓度大概判断海怪修为。 遇到浓度太低的,一律无视。 如此搜寻一天一夜,陆无咎终于浮出水面,法力运转中,背后轰然展开一道巨大肉翼。 皮肤表面鳞片随之淡去。 却是切换成了虚空夜叉! 飞临半空的他,挥手取出一卷《宝船图绘》,伸手轻轻一点,图中宝船轰然从画卷之中冲出,且越来越大,自半空中砸入水面,溅起大片浪。 “旁的不说,染真道要啥画啥的本事,堪称万金油啊!” 陆无咎一声感慨,随即落在船上,随意盘膝坐在船头,冥想恢复法力起来。 顺便恢复了一下肉身。 六壬派鬼王寄身之法,看似方便,实则外魂寄体,对肉身亦有不小负荷。 因此最好每隔一段时间,退出寄魂状态,恢复一下肉身气血。 晷刻渐移,光流沄沄。 不知过去多久,法力恢复了七七八八的陆无咎,突然睁开双眼。 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海面,却见一艘仿佛纸折的蓬船,在翻腾不休的海面上,起起伏伏,看方向却正朝陆无咎方向驶来。 蓬船上,立着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待靠近,随即朗声道: “伏波岛弟子宋铭,遭遇海怪,船毁漂泊,恳求登船!” 陆无咎眉梢微挑,东海浩瀚无边,这也能碰到人? 太巧了吧? 他想了想,朗声道:“道友自便!” 得了应允的两名修士,连忙收起纸船,踏波而来。 待登上宝船,却见这一男一女,年纪不大,大约二十来岁,修得十年左右道行,看样子应该是初出茅庐的玄门弟子。 陆无咎观察两人,这一男一女也观察陆无咎。 却见陆无咎不过弱冠之年,盘膝船头,冥想打坐,再看修为大约三十年道行,登时心惊不已。 这般年龄,是怎么修出这道行的? 莫不是猎海人? 思绪百转间,宋铭拱手作揖: “多谢道友,施以援手!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本章完) 第150章 孽豚 第150章 孽豚 “千江有水千江月,相逢何必问西东。” 陆无咎懒得回答,随口应了一句,便微阖双眼,继续冥想打坐。 宋铭顿时有些尴尬,想了想道:“劳驾问下,道友这船可走伏波岛?顺路的话,搭个便船,要是不对路,就近码头把我撂下也成。” 陆无咎道:“船无舵手,道友想去哪里,自行驱使便是。” 宋铭闻言这才打量起这艘宝船,发现这宝船仿佛刚从船厂驶出,莫说使用痕迹,就是连船员也无。 偌大宝船,空荡荡一片。 莫不是法器? 宋铭思绪流转中,拱手道:“多谢道友。” 说着,随即领着同伴红蝶离开。 两人方一走开,红蝶忍不住抱怨道:“师兄,这人好生冷漠,哪有这般待客之道?” “嘘!” 宋铭连忙食指抵唇:“师妹慎言,萍水相逢,人家能够搭救你我,已是情分,还是尽快冥想恢复法力为好。” 红蝶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倒霉死了,竟然遇到了孽豚妖,这下回去又得等上一年。” 想到孽豚妖,宋铭浑身打了个寒颤。 孽豚妖是极少数喜欢侵犯人类的海怪!或者说,不止人类,孽豚妖几乎来者不拒,甚至会将食物咬个窟窿,发泄欲望。 偏偏智慧又极高,极容易出现大妖,属实令人恐惧。 他强压心头不安,安慰道:“你我能够逃出生天,已属幸运,等上一年未必就是坏事。” 红蝶却眼眶一红:“话说的好听,安琴、朱露她们要是试炼成了,我得多丢人……” 宋铭嘴拙,只能低声安慰着“都是朋友,她们不会嘲笑的”之类的话。 听得脚下影子一阵晃动,仿佛都在摇头。 好一会儿,两人才结束对话,盘膝坐在甲板上,冥想恢复法力。 宝船大如浮岛,任海面起起伏伏,依旧稳如磐石,大大缓解了两人逃亡的疲惫。 ‘还是大船好啊!’ 盘膝而坐的宋铭,眼中由衷闪过一丝羡慕,回头看向红蝶浑身湿漉漉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心中正想着,忽见船舷外,浪头惊起,恍若群山被赶,拍打在宝船舷身,打得宝船陡然剧烈摇晃起来。 “这是……” 红蝶睁开双眼,容失色:“师兄,怎么了?” 却见宋铭脸色煞白的看向海面。 红蝶循着目光看去,却见翻腾不休的海面上,妖气滚滚,一个浪头掀起之时,一道鱼鳍赫然划破水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宝船上的二人。 “师兄,怎么办?” 红蝶脸上血色尽失,下意识从后背抽出一柄骨剑,遥遥对峙。 逃? 还是战? 宋铭思绪如电中,一声剑鸣如雏凤清啼,自船首传来。 循声望去,一道金虹劈开云层,炸开刺耳音爆,剑光所过之处,无形剑气在海面上犁出百尺沟壑。 “噗!” 剑光没入海水,刹那间,海面如鼎水沸腾,扑腾不休,大股鲜血翻涌而出。 少顷,妖风渐止,海面归于平静,一头丈许孽豚妖尸浮出水面。 “好、好强!” 宋铭一脸目瞪口呆。 这一剑,才是他对仙家的想象。 此时,海浪涌起,如无形巨手,将孽豚妖尸体送上宝船。 宋铭红蝶两人见状,连忙快步而去,宋铭拱手道:“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陆无咎瞥了一眼海妖,明知故问道:“它是追你们的?” 宋铭道:“正是!贫道玄甲船,就是毁于此妖之手,侥幸逃出生天,没想到还是被它追了过来。” 陆无咎道:“登船之时,怎么没说?” 宋铭一脸惭愧:“贫道和师妹,已经在海上漂浮了半日有余,以为已经甩开了这孽海妖。” 陆无咎想了想,摇了摇头,一挥手,将孽豚妖收了起来。 红蝶见状,连忙道:“道友手段惊人,想来便是职业猎海人吧?这只孽豚妖,可否卖给妾身?” 宋铭愕然看向红蝶,红蝶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陆无咎。 为了所谓的试炼么? 陆无咎心中想着,随口问道:“开个价吧!” 红蝶一喜,取出一枚珍珠,递了过来: “此乃噬毒鲛母所孕育而出的避毒珠,吞入腹中,可百毒不侵,换此妖尸,可否?” “成交!” 陆无咎干脆应道,也不知道这避毒珠价值几何? 不过,他人皮书中,多的是尸体,唯独没这避毒珠,索性一挥手,又将孽豚妖尸体甩了出来。 红蝶也是连忙将避毒珠奉上。 陆无咎接过,指尖萦绕起一丝瘟疫力量,略一触碰避毒珠,却见其恍如黑洞,霎时将一缕毒气吞入其中。 啧,这哪里是避毒珠?分明是噬毒珠啊! 不知吞噬极限会是多少? 陆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随手将避毒珠收起,起身道: “此船乃神通所化,还能存世一日有余,便赠予二位道友,暂作代步之用,贫道走也!” 说完,一步踏入,落入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欣喜获得孽豚妖的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无咎已然离去,登时面面相觑。 “难怪这宝船空无一人!” 宋铭恍然大悟之余,更是头皮发麻。 神通化船,随手赠出,自己却遁入海中,这才是真正的猎海人啊! “本仙女果然是吉星高照,心想事成!安琴、朱露她们要是知道,咱们已经狩猎了孽豚妖,怕是能羡慕死!” 红蝶惊讶之后,立即被眼前孽豚妖惊喜得喜上眉梢,忍不住催促道: “快走快走,这宝船只有一天时间,快点还能赶回伏波岛。” “嗯,师妹你来掌舵,我来升起风帆。” 海上长大的宋铭连连点头,往桅杆跑去,带着脚下影子亦步亦趋。 遁入海中的陆无咎,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是他多心了,此次相遇纯属巧合。 索性不再留意二人,收起影子,便是往深海扎去。 不知是不是经过充分休息,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的缘故,这一次,陆无咎深入海中没多久,便感觉到一缕逸散而来的水行元炁。 本来以为是甲子大妖无意中散发的元炁,不想,循迹而去,水行元炁浓度梯度直线上升。 这让他精神一震,连忙快速行去。 这一去,越走水行元炁浓度越高,待行至源头,目之所见,令他眉头暗皱。 (本章完) 第151章 寿元变更 第151章 寿元变更 从水中看去,那分明是一座高耸破水的山峦,大如一堵城墙,绵延至视野尽头。 如果他没猜错,这是遇到了海岛,乃至大陆架。 滂湃不休的水行元炁,从山峦中散发而出,周围却没有任何成精海怪,只有零零散散的鱼群,环绕周围。 陆无咎心中一动,逐渐上浮,快要浮出水面之时,便见浮光跃金的水面上,三三两两悬停着各色船只。 “果然遇到了海岛了么?”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继续上浮,少顷,浮出水面,环顾四周,果然是在一片海岛码头。 “少侠瞧着下面可有鱼群?” 旁边倏然传来问询之声,却是一名老翁,坐在一艘独木舟上垂钓。 “没有,只有小鱼三五尾。” “唉!” 老翁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惊讶道:“听少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老伯好耳力!贫道还有要事,告辞!” 陆无咎说着,踏波而出。 “年轻人就是急躁!” 老翁见怪不怪,嘟囔一句,收起鱼竿,头疼上哪钓鱼去。 陆无咎动作似慢实快,三两步踏入延伸至海里的栈桥,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随浪涌动的渔船。 有的空无一人; 有的挂满锅碗瓢盆。 不时有人身轻如燕,在渔船间健步如飞。 陆无咎一眼扫过,神情有些惊讶。 因为他发现,所见之人,几乎个个含元藏炁,身怀修为。 只是大多数不过三五年道行罢了。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这么多人,就不怕出了乱子?’ 陆无咎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在九道之地,散修群体很庞大,他们空有修为,却无道脉,道行最多止于甲子大圆满。 即便如此,散修群体相较于普通人,依旧十分稀少。 若说原因,大概就是各大宫观,有意无意的限制传播。 毕竟大家都去修道,谁还愿意从事基础生产工作? 眼下这岛屿,却人人身怀修为,莫不是特殊环境所致? 在思绪徜徉中,陆无咎漫步而去。 三甲修为淬炼而出的肉身,令他听力极佳,用心倾听之下,各种交谈声涌入耳中。 “伏波岛?原来这里就是伏波岛?” 听到地名的陆无咎挑了挑眉,不想刚刚穿过长长栈桥,一道熟悉声音传入耳中。 “……小瞧我们是不是?我们虽然只有十年道行,但准备的十分充分,看看这鲸骨剑,就是因为击杀孽豚妖而断……” 陆无咎走近一看,便见宋铭、红蝶两人正站在岸边,脚下赫然摆着孽豚妖。 周围围了一群人,一个个品头论足。 红蝶不复在船上沉默寡言模样,此时仿佛得胜的将军,拔出断裂的鲸骨剑炫耀不已。 心有所感间,她目光陡然看到走下栈桥的陆无咎,表情一僵。 陆无咎佯装没看到,擦着围观人群,扬长而去。 人群议论纷纷声音,令他终于明白红蝶为何买妖? 却是为了“海猎战令”。 听意思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陆无咎并未停下脚步打听,只要他听得够多,这座岛上的常识,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没必要专门打听。 上岸之后,他脚步不停,穿过港口,便见一座繁盛大都杵立于岛屿之上。 一阵风来,腥臭鱼腥味令人作呕。 却见不远处,一片空地上,堆满了海鲜,有的堆在缸中腌制,有的挂在绳索上晾晒,还有的挂在朝天炉上烘烤。 各种气味交织而来,一阵风来,逼得他赶紧移步而走。 直到踏入城中,岸边的腥臭味,才淡去不少。 陆无咎走走停停,心中越发惊叹,行万里路的必要性。 却见这里街道上,公然叫卖各类修行物资,仔细看去,大多都是海洋产品。 蚌壳、珍珠、骨制品、鱼皮制品……等等不一而足。 陆无咎在观察中,发现这里交易的货币,除了常见金银之外,还有一种贝类和珍珠,其内元炁暗藏,虽然量极少,但用来作为货币,倒也合情合理。 没多久,陆无咎行至城深处,在一座巨大宫阙面前停下脚步。 他随意踏入旁边酒楼,点了几道特色菜,边吃边听中,倏然有一名中年道士走近,拱手道:“敢问道友,可是九道人士?” 陆无咎抬头看去,便见这人满头白发,随意扎了个道髻,以鱼骨簪别在脑后,一身灰色麻衣,显得潇洒不羁。 “正是!” “呀,那可真是稀客,贫道能共饮否?” “自便!” 中年道士也不客气,在对面坐了下来,主动自我介绍: “贫道伏离,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陆无咎。” “原来是陆道友,失敬失敬。” 伏离神色如常,显然并未听过这个名字,应话间,喊来小二,要了一壶龙窝酒,主动为陆无咎斟上一杯,笑道: “伏波岛距离九道之地愈千里,中间暗礁、涡流、海妖不断,道友能够抵达此处,看来修为不浅啊!” “与修为无关,贫道善水遁之道罢了!” “如此说来,道友倒是适合在海上生活。” “这可未必,贫道一路想来,见满城之人,皆是修士,这是何故?” “道友有所不知,岛上不比九道之地,可谓物资奇缺,衣食住行,全赖海洋,若无修为傍身,早已葬身鱼腹。” “原来如此。” 正说着,目光掠过窗外的陆无咎,眸光一闪,却见宋铭、红蝶扛着孽豚妖,入了城中宫殿之中。 心中一动,问道: “贫道路上,时常听人提起猎海战令,不知这是何物?” “一种文书疏牒,乃是十八海域的一种认可,获得此疏牒之人,更容易得到猎海船队的雇佣,每人每年只能报名一次。” “原来如此!” 陆无咎颔首,推杯换盏间,闲聊甚多。 他问十八海域风土人情,伏离询问九道风土,一时间,倒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话题正热之际,陆无咎随口问道:“贫道路过贵岛,意外发现,此岛水行元炁浓郁之际,这是何故?” 伏离笑道:“道友,莫非是因此登岛?” 陆无咎解释道:“是啊!贫道所修,正是水行之道,难免有些好奇。” 伏离颔首:“不瞒道友,此乃伏波岛之主——伏波溟龟,蕴散而出。” “伏波溟龟?” 陆无咎眉梢挑起,神色如常,心头却微微一颤。 并非因为这个名字,而是恰在此时,人皮书中的生死簿,陡然微微一颤。 神念扫去,便见生死簿上,关于他的信息突兀发生了变更。 【陆无咎,酆都罗山人,诞于甲寅年……寿元五百年……寿元四百九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本章完) 第152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152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伏波溟龟,乃我十八海域护法神兽之一。” “说来道友可能不信,别看伏波岛水行元炁充沛,实际上,下面镇压着一座活火山,若非伏波溟龟以身躯镇压,伏波岛岂会水行漾漾,只怕早已火光冲天。” 伏离侃侃而谈道,满脸自豪之色。 “既有活火山,为何不将百姓迁走,待其喷发之后,宣泄压力之后,再迁回居住?” 陆无咎闻言下意识道。 伏离摇了摇头:“如果就这么简单就好了!道友非十八海域之人,可曾听过火精降世传说?” 陆无咎摇头。 伏离道:“千年之前,有火精陨落,彼时天穹开裂,赤焰流星裹挟九幽火精坠入东海,十八座火山自海底拔地而起,一时间,火光冲天,黑烟蔽日,数年不衰,偌大东海近乎化为一片死域。” “东海妖族,为谋自救,十八神兽挺身而出,以身化为封印,堵住十八座火山口,这才镇压了这场灭世浩劫,自此东海化为十八海域。” 伏离又道:“道友可知,那猎海战令因何而来吗?” 陆无咎摇头。 “那说是猎海战令,实则乃是祭祀十八神兽之仪式,以血肉滋养神兽,换来长治久安。” 陆无咎惊叹道:“没想到,妖族还有如此深明大义之辈。” 伏离感叹道:“是啊!” 陆无咎道:“既然如此,十八神兽为何不驱使妖族,反倒驱使人族?” 伏离反问道:“若道友为十八神兽,是选择人族为眷族,还是其他妖族为眷族?” 不等陆无咎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 “论世间万族,唯人族最为昌盛,十八年即可成材,修得神通,拥有不俗智慧。而妖族,十八年时间能否萌生智慧都是问题。十八神兽需要大量血食供养,驱使人族无疑远胜妖族。” “有道理!”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趁机询问起十八海域风土人情。 伏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闻渊博而十分诚恳。 然而陆无咎神念扫过生死簿,看似谈笑风生的外表下,却警惕暗藏。 《云笈七签》有言:“天以炁为寿,人以精为龄。” 所谓寿元,先天元炁定其基,父母精血铸其形,后天修行养其神。 自凡胎落地哭啼声起,人之寿数也就定了。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的最高寿元。 实际上,很少有人能够顶格而活。 因为衰、老、病、残……都会致使寿元减少。 想要增加寿元,唯有修行。 《三清真录》有言:“守朴任具,虽亡而道不亡也……留形住世,道在而身亦在也……” 此乃借大道,留形住世,若修得大道,即可与道而齐,长生久视。 陆无咎肉身,乃借周中之母一口阳气,以阴生阳锻造而出,先天圆满,故而享寿120年。登阶二甲,增寿至300年,登阶三甲,增寿至500年。 这是他这具肉身的最长寿元。 怎想,莫名其妙中,竟少了一天。 换言之,他的寿元遭到了侵蚀或窃取,只是十分微弱,以至于他都尚未察觉,若非生死簿时刻监视,恐怕都被他忽略了。 而他寿元衰减之时,正是伏离搭讪之时。 想到这,陆无咎笑道:“道友谈吐不俗,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伏离笑道:“道友抬爱了,说来惭愧,贫道才疏学浅,承蒙伏波岛百姓错爱扶持,侥幸忝列伏波岛主之位!” “原来是伏波岛主,失敬失敬!” 陆无咎挑眉,讶异道:“道友好本事,贫道初登贵岛,便被道友察觉,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伏离笑道:“道友过奖了,不瞒道友,那红蝶正是贫道小女,初次出海就狩得孽豚妖,这可不是她的本事,抽丝剥茧之下,发现道友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方才未曾明言,还望道友见谅。” 陆无咎恍然大悟,难怪一个小姑娘,舍得拿避毒珠买一具妖尸,敢情是富二代啊! 也难怪刚刚瞧见红蝶、宋铭扛着孽豚妖尸体,进了岛中宫阙之中,原来是邀功去了。 “贫道贸然将妖尸兜售给令千金,不会误事吧?” “无妨无妨,小女顽劣,倒是让道友见笑了。” “道友客气!” 有了认识红蝶这层身份迭加,两人间气氛愈发和谐。 天光渐移,茶水微凉,在续了又续中,伏离尽兴告辞而归。 值得一提的是,离别前,伏离再三邀请陆无咎入府做客,都被陆无咎婉言拒绝。 送走伏离之后,陆无咎也随之离开酒楼,在城中漫步起来。 思绪却再无初入伏波岛的潇洒。 说实话,伏离的热情诚恳,给他的感觉根本不像是邪修。 以至于他怀疑,是不是生死簿出了问题? 还是说,他刚刚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食材,折了几分寿元? 心中正想着,生死簿微微一颤。 陆无咎瞳孔骤缩。 他的寿元,竟然又被扣去了一天。 “某种诅咒么?” 陆无咎眉头暗皱,眼底闪过一抹阴翳。 也就他执掌人皮书,纵然肉身被毁也有退路,否则此时,定然生出几分慌张。 因为寿元被克扣的太快了。 掐指算来,从他见到伏离至分别,不过一个多时辰,却生生少了两天寿元。 照此下去,一年就是二十多年寿元,任他寿元悠久,也扛不住这般侵蚀啊? 这究竟是伏离下手,还是暗中遭了毒手? 陆无咎想到了宋铭,在思绪流转中,他迈入一间客栈,开了一间厢房,盘膝而坐,仔细感悟起来。 时间如水,潺潺而至。 “毕剥——” 倏地,一道仿佛灯烛毕剥的油声,在他体内回荡,声音微弱,微不可察。 也就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间,生死簿上显示,他的寿元再次缩减一天。 在寿元缩减的戄然间,一缕无形无质,无法形容之物,从体内流逝,透过无法洞察的时空,遁向伏波岛之央。 陆无咎蓦然睁开双眸,看了过去。 闭合的格子窗,挡住了潮湿的海风,却挡不住陆无咎的视野。 那里赫然是伏波岛的统治中心——伏离府邸。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影陡然化为一道阴影,流出门缝,往伏离府邸而去。 (本章完) 第153章 天道起誓 第153章 天道起誓 “爹爹——爹爹——” 欢喜呼喊声,刚刚从书房外响起,红蝶已经推开房门,裙摆生风的冲了进来,搅得伏离案上青烟摇曳不止。 “何事慌慌张张?” 伏离正奋笔疾书,在训斥中,便见一颗巨大牙齿塞到了眼前。 “爹爹快看,这孽豚妖大不大?” 伏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狼毫,靠在官帽椅上,问道:“你杀的?” 红蝶摇头:“女儿可没这般本事,这是宋铭杀的,厉害吧?” 伏离定定的看着红蝶,意味深长道:“真的?” 红蝶眼也不眨道:“当然,爹爹你不信啊?” “信!” 伏离微微吸了一口气:“闺女说的我都信。” “爹爹,女儿没看错人吧?宋铭真的很有本事,我亲眼瞧见,孽豚妖打碎他的玄甲船,他却不慌不忙,悍然反击,找准时机,一剑戳进孽豚妖的肺腑之中,当场将其诛杀!” “是吗?听说那剑气还在海上犁出百尺沟壑?” “对对对……” 红蝶连连点头中,神色陡然一囧。 宋铭虽修剑法,可使不出如此惊人剑气! 伏离摇了摇头,淡然道: “说说陆无咎。” “陆无咎?谁?” “你不知道?莫不是用了化名?” “爹,你在打什么哑谜?” “陆无咎就是你们海上遇到的那个人。” “他?那个没礼貌的修士?” “闭嘴!你呀你……” 伏离指着红蝶,半晌道:“你见到他时,莫不是也是这般粗鄙不堪?” 红蝶连忙辩解道:“哪有啊爹,都是宋铭在打交道,红蝶又不傻!只是在你面前说罢了!” 伏离教训道:“你呀你,记住了,君子慎独,表里如一。这般口无遮拦,早晚会给你带来祸患!” “知道了爹!”红蝶在敷衍中,试探问道:“爹,这个陆无咎很厉害吗?他是不是还在岛上,我在岸边,曾瞧见过他一眼。” 伏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不穿他的修为!” “爹爹三甲修为也看不穿?女儿瞧着只有三十年道行呀!” “那只是表象。” “爹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听说,不少骗子都会借河豚珠,伪装高手!” “希望吧!” 伏离吐了一口气,还是追问起红蝶遭遇细节。 红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出。 伏离听罢,陷入了沉思,剑气、宝船,这些神通在十八海域并不常见,以至于他一时间无法判断出其准确修为。 红蝶见状,忍不住道:“爹,一个九道之地修士,值得那么小心吗?” 伏离摇了摇头:“知道什么人,才会离开九道之地,千里迢迢来我十八海域?” 红蝶一怔:“爹的意思是?” 伏离点了点头:“如此修为,出身定然不俗,不在九道之地经营发展,来我十八海域何干?只怕不是流寇,便是有所图谋,不得不防啊!” “所以这就是道友,种下诅咒的原因?” 倏地,一声冷笑,自书房之中,幽幽响起。 “谁?” 伏离蓦然起身,一脸震惊之色。 红蝶脚下影子,人立而起,化为陆无咎模样。 “陆道友?” 伏离一脸震惊之色:“陆道友,这是何故?” 陆无咎眯起眼睛:“道友又何必明知故问?” 伏离看着陆无咎脚下和红蝶相连的阴影,强压内心惊颤,道:“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还请道友明示。” 陆无咎眯起眼睛,看着伏离不似作伪的神情:“贫道与道友见面没多久,寿元便惨遭侵蚀,分别之后,寿元依旧衰减不止,道友这是打算抵赖?” “你血口喷人,爹爹才不是这样的人!”红蝶愤怒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寻衅滋事,讹诈我伏波岛是不是?” “闭嘴!” 陆无咎一声怒斥,红蝶脚下影子登时化虚为实,恍如一条条巨蟒,将红蝶缠绕而起。 “住手!” 伏离见状,浑身法力蒸腾,有心施展雷霆手段,又恐伤到女儿,只能压抑怒火道:“道友误会了,贫道绝不曾谋害过道友!再说了,道友救我子女,贫道又怎么会恩将仇报?” 陆无咎看着伏离老脸涨红模样,开口道:“以大道起誓!” 伏离看了一眼女儿,想了想,还是食指和中指并拢,对天起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日月星辰共睹,山川河岳同闻,贫道伏离若以阴邪之法,咒杀陆无咎,当当受九霄天雷殛顶之刑!” 陆无咎见状,脸色有些难看,心神一动,缠绕住红蝶的阴影随之烟消云散。 拱手作揖道: “道友见谅,贫道与道友会面之后,寿元便遭侵蚀,虽不严重,长此以往,亦不可小觑,急病乱投医,惊扰二位,还望见谅!” 说着,他取出一支瓷瓶,以阴影托举至书桌上:“此乃魂水,可补魂壮魄,二位莫怪。” 伏离见状,脸色稍缓:“道友仔细想想之前可还碰见其他人,莫不是遭了邪修暗算?” 陆无咎道:“除了道友,那也只剩下宋铭,以及令千金。” 红蝶急了,连声道:“宋铭肯定不可能,你是自己遭了邪术而不自知吧?” 伏离道:“夺人寿元,这还是贫道第一次听说,执掌如此神通之人,定然不会是无名之辈,道友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朝歌? 不对! 寿元去向,可不是九道之地。 难不成这府中,高手暗藏? 等等! 陆无咎瞳孔舒张,拱手道:“贫道知道是谁了,今日惊扰二位,实在抱歉,告辞!” 说着,身后陡然张开一道肉翼,冲出房门,扶摇直上,便是往天际掠去。 红蝶追出房门,看着陆无咎远去模样,跺脚道:“什么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逼爹爹发誓……” 话未出口,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却是一道水幕,如面纱,遮住她的嘴巴。 她愕然看向爹爹,却见伏离道:“还没吃到教训吗?方才你若大放厥词,眼下怕是早已尸首分离。” 红蝶一愣,一股寒意直窜脑际。 这才猛然意识到,陆无咎不知在他们身边潜伏了多久,要是暴起伤人,怕是她爹爹都未必防得住,更何况不过十年道行的她? (本章完) 第154章 你还没那资格! 第154章 你还没那资格! 展翅高飞的陆无咎,在破开云层之后,便是稳稳悬停空中,岿然不动,唯有玄色法袍在罡风中猎猎翻卷。 他微阖双眸,静静感悟寿元变动。 前面两次寿元衰减时间间隔,大概是一个时辰左右,这是他突然现身质问伏离的根本原因,因为他很担心,第三次寿元衰减时会被伏离察觉。 然而在经过伏离的诅咒发誓后,他突然意识到,寿元衰减需要时间发酵,这个时间为一个时辰。 换言之,从他第一次寿元衰减,往前推算一个时辰,正是登上伏波岛之时。 那么是谁,在他登上伏波岛时,就施展了诅咒? 钓鱼翁? 擦肩而过的路人? 还是……伏波岛本身就有问题? 在思绪万千中,陆无咎默默计算着时间……眼下正值第三个时辰节点,第三次寿元衰减开始了。 “毕剥——” 灯烛毕剥的油声,再次在他体内回荡,一道无形无质之物,从他体内流逝,落入下方伏波岛中。 陆无咎脸色阴沉下来,挥手取出生死簿,纸张哗啦作响中,便见他的寿元,已然定格在四百九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三个时辰少了三天寿元,这力量堪称恐怖。 他低头望着脚下仿佛棋盘大小的伏波岛,略一沉吟,随即远遁百里之外。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他的寿元再度衰减一天。 陆无咎有些坐不住了。 连续四次寿元衰减,且远离伏波岛,也无法阻止这种情况发生,这基本确定,他中了无形无质的诅咒。 能够在他毫不知情中,种下诅咒者,恐怕也唯有伏波岛背后真正的主人——伏波溟龟! 而且他有理由怀疑,这是一种被动触发。 首先他和伏波溟龟无冤无仇; 其次,即便因为未知原因,决定痛下杀手,也没必要一个时辰衰减一次。 这效率太慢了。 直接烈火烹油,岂不快哉? 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伏波溟龟在收集寿元。 一个时辰榨取一日寿元,这点寿元可谓十分微弱,莫说凡人,纵然是修士都很难察觉。 因为寿元这玩意,不是可以量化的精气神,它无形无质难以洞察。 若非他执掌人皮书,怕是也无法洞察。 想到这,振翅高悬千丈高空的陆无咎,眸光幽冷的看着伏波岛。 果然在线修道界任何叙事逻辑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牺牲自我,封印火山,恐怕不过是忽悠人的把戏! 不过,伏波溟龟究竟是不是凶手,还得需要一些证据。 因为伏波岛上居民貌似并没有什么影响。 要知道,一个时辰便榨取一日寿元,寻常人纵然有百年寿元,最多也只能坚持二十多年。 这件事,如果是最近才出现那还能解释,若是千年之前就发生了,没道理能瞒得住所有人。 毕竟在伏波岛只能活二三十年,莫说修士,就是凡人,也能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 陆无咎怀疑可能是针对外乡人! 或者说,寿元衰减有一定上限。 想到这,他心中一动,神念随即遁入灵界,进入养魂风火院,传信羊凤昭,查查东海传说。 羊凤昭的回信速度很快。 不过一个时辰,便找到诸多东海传说。 千年前那场火精天降大劫,赫然记录在案。 “《海内拾遗记》曾载:丁巳年,荧惑逆行犯心宿,是夜,苍穹骤裂,赤芒贯空,有流火如陨,坠于东海之滨。渔人遥见火团大如巨鳌,其光灼灼不可直视,所过之处云气蒸腾,竟染百里波涛为赤霞。” “其后数年,东海鼎沸,妖族挺身而出,以身化封印,镇压十八座火山,因此得名十八海域……” 羊凤昭侃侃而谈,所言传说,基本上伏离所说,大差不差。 陆无咎听罢,追问道:“关于伏波岛,可有相关记载?” “书中资料甚少,只有一些风土人情记载。” 羊凤昭说到这,一脸好奇问道:“敢问道友,怎么突然调查起东海之事?” 陆无咎颔首道:“不瞒道友,贫道正在寻找水行精魄,道友可有相关消息?” 羊凤昭皱眉,一番搜肠刮肚之后,摇了摇头:“贫道对此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道友莫急,贫道回头便发动关系,帮道友好生寻找一番。” 陆无咎拱手作揖:“贫道那就先行谢过道友了!对了,若无水行精魄,其他四行精魄也可,还有,莫说是贫道在寻找。” 羊凤昭颔首:“贫道省的。” 自始至终,陆无咎都没说伏波岛诅咒之事。 人心叵测,如果让外界知道他身中诅咒,寿元不足几十年,人心动荡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只能以水行精魄之事敷衍过去。 退出灵界后,陆无咎想了想,随手分出一具影子分身,潜入伏波岛,暗中调查而去。 这一查就是一天一夜。 一路走访来看,伏波岛乍看起来并无异常。 然而有心调查之下,陆无咎还是发现,伏波岛居民平均寿命普遍低于九道之地,且最高寿元难过甲子。 一个普遍修行的地方,寿元却短于九道之地,这明显有问题! 说不得,推广修行,就是为了掩盖寿元问题。 毕竟若无天地元炁滋养,普通人寿命只会更短。 “呼——” “是你么?伏波溟龟!” 陆无咎吐了一口气,在思绪流转中,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 入夜后的伏波岛,显得格外安静。 城中,除了更夫之外,也只有收集粪便的掏夜香,推着粪车往来于街道巷口之间。 伏波岛很大,但人口更多。 主要食材,便是鱼类。 以至于瓜果蔬菜,成了最顶尖的享受。 因此掏夜香虽然地位不高,工钱却很高,并不逊色在海里刨食的渔夫。 岛主府外,维持着小岛运转的底层劳役,不知疲倦的运转着。 府内,亦有人忙碌起来。 在岛主府中央,修建了一座重檐大殿,殿中供奉着伏波溟龟。 与外面伏波溟龟雕塑不同,供奉在殿中的雕塑,几乎看不到身体,只有一颗脑袋,浮出地面,张着血盆大口。 此时,一名名力士扛着白天送入府中核对的妖尸,来到雕塑前,将其尸体连同阴影,一起投入血盆大口之中。 那雕塑仿佛无底洞一般,两头妖尸投进去之后,半晌听不到掉底的声音。 这些力士,显然早已习惯这场面,投入妖尸之后,按照流程祭拜一番,便转身离去。 大殿幽静下来,只有长明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烛光,照耀着殿中阴影晃动不休。 许久,“彭”一声微弱的声音,从伏波溟龟雕像口中传来,像极了大快朵颐之后的饱嗝。 无人看到,妖尸坠地之后,炸开的血。 在一片猩红血中,一道阴影睁开双眸。 “这是……” 黑暗遮掩不住陆无咎的眸光,目之所及,眼前景色,令他头皮发麻。 这是一座八边形祭坛,祭坛周围,壁立千仞,符文暗藏,一道道流光闪烁其间,环顾四周而去,仿佛身陷囚笼之中。 笼中,白骨如山,干枯血肉,堆迭如麻。 仔细看去,几乎都是海妖。 在陆无咎环顾四周之际,他脚下炸开的鲜血,渗入脚下符文之中,一道局域光芒,骤然亮起。 刹那间,陆无咎感受到了危机。 影子如水,流向一旁,再回头看去,落地的妖尸,已然笼罩在一片红芒之中,不过片刻,精华尽去,只余下干枯尸体,看不出新旧。 陆无咎环顾四周中,阴影化虚为实,现出身体,拱手道:“贫道陆无咎,拜见伏波道友!” 声不大,却在八壁囚笼中,回荡不休。 “刺啦!” 刹那间,流转于囚笼之上的符光,陡然大亮,仿佛沉睡的妖兽被唤醒。 “嗡——” 不可名状的力量,自脚下升腾而起,仿佛来自幽冥火山的炙烤,欲将他浑身血肉烘烤吮吸一空。 陆无咎脸色微变,纯阳剑气自体内孕育而出,随即一震,化为浩浩汤汤冲击波,撞上四周岩壁。 “轰隆!” 剑气撞上岩壁,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却打不散浮光,更打不散脚下恐怖吞噬之力。 “道友,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无咎一声怒斥,蓦然抬手,虚空挥舞中,三两笔画出几条波浪线,作海浪状,旋即染真而去。 “哗啦啦……” 霎时,涛涛海水,如倒峡泻河,自虚空中喷涌而出,恣肆徜徉。 顷刻间,卷得囚笼中,尸骨翻滚,耗得符文嗡嗡作响。 “谁?” 一声沉闷的低喝声传来。 “怎么,道友现在醒了?” 陆无咎悬空而立,脚下汪洋闳肆,声势熏灼。 “这一任岛主办事越来越粗糙了,怎么送进来了活人?” 那沉闷声音在抱怨中,又安慰道:“小娃娃莫要担心,老朽这就送你出去。” 陆无咎在惊疑不定中,朗声道: “敢问道友,可是伏波溟龟?” “正是。” “贫道此来,正是拜访道友而来?” 陆无咎说着,挥手间,散去涛涛海水。 霎时,八壁囚笼中,枯骨如雨,哗哗洒落,哪里还有半点海水痕迹? “好精妙的法术!” 一声感叹声起,符阵中,光芒汇聚,在陆无咎面前化为一名垂垂老矣的白发老者。 他衣着古朴,不似近朝,手持一根虬枝拐杖,一脸和蔼可亲的看向陆无咎:“不知小友所来何事?” 陆无咎拱手道:“贫道自九道之地而来,久闻十八神兽威名,特来瞻仰,不想,自踏入伏波岛之后,寿元竟屡屡衰减,敢问这是何故?” 伏波溟龟一脸惊讶,上下打量中,道:“道友好神通,竟然能察觉到寿元流逝,不知修为几何?” 陆无咎反问道:“这与此事无关吧?” “无关无关,只是有些惊讶,东海鲜见九道来人,没想到,九道玄法发展如此玄妙,连寿元都能察觉。” “这么说来,这是阁下使的法术了?” “不错!” 伏波溟龟的坦然承认,令陆无咎有些惊讶,一时间竟不知是指责,还是怒斥。 “小友莫恼,且听老朽慢言。小友方才说,听过十八神兽威名,想来已知千年火精降世浩劫。” 陆无咎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不瞒小友,老朽与十七位挚友,封印火山之后,虽岁月漫长难熬,但心神偶尔也能畅游海底,倒也不算寂寞,只是千年时光,弹指即逝,纵然我等妖族,寿元悠久,也早已抵挡不了大道磨损,如今大多命不久矣。” 听到这,陆无咎已然猜到伏波溟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为了十八海域的安全,老朽与十七老友,布下窃岁逆命垣,借众生寿元,抵抗大道抹杀。这是小友,登岛之后,寿元衰减的根本原因。” 陆无咎面无表情:“原来如此,那还烦请道友,解了贫道身上的诅咒。” “解不了,解不了,此阵一旦发动,无法逆转,即便远离,也逃脱不了。” 不等陆无咎大怒,伏波溟龟又道: “不过,小友莫慌,此阵只借十年寿元,十年期满,诅咒自去,小友如若不信,看看伏波岛,乃至其他岛屿百姓,便知老朽所言不虚。” 陆无咎眉头皱起:“阁下意思是,道友活该倒霉,要承受十年寿元损失?” 伏波溟龟依旧和蔼可亲:“老朽听说,九道之地盛行城门税、过税,这十年寿元就算是城门税了。” 陆无咎笑了:“好一个城门税,可九道之地城门税,乃明码标价。十八海域却是强买强卖,这符合道义?” “一地一风俗,十里九不同。” 伏波溟龟慢慢悠悠道: “你若想要寿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从今以后,不得再踏入十八海域,你可能做到?” 陆无咎眯起眼睛,半晌道:“可以,不过,道友要以大道起誓,所言皆真,若有妄言,天打五雷轰!” 声未落,彻骨寒意,陡然从伏波溟龟那幻身之上传来,压得陆无咎喘不过气来。 仔细感悟而去,分明是四甲大圆满修为! “小友,莫要得寸进尺,想让老朽发誓,你还没那资格!” 陆无咎面无表情:“不敢发誓,如何证明十年寿元之说为真?” “揖让非示怯,黄口小儿也敢大言不惭?” 怒斥声起,八面墙壁上,骤然亮起一道道玄光,在穹顶幻化出一道虚幻龟甲,轰然砸了下来。 (本章完) 第155章 道友还是先看看伏波岛 第155章 道友还是先看看伏波岛 在龟甲幻影卷挟千钧之势,压顶而下的刹那间,陆无咎默然抬袖,一卷画轴从袖中滑出,轰然展开,一座丹青孤峰拔地而起! 若百尺巨人,顶天立地,硬撼龟甲撞击。 “轰——” 龟甲虚影砸在丹青孤峰的瞬间,整座地下祭坛都在震颤,满地枯骨震飞而起,化为齑粉,飘扬长空。 “老夫庇护人族千载,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步步紧逼!区区三甲力量,也敢耀武扬威!黄口小儿,好教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训斥声起,那骇人心魄的吞噬之力,已然从脚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这是法阵的力量! 犹如鼎镬刀锯,欲将他化为枯骨,灰撒坛渊。 陆无咎早有准备,猛然一跺脚,染真道侵蚀之下,化实为画。 便见落脚处,篆满符文的厚重大地泛起妖冶白光,白光所过之处,厚重岩层顿时呈现出纸页质感。 脚尖发力一拧,这篆刻符箓的“纸张”登时寸寸碎裂。 欲侵蚀陆无咎的吞噬之力,随之削弱三分。 这是陆无咎不懂法阵之故,只破坏了边边角角,若懂法阵,这一手化实为画的手段,足以崩坏整个法阵。 “好胆,敢坏我法阵!” 溟龟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此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话未落,一面石壁陡然虚幻,从中冒出一颗巨大猪鼻龟首,鼻孔热气喷吐间,龟首蓦然张口一喷。 呼啸水雾如大雨倾盆,兜头淋了下来。 正在竭力破坏法阵的陆无咎,身影似水般化为液体,流向大地。 “原来是魑魅魍魉!” 溟龟好整以暇的点评中,那铺天盖地的水雾,竟充斥法阵祭坛之上,浮现出斑斑锈迹,以至于流动的灵力都开始结晶化。 也就在这一刻,法阵光芒大亮,掣照方寸空间,令阴影无处躲藏。 然而陆无咎却并未现出身影。 却见被陆无咎破坏的地方,岩层隆起,却是陆无咎以正一派道箓道开辟通道,欲遁出法阵! “现在知道跑了?晚了!” 伏波溟龟见状不惊不怒,随意嘲讽中,篆满法阵的青石地面轰然隆起。 却见一道布满青鳞的巨爪破壁而出,利爪攥握中,赫然是在强光下,显出身影的陆无咎。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龟爪一把将陆无咎拍在墙壁上,五趾如笼,将陆无咎死死扣在石壁上! 陆无咎欲染真,破坏龟爪,不想那悬浮在祭坛上的水雾,早已将这里冻结,平时挥手可出的力量,此时却需要付出十几倍。 以至于他动作随之慢了数倍。 一步慢,步步慢。 染真之道还未冲出身体,一道道龟甲纹路覆盖上他的身体,将他的法力尽数封在躯壳之中。 这还没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龟甲纹路甚至还渗入他的血肉之中,封印着他的奇经八脉,乃至丹田。 不过片刻,他便失去了反抗力量。 一片狼藉的大殿,安静下来,只有残留的神通,依旧贯彻着主人的意志,涣耀不休。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可还要老夫发誓吗?” 祭坛上,法阵闪耀,光芒汇聚,伏波溟龟的人形幻影,再次幻化而出。 它踩着弹出地面的龟爪,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来到陆无咎近前,一脸嘲弄之色。 “呵呵……” 全身被封印的陆无咎,却低声笑了起来。 “以庇护之大义,割人族之寿元,老王八,亏你还能说得出‘感恩’二字,不觉臊得慌?!说不得千年之前火精降世,就是尔等降下的祸端。” 溟龟眸光幽深起来。 “人族果然忘恩负义!过了两天好日子,便浑然忘了当初火光漫天,鱼虾不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怖!我们就该立刻松开封印,让火精煮沸东海,伏尸百万。” “那你松开啊!” 陆无咎讥讽道:“你不敢!松开了封印,你又上哪里收割寿元?谁又心甘情愿给你收割寿元?” 溟龟闻言面无表情,或者说在他眼中,陆无咎已然是一具尸体。 “将死之人,也敢狺狺狂吠!你是九道之人,不在乎东海,老夫岂会上当?” “你果然不敢!” 不知是不是陆无咎死不认错的态度激怒了伏波溟龟,他轻笑道:“你个小牛鼻子,左一个大义,右一个百姓,不知若是站在千年之前,可有解决良策?” 陆无咎眯起眼睛:“这也不是你擅自收割百姓寿元的理由。” “指点江山唾沾星,烂柯残局偏称病,你这种人,老夫见多了,你不是在乎东海百姓,你只是在乎你自己的寿元。” 陆无咎颔首:“笑里藏把量天尺,丈得世人尽缺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说的没错,凭心而论,如果天降火精之事为真,你收点寿元并非不能理解。只是贫道未享受你的恩泽,凭什么被你收割寿元?” 溟龟摇头,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他愿意归还寿元,只是陆无咎根本不信任他。 必须要他以天道起誓! 然而他堂堂四甲大妖,这般随意发誓,这一身道行不是白修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罢!口舌有用,还修这神通作甚?知道老夫为何与你浪费口舌么?” 陆无咎不言。 “以三甲修为,洞察寿元折损,这绝非道行,实乃神通。交出这项神通,老夫可饶你不死,否则……这暗室枯骨,就是你的下场。” 陆无咎道:“你先发誓!” “咔嚓!” 锁住他的利爪,陡然收紧三分,爪尖刺入岩壁,更是将陆无咎皮肤割裂。 “嗯?!” 本是要挟的伏波溟龟,见状却瞳孔骤缩。 却见陆无咎那割裂的皮肤处,血肉翻起,却不见鲜血流淌,其内一片黝黑,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发出无声嘲笑。 ——这不是陆无咎的本体。 “不要这么大火气嘛!你看,你说我满腔私心,你也不是一样?” 陆无咎咧嘴笑道。 “咔嚓!” 溟龟闻言,脸色阴沉,五指收拢,就要将陆无咎分身捏爆。 不想陆无咎突然道:“道友还是先看看伏波岛,再杀贫道这具分身也不迟!” 溟龟动作一僵,他深深看了一眼陆无咎,眼神空洞起来。 (本章完) 第156章 你在要挟我? 第156章 你在要挟我? “发现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看看那些供养你的子民,明日一早他们就会发现身上起了红疹,没关系,海上讨生活,湿疹臭虫多的去了,可随着时间推移,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感染红疹,然后化脓,形成疱疹,待疱疹破裂……即是伏波岛化为人间鬼蜮之时。” 溟龟脸色阴沉起来。 神念扫过伏波岛,果然便见无数人身上起了红疹。 陆无咎恶毒的声音,继续在他耳旁回荡: “不止伏波岛,十八海域亦如此!曾经庇护他们的十八海域,将彻底沦为人间毒窟,不知道道友是打算再去哪里收割寿元?” “咔嚓!” 勒进陆无咎肉里的利爪,再次收紧三分,几乎将陆无咎肢体切断。 “道友,收着点,贫道只有这一具分身,杀了这具分身,咱们交流渠道可就断了。到时候,时日无多的贫道,万一发生误判,毒洗十八海域,道友可别后悔!” 凝聚出人形的溟龟,脸色难看起来。 “你在要挟我?” “不敢,十八海域,高手如云,贫道岂敢要挟道友?只是时日无多之下,做出放浪形骸之举,也在情理之中,您说对吗?” “老朽说了,十年寿元可以归还!” “你先发誓!” “发你奶奶的誓!” 溟龟破口大骂,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陆无咎,仿佛择人而嗜。 “呵呵……” 陆无咎笑了,感觉畅快无比。 半晌,溟龟冷声道: “好,老夫发誓可以,但你也得发誓,不得以瘟疫,乃至其他任何手段,戕害十八海域百姓。” 陆无咎冷笑:“你当我傻啊,贫道若是发了誓言,事后你差遣十八海域高手追杀,贫道该如何是好?除非你添加一条誓言,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贫道!” 溟龟冷冷盯着陆无咎,身影蓦然散去。 煞时,空旷的地下祭坛中,只余下被龟爪锁在石壁上的陆无咎。 陆无咎见状,冷冷一笑,闭上双眼。 …… 与此同时,正在修行的伏离,耳旁突然炸响惊雷。 “伏离岛主,还不醒来,有邪修犯境伏波岛,散播瘟疫,快去速速探查!” “什么?” 伏离蓦然睁开双眸,脸色先是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是”,便是调兵遣将而去。 没多久,偌大伏波岛沸腾起来,无数修士挨家挨户敲响门扉,待发现百姓身上红疹,一个个脸色大变。 幸亏伏波岛百姓,几乎人人身怀修为。 倒也不算太慌张。 一个个连忙运转功法,试图清除瘟疫,然而大部分岛民,修为太低了,根本无法清除三甲毒修散播的瘟疫。 反而因为身怀修为,可以清楚感受到那侵蚀的力量,以至于人心逐渐失衡。 好在天色大亮之际,有其他海域修士赶来,施展大神通,治愈百姓。 在这些修士不辞辛苦之下,伏波岛瘟疫迅速得以控制。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伏波岛瘟疫刚刚被控制,附近的栖霞屿,却又冒出瘟疫。 不同的是,这一次瘟疫更加猛烈,几乎直接跳过红疹阶段,进入疱疹,惊得栖霞屿一片恐慌。 善于驱邪的修士并不多。 这边刚刚治愈伏波岛的修士,又不得不火速赶往栖霞屿。 两岛之地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其他十六海域,也随之风声鹤唳起来,不知多少高手巡视岛屿,神念来回扫视,寻找可疑之人。 一时间,三教九流抓了不少,却始终抓不到凶手。 两日后,伏波岛地下祭坛中,扣住陆无咎分身的龟爪上,溟龟幻身再次幻化而出。 他死死盯着陆无咎,半晌道: “寿元之事,纯属误会,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可好,老夫以人品担保,解除道友诅咒,不仅归还道友寿元,还相赠百年寿元,如何?”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道友越这样说,贫道越怕啊!百年寿元太烫手,只怕贫道这便拿了,那边便身死道消。” 溟龟见状,声音幽幽道:“老夫被困伏波岛,道友又身怀三甲修为,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陆无咎懒得多言,直接闭上眼睛。 溟龟见状气结,登时有种大海里捞针——无从下手之感,忍不住怒斥道: “陆无咎,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老律观客卿、两仪派掌教,半月之前,曾以瘟疫科仪,登阶三甲。在九道之地,你名望极正,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欲毒杀十八海域百姓,不知他们会怎么看你?” 陆无咎睁开眼睛,心平气和道: “贫道修行,是为了长生久视!至于名望,是为了修行之路少些阻碍,道心少些折磨,但若无未来,那这名望要之何用?” 溟龟一脸难看,想到其他十七位兄弟姊妹的催促,只能服软道: “好,老夫可以发誓,但你也必须得发誓,事后不得再次散播瘟疫。” “早发誓不就好了,何必折腾这么久!” “事已至此,何必逞口舌之快?” “对了,百年寿元得换个条件。” “你说什么?” “怎么道友要反悔?!” “你——” 溟龟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什么?” “水行精魄。” “道友,凡事见好就收,日后也好相见。” “夺我寿元在前之时,怎么没想过日后好相见?”陆无咎冷冷一笑,激将道:“伏波岛水行元炁浓郁胜过洞天福地,不会连一个水行精魄都舍不得吧?” “老夫虽然执掌水行之力,但这千百年来,都用来对抗火精,岂会孕育水行精魄?”溟龟一脸不耐烦:“罢了!水行精魄没有,火行精魄倒是有一条,此乃火精所孕育,品秩颇高,你爱要不要,休得再讨价还价。” 陆无咎略一沉吟,颔首道:“可以!” 溟龟暗暗松了一口气。 瘟疫扩散期间,对十八海域产生极大影响。 要知道,东海虽划分十八海域,但居住岛屿可不是只有十八座,哪怕他们能够及时扑面瘟疫,如此反复折腾之下,民众也必然会离开。 这是他们无法容忍和接受的。 否则溟龟又岂会服软? 双方敲定交易细节和誓言内容之后,随即同时起誓。 待誓言毕,溟龟放下陆无咎,转身道:“火行精魄位于海底火山,跟我来吧!” (本章完) 第157章 火行精魄到手和匡云仙师 第157章 火行精魄到手和匡云仙师 在伏波溟龟的操控下,祭坛艮位石壁无声滑下,露出一道幽深隧道。 这说是隧道,看起来更像是大殿,高约三丈,陆无咎行于其中,恍如来到大人国。 隧道一直向下延伸,越往深处走去,空气愈发燥热,甚至令陆无咎衣衫焦化,不得不以神通庇体。 在伏波溟龟领路中,亦步亦趋的陆无咎开口问道: “贫道有一事不明,道友可否解惑?” “有屁快放。” 陆无咎闻言也不恼,问道:“不知道道友当年封印火山之时,修为几何?” “你问这作甚?” “只是好奇那火精威力罢了!” “那火精威能不算太大,只是落入地下,勾连上地火,这才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好在海洋厚重,有万钧海水镇压,辅以特殊法阵,这才得以封印。” “这么说来,道友当时只有三甲修为喽?” 伏波溟龟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三甲修为,增寿五百,看来道友布下这窃岁逆命垣,至少也有五百年了啊!” “莫拿人族寿元类比我龙龟一族!” “哦,这是贫道说多了?那三百年时间总有吧?” “不足百年罢了!” “难怪至今无人知晓。”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敢问可兜售寿元?” “呵——” 溟龟面露几分讽刺:“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五行精魄,又想要寿元?” 陆无咎信口胡扯:“是啊,贫道困于三甲不知多少载,寿元无多,否则又岂会如此在乎?” “好啊,十年寿元,五行精魄一条。” “呵呵……” 陆无咎笑了笑,没有说话,眸中却闪过一抹深深忌惮。 十八海域能够盗取寿元,按理来说,满足自身之余,完全可以对外兜售。 可他却从未听过这方面传闻。 九道之地,也鲜少遇到寿元悠久之辈。 这不太符合常理。 他猜测,要么十八海域盗取的寿元入不敷出,自然无力兜售; 要么十八海域在囤积居奇,壮大自身。 前者可能性极低,他大概算过,仅仅伏波岛至少就有五万人口,算上流动人口,保守十万。即便每人只收十年寿元,也有百万年之巨。 这么多寿元,会入不敷出? 还是说,吞他人之寿补自身寿元,乃逆天而为,对寿元消耗极大? 陆无咎对此不敢妄下决断! 他担心的是后者。 如果十八海域在囤积居奇,那可就太可怕了,这意味着十八海域不知积攒了多少老怪物。 人心善变。 当年封印十八火山的海妖,真的会心甘情愿一直封印下去? 还有,封印之举,何其枯燥,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此设为流动职位,由族内高手轮流值守? 四甲修为难寻,三甲修为,费千年时光,还能凑不出两三只来? 这里面有猫腻,而且猫腻还很大。 在思绪徜徉中,目的地终于到了。 便见甬道尽头,乃是一座巨大空腔,空腔内岩浆流淌,浓郁的火行元炁充斥其中,一道虚幻如棋盘的法阵,横亘在翻腾不休的岩浆之上,边缘没入岩层之中。 法阵中央,一头甲壳斑驳不堪的老龟,盘卧阵眼,脚下光影生,将其托举悬浮半空。 老龟睁开双眸,张口一吐,射出一道骨片符箓,道: “此符激发之后,贴身存放三日,诅咒自解!” 陆无咎接过,贴身存放好,拱手道:“多谢道友!” 与此同时,溟龟又抬起前肢,蓦然探入法阵之中,仿佛无视空间阻隔,在岩浆中一阵抓取,这才拔出,攥着一只挣扎不休仿佛火焰构成的朱雀。 “你要的火行精魄!” 老龟猛地一甩,爪中朱雀化为一道流光射了过来。 陆无咎抬袖,一道卷轴冲出,卷面上光芒大放,将朱雀纳入其中。 便见卷轴上的丹青江山,登时迎来烈日炙烤,树叶凋零,山火蔓延,荷塘干涸。 “好走,不送!” 老龟瓮声瓮气一声,便阖上双眸,懒得多言。 陆无咎见状,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原路返回。 当他从大殿伏波溟龟口中钻出时,殿中伏离赫然值守一旁,待瞧见陆无咎,眼神登时充满了复杂。 有心搭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无咎拱了拱手,化为一滩阴影,融入在烛火照耀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之中。 五日后,东海之滨。 在一排排浪冲上海岸中,一道人影自浪堆雪砸出的阴影中,浮现而出。 仔细看去,正是陆无咎。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东海,幽幽吐了一口气。 离开伏波岛后,他一刻都不敢停留,甚至故意将“解咒骨片”放在分身身上,谨防上面被种了什么追踪咒。 目前来看,他似乎想多了。 殊不知,陆无咎提心吊胆,十八海域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十八海域来说,截杀陆无咎并不划算,若能一击必杀也就罢了,若是让他逃了,十八海域都别想安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下,自然只想赶紧送走他这个瘟神。 不过,此时陆无咎可不知道,十八海域的打算,离开东海之后,马不停蹄赶往九道之地,半途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这才遁入人皮书。 连日来的赶路,令他精神紧绷疲惫到了极点。 进了人皮书后,他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盘膝而坐,默默冥想恢复。 闭目方观心,抬头岁已深。 待从冥想中恢复过来,掐指一算,已经过去了一日有余。 “呼——” 陆无咎轻轻吐了一口气,伸手虚空一抓,摘下一道卷轴展开,便见不仅卷轴上的丹青江山,化为千里戈壁,就连卷轴都出现焦黄之相。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这件以大法力染真而出的法器,就要因为收容火行精魄而毁于一旦。 “不愧是五行精魄!” 陆无咎心中振奋……是时候炼制灵器了。 他想要炼制的乃是染真宗威名赫赫的丹青山河卷。 炼制手法,有两个路子: 其一,以天材地宝炼制画卷本体。 其二,直接截取一方天地,化实为画,作为灵器载体。 前者,拥有天材地宝特性,灵器威能将更上一层楼; 后者截取天地,拥有极强承载能力,画卷先天沾染三分真实特性。 陆无咎虽然谈不上贫穷,但让他拿出能够承载火行精魄的天材地宝,一时半会也难以办到。 所以他决定走第二条路线。 眼下精力充沛,正是搜寻所截天地之时。 他身影一晃,离开人皮书,虚空夜叉入体中,肉翼展开,随之扶摇直上,俯瞰山河。 振翅高飞间,百里之地,弹指掠过。 盆地、丘陵、平原、山地……诸多地形地貌,在他眼前掠过。 目之所及,几乎任何地方,都有人烟居住。 截取哪里似乎都不太合适! 陆无咎飞了三四个时辰,也没找到合适地方。 好容易发现,绵延起伏的山峦,神念扫过,便会看到散落其中的猎人、采药人。 真正的无人区,几乎没有。 “要不去九道之外荒芜之地?” 心中正想着,陆无咎心神一动,却见养魂风火院中,传来羊凤昭的呼唤声。 他连忙落地,遁入人皮书,这才以神念,遁入其中。 养魂风火院中,羊凤昭一脸喜气洋洋:“道友委托贫道的事情,有结果了。” 陆无咎挑眉:“哦?” 羊凤昭一脸邀功道:“黔中道楼观派掌教,曾意外捕获水行精魄,愿意高价出售。” 陆无咎眨了眨眼:“此言当真?” 羊凤昭道:“此乃我派掌教六壬仙师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陆无咎顿时无语,早知道,六壬派消息这么灵通,早就该找羊凤昭才对。 亏他为了保密,问了赵澹烟之后,便不再追问。 “多谢道友,贫道寻空这就去楼观派问问情况!” “都是同门,何必客气。” 羊凤昭见陆无咎高兴,也是欢喜不已。 如今天下虽然不看好两仪派、乃至老律观,但六壬派却看好陆无咎。 往阴私之处想象。 陆无咎若是扛不住房中派压力,说不得就会投靠六壬派,一位双道三甲的修士,对于六壬派江湖地位的提升,不言而喻。 “对了,道友欲打听的十八海域,贫道还打听到一些琐碎消息,道友可还需要。” “好好好,自然是多多益善!万一楼观派没结果,也能去东海撞撞机缘。” “正是这个理儿。” 羊凤昭颔首,随即侃侃而谈。 大多都是一些琐碎消息。 东海十八海域,距离九道之地太远,东海之滨渔民都很少过去。 一般多是一些犯事修士,或者躲避仇家之人,会迁往东海,偶尔传回一些细枝末节消息。 不过,在九道之地,偶尔还是会有大能造访东海。 譬如丹鼎派。 “道友有所不知,丹鼎派前任掌教匡云仙师,就是在东海获得了大机缘。” “哦?” 陆无咎心中登时咯噔一下。 “据说,三百年前,匡云仙师三甲大圆满之后,迟迟无法登阶,以至于寿元将枯。为了炼制上古丹药以求登阶,故而放手一搏,千里迢迢前往东海寻找一味秘药,结果秘药不曾找到,反倒找到了一味延年益寿的龙血珊瑚。” “因此延寿五十年,正是这五十年,令他最终登阶四甲!对了,丹鼎派也有五行精魄,乃火行精魄,正是匡云仙师登阶不久之后意外获得,自此以后,丹鼎派声望大震,不过两百多年,又冒出一位四甲高手,正是现任丹鼎掌教羿问雁!” 陆无咎听罢,幽幽吐了一口气,问道:“匡云仙师呢?” “目前渺无音讯!有人说是死了,丹鼎派封锁了消息;也有人说是为炼秘药,云游万里荒地,寻找药材去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随后两人又闲聊片刻,陆无咎这才神念归鞘。 待睁开双眸,人皮书阴冷环境似乎感染了他,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道争锋! 这个世界远没有他想象的风平浪静啊! “呼……”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再次离开人皮书,寻找合适土地。 行至半夜,终于找到一片绵延千里之荒山。 深入其中,神念扫过,除了几只精怪之外,再无人族。 “就这了。” 选定目的地的陆无咎,落地轻轻一点,指尖墨水如影,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直至蔓延至他神念边缘,才悄然停下。 “化!” 陆无咎一声低喝,绵延不绝的山脉,以及郁郁葱葱的森林,随之瞬间坍塌,连带其中的夜鸟虫豸。 从空中俯瞰而去,仿佛山脉还是那山脉,却总有几分画布之感。 “起!” 陆无咎又是一声低喝,这卷铺在山峦之上的画布,随之卷起缩小,落入陆无咎手中。 再看山脉,千里山脉之中,赫然留下一座圆形深坑,仿佛陨石撞击,却不见焦化的树木、琉璃化的土地。 陆无咎一眼扫过,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 人皮书。 截下一方天地的陆无咎,看着手中画卷,并未急着炼制,反而温习起早已烂熟于心的炼制之法。 染真道灵器炼制的第一步,乃至炮制画卷。 这一步最为简单。 只需持续不断以染真之道洗炼即可,讲究的是耐心。 第二步,则是炮制五行精魄。 这一点,大道三千,各有其法。 染真道,乃是以染真之法,化精魄为画,削弱其懵懂抵抗之力。 然后再布置五行星煞阵,借东方角亢、北方斗牛、西方七宿、居中紫微星辰之力,调和火行精魄,使其温和。 最终融入材料,引天地元炁,焚刻天罡引灵符,直至灵器表面浮现星纹,方算小乘,初步具有灵器雏形。 这最后一步最为重要。 此乃灵器成型之后,能否自行吞吐天地元炁的关键。 若是失败,轻则灵器损毁。 重则火行精魄崩溃。 陆无咎从未有炼制灵器经验,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心中还是颇为惴惴不安。 故而在炼制之前,先练习一番天罡引灵符,待纯属融会贯通之后,又练习布置五行星煞阵。 同时尝试模拟运转之道。 如此种种,直到每个细节,皆娴熟无比之后,这才开始尝试炼制。 (本章完) 第158章 因果轮回 第158章 因果轮回 “不好!” 尝试将火行精魄融入丹青画布的陆无咎,倏然脸色大变,阴曹地府中的世界之力疯狂涌动,率先保护画布,将其将传送离开。 陆无咎蓦然抬手,法力喷薄而出,便要以染真力量压制火行精魄。 不想动作已然慢了一步。 “彭——” 火焰骤然充斥视野,灼热如岩浆,虽然立马被他生生以染真道压制回去,但那爆裂的火焰,依旧熏得他头发焦黑,法袍报废。 “不是……又失败了?” 看着眼前重新幻化为朱雀模样的火球,陆无咎一脸郁闷。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失败! 说来也是出奇。 明明每一个环节所涉及到的法阵、符箓、乃至篆刻,他都练习的十分纯熟,偏偏组合在一起,就是无法炼制成灵器。 就像是拿一堆精度不足的零件,怎么也组装不出成品。 偏偏他还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看得他眉头暗皱。 不得不承认,灵器之所以如此珍贵是有的原因的。 最重要的是,他贪功冒进而来的修为,也在此时暴露了底蕴不足的缺陷。 他的修行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对于很多符箓法阵的认知,还十分浅显。 眼下更多的是照葫芦画瓢,而非真正理解。 “难不成问题是出在火行精魄上?” 陆无咎有些无法接受,阵法短缺的问题,思绪落到火行精魄问题上。 五行精魄各有特性,但炼制在灵器之中,更多的是充当能量源。 按理来说,火行精魄应该并不影响灵器炼制,但火行力量毕竟更加狂暴、混乱,不受控制,进而影响整个灵器炼制,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如果以纯阴力量,中和掉火行精魄一部分狂暴力量,情况会不会好些? 陆无咎略一沉吟,伸手轻轻一点,指尖悄然落在火行精魄上,阴影力量随之蜂拥而入,为炽热火球,蒙上一层阴影。 蒸得人面皮发紧的炙热,在这一刻悄然弱了三分。 “有效果。” 陆无咎心中一喜,缓缓加大力量,火球愈发漆黑,以五行星煞阵才能做到的事情,在太阴炼形道下,似乎更为轻松。 “这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么?” 陆无咎一喜,不料,惊变骤起。 “啼——” 一声雏凤轻啼声中,仿佛炭块的火行精魄,骤然光芒大放,化为一道流光,顺着阴影冲向陆无咎。 陆无咎一惊,下意识加大阴影力量,不想却给朱雀按图索骥的路径。 仅仅一个刹那! “唔!” 陆无咎一声闷哼,身体陡然亮了起来,无尽火行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横冲直撞。 却并未焚毁他的肉身。 “这是……” 陆无咎瞳孔骤缩,执掌六壬派鱼符,又豢养两头鬼王的他,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这分明是夺舍! 这头火行精魄在试图夺取他的肉身? “你是谁?” 陆无咎厉声质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火行精魄仿佛初生的懵懂婴孩,在朦胧中,做着最正确的事情。 该死! 他来不及懊恼,法力疯狂运转,试图逼出火行精魄。 怎料,火行精魄入体之后,便散而为气,充斥奇经八脉,他逼得越紧,火行精魄越往身体深处钻去,炽热力量也不再收敛。 大有一副,得不到那就毁掉的架势! 陆无咎终究不是体修,肉身虽然在三甲修为的加持下,十分强大,但终究还是肉身,根本扛不住火行精魄的摧残。 “好教你知晓,贫道所修乃太阴炼形道,一身修为聚在神魂之上,再次不出来,老子连肉身一起封印!” 话落,陆无咎蓦然神魂出窍,全力运转染真之道,点向眉心。 “那将这肉身送我如何?本尊许你千年道韵!” “你……果然不是火行精魄!” 陆无咎心中一沉,染真之力,疯狂涌动。 独属于纸张的纤维质地,迅速沿着眉心,向身体蔓延而去。 ——眼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身体封印起来再说。 “住手,否则别怪本尊,同归于尽!” 一声低喝响起,却见渗入陆无咎四肢百骸的火行元炁,疯狂向心脏、五脏六腑,乃至丹田涌去,这一次,更是不再收敛,方一涌动,便点燃血肉。 一派拼命架势! “道友若求肉身,贫道另寻一具便是,何必闹得不愉快?” 陆无咎眸光闪烁中,暂停了化实为画。 一时间,肉身俨然呈现出一派诡异模样,双肩之上,薄如蝉翼,如精妙工笔,泼墨出栩栩如生的人头。 下本身却一片火红,滚滚火行元炁,在奇经八脉之中流淌。 “好说,道友以天道发誓即可!” “发尼玛的誓!” 陆无咎破口大骂,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迸发,令他大动肝火。 他前脚以瘟疫要挟十八海域,逼得伏波溟龟发誓; 没想到后脚就被火行精魄以肉身为要挟,逼他发誓。 偏偏他还真的舍不得肉身。 要知道,除了太阴炼形道的阴影之力存于魂魄之外,其他大道所修元炁皆存于肉身,尤其是染真道。 若肉身被毁,他道行能被废去一半。 陆无咎吃吃笑道:“不愧是伏波溟龟,果然有两把刷子,原来在这挖坑等我呢!” 火行精魄:“道友与伏波溟龟有仇?” 陆无咎心中一动:“怎么,你也和伏波溟龟有仇?” 火行精魄一喜:“没错,既然如此,你我不如联手而为,如何?” “如何联手?” “你为我重铸肉身,我授你千年大道,不死不灭,破境五甲易如反掌。” “笑话,你既掌握不死不灭之法,那你眼下,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历经世界大劫,还能存活,不正是不死不灭的象征?” “你到底是谁?” “本尊道号南明真人,乃中土之人,说了你也不知。” “千年之前降临?” “……没错。” “降世火精就是你?” “……那是我的遗蜕。” 陆无咎闻言眉头一皱,感觉有些荒谬,更觉离奇。 “据我所知,中土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仅凭残躯就能焚烧东海之人。” “大壑归墟乃世界之脐,孕育着三千小世界,真正大能,岂会坠入小世界?” “你怎么坠入了小世界?”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坠入此方天地,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但对我来说,却是坏事。” “福祸相依,这看似祸患,未尝不是幸事。” 陆无咎一阵沉默中,道:“贫道可以以天道起誓,为你重铸肉身,但道友也必须得以天道起誓,缔结盟约,攻守同盟。” “这是自然!”火行精魄大喜,下意识道:“誓言就定为……” “等等!” “道友既然自称来自中土,又可授我千年大道,轻松破境五甲,不知此道是哪一道?” “道友倒是谨慎!” “本尊所修之道,乃火神道。此道修行说易不易,说难倒也不难,只需不停淬炼本命真火,吞噬世界火源,即可快速登阶。” 南明真人语气一缓,充满诱惑: “此方小世界,火源稀缺,但东海不缺,只要道友寻得贫道残躯,吞上一口,破境五甲,信手捏来,道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这具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 “道友这是要贫道破开封印,放你出来吧?” “道友目光灼灼!”火行精魄平静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我若缔结盟约,道友还怕本尊杀你不成?” 陆无咎沉吟许久,颔首道:“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大善!” 南明真人大喜,随即敲定互不伤害盟约,彼此发誓之后,这才退出陆无咎的身体,化为一团火焰,隐隐可见朱雀潜藏其中。 重新取回肉身的陆无咎,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动手脚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道友,该你履行承诺了,火神道呢?” “莫急!接着!” 朱雀一张口,一道火苗飘了出来。 陆无咎伸手接过,不料,火苗落手,却烫得他下意识缩回手掌。 即便如此,他还是闻到一股异样的烤肉香。 “火神道种,乃六丁神火,熔炼五行之力,岂是肉眼凡胎能够承载的?这得以特殊法门!” 南明真人说着,随即传授起特殊法门,却是吞吐五行之力,在体内构建火巢,容纳火神道种。 得亏陆无咎修得三甲道行,倒也无需从头修起,强行摄入五行之力,不过一天时间,便在体内构建火巢,入了火神道。 当炽热气息,自他毛孔喷吐而出时,南明真人点评道: “道友若修火神道,还是及早放弃其他大道为好!” “哦,此话怎讲?” “你这肉躯,所修太过驳杂,本尊细细一数就有七种大道,贪多嚼不烂这理由就算了,说了你也不爱听,本尊还见过修得百道之身的怪物,七道倒也不算太多。只是若一强多弱,那还好些,权作多些小手段。” 南明真人侃侃而谈: “就怕道友这般,什么贪功冒进,什么都想修,什么都想炼,样样不落,偏偏还又天赋惊人,眼下修为不高,也就罢了,各种元炁还能维持平衡,待修为高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九龙闹海?百鸟争鸣。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 陆无咎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多谢道友指点!” “本尊也是为了我自己,现在该轮到你为我重铸肉身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重铸肉身,贫道有三法,其一,为夺生魂离壳之躯;其二,为装脏点阳生五行;其三,为转世投胎重做人。具体细节,皆在这《移神入壳经》中,道友看看想走哪一法?” 他说着,将《移神入壳经》递了过去。 南明真人所化的朱雀,翅膀一扇,一股无形之力托举住《移神入壳经》,纸张哗啦作响中,三道法门迅速走马观而过。 “倒是与中土主流大差不差,这第三种投胎转世,可麻烦?” “嗞!”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几分麻烦之色: “是有些麻烦,道友若投胎转世,只怕得从婴孩修起,道友忍得了孤苦寂寞?” “这就不劳道友费心。” “投胎转世,等若窃取他人命格,有悖因果,道友若坚持此道,贫道得些时间筛选,道友更得约法三章,不得伤害肉身父母,不得随意展示神通,不得……” 陆无咎话未说完,南阳真人便道: “那就走此道。” 陆无咎语气一僵。 “合作刚刚开始,道友拿了好处,这是要反悔?” “道友多虑了。”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走吧,为你寻找肉身!” 说着,一挥袖,正要卷起朱雀,南明真人已然摇身一变,化为一只麻雀,在陆无咎头顶盘旋一圈,随即落在肩头。 陆无咎没吱声,出了人皮书,随即寻一座荒山盘膝坐下道:“道友自己去找吧,有了结果,回来通知贫道一声便是。” 南明真人见状,颇为满意,随即展翅而去。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 不知过去多久,盘膝冥想的陆无咎睁开双眼,微微扭头,朱雀已然落在肩头,开口道: “东南方向,一百余里小镇,朱家。” 陆无咎点了点头,当即起身,迈步而去。 不过,盏茶时间,便抵达小镇,在朱雀引导下,找到了朱家。 出乎他意料,竟是一户贫穷农家,家中有七子,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即便如此,黑瘦如柴的妇人,肚子却再次隆起。 “贫穷而多子,便不会过多注意本尊。本尊看过,这对老夫妇,寿元最多十年,看在本尊肉身父母上,可为他们延寿五年。到那时,贫道正好离家出走,不沾因果,道友可满意?” 这话很冰冷,但也很理性。 “不错。那接下来,贫道就要施法了,一炷香内,莫要打扰我。” “好说。” 南明真人颔首,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陆无咎。 陆无咎虽然发下天道誓言,但依旧难保人心叵测,所以还是盯着为妙。 此时,正值深夜,小镇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引来群犬争吠。 “聒噪!” 在茅屋外显出身形的陆无咎,眉头微皱,伸手轻轻一划,一道墨水泼出,画了一个圈,将村外犬吠之声,尽数隔绝。 至此,陆无咎才满意颔首,无尽阴气,自他体内喷涌而出,填满小院。 少顷,一道幽邃通道,自眼前浮现而出,尽头赫然指向妇人腹部。 “道友,请吧!” 陆无咎抬手请道。 南明真人振翅飞到甬道间,倏然停下身影,扭头道:“大道争锋,本尊忽然觉得以第二种装脏点阳生五行,更为节约时间,道友觉得呢?” (本章完) 第159章 谋士三策 第159章 谋士三策 陆无咎眉头一皱,露出几分不耐烦:“你确定?” 南明真人瞧着陆无咎那不似作伪的神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狐疑,是他多虑了么? 说实话,他并未看出这轮回转世之法有什么问题? 在誓言约束下,陆无咎应该不会伤害他! 可千年修行岁月,还是令他感到一丝不安。 当谋士三策出现之时,不是推卸责任,便是在精心编织牢笼。 陆无咎所提供的重塑肉身之法,属于典型上中下三策,中下二策,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用来衬托上策。 可惜,他主修火神道,虽然也知夺舍之法,但也不过是《移神入壳经》中的下策罢了,没有完美的替换之法。 “轮回投胎,虽说契合灵魂,但那肉眼凡胎之身,说不得天赋有限,削足适履,不做也罢!” 在满心狐疑中,南明真人轻飘飘道。 陆无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法力一收,眼前的轮回投胎甬道,顿时随风散去。 “道友既选点阳之法,那就请自便吧!贫道还有要事,告辞!” 说着,转身便走。 “道友留步!” 南明真人喊住陆无咎:“本尊眼下只有这具火行精魄之身,擅自行动,身死道消事小,若是让十八海域知道你我结盟事大啊!” 陆无咎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南明真人:“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在本尊重塑肉身之前,还要有劳道友护法一二。” 南明真人说着,火焰内敛中,化为一只麻雀,就要落在陆无咎肩头。 不想,尚未靠近,就被一道无形之力阻拦。 陆无咎冷笑道:“轮回转世你不要,现在又要死乞白赖,赖在贫道身边,真当贫道是开客栈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南明真人傲然道:“本尊纵横中土数百年,如今虽说一无所有,但记忆中的东西,说是价值连城毫不为过,权作雇佣费用,不为过吧?” 陆无咎嗤笑道:“老掉牙的东西,也说得出口,真以为就你一人来自中土?” 南明真人一怔,连忙问道:“你也来自中土。” “哼!”陆无咎发出一声鼻音,懒得回答。 南明真人惊疑不定追问道:“敢问道友,可知三昧真莲坞?” 陆无咎心中一动,神念探入人皮书,询问起丹青子,半晌摇头道:“道友不用编个莫须有的地方试探我。” 南明真人语气似带几分慌张:“莫须有?不可能!道友可知真莲岛?” “不是试探?” 陆无咎反问一句,一番沉思之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道友降临东海已有千年,你口中的真莲岛莫不是改名了?” “那岛屿位于坠星海东部,岛上熔岩遍布,寸草不生。” “坠星海东部?”陆无咎略一沉吟,道:“你说的是火莲鬼门礁吧?坠星海只有这片暗礁,岩浆滚滚,火莲盛开。” 听到“火莲盛开”的南明真人,不再生疑吗,追问道:“现在盘踞在火莲鬼门礁上的是哪个宗门?” “没人盘踞,这是一片禁区,熔礁遍布,海妖盘踞,只有采药人,偶尔会光顾这里,寻找火莲。” 陆无咎说着,反问道: “这是你的师门?” 南明真人不言,陷入了沉默,许久才问道:“道友可否介绍一下坠星海情况?” “道友还是关心一下自己为好,你若能重返中土还好,若是回不去,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陆无咎说着,饶有兴趣问道: “道友可会布置聚灵阵?” “此阵改天地灵脉,聚八方元炁,极其复杂,非阵道宗师,无法布置。” 南明真人摇头中,反问道:“道友询问聚灵阵,这是想孕育五行精魄,炼制灵器?” “是啊!” 陆无咎大方承认中,倏然道:“贫道三番五次炼制失败,是你搞的鬼吧?” “本尊非火行精魄,道友以火行精魄之法炼制,又岂能成功?” “果然是你搞的鬼!” 陆无咎满心恼火,费了半天劲,才得到一只火行精魄,如今偏偏又出了岔子? 这让他上哪再找五行精魄? 对了,羊凤昭倒是提起,楼观派有一只水行精魄,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 “贫道不善炼器,不过,我派却有一门火炼法,或许对道友有帮助。” “这是什么法门?” 南明真人拍打翅膀,默不作声。 陆无咎想了想,放开拒人千里的力场,任由麻雀落上肩头。 “这是一门控火之法,用来炼器,再好不过。” “说来听听。” “那本尊肉身?” “贫道心善,姑且作一回大护法。” 南明真人心满意足,摇头晃脑阐述起火炼法。 陆无咎默默听着,一边赶路,一边感悟体内的火神道种,参悟火神传承。 执掌人皮书的他,只要不缺资源,修为道行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这是他敢于修炼外道的底气所在。 一番参悟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南明真人残骸为何会给东海带来滔天火海? 火神道种,乃六丁神火,熔炼五行而生,莫说肉身,寻常凡铁都撑不住几个呼吸,因此想要修炼火神道,必须得修炼出一副强大肉身。 此为:引火入髓。 将身躯彻底改造为火行之躯。 修为越高,身躯越强大,至巅峰之时,肉身即为火焰实体。 这种单一且霸道的修行方式,令陆无咎心生几分犹豫。 在他利弊权衡中,黔中道终南山楼观派到了! 楼观派,所修乃星辰之力,为了观测、沐浴星辰,常结草为楼,故而又名草楼观,山门所建之地,正是终南山巅。 此山,高逾千丈,行至山腰,已然来到半空云层,至山巅,正好破云层而出。 举目四顾,天地化为一片云海,唯有眼前绵延道观,恍若人间仙境。 敲开观门,报上名号,自有值守童子,领入道观。 穿廊过巷间,却越走越高,直至道观最高处——摘星台。 “两仪派掌教陆无咎,到——” 一声唱谒声起,陆无咎迈入摘星露台,目之所及,瞳孔微缩。 却见摘星台上,楼观高层云集,其中不乏熟悉面孔,正是参与过洞渊之战的楼观仙师、以及在老律山“缉凶”掌教。 令陆无咎惊讶的,不是楼观高层,而是一道格格不入身影。 细看正是丹鼎派掌教羿问雁。 “贫道昨日夜观天象,见离鸾缠赤乌,离火贯参井,天乙贵星动坤艮,乃贵人踏瑞之相,今日果然便见赤乌入殿,贵人临门,当使蓬荜生辉,福泽绵长。” 楼观掌教起身致礼,一番侃侃而谈中,说到“离鸾缠赤乌”时,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丹鼎掌教。 又言“天乙贵星”时,这才转头看向陆无咎。 “贫道陆无咎,拜见楼观掌教、诸位道友,掌教贵星之言贫道万万不敢当,不过贫道今日过来,确实有桩富贵欲与贵派分享。” “哦?” 楼观掌教眉梢一挑,抬手道:“道友,快快入座,咱们品茗详谈。” (本章完) 第160章 贫道出一件灵器,换取水行精魄 第160章 贫道出一件灵器,换取水行精魄 摘星楼高百尺,飞檐九重,盏盏檐铃,在微风中摇晃不止,偶有清脆铃声传来,提神醒脑。 陆无咎刚刚盘膝入座,楼观掌教便笑问道: “不知道友方才所言的富贵为何?” 陆无咎瞥了一眼丹鼎掌教,笑道:“贫道听说贵派曾捕获一只水行精魄,今日仓促造访正是为此精魄而来,不知贵派可愿割爱?” 楼观高层闻言面面相觑,俄而哈哈大笑起来。 “妙哉,妙哉!!” “哈哈哈,师兄捕获水行精魄十余年无人光顾,没想到,今日却一口气来了两位买家,二位莫不是约定好了?” 楼观高功罗畅仙师,抚掌而笑,目光在陆无咎和丹鼎掌教脸上来回移动。 陆无咎挑眉看向丹鼎掌教:“贫道听说,丹鼎派不是有一只火行精魄了么?眼下怎么又瞧上了水行精魄?” 丹鼎掌教皮笑肉不笑道:“正因为本派有了火行精魄,才更需要水行精魄,否则九转峰上,如何培育药材?” 罗畅仙师赞同颔首道:“是啊,道友那九转峰,火行蒸腾,干燥少雨,若有水行精魄汇聚水源,阴阳调和,堪为人间仙境。” “正是这个理。” 丹鼎掌教颔首中,看向陆无咎:“倒是道友,怎么也想要水行精魄?” 陆无咎道:“贫道乃是修行之用。” “哦——” 楼观掌教一脸满意的看着两位买家,轻轻一挥手,一条透明澄澈、恍如水晶雕琢的鲤鱼浮现于掌心,正是水行精魄。 他故作为难道: “本派只有这一只水行精魄,二位皆有所求,这可如何是好?” 陆无咎眼睛死死盯着水行精魄,耳旁却回荡起南明真人的急促提醒声:‘此人储物法宝内有神火,想办法拿下!’ ‘你怎么知道?’陆无咎传音入密。 ‘他打开储物空间刹那,那炽热气息瞒不过本尊。’南明真人爪间发力,似要抓进陆无咎肉中,显得十分紧张。 陆无咎不说话。 却是丹鼎掌教接话道:“道友莫要为难!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与陆掌教既然皆求水行精魄,自然是出价高者得!陆道友觉得如何?” 陆无咎心中一沉,但还是颔首道:“理该如此!” 丹鼎掌教笑着,取出一支玉瓶道:“既然如此,贫道那就先抛砖引玉,此乃玄冥续命丹,每颗可增寿十年,瓶内共有十颗,换取水行精魄,如何?” 此言一出,楼观高层无不眼前一亮。 十颗丹药,那就是百年寿元。 其之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莫要说用百年寿元赌一个登阶机会,就是单纯的将四甲修士延寿百年,换来的收益就远超水行精魄本身。 这一刻,楼观高层无不怦然心动。 不想,陆无咎却突然道:“《天命论》有言,夫寿元者,禀乾象而生,承坤德而长,非人力可僭也。方士炼丹,亦难逃大限。不知这玄冥续命丹,可有什么副作用?”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楼观修士心头。 丹鼎掌教皱了皱眉道:“我派以炼丹为生,岂敢拿劣等丹药,敷衍道友?” 陆无咎又道:“是吗?若将十颗丹药,一起服下,可增寿百年吗?” 这莫名其妙之言,听得楼观修士一怔。 “贫道听说,吞丹似添薪,积则烬灶,偶得可增神通,频取反成鸠毒。” 楼观仙师梅文星,在若有所思中,继续问道:“羿道友,这玄冥续命丹,不会有丹毒、耐药之说吧?” 丹鼎掌教脸色微沉道:“不瞒道友,寿元乃天定,夺天地精华增寿,却是有所限制。此丹,首次服食,可添十年寿元,二次减七成,再次再减七成,以此类推。” 梅文星道:“若一次吞服十颗呢?” 丹鼎掌教沉默半晌道:“百年寿元,有违天道,极易引发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咎听到这,心中骤然一沉。 ——难怪伏波溟龟当时要拿百年寿元道歉,原来祸根藏在这里? 此时,梅文星又道:“这岂不是说,一人只能添寿三十余年?” 丹鼎掌教道:“若是分十人服食,那自然就是百年。” 楼观派彼此对视一眼,皆沉默了下来。 这玄冥续命丹,分十人服食,才能药效最大化。 问题是添寿十年,对于修道界来说,价值可就大大缩减了。 一直不说话的楼观掌教,看向了陆无咎道“道友可有话说?” 陆无咎面色平静道:“贫道愿用一千斗魂水,换取水行精魄。” 一千斗? 楼观修士闻言面露几分心动。 目前六壬派每月可流出的魂水,也仅有一斗而已,大家视需求瓜分,楼观派能买到的也不过百分之五六罢了。 即便这点,依旧对不少弟子的修行,产生了不菲的增益效果。 如此更遑论经济价值。 楼观派若能得到一千斗,价值看起来不比那玄冥续命丹差。 至少玄冥续命丹只有少数人能享用,而一千斗魂水却能让全派大多数人享用到。 丹鼎掌教见状,意味深长问道: “陆道友当真有一千斗魂水?” 他对于陆无咎的储备,产生了怀疑。 别看他丹鼎派乃炼丹大派,但门内存储丹药就十分有限。 原因无他,囤积丹药太占成本了,哪怕丹鼎派富可敌国,也玩不起长期囤积。 以己推之,他不认为陆无咎能够囤积千斗魂水。 至少,六壬派搜刮不出这么多魂魄。 果然,面对他的质疑,陆无咎摇头道:“目前没有,不过,贫道可以分期支付,每年百斗。” “呵呵……” 丹鼎掌教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楼观派众人也随之目露失望之色,分期十年,天知道,你陆无咎能不能活过十年,都不好说。 这一刻,楼观派修士默不作声,实际上,私下已然传音入密讨论起来。 看大家余光不时瞥向丹鼎掌教模样,结果几乎不言而喻。 魂水的替代性,终究太强了。 正当楼观派讨论时,丹鼎掌教忽然又道:“贫道还可以再添五颗玄冥续命丹!” 霎时,暗中讨论的楼观修士齐刷刷看了过去。 “羿道友好魄力,既然如此……” “等等!” 陆无咎倏然开口:“灵器!贫道出一件灵器,换取水行精魄,以及道友身上一件火行珍宝,如何?” (本章完) 第161章 借鸡生蛋 第161章 借鸡生蛋 灵器? 正准备交易的楼观掌教,声音戛然而止,月台众修士更是齐刷刷看了过来。 如果说千斗魂水换取的是一时繁荣;玄冥续命丹奠定的是百年昌盛;那么灵器延续的就是宗门千年荣光! 放眼九道之地,拥有灵器的宗门寥寥无几,每一件都堪称道脉重器,轻易不可示人。 “陆道友此言当真?” 楼观掌教一脸严肃,认真问道。 丹鼎掌教亦脸色凝重起来。 “当然!” “道友可否方便展示一下那灵器?” 罗畅高功迫不及待问道。 陆无咎笑了笑:“那灵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楚道友手中!” 楼观掌教愕然,下意识看向双手,却见左手赫然托举着水行精魄,再抬头,迎上众人狐疑目光,皆一脸茫然。 “陆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事关灵器,可不容戏言。” “还请道友明言!” 楼观众修士纷纷开口道,面露几分不善。 陆无咎笑道:“不瞒诸位道友,这水行精魄正是炼制灵器之核心,诸位如不嫌弃,贫道可代为出手,炼为灵器。” “这……” 楼观众修士面面相觑。 “哈哈哈……” 丹鼎掌教哈哈大笑:“道友当真是好胆魄,三甲修为就敢炼制灵器,就不怕毁了水行精魄,浪费材料?” 此言一出,楼观修士看向陆无咎的目光顿时狐疑起来。 是啊,陆无咎虽说是双道三甲,世之罕见,但再罕见,终究还是三甲修士。 九道之地多少人炼制不出灵器,他凭什么能炼制而出? 陆无咎笑道:“道友不用担心,贫道以火行精魄抵押如何?” ‘陆无咎,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明真人的声音,在陆无咎耳畔响起。 ‘那道友说怎么办?难不成拿千斗魂水抵押?’ 南明真人默然无言。 瞧着陆无咎抬起手掌,不得不幻化出火行精魄之身,落入掌中。 瞧得月台上众人无不惊讶。 陆无咎入了摘星楼时,他们就瞧见陆无咎肩头麻雀,不过并未多想。 修士脾气古怪,莫说养个麻雀,浑身藏满蛊虫的也不在少数。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一头火行精魄! 丹鼎掌教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对这一幕并不吃惊,眼神中更多的是阴鸷暗藏。 楼观掌教眼睛一亮,挥手间,掌中浮现出一颗仿佛尚未凝固的岩浆,散发着炽热气息:“道友所求的火行珍宝,可是此物?” 不等陆无咎仔细辨认,耳旁已然响起南明真人之言:‘没想到九昧离火之一的天外火,竟然落在此方天地。’ 天外火? 已然获得火神道种传承的陆无咎,心念一闪,便知九昧离火信息。 九昧离火,传闻乃是九种火焰融合而出,不灭不尽,便是驭火神兽凤凰也难以驾驭,属于最顶尖的神火之一。 “正是!” “陆道友,可知此为何物?” “天外火,敢问道友是从何而来?” “看来贫道猜的没错!” 楼观掌教点了点头,解释道:“不瞒道友,三十余年前,贫道夜观天象,发现天降流砂,推演落地之处,寻到此物。如今三十年过去,依旧滚烫如碳。” 陆无咎点了点头,转回正题道:“这场交易,道友觉得如何?” 楼观掌教目光扫向同门师兄弟,开口道:“兹事体大,我等还需商量一二,还要麻烦道友在此小住几日。” 陆无咎瞄了一眼丹鼎掌教,颔首道:“好说好说。” 此间事了,楼观派高层立即告辞离去,仅仅留下两人招待。 陆无咎自然也无心饮酒,索性要了间静室,盘膝冥想去了。 不想,日头方斜,楼观掌教、高功、大执事便联袂而至,询问起炼器细节。 譬如,能否订制灵器?所炼灵器又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神通?等等,不一而足。 陆无咎直言不讳。 楼观掌教三人听罢,私下传音一番,便道:“道友既然以火行精魄为抵押,贫道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只是贫道希望,若是炼成灵器之后,还望对外保密此灵器神通。” 陆无咎欣然颔首:“这是自然!” “那就拜托道友了!” 楼观掌教三人同时起身,郑重躬身致礼。 陆无咎若真能炼制出灵器,对楼观派意义之大,不亚于一名四甲高手的诞生。 “道友客气!” 陆无咎拱手回礼,双方交换精魄之后,楼观掌教随即退出小院,在院外凉亭中,盘膝而坐,默默护法起来。 楼观高功罗畅见状,沉声道:“师兄万金之躯,岂能在此护法?此地还是交给师弟吧!” 楼观掌教道:“无妨,陆道友若真能炼出灵器,贫道就是做一回捧剑童子,又有何妨?” 罗畅不再多言,在旁边默默坐了下来,忽然又道:“师兄,丹鼎掌教尚未离去,你看可要知会一声?” 楼观掌教摇头:“不用,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露脸,惹人厌烦?如果陆无咎炼制失败,再去接触也不迟。” 罗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此时,小院袇房内,陆无咎看着手中的水行精魄,轻轻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也无法肯定,能不能成功炼制灵器。 不过,眼下既然拿不下水行精魄,不如放手一搏,成了白赚一道神火,打出名气,说不得自有水行精魄送上门。 若是败了,不过是浪费些许精力。 思绪定,一番调息之后,随即炼制起来。 得益于之前的炼制,丹青江山图的画布早已炮制完毕,眼下只差最后两步,那就是布置五行星煞阵、以及引天地元炁,焚刻天罡引灵符。 已经有四五次炼器经验的他,布置起五行星煞阵可谓娴熟,法阵一出,九天星辰之力,源源不断引入法阵之中,消磨着水行精魄。 殊不知,当九天星辰之力降下时,楼观上下几乎清晰可见。 实在是,楼观派所修,便是星辰之力,对于旁人来说,那是天地元炁的富集,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分明是星辰之力的澎湃。 “没想到,这陆无咎竟然也会星辰道法?” 罗畅一脸惊讶。 “传闻此子来自中土,一身所修又极为驳杂,会些星辰道法倒也不足为奇。”楼观掌教颔首以应,面露喜色:“如此一来,说不得正与我派契合。”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与此同时,在楼观派另一处待客袇房中,丹鼎掌教抬首看天,目光阴沉。 若真让陆无咎炼成了灵器,必然威望大增,只怕有碍大计啊! (本章完) 第162章 贫道就是独孤城 第162章 贫道就是独孤城 炼器之道,步步皆劫。 炮制材料需辨阴阳五行,星阵淬炼差不得分毫,符纹错半笔便前功尽弃,可为稍有不善,便是器毁人伤的下场! 看着是炼制天材地宝,实际却是修士的命数。 如此更遑论灵器。 然而就是这般冗繁工序,陆无咎一遍就成功了。 “这就成了?!” 看着漂浮在眼前,散发着雍正温和气息的《丹青江山卷》,陆无咎神情一阵恍惚。 他打的主意是拼一把,最不济权当练手。 没成想,还真的成了。 难不成道爷是万中无一的炼器好手? 恰在此时,人皮书倏然颤抖起来,一股无法言语的欲望,自陆无咎内心滋生。 “吞噬!” 人皮书竟然想要吞噬《丹青江山卷》?以至于这股欲望,反馈到人皮书之主陆无咎的心中。 这一刻,陆无咎有种直觉,若是吞了《丹青江山卷》,对人皮书必然大有裨益。 “嗞……”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连忙将《丹青江山卷》封印起来。 随着灵器气息的逐渐敛去,他心中的饥饿欲望,才逐渐消失。 “怎么会这样?” 陆无咎打量着手中的卷轴,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按理来说,人皮书若想吞噬灵器,早在他拜访龙虎丹青派时,就应该生出反应才对,怎么上次没有反应,这次却出现了? 欺软怕硬? 陆无咎思忖良久,还是压下心中的困惑,起身离开袇房。 院外,八角亭中,瞧见陆无咎开门的楼观掌教、高功,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陆道友,结果如何?” 一声招呼,楼观掌教便欲言又止,目光紧紧盯着陆无咎手中的卷轴,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答案。 “承蒙道友信任,贫道不负重托,已然成功炼制而出。” 陆无咎说着,将手中卷轴递了过去。 “好好好!” 楼观掌教在连连叫好声中,接过卷轴,轻轻展开,一道温润如雨的水汽,漫溢而出,仿佛行至瀑布山下。 看得楼观掌教爱不释手,连忙问道:“不知此灵器如何认主?” 陆无咎笑而不言。 罗畅连忙传音提醒:“师兄莫忘了约定,怠慢了陆道友。” 楼观掌教一怔,这才恍然大悟。 他光顾着查看灵器,却忘了火行精魄、乃至约定的天外火,还未交给陆无咎,陆无咎又岂会给出灵器认主之法? “道友海涵,贫道喜出望外,倒是忘了这茬!” 楼观掌教连忙取出火行精魄和天外火,递了过来。 陆无咎接过,检查无碍之后,这才递上一枚玉简道:“灵器不同于法器,此物天生灵智,如今初诞,懵懵懂懂,认主极为简单。待日后神智见涨,再想更换主人,就需要原主压制,否则只能暴力破解,小心灵器反噬。” 楼观掌教接过玉简,神念扫过,一脸认真道:“多谢道友提醒!” “客气!既然灵器已成,贫道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哎呀,灵器初成,道友岂能风餐露饮而去?若让江湖同道知晓我等如此怠慢,岂不落个不知礼数的名声?本派已略备薄酒素斋,万望道友赏光稍驻!” 楼观掌教邀请道。 陆无咎婉言推辞,不想,楼观掌教态度十分坚决,陆无咎推让一番,才回过神来。 人家还没验货呢? 岂能让他轻易离去? 思罢,索性颔首应下,回屋参悟天外火去了。 入了袇房,南明真人化为麻雀,重新落在陆无咎肩头,道:“道友好本事,区区三甲修为,便敢炼制灵器,倒是颇有天赋。” 陆无咎道:“听起来,炼制灵器还是大能专属?” 南明真人摇头:“倒也不是!术业有专攻,有些道脉天然适合炼器,自然更加擅长。不过,无论道脉是否合适,都离不开神魂二字,道友三甲修为,神魂却是不俗,莫不是修了特殊神通?” 陆无咎道:“想学啊?拿东西来换啊!” 南明真人摇了摇头,这张口闭口,想要从他身上压榨东西的行为,已然令他免疫。 陆无咎见南明真人不说话,自讨没趣,索性取出“天外火”观摩起来。 此物酷似尚未凝固的岩浆岩,表面炙热无比,伸手一捏,岩浆破碎,露出身藏其中一点火苗。 那说是火苗,看起来就像是一点将要熄灭的炭火。 南明真人倏然开口道:“此物也算贫道先发现,正所谓见者有份,分一点给本尊不算过分吧?” 陆无咎道:“这天外火本就不多,道友分去一点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添柴……” 话音至此,他倏然心中一动:“道友身上还有其他神火,可对?” 化身麻雀的南明真人,歪着脑袋道:“不愧是炼制灵器之人,倒有几分聪慧。” 陆无咎眸光一闪:“难怪贫道之前三番五次,难以成功炼制灵器,这与其说是你在捣乱,不如说……这团火行精魄,远超正常精魄。” 南明真人嘿嘿笑道:“贫道以石中火,换取道友这一点天外火如何?” 陆无咎问道:“敢问道友手中有多少种神火?” 火神道,登阶科仪十分简单,吞噬一种神火,即可登一台阶。 若是能将南明真人手里神火一股脑打包而来,那么他接下来,何须满世界寻找火焰? 只要将这些火焰,培育壮大,即可快速登阶。 南明真人嘿嘿笑道:“想要啊,拿东西来换啊!” 陆无咎听着这熟悉语气,哑然失笑。 他略一沉吟,道:“贫道有一道,名曰幽冥轮回道,此道不仅可熔炼残魂剩魄为魂水,壮大神魂,更可投胎转世,轮回重修。不知此道,可换取多少神火?” “幽冥轮回道?!” 南明真人失声低语,半晌嘿嘿笑道:“道友,莫不是在开玩笑?” “何出此言?” “我玄门虽说大道三千,但轮回道,却是佛门独创法门,唯有活佛方可修行,绝不外传。道友什么道脉,竟然也敢号称轮回道?” 陆无咎闻言心中一震,人皮书之所以能展现出轮回能力,莫非并非阴曹地府这个草台班子,而是人皮书本身? 在思绪忖度中,他摇了摇头,懒得辩解,法力运转中,将天外火吞入腹中,盘膝默默冥想起来。 南明真人多疑,他说的越多,他越怀疑,不如不解释,不强求。 “怎么?莫不是让贫道一语中的了?” 南明真人在冷嘲热讽中,道:“罢了,既有什么幽冥轮回道,那就拿出来让本尊见识见识?” 陆无咎道:“贫道还得多谢道友提醒,幽冥轮回道乃活佛之道,道友拿几道神火交换可不够!得加钱!” 南明真人气结:“道友还真会顺杆往上爬,还真以为你那是活佛的轮回道?” 陆无咎不再说话。 此番容纳天外火之后,他才发现,火神道并没有南明真人所言的那般好修。 此道看似以容纳新神火取代登阶科仪,然而却也杜绝了吞吐天地元炁的捷径。 换言之,他只有将六丁神火,培育壮大至甲子圆满之境,方可容纳新神火,登阶二甲。 同样若想再登阶三甲,那就得将新神火培育壮大。 而培育六丁神火,以先天元炁喂养,效率极低。 六丁神火,熔炼五行之力,唯有五行元炁,能够助其快速成长。 而天外火,吞吐的又是星辰之力。 因此即便双火同时修行,培育火焰效率依旧慢的发指。 或者说,早已习惯吞吐先天元炁的陆无咎,还没经历过如此缓慢的修行方式。 只能说,火神道省去了登阶科仪的苦恼,却增加了道行修炼的难度。 ‘三千大道,无一易与啊!’ 陆无咎内心在唏嘘中,还是用心参悟起火神道,尤其是记录在火神道种的信息。 “罢了,本尊有一道,名曰万木回春道!又名青帝道。此道专修木灵之气,修至甲子圆满,即可吞吐方圆十里木灵之气,以木灵之气,滋养火焰,效果最佳。道友对此道,可感兴趣?”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听到这话的陆无咎,心中感叹,不愧是中土来客,他为之皱眉的道行修炼问题,没想到,火神道早有解决方案。 难怪这厮敢于将火神道传给他? 看来真正的核心机密,始终保留着啊! 说不得,这万木回春道,依旧是替换之道,真正核心秘密依旧保留着。 “此道可修至多少甲?” “五甲,三百年道行。” “多少道神火?” “六道!” “太少了,九道!” “道友还真会狮子大开口,本尊若有九道,还会沦落到如今境地?” “你发誓。” “发誓发誓发誓,你当本尊是市井戏子?” “那看来果然有九道神火。” “最多七道。” 陆无咎不说话,继续修炼。 麻雀状的南明真人,轰然化为一团火焰,将陆无咎包裹起来:“道友也修火神道,不信自己感悟便是?” 陆无咎嗤笑一声,眼皮抬都不抬。 化作朱雀状的南明真人,在火焰中,绕着陆无咎涡旋不已,许久才道:“八道。” “成交!” “哼,道友别高兴的太早,你的那幽冥轮回道,未必是佛门轮回道。” 陆无咎睁开双眼,抬起右手,一枚符箓自掌中浮现。 环绕陆无咎的火焰中,倏然冲出一道朱雀幻影,就要叼向符箓。 陆无咎随手攥住手掌,生生逼停朱雀幻影。 南明真人看着陆无咎面无表情模样,张口吐出八点微弱火星。 陆无咎松开阴箓,伸手招过火星,心脏狠狠一跳。 这八点火星,虽然微弱的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还是从中感受到迥然于凡火的炽热力量。 譬如,最典型的精气神三火:君火、臣火、民火。 此三火,只需精气神滋养,即可壮大,若合三为一,即为三昧真火。 不过,想要融合唯一,需要极高造诣。 还有三道九昧离火、分别是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 最后两道,分别是万家灶火、以及阴磷鬼火。 前者属于人间凡火所熔炼而出。 后者则属阴,与其他七道神火,显得格格不入。 这么多神火,要是凭陆无咎想要全收集,也是困难重重,如今一次性拿到手,可谓痛快。 此时,南明真人在索要了天外火种之后,忽然语气阴沉道:“这幽冥轮回道怎么只有九品阴箓?” 陆无咎道:“幽冥轮回道,以箓位品秩而论,道友想要更高品秩,得拿功劳去换!” “找谁去换?” “贫道!” “你?你在耍我。”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贫道贸然赐你更高箓位,只怕上司怪罪啊!” “你上司是谁?这一道掌教又是谁?” “不清楚,此道大隐于市,偶尔有人现身,收下几名弟子罢了。贫道也是机缘巧合,否则哪有你的大气运。别看是九品,足够轮回转世了。” “本尊虽消息闭塞,但也时常听闻九道之地传闻,怎么不曾听过这幽冥轮回道?” “那是你孤陋寡闻。” “……” 南明真人在一番追问中,确定无法获取八品,乃至更高箓位后,登时恼火道:“九品阴箓可换不到万木回春道!” 陆无咎恼了:“道友阴箓乃贫道所赐,按本门规矩,我就是你的上司,你这是不想再更进一步了?” 南明真人冷笑道:“色厉内荏。” 陆无咎开口,正要痛骂,院外倏然传来朗声问候之声。 “贫道羿问雁,拜见陆道友。” 丹鼎掌教? 陆无咎一怔,收敛脾气,起身迎接而去。 却见小院外,丹鼎掌教一脸喜气洋洋,根本不见摘星楼上,剑拔弩张之象。 待主宾落座,丹鼎掌教贺喜道: “恭喜道友,成功炼制灵器,收得宝物入囊。” “侥幸侥幸。” “不瞒道友,贫道此来,其实是想购买这火行精魄,不知道友可否忍痛割爱?” “这……” 陆无咎面露犹豫了。 ‘答应他!’ 不想,南明真人声音却在耳旁回荡。 ‘为什么?’ ‘本尊听说,丹鼎派也有一头火行精魄可对?’ ‘你的意思是?’ 陆无咎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 “这火行精魄,也是贫道意外得来,道友若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丹鼎掌教微微一笑,开口道:“十五粒玄冥续命丹。” “贫道寿元还多得很,暂时还用不上这玩意儿。” “那不知道友想要什么?” 陆无咎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不瞒道友,贫道就是独孤城!” 丹鼎掌教瞳孔舒张……他当然知道陆无咎就是独孤城! 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此时戳穿这是想要什么? (本章完) 第163章 先生为何杀我师傅? 第163章 先生为何杀我师傅? 在丹鼎掌教满心疑窦中,陆无咎又道: “道友和朝歌的关系似乎很好?” “只是生意往来罢了!” “哦,如此甚好。有些话,贫道便开门见山了,贫道和朝歌已然不死不休,所以贫道只要两件东西,毒药和朝歌的资料,这火行精魄便是道友的了。” 丹鼎掌教面无表情,沉吟许久道:“可以!” 说着,他一挥手,七八支玉瓶展示而出:“千蛛万毒蛊、红颜枯、七绝灭神散、蚀骨砂……这些东西,可够?” 陆无咎颔首笑道:“道友果然慷慨!” 丹鼎掌教送上毒药,又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抵在眉心,以神念篆刻之后,甩给了陆无咎。 陆无咎接过,略一检查,随即一挥手,肩头麻雀化为一团火行精魄飞了过去。 说实话,他并不信任丹鼎掌教,因此丹鼎派出产的任何入口丹药,他都秉持怀疑态度。 毕竟死人可没法给差评! 不过,毒药倒是无所谓,敢骗他,就要做好声誉崩坏的心理。 另外,毒药也正好也契合他的瘟疫之能。 双方交易完毕,丹鼎掌教突然问道:“敢问道友,这火行精魄,可否能炼制成灵器?” “道友打的倒是好主意!”陆无咎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凡五行精魄皆可炼制灵器,只是火行精魄炽热狂躁,难以驯服,加之贫道修为有限,所以炼制失败概率太大,暂不接受火行精魄炼制。” “原来如此,那就预祝道友早登四甲,名列炼器宗师。” “承蒙道友吉言。” 丹鼎掌教客气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丹鼎掌教,陆无咎迫不及待浏览起朝歌资料。 丹鼎派不愧是成名已久教派,关于朝歌的资料,远胜他从市场上搜集而来的公开信息。 其中虽然不乏一些揣测之言,但这也给陆无咎提供了参考。 “不愧是四甲高手,哪怕是最不擅长斗法的柳魔道,登阶四甲,也将形成质变。” 看完资料的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心头压力缓和不少。 随即又研究起丹鼎教派的毒药。 还未等他研究出子丑寅卯,容纳于神魂深处的人皮书,倏然一颤。 “这是……” 陆无咎心中一动,神念落入人皮书中,却见人皮书正发生着惊人变化。 人皮书能够容纳实体的质量上限,在疯狂飙升,已然突破十万斤大关,阴曹地府中的火焰,更是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恐怖,仿佛容纳了无数神火的气息。 陆无咎心念扫过,哪里不知人皮书此番变化,正是南明真人容纳九品阴箓所带来的? 心中顿时又惊又喜。 随着人皮书的进一步演变,他隐隐感觉染真道瓶颈都松动了三分。 没错,人皮书也是他的登阶科仪之一。 阴曹地府的阴差鬼吏,都是科仪的见证者,见证了他以书代真的过程。 “这就是南明真人的实力?哪怕仅剩下一道残魂,依旧位格犹在?” 陆无咎满心唏嘘。 这一夜,陆无咎在参禅悟道中度过,参悟毒药,参悟染真,参悟神火。 翌日,老律观发来一张传讯符。 接到传讯符的刹那,陆无咎心中一颤,深怕朝歌铤而走险。 好在,他想多了。 他担心老律山弟子,朝歌亦有房中派为掣肘。 传讯符所言,却是神霄掌教求见。 “神霄掌教,他寻我作甚?” 陆无咎眉头暗皱。 他和神霄掌教仅有数面之缘,一次是洞虚大战;一次是因九道瘟疫,天下半数玄门掌教,齐聚老律山。 百思不得其解的陆无咎,索性也懒得思考,正好以此为借口,向楼观派辞行。 经过一夜检查的楼观派,基本也确定灵器并无瑕疵,满心欢喜之下,又备了一份厚礼送行。 陆无咎欣然接受,扬长而去。 此番离开老律山,为求五行精魄炼制灵器,不曾想兜兜绕绕一圈,灵器倒是炼制出来了,却不是他的。 颇有种白忙活的感觉。 不过,细究起来,此行倒也收获满满。 尤其是东海十八海域,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在满心忖度中,化为一道阴影的陆无咎,径直往老律山而去。 一路无惊无险。 待抵达老律观,柳青檀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神霄掌教呢?” “他走了,说是,过两天再登门叨扰。” “有提及是什么事情吗?” “这倒不曾说起。” 柳青檀在摇头中,神色凝重道:“先生,山下发生了一件大事。” “何事?” “有人发现了一座修仙者古墓!” “修仙者?古墓?” 陆无咎眉梢挑起。 柳青檀侃侃而谈道: “前天,山中下了一场大雨,不少地方塌陷,有村民在打猎途中,跌入一座洞窟之中。不想,下面竟有一座城门,城门外镇墓俑、守墓兽应有尽有,唯独大门紧锁,触碰之下,雷光闪烁,那村民大惊失色,爬出来之后,就拿着消息,上山换了赏钱,弟子恐担心引来窥觊目光,故而封锁了消息。” 陆无咎听罢,心中大奇,尤记得追杀欢喜堂主霓裳一战中,老律山神曾在山中掀起地震,莫不是因为那次地震,改变了地形,致使古墓重见天日? “走,带我去瞧瞧。” “是!” 柳青檀颔首,连忙引路而去,至老律山下,一条羊肠山道口,发现了一块巨石。 掀开巨石,便见其内,果然塌陷了一座塌陷的窟窿。 柳青檀率先跳了下去,陆无咎紧随其后。 窟窿极深,大约有十余丈之深,多亏甬道呈斜坡状,不然寻常人掉下来,不死也残,更遑论爬出去。 行至深处,甬道越来越大,便见一段城墙堵在甬道尽头,沿着城墙往深处走去,这才找到城门。 城门外,隐隐可见三五尊镇墓俑、守墓兽整齐排列。 陆无咎目光闪烁,走近城墙,脚下影子碰上城门,顿时“刺啦”一道雷光闪过,打碎幻影。 “先生小心!” 柳青檀失声提醒。 “无妨!” 陆无咎抬手安抚柳青檀,通过刚刚试探,他已然发现城门上的雷光,看着声势赫奕,实际上,不知是不是岁月的消减,威能十分有限,不然那农户岂能离开? 他心中一动,脚下影子再次凝聚而起,化为人形,双手按上城门,在雷光咆哮中,轰然推开城门。 “咔嚓……” 在刺耳声音、以及土木撒撒洒落中,城门缓缓打开。 一条以青石铺就的街道,蔓延至黑暗尽头。 陆无咎一眼扫过,抬脚迈步而去,柳青檀紧随其后。 “哒哒哒……” 细碎的脚步声,回荡在悠长街道中,仿佛踏入不为人知的历史长河。 蓦地,柳青檀停下脚步,声音颤抖道:“先生……” “嗯?” 陆无咎又走了两步,听不见身后脚步声,这才回头,却见柳青檀一脸似哭似笑的看着他: “先生为何要杀我师傅?” (本章完) 第164章 敢问道友,可是幽冥轮回道弟子? 第164章 敢问道友,可是幽冥轮回道弟子? 此言一出,陆无咎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也恰在此时,脚下街道陡然坍塌。 天地猛然一亮。 霎时,长街边边角角,尽数被点亮,半点阴影也无。 那光芒赫然从头顶传来。 陆无咎猛然抬头,在惊鸿一瞥中,却见一道银白色蛇矛,从天而降,狠狠贯下。 “刺啦——” 那哪里是长矛? 分明就是一道闪电!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得陆无咎措手不及,雷光在涣耀双眸之时,闪电已然贯体而下。 耀目光芒,令陆无咎根本无法转化为阴影,只能生生承受。 “轰隆!” 雷光蛇矛,轰然将陆无咎笼罩,落在长街之上,发出天神戮天之怒,雷光四溢间化为一条条电蛇,蔓延向四面八方。 这还没完,这一击,仿佛打开了九重雷劫。 一道道雷光从天而落,此起彼伏的落在长街四周,耀目电弧仿佛结出天罗地网,誓要猎物化为血水。 许久,雷光逐渐隐去,空中乌云却迟迟不散,依旧在翻滚着,咆哮着,电蛇游走着,仿佛孕育着下一轮狂风暴雨。 再看长街,已然化为一片琉璃之地。 不远处,柳青檀衣衫枯焦的看着眼前一幕,面露微笑,眼角却留下泪水。 “你哭什么?” 温柔声音,从身后传来。 偶尔窜出云层的闪电,照亮了那声音面孔,俊美、阴柔、翩翩美男。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先生虽然杀了师傅,可他也庇护了老律观。” “庇护?你呀,就是年纪小,容易遭人哄骗,他那哪里是庇护,分明是要侵吞你师傅给你留下的家产啊!” 柳青檀愣住了,许久才颤声道: “……师兄,你说的没错。” “走吧,从今以后老律观永远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俊美身影拍了拍柳青檀的肩膀,转身向城门走去。 至城门口时,两人脚步陡然一顿。 却见城门口,陆无咎面露微笑,拱手作揖:“道友,好久不见。” 朝歌瞳孔骤缩,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依旧冒着蒸腾热气的长街,还在提醒了着他,一场惊天雷暴刚刚过去。 “不用看了,贫道有黑龙王为鬼王,些许雷电之力,还伤不了我。” 陆无咎单手掐诀,裸露在衣衫外的脖颈上、手背上,立即爬满了鳞片。 “你有两道县契?” “这般后知后觉,可不是合格的刺客。” “不可能,黑龙王不过两甲大圆满,莫说他主修水行之道,纵然主修雷霆,也绝扛不住这紫霄神雷!” “那只能说你对黑龙王知之甚少。” 陆无咎微笑误导中,目光落向柳青檀:“放了柳青檀,否则成为孤家寡人的我,不会介意让九道瘟疫在房中派上演。” “刺啦——” 倏地,城门外镇墓兽,化为一道幻影,拍向陆无咎。 “轰隆!” 不想,镇墓兽身躯却生生从陆无咎身体上穿了过去,重重砸在城门口。 “道友这是决定鱼死网破了?” 陆无咎笑容收敛。 朝歌眯起眼睛,许久沉声道:“贫道不明白,道友坑害我房中派,仅仅是因为老律山神登神大典之事?” 陆无咎笑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朝歌闻言顿时有些荒谬。 说实话,欢喜堂副堂主趁着老律山神登阶,蛊惑满堂山野精怪之事,他从未放在眼中。 得罪便得罪了。 房中派家大业大,莫说四处树敌,便是老实本分,依旧遍地仇人。 原因无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为了维持房中派,他每年收入,没少以交易名义奉献给其他教派。 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件小事,竟然会引来一系列后患。 以至于和陆无咎不死不休。 “冤家宜解不宜结,些许仇怨,何必闹得两派针锋相对,不死不休?” “有道理。道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握手言和。” 陆无咎语气随意道。 朝歌看着陆无咎散漫姿态,眸光闪烁中,微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话落,他脚下城池突然隆隆作响,街道缩小,城门坍塌,不过片刻,便化为一座拳头大小的石雕。 石雕吐出柳青檀,随即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土层之中。 与此同时,失去城池支撑的地壳,轰然坍塌。 陆无咎脚下影子蜂拥而去,卷起柳青檀,便是化为一道流光,在甬道坍塌之前,冲了出来。 “轰隆隆……” 他刚刚冲出甬道,便见外面大地塌陷,山林倒伏。 没多久,几道人影几乎不分先后闪来。 正是颜绮、老律山神、王影…… 令陆无咎意外的是,其中竟然还有神霄掌教。 “掌教,这是发生了何事?” 老律山神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坍塌的地表,他的权柄虽然未覆盖到这里,但此时神念横扫之下,却找不到半点特殊。 “没事,遇见故人罢了!” 陆无咎没说朝歌,省得人心彷徨:“颜绮,柳青檀精神受了冲击,可能会胡言乱语,你来照顾一下。” 曾在房中派麾下效力过的送子娘娘颜绮,一眼扫过柳青檀,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应“是”,脚下阴影随之蜂拥而出,托举起柳青檀,往山上老律观行去。 陆无咎这才冲着神霄掌教道:“山中琐事,让道友见笑了。” 神霄掌教连忙作揖回礼:“哪里,倒是贫道冒昧而来,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这客气姿态,看得众人眸光闪烁。 要知道,神霄掌教可是四甲修士,远超陆无咎。 这般修为不骄不傲,便是最大尊重。 “道友客气,此地不是说话之地,道友不妨移步陋室。” “好好好。” 神霄掌教态度十分客气。 在陆无咎引路下,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养老院行去。 待入了书房,主宾落座,陆无咎主动问道:“柳观主曾言,道友曾登门拜谒,不知所谓何事?” 神霄掌教呼吸悄然急促了三分。 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刻来临时,还是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有神道:“敢问道友,可是幽冥轮回道弟子?” (本章完) 第165章 莫坠轮回 第165章 莫坠轮回 开门见山,绝非搭上关系的好方式。 至少,对于神霄掌教段澜来说,他还有更好的手段。 譬如,上十年时间,从初识,到忘年交,最终成为挚交。 最不济,救人于水火,雪中送炭,都是破冰良策。 但他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选择开门见山,既是示之以诚,也是因为他时间不多了。 “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陆无咎反问,神色不惊不恼,仿佛早有预料。 或者说,在赵伊湄登门而来时,他就意识到他杜撰而出的幽冥轮回道身份必然会泄露。 “些许运气罢了。” 段澜没有过多解释,在不清楚陆无咎态度的情况下,他担心会牵连赵无极,乃至赵伊湄。 “江湖传闻,修得幽冥轮回道秘法,可跳出三界,永世轮回,不死不灭,不知传闻可当真?” 陆无咎笑道:“既真也假。” 段澜神色一凝:“敢问何为真?何为假?” 陆无咎笑了笑:“此事涉及本道机密,恕难奉告。” 段澜闻言幽幽吐了一口气,起身甩起长袖,一脸肃穆的躬身作揖道: “实不相瞒,贫道冒昧叩山,实为问道而来。三百年修行,虽得四甲修为,却不得长生久视,终为外道。澜今日唐突而来,愿不惜一切代价,剜骨换髓,求得长生,恳请道友指条明路。” 陆无咎掐指一算,疑惑道:“道友修得四甲道行,少说也有千年寿元,怎么如此急不可耐?” 段澜苦笑:“道友修得大道,不知修行之艰。入道吞那一口先天元炁,便断送血肉根基,往后虽有天地元炁为补,实际效果有限。贫道为求登阶增寿,贪功冒进,又不惜以精气神为资粮,如此修行,纵有千年寿元,又能享受几分?” 陆无咎微微颔首,心生恍然,不是谁都能以先天元炁为资粮。 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先天元炁就那一口,做了修行根基,便伤了躯壳寿元,纵然修士有众多天材地宝弥补,但大道争锋,又有几分愿意将宝贵精力资源,浪费在养生之上? 因此理论上的寿元,能够享用六七成,已属难得。如此更遑论段澜疑似还修了暗伤寿元的神通道法。 陆无咎想了想道:“江湖有言:宗门屋檐一滴露,养尔成材百年血!道友当真做好了入我幽冥轮回道的准备了?” “道友的意思是,贫道要退出神霄派?”神霄掌教说完,便忍不住又道:“可贫道见赵无极道友,却以武当派自居,莫不是武当派已然归于幽冥轮回道?” 陆无咎摇了摇头:“道友多虑了,幽冥轮回道,乃道箓品秩之道,分九品,以功勋论品阶。道友退出神霄派也好,继续担任神霄掌教也罢,幽冥轮回道不会过问。只是入了此门,轮回机缘,全凭自己争取,或者同门代为担保。” 神霄掌教有些发懵,一番仔细追问之后,眉头暗暗皱起。 却是没想到,幽冥轮回道此道非彼道也,而是类似于正一派的道箓之道,由祖师受封,轮回机缘也得拿功劳换取。 如此一来,想要凭一次性支付代价,换来一劳永逸的想法,可就落空了。 难怪赵无极修得幽冥轮回道之后,依旧能够继续担任武当派掌教,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至此,他也终于明白陆无咎之前回答的“既真也假”的意思。 原来幽冥轮回道,并非拜入门下,修得大道,便不死不灭。 思绪忖度中,神霄掌教直言不讳问道: “敢问道友,贫道可有资格拜入幽冥轮回道?” 陆无咎颔首:“有。” 神霄掌教大喜,连忙追问道:“敢问道友,贵派幽冥轮回道的承道槛,是叩心九问,还是收渡银钱?” 陆无咎道:“贫道说了,幽冥轮回道,乃道箓品秩之道,没有那么多俗世规矩。若说规矩,那便是唯有登阶二甲,方可授予九品阴符。除此以外,唯有六品以上,才可接引新人。” 神霄掌教闻言心中一凉。 二甲才可授九品,六品,岂不是得五甲修为? 不对! 神霄掌教心中一动,试探问道:“敢问道友得授几品?” “作为引介人,绰绰有余。” 神霄掌教一惊,不动声色间,从袖中取出一物奉上,道:“贫道向道心切,还望道友引介一二!” 陆无咎看着奉上眼前之物,却是一枚八卦铜镜! 此物他见过,在洞虚大战中,正是神霄掌教驾驭此物,载着一众修士而来,不是灵器而胜似灵器。 “道友何须钱财开路?道友一生行事,就是最好的叩门砖。” 陆无咎在怦然心动中,挥手将八卦铜镜推了回去。 神霄掌教诧异,心中一动,又将八卦铜镜递了过来:“道友高风亮节,贫道佩服,些许铜绿不过略表心意,岂能谈得上开路钱财?” 陆无咎笑了,心中倏然一动,伸手收入袖中。 “也罢!贫道作为道友的引介人,本该亲自授予道友九品阴箓,只是道友修为高深,我看还是由门中前辈授予为妙。” 陆无咎说着,轻轻一抬手,一道漩涡骤然自眼前浮现而出。 “走吧!” 说着,抬脚迈入漩涡之中。 神霄掌教心中一喜,连忙随之迈入,一头扎入一道光怪陆离的甬道之中,于弹指一挥间,天地换颜。 抬头望去,眼前云霭蒸腾,瑞气喷紫。 一座座宫殿屋脊,浮于云海之上,仿佛一片片孤舟上,坐着吞金脊兽,仿佛人间仙境。 神霄掌教瞳孔舒张,正欲细看,身前传来招呼之声。 “道友,请!” “哎!” 神霄掌教应道,连忙随着陆无咎亦步亦趋而去,这才发现脚下是青玉髓铺就的台阶,每一脚落下,都会溅起道道火焰。 每一道火焰的属性皆不尽相同,以他眼光,仅能认出其中几种。 譬如:阴磷鬼火、木中火。 一道道火焰,缠绕着他的云履,欲烧尽客鞋上沾染的尘世浊气。 “敢问道友,这是哪里?” “山门!” “山门?敢问这山门修在何处?” “一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山门可能就在道友脚下的泥沙之中,也可能在万丈星空之上,若问具体在哪?贫道也不知道。” 神霄掌教目露几分恍然,难怪天下玄门找遍九道之地,也不知幽冥轮回道藏哪了。 原来,山门建在这须弥之间。 他愈发来了兴趣,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周围景色,云海虽然遮去了大半景色,但那露出云海的冰山一角,依旧令他看出很多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这应该就是幽冥轮回道山门。 因为他从中看不到半点九道之地建筑风格的影子,也非孤本残籍中,记载的中土风貌。 反而流露着一种无法形容、却又自成一体的建筑风格。脊栖玄鹤、璇枢斗拱、红墙黛瓦、丹陛龙墀…… 等等! 倏地,神霄掌教眸光一闪,他在那厚厚云层中,看到了一抹特殊。 在满心狐疑中,他随着陆无咎踏入一座金銮大殿。 大殿幽静,烛火摇曳,目光扫去,便见尽头赫然盘膝坐着一道闭目参禅身影,睹之,气息平和,恍如凡人。 这令神霄掌教心中愈发疑窦。 “卑职陆无咎,拜见阴天子。” 神霄掌教也连忙拱手朝拜:“贫道段澜,拜见阴天子。” 声落,回声袅袅,许久,阴天子睁开双眸:“何事?” 陆无咎拱手道:“启禀阴天子,此乃神霄掌教,欲入本教,弟子不敢怠慢,特引介而来。” 阴天子目光落在神霄掌教身上,半晌道:“神霄?可是九道之地,九大玄门之一的神霄派?” 段澜连忙作揖道:“天子面前,不敢称大。” 阴天子微笑问道:“神霄之境,碧空为徒,玉台千劫,宏楼八披。尔既以神霄为名,那看贫道这神霄之地如何?” 段澜不假思索道:“飞阁流丹,丹楹刻桷,堪称九重神霄!” 话落,阴天子笑容收敛三分,点了点头,随手抛出一枚阴箓道:“既是陆无咎引荐,便赐你九品阴箓,去吧!” 段澜见状,在接过阴箓之时,他倏然咬牙道:“敢问阴天子,这九重神霄可是出了问题?” 此言一出,陆无咎蓦然扭头看了过来。 阴天子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模样:“哦?出了什么问题?” “卑职不知,只是瞧着不似真土,反倒美得像张画儿。” 段澜委婉道,他可记得陆无咎主修乃是染真道,曾以“伪·老律观”哄骗了天下英雄! 如此说来,阴天子说不得就是染真道老祖。 “哈哈哈,妙哉妙哉!” 阴天子哈哈大笑:“不愧是九大玄门掌教,果然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周围蟠龙抱柱,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轰然坍塌,一座清冷苍白,四壁耸立,仿佛监狱的藻井,浮现于眼前。 他环顾四周时,目光悄然被眼前墙壁所吸引。 这是一面白墙。 不知是何材质打造,似玉非玉,然而凝神细观,他却在那白墙之后,看到密密麻麻的梵文。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令他忍不住靠近,下意识伸手抚摸而去。 梵文从指尖流淌而过,一股淡淡的排斥感传来,这是封印的味道。 这令他生出强烈好奇。 如此冗繁封印之后,究竟是何物? 在他心念方起,那符文随之流动,刹那间,他看到了。 天啊!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神圣如昊日的九叶莲台上,端坐着一堆扭曲的血肉,堆迭成观音状。 血肉观音刹那间发现了窥探目光? 猛然睁开双眸,刷的看了过来,一股不似喉咙发出的尖叫,如穿脑魔音,贯入神霄掌教的脑海。 “你是谁?!” 神霄掌教脸上霎时血色尽失,下一秒,他肩头倏然一沉,却被人猛然抓住,向后一拉。 那令他恐惧的无边血色,霎时退去。 再看眼前,哪里还有血肉观音,只有雪白墙壁所掩映的梵文封印。 “呼哧……呼哧……” 神霄掌教剧烈呼吸着,这是他登阶四甲,睥睨天下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即便挣脱而出,那种死里逃生的余悸,依旧令他血脉喷张,心如擂鼓。 他有种预感,再看一会儿,他必将失去自我。 想到这,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陆无咎——刚刚正是陆无咎,将他一把拉开。 他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 陆无咎道:“血肉观音!” “血肉观音?” 陆无咎不言,目光看向阴天子。 神霄掌教这才意识到失礼,连忙拱手道:“卑职冒昧之处,还望阴天子恕罪。” “无妨!你能看破幻境,属实不错。” “阴天子谬赞,敢问那血肉观音是何物?” “佛门怪物罢了。” “佛门?”神霄掌教一愣,一道灵光划过脑海:“阴天子在此,莫非是为了镇压那佛门怪物?” “倒有几分聪慧!” 得到肯定答复的神霄掌教内心微震。 难怪天下不见阴天子踪迹,原来是镇压天下巨魔了。 不等他继续追问,阴天子挥手道: “天下大劫将起,既是天骄,莫坠轮回。” “是!” 不等神霄掌教开口,脚下已然涡旋起一道漩涡,随即熟悉的甬道再次浮现。 待视野景物定下,已然重新回到陆无咎袇房之中。 若非手中阴箓,神霄掌教简直有种南柯一梦之感。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看向陆无咎道:“敢问道友,阴天子所言的天下大劫,从何谈起?” 陆无咎反问道:“道友可知东海十八海域?” 段澜有些诧异,还是颔首道:“略知传闻。” “道友可曾去过?” “早年好奇,倒是拜访过几次。” “可曾见过十八海域神兽?” “见过碎星屿章卫风,聊了些九道风土人情。” “那章卫风未曾与道友聊过寿元之类的话题?” 神霄掌教愈发糊涂,凝神回忆中,摇头道:“不曾,敢问道友为何这般发问?” “呵呵,那道友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寿元大限将至?” “道友的意思是,贫道寿元和十八海域有关?” (本章完) 第166章 引蛇出洞 第166章 引蛇出洞 陆无咎点了点头,坦言道:“贫道前阵子前往十八海域寻找水行精魄,不想,踏入伏波岛,便察觉身中诅咒,寿元衰减,后来逼问伏波溟龟,才知十八海域皆布置有窃岁逆命垣,可窃取众生寿元。” “什么?还有这事?!” 神霄掌教脸色陡然一沉,呢喃道:“传闻,东海之所以呈现如今模样,乃是千年之前天降火精,东海妖族挺身而出这才将火精镇压下来,如今岁月流转,当初十八妖兽,纵然各个有着四甲修为,千载寿元,也早该寿终正寝了……” 思忖至此,他登时目露恍然之色:“贫道早该想到了,贫道四甲修为,添得千年寿元,尚不得足年,更何况一群妖族?” “等等,如此说来,贫道的寿元莫非是十八海域所窃取?” 陆无咎颔首道:“十八海域宣称只会窃取十年寿元,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看人下菜碟?” 神霄掌教脸色阴晴不定起来:“后来道友又是如何解决此事?” “十八海域以镇守千年火精灾殃为借口,贫道不敢贸然行事,只能以瘟疫为要挟,解除了身上诅咒。” “原来如此!” 神霄掌教颔首,心中诸多疑窦,也在这一刻串联起来:“道友的意思是,天下大劫可能起于东海?” 陆无咎颔首:“正是,十八海域百姓少则百万,多则千万,纵然每人十年寿元,也将是一笔庞大数字,如果仅仅是延续寿命,不该窃取这么庞大的寿元。 所以贫道猜测原因无非两种:第一,这种寿元有着不为人知的限制,譬如:有着丹药一般的耐药性,需求自然越来越庞大。至于第二种,我怀疑十八海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在积攒力量,图谋不轨。” 神霄掌教心脏咚咚直跳,许久道:“道友的意思是,揭穿十八海域阴谋?” “不!”陆无咎摇头:“正所谓,阳谋立命,阴谋防身。万一天降灾殃之事为真,十八海域此举或许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贸然揭穿,引得东海恐慌,百姓逃离,十八妖族失去寿元支撑,说不得千年灾殃将会重演。到那时,你我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道友考虑周全。”神霄掌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我不如亲自走上一遭,逼问一番,岂不真相大白?” “只怕打草惊蛇,引得天下大乱啊!” 神霄掌教顿时郁闷起来。 今天他经历颇多,又是见了幽冥轮回道之主阴天子,又是听闻大劫将其秘闻,思绪乱如麻絮,正琢磨着该怎么办时,瞧见陆无咎平静神色,心中一动:“看道友胸有成竹模样,莫非已有法子?” 铺垫半天的陆无咎,笑道:“确实有个不成熟想法。” “哦,快快道来。” “无论十八海域是否阴谋暗藏,你我何不来一场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在陆无咎一番低声解释之后,神霄掌教沉吟许久,颔首道:“或可一试!” 而后两人又低声密谋一番,神霄掌教这才满脸振奋,拱手告辞离去。 送走神霄掌教之后,陆无咎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离开袇房,前去看望柳青檀,却在门外被颜绮拦了下来。 “掌教,柳青檀正在冥想定心,此时还是不要打搅为好,省得神思混乱,恢复起来更难。” “也好,他目前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按理来说,朝歌接触柳青檀的时间应该不长,奈何朝歌修为太高,对柳青檀影响极深,这种魅术,非一时半会能够消弭。”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他猜到,朝歌在未杀他之前,应该不会报复老律观,乃至两仪派,但他还是低估了四品高手的能力。 这种直接蛊惑身边人,布下陷阱的手段,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更会破坏老律观,乃至两仪派内部关系。 眼下老律山只有颜绮留守,她实力不低,但对面朝歌,自保有余,难救他人。 “最近柳青檀就烦劳你费心照顾了。” “掌教客气。” “送子娘娘宫重建的如何?” “已经破土动工,纵然暗中使了些神通,恐怕也得等到明年才能初具雏形。”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询问一番派内事务,直到一股特殊力量在人皮书中涌动而起,他才寻了个借口离去。 回到袇房,神念扫过人皮书,却见阴曹地府中,百丈高空中,罡风呼啸,这是来自赵无极的纯阳剑气助益。 此时,罡风中,隐隐有电蛇闪现、凝聚、游走。 正是来自神霄掌教段澜的助益。 令陆无咎诧异的是,段澜带来的变化,效果虽强于赵无极、老律山神……等人,却远远逊色于南明真人。 看来南明真人的位格,远高于他的想象啊! 至此,阴曹地府愈发真实,将他的染真道科仪,又往前推进了一小步。 “呼——”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 对于这般变化,心中虽喜,还是觉得太慢了。 朝歌这座大山,令他压力颇大,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大开山门,广收天下三甲、乃至四甲高手? 但这个想法,他略一沉吟,便暂时放弃了。 一方面,人皮书的愈发真实,虽然也推动了染真道登阶科仪,但效果并不太好。 从眼下结果推演来看,再收个十个八个四甲高手,也未必能借此登阶染真四甲。 另一方面,他的实力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泡沫。 至少得登阶四甲,才有资格烽火戏诸侯。 想到这,陆无咎轻轻一挥手,阴曹地府中,无尽阴气汇聚而来,在他眼前彭的一声点燃,化为一团火焰。 赫然正是鬼火! 他微阖双眸,鼻翼轻轻一扇,鬼火随之化为两道火蛇,源源不断涌入鼻腔,落入体内阴磷鬼火之中,随着阴磷鬼火的壮大,火神道修为亦随之缓慢攀升! 诚如南明真人所言,火神道修行之法简单粗暴,但对外界资源需求却极高。 除了火种之外,那就是供养火种之物。 越神异的火种,需要的供养之物就越特殊。 陆无咎盘查身上所有火焰,唯有这阴磷鬼火是他现阶段,最容易就能供养起来的。 在陆无咎醉心修行之时,他的名字再一次传遍江湖。 (本章完) 第167章 炸炉 第167章 炸炉 真阳岳,九转峰。 药香四溢的客堂中,济济一堂,一眼望去,皆是附近宫观主事之人。 近日,江湖忽然传闻,两仪派掌教、老律观客卿陆无咎,为楼观派炼制出了灵器,消息一出,可谓四方俱惊,八方震动。 灵器威仪或许不如一些顶级法器,但灵器的认主和成长特性,却令无数人垂涎三尺。 对于宗门来说,任何灵器都能堪称镇派之宝。 而九道之地,传闻的一两件灵器,几乎都来自中土,本土还鲜有传闻,谁能炼制。 结果一夜之间,陆无咎竟为楼观派炼制而出,这让大家如何不惊、如何不心动? 毕竟陆无咎能为楼观派炼制,那也就能为他们炼制。 这不,传闻丹鼎掌教曾亲历现场,大家自是急不可耐,打探口风而来。 “诸位道友,不用问了,陆无咎只是宣称为楼观掌教炼制灵器,是否成功,贫道也不清楚,如此更遑论是何灵器?大家若是有心,不如去寻正主问问。” 丹鼎掌教口风颇严,一副“确有其事,真假难辨”的模样。 然而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已然肯定了真相。 毕竟若是炼制失败,公开又如何? 倒是炼制成功,才会遮遮掩掩,保护灵器。 “贫道听说,陆无咎原先是为了水行精魄而去,求购不成,这才转为炼器,此事可当真?” 丹鼎掌教叹了一口气,颔首道:“……当真。” “如此说来,炼制灵器需要水行精魄?” “这贫道就不清楚了。” 丹鼎掌教摇头,心中有些恼火,离开楼观派之后,他便大肆索求水行精魄,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他索求水行精魄,才惊动诸多高手。 眼下天下皆知陆无咎会炼灵器,真有水行精魄,恐怕也会留在手里,绝不外流。 众修士七嘴八舌间,倏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咦: “咦!” 旁边立马传来诧异眼神,却见那人低声道:“天气怎么凉了?” 不少修士虽然在低声讨论,但也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主儿,听到这一声嘀咕,才突然意识到,客堂温度确实下降了不少。 要知道,丹鼎派不同于其他宗教,修在火山口上,以火行精魄为炉火的宗门,可谓冬暖夏凉。 各大殿宇之间,皆有火龙供应。 怎么会突然凉了? 丹鼎掌教也是一愣,正要起身查看之时,“轰隆”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突兀从炼丹室传来。 “这是……” 满堂宾客大惊失色,纷纷涌出大殿,丹鼎掌教更是快人一步,冲了出去。 却见炼丹室方向,燃烧起熊熊烈焰,一道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无数弟子,灰头土脸,冲出炼丹大殿。 “不好啦,天元鼎炸炉啦!” “缚龙阵碎了,快请掌教。” 一声声惊呼从黑烟中传来,听得丹鼎掌教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火行精魄跑了? 怎么会跑了? 难不成是两道火行精魄,火力太猛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大地突然摇晃起来,少顷,滚滚岩浆喷吐而出,化为万道火,洒向四面八方。 “拦住火行精魄!” 一声惊呼,从炼丹大殿中传来,却见丹鼎派高功,浑身烧焦却不管不顾冲出,大声疾呼。 火行精魄? 众修士闻言一愣,目光扫过那漫天岩浆雨,眼睛顿时一亮。 哪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个个心思登时活络起来。 陆无咎会炼灵器,传闻是以水行精魄炼制,但不代表火行精魄不行啊? 若是在此,拿到火行精魄,千年大计定矣! “此乃丹鼎私事,万望诸位道友,莫要插手!” 丹鼎掌教一声大喝,身影已然冲出,追向一道散发着特殊气息的岩浆雨。 在万众瞩目中,不亏四甲修为的丹鼎掌教,身影如电间便追上岩浆,伸手抓去,却脸色大变。 神念扩张到了极致,疯狂横扫天空,搜寻着火行精魄。 客堂门前修士见状,哪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心思登时愈发蠢蠢欲动起来。 …… …… “九转峰火山喷发了?” 养魂风火院中,从羊凤昭口中得知此事的陆无咎,佯装震惊之色。 内心却暗暗吐槽,南明真人动手也太快了吧? 好歹等等,避避嫌啊? “可不是?听说是丹鼎派火行精魄躁动,牵引地下炎泉,撞碎了缚龙阵,这才引发九转峰火山喷发。” 羊凤昭一脸唏嘘感慨:“真是成也火行精魄,败也火行精魄!如今没了火行精魄,丹鼎派怕是都要衰弱三分。” 说到这,他倏然问道:“对了,敢问道友,火行精魄可能炼制灵器?” ——羊凤昭之所以邀请陆无咎在养魂风火院一聚,正是打探消息而来。 结果令他震惊,没想到,陆无咎还真的成功炼制了灵器,虽然不知是什么类型灵器,但也令人眼热。 “可以,不过失败概率很大,贫道修为终究有限。” “道友谦虚了!如此说来,五行精魄皆可以喽?” “没错。” “不知道友可还有方便代为炼制?开炉金几何?” “六壬派所求,任何时候都方便,至于开炉金嘛!五行精魄即可。” 羊凤昭有些为难道:“五行精魄本就稀缺,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凑齐。” 陆无咎想了想,伸手抹过虚空,一道道神念在空中凝聚出一张物资清单,清单闪烁几次,便消失不见:“道友若能寻来这些东西,贫道亦可开炉。” 羊凤昭起身拱手:“承蒙道友护持,六壬感激不尽。” 陆无咎回礼:“客气!” 此间事了,羊凤昭告辞转身而去,陆无咎也随之神魂归鞘。 他感受着火神道近乎甲子大圆满的道行,招来姜文宇吩咐道:“贫道要闭关一段时间,若有人登门拜访,便说贫道炼器去了,不便招待。若有炼器需求,还要烦劳多等几日。” “是!” 姜文宇拱手道,心中有些茫然。 太阴炼形道还能炼器? 还是说,掌教主修的染真道可以炼器? 在满心疑窦中,他拱手离去,不想,刚刚走出袇房,迎面走来一位道童,疾声道:“姜执事,正一派掌教登门拜谒,欲见我家掌教。” (本章完) 第168章 大劫将至? 第168章 大劫将至? 听闻正一派掌教拜访的姜文宇,下意识转身,欲重新敲开陆无咎房门,还没走两步,他心中倏然一动。 ——掌教大人早不叮嘱,晚不叮嘱,偏偏这时候叮嘱闭关,莫非早就察觉到正一派欲登门拜谒? 思虑至此,他正要推掉正一道。 不想,一道玉简飞了出来,与此同时,耳旁也响起陆无咎的声音:“若是炼制灵器委托,符合条件,皆可接下,待我出关之后,交予我便是。” 姜文宇连忙转身拱手称是,待接过玉简,神念扫过,顿时一阵意动神摇。 掌教大人,果然会炼制灵器! 没多久,受到姜文宇接待的正一派掌教,心中有些不快,如此待遇,堪称失礼。 然而当他听闻陆无咎已然闭关,心中登时暗惊不已,这是已经有人抢在前面,聘请了陆无咎炼制灵器? 等到姜文宇奉上炼器清单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告辞离去,准备清单上的物件,乃至开炉金去了。 …… …… “看来灵器的吸引力,比我想象得要大多了啊!” 看着匆匆离去的正一派掌教,同样也准备离去的陆无咎,心中忖度不已。 他猜到,他成功炼制灵器的消息,应该会引起不小波澜。 不过,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灵器的影响力。 看来计划还得加快了! 思罢,他随即化为一道阴影扬长而去。 待离开老律山之后,这才甩出一枚八卦铜镜。 此镜见风即涨,弹指间,化为一道蒲团大小的方镜,悬浮于空中。 他左右打量一番,跳上铜镜,盘膝而坐,法力注入其中,铜镜随即腾空而起,更有滚滚白云自周围衍生而出。 待一番熟悉之后,陆无咎随即驾驭着铜镜化为一道流光,向东海飞去。 ‘不愧是神霄掌教的成名法器之一。’ 感受着划过脸颊的劲风,陆无咎对于神霄掌教的印象更好了。 神霄掌教奉上的这件法器,名曰遁巽镜。 巽,风也,镜如其名,乃是一件遁风而行的法器,风越大,速度越快,耗能越低。 因此一旦飞入千丈高空,速度快如闪电,乃是神霄派深入罡风云层,感悟九霄雷霆的辅道法器。 不过落在陆无咎手中,却堪称赶路、逃命至宝。 在他尽心驱使之下,不过半天时间,便抵达东海。 此时,他法力消耗才不过两成,完全不用休息,索性降低飞行高度,沿着海岸线搜索起来,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不知过去多久,他停下脚步。 目光落在一座小岛上。 这座小岛不大,山石崎岖,植被稀疏,看起来根本不能住人,海岸边却有人工活动迹象。 以这座小岛为中心,往四周探查而去,方圆百里之内,却并无大型岛屿,乃至渔村。 看得出来,这座小岛,应该是一些渔民临时中转站。 他收起遁巽镜,张开肉翼,落在半空中,神念扫过岛上,上面除了一些飞鸟之外,再无其他生灵。 “就这了!” 他心中一动,火神道甲子大圆满修为运转而起,立即感受到小岛下,涌动的炎泉。 以此他此时修为,根本无法将炎泉勾连而出。 不过,无妨,他抬手轻轻一点,太阴炼形道涌出,脚下岛屿立即虚幻,无需火神道勾连,滚滚岩浆便喷吐而出。 “轰——” 一声闷响,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在海面上掀起滚滚浪,看起来煞是骇人。 “还是差点意思。” 陆无咎在仔细端详中,还是觉得弱了很多,抬手轻轻一点,一道燃烧着火焰的墨水,自指尖晕染而出,落在小岛上。 霎时,冲天而起的黑烟,愈发粗硕,仿佛黑色山峰拔地而起。 不时喷吐而出的炎泉岩浆中,更是带着一股无法言语的炽热,睹之不似人间凡火。 “这才像话嘛!” 陆无咎满意点了点头,收起肉翼,落入火山之中。 此时,以他火神道甲子大圆满修为,已然不惧滚烫岩浆,甚至还感到欢喜。 那浓郁的火行元炁,令他火神道运转效率都快了三分。 他随即沉入岩浆之中,默默运转起火神道,借岩浆之力,淬炼起肉身,此乃熔心铸脉! 随着他的修行,火山口也愈发咆哮。 既是火神道的吸引,也是深海地壳千年积压的炎泉压力。 不知过去多久,滚滚黑烟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一艘前来歇脚的渔船,渔船上,打鱼归来的渔民们,看着化为活火山的白沙岛,一脸目瞪口呆。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里就是白沙岛。” “不是,前天走的时候,明明还没事,怎么一夜之间就……喷发了?” “快走,别逗留。” 渔民们在心荡神摇中,顾不得歇脚,扬帆离去。 陆无咎静静看着这一幕,继续修行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县契微微一震,却是养魂风火院中发来消息,他神念遁去,却见羊凤昭一脸笑吟吟拱手道: “听闻道友闭关炼器,看来甚是忙碌呀!” “哈哈,都是道友抬爱!” 陆无咎随便打个马虎眼,反问道:“道友这是准备好了开炉金?” 羊凤昭颔首:“正是!不知道友可还有时间?” 陆无咎颔首:“炼器复杂,炮制材料这一关,就需要不少时间,炼一件,炼两件,区别不大。” 羊凤昭登时喜笑颜开:“那就有劳道友了,不知道友何时出关?” 陆无咎:“道友将材料交给姜文宇便是,贫道得空便出关拿取材料。” 羊凤昭颔首:“好好好,此事宜早不宜迟,贫道明日就将材料送上老律山!” 陆无咎:“好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羊凤昭大喜,辞别陆无咎,报喜去了。 神念归来的陆无咎算了算时间,一来一去,御镜而去,正好一天时间,应该耽误不了什么。 至翌日正午,陆无咎悄然返回老律山一趟,寻到姜文宇,六壬派果然送来了材料,甚至连人都没走,反倒住了下来,一副等待灵器出炉姿态。 看起来宝贝的紧。 陆无咎笑了笑,取了材料,叮嘱道,若有人送来材料,发传讯符即可,他自会来取。 姜文宇拱手应是。 陆无咎这才离去。 待返回东海白沙岛,岛上情况依旧,黑烟滚滚,不见探查痕迹。 陆无咎也不急,投入岩浆之中,默默修行,炼制灵器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再往后,越来越多渔船,出现在白沙岛四周。 不过,这些渔船显然早有准备,远远看了一眼,便绕道而走。 此后,渔船越来越少。 最终鲜少再有渔船路过,似乎都知道,白沙岛废了。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眉头暗皱。 情况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是他高估了十八海域的情报能力?还是情况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满心疑窦中,他完成了六壬派的灵器炼制。 六壬派使用的炼器材料,乃是土行精魄,不知在哪里掏坟挖墓搜寻亡魂时所发现。 这趟炼器,所赚开炉金,为一瓶五色元炁沙。 所谓五色元炁沙,乃是五行元炁凝固而出,正好拿来修炼六丁神火。 靠着这五色元炁沙,令火神道登阶二甲,白沙岛的火山,也随之愈发活跃。 至此,白沙岛火山喷发,已然过去一个月之久,每天黑烟滚滚,周围海域却愈发安静,渔民不来,鱼群更是退避三舍。 “得上点强度了!” 陆无咎心中一动,冲出白沙岛,一边往海岸线飞去,伸手虚空一划,燃烧着火焰的墨水,从天而降。 “轰隆隆……” 刹那间,一座座火山凭空冒出,喷吐着炽热气息。 …… 江南东道,耒城。 木架码头上,停靠着密密麻麻的渔船。 夕阳下,一群妇人,趁着余光,收拢晾晒的渔网,几只狸奴在岸边慵懒横卧,逍遥自在。 “喵——” 倏地,这几只狸奴,猛然惊醒炸毛,却见平静海面陡然涨潮,一层层浪冲上海岸,将一头酣睡狸奴灌了个透心凉。 正在收拢渔网的渔民们察觉到一丝不对,下意识看向海面,只见海水越涨越高。 “轰——” 却见地平线上,陡然冒出滚滚黑烟。 “失火了!失火了!谁家的船烧了!” 渔民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丢下渔网,争先恐后架上小船,往海中飘去。 行至半途,一个个头皮发麻。 那燃烧的,哪里是渔船?分明是一座喷发的活火山! …… ……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紫霄山道上炸响,却见一名中年道士,不见仙风道骨之相,反倒满脸焦急。 他道髻凌乱,道袍褴褛,一派风尘仆仆模样,正鼻息粗重的往山上狂奔,身上法力近乎枯竭。 待奔上上门,撞开观门,不等值守弟子问话,就是火急火燎的往道观深处奔去。 “师兄,不好了!” 他一把推开师兄袇房大门,便是嚷嚷起来。 “师弟?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袇房内室中,走出一名头戴莲冠道士,皱眉不已。 “东海火山爆发了,引得潮水上涨,几欲淹到耒城门外。” 莲冠道士松了一口气,问道:“可是白沙岛火山?” “不是,不是白沙岛,是新出现的火山,足足有十几座,不知耒城,据说连鄠县那边海域都发现了火火山。” “你确定?” “确定!” 莲冠道士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看样子,看样子怕是炎泉躁动。师兄,你看可要迁移道观。” “不至于吧?” “哎呀,我就是怕师兄不信,所以才亲自过来。师兄若是不信,不妨让观中弟子走一部分,好歹走一部分,留个火种。” “这……” 莲冠道士陷入了犹豫之中。 殊不知,此时东海沿岸城市,几乎皆陷入恐慌之中。 绵延千里的海岸线上,不时就能看到一座从海中拔地而起的火山,滚滚岩浆喷吐而出,掀起涛涛巨浪。 一副世界末日之景。 莫说百姓,便是沿海修士也早已被惊动,一个火速赶往东海,查看情况。 待抵达现场,无一不被眼前景象所震惊。 “这可如何是好?看样子,怕是大劫将至。” “道友多虑了,贫道听说,火山乃炎泉躁动所致,如此之多火山,反倒恰恰证明了喷发不起来。” “可眼下火山,越来越多如何解释?” “即便不喷发,维持眼前规模,江南东道百姓也要完了。” “是啊,看看附近海域,鱼群死绝,浮游难生,若是不能尽快压下,江南东道恐饿殍遍野。” 舆论一片沸腾中,沿海修士深感棘手。 纷纷邀请九大玄门高手出动。 随着二甲、三甲高手的出动,惶惶人心,平稳了不少。 修至二三甲,斗法杀人本事一绝,封堵火山口亦有妙法。 有的搬山运石,封堵火山口; 有的以法器镇压; 更有甚者,以粗暴手段,撕开火山口,令炎泉泄压,借海水之力剿灭。 一时间,诸多大能各显神通。 然而随着大家的封堵,无处可去的炎泉,大有四面开的趋势,尤其是向东海深处蔓延的趋势。 九道修士管不了这么多。 十八道海域却急了!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艘玄甲宝船,乘风破浪。 伏波岛主伏离,站在船首,眺望海面,脸色阴沉如墨。 前阵子,有渔民上报,西海出现火山,伏离并未在意,东海辽阔,不止十八海域,炎泉流转,喷吐成山,并不意外。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火山出现,他顿时紧张起来,无端联想到了千年之前的天降灾殃。 连忙请示伏波溟龟。 得到的答复是,封印完整,并无纰漏。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九大之地越来越多修士涌往海边,他越发松弛。 九道之地卧虎藏龙。 此事既然惊动了他们,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怎料,九道修士是在解决,火山却开始往十八海域方向蔓延。 这要是触碰到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不等他上报,伏波溟龟已然得到消息,派他出使而来。 “爹,快看!” 在伏离沉思中,耳旁突然传来红蝶的惊呼声。 抬头望去,便见海平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三五道黑烟,随着玄甲船驶近,黑烟数量也越来越多,一副末日之景。 然而当玄甲船靠近最近一道活火山时,一股无法言语的特殊气息,令伏离心神剧震。 这是……火精气息? (本章完) 第169章 火行剑种,愚弄众修 第169章 火行剑种,愚弄众修 仿佛泛着一层铁锈的岩浆缓慢流淌着,不时炸开的气泡,迸溅出碎金般的橙色。 足以隔绝神念扫视的岩浆深处,陆无咎盘膝而坐,阴磷鬼火和六丁神火化为两道火龙,环绕身周,隔开岩浆之余,也在吞吐着热浪。 “轰隆隆……” 来自底层深处的炎泉律动,仿佛地龙咆哮,洗炼着陆无咎的道心。 看似在以熔岩淬炼肉身的他,染真道登阶科仪进度却在缓慢积累。 尤其是随着东海火山喷发消息的传播,越来越多修士的造访、乃至出手封印,他的染真道科仪积累进度也越来越快。 没人知道,那些星罗棋布于东海上的火山,真真假假,有的是陆无咎以火神道修为勾连炎泉,引爆而出; 有的纯粹是画上去的; 还有的在小火山上画大火山,于真真假假中,愚弄着天下修士。 然而即便如此,四甲登阶科仪,依旧缓慢如龟爬。 陆无咎也终于体会到老律山神登阶之艰辛,明明香火不绝,偏偏却冲不开那瓶颈禁锢。 他怀疑,要么是人数不够,要么是修士质量不行; 再或者,这场登阶科仪如溪水潺潺,看似绵延不绝,却终究威能有限,想要冲开拦水大坝,还是差远了。 若能毕其功于一役,或许同样的人数,同样的修士数量,便足以登阶。 可如何才能将这些修士集中在一起愚弄? 陆无咎面露几分思索之色。 “汩——” 倏地,一道似有似无的大道感应,从他灵魂深处滋生,令他一扫徜徉思绪。 却是在这一刻,火神道修行迈入了一个小台阶。 “这就是熔心铸脉?” 他感受着回荡在四肢百骸之中的火行元炁,心中一动,一道道玄奥火纹浮现于体表,仿佛凤凰展翅。 此乃熔心铸脉登堂入室的标志。 至此,他这具肉身,算是改造成了火行之躯。 仔细感受而去,体内所修的其他元炁,已然完全被流淌于经络之中的火行元炁,排挤至丹田之中。 若非主动调用,完全就是一滩死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修行其他道脉。 火行之躯最大特点是,对火神道有着加持作用。 当然,对其他元炁,也会轻微排斥,这也是陆无咎体内其他元炁,自然龟缩于丹田的根本原因。 不过,当陆无咎调用之时,他惊讶发现,纯阳元炁运转效率却格外丝滑,仿佛鱼入大海,鹰飞长空。 对此陆无咎并不意外。 火焰,也是一种至刚至阳之气。 这令他突发奇想:“不知道,以火行元炁施展纯阳剑法,会是什么画面?” 陆无咎心中一动,身影一闪,落入人皮书中,伸手虚空一握,以阴曹地府世界之力,抽出承影剑,略一思忖,法力运转之下,承影剑上登时火光闪烁。 “咻!” 一剑斩出,炽热力量,横劈长空,剑芒所过之处空气焦灼,“隆隆”一声在酆都罗山上,斩出一道巨大沟壑,威力更胜纯阳剑道三分。 “果然可行!” 陆无咎微微颔首,心中渐渐兴奋起来。 以神火替换纯阳元炁,堪称神来之笔。 须知,神火强度,远胜于纯阳元炁,以其为能量,施展而出的纯阳剑法,自然威力惊人。 他怀疑,纯阳剑道创派老祖,说不定试验了大量元炁,最终之所以选择纯阳元炁为驱动,根本原因,乃是容纳不了神火。 而这一点,火神道恰好可以补充。 “不知道,以火神道淬炼纯阳剑种,是否会遇到登阶科仪?” 陆无咎略一沉吟,尝试修行起来。 为了防止破坏已有的甲子大圆满纯阳剑道,他索性先凝聚出一枚剑种,然后以此剑种为基,灌注神火。 为了保持纯阳剑道的刚猛无双,他选择灌注六丁神火。 熔金般的火焰,化为一条火舌,缠绕上纯阳剑种,在缠绕中,一头扎入其中。 “嗡——” 剑种随即传来一道剑鸣之音,仿佛不堪忍受神火的侵蚀。 陆无咎面无表情,继续促使着火焰的灌入,他能感受着随着神火的涌入,以纯阳元炁为剑胚的剑种,逐渐无法维持形体存在。 这并非神火多么霸道,更多是因为两种能量的对冲。 就像在酒中兑水,加的越多,酒的属性丧失越快! 没多久,陆无咎停下了动作。 他能感觉到,再注入神火,剑种必崩! “火行元炁哪怕属于纯阳之炁,两者终究是两种能量,既然如此……如果以火行元炁构建剑种呢?” 有着太阴炼形道修行经验的陆无咎,自然不会拘泥于教条主义。 他心中一动,尝试从灌注了神火的剑种中,凝聚纯粹的火行剑种。 这种大胆尝试,令他额头冷汗直冒。 却是相较于纯阳元炁,神火更加狂躁,以此编织剑种,徒增百倍难度。 不过,片刻,陆无咎魂力便有种枯竭之感。 他一挥手,一缕魂水,自虚空中浮现,没入他的口中,迅速缓解着魂魄损耗。 在魂水的持续供应下,不知过去多久,一枚火行剑种逐渐编织而出。 仔细看去,相较于纯阳剑种的如玉似脂,火行剑种看起来通体赤红如金,散发着灼烧血肉之躯的炽热。 “疾!” 陆无咎剑诀暗掐,剑种一震,吐出一道剑芒,于弹指间劈向石壁。 “轰隆!” 在飞沙走石中,一道比承影剑所斩剑痕更深、更长、更凌厉的剑痕,篆刻于山壁之上。 “漂亮!” 陆无咎脱口而出,以剑种凝聚而出的剑芒,果然胜过单纯的神火剑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宗立派!” 陆无咎唏嘘感慨道:“不过,这一道想要传承下去,恐怕不容易。” 原因无他,凝聚剑种对修士魂力要求太高。 执掌人皮书的陆无咎,神魂强度本就堪称出类拔萃,毫不逊色于四甲修士,如此修为都得需要持续不断地魂水供应,才能凝聚出一枚剑种。 这样的传承,一旦断了四甲修士,也就等于断了凝聚新剑种的能力。 如此这还怎么传承下去? 眼下还是以自身为重。 思罢,陆无咎兴致大起,正准备修炼,不想,断魂崖那边倏然传来异动。 他抬头望去,虽隔着数十里,依旧看到一缕残魂,坠入断魂崖。 那残魂不是别人,正是南明真人。 坠入断魂崖的南明真人,饶是他道行精深,一缕残魂依旧难逃人皮书的洗炼,顷刻间化为一团魂水,落入轮回通道,转世投胎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在陆无咎看去时,他已然完成了轮回转世。 “呵呵……” “贫道帮你投胎你不愿,偏要自己主动轮回,这是只有亲自施展才会安心?” 陆无咎在错愕中,忍不住轻轻一笑,挥手间生死簿自掌中浮现。 “哗啦啦……” 纸张翻动,一页文字在眼前定格。 【无名氏,前世祁桑榆,鄄城长兴村人,未诞……】 看着生死簿上的信息,以及那牢系于人皮书的生死印记,陆无咎心头轻轻松了一口气,默默修炼去了。 六壬派提供的开炉金——五色元炁沙,虽然不少,但大多都耗在火神道二甲修行之上。 因此余下数量,仅仅将火行剑种推进到二十年道行,便消耗一空。 他也不觉可惜,虽然南明真人说,贪多嚼不烂,修炼多了,元炁易起冲突,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眼下,有多少资源,就往身上堆多少。 技多不压身! 至于弊端,大不了等到以后放弃好了。 在陆无咎看来,这种做法除了浪费资源这个弊端外,余下都是优点。 总比将资源堆在人皮书中强多了。 眼下既无资源,推进道行,他索性琢磨起火神道和纯阳剑道的一些法术,看看能否相互借鉴融合。 在默默修行中,不知过去多久,一道传讯符打断了陆无咎修行。 传讯符上只有一句话: ——十八海域已至! …… 东海岸,耒城外的石仙观众高朋满座。 仔细一看,多是江南东道、河南道、乃至岭南道的修士,这些地方毗邻东海,东海冒出火山,自然要数这些地方修士最为紧张。 之前半个月,满东海封印火山的是他们。 如今突然停下动作,汇聚而来,原因无他,乃是来自东海十八海域的修士,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 ——东海大劫,实则千年遗患。 “伏离道友,消息可当真?” 石仙观客堂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修士,有资格坐下之人,无不是一方豪杰。 此时,被奉为上宾的伏波岛主——伏离,听着九道修士质疑,沉声道:“东海沿岸,距离十八海域甚远,贫道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何必欺诈诸位?” “敢问伏道友,可有证据?” 正一派高功问道。 “此乃火精气息,诸位感受一下,再去瞧瞧东海火山,自然便知真假。如若还是不信,大可前往十八海域,近距离感受一下火精。” 伏离抬手,一道火焰自掌中漂浮而起,晃晃悠悠中,飞向众人。 霎时,无数神念蜂拥而至,一番感悟之后,无不脸色骤变。 有些事,就像是一层窗纸,无人捅破,大家也不会察觉,就好比东海火山气息,大家虽然察觉有些特殊,只当是东海特性。 然而这层窗纸一旦捅破,大家才知问题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东海这场大劫,乃是火精所致?” “正是!” “十八海域传来消息,当年天降火精,于空中碎为十八块,落在东海深处,东海豪杰挺身而出,将其封印,这才形成如今的十八海域。” 伏离略一介绍,又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火精碎片遗留外海。十八海域猜测,或许是其中一枚火精碎片,经地下炎泉千年滋养,成了气候,这才迸发而出,绵延不绝。” 客堂众修士闻言面面相觑,半晌,端坐官帽椅上的上清仙师,沉声道:“如此说来,祸患之根在于火精,只要找到火精,将其封印,即可平息这场灾殃了?” 伏离颔首:“正是!” “那如何寻找火精?” “火精之焰,极为特殊,水浇不灭,风吹不熄。十八海域封印火精千年,颇有心得,炼制了一种简易法器——火精灯笼,越靠近火精,光芒越亮。” 伏离说着,一挥手,取出十几盏灯笼:“这些灯笼,道友可随意支取,只求早些平息灾殃。” “妙极,此事宜早不宜迟,大家还是尽快找到火精下落……” 话音未落,客殿内,倏然“咻”、“咻”、“咻”,一道道传讯符,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大家脸色微变,待接过传讯符,神霄掌教倏然笑出了声:“看来大家不用费事了,火精已然出现。” 可不是,东海五百海里外,突然冒出一座巨型火山。 据传讯符所言,大如山岳,黑烟通天,这不是火精,谁是? 果然,大家略一合计,在询问伏离之后,基本确定八九不离十,索性一窝蜂赶去。 “久闻神霄掌教,有一件法器,名曰遁巽镜,今日倒是要开开眼界!” 石仙观主朗声笑道。 不想,神霄掌教呵呵一笑道:“那倒是不巧,贫道已然将这件法器赠给了陆无咎陆道友,诸位倒是无缘得见了。” 上清高功挑眉:“陆无咎?可是传闻中,为楼观派炼制灵器的陆无咎?” 神霄掌教傲然颔首,毫无心疼之色:“正是!” 上清高功道:“能让道友,赠以重宝,莫不是在陆道友那订制了灵器?” 神霄掌教笑了笑:“道友就不要妄加猜测了。” 众修士闻言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其中,又以伏离更为惊疑不定。 陆无咎?炼制灵器? 此陆无咎莫不是数月前,所见的陆无咎吧? 在满心疑窦中,众修士各展神通,往东海乌泱泱赶去。 看着大能修士领头,不知多少修士呼朋引伴追随,一时间,人群越聚越多,以至于行至东海岸时,出现一舟难求的盛景。 领头的玄门高士,自然管不了这些普通修士。 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连渡海能力都没有,去了现场,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只会拖累所有人。 没多久,在东海阻隔下,人群逐渐化为了一字长蛇阵,仿佛大雁南飞。 修为高深者领路,修为浅薄者缀后而行,更惨的是一些散修,想凑热闹,一时半会却连艘渔船都凑不到,只能站在岸边干瞪眼。 人群在浩浩汤汤中,不过半日,前锋便抵达了目的地。 (本章完) 第170章 勠力同心 第170章 勠力同心 “爹,快看!” 前往东海深处的玄甲宝船上,红蝶倏然指向一望无际的天际线。 便见天际线尽头,滚滚黑烟堆迭天际,乍看恍如海岸线! 伏离心中一动,手中出现了火精灯笼,淡淡红芒自灯笼之中蕴散而出,且随着玄甲宝船的前进,越发明亮。 “火精灯笼生出感应,那果然是火精遗骸。” 伏离大声道。 听得宝船上修士精神为之一震,消息也迅速蔓延而去。 待逐渐靠近目的地,不知多少人惊得张大嘴巴,却见视野尽头,一座赤红山岳自黑色海水中拔地而起,裹挟着呛鼻硫磺气息的黑色烟柱,仿佛大地獠舌,舔舐着低垂云层,将白日烧出一个焦黑窟窿。 融金似的岩浆,从山峰上缓缓流下,没入海水之中,激起大团白色水雾,与空中黑烟遥相呼应。 “轰隆……” 随着众人的抵近,火山仿佛挑衅似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出百尺烟柱。 骇得众修士远远便停下脚步,不敢靠近。 神霄掌教看向伏离道:“伏离道友,这座火山下可有火精遗骸?” 此时不用伏离回答,他手里的火精灯笼,已然回答了众人。 却见那火精灯笼,近乎化为一轮血月,即便是在大白天,依旧散发着猩红光芒。 伏离看也没看火精灯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仿佛掺杂无数种火焰的诡吊气息,颔首道: “燧气蒸涛,灼瘴蚀礁。没错,这就是火精遗骸气息。” 众人对视一眼,轻轻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随之头疼起来。 这火山……也太大了。 上清高功率先开了口:“诸位道友,可有针对之策?” 众人面面相觑,或蹙眉沉思,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鲜有人回应上清高功的询问。 一方面,是火山太大,难有良策;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封印火山,代价太大,愿意舍己为人者,终究是少数。 上清高功见无人说话,下意识看向伏离道:“敢问伏道友,当年十八海域是如何封印火精?” 伏离叹了一口气道:“我十八海域有一法阵,名曰璇玑坎渊阵,此阵以九百九十九颗受月华淬炼的砗磲珠为基,辅以漩晶珊瑚、月潮玉髓、水石……等物布置而出,可借东海无尽水行元炁,消耗火精力量。” 上清高功颔首,目光环顾四周道:“近千颗砗磲珠,当真是大手笔。不过,眼下火精之劫事关东海沿岸百姓存亡,贫道建议,凡东海宫观,按宗门规格,分摊这笔支出如何?” 众人还未开口,伏离插口道:“布阵材料其实还是小问题,此阵最大问题在于需要阵魂配合,引导东海水行元炁,否则法阵全力运转之下,只会将水行元炁导入地壳炎泉之中,引发新一轮灾殃。” “阵魂?这如何解决?” “至少需要一位三甲高手,愿意牺牲自我,永驻璇玑坎渊阵,直至火精熄灭。” “什么?” 众修士闻言登时面面相觑。 三甲高手? 这几乎不可能! 如果一两甲修士,或许还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牺牲自我。 至于三甲高手,哪个不是宗门顶梁柱,谁敢牺牲? 谁又愿意牺牲? 一时间,场面登时有些尴尬起来。 正一派高功突然开口道: “何须这么麻烦,贫道执掌一法,名曰天一生水咒,可凝聚水行元炁,若放大规模,借东海之利,亦可源源不断凝聚水行元炁,浇灭火精难以做到,但将其压制应该不难。此法无需阵魂,只需轮流派人主持法阵即可,正一派不才愿永世镇守天一生水咒。” 此言一出,众修士眼前一亮,更有甚者投去钦佩目光。 “道友大义!” “不愧是九大玄门之一,这般济世利人,弘扬大道之风,令人佩服!” 身为九大玄门,可谓一言九鼎,眼下许诺镇守天一生水咒,哪怕可以轮流值守,也等于凭白背负一个责任,大家岂能不钦佩。 正一高功微微一笑,心想,如今天下水行精魄价值连城,若能借众修之力,布置出天一生水咒,少则十年,多则甲子,必然能凝聚水行精魄。 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有正一派登高一呼,群雄纷纷响应,我出寒渌墨水、他出蜃楼砂、你出沉星铁……就连神霄掌教,也奉上一枚劫雷木。 众修有力出力之下,很快便凑出布阵所需。 在此期间,红蝶几次欲开口提醒,都被伏离传音劝住。 火精不同于其他火焰,其之威力,伏离也只能在代代流传的古籍拓本中,得窥只鳞片甲。 便是这只鳞片甲,就足以令他高山仰止。 九道之地修士自视甚高,也只有吃到苦头,才知道当年十八海域做出了何等牺牲! 在伏离沉默中,凑到足够材料的正一派高功,也完成了布阵准备。 他一抖长袖,身周狂风骤起,罡风猎猎,卷起玄青道袍,托举着他飞至火山上空,在庞大火山的映衬下,仿佛一枚黑点,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远远望去,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磨盘状法阵骤然扩散而出,散发着玄妙光芒。 那玄妙一幕,引得围观修士,目眩神迷。 不知多少人死死瞪大眼睛,想要从那玄奥法阵中,窥探几分阵法玄妙。 “呵——” 正一高功一声低喝,仿佛天女散,洒出无数材料。 这些材料以五行轮转之理,生中有煞,克内藏恩之玄机,落在法阵关键节点,在法力的激发下,材料本身孕育而出的力量,立即宣泄而出,顺着法阵勾连而起的回路,运转起来,在须臾间,形成完美通路。 “坎离易位,星斗倒悬!” 在法阵成型的那一刻,正一高功一声低喝,那大如遮天斗笠的法阵,蓦然从天而降,如天罗地网兜住火山。 这一刻,即便是炎泉流淌的山体,也遮掩不住那在岩浆缝隙中迸出的星光,在隐隐绰绰中,连缀成天罡轮廓。 “坎位,开!“ 又是一声低喝传来。 东海之上,立即掀起滚滚狂风,这是无数元炁流动引发的狂潮。 细细感悟而去,分明能感受到无数水行元炁汇聚而来。 不过顷刻间,火山周围充斥着硫磺味的燥热,迅速平息下来,元炁流动带来的劲风,吹得众修神清气爽。 再看那火山,奔流不息的炎泉逐渐干涸,炽热金色也逐渐暗淡下来,渐渐变成了红褐色,乃至发黑凝固变成火山岩。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座雄伟壮观的海岛。 “这是……成了?” 火山西面堆迭如落叶的宝船玄舟上,在无数修士迟疑之际,正一派高功从天而落,拱手朗声道: “贫道孔瀚不辱使命,霍乱东海之火精,已然封印!贫道保证,从今以后,正一派在,守咒人便在!” “好——” “不愧是九大玄门,实至名归呀!” “正一派威武!” “道友辛苦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欢呼之声,正一派高功微微一笑,满心欢喜。 “咔嚓——” 倏地,一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的声音,从火山中传来。 沸腾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众修伸长脖子,仔细聆听那怪异声音,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火山。 正一派高功更是脸色骤变,身影一闪,飞向火山,体内道箓震颤中,共鸣起天一生水咒。 顷刻间,那冗繁法阵再次在世人眼中闪烁。 不想却是刹那繁华。 没人注意到,那法阵一角劫雷木的破碎。 有着大量冗余设计的天一生水咒,自然不会因为这一角的破碎而崩溃。 然而封印下的火精,仿佛拥有神智,无穷力量涌入这里,仅仅一个刹那,大阵自一角轰然崩塌。 “噼里啪啦——” 远远望去,仿佛火烧纸钱,在火光蔓延中,法阵一寸寸崩塌。 饶是正一派高功,费尽手段,也无法力挽狂澜。 “轰隆——” 当法阵崩塌过半时,压抑的炎泉,再次喷发而出,甚至更加猛烈。 “怎么会这样?” 悬停半空的正一高功满脸难以置信。 堆迭在宝船玄甲上的修士们,更是鸦雀无声。 人群中,只有红蝶城府最浅,忍不住露出微笑,还好,这一刻所有人注意力尽在火山之上,否则这一抹微笑,恐怕就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许久,正一高功狼狈飞了回来,满脸惭愧拱手道:“让诸位道友失望了。” 神霄掌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忍,连忙道:“道友这是哪里的话,敢为人先,已属莫大勇气,岂能因此自怨自艾?” 众人闻言也纷纷安慰:“是啊是啊!道友莫要放在心里!”、“胜败乃兵家常事!” 在众修安慰下,正一高功心情缓和不少。 接下来,宝船上的气氛,愈发沉闷起来。 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之辈,瞧见正一高功孔瀚都失败了,一个个心中愈发忐忑。 这要是成功也就罢了,若是败了,只怕颜面扫尽。 以至于一番讨论之后,众人目光再次落在伏离身上。 伏离平静道:“诸位道友若能选择阵魂人选,贫道双手奉上璇玑坎渊阵。” 人群在沉默中,神霄掌教沉声问道:“敢问道友,若是阵魂之人,寿元耗尽,该如何处置?” 伏离道:“既为璇玑坎渊阵,自有法阵延续生机,法阵在,阵魂在。” 言落,众修士无不惊讶万分。 “难怪十八海域历经千年,依旧稳如泰山,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此阵还有如此奇效?” “如此说来,岂不是与天地同寿?” 伏离闻言也是解释道:“璇玑坎渊阵非天地奇物布置而出,如人间五谷牲畜,也会衰老破碎,因此必须得时常维护法阵,若维护的好,理论上,确实可以与天地同寿。” 神霄掌教眸中闪过一丝奇芒,问道:“若是法阵耗尽火精,阵魂可否破阵而出?” 伏离摇了摇头:“这种情况,贫道也不知晓。” 一时间,人群沉默了下来。 许久,神霄掌教道:“贫道愿担任阵魂。” 什么? 众修闻言无不侧目,便是对九道之地不甚了解的伏离,也是错愕不已。 “道友何故如此?” “是啊,四甲修为,做了阵魂,岂不是大材小用?” “我等不如再从长计议!” 面对诸多道友劝解,神霄掌教微笑道: “不瞒诸位道友,贫道早年贪功冒进,已然寿元无多,如今既能延寿,又能守护东海,何乐而不为?贫道只求,诸位道友能够在贫道镇守东海期间,照顾我神霄派一二。” 此言一出,众人哑然。 伏离道:“道友想好了?” 神霄掌教颔首:“自然是想好了。不过,贫道虽然是将死之躯,但也亦不可随意浪费,所以还望道友理解,传授璇玑坎渊阵。” 伏离皱眉:“此事事涉十八海域机密,还望道友稍等片刻,贫道需请示十八元老。” “好说好说!道友,请!” 伏离随即步入静室,秘密沟通而去,不知过去多久,这才出来道:“道友既愿舍身入道,十八海域岂能敝帚自珍?不过,此阵终究事涉十八海域机密,还请道友发誓,绝不可泄露法阵。” “理应之义!” 神霄掌教干脆应下,举手发誓。 待誓言落,伏离随即领着神霄掌教于宝船密室中,完成传授。 神霄掌教所学十分驳杂,阵法之道亦有涉猎,但终究不是专精此道,因此接下来布阵,还需伏离帮忙。 在万众瞩目下,两人再次忙碌起来。 相较于执掌道箓道的正一派,神霄掌教和伏离布置阵法就显得忙碌多了。 两人在岛上飞来飞去,不时将篆刻有法阵的砗磲珠,打入火山四处,忙碌许久,才布置完毕。 即将启动阵法之时,正一派掌教倏然朗声道:“段道友,可要回宗门一趟?纵然喷发,以在列诸修士,也可拖延片刻。” 神霄掌教笑道:“何必如此麻烦,贫道镇守此地,门中弟子若是有心,自然会来看我!若是无心,此时回去,又能奈何?” 话落,他当即大喝一声:“起!” 绚烂光芒,霎时在火山周围涣耀而起,无数阵芒融入火山之中。 这一刻,身为阵魂的神霄掌教,看到了火山深处的一道身影——陆无咎。 “道友,如何?”陆无咎问道。 (本章完) 第171章 陆无咎出手 第171章 陆无咎出手 神霄掌教深深吸了一口气,传音道:“贫道道行浅薄,看不出来问题,不过,也看不透阵法。” 看不透阵法? 神霄掌教虽然不擅长阵法之道,但不擅长和看不懂绝对是两个量级难度。 要么阵法太复杂; 要么里面布置了太多掩人耳目的冗余设计。 “那道友可还要继续完成封印?” “不了,道友冲开封印吧!” “好说。” 神念如电,在刹那间完成沟通的两人,随即各自忙碌而去。 在外人眼中,只见神霄掌教逐渐融入璇玑坎渊阵,火山流淌的岩浆在这一刻,都似乎暗淡下来。 然而仅仅一个刹那间。 “轰隆——” 一声惊心动魄的闷响,自海洋深处传来,下一刻,逐渐敛去的璇玑坎渊阵,轰然亮了起来。 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 伏离见状,大惊失色,大喊道:“段道友,魂归西阙,魄守东垣,法力镇中宫!” 声如惊雷,隆隆作响。 神霄掌教似听到他的指点,涣耀而起的璇玑坎渊阵愈发璀璨,将爆发的炽热悉数压下。 “妙极!” 伏离见状大喜。 不愧是四甲修士,反应果然一绝。 围观这场封印的修士们,也是振奋不已,抚掌称赞。 有十八海域法阵;四甲高手坐镇,这场祸乱东海的灾殃,必将镇压! “嗡——” 倏地,一道刺眼光芒,自火山之上亮起,交头接耳的修士们欲看之际,已然本能闭上双眼,甚至猛然转身,避开强光。 然而即便如此,那辉耀九天的光明,依旧照的无数修士满眼血红。 待强光逐渐退去。 “噼里啪啦……” 此起彼伏的爆裂声,也随之从火山上传来,勉强睁开双眸看去的修士,在重影和眩晕中,却见那璇玑坎渊阵已然寸寸崩溃。 失去束缚的火山,再次喷薄而出,威力尤胜最初。 “又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 目睹此情此景的伏离,脸上血色尽失,九道修士亦满脸茫然。 没多久,神霄掌教发髻散乱,法袍焦黑,颇为狼狈的飞了回来,拱手叹息道:“让诸位道友失望了,这火精果然非同寻常。” 正一派孔瀚见状心中暗喜,有神霄掌教失败相陪,他的失败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他不敢露出喜色,板着脸,一副深有体会之色道: “是啊,这若是寻常火山,哪里用得着封印?将这股力量引导出来便是,偏偏这火精,瞧着不起眼,遇强则强,实在是匪夷所思。” 神霄掌教叹了一口气:“哎!” 上清高功眉头蹙起:“这下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皆一筹莫展起来。 好一会儿,九道修士才收敛起玄门正统的骄傲,向伏离仔细询问起火精秘辛。 伏离也不隐瞒,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修士一边听着,一边琢磨其中原理,看看能不能找到应对之策。 不时还有修士飞往火山,或采集岩浆,或布下法阵,摸索实验一番。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修士汇聚而来,这些姗姗来迟的散修,听着前人诉说前两次封印的失败,大呼过瘾之时,也直恨自己修为浅薄,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在众修士商讨对策之时,火山活动也肉眼可见的愈发狂躁。 原先半个时辰喷发一次的岩浆,渐渐缩减到一炷香,规模也越来越大,仿佛天地之鼎中逐渐沸腾的沃汤。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上清高功发出一声警告。 仿佛印证他警告似的,火山轰隆一声再次喷发起来,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停歇,蒸腾海水如雪崩,从火山四周蔓延向四面八方,逼得围观修士不得不退后。 这一退,便是步步退让。 大家也终于见识到千年前,十八海域口口相传的火精天灾,究竟是何等恐怖情况? 随着蒸汽的进一步孕育和膨胀,一道直径千丈的巨型气旋云柱,耸立于火山之上,夹杂火山灰形成有毒酸雨,在海风吹拂下,哗啦啦落下。 一时间,修士们顿时遭了灾。 修为高深之辈,还能以神通护体;姗姗来迟的散修,则直接暴露在酸雨之下;沾染火精气息的火山灰,炽热如火星,烧得散修们不得不跳入海水,稀释酸雨带来的伤害。 “此地距离陆地不过数百里,再不封印火精,待云层飘到陆地,恐玄云蔽日,毒霖倾天,到时毒雨过处,蓬蒿亦朽若纸灰,万顷沃土将化为赤壤,莫说今年粮食绝收,未来十年都将毁于一旦!” 伏离大声示警! 听得九道修士面如土色。 他们不事农桑,但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此事后果! 若临海土地绝收,带来的不仅仅是“岁大旱,人相食”,更是玄门秩序的崩塌。到时候,为了抢夺生存资源,只能前往内陆。 有限资源下,九道之地将掀起何等血雨腥风,简直不敢想象。 “风起!” 神霄掌教蓦然飞临长空,长袖飘飘中,狂风骤起。 “云聚!” 呼啸狂风,将方圆百里云层,悉数凝聚而来。 “雷鸣!” 雷电在云层中酝酿,却引而不发,肆意灼烧着云层中火山灰。 其他修士,有样学样,纷纷飞到空中,或招风弄雨,将云层团团围住; 或使法宝,吞吐云气; 或以大法力,将云层往东海深处吹去…… 诸此种种,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然而任众人如何忙碌,依旧不过是在饮鸩止渴罢了。 因为火山还在喷发,蒸腾的水汽还在喷涌,孕育着无尽灾殃。 “怎么办?” “诸位道友,可还有办法,别藏着掖着了?” “有什么手段,尽管尝试?” 修士们大声嚷嚷着。 然而愿意出手者,寥寥无几。 既是火山太大,场面太恐怖;也是因为前人失败教训太惨重;更是因为没人有把握封印火精,又何必劳神费力?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一道白云自九道之地飞来,在漫天乌云之中,显得那么扎眼。 随着这朵白云靠近,云雾散开间,却见神霄掌教大名鼎鼎的遁巽镜上,赫然踩着两仪派掌教——陆无咎! “承蒙段道友信任,以重器相托,贫道不负所望,灵器已成,今谨奉归原主。” 陆无咎说着,挥手间,一道卷轴冒了出来,散发着迥然于法器的清灵之气。 此物一出,汇聚于火山周围的修士,无不大惊失色。 灵器? 这就是灵器? 一时间,不知多少艳羡、贪婪目光而去。 不少人在看到陆无咎脚下遁巽镜时,也终于恍然大悟,此镜多半是炼制灵器的开炉金。 神霄掌教朗声道:“此器既是道友炼制,道友定然更为熟悉,还是尽快封印火精吧!” 陆无咎一脸正色道:“段道友,此言当真?” 神霄掌教道:“天下修士,皆可作证。” 作证? 众修士在茫然中,半晌才反应过来陆无咎和神霄掌教要做什么? ——这分明欲拿灵器,封印火精遗骸! “陆道友,快快动手,莫要耽搁!” 神霄掌教催促道。 陆无咎拱手道:“先生大义!” 声落,当即一挥手,手中卷轴轰然展开,滂湃的水灵之气,从中漫溢而出,蒸腾于空,化为一座海市蜃楼! 便见其中,山峦如聚,竹茂木翘,大片宫殿巍峨如仙宫,可谓好一派世外桃源。 “落!” 陆无咎一声低喝,海市蜃楼从天而降,将直插云霄的烟柱、炎泉如金的岩浆、巍峨如岳的火山,逐一淹没吞噬。 仅仅一个刹那,灾殃不再,碧空如洗。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座美妙如蓬莱仙境的群山,坐落于海面。 若非天地间,还残留的刺鼻硫磺气息,直教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海市蜃楼? 有了前两次经验,没人欢呼,大家都在等待这场封印究竟有没有效! 三息……十息……一炷香……随着时间的推移,莫说火精挣脱封印,就是连空气中残留的硫磺气息,都在迅速淡化。 “成了?” “应该成了!” “这就是灵器之威?当真不可思议!” 没多久,窃窃私语声传来,少顷,便喧哗如雷动,有人欢呼,有人惊叹,更有甚者,甚至偷偷靠近灵器,想要一探究竟。 此时空中,一道道身影向陆无咎靠近,或是好奇,或是招呼。 陆无咎法力注入遁巽镜,将其化作直径十丈平台,容纳诸修到来。 没多久,遁巽镜上,便落满了修士。 仔细一看,最低也有着二甲修士。 或者说,也只有二甲修为,才能跨越虚空,飞抵遁巽镜。 这一幕,落在众低阶修士、以及散修眼中,无不羡慕万分,江湖等级已然在这一刻,悄然分化而出。 正一孔瀚热切问道:“陆道友,这是已经成功封印了火精?” 陆无咎道:“不负段道友所托,火精一时半会,应该挣脱不了封印。” 伏离忍不住问道:“这岂不是说,还有挣脱风险?” 陆无咎想了想道:“道友不必多虑,灵器有器灵驻守,可吞吐东海水行元炁,镇压火精,而火精失去地壳炎泉滋养,此消彼长之下,相信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足以将火精残骸扑灭殆尽。”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听起来,这与十八海域璇玑坎渊阵相似啊,这是阵魂替换成了器灵。” 陆无咎颔首:“正是!” 众人见陆无咎颇为了解,却并不惊讶。 毕竟陆无咎赶来时,几乎没有废话,便果断出手,显然他和神霄掌教私下早有联系。 也正是神霄掌教相邀,恐怕才会携灵器,风驰电掣而来。 “太好了,灾殃既平,陆道友功不可没啊!” “贫道惶恐,此乃段道友灵器,贫道不过借光观天,何德何能敢贪这泼天之功?” 话落,无数热切目光看向神霄掌教。 “道友大义!” “道友真乃真君也!先以身殉道,后献灵器,当真是我辈之楷模!” “……” 各种恭维之声,听得神霄掌教老脸涨红,心虚到了极点,连忙拱手道:“诸位谬赞,这灵器只是暂时镇守罢了,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这一番谦虚之言,反倒引得大家愈发盛赞。 好一会儿,神霄掌教转移话题道:“陆道友,这灵器可否能隐去踪迹,省得遭到图谋不轨之辈的窥觊?” 陆无咎颔首:“可以!” 说着,轻轻一挥手,数十里蓬莱仙境般的岛屿,悄然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鬼鬼祟祟靠近的修士们,直接扑了个空。 更有甚者不信邪的,往火山喷发处寻去,结果往来无碍,却再也不见火山、乃至蓬莱仙境的影子。 显然这一招,并非单纯视觉上的隐身,更是更为高级的隐匿。 “不愧是灵器,果然玄妙!几乎踪迹矣!” “是啊是啊!” “不知这是什么灵器?” 遁巽镜上,众修士惊叹万分,修为高深者,隐隐能看出一卷画卷,深藏于海水之中。 稍微浅薄之人,半点痕迹也难以看穿。 面对众修夸赞,陆无咎笑而不言,神霄掌教也是三缄其口。 众修只当是保密需要,见两人不愿回答,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追问不休。 不过,大家看向陆无咎的眼神还是炽热起来。 传闻是真的! 陆无咎果然有炼制灵器之能。 最令大家振奋的是,这灵器威能超乎想象。 可以说,难倒无数英雄好汉的火精,成了陆无咎炼器之能的最好注脚。 “最近江湖传闻,陆道友为楼观派炼制出了灵器,贫道还将信将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道友真乃君子豹变!” “陆道友,贫道对灵器亦颇感兴趣,不知除了五行精魄之外,可还有其他材料也能炼制灵器?” 一时间,众人或夸或问,热闹至极。 更有甚者提议道:“今日承蒙段道友、陆道友,解决东海之祸,当庆贺一番,贫道山门距离此地甚近,不若前往?” 在一片热闹中,陆无咎笑道:“诸位心意,贫道心领了,只是灵器初封火精,不敢久离,还是驻守一段时间为好。” 这理由听得大家纷纷点头,又不甘就此“放过”陆无咎。 索性一番商议后,定下下月一日,石仙观小聚的约定。 待定下约定,众修士才三三两两散去,海面上低阶修士,见这些玄门大能逐渐散去,也只能在大呼过瘾中,一哄而散。 半日后,海面平静了下来。 只余下少数各怀鬼胎的修士,恋恋不舍在附近逗留。 空中,遁巽镜上,只余下陆无咎、段澜二人。 无人打扰的段澜,忍不住感慨道:“道友这一招,当真是妙棋一步,只是将灵器布置此地,恐豺狼窥觊,夜长梦多啊!” 陆无咎笑道:“谁说贫道用了灵器?” 段澜愣住了。 (本章完) 第172章 花朝歌的发现 第172章 朝歌的发现 段澜知道那火山遗骸,乃是陆无咎以染真道杜撰而出的虚假之物; 也猜到陆无咎极有可能在一石二鸟,既试探了十八海域,也在尝试登阶科仪。 但当陆无咎否认使用了灵器之时,他还是懵了。 原因无他,那灵器气息太真实了,施展而出时,甚至席卷了方圆百里的水行元炁,如果染真道连灵器都能画得出来…… 在思绪徜徉中,段澜试探问道:“这么说,道友炼制而出的灵器,也是画的?” 陆无咎摇头:“贫道若能画假为真,这与造物主有何区别?” 段澜心想也是,可也愈发困惑:“既然如此,道友如何以染真道瞒天过海?” 陆无咎道:“此乃染真之秘,恕难奉告。” 段澜这才惊觉问过界了,忙到:“贫道失言了。” 陆无咎转移了话题:“关于璇玑坎渊阵,道友怎么看?” 段澜道:“此阵冗繁而玄奥,非一时半会能够破解,贫道打算回去翻阅一下古籍,或许可以参悟其中机密。” 陆无咎颔首:“也好,那就麻烦道友了。” 段澜拱手:“应尽之义,道友客气。” 两人随后又沟通一番,神霄掌教随即告辞离去,一时间,偌大海域只剩下陆无咎一人,以及海面上零零散散的散修。 “唉!” 陆无咎环顾四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却见他的染真道修为,依旧止于三甲大圆满。 这场登阶科仪令他的染真道,无限趋近于四甲修为,但那临门一脚却怎么也无法迈过。 陆无咎怀疑,这是他作弊之故。 首先,蔓延东海的火山就真真假假,真火山外覆盖着染真画,或染真画中暗藏真火山; 其次,最后的封印之举,为了掩人耳目,他取出的是真灵器,正是为六壬道炼制的《丹青江山图》。 不过,在实施封印之后,又替换成了染真道。 这般真真假假,愚弄众生效果自然是极好,可终究愚弄不了大道。 倏地,一道流光,自天际飞来,稳稳落在陆无咎面前,打眼细看,正是伏波岛主伏离:“陆道友,好久不见!” 陆无咎懒得正眼相看:“道友此时去而复返,莫不是想截杀贫道?” 伏离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误会既然解开,道友何必耿耿于怀?” “这话说的,倒是显得贫道小气了!” “不敢!东海之灾,十八海域虽无寸功,但也有苦劳,还望道友理解。” “正因此,贫道才会跟你废话,否则……你以为能随意离开?” 伏离闻言恭维道:“那还要多谢道友宽宏大量!” “啧啧!”陆无咎态度玩味起来:“如此姿态,莫不是有事相求?” “道友目光灼灼!” 伏离在恭维中,又道:“敢问道友,可看到那火精遗骸是什么模样?” 陆无咎闻言眉梢顿时挑了起来。 他原先还以为伏离是打算问他灵器之事,毕竟他炼制的灵器既能封印东海火精遗骸,那也就能封印十八海域火精遗骸。 十八海域执掌深海千年,凑出几个五行精魄应该不难。 结果他没想到,伏离问的竟然是……火精遗骸?! 火精遗骸是什么来着? 南明真人说过,这是他的躯壳。 既然是躯壳,那散落十八海域的残骸,极有可能包括他的全部身份。 因此伏离此时发问……有点意思啊! 在思绪迸发中,陆无咎竖起一根手指:“一份五行精魄。” 伏离皱眉:“陆道友,火精遗骸,事关东海乃至九道安危,还望道友可以开诚布公。” “说的好!” 陆无咎在怒赞中,笑吟吟道:“敢问十八海域所封印的火精遗骸,又是什么模样?” 伏离表情一窒,在陆无咎戏谑眼神中,沉声道:“是人!” “那是一具碎尸,散为十八份,拼凑起来正好是人。” “人?” 陆无咎佯装吃惊之色。 伏离沉声道:“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火精遗骸应该是异域修士或天魔,不知何故坠于东海,听说中土有大壑归墟之地,乃世界之通道,那火精说不定就是从此坠入东海。” 陆无咎点了点头:“他还活着吗?” “按理来说,裂为十八份,自无存活之理。不过,此等异类,已然不能用常理度之,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什么叫或许还活着?” “我们没有发现它的残魂,只有尸体上的火焰,燃烧不休。” 陆无咎陷入了沉思。 十八海域都没找到南明真人的魂魄,结果南明真人又被封印起来,莫非是最近才勉强聚拢起一丝残魂,恢复了神智? “伏波岛封印的是火精哪一部分?” “头!” 陆无咎颔首,头孕泥丸宫,乃藏神之所在,聚拢起残魂倒也合情合理。 伏离趁热打铁:“还不知,道友所封印的火精遗骸,又是什么模样?” 陆无咎随口道:“一团赤金液体,若黄金溶液,融于炎泉之中。” “血液?” 伏离眉头皱起,千年时光,按理来说,火精血液早就应该燃烧殆尽才对,怎么还会有残留,甚至在千年之后才爆发呢? “贫道可否一观?” “道友之前也曾参与火精遗骸封印,岂会不知火精模样?依贫道之见,观看火精遗骸是假,探查灵器是真吧?” 伏离老脸登时涨红:“道友莫要血口喷人,贫道一心为民着想,岂会置东海乃至九道百姓于不顾?” 陆无咎嗤笑道:“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多了,连自己都骗是吧?尔等以窃岁逆命垣窃取百姓寿元之时,怎么不说为民着想?” 伏离眉头皱起:“窃岁逆命垣,这是什么?” 陆无咎冷笑:“看来伏波溟龟这是拿假名忽悠我呢!阁下享受着十八海域特产寿元之时,不会以为这是从火精身上抽取而出的吧?” “寿元?”伏离愈发糊涂:“道友到底想说什么?” 这下反倒轮到陆无咎有些惊疑不定了,他想了想,索性将十八海域盗取百姓寿元之事,和盘托出。 “不可能!璇玑坎渊阵自然就能延续阵魂寿元,又何必盗取百姓寿元!” 伏离第一时间否决,又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又继续道: “再说了,此等神通,堪称逆天夺道,十八海域若有,早就一统九道之地,又岂会布置于孤岛之上?” 陆无咎懒得辩解,随口道:“道友查一查十八海域岛民平均寿命便知!” “寿元又能说明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沃土百姓寿元绵长……” 伏离话未说完,就被陆无咎打断: “道友不用跟我说,这不是辩论,道友不信,那就当贫道是污蔑好了,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道友请回吧!” 伏离不言,半晌,无声拱手抱拳,转身离去。 陆无咎看着伏离背影,眉宇间闪过一抹沉思。 十八海域消息封锁的有那么严实吗?连三甲修士,都没有资格知道真相? 可若是这么严实,那些寿元去哪了? 沉吟许久,不得真相的陆无咎,摇了摇头,收起遁巽镜,遁入东海,在避人耳目之后,随之悄然离去。 结果,他还没上岸,养魂风火院中就浮现出羊凤昭的身影。 陆无咎遁入人皮书,出神念而去,便见羊凤昭挤出一丝笑脸问道:“敢问道友,灵器可曾炼制而出?” 不用猜,六壬派已然知道了东海火精之灾。 旁人听闻此事,只会觉得神霄掌教大方为民,然而六壬派闻之,心脏却扑通扑通直跳——陆无咎封印火精遗骸的灵器,不会就是六壬派所委托的吧? 陆无咎笑道:“贫道既然出关,自然已经炼制出来了,道友打算何时来取?” 羊凤昭大喜:“现在便可以!” 陆无咎道:“那就在老律山见!” “好好好!” 退出灵界的羊凤昭,连忙将结果汇报六壬仙师,六壬仙师略一沉吟,索性领着数名法主亲自而去。 既是展示重视,也是为了预防意外。 不想,行至老律山,叩开山门,才知陆无咎早已出关离去,并未回来。 听得六壬仙师们面面相觑。 “仙师,那陆无咎不会是缓兵之计吧?”南湘法主面如秋霜,寒意逼人。 六壬仙师看向羊凤昭:“陆无咎可说了什么时候见面?” 羊凤昭冷汗登时冒了下来,略一回忆,才注意到,自己光顾着高兴,却忘了约定具体时间。 “弟子大意,尚未约定具体时间。” “羊师弟,糊涂啊!” 众法主登时急躁起来。 六壬仙师见状安抚道:“好了,稍安勿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诸位耐心等待便是。” 众人这才缓和下来,只是一个面面相觑中,愈发不安。 ——毕竟从传闻来看,陆无咎封印火精遗骸的灵器,太像六壬派订制之物。 在众人坐立不安中,直到月上中天,老律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细听,正是一道道“陆先生”的呼喊声。 没多久,便有脚步声迫近,众人循声望去,果然便见陆无咎龙行虎步而入。 “让诸位道友久等了!” “无妨无妨!” 六壬派摆手,目光死死盯着陆无咎。 陆无咎微微一笑,手一翻,一道卷轴递了过去。 “贫道幸不辱使命,灵器已成,物归原主。” 六壬仙师神色一愣,连忙伸手接过,法力下意识蔓延而去,果然感受到其内,有一道懵懂意识抗拒着他的侵蚀。 “这灵器……” “此乃认主和继承之法!”陆无咎心有灵犀,递上一枚玉简。 六壬仙师接过,一番探查之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收起灵器,郑重躬身作揖道:“道友辛苦了!” 陆无咎作揖回礼:“道友客气。” 六壬法主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双方寒暄一番,六壬派随即以夜色太深为由,告辞离去。 一行人出了老律山门之后,六壬仙师一挥袖,随即唤出五猖蛟龙黄金辇架,他刚刚坐进去,倏然对羊凤昭招手道: “凤昭啊,进来吧,为师有话要说。” 羊凤昭一愣,连忙快步而去。 待迈入辇架,轿帘随之合上,五猖蛟龙昂首低吼一声,拉着辇架遁空而去。 这一幕,看得其他法主脸色微变,下意识回头看向老律观。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东海,火精之祸始发地。 漆黑夜色下,海浪翻腾不休,将暴虐的火山痕迹尽数抹去。 此时,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早已没有修士逗留,只有一些胆大的海中精怪,汇聚而来,吞噬着布阵材料破碎的精华。 其中,一头大如房屋的鲸鱼,更是贪婪如饕餮,张口一吞,便是滚滚海水入腹,再闭口一吐,海水喷出,精华留下。 它贪婪环绕在周围,一圈又一圈的滤食着。 不知过去多久,它再次重复性张口,这一次,没有吞入海水,反倒吐出一道人影。 这身影俊美如女子,偏偏却喉结暗生,仔细一看,不是房中派掌教朝歌,又会是谁? 翻滚的海水,早已没了白日的酷热,荡漾的朝歌发髻四散飘飞,恍如冥河水母。 他眉头微蹙,环视周围水体,漆黑如渊的深海遮不住他的目光。 海床上虽然还堆迭着大量岩浆凝固海底火山,但却看不到半点大型火山的痕迹,一切就像是凭空消失。 好吧! 灵器非法器,不可以常理度之。 可在深海之中,他也感受不到半点灵器气息。 他迈步而去,在海底游荡起来,许久蓦然伸手按在跟在身后的鲸鱼身上。 “嗡——” 鲸鱼仿佛火油中的鱼儿,拼命挣扎起来,搅起滚滚泡泡。 然而没多久,它便突兀失去动作,逐渐溶解,化为一滩血肉。 朝歌伸手在血肉中,拨弄几下,大片血肉在海水中散开,只余下一滩漆黑液体,凝聚成珠。 ——这是墨水。 朝歌盯着这摊墨水,陷入了沉默。 许久,摇了摇头。 这画面他太熟悉,掀起九道瘟疫是他,解决九道瘟疫也是他,只是眼下变成了火精遗骸。 以三甲修为,戏弄天下修士……好神通,好本事。 此子断然留不得! (本章完) 第173章 打娘胎时开始修行 第173章 打娘胎时开始修行 修行,对于修士来说,已然是融入血脉的习惯。 回归老律山的陆无咎,趁着难得的空闲,再次修炼起火行剑道。 经过东海兴风作浪之时的孕育,如今火行剑种已然直逼甲子大圆满,这让他凭添几分期待。 他不知道以神火淬炼的剑种,算是火神道分支?还是纯阳剑道分支? 他希望是前者! 修行无岁月,悟道有春秋。 在恍惚中,盘膝人皮书中的陆无咎,悄然睁开双眸,他张口一吐,一枚若流金剑种飞出,炽热温度,蒸腾空间。 “终于甲子大圆满了!” 陆无咎盯着眼前剑种,心中泛起一丝紧张。 眼下剑种,浑然天成,已然无法注入丝毫神火。 按照纯阳剑道的登阶之法,此时应该斩邪,任意斩去五邪之一,即可登阶。 从武当派记录的心得来看,这个阶段,更像是对修士道心的淬炼。 陆无咎尝试过,至今对五邪都云里雾里。 只能感叹,自己非修剑之才! 如今他以神火凝聚剑种,难不成还得斩邪? 陆无咎在自嘲中,抬手分出一缕阴磷鬼火注入剑种之中。 不出意外,两种完全相悖的力量,方一触碰,便是爆发出榨油般的“噼啪”声响。 剑种更是似感受到威胁一般,吞吐起炽热的剑芒。 “无法容纳两种力量么?” 陆无咎心中一动,以火神道勾连两种神火,再次将阴磷鬼火注入其中。 这一次,不仅没有针尖对麦芒的爆裂,明明已经无法容纳丝毫六丁神火的剑种,甚至主动容纳阴磷鬼火。 两种神火,在火神道的调和下,在剑种中水乳交融。 “果然可行!” 陆无咎眼睛一亮,加大阴磷鬼火的注入,剑种上也弥漫起一道黑色纹路,随着黑色纹路的加身,倏地,“汩”一道并不存的声音,似在陆无咎脑海中炸响。 剑种一声轻吟,轰然突破桎梏,冒出橙黑两色火焰,登阶二甲。 “妙哉妙哉!” 陆无咎睹之大喜。 这不仅仅是创造出新流派的欣喜,更是解决了纯阳剑道和火神道各自的弊端。 纯阳剑道,威力大,却极难登阶。 火神道,登阶相对容易,却缺少攻伐手段。 准确的说,是南明真人隐藏了配套的攻伐手段,这让陆无咎空有火神道修为,而缺少对敌手段。 如今两道融为一道,堪称扬长避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人遁其一之变数,或许就出在这里。” 这一刻,道在陆无咎的眼中,俨然衍生出新的变化。 他甚至冒出,能不能将所修之道,融合为一的狂想? 不过,这念头方一冒出,就被他压了下来。 他现在需要的是修为,而不是创造新的道,开拓者这种事情,还是等到他高处不胜寒再说。 现在他有南明真人积攒的火种,只差能够滋养火种的滋养之物。 想到这,陆无咎眼神火热起来。 这么多物资,恐怕也只有集九道之地力量。 想到这,陆无咎已然期待起下月初石仙观聚会。 “咦!” 倏地,陆无咎眉梢一挑,伸手一招,生死簿落入掌中,纸张哗啦啦翻页中,定格在南明真人投胎转世那一页。 “出生了,这么快?” 陆无咎心中一动,离开了人皮书。 …… 淮南道耒阳县治下有个偏僻村落,名曰牛蹄洼,因周遭地形,酷似牛蹄踩出的沟壑故而得名。 牛蹄洼中,住着一户大姓,姓李。 李家人口占据其中,其中最大一支,莫过于李蛮子。 李蛮子长得三大五粗,憨憨傻傻,干活端是一把好力气。然而李蛮子,最值得称道的并不是干活憨傻,而是那床笫功夫很是厉害,从小就有人傻吊大的戏谑。 村中妇人提起,无不捂嘴偷笑。 这不,年仅三十,就生了九个孩子,昨儿更是诞下了第十子。 人家生孩子,红鸡蛋喜发糕满村洒,李蛮子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完全没个动静,一大早李蛮子就领着几个大孩子,扛着锄头干活去了。 家中婆娘也是早早起来干活,至于孩子,有老七照看着呢! 李家老七不过六岁模样,光着屁股坐在窗边,摆弄着风干的泥巴小人,对于脏兮兮榻上的弟弟,毫无反应。 只要他不哭,那就没啥大问题。 他弟弟确实也不哭,刚刚出生,两眼已然灵动如猴,滴溜溜乱转。 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躺在床上,两脚心相对,双手勉强盖在头顶百会穴上,一副混元卧姿态。 早在娘胎之中,就孕育而出的法力,此时在他身上愈发凌厉。 至午夜,在家人全部入睡后,他悄然爬了起来,随意吹了一口气助眠家人,这才在堂屋角落,打开一道封印,登时一个须弥空间,展露而出。 其内,堆迭如山的瓶瓶罐罐上,赫然皆印着“丹鼎”标记。 他随意掏出一个瓷瓶,抹去封印,便是往嘴里倒去,一粒粒丹药不要钱似的,落入腹中,也不怕这羸弱之躯能否承受得了! 待嗑了一瓶极品丹药,这才将空瓶丢回,转身摇摇晃晃而去,睡觉去了。 窗外月光皎洁,将院外老树枝影晃得张牙舞爪。 陆无咎看着南明真人的一天,心中多少有些佩服,他之前给出的阴箓,虽有投胎转世之能,但更多是提供一个可能。 换言之,在死亡之时,灵魂可以借阴箓进入人皮书。 至于是否投胎转世,由陆无咎说的算。 但南明真人不一样,陆无咎给他的阴箓,品秩很高,足有六品,可以自行选择投胎对象。 结果他没想到,南明真人竟然选择投胎如此凡人家中。 倒也算能屈能伸! 不过,看他现在修行进度,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登阶二甲。 到时候,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眼下些许委屈,确实倒也不算什么! 陆无咎纠结的是,转世投胎的南明真人,还算是南明真人吗? 因为这涉及两人之间互不攻伐誓言! 沉吟许久,陆无咎转身离去。 不管誓言还是否生效,他都决定放过南明真人。 生死簿的权能,非生死关头,不可动用。 否则口子一开,后患无穷。 (本章完) 第174章 揭穿 第174章 揭穿 开春的江南东道,一片热闹,民间谚语:惊蛰不耙地,好比蒸馍走了气! 放眼望去,万顷沃土上,处处都是忙碌身影。 谁也想不到,半月之前,万里沃土,将有化为赤壤的风险! 想到这,下山采买的费浩轩、冷凌师兄弟,忍不住抬起胸膛,骄傲无比。 其中跟在马车后面的费浩轩,更是绕着马车,来回盘点,嘴中念念有词。 “师兄,都已经盘对三遍了,不会差的,真差了几样东西,以咱们脚力,再下山一趟便是。” 冷凌见状,忍不住劝诫道。 “这是再跑一趟的事情吗?九道仙门,近半在咱石仙观聚会,如此盛会,门中观主长老无不重视,正是咱们表现的时候,这时候要是出了岔子,哪怕不打紧,你觉得观主长老会怎么想?” 费浩轩一脸认真道。 “这……”冷凌登时迟疑起来,半晌道:“行吧,那我也盘点盘点。” 有冷凌的盘点印证,费浩轩那惴惴不安之感,终于去了几分。 他看着道旁忙碌的农人,忍不住道:“听说,那陆无咎也不过弱冠之年,却已然修得三甲道行,炼得了灵器,救了天下百姓,咱也弱冠之年,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师兄,别自怨自艾了,我可听说了,人家极有可能是从中土而来的大能,弱冠之年只是他的皮相,说不得已然修行了上百岁呢!再说了,真是弱冠之年,你见过几个登阶二甲的?如此更遑论三甲道行?” “也是!” 在师弟安慰下,费浩轩顿时舒坦了很多。 两人正赶着马车,一道身影倏然从天而降,吓得两人一跳。 “敢问两位道友,前方可是石仙观?” 来人年岁不大,正是弱冠之年,正微笑拱手问路。 “道友、不,前前辈,前面正是石仙观。”费浩轩结巴回道。 “多谢!” 来人回礼,转身便腾空而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问这是何人? 正是陆无咎! 得了遁巽镜的陆无咎,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此物飞行速度太快,一不小心,便飞过了目的地。 且人在千丈高空中,地下一切如袖珍核雕,想要找到目的地,还真不容易。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问路了。 他是随意问路,对于被问路之人,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费浩轩、冷凌师兄弟。 这两天,他们也算是见多了高手汇聚而来。 但这般来去无踪的身手,还真不多见,那弱冠之龄容貌,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免不了讨论一番。 待赶回石仙观,才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得知,陆无咎已经到了。 “这么快?” 费浩轩、冷凌闻言顿时心生好奇,寻了个空子,在相熟师兄引领下,远远瞧见陆无咎一眼时,登时惊讶万分。 “那不是问路仙师吗?” 领路师兄闻言登时诧异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异样,看得费浩轩、冷凌忍不住挺起胸膛。 咱好歹也算是跟陆无咎有过交集的修士! …… 石仙观,非大观,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二流宫观,观主修为不过二甲大圆满。 当初平定东海火精之祸的修士们之所以将聚会定在这里,乃是因为最初大家是在石仙观商讨应对火山策略。 而最初之所以定在石仙观,仅仅是因为这里距离东海最近的宫观。 风水的价值,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名不经传的二流宫观,也因此扬名江湖,门中高层也在快乐中痛苦着。 实在是宫观太小,很难安置好大能修士。 尤其是陆无咎的存在,更是更石仙观高层连夜开会讨论安置规格。 按理来说,四甲修士规格最高,三甲修士次一级,这是放在四海皆准的规矩。 然而这规矩在陆无咎身上,显然失效了。 旁的不说,仅仅是在最后关头,携灵器而来,封印火山遗骸,救沿海万顷沃土之功,待遇规格就不能差了。 石仙观在彻夜讨论中,还是将陆无咎放在最高待遇之列,只是袇房位置往后稍了稍,以显江湖最本质的法则——以修为论尊卑。 不想,自陆无咎入住之后,那位置稍了稍的袇房,俨然成了石仙观最受欢迎的场所。 几乎每一位来到石仙观的玄门修士,莫不登门拜访,打着为九道百姓感谢的名头,实则打听着灵器炼制细节。 陆无咎也是不厌其烦,挨个接待。 这是他早早赶来的根本目的。 不过,目前接触到的信息,令他心里凉半截。 拥有五行精魄的门派太稀缺了,或者说,身为小世界的九道之地,元炁本就稀薄,想要孕育出五行精魄自然十分困难。 所有的五行精魄无一不是得天地之大造化。 因此少数拥有五行精魄的门派,对于灵器的炼制,也十分谨慎。 尤其是对开炉金有些争议。 须知,陆无咎索要的开炉金,皆是滋养火种之物,自然无一不是稀罕之物。 想要凑出这些东西,也得费不少力气。 在各大门派犹豫中,平定东海火精之祸的庆功宴,姗姗而来! 庆功宴在石仙观最大的客殿中举办,一排排案几罗列大殿之中,本该端坐主座的石仙观主,到底没敢坐在主座,反而此挂上了三清画像。 众修士端坐两旁,在道童服侍下,品酒畅谈,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人问陆无咎:“敢问陆道友,以灵器封印火精遗骸,可还稳当?” 陆无咎道:“道友且放心,火精遗骸主体在十八海域,此前东海之祸,不过是些许渣滓罢了,以灵器封印,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其消磨殆尽。” “好好好,如此大家伙也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 众修纷纷颔首,兴致愈发高涨。 不想,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倏然从后面案几中传来: “火精遗骸主体既在十八海域,千年不曾泄露分毫,如今又哪来渣滓流窜东海?倒是道友修得染真道,曾以老律观戏弄天下修士,东海之祸,恐怕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诓世之举,自然稳当!陆道友,贫道说的可对?” (本章完) 第175章 行封神之实 第175章 行封神之实 阴阳怪气的声音,令殿内欢快气氛为之一凝。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位名不经传的修士,端着酒杯,一脸戏谑的看向陆无咎。 他的话惊得殿中修士面面相觑,仔细一想,还真有几分可能。 如果东海火精之灾,真的是陆无咎设计的一场登阶科仪,那对于众修士来说,无异于一记响亮耳光。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陆无咎的眼神带着几分狐疑。 面对众人质疑目光,陆无咎不慌不忙,一脸忧虑道: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可是被人胁迫说了这番话?” 那人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外,却依旧冷笑道: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此乃贫道亲眼所见,贫道去过火精遗骸事发之地,那海床之上,不仅没有火山喷发痕迹,更不见水行元炁汇聚迹象,种种迹象表明,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而你就是为了一己私利,编织谎言,欺骗天下的骗子!”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听得众人愈发惊疑不定。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看来是真的被人蛊惑了。” 说着,他看向四周道:“敢问诸位道友,谁擅长驱邪清心之法?还要烦劳大家为这位道友解咒!” 声落,人群中,立马有人站了起来。 “贫道修得一术,名曰清心寡欲诀,倒是可以用来驱邪清心!” 话落,他随即就要施展神通,不想那人浑身气息轰然提升,从甲子大圆满直破四甲,骇得满殿大惊失色。 “诸位道友,看贫道像是被蛊惑的人吗?” 那熟悉的声音,令不少修士失声低呼:“朝歌!” 可不是,便见此人修为直破四甲之时,模样也随之大变,显露出本体。 陆无咎笑了:“道友确实不会被蛊惑,即便是蛊惑,也是你蛊惑别人,那么敢问道友现在言之凿凿蛊惑大家,意欲何为?” 朝歌冷笑:“你敢否认不曾欺诈世人?” 陆无咎哪里会陷入自证陷阱? 冷嘲热讽道:“东海火精之祸发生时,不见道友出人出力,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怎么众人皆醉你独醒,就你生了火眼金睛?你既然怀疑贫道欺诈世人,证据呢?” 众人不知何为火眼金睛,但这话中讽刺之意,还是听得不少人下意识笑出了声。 朝歌厉声道:“事发海底,就是最大证据!” 陆无咎点了点头:“贫道明白了,你想偷灵器?” 朝歌瞳孔舒张,老脸陡然涨红:“你放屁!” “不然你去那里干什么?” 陆无咎反问之后,又冷笑道: “让道友失望了,灵器事关火精遗骸封印,所以早已被隐藏起来,道友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倒是道友左一个欺骗,右一个欺诈,说的冠冕堂皇,可曾见过那岩浆喷发,黑云压城的场面?” “当时全赖在场道友,竭尽全力,才将其压制在东海,否则九道沿海之地,尽数毁矣!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欺世之举?你是太高看了贫道,还是太小瞧了诸位道友?” 言落,朝歌脸色微变,目光扫过大殿,便见无数修士下意识挺起胸膛,眼中疑虑之色尽去。 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 陆无咎捆绑了众修士,纵然是假的,也得是真的,否则众修士颜面往哪放?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怀疑起来。 他是不是太小瞧了天下修士? 据说,当时在场四甲修士,少说也有三四人,三甲、二甲修士更是不计其数,若真是一场骗局,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么多人? 然而内心怀疑的朝歌,脸上却冷笑道: “好一个挟百姓以令诸侯!也罢,诸位信也好,不信也罢,他日成了此子登阶四甲的垫脚石,莫怪道友今日不曾提醒。” 说着,身影一闪,骤然消失。 陆无咎有心阻拦,奈何实力不济,只能眼睁睁看着朝歌离去。 众人见状,皆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真怕两人打起来,殃及池鱼。 不想,朝歌消失的地方,倏然又凝聚出他的身影,令众修心脏陡然提了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还望诸位道友擦亮眼睛!九道之地,鲜有人能炼制灵器,他一个三甲修士却敢大言不惭的炼制灵器,小心这是画出来。” 声落,仿佛怕被陆无咎讥讽似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大殿登时安静下来。 朝歌说火精之祸是假的时,很多修士虽然吃惊,但还并不算太担心——毕竟天塌了有个高顶着。 然而当他说灵器可能是画的时,不少有意订制灵器之人,顿时头皮一麻。 “陆道友,誉满天下,谤亦随之,莫要放在心上,来,喝酒喝酒!” 有人高举酒杯,试图打破尴尬气氛。 “盛饮!” 陆无咎举杯回敬,殿中气氛终于恢复了三分生气。 然而经过朝歌这一番打岔,气氛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冷淡下来。 朝歌的一番话也犹如一根刺,刺在众修心中,令人忍不住时时回想,更有甚者,想要回到始发地,一探究竟。 因此没多久就有人借故离去,待大家三三两两离去,宴会随之不宣而散。 陆无咎自然也无逗留的理由,与诸位道友告别之后,随即驾起遁巽镜离去。 没多久,江湖上便流传出东海火精之祸,乃陆无咎欺诈世人之举! 大家虽然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但架不住众口铄金,传唱的人多了,渐渐也就成了少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真实消息”。 “染真非正道啊!” 回到老律山,听着坊间传闻的陆无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此道以“画假为真”为登阶科仪。 越往上走,科仪规模越大,长此以往,只怕失信于江湖。 现在他已经尝到了反噬。 他回到老律山没多久,羊凤昭就忍不住联系他,话里化外,试探灵器之事,听得陆无咎大动肝火。 直接道:“贫道若能画出如此威力的灵器,那么这和炼制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羊凤昭才不再多言。 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连羊凤昭都怀疑,其他人更不用说。 之前在石仙观有意炼制灵器的两三人,在他回到老律山之后,也彻底没了下文,不知是不是受到此事影响。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有些道,沦为旁门左道,果然是有原因的。”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不再关注此事,默默修炼起火行剑道,尤其是剑道技巧! 时至今日,修为已至三甲的他,关于大多数剑道技巧,岂是已然看不上眼。 毕竟再快的剑,也快不上境界的碾压。 然而武当派赫赫有名的迭剑技巧,还是值得一练。 在精巧力量的控制下,如今他的迭剑技巧,已然达到了四迭剑,和赵无极九迭剑没法比,但在剑修之中,也称得上天赋异禀。 这日,他正在尝试五迭剑,一封传讯符打断了他的练剑节奏。 接过符纸时,陆无咎还能闻到符纸上,掩不去的海风味道。 符是伏离发来,只有一句话。 ——恳请道友帮忙调查一下,十八海域之前,是何宗门统治东海? “十八海域之前,也就是千年之前,伏离这是什么意思?” 陆无咎在满心诧异中,略一沉吟,神念出窍,遁入灵界,联系上羊凤昭,拜托他帮忙调查此事。 又怕羊凤昭出工不出力,略一沉吟,索性将姜文宇喊来,叮嘱他前往其他坊市,购买十八海域情报! 姜文宇满口应下,转身告辞之际,倏然道:“敢问掌教大人,近日可在门中。” 陆无咎闻言下意识看向姜文宇眼神,却见那浑浊眼眸中一片清明,不似遭了魅术模样,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被朝歌搞怕了,姜文宇问他行踪,他是真怕,又遭到姜文宇蛊惑。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 如此直白询问,朝歌但凡有点脑子,也做不出来。 “何事?” “弟子,近日打算登阶二甲,听闻观戏之科仪,乃大人所创,弟子希望掌教做个见证。” “哦,你打算何时登阶?” “这个月底,四月三十日。” “贫道若是有空,定然观礼!” “是!” 姜文宇颔首,心头安心不少。 虽然陆无咎没有满口应下,但他知道,这种不是满话的话,其实已经算是答应了。 想到月底登阶,姜文宇内心泛起几分热切。 登阶二甲,还是他踏入修行之时,才敢做的梦,后来,踏入修行之路时间越长,这个梦越不敢做。 再后来,寻思着能够拜入正统,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几经波折之后,如今也有登阶的一天,他不敢奢求成功,能够登阶一次,努力一次,也就死而无憾了。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得办好掌教交代的事情。 五日后,姜文宇风尘仆仆而归。 陆无咎拿着他从各大方式收集而来的情报,对照上六壬派资料,眼睛眯了起来。 千年之前,十八海域并不叫东海,而是唤名海御列岛! 此列岛因海御宗得名! 此宗以御兽而闻名东海,所御之兽正是海妖。 海妖? 十八海域? 陆无咎呢喃着这些名词,许久,将消息传回伏离,同时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没多久,伏离发回消息:“无事,些许好奇罢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陆无咎,眸光一闪,许久幽幽叹了一口气。 风雨欲来啊! 他想了想喊来柳青檀。 “先生,您叫我。” 踏入袇房的柳青檀,又高了几分,脸上稚气尽去,稳重中带着几分领袖之气。 “老律观近来如何?” “一切都好。自从先生解决东海火精之灾消息传来时,观中弟子振奋不已,皆以先生为榜样,修行愈发勤勉……” 陆无咎抬手打断这无意义的话,直奔主题问道: “修为呢?” “承蒙先生修行资源,目前修得三十年道行两人,二十年道行八人,十年道行近百人。” 陆无咎闻言点了点头。 如果九道之地真有劫难,这点人手……恐怕也只能进他人皮书,充当登阶科仪之材。 “先生,老律观何时可以合院?” 柳青檀倏然问道。 “还念着这事呢?”陆无咎想了想道:“也罢,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便合院吧!” “太好了!那先生觉得在何时合院为好?” “下月初吧!” 姜文宇月底举行登阶科仪,若成,那就是双喜临门; 若是不成,老律观并入两仪派,不失为一件喜事,也能冲散几分沮丧之气。 “可要邀请同门之人观礼?” “不了,发个公告就好,人心叵测,省得有人嚼舌根子。” “是,一切听先生的。” “既然合院,那就是两仪派的人,最近江湖不太平,多催促下面弟子好生修炼,这些资源且拿去,勿要吝啬。” 陆无咎一挥手,案几上顿时堆满了瓶瓶罐罐。 多是魂水、丹药之物。 “江湖不太平……先生的意思是,天下将乱?” “不好说,或许是贫道多虑了,这话你莫要宣扬,自己知道就好。” 柳青檀点了点头,挥袖扫过案几上的修行资源,满心欢喜而去。 没多久,老律观内,隐隐传来欢呼雀跃之声,看样子柳青檀已然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陆无咎笑了笑,笑容中多了几抹忧虑。 在一番沉吟中,他取出传讯符给神霄掌教发去消息。 一日后,神霄掌教秘密登门而来。 两人略一寒暄,陆无咎开门见山问道:“璇玑坎渊阵调查得如何了?” 神霄掌教摇了摇头:“此阵太过复杂,贫道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弄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五成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阵法。” 陆无咎眯起眼睛:“五成,这比例可不太对劲,若是为了隐瞒真相,当初又何必逼你发誓?” 神霄掌教颔首:“是啊,所以贫道怀疑,此阵根本没有延寿之功效。” 陆无咎点了点头:“道友可知,十八海域在千年之前,是谁所统治!” 神霄掌教摇头。 陆无咎道:“是海御宗!此派以御兽而闻名东海,所御之兽正是海妖。” 神霄掌教蓦然睁大双眼:“道友的意思是?” 陆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贫道突然召集道友而来,乃是有个想法,想要征求道友意见!” 神霄掌教道:“道友且直言!” 陆无咎道:“以轮回为饵,行封神之实,一统九道诸派,道友以为如何?” (本章完) 第176章 立仙庭,筑玉京 第176章 立仙庭,筑玉京 神霄掌教蓦然抬头看向陆无咎,一双眸子中精芒闪烁,似要看破陆无咎真实想法。 半晌,慎重问道:“这是道友的想法?还是……阴天子的意思?” 陆无咎一脸意味深长之色:“有些事,只能是属下擅做主张。” 神霄掌教眸光一凝,不等他开口,陆无咎又问道:“道友可知,幽冥轮回道为何不公开广纳门徒?” 神霄掌教摇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道友觉得,这幽冥轮回道若是广纳门徒,长此以往,这天下还有几位新人?这万顷良田,可还有人耕种?” 神霄掌教道:“幽冥轮回道次数有限,应该不至于沦落到满天下皆是轮回之人吧?” 陆无咎反问:“谁说幽冥轮回道次数有限?” 神霄掌教一怔:“道友的意思是……” 陆无咎不答,又道:“就算次数有限,以道友之能,一次重来机会,即便无法登阶五甲,重回巅峰,应该不难吧?长此以往,这世上岂还有新人出头的机会?这世道,岂不渐成一潭死水?” “有道理……” 神霄掌教颔首中,倏然道:“可若是行封神之实,这天下岂不更无新人出头机会?” 陆无咎摇头:“此言差矣!若天下豪杰尽数归于我教管辖,对内可镇压宵小,教化百姓,人人如龙,压制邪门歪道;千年火精之祸,乃至海御宗潜藏危害,将不复存在。” “对外可输毒于外,飞升中土,追求大道。岂不比在这方小世界,争夺有限资源,相互算计,打生打死,强多了?” 神霄掌教悚然一惊,迫不及待问道: “道友知道飞升中土之法?” 陆无咎露出一抹微笑: “阴天子的门徒可不少,道友可曾见过其他人?” 这话还真不是陆无咎忽悠神霄掌教。 坛城净土可通往其他坛城净土,他的人皮书连接着四个净土,其中之一就是血肉观音。 陆无咎有理由怀疑,血肉观音不在九道之地。 否则如此恐怖的蛊惑能力,不可能毫无消息。 退一万步,如果血肉观音就在九道之地,陆无咎更应该快速登阶,否则面临就是这个未知恐怖的打击。 总之,人皮书通往的四大净土,有极大概率通往中土。 这一刻,骤闻此言的神霄掌教,头皮发麻,一股细思极恐之感,令他眼睛亮得出奇。 九道之地对中土的了解不多,但也不少。 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零散中土修士,坠入九道之地,带来中土秘闻,为九道之地修士揭开只鳞片甲。 便是这只鳞片甲,便足以令人心生向往。 传闻,中土四甲多如狗,五甲遍地走,往上大能更是不计其数。 究其根源,还是水土养人。 若能飞升中土,神霄掌教不觉得自己会落于人后。 这一刻,神霄掌教不知道其他道友,得知此消息之后是何反应? 但他心动了。 “既行封神之实,道友决定怎么做?” “以民间神话为蓝本,立仙庭,开云阙,筑玉京,设司命掌众生福簿,立天枢总万象玄机,敕五岳山神镇守地脉,遣四海神龙布雨行云……诸此种种,不一而足,道友以为如何?” 神霄掌教听到这,胸中已然滋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滂湃之气。 如此设想,堪称宏伟。 “若天下玄门不服该如何处置?” “轮回之道,等若天地同寿,贫道不信无人投效,若是还不服,那就拉拢一批,打压一批,顺昌逆亡。” “如此一来岂不是搅得天下大乱?”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到危机爆发,不如尽快完成一统,凝成一股绳子。” “呼……” 神霄掌教幽幽叹了一口气:“海御宗千年来,不知积攒多少寿元,暗中不知侵蚀多少玄门正道,若海御宗因此掀起抵抗,该如何处置?” “那等于提前戳破阴谋,好过对方完成布局,如此一来,也唯有一决高下。” 神霄掌教不说话,暗自忖度中,又有些坐立不安的起身,在客堂中来回踱步沉思推演。 许久,停下脚步道:“道友所言极是,纵观天下,为修大道,鱼肉百姓者不计其数,是该一统九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陆无咎起身,拱手道:“兹事体大,有劳道友奔走四方,游说有志之士。” 神霄掌教颔首:“此乃应尽之义!” 随后两人又畅谈许久,一场即将席卷九道之地洪流,就在这间不起眼袇房中敲定。 许久,神霄掌教悄然离去。 送走神霄掌教的陆无咎,暗暗攥紧拳头,开弓没有回头箭,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染真道一时半会难以登阶,火行剑道又需要海量资源,前有朝歌虎视眈眈,后有海御宗磨牙吮血,既然如此,也唯有奋力一搏。 …… 璞华戏楼班主沈霖,也决定奋力一搏。 自从得两仪派邀请,成了养老院常驻戏班之后,每逢唱戏之日,他总是亲临现场,哪怕唱个配角,为徒弟搭手。 这事,落在旁人眼中,都说他是为了讨好陆无咎,不惜抛了半辈子讨来的颜面。 他却知道,他争了一辈子,也唯有在老律山看到曙光。 如今,曙光再次出现。 两仪派决定在月末,举行一次开院汇演,与民同乐。 他不太理解意思,大概就是在养老院外,办一场大戏,让十里八乡的村民,一起跟着享享眼福。 可以预估,这场大戏,定然十分热闹。 此情此景,令沈霖恍惚中,想起了前年二月十五玄元节老律山下的大戏。 他因故离去,错过登阶良机。 这次再次出现,无论仙人是否出现,他都决定再拼一次。 为此,戏楼半个月前,就开始忙碌起来。 选曲,挑人,试演,再到搭建戏台,忙得不可开交。 老律山外,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也是翘首以盼,日暮而归时,总有人绕路过来一趟,瞧瞧那日日攀高完善的戏台。 与此同时,一场暗流席卷九道之地。 神霄掌教登门拜访的第一人,便是武当派赵无极。 按理来说,赵无极先他一步,加入幽冥轮回道,理该算他“师兄”。 奈何幽冥轮回道以道箓品秩定尊卑,两人同为九品,彼此算是平级。 赵无极听闻神霄掌教来意,第一反应在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有些酸楚。 如此大事,神霄掌教先他一步知晓,原因恐怕也只有修为这一点。 也是,如今他二甲大圆满,纵然前途光明,无人敢小觑,但终究只是二甲大圆满,在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恐难有建树。 这让他有些郁闷。 应下之余,也只能尽力寻找登阶契机。 顺手通知赵无极之后,神霄掌教又按照亲疏远近、江湖名望等诸多因素,逐一登门拜访。 值得一提的是,他并不是对所有人开门见山。 仅仅是对少数有把握说服的挚友展开游说,余下大部分人,他皆以幽冥轮回道为饵,邀入老律观。 由陆无咎统一公布,到时候,既省去了逐一游说功夫,也免得消息走漏,令海御宗有了提防。 时间一天天逝去。 老律观,也逐渐热闹起来。 四月末,璞华戏楼的流动班子,终于在老律山下搭建起来,即将开演。 四月的老律山,草长莺飞,漫天的瓦块云像极了龙身鳞片,落在经验老道的农人眼中,掐指一算,今晚定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好时节。 搭上今晚大大戏,可谓天公作美。 时至下午,便有经验丰富的村民,早早赶来排队站位。 不过,最好的位置,还是被养老院的老人给占了。 好在两仪派早有经验,戏楼搭建在山脚下,两面山坡上早已清理而出,村民沿着山坡或站或坐,不仅视野开阔,还不影响后排观众,堪称天然戏楼。 沈霖也是早早赶到,从前晚开始,他就开始了沐浴焚香辟谷,以绝浊气,今日更是早早赶来,在巡视戏台之后,钻进养老院准备的后台竹楼中,准备起妆造。 姜文宇亦十分郑重,数日前,便交接了山门俗务,专心准备登阶事宜。 偌大宗门为他登阶广开方便之门,在资源充沛下,可谓上下一心。 山下忙碌,山腰一处山泉潺潺处,一片幽静,陆无咎盘膝而坐,闭目参禅,身周坐着四位四甲修士。 分别是神霄派掌教段澜、上清派掌教燕青、楼观派掌教陆砚、武当派掌教赵无极、以及琅明观观主苏之远。 仔细一看,大多都是段澜挚友,当初更是参与过洞渊一战,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些人已然知道真相,得授九品阴箓,虽然早已过了最初的亢奋之劲,今日还是难免还是生出几分激动。 无论幽冥轮回道,开仙庭之举是成是败,今日都将载入史册。 也算是不枉走上这一遭! 日既西倾之际,老律山外划过一道流光,那流光至老律山上空,身影倏然一顿,目力如炬下,一番打量之后,立即发现陆无咎所在,随即飞了过来。 落地之后,才发现正是正一派司夜白。 “正一派司夜白,见过诸位道友。” 陆无咎如老僧入定,置若罔闻,寂然不动。 看得司夜白眉头一皱,心中暗生恼意之时,神霄掌教朗声道:“原来是司夜道友,请坐!” 神霄掌教主动开口令司夜白眉头稍缓,想着事关幽冥轮回道,还是平静寻了一个空地坐了下来,传音道:“段道友,看这架势,邀请了不少人?” 段澜回道:“正是!” 司夜白眉头皱了起来:“段道友,当真发现了幽冥轮回道的踪迹?” “道友信不过贫道?” “自然是信得过,只是为何定在老律山?莫非……陆无咎就是幽冥轮回道之人?” “呵呵……道友果然才思敏捷。” “……” 司夜白心头一跳,蓦然看向陆无咎,脑海中走马观似的闪过陆无咎种种资料,一股恍然大悟之色,自心中滋生。 此子自从在江湖崭露头角以来,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说是幽冥轮回道之地,还真有几分可能。 一时间,司夜白思绪迸发起来,琢磨着这场盛会最终目的。 没多久,天空中再次出现一道流光…… 少顷,又有游方道士,鬼使神差的从林中钻出…… 再往后,越来越多修士汇聚而来。 有的毫不遮掩遁空而来。 有的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人群,盘膝而坐。 还有的化为麋鹿,跳入人群,落地化为人形。 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神霄掌教段澜的声望和人脉,也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也只有他亲自出面,才能将九道之地英才尽数汇聚而来。 这些人,除了九大玄门掌教、或代表掌教而来的高功、大执事之外,就是九大玄门之下的宫观之主。 少说也有二甲大圆满的修为。 放眼扫去,这处山泉潺潺的清幽之地,已然人满为患,再也不见雅致,所见唯有金戈之气。 如此之多高手,莫说与会者心惊肉跳; 便是发起者神霄掌教,也有种无法掌控之感。 陆无咎若是无法拉拢大多数,冲突极有可能爆发,到时候,大战掀起之下,就是他都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实在是九道之地发展至今,各门各派恩怨纠缠,理不清,剪还乱,天知道,这些修士会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发起袭击。 山挽斜阳,霞染苍穹。 当落日余晖褪作青灰残烬,老律山脊蜿蜒处随之浮起幽幽薄烟,在黑暗蔓延,人影交织之际,陆无咎悄然张开双眸。 在场众修虽不敢失礼以神念监视全场,但神思敏捷之下,还是发现了陆无咎,齐刷刷看了过来。 “贫道陆无咎,乃幽冥轮回道六品弟子,见过诸位道友!” 陆无咎身影佁然不动,目光扫过在场修士,仅微微颔首以应,态度傲慢到了极点。 然而那“幽冥轮回道六品弟子”之言,却听得众修呼吸为之一窒,所谓失礼早已无人在意。 “近日,江湖盛传东海火精之祸,乃贫道以染真道戏弄天下之举,不瞒诸位道友,江湖传闻不错,贫道确实用了染真道,诸位道友也可以看看,这老律山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莫说在场修士,便是神霄掌教也是微微一愕,许久轻轻摇头。 陆无咎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此言或许自然有他深意。 (本章完) 第177章 立仙庭和沈霖登阶 第177章 立仙庭和沈霖登阶 微凉夜风,吹来山下袅袅戏声,俯瞰而去,一片漆黑的山下,星星点点,那是顽童手中的火把,也是零星散落的篝火,拱卫着灯火通明的戏台。 仔细听去,楼下戏腔,正起头不久,咿咿呀呀唱着:‘清音一弄,七弦弹彻月明中……怎得个知音共赏,怕只有鱼龙潜听。’ 好戏之人,一听便知这是璞华戏院拿手戏曲之一的《张生煮海》,唱的是书生为娶龙女,煮海逼龙,低头应允,虽多凡人狂想,但也不失几分趣味。 不过,眼下自然无人在意这袅袅戏声。 诸多四甲高手,法眼如炬,环顾四周间,老律山是真是假,众人心中自有答案,目光再次落在陆无咎身上时,心中已然有了诸多猜测。 正一派掌教司夜白第一个开了口: “如此荒唐之事,陆道友也敢公之于众,不怕引起天下众怒?” 这一刻,众修目光灼灼,陆无咎要是没有一个合理解释,怕是别想轻易走脱。 陆无咎道:“相较于天下众怒,贫道更怕九道之地沦为废土!” “废土?”楼观掌教陆砚追问道:“此话怎解?” 陆无咎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丹鼎派掌教却毫不停留,一挥手,面前浮现出十几枚玉简。 “诸位想要的真相,俱在这些玉简之中,诸位一看便知!” 声落,自有法力高强之辈,立即摄入手中,待神念探入其中,初看不以为意,再看脸色愈发凝重。 更有甚者,求证似的看向神霄掌教:“段道友,玉简之中内容可当真?” 神霄掌教微微颔首,引得尚未分到玉简之人,心如猫抓,只求这些大能快些翻阅,好轮到他们传阅。 随着玉简的传递,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起初,大家讲究隐秘,还是相互传音讨论,到后面干脆毫不遮掩,窃窃私语。 沸反盈天之声,甚嚣尘上。 陆无咎道:“东海火精之祸,既是我与段道友联手试探之举,也是示警九道玄门之行为,一场小小的火精遗骸,便足以毁了半个九道之地,试问若真正灾殃来临,九道玄门又该如何自处?” 丹鼎掌教羿问雁问道:“陆道友,将我等召集而来,莫非已然有了想法?” 陆无咎颔首:“没错,贫道欲效仿民间神话,立仙庭,筑玉京,整合九道之地力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话音落,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俄而,喧嚣之声,甚嚣尘上。 “立仙庭,筑玉京?哈,说的好听,这岂不是要一统九道之地?” “是呀!好一个空口白牙,原来是要让天下修士为他效命!” “难怪开口闭口火精之祸,原来是为了恐吓我等。” “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区区三甲修为,也敢在四甲修士面前,妄言开仙立庭?” 有人传音入密; 有人窃窃私语; 身为九道精英,议论之声,鲜少传出第三耳,但那看向陆无咎的荒谬蔑视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不想,陆无咎忽然加码道: “若立仙庭,幽冥轮回道将恩赐仙庭仙官,得此道者,永享轮回,天地同寿!” 哗啦—— 霎时,上百人的山泉旁,落针可闻,唯有泉水声,不知疲倦,哗啦作响。 山下戏声,在夜风吹拂下,再次清晰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然唱到了第三折【煮海逼龙】,便听那慷慨激昂声音道: “一杓杓翻江倒海,一星星火燎干柴。海水煎得滚油开,龙宫里怎生捱?” 那高亢戏声,听得众修意动神摇。 永享轮回,天地同寿! 这不正是所有修士的毕生追求? 然而放眼修道界,迄今为止,似乎也无人实现。 哪怕是夺舍重修,在神魂肉身不和之下,最多两三世,便彻底泯然于众,消失于人间。 幽冥轮回道若真能让人永享轮回,与天地同寿,这仙官还真的值得一做。 一直鲜少开口的六壬仙师,谨慎问道: “敢问陆道友,若立仙庭,天下宫观该如何处之?” “一切照旧,若喜逍遥自在,便在人间快活,若求长生久视,自可入仙庭为官。” 众人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仙庭的存在并不干扰各大宫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通力合作组织。 “不过,若立仙庭,九道之地宫观,也得遵守仙庭的规矩,当然了,规矩由诸位道友一起商议而出,从此以后,各大宫观不得随意相互攻伐,更不得随意打杀凡人,若有争端,寻求仙庭调和。” 随着陆无咎的阐述,一些二三甲修为的宫观之主,顿时生出几分意动。 九道之地玄门自古至今,遵循的始终是弱肉强食,底层宫观向上层玄门纳贡,寻求庇护,即便如此,依旧难保绝对安全。 九道之地若能成立仙庭,立下规矩,大家生存处境或许能更好一些。 当然了,弱肉强食始终是世道法则,仙庭究竟能不能保证公平,谁也无法保证。 说不定,只是换汤不换药。 不过,若能有一个庞大组织为靠山,乃至沟通渠道,总好过势单力薄,了无申诉渠道。 最重要的是,若为仙官,可轮回永生,从此以后,纵然是九大玄门,恐怕也得卖几分薄面。 否则几世轮回之后,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不等众人衡量利弊,陆无咎继续加码: “大道三千,然而纵观九道之地,不知多少道统传承昙一现,便泯然于众,甚至失传人间。所以仙庭也将承担拯救大道之重任,贫道不知轮回几载,所修之道亦十分驳杂,小道不过甲子圆满,大道可修千年道行。为了以身作则,这些道统一并开放,凡有功于仙庭者,皆可凭功另择大道神通。” “千年道行?” 人群中传来吃惊之声,要知道九道之地,修为最高之人不过四甲,也就二百四十年道行。 便是偶尔昙一现的五甲大能,也不过三百年道行。 陆无咎一张口便是千年道行,这简直匪夷所思。 “九道之地,乃小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千年道行传承?” 开口说话之人,乃是永真观观主,看修为不过二甲大圆满,见识倒是不俗。 陆无咎道:“自然是从中土而来!诸位若能登阶五甲,超脱此方天地极限,我教阴天子也能送诸位飞升中土,求取大道。” 这下,山泉四周的道人,肉眼可见的眼睛一亮,呼吸随之急促三分。 苦无更高传承之人,盯上了那千年传承; 修得四甲修为的九大玄门高手,目光已然落在传说中的中土。 如果说幽冥轮回道已然令众修士怦然心动的话; 那么诸多传承,乃至飞升中土渠道,彻底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群轰然热闹起来。 有人追问道法传承,尤其是那千年道行传承; 有人询问飞升中土之法; 还有人敏锐注意到,陆无咎所言的“贫道不知轮回几载”,猜测陆无咎前世究竟是哪些人? 看着眼前热切场景,陆无咎心中微喜,大事将成矣! 果然,司夜白主动问道: “民间仙庭有昊天上帝,陆道友若立仙庭,谁堪为昊天上帝?” 话音刚落,山泉众修士倏然扭头看向不远处山下。 却见密密麻麻的观戏人群中,倏然爆发出一抹滂湃灵压,只是这灵压来的快,去的也快,若非三四甲修士神念敏锐,怕是根本难以察觉。 “这是……” “让诸位道友见笑了,山下戏曲,乃贫道两仪派弟子姜文宇登阶科仪,看样子已然成功登阶二甲!” 说话间,便见山林中无数影子汇聚成团,赫然化为姜文宇模样。 便见他一脸激动之色,张口便喊:“弟子不负掌教教诲,已然登阶二……”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却是初登二甲所赋予的敏锐神念,令他瞬间察觉到在场百余人,最低也是二甲修士,更有甚者,修为深似渊海,令他头皮发麻。 两相对比之下,他这登阶二甲,显得无足轻重,登时讪讪说不出话来。 不想,陆无咎却喜上眉梢:“好好好,妙哉妙哉!值此千年未有之大变之际登阶,可谓祥瑞。” 众修士见状,也纷纷贺喜:“恭喜道友,登阶二甲,登堂入室。”、“恭喜陆道友,再添猛将!”、“真乃双喜临门也!” 众人的恭喜,令姜文宇窘迫神情,顿时舒展而开。 却是没想到,随着掌教一番恭喜,满堂呼应,此等颜面堪称江湖顶尖修士待遇! 他不敢喧宾夺主,连连拱手间,悄无声息退到人群之后。 大家客气一番,目光再次落到陆无咎身上。 陆无咎差点忘了要说什么,看了一眼司夜白,随即朗声道: “仙庭乃是以幽冥轮回道为核心,那么昊天上帝自然乃我幽冥轮回道之祖阴天子!” 这话陆无咎说的理直气壮,甚至没有半点询问意思,听得众修无不诧异。 “阴天子?” 陆无咎不言,看向神霄掌教。 一直鲜少开口的神霄掌教,朗声道:“阴天子乃中土大能,弟子遍布三千世界,贫道入教之际,承蒙恩赐,幸见天颜,见其幽居须弥世界,镇压血肉观音,修为深不可测,任昊天上帝实至名归!” 一番话听得众修士惊讶莫名。 羿问雁惊呼道:“九道之地,还有此等大能?” 陆无咎笑道:“羿道友说笑了,九道乃小世界,五甲为上限,岂能容纳阴天子降临?阴天子幽居无名之地,具体在哪,贫道也不知道。” 羿问雁追问道:“贫道可能参见阴天子?” 陆无咎道:“若立仙庭,自然要面见天颜!” 羿问雁颔首,目光与其他四甲修士对视间,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狐疑。 实在是,陆无咎和神霄掌教已然有了前科。 两人既然敢以东海火精之祸,诓骗天下,那么杜撰一个阴天子又有什么不可能? 说不定,幽冥轮回道只是陆无咎机缘巧合得到的大道。 如今拿来诓骗世人罢了! 羿问雁心中正想着,众修士又愕然扭头,俯瞰山下流动班戏! 却是又有一道澎湃力量,澎湃而起。 那细节,那动静,那气息……几乎和姜文宇登阶二甲一模一样。 定睛看去,却见戏台上,“东华仙”配角,正幽幽唱道: “因动凡心谪降人间。今劫满功成,当返瑶池!” 话落,戏台上的小生,浑身轰然爆发出炽热火焰,那惊人一幕,骇得观戏百姓,一片哗然! 然而那火焰虽旺,却不伤人群分毫。 便见,小生在大笑中,化为一道火行飞剑,在漆黑夜色下,直冲云霄,化为一道耀目火光,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澎湃火光,惊得山泉周围修士无不大惊失色。 因为那看似初登二甲的修为,却爆发出令人胆寒的炽热锋芒。 乍见如纯阳剑道,细看又若昊日当空,逼人胆寒,不敢直视! 众修士骇然,陆无咎更是懵逼。 ——贫道独创的火行剑道,这就给你学去了? 可不是,璞华戏楼班主沈霖所展示而出的火光,赫然正是火行剑道! 而且还是陆无咎融合“六丁神火”和“阴磷鬼火”两大神火合一的火行剑道。 在众人愕然之际,沈霖飞上半山腰,落地,便是朝着陆无咎方向,纳头便拜: “弟子沈霖,戏薄技糙,蒙仙人抬爱,登阶二甲,弟子无以为报,今日给仙人磕头添寿!” “仙人?” 众修闻言,无不大惊失色,不知多少人,豁然起身,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寻找可疑目标。 然而目之所及,皆是相熟之人,哪里有什么陌生“仙人”? “沈道友,这是何故?” 六壬仙师沉声问道。 这倒不是他自恋为仙人,他虽号称“仙师”,但亦知这不过是世人恭维,奉上的尊号罢了,距离“仙”字,他还差得远了。 因此沈霖所拜对象,必然另有其人。 此时,三叩九拜之后的沈霖,终于抬头,环顾四周间,如姜文宇一般,惊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半山腰竟然聚集了这么多大能修士。 不过,一想到,他登阶之时,感受到的那一缕奇异目光,他又挺起胸膛,不卑不亢道: “不瞒六壬道友,贫道梨园以百戏为修行,以观众为科仪,方才贫道正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仙人目光,这才幸蒙仙恩登阶二甲,更是因此习得仙人三分神通皮相,这才叩拜感恩!奈何再临此地,却不见仙人,敢问诸位道友,方才可是有仙人莅临?” (本章完) 第178章 昊天上帝 第178章 昊天上帝 沈霖的话,仿佛蜻蜓点水,在众修心湖中,荡漾起点点涟漪。 尤其是九大玄门代表的四甲修士们,在彼此对视中,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迷茫和震动。 他们根本不曾发现什么仙人莅临? 偏偏沈霖却因此登阶二甲,更是以梨园一折九变化身,习得仙人三分道法神通,这让他们不得不信。 九道之地身为小世界,上限五甲,哪来的仙人? 难不成是阴天子? 一股明悟在众修心中滋生,此时也唯有阴天子,才能解释发生在沈霖身上的种种机缘。 看来阴天子也十分重视此事,以大神通投注而来,意外观礼沈霖戏台,这才促使沈霖登阶二甲。 “沈道友,既是仙人,又岂是我等凡俗可以窥探?倒是道友,以梨园之道,感知仙人,福气不小,可喜可贺啊!” 神霄掌教朗声应道,心生几分镇定。 陆无咎曾言“有些事只能属下擅做主张”,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沈霖面露几分遗憾,还是拱手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打扰了,告辞!” 陆无咎道:“既然来了,若是无事,不如坐下旁听。” 沈霖一眼扫过现场百余人,心知这场集会规格极高,满心欢喜应下:“那就叨扰了。” 说着,正好瞧见人群之后的姜文宇,连忙快步走近,却惊讶发现,姜文宇也登阶二甲,传音道:“姜道友何时登阶二甲?” 姜文宇微笑道:“就在刚刚,快了道友几炷香的时间。” 沈霖目露茫然。 姜文宇笑道:“不瞒道友,这场大戏,既是道友的登阶科仪,也是贫道的登阶科仪。” 一股无法言喻玄妙之感,袭上沈霖心田,登阶还能这样? 在两人私下窃窃私语之时,山泉旁修士们也一致同意了昊天上帝人选,那只言片语,听得沈霖大惊失色,连忙传音追问: “姜道友,各位前辈、道友所言的仙庭、昊天上帝……都是什么意思?” 姜文宇也是半路加入,听了个大概,但也算是捋出了子丑寅卯,闻言一脸傲然道: “你我今日登阶也算是走了大气运!好叫道友知晓,我派掌教陆无咎,聚天下豪杰,欲立仙庭,筑玉京,定天规,一统九道,眼下正在讨论仙庭昊天上帝人选呢!” 沈霖目瞪口呆:“筑玉京,定天规?” 不等他反应过来,姜文宇倏然露出一抹江湖散修的狡黠,嘿嘿传音道:“你我此时登阶,又参与集议,说不得就能混个一官半职,眼下的一官半职,在未来,那就是仙庭的上仙。” 沈霖闻言心神剧震,连忙谦虚传音道:“道友说笑了,贫道登阶二甲已属侥幸,岂敢谋求仙位?” “哎,话不能这么说!” 姜文宇得意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家掌教乃幽冥轮回道弟子,刚刚掌教可说了,位列仙班者,皆赐轮回道箓,永享轮回,天地同寿。这不是未来上仙是什么?” 本就震惊不已的沈霖,闻言愈发心旌摇曳。 入了仙班,就能永享轮回,这岂不是修道者毕生追求? 这一刻,沈霖眼神登时狂热起来,目光看向陆无咎时,愈发感激。 因为陆无咎那一句挽留,堪称仙凡之缘。 在沈霖关注下,老律山无名山泉旁的集议,也讨论到了仙庭官位设定。 陆无咎却道:“诸位道友,开创仙庭,旷古绝今,当慎之又慎!愿共谋大业者留下,参与后续事宜,若是不愿,还请离去。” 显然,讨论官位,那就意味着讨论如何瓜分仙庭权柄,也就是瓜分天下。 这一步,属于大事小会,陆无咎自然不愿意公开亮相。 同时,仙庭之谋能否起步,也到了生死时刻。 如果人都走了,所谓立仙庭,不过是个笑话; 如果人走了一半,对于初生的仙庭来说,也不过是个松散组织。 唯有留下一半人,且九大玄门超过大半,仙庭才能站住脚跟,才能图谋下一步发展。 虽然陆无咎话落,众修面面相觑,有人传音讨论,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开口询问,唯独没人选择离开。 旁的不说,仅仅是幽冥轮回道传承,就足够他们眼热。 陆无咎见状,又道:“仙庭事关九道万载玄门传承,有些得罪人的话,贫道不得不说在前面,若是留下,凡修为甲子之上,将立即授予幽冥轮回道九品阴箓,位列仙班,既入仙班,从此天规束身,身不由己,诸位还请考虑清楚了。” 此言一出,不少修士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本来留下来是为了打探后续情况,现在却是要求立即加入,确实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一时间,众修目光皆落在九大玄门身上。 准确的说是,八大玄门,因为洞渊已经灭。 值得一提的是,老律山还邀请了房中派,只不过与会的乃是房中派南阳欢喜堂主,而非房中派高层。 此时,八大玄门相互对视一眼后,皆身形不动。 大争之世,现在离开,再想加入,可就难了。 再说了,仙庭又不是要兼并他们整个门派,大不了,卸去门内职位,以私人名义,加入仙庭,既不影响个人前途,也不影响师门未来。 这些人不走,余下宫观之主更不敢走。 “诸位若是考虑清楚,请受箓吧!” 陆无咎见状,强压胸膛狂跳心脏,一挥手无数阴箓浮出,散向四方。 各大修士见状,纷纷出手捞取,不过片刻,众阴箓便瓜分一空。 人群后面的沈霖,也跟着分了一枚阴箓,激动得心脏咚咚直跳,迫不及待纳入体内。 阴箓入体,一股玄之又玄之感,滋生而出。 神念探入其中,隐约从阴箓上感知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庞大世界。 沈霖又尝试注入法力,滚滚阴气随之转换而出,这让生出一股明悟,这就是“幽冥”二字的由来? 在沈霖摸索之际,其他修士亦纷纷尝试感悟。 相较于众修的感悟,陆无咎人皮书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能清晰感受到,第一个容纳阴箓的是沈霖,在他容纳的刹那间,一缕“模仿”之意,在人皮书中滋生。 自此人皮书中,有了模仿的道。 紧接着一缕风意,刻上万丈高空中的罡风,为其凭添三分凌厉; 再接着一抹厚重沉入大地,仿佛笔墨涂抹而出的酆都罗山愈发紧实厚重,仿佛人间土地。 不等陆无咎仔细辨析,人皮书微不可察的一颤,周围仿佛雾里看的山脉,陡然清晰起来。 不,这哪里是清晰? 这分明是人皮书在开疆拓土! 酆都罗山之外的世界,在这一刻由虚化实,十八层地狱逐层勾勒而出。 “刺啦——” 一道从天空划过的雷霆,隐隐照亮夜色之后的群星,那是正一大道渲染下的楼观星辰。 “呼呼——” 几缕微风,凭空自酆都罗山之上掀起,那是上清大道赋予的真实,正在填补世界的细节。 藏经阁中的蜡烛,依旧如常,散发着微弱光芒,照着藏书日渐厚实的书架,一个恍神中,周中忽然看向蜡烛,又扫向四周,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变了。 然而细看,一切如初。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掉进书袋恍了神,这种情况,在他年轻读书时,经常发生。 他没注意到,蜡烛照亮的区域内,几点尘埃上下飘飞,好似精灵无关紧要,却又点睛着世界的真实。 书中文字勾勒的世界,在上百名顶级修士的加持下,悄然间化为真实。 陆无咎嘴角忍不住上翘。 “汩!” 一道并不存在的虚幻之音,从他体内传来,那是染真道登阶四甲的破境之音。 然而相较于染真道,他却更在意人皮书的衍化。 他有种直觉,如果他将人皮领域法界展开,他将容纳老律山。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嗯?” 正在感悟阴箓的众修士,倏然脸色微变,却见身周景色骤变。 前一刻,青山绿水的老律山,下一秒,化为阴风阵阵的酆都罗山,众修士赫然盘膝坐在山腰空地上,旁边山泉潺潺,流淌而出的却是阴风阵阵的寒水。 举目四顾,山顶雾霭遮掩下,神霄绛阙,飞阁流丹。 低头望去,山下羊肠小道上,冤魂厉鬼,游荡在鬼门关前,远处山脉绵延。 染真道? 众修愣神之际,下意识施展神通观察,却惊讶发现这就是真实世界。 神思敏捷之辈,却惊讶发现,方才还平平无奇的阴箓,在这里悄然活跃起来,抬首间,阴风环绕指尖,尘埃欢呼身周,周围的一切都在听从他们的调遣,欢呼着他们的到来。 “这是哪里?” 有人失声问道。 下意识看向陆无咎时,却心神剧震,因为他们看到了“威严”。 那是从阴箓中传来的森严等级。 这股威严令他们的阴箓,战栗,恐惧,害怕,以至于情绪传导到他们身上。 “此乃阴天子坐下幽冥界,诸位受箓之时,即为此方世界官吏,阴箓既是道箓,也是通往此方世界的通行证。” 陆无咎沉声道:“从此可凭阴箓,往来此方世界,述职、听经、聚会、交易、领取法旨!”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之际,心中对于幽冥轮回道的本事再无疑虑。 这才是仙庭该有的威仪啊!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声音,倏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宣陆无咎及四甲之上修士!” 陆无咎闻言连忙起身,拱手应诺:“喏!” 场中,四甲修士纷纷起身,一个个满脸惊疑不定,纷纷传音陆无咎,发生了何事? “诸位还不知道吗?这是阴天子宣见啊!” 陆无咎微笑中,故意唤出六品阴箓,法力注入中,冗繁符箓蔓延而出,打开一条甬道,温文尔雅的施礼道: “诸位,请!” 数名四甲修士,面面相觑中,还是神霄掌教有些经验,一马当先迈入其中。 其他几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陆无咎走在最后,迈入通道刹那间,通道闭合,只留下四甲之下修士面面相觑。 当四甲修士迈过甬道,却惊讶发现,走在最后的陆无咎,已然出现在身前。 再看四周,已然来到了一座巨大四方形迷宫之中。 这迷宫,仿佛由无数四方形构建而成,唯有四面八方,留有四方四正门洞,在场众人纵然见识不俗,初见这坛城净界,也是惊得呼吸急促。 甚至因为修为高深,愈发惊觉这坛城净界之不俗。 莫说他们,登阶四甲的陆无咎,也有种重新认识坛城净界的感觉。 心中不得不感慨,不愧是有着“金胎佛母”之称的坛城净界。 在他的引路下,众人一路来到坛城之央。 自心莲座,已然化为一块平平无奇的香蒲团,身披净白道袍,头戴莲冠的阴天子,盘膝而坐。 在众人踏入时,缓缓睁开双眸。 “卑职陆无咎,拜见昊天上帝!” 众修士闻言有样学样,一起拱手作揖。 “卑职司夜白、燕青……拜见昊天上帝!” “昊天上帝?” 阴天子呢喃这个称号,摇了摇头道:“如此称号,此方天地自娱自乐也就罢了,他日若入中土,休得妄言,贻笑大方。” “喏!” 陆无咎拱手,这番看似谦虚之言,却坐实了阴天子来自中土秘闻,听得众修心神摇曳。 心想,昊天上帝不敢自称,却敢号称阴天子。 看来阴天子修为纵然不是最顶尖,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 “九道之地,恐生大劫,立仙庭,共患难,陆无咎,你做的很好,赐箓五品。” 阴天子说着,一挥手,一枚五品阴箓飞了过去。 陆无咎伸手接过,作揖致礼:“卑职拜谢上帝赐箓!” “既立仙庭,那便效仿九道传说,设三官,立九司,贫道封你为仙庭天师,暂领天庭,具体权责划分,由你主持封授,去吧!” 不等陆无咎回话,阴天子便挥了挥手,显得漫不经心。 刹时,坛城净界中层层迭迭的迷宫倏然逆转而起,无数坛墙相互交迭,外层层层向内,内层退至外层,不过片刻,众人已然身处城外,再也不见阴天子身影。 面见天颜,却一句话也没说上的众修士,在一脸惊愕中,看向陆无咎的眼神,顿时狂热起来。 (本章完) 第179章 赵无极的失落 第179章 赵无极的失落 面对众修狂热眼神的陆无咎,却好整以暇的面朝坛城净界之央,躬身作揖: “卑职陆无咎,谨遵昊天上帝法旨!” 众修见状,也连忙遥拜昊天上帝,口呼“谨遵法旨”,待行了礼节,这才冲陆无咎道:“恭喜道友,擢升仙庭天师,真乃九道之幸事!” 陆无咎连忙道:“愧不敢当,全赖阴天子厚爱。” 双方一番客气寒暄,陆无咎这才打开离开通道,众人鱼贯而出,却惊讶发现目的地并不在酆都罗山,反而出现在万丈云层之中。 云层上,一座八角石亭耸立,亭中石桌、博山炉、蒲团……一应俱全。 众人惊讶看向陆无咎:“陆道友这里是?” 陆无咎眨了眨眼道:“阴天子志不在九道之地,那九道之地说到底还是咱们几位说的算,既然如此,何必与外界那些乌合之众讨论?我等商量出个子丑寅卯,便是仙庭的天规。” 此言一出,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满意之色。 陆道友会办事啊! 大事小会谈,小事大会说。 既然是小会谈,那核心利益,自然也将由他们瓜分,简直妙不可言。 “陆道友真乃妙人也!” “是极是极!” 众人在交口称赞中,龙行虎步迈入八角石亭,随意择一蒲团,盘膝而坐。 又有几人主动取出珍藏的香茗、灵果作为解乏之物,分享而出,一场将改变九道之地,在谈笑声间徐徐展开。 仙庭基础框架,阴天子已经定下,谁也不能篡改,那么大家讨论的便是三官九司权利划分和任命。 按照民间传说,三官指的是天官、地官、水官,分别执掌仙庭、陆地、水域三域大权。 其下设九司,这职权划分可就混乱了。 有的参照九道之地出现过的王朝部门;有的纯粹凭空臆想;还有的被极少数修士作为登阶科仪外壳,篡改得七零八乱。 因此众人讨论的便是这九司职权。 一番讨论之后,有了结果。 分别为:太乙司庇人间、天衡司掌裁决、度支司掌财源、擢仙司掌人事、玄兵司主征伐战事、谛听司监察天下、天工司掌百工、璇玑司掌星辰历法,太常司掌礼乐。 九司职权有大有小的,大的堪称泼天权柄; 小的可有可无,譬如太常司。 九司一出,在场众人心思立即权衡起来。 更是迅速有了目标。 不过,大家心中却并不太紧张,原因无他,狼少肉多。 除去天师陆无咎,一共六个人,再糟糕也不会轮到太常司。 结果,不等大家争论,陆无咎便道: “仙庭初立,我等寸功未立,便窃居高位,恐天下不服,贫道以为,诸位不如先暂领虚职,待天下一统,扶帝登基,再论功行赏,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修对视一眼,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快。 六壬仙师道:“权柄空悬,六合疑云。” 陆无咎笑道:“宸极有主,乃昊天上帝,岂有权柄空悬之理?” 六壬仙师道:“道友所言极是,只是我等若领虚职,只怕名不正言不顺,仙庭政令难出宫阙啊?” 要挟,这是赤倮倮的要挟。 陆无咎闻言也不恼,笑道:“言之有理,那道友以为该怎么做?” 六壬仙师道:“少说,也得领一副职。” 陆无咎看向其他几人:“诸位呢?” 众人一番讨论之后,也无更好法子,只能纷纷颔首。 陆无咎满意道:“那就依六壬道友所言,暂领副职。”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陆无咎的目的,只是故意提出更难要求,作为讨价还价空间罢了。 如今主职悬空,看似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实则是防止九大玄门合力,将他架空。 只要他们还有欲望,还盯着强力部门,那么相互之间必然猜忌,很难形成合力。 这是陆无咎的阳谋,众修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九司副职人选基本定了下来,不出意外,璇玑、太常两司轮空,无人争夺。 还有一个强力部门天衡司,也空了下来。 却是陆无咎参与了争夺,一番暗示争夺之下,众人不得不卖个面子。 大家分好蛋糕,气氛立即轻松起来,商讨起建立仙庭细节。 譬如:总部归属、仙吏招募、各司框架搭建……等等,诸多事情,可谓千头万绪。 好在在座之人,皆是一方翘楚,更有着丰富打理宗门经验,处理仙庭事情倒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陆无咎道:“眼下诸事虽然千头万绪,以诸位之能,易如反掌。但有件事,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众人问道:“天师尽管直言!” 陆无咎看向执掌度支司的丹鼎派掌教羿问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仙庭若想发展壮大,财为第一,因此必须得解决税收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任何组织的建立和壮大,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仙庭,也离不开。 仙庭若无俸禄,谁还会给仙庭卖命? 那么仙庭收入从何而来? 丹鼎掌教羿问雁问道:“天师有何想法?” 陆无咎道:“收税、铸币、仙营。其中,重点在于收税,我希望诸位道友能够带头缴纳。” 众修登时面露几分难色。 瓜分天下,他们兴趣很大,然而让他们自己掏钱,哪怕是神霄掌教也有些不愿意。 毕竟他们的权势,既是来自自身修为,也是来自各自宗门带来的底气,又岂能损害宗门利益? 陆无咎见状,微笑道:“诸位虽暂领各司副职,但待遇按照正职来定,食邑千观,如何?”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众人一怔,严肃表情立即缓和下来,纷纷颔首道:“税赋缴纳,利仙利民,我等理该带头缴纳。” 陆无咎微微松了一口气,拉拢了九大玄门,其余道观将不再是问题。 羿问雁也松了一口气。 丹鼎派生意遍布天下,他自然深知黄白道的厉害,这也是他争夺度支司的根本原因,眼下陆无咎三言两语解决仙庭最大财源问题,等若加强他的权柄,他自然安心不少。 接下来大家又讨论甚多,有了大概方向之后,这才散会。 决定先回去各自拟个章程,十日之后,再集议一次,彻底敲定仙庭框架。 当众人返回酆都罗山,带来阴天子法旨之后,不出意外,罗山众修无不一片哗然! 在场都是聪明人,哪里不知仙庭最肥大权,已然被六大玄门瓜分殆尽?如此看来,仙庭之事成矣! 此乃天下大势所趋,余下宫观已然无力反抗,眼下除了顺应局势,尽力捞取好处,别无他法。 一时间从者云集。 负责人事大权的擢仙司楼观掌教陆砚面前,登时人满为患。 陆无咎微笑看着这一幕。 按照八角云亭商议结果,这些人将根据能力,分配至九司,此乃擢仙司之大权,其他部门干涉不得。 待众修完成报名,陆无咎这才将众人移出酆都罗山,各自忙碌而去。 没多久,熙熙攘攘的老律山,便门可罗雀。 各大修士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打探钻营而去。 其中,最落寞的非赵无极莫属。 他本想寻几位挚友打探一下仙庭事宜,怎料,他们自归来之后,身周立即围满了人。 满心期望几位挚友,能够招呼一声。 结果权势迷人眼,一个个满脸笑容之中,哪有人看到他? 如此落差,让赵无极很不是滋味,傲气一起,索性下山而去。 他走的很慢,仿佛在思考事情,然而直到走出老律山地界,也无意外发生,清晨薄雾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武当派,在他手中覆灭,虽然重建,已然跌出九大玄门之列。 如今面临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看样子更是难以抢到利益,这让他内心悲凉到了极点。 内心纠结着,要不要腆着老脸,去求曾经好友。 九司是不敢想了。 只求在九司之下,为宗门,为弟子谋个好位置。 可如今他们还认他吗? 此时,他已经可以想到,为了抢夺那些肥差,各大宫观的手段。 “呼……”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好在武当派底蕴深厚,他还藏了一些顶级法器。 此时,是时候取出了。 想到这,他随即马不停蹄,往武当山奔去。 千里之地,四甲修为,弹指及至。 然而以他二甲修为,生生走了一上午,才赶回武当派。 他刚刚步入宗门,不想,值守童子突然道:“启禀掌教,老律观客卿陆无咎造访。” “老律观……”赵无极一愣,下意识道:“谁?” “老律观客卿……” 值守童子一愣,讷讷开口,话音未落就被打断:“陆道友在哪?” “应该在客殿,赵伊湄长老正在作陪。” 值守童子话还没说完,便惊讶发现,赵无极身影已然消失。 一个呼吸间,赵无极已然出现在客殿之外,他平息了一下呼吸,这才迈着平静步伐踏入客殿。 果然瞧见陆无咎身影。 他故作吃惊之色道:“陆道友,你怎么来了?” 陆无咎闻言起身拱手道:“道友当真是好快的脚力,一转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赵无极道:“哪里哪里,是道友速度太快,贫道望尘莫及也!” 这似有深意之言,听得陆无咎摇了摇头,他正要开口,不想赵无极再次开了口: “不瞒道友,贫道匆匆返回,实乃山中孕有一口宝剑,今日正值开封之日,此剑孕育百年,虽是法器,亦有三分灵性,可自行择主,道友也修纯阳剑道,不若一观?” 这番话听得赵伊湄表情一愣。 陆无咎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俄而笑道:“不瞒道友,仙庭初立,诸事繁多,贫道此时过来,乃是通知道友一件事,既已传达赵伊湄道友,那就不久留了,告辞!” 说着,扬长而去,出了客殿,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无极脸色发白,有心挽留,还是强自镇定拱手:“赵无极恭送道友!” 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陷入了沉默。 一股莫大憋屈浮上心头。 送礼都送不出去,还有比这更羞辱人的事情吗? “师傅,你、你没事吧?” 赵伊湄走近,一脸忧心忡忡道。 “没事。” 赵无极摆了摆手,心中凭添一股狠厉。 他决定集中武当派所有资源,闭关,登阶,眼下唯有重回四甲,哪怕登阶三甲,才有机会在这大争之世,站稳脚跟。 赵伊湄试探问道:“师傅,是因为那天衡司之职强人所难吗?” “此事与你无关……”赵无极蓦然看向赵伊湄:“你说什么?天衡司?” 赵伊湄一怔,讷讷道:“天衡司啊,陆无咎没说?” “快,陆道友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陆无咎说,天衡司他留给了师傅,师傅已有阴箓,到时候,等着擢仙司调度命令下来即可。师傅,天衡司是什么意思?” 赵无极呆住了。 “他当真这么说的。” “对呀!” 赵无极表情顿时精彩起来,许久,踉跄起身,行至客殿之外,面朝陆无咎离去方向,躬身作揖: “卑职赵无极,拜谢天师提携!” 跟在身后的赵伊湄瞧见这一幕,一脸吃惊,忍不住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赵无极直起身子,幽幽吐了一口气道:“你啊,真是为武当派结了一个了不起的仙缘,武当派传承若在,将始终有你名号流传!” 赵伊湄听罢更加懵了。 …… 且说陆无咎离去之后,便脚步不停返回老律山。 其实此事犯不着他亲自跑一趟,一枚传讯符即可。 但相较于传讯符,唯有亲自走一遭,才能显示出他对赵无极的重视;才能告诉赵无极,是他推他上位。 他相信,有了仙庭资源加持,重回四甲,对于赵无极来说,不难。 话说,他有心想到赵无极,面对老律系弟子狂热眼神,他却根本来不及安排,随意吩咐几句,便遁入人皮书中。 仙庭既立,诸事繁杂。 对于他来说,更有着数件急需解决的事情,可没工夫安排老律系弟子。 或者说,仙庭空缺职位多着去了,不急于这一时,晾晾老律系弟子,也算是历练其道心。 (本章完) 第180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第180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再度踏入人皮书的陆无咎,直到此时,才终于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有种异样的亢奋感! 这种“谋构于阴曹之上,阴图于地府之中”的布局,可谓狂妄。 走到这一步,他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形势所迫,好在巧借人皮书之利,成功立下仙庭。 这让他兴奋之余,也凭添几分心虚。 毕竟这个牛皮吹得太大了,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好在,阴箓的封授,令他登阶四甲,倒是凭添三分底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悟着登阶之后的染真道,诸多玄妙,从心中缓缓流过。 一甲以假乱真,二甲画假似真,三甲画假为真,至四甲假亦为真,一字之差,意境大变。 至四甲,已然无需笔锋勾勒形象、神象,心境所指,即为真。 陆无咎心中一动,抽出一张剪纸马,笔锋点真过去,马匹跃然而出,鼻息吞吐间,热气喷涌,与活物几无差别。 他感受着马匹的活力,抬手间,剑芒涌出,将马匹一分为二。 霎时,猩红鲜血喷涌而出,红绿脏器洒满大地,热气腾腾的血肉还在抽搐,看得陆无咎满心悸动。 若是以往,这一剑之下,马匹只会顷刻间化为纸张。 然而这一次,却露出真实脏器,这完全超出“画”的极限。 因为他根本没有画马的内脏。 换言之,四甲之后的染真道,已然具备自动“补真”能力。 马匹如此,只怕画龙,亦如此! 不知过去多久,满地鲜血在一阵扭曲中,突兀消失不见,化为两片剪纸残片。 “终究还不是真实啊!” 陆无咎又有吐了一口气,心中并不失望。 因为四甲表现而出的力量,已然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他足够心黑的话,理论上完全可以用染真道冒充丹药、法器。 此道堪比最厉害的幻术! 他心中一动,挥手间,在空中画出一枚遁巽镜。 笔墨凝固之后,遁巽镜浮现而出。 陆无咎右手接过此镜,左手又取出真镜,两相对比之下,几乎难辨真假! 注入法力之下,假镜果然也立即显现出真镜威能。 不过,仔细感受,还是能发现,假镜弱于真镜三分。 “有点意思,这岂不是说,我理论上可以拥有天下所有法器,乃至灵器?” 陆无咎怦然心动中,又篆刻起一柄飞剑,不想这柄飞剑表现而出的威能,比他记忆中要逊色太多。 他若有所思中,又一口气篆刻十余件法器灵器,终于对染真道四甲道行,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四甲之境,虽然可以“补真”,但前提是在施术者,对所画之物有着清晰且深刻的认知之下。 如果陆无咎对所画之物也不了解,那么染真道自然无法“补真”。 退一步,只要陆无咎认识足够深刻,哪怕是灵器也能复刻出七分威仪,只是对法力消耗极大罢了。 “当真是妙哉!这要是摸一遍天下法器,那等若天下法器俱在吾手!” 陆无咎在满心欢喜中,又有些遗憾:“可惜,顶级法器,难以触摸。” 这些法器,无一不是压箱底的珍宝,主人怎么会轻易示人? 如此更何况触摸把玩? 除了死物之外,其他活物亦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陆无咎画出海妖最真,掐指一算,却是当初在东海杀多了海妖,自然颇为了解。 “如今我虽登阶四甲,但想要发挥出四甲威能,还是得想办法多多写生。” 陆无咎思绪流转中,有了临摹目标。 眼下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登阶四甲的他,不求击败猎杀四甲高手,能够在四甲修士偷袭下活下来,就足够了。 这已然大大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 因此在确定染真道四甲能力之后,他终于有暇打量起书中世界。 粗略一扫,书中世界以酆都罗山为中心,扩张了七八倍有余,绵延起伏的山峦间,细碎平原若珍珠般点缀其间。 美中不足的是,山峦光秃秃一片,不见植被草皮,显得很假。 但也正是这层假,反正印证了它的真实。 人皮书再强大,终究还没到创造生命的地步,哪怕是虫豸苔藓、杂草灌木。 “移植一些植被进来?” 陆无咎正想着,心中一动,又将其否决。 凡事没必要亲力亲为,这份不完美,反而恰恰证明了这处书中世界的真实。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百工司好了。 省得偌大部门建立起来,吃白食,不干活。 不过,仙庭总部必须得尽快搭建起来。 否则成立之日,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施工画面,对于新人来说,这种草台班子的感觉,对心理冲击太大了。 那么仙庭总部该如何设计?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陆无咎脑海中闪过。 论建筑款式,他敢打赌,九道之地没人比他见过的多。 原因无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提前世现实世界风格各异的建筑,便是虚拟网络中的建筑便远超所有人的见识。 陆无咎一步迈出,来到酆都罗山之侧,挥手间,无数云雾汇聚而来,勾勒出一座座神霄绛阙。 然而不知何故,陆无咎总觉得这些建筑,差了点意思。 他回忆着前世神话传说中的建筑,忽然眼睛一亮。 既是仙庭,修在地上,有什么意思? 建筑就是修建得再高大,人间也总能复刻出来。 因此既要建玉京,那就修在天上。 他心中一动,身影霎时来到千尺高空,融合多种道意的罡风,迅疾如刃,刮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寻常甲子之下修士,在这罡风中,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 环境堪称恶劣! 陆无咎却睹之大喜,恶劣好啊,不恶劣怎么彰显仙庭的特殊? 他伸手虚空一划,大团墨迹喷涌而出,落到空中幻化为一座座亭台楼阁,高悬长空,在云海掩映下,一派泱泱仙庭气象。 三官九司,十二部门,加上可能的附属机构,建筑规模可以说是空前庞大。 即便陆无咎以染真道画假为真,工作量也十分繁重。 因为相较以前只需维持个“金玉其外”,这一次还需要照顾到内部雕琢。 因此即便是染真而出,依旧消耗他大量精力,足足费了六日有余,这才勉强将主要建筑搭建完成。 好在这些建筑将成为他登阶科仪的一部分,虽然辛苦,倒也痛并快乐着。 此时距离,下一次集议时间,还有三四日,他索性耐住性子,完善起主体建筑细节。 在陆无咎沉溺于“鲁班”之道时,九道之地已然一片沸腾。 …… …… 最近一年,紫云观极云子过得恍如身处梦中。 自从老律观观主李悠死后,他拜访过老律观一次,确定陆无咎确实是真心对待柳青檀之后,也只能无奈离去。 或者说,他人因果,他也不好干涉太深。 怎料,从此以后,他便时常听闻老律观客卿陆无咎的名字。 起初是扶六壬派羊凤昭登阶二甲,这已然令他艳羡不已,毕竟搭上二甲修士的路子,从此以后,不敢说平步青云,但也一片坦途。 怎想,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登阶二甲、收留洞渊弟子、瘟疫九道、结仇房中、炼制灵器……一桩一桩,一件件,令人闻之眩目惊心。 前阵子才听说登阶了三甲,没想到,突然又有消息传来,他竟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幽冥轮回道弟子,更是持阴天子之命,立仙庭,筑玉京。 现在九大玄门,已有其六加入其中,从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这还是两年前,那个在老律观门前,撞上的年轻人吗? 或者说,那时候的他,正是刚刚轮回重生的他? 想到这,极云子后悔的欲拍大腿。 “啪!” 一个巴掌拍醒了他,循迹望去,却见几位挚友,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云极道友,你意下如何?” “啊?” 极云子一脸茫然。 却是仙庭将开消息传来,他这些好友立即坐不住,久闻他与老律观有旧,这不一窝蜂涌了过来。 眼下正想通过他这个路子,搭上老律观呢! “道友,我等心知,人数太多,你看这样,我等凑一份厚礼,经道友递上老律观,咱们不求立即拜入仙庭,道友进去之后,不忘提携我等,便感激不尽,道友意下如何?” 几位挚友眼巴巴的看向极云子。 他们修为太低,眼下也只有出此下策。 “这……” 极云子想了想,颔首道:“可以一试!” 众人立即松了一口气。 …… 这几天,类似一幕,发生在各大道观。 随着陆无咎立仙庭的消息传开,天下无不震惊! 谁也没想到,刚刚声名鹊起的陆无咎,背景竟如此了得,更没想到,竟代阴天子总领仙庭。 难怪他在数年时间,从名不经传的修士,一跃登阶三甲。 原先还道他是中土来客,现在才知,原来是不知轮回重生几次的老怪物。 难怪登阶速度极快! 怕是眼下三甲,都不是他的极限,明天登阶四甲、五甲大家都不奇怪。 不过,相较于陆无咎,大家更感想去的还是仙庭。 据参与集议的修士说,他们去过阴天子的须弥世界,可谓自成一界,玄妙至极。 四甲修士在见过阴天子之后,回来更是振奋至极,坐实了幽冥轮回道,乃至阴天子的存在。 这下天下修士坐不住了。 有人忧心忡忡,天地将变,该如何处之; 有人担心大乱将起,囤积物资; 还有人四处钻营,想要加入仙庭。 一时间,九道之地,一片热闹。 目前,仙庭尚未公开,收人条件,据小道消息流传,修为少说也得三十年道行,才有资格拜入其中。 这让大部分底层修士一片哀嚎。 他们可听说了,仙庭将公开传授部分道法,若能加入仙庭,从此以后,不仅可求长生之法,也能修三千大道,何其快哉! 可惜,散修出身,卑微修为,还是令他们前途未卜。 底层散修,前途未卜; 一些顶级大能,也未必好到哪里。 尤其是房中派朝歌。 现在要问谁最震惊和懵逼,唯有朝歌。 当他听闻陆无咎欲立仙庭时,第一反应就是假的,然而当传讯符箓中,言之凿凿表明已有六大玄门加入其中时,他懵了。 现在天下,说是九大玄门,实际上,只剩下七大。 因为武当派已经沦为三流门派,洞渊更是彻底灭门。 结果七大门派,六个已经加入其中,只余下他一人,这让他俨然有种被抛弃、被针对的恐慌感! 尤其是他得知陆无咎乃幽冥轮回道弟子,师从执掌须弥小世界的中土大能时,强烈不安感令他惶恐至极。 怎么办?求和,还是逃走? 可若是逃走,又能逃向哪里?东海?从此和荒岛鱼群为伴?纵然侥幸登阶五甲,又能奈何? 执掌仙庭的陆无咎会放过他? 一想到,陆无咎已然得赐阴箓,永享轮回,天地同寿,一股无力感登时袭上心头。 “当初你若公布身份,贫道又岂会与你为难?又何必戏弄贫道?” 朝歌忍不住抱怨起来,心中恨得牙痒痒,而又无可奈何。 许久,在几番心理挣扎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遁空而去。 …… …… 老律山,老律观。 如今的老律观,已然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气氛。 近十日来,弟子已然无心修行,见面便是打听陆先生踪影,或亢奋至极,或满心忐忑。 忽而想着,老律观也算是陆先生的宫观,应该会照顾自己人; 忽然又担忧,陆先生为了维持清廉颜面,反而更加苛责自己人,尤其是他们还是罪派洞渊童子。 在这种矛盾心理下,值守陆无咎私人袇房的童子,已然成了香饽饽。 哪怕一年到头,见不到陆无咎一两次。 如今更是成了观中,最机灵道童,才有资格把持的位置。 这日黄昏,袇房大门倏然打开。 侍立门前的道童,还想着“门怎么开了”,一声吩咐传来:“让柳青檀来见我。” 声落,袇房大门,又随之闭合。 一开一合间,似乎仅仅是为了提醒值守童子,别以为出现了妄听。 事实上,即便如此,值守童子也是愣神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不迭的往祖师殿冲去。 他知道,晚课时间,观主一定会在祖师殿中修行。 (本章完) 第181章 花朝歌的讨饶 第181章 朝歌的讨饶 “哒哒哒……” 匆匆脚步声,刚在祖师殿中响起,便吸引无数晚课弟子的注意力。 大家循声望去,瞧见值守童子,皆一阵骚动。 值守童子快步走到柳青檀身旁,低声耳语几句,闭目参禅的柳青檀闻言蓦然睁开双眼,起身匆匆而去。 他刚刚离开祖师殿,便听到身后大殿中,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显然众弟子已然无心参禅打坐! 若放在以前,他多半要返回训斥几句,不过,现如今他也心乱如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匆匆而去。 行至陆先生袇房门外,他拱手作揖:“弟子柳青檀,拜见陆先生。” “进来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荡起法力,拂去身上尘埃,抚平法袍褶皱,这才迈步而入。 袇房如旧,陆无咎端坐上首,招手道:“坐!” 柳青檀拱手应是,在旁边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观中最近如何?” 陆无咎随意起了头,柳青檀却心中一震,不停思量着陆先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刹那间,思绪流转中,还是选择坦诚相告: “自从陆先生立仙庭的消息传出,观中弟子……可谓人心浮躁,无心修行,弟子也凭白无故多了无数朋友故交,这两日不得不宣布闭关修行。” 陆无咎点了点头:“富在深山有远亲,可以理解。不过,一身正气值得称赞,但也要学会团结志同道合之人,仙庭将开,贫道事务繁忙,未来的路还要靠你,以及你的朋友。” 柳青檀闻言若有所思,应道:“弟子明白了。” 陆无咎又道:“仙庭九司,你想去哪个部门?” 柳青檀一怔,下意识道:“弟子想侍候在先生身旁!” 陆无咎哈哈一笑道:“贫道这天师,无品无职,跟着我能有啥大出息?眼下仙庭初开,百废待兴,一个萝卜一个坑,占据要职才是关键。” 直白话语,令柳青檀心中一暖,陆先生终究还是向着老律观的。 “弟子一窍不通,先生让弟子去哪,弟子就去哪!” 陆无咎点了点头,故意分析道: “仙庭九司,论职权,以太乙、度支、擢仙、玄兵权柄最盛!然太乙诸事繁杂,不利修行。度支掌财,狼环虎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玄兵掌武,最适合磨砺道心,不过,活着才是关键。依我看,还是擢仙司最好,掌仙庭人事,以后放眼仙庭,皆朋友旧识,你看如何?” 柳青檀没有立即应下,反而沉吟片刻颔首道:“弟子拜谢先生提携!” 陆无咎点了点头,挥手道:“过两日,仙庭选拔仙吏,别忘了报名,去吧。” “是!” 柳青檀拱手应诺,这才缓缓退出袇房,方一离开小院,立马就有弟子凑了上来:“观主,陆先生可曾封了观主大官?” 柳青檀挥手:“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 他嘴上训斥,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落在其他弟子眼中,欣喜在心里。 当柳青檀离去之后,一个个议论纷纷。 “看来陆先生已经封了咱们观主大官啊!” “肯定的啊,咱老律观已经和两仪派合院,能不照顾咱们?” 兴奋不已的老律观弟子,没有注意到陆无咎并未召见两仪派弟子。 他终究还是独宠了柳青檀! 袇房内,看着这一幕的陆无咎,轻轻摇了摇头。 正当这时,一道传讯符的突然出现,令他眉梢一挑,身影一闪遁入人皮书中。 此时,人皮书仙宫之中,渺无人烟,一片幽静,倏地,一道身影在“飞仙台”上出现,细看正是丹鼎掌教羿问雁。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饶是见多识广,仙庭景色依旧令他吃惊不已。 偌大仙宫,竟全用玉石雕琢,悬浮半空,错落有致,行至飞仙台边缘,伸手抚过玉栏,那温润如玉的触感,令他心头暗惊。 他发现这不似染真画出,看起来就是由真实的玉石雕琢而出。 阴天子已然财大气粗至如斯境界? 在他诧异中,一张纸人飘来,落地化为侍女,躬身道:“羿仙君,这边请!!!” 在侍女领路下,羿问雁穿玉廊、过宫殿,最终迈入一间挂着“天师府”牌匾的大殿之中。 殿中,分三进隔间。 最里间,陆无咎坐在书桌之后,正额抵玉简,篆刻着什么信息。 “卑职羿问雁,拜见天师!” 羿问雁拱手作揖,俨然一副进入角色之态。 “坐!” 陆无咎指了指书桌前官帽椅,道:“道友此时过来,可是已经规划好了度支司?” 羿问雁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 陆无咎接过,神念探入其中,在走马观中,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丹鼎派掌教,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果然有点东西。 “道友慧心巧思,所谋所划,莫不谨慎详实。” “天师谬赞,不过抛砖引玉罢了,还需诸位道友,乃至天师的斧正。” 陆无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仙庭规划太过庞大,已然超乎陆无咎的能力范围,但完全划给九司处理,也容易遭到蒙蔽。 所以陆无咎之前才定下十日之后小聚的约定,目的就是大家相互审核,查漏补缺。 因此这份规划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等其他几位道友看过再说。 换言之,羿问雁此时递上规划,多少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这是投名状? 还是想拉拢他的支持? 在陆无咎思忖时,羿问雁笑道:“阴天子曾言,仙庭设三官九司,目前九司已有其六,不知天师对余下三司代理人选,可有眉目?” 原来目的在这啊! 陆无咎反问道:“道友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言,只是贫道还真有一位人选。” “哦?” “天师觉得房中派掌教朝歌如何?” 陆无咎笑了:“本天师和朝歌有些矛盾,羿司君不会不知道吧?” 羿问雁道:“正因此,卑职才会推荐朝歌。” 陆无咎不说话。 羿问雁侃侃而谈道:“如今仙庭既立,正是招贤纳士之时,天下无人不知天师和朝歌有些芥蒂,天师若能不计前嫌,起用朝歌,这般外举不避仇之行为,不啻于千金买马骨,何愁天下不归心?” 说话间,羿问雁起身,奉上一物,不动声色道:“朝歌也已知错,天师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无咎神念扫过桌上之物,那是一枚瓷瓶,瓶中澄澈之液,散发着诡异波动。 这是百草霜! 说白了,就是灶底灰。 但这又不是普通的百草霜,而是汇聚千万户香火的炉灰。 正是滋养万家灶火之原料。 换言之,有了这一瓶百草霜,陆无咎火行剑道足以登阶三甲。 “朝歌呢?” “在人间候着呢!” “宣他来见。” “喏!” 羿问雁躬身致礼,转身离去。 少顷,升仙台上,浮现出两道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羿问雁,以及朝歌。 初登仙宫的朝歌和羿问雁一般,虽面如平湖,内心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江湖传闻,仙庭将建于阴天子须弥世界之中,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闻不虚,更为眩目惊心。 心中感叹,仙庭大势已成。 在羿问雁的引路下,他径直来到天师府前。 “道友,接下来贫道就不作陪了。” “叨扰了。” 羿问雁回礼,站住脚步,目送朝歌踏入大殿。 且说朝歌入了大殿,刚刚看到陆无咎,便是连忙躬身致礼:“罪道朝歌,拜见天师。” 陆无咎看着朝歌躬身到底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许久,随意道:“起来吧,坐!” 朝歌抬头,微微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陆无咎道:“敢在此时来见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朝歌道:“天师志在天下,又岂会在意贫道一介小小罪道?!” 这话说的委婉,听得陆无咎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道:“你是聪明人,有些话,贫道就直言了,你若想加入仙庭,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房中派得改一改规矩。” 朝歌心中一跳,问道:“敢问天师所言的规矩是什么?” 陆无咎道:“从今以后,不得经营皮肉生意。” 此言一出,朝歌心头剧震,他看着陆无咎严肃模样,半晌道:“房中派经营所得,愿缴纳五成赋税!” “五成?” “七成!” 陆无咎摇头:“九成也不行!” 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贫道听说,天师定下三大财源,税赋、铸币、仙营,天师是想将其收归仙庭所有?” 陆无咎叹了一口气:“你看来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房中派不得经营皮肉生意,其他门派也不行,包括仙庭。” 朝歌愣住了。 许久,他试探问道:“天师,这、这是何故?” 陆无咎懒得回答:“你可愿意?” 朝歌脸色发白,许久道:“贫道愿意,但还请天师给我一些时间,房中派弟子遍布天下,仓促终止营生,只怕内部生乱。” 陆无咎道:“仙庭初立,正缺人手,我看房中派弟子,就很适合加入谛听司、玄兵司、乃至天衡司!” 朝歌一愣,满心复杂起来。 房中派弟子太多,若砍掉皮肉生意,再无法及时安置,恐生乱子。 陆无咎这一番指点,算是给了安置之法。 “罪道拜谢天师!” 朝歌拱手作揖,浑身精气神近乎要被抽空,失了皮肉生意的房中派,还会是九大玄门吗? “太常司,副职空缺,就由你来兼任吧!” 陆无咎又道。 声出,朝歌浑身一颤,太常司堪称九司清水衙门,但终究名列九司,也是不可或缺的部门。 其中负责培训仙官仙吏侍女的权柄,可不算差! 他若能执掌,对房中派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卑职叩谢天师恩赐!” 朝歌连忙躬身作揖,滴血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既为太常司君,礼乐事宜皆由你负责,速速拟定规划,三日后,小聚仙宫,商讨仙庭要务!” “喏!” 朝歌躬身退去,初一离开天师府,便见羿问雁正是守在门外,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仙宫,刚一踏入丹鼎派掌教私人书房中,羿问雁便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朝歌脸上早已没了沮丧之色,反倒露出几分得意道:“多谢道友引荐,贫道暂领太常司副职,从今以后便是同僚了。” 羿问雁抱拳道:“恭喜道友,贺喜道友,登阶仙庭,从此永享轮回,天地同寿。” 朝歌得意一笑,又道:“承蒙道友引荐,贫道也为门中弟子谋了好差使。” “哦?” “天师亲口承诺,将招揽本派弟子,填充九司人手。如今仙庭乃九道正统,贫道思前想后,决定关停九道柳生意,道友以为如何?” “这……” 羿问雁大惊失色,心思叵测起来。 待送朝歌离去之后,立即坐不住了,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更是召集丹鼎派高层商议。 丹鼎传功长老道: “此子阴险狡诈,我看关停柳生意是假,示弱陆天师是真!” “不对,朝歌几次欲置陆天师于死地,陆天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我看召他为太常司君,怕是为了关门打狗。朝歌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又如何?难不成奋起反抗?这是觉得玄兵司没功劳,主动送上功劳簿?” “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房中派此时唯有断臂自保,方有可能苟延残喘。” “是极是极,既然如此,房中派生意,诸位觉得可能接手?” “我丹鼎派行正道,炼丹药,岂能做那柳生意?不过,贫道听说,顾映安有意另立门户,正却财源,或可以此站稳脚跟。” “妙极妙极!” 丹鼎派一番讨论之后,立即有了主意,连忙派遣顾映安秘密接洽而去。 与此同时,房中派欲抛售柳生意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九道之地。 天下大惊之际,亦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 更有甚者,已然私下接触,收购而去。 与此同时,随着十日之约的到来,仙庭九司道君也随之汇聚仙宫,共谋大业。 (本章完) 第182章 背书仙钞 第182章 背书仙钞 升仙台,仙宫之门户,大如沃野,九司道君初登仙台,皆面露讶色,环顾四周,星分翼轸,雾锁天门,端是九重霄阙起蓬莱,十二玉楼接昆仑! 行至边缘,白玉栏雕螭吻,仙娥织雾为帘。 呼啸罡风,迅疾如刃。 低头望去,浩瀚云海下,绵延千万里的阴曹地府,令人睹之心旷神怡。 太乙司君段澜,忍不住感慨万千: “见此璇霄丹阙,方知人间无颜色啊!” 天工司君司夜白,应道:“天工至此穷,造化至此绝。” “是极,是极!” 众司君纷纷颔首,面露潮红,一想到自己将成为这片建筑权势最大的仙官之一,饶是上百年来的涵养而出的稳重,也在这一刻失了神。 以前他们号九大玄门之一,终究地方诸侯,如今才算登堂入室,俯瞰天下。 少顷,有画中美人,飞临仙台,化为仕女,邀众司君往天师府议事。 众人欣然而往。 一路所见,令众人愈发振奋。 以他们目力,分明可以看到九司官邸,散列四方,每一处官邸占地面积莫不远超其门派建筑,大小错落,风格各异,仙家气象,一览无余。 这让他们心中莫不震惊,不愧是执掌须弥世界,来自中土的阴天子,果然气象不凡。 待行至天师府,陆无咎早已站在门前礼迎众人。 “卑职拜见天师!” 双方拱手见礼,满面春风。 入了天师府,一番寒暄之后,随即交换各司规划。 阴天子所定三官九司,可谓相互相成,亦相互制衡。 就拿玄兵司来说,执掌仙庭最大暴力机构,大规模调动需要太乙司调令,人员补充需要擢仙司调拨,兵饷来自度支司分拨。 彼此相互牵制,一家难大。 其他九司亦如此。 哪怕是看似权利最小的太常司,也手握规训考察仙官仙吏礼乐权限,一个行为不端的大帽参下来,可大可小。 如今九司权柄大致范围虽然已经定下,但细枝末节仍未敲定,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于彼此之间的规划自然是寻章摘句的审视。 在激烈探讨中,勉强定下仙庭仙规。 待九司规划定下,度支司羿问雁第一时间,递上一张似符箓非符箓的符纸: “陆天师,按照你的吩咐,仙庭仙钞贫道已经设计好了,你过目!此仙钞以云绫帛、寒桑纸为主料,辅以法印防伪,制作简单,经久不坏。只是……” 羿问雁顿了顿,又道: “……只是民间纸钞以金银为保。仙钞专供修士,以金银为保,恐不太现实,毕竟仙庭初建,难有这么多储备,一旦被有心人挤兑,信誉崩坏,恐有损仙庭形象。” 这件事,在羿问雁设计好仙钞之时,就已经想到,越想心中越担忧。 毕竟这要是出事了,第一个倒霉的可是他! 陆无咎闻言似乎早有考虑,挥袖间,射出几颗丸子,落入众修之手。 “诸位道友觉得若以此物为担保,天下修士可信服?” 众人接过一看,或讶异,或困惑,或迷茫看了过来。 “先天元炁?” “天师这是何意?” “先天元炁,乃修行之本,以此为担保,修士自然信服,可问题是哪来那么多先天元炁?” “莫非……天师能够大量炼制先天元炁?” 众修三言两语中,立即推断出真相,这个真相却令他们荒谬的不敢相信。 难不成陆无咎建仙庭的目的,是要抓人炼制先天元炁? 在细思极恐中,陆无咎淡然道:“幽冥轮回道可从轮回甬道中,汲取先天元炁,不敢说取之不竭,但用来背书仙钞,也足够了。” 此言一出,九司道君无不面面相觑。 “天师,此言当真?” 陆无咎微笑反问: “怎么不相信?担心贫道杀人炼制先天元炁?” “不敢,只是如此数量的先天元炁,这般解释只怕天下修士,难以信服啊?” “如此数量,若是杀人炼制,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天下修士可共同监督。” 陆无咎掷地有声道。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立即信了三分。 也对,杀人取炁,太过残暴,一旦公开,莫说天下哗然,九大玄门也不敢同流合污。 只是一想到幽冥轮回道还能从轮回大道中汲取先天元炁,一个个便是惊得头皮发麻,难怪自称轮回无数次的陆无咎,能够快速登阶,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如今他们入了仙庭,从今以后,岂不是也将能享受到这种福利? 那么五甲、六甲、甚至七甲道行还远吗? 众修满心憧憬之时,又听陆无咎又道: “说到杀人炼炁,有件事,通知一下各位,从今以后,人口买卖、柳生意、收售尸体、奴役劳动……等等,统统写入仙规,判为重罪!凡有发现,依仙规论处!” 众修闻言无不颔首: “既为仙门,当为天下表率,此等邪魔外道行径,理该重罚!” 度支司君弈问雁蓦然看向朝歌,道:“陆天师,那房中派怎么办?” 陆无咎不言,看向朝歌。 朝歌一脸正气,掷地有声道: “既入仙庭,自当以身作则,从即日起,只要有一位房中派弟子任职仙庭,便绝不沾染柳生意,如有违背,当天打五雷轰!” 弈问雁脸色一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 “陆天师,此事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人口买卖,售后尸体,乃邪魔外道,当以雷霆手段打击,可柳生意自古有之,人性好之,岂能断绝?更何况,房中派虽从事柳生意,亦不知养活多少弃婴,若是一刀切了柳生意,只怕凭添无数怨魂。” 众修闻言目光来回在弈问雁和朝歌身上游弋。 不知二位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是什么意思! “惠子善譬,终陷濠梁。房中派收养弃婴之举,看似积德行善,实则鼓励弃婴,弃婴之举,不解决源头,终究治标不治本。” “这……” “朝歌既已支持,道友又何必执迷不悟?” 弈问雁张口结舌。 看向朝歌的目光中,带着一抹震怒,哪里不知道他被朝歌骗了。 房中派收缩势力根本不是断臂自保,而是陆无咎的要求! 朝歌隐藏了这一点,甚至三言两语误导了他,以至于丹鼎派掏空家底,买了一堆烫手山芋。 一时间,心中恨到了极点! 但眼下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强行忍下。 这不经意的眼神,落在其他几人眼中,若有所思在心里。 仙庭利益太大,看来这才开始,就已经有人勾心斗角上了。 仙钞之事说完,大家又讨论起其他细节。 陆无咎强调道:“阴天子曾言,天下兴,则轮回兴,天下亡,则轮回亡。目前仙庭初立,诸事繁多,若有纰漏,贫道都能理解,但无论任何事,都不可殃及天下百姓,否则莫怪贫道摘了尔等乌纱帽,送上诛仙台!” 众修轰然应诺:“卑职自当恪尽职守,道济天下!” 陆无咎颔首,又单独对太乙司提出新期望和高要求:“段道友,太乙司总览人间诸事,眼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兼顾,贫道只求一点,优先建好雷部,保证九道之地风调雨顺,若有旱涝之灾,莫怪贫道不认情面。” 段澜一脸肃穆,拱手应诺:“卑职领命。” 敲定诸事之后,大家约定每隔一个月,召开一次例会,同时,不定时召开碰面会,这才宣布散会。 九司道君拱手离去。 却并未离开仙庭,反而纷纷赶往各自官邸,布置环境,等待第一批下属到来。 话说,朝歌还未踏入太常司地界,弈问雁便追了上来,脸色阴沉道:“道友,贫道引你面见天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朝歌一脸诧异之色:“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是谁说要关停九道柳生意?” 朝歌大大方方道: “这话本君确实说过,有问题?” 弈问雁脸都要绿了,下意识指向天师府时,又猛然担心什么,改为双手抱拳:“那刚刚天师所言何意?” 朝歌道:“天师行事,岂是你我能度之?道友不会是以为贫道和天师联手害你吧?” “你……” 弈问雁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抑内心怒火,阴测测道:“道友好自为之!” 说完,扭头离去。 朝歌笑了笑,下意识乜了一眼天师府方向,心中缓缓吐了一口气。 交恶丹鼎派,才是断臂自保! 失去柳生意的房中派,将虚弱到了极点,仙庭反而成了他最大靠山。 反正房中派弟子入哪司,都不会入度支司,毕竟那一身魅术,也勾搭不了仙钞啊? 想到这,他转身迈入太常司官邸。 心中琢磨着怎么最大限度发挥出太常司的权柄。 ……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九道之地众生,第一次体会到朝菌蟪蛄之目光,世界变化之快,快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昨儿天下还疯传,两仪派掌教陆无咎欲立仙庭,今儿仙庭已然高悬长空,统御九道。 各大宫观,再也无心修行,高层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处奔走打探消息,底层修士眼巴巴等着消息传来。 昨儿擢仙司招贤纳士; 今日太乙司宣布柳生意为重罪; 傍晚,一封告函送到,一个月后,征收税赋。 放眼望去,天下简直一片乱糟糟。 有人眼热,有人抱怨。 在一片热闹中,第一波仙人已然走马上任。 这其中,就有紫云观弟子——极云子。 说来也巧,擢仙司在九道之地,设下九座升仙阁,招贤纳士。 其中一座正是借用了老律观的场地,设在了老律观。 紫云观距离老律观颇近,加上极云子最近一直在老律观活动,正好赶上第一波。 也不知是,说了一句“贫道乃柳青檀忘年交”起了作用; 还是那一身四十年道行,正好卡在仙庭招收门槛,在经过身份核验和道行检测之后,他就被收入了仙门。 “……接下来贫道将领着诸位前往仙宫!记住了,仙宫不是人间,到了仙庭,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得大声喧哗,仙宫贵人颇多,仙家重地更多,若是擅自走动,惊扰了贵人,后果自负!” 在招贤修士的叮嘱下,同一批仙吏纷纷拱手作揖,保证不会出岔子, 招贤修士这才祭出阴箓,法力注入中,阴气翻滚而起,一座甬道浮现而出。 大家见状,心中一紧。 极云子身旁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那就是仙箓?可既是仙箓,为何浮出阴气?” 这一声质疑,可把极云子吓坏了。 连忙食指抵在唇边“嘘”声! 旁边亦传来冷嘲热讽之声:“少见多怪,仙庭乃陆无咎陆天师所创,陆天师乃幽冥轮回道弟子,仙庭更是以幽冥轮回道阴箓为仙箓,浮出的不是阴气,还能是什么?” 那人讪讪不言。 招贤修士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两天他见多了稀奇古怪言论,已然见怪不怪。 在他的督促下,众修连忙依次迈入甬道,霎时,天旋地转,视野中,尽数被无尽流光所填充。 当景物稳定下来,众人身影晃了晃,赫然出现在一座偌大的玉石平台上。 有招贤修士的介绍,大家立即猜到,这就是升仙台。 也是仙宫门户之所! 任何仙宫仙官,抵达仙宫第一站都是这里。 放眼扫去,周围果然不时冒出人群,看衣着,看口音,应该是其他八道之人。 “南阳道修士跟我走!” 招贤修士一眼扫过,确定人到齐之后,随即领着众人往擢仙司而去。 大家将在那里完成报名,并领取身份。 满心期待的极云子,在踏出升仙台,看到周围景色之后,心中期待尽数抛掷脑后。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这就是仙庭!” 饶是他年过甲子,也算阅历丰富,然而仙宫景色,依旧令他震撼的心旌摇曳。 尤其是走到廊桥之地,低头望去,身处万丈高空,身周罡风呼啸,脚下群山如丘的画面,简直令人两股战战,更生敬畏。 在满心悸动中,擢仙司到了。 极云子没想到,刚到这里不久,他就遇到了熟人。 (本章完) 第183章 海御宗主请封水官 第183章 海御宗主请封水官 入了擢仙司,极云子等人先是去了一趟玄籍院,核对身份户籍,点亮元神命牌,待领着象征身份的青玉仙牌,又赶往敕篆院,封授仙箓。 至此,才算是真正成为仙庭仙家。 敕篆院很大,也很热闹,无数修士来来往往,一个个皆情绪高涨,喜气洋洋。 敕箓院办事效率颇高,在核对身份无误之后,极云子终于得授仙箓。 “南阳道,紫云观,极云子封授仙籍仙箓。” 在封授仙官的唱名中,一枚仙箓飘了过来。 极云子连忙接过,更不敢怠慢,学着他人模样,纳入体内,待告辞封授台,这才细细打量。 此箓呈立体状,纳入丹田之中,悬浮不动。 法力注入其中,隐隐有玄妙之感浮于心间,如何运用,看来还得需要摸索一番。 “领了这仙箓,咱们从今以后,是不是也就是仙官了?” 旁边有人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最多算是入了仙籍,可谈不上仙官。” 极云子下意识回道。 “肃静!” 领队的招贤修士瞪了过来,惊得几人连忙闭上嘴巴。 一个个暗暗叫苦,入了仙籍,光顾着高兴,咋忘了这位笑面虎? 极云子心中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寻了个机会,走近招贤修士面前,不动声色递上一枚符箓道:“卑职方才多有孟浪之处,还望上仙海涵!” 招贤修士不动声色收下,颔首道:“初入仙籍,放浪形骸些可以理解,不过,这里毕竟是仙家重地,贵人不喜喧哗,道友也得体谅不是?” 极云子连连颔首:“是是是。” 此间事了,极云子才松了一口气。 待一行人都领了仙箓之后,又是赶往遴选院,这里将决定他们的最终任命,堪称改变命运之处。 进了遴选院,招贤修士快步走近一位坐在案几后的年轻修士旁,笑容满面的抱拳道:“柳云使,人都带来了。” 那年轻修士点了点头,抬头间,极云子浑身一震。 这年轻道人,不正是老律观主柳青檀? “极云师伯?” 柳青檀一声称呼,令招贤修士浑身打了个哆嗦,看向极云子的眼神都变了。 极云子心中暗爽,连忙走近,拱手道:“卑职拜见上仙!” “师伯不必生分。”柳青檀笑了笑,余光看了一眼极云子腰间刚佩的请玉牌,明知故问道:“师伯也入了仙籍?” “是啊,仙庭乃大势所趋,贫道厚颜攀龙附骥。” “师伯所言极是!” 柳青檀笑了笑,待寒暄几句之后,目光扫过眼前书卷,问道:“师伯此番加入仙庭,这是想大道争锋,更进一步;还是想颐养天年,求个喜乐平安?” 此言一出,招贤修士看向极云子目光都变了。 极云子更是大喜,斟酌道:“上仙可否指条明路?” 柳青檀笑道:“这是师伯的路,终究得师伯来选择。” 极云子略一沉吟道:“贫道年过甲子,时日无多,还想更进一步,可否方便入那玄兵司?” 柳青檀颔首,提起狼毫便是笔走龙蛇,不消片刻,已然录名造册,这才递上一张符箓。 “晚辈那就预祝师伯,青云直上九万里。” “承蒙上仙恩惠。” 极云子不敢托大,接过符箓之后,便是躬身作揖致谢,心中振奋不已。 没想到,在仙庭重要部门遇到了柳青檀,更没想到他还认他这个师伯。 虽是在权职之内,给予些许帮助,但身为老江湖的他,深知这点帮助,便价值千金! 若非四周人太多,他都想塞点东西,求个心安。 却不想,当他转身离开时,招贤修士却追了上来,满脸笑容道:“没想到,柳云使竟是道友旧识,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说着,不动声色将极云子塞给他的符箓又塞了回去。 极云子推辞道:“既是一家人,道友又何必客气!” 招贤修士推辞不过,哈哈笑道:“道友是个痛快人,不妨留个联系方式,待闲暇之时,痛饮一杯。” 极云子颔首:“正有此意!” 两人相互留了联系方式,这才各奔东西而去。 极云子走出擢仙司,看着远处云霭掩映下的亭台楼阁,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而去,仿佛水入大海,消失于人群之中。 …… …… 繁荣、热闹、喧嚣……成了仙庭招贤纳士之后的主旋律! 执掌人皮书的陆无咎,一念之下,偌大仙宫如掌上观纹清晰明了。 他盘膝坐在天师府中,一边默默修行,一边仔细打量着仙宫中的百态修士,逐渐沉入其中。 他看到以权谋私,也看到刚正不阿,亦看到小偷小摸,想要撬走垒砌仙宫之玉石。 各种荒唐乖离在他眼中上演,心中却不悲不喜。 他既没有提拔某些人,也没有借此惩治,只是静静看着,心中翻腾起各种念头。 随着仙庭的建立,仙钞的发行,仙庭已然逐渐积累起财富。 实在是断魂崖的投胎机制太逆天了,一缕先天元炁兑换而来的丹药灵液,投胎之后可以返回十倍先天元炁。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取之不竭的富矿。 因此之前制约他的火行剑道修行资粮,很快将不再是问题。 这反倒让他思忖起该如何将仙庭按照他的意志运转下去。 “呼……” 许久,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挥手间,手中浮现出一枚阴箓。 在他观察到的诸多问题中,有个细节看似无关紧要,在他看来,却十分重要。 那就是,他不止一次发现,有人抱怨或惊讶“仙箓”名不副实。 想想也是,仙庭自称玄门正统,仙箓一出,却阴气缭绕,噬血蚀骨。 知情者,知道仙庭建立在幽冥轮回道上; 不知情,总要浪费口舌解释。 或者说,陆无咎想逐渐隐去幽冥轮回道。 “阴箓本就人皮书权柄的外显,改变外观应该不难。” 陆无咎想着,人皮书蕴含的大道气息逐渐在阴箓之上浮现而出,一股糅杂了九道诸多道脉的气息,随之在阴箓之上浮现——混沌、中庸、平正。 “这才像是仙家气息嘛!” 他点了点头,正要发布公告,心中倏然一动。 阴箓之上气息倏然大变。 却是浮现出剑芒一般的凌厉气息,这是火行剑道、纯阳剑道、神霄雷道……等诸多攻伐之道汇聚而出的气息。 法力注入其中,一抹寒意似剑似火,吞吐不休! 心随意动间,这抹寒意敛去,一道温和如阳光、轻柔如春风的道意,冒了出来。 这是水行道、星辰道、枯木逢春道……等诸多滋养之道的气息汇聚。 看着这迥然不同的道,陆无咎心中逐渐有了主意。 既入仙籍,仙凡有别,这第一别,不如就落在这阴箓上。 仙箓分九品,不如也分九道,每一道特性皆不相同,既彰显仙庭之特殊,也辅佐修士修行之道。 “此举倒是可以推行试试!” 陆无咎点了点头,并不急着立即推广,打算回头小规模尝试一下,再大规模推行。 随后他再次微阖双眼,闭目修行起来。 手握海量先天元炁的他,登阶四甲的染真道,已经快速推至四甲大圆满,至此再遇瓶颈。 哪怕他以偌大仙庭为登阶科仪,依旧难以摸到登阶门槛。 九道之地,素有“四甲修士常见,五甲修士难寻”的说法,迄今为止,陆无咎也仅仅见过广玄一人登阶五甲。 别看广玄登阶,似乎只吞了数百位散修精血,实际上,他吞噬的精血,不知凡几。 他所修的菩萨道,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登阶科仪无需一蹴而就,慢慢积累亦是可行。 因此“庞琛”消失的上百年,一直在积累登阶科仪,那场洞渊遴选剑首大比,不过是最后的临门一脚罢了。 现在陆无咎也体会到了卡住九道之地无数人的四甲瓶颈,心中却有了破境思路。 那就是走火神道,或者说火行剑道。 得益于朝歌讨饶奉上的百草霜,他的火行剑道已然登阶三甲,目前正在尝试收集下一道神火的养料。 以仙庭逐渐统治九道的赫赫权势,凑出四甲修行资粮,应该不难。 不过,相较于穷搜九道之地,有个地方倒是富集! 心中正想着,玄心倏然有感,却见一道身影径直往天师府而来。 天师府外值守的仙吏,仿佛没看到,任由其行至殿外。 “海御宗主卢峻,拜见陆天师!” 陆无咎心中一震,故作散漫道:“进来吧!” “吱呀——” 门开,脚步声从博古架、屏风外传来,少顷,一道满头白发的年轻书生,出现在陆无咎面前,拱手道: “久仰!” “没想到,消失千年的海御宗,竟然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陆无咎感慨中,随意比划了一个“坐”的手势。 卢峻撩起法袍,大大方方在陆无咎面前坐了下来:“道友此言差矣,海御宗一直都在,只是土鸡瓦狗没有资格知道罢了!” 陆无咎嘴角露出讥讽之色:“这么说来,九大玄门都是土鸡瓦狗喽?” 卢峻微微一笑:“知我者,天师也!” “呵呵……” 陆无咎发出一声冷笑:“驱使群妖,假借封印之名,隐匿千年,榨取百姓寿元,道友看来所谋甚大啊?” 卢峻笑道:“与道友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陆无咎道:“这么说来,封印之事,果然是假的?” 卢峻哑然失笑,没想到,竟被陆无咎乍了一手,不过,也无所谓了,他颔首道:“说假也不尽然!千年之前,确有火精降世,荼毒生灵,贫道也算是为民除害。” “好一个为民除害!不知十八海域岛民,若知海御宗榨取他们寿元,会如何感想?” “以十年寿元,换取喜乐无载,这很值得,至少比九道之地民众要幸福,不是吗?” “身非黎庶,安得代行民择?” “哈哈哈,道友既脱蓑笠之身,也不妄执九道权衡之柄?” “这天下,九大玄门坐的,贫道坐不得?” 卢峻不愿再争,随口捧了一句:“言之有理!” 陆无咎也觉得有些无趣,索性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此来何事?” 卢峻道:“贫道听说,阴天子,曾设下三官?” 陆无咎颔首,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卢峻又道:“据说,目前为止,三官并无人选?” 陆无咎又点了点头。 “那道友觉得贫道可有资格走马上任水官?” 话音落,一股滂湃气势,陡然从他体内蜂拥而出,席卷天师府。 刹那间,陆无咎如稚童临于海滩,目睹万丈海浪,遮天蔽日而来,浩浩汤汤,气吞万里,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睹之四甲巅峰,却又暗含某种不可言喻的水道力量! “不瞒天师,贫道闭关千年,已然炼化东海十八海域,虽四甲修为,胜过五甲,担任水官,实至名归,道友以为呢?” 卢峻收回气息,一脸微笑的看着陆无咎。 炼化十八海域? 陆无咎闻言面不改色,心脏狂跳。 难怪海御宗龟缩东海深处千年,原来在做这件事! 思绪流转间,他平静道:“三官人选,凭功而立;天下修士,皆可出任。道友虽是东海之人,亦是九道之民,自然可以担任水官,只是眼下寸功未立,如何服众?” “你我皆是修行之人,有些事又何必说的那么明白?千年火精之功,还不够担任水官?” 卢峻说到这,脸上笑意尽数敛去:“还望天师明白,是贫道选择水官,而非仙庭册封水官,贫道不愿与仙庭交恶,想来仙庭也不会愿意九道之地,还有权利真空地带吧?” 陆无咎闻言眉梢直跳。 这话简直狂到没边,分明是暗示他,若不答应,仙庭休想一统十八海域。 这对于仙庭威望将是极大打击! 怎么办? 服软,还是硬撼? 思绪如电中,陆无咎道:“千年火精可还在?” 卢峻皱了皱眉:“天师这是何意?” 陆无咎道:“道友既然要担任水官,贫道总得给天下一个交代,火精遗骸就是最好的交代,道友觉得呢?” (本章完) 第184章 栓颗脑袋,暂代金乌 第184章 栓颗脑袋,暂代金乌 请封,诸侯之雄图,裂土自专,拥旄称孤。 卢峻之请封,较之诸侯更甚! 陆无咎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尤其是当卢峻直言炼化十八海域之后。 他猜,卢峻是想凭此,逼仙庭妥协。 要知道,仙庭虽然挂名阴天子名下,但九道之地作为小世界,修为极限也就是五甲大圆满。 换言之,阴天子很难下场,即便下场,也最多五甲大圆满。 这对于炼化十八海域的卢峻来说,完全可以割据东海,自立为王。 目前来看,陆无咎也只有妥协。 然而妥协的代价太大。 按照仙庭定下的规矩,水官掌管的不止东海,还有九道之地江河湖泊,权柄之大,近乎昊天上帝。 这要是封授给了卢峻,卢峻可就有借口染指九道之地。 陆无咎要是敢阻拦,卢峻再喊出“清君侧”,那可就成了仙庭内战,到时候,卢峻再以十八海域“寿元”为诱饵,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可是不妥协,那更有可能戳破仙庭“外强中干”之态。 眼下仙庭初建,人心不齐,贸然向东海宣战,只怕仙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两难之下,只有一个法子——拖字诀! 拖到他陆无咎登阶五甲! 以仙庭之能,穷搜天下资源,另外,火精遗骸也是捷径之一。 卢峻似有所察觉,谨慎道:“火精遗骸坠于东海,贫道可无法取来!” 陆无咎随意道:“无妨,贫道可去东海一趟,有些事总得眼见为实,否则阴天子问起,贫道可不好应答!” 卢峻想了想道:“也罢,既入仙庭,总得讲究个名正言顺,眼下动身可否?” 陆无咎下意识想要拖延一段时间,但念头一转——此时拒绝,只怕更易令卢峻胡思乱想,索性颔起身,道:“请!” 说着,一马当先往外走去。 卢峻亦步亦趋而去,故意试探问道:“天师这是要去升仙台?” “正是!” “天师乃阴天子亲口册封,也无法在这仙宫之中自由进出?” “以前可以,设了仙庭之后,就不行了。” “哦,这是为何?” “有些口子一旦开了,只会越开越大。” 卢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天师府,便是直奔升仙台而去,一路上仙吏众多。 别看陆无咎名气极大,但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不过,一路走来,还是有不少仙吏,躬身让路致礼,却是陆无咎那一身昆仑绛云裳官袍,明显迥异于五色杂流,一看就是仙庭贵人。 极少数熟读仙规之人,甚至从那服色中,猜出陆无咎身份,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这细节看得卢峻眸光闪烁。 两人踏入升仙台之后,陆无咎才装模作样,激发六品仙箓,打开大门,离开仙宫,往东海行去。 路上,陆无咎故意祭出遁巽镜,试探卢峻速度。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卢峻始终缀在他身后,不差分毫,仔细看去,身上隐隐能看到一条鲸鱼幻影。 不知是什么神通! 这让陆无咎心中微沉。 海御宗隐世千年,关于它的资料,大多史海勾沉,这要是对上,恐要吃亏! 想到这,他放缓速度,故意问道:“久闻海御宗,以御兽闻名天下,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是借了鲸妖的能力?” 卢峻颔首道:“天师果然目光灼灼!” “鲸妖也能悬空飞行?” “海洋是渊,天空亦是渊,对于一些海妖来说,两者区别并不大。” “如此说来,水官统御范围,岂不是要包括天空?” “若是天师准许,贫道未尝不可。” “不愧是隐匿人间千年的海御宗,果然气吞万里如虎。” “天师过奖。” 在一问一答中,两人速度飞快,待入夜戌时,终于抵达十八海域外围——伏波岛。 在卢峻领路下,两人落入伏波岛,入了岛主府供奉的伏波溟龟殿,自大殿雕像之口,一路直达伏波岛地下深处。 行至地下法阵处,曾经大战造成的破坏,早已荡然无存。 陆无咎环顾四周,感慨万千道:“没想到,贫道还有重回一天。” 卢峻笑道:“此乃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这么说来,伏波溟龟乃是道友的御兽之一?” “可以这么理解。” 陆无咎闻言微微吸了一口气,十八海域,十八妖兽,皆镇压火精千年,修为多半登阶四甲,这份实力几乎持平九道之地。 卢峻所谋甚大啊! 在两人对话间,已然行至封印法阵之处! 便见甬道尽头空腔处,星河般的法阵悬峙在熔岩怒涛之上,纵横交错的灵纹在灼热气浪中荡漾出琉璃般的光晕,将沸腾的岩浆切割成天地对弈的残局。 “火精遗骸,便在法阵之下,天师可要下去一睹为快?” 卢峻介绍道,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戏谑和试探。 眼下这处火精遗憾,虽然只是头部,但散发而出的炽热,依旧远超想象。 若没有修行相生相克之道,踏入法阵那是自讨苦吃。 “来都来了,岂能‘隔岸观火’?” 陆无咎微微一笑:“还请道友打开法阵!” 卢峻眸光微凝,心神迸发中,陆无咎脚下法阵,随之虚化,与此同时,翻腾的火精,仿佛发现了宣泄口,立即顺着这虚化之处,喷涌而出。 火光冲天中,陆无咎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仿佛被炙热岩浆蒸发。 卢峻神色凝重起来。 他嗅到了纯阳剑道的气息,这是以纯阳之气对抗火精遗骸? 此时,已然沉入岩浆之中的陆无咎,立即在脚下感受到一股炽热能量,宣泄着怒火。 身影越往下沉,那炽热便越猛烈。 即便他已然修出火行之身,依旧有种烧红烙铁,坠入三昧真火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火行剑道的力量,立即充斥全身。 霎时,力量的水乳交融,令他一扫不堪。 他看到了。 纵然岩浆阻隔,他依旧在那炎泉中,看到了一颗太阳。 不,那不是太阳,那是一颗以火焰为骨架,以炎泉为筋膜的头颅。 “这就是南明真人的肉身?” 陆无咎头皮发麻,在沉吟中,体内神火运转而起,一缕缕神火从头颅上逸散而出,落入他的体内。 仔细辨认之下,果然是包含数种神火气息,其之凌冽,甚至令他肉身都有种灼伤之痛。 这让他有些惊讶! 不提他已经修出火行之躯,更有着火行剑道三甲大圆满修为;便是同根同源这一点上,也不该如此霸道? 他微阖双眼,仔细感悟着是哪道气息的灼伤,却惊讶发现这些气息很熟悉,但细究又有些不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是三昧真火! “以三种神火,合三为一,看似是三种神火,实则威能翻上数番!南明真人果然隐瞒了一些细节。” 陆无咎摇了摇头,体内陡然迸发出阴冷气息,无尽阴气咆哮而出,与岩浆激发出呛鼻的毒气,化为密密麻麻的气泡,在炎泉中翻腾。 也就在这一瞬间,疯狂宣泄火焰的头颅陡然消失。 …… 人皮书·仙庭。 升仙台上,人来人往,不时有新人加入,也不时有领了法旨的仙吏,兴冲冲的赶往人间赴职。 倏地,所有人浑身一僵,齐刷刷看向天空。 却见一轮散发着熔金色的太阳,正碾碎罡风向下急坠,焚尽八荒的流火,撕开九重天阙的迷雾,呼啸的罡风刮在法袍上,灼烧着衣角,蒸得人面红耳赤。 “嗖嗖嗖……” 九司宫阙之中,四甲高手纷纷冲出大殿,面面相觑中,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一道道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仙宫上空交织化为蛛网,惊险至极的兜住金乌,大片炎泉从锁链中宣泄而出,坠向仙宫。 不知多少仙吏,骇得脊背生寒,直冲脑际。 更有甚者,下意识就要跳下仙宫……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洒落而下的炎泉,便在空中轰然炸开,绽为万朵涅槃红莲。 ——这是人皮书中世界意志的庇护。 大家嘘了一口气,再凝神望去,无数道凭空冒出的锁链,也将那轮金乌拉上了高空,在云霭掩映下,像极了人间太阳。 只是这太阳,却被无数锁链束缚,凭添几分妖冶! “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天师呢?” 九司高层见状,长长嘘了一口气。 他们真怕刚刚建立不足一个月的仙庭,就被一颗金乌给砸了。 到时候,仙庭就算不崩,也将威严扫尽。 然而眼下看来,这恐怕不是外敌入侵,这多半是阴天子在改造须弥世界。 果然下一秒,天师的声音,在九司高层耳中传来。 “诸位勿惊,栓颗脑袋,暂代金乌,诸位且安抚好仙官仙吏。” 脑袋? 九司高层闻言一怔,仔细看去,登时口干舌燥,心脏狂跳,这才惊讶发现,在那刺眼的熔金背后果然是一颗巨大头颅。 头颅? 他是谁? 仅一颗脑袋就有如此恐怖威严? 无数惊悚念头,在九司高层心中翻腾,这一刻,阴天子再次证明了来自中土的不俗力量。 …… “人皮书,还是虚了些啊!” 看着束缚在仙庭半空的头颅,陆无咎忍不住嘘了一口气,后背法袍近乎被冷汗浸湿。 以人皮书容纳头颅之时,他明明感觉可以吞下,然而吞下之后,才发现这是“蛇吞象”。 虽能吞下,却也差点撑死。 还好,发展无数仙吏的人皮书,也今非昔比,玄之又玄的将其兜了下来,不然真砸了仙宫,那乐子可就大了。 “嗯?” 倏地,他收回念头,却是在炎泉中,感受到一道身影快速靠近。 没多久,大片炎泉被一个真空力量挤出,却见卢峻撑开一个半径三丈的泡泡,降临而来。 “火精遗骸呢?” 他一眼扫过四周,脸色骤变,一脸严肃的看向陆无咎。 “正挂在仙宫之上,作金乌一用,道友可有兴趣观摩一二?” “仙宫?” 卢峻神色凝重起来:“天师的意思是,收了那火精遗骸?” “正是!也算是解决了东海一害,不是么?” 卢峻表情微僵:“让天师费心了。” 陆无咎看着卢峻那表情,心中一动,又道:“好了,那去下一地吧!” 卢峻下意识否决: “不可!” “哦?为何!” “天师既献火精遗骸,不知贫道所请,阴天子可有赏赐?” “贫道还未请示,哪来的赏赐?” “这样啊,既然如此,还请天师请示阴天子之后,再议其他,如何?” “何必请示,火精遗骸既然为真,道友不如捧火精遗骸,亲自请封,岂不胜过贫道口舌?” “非贫道不愿,实乃本体融于东海,分身而去,难表诚意!” 陆无咎若有若思的看了一眼卢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不强求了。” 卢峻本体是否融于东海,陆无咎不清楚,不过,他不敢面见阴天子,还是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他心虚了。 心虚就好,拖延时间最好不过。 “说起来,贫道与伏波岛主伏离还是旧识,不知伏离可在?” “很遗憾,伏离已于上个月,登阶失败,身死道消。” “什么?” 陆无咎眉梢一挑。 卢峻又重复感叹道:“东海惊现火精遗骸,伏离归来之后,深感力量羸弱,故而尝试登阶,可惜了一身天赋。” 陆无咎不言,半晌吐了一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告辞了!” 卢峻拱手:“贫道恭送天师!” 神态语气,再无最初狂态! 陆无咎身影一闪,随即消失在炎泉之中。 保持抱拳姿势的卢峻缓缓收回手臂,看着周围逐渐“冷”下来的炎泉,脸色黑到了极点。 千年之前,火精降世之后,他试过以各种东西,盛放火精遗骸,然而皆无功而返。 这火精遗骸生前也不知是何等大能?哪怕死后,也无物可盛,只有厚重大地,才能容纳。 结果,便是这令他束手无策的火精遗骸,竟然被陆无咎轻松收走,这是借了阴天子的力量? 还是所修之道,正好克制火精遗骸? 然而不管是哪种,他都得重新审视一番,这个异军突起的仙庭。 “天不遂人愿啊!”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千年谋划只差最后一点时间,希望一切顺遂。 (本章完) 第185章 本尊南明 第185章 本尊南明 当陆无咎离开东海,再次回到人皮书时,以人皮书容纳“金乌”所造成的震荡,已然逐渐归于平静。 新入仙庭之人对于头顶以铁链栓起的太阳,除了震撼仙家手段外,并不太多议论。 唯有目睹那金乌降世一幕之人,偶尔回想起来,依旧心脏狂跳,悸动不已。 回到天师府的陆无咎,立即签署了第一份天师令,要求谛听司秘密彻查东海千年之前的海御宗。 半个月之内,要求查出结果。 为此,陆无咎甚至着令度支司,拨付五百万仙钞为任务经费。 然而接到天师令的谛听司,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准确的说,是担任谛听司副职的上清派掌教燕青,陷入了沉默。 作为最早参与仙庭成立集议的修士,他很清楚,仙庭成立的最初目的,乃是为了预防东海火精灾殃! 而火精灾殃和千年之前存在的海御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无咎显然对此事早有调查,如今仙庭初立,第一个天师令便是再度调查海御宗,完全可以理解。 他在想,要不要趁此机会,狐假虎威扩大谛听司的权力范围? 洒在书桌上的温暖阳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永不日落的金乌,高悬碧空,持续不断散发着炽热,让仙庭永无黑暗。 “呼……” 他微微吐了一口气,有了主意。 仙庭威望正隆,此时不借东风,更待何时? 思罢,一道道传讯符飞入观正院,此院负责仙官言行,算是正大光明的监察,走在阳光之下。 此院收到传讯符之后,立即赶往谛听府听宣,少顷,倾巢而出,散入天下。 …… 六壬山,六壬派,平日本就人烟稀少的门派,在仙庭出现之后,弟子更加稀少。 修为高的,纷纷遵从师门要求,加入仙庭。 修为低的,满世界搜刮孤魂野鬼,勤学苦练,试图早得大道,拜入仙庭。 这日,数名仙官,驾驭着“仿·遁巽镜”从天而降,六壬留守法主夏承安连忙迎了出来。 “不知诸位仙官造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谛听司领头的乃是一位初等二甲的修士,名曰董鸿彬,乃是天元观观主,何曾见过六壬派法主如此客气? 心中激动之下,脸上却冰冷道:“本使奉监司上仙法旨,特来征调贵派藏经阁,以充仙庭书库,还请道友领路!” 监司上仙,正是九司副职的官方称呼。至于正职,唤名掌司道君,目前没有一人坐此宝座。 因此监司上仙,就是九司最高负责人。 夏法主闻言登时怒火中烧,阴测测道:“道友,咱六壬仙师也是监司上仙之一,堪称仙庭元老之一,这征调藏经阁,怎么征到自家人头上?” 六壬法主一发怒,董鸿彬眸中下意识闪过一抹胆怯,对九大玄门的恐惧,早已根植于修行记忆之中。 毕竟不恐惧的,早已身死道消。 下一秒,董鸿彬就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耻。 现在的他,可不是天元观主,而是仙庭谛听司观正院云使,想到仙庭,他勇气倍增: “此乃监司上仙的法旨,道友要忤逆仙规不成?” 听到仙规二字的夏法主,下意识想到当初在洞渊派见到的陆无咎,恍惚中,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这让他少了三分畏惧,漠然道: “贫道一介法主,可没有资格打开藏经阁,此事还需贫道上报玄兵道君再说!” 董鸿彬听到玄兵道君四个字,心中微寒,有心退却,但一想到监司上仙的命令,一道两难抉择摆在他面前。 是拿六壬派当投名状,还是认怂离去? 思绪如电中,他咬牙道:“此乃仙庭法旨,抗旨不尊者,杀无赦!” 夏法主冷笑:“好啊,那贫道倒要看看谁敢在六壬派动手?” 董鸿彬略一沉默,蓦然往六壬派中闯去,夏法主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好胆!” …… “好胆!” 一声怒斥在谛听司空中炸响,循声望去,却见玄兵司君六壬仙师临空而立:“燕青,这就要将威风耍到我六壬派了?” 声落,燕青飞了出来:“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壬仙师怒斥:“道友何必明知故问!我问你,谛听司的人怎么闯入我六壬派,甚至大打出手?” 燕青闻言驳斥道:“道友还敢登门问罪,本君领天师法旨,六壬派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放屁,少在这狐假虎威!” “混淆视听,也敢自称仙君?” “你……” 两人登时剑拔弩张,大有大打出手之势,就在这时,朝歌冒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二位道友如此喧哗,致仙庭颜面于何故?” 六壬仙师道:“道友来的好,你来评评理……” 燕青冷笑:“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朝歌连忙道:“好了,二位有什么冤屈,去天师府评理,在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六壬仙师和燕青扫了一眼下方,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彼此冷哼一声,往天师府飞去。 随着几人离去,谛听司仙吏们顿时沸反盈天起来。 随着事件发酵,更是引得仙庭上下,一片哗然,不少人露出忧虑之色,九司之二的两位大佬当众对骂,如此矛盾之下,仙庭还能维持运转吗? 一时间,甚至有人偷偷兑换先天元炁而去。 …… 天师府,陆无咎面无表情的听着九司道君争吵,心中波澜不惊。 事件起因很简单,谛听司接了他的天师令之后,扩大了执法范围,以至于谛听司仙吏和六壬派修士大打出手。 好在双方都比较克制,并未造成死伤。 六壬仙师不顾形象的怒斥谛听司之举,更是形式大于内容,毕竟得摆出姿态,安抚六壬弟子,也是警告其他部门。 在陆无咎看来,眼下双方将官司打到他这里,争论的焦点,已然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天师令”的权责范围究竟有多大! 两人吵了半天,都是面向陆无咎,拱手道:“还请天师,主持大局!” 陆无咎面无表情,看向朝歌:“太常司君,监司上仙当众失仪,该当何罪?” 朝歌拱手道:“依情况影响而定,少则罚俸,重则……剥夺官职!” 陆无咎又道:“那依太常司之见,该如何定罚?” 朝歌道:“二位上仙,虽有口舌之争,但并未大打出手,依太常司之见,理该罚俸半载,以儆效尤。” 陆无咎颔首:“那便罚俸半载!二位可心服?” 燕青立即道:“本君不服,还请天师明鉴,此乃六壬挑事在先,本君应对在后,岂有失仪之说?” 朝歌站出来道:“燕道友可事后上报天师,当众对骂,虽非主动挑起,亦是失仪!” 燕青黑着脸,不说话。 陆无咎看向六壬仙师。 六壬仙师想了想拱手道:“本君甘愿受罚。” 陆无咎满意颔首,又看向燕青道:“贫道颁布天师令,让谛听司调查要案,时间紧,任务重,谛听司办事粗糙了些可以理解。不过,征调藏经阁,终究有侵犯百姓财产之嫌,不容小视,念在初犯,便宽大处理,罚俸半载,两罪并罚,你可认罚?” 燕青沉默半晌,还是拱手道:“本君认罚!” 六壬仙师闻言登时满意了。 罚俸是小事,打了谛听司的面子,才是大事! 有人欢喜有人愁。 燕青心中却是一沉,看向陆无咎的目光,更是带着一抹失望。 眼下维护六壬仙师,损害的可是你天师的威信啊? 以后谁还会恪尽职守执行天师令? 不想,陆无咎忽然又道:“此事,也是贫道考虑不周,五百万仙钞终究少了些。这样,贫道拨你谛听司五亿仙钞,收集九道道经玄籍、手札孤本,太常司亦有明经之责,便负责监督此事。” 五亿仙钞? 燕青呼吸陡然一粗。 仙钞,先天元炁的等价物,五亿仙钞将是何等庞大的先天元炁。 莫说他贪墨一二,就是秉公执法,亦能过手是油。 如此看来,罚俸一载,看似是罚,实则是赏啊! 六壬仙师愣住了。 五亿仙钞,天师府当真拿得出来? 陆无咎当然拿不出来。 因此当主持公道之事结束之后,他特意留下燕青和朝歌,详细叮嘱起收集之事。 五亿仙钞并非一次性拨付到位,而是分期支付,因此每月收集资料的数目设限,达标之后,再收集而来的书籍,将自动顺延至下个月。 同时,为了防止重复支出,收集而来的资料,都必须得严苛审核,重复数目,将不再接受。 换言之,此举将鼓励天下玄门,缴纳书籍,换取仙钞。 同时,将书籍按照信息价值,分为三六九等,普通书籍面向所有仙庭仙吏,可以免费参阅;部分书籍,收取费用,补充财政;绝密书籍,只对高级仙官开放。 “这将是一个长期任务,五亿仙钞不是极限,因此还望二位快速拟个章程出来。” “卑职定不负重托!” 燕青、朝歌拱手,虽有诸多限制,还是振奋不已。 这可是一个肥差啊! 两人辞去没多久,仙庭欲穷搜天下书籍的消息,便传遍九道。 随着“先到先得,手慢则无”的规矩传出,莫说小门小户,便是九大玄门,也是急不可耐的奉上书籍。 毕竟有些书大家都有,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到先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九大玄门? 一时间,谛听司登时成了香饽饽。 落在仙庭仙吏眼中,激动在心里,给天师办事,是真给好处啊! 要说,不开心的,大概就是六壬派了,挣了面子,丢了里子。 这笔收集经书热潮,怕是要被谛听司针对,少挣不少仙钞了。 看着一片热闹的仙庭,陆无咎摇了摇头,组建势力的劣势,已然显现而出。 权势动人心。 这才多久,已然有人争名夺利起来。 更是争到了他的身前,打扰他的修行。 事实上,在永享轮回,天地同寿的福利下,仙庭高层对于修行的热情,已然消退不少。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随着仙庭的运转,这群人终将体制化,自发维护仙庭利益; 坏处嘛,那就是仙庭整体实力,恐有下滑趋势。 人人争名夺利,那还了得? 他人皮书乃借假修真,还得需要各大修士的“抬举”呢! “制度还需完善啊!” 陆无咎暗忖中, 随即微阖双眼,躯壳刹那间,仿佛失去了三分神韵。 下一秒,高悬仙宫之上的金乌上,一道身躯蓦然睁开双眼——正是陆无咎。 原来,天师府中的陆无咎,只是他以染真道和太阴炼形道创造而出的分身,本体一直盘踞在南明真人的脑袋上,吞吐着火行元炁。 陆无咎很清楚,实力才是一切的保证。 没有实力,以谎言搭建而出的仙庭,终究会在某个意外中,分崩离析。 尤其是在海御宗的虎视眈眈之下。 他怀疑卢峻,已然修得五甲修为。 原因很简单,四甲才不过千年寿元,而卢峻千年之前就已经存在,纵然十八海域可以窃取寿元,但他活得也太久了。 这么长时间,岂会一直蹉跎在四甲之境? 陆无咎可不敢小瞧天下英雄! 最重要的是,他明知阴天子存在,还敢请封水官,显然有所依仗! 五甲道行,炼化十八海域……一连串名词,令陆无咎颇有压力。 好在火精遗骸到手,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想到这,他不再思考仙庭琐碎之事,全身心吞吐起火行元炁,炽热力量,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 “汩” 熟悉的破境之感,再次在陆无咎体内传来,在百草霜和火精遗骸的加持下,火行剑道在悄无声息中,登阶四甲! “痛快!” 陆无咎心中一声暗赞,神色不变,继续吞吐起来。 倏地,一道微弱声音,陡然在他耳旁传来。 “可是火神道弟子?” 陆无咎猛然睁开双眸,神念如狂风骤雨,横扫火精遗骸。 下一秒,他瞳孔舒张。 却见眼前火焰,倏然在扭曲中,化为一道人形:“本尊南明,你是何人?” (本章完) 第186章 登阶五甲 第186章 登阶五甲 “南明”二字一出,陆无咎恍惚中有种时空错位的既视感。 他甚至下意识查了一下赐予南明真人的阴箓,那在九道之地遥遥回应他的阴箓,最终确定眼前由这具由火焰凝聚而出的模糊身影,并非之前的南明真人。 这是李鬼遇上李逵了? 否则以南明真人的位格,岂会一见面就自曝家门? 陆无咎思绪如电,目光打量着眼前火焰身影,问道: “道友是谁?” “尔修我火神道,却不知本尊是谁,是谁传你的火神道?” 陆无咎不答,反问道: “火神道如何证明,尔乃火神道前辈?” 那由火焰构成的面盘上,分明浮现出一抹隐隐绰绰的笑意: “修得四甲道行,却只得火行之躯,这样的身躯可容纳不了更多的神火,此乃炽煌之躯修行之法,可助你登阶五甲,否则你以你火行之躯强行修上去,也难逃躯壳崩坏之危。” 话落,一点火种飘来。 陆无咎将信将疑接过,一番检查,确定并无陷阱之后,随着神念扫过,心头剧震。 已然修得火神道四甲道行的他,自然一眼便能看出这炽煌之躯,正是火行之躯的进阶版。 此法以已修之火洗炼身躯,进一步强化肉躯容纳神火的强度。 看似简单,却蕴含五行之道,可举一反三。 换言之,无论火神道修士二甲、三甲、四甲时,修行的是何种神火,都可以从这炽煌之躯中,找到对应的修行之法。 南明真人果然祸心暗藏! 陆无咎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以为有誓言为保证,南明真人最多私藏一些不传之秘,没想到,这厮还是利用漏洞,坑了他一把。 当然,他也没安好心,留了后手。 思绪万千中,陆无咎拱手作揖: “原来是火神道前辈,晚辈多有冒犯,还望恕罪!不瞒前辈,贫道之前也遇到一位自称南明真人之人,正是他传授贫道火神道,不知前辈与此人是何关系?” “你说什么?还有一人自称南明真人?” “正是!” 火焰身影陷入了沉默,许久道:“这是哪里?现在又是多少年?” 陆无咎道:“还望前辈理解,一道炽煌之躯的修行之法,还无法证明前辈身份。” 火焰身影不假思索的一挥手,又是一点火种飘来,陆无咎接过,却见其中,赫然记录着火神道诸多信息。 一部分,陆无咎已然从南明真人手里获取; 还有一部分并不知晓。 两相对比之下,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晚辈多有得罪,前辈见谅!” “无妨无妨,速速说来,眼下是何年何月?” “此乃九道之地……” 陆无咎也不隐瞒,言简意赅的点了一下九道之地信息,听得火焰身影愈发沉默。 许久,他唏嘘道:“如果贫道没猜错,你所遇到的南明真人,乃是贫道一缕执念,所以应该有神而无其形,无魂无魄,寄生于他物,可对?” 陆无咎拱手:“前辈料事如神,晚辈佩服。” “常识罢了,若真的料事如神,又岂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修行本就逆天而为,些许坎坷,或许正是大道之磨砺!” “你倒是会安慰人,本尊执念寻你之后,去哪了?” “已然投胎转世而去!” “投胎转世?这怕是借尸还魂吧?” “非也,贫道修得一法,名曰幽冥轮回道,可保留记忆投胎转世!” “哦,可否展示一番?” 陆无咎颔首,抬手间,唤出一枚阴箓,又学着此人手段,凝聚出一枚火种,撰写信息。 火焰身影接过一番审查之后,感慨道:“此箓倒有几分玄妙,可惜,太浪费时间了。” 说着,陆无咎明显感觉他的严肃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 “回前辈,晚辈陆无咎。” “陆无咎,无灾无失,倒是好名字!本尊因你苏醒,所以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还请前辈吩咐。” “本尊虽身死道消,但残念存留,这颗颅骨力量,亦为我所用,本尊扶你登阶五甲,尔再以五甲力量,为本尊重塑肉身,如何?” 说话间,火焰身影一挥手,脚下头颅中的火焰,立即涡旋而起,化为一座巨大的火焰漩涡,疯狂旋转起来。 各种神火,也在涡旋运动中,逐渐分层。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瞳孔骤缩。 他很清楚这颗头颅中蕴含的力量,眼下还能随意操控,力量不是五甲,也胜似五甲。 问题是,拥有这力量,还需要他为他重塑肉身? 不动声色间,陆无咎拱手问道: “敢问晚辈该如何为前辈重塑肉身?” “此乃重塑之法,你先好生参悟一下。” 又是一点火种飘来,陆无咎接过,神念扫过,心中顿生诧异之情。 这还真是重塑肉身之法! 之所以需要五甲修为,乃是因为施展此法者修为越高,重塑而出的肉身,蕴含的神火就越强。 实乃合则两利之事。 陆无咎思绪流转中,拱手道:“既然前辈信得过,晚辈定鼎力相助。” “妙极,若是无事,那便现在开始?” “好!” 陆无咎颔首,随即一脸振奋的盘膝而坐,默默修行起来。 伴随着他的吞吐,那涡旋分层的神火中,一缕火焰随之浮出,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初登四甲的修为,也随之节节攀升。 这一刻,陆无咎再次体验到,当初吞吐先天元炁,快速提升修为的快感。 这可比他从混沌火焰中提取火焰快了不知多少倍! 仿佛一瞬,又若百年,他幽幽吐了一口气,气息炽热如焰,修为已然来到了四甲大圆满。 接下来,该淬炼炽煌之躯了。 到这一步,外力难有帮助,唯有靠他自己以自身火焰,一点点洗炼身躯。 炽热火焰自丹田之中,升腾而起,顺着奇经八脉流淌全身,锻造着更加强大的经络,而后顺着经络,逐渐渗入肉身之中,点点星芒自血肉之中滋生,仿佛砧台上千锤百炼的铁屑,逐渐为血肉镀上一层金辉。 这一刻,陆无咎仿佛化身火焰,周身毛孔大开,蒸腾着烙铁般的蒸汽。 体内所修的各色元炁,已然在火焰的排斥下,尽数龟缩于丹田之中。 时间在淬炼中,一点一滴逝去。 “啪啪啪!” 倏地,陆无咎一抖身躯,细密的骨骼脆响声,从体内传来。 “妙哉,骨吟如玉碎,炽煌之躯成矣!” 南明本尊发出一声赞叹。 陆无咎缓缓睁开双眸,双眸如熔金,划过一道金辉,少顷,逐渐恢复如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过肺空气在炽煌之躯的侵蚀下,散发着三分焚烧八荒的炽热。 “多谢前辈相助!” “客气,可还要巩固境界?” “不用,晚辈感觉并无不妥。” “嘿嘿,本尊火神道,素来坚如磐石,烈如罡风,你这娃娃,虽是小世界之人,倒也不逊色于中土豪杰。” “前辈谬赞!” 陆无咎客气一句,再次闭上眼睛,吞吐起火焰,这一次,他将冲刺小世界的巅峰,九道之地玄门修士的终极渴望——登阶五甲! 他深深了一口气,神念扫过颅骨中的十余种火焰,挑选了“金乌阳炎”。 传闻,此火摘自九天金乌,也不知初代火种何人所摘,只需一点便可源源不尽产生至刚至阳之焰。 殊为稀缺,更是难找养火之物。 如今火焰颅骨中,既有豢养成型的金乌阳炎,他自然也不可客气。 随着一口金乌阳炎入体。 他的身躯,登时如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极致热浪。 身上法袍更是在此刺激下,冒出一道道符文,仿佛受到了攻击。 南明本尊没骗他,如果他未修得炽煌之躯,这一口金乌阳炎,即便烧不坏他的身体,也会令他压力倍增,不敢修行下去。 现在他的身体,仿佛极致的耐热材料,虽被烧得通红,却属性不变,韧性十足。 在持续不断的金乌阳炎的供应下,四甲瓶颈逐渐松动,以火焰构建的剑种,更是在体内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可能破裂。 “汩!” 一个恍惚中,一扇全新大门,轰然在陆无咎面前推开。 陆无咎仿佛即将溺毙之人,猛然冲出水面一般,一股无法形容的轻松和释放,从他周身迸发而出。 “轰!” 无尽火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刹那间,将法袍燃烧殆尽。 这一刻,仙庭仙宫之中,无数仙吏愕然抬头望去,却见空中太阳倏然一闪,爆发出耀眼光芒,滚滚热浪更是将罡风镀上一层炎刃,刮肤蚀骨! “这是!” 九司之中,立即冒出十几道身影,冲了过来。 当他们飞向金乌之时,爆发氦闪般的金乌,又迅速归于平静。 当众人抵达时,却见那无法靠近的火焰上,以火焰为袍的陆无咎,正盘膝而坐,满头黑发已然化为火焰,悬浮飘飞! 至于他身旁的南明本尊,下意识被人忽视。 只因为…… “五甲?!” 十余名三四甲修士,在看到陆无咎之后,再也移不开目光,皆惊得瞠目结舌。 可不是,陆无咎身上赫然散发着五甲修为。 这、这登阶速度也太快了吧! 一年之前,还是三甲修士,怎么突然间就登上了五甲? “呼——” 陆无咎吐气如剑,悄然睁开双眸,目光扫过身周,问道:“诸位何事?” 太乙思君段澜第一个反应过来,拱手道:“启禀天师,我等发现金乌爆闪,特来查看,没想到,竟是天师登阶五甲,真是可喜可贺!” 众修士随之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贺喜:“恭喜天师,登阶五甲!” 陆无咎平静道:“同喜同喜,贫道初登五甲,还需巩固修为,诸位请回吧,待贫道稳固修为,再与诸位开怀痛饮!” 众修士连忙拱手应是,在恋恋不舍中,落回仙宫。 “四甲修为,却坐拥十余名三四甲下属,生在小世界可惜了啊!” 南明本尊见状,笑吟吟道,语气中满是赞赏。 他说的四甲修为,自然是以初见陆无咎时,所见修为为准。 “前辈过奖了!” 陆无咎没说阴天子,看向南明本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诧异。 他预想中的夺舍并未出现,这让他暗中准备的一切手段,都成了无用功。 不是他将人心想得太坏! 南明本尊所言的南明真人,如果真的是他的一缕执念的话,那么窥一斑而知全豹,执念的表现其实就是本尊的影子。 这点,他在赵无极身上早有体会。 结果,他防了半天,却不见夺舍,这是因为所处环境大不相同,所以改变了结果? 毕竟南明真人当时并无依仗,唯一的火行精魄,还差点要被陆无咎炼为灵器; 而眼下南明本尊,却执掌残躯颅骨力量,实力不逊色于五甲高手,那么更加从容不迫也就能理解了。 也罢,既然南明本尊并无害他之心,那么为他重塑肉身作为回馈,也是应有之义。 退一万步,即便南明本尊重塑肉身,实力也最多恢复至五甲修为,威胁不到他的性命和地位。 这恐怕也是南明本尊,提议主动助他登阶五甲的根本原因。 “敢问前辈,重塑肉身,可还有注意事项,若是没有,晚辈那就重塑肉身了!” “那就有劳了。” “前辈客气!” 陆无咎拱了拱手,当即取出一瓶魂水饮入,恢复一番苦修损耗的精气神,这才照葫芦画瓢重塑肉身起来。 这个过程,十分类似修行炽煌之躯。 不同的是,炽煌之躯有肉身为依据,重塑肉身则直接以神火为骨架,炮制肉身,过程虽然冗繁,但对于拥有修行炽煌之躯经验的陆无咎来说,倒也并不难。 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耐心罢了。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 在他精心勾勒中,一具纯粹由火焰构成的躯壳,逐渐成型。 “前辈,你看此火焰之躯可行否?可还要晚辈重新炼制一具?” 陆无咎问道,这具躯壳算是他练手之作,一些细节做的并不完美,譬如一些经脉、肌肉的雕琢。 “无妨,些许细节,本尊自己调整好了。” 南明本尊微微颔首中,身影一闪,落入火焰之躯中,霎时,火焰变幻,模糊身影在收敛中,化为一名俊俏青年。 在火焰法袍加身之下,端是风流倜傥! “前辈感觉如何?” “不错!”南明本尊低头自我打量中,又微笑着看向陆无咎:“不过,还差了一物?” “何物?” “你的五甲火种!” (本章完) 第187章 传道者窃夺火种 第187章 传道者·窃夺火种 吐出“五甲火种”字眼的南明本尊,眼神温和,感受不到半点杀机,看起来就像是稚童随意碾死蝼蚁时般的平平无奇。 陆无咎闻之,不惊不怒,反倒生出理所当然之感。 这才对嘛! 执念如此,本尊又岂会是白莲? 早就做好准备的陆无咎,下意识就要以人皮书之主的力量,瞬移离开,暂避锋芒。 不想,下一刻,他脸色大变。 却见他刚刚凝练而出的五甲剑种,豁然挣脱他的身体,飞向南明本尊。 “剑种?” 南明本尊见状,温文尔雅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火神道火种在陆无咎体内,竟然是剑种形态! “倒也是个人才,可惜了。” 在叹息中,他伸手欲接五甲剑种。 不想,在他指尖快要触及之时,一道剑芒陡然从剑种之中喷涌而出,若鹰撮霆击,劈向南明本尊的门面! “嗯?” 南明本尊蓦然瞪大双眸,波澜不惊的神色,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大恐怖。 “噗!” 眼看剑芒即将临身,颅骨之中却涌出无尽火焰,包裹住剑芒,相互消耗着彼此的力量! 在这一刻,南明本尊再也没了最初的从容不迫。 因为他传下的“火种”失控了。 这是每一个传道者,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他能清晰感受到,火行剑种之中,蕴含着另一道意志,正在对抗着他的抢夺。 以至于,他下意识伸手抓取剑种之时,剑种又蓦然飞向陆无咎。 “咻咻咻!” 与此同时,无数剑芒自剑种中喷涌而出,在彼此交迭中,化为三迭剑,冲向南明本尊。 南明本尊斗法经验何其丰富? 在争夺剑种之时,脚下颅骨遗骸,预判似的张开一张由火焰构成的血盆大口,一口将剑芒和剑种,尽数吞下。 “砰砰砰……” 霎时,如炒豆般的爆裂声,在火焰巨口中激发。 趁此机会,南明本尊蓦然消失,化为一缕热流,以火焰为媒介,浮现于五甲剑种之旁,伸手抓向剑种。 这一次,剑种再也无法挣脱,径直落入他的掌中。 神念扫去,一抹了然在心中滋生。 “倒也惊才绝艳,原来是创造了全新道意,可惜,用了本尊的火种,那终究属于本尊的道。” 南明本尊说话时,颤抖不休的剑种,逐渐平复下来。 他的意志已然全面压过剑种之主陆无咎。 他随即张开嘴巴,如江湖杂耍,将五甲剑种缓缓吞入口中,纳入体内。 霎时,这具火焰熔炼而出的肉身,立即散发出五甲修士才有的威严。 然而他却并不满意,一脸嫌弃的感慨道:“没想到,本尊还有争夺如此羸弱力量的一天,可悲,可叹!” “这明明是我的剑种,怎么会受你控制?” 陆无咎一脸慌乱之色。 “聒噪!” 南明本尊懒得解释,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似驱赶扰人苍蝇。 霎时,一股近乎透明的火焰,从颅骨遗骸中喷涌而出,席卷向陆无咎。 失去五甲剑种的陆无咎,修为顿时跌回四甲境界,面对五甲修士的绞杀,根本无力反击。 仅仅一个刹那,便被包裹起来。 透明火焰随之转换出诸多色彩,仿佛地心熔炉,欲将陆无咎炼化。 “为什么?告诉我!” 陆无咎厉声质问。 南明本尊懒得回应,一边熟悉着火行剑种,一边默默催动火焰。 在审视中,他惊讶发现这火行剑种,威能要远大于火神道,至少,修成剑种之后,无需修炼其他神通,剑种本身斩出的剑芒,就堪称杀招! 另外剑种形态之稳定,对神火也有着不可思议的凝聚淬炼作用。 换言之,剑种存在的时间越长,神火越精粹,至临界点,衍生出新的神火,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让他甚至生出几分惜才之心,想要留下陆无咎,逼问剑种凝聚之法。 不过,这个念头一转,他就放弃了。 五甲修士而已,他既然有了蓝本,以他的阅历和能力,逆推而出不过是时间问题。 何必冒险? 想到这,他才突然发现,陆无咎好像还未化为飞灰? “呵呵……” 也就在这时,火焰中突然传来低沉笑声。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执念如此,本尊亦如此,贫道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贫道或可准你轮回投胎转世。” “嗯?” 南明本尊眉头一皱。 人之将死,心神崩溃了? 然而当他凝神望去,却见火焰中的陆无咎,依旧完好无损,一股神秘力量护持着他抵御火焰的侵蚀。 “死鸭子嘴硬!” 南明本尊怒斥,内心凭添一股戾气,本来沦落今天这步天地,就令他愤懑不已! 夺了五甲修士火种,在他看来不是生杀予夺,更像是一种羞辱。 就像是牧民夺了一头羔羊的皮囊,披在自己血淋淋的无皮躯壳上一般可怜。 没想到,这头失去皮囊的羔羊,至今还未死,更是发出喋喋嘲讽。 这令他在懊恼中,蓦然全力催使颅骨遗骸,霎时,高悬仙宫之上的太阳,再次爆发出令人瞩目的光芒。 只是这一次,再也无人上来查看。 所有人皆一脸艳羡。 心想,这应该是陆天师巩固所修,所焕发而出的光芒。 “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道不客气。” 陆无咎发出最后的警告,听得南明本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然而这不屑之意刚刚浮起,他脸色骤然僵住。 惊恐的低头看向身躯! 却见他这具以火焰凝聚而出的皮囊,倏然如墨水般蕴散而开,在火焰的蒸腾下,爆燃出滚滚黑烟。 这躯壳是……假的?!! “你骗我!” 南明本尊又惊又怒,失去肉身承载的火种,再次漂浮在黑烟之中。 不想下一刻,一截手臂自黑烟中浮现。 那手臂蓦然攥住剑种,而后消失不见,下一刻,熟悉的五甲修为,从不远处传来。 神识望去,正是陆无咎! 怎么会这样? 境界的跌落,令南明本尊虽有经验,却无法洞穿其中真相。 在他骇然失色中,天地骤然一暗。 却见陆无咎挥笔狂书中,一张《丹青江山图》悄然浮现,将颅骨遗骸包裹起来,澎湃水汽从中蜂拥而出,消抵着颅骨力量! “给我死!” 重新执掌五甲剑种的陆无咎,一边篆刻“伪·灵器”,一边疯狂吞吐颅骨火焰,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抢夺其控制权。 “混账!” 南明本尊怒火中烧,再度试图抢夺五甲剑种,然而这一次,他却惊讶发现,看似近在眼前的陆无咎,却远在千里之外。 时空在他眼前仿佛发生了折迭! 这令他心中一凉。 如果是全盛状态下,莫说这点距离,就是横跨半个中土,他都能将放养的火种,全部召回。 然而现在他残魂太弱了。 弱的空有滔天火焰,却无法进行精细操作,这是他哄骗陆无咎为他重塑肉身的根本原因。 眼前更是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陆无咎,奈何不得! 他奈何不得陆无咎,陆无咎却能奈何得了他。 以染真道篆刻而出的伪·灵器,虽然不如真灵器,但陆无咎却是毫不心疼的往死里用,整个灵器的水行元炁,尽数浇在颅骨遗骸之上。 这还没完,仗着五甲道行,又在人皮书中,近乎有着无尽元炁的他,更是不停篆刻伪灵器。 同时,以五甲剑种为引,吞吐着颅骨火焰。 照此趋势下去,南明本尊失败将是必然的事情。 他的力量,终究受限于小世界,只能爆发出五甲道行。 怎么办? 在极致愤怒中,南明本尊蓦然收缩火焰,以至于高悬仙宫之上的太阳,仿佛被天狗食日般,化为一轮黑日。 那是火焰收缩到了极限的特点。 看得陆无咎心惊肉跳……这是要自爆? 不想,在火焰的收缩中,一点远超颅骨的炽热,在中间诞生,刹那间,便将人皮书烫出了一个窟窿。 “好机会!” 南明本尊见状,眼睛一亮,卷起残魂能够操控的极限火焰,顺着这一点窟窿,远遁而去。 同时神念扫过,颅骨中收缩的火焰,轰然释放!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眼皮突突直跳,他来不及追猎南明本尊,猛然唤出五甲剑种,插入轰然释放的火焰之央。 以五甲剑种,吞吐释放的火焰,同时将伪灵器催发到了极点! 在伪灵器的隔绝下,仙宫之人,只觉得空中太阳闪烁了几下,便迅速归于平静。 没人知道,一场足以毁灭仙宫的浩劫,与他们擦肩而过。 少顷,头顶金乌终于恢复如初,稳定散发着光和热,只有修为高深之辈,才会隐隐发现金乌似乎冷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天师所为? “呼——” 颅骨遗骸上,陆无咎满头冷汗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再看向插在颅骨上的剑种,已然在火焰的冲击下,抵达五甲大圆满境界。 狂躁的火焰,在剑身中激荡、淬炼、凝实。 然而陆无咎睹之,却无半点欣喜之情。 这剑种一半的控制权,并不在他手中,这简直超出他的想象和认知。 任谁辛辛苦苦修炼而出的力量,不受自身控制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还是九道之地人人向往的五甲道行? 他伸手抚摸剑柄,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失去南明天尊的干扰,他感觉火行剑种完全如臂使指,毫无生涩之感。 偏偏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他沉默中,一挥手,一枚“阴箓”或者说“仙箓”在手中浮现。 火种,会不会也是类似于他所创造的仙箓? 如果火种似的,那么需要师傅授“道”的其他道,岂不是也一样? 这个猜测,令他头皮发麻,脸色难看。 如今南明天尊虽然败走,但并未死亡。 给这种人物一点时间,必然卷土重来,到时候,莫说迎敌,能不能保住五甲剑种都是问题。 一番沉吟中,他收起火行剑种,凝出火焰法袍,身影一闪,自颅骨遗骸上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然出现在谛听司府门外。 得到陆天师“收集天下书籍”授权的谛听司,堪称九司最热闹的部门,没有之一。 门口仙吏往来不休。 更有各门各派,为了多赚点仙钞,上下奔走,拥挤不堪。 当陆无咎现身之时,门前往来不休的人群,倏然一僵,如百兽闻虎啸,百鸟听凤吟,目光下意识看向陆无咎。 那不加遮掩的五甲气息,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陆、陆天师?” 守门仙吏惊得结结巴巴。 “通知谛听司,贫道要翻阅九道之地所有关于五甲修士记载,速度要快!” 陆无咎冷着脸吩咐道。 “是!” 守门仙吏连忙致礼,转身冲入谛听司。 下一刻,随着陆无咎的到来,谛听司顿时陷入热闹之中,无数人手被抽调而走,在书海中,寻章摘句,查阅典籍。 谛听府,陆无咎端坐上首,捧经翻阅。 谛听司君燕青一脸敬畏的坐在旁边作陪,感受着陆无咎那澎湃五甲气息,心如潮水,拍岸不休。 此时,大厅幽静,不时有仙吏小心翼翼捧着书籍而来。 陆无咎一目十行,不停翻阅着有记录以来的五甲修士传说,这些五甲修士的出现,无一不是搅得一方风起云涌的大人物。 因此资料十分详实。 大概翻了十几本之后,陆无咎发现这些五甲高手,不是寿终正寝,便是在斗法之中,身死道消。 鲜少有突兀暴毙而亡。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意识到,三千大道可能皆有主人之后,他突然生出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想……那就是九道之地,乃是中土大能的养猪场。 五甲修士,即为成熟果实。 好在眼下来看,应该并不是。 燕青紧盯陆无咎,瞧见他叹气,连忙问道:“敢问天师,何故叹息?” 陆无咎道:“侥幸修至五甲,心生疑惑,印证一下罢了。” 燕青问道:“那结果如何?” 陆无咎道:“还算不错。” 说着,他放下手中书籍,道:“将这些典籍,全部撰抄一份,送往天师府。以后若遇到关于五甲修士的记录,无论多么荒谬,都要抄送一份天师府。” 燕青连忙拱手:“卑职领命!” 陆无咎颔首,起身离去,心想,是该找“南明真人”聊聊了。 (本章完) 第188章 真相 第188章 真相 耒阳县牛蹄洼李蛮子新出生的第十子死了。 正好死在会走路的第二天,据说是半夜爬出来玩,摔死在门槛上,第二天大人发现时,全身都青了。 在缺衣少食的乡野山村里,小孩早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对于连生十子的李蛮子家,更不是什么大事,李蛮子婆娘连眼泪都没掉,自个儿拎去后山埋了。 听得村里唏嘘不已,聊到兴起时,几个善婆子还会跟着抹几滴眼泪。 这事议论了几日,也就逐渐归于平寂。 与此同时,距离耒阳县三百里的深山老林中,却多了一位隐修之人。 自号修真野人。 此人在山中修了一座草庐,依山傍水而居,每日除了修炼,便是钓鱼打猎,偶尔邀请山中精怪、采药道士作客品茗论道,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这日,天公不作美,一场细雨悄然而至,起初,只是几滴雨珠轻敲树叶,渐渐地,雨势加大,雨点如断线的珍珠,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打得山野百兽纷纷退避。 更淋得森林到处湿漉漉一片,令人好不爽利。 如此天气,便是生性潇洒的修真野人,也懒得出门,索性窝在草庐中,盘膝打坐。 屋内火炉烧个不停,烘得草庐一片干燥,甚是舒坦! “咚咚咚……” 倏地,一阵敲门声传来,惊醒了修真野人……深山雨天,哪来的访客? 修真野人眉头一皱,喊道: “谁呀?” “故人来访,还不快快开门。” 那莫名熟悉的声音,听得修真野人一怔,总感觉在哪听过,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谁。 他一挥手,房门无风自开,潮湿水汽顿时扑面而来,打眼望去,却见门外站着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滴滴答答的雨水,落满草庐阶前。 “道友这地方,可真是难找啊!” 来人摘下斗笠,解下蓑衣,随手挂在门边,自顾自关上房门,显得十分熟稔。 修真野人见状瞳孔微颤,皱眉道:“道友,我们认识?” 来人走到火炉旁,屈指往炉内弹出一点火星,炉内火焰轰然旺了三分,将屋内温度都提高了几分。 “道友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心虚不敢面对贫道?” 来人坐了下来,静静看向修真野人。 修真野人皱了皱眉:“还请道友明言。” 来人摇了摇头:“贫道是该称呼你李老十,还是祁桑榆?” “祁桑榆”三个字一出,修真野人瞳孔骤缩,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之色。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无咎。 然而被陆无咎找到,南明真人并不算太意外,虽然这一天来得有些早。 但陆无咎冷不丁的喊出他的本名,还是令他有些猝不及防,更为震惊! 因为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陆无咎是怎么知道的? 思绪徜徉中,他故作波澜不惊之色道:“贫道听说,道友建立仙庭之后,便广搜天下典籍,能从浩如烟海的孤本残籍中找到贫道的真名,倒也不易。” “找你的名字?”陆无咎嗤笑:“贫道还没那么闲!道友也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落入九道之地的中土修士,可没人提起什么火神道。” 南明真人表情一僵:“那道友如何得知?” 陆无咎冷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以誓言起誓,绝不以各种形式加害贫道,那刻意隐瞒炽煌之躯,是何用意?”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思绪如电中,南明真人蓦然睁大双眼:“莫非传言是真的?阴天子还能沟通上中土?” 陆无咎懒得理会,径直逼问:“回答我的问题。” 南明真人深深看了一眼陆无咎:“本座若要欺瞒道友,火行之躯就不会告诉道友,至于道友所言的炽煌之躯,在火神道只是一种火焰之体的变化罢了,本座藏了几手压箱底的神通,并不违背誓言。” 陆无咎笑了。 对于这个答案,他早有心理准备,南明真人不会承认,也不可能承认。 毕竟誓言在那摆着! 另外,从某种角度来说,私藏几种神通,确实也谈不上谋财害命。 “知道贫道为何知道炽煌之躯和火神道的利害关系?” “愿洗耳恭听!” “道友看我修为几何?” 陆无咎说着,体内蓦然散发出五甲修为的气息。 澎湃威压,立即压得南明真人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同根同源的火神道,更是引得他体内火种震荡不休。 “五甲!” 南明真人眸中闪过一丝贪婪,然而贪婪中,又带着几分惆怅。 “如何?” “道友修行神速,令人艳羡!” “艳羡?哈哈哈,道友既为火神道之主,为何不取走这五甲火种?” 陆无咎又问道,一句话,令南明真人神情微变,隐含一丝不安,试探问道:“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本尊醒了,他知道你还活着。” 南明真人豁然起身,动作幅度之大,惊得陆无咎以为他要跑路。 “你说什么?” “不相信?” “不可能!他若苏醒,为了恢复实力,必然会收走所有火种,你的火种根本保不住。” “哦?为何这么说。” “火神道乃本尊所创,天下火种皆为本尊所控……”话音未落,南明真人陡然反应过来:“你在诈我?” 陆无咎冷笑,张口一吐,一点寒芒骤然飙出,直取南明真人门面。 南明真人下意识闪躲,然而以他不足甲子巅峰修为,哪里能躲得过五甲修士的袭击? 仅仅一个刹那,几欲割裂皮肤的炽热和锋芒,便扑面而来,冷冽杀机,更是令他浑身僵硬,如森林百兽面对猛虎啸林,四肢瘫软,难以动弹。 抬头望去,眼前三寸处,一道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剑种,悬浮而立。 陆无咎问道:“贫道可还在诈你?” “……剑道?不,这是全新之道!” 南明真人一脸愕然,所有疑惑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陆无咎收起火种,道:“你的本尊已经逃了,不过,作为他的执念,你应该很清楚,他的强大。我若失败,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我想他绝对不会容忍,还有一个‘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南明真人脸色有些难看……自从苏醒之后,却发现自己操控不了颅骨火焰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并非残魂。 而是一缕残念! 凭着这股残念,他勉强凝聚出火行元炁,化身火行精魄。 他本以为可以借着颅骨残骸,韬光养晦,直到取代本体。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遇到了陆无咎,更是获得了幽冥轮回道阴箓,没人知道,他交易来幽冥轮回道的欣喜,这几乎省去他无数功夫,直接从一缕残念转世为人。 这也是他明知阴箓乃外道,依旧冒险轮回投胎的根本原因。 如果本尊不醒,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就是南明本尊。 因为他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记忆。 可惜,残念就是残念,他无法操控火神道火种就是最明显的铁证。 “你想要什么?” “如今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我扶你修真为正,你助我除掉他,如何?” “帮你杀了我自己?” “没错。” “很有趣的想法,那我该如何帮你?” “首先说说火神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本尊,对我的剑种还有三分影响力。” 说到这,陆无咎补充道: “不要试图隐瞒关键信息,我套过你本尊的话,虽然不全,判断真假足够了,如果再出现炽煌之躯的情况,相信我,即便有誓言约束,我也能杀了你。” 南明真人点了点头:“性命攸关之事,本尊还没那么蠢。” 听到“本尊”自称的陆无咎由衷笑了。 很好,不愧是一方枭雄,哪怕是执念亦不逊色于本尊。 “他之所以还能对你的剑种产生三分影响力,归根结底,乃是因为你用了他的火种凝聚了剑种新道。” “这是属于传道者的秘密!道友不知晓不足为奇,没有任何传道者,会主动泄露这些信息。” 陆无咎精神一震:“愿闻其详!” “本尊听说,道友曾在九州散播瘟疫,更在东海染真火山,如果本尊没猜错,这些都是为了登阶科仪吧?” 陆无咎颔首:“没错!” “三甲、四甲登阶科仪就如此复杂,道友可曾想过,五甲、六甲之后,又该如何登阶?” “道友的意思是?不再需要登阶科仪?” “不,登阶科仪依旧有效,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途径!” “什么途径?” “窃取同类道意,譬如五甲火神道修士,只要获取六甲火种,亦可凭此登阶六甲。除此以外,纯阳道种、雷霄道种……等相近道意亦可。” 陆无咎闻言眉头一皱:“如果五甲可行,那为何五甲之下不行?” “无论如何道脉,只要修至五甲,必然修得后天道体。唯有得了道体,才能容纳外来之道,逐步将其炼化!” “这与你本尊干扰贫道剑种有什么关系?” “众修士辛辛苦苦修炼而出的力量,竟然可以予取予夺,道友不觉得细思极恐?” “别卖关子了,直言便是!” “无趣!”南明真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秘,这就是一种工具,一种执天之行的工具。” “执道者,便执掌这一道,任何修炼此道者,皆受制于执道者!” 陆无咎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贫道永远摆脱不了他的干扰?” 南明真人摇头:“当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 “摘了他的火神道果!” “火神道果?” “此乃大道的具现化……” 说到这时,南明真人脸上浮现出几分惊叹,几分陶醉,几分沉迷:“它融于执道者躯壳、魂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乃是一种无形无质之物。” 陆无咎追问道:“那该如何摘取?” “唯有杀死执道者的瞬间,此物才会显现!” 陆无咎皱了皱眉,倏然问道:“道友又是如何摘取火神道果?” “火神道乃贫道观天而得,何来摘取之言?” 南明真人露出一抹傲然,俄而惺惺相惜的看向陆无咎:“道友剑种,亦有几分新道之气象,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凝聚成道果。” “哦,那贫道该怎么做?” “很简单,传播此道,壮其大道。具体来说,那就是以你的道种,凝聚新的道种并传授他人。如此一来,不仅可壮大此道,更能壮大你的力量!因为当这些人魂归三山魄还五岳之时,这些道种便会自动回归于你的体内,壮大你的力量。必要时刻,还能直接夺取弟子道种,恢复力量。” 陆无咎听到这,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南明本尊扶他登阶五甲,原来是在培育果实,待果实成熟,直接摘取,省去自己从头再来的功夫。 “除此以外,道友传播新道,也是对抗他的方法之一。” “此话怎讲?” “修行新道之人,等若道友登道科仪,人越多仪轨越强,以道友如今统御九道之势,想要做到这一点,不难。不过,他应该不会束手就擒,如果本尊没猜错,现在天下恐怕已经有人开始修行火神道了。” 陆无咎闻言眸光闪烁,平静面色下,却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他惊讶发现,南明真人所言,不正是他所走的仙庭仙箓之道? 容纳仙箓的人越多,人皮书越强,作为人皮书之主,自然也就越强。 只是这种强大,并不表现在一甲、二甲、三甲之分,更多的是一种隐形强大。 没想到,他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走上了凝聚道果之路。 当然了,南明真人的话不能全信,此人前科累累,看似坦诚之言,说不定陷阱暗藏。 想到这,他心中一动,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道友所修之道为何?” 南明真人叹了一口气:“本尊本来所修自然是火神道,本来还想取而代之,如今看来,只有舍弃此道,另择他途了。” 陆无咎笑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如修行贫道的火行剑道?” 说着,他一抬手,一枚剑种悄无声息在手中凝聚而出。 南明真人看着陆无咎掌中剑种,表情一僵,俄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贫道多谢道友赐道!” 说着伸手接过,纳入体内。 (本章完) 第189章 重构幽冥轮回道 第189章 重构幽冥轮回道 随着南明真人将火行剑种纳入体内,一道难言的微妙感受,自陆无咎心中滋生。 这种感觉酷似仙箓,却又迥然相异,端是曼妙无比,难以言喻。 他知道,这是因为样本太少的缘故。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足以印证南明真人之言确实是真的,至少大部分是真的。 “他能够扰动贫道剑种,岂不是说,同样也能扰动贫道凝聚的剑种?” 陆无咎忍不住发问,南明真人颔首:“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只要火行剑道修行人数够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那他能感应到贫道的剑种吗?” “当然,既然能扰动,那自然也就能感应得到。不过,这有距离限制,他的修为越高、剑种蕴含的火神道意越多,感应的距离便越强。” 陆无咎颔首,南明真人的总结,与他对仙箓的感应如出一辙。 事实上,随着仙庭的成立,大量仙箓的封授,九道之地可以说到处都是仙庭的仙官仙吏。 但陆无咎能够清晰感受到的范围仅止于三道之地。 再远的话,精确度就会大大下降,不过,辨别个大概方向,还是能做到的。 这也是他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南明真人的根本原因。 “这般道友还敢容纳火行剑种,看来是有屏蔽之法啊?” 南明真人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腹诽不已,本尊到底泄露了多少秘密?陆无咎这小子看起来很懂传道者啊?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足够聪慧? “异道相遮,天机晦冥。多修几道且足够强大,便可遮掩天机,甚至擦肩而过而不自知。” “当真?” 陆无咎一脸质疑之色,容纳他仙箓的人,大多也修了其他道啊,他怎么一样能够感应得到? 南明真人笑了笑,体内法力流转间,陆无咎眉头登时挑起。 却是再也感应不到南明真人体内的火行剑种。 哪怕他强行驱使自身剑种勾连子剑种,还是感应不到,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几乎想也不想,神念如龙,冲出体内,肆无忌惮的涌入南明真人体内,却见南明真人奇经八脉之中,皆被一种木属性元炁充塞,几乎感觉不到半点火行元炁的气息。 待神念掠过丹田,便见恍如水洼的丹田里,火行剑种深藏其中,被各色道意环绕。 目睹这一幕的陆无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异道相遮。 他不动声色的探查了一下南明真人肉身,这才如潮水般退去。 这般霸道行为令南明真人脸色难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咽下。 随后陆无咎又追问诸多传道者细节。 不得不说,南明真人不愧是南明本尊的一缕执念,南明本尊知道的东西,他亦是知道,不敢言知彼知己,但至少也让陆无咎不再两眼一抹黑。 可惜,南明真人并不配合,看似有问必答,实则是问一句答一句,鲜少主动回答。 若非陆无咎本身就在阴差阳错间摸索到传道者的门槛,知道几分传道者特性,借此逼问出种种细节,否则还是会出现“炽煌之躯”事件。 眼下,即便经过反复询问,陆无咎依旧敢肯定南明真人必然还有所隐瞒。 待将传道者隐秘问了个七七八八,陆无咎这才将话题转到南明本尊身上:“道友与他既是同出一身,想来对他亦是颇为了解,你说,他现在会出现在哪里?” 南明真人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沉吟良久才道:“残魂乍醒,第一件事,必然是解决肉身问题,顺便再传播火神道,无论是为了播种收割,还是传播势力,因此多半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本尊眼下恐怕已然身不由己,道友有何安排,直言便是。” 陆无咎露出“算你识趣”表情:“贫道天师府玄黄院正缺主事一位,道友就暂任此职好了!” 南明真人心中一沉,去了仙庭,那可就更加身不由己了,再想搞小动作可就难了。 满心哀叹中,他还是欣然领命。 此间事了,陆无咎随即将南明真人带入仙庭,待安排好职位之后,这才隐于酆都罗山修行密室之中。 传道者秘闻,令他大开眼界之余,也第一次审视起他模仿正一派所创造的阴箓,也就是现在的仙箓。 说实话,他自始至终都不认为仙箓是道。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权限。 一种使用人皮书的权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所修之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不也正是天地的一种权限? 因此仙箓其实也算是道,独属于人皮书的道。 那么如何将仙箓发展为道? 陆无咎陷入了沉思,南明真人三番五次暗示他发展火行剑道,然而他越这么说,陆无咎越不会做。 前科累累之人,不值得信任。 他也不敢信任。 毕竟南明本尊并没有他所言的“扰动”剑种,而是具有一半控制权。 发展火行剑道,岂不是在给南明本尊递刀子? 思来想去,也唯有人皮书中的仙箓值得信任。 然而仙箓的“品秩”乃是他的划分,根本对应不了天地之道的境界,既然如此该如何解决? 已经修得五甲道行的陆无咎,在抽丝剥茧中,很快意识到关键所在:一般来说,无论什么道,都会有对应的“能量”。 这种能量,必然是天地能量的一种。 那么阴箓的能量是什么? 陆无咎唤出阴箓一番感悟便有所明悟。 既是迥异于外道的能量,自然是构成人皮书的本质力量。 它孕育乃至承载了鬼门关、断魂崖、阴气、乃至九霄之上的罡风,乃是一道糅杂诸多力量的元炁。 “此道既然命名为幽冥轮回道,那就称它为幽冥之炁。” 陆无咎心中一动,改造起阴箓,使其能够孕育幽冥之炁。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 因为幽冥之炁很特殊,它是由人皮书汲取残魂剩魄、吞吐天地阴晦之炁,乃至沾染众多仙官仙吏气息而成,根本不是一个符箓就能转化而出。 既然无法转化,那就改为汲取人皮书。 但长此以往,人皮书再雄厚,也扛不住无数弟子吞吐。 如此一来只有等价交换。 南阳真人说过,道就是一种工具,一种执天之行的工具,既然如此,他只需要保证,修行此道者拥有足够的力量,就足够了。 至于这力量,是什么形态?又由什么构成?意义并不大。 话说这也不正是“三千大道”的由来? 有了工具思维的陆无咎,失了三分敬畏,一边思考着,一边修改着,当道箓成型之后,又开始做减法,使其更加精简。 ——只有最精简的道种,才最有利于传播。 至减无可减之后,幽冥轮回道种雏形终于诞生。 陆无咎来不及高兴,默默纳入体内,尝试修炼起来。他吞先天元炁,经人皮书流转,化为幽冥之炁,使其逐渐充塞丹田。 以他目前掌握的资源,将此道堆至甲子大圆满境界,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当幽冥轮回抵达甲子大圆满之时,熟悉的甲子门槛悄然出现,陆无咎见状不惊反喜,这意味着他所摸索的幽冥道是可行的。 “有戏!” 他心中一震连忙仔细感悟登阶科仪。 这一感悟,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所谓科仪,其实就是人皮书的认可。 毕竟幽冥轮回道的力量来自人皮书,所修之道皆是人皮书的力量,登阶自然需要人皮书的进一步认可。 而人皮书的认可,即是陆无咎的认可。 他念头一动,幽冥轮回道悄无声息中,便登阶二甲,轻松的就像是儿戏。 “这就成了?” 他感受着登阶二甲的幽冥轮回道,惊讶发现阴箓自行发生了衍化,不仅吞吐幽冥之炁效率更高,更多了新的权限。 这种权限赫然是阴兵鬼卒的调用之权。 “这是人皮书的自适应?” 陆无咎呢喃中,发现他同样可以修改这些权限。 不过他并未急着修改,反而继续修行起来,随着无尽先天元炁的吞吐,以及“权限狗”的绿灯下,他的幽冥轮回道飞速攀升,一炷香十年道,六柱香一甲子。 五个时辰之后,陆无咎赫然以幽冥轮回道登阶五甲,感受着那熟悉的力量,一股荒谬之感涌上心头。 早知人皮书可开挂登阶,此前又何必学习那么多传承? 不,不对!若非他修至五甲,人皮书又岂有五甲力量?换言之,幽冥轮回道的境界上限,正是他修为的上限。而幽冥轮回道的力量表现形式,才是人皮书的本质体现。 除了修炼阴气、调动阴兵之外,其中最强能力,赫然是人皮书的领域法界。 当修行者展开领域法界之际,即是人皮书规则入侵现实之时,那么施术者,自然也就有着人皮书授予权限下的最高力量。 感悟至此的陆无咎,身影一闪,遁出人皮书,径直来到一座绵延千里的荒山老林之中。 山林荒芜,杂草丛生。 陆无咎神念扫过,确定周围没有窥觊者之后,心神一动,领域法界随之展开。 “轰隆!”岁月斑驳的石质牌楼,豁然自身后拔地而起,滚滚阴气澎湃涌出,在五甲修为的支撑下,疯狂向四周蔓延而去,将世界染成了黑色鬼蜮。 至五百步,才逐渐止住。 这不是人皮书的极限,而是五甲修为的极限。 毕竟张开领域法界,也是需要消耗力量的,这部分力量自然由“修士”支付。 而作为人皮书之主,理论上,人皮书力量不绝,领域法界便可无限扩张。 为了实验幽冥轮回道五甲修为的陆无咎,轻轻一抬手,视野尽头的一头麋鹿,轰然化为血沫,却是在人皮书世界规则的碾压。 他心中一动,身影随之闪入麋鹿旁,在观察中,暗暗忖度道: “相对来说,还是瞬移消耗法力更低,应该是我本身就契合人皮书之道的缘故。” “不过,借人皮书入侵现实力量,碾压敌人则更加悄无声息,看其威能,碾死三甲修士易如反掌,至于四甲修士,恐怕就不太容易了。除非将人皮书力量发挥至七成,至于五甲,恐怕发挥至十成,也难有奏效。” “也就是说,人皮书的上限,即为修士力量的上限。” “不对,我不能做亏本生意,应该说,人皮书决定上限,修士力量决定下限。” “人皮书看起来更像是一件灵器,能够发挥几分力量,得看修士自己的法力水平。” “如此一来,人皮书权限也就不能轻易下放,否则调动更多权限,只会消耗更多法力,这对于修士来说,并非好事。” 陆无咎在实验中,逐渐摸清楚幽冥轮回道的力量。 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的力量上限,即为人皮书的力量上限,已然具备五甲修士的力量。 “幽冥轮回道成矣!” 陆无咎满脸振奋,眼下只差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解决修士登阶问题? 虽然幽冥轮回道登阶,乃是人皮书的认可,也就是他的认可。 但他总不能来一个便认可一个吧? 当然,为了壮大此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如此一来,也将增加人皮书的负荷。 换言之,他得精准计算出,人皮书的承载极限。 在思忖中,陆无咎逐渐有了想法,随即收起法界领域,正要闪身遁入人皮书,却见一道传讯符,突兀破空而来。 他伸手接过,眉头一挑:看来仙庭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 仙庭·太常司。 此时的太常司太常府中人满为患,仔细看去,俱是仙庭九司高层。 众修虽正襟危坐,目光却齐刷刷看向朝歌,目露几分期待。 能让大家齐聚一堂的事情,自然不简单。 自仙庭天师陆无咎登阶五甲之后,便渺无音讯,初时,借口稳定境界,结果这一稳定,便是一个多月。 这下大家坐不住了,私下一番讨论之后,纷纷赶来太常司,寻思着以借口举办庆祝大典为由,让朝歌联系一下。 这不,眼下朝歌已然发去了传讯符,只等陆天师回复。 朝歌面色平静,修长手指在官帽椅扶手上,缓慢而富有规律的敲打着,等待着陆无咎的回信。 时间在一点一滴逝去。 众人在等待中,逐渐露出几分焦躁之色。 他们不是担心陆无咎出现意外。 毕竟最近陆无咎才在天师府露过面,甚至亲自安排了一位仙官。 他们担心的是,登阶五甲,又代阴天子执掌仙庭的陆无咎,迟迟不露面,莫不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在迟迟无法获知他思想动态之下,谁不提心吊胆? (本章完) 第190章 五甲登阶庆典 第190章 五甲登阶庆典 在九道历史上,每一位五甲修士的诞生,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肃清异己、镇压群雄、开疆拓土、立碑传道……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大多数情况下,都给一流玄门一些面子,事情不会做的太过分。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一直处于巅峰状态,多少也得考虑一下后路。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陆无咎尚未登阶五甲,便在阴天子的支持下,建立了仙庭,大有一统九道的趋势,如今登阶五甲,只怕野心更加庞大。 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因为他们已无先例参考。 “咻!” 倏地,一道法力波动自朝歌身旁传来,众人精神一震,连忙望去。 却见朝歌接过传讯符之后,随即摇了摇头:“太常司内务。” 众修顿时泄了一口气。 不想,又是一道传讯符来,朝歌漫不经心接过,豁然起身。 “诸位,天师急宣,本君失陪了。” 众修连忙道: “好说好说,道友快去快去!” 朝歌微微颔首,当即一马当先,化为一道流光,往天师府赶去。 至府邸前便落了下来,法力鼓荡间,抚去官袍褶皱,这才抬脚迈入。 值守仙吏见到朝歌,连忙躬身致礼,换来朝歌满脸笑容的回应,一路走去,朝歌漫不经心问道: “天师最近心情如何?” 值守仙吏道:“天师鲜少露面,卑职并不清楚。” 这句话仿佛什么都没说,但落在朝歌耳中,却足以印证很多。 登阶五甲,大喜之事,此时不庆贺一番,反倒忙碌而去,陆无咎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啊! 在满心忖度中,朝歌入了天师府,见到了陆无咎。 看到那张年轻面孔的瞬间,朝歌精神一阵恍惚,连忙低下脑袋,低眉颔首道:“卑职朝歌,拜见天师,恭喜天师,登阶五甲,至九道之极!” 俯首称臣中,一股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的复杂情绪在心中酝酿。 他知道,他的生死已然落入陆无咎的一念之间。 “坐!” 陆无咎抬了抬下巴,问道:“九道典籍征录情况如何?” 朝歌低眉颔首答道:“一切进展顺利,各大宫观争先献书献册,九大玄门亦不落于人后,目前已经收录超十万册书籍。” “多少,十万册?”陆无咎眉头一皱。 一个月没盯着,太常司不会拿仙钞当擦屁股纸使了吧? 说好的分期呢? 朝歌连忙补充道:“其中只有不足百分之一是各大宫观所献,大部分都是以金银从各大坊市采购而来,虽多糟粕,但用来相互印证,却也别有价值,最重要的是,费的仙钞不足十万。” 陆无咎有些惊讶,这个细节他还真没想到。 也对,身为仙庭,甭管书籍本身好坏,有和没有区别巨大,先将市面上所有书籍收集而来,充门面也是极好的。 陆无咎又问道,这才是他的关键: “可曾收录到道统传承?” 朝歌精神一振,连忙道:“有,目前已经收录到十六个道统,其中一道止于三甲,三道止于二甲,余下传承皆断于甲子大圆满。” 陆无咎大喜:“送来与我瞧瞧!” 朝歌却道:“陆天师,这恐怕不太方便,按照您定的规矩,这种核心资料,一概不得带出‘天书阁’。” 陆无咎一拍脑门,起身便走:“瞧我这记性,走,去瞧瞧。” 朝歌有些傻眼了,更有些不可思议。 在九道之地,各家道统可以说是“相互攻讦,唯我独尊”,只有一些有着完整传承的道统,才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对于这些断绝传承的道统,除了散修,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宫观会高看一眼,九大玄门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陆无咎既修至五甲,为何还对这些传承感兴趣? 朝歌有些想不通,但还是随着陆无咎往谛听司而去,却是收集天下书籍的任务,乃至谛听司负责,太常司监督。 路上,朝歌见缝插针,递上一枚玉笏道:“此乃天师登阶五甲庆典草拟方案,天师您看可有需要变动的地方?” 陆无咎一眼扫过,便道:“既是庆典,当与民同庆,除了仙宫之人外,再邀请一些宫观散修代表,不限修为。” 朝歌颔首:“是,那日期就定在五月初一,您看可否?” 陆无咎颔首:“可!” 两人对话间,陆无咎也抵达谛听司,燕青司君早早接到消息,在谛听司门前恭候。 可惜,见了陆无咎之后,并未搭上几句话,便眼睁睁看着陆无咎火急火燎的一头扎入天书阁。 “天师这是何故?” 燕青落后几步,看向朝歌。 “天师好似对那些残道颇感兴趣。” “哦?那庆典之事呢?” “已经定下了,不过,天师要求广邀天下散修,不限修为。” 此言一出,燕青下意识扭头看向已经走进天书阁的陆无咎,又下意识看向朝歌,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深意。 天师如此在乎残道,又要广邀天下散修,莫不是打算借散修力量,打压九大玄门,平衡仙庭力量?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首先,散修修了残道,最高也就二三甲道行,想要保住仙庭地位和自身利益,唯有拥护陆无咎。 且陆无咎乃幽冥轮回道弟子,即便寿元耗尽,身死道消,亦可轮回转世。 以他的经验,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重回五甲巅峰,再次执掌仙庭。 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江山永固。 想到这,燕青嘴角却浮现出一抹微笑,甚至长长松了一口气。 因为此计看似完美,实则错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九大玄门亦有可能登阶五甲。 至少,执掌谛听司大权的他,可调动的资源已经远超上清派,这令他布置五甲科仪可能性和成功率大大增加。 也许要不了多久,九大玄门就会诞生五甲修士。 到那时,力量天平又会回到最初。 其实,他最担心的,乃是陆无咎直接寻借口,将九大玄门四甲高手,尽数屠光。 到那时,仙庭或许会崩,但九大玄门更会元气大伤。 还好,眼下看来,陆无咎还是在乎仙庭的。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温水煮青蛙,若是如此,那也只能放手一搏。 …… 随着仙庭即将举办“九霄天师金阙登真法会”的消息传开,陆无咎陆天师登阶五甲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九道之地。 不知多少修士,被陆无咎一日千里的进阶速度所震撼。 这也侧面佐证了陆无咎乃是轮回无数次老怪物的猜想! 一时间,仙庭愈发炙手可热,“永享轮回,天地同寿”这个概念,在陆无咎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仙庭设在九道之地的登仙台,可谓人满为患。 可惜,仙庭招收仙吏门槛太高,很多人都是去碰运气,第一关测修为就被刷了下来。 连一窥仙门的资格没有。 不想,就在这时,太常司传来消息,陆天师垂怜众生,欲与民同乐,故而九霄天师金阙登真法会亦将邀请天下散修,不限修为。 欲参加法会者,报名抽签而定。 消息一出,天下散修无不震动,真乃天赐良机。 若能在法会上,得到贵人青眼相待,前途不可限量。 最不济,见识一番仙庭气象,也是极好的。 一时间,报名者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丁然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修道阶级分九重天的话,那散修亦分九重天。 丁然,便是散修九重天中,最底层的散修。 他本乞儿出身,一次深夜蜷缩街头,意外目睹一场散修混战,虽被吓得半死,却意外摸尸得来一本炼气之法。 不识字的他,硬着凭着过人意志,靠着听私塾墙角,磕磕绊绊中,啃下这本炼气之法,踏入散修之列。 可惜,这本炼气之法,并未给他带来阶级的跃升。 最初只是让他身体素质好一些,忍饥挨饿能力强一点罢了。 直到他修出三年道行,身体素质终于远超普通人之后,才迎来转机,拜入一家镖局,走镖为生,脱离了贱籍。 如今加入镖局三四年,虽然解决了温饱,更是闯出了几分威名,然而抬头望去,却羞于提起修士之名。 事实上,他连个神通法术都不会。 全赖一身元炁,强化之后的肉身。 仙庭出现之后,他也想拜入其中,可惜略一打听,就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听闻天师大典随机抽取,心一横,一咬牙,报名而去。 报名处,乃是本地赫赫有名的百川观,当他抵达现场时,现场早已人满为患,莫说散修,很多还未炼气的人,都腆着脸,抽签来了。 不过,你别说,陆天师不愧是仙庭天师,任何人来,都给抽签。 抽中者,当场记录名号,不得私下买卖,否则一经发现,取消资格。 轮到丁然时,他一脸轻松,左右碰运气的事情,早已不报希望,然而当他抽出竹签,看到上面猩红“仙”字时,一股无法言语的惊喜,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中啦!中啦!中啦!” 排队在后的修士,比他还激动,扯着喉咙,嚷嚷大喊起来。 引得现场一片骚动,无数人投去羡慕目光。 “恭喜道友,喜中仙签。” 负责监督的太常司仙吏,笑吟吟道。 “都是托天师的洪福,都是托天师的洪福……” 丁然激动的,只会来回念叨这一句。 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在太常司仙吏的指引下,录了姓名,点了魂灯,拿了请帖。 他不敢炫耀,虽然猜测,应该没人敢打劫,但还是紧张的一口气跑回镖局,直到关上房门,才敢将请帖拿出来。 仔细端详起来。 不愧是仙庭请帖,纸是专门用来篆刻顶级符箓的点星云纹纸,上面仙气萦绕,拿在手里便是不凡。 打开一看,一行正楷大气磅礴。 他一眼扫过,目光在最后一行,流连忘返。 【……九重仙宫璇玑台,金阙登真贺法会,登仙台递此函,仙吏自显接引,逾时不候,天规森然。】 “没想到,我也有去仙宫的机会。” 丁然在反复观看中,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其后数日,丁然镖局成了附近散修的聚集点,谁不知他时来运转,中了仙签? 贺喜的,沾光的,提前结个善缘的……不一而足。 四时推移,如环无端。 在掰着手指头度日中,庆典之日,悄然来临。 这日一大早,早已焚香辟谷三日,防止人之三急尴尬的丁然,迫不及待的披上重金订制的法袍,赶往百川观,待递上请帖,验了魂灯之后,这才随着当三五个幸运儿,随仙吏而去。 “天规森严,诸位去了仙宫之后,莫要乱跑乱走,乱瞧乱望,跟紧了本官便是。本官行礼,尔等也就跟着行礼,莫要失了礼数,让贵人不喜。” 接引仙吏一番叮嘱之后,这才打开通向仙庭的甬道。 三五个幸运儿,一脸敬畏的看着那神秘甬道,紧随接引仙吏而去。 天旋地转中,世界换颜,丁然下意识环顾四周,只消一眼,便是心神剧震,竟不敢再看。 “诸位且随我去!” 接引仙吏招呼一声,便是迈步往璇玑台行去。 丁然下意识跟上。 目光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白玉,只觉得亮堂的令人没由来矮了三分。 恍惚中,有种当年在街上乞讨,路过贵人府邸门前之感。 直到抵达璇玑台,安排了座次之后,他才逐渐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座高悬云层之中的白玉台。 他几乎坐在最后面,身周俱是修为不高的散修,这让他松弛了不少。 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扭头四顾,四周云海涛涛,偶有剑光云辇划过,端是仙气飘飘,远处点点重檐,仿佛荷角玉立,美不胜收。 “久闻仙庭建于须弥世界万丈高空,今日得见,死而无憾啊!” “是啊,只恨无法记录下来,否则留给后辈晚生,也算是一桩美谈。” 身周传来的感叹之声,令丁然深以为然。 他知道,这件事怕是能让他吹一辈子。 这一刻,他反倒希望法会快快结束,让他回去,好生吹嘘一番。 毕竟那时,他才是主角。 (本章完) 第191章 设道院散传承 第191章 设道院·散传承 璇玑台,台广三百六十丈,四周设青龙白虎石雕,拱卫中央十二柱,柱刻飞仙捧月之形,云纹绕之若活,托起一方高台。 那将是仙宫道君的位置,如今却空荡荡一片。 相较于高台的清冷,台下观礼者却越来越多。 初时,乃是类似于丁然之流的散修幸运儿,他们坐在台下最外围;往后便是九道各大宫观之主;接着乃仙宫九司院阁仙官。 尤其是仙官的登场,愈发引人注目。 因为各大宫观,乃至散修,多多少少都曾认得这些仙官。 看着曾经居于人间的修道者,如今仙袍大氅,衣带飘飘,浑身仙气莹莹,烨然若神人的模样,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 如果说仙庭最初吸引人是靠着幽冥轮回道的长生久视的话; 那么随着陆无咎登阶五甲,仙庭威望已然随之达到了顶点。 现在恐怕就是九大玄门,也不敢忤逆天师,谁不想,拜入仙门,一朝扶摇直上九万里? “太常司君朝歌,掌礼乐,御仪制,携九光宝幢,八景云笈至——” 一声唱谒,令饱经冲击的丁然精神一震。 莫说他,璇玑台上观礼人群,也霎时鸦雀无声,在环顾四周中,立即发现一辆九色鹿辇架,自西方飞来。 辇架落于璇玑台之央高台上,身着方丈紫绶衣的太常司君朝歌迈步而下。 他环顾四周中,修行百年的道心,不免一阵恍惚……大丈夫当如此啊! 随着朝歌的到来,这场登阶五甲庆典终于即将拉开帷幕,随后一位位九司道君,在唱谒声中,或乘云辇,或踩祥云,或坐瑞兽,逐一登场。 丁然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激动得双手抓着膝盖,心想,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心中也愈发期待陆无咎陆天师。 随着太乙司君段澜的踏上高台,一声接一声的唱谒声终于停了下来。 然而璇玑台却越发安静,大有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安静。 所有人皆伸着脖子,环顾四周,等待着陆天师的到来。 少顷,熟悉的唱谒声传来,却简洁到了极点。 “仙庭天师陆无咎到——” 声起,璇玑台四周,倏然闪烁起点点星芒,化为无尽流光,从四面八方向高台汇聚而起,在万众瞩目中,化为陆无咎身影。 打眼细瞧,庆典之日,却是一袭九曜鹤氅法帔,头束莲冠,脚踩云履,看起来简约而超然出尘。 “他就是陆无咎?” 丁然看着这一幕,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脑海中却穷尽辞藻,勾勒着这一幕,不为其他,只为返回之后,如何唾沫横飞与朋友描述此情此景。 尚未来时,他也曾幻想过,得贵人青眼高看。 然而到了仙宫,才知自己只是芸芸众生。 今日情景,未来定然时时回味,酒桌常常提起,但眼下,他只是天师庆典的“科仪”之一。 随着陆无咎即位,金阙登真贺法会正式开始! 太常司君朝歌起身祝文昭告。 “伏惟玄穹高邈,太虚垂象。今奉昊天敕命,聚群真于阊阖,会众圣于璇玑,恭贺玄穹御极仙卿、洞真至德天师,登阶五甲,擢列上真……” 渺渺仙音,传遍璇玑台,也传遍仙宫。 祝文昭告毕,便是九道十八海献礼呈瑞环节,楼观落星辰、神霄玉醴泉、丹鼎延寿药…… 诸多奇珍异宝,逐一亮相,莫说九道修士看直了眼,便是陆无咎也是咋舌不已。 九大玄门这是下了血本啊! 看得他都直恨登阶四甲之时,怎么忘了举办登阶大典。 待献礼呈瑞毕,便是万灵朝贺。 众多魑魅魍魉,精怪妖邪,纷纷登场,行大礼,献宝珍,这个环节酷似献礼呈瑞,实则乃是象征了九道万灵归心。 陆无咎也依礼节赐福降祯。 这个环节的赐福厚薄,太常司早有拟定,谁表现好,谁的赐福便多,陆无咎也可凭心情,随意删减,以示君恩。 得了厚赐的喜气洋洋,赐福少了,惴惴不安。 一番政治表演之后,便是天乐演道、论道演玄,以及神通较艺。 这将是这场庆典最精彩环节,也是大多数观礼者最期待的环节。 不想,在朝歌即将宣布天乐演道之时,陆无咎却突然起身,往高台之央走去。 朝歌见状一怔,虽然发现这不符合礼仪,但他还是连忙微微躬身,退后三步,将高台中央位置让给了陆无咎。 行至中央的陆无咎,环顾四周,璇玑台上,上万观礼者目光汇聚而来,似有三分实质。 他心中一动,神魂出窍,吹涨而起,在身后化为百尺法相,滔天火焰,萦绕其上,睹之,一股欲破碎虚空的凌厉剑道,令人肝胆俱裂! 那毫不遮掩的五甲道行,引来一阵喧哗之声。 不明白陆无咎为何幻化出如此法相? 仅为了炫耀登阶五甲? 不过,如此一来,众观礼者倒是看清陆无咎的神情动作。 “贫道陆无咎……” 声出,璇玑台一片肃静。 “承蒙昊天上帝,传道授法,登阶五甲,感激不尽!” “昊天上帝曾言,五甲修士,乃修行之起点,不该如此寥落,然纵观九道之地,五甲修士,千年难出,究其原因,终究是各家各道,敝帚自珍所致。” 此言一出,坐在高台后面的九大玄门,心中俱是一沉。 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惊恐和愤怒。 陆无咎这是打算要逼九大玄门交出传承吗? 在九大玄门,心思叵测之际,陆无咎继续道: “修行之道,贵在契天合真,若不得专精之术,自如舟行逆水,剑悬鞘中。故而仙庭广搜天下传承,从即日起,于九道之地,设九大道院,无论仙凡精怪,资质优劣,皆可拜入道院,求道修真,济世利人,丕振玄风!” 此言一出,璇玑台上先是一静,俄而兴奋呼声,沸反盈天。 台下更有胆大者,高声发问: “我等散修也能拜入道院?” 陆无咎微笑,重复之前话语: “无论仙凡精怪,资质优劣,皆可拜入道院!” “陆天师真乃九道之福!” “陆天师威武!” “妙哉妙哉!” “太好了,这岂不是说,我也能修得大道了?!” 人群沸腾,坐在最外围的丁然,看着高台上的百尺法相,双手突兀抓紧膝盖上的法袍,力气之大,甚至将他重金订制的名贵法袍抓破。 一股难言的热流,自胸腔之中酝酿! 高台上,本来紧张不已的九司道君,闻言对视一眼,登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猜得没错,陆无咎搜集这些残道,果然是要扶持散修寒门,平衡九大玄门,掌控仙庭。 沸腾之声,持续了一炷香有余。 陆无咎见状,抬手虚压,激动如沃汤的人群,终于逐渐平息。 “然仙庭之力有限,所得传承,俱为残道,昊天上帝垂怜九道众生,故而决定传下幽冥道!此道,演大魔黑律,行酆都之令,纠察九道鬼神印,降伏魔群,驱荡妖氛,救护黎庶。” 陆无咎说着,环绕在百尺法相上的火焰,陡然尽数收敛,一道千尺鬼门关拔地而起,几乎笼罩整个璇玑台! 滔天魔气直冲云霄。 “五甲!” 高台上,九司道君见状,无不目眦欲裂。 他们分明感受到,另一股迥然于火行剑道的五甲气息,其之属性,赫然和火行剑道相悖。 陆无咎这是……双道登阶五甲?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九司道君懵了。 然而仔细回想陆无咎的成名路,他所修之道,似乎一直飘忽不定,看似修行太阴炼形道,偏偏却以染真道登记三甲。 结果正以为他主修染真道,却一夜之间以莫名其妙的火焰之道,登阶五甲。 如今更是冒出所谓的幽冥道。 他到底修了多少道? 幽冥道和幽冥轮回道,究竟有什么区别? 九司道君满心震撼,璇玑台上修士更是心惊肉跳。 陆无咎所展示的,分明是可以修至五甲的完整传承,至少对于九道之地修士来说,这就是完整传承! 世界安静了。 在九道之地,完整传承,素来是不传之秘。 九大玄门凭此尽揽天下英才。 仙庭难不成打算在道院之中,公开此道? “此道传承,也在道院之中?” 璇玑台下,一道颤抖声音传来。 陆无咎收起鬼门关,百尺法相却依旧阴气森森,他看向那发问者,颔首道:“既设道院,自然学得。” 此言一出,璇玑台彻底沸腾起来。 坐在后面的散修丁然,老脸涨红,积郁在胸腔之中的热流,倏然自眼角潸然而下。 他都打算放弃修行打算,只求富贵一生之际,怎料,那神秘莫测的仙道大门,竟然突兀被陆天师推开一角。 “嗞——”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颤动,一股忧虑却悄然浮上心头。 见多了江湖险恶的他,有些担心,道院收徒门槛太高。 虽然陆天师说,无论仙凡精怪,资质优劣,但万一在其他方面设限呢? 怀揣这样忧虑的不在少数。 不过,眼下大多数人,显然已经考虑不到这一点,一个个激动得议论纷纷。 至此,陆无咎的宣读目的也达到了。 他转身回座,示意朝歌,继续庆典。 朝歌在心不在焉中,主持着庆典仪式的推进。 然而璇玑台下,大多数修士,已然没了观礼的心思,一个个恨不得快些结束,早点求证。 相较于散修消息的迟滞,高台上,九司道君已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询问起来。 “敢问天师,那幽冥道与幽冥轮回道,可有关系?” 太乙司君段澜第一个发问,引来几位司君的侧目。 陆无咎微笑道: “道生一,一生二。幽冥轮回道为一,幽冥道为二,怎么道友对此道有兴趣?” 段澜惊讶问道:“贫道也可修行此道?” “仙凡精怪皆可修行!而且此道不看资质,只看功德,不瞒诸位,贫道正是凭建立仙庭之功,从无到有,一夜之间,登阶五甲。” “什么?” “一夜之间,登阶五甲?” “这简直闻所未闻!” “敢问天师,何为功德?” “超度亡魂,拔秽驱魔,为功德;位列仙班,造福为民,亦为功德。” 这一番话,听得九司道君愈发纳闷,连忙追问。 许久之后,才恍然大悟。 天工司君司夜白道:“天师的意思是,幽冥道的登阶科仪,恰好符合仙庭天律,故而位列仙班,即为登阶科仪?” 陆无咎颔首:“可以这么理解!” 高台霎时安静了下来。 九司道君面面相觑起来,度支司君羿问雁追问道:“这岂不是说,仙庭位置越高,修行此道越容易?” 陆无咎颔首:“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若是尸位素餐,哪怕位列天师,亦难成大道。” 擢仙司君陆砚迫不及待问道:“我等可否一睹为快?” 陆无咎摇头道:“此乃昊天上帝传下,眼下展示不合规矩,还望诸位稍等一二。” 这下听得众人心里愈发痒痒。 面对庆典表演,也是再无心思观看。 这一刻,偌大璇玑台,恐怕也只有陆无咎,还能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接下来的表演。 仙庭无昼夜。 不知过去多久,这场规模宏大的金阙登真法会,终于在众修急切心情中,落下帷幕。 陆无咎最后致辞之后,随即化为漫天星光,飘然而去。 仙庭各司各院上仙,也依次离去。 随着他们离去,失去敬畏的璇玑台愈发沸腾,无数人讨论着即将开设的道院,憧憬着未来。 尤其是丁然,刚刚离开仙庭,便见百川观外,已经眼巴巴聚集起了不少散修。 “丁道友,庆典如何?” 结拜多年老友杜如云,领着三五好友凑了上来,拱手作揖。 “出大事了!” “啊?什么大事!” “仙庭欲建道院,你我皆可修道,其中还有完整传承的幽冥道。” 丁然也不隐瞒,言简意赅,吐出实情。 “什么?快具体说说!” “老杜,你急什么?丁道友,眼下半坡林中,春景正好,贫道正好带了些酒水灵果,咱们一起品酒慢聊。” “好好好,正有此意。” 一行人匆匆离去,一起离去的还有仙庭欲设道院的消息。 (本章完) 第192章 学子登阶,院主即登阶 第192章 学子登阶,院主即登阶 百川观外半坡林,春风习习,喜迎丁然归来的四位散修,一脸认真的看着丁然唾沫横飞,听到兴起时,也不免跟着眉飞色舞。 本来只是想获取一些仙庭动向的他们,没想到,却听到仙庭欲建道院的消息。 一个个闻言同样振奋不已。 不过,人群中的曹畅素来谨慎,闻言却沉声道:“无论仙凡精怪,资质优劣……这话说的倒好,可若有其他条件该怎么办?毕竟天下资源有限,道院总不可能来者不拒吧?” 众人闻言如冷水兜头,兴奋之情顿时去了三分:“言之有理!” 杜如云道:“道院收徒,有门槛是肯定的,不过,这对于我等来说,终究是个机会!否则以我等年纪,根本没有拜入玄门的可能。” “是啊是啊!” 各大宫观招收门徒,除了看天赋,还看品性,尤其是忠诚。 因此核心弟子,哪个不是从小培养而出? 他们这些散修,纵然天资过人,也无望玄门。 如今仙庭开了道院,终究是一个机会。 丁然道:“老杜说的有道理,而且诸位有没有想过,能拜入道院者,除了散修,也只有散修,那些高门大户会让门下弟子,拜入道院吗?” 杜如云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咱们的竞争者,可不是那些名门弟子,大家都是散修,各凭本事,这还被拒之门外,那也只能说,命无此福。” “是极,是极!” 众人纷纷颔首,一个个再次喜笑颜开起来。 此时此刻,类似的讨论,在九道各地此起彼伏,虽然大家都意识到,道院不可能来者不拒。 但终究为散修推开一扇修行大门。 殊不知,除了散修之外,还有一个群体,亦振奋不已。 琅明观观主苏之远,自仙庭成立以来,也算是春风得意。 他和神霄派掌教段澜走得近,因此成了仙庭元老之一,目前担任太乙司镇岳院主事,掌九道山岳地脉,堪称太乙司最具实权的部门之一。 以前天下名山大川,那是谁有实力谁占。 现如今,天下多了仙庭,那也就多了仙规,以前什么样子,仙庭管不到,但以后得根据产权来。 这番丈量人间,划分产权,诸多纠纷,虽然令他头大,但其中油水,也令人乐此不疲。 算是体会到位极人臣的痛快! 然而,这权钱具有之下,这野心也就不可避免的滋生。 然而仰头望去,却进无可进。 原因无他,琅明观在九道颇有几分薄名,历代观主皆为三甲大圆满,传承有序,从无断绝。 鼎盛时期,甚至出现过三位三甲高手并列的情况。 在当地,也算是一方霸主。 看着风光无限,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遗憾——琅明观传承,仅止于三甲。 以前还好些,毕竟四甲修士本就寥寥无几,修得三甲,也算是人中龙凤。 然而现在坐上镇岳院主事之位,低头虽有山神臣服,抬头却是九司生杀予夺,再往上还有五甲天师,乃至神秘莫测的中土阴天子。 两相对比之下,三甲修为已然不够看。 因此当苏之远听闻陆无咎欲建道院,传下完整幽冥道时,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激动。 心想,既然道院不论仙凡精怪,那么以他的地位搞来,应该不成问题。 在他暗暗期待中,一位来自天师府的仙吏,令他满心诧异: “苏院主,我家天师有请。” “陆天师?” 苏之远一愣,连忙追问道:“不知天师相召,可有要事,本官也好做些准备。” 来人不及甲子,面对三甲苏之远,不卑不亢道:“卑职一介执令童子,哪里知道天师的事情。” 苏之远见状,才反应过来,连忙不动声色递上一物道:“仙童远道而来,些许茶水费,还望收下。” 仙吏微笑收下,道:“天师最近召见了谛听司的人,不知和院主是否有关系。” “多谢仙童提点!” 苏之远心中一震,拱手致谢,心中微微一颤。 在满心忐忑中,苏之远随仙吏急赴天师府,在书房中,见到了陆无咎。 “卑职苏之远,拜见天师!” 刚见人影,苏之远便快步向前,躬身作揖。 “免礼,坐!” 陆无咎坐在书桌之后,翻阅着一本名册,自始至终不曾抬头。 “执掌镇岳院以来,感觉如何?” “承蒙天师厚爱,卑职不胜惶恐,自上任以来,诸事纷纭,虽焚膏继晷,不过勉力为之,终不免有顾此失彼之忧。” “说说九道山岳。” “是!目前九道共有六座主脉,十九支脉,以三十一支地龙……” 苏之远略一沉吟,随即侃侃而谈起来,对于九道山岳信息可谓信手拈来。 陆无咎偶尔发问,也是对答如流,听得他频频颔首,赞道: “仙庭草创之时,段澜道友曾屡次于我举荐你,如今仙庭成立不过数月,天下山岳已然整理成册,了然于胸,看来段道友没有看错人。” 苏之远连忙应道:“天师谬赞,都是份内之事。” 陆无咎:“贫道欲设道院,你怎么看?” 苏之远心中一震,连忙道:“天下修士苦无传承久矣,天师设道院,传道法,堪称九道之幸事,天下无不拍手称快!” 陆无咎冷笑道:“是吗?只怕九大玄门恨之入骨。” 苏之远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应话。 陆无咎并不打算放过他,又问道:“那你呢,你觉得如何?” 苏之远一咬牙道:“卑职亦觉得此乃众生之幸!” “说得好!”陆无咎赞道:“贫道欲在九道之地,各设道院,正缺道院之主,你可愿领职而往?” 苏之远傻眼了。 道院之主,比得上镇岳院主吗? 一群散修能有着名山大川的名门望派,乃至山神山灵有钱吗? 答案显而易见! 最重要的是,道院之主,远离仙庭,从今以后,那可就是远离了权利中心。 以他目前境界,再上一层楼不太可能。 但为门中弟子,安排些肥差,还是大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把持如此镇岳院如此要害部门,更易积攒功劳,兑换轮回机缘。 “承蒙天师厚爱,卑职愿往!” 满心排斥的苏之远,在思绪如电中,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说不上什么理由,或许就是一种直觉。 “很好!贫道听说,贵派传承,止于三甲?” “天师洞若观火,确实如此。” “道院远离仙庭,乃清净之地,正是修行的好时机,此乃幽冥道,可登阶五甲,乃至更高,你且收下。” 陆无咎说着,屈指弹出一道阴箓。 “卑职多谢天师赐道!” 苏之远连忙接过,小心纳入体内,左迁之心理落差,顿时缓和了不少。 “此道以功德登阶,主持道院,教化百姓,亦为功德!贫道可直言告诉你,尔之功德,在于道院学子,凡有人以幽冥道登阶二甲,汝亦登阶二甲,以此推之。若有人登阶四甲,你不仅可随之登阶四甲,亦可重返仙宫,九司监院之职,任你挑选。” 此言一出,苏之远浑身剧震。 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无咎:“天师的意思是,道院学子即为贫道登阶科仪?” 陆无咎道:“不止于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凡道院弟子,哪怕离开道院之后,其之修为依旧算为你的功德,当然,仅止于四甲。” 苏之远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这般科仪,简直堪称作弊! 培养一名四甲修士,难如登天,但如果培养一群人呢? 他刚刚想到这,陆无咎又一记烈火浇油而来:“道院招收名额不设上限!原则上,应收尽收,无论仙凡精怪。” “啊!” 苏之远失声惊呼:“这、这……天师,如此这般,天下修士岂不是泛滥成灾,如此一来,谁还耕种,谁还奉养玄门?” 陆无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这是太乙司司农院的权责,你这是看上了司农院的位置了?” 苏之远听出是玩笑,还是一丝不苟道:“不敢僭越。” 陆无咎闻言顿时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道:“此方天地明明蕴含大道,却被少数人把持,何其不公?贫道既立仙庭,就是要打碎这不公,为生民立命!以后田间农夫皆为修士,所产物产皆为灵物,如此曼妙之景,不觉妙哉?” 苏之远闻言呼吸不知不觉急促起来。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认知相悖! 在他还是童子时,师傅就说过,天下元炁有限,厚此而薄彼,陆天师却要天下人皆成修士。 这、这简直太疯狂了。 他心中狂呼不可能,嘴上却道:“天师所愿,即为卑职所向!” 管他陆天师是不是疯了! 广开道门,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倾尽一道之地,必然能培养出四甲修士,到那时,他也就能登阶四甲,位列仙班。 甚至说不定,因此桃李满天下,权势倾天。 至于以后? 苏之远没想,他说服自己道:他师傅也不过是三甲修士,也未必是对的。陆无咎师从昊天上帝,乃是见识过中土繁华的存在,说不定这天地元炁有限论根本就是假的。 元炁有限论,说不定只是修士维持地位的手段! 在满心亢奋中,陆无咎又叮嘱良多。 基本是道院建设工作。 他要求,道院必须修建在平原上,最好靠近大都市,方便学习,切不可学那道门避世手段,修在深山老林之中。 除此以外,仙庭虽会拨款道院,但道院也得逐渐开辟生财之道,盈利上缴,可为弟子功德。 在陆无咎耳提面命之下,苏之远无不应下,末了,陆无咎递上委任状,在苏之远接下时,陆无咎突然道: “人心肉长,天生偏左,一百五十万仙钞合计一百五十万功德,算在道院身上,望你好自为之。” 此言一出,苏之远脸色煞白。 陆无咎所言数字,赫然正是他整理天下名山大川,收受的不当财物。 具体多少,他也记不清楚。 但很清楚,绝对在一百五十万仙钞左右。 谛听司已经查得这么清楚了? 在思绪如电中,他下意识就要叩首表态,不想却一道无形力场,扶了起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去吧,莫要忘了你的功德在哪!” “卑职领命!” 苏之远浑身剧震,躬身作揖,退后数步,才转身离去。 出了天师府,万丈罡风吹来,激得他浑身一凉,才发现冷汗已然浸湿官袍。 这才细思极恐发现,他若是不答应担任道院之位,那一百五十万仙钞,恐怕就不是“孰能无过”,而是来自仙庭的严厉制裁! 思之及此,苏之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天师府,心中愈发敬畏。 当苏之远回到太乙司,交接职务之时,顿时引来太乙司上下震动。 上下一片投来同情目光。 甚至连太乙司君段澜,也是急忙从人间返回,找到他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什么事惩罚这么重?你且别先交接职务,待我去天师府走一遭再说。” 苏之远连忙拦下段澜道:“此乃喜事,道友这是要坏我好事不成?” 段澜诧异:“喜事?” 苏之远压低声音,附耳几句,听得段澜脸色骤变:“此言当真?” 苏之远微笑颔首。 这一天,仙庭上下一片震动。 却是陆天师,一天紧急约见了十余位仙官,定下了九道之地道院之主人选。 其中,道院之主,以道院弟子为功德的消息,也是纸包不住火,迅速传遍仙庭,听得大家目瞪口呆。 “九大玄门危矣!” 度支司君羿问雁瘫坐在官位上,脸上血色尽失。 跑来集议的几位九大玄门之主,皆沉默不言。 九大道院之主,皆为残道之修出身,其必然以幽冥道为主修,其之登阶科仪,又为培育幽冥道修士,长此以往,只怕天下皆为幽冥道修士。 九大玄门能不危险? 失去九大玄门支持的他们,还能坐稳九司之位吗? 除非他们也能登阶五甲! 可即便如此,仙庭以幽冥道席卷天下的大势,也将浩浩汤汤,不可阻挡。 天工司君司夜白倏然开口道:“贫道有一法,或可稍挽颓势!” (本章完) 第193章 各有算计 第193章 各有算计 “哦,什么法子?” 九司道君皆精神一震,目光齐刷刷看向司夜白。 司夜白叹了一口气道: “我等九大玄门,之所以能够屹立九道之地千年难倒,归根结底,在于传承有序。如今多了幽冥道,按理来说,不过是多了第十大玄门罢了,偏偏九道一统,幽冥道又以仙庭之势广开门路,此消彼长之下,我等自然难掩颓势。” 他顿了顿,一脸认真道: “既然如此,何不献上传承,仅保留核心四甲、五甲传承,借道院之东风,网罗天下英才,补充九大玄门弟子?” 此言一出,众修面面相觑,羿问雁反驳道: “不可,我等九大玄门正是凭着传承之殊胜,才傲然于九道之地,此亦为我等门下弟子之傲骨。贸然下放传承,哪怕是三甲之下,也将令天下失去敬畏之心。且道院之主登阶科仪,便是培育幽冥道弟子,因此必然以幽冥道为主,我等如何抢夺道院英才?只怕最终沦为幽冥道之陪衬!” 余下几人纷纷颔首: “言之有理!如今九大道院之主,皆为残道修士,效忠于陆天师,岂会坐视我等借道院之力?” “道院既要广开道门,我看,我等也广开道门为好。” “修行资源去哪寻找?” “广开道门并不代表一视同仁,自然是择优而取。” 面对诸位同僚的反对,司夜白默不作声,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此间讨论,最终无疾而终。 大家能够商讨而出的对策,也仅仅是跟进道院政策而已。 因此集议散会之后,大家纷纷各回各家,打算抢在道院开门之前,广收门徒。 倒是司夜白,返回正一派之后,立即召来师弟孔瀚,决断正一未来。 当他,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之时,不出意外,正一高功孔瀚脸色大变,思绪急转中,拱手道: “掌教,四甲、五甲修士本就千年难出,三甲以下才是修道主流,贸然开放三甲以下传承,这让门中弟子如何自处?天下俊杰又何必拜入我正一派,这岂不是自掘坟墓?还请掌教三思啊!” 司夜白轻轻嘘了一口气: “你的想法与九大玄门掌教如出一辙,你说的确实在理,你可曾想过,这九道之地,最终会成为谁的天下?” 不等孔瀚回答,司夜白直接给出了选项:“是昊天上帝的天下,还是九大玄门轮流坐庄?” 孔瀚一番沉吟之后,认真道:“贫道虽不知昊天上帝修为,但无论何等境界,在九道之地依旧难逃五甲上限。我九大玄门若出五甲高手,未尝不能坐一坐天师之位。” 司夜白颔首:“是啊,若出五甲高手,天师之位未尝不能坐的,但坐得上天师之位,就能统御仙庭,号令天下吗?” 孔瀚皱眉:“有何不能?” 司夜白意味深长道:“若仙庭近半仙官仙吏修行幽冥道,你怎么统御仙庭,怎么号令天下?” 孔瀚下意识张口就要反驳,“权利”、“利益”、“前途”……诸多字眼概念在他心中流转中,然而话未出口,他又蓦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神情先是一怔,俄而逐渐发白,最终闭上嘴巴,默不作声。 幽冥道,以功德登阶,而所谓功德又是职权之所在。 到那时,偌大仙庭,各司其职,纵然坐上天师之位,又能号令多少人? 又能攫取多少利益? 只怕前脚刚刚中饱私囊,后脚就会成为谛听司的“功德”! 当然,人皆有私心,即便是职权之所在,亦有漏洞可钻。 但当大部分人,都为了“功德”,维护仙庭这个体系时,所谓的漏洞,也将可有可无。 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延长,幽冥道诞生五甲修士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大。 就像九大玄门为何总有四甲高手赓续? 与其说是九大玄门道统殊胜,不如说九大玄门汇聚天下资源、人才。 而如今仙庭即将朝越九大玄门,成为九道最大的道统。 思绪如电中,孔瀚感叹道:“师傅在世时,曾多次评价你大智若愚,师弟颇为不服,如今才知师傅慧眼如炬。” 司夜白摇了摇头:“不过是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罢了!” 孔瀚道:“可师弟还是有些担心,长此以往,正一派还不能存在?” 司夜白道:“三千大道各有精彩,幽冥道再强,也无法遮掩三千大道之光。我正一道,参天地之玄机,小可蔽风雨之侵,大可驭风云之变,实乃通达万化之道。 如今趁着威名尚在,开放传承于道院,定能吸引不少人修行,哪怕是双修选项,前期积累人才,后期就能吸引来者,以老带新之下,定可成为幽冥道之下第二大道。到那时,不求坐上天师之位,能够在仙庭占据一席之地,永续传承下去,便对得起列祖列宗。”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再者,幽冥道功德科仪,只需按部就班,凡有野心之辈,必然会效仿天师,辅修外道,那么放眼道院,除了幽冥道之外,也唯有我正一传承有序,师弟若是散修,该如何选择?” 孔瀚闻言神情一动,拍案叫绝道:“我明白了,此乃借风行舟!” 司夜白微笑颔首,那神情分明在说“孺子可教也”! “到那时,不求他们拜入我正一派,只求一个人情,也足够我正一派传承下去!” “师兄真乃高见也!” “这么说,师弟同意了?” “我正一派能有师兄主持大局,乃我正一之福,师弟又岂会不识大体?” “妙极,有师弟支持,师兄也就心安了!既然如此,我这便返回仙宫,献礼传承。”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下正值道院将开之际,此举堪称投名状,说不得就能换回一个九司上仙之职。” 孔瀚眼睛一亮,拱手道:“如此,便恭祝师兄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此事一出,门中定然非议良多,到时候,还要烦劳师弟,好生安抚,莫要生乱。” “师弟省得!” 大事小会,正一派师兄弟敲定门派未来发展之后,随即分头行事而去。 (本章完) 第194章 阴天子也是传道者? 第194章 阴天子也是传道者? 从仙庭回来的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衣裳上仿佛还沾染着仙庭气息,镖局的生意放权给了徒弟,街坊邻居喊他吃酒也不应,整天不是跟朋友厮混,就是蹲守在仙庭办事点。 见着带仙庭腰牌的仙吏就是凑上去询问:“敢问仙官,道院选址定了没有?”、“今年秋分还能开坛收徒不?”、“道院束脩大概多少仙钞?” 天天来来回回这些话,问得仙庭仙吏见着他就躲,活像遇见了讨债的讨债鬼。 后来干脆在百川观借了一间客房,暂住下来。 那毅力看得百川观主都有了收徒的心思。 可惜,还没搭话两句就熄了心思,有仙庭完成传承在,谁还看得上百川观这点残道? 这事,也让百川观主危机感大增,道院将出,也不知他们这些小门小派出路在哪? 然而事已至此,也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这天,以道观早课钟声为号的丁然,正盘膝冥想,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丁道友!仙庭开道院啦!” 人未至,声已达,听得丁然连忙收功,仓促之下,差点窜了元炁。 出了房门,却是了许多心思结交的百川观小道童。 他连忙追问: “道观开了?在哪呢!这边怎么没消息?” 道童气喘吁吁道:“就在城南玉山河渡口,观主已经去了。” “什么?” 丁然闻言急得火烧眉毛,不等道童说完,就是往院外冲去,出了院子,又突然赶了回来,递上一块银子,撂下一句:“多谢道友!” 便是扬长而去。 看得道童连忙追了过去:“一定要回来,跟我说说啊!” 话未说完,丁然已然消失在视野尽头,隐隐还能看到他抬手招呼模样,看得道童羡慕不已。 他也想去瞧瞧仙庭道院,究竟是何等气象? 且说丁然出了道观没多久,就收到了朋友传信,急得他愈发冒火。 仙庭道院,咋说开就开了呢? 咋没经过,百川观呢? 在满心抱怨中,他疾行如飞,不过半个时辰,便赶到了城南玉山河渡口。 尚未赶到时,路上就看到了不少行人。 等他抵达时,登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却见曾经熟悉的玉山河渡口,不知何时,拔地而起一座青砖黛瓦行宫,规模宏大,气势如虹。 宫外,人流如织,有修士,有寻常百姓,甚至还能嗅到几分妖气,显然还有精怪藏身其中,可谓鱼龙混杂。 大家看着门户紧闭的道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丁然走近,便是直接搭话: “敢问各位道友,这里可是仙庭道院?” 有人置若罔闻,也有热情之辈,回道:“听说是的。” “这道院是何时出来的?这么大规模,看起来少说也得半年工期吧!” “见识浅薄了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道院?这可是仙庭的啊!我当时便是现在,只见仙人从天而降,仙气飘飘,祥云环绕,念咒掐诀间展开一道卷轴,自有宫阙飞出,落地为建筑,那场面……” 有人唾沫横飞的描述起来,引来一片惊叹之声。 “染真道!” 丁然立即反应过来,心想,不愧是陆天师,丹青成筑,真乃仙家手段! “之前不是疯传,道院将开在首府之地吗?怎么突然开在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什么叫鸟不拉屎?咱这哪里差了?” “就是就是,首府那等凡人聚集的污秽之地,也配得上修道圣地?” “仙庭有能人啊,一眼就看出咱邠县的人杰地灵!” 有人讨论道院选址,更多人关注的却是道院收徒标准! “也不知道道院收徒标准如何?” “陆天师说了,无论仙凡精怪,天赋优劣!天师口含天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是呀是呀!我听说,陆天师这是欲扶散修,对抗九大玄门呢?据说,连道院之主都是残道修士出身呢!” “还有这说法?” “我等散修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在讨论中,人群愈发激动,气氛也愈发热烈。 不想,一句突兀之言,令现场陡然一静。 “就怕对年龄有要求啊!” 此言一出,丁然心脏顿时漏了一拍,一股无言压力涌上心头。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这一刀,正是他最恐惧一刀。 如果道院限制年龄……他已经不敢想象,这段时间的期待,将会化为何等的绝望。 在提心吊胆中,人群突兀传来“开了”、“开了”、“门开了”的惊呼声。 循声望去,果然便见道院紧闭大门,缓缓打开,两队仙吏鱼贯而出,分列道院大门两侧。 而后一名年轻道士,从正门走出,他拱手朗声道: “贫道苏之远,承蒙天师厚爱,委以关内道院院长之职,之远虽才疏德薄,愿效天师燃灯传薪之志。愿与诸君共砥道心,同筑玄门根基。“ 一番客气之话,引来一片回应之声。 苏之远顿了顿,话题一转:“天师垂怜人间,故设道院,广开教化之门,不分贵贱贤愚,有教无类。凡垂髫稚子叩门,乃至百年精怪问道,纵是顽石难琢之资,但怀向道之心,皆可录名玉册。若修得十年道行,即授大道。” 声落,道院外一片死寂。 丁然呆呆的看着苏之远,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仿佛魂飞天外! 少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轰然如雷鸣,在耳旁炸响,将他魂魄拽了回来。 十年道行,即授大道。 这岂不是说……我也能修得大道了? 这一天,丁然不知怎么度过去? 只记得人群沸腾之后,便是涌向道院,他也在浑浑噩噩中,涌了过去。 因为人太多,他几乎啥也没做成,只是跟着登记了名字,得了入学日期。 至于他最关心的大道,还得等到开学之后,接受过基础通识教育,且通过考核之后,才能得到上仙授道。 这一番说辞,又令他提心吊胆起来。 虽然仙吏拍胸表示通识教育很简单,只是教授一下修道常识,不学习都能通过,但一日不得大道的他,一日不得安心。 恨不得明日就是入学之期! 同样满怀期待的还有南明本尊,只是他更多的是惊疑不定,仙庭欲授天下幽冥道,莫非阴天子也是传道者? (本章完) 第195章 道院讲席 第195章 道院讲席 暮色中的百川观,像是一盏熬干灯油的铜灯,檐角风铎,在夜风中,回荡起干哑的声响。 百川观主跨过几乎被磨平的门槛,目光扫光祖师殿前的祭香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却见昼夜不熄的供香,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本该守观的童子,已然不知去处。 怒火涌上喉间,却又化为一抹叹息,眼下一声怒斥,只怕人心更散。 若是搁在以前,入了师门,生杀由他,如今头顶多了仙庭,只怕他戒尺落在道童身上,仙规就已经紧追而来。 ——想要他死的太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隔壁博古架前,刚刚拉开抽屉,动作顿时一僵,却见抽屉内空空如也。 “哗啦啦……” 一阵穿堂风来,送来一阵窃窃私语,像是散落的珠子,嘈嘈杂杂落进他的耳中。 “……我可听说,人家仙庭道院,大如城邑,连弟子住的袇房都比得上咱们的祖师殿?” “吹嘘的吧!这么好的房子,会给咱们住?”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道院,乃是天师笔墨篆画而出,那是想要多大就要多大,岂会吝啬?” “啧啧……” “吃住倒是其次,听说,道院内,不仅有幽冥道这一个完整传承,据说,还有正一道脉!” “什么?正一派的那个正一?” “没错,就是它!” “嗞——” “师兄,你说,咱们还能拜入道院吗?” “……” 那一声声喁喁低哝,仿佛偷吃灯油的老鼠。 百川观主望着那倒映在墙上晃动的憧憧人影,心中的怒火,倏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悲凉。 正一派都俯首称臣,他这名不经传的小道观,又能奈何? 他转身走到祭香台前,伸手拂过供桌上经年累月的裂纹,那顺着桃木纹路蜿蜒的裂纹,如同百川观门庭冷落的香火,在关内道院彻夜不绝的议论声中寸寸崩解。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师父仙逝那夜,在这祖师殿前,油尽灯枯的老人握着他的手,将百川法印按在他的掌心,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百川不争江海,自盈其壑……“ 残烛在穿堂风里猛地摇晃,吹得百川观主身影一阵踉跄。 他“噗通”一声,跪坐在蒲团上,低着头,无颜面对祖师塑像!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幽静夜色中回荡,少顷,有守门道童匆匆赶来:“观主,有位自称苏之远的道人,求见!” 百川观主抬了抬手:“我知道了……嗯?” 倏地,他身影一僵,连忙扭头发问:“谁?” 值守童子吓了一跳,却见观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橘皮老脸上,满是泪痕,他不安的嗫嚅道:“他自称是苏之远,其他的,没说。 百川观主连忙起身,匆匆拭去脸上泪痕,三步并作两步,往道观外行去。 至门口,却见门前,果然站着一位年轻道人。 相较于白天的法袍飒飒,眼下的他,一身素白,身无外物,一截枯木道簪,点缀着他的笑容,令人怨恨不起来。 “贫道苏之远,久闻百川清名,特来拜见!” “贫道唐涛,拜见苏院长!” 院长? 跟在百川观主身后的道童,嘴巴登时张大,惊得眼珠子浑圆。 以至于百川观主迎着苏院长入了道观,他才反应过来,心一横,跟了过去。 可惜,刚入了客房,就被观主吩咐着准备茶水去了。 且说百川观主将苏之远迎入客房之后,正琢磨着如何询问来意,苏之远已然开门见山道: “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贫道也就长话短说,贫道此来,其实是想请道友出山,入我道院,担任讲席,不知道友可有兴趣?” “讲习?” 百川观主愣住了,一个从未设想的要求,令他大脑一时半会竟转不过弯来。 下意识道:“古语有言:法不轻传,道不贱卖。百川道虽小,贫道亦不敢违背老祖宗贱卖……” 苏之远道:“先生多虑了,此讲习类似私塾先生,目前只需传授元炁修行之法即可。当然了,道友若是愿意,传授大道亦可,道院大道有数十道,道友只要有任意一道,修至二甲,即可成为大道教谕,到时候不仅待遇会提上一级,若修幽冥道的话,亦有功德加成!”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 “道院草创,目前别无长物,除了仙庭九品待遇之外,也唯有道院藏书、大道,可随意道友翻阅,道友若是不舍百川观,亦可早出晚归。” 苏之远侃侃而谈,语气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 百川观主越听内心越震动,他难以置信确认道:“仙庭不是要百川之道?” 苏之远笑着摇了摇头。 百川观主见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仙庭有幽冥道这完整传承,传闻更是得了正一道传承,又怎么会看上百川残道? 只是这突然聘请他担任讲习,还是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讲习,可是仙官否?” “严格来说,算是半个仙官。” “半个?” “道院归天师直辖,算是仙庭机构,既为道院讲习,自然也算是仙庭的人!只是讲习,终究不是凭考核上去的仙吏,因此算不得仙官。不过,如果以此为跳板,考核仙官的话,会得到优先选拔权。” 苏之远侃侃而谈道。 百川观主颔首,心中已然怦然心动,但他还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追问道:“贫道若为讲习,可还能担任百川观主?百川观,可还能招收弟子?” 苏之远:“当然!百川观是百川观,道院是道院,这两者恰如商铺之于学堂,道友平日如何经营百川观与道院无关,甚至道友若在道院遇到天才弟子,说不得也可吸纳进入观中。” “这、这也可以?” 苏之远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敬佩道:“天师胸怀天下,创建道院,乃是为了教化天下百姓,丕振玄风,若是为了一家私道,又何必开放其他大道?” 百川观主闻言心神激荡,天师作为令他难以置信。 他就不怕培养出绝世天才,抢了他的位置? 在满心悸动中,他起身,拍袖,躬身作揖:“承蒙苏院长厚爱,贫道愿为关内道院讲席!” (本章完) 第196章 血肉观音净界 第196章 血肉观音净界 直到坐进关内道院的讲堂中,丁然才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环顾四周,各位同窗质量可谓参差不齐。 年幼的不过十一二岁,年长的已逾甲子之龄; 出身更是五八门,有修真世家,有宫观门阀,也有不入流的乡野散修……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若是搁在以往,绝对不会同室而坐。 今日却成了同窗,命运之奇妙,当真令人感叹! 要问众人唯一相同点,那大概便是皆有着十年以上道行,放在江湖上,也能自称一句修行中人。 “哒哒哒……” 倏地,屋外传来匆匆脚步声,众人精神一震,循声望去,便见一道年老身影迈入屋中。 “百川观主?” 丁然一脸惊讶,屋内众人显然也都认识,引来一阵骚动。 “贫道唐涛,乃关内道院特聘讲席,从今日起,便由我为诸位讲经授道……” 说到这,百川观主顿了顿,又道: “当然,以诸位才学,想来也用不着老朽絮絮叨叨,所以这课程,来与不来,自由随心。只要通过通识考核,且修得十年道行,即可选修三千大道。此为通识考核资料,大家自行翻阅即可,若是遇到不懂地方,可来问我。” 百川观主一挥手,袖中涌出一块块玉简。 丁然接住一枚,打眼一看,发现就是一枚最普通廉价的东陵玉简,神念扫入,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让他精神一震,仙庭大道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然而细看之下,他表情却古怪起来,却是被玉简中的信息惊讶到了。 玉简中的内容,分为四部分: 分别是:《仙庭仙规》、《红尘百业》、《玄门通识》、《术法初解》。 其中,《红尘百业》令丁然最为惊讶。 其中赫然记录了诸多凡人赖以生存的元炁运用技法。譬如,观测云雨变化的望气诀、以土行元炁夯实地基的筑基诀、以五行之力饲养六畜的豢龙谱……等等。 这般接地气法术,简直令他有种拜入假道院的感觉? 修仙,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这又是教人种地,又是教人养猪的……这是道院? 丁然狐疑,众修更是诧异,更有甚者直接问出了口:“敢问唐先生,这红尘百业也是考核项目?” 百川观主颔首道:“玉简内容皆为考点,当然了,大家不必样样学会,只需记下原理即可,到时候,答对六成,即可通过考核。” 众修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满心荒谬,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好质问。 “敢问唐先生,何时可以参加通识考核?” “每月中旬十五号,即为考核时间,掐指算来,距离下次考核,还有三天,诸位努力一些,三天时间,通过考核不难!” 百川观主答道,他之所以如此肯定,乃是因为他记下这些资料,也就了几个时辰。 虽然这是因为他修为高深,神思敏捷,但对于有着十年道行的散修来说,三天时间,绝对绰绰有余。 果然,大家闻言不置可否,更有甚者,已经微微蹙眉,记忆起来。 一时间,讲堂内一片幽静。 百川观主见状,随即盘膝而坐,默默参悟修行起体内的幽冥道阴箓。 这是他入职道院之后的福利。 ——即,可以任意选择一门大道修行。 当然,若想效仿天师,参悟更多大道,那就得凭仙钞兑换。 百川观主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幽冥道更为保险。 原因无他,此道以功德登阶,身为道院讲席的他,积攒功德不难,如此顺水推舟之事,自然要比需要参悟大道的正一传承,更加容易修行一些。 一阵风来,吹响檐角垂落的陶铃,也送来其他讲堂或惊呼、或嘈杂的议论声。 那是其他启蒙讲堂的声音。 不是所有讲堂,都像百川观主这一间安静,大多数讲堂所讲授的都是毫无修行知识的普通人。 不少人甚至连字都认不全。 面对仙庭推出的通识教育,自然是又新鲜又震惊,以至于惊呼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丁然等人惊讶的《红尘百业》,落入寻常百姓子弟眼中,反倒恰好满足了他们对“皇帝金锄头”的具体想象。 这令他们兴趣大增! 这一刻,类似画面,在九道之地九大道院中比比皆是。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修行,几乎在一夜之间,褪去神秘面纱,成为一项人人可以学习的技能。 一场无人可以预估的浩然大势,已然在悄无声息中,浩浩汤汤拉开帷幕。 …… 仙庭,天师府。 盘膝参悟人皮书的陆无咎,倏然睁开双眼,却是一道阴箓自虚空而来,融入人皮书中。 “这么快就有人死了?” 他有些惊讶! 原来,这阴箓正是他借道院,散于天下的幽冥道。 掐指一算,现在幽冥道应该才开始传授才对,没想到,就已经有人身死道消,令阴箓溯本归源。 只能说,人口基数大了,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他甚至懒得前去查看情况。 “南明本尊说的没错,传道者的登阶科仪,果然在弟子身上!” 感受着这一枚阴箓的回归,陆无咎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这一枚阴箓带回来的不止本身,还有一丝汲取自宿主的精华。 这一丝精华微不可察,但陆无咎已然从中感受到百川汇海的滔天伟力! 事实上,相较于传道者登阶科仪。 人皮书的变化,才令人惊讶! 经过仙庭大规模册封仙官仙吏的人皮书,书内须弥世界规模已然扩张到了千里之遥,且面积还在持续扩大,只是增长幅度已经大幅度衰减。 如今,随着道院开始传授幽冥道,人皮书的增长速度再次攀升而起。 身为人皮书之主的陆无咎,也在无形之中获得了加持。 可惜,在小世界的桎梏下,他的力量增长并非体现在境界上,更多的是元炁储备上。 倒是染真道隐隐触碰到五甲瓶颈。 奈何此乃他人之道,陆无咎对它兴趣自然不大,完全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根本懒得修行。 “或许是时候窥探一下血肉观音了。” 感受着修为难有寸进的陆无咎,下意识想到了人皮书深处坛城净界所通向的血肉观音净界。 (本章完) 第197章 金刚倒悬 第197章 金刚倒悬 想到血肉观音,陆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他开仙庭筑玉京,不惜一切手段提升修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源自血肉观音的威胁。 因为他的一切几乎都建立在人皮书上,偏偏人皮书四大坛门之一,却又通向神秘未知、恐怖至极的血肉观音净界,这让他如何不忌惮? 如今修至九道之地巅峰,已然进无可进,或许是时候一探究竟了。 他心中一动,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然出现在坛城净界之央自心莲座上。 环顾四周,层层嵌套的四方形墙壁,仿佛迷宫围城保护着主人。 最内环的四面墙壁上,分别开了四道坛门。 其中,位于他左边,也就是东边坛门,正是通向血肉观音净界。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其他三道坛门,心中浮现出窥探的冲动。 不同于通向血肉观音的东坛门,余下这三道坛门,只有南坛门施加了层层封印,西坛门和北坛门虽有封印,但封印等级很低。 看起来更像是随手施展而出,有种柴门虚掩,防君子不防小人之感。 之前陆无咎修为很低,自然不敢贸然打开,如今修至五甲大圆满,艺高人胆大之下,自然要一探究竟! 不过,他一番沉吟之后,还是决定先探索一下已经暴露了的血肉观音净界为好。 思绪定,他随即伸手轻轻往下一点,若佛陀施展触地印,染真之下,脚下若有若无的影子,随之人立而起,化为影子分身,迈步走向东坛门,伸手按了上去。 霎时,随着指尖触及,一道道梵文自坛门上浮现而出,环绕而起。 刹那间,陆无咎看到了。 一门之隔外,同样的自心莲座上,一堆勉强还能看到观音静坐模样的血肉,蓦然抬头看了过来。 “你来了。” 出乎陆无咎意料,这一次,血肉观音没有尖叫,没有控制,更没有魅惑! 只有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从血肉中传来。 陆无咎没有放松警惕,开门见山问道: “你是谁?” “我?” 血肉观音仿佛陷入了迷茫之中,身上血肉的蠕动速度都快了不少,许久,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声道: “贫僧法号妙莲……真是可悲,如果不是施主发问,贫僧可能连法号都要忘了。” 不等陆无咎提问,他又道: “能够问出这个问题,你果然不是金胎佛母,首罗天的诅咒,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也会消失,连同这片天空。” 陆无咎闻言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你若死亡,坛城净界也会随之消失?” 血肉观音颔首:“当然,我密宗外修肉身,内修坛城,坛城乃观想而出,若身死道消,毛将焉附?” 说到这,陆无咎明显从那血肉模糊的面庞上,感受到打量的目光:“金胎坛城依在,金胎佛母并未消亡,自心莲座上,坐的是一具雕塑,还是太阳?” 陆无咎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心莲座。 莲座上,一身天师法袍的陆无咎,盘膝而坐,还好留着触地印姿态。 然而陆无咎知道,这只是他眼下的精神映射,思绪一动,自心莲座上的身影,随之露出本相。 ——身披帝王龙袍的他,盘膝趺坐,脚下匍匐着一头蠹鱼,蠹鱼口中,依旧在咀嚼着周判官的脑袋,象征着他的权柄源头。 看到这一幕的影子化身,再次转过头去,看向血肉观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血肉观音吃吃笑了起来: “贫僧与他曾在胎藏曼荼罗里同修《大日经》,所修密续虽不相同,但法出同源,岂会不知?你以沙弥之身走进坛城净界,想来便是他选定的弟子,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会叮嘱你,不要打开东坛封印。” 陆无咎面无表情:“看来我确实不应该打开!” “是啊,确实不应该打开,贫僧坛城将倾,唯有金胎佛母的转轮印可解此厄,贫僧自然会不计一切代价获取转轮印。” 血肉观音说着,倏然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将死之人在大口喘息。 “呼哧……贫僧的时间不多了,汝且听好了……”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汝非金胎佛母之弟子,实乃九转羯磨之颅器,金胎密藏已种,待汝得证密藏果位之时,即是本初佛证觉之际!” 一番密宗之言,听得陆无咎瞳孔舒张:“夺舍?” “这是玄门说法,虽有偏颇,大致相同。” “不可能,莫说……金胎佛母,便是我也能轻易捏出肉身,又何必劳神费力,夺此凡躯?” “首罗天眼藏六道轮回,六道轮转之业相,尽摄摩尼镜中,纵使胎藏迷转,难逃金刚印照,唯有新证无漏智光,可斩业障。” 不等陆无咎追问,血肉观音声音突兀急促起来: “记住了,汝若破除我执,唯有金刚倒悬,转修玄门,压制脉轮莲宫,他日若能修得道果,莫忘今日之缘!” 话音未落,血肉观音身躯陡然膨胀而起,无数肉芽自体内滋生而出,仿佛章鱼触手,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逐渐长满莲座,化为一颗巨大肉球。 与此同时,最后的呢喃痴语,从肉球中传来。 “法身虹化刹那,初佛乘愿再来。” 声落,肉球只剩下规律的咚咚声,仿佛一颗肉卵,在等待着破壳重生的那天。 陆无咎静静的看着规律收缩的肉球,许久,退后一步,影子化身随之崩解,不留半点余烬。 自心莲台上,陆无咎睁开双眸,一抹震颤自眼底浮现。 脑海中下意识回荡起血肉观音的话。 那一连串的密宗术语,若非他略有涉及,只怕听得云里雾里。 总得来说,按照血肉观音的意思,金胎佛母并未死亡,他藏于佛光之中,只待他陆无咎觉证果位之时,即可在他身上复苏。 他不知道血肉观音之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然而无论真假,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不过,血肉观音提到金胎佛母尚未死亡之言,还是令他暗暗警惕起来。 如果血肉观音之言为真,他的穿越,会不会就是金胎佛母,为了遮掩首罗天的金刚印照,而摄来的跳出六道轮回之人? 在思绪徜徉中,陆无咎摇了摇头。 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想要印证这个猜测,他必须得掌握更多佛门资料。 想到这,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西坛门上。 (本章完) 第198章 她有没有怀孕? 第198章 她有没有怀孕? 站在西坛门前,伸手触碰而去,梵文随之浮现,如龙蛇盘踞,环绕五指之间。 陆无咎一眼扫过,目光却穿透而去,落在坛门之后。 门后,依旧是熟悉的自心莲座,只是莲座上,端坐的却是一具石像。 一具罗汉石像。 便见他面颊清瘦,眉弓高耸,双目半阖,嘴角似含笑意,像极了冻毙之人的微笑。 死了? 陆无咎眉头暗皱……按照血肉观音妙莲的说法,坛城法界并未消亡,这或许是陷入了假死状态。 他默默凝视许久,这才轻轻一推,身形如幻,越过坛门,跨了过去。 时空转换间,一个全新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虽然所有坛城看起来都大同小异,但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在这座坛城净界,他感受不到半点元炁,时空干枯的就像是在吞咽观音土。 这显然十分不寻常,这也意味着这座坛城净界,不仅不再从外界获取能量,甚至将自身能量都消耗殆尽。 这个细节,令他心中一沉。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心莲座上的雕塑,神念环绕其上,发现这就是一具普通的石质雕像,感受不到半点其他气息。 然而这终究不是雕像。 想到血肉观音之言的陆无咎,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莫不是密宗延续生命的特殊法门?” 思罢,他抬手轻轻一点,一点墨迹晕染其上,而后转身而去。 这座坛城,比起人皮书要小上一个量级,却又比广玄坛城大上一个量级,窥一斑而知全豹,这让陆无咎对他的修为,有了一个大概猜测。 随着他向坛城之外走去,一路所见,比起金胎坛城,也就是人皮书坛城更加荒凉。 层层环绕的坛城,虽然光洁如初,但上面的人像绘画,大多已然斑驳不堪,甚至难辨轮廓。 这不是颜料的涂抹,更像是玄门魂灯的映射。 换言之,这座坛城之主,所搭建而起的队伍,恐怕已然垮塌,这对于执掌轮回道的佛门来说,几乎意味着彻底的消亡。 陆无咎面无表情而过,直至坛城之外,这才伸手按在虚空中,随着元炁的涌入,枯竭的坛城泛起一丝波澜。 一道道梵文自虚空中凝聚而出,化为一道虚幻之门。 陆无咎见状,神色复杂,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步而出。 扑面而来的干燥酷热,令陆无咎下意识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神龛牌位、砂岩墙壁、祭香石台、先祖画像…… 无数细节涌入视野。 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宗祠。 青砖墁地的缝隙里,淤着半指厚的黄沙,房梁、门柱斑驳不堪,一道道招魂幡似的布帛系在横梁上,一阵风来,吹得飒飒而动。 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牌位,供桌上,半截蜡烛歪倒在锡烛台上,上面落满了风沙。 陆无咎伸手掠过桌面,轻轻捡起上面的一枚骨碗,举到眼前,细细打量。 这是一枚人的头盖骨,从眉骨处切开,形成半圆碗状,切口处镶嵌着精致藏银,篆刻有各种梵文。 在佛门,此乃内供颅器,乃是一种法器。 然而陆无咎一眼便认出,此乃密宗遗蜕!就像广玄死后,遗留的人皮。 佛门密宗,讲究内外兼修,这外修,所修正是人体的一部分,可为皮,可为骨,亦可为血肉,甚至头发粪便。 如果陆无咎没猜错,这应该是罗汉雕塑的本体。 法力注入其中,了无痕迹,半点威仪也无,只剩下材质本身的坚韧,沦为宗祠的祭祀礼器。 “呼……”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收起骨碗,转身走到门前,刚刚推开一道门缝,大团风沙扑面而来,迷得他几欲睁不开眼睛。 抬头望去,一座座砂岩堆砌的房屋,散落于宗祠四周,尽头是绵延起伏的黄沙。 一阵风来,吹起滚滚沙霾。 沙漠? 陆无咎一怔,正要推开房门,他眉头一皱,立即动作轻柔的关上房门,融入神龛影子之中。 少顷,有脚步声传来。 “吱呀……” 门开,无数黄沙蜂拥而来,刹那间令祠堂地面又高了一分。 “哐当!” 下一刻,房门闭合,风沙随之淡去。 屋内,多了两道浑身包裹在泛黄麻布中的人影。 其中,个头高一点的身影,随手摘下头巾,露出一张黝黑的中年面孔。 他眉含怒气,盯着那矮一点的人影,怒斥道: “跪下!” 那矮个子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供桌前,默不作声。 高个子一把扯掉矮个子头巾,怒斥道:“对着列祖列宗,说,你和那妖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矮个子之人,看起来年约十五六七,皮肤同样黝黑,看起来和高个子男子颇有三分神似。 面对高个子的怒斥,他盯着眼前牌位,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高个子见状,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跟她上床了?” 矮个子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慌乱,看得高个子男子怒火攻心,一脚踹了过去。 “糊涂啊!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青年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半晌,又倔强的爬了起来,依旧维持着跪拜姿势。 “告诉我,她有没有怀孕?” 青年脸色苍白,半晌道:“没有!” “你确定?” “确定!” 中年男子轻轻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可曾泄露寨子机密要事?” “没有!” “看着列祖列宗发誓!” 青年这才抬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微微吸了一口气道:“不孝子孙对天发誓没有泄露寨子任何机密!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男子闻言这才放松少许。 看着青年咬紧牙关的倔强模样,想着自己刚刚那一脚,顿时有些心疼。 只能放缓语气道:“北海擅魅术,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怎么这么不听教训?寨子若因你而蒙受损失,你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青年男子反驳道:“我不傻!清神玉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你私会妖女的理由?你当清神玉是灵器?纵然是灵器,也能防得住天下魅术?” “她修为不及甲子,怎么会瞒得过清神玉?” “你……” 本来还心疼儿子的中年男子,这一刻,恨不得把他踹死。 只能转身看向牌位,大口喘气,舒缓内心的愤怒。 半晌,他低头正要开口,目光掠过供桌,表情陡然一僵……骨碗礼器呢? (本章完) 第199章 后顾之忧 第199章 后顾之忧 只是一个愣神中,中年男子便回过神来,佯装漫不经心道: “寨子商队后天启程,你跟着一起去吧!” “后天?” 青年男子愣神中,倔强道:“我、我不去!” “这容不得你!” 中年男子怒斥:“滚!” 青年咬牙切齿,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哐当”一声撞开宗祠大门,消失于漫天黄沙之中,留下逐渐被门扉掩去的风沙声! “何方道友至此,还请出来一见!” 中年男子拱手四方,四甲修为孕育而出的神念,刹那间淹没祠堂,侵入每一寸地缝,惊得梁上招魂幡猎猎飞卷。 少顷,中年男子收回神念,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骨碗礼器不见,祠堂地面还有新鲜脚印,来人定未走远,莫不是修为远高于他? “道友,在找这件东西?” 倏地,一道冷不丁的声音,从中年男子身后传来,惊得他蓦然回身,藏于衣衫内的内甲更是撑得大氅鼓起。 回头望去,却见一名皮肤白皙的年轻道人,手托骨碗,微笑发问。 那一身晦涩修为,他只在五甲修士沙尊身上见到过。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为何取我宗祠礼器?” 中年男子拱手询问,掌心暗扣一枚镇山印。 “故人之物,故而取之。” “故人?” 中年男子面露惊疑不定之色:“敢问道友,可是来自西域佛门?” 陆无咎轻轻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流露出挣扎之色,试探问道:“檀香染衣,晨钟入偈,敢问尊者所承哪家法脉?” 陆无咎道:“密宗!” 声落,中年男子脸色一震,双手微微发颤,道:“还请前辈展示秘法,以证身份。” 陆无咎想了想,伸手虚空一点,若金刚触控,万千法门真言梵文,自指尖倾泻而出,仿佛曼陀罗绽空的虚影,翻涌成轮。 中年男子一脸震动,双眸逐渐充血发红,嘴唇颤抖中,突兀跪地叩首道:“晚辈夏翰,拜见前辈!” 再抬头时,已然泪盈双目。 陆无咎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夏翰扶起,道:“这么多年,受委屈了。” 夏翰摇头,依旧难掩激动之色,下意识看向列祖列宗的牌位:“相较于列祖列宗,能在法脉灯焰未灭时得遇前辈,晚辈已然心满意足。” 陆无咎扫了一眼牌位,问到:“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 夏翰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激动心情道:“不瞒前辈,晚辈也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家族传承至西域佛门,因变故流亡流沙海,不惜改名换姓,自晚辈这一代,已然历经十一代。” 说着,他忍不住追问道:“前辈此来,可是要召回晚辈?” 陆无咎摇了摇头:“不,贫僧初醒,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前辈是当年之人?” 夏翰一愣,有些震惊。 陆无咎点了点头,问道:“说说流沙海。” “是!” 意识到陆无咎极有可能是沉睡至今老祖宗的夏翰,索性略一组织措辞,便是事无巨细的介绍起来。 流沙海位于中土九州大陆之西,隔在中土玄门和西域佛界之间,横跨三万里荒芜,终年黄沙蔽日,几无绿洲水源,唯有无数沙丘如巨兽脊骨般绵延起伏。 传闻,在万年之前,此地乃是一片绿洲,因佛道大战,打崩了地脉,这才形成如今这般荒芜之地。 亦有人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流沙海之所以变成绝炁之地,归根结底,乃是佛道两门滥用聚灵法阵,虹吸而出的荒芜边界。 这个说法,颇有市场。 因为曾有大能施展大神通,欲改造流沙海,结果虽得一时之绿洲,但尚未持续多久,便分崩离析。 流沙海之酷烈,可见一斑! 话说,如此恶劣之地,应该人迹罕至才对。 然而也正因为其之恶劣,反倒成为亡命徒的乐园,因此流沙海大小势力云集,佛魔道妖混居。 陆无咎事无巨细,一番询问才知,目前流沙海最庞大势力有四支。 分别是: 饲养沙虺虫,提炼玄沙金的大虺门; 自称上古赤阳门后裔,身体半沙化的太阳道; 可编织海市蜃楼幻境的蜃楼观; 以及修炼太阳精炎的赤阳门。 四大宗门皆有六甲高手坐镇。 传闻其背后更有着佛门、道门为依仗。 四大宗门之下,大大小小宗门、村寨、部落无数。 夏翰家族,正是其中不起眼一支,位于大虺门势力范围,每年都得上供税赋,以求庇护,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陆无咎听到这问道:“我看你身上佛光隐匿,为何不前往中土生活?” 夏翰道:“中土排外,斗争更为惨烈,晚辈在流沙海尚有立锥之地,若去了中土,只怕被抽筋剥皮,连魂魄都难逃名门正派的度化。” 陆无咎颔首,又是一番询问,大致了解流沙海之后,伸手虚空一点,一滴先天元炁凝聚而出,越来越大,在梵文包裹下,飘向夏翰。 “这些年辛苦了!” “晚辈,多谢前辈欣赐!” 夏翰见状大喜,连忙伸手接过,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元炁,心中激动不已。 这么多元炁足以培养出一名三甲好手。 “贫僧出去走走,你且去忙吧!” 陆无咎赐下元炁之后,抬脚就要出去。 “前辈,可要向导?” “不用!” “那晚辈如何与前辈联系?” “贫僧自会与你联系!” 三言两语间,陆无咎已经推开宗祠大门,望着外面猎猎风沙,他倏然又道:“不要与人提起我。” “是!” 夏翰拱手作揖,再抬头,只见漫天黄沙中,一道剑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见状,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拂去宗祠积沙,毕恭毕敬的点燃一支供香,这才离去。 出了宗祠,猎猎风沙扑面而来,刮得他背后一凉。 却是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面不改色,迈入寨中,径直来到大长老屋前,叩门而入。 “何事?” 屋内,同样有着四甲修为的大长老,盘膝坐在草榻上,瞧着已然垂垂老矣,恍如一具干尸,仿佛一阵风来,便会散架。 “叔公,西域佛门的祖师,回来了。” 夏翰咬着“西域佛门”四个字一字一顿道。 “嗯?我夏家何来西域祖师……” 话音未落,屋中气氛陡然一冷,夏翰眼中迸发出凌冽杀机,似要杀人灭口。 大长老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一脸激动的想要站起:“你说的是,我夏家最初传承祖师?” “没错!” “他老人家人呢?” “已经出去了,说是出去看看。” “是吗?都发生了什么,你且好生跟我说说,包括任何细节。” “是!” 夏翰随即将如何发现骨碗礼器消失,以及祖师现身,乃至祖师询问,事无巨细的描述了一遍。 “太好了,祖师回来,咱夏家昌盛指日可待!” “是啊!这两年,我夏家忙于生存,鲜少向族中晚辈宣扬此事,还望大长老整理族谱,以待后用。” “这是自然。” 大长老连连颔首,橘皮老脸涨红,仿佛与有荣焉,听得夏翰脚下影子一阵飘忽。 寨子外,立在风沙中的陆无咎,面无表情的俯瞰身后的村寨。 寨子不大,像极了一座小型城池,外围有以法术凝结的砂岩城墙,其内星罗棋布着两百余座房屋,估摸着有着上千人规模。 以沙漠之匮乏,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口,自然得依仗神通。 因此城中开辟有农田、畜栏,不时还能看到修士,凝聚水汽,催生作物。 粗略来看,村寨几无凡人。 不过,大多数并无传承,仅仅是修得几分元炁傍身。 这画面简直就是陆无咎规划九道之地的蓝图。 人人皆修行,人人得神通。 只是此方地界环境太过恶劣,以至于所谓的修行,看起来更像是求生必备的生存手段。 他一眼扫过,确定并无大能隐藏之后,随即丢下一枚定位之用的法器之后,随即扬长而去。 流沙海,浩瀚无边,莫说外来人,便是本地人,若无特殊法门,也极容易迷失其中。 陆无咎不过飞出十几里,就有种迷路之感。 实在是前后左右看起来完全一样,好在他涉猎极多,虽非本地人,亦有诸多法门,辨认方向。 飞了大约数百里,陆无咎终于发现人影。 那是一支商队,数十头长毛驮兽,背着小山似的货物,排成一字长蛇,在沙漠中徐徐前行。 队伍前后,有修士前后护持。 陆无咎见状,随手扯来一片影子,化作头巾、长袍,遮住身体,一副沙漠中人打扮,这才落了下去。 商队见到有人从天而降,立即有领头之人迎了上来。 “吾乃天河门座下金鳞商会镖头高泽,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一番自报家门之言,看似敞亮,实则更多的是震慑,毕竟在流沙海还敢肆无忌惮御空而行的本事,足以说明很多。 “老朽初入宝地,迷了方向,不知道友可有舆图贩卖,若能再有当地情报,那就更好不过。” 陆无咎朗声问道。 高泽闻言松了一口气,从身上摸出一枚劣质玉简道:“此乃周围三千里舆图,不成敬意!” 陆无咎摄入手中,神念扫过,待瞥见夏家寨子的标记时,心中微微颔首。 “不知道友,想了解哪些信息?高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朽初来乍到,道友瞧着哪些重要,随意说说便可。” “既然如此,那高某就随意了!” 高泽松了一口气,随即随意介绍起来。 陆无咎凝神细听,不时插口问上几句,所问皆是夏翰提到的内容,听得高泽心中一凛,心知,陆无咎这是在提醒他,莫说妄语。 许久,待问个七七八八之后,陆无咎随手弹出一颗琉璃珠道:“这颗醒神珠,可避魅术,赠予道友,告辞!” 说着,化为一道剑光,扬长而去。 高泽见状,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手中琉璃珠,安安咋舌。 这珠子材质一看就是以流沙凝聚而出,端是平凡,偏偏法力注入其中,却有清凉之意,提神醒脑,显然是刻有道痕。 如此炼器手法,堪称精妙! 在这人人朝不保夕的流沙海,还能炼出如此技能,看来此人出身不凡啊! 可惜,倒是忘了询问姓名。 不过,即便询问姓名,此生怕是也难有交集。 在唏嘘感慨中,高泽返回商队,命令商队继续前行。 且说陆无咎得了舆图之后,登时方便了不少。 或潜入村寨,或佯装行人,收集流沙海消息,直至四天之后,这才返回夏家寨。 “二伯,咱们老祖宗真的来自西域佛门?” 夏家寨中的一株粗硕的沙柳下,一群小孩聚在一位老者身旁,叽叽喳喳不停。 “当然,我还能骗你?” “可咱们为啥不回去呢?” “是呀是呀,听说西域佛门,乃黄金之地,遍地黄金,粟米盈仓。” “嘿嘿,问的好,我且问你,虺虫谷好不好?” “好——” “那咱们怎么不去?” “因为那里有大虺门啊……”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说着各种理由,更有甚者争执争吵起来,以至于脚下影子也跟着跃动不已。 寨子外,陆无咎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在想,要不要以夏家寨为核心,建立跨界通道? 他能往来中土,靠的是人皮书所勾连的罗汉坛城。 罗汉坛城又以骨碗为进出口。 因此他必须得找一个安置骨碗的地方。 流沙海虽大,但随意安置骨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人守着,多少能安心一些。 在思忖中,他体内元炁悄然耗尽,身影一晃,在阳光下,彻底蒸发。 下一刻,人皮书坛门口,陆无咎本尊悄然睁开双眸,一抹难以抑制的喜悦,浮现于嘴角。 通过坛门果然可以抵达中土。 这意味着五甲修为,将不再是他的上限,血肉观音乃至其他坛门的潜在威胁,也将有机会彻底解决。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将西坛门封印起来之后,身影随之消失。 想要探索中土,他得做些准备。 尤其是九道之地,必须得尽快完成一统,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才能整合资源,归伟力于一身。 (本章完) 第200章 欲成大道,必有魔考 第200章 欲成大道,必有魔考 十八海域,地脉深处,空旷如城邑的空洞中,千年钟乳倒悬如獠牙,哒哒滴落的灵液,在半空就化作腥甜元炁,散为雾霾,遮掩着一座座玄奥法阵。 源源不断的火行元炁从地表十八尸骸处传来,冲击着悬浮在地窟中央的一颗阎浮果核。 此乃地脉之源,元炁之始,世界之核! 卢峻苍白指尖掠过法阵,如蛛脚踩过蛛网,溅起点点涟漪,欲炼化蛛网之央的猎物。 ——他赫然要炼化世界。 以他四甲修为,此举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然而千年之前的火精降世,让他看到了机会。 以火精遗骸为柴,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辅以千万生灵寿元,未尝没有可能。 为了这个计划,他甚至放弃登阶五甲。 只要他成功炼化世界,莫说五甲修为,便是十甲道行,也是唾手可得。 到时候,凭执掌世界之牛耳,便是踏入中土大世界,亦可为一方诸侯。 现在距离这一刻已然越来越近!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下意识呢喃催促着。 不知为何,在见到弟子送来的幽冥道阴箓之后,他心中的不祥之感便越来越浓烈。 千年时间,弹指即逝。 九道之地虽有五甲高手诞生,但鲜有人向十八海域投来目光,这一次,九道之地风起云涌,异军突起的仙庭令他嗅到了危险信号。 尤其是陆无咎曾在十八海域大闹一场,逼得他不得不展露锋芒,试图拖延时间。 现在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必可炼化阎浮果核。 他只盼陆无咎莫要生乱! “嗡!” 心中正想着,一道传讯符突兀自眼前浮现。 “启禀宗主,仙庭天师来访!” “该死!” 卢峻一把抓住传讯符,将其碾碎,脸上肌肉突突直跳。 他喘着粗气,眸光闪烁中,一咬牙,闪身消失不见。 伏波岛,岛主已经换了人。 没人知道,前任岛主伏离去了哪里?连同红蝶,也一并消失。 如今岛主,名曰阮威,修得三甲道行,乃是从其他岛屿调过来之人。 此时,他毕恭毕敬的端坐下首,陪着陆无咎陆天师说着话儿。 可惜,在陆无咎看来,却是一问三不知的主儿,不知海御宗,不知卢峻,更不知伏波岛火精遗骸,已经消失。 看得陆无咎问了几句,便懒得再言。 “何事烦劳天师亲临,但凭谕旨,贫道自当赴谒。” 人未至,声先到。 陆无咎循声望去,便见卢峻已然满脸热情而来,再也不见当初傲气。 伏波岛主见状,一脸惊讶,他不认得此人,然而耳旁传来的伏波溟龟声音,却令他心中一颤,无声拱手告辞。 “许久不见,道友可还安好?” “有天师挂念,安好的很!” “坐!” 陆无咎一派主人模样,示意卢峻入座。 卢峻面无异色,坦然入座。 两人一番寒暄中,陆无咎开门见山道:“恭喜道友,贫道此来,乃是传陛下口谕而来!” 卢峻一惊,连忙起身:“卑职卢峻听旨!” 陆无咎道:“道友无需拘谨,陛下听闻道友欲主动担起重任,甚是欣慰!道友久居东海,镇压妖兽,封授水官,可谓实至名归!” 卢峻惊喜莫名:“臣诚惶诚恐,愿竭股肱之力,以报陛下再造之恩!” 陆无咎笑了笑,又道:“不过,道友既任水官,十八海域再布置窃岁逆命垣,可就有损仙庭颜面了,所以必须得全部销毁。” 卢峻闻言表情顿时一僵,问到:“那火精遗骸怎么办?” 陆无咎道:“这就无需道友担心,贫道已经请示过陛下,这些火精遗骸,可全部封印于仙庭。” 这是封印火精遗骸的事情吗? 卢峻咬牙道:“天师应知贫道修为不过四甲,寿元早已消耗殆尽,若是销毁窃岁逆命垣,怕是顷刻间身死道消。” 陆无咎道:“取消窃岁逆命垣并非针对道友,你看连房中派的柳生意也都一并取缔,所以还望道友理解。取百姓之寿元,补自身之缺损,终究有违天和啊!”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道友性命也得考虑,这样,道友封印火精遗骸,有功于九道之地,堪称泼天功德!贫道可昭告天下,宣扬此事,追封功德。道友可凭此,轮回重生,转修幽冥道,最多一年时间,便可重回四甲巅峰,如何?” 卢峻心中一沉,咬牙道:“天师之言,至诚至善,只是贫道承袭海御千载,若此刻改弦更张,只怕道心蒙尘,更有违师命,万万不敢忘本啊!” 此言一出,陆无咎嘴角笑意尽数敛去。 他静静看着仿佛诚惶诚恐的卢峻,仿佛欲看穿他内心所想。 他开出的条件,堪称丰厚! 卢峻在四甲修为下还敢拒绝,甚至死保窃岁逆命垣,这只有一个可能,窃岁逆命垣所涉及的利益,远超他的许诺。 想到这,他试探道:“阴天子欲在中土开辟通往流沙海商道,道友既然不愿放弃窃岁逆命垣,不如将其移至流沙海,既为仙庭效力,也保留传承,可谓两全其美,如何?” 卢峻蓦然抬头看向陆无咎:“中土流沙海?” 陆无咎道:“看来道友也知此地?” 卢峻:“宗门典籍中,略有记载。” 陆无咎道:“如此倒也省了贫道口舌,道友觉得这个建议如何?当然,关于幽冥道功德依旧作数。” 卢峻沉默道:“可否允许贫道考虑一二?” 陆无咎脸色愈发阴冷:“贫道等得起,陛下可等不起啊!” 卢峻垂下眼皮,面无表情,浑身气息阴冷到了极点。 许久,他沉声道:“卑职不过四甲修为,镇守流沙海,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日若修得五甲修为,再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说到这,他躬身作揖:“承蒙陛下厚爱,卑职愿临水官之之职,为陛下镇守东海!只是窃岁逆命垣,牵扯甚广,还请天师宽许些时日,待赴任水官,必拆此阵。” 这话听起来,有种拿窃岁逆命垣,作为要挟换取水官的感觉。 “很好!” 陆无咎不以为然,又问道:“十八海域,哪里火精遗骸,威胁最大?” 卢峻一怔,咬牙道:“碎星屿下,封印火精遗骸心脏,威胁最大。” 陆无咎颔首,一挥手,脚下人影人立而起,化为一名年轻道士: “这位乃我天师府玄黄院主事南明,擅长火行功法,便先行镇守火精心脏,你来安排一下。” 南明真人微笑拱手见礼。 卢峻眸光一寒,思绪万千中,还是拱手作揖道:“卑职谨遵法旨!” 陆无咎见状,随即起身道:“官阙空置,亟待明主,不可耽误,那就给道友一个月时间,下月十五日,仙庭举行水官封授大典,望道友尽早完成承诺。” 说完,不等回话,便扬长而去。 卢峻拱手作揖:“卑职拜谢陛下恩赐!” 抬首间,陆无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明晃晃的阳光,刺眼至极,晃人眼疼,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玄黄院主事,拢在袖中拳头暗暗攥紧: “欲成大道,必有魔考,看来仙庭就是我的魔考啊!” …… …… 回去路上的陆无咎,心情阴沉到了极点。 卢峻不对劲,很不对劲! 偏偏他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有心跟踪,奈何太阴炼形道不过四甲修为,跟踪炼化东海的卢峻,一旦暴露,恐难收场。 也罢,一个月时间,他等得起。 只要他老老实实入瓮,轮回重修幽冥道,任他惊天阴谋,也难逃生死簿的制裁! 眼下偌大九道之地,除了东海十八海域这个不确定因素外,还有火神道传道者南明本尊——祁桑榆。 陆无咎想过直接发布追杀令,彻底封杀南明本尊。 不过,仔细思考过后,还是作罢! 以仙庭天师之地位,封杀一个突兀冒出之人,太引人注目了。 这等于告诉全天下,南明本尊很特殊。 目前,仙庭上下不敢说离心离德,但也各怀鬼胎各有算盘,他想要体制化各方,还需要时间来润物细无声。 因此冷处理南明本尊是最好做法。 他要传道,那就任他传道。 一个两个不成气候。 人数一多,自然也就暴露无遗。 当然,如此坐视不理,也十分被动。 想要防他恢复实力,最好的法子,那就是扶持一个竞争对手。 对付南明本尊,没有比他本人更加合适。 这也是他突兀发难卢峻的原因所在。 收容火精遗骸,培养火行剑种传人,纵然南明本尊对火行剑种有着干扰压制作用,但以南明真人对火神道的了解,打不过,周旋几分,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回到仙庭,陆无咎随意扫了一眼仙庭,确定并无大碍之后,这才盘算起手中资源。 目前,已经走向正轨的仙庭,自给自足已然不成问题。 仙钞更是在先天元炁的背书下,逐渐成为九道主流货币。 天下财富,也因此逐渐向仙庭汇聚而来。 然而钱虽多,但大多数对陆无咎来说,意义并不大! 他既然决定前往中土,寻找解决血肉观音威胁之法,那自然得做足准备。 寻常法器之流,在高手如云的中土,显然已经不够看。 只有灵器才有傍身资格! 时至今日,他炼制了好几件灵器,偏偏却没有一件是他自己的。 想到这,他随即招来,太乙司君、天工司君二人。 “卑职拜见天师!” 两人闻讯,火速而来,几乎同一时间,拜入天师府。 陆无咎起身,在客堂中招待道:“坐!” 两人对视一眼,分坐两边。 待府中仙吏奉上香茗之后,陆无咎道:“眼下召集二位而来,实乃贫道有桩私事,欲请二位帮忙。” 太乙司君段澜和天工司君司夜白,连忙道:“天师但说无妨!” 陆无咎道:“贫道眼下正缺几件趁手兵器,所以想请二位帮忙一二,太乙司可能寻来五行精魄?” 段澜看了一眼司夜白,沉吟道:“若是仙庭未建之前,怕是寻觅不得。如今仙庭既建,天下莫不以位列仙班,轮回转世为追求,搜寻五行精魄,倒是可以一试!” 陆无咎赞道:“那就有劳道友了!” 段澜道:“天师客气。” 陆无咎又看向司夜白道:“司夜道友,天工司可能炼制,大威力法器?哪怕是一次性也可!” 司夜白问道:“敢问天师所求法器是哪种类型?” “都要!” “仙庭莫不是将有战事发生?” 司夜白神情严肃。 毕竟陆无咎已然修至五甲,堪称九道无敌,仅凭神通道法都能镇压九道,何须法器? 因此眼下急求法器,也难怪司夜白浮想联翩! 陆无咎笑道:“不瞒二位道友,贫道既登阶五甲,也是该为登阶六甲做准备了。” 登阶六甲? 司夜白和段澜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之色! 登阶五甲,已然是他们眼中,遥不可及的境界! 没想到,陆无咎这才登阶,就已经琢磨六甲,此子果然是轮回无数次的老怪物,视登阶为无物。 等等! 司夜白一脸认真问道:“九道之地,五甲为峰,天师如何登阶六甲?莫不是……” 陆无咎微微颔首:“是啊,中土五甲高手多如狗,六甲高手满地走,贫道既然准备登阶六甲,自然要早做准备。” 司夜白和段澜闻言愈发震动,心中更是泛起一丝激动。 陆无咎既然要登阶六甲,必然要飞升中土,仙庭天师之位,岂不是就此空缺?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也有机会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到时候集九道之资源,或许也能像陆无咎一般,飞升中土,追寻大道。 “卑职明白了,事关天师飞升,卑职定尽心尽力!” “有劳二位了。” “天师客气了。” 二人客气回礼,在满心振奋中离去。 陆无咎目送二人离去,心想,这就是有组织的好处啊! 吩咐一声就有人代劳了。 诸事既毕,陆无咎随即再次潜入坛城法界,现在他需要实验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他本体前往中土,必然要带走人皮书,等于也就带走了仙庭,那么身处九道之地的仙官仙吏,还能凭借仙箓遁入仙庭吗? (本章完) 第201章 传道流沙海 第201章 传道流沙海 流沙海,夏家寨外,无人区。 垂落夜幕,将大漠寒气渗入每一粒砂砾,星群如淬火银钉刺破天穹,幽冷月光倾泻而下,为沙丘镀上一层银光,也照亮毒蝎和沙蚺的斗兽场。 “啪嗒!” 一道人影自沙丘外浮现而出,惊得沙虫四散而逃。 陆无咎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窥探之后,挥手唤出几头幽魂、几只妖兽傀儡。 在他的操控下,这些幽魂傀儡如同正常生灵祭起仙箓,霎时,一条通向仙庭的通道随之打开。 傀儡们一步跨入,身影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行!” 陆无咎见状大喜。 原来,眼下这具身体依旧是影子傀儡。 人皮书依旧位于九道之地。 既然要尝试仙箓能否穿越两界,与其本体跑来,不如用傀儡投石问路。 万一人带着人皮书来了,失了人皮书定位,回不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好在,一切顺遂! 如此一来,也意味着幽冥道同样也能在中土传播,只是登阶科仪需要重新设计。 这将关系着他陆无咎的力量,同时也能作为穿越两界的坐标。 身为传道者,他的力量将来自门徒弟子。 想到传道者,一丝紧迫感浮上心头。 随着九大道院的落地,幽冥道的传播,陆无咎对传道者的认知,也在逐渐加深! 他已经意识到,登阶科仪的设计,与其说是随心所欲的筛选,不如说顺应大道,选拔契道之人。 因为五甲之后需成道体,才有资格更进一步,否则羸弱肉身,根本无法容纳大道的侵蚀和破坏。 火神道修炽煌之躯。 那幽冥道呢? 神思飘忽至此的陆无咎,摇了摇头,懒得再思考。 这种事情与其闭门造车,不如学习先行之人,中土应该不缺相关资料。 如今既然确定仙箓可以穿越两界,那么接下来行事就能大胆一些了。 下一刻,影子分身之旁,再次浮现出一道身影。 ——正是陆无咎本体。 他抬头望着漫天繁星,那些如影随形的无形枷锁,在星河倾泻的月光下瞬间寸寸碎裂。 此刻,暗风入耳如天籁,沙海涛涛合道韵,舒坦得令他想要仰天长啸!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五甲将不再是他的上限,他随时可以登阶六甲,乃至更高。 当然了,以幽冥道登阶六甲,暂时是不太可能了。 但火行剑道未尝不可! 他的仙宫上拴着的火精颅骨,可还没消耗完呢! 十八海域,更是还有十七块备用火精。 不过,眼下并不是登阶的好时机,他担心,登阶六甲之后,会回不到九道之地。 “不知道将火行剑种留在中土之后,能不能返回九道之地?不过,大道随心,万一此举不行,无疑会大大削弱我对仙庭的控制!保险起见,还是找到稳妥办法之后,再谋求破境,最起码,炼制个拥有五甲修为的傀儡……” 在思忖中,陆无咎逐渐有了几个方向,具体印证还需时间。 他不再耽搁,转身向夏家寨行去。 他走的很慢,一路上,不时印证一下九道之地和中土的细微差别。 待行至夏家寨时,东方已然泛起一丝鱼肚白,夏家寨更是早已从睡梦中醒来。 大人忙碌着施展法术,催熟作物、凝聚水珠、饲养沙虫; 稚童则跑前跑后; 最苦的是半大孩童,正绕着山寨跑步,淬炼肉身。 当陆无咎出现在夏家寨视野中时,立即引来村民的注意。 没多久,夏翰领着三五人迎了出来。 “前辈,您回来了!” 夏翰走近,满脸激动之色,好似担心陆无咎一去不复回一般。 “嗯!” 陆无咎点了点头。 夏翰见状,连忙介绍起身旁之人:“我给前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夏家寨的大长老夏宏,这位是传功长老夏卓群……” 陆无咎挨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村落忙碌的村民,又落在村外奔跑的半大孩童身上道:“这些人怎么不传授道意?” 夏翰道:“不瞒前辈,沙漠生存大不易,凝聚道意少则一年道行,多则三五年,与其浪费在普通人身上,不如精进一人。” 陆无咎点了点头,这点他自然早有了解。 大道传承如果核,凝聚着果树最精粹的养分,贸然开枝散叶,等于削弱授道者的修为。 就像纯阳剑道,每一枚剑种,都是一年道行的凝聚。 其他任何大道,也多如此,哪怕是幽冥道。 因此莫说生存压力极大的流沙海,纵然是九道之地,讲究也是“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他之所以如此发问,自然是有原因。 “苍生互济,玄德乃生,万涓合流,道炁长存。这样吧,陆某接下来要在寨中逗留一段时间,别无所赠,便授予他们大道传承吧!” 陆无咎漫不经心道。 声落,众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喜色。 他们平时传授大道,几乎都是修炼到大圆满之后,进无可进之下,才会消耗元炁,传下大道。 因此名额十分稀缺。 眼下陆无咎愿传下大道,对夏家寨实力的提升,不敢说质变,也能称得上量变。 “这么做不会耽误前辈修行吧?” “无妨。” “不知前辈欲传道几人?” “暂时便定为五十人吧!” “好好好,晚辈这就去安排!” 夏翰闻言大喜过望,身旁垂垂老矣的大长老夏宏,看向陆无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思的模样。 没多久,偌大村寨中,传来欢呼之声,隐隐还能听到“陆前辈万岁”的欢呼声! 听得陆无咎微微一笑。 这一天,夏家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不时还有比斗声音传来。 陆无咎略一询问才知,在夏家寨,二甲修为之下,以武力定优劣,因此人才选拔,大多通过比武决定。 眼下突然放出五十个名额,自然引得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比斗声。 这一比斗,就是一天时间,时至黄昏,终于选出五十人。 陆无咎出门一看,差点笑出了声。 却见院中,挤满了鼻青脸肿之人,为了争夺这些名额,这些人也是付出了“惨烈”代价! 然而此时,这些人不觉狼狈,反而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看着陆无咎,满眼期待。 ‘应该让九大道院学子瞧瞧这一幕,修得十年道行就传授大道,福利简直不要太好!’ 陆无咎见状,心中吐槽一句,随即朗声道: “陆某承天道之缺,所传幽冥之道,可统摄九幽阴灵,驭鬼卒,镇邪祟。修至高深处,更可铸黄泉,立阎罗,执判官笔敕封阴神。” 此言一出,院中之人无不惊喜莫名,激动不已。 莫说他们,便是夏翰等人,也是露出心动之色。 随口介绍的陆无咎,当即一挥手,五十道阴箓喷薄而出,如天女散,洒入众人眼前。 众人看着从天而降的阴箓,无不如捧珍宝,迫不及待纳入体内。 更有甚者,旁若无人的盘膝而坐,默默感悟起来。 陆无咎见状,暗暗点了点头。 ——铸黄泉,立阎罗,即是他重新规划的登阶科仪,本质上就是人皮书的登阶科仪。 因为传播于中土的幽冥道,将无法借用人皮书的力量。 不是陆无咎吝啬,实在是中土高手如云,调用人皮书力量,等于打开通往阴曹地府通道。 对于高手来说,闯入不成问题,这对陆无咎来说,风险太大了,索性下放部分权限,允许他们自建冥府。 至于冥府建在哪里? 那就各凭本事了。 设在深山老林也好;修在画轴法器之中也罢;若有能力在类似丹青江山图之类灵器之中,开冥府自然更好不过。 至于以后,等他攀上高峰之后,再细细规划。 眼下还是先在中土留下锚定为好。 不过,仅此还不够。 他笑着看向夏翰道:“几位可要修行幽冥道?” 夏翰一脸惊喜:“晚辈也可以?” 陆无咎笑道:“尔等修得三四甲道行,经验丰富,兼修一下幽冥道,也能指点一下寨中弟子。” 说着,屈指一弹,几枚阴箓飞向夏家寨高层,惊得他们喜不自胜。 完成传道授业的陆无咎,不再停留,转身回屋去了。 至于幽冥道具体修行之法,他早已篆刻于阴箓之中,无需他多费口舌。 这一晚,偌大夏家寨几乎笼罩在一片阴气之中,陆无咎也凭此坐实了家族传承前辈的身份。 陆无咎也不客气,当晚便要来夏家寨积攒的各类法术。 尤其是那些在沙漠中催生植物、凝聚水源、饲养沙虫的技术,看得陆无咎眼热无比。 在他看来,这才是流沙海最值钱东西之一。 这些东西若是传入九道之地,必将令民间生产力大爆发,如此一来,就能有更多人修行幽冥道,扶他登阶玄妙之境。 夏翰也不客气。 在他看来,这些法术反而才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因此大大方方交出,见陆无咎看得认真,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这些法术,莫非有什么玄妙之处?” 陆无咎道:“大道修行,讲究个触类旁通,莫要小瞧这些元炁运用之法,若能融会贯通,并不逊色于大道。” 夏翰点了点头,一副认同模样,心中却不置可否。 流沙海存世数千载,不知送走了多少代人,又积攒了多少元炁法术,然而元炁之道,若真的厉害,时至今日,岂会籍籍无名? 不过,他心中虽不认同,却投其所好道:“前辈若是喜欢,晚辈还认识一些商人,收集一些法术,不成问题。” 陆无咎闻弦歌知雅意,随手凝聚出一些先天元炁递了过来:“若是方便,自然是多多益善!” 夏翰接过,满脸喜欢:“是!” 陆无咎又道:“对了,修行大不易,夏家寨平日都是以何物换取修行资粮?” 夏翰也不隐瞒:“寨中收入颇为驳杂,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流沙海妖虫,譬如沙蚺、毒蝎之类。不过,这类收获并不稳定,寨子四周已然被搜刮殆尽,因此全凭运气。” “这其二,乃是熔炼玄沙金……” 玄沙金,乃流沙海特产之一,效用颇多。 不过,一般人不善炼器,也鲜少关心这些,主要买家,据说是西域佛门和中土玄门。 陆无咎闻言皱眉道:“陆某没记错的话,你曾说过,大虺门便是通过饲养沙虺虫提炼玄沙金,夏家寨也能提炼此物?” 夏翰笑道:“不止夏家寨,流沙海所有势力,几乎都会提炼此物,只是大虺门成本更低!据说,在大虺门只需源源不断投入沙子和秘药,那些沙虺虫便能一刻不停吞食消化,吐出玄沙金。” 陆无咎皱眉:“如此利器,陆某不信其他势力窃取不得?” 夏翰叹了一口气:“不瞒前辈,那沙虺虫并不稀奇,沙漠中到处都是,也唯有大虺门的沙虺虫,才能食沙吐金,此乃大虺门独门秘籍,与传承有关。” 陆无咎闻言若有所思,继续追问道:“还有一类呢?” 夏翰略一踟蹰道:“人血。” 陆无咎眸光蓦然一凝。 “沙漠之民,皆为修行之人,其血含灵藏炁,乃是绝佳补品,因此一直供不应求。沙漠中很多沙匪,不仅掠夺财物,甚至滥杀无辜,所求正是人血。” “夏家寨也卖血?” “沙漠生存大不易,所以也会定期抽取血液兜售,换取生存物资。” 说到这的夏翰,敏锐察觉到陆无咎的不喜,连忙找补道: “夏家寨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每月只需抽血一次。一些实力羸弱小寨,一年采血次数,甚至能高达一百零四次。” “一百零四次?”陆无咎一惊:“这岂不是三五日便要放一次血?” “是啊,若非三日一采,已是人体精血恢复的极限,只怕次数还会更多!” 陆无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夏翰,默然无言 他终于知道,为何一个千人村落,能够供养出两名四甲修士了。 这在九道之地几乎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窥一斑而知全豹,同族之人,每月尚且抽血一次,外族之人,还不知抽血多少次。 一百零四次恐怕都是走可持续的保守数字。 当然,他没有资格评价此事,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他的先天元炁,也不过是吃相文雅一点,以灵液等物换取先天元炁罢了。 也不知,人皮书在中土可否能汲取先天元炁? (本章完) 第202章 贫道这肉身,可是道体? 第202章 贫道这肉身,可是道体? 踏入中土之后,满脑子传播幽冥道的陆无咎,还真把先天元炁这事给忽略了。 想要实验不难,阴曹地府多的是冤魂厉鬼,随便投胎几只便知。 …… 人皮书,断魂崖。 崖顶罡风猎猎,崖下云海滚滚。 几缕残魂突兀出现在断崖之上,如同断线的木偶坠入山下,翻腾不休的云霭忽地化作乳母,温柔裹住这些残魄,将一生爱恨熔作混沌初开的胎水,投入轮回通道。 不同的是,这一次轮回通道仿佛生出岔道,一道通向九道之地,一道通向中土。 无人干涉之下,残魂随机坠入两条通道,消失在一片初开孕育的阳气之中。 站在断魂崖之巅的陆无咎,感受着反馈而来的第一缕先天元炁,轻轻吐了一口气。 即便在中土,人皮书威仪依旧有效。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中土返回的先天元炁明显少于九道之地。 “真是怪哉!同样是人,怎么会少呢?” 陆无咎蹙眉感悟,半晌,隐有所悟。 他发现,这些残魂投胎之地,皆是流沙海,联想到流沙海的贫瘠环境,乃至夏翰提及的卖血文化,胎儿先天胎气不足,也就能理解了。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索性又投下几缕残魂,投胎之地定为遥远中土。 随着残魂落入轮回甬道,惊变突起! “好胆!” 一声怒叱,自轮回通道之中传来,几欲震碎通道。 “哪来的秃驴,也染指我玄门冥土权柄?!” 惊雷声落,一道剑光从轮回通道中呼啸而来,剑光所过之处,甬道破碎,垂眸望去,如地射炎光,从断魂崖下,呼啸而起,直冲云霄。 刹那间,照亮幽冥,乃至仙宫,惊得仙官仙吏无不侧目! 陆无咎脸色微变,有心关闭轮回甬道,不想那剑光,已然将轮回甬道碾碎。 只留下绞成磷火般的碎云,如雪如,飘荡在断魂崖间,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剑光看似攻击,实则更像是警告! “中土也有轮回道?” 陆无咎在错愕中,随之恍然大悟。 从他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中土历史少说也有数万载,西域佛门密宗存在也有万年。 如果玄门没有类似轮回之类大道。 在时间侵蚀下,西域佛门怕是早已一统中土世界,又岂会偏安一隅?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中土轮回道显然更加霸道和强大。 他不过随机投了几只残魂,就被立即察觉,甚至引来反击,其之强大,不言而喻。 “他称呼我秃驴,不管是因为人皮书气息所致,还是投胎方向来自西域,看来应该并未发现我的存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无咎眸光闪烁,中土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啊! 轮回道如此,其他三千大道,恐怕多半已有其主,作为后起之秀,想要占据一席之地,怕是难如登天。 想到这,陆无咎立即决定暂时关闭中土投胎通道,以后收敛而来的亡魂,也将尽数投胎九道之地。 九道之地虽是小世界,却是他的自留地,进可攻,退可守,还是用心经营为好。 至于中土? 眼下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呼……” 想着那超乎想象的剑光,陆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穿越中土的得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仔细检查一番断魂崖,确定那神秘对手,并未留下什么手脚之后,这才离开人皮书,返回夏家堡。 看着阴气萦绕的夏家堡,陆无咎决定出去一趟,随机传播一些幽冥道。 否则偌大流沙海,只有夏家堡修行幽冥道,太扎眼了,一旦引来有人的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他起身正要招呼夏翰一声,不想,说曹操,曹操到。 夏翰一脸苍白的闯了进来,不顾四甲修士的颜面,便是噗通一声,跪地道:“陆前辈救命!” 陆无咎诧异,扶起夏翰道:“何事如此慌张?” 夏翰一脸焦急道:“我儿夏俊峰被月相宫的人劫走了,此宫最擅长以魅术,蛊惑流民为血罐,我儿落入他手,恐凶多吉少!” 陆无咎闻言一脸古怪:“那日祠堂中,你口中的妖女,莫非就是月相宫的人?” 夏翰表情顿时有些尴尬,颔首道:“正是!” 陆无咎道:“这恐怕不是劫掠,这是私奔吧?” 夏翰摇头:“不可能,月相宫素来女子掌权,我儿过去,那只会沦为炉鼎血罐。月相宫主幻砂鲤有着五甲修为,与前辈修为相当,前辈若去要人,对方定然不敢不允,还请前辈救救犬子!”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也罢,那就去看看!” “多谢前辈!” 夏翰大喜,连忙领路而去。 出夏家寨,往西五百余里,便是月相宫的大本营。 相较于夏家寨,月相宫要恢弘大气许多。 远远望去,便见一座灰色古堡,耸立于黄沙之中,古堡中绿荫掩映,鸟语香,乍看如海市蜃楼,美的不真实。 关于月相宫,陆无咎之前搜集流沙海情报时,就略有了解。 据说,此宫传承传女不传男,掌权之人皆为女性,在沙漠中不敢说独树一帜,倒也堪称一道奇景。 如今飞抵,俯瞰而去,城中果然多女子。 莺莺燕燕,各色罗裙,人胜鲜,美不胜收。 陆无咎领着夏翰从天而降,落于门前,鼓起五甲修为,朗声道: “贫道陆无咎,久闻月相宫清辉普照,今日特来拜会还望宫主不弃浅薄,赐见一面。” 陆无咎虽未刻意释放气息,却依旧压得值守弟子呼吸一窒,连忙告罪一声,请示而去。 没多久,一名四甲宫装少妇,领着一群莺莺燕燕迎了过来。 待行至近前,温文尔雅的盈盈作福道:“妾身沈怡,乃月相宫二长老,多有怠慢,还望道友恕罪!” 说着,不待陆无咎回答,又道:“道友瞧着面生,不知此来何意?”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夏翰。 陆无咎道:“陆某与夏家寨祖师有旧,听闻夏家寨弟子,贪恋贵宫美景,不愿离开,特来接他回去。” 沈怡捂嘴笑道:“道友说的是夏俊峰吧?这孩子,哪里是贪恋月宫美景,分明是贪恋宫中美人啊!” 说着,侧身道:“我家宫主听说夏家寨来了一位故人,也是好奇的紧呢!还望道友赏光,移步细聊。” 陆无咎颔首,随即迈入月相宫。 步入其中,宫内,街道规划井然有序,堡中民宅院落,虽然也是以法术凝聚的砂岩所建,却干干净净,少了夏家堡灰扑扑之感。 正所谓知微见著。 这看似不起眼的细节,足以说明月相宫实力相当雄厚。 毕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一分法力都弥足珍贵,用来恢复精血、凝聚水源都不够,谁还会浪费在房屋修缮上? 如此也难怪夏翰忌惮得很! 在穿廊过巷中,陆无咎踏入一座后园。 园中百盛开,蝶飞蜂舞,园之央,一座白玉亭中,一位年芳二八的少女,正慵懒而坐,捧着一卷道经,细细研读。 沙漠炽白阳光,照在她那精致脸庞上,隐隐照亮一层细密绒毛,更添三分青春气息。 看到这一幕的陆无咎,精神一晃,下意识想到了霓裳。 两人是真像啊! 心中想着,他走近拱手作揖:“贫道陆无咎,见过幻砂道友。” 月相宫主幻砂鲤闻言放下道经,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胴体紧绷中,玲珑曲线尽显无疑,衣领、袖口、裙摆间乍露春光,令人口干舌燥。 看得夏翰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道友客气了,请坐!” 月相宫主幻砂鲤端坐而起,上下打量着陆无咎,笑道:“道友不是流沙海之人吧?” 陆无咎道:“道友目光灼灼,贫道确实不是流沙海的人。” “哦,那来自哪里?” “能来流沙海之人,无非那么几种,道友又何必刨根问底?” “本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这幽冥道,妾身从未听闻。” 陆无咎转移了话题:“敢问道友,夏俊峰可还在?” 幻砂鲤道:“当然在,眼下乐而忘返,倒是让道友辛苦跑一趟了。” 陆无咎道:“无妨,能够见到道友,也是贫道之幸。” “哦,是吗?”端坐而起,手指绞弄着垂下的青丝,笑吟吟道:“道友若是不嫌弃,你我不如永结琴瑟之好,如何?” 这虎狼之言,听得夏翰满脸惊讶。 陆无咎却平静道:“承蒙道友厚爱,贫道醉心大道,无心男女私情。” 幻砂鲤喜道:“如此更好,本宫精通双修之法,修至高深处,可得鸾凤道体,到时候,登阶六甲,指日可待,岂不美哉?” 听到“道体”二字的陆无咎,眸光一闪:“鸾凤道体?可否方便一观!” 幻砂鲤眉眼间的笑意,愈发灿烂,她抬手轻轻一点,一朵梅自指尖绽放,飘向陆无咎。 见识过南明本尊以火种传讯的陆无咎,对此并不惊讶,不动声色接过梅,神念扫过,果然便见其内篆刻有半部双修之法。 所修正是鸾凤道体! “此法倒是玄妙,不知道友可愿割爱,拓印一份?当然,道友想要什么,一并提出便是。” “道友这话,可就太让妾身伤心了?妾身这修行百年纯阴之躯,难道比不上外面那些残败柳?” 陆无咎道:“有些话,又何必讲明白?道友想要什么,提出便是。” “本宫想要你,行不行?” 陆无咎不说话。 满脸期待的幻砂鲤,见状叹了一口气:“无趣,也罢!本宫身为月相宫主,并不缺寻常之物,唯独保命法宝,总嫌不够,道友可有此物?” 陆无咎想了想,取出一件法器道:“此乃穿虚梭,神魂依附其上,弹指千里,不能换取一份拓本?” 幻砂鲤摇头:“此宝太过极端,本宫还不想丢了肉身。” 陆无咎也不恼,再次取出一件飞剑,一番介绍之后,幻砂鲤还是不满。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饶是陆无咎也有些厌烦。 这些东西,已经是他暂时能拿出的最好法器了。 他索性道:“贫道只有这些法器,一件不行,两件可否?” 幻砂鲤笑道:“其实道友身上有件东西颇有价值,道友若是愿意献出,鸾凤道体尽管拿去。” 陆无咎:“哦,何物?” 幻砂鲤微微前倾身子,露出胸口大片白皙,吐气如兰道:“五甲道种!” 陆无咎瞳孔骤缩! 却见眼前幻砂鲤脸上露出浮现出一层细沙,绝美胴体顷刻间,化为一滩黄沙,一阵风来,四散而去。 再看四周,鸟语香的园,如镜水月般破碎,只余下漫天黄沙,在狂风中卷成飓风之眼。 “这是……” 夏翰抬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惊失色。 却见飓风乍起之时,恐怖乱流随之肆虐八方,疯狂切割着风眼中的一切,每一粒砂砾,都化为陨星,撞击着陆无咎的身躯。 不过顷刻间,一身法袍已然在流沙下化为褴褛。 陆无咎却蓦然扭头看向夏翰,却见狂风中的夏翰,竟毫发无损! “前辈,不是我……” 夏翰立即反应过来,一脸惊慌之色。 话音未落,一股乱流凭空冒出,将他卷走。 更有训斥声传来:“他本就不是我族前辈,何必摇尾乞怜?” 那训斥声听得陆无咎一愣,夏翰更是惊呼出声:“大长老?” 可不是,这声音正是夏家寨大长老! 陆无咎看着迅速离去的夏翰,并未出手,反而仔细感悟着沙暴中的狂风,默然不言。 “没用的,死了这条心吧!这幻砂风暴勾连流沙阴气,莫说五甲修为,便是六甲,不死也得脱层皮!入了这囚笼,道友十死无生。” 沙暴中,无数流沙构成幻砂鲤面庞,一脸贪婪的看着陆无咎: “道友这躯壳不是道体,胜似道体,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交出一魂一魄,本宫可留你一命,今后你我同修鸾凤道体,共登六甲,岂不美哉?” 陆无咎皮笑肉不笑道: “如此手段,道友就不怕踢到铁板上了?” “咯咯……”幻砂鲤娇声笑道:“道友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吗?鸾凤道体都贪的人,怕是这五甲道种也是抢来的吧?如此也莫怪天道好轮回!” 陆无咎道:“是吗?那你再睁开狗眼,好好看看贫道这肉身,可是道体?” (本章完) 第203章 我 没死? 第203章 我 没死? 肆虐沙暴中,一身褴褛的陆无咎,周身火焰乍起,滂湃威压肆虐而起! “道体?!” 幻砂鲤失声惊呼,再也不敢托大,由黄沙构成的面庞轰然散去。 与此同时,陆无咎脚下沙海,陡然液化,一头沙鲸自陆无咎脚下冒出,张开血盆大口就是裹挟着万千砂砾轰然咬合而来。 仿佛熔岩构成的陆无咎,瞳中赤焰暴涨! 炽热高温令脚下沙海迅速融化,沸腾的岩浆,顺着火焰纹路蜿蜒流淌,灼得方圆十丈砂砾尽数熔成琉璃。 亦将沙鲸血盆大口融化殆尽! 与此同时,陆无咎挥臂如剑,不见动作,三迭剑芒轰然迸射而出,化为一道弧光没入沙暴之中! “轰隆隆!” 看似无用之功,却在沙暴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以至于沙暴都弱了三分。 “果然是阵法!” 陆无咎冷笑,剑诀暗掐,体内随之传来一道剑鸣,那是五甲剑种的颤鸣,震骇人心的威压,自他体内荡漾而出。 可以预料,接下来一剑,必将惊天动地! “原来是双道同修,难怪如此狂妄!” 幻砂鲤见状,反倒松了一口气,这剑光虽然凌厉,却并非玄门大派特征,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名门望派! 【幻砂塔】 心中放松之余,她随之祭出法阵最强手段。 霎时,遮天蔽日的沙暴突然倒卷,在妖物陆无咎上空凝成一座七层沙塔,每层塔檐都在急速旋转,竟将虚空搅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每一层宝塔的旋转,都带来令人骨头发酸的重力! 将陆无咎强行往融化的熔岩之中压去! 这要借流沙海的伟力,彻底消挫掉他的傲骨,碾碎他的血肉。 与此同时,宝塔之内,一颗眼球蓦然张开。 陆无咎下意识看去时,体内酝酿的剑气陡然散去……一道微弱,却令他惊悚的意志,在他体内苏醒。 ——是金胎佛母! 幻砂鲤竟然唤醒了金胎佛母? 霎时,人皮书浮现而出,纸张哗啦啦展开,化为一张人皮,披上陆无咎那仿佛熔岩状的身躯,暗金色的梵文如同活物般顺着脊椎蔓延,在他背后胸膛凝成一幅玄奥星图。 “阿弥陀佛,蕞尔小道,也敢争辉?” 金胎佛母宣读佛号,梵文所构星图轰然光芒大放,将人皮覆盖下的熔岩之躯尽数淹没。 窒息!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涌上陆无咎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他的火行剑道在佛光照耀下,濒临崩溃,他的炽煌之躯,更是濒临解体。 在金胎佛母的镇压下,他仿佛不堪一击的虫子! “不——” 陆无咎一声怒吼,齿缝间溢出金色火苗。 左手发疯的尝试捏起剑诀,然而人皮带来的阻力,令他难以动弹! 曾经如臂使指的身躯,仿佛陷入泥潭之中,挣扎不得。 既然掐不了剑诀,那就以剑种为剑! “起!” 陆无咎怒叱声起,体内五甲剑种轰然挣脱肉身束缚,如蛟龙出海,冲出气海,便是冲天而起。 炽热火焰,染红了佛光,也逼退了佛光! 这一刻,陆无咎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啵!” 剑光于虚空之中,撞上一道无形屏障,只是刹那间,金胎佛母的意志迅速消退。 失去人皮束缚的陆无咎,终于看清了真相。 幻砂塔中,火行剑种如桥下悬剑,死死钉在塔顶睁开的眼眸之上,塔下,流沙如海,近乎将陆无咎淹没。 神念扫过周身,哪里还有什么人皮披身,佛母苏醒? 原来一切都是幻砂鲤的魅术! 陆无咎脸色发白,那近在咫尺的死亡阴影,令他不寒而栗。 哪怕拥有人皮书的他,号称“书不灭,神不灭”。 但他也不敢赌! 因为《司书科仪箓》终究是画仙袁墨禅钻研而出的小道,李悠是意外以人皮书为登阶材料,这才在机缘巧合下,孕育出了他。 因此《司书科仪箓》中记载的书不灭,神不灭,究竟还有没有效,他也不敢肯定。 在惊悸中,陆无咎抬手便要召回五甲剑种。 不料,幻砂穹顶处,却陡然浮现出一截白皙手臂,悄然抓住五甲剑种。 “尔敢!” 陆无咎一声怒叱,滚滚阴气从体内蜂拥而出。 “本宫有何不敢?” 幻砂鲤咯咯一笑,悄然攥住剑种,手臂便要缩回塔外。 此战虽被陆无咎阴差阳错下破了魅术,但最大目的已然达到。 她拿到了五甲道种! 眼下,她退可守,进可攻,将占尽主动权。 至于陆无咎,身陷幻砂塔下,纵然破境六甲,一时半会也别想挣脱。 等等! 眼前之人是谁? 幻砂鲤瞳孔骤缩,却见幻砂塔顶,倏然闪过一道黑影,在她试图看向那人之时。 那身影指尖,温柔抚过剑种! “嗡!” 剑种一颤,一道剑芒从中迸发而出,霎时,鲜血喷涌,五指掉落。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夺贫道剑种?” 陆无咎一声怒骂,指尖已然抚至剑柄,神念驱使中,存属于剑种中的法力,喷涌而出! 沿着那五指断裂的手臂,斩向背后的主人。 “滚!” 幻砂鲤强忍剧痛,陡然反转幻砂塔的力量。 正在竭力对抗重力的陆无咎,顿时冲天而起。 逆转幻砂塔的幻砂鲤,也扛不住反噬,哇的呕出一口鲜血,身影如电,咻的一声向远方遁去! “走得了吗?” 陆无咎怒骂一声,正要追去,猛然看向脚下……他感受到一股滂湃力量,在沙海中酝酿,在顷刻间轰然爆发。 “该死——” 耀眼光芒,在陆无咎眼中放大。 那是沸腾灵气的爆发,足以镇压五甲修士的法阵灵气,化作蘑菇光柱破土而出,裹挟着被烧成赤红的流沙直冲天际。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沙漠中回荡,肆虐的灵气冲击波横扫四野。 在热浪扭曲的空间中,陆无咎重新浮现而出。 放眼四周,一座直径百尺的深坑,出现在沙漠之中,沙坑边缘已然融化成琉璃质珊瑚,在热浪中扭曲着身躯。 陆无咎脸色阴沉的环顾四周,幻砂鲤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很显然,引爆法阵,分明是她断后的招数! “嗯?” 倏地,他眉头一皱,抬手虚空一抓,两道焦黑身影,从沙坑深处破土而出,落在陆无咎面前。 仔细看去,正是夏家寨主夏翰,以及大长老夏宏。 “咳咳……” 看到陆无咎的刹那间,夏宏再也不用收敛气息,忍不住咳嗽起来,满脸绝望之色。 “咳咳……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前辈要怪就怪我一人!” 咳嗽声未止,夏宏便大喊起来。 “大长老,为什么?” 同样浑身焦黑的夏翰,一脸愤怒的咆哮。 “呵呵……” 夏宏自嘲笑了起来:“因为我要死了啊!” 夏翰立即反应过来:“你想要前辈剑种,以求登阶五甲,延续寿元?” 夏宏闻言不语,看向面无表情的陆无咎,叹了一口气:“前辈当真是深藏不漏,难怪愿意舍元炁,传道幽冥,原来,幽冥道只是前辈兼修之道。” 陆无咎看着夏翰和夏宏的对话,懒得辨别夏翰是不知情,还是在演双簧,一挥手,将两人扫入人皮书,决定分开审讯。 在审讯之前,陆无咎还是不甘心的检查了一下沙坑。 确定并无遗漏之后,又不动声色的留下一具影子化身,本尊这才遁入人皮书中。 经过大肆传播仙箓、阴箓的人皮书内世界,面积已有千里之遥。 不过,大多数地方,依旧是一片荒山。 酆都罗山鬼吏,不得迈入荒山。 仙宫仙吏,也不敢擅自飞下来。 此时,在一片荒山中,一座石质凉亭里,行将就木的夏宏,已经收拾好了形象,坦然坐在亭中,自斟自饮起来。 瞧见,突然现身的陆无咎,感慨道:“这片须弥世界都是前辈的吗?早知前辈法力如此玄妙,纵然借晚辈一万豹子胆,也不敢算计前辈。” 陆无咎坐了下来,问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说说吧,为何算计贫道?” 夏宏道:“蝼蚁尚且贪生,晚辈确实是为了延续寿元。” 陆无咎冷笑:“你不过四甲修为,连道体都未修得,如何敢窃据他人道种?” 南明本尊分明说过,五甲之后,修得道体,才能占据相似之道道种,快速登阶! “前辈果然是名门望派出身,不知我等散修修行之艰难!登阶科仪,难如登天,对于我等散修来说,与其准备登阶科仪,不如直接占据他人之道。当然,不得道体,十死无生,但以特殊手段,还是有几分成功概率。” 陆无咎大奇,追问道: “哦,什么手段?” 夏宏也不讨价还价,挥手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来。 陆无咎接过,神念扫过,眸光闪烁。 夏宏提供的方法,看起来并不复杂,大概是以特殊功法,淬炼肉身,修出近似道体之法,再辅以各类药浴、丹药,乃至聚灵阵的元炁灌输,提升成功率。 不过,即便如此,从玉简记录来看,成功率依旧很低。 “还有类似的法子吗?” “有!不过,大多大同小异。” 陆无咎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在九道之地,为何没有流传出此法。 原因无他,其中提到的丹药,无一不是中土特产,也只有中土才有可能孕育出这些奇药。 最重要的是,其中关键步骤,需要聚灵阵,这在九道之地是万万没有的。 “夏家寨可没有聚灵阵?” “流沙海一些大型坊市,布置有聚灵阵,只要缴纳足够金钱,可暂用一二。” 陆无咎点了点头。 这场欺诈,他被骗不冤,终究还是吃了信息差的亏。 当然,即便他早已了解这一点,也未必能想到夏宏会因此算计于他。 想到这,他好奇问道:“你不过四甲修为,为何能说服幻砂鲤出手?” 夏宏凄惨一笑:“我签了卖身契,只要幻砂鲤助我登阶五甲,我便作她百年炉鼎!” “倒也算是狠人!” “蝼蚁尚且贪生,晚辈……也是被逼无奈。” 陆无咎冷笑道:“贫道修得一法,可转世重修,此法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夏宏一怔,本来已经做好坦然赴死准备的他,脸上顿时血色尽失,身子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下意识道: “不可能!此乃佛门六神通……” 话音未落,他猛然想起来,陆无咎不正是自称来自西域佛门? “可惜了!” 陆无咎冷冷叹了一口气,嘬唇轻轻一吹,一股澎湃火焰自口中喷涌而出。 “前、前辈……” 夏宏还要多言,炽热火焰已然将他讨饶之言,尽数淹没。 火焰退去,石亭中,只剩下一枚储物袋,漂浮在空中。 陆无咎伸手抓过,神念扫过,便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流沙海果然贫瘠,身为四甲修士,储物袋中的物资,还比不上九道之地三甲修士的储蓄。 唯一值得他留意一眼的,也唯有流沙海特产。 算是给他补充了一点零钱。 解决夏宏之后,他一挥手,夏翰凭空浮现,他看着凉亭石凳上的烧痕,一脸复杂之色。 ——刚刚他赫然目睹了全过程。 “下一世,还想做人吗?” 陆无咎问道。 夏翰一愣,俄而大恐怖浮上心头:“前辈,晚辈真的与此事无关。” 陆无咎道:“我知道,但夏家,不是佛门后裔吧?” 夏翰脸上血色尽失! 陆无咎又道:“贫道并不在乎夏家寨的身份,只是你身为家主,总躲不过一个失察之罪!倘若夏宏阴谋成功,夏家寨会为我报仇吗?” 夏翰脸色惨白,咬牙道:“还望前辈开恩,让晚辈再投夏家寨。” 陆无咎点了点头,嘬唇轻轻一吹,这一次,吐出的不是火焰,反倒是一股阴柔至极的阴风,阴风刮过夏翰,吹出魂魄,在飘荡中,投向了断魂崖。 夏翰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恍如一缕不着地的落叶,恍恍惚惚中,穿过一道甬道,落入一片混沌之中。 他尝试的挪动了一下,惊讶发现手脚俱在。 他愣住了。 一番摸索之后,才惊喜发现他疑似变成了婴儿,正蜷缩在羊水中,吐着泡泡。 “我、没死?” (本章完) 第204章 收容火精,惊变乍起 第204章 收容火精,惊变乍起 流沙海,地形变幻,一片荒芜。 便是在这不毛之地,也有胜似中土之绿洲。 扦泥城,流沙海赫赫有名的绿洲之城,此城位于流沙海东部,乃是太阳道治下之城,更是横穿流沙海的重要补给点,乃至交易之都。 这日,城中来了一位青年修士。 这修士虽然一副沙漠中人打扮,但言行细节,无一不透露着外地人的味道,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但落入扦泥城却犹如雨滴入海,显得波澜不惊。 扦泥城太大了。 莫说一个外地人,街道上甚至还能看到传道的西域佛门弟子。 话说这人进了扦泥城之后,一番打听之后,便进了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商行——万盛楼。 当晚,万盛楼便放出消息,将在十天后拍卖两道四甲道种,以及若干太阴道种。 消息一出,城中不知多少三甲修士陷入亢奋之中。 这种事情,在扦泥城乃至流沙海并不罕见,可以说,十天半个月就能看到。 不用想,这一定是哪个宗门村寨惨遭灭门,一应传承道种具被席卷一空销赃来了。 这并不妨碍散修们的摩拳擦掌。 大道难修,竞争异常惨烈的流沙海,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与其费尽心思的布置登阶科仪,不如直接窃取他人之道来得快哉! 十日后,拍卖会如期举行,一番激烈竞价之后,两道四甲道种被神秘买家买走。 “先生,您要的伪道体之法都在这里,您验验?” 万盛楼天号房,大掌柜一脸笑容可掬的奉上梨木托盘,托盘中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枚玉简。 这桩生意简直是他从业以来,利润最高的生意。 眼前这位主儿,怕是大限将至,卖了两道四甲道种,指名道姓只要道体修炼之法。 可惜,道体修炼之法,源自传承有序的大道,万盛楼不是没有,但四甲道种可买不到。 因此这位主儿,退而求次,选择伪道体之法。 对于万盛楼来说,这玩意儿拓印成本几乎为零,简直赚大发了。 陆无咎伸手拂过托盘中的玉简,神念探入其中,无数法门涌入脑海,不过顷刻间,便检查了七七八八,确定了玉简记载信息的真实性。 “万盛楼果然守约!” “先生谬赞。” “好了,既然货款两讫,贫道便告辞了。” “先生慢走,以后若有需求,万盛楼随时恭候!” 在掌柜礼送中,达成目的的陆无咎,心满意足离去。 在万盛楼看来,这桩生意他赚大发了。 但对于陆无咎来说,更不吃亏。 道体研究,事关幽冥道登阶道途,自然是越多越好。 事关前程,也只有从万盛楼这种运营了上百年,攒下丰厚商誉的商会手中购买才放心。 出了万盛楼,陆无咎当即离开扦泥城,遁入人皮书之中,仔细参悟起来。 一番翻阅之后,他发现,这些伪道体之法,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以后天模仿先天,通过外源性元炁灌注,强行模拟先天道体的炁脉循环; 此法重点在于功法和聚灵阵。 第二种九窍共鸣法,通过特殊功法,刺激周身穴位,辅以特殊丹药,在体内构建天地桥接,模仿道体,此法重丹药,皆价值不菲。 第三种则是五脏再造之法,在经络之外,模仿道体经络走向,构建新的经络通路。 此法速成,终究是人造之法,登阶之后,很难发挥出全部力量。 陆无咎一番翻阅之后,结合已经修行的炽煌之躯,对于道体已然有了全新认知。 “所谓道体,本质上还是一种洗髓伐毛之法,只是缺乏传承的话,贸然炼体,易出事故罢了!” 譬如炽煌之躯,乃以神火洗炼身体。 对于神火来说,莫说肉眼凡胎,便是精铁沙金之流,触之也会融为铁水。 如此,怎么以神火淬炼肉身? 如果不掌握方法的话,陆无咎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既然如此,幽冥道? 陆无咎抬手,一缕幽冥之炁自掌心冒出。 这种力量,至阴至秽,寻常肉身触之,只会阳气尽散,沦为尸身。 如此更遑论洗炼肉身。 那么如何将幽冥之炁用来洗炼肉身? 陆无咎陷入了沉思。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不知不觉中,陆无咎陷入了心流参悟之态。 直到一道传讯符飞来,才将他从参悟状态中惊醒。 ——却是水官封授之日到了。 “呼——” 陆无咎幽幽吐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天师府。 一眼扫过仙宫,一片热闹非凡。 经过太常司的舆论宣传,海御宗卢峻逐渐进入世人视野,千年之前封印火精遗骸之事,也传遍天下。 听说昊天上帝欲封授其为水官,仙庭上下自然是一片哗然。 有人反对;有人赞成;更多的是观望。 九大司君私下会晤之后,皆不发一言。 ——卢峻携炼化东海之威,若不册封水官,只怕划海而治,对于仙庭的权威是个挑战。既然如此,不如封授水官,高高抬起,孤立于东海,也不失为良策! 九大司君不反应,其他声音,自然也就更加微弱。 册封之事,已成定局。 这日,璇玑台上,仙官入列,天师陆无咎袍袖鼓风,踏云阶至璇玑台,在万众瞩目中,昊天法旨凌空展开: “奉昊天上帝敕令,海御宗主卢峻镇守东海千年,涤东海浊流,镇火精遗骸,厥功至伟,今擢尔为五炁解厄水官,钦此!” 一身紫绶仙衣的卢峻,躬身接旨,口呼万岁! 璇玑百官随即吟经为贺。 封授仪式结束,陆无咎欲邀请卢峻在仙宫入住,不出意外,卢峻婉言谢绝,主动道: “卑职官封东海,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弃东海于不顾?倒是十八海域火精遗骸,还望天师抽空尽早拔除,拨去东海岛民头顶乌云。” 这哪里是要拔除火精遗骸?分明是主动要销毁窃岁逆命垣。 陆无咎闻言自然满意颔首:“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收敛火精遗骸!” 水官卢峻拱手:“那就有劳天师了。” 两人讨论完毕,随即往东海行去,途中,卢峻问道: “既要拔除火精遗骸,不知天师打算从哪座海岛开始?” “玄黄院主事南明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南明主事入驻碎星屿之后,便醉心修炼,鲜少外出,如今应该还镇守在碎星屿。” “甚好,那就从碎星屿开始吧!” “喏。” 碎星屿,位于十八海域之央,也是十八海域岛屿最多的区域。 两人行至此处,便见碧蓝海面上,星罗棋布着上百座岛屿、岛礁,无数渔船往来不休。 卢峻介绍道:“当年坠入这里的乃是火精遗骸心脏,火山喷发最为狂暴,镇压之后,喷化而出的火山岩浆,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顿了顿又道:“卑职斗胆问一句,天师收敛这些火精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陆无咎道:“火精火毒虽然酷热,但未尝不是一种元炁,以五行之法转换,或可成为仙庭能源之一,造福天下。” 卢峻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他领着陆无咎落入最大一座岛屿上,在一众修士的迎接下,踏入岛屿之下的地下封印之地。 这里与伏波岛类似! 已然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熔岩空腔,空腔上布满了法阵,法阵阵眼正是一头有着四甲修为的海蛟。 此时,南明真人早已得知陆无咎要来,悄然从熔岩中浮出,走近拱手致礼: “此地火精遗骸如何?” 南明真人瞥了一眼卢峻沉声道:“火毒虽然燎身,但看样子已经损失六成,看来纵然是天外来客,也熬不住时间摧残。” 陆无咎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六成损耗,卢峻所谓的封印火精遗骸,果然是掩人耳目的借口。 要知道,火精遗骸溶于地下岩浆之中,两者相互交融,即便有所损耗,也不该如此之多。 眼下既然少了六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卢峻所布置的窃岁逆命垣,极有可能就是借用了火精遗骸的力量。 “打开封印吧!” 思罢,陆无咎开口道。 卢峻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脚下封印随即裂开一道生门,炽热火毒登时扑面而来。 陆无咎正要踏入其中,卢峻倏然道: “天师且慢……” 陆无咎脚步一顿,瞥了一眼裂开的封印,看向卢峻。 卢峻拱手道:“封印将去,卑职也将命不久矣,卑职别无所求,敢问可能随火精,面见陛下?” 陆无咎想了想道:“可以!” 卢峻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陆无咎不再犹豫,一步踏入,如坠深渊,坠入岩浆之中。 霎时,一股令他心生亲近,却又恐惧的澎湃力量,自熔岩之下荡漾而来。 陆无咎心中一震,连忙快速靠近,炽煌之躯更是被激发而出。 “啵!” 倏地,他脚下一空,坠入一片气化之地,却见一颗巨大心脏,规律舒张着,仿佛活物,周遭岩浆已然在极致热浪下气化,化为一片恐怖红雾。 只消一眼,陆无咎对南明力量的认知,再上一个等级。 这颗损失六成力量的心脏,赫然南明头颅还要强大百倍,吞吐而出的红雾,纵然是修得炽煌之躯的陆无咎,也难以忍受。 他只能站在气化红雾的最外围,极力张开人皮书法界领域,如同天狗食日,将它缓缓吞入口中。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 因为炽热火焰,正在消耗着阴气。 不过,这颗心脏终究是死物,在陆无咎的缓慢操控下,一半心脏落入人皮书中。 “嗡!” 倏地,红雾陡然震荡而起。 引得心脏异常收缩,吐出大量热量,瞬间融掉大半阴气,几乎击穿人皮书的吞噬。 一枚尖锐龙牙,倏然从他头顶浮现,狠狠贯穿而下,穿过陆无咎的身体! 少顷,陆无咎的身体,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卢峻,你果然还是反了。” 远处,以领域法界瞬移避开绝命一击的陆无咎,冷冷抬头看向法阵之外。 地下空腔处,法阵之上,卢峻冷冷道: “你在逼我去死,我凭什么不反?” 话落,脚下法阵轰然颤鸣而起,同一时间,十八海域,十八岛屿之上,皆传来阵阵能量波动,勾连成片,化为无尽力量狂潮,涌向碎星屿。 “贫道倒要看看,五甲修为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声未落,无穷无尽的力量,如天河倒卷,席卷而下,气吞万里! 红雾撑开的空间,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迅速收缩。 眼看就要将陆无咎淹没之时,“咔”一声并不存在的破裂声,在卢峻脚下传来。 “这是……” 卢峻低头望去,瞳孔骤缩。 便见脚下经营千年的法阵,仿佛承受不住十八法阵力量灌输般,一个微不可察的能量回路,竟然轰然破碎。 任何法阵的布置,其实都有充足的冗余结构,就是为了防止局部破坏,崩坏全局。 然而这一次,情况变了。 就是这不起眼的能量回路,如抽丝剥茧般,令整个法阵轰然坍塌。 冲向陆无咎的力量有多么恐怖,那么此时反噬爆发的力量,就有多么骇人! “嗡——” 沉入海水中的岛民,倏然惊恐发现,碧蓝至漆黑的海水,变成了白色。 周遭千米之内,仿佛成了最完美的水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生活在碎星屿岛屿岛礁上的岛民,却惊恐发现,一道恐怖光柱从主岛上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刺眼光芒,甚至令他难以睁开眼睛。 少顷! “轰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姗姗而来。 此时,地下空腔处,借着力量倒灌,将红雾压缩的陆无咎,眼睛一亮,竭力催发人皮书,在领域法界极致舒展中,蓦然将巨大心脏纳入阴曹地府。 完成收容的陆无咎,神念如电,刹那间,锁定被炸上天的卢峻,身影一闪,追了过去。 “咻!” 在空中翻飞,满脸不可思议的卢峻,头皮陡然一麻。 一股凌冽寒意,自背后传来。 “这就是五甲修为!” 一声怒叱起,寒芒如月牙,自身后乍现。 (本章完) 第205章 讨逆檄文清君侧 第205章 讨逆檄文·清君侧 卢峻蓦然回首,耀目剑芒,照亮他震惊面庞,余光所见,一道散发着火精遗骸气息的剑芒,直逼门面而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施法的卢峻,下意识激发层层法盾和力场! 然而仓促之下,如何拦得住五甲高手的倾力一击? “啵啵啵!” 霎时,法盾破裂,力场若无,剑芒弹指临面。 在生死间,他却瞥向剑芒之后的身影。 陆无咎依旧保持挥剑姿势,仿佛早已出现在那里! 可、这怎么可能? “噗!” 剑芒扫过肉身,发出血肉破裂之声。 远远望去,飒飒凌空的卢峻身影,在剑芒下,一分为二,当空洒落。 尚未落地,鲜红之色退却,竟化为浑浊液体,洒入海中。 少顷,海水沸腾起来。 无数海水升腾而起,在斡旋凝聚中,化为一具巨大水流之躯,赫然正是海域宗主卢峻。 “真以为修得五甲修为,就能为所欲为?若非为了肉身,贫道早已登阶五甲,又岂容你放肆?” 卢峻身躯越来越庞大,水流涡旋而成的眼眶,死死盯着陆无咎,仿佛巨人俯瞰绕身苍蝇。 “五甲?” 陆无咎嗤笑一声,抬手便是一道剑芒劈了过去。 卢峻挡也不挡,任由剑芒穿过划过身体,如断瀑布,消失在茫茫天际。 再看那巨型身躯,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这就是天师的五甲神通?” 卢峻发出一声嘲讽,蓦然抬起大手拍了过来。 然而陆无咎却下意识看向脚下。 却见茫茫大海,陡然旋转起来,几乎在顷刻间化为一道吞吐天地的黑洞,滂湃吸力从中传来,令陆无咎再也无法保持御空姿态,坠向黑洞。 与此同时,头顶那巨掌也随之拍了过来。 “幻砂塔?” 这一幕,令陆无咎下意识想到了幻砂塔,冷笑中,身影陡然消失。 “瞬移?” 亲眼目睹陆无咎消失的卢峻,终于明白刚刚那一剑为何出现在身后! “咻咻咻!” 倏地,一颗颗星光在卢峻四周闪烁,那是陆无咎来回穿梭闪烁的身影,每一次闪烁,都会留下一道剑气! 瞻之在前,忽嫣在后。 不等卢峻反应过来,便在顷刻间,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游鱼状的剑气裹挟着星辉,在彼此穿梭交织中,燃烧起熊熊大火! “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贫道倒要看看,是你的水无孔不入,还是贫道的火,无物不焚?” 挑衅声起,澎湃火焰已然将卢峻彻底包裹起来,仿佛一座燃烧的通天之树,散发着令碎星屿岛民战栗的热量。 由海水构成的巨人,也在火焰中逐渐蒸腾消散。 “火精火毒……原来这就是你要摧毁十八海域的目的!” 卢峻的声音从巨人中传来。 镇压南明遗骸千年的他,对火神道力量太熟悉了。 陆无咎的火行剑道,纵然再如何改变形式,也无法改变其源自火神道的本质。 “可惜,东海皆是我的本体,有种你煮海杀我!哈哈哈……” 卢峻又是一声嘲讽。 海面再次沸腾起来,又是一尊庞大的水行法相,自海面站了起来。 陆无咎见状,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对于卢峻宣称的炼化东海,其实抱有一丝怀疑。 东海何其之大? 一个人怎么可能炼化? 纵然有火精遗骸为能量,有千年时光慢慢打磨,依旧有些不可思议。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卢峻大概真的炼化了东海。 这下还怎么打? 难不成煮了整个东海? “来啊!继续啊!怎么不烧了?堂堂仙庭天师,就这点本事?” 卢峻挑衅的看向在半空中滞停的陆无咎。 陆无咎不言,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 卢峻见陆无咎被激怒,顿时发出猖狂大笑,等待着陆无咎的无用功。 一息、两息、五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无咎竟然始终没有出现。 “走了?” 卢峻一怔,一念横扫东海,探查陆无咎所在。 下一秒,他脸色大变,怒斥道: “住手!” 却见千里之外的金钟岛上,陆无咎突兀闪现,双手合拢间,一道巨大虚幻长剑自掌中浮现而出。 恐怖威压,自剑身中荡漾而出,耀眼光芒为云层镀上一层金边。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得岛民,大惊失色!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声音,解了他们的疑惑,更是令他们彻底陷入恐慌之中。 “十八海域,忤逆仙庭,天威震怒,罪当万劫!闲杂人等,即刻退避,违者同诛!” 声落,无数岛民,四散而逃。 陆无咎冷冷看着这一幕。 一时半会之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杀死卢峻,但他知道,卢峻既然这么在乎十八海域,在乎窃岁逆命垣,那么将其摧毁,总归没错。 至于眼下的提醒,不过是积蓄力量罢了! “无咎老贼,给我去死!” 卢峻弹指赶到,无数水龙自海面冲出,张牙舞爪的着冲向陆无咎。 然而尚未靠近,便被陆无咎手中巨剑所散发而出的炽热蒸发,只有少数飞至陆无咎近旁。 陆无咎一声低喝! “去!” 霎时,大如山岳之剑,从天而降,苍穹仿佛裂帛般骤然被撕开。 远远望去,横贯百里的赤金锋芒,在灰暗天幕上,犁出长达千丈的灼目轨迹,所过之处,云海沸腾,海水蒸发。 “噗!” 下一秒,巨剑没入小岛。 失去法剑照耀的天地,仿佛陷入了黑夜。 惊恐外逃的岛民,下意识回过头来。 却见岛屿如同发酵的馒头,逐渐膨胀而起,裂开,露出金色光芒,光芒直冲云霄,交织成一朵巨大蘑菇。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再次在金钟岛上上演。 陆无咎身影一闪,没入爆炸之中,遁入地下,摘取火精遗骸而去。 这一次,摘取过程,更加顺利。 这是一枚小拇指,残存的力量,不及心脏的百分之一。 顺利收容火精遗骸的陆无咎,下一秒就要离去。 不想,卢峻近乎癫狂的声音,轰入岩浆之中。 “无咎老贼,莫要逼我,十八海域若失,老子拼尽千年苦修,散尽千年培育的海妖,也要霍乱九道之地,让你仙庭分崩离析!” 这一句话,令陆无咎消失的身影,重新浮现而出。 他看着沸腾的海水。 在沉默中,蓦然消失不见。 海水逐渐平息下来,卢峻的意识在东海中疯狂穿梭。 他失去火精心脏的他,已然令他炼化阎浮果核速度大跌,若是再失去余下法阵,他怕是将彻底和阎浮果核绝缘。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只有发疯! 时间在他的游弋中,一点一滴逝去。 陆无咎没有出现在任何海域,乃至小岛。 他终于确定陆无咎走了。 这一刻,一股难言的放松和愤怒,在他心中交织而起。 “无咎老贼,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 …… 十八海域,万丈高空中,陆无咎御空而立,俯视着偌大东海,眸光闪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道友这就打算罢手了?” 南明真人悬立在旁,看着迟迟没有动手的陆无咎,忍不住问道。 “你在害怕什么?” “九道之地,皆为道友天下,我那本尊几无反抗之力,如今多了卢峻,必然会私下联系,残留的火精遗骸,极有可能令其恢复巅峰修为,此时再不出手,只怕悔之晚矣!” 南明真人劝诫道。 作为南明执念,他对本尊太了解了。 如果让本尊回到五甲巅峰,再想杀他,将更加困难。 身为执念的他,境遇也将更加可悲。 “是吗?” 陆无咎点了点头,反问道:“如果是你,如何杀死一名炼化整个东海的修士?” 南明真人想了想道:“要么一力降十会,将整个东海蒸发,任他是龙是虫,都得死在重水之下!要么委托他人施展诅咒,炼化东海,挟洋自重,在诅咒面前,不过是自取其辱。” “你会吗?” “擅长诅咒之大道,无不神秘至极,外人请教都难,更遑论拜入其门参悟其法。再说了,身为传道者,也不可能修行他人之道。”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以火精遗骸为能源,可否能炼化整个东海?” “你疯了?” 南明真人一脸错愕。 “这么说可行喽?” “神火消耗容易,修行难,你难道不想要火神道?” “是你想要吧?” 南明真人哑口无言。 陆无咎看都不看南明真人,目光幽幽看向九道之地,仿佛穿过无数城邑,落在一道躲在街巷中,传道的南明本尊身上。 “你既然如此在乎火精遗骸,他定然也十分在乎。他若是想躲,贫道一时半会还真的抓不到,既然如此,不如引蛇出洞,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以火精遗骸为饵?” 南明真人惊疑不定的试探道。 陆无咎笑了笑,一挥手,将南明真人卷入人皮书仙庭之中,身影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 …… 仙庭,仙宫。 无数往来不休的仙官仙吏,倏然抬头望向天空,却见无数遁光自九司升空飞向天师府!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仙官仙吏们面面相觑。 饶是仙庭初建,事务繁多,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但这一幕,依旧令无数人敏锐察觉到怕是有大事发生。 偌大仙庭在这一刻,甚至显得格外安静。 没多久,一个震惊仙庭的消息,迅速席卷九道之地。 天师府突然发布讨逆檄文《诛海御宗卢峻诏》: ——四海苍灵,承乾载道,九道生民,仰息天和。今有海御宗主卢峻,逆天悖道,妄行邪佞,窃十八海域岛民寿元,以逞私欲,犯三界禁律,以养妖邪,其罪昭昭,人神共愤,仙庭震怒,特昭告八荒,伐此孽障! 檄文一出,仙庭沸腾,九道震惊,各种议论之声,甚嚣尘上。 与此同时,十八海域大战,也通过各种消息传遍九道之地。 “海御宗反了?他不是刚被册封为三官之一的水官吗?” “就是他!” “听说,他在十八海域养寇自重,以火精遗骸为威胁,布置窃岁逆命垣,窃取生民寿元,如今事情败露,这才造反!” “卢峻不过四甲修为,怎么敢造反?”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据说,那卢峻已然破境五甲!” “什么?” “据说,陆天师已然在十八海域与卢峻交手过了。” “啊,交手过了,这还发布讨逆檄文?莫非连陆天师,也奈他不得?” “恐怕是了!” “放屁!据我所知,卢峻以九道之地为要挟,这才逼得陆天师停手。” “哼,不过仙庭的宣传罢了!我看啊,就是陆天师奈何不得卢峻?!” 这一刻,各种议论声起。 有人怒叱卢峻,有人狐疑仙庭,还有人指责陆无咎滥杀无辜。 然而相较于民间的摇摆不定,获取消息更加准确的仙庭高层,更加震惊! 其中又以玄兵司君六壬仙师最为兴奋。 “妙哉!妙哉!” 六壬仙师看着天师府发布的讨贼檄文,畅快的直拍大腿,仰天大笑。 玄兵司,主征伐战事! 然而九道之地近乎一统。 以至于玄兵司成立以来,看似是最强部门,实则已然沦为清水衙门。 每日工作,也仅剩下协助度支司收税收税,乃至清缴一些不入流的作祟精怪。 如此之下,这让他如何积攒功德?如何修炼幽冥道?又如何问鼎三官? 又如何利用玄兵司,壮大六壬派力量? 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谁能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 刚刚册封的水官海御宗主,竟然谋反了!? 从十八海域传来的消息来看,本来陆天师有能力将其法阵摧毁,结果其竟然以九道之地为要挟。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仙君,十八海域传来消息。” 倏地,一名亲兵迈入殿中,奉上一枚传讯符。 六壬仙师隔空取物接过,神念扫过,脸色登时骤变。 海御宗卢峻,竟然以水官身份,发布清君侧昭告书。 ——乾坤浩荡,本有纲常;仙道昭昭,岂容宵小窃权!今天师昏聩,奸佞蔽日,上帝失察,下吏横行。吾海御宗镇守东海千载,护佑万民,今遭谗言污蔑,岂能坐视天纲倾覆?特举义旗,清君侧,诛邪佞,正乾坤! 在这份昭告书下,赫然以寿元为封赏,招贤纳士。 (本章完) 第206章 诞仙宫 第206章 诞仙宫 晨光熹微,万物初醒。 蒸腾的晨雾被海风撕成了絮状,挂在山峦深涧之间,仿佛云梦之乡。 伍雅志却无心欣赏,他目光掠过远处仿佛与云海相融的大海,落在站在断崖边的挚友张季川身上,一脸震惊道: “你当真要去投靠十八海域?” 张季川满头灰发,随意扎起的道髻,在玉簪衬托下,更显凌乱苍老。 他笑着微微侧首,看向好友: “是啊,你呢,要不要一起走?” “你、你疯了!与仙庭作对,你不想活了。” “我纵然不做对,又能活?” 伍雅志一愣,下意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季川笑道:“贫道十六岁入道,几经起落,如今纵然修为二十载修为,终究还是要死了,我不想死,所以我想去十八海域试试。” 伍雅志终于恍然大悟,十八海域发布清君侧之后,便广发英雄帖,招贤纳士。 据说,只要投靠十八海域,就能获得三月寿元。 这让不少人散修蠢蠢欲动。 “寿元之事,虚无缥缈,你也信十八海域的鬼话?” “他若撒谎,只会自绝于天下!” “可你才五十啊,眼下大争之世,未尝不能位列仙班,轮回重修,又何必冒险求那寿元?” “在仙庭不是冒险?” “仙庭坐拥九大玄门……” “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你我难道就不用冲在一线?” “可终究是仙庭胜算更大。” “海御宗主已然登阶五甲,手下更有十八头四甲海妖,论实力远超仙庭。” “仙庭还有昊天上帝……” “这是小世界,昊天上帝降临不了,纵然降临也不过五甲修为。海御宗主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这天下,必将一分为二,陆地归天师,东海归水官。” 张季川斩钉截铁,看似说给挚友听,实际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伍雅志默然无言。 许久,拱手道:“他日再见,你我是敌非友,保重!” 张季川默然无言,许久,作揖回礼,纵身跳下断崖,消失于晨雾之中。 伍雅志沉默许久,转身离去。 这一天,类似一幕,在九道之地时有上演。 随着十八海域发布清君侧,寿元厚赏之下,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更有甚者已然投靠而去。 相较于仙庭虚无缥缈的轮回重修,十八海域肉眼可见的寿元,对于一些大限将至之人来说,无疑更加具有吸引力。 最重要的是,十八海域展现而出的实力,在明面上并不弱于仙庭,又有卢峻这位同样修得五甲道行的大修镇压,自然引来无数拥趸者,此消彼长之下,反倒令仙庭中不少人心生彷徨之感! 这点玄兵司君六壬仙师感受最为清晰! 他匆匆叩开天师府,言简意赅道:“天师,大事不妙,自从逆党以寿元为赏赐,招兵买马之后,玄兵司招募便大不如前,按照眼前趋势发展下去,恐兵源不足!” 说着,递上一枚玉简,其内详细介绍事情经过。 “嗯?” 陆无咎眉头一皱,待神念扫过玉简,脸色微微一沉。 尚未淬火的剑锋,终究少了七分锋芒。 仙庭的建立,终究未经历鲜血和死亡,以至于玄兵司的兵源质量良莠不齐。 眼下战事突起,也只能临时招募。 怎料,随着十八海域的清君侧,民间报名热情,远远低于仙庭的想象。 各大宫观多持观望态度! “天师,民间之所以如此态度,依卑职所见,还是轮回重生门槛太高,远不如寿元来的清晰可见。所以报名热情并不高,您看,可否下调门槛?” 六壬仙师试探问道。 可不是,轮回重生所需功德极高,这上了战场,辛辛苦苦积攒的功德,说不定还不够轮回重生的,大家自然缺少热情。 有件事,六壬仙师还没说。 那就是,莫说民间缺乏热情,就是玄兵司士兵也是士气低落。 仙庭,终究还是草创的草台班子。 陆无咎陷入了沉吟,许久道:“以寿元对抗轮回,也算是针尖对麦芒。这样,所有参军之人前往前线之人,皆享用一次轮回重生名额。” 此言一出,六壬仙师瞳孔舒张,大喜道:“天师英明!” 陆无咎面无表情,这是英明吗?这分明是被逼得不得已而为之。 这口子一开,参军之人必然激增,只是战死之后,该如何善后? 全部投胎人间?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陆无咎总觉得有伤天和,毕竟战事一起,死亡人数必然数以千万计,如此规模,以九道之地人口,消化起来易如反掌,只是频率太高,恐引发人间动荡。 要知道,在一些权贵拥有初夜权的地方,民间女子第一胎往往都是直接摔死。 如果民间发现,自己沦为生育机器,只怕任何表现异常的胎儿,都有可能遭到屠杀。 诚然仙庭可以给予补偿,但陆无咎依旧担心极端情况发生。 ——人性从来都是感性的。 ‘若能有人造子宫之类的法术就好了。’ 想到这,陆无咎突然生出一个大胆想法。 在送走六壬仙师之后,他身影一闪,出现在断魂崖,伸手虚空一点,一点墨水浮出,迅速蕴散而开,化为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 陆无咎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抓来一头残魂,丢入断魂崖。 云蒸雾炼之下,残魂迅速化为一缕魂水,落入轮回通道。 只是这一次,陆无咎却有意干涉而起,将投胎通道指向眼前画中女子。 旋即,残魂坠入通道。 陆无咎紧张起来,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画中女子,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一缕残魂落入画中女子体内,仿佛与那“以假乱真”胎气融合。 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先天元炁反馈。 “成了么?” 陆无咎心脏咚咚直跳。 正要操控画中女子分娩,却见那一缕残魂倏然快速衰败,不过顷刻间化为一缕灰烬,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是……” 陆无咎眉头暗皱:“这是因为缺少先天元炁滋养的缘故?” 他略一沉吟,随后挥去眼前画中人,再次虚空一点,凝聚出一道画中人。 不同的是,这次画中人体内先天元炁无比淳厚,甚至堪称澎湃。 陆无咎随即再次摄来一头残魂,投入断魂崖,随着残魂穿过轮回通道,落入画中人体内,陆无咎心脏立即悬了起来。 一息、三息、五息……一炷香。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缕残魂不仅没有衰竭迹象,反倒茁壮成长起来。 “果然是残魂之故!” 陆无咎大喜,随即施法催生。 少顷,一名婴儿呱呱坠地,陆无咎却瞳孔骤缩…… 登阶四甲之后,再也难有进展的染真道,竟然在这一刻,肉眼可见的推进了一丝。 “这是因为……欺诈了天道?” 陆无咎呢喃道。 再看向眼前婴儿,眼神怪诞一起,这才惊觉,自己俨然在挑战人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杂念散去,默默观察起眼前婴儿。 染真道,所修本来就是以假乱真、画假为真。 但无论画的多么真,终究是假的。 一旦所画法力耗尽,一切随即土崩瓦解。 如果是婴儿呢? 陆无咎冷漠注视着,在他精确控制下,三炷香之后,婴儿随即化为一滩墨迹。 墨迹上,一缕婴儿状残魂,茕茕独立。 “可行,但染真道法力问题必须得解决!如果残魂携带阴符轮回转世,以阴符供能呢?以后,只要修士元炁不绝,那自然肉身永在。” 陆无咎很快有了解决思路。 他屈指在残魂体内射入一道阴符,再次投入轮回通道。 随着婴儿呱呱坠地,三炷香后,本该耗尽法力而消散的肉身,这一次,却在阴箓的支撑下,延续了下来。 “成了!” 陆无咎瞳孔骤缩,浑身微微发颤。 因为他隐隐意识到,他似乎推开了一扇恐怖大门。 他看着眼前尚未消散的画中人,在染真道下,她虽无生命,看起来却如真人,满脸散发着母性光辉,令人不忍直视! “呼——” 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略一沉吟,再次伸手虚空一点,一点墨色种子凭空浮现,落地随即开生长。 不过眨眼间,便化为一株参天大树,有肉色果实自枝叶间长出。 乍看似果实,细看却怦怦跳动,仿佛活物! 陆无咎面无表情,伸手虚空一抓,抓来十几头残魂,投入断魂崖。 少顷,树上肉色果实跳动愈发欢快,仿佛孕育出生命。 没多久,果实成熟,破开,大片羊水洒下,有婴儿从中诞生! “可行!” 陆无咎眼角突突直跳,再看向参天大树都有些碍眼起来。 思罢,他一挥手,眼前一切如尘埃散去。 他再次虚空一点,一点墨水落下,化为一汪池水,池水透彻,恍若无物。 又是一批残魂坠入断魂崖。 陆无咎默默看着眼前池水。 这一次,他失望了,池水波澜不惊,莫说孕育出婴儿,便是残魂也未留住。 “还是要遵循一定的生命法则吗?” 陆无咎呢喃道,随即不厌其烦的尝试起来。 他一次次改变池水的形态,一点点试探着轮回重生的极限,甚至改变着初生形态。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咎终于试探出了极限,挥手拂去眼前一切。 他身影一闪,消失于断魂崖,浮现于仙宫之上。 他打量着九司分布之地,略一沉吟,缓缓降落在凌霄宝殿后方。 凌霄宝殿,名义上,乃是仙庭权力最高地方,昊天上帝的办公之地。 不过,因为昊天上帝从不现身之故,这里俨然成了精神图腾,除了少量维护环境的侍女和守卫外,再无他人。 以至于陆无咎出现时,根本无人发现。 如此也好! 陆无咎心中一动,虚空抽出一支毛笔,凌空绘制起来。 墨迹泼洒间,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 直到此时,凌霄宝殿的守卫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匆匆而来,待一头撞见陆无咎,大惊之下,亦是暗暗叫苦。 “出去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陆无咎训斥道。 众守卫轰然应诺,出了建筑,才发现,这突然冒出的建筑,云遮雾绕,美轮美奂。 看起来像极了八卦之形。 这才想起,在刚刚惊鸿一瞥间,隐隐看到建筑中央凹下去一座池子。 陆天师这是要建个汤池? 众守卫浮想联翩,突然接到仙庭诏令的送子娘娘颜绮,匆匆赶到此地,也是一脸惊讶。 “妾身颜绮,拜见教主。” 颜绮盈盈作福,不言天师,反说教主,小心思昭然若揭。 陆无咎对于这点小心机,不以为意,随口道:“老律山近来如何?” 颜绮抿了抿唇道:“不瞒教主,两仪派日渐昌盛,养老院却日渐衰落,院中除了最初那一批老人外,已经很少再接收老人。” 陆无咎诧异:“哦,这是何故?” 颜绮道:“九大道院一出,人人追求天地同寿,纵然有人拜入两仪派,所修也多为幽冥道。” 陆无咎一怔,这才恍然大悟。 也对,太阴炼形道,本就是他魔改而来的残道,他都不再修行,更何况门人? 既然无人修行,那养老院这登阶科仪,自然也就可有可无。 眼下养老院第一批老人,若非是他亲自看着收容进来,只怕两仪派连这批老人都会驱逐。 重振两仪派么? 念头刚出,陆无咎心中便摇了摇头,将其否定。 落后于时代的产物,纵然倾注再多心血,此时扶起也没有意义。 “你回头传信两仪派,就说,即便舍太阴炼形道,也要将养老院最初收容的老人,平安送走。” “妾身领命!” 颜绮躬身作揖。 “送子娘娘宫呢,眼下发展如何?” “承蒙教主洪福,十里八乡对妾身颇为尊敬,送子娘娘宫发展一切顺遂!” “是吗?可有来仙庭任职的打算?” 天师果然还是念旧的……颜绮闻言心中一喜,下意识就要喊愿意,话到嘴边,她心中一动,连忙道:“妾身还在赎罪期间,贸然位列仙班,恐伤教主颜面,于教主不利。” 陆无咎略一沉吟道:“无妨,戴罪立功也不是不行。” 颜绮大喜:“妾身一切都听教主吩咐。” 陆无咎颔首:“很好,那从今日起,你便是这诞仙宫之主。” (本章完) 第207章 背叛 第207章 背叛 当张季川搭乘的三桅帆船,抵达十八海域碎星屿时,他立即被眼前景色惊呆了。 传闻中,本该毁于战火之中的碎星屿,哪有传说中大战之后的荒芜? 放眼望去,澄澈如水晶的冰晶蔓延于海面之上,冰面上,大片冰晶结构化作镂空的珊瑚森林,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朦胧雾气,恍如人间仙境。 踏上其中,自有修士引路,踏入珊瑚森林深处。 一路所见,冰晶森林中,无数妖兽活跃其中,引路之人骄傲道: “此乃寒髓珊瑚,乃是东海异种,采而食之,不饥不渴,故而几欲灭绝,幸遇水官大人,这才培育成材,如今不仅可作为食材,更可修复建筑,堪称至宝。” 张季川闻言心中振奋不已。 窥一斑而知全豹。 如此宝贝,都能拿来搭建建筑,十八海域果然非同凡响。 待行至冰晶森林深处,一座巨大旋转冰梯,自脚下蔓延至深海深处,本身就散发微光的冰晶,照亮周围海域,看得他瞠目结舌。 这才发现,海面上的珊瑚森林只是冰山一角,海底才是十八海域真正的总部所在。 晶莹剔透的冰晶,从海面一直蔓延至深海裂缝,远远望去,如同天神掷向地心的寒冰长矛,在海沟深处长出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冰晶泡泡。 泡泡内,飞阁流丹,神霄绛阙,俨然一派仙家福地。 一路走来的张季川,彻底心服口服,只觉得传说中的仙庭,也不过如此! 待录名造册之后,十八海域果然十分信守承诺,不仅赏赐了三个月的寿元珠,更是赐下一头有着五年道行的海妖,海妖品类随意选择。 负责录名造册的书吏,这般解释道: “我家水官大人,听闻诸位九道之人不善水战,故而赐海妖一头,帮助诸位熟悉水性。他日若能建功立业,还可以来此兑换更强大海妖,当然,若有本事,自个儿抓捕强大妖兽,也不是不行。” 散修出身的张季川,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心中登时感动不已。 身旁却有人激动道:“妖兽虽好,可我等不会御兽之法啊?” 书吏诧异道:“入我水官门下,自然授法海御之道,道友不知?” 那散修诧异:“我等还可修行御兽之道?” 张季川闻言哈哈大笑,没想到有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就贸然投靠,这只能说,相较于仙庭,十八海域开出的福利确实丰厚。 一时间,张季川愈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早年因为贪功冒进而炼坏的身子,也仿佛焕发了新生。 当天晚上,张季川就得了御兽道种,领了海妖。 海御宗的御兽之道,名曰血契道。 以鲜血契约灵物,驾驭灵物,乃至共享灵物能力等特性。 尤其是共享灵物能力,哪怕是初得道种,便可进行简单共享。 张季川终于明白十八海域为何要发海妖了。 有了海妖,共享能力之下,哪怕是九道之地来的旱鸭子,也能快速获得水下呼吸,乃至活动能力。 这对于修士力量的提升,不言而喻。 对比起来,他甚至觉得比幽冥道还要强大。 ——没错,有着二十年修为的张季川,早已通过道院考核,得了幽冥道种。 在他看来,相较于虚无缥缈的功德,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妖兽,令他更加踏实。 大概是经验老道的缘故,他很快被委任为小队长,派往环月岛。 对此,他欣然领命。 为了防止仙庭打击,十八海域岛民正在有条不紊的转向深海,而东海又被水官大人炼化,更有四甲大妖坐镇,在此执行任务,风险很低,俸禄却不少,赫然以寿元结算。 这对他来说,等于拿时间换时间。 匆匆行至环月岛,岛民已经撤离过半,岛上有水官大人契约的四甲妖兽镇守,看得张季川安全感十足。 很快,他就被安排了巡逻任务。 “尔等执行任务期间,除了小心逆党来犯之外,还要小心岛中细作,传递情报,因此凡是私自离开小岛者,杀无赦!” 安排巡逻的海御修士,语气冰冷。 “卑职领命!” 张季川轰然领命,心中不以为然。 眼下双方刚刚摆开阵势,仙庭那边还在招兵买马,打起来可能性太低,至于细作,又不是傻子,会亲身涉险? 然而他刚刚参与巡逻,契约的妖兽,便在海底发现一名倒伏在海龟身下,借海龟之力,往外迅游的九道之地修士。 “抓住他!” 他一声令下,小队轰然而动,在十头海妖的围攻下,这人轻而易举便被伏诛。 “队长,发财了!” 队员们看着捆绑起来的修士,激动得两眼放光。 张季川大器晚成,不动声色将此人提到海面上,问道:“谛听司的人?” 那修士脸色苍白,嚷嚷道:“别动手,都是自己人!我是神策营第四队成员,这是我的血契妖兽。” 此人说着,法力一转,露出血契道气息。 “那道友此去何故?” 张季川皱眉,将信将疑问道。 “各位道友,应该都是才加入十八海域的吧?听我一句劝,不如一起离开,眼下还有机会,再呆下去,恐悔之晚矣。” “什么悔之晚矣?” 张季川愈发糊涂,一番追问之后,登时脸色骤沉。 “你的意思是,只要加入仙庭仙兵,死后即可享受一次轮回重修?” “没错,我亲兄弟发来的消息,仙庭在仙宫修了一个诞仙池,可直接在诞仙池中重塑肉身,已经有人轮回重生。” “你放屁,两边还没开打呢,哪来的死人?” “真的!仙庭那边有个散修,刚刚加入玄兵司,就因为贪功冒进,血逆而亡,直接因此轮回重生!” 这散修见张季川几人,神色浮动,连忙趁热打铁: “诚如道友所言,现在两边还没打起来,仙庭那边更是在招兵买马,需要那么多人巡逻?我可听说了,我等过来,不是为了防范仙庭攻击,而是防止岛民逃跑?大家都不是傻子,十八海域损岛民寿元,补我等修士,这岂是长久之计?落败将是迟早的事情!” 此言一出,张季川脸色阴沉下来。 十八海域哪来寿元,不正是源自十八海域岛民? 这件事仙庭早有宣扬,只是十八海域不承认罢了。 十八海域岛民久在海御宗治理之下,大多数也都当做谣言。 但张季川心知,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 寿元如元炁,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从何而来,也就不言而喻了。 事实上,十八海域岛民,平均寿命确实有问题。 要知道,十八海域岛民,可是几乎人人修行功法,各个身强体壮,纵然海上生活艰辛,也不该落差九道之地十年寿命。 如今仙庭再宣布加入仙兵,可享受一次轮回重生,这对于一些岛民来说,却是吸引力极大! “放屁!” 思绪至此的张季川,却厉声喝道:“若真有此事,你岂会一人离开?我看你这是故意编造谎言,诓骗我等!” 那人急了:“真的!” “闭嘴!” 张季川一挥手,一张符箓飞出,将他嘴巴堵了起来。 “胆小鼠辈,也敢妖言惑众!抓起来,押去请赏!” 众队员对视一眼,轰然应诺。 待一行人,将人押回去之后,立即获得厚赏,更是得到了四甲大妖的解释。 “诸位有识之士,果然道心稳固!所谓诞仙宫,不过是无咎老贼的诡计罢了!什么轮回重生,不过是以傀儡术替代罢了,真信了这套鬼话,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总有些人拎不清,拿到手的寿元不信,非要去信那什么轮回重生?你知道,重生之后,还是你吗?瞧瞧,武当派赵无极,重生虎胎之后,连魂魄都变了,我看啊,那所谓的重生,不过是继承记忆的招罢了!” 一番解释,听得众人恍然大悟,更是精神一震。 在厚赏刺激下,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再去抓捕叛逃者。 人心所向之下,张季川也是连忙领着队员而去。 然而运气仿佛自此终结。 一行人巡逻数日,直到环月岛民,全部迁入海下,也无人叛逃,这让大家失落不易。 愈发肯定,那散修多半是细作! 入夜,环月岛完成迁徙,一行人员准备撤离,却突然发现队长张季川私人袇房中,人去楼空。 “队长这是去哪了?” “莫不是出恭去了?” “应该是了,再等等他吧!” 队员们面面相觑中,皆不以为意。 此时,“出恭”的张季川,正蜷缩在一头海兽腹中,拼命驾驭海兽往九道之地游去。 心中无比怨恨仙庭。 你倒是早点推出征兵福利啊? 这入了十八海域,这才推出来,这不是难为人吗? 没错,张季川决定叛逃。 没错,在那散修说出诞仙宫等消息时,他便已然将信将疑,之所以没有放人,乃至跟着一起离开,主要是担心队友告密。 因此等到四甲大妖也承认有“诞仙宫”之后,他立马意识到,这是真的! 四甲大妖的言行,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 武当派赵无极是投了虎胎,魂魄都变了,但不变的九迭剑,可不是继承记忆就能得到的。 九大玄门也不是傻子。 至于诞仙池重塑的肉身的会不会是傀儡? 他觉得不会,因为没必要。 既然可以赵无极可以投虎胎,仙庭同样也有畜生胎,可供选择,没必要以傀儡之法骗人。 否则一旦泄露,仙庭必崩。 事实上,随着诞仙宫的出现,十八海域携寿元厚赏,带来的舆论优势,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 仙庭,凌霄殿,诞仙宫外,数百名仙官仙吏聚集在外面,彼此议论纷纷。 倏地,一道身影出现在诞仙宫门外,立即引来十几名修士的惊呼! “叶兄!”、“承允!”、“真的是你?” 循声望去,便见十几名身穿玄兵制服的修士,匆匆围了过去。 被围之人,看起来不及弱冠之年,身披一件朴素麻衣,气息羸弱如凡人,一副刚刚入道模样。 众人簇拥而来,有人上下打量,啧啧评价:“瘦了,年轻了,就像是在雍城初见模样。” 有人问道:“呔,别动,我问你,红楼麟儿最喜欢的渎衣是什么颜色?” 还有人挤眉弄眼道:“二弟,可还好使?不会未及一岁吧?”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关心、起哄、试探,听得叶承允哈哈大笑,对答如流中,拱手作揖道:“诸位道友,生死轮回再见,当真是令人唏嘘感慨!” 众人见状也是收敛起笑容,拱手回礼:“恭贺道友,重回人间!” 这乱哄哄的一幕,看得诞仙宫外的修士们眼热不已。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过来等人。 更多的是因为好奇,过来眼见为实。 “叶兄,好好说说,轮回转世是何感受?” “没错,没错,说说说说!” “哎哎,大家别说话,让叶兄开口。” 叶承允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要说感受,倒也没什么特殊?只是贫道身死之时,阴箓突生吸力,将贫道卷入其中。贫道只觉得仿佛穿过一个漫长通道,再次恢复六感时,已然出现在一团温水之中,稍一动弹,便戳破了一道泡泡,从诞仙池中复生。” 这三言两语显然无法满足大家,众好友纷纷追问:“这么说,醒来便是这般躯壳?” “没错!” “这身修为又是哪来的?” “正是贫道所修之箓!可惜,一身元炁,皆散于走火入魔。” “那诞仙池是何模样?” “大约三百丈,仙雾缭绕,有荷水仙等瑞草,生于其间。贫道从中醒来后,自有仙女前来接引,引入岸上……” 随着叶承允的叙述,不知不觉中,他身边便围满了人。 大家听着他的描述,皆心驰神往。 早前,天师府突然发布法谕,因为投胎转世,有违天和,昊天上帝故而设下诞仙池,为轮回之人重塑肉身。 以后重生轮回之人,将不再轮回人间,皆在诞仙池中重生。 消息一出,仙庭震惊,九道哗然。 以至于不知多少仙官仙吏无心工作,散职之后,便会径直而来,打探消息。 如今终于见到了轮回重生之人,眼见为实之际,也是振奋不已。 仙兵都能享受轮回重生,身为仙官仙吏的他们,寿尽之时,岂不是也能转入玄兵司,转世重生? 昊天上帝不愧号称阴天子,一出手便是非同凡响! 眼下的仙庭,才算具有真正的仙家气象。 (本章完) 第208章 阴差阳错 第208章 阴差阳错 碎星屿,海底,五炁解厄宫,三十六根抱龙柱,撑起恍如倒悬玉樽的冰晶穹顶,在夜光珠的映衬下,将冰晶宫殿照耀得粼粼生辉。 卢峻端坐上首,殿中列坐数十名人形妖兽。 众人皆闭目冥想,仔细看去,一个个身形似水,似真似幻。 倏地,一名大妖睁开双眸,沉声汇报道:“主人,环月岛出现叛逃事件!” 此言一出,其他几名大妖也纷纷睁开双眸,紧随其后道:“赤湖湾也出现叛逃。”、“莲华岛也有……” 此起彼伏的声音交织在大殿中,嗡嗡作响。 卢峻微微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眸,表情古井无波:“以诞仙之池,复生亡者,仙庭这一步棋,几乎断我十八海域兵源。” 殿中众妖分身皆沉默不言。 纵然十八海域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但叛逃之事,仍然时有发生。 能够入道之人,没有蠢人,真话假话,也许能蒙蔽一时,但绝对蒙蔽不了一世。 这些人能为寿元而来,也就能为重生而去。 “主人,东海尽在您手,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又何必求兵马于九道之间?不如皆以海妖为军,以人族为畜,有东海为后盾,退可守,进可攻,待得了天下,邪亦是正。” “没错,仙庭不过八九名四甲修士,远低于我十八海域,有何惧之?不如趁着寿元丰腴,展开决战。” “不可!此举太过冒险,无咎老贼不过黄口小儿无需在意,但昊天上帝的看法,必须得谨慎。主人眼下打出清君侧旗号,就是为了争取昊天上帝的青睐,贸然发起决战,打残了九道,只怕昊天上帝不喜。” “……” 一时间,众妖各抒己见,献计献策。 听得卢峻沉默寡言。 在群妖看来,他的目的是入主仙宫,称王称霸。 却不知,他的野心和胃口更大。 欲炼化世界之举,他谁也没说,哪怕是完全受制于他的海妖。 因此这场对峙的目的,在他看来,其实不在于输赢,而是拖延时间。 想到拖延时间,卢峻一阵肉疼,火精遗骸心脏的遗失,令他炼化世界的进度再次放缓。 眼下他必须得争取时间! 那么是以攻代守? 还是全面防御? 在思绪万千中,忽有一名海妖道: “主人,有个人想见你!” “谁?” “他自称……中土来客。” …… …… “星斗锁灵阵……” 天师府,陆无咎接过南明真人递来的玉简,神念扫过,眸光一凝。 南明真人解释道:“东海之大,愈千万里,莫说九道之地,便是中土也修建不出如此庞大法阵,唯有借助周天星斗,以洛书之阵,将周天星斗,倒映东海,借其神运,引动太阴星力镇压东海,阵成之时,即是东海冻结炼化之际。” 陆无咎抬头道:“那为何需要以九甲修士心血为引?” 南明真人不慌不忙道:“东海已被炼化,再次遭到炼化之时,若借助海眼之力,挣脱的可能性极大!九甲修士心血,乃大补之物,亦是大毒之物,滴入东海,可乱其心神,毒其心知,争取时间。” 陆无咎冷笑:“你这让我上哪寻找九甲修士心血?” 南明真人不言,目光下意识看向凌霄殿方向,看得陆无咎瞳孔骤缩。 这赫然是暗示他,向昊天上帝求助啊! “心血乃修士之本,其之重要,不逊色于魂魄,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道友既要灭了卢峻,又要引诱贫道本尊现身,如此之下,也只有兵行险招!” “除了九甲修士,七八甲可否?” “修行之道,贵在积岁累月,三百年始得根骨通明,谓曰道体。至五百年,则天地大道现形于丹田,凝若珠玉,浑圆无瑕,名曰‘金丹’。其之心血,沾染大道之痕,既是大补,也是大毒,低于九甲之下,只是大补之物,而无大毒。” 陆无咎闻言沉默。 三百年,正是五甲修为。 而九甲,乃五百四十年修为,正是凝聚金丹之时。 “我知道了!” 陆无咎微微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南明真人拱手离去。 陆无咎看着手中玉简,身影一闪,消失于仙宫,现身流沙海。 他略一辨别方向,随即往扦泥城赶去。 踏入城中,他径直来到万盛楼,大掌柜闻讯而来,满脸笑容拱手作揖:“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尚好尚好。”陆无咎略一敷衍,随即提起正事:“敢问掌柜,可能寻找精通阵法之人?” 大掌柜微笑道:“扦泥城乃流沙海商业要道,商贾云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寻到。” “是吗?九甲修士心血呢?” 大掌柜表情一僵,讪讪道:“先生说笑了,如此奇物,也唯有西域玄门能够寻到。” 陆无咎眸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口道:“贫道需要鉴别一些法阵,掌柜可有推荐之人?” 大掌柜笑道:“当然有了!” 陆无咎大喜,正要谈论佣金问题,不想,大掌柜却道: “先别谈佣金,阵法、丹道素来金贵,这些大能脾气也是各有古怪,道友若是信得过,不如先提供部分阵法,待贫道送去请示一番,再谈后续,如何?” 陆无咎略一沉吟,欣然颔首。 他随即将星斗锁灵阵部分阵法拓印下来,递给大掌柜,这才翩然离去。 在离开万盛楼之后,他又打探起九甲心血用途。 说实话,他怀疑根本用不到九甲心血,这是南明真人故意搭顺风车,以公谋私。 不过,若是以公谋私,应该多设一些药材,以炼药为幌子,将所需之物,藏在其中岂不美哉? 因此他又怀疑,九甲心血才是幌子,问题出在星斗锁灵阵上。 这是他第一时间,打探星斗锁灵阵的根本原因。 果然,当他一番调查之后,发现九甲心血用途和南明真人所言一般,此物大补亦大毒。 对于同道之人,或者有着特殊炼制之法的人来说,此物大补。 其余则为大毒。 不敢说沾之即死,也有可能污染大道。 “南明真人,怕是私心暗藏啊!” 陆无咎摇了摇头,正准备耐心等待万盛楼回复时,不想,日头西倾之际,大掌柜就来了消息。 “阵道大家已至,先生速来。” 陆无咎见状,当即匆匆赶去。 入了万盛楼,在小厮指引下,一路穿廊过巷,竟入了万盛楼深处,在一间装饰奢华的小院中,见到了……一院子的修士! 这些人修为参差不齐,最低三甲,最高五甲。 三五成群,或坐或立,窃窃私语。 当陆无咎抵达时,众人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大掌柜连忙迎了过来,低声道:“先生那法阵,看来非同凡响啊!老朽不过给了两三人一观,怎料,就引来一大群。” 他正说着,修为最高的五甲修士,已然迎了过来,拱手作揖:“阁下就是陆先生吧?” 陆无咎回礼:“正是!” “贫道蚀瞳门主奚天纵,听说道友手里有一门奇异法阵,特来一观,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久仰!” “贫道秦烨,亦是听闻道友有奇阵,特来观瞻。” 又一名四甲修士拱手见礼。 一番交流之后,陆无咎才知道,这满院修士基本都是这二人徒子徒孙。 事实上,万盛楼大掌柜根本就没找这两人,而是找了他们的徒子徒孙,怎么他们根本看不懂,只好摇人,这才摇来了一大群。 陆无咎见状,正要问价,不想,奚天纵、秦烨皆言,寻常布阵、解阵那是生意,如今过来观瞻,那是学习,怎敢要钱? 陆无咎笑了笑,不觉占了便宜,随手取出两枚玉简递了过来。 “怎么只是残阵?” “此阵干涉重大,不敢以全貌示人,还望二位理解。” 陆无咎道。 “……好吧!” 奚天纵、秦烨面面相觑,有些不喜……我们说客气话,还真的奇货可居上了。 然而当他们静心审视而去,表情皆是一凝,不再说话。 急得徒子徒孙们,眼巴巴站在旁边看着。 许久,两人收回神念,将玉简递给徒子徒孙。 陆无咎问道:“如何?” 奚天纵、秦烨对视一眼,奚天纵道:“此阵复杂至极,即便是残阵,也得需要时间参悟一二,还望道友耐心等待一二。” 陆无咎道:“无妨!” 心想,南明真人不愧是传道者,莫不是不敢修行他道之下,将丹道、阵道之类旁门左道技能点满了? 心中这么想着,没多久,满院阵师皆陷入了沉思。 有人盘膝而坐,苦思冥想; 有人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还有人来回审视着玉简,抓耳挠腮。 陆无咎见状也不打扰,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万盛楼大掌柜早已等得不耐烦离开了,只留下几名小厮守着。 得亏陆无咎是修士,一天一夜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不然怕是也耐不住寂寞。 至第三日正午,秦烨最先睁开双眼,微微发白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微笑,面对陆无咎探究眼神,他却看向奚天纵,默不作声。 陆无咎了然,也不追问。 至下午,日落西山之际,奚天纵终于睁开双眼,道:“此阵真乃奇阵也!秦兄,可有所得?” 闭眼冥想的秦烨,闻言睁开双眸,在一阵迷茫后,不动声色道:“略有了解。” “哦,不如一起篆刻结果?” “正有此意!” 两人随即将结果,分别篆刻在两枚玉简上,递给陆无咎。 陆无咎接过,一眼扫过,笑道:“二位参悟结果,大差不差,看来此阵功能已然揭晓。” 秦烨却道:“先生此言差矣,法阵之道,层层嵌套,此残阵便可见六层嵌套,若是完整法阵,说不得阵中藏阵,若想确定威仪,唯有整阵参悟。否则纵然是拆解探究,也有可能遭到蒙蔽。” 陆无咎笑道:“道友言之有理,不过,今日天时已晚,我看还是择日再观。” 奚天纵、秦烨对视一眼,有心想看全貌,阵师傲骨又令他们拉不下颜面,只能道:“也好!” “有劳二位了,告辞!” 陆无咎拱手见礼,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陆无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法阵没有问题,奚天纵、秦烨提交的参悟结果和南明真人的说明书如出一辙。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阴天子”的存在,令南明真人不敢妄动手脚。 接下来,倒是可以放心布置了。 …… 在陆无咎走后,奚天纵、秦烨私下对仗一番,也随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秦烨在离开没多久,便发出一道加密传讯符。 入夜,子时。 他正在书房中,推演阵法,皎洁月光打在窗户上,化为一道剪影,惊得他连忙放下玉简,拱手道: “属下秦烨,拜见尊者。” “那星斗之阵,可还在?” 秦烨连忙将刚刚推演的玉简递了过来。 影子中,立即冒出无数白色蠕虫,一口吞掉玉简,退入阴影之中:“你为何觉得此阵与孤阙蜃墟有关?” 秦烨低声道: “孤阙蜃墟法阵暗藏,从细节来看,无一不证明着流沙海曾为中土西海,既为西海,为何沦为如今不毛之地?卑职自始至终想不明白,直到今日见了那星斗之阵才突然惊觉,流沙海之所以黄沙遍地,只怕西海早已被大能炼化,失了海眼,自然寸水不生。” “若这个猜测属实,那孤阙蜃墟极有可能就是法阵之眼,那姓陆手里的法阵,将极具参考价值!甚至极有可能就是造成西海沙化的罪魁祸首。” 一番话落,书房陷入了沉默。 世人皆传,流沙海乃西域中土聚灵阵虹吸所致,然而秦烨却知,这不是仇视西域中土的荒谬言论罢了! 毕竟聚灵阵若真有如此能力,那么同样灵气充沛的东海又作何解释? “那姓陆的在哪?” “据说,他是万盛楼的大客户,或许掌握他的联系方式。” “……万盛楼。” 书房墙上剪影呢喃一句,随即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做的很好!近日不要走动,随时准备探索孤阙蜃墟。” 秦烨低眉颔首:“属下领命!” (本章完) 第209章 布阵炼海 第209章 布阵炼海 “兜兜转转一圈,终究还是回来了。” 探出水面的张季川,看着漫天星辰,掐指一算,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星辰方位,最多半个时辰就能重回九道之地,到时候,拜入玄兵司,这具垂垂老矣的肉身,即可抛弃! 心情振奋之下,他正要再次扎入水中,不想,一股无形力场,陡然束缚全身。 在他骇然之际,身旁水流荡漾,两名身披仙庭制式法袍的仙兵冒了出来,一个法决暗掐,一个锁链兜头而来,弹指间,便将他锁了起来。 “嘿嘿,兄弟挺会跑啊?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 成功将目标拘押的仙兵,顿时笑嘻嘻起来。 张季川闻言脸色大变:“道友,误会!” 仙兵冷笑道:“误会?真以为我们眼瞎?你这操控海妖的血契道本事,也想瞒得住我们?” “跟他废什么话?押走,领赏!” “是极是极!” 两名仙兵懒得多言,押着就是乘风破浪,往西面踏波而去。 张季川心中暗暗叫苦,散修出身的他,虽然叛逃十八海域,但血契道种却没舍得废掉。 谁曾想,就是此道,令他陷入被动。 没多久,海平面上,出现一座岛屿黑影,越靠近越大,至近前,才发现这座岛屿已然被削平,一座酷似石碑之物,拔地而起。 数十名修士,围绕着石碑,篆刻不休,隐隐可见,玄奥符文闪烁其上。 张季川来不及仔细打量,就被送进岛屿深处,押入大牢之中。 这说是牢房,实际上,就是一间凿空的石室,室内,篆刻有大量法阵,令人插翅难飞。 少顷,牢房外出现一名二甲修士。 他上下打量着张季川,沉声道:“十八海域的消息倒是灵通,说吧,他们派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张季川脸色发白,蓦然朝着牢房外仙吏稽首至地,喉间哽咽道: “仙长容禀,小道张季川本在江南东道清修,受奸人蒙蔽,竟鬼迷心窍踏入十八海域。去了那人间炼狱,才发现十八海域以法阵汲取生民寿元,不惜将百姓迁入海底……” 说到这,他面露戚戚之色:“此等邪祟之术,令小道肝胆俱裂!今冒死潜逃而出,愿献出血契道种,以证清白,恳请仙人许我执役玄兵司,纵魂飞魄散亦要涤此罪孽!” 说着,他张口一吐,一枚道种漂浮而出。 二甲修士伸手接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季川,蓦然不言转身离去。 出了大牢,他直奔岛屿深处,踏入一片人工开凿的地下溶洞。 此时,这地下溶洞,地平墙直,密密麻麻的符文篆刻四周,星芒闪烁中,恍若呼吸,律动不休。 在法阵之央,谛听司君燕青盘膝而坐,闭目冥想。 “启禀仙君,外出巡逻小队抓到了一名兼修血契道修士,观其口音,应该是九道之地散修。” “十八海域已经察觉到了?” 燕青睁开双眼,沉声问道。 眼下,他正在执行仙庭秘密任务——布置星斗锁灵阵,炼化东海,镇压水官! 为了这个任务,仙庭可谓倾巢而出,七大四甲高手,镇守七大岛屿。 而他,也分配到了一座。 说实话,这个任务十分疯狂,但当他看到法阵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大势已成。 这法阵太复杂了,绝非九道之地阵师能够精研而出。 陆天师能够布置而出,多半是来自背后阴天子的指点。 有阴天子帮扶,他不认为陆天师会失败。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允许,自己镇守的岛屿出现问题。 这是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 做得好,三官大帝指日可待;若能入阴天子法眼,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怕是已经有多察觉,不过,此人献出了血契道种,愿拨乱反正。” 二甲修士说着,抬手奉上血契道种。 燕青眯起眼睛,抬手招来血契道种,略一打量,问道:“他修为几何?” “二十年道行!” “陆天师曾言,若有弃暗投明者,可酌情收编,涨己声势,削敌实力。既然如此,区区一名二十年道行的散修,那就是收下吧,编入陷阵营。” 二甲修士拱手应喏,转身离去。 燕青收起血契道种,一口气连发数道命令,敦促阵师,尽快完成法阵布置。 对于法阵的暴露,燕青早有心理准备。 传闻,卢峻已然炼化东海,七星岛的布置,又不得不落在东海之中,被察觉是肯定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 “这就成了仙兵?” 看着完成录名造册的张季川,依旧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交出血契道种,就行了? 仙庭也太容易取信了吧? “这是你的法袍,快点换上,跟我来吧!” 在仙吏催促声中,他换上法袍,领了令牌,踏入一座风火院中。 刚刚落入院中,数十双眼睛看了过来,只消一眼,久混江湖的张季川,头皮便是一麻。 这些三三两两,或坐或立之辈,皆一身江湖匪气,眼神不善。 ‘看来仙庭也不是全信啊!’ 张季川叹了一口气,在仙吏引路下,拜见了陷阵营主官施瑞和。 这位主官瞧着倒是温文尔雅,客气接过文书,送走仙吏之后,这才看向张季川道:“道友既入我陷阵营,那就安心效命,我营既名陷阵,将最先冲杀在前,到时候,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到时候,任何耻辱,在功劳面前,都将是功勋。” 张季川闻言浑身一震。 话音刚落,一道歇斯底里的咆哮,从岛外传来。 “敌袭——” 张季川和主官施瑞和对视一眼,立即冲出袇房。 放眼望去,岛上人影晃动,却并无敌袭踪迹。 大约两息之后,才看到周围海面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海妖脑袋,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陷阵营何在?” 施瑞和一声低喝,满院修士轰然应“在”。 “食君禄,担君忧。建功立业时机已到,还不速速随我杀敌立功!” 厉喝声起,无数修士冲出海岛,乌泱泱一片,阵型散乱,毫无章法,却气势如虹,视死如归! (本章完) 请假,勿等 请假,勿等 状态不对,请假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