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凰》 分卷阅读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 《驭凰》txt)作者:陌夕夕/沧若vv 文案 指挥千军万马驱逐敌国铁骑的睿智谋士; 朝野上把持朝政的年轻丞相; 惊鸿阁教众心服口服的公子; 那么多身份,温舒只愿是君凰当初遇见的风雪里飘摇无依的弱质少年。 朝夕相处,却不敌君凰和另一个人的一个月。 君凰执剑指着他的咽喉,恶语相向,“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温舒惨然一笑:“君大哥,我们打一个赌吧……” 以他的命,赌他的情。 第一章病骨支离 金色琉璃瓦的屋檐上挂着未消的积雪,夕印手上端着托盘,急匆匆地行过长廊,碗里那药汁漆黑地令人看了心头发憷。 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气,她心里的担心一点点积累 。这样阴冷的天气,公子不知又会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她摇摇头又自嘲地一笑,她担心死有什么用,偏生他在意的那个人不会看上一眼。她们这些人的心急如焚肝胆俱裂千言万语也比不上那人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来得管用。 如今,公子和那人的关系彻底破裂,水火不容,公子便是没有这一身的伤病,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人竟丝毫不念及公子的感受,将公子气成这样。 夕印走到门前的时候,追云使段卓心浮气躁地在古钱纹棂花槅的扇门外绕圈走。 段卓见到夕印,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模样,“夕印姑娘,这几天,四川唐门和金钱帮的人连挑了我们惊鸿阁在洛阳、大兴、大名的好几个分堂。属下不知道如何处理,想请公子拿个主意。” “哼!堂堂惊鸿阁的追云使,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妄称什么武功武林排名前七,文武双全的 剑客。不知道公子病了吗?惊鸿阁又不是我们公子的,劳心劳力落得自己一身伤病还不讨好,他是欠了你们惊鸿阁什么了?有事去找你们阁主啊。”夕印狠狠瞪了他一眼,径自越过他推开门,真气得想把手上这碗药泼到他头上,如果不是担心重新熬上三个时辰公子会受不住。 段卓暗暗苦笑,知晓这丫头护短,可得罪她的是阁主,拿他出气算什么事。罢,委实也是他们窝囊。 002 “夕印,带他进来。咳咳……” 段卓心里一个咯噔,声音好生虚弱,看来公子果然是病得不轻啊。 “公子……”夕印气得直跺脚。 “你是嫌我……说话,咳,不够累吗?” “是。”公子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夕印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夕印领着段卓进了内屋,掀开无华的墨色珠帘,只见藤椅上坐着一位容貌秀逸的男子,年纪看上去不过年过弱冠,他身着一件月牙白锦袍,通身清逸无尘,秀雅的身姿依靠着椅背。 夕印一声惊呼,“公子,你怎么起身了?” 温舒扫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她立时噤了声。 “段卓,说吧。什么事,咳……”温舒的唇色淡到晶莹剔透,苍白的脸比落雪还要皎洁几分,显然只是在强撑。 段卓飞快地抬眼又放下。温舒这样好脾气的人竟然也被阁主惹毛了,也不知阁主到底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阁主这次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简略回禀了事态,询问道,“公子,上一次与潋月教一战,我们惊鸿阁虽然险胜,但阁中精锐大多伤重,元气还没有恢复。阁主又……不知所踪……”段卓忖度一番,还是用了不知所踪这个词。 “咳咳……咳”温舒突然轻声咳嗽起来,自嘲一笑,分明是个病骨支离的文弱书生,却偏天性傲气,容不得自己在人前示弱。 不知所踪……呵,谁都知道阁主被他囚禁在涣水之滨,却不说破,段卓倒是有心了。 003 君凰拿剑指着他的情形,恍如昨日。 温舒的心绪不自觉地飘远。 “温舒,温舒,我真后悔遇见你。这么多年,原来我一直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心机深,有城府,到底是有底线的。你对付其他帮派的手段虽然阁中上下颇有非议,说你太过残忍狡诈,我也从来没有当一回事。我以为你不是不分好歹,不辨是非的人。为什么要杀沈笑笙,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对他好,你便要对他下如此毒手?” 我真后悔遇见你。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他的全心付出,也抵不过他和沈笑笙一个月。君凰对他执剑相向,说,他真后悔,遇上自己。 段卓躬身等着温舒的答复,却发现这位公子爷竟然在走神,疑惑地出声,“公子?” 温舒的右手死死扣着藤椅的扶手,用力地骨节发白,圆润光华的指甲嵌入藤椅中,几乎滴下血来。 听他一声唤,温舒回过神来,又是几声咳。 “公子……”夕印走过去,心疼地扶住他的胳膊,为手上触到的湿冷吃了一惊。 “药……”他 着气,说话吐字都有些艰涩。 004 夕印急急掏出药丸给他服下。是药三分毒,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愿意看他这样糟蹋自己。 段卓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心惊。 温舒淡漠到尊贵的面容,清贵的身形,以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镇定冷静,常常让人忘记了他是怎样一个病弱的人。 早知道这个无所不能的清俊男子只是个虚弱的病人,真的看到他病发,段卓还是有些骇到了。这个身体孱弱的男子,便是整个江湖武林乃至朝堂上下的传奇人物,公子温舒。 以十三岁的幼龄高中状元,入朝为官数载,十七岁那年便随军出征,与西南一战中,温舒智计叠出,两万大军逼退敌方十万人马,一战成名。 圣上曾言,温舒一人,胜百万雄师。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在二十岁的盛年退隐,入了江湖第一的惊鸿阁。皇帝本忧虑武林动荡不安,危及江山社稷,对于惊鸿阁的存在很是忌惮。朝廷招安,惊鸿阁众人不从,险些被朝廷屠戮。温舒出面和皇帝立下合约,有他在一日,惊鸿阁绝不干涉朝廷一步。两年来,惊鸿阁在他领导之下,逐步壮大。 公子温舒,在惊鸿阁教众眼里,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005 “公子身体不适,还请好好休养,保重身体,属下先告退。”段卓非常清楚,许多事本来便是仰仗温舒处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 ,何况阁主如今不能理事。之前摄于惊鸿阁实力的各大教派蠢蠢欲动,接下来恐怕少不了会有几番恶斗,以现下这帮残兵,是抵挡不住的。惊鸿阁的未来,就指望在这个男子手里了。 “不妨事,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立刻将……阁中所有明处的财产转到暗处,不动产不用管了。”温舒在夕印的扶持下勉强直起身,抬起一张白晃晃的脸看着他说。 他的鬓角被冷汗打湿了,几绺墨发贴在颊边,平添了一抹脆弱魔魅的……美。 不错,就是……美。 羸弱的,动人的,妖娆的……美。如同罂粟,有毒却令人忍不住飞蛾扑火。此时的温舒,卸去了那神一般的气场,因为病弱而添了柔美。 段卓突然间喉头发干,狼狈地别开眼。没想到他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到失神,生平头一遭,他竟然因为一个男人 有些发烫。他平日里自制力极佳,自诩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难道说其实不是,难道事实是他比较喜欢的是男人? 段卓 了,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幸好温舒和夕印都没空注意到他。 温舒说话虽调理清晰,脸色却渐渐苍白下去,再不说完,他怕是说不完了,“唐门和金钱帮活动范围之内的分堂,不,尽量各个分部的人手都调回总部。惊鸿阁今非昔比,此时不宜跟他们硬碰硬。他们继续闹事,我们不用管,拿到了也只是一个空壳子。我们要的,只是将损失降到最低,其他日后再说,退下。” “是,属下告退。”段卓被自己方才的猜测骇了一大跳,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逃也似的离开。 阖上门转身离开,依稀又听见房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第二章渊渟岳峙 君凰,小字流晔,惊鸿阁现任阁主。 断水剑出,惊鸿一舞,谁与争锋。惊鸿阁主,不过二十五岁,就有如此功力,武艺上的天赋果真极高。别人苦练三十年,也不敌他一二。 君凰容貌俊美,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璀璨的桃花眼,三分魅,三分邪,四分狂傲不羁,没有人能抵抗那样的笑容。可惜,君凰不爱红颜爱儿郎。这个消息甫一传出时,千万江湖侠女名门闺秀绝色天仙的芳心碎成了一地。而当温舒和君凰成双入对的消息传出来时,千万江湖侠女名门闺秀绝色天仙的芳心则彻底碎成了粉末渣渣,风一吹,便散尽了。 没错,谁都知道君凰的惊鸿剑法冠绝天下,谁都知道风流成性的君凰是个断袖,且和温舒有一腿,谁都知道公子温舒是惊鸿阁的智囊,惊鸿阁因了温舒,在武林中才有今日的声势地位,除了少林寺方外之人不涉足红尘,整个武林几乎唯惊鸿阁马首是瞻。 人人都道君凰三生有幸,得温舒相助,却极少有人知道,如今温舒才是惊鸿阁真正发号施令的人,而君凰将温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涣水之滨,石室内。 君凰盘腿坐在地上行功一周天,缓缓睁开眼睛,失望地叹了一声,俊朗的面孔闪过一丝苦恼,丹田内依然空空如也,此时连一个小混混都可以将他打趴下。 只要沈笑笙没事,他将全身功力拿来替他续了心脉,也算值了。不过他的内力,没有三个月的时间,大概是恢复不了的。三个月,凭温舒的才智手段,可以做多少事?只怕到时候,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连惊鸿阁的门都进不去了吧?其实不用说三个月,便是如今,也是如此吧,所有人对温舒唯命是从。 他察觉到头顶上落下一道炙热的视线。 温舒一袭白衣翩然,通身洁爽清透,他肩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裘,衬得他清淡如月的容貌更多了一分矜贵之气,他只是慵懒地倚着石门,便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君大哥,你想通了吗?想通了我就放你回去。”温舒站在昏暗的石洞/口,勾唇微笑,笑意温润。他身后是半山腰的云遮雾绕,映着骤亮的光亮,他的脸庞似乎内蕴了极亮的光芒,万千华彩马上就要透了出来。 距离上次丹阳谷决裂见面,时隔半个月。 007 君凰别开眼,身子一歪,懒懒地靠在石壁上,“想通了。” 温舒面色一喜,刚要开口,又听他说,“我一直没什么想不通的,温舒,再来一次,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他。” “就算沈笑笙要取我性命?” 君凰挑眉,不假思索地反驳,“笑话,他杀你,你不杀他,就不错了,他还能杀得了你?沈笑笙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温舒你别再颠倒黑白,我不会信。” 温舒眸子一黯,早知道他不相信的,他宁愿深信一个认识一个月的沈笑笙,也不愿意相信他。不再与他争辩,温舒缓缓走过来,步履悠然。 温舒在石凳上坐下,“君大哥,我要你跟我回去。” “不可能。惊鸿阁有你没我,我说过。”君凰嘴里叼着石壁边缘生长着的一株小草的叶子,横在口中嚼啊嚼,神情桀骜。 他有些回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温舒是怎样的情景,当年,他带人入京为金钱帮的老太爷贺寿,雪地里偶遇一个绝色少年。 那人的背景纤瘦清癯,一身雪白的大氅披在身上,像是要融化在雪地里,给人的感觉孤傲寂寞又哀伤,那人唇边勾着的那抹虚无缥缈的微笑不知怎么的就触动了他的心。 他发誓,他虽然 ,当时,却绝对没有对温舒动了别的心思,只是情不自禁想要照顾他。哦,当时他还不叫温舒,他叫舒予。 他想不到,这个他随手捡回来宠爱有加的文弱少年竟是那般显赫的人物,甚至在惊鸿阁陷入困境时挺身而出,救他于水深火热。最原来,他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少年舒予,而是闻名遐迩的公子温舒。多么荒谬,他妄图做英雄,却成了狗熊。这只是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的开始,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温舒的存在,成了束缚他人生的急于挣脱的枷锁? 008 “君大哥,等你三个月后恢复功力,我再不会阻拦你什么。如今,你还是跟我回去的好,或者你是想要让我亲自动手?”即便是说着威胁的话,温舒的口气还是那么地和缓从容,脸上的微笑依然令人如沐春风。 君凰受不了他永远这么老神在在淡定从容的神态,“温舒,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放过,好了,现在沈笑笙不会回来了,我身边只有你,你满意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 了?”他抬手支起额头,身子侧卧在石塌上,宽肩蜂腰长腿,那身姿看起来极富张力,极具诱惑,一双顾盼风流的眸勾出笑意,那笑意看似邪魅看似温柔,实则冷酷至极,“在这里不是更好,这里没有人打搅我们,更能尽兴不是吗?” 那瞬间,温舒脸上如同被针刺到的神情,漆黑的瞳仁墨色流转,翻涌着哀伤、失望、自嘲无数复杂的心绪,而后尽数湮没在那双幽泉般的丹凤眼里,湖面平静没有波澜,“君大哥的提议甚好,只是,抱歉,我认床。” “你!”君凰刚想发火,一想他若是发怒等于是败给了温舒,便强压着只当自己没有听见,扬唇一笑,“罢,悉听尊便,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想要我怎么样,还不是你温舒说了算。” 过了一会儿,温舒极轻的叹息声飘散在石室内,那叹息盘旋在虚空中,若有回声。 “是,君大哥明白便好,我的人容不得别人染指,这一点,也希望君大哥记住。”话里依稀 笑意。 009 君凰终于被激怒了,可见,还是温舒魔高一丈。 他走到温舒面前,欠了欠身看他,温舒往后躲了躲,背后就是那张石桌,他的背抵在了石桌上,退无可退。 君凰一手按着石桌,将温舒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温舒的下巴,他指腹上结着一层用剑之人才有的人薄薄的茧子,指腹滑过那细瓷一般的肌肤,温舒不禁颤栗了一下。 “你的人,谁是你的人?温舒,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太可笑了?你以为你和我上过床,就是我老婆了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温舒手掌握拳按了一下腹部,又闪电般地缩回,垂在身侧,面上神色不动,还是那副闲适的模样。 太自以为是,太可笑……呵呵…… 骂得好!他这辈子做的最可笑的一件事就是爱上面前这个没有心的混蛋。他的确不知廉耻,痴心妄想了。 嘴里说着那么无情的话,君凰猛地低头,覆上那略略苍白的晶莹剔透的两片薄唇,温柔地 着。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他被人狠命推开。 君凰挨了打,反倒是心情极好。温舒竟然动怒了,这个巴掌挨得太值了。 他扶着石壁顺了顺胸口的气,用力压 下的热意,不在意地拭去唇边的血,挑眉笑道,“怎么,你不喜欢?” 温舒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当他是什么,勾栏院的小倌吗? “咳咳……”惺甜之气猝然自体内逆流而上,温舒急忙转身掩口,掌心是血。 君凰看得一愣。 手指握了拳放下,温舒抬袖拭去唇边的血,也笑,“喜欢,我自然是喜欢的。我没有资格管你,我也从来不愿意逼迫谁,君大哥你知道的。”他只会让人纵使满心不甘,也得俯首称臣。 “温舒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妓女立贞洁牌坊还要荒谬。任何时候任何事都是你替我做决定,你将我强行关在这里的时候,你下令杀了林风眠的时候,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有过选择的权利?惊鸿阁实际上早就易主了,不是吗?”君凰踱步过去,在石塌上躺下呈大字型躺下,偏头冷笑。他漆黑的眼睛里似 冬日湖面上的浮冰碎雪,那眼神,凛冽异常。 该死的,他 人不成,反引火上身。 林顺本来是惊鸿阁五大长老之一,林顺野心不小,一年前,他为了推下君凰,坐上阁主的宝座,竟然不惜与虎谋皮,和江南霹雳堂勾结。此事自是没成,事情败露后,林顺等叛贼被温舒诛杀。林顺的小儿子,林风眠,和他年纪相仿,君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林风眠 敦厚温顺,和林顺绝不是一丘之貉,林顺该死,可林风眠是无辜的。他亲眼看着林风眠被温舒下令处死,却阻止不了那场屠戮,现在他绝对不会让温舒再一次伤害沈笑笙。 “君大哥,我会替你做决定,那只是因为,你的决定都是错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更不能因为你毁了惊鸿阁。林风眠的事休要再提,现在跟我回去。” “是,我都错,你都对。那我何妨一错到底。我不回去,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除非你滚出惊鸿阁,滚出我视线之外。”君凰一骨碌翻了个身坐起,指着石洞入口。 温舒手掩着胸口低咳了几声,嘴里血腥味浓郁得令他作呕。他顿了顿,才开口幽幽地说,“要我滚,可以。我们做一笔交易,两个半月,我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陪我两个半月,直到你伤好为止。两个半月后,我们在丹阳峰顶一决高下。你输了,从此一切都要听我的;我若是输了,从此退出惊鸿阁,消失在你面前,以后我不会再插手惊鸿阁的任何事情,更不会过问你的事情。如果我不幸死在你手上,也是我命该如此,我会事先留下笔墨,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的过错。怎么样?” 010 君凰听到温舒说到死字的时候,皱起了眉,温舒说得那么漫不经心,似乎生死都不在他眼中了。胸口莫名其妙地发闷,憋闷得难受。温舒在玩什么把戏?温舒他聪明,很聪明,聪明得过了头,于武功一道,却是远在他之下。如今,他剑法已臻化境,他敢说,温舒在他手底下绝对走不过三招,温舒没有半分可能赢他的。那这个赌注.....温舒为什么要赌一个必输的赌局? “比武?温舒,你诓我呢还是找死呢?你从未输过,不等于你就不会输。就凭你,也会是我的对手?”武学一道,君凰的确有狂傲的本钱。 “君大哥不是一直怀疑,怀疑我有所隐藏吗?不如那日让你领教一下我的真正实力,说起来,我们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比试过呢。”温舒看他显然不信的神情,轻掀苍白干涩到开裂的唇,“也许我身上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的确,温舒就像一个谜,他一层层揭开他脸上的面具,每一次,以为这就是谜底了,却发现,那只是他的另一层伪装,他永远看不透他。 君凰从石板上坐起,才想答应下来,陡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温舒你将我身边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人人都道温舒公子仁义无双。我如果伤了你一分一毫,就会有人跳出来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忘恩负义。到时候,恐怕惊鸿阁容不下我,全江湖的豪侠都要站出来声讨我。温舒你自己找死也要弄得个玉石俱焚,拉个人当垫背,我可没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 有兴趣陪你一起死。你死了,赢得身前身后名,我却要遗臭万年,遭天下人唾骂,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温舒,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温舒,要我回去,很容易,打昏我,捆了我去就是了。” 如果说他不忍心那样对他的君大哥,君凰会信吗?君凰只会当做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吧? 君凰双手抱胸靠着石壁站着,过了许久,没有听到温舒说话,只听见一声急似一声的轻咳。君凰定睛细看,只见温舒咳得慢慢弯下腰去,手指掩在唇上,身子定在那儿没有动作,他的脸庞被垂落的发丝遮挡着看不清。 这些年来,温舒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问他,他也只说是早年战场上落下的病根。 君凰被他吵得耳根子不清净,不由将视线凝在温舒身上。 第三章空虚难耐 “温舒……” 大脑理智地提醒,不要管,不要管,温舒如何都与你无关。 身体却叫嚣着上前,拼命地说去看看他吧,他真的脸色不太好。 四肢脱离掌控地靠近温舒,手臂伸了出去。 却没能落在温舒肩上。 一只手半路杀出来,拦住了他,沁凉如雪,白皙得宛如清玉,好看得让人忍不住砍下来永久地珍藏。 温舒扣住君凰的手腕,抬头间已敛去了痛楚的神色,石室内不甚明亮的光线叫人看不分明彼此。 “君大哥也要打我一巴掌吗?如果是这样,一巴掌怎么够呢?青羽门的少门主离开你奉父命成亲,龙帮的小公子远赴京城,听说也遇到了命中的真命天女,还有告老还乡的李巡抚的孙子,离开你远走苗疆,似乎跟一个苗女成亲了,这些,都是我暗中使计,从中作梗的结果。当然,还有险些命丧我手的沈笑笙,加起来,杀了我都不为过吧?只打我一巴掌怎么够呢?” “的确不够。”君凰倏地抽回手,背过身去。 温舒顿了顿,胸口翻腾的气血稍许平稳下来,他沉声说,“君大哥,我问你,问你一句真心话。” “你说。” “我和你认识两年,两年朝夕相对,你用你的心看看,我在你心里真的就是为了得到你,手段用尽、阴险狠毒的卑鄙小人吗?我要听真话。” “当然是真的。”他应该飞快地、毫不犹豫地说。 “呵呵……”温舒轻笑,笑得剧烈咳嗽起来。他身子晃了晃,额际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前仆后继地冒出来。 君凰听得心惊,他转过头来时,却只看到温舒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说,“君大哥,你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好。你说得对,我温舒一生从未输过,也没有人可以违逆我的意思。君大哥,你也不例外。我这人好胜得很,事事都要赢。我要的,就一定要到手,从来只有我选择要与不要,没有其他人说不的权利。再问你一次,你回不回去?” “你要我回答几次,不!” 012 “别急着回答我,先看看这个。”温舒从腰间摘下一枚翠绿凝碧的玉玦。 君凰两步走近,伸手抢过那玉玦,凝眸细细打量,难以置信地眯起眼,“沈笑笙的玉玦,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君凰抓着温舒的双肩猛力摇晃,“温舒,你把他怎么样了?” 温舒被他摇得头更晕了,他按住他的手肘,制止他的动作,笑得温文尔雅,一如平日里他在众人面前时那般,“是啊,这是沈笑笙的贴身之物。慕容山庄的守卫似乎有些松散呢。我还没有对他做什么,但不保证以后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见君凰冷冷地盯着他,温舒继续说道,“君大哥,你刚才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如果你乖乖听我话,自然是最好。如若不然,我只好请你的沈兄来我这儿做客了。你不要逼我,我一向不喜欢太血腥的事情。” 君凰松开手,摇头倒退了两步,垂在身侧的手拳头握得死紧, 咬牙切齿道,“温舒,我真后悔遇见你,我真该见你第一眼时,便一剑杀了你,以绝后患。”是他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此时,君凰早就忘了,当年不是朝廷来招安,惊鸿阁快要撑不住了,是温舒出面才解决了此事。若是没有温舒,如今也便没有惊鸿阁,而他身为阁主,亦免不了身先士卒。 013 温舒闭上眼,眼前却还是他绝决而厌恶的眼神。 我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君凰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重复着,回音如缕不觉。眼前的人影化作一个两个三四个,温舒掩着腹部的伤口无力地趴在了石桌上。身上如同被扔进了 沸腾的油锅,烤熟了再丢进冷水里冷却,体内倏而热得难受,倏而又冷得发抖,冰与火交替进行,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我记性好得很,君大哥早在半个月前就说过,不用一遍遍重复……” 君凰没发现他的声音逐渐暗哑低微,话里连吸气声都听得到了。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傲慢地似乎将天下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被他一句话说得火气上涌,君凰目中的火苗迅速地燃成熊熊烈火,形成燎原之势。 君凰有心要气他,嗤笑道,“温舒,你千方百计要我回去,莫不是忍耐不住不被我上的空虚?” “你……”温舒霍然抬起头,脸色煞白煞白的,张口便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他侧身以袖子遮住,身子却抖得厉害,手扶着石桌撑住才没让自己倒下去。这样的话听得还少吗,为什么还要激动,为什么还要生气?温舒索性放下袖子,也懒得去伪装,唇边的血任凭它去流。反正没有人会在意,遮遮掩掩做什么,还嫌自己不够累吗? 014 君凰见温舒被他气得呕血,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温舒说不出话来。 头顶的石壁有水滴一滴一滴落下,石洞里光线阴暗,温舒的脸色白得近乎灰败,他上唇雪白,下唇红艳,那染了血的唇,如同妖娆怒放在夜色下的魅惑红莲,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连成一条 的红线。衬着他雪白的衣衫,墨黑的发丝,透明的肤色,交织成媿丽到极致的画面,让看到了他这一面的人全都丢失了魂魄。艳血落在那雪白的狐裘上,分外的触目惊心。 温舒抬眸看着他,脸上再没有半丝笑意,缓了许久,扶着石桌徐徐站起。 温舒待身上凝聚了几分真气,提气出声,“来人。”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 温舒这次出来,只带了铁木和竹简两个人。铁木内力深厚,石室内的人说了什么,只要他凝神细见,便能听个一清二楚,分毫不漏。他此举到并不是在意君凰和温舒说了什么,他只是担心温舒有伤在身,让他单独和阁主待在一起,难免会出差错。他一听到温舒的吩咐,风驰电掣般闪了进去,竹简反应过来,也立刻跟上。 “公子。”铁木进入石室后,没有看君凰,一个移形变位闪到温舒身侧,公子的脸色白得不对劲。 温舒推开铁木试图搀扶的手,“看好阁主,谁都不要跟来。” “可是,公子您的伤……”铁木迟疑道,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说,谁都、不要、跟来。”温舒倏地转头,声音冷若千年寒冰。 铁木纵然担心,却也不敢再上前。 竹简被温舒身上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多少年没有见过公子动怒了,他望了一眼一直不言不语站着不动的阁主,阁主像是傻了似的,只顾着看着公子,竟似没有察觉他们两人进来了。 见温舒踉踉跄跄地就要出了石室,木简叹了口气,走到君凰跟前,抱拳道,“阁主,原本您和公子的事情属下不该置喙……” “知道不该说,那就闭嘴。”君凰拂袖转身。 那凌厉的眼神令木简身上一抖,吓得不敢多言。 耳边“轰然”一声巨响,石门应声落下,君凰目光一震,眸中若有所思。 第四章天医谷主 胸口血气翻腾不息,温舒跌跌撞撞跑到石室外不远处一棵大槐树下,抓着树杆掏心掏肺地咳嗽起来,直咳出一口血来。脑中一股强大的晕眩猛地袭来,猝不及防,他腿一软身子竟然就往下坠去。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他避开泥泞的山土,坐到干净的石面上。 头昏沉得厉害,温舒拧着眉心,等待着眼前的漆黑过去。 他低头一眼,腰侧的伤口裂开了,狐裘下的白衣染上小团红色。唇角沾着血渍,他习惯性地往袖中一掏,居然没有找到手绢。 呵,他不由得轻声呵笑出声,真是狼狈啊!谁能想到杀伐决断毫不手软的温舒公子会有这么难看的一面。温舒面上露出淡淡的自嘲,只好就着手指擦拭了嘴唇! 百米外有一条从山顶流泻而下的小溪,那水是由山巅的积雪融化而来,清冽爽利。一年前,君凰带着他来这边踏春。那时,君凰还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温舒,那时,君凰宠他宠得无法无天,就是温舒说想要星星月亮,他也会去摘了来。 溪水吐口清甜,好喝的紧,他喝了几大口,回去便发了高烧,身上火烧火燎地难受。自从温舒这个名字响彻天下,他享受的所有都是最好的,只是亏空了太久的身体一时之间调养不好。胃疼,很疼,他很久没有疼成这样。 那时,君凰很心疼,他慌得手足无措,抱着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 他想,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自己中了他的魔咒。明明知道他是个没有定性的人,明明知道他风流成性,却还是义无返顾地陷了进去,陷在他几分邪气几分宠溺的眼神里,陷在他张扬如火的笑容里,陷在他建造的温柔陷阱里,无法自拔,甘心沉沦。 他曾经一直要的,便是站在权利的最顶峰。他过早地实现了人生的所有目标,以至于后面很长的一段时光他都觉得无趣得很。他有一副过于秀气的面孔,他不喜欢却也没有办法。初入官场时,曾经想要染指他的官员一概落马,不死也毕生都逃不过牢狱之灾。位高权重,他享受着别人畏惧与仰慕的目光,却觉得越来越不快乐。君凰出现的时间正好,他想要离开,君凰愿意带他离开,就是这么简单。 016 他扶着树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溪边走去,短短的距离走了许久。走到溪边,溪水清澈地连底部的鹅软石都看得一清二楚。也映出岸边的人影,这个鬼一般可怖的人真的是他吗?怪不得段卓见到他都要吓一大跳,果然是太吓人了。他用手指绞碎水里的影子,水冷得他直打了一个寒噤,几乎想要立刻缩回。他洗尽了手,又往脸上泼了把冷水,眼前倏地金星乱冒,身子原本就是前倾的姿势,现在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扑腾——”一声,还真摔下去了,头磕在石头上有些疼。亏得这处的溪水浅得只没过了脚踝,否则天下第一公子温舒淹死在不及膝的溪水里岂不是笑料一桩。 此刻,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怪夕印会不放心他一个人,他果然不济事。索性就坐在水里,任凭砭肌入骨的冷意浸透外边的大氅,打湿白色的中衣,亵衣,任由寒冷包裹着自己。 他不紧不慢地好好地洗了把脸,口中苦涩得很,干脆再喝口水润润嗓子,已经弄成这样子了,水冰不冰,也无所谓了。 衣袂破空之声灌入耳蜗,声音近在咫尺。 017 温舒心头陡然掠过惊诧的感觉,他的武艺竟然退化到这般地步,有人近身且靠得这么近了都没有发觉吗? 身子纹丝不动,听声辩位,他扣下袖子中袖箭的开关。 来人奔行极快,一支短箭骤然 他的面门,他详装慌张地惊呼了一声,旋即一笑,只是头稍稍一偏,便轻易避过。 肩上像被铁爪勾住,身子骤然一轻,温舒被那人从水中提了起来,水珠滴滴答答地从他鞋履、衣袍下摆落下。 玄衣如铁,鬼面覆脸,且武艺高强,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号人物? “阁下何人,可以将我放下来吗?”被人像包裹一样拎在手里,这种感觉并不如何美妙。短短时间,温舒的神态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平静,仿佛现在受制于人的那一个不是他,让人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畏惧。 狰狞的鬼面具遮住了那人整张脸,只眼睛露在外面。 “你就不关心我为什么要抓你吗?” “为何?” “我在下游垂钓,你坐在上游,岂不是弄脏了我的水,吓跑了我的鱼?”那人一本正经地说,伸手习惯性地要摸摸下巴处的胡须,突然忆起胡须被他藏在面具里了。 018 这话纯粹是胡说八道,温舒笑笑,并不与他辩驳。 那人听了温舒的话,竟然真的乖乖地把温舒放在地上。 “咳咳……”温舒抚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抬起头时,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温舒冲那人抱拳,“抱歉,晚辈失礼了,方才多谢前辈施以援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6 手。” “前辈?”那人猛地瞪大眼睛,气得蹦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比你老?还有,你凭什么认定我是施以援手,不是趁人之危?”那人气急败坏地说着话,却陡然出手,抓住了温舒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处。他出手快如闪电,没有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此时,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划,便能切断温舒的手腕。 温舒神色自若,他并不抵抗,也并不因为那人的怒气改变称呼,苍白的唇向上翘起,声音轻缓如春日和风,“原因有三,前辈可愿意听?” “哦?你倒是说说。”那人纵身一跃,虚空踏了两步,将自己挂在了树梢上,那细小的枝干承载了他整个人的重量,在寒风中摇摆若柳。 温舒笑容尔雅,“一来阁下的武功远胜于我,若是阁下想对我做什么,我恐怕阻止不了,现下也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二来,阁下若是有心加害于我,便不会为我的身子费心了。三来,前辈看脉的手法我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那便是天医谷的新任谷主季扶苏;第四,是晚辈刚刚想到的,轻功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天医谷的千绝老前辈,还能有谁?” 千绝悻悻的从树上下来,摘去面具,只见他须发皆白,脸上却红光焕发,看起来如何都不像一个八旬的老人。 他捋了捋斑白的胡须,摇头摆脑一阵子,失望地叹息一声,“诶,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小子。你小子真是活成人精了。”千绝话锋一转,“你这般清醒通透的人,怎会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糊涂啊糊涂!你身上中了奇毒牵引,这毒是谁下的?” 温舒苦笑,“是我一时不察,劳前辈费心了。” 第五章苦肉计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温舒重新步入石室。 “公子?”头顶的石壁有水滴一滴一滴落下,石室里光线昏暗不明,铁木打眼细看,温舒的脸色白得近乎灰败。 “你们出去。”温舒摆摆手,拒绝旁人靠近。 “是。”铁木和竹简相视一眼,拿他无可奈何,抱拳行礼而出。 “君大哥,考虑得如何?” 经过这一番争执,温舒竟然不改初衷,不肯罢休。君凰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说了算。”君凰挫败地坐在石凳上。 温舒苍白的手指掩胸闷咳了几声,极缓极轻地说,“君大哥,我只能说,我做任何事都只是不想惊鸿阁毁得莫名其妙,让我几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惊鸿阁他会替他守住,却没有办法守住面前之人。温舒做事一向不喜欢解释什么,这一次却是破了例。 君凰定定看着他,不置一词。 他仍以为自己在狡辩吧,仍是不信吧?无力感席卷全身,头更晕了,温舒轻声道,“走吧。” 从背后看去,温舒身姿秀雅,但那身形似乎削瘦得过了,脚下亦虚浮得很。 020 那人没有跟上,温舒又疑惑地回过头,“怎么?” 君凰压着膝盖勉强从石凳上站起,方才打架受的伤齐齐发作,他闷哼一声,蹲在了地上。 温舒一个移形换位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君凰并不想温舒知道他和铁木动过手。 那猛地一推导致的后果就是,君凰还站在那儿,温舒却是被他推得摔在了地上。他袖中的手收拢复松开。 白皙的手掌被碎石磨砺得 了,温舒盯着自己的手,沉默。 倒不是疼,只是这幅样子有失风度。他从来都是注意形象,力求完美到苛刻的人。难过吗?不难过。他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只要目的达成,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他不需要在乎。 瞧,君凰最终不是妥协了吗?温舒不喜欢太麻烦的事情,有捷径走何必要走弯路。只是威胁而已,只是动动口就可以收到成效,他何乐而不为。好在他服过了千绝前辈给的一些补充元气的丹药,否则,此刻兴许真就趴在这儿站不起来了。 021 “温舒,温舒,你在我面前只会用苦肉计吗?”上方的男人试探着说。 温舒的眼睛骤然眯起,眼底的黑色一下子变得浓稠,如同深海中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袍袖一振,倏地卷上君凰的腰身,如同一阵旋风一般飞掠出石洞,袖子反手一挥,直接将石门的机关砸成碎片,重逾千斤的石门轰然砸下。 “公子不是受了伤吗?”竹简惊骇地看着二人飞纵远去,目瞪口呆。 “走吧。”铁木摇头。公子对谁都温文尔雅,偏偏对上阁主就失了理智,行事不能以常理论。 温舒带人掠过茂密的树林,向山下的的惊鸿阁总部飞去。 “对,就是苦肉计。既然被君大哥你看穿了,日后我也好省些力气,不用再伪装下去了。”温舒微笑着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 君凰看他骄傲地扬起下巴,脸庞竟尖了不少的样子,难得没有争锋相对地堵回去。君凰个子比温舒还要高上半个头,他被温舒半搂在怀里,只觉得这个姿势无比别扭。 “你给我松手!我一个大老爷们被你像抱女人一样这样抱着,像什么话!” “放开我!” 忽然听得温舒一声闷哼。 这人的手肘刚好撞在他的伤口上,伤口本来就愈合地不好,这下可好,全开裂了。温舒倒吸一口冷气,手上的一时无力,竟把人摔下去了。 022 温舒大惊失色,急忙兔起鹘落地一个飞扑揪住君凰的衣服,把人提了上来。 “温舒你想要我死也用不着……”君凰还想说些什么,对上温舒白得像鬼一样的脸,捕捉到他脸上几分未消的后怕之色,竟没了声音。 胸腔里的心脏快得似乎要跃出咽喉,温舒庆幸他没有真的病到昏沉,否则,否则……他的手,还在发抖。 这一瞬间,温舒全然失了平日里和善的模样,面色冷沉冷沉的,眼睛瞪得像灯笼,“再动,我真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摔不死你,缺胳膊少腿的可别怪我。” 温舒常年身居高位,莫说呵斥怒骂,就是他的一个不悦的眼神,也能让手下的官员噤若寒蝉,颤栗发抖。如今他虽然从朝堂上 来了,但那不经意间透出的气势却未褪去。 君凰在他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下难得不呛声,似乎,这是他第一次见温舒如此生气。皱着眉头往下一看,目测这个高度,若是没有内力护体,绝对能让他摔成七零八落。 “真该叫那些人都来看看,他们心中敬若神明的温舒公子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温舒闻言,洒然一笑,温声说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7 ,“对,所以你千万不要真的惹恼了我。惹恼我的下场你不会愿意承受的。” 023 君凰差点从半空掉下,摔了个稀巴烂,铁木和竹简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自然看了个一清二楚。铁木脚下加快,想要上前救场,被竹简一把拦住。 “公子和阁主之间的事,我们少搀和为妙。”竹简看不懂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温舒没有直接带他飞过墙围,而是落在惊鸿阁大门口不远处。 君凰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眼前晃过那张流了一额头的血,妖魅又苍白得诡异的脸。 他顿住脚步还没有回头,就听见身后的人戏谑道,“走啊,站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等我?” “神经。” “呵呵,既然不是在等我。难不成跟着……沈笑笙混了几天,连惊鸿阁的……路都不会走了。好,我告诉你,往前直走左转就是正门,你君大阁主的住处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路。” “关他什么事?”君凰受不了温舒这阴阳怪气地强调。 “怎么,他的名字,我连说也说不得吗?” “不可理喻!”君御狠拍了一把大腿,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开。 见那人自拐角消失,温舒身子微微晃了一晃。温舒本来就是全凭着心里的一股子气在撑着,独自一个人运起轻功都是吃力了,何况还带了个人。此时,药效快过了,他自然是撑不下去的。 “公子!”几道喊声交叠在一起。 两道黑影在空中疾掠,铁木大惊失色,在空中虚踏两步,率先落在温舒身旁。 夕印从暗地里奔出来,抢先一步扶起他的身子,心疼地抹着用帕子擦着他满额的血,“公子,你撑着点。” 温舒在第二次进石洞前,发了暗号给她,要她在这儿等着。 眼帘直往下垂落,温舒分明已经意识不太清醒了,却极力睁着眼睛,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艰涩地吐字,“他身边的人你都打点好了吗?不要……让人发现他……武功全失……” 夕印连连点头,眼中泪花闪动。“是,都按公子的吩咐打点好了。” 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了,清冷的阳光,斑驳的树影投在温舒脸上,他的肌肤透明如雪,仿佛会被阳光一点点蒸发了,嘴角那抹缓缓溢出的血迹异常刺目。 夕印再也忍不住,哭出来了。温舒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的。以往,她再难过,也不会在他面前落泪。可他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夕印捂住嘴不让呜咽泄露出来。她碰到他的身体,才发现他全身冰凉冰凉地全湿透了,嘴唇都被冻得发青。君凰,你看不到吗?那个有眼无珠的混帐,但凡是任何人,也不会抛下这样一个人自己走掉。他还有没有良心。他既然什么都看不到,白长了两颗眼珠子,还真不如剜掉的好!公子为什么要为了那样的人,把自己伤成这样。她真是替他不值。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拿什么身份去替公子不值。 她自己不也在做着傻事吗? 第六章潋月教主 慕容山庄。 慕容浩剑眉英气,黑金大氅覆在他宽厚的肩上,“陈大夫,他的伤势有起色了吗?” 程骆灰袍灰发,脸上的皮肤松弛下垂,他整理着药箱里的药材,“亏得有高人及时为他输送真气,危险期已经过了,性命无虞,细心调养着便是了。我把药包好了,每日煎服便是。” 慕容浩放下心来,送程大夫出去,又是一番好言相谢。 夜幕西沉,冷月,无星。 西厢房一号房间缓缓被推开,走出一个相貌清癯的男子,却只倚在门边没有向前,右手轻轻地搭在胸口,面色在泠泠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虚弱。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死就是奇迹了,虚弱是必然的。 他飘渺的视线还落在远处浮冰荡漾的湖面上,幻想着那个一袭红衣艳肆如火的女子今晚兴许会突然出现, 月涟漪,这个名字其实很衬她,她的确是一个像月一样变化多端的女子,月亏月盈,何时增一分减一分不可捉摸,至少他沈笑笙不能。 025 张扬狂肆的是她,温柔体贴的是她,撒娇憨厚的也是她。每一次,见识到她更多的一面,都只会让他更加沉迷而已。 他能做的只是替她达成她的梦。比如,这一趟的惊鸿阁之行。当温舒把剑刺入他胸口的时候,他以为他死定了。温舒之能名副其实,他一早知晓此行惊险万分。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成功了,若他死,便成功地离间了温舒和君凰,惊鸿阁两大首脑,一文一武两败俱伤。即便不能在一时三刻之内拿下惊鸿阁,也能让它元气大伤,那潋月教要吞并惊鸿阁指日可待。这是涟漪希望的,若知道他死了,她会难过吗? 可悲的是,他居然不确定。 温舒果然早就筹谋好了所有,他是他今生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你下一步棋,他却看到了你第十步棋该怎么走。他步步为营,总算将惊鸿阁总部的布防图传递出去,却没想到,温舒竟能在一夜之间,重新部署得天衣无缝,他千辛万苦拿到的布防图成了一张废纸,功亏一篑。 026 如果不是温舒太在乎君凰乱了分寸,他根本没有一点赢的机会。他死的时候,便是他胜过温舒的时候,能够死在这样的对手手里,他没有什么遗憾。之后一切如他所料。缺失了那关键的两人,惊鸿阁与潋月教一战,表面上仍立于不败之地,实则伤筋动骨。 君凰用自己毕生的功力救了他,这是唯一的意料之外吧。他不觉得愧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过是为了他想要的去争取。也许方法偏激了点,但他从来不觉得有错。 邪恶?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他善良吧?一切不过是人们想当然。能活着,他亦没有太侥幸,只是觉得……怪异而已。君凰当真那么喜欢他? 沈笑笙白色的中衣被风吹得飘飘荡荡,身姿飘逸,显出一丝落寞的味道。 望月,天上有一个月亮,湖里也有一个月亮,突然发现,人世间居然有千千万万个月亮。她,也一样,是不会独属于谁的吧? 沈笑笙飘忽的目光忽然呆滞,望着虚空中踏月而来的娇俏女子说不出话。 宫缎绯色绢裙,三千青丝绾起成单螺髻,裙摆的流苏在夜空中摇曳生姿,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8 绰约的身姿娉娉婷婷,真仿若九重天外的仙子凌波而来。 眉蹙春山,眼颦秋水,一双盈眸似要滴 来。 她掩唇轻笑,声若空谷莺啼,“笑笙,怎么了,看见本教主看傻眼了吗?你想我了没有?” “想。”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沈笑笙无力招架,只干干地应出一个字。 “本教主美吗?嗯?”纤纤 划过他的脸颊,她在他脸上轻呵一口气,她清淡的 将他全身包裹住。 “美。” “真没劲,你是舌头断了吗?本教主好好地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待我的,嗯?就让我站在门口说话,也不请我进去?”女子霍然松开手,转身背对着他,娇嗔道。 027 “噢,当然不是,教主请进。”沈笑笙懊恼地想拍死自己,每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傻瓜一样,也怪不得她不会对他另眼相看。这么个木讷的呆木头,放在往日,会被他在暗地里笑死。 “算了算了,被你弄得都没什么兴致了,真扫兴。”月涟漪喜怒无常,果然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前一秒还关爱有加,下一瞬立马弃若敝屣。她突然回过头来,惊呼一声,“咦?笑笙啊,你怎么穿这么点在这里吹冷风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若是病了,本教主可是会心疼的……呵呵呵……” 她推着沈笑笙的肩膀,本推半就地将他推进屋,袖子随手一带拉上了门。 她眉眼间永远似春花烂漫,只是眼底深处却叫人无法看清,“笑笙啊,你喜欢本教主是吧,愿意为本教主做任何事是吧?” 沈笑笙眼中痴迷的神色很容易读懂,不需要他回答,她早就清楚,瞧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她咯咯大笑,“真是个乖孩子!嗯……想要我吗?” 她嘴里问着,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地将沈笑笙推倒在床上。 他口中溢出一声痛呼,突然间脸如金纸,胸口撕心裂肺的痛又一次汹涌而来。 “呀,笑笙,你流血了。你怎么受伤了,伤得重吗?”月涟漪好惊讶地看着他中衣上染上的一抹红色,惊呼道,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蹦出去好远。 沈笑笙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此时正疼得说不出话。 “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呢?”女子好委屈地说,扑过来枕在他的手臂上,嘀咕道,“害得我又小心弄伤了你,都是你不好!” 他只能苦笑,除了苦笑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受伤至今已经半个月了,只要她想知道,如何能不知道?他平板地说,“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还在流血呢,告诉我,谁伤的你?我去为你报仇。说嘛说嘛!嗯,笑笙……” “惊鸿阁,温舒。” 女子的眼睛一下闪亮起来,如沉淀了亿万星辰,“啊……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公子,温舒……吗?”她的腔调变得异常柔软而靡丽,柔软得如同上好的狐裘鹅绒。脸上带着一抹梦幻般的神色,让他觉得异常碍眼。 “我跟你说过吧,笑笙,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瞧瞧,你还是败给了他呢!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好好养伤,温舒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再插手。” 还是败给了他。 沈笑笙浑身一震。所有人都可以奚落他,只有她不能。他心里蓦然涌上强烈的不甘。他自认也是智谋绝伦的人,却始终不敌。在月涟漪心里,他永远及不上温舒。既生瑜何生亮,有了温舒,为什么还要有他? 沈笑笙不说不动,如同死去一般。 女子半坐在床上,手指 着他的脸颊, 漂亮的锁骨,“听见了吗?下次我来,我希望看到你好好的,否则,我可是会心疼的。笑笙,我走了,好好睡。”她弯腰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 绯色的人影飘然远去,无声无息,同来时一般,同梦一般。 第七章血迹 三天来,君凰一步也没有走出御风楼,不是温舒囚禁了他,而是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踏出门外。每天有批不完的折子,看不完的文卷书信,忙得他焦头烂额。 整张书桌上摊满了各类纸张,勉强还能找着一处下手的地儿。 日暮西山,埋首于纸堆里整整五个时辰的君凰总算抬起头,将疲惫了一天的身躯靠向椅背,揉/揉酸痛的胳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装死。 终于看完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青沙帮的大公子下个月娶亲,江南雷家的太夫人大寿,连这种事情都需要拿来过问吗? 侍立一旁的白青一板一眼地出声道,“没错,因为信是寄给公子和阁主的,除了二位,其他人没有权利看。娶亲贺寿的事,本来只需请柬一张便好。青沙帮的帮主亲自来信,显然诚意十足,公子年前顺手救了一位姑娘,解了她身上的毒,那位姑娘恰好是大公子的未婚妻,是以帮主才特意来信相邀。至于江南雷家,前任雷家当家在朝中退下来之前是工部尚书,大约五年前,雷尚书被奸臣杨磊诬陷贪污救灾银两,多亏公子识破了杨磊的手段,才幸免于难。雷家感恩在心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君凰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刚才他已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从他回来第二天开始,源源不断的文卷从绛雪轩移到御风楼,摞起来高高的一叠,降下去一点再高回来一点。后来温舒吩咐直接送到阁主这里,不需要经过他的手,说是,“这本就是阁主的事情,他不该越俎代庖。如今阁主归来,自当交给阁主处理。” 呼!越俎代庖了这么些年,才想起不该,会不会领悟得太晚。即便他心里对这些经纶事务不耐烦,也不能叫温舒看扁了,便耐着性子坐下来看,未想竟琐碎到这种程度。 “桌子上这些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积累下来的?” “不,就是这三天的,之前的都是公子在处理。” 君凰点点头,那应该很耗心力啊,突然之间眼前又闪过了那人苍白如雪的脸和瘦削的下巴。 三天前回来后,小泉来他的房间收拾他换洗的衣物,不经意问起,“阁主,你受伤了吗?衣服上怎么会有血迹?” 血迹吗?不会是自己的,那么就是那个人的了。他状似不随意问道,“在什么位置?”心里头却闷得难受。 小泉翻了翻衣服,“哦,是左手边手肘的位置。” 原来真的受伤了吗?伤口恰好在腹部,他当时正好撞在他伤口的位置,所以害得他疼得拉不住自己。他记得他胃一直不好,可是为什么会有伤口?心里头突然紧了紧。 “阁主,阁主……”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9 君凰几乎不忍心回想。温舒那样众星拱月的人,多少人鞍前马后,他这个没有实权的阁主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了吧。 029 耳边响起小泉的呼声,他回过神来,对上小泉疑惑的脸,将她双目中明显担忧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君凰摆摆手,笑得心不在焉,“没事,不小心沾到的吧。” 小泉见他还有些恍惚,拍了拍脑袋,又记起一件事,“哦,阁主,差点忘了,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君凰皱眉,“你怎么知道?” “耶,绛雪轩那边来人交代我的啊。”小泉抬起头纳罕地问,复又从柜子里取了金疮药过来,笑眯眯地说,“温公子真的是个好温柔好细心的人啊。如果我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不,嫁给他做妾,不,如果我能给他当丫鬟,天天见到他就好了。” 还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态。 君凰沉下脸,“喂,死丫头,你主子我还没死呢!” “嘿嘿,小泉知道阁主不会生气的嘛!小泉伺候阁主好多年了,当然了解阁主的脾气了。若是在温公子身边,我肯定大气都不敢出。” 是啊,他似乎对其他人都和颜悦色,只有面对温舒,他才会变得冷漠残忍。 “你怕他?”这个,君凰突然很有兴趣知道。 小泉一脸崇拜的神情,两眼放光,“公子,在公子面前,谁不想留下好印象啊,难不成要让公子以为我是个很聒噪的丫头吗?” “你难道不聒噪?哼,真是,温舒有那么好吗?” “当然好!”毫不犹豫,百分百振奋的声音啊。 君凰扔过去一个警告加不屑的眼神。 “少爷!”小泉突然间退去了嘻嘻哈哈的神色,换上了郑重的神情。 “嗯?”少爷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自从爹突然过世,他被迫接手惊鸿阁,她一直都称呼他为阁主。 “少爷,你和温公子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每次少爷和温公子吵架,温公子身子都会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君凰更疑惑了,玄色的外袍披在宽肩上,隐约露出 的锁骨,刚沐浴完的长发还湿着,这是君凰的习惯,喜欢让头发就这么晾着,不愿意擦干。那模样,诱惑极了。 小泉看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燥得低下了头,“因为上次少爷和公子闹别扭,夕印姐就一直待在厨房煎药,我说要帮她看着,让她去歇会儿,她都不肯。还有上上次,上上上一次,也是。这一次最严重,我每天都有在厨房遇到夕印姐姐,我想公子身子一定很不好。少爷其实应该对公子尊重一些的,公子真的很辛苦啊。” “辛苦……”君凰皱眉。温舒的魅力便在于能让所有人心悦臣服。 ta共获得: 威望:6 分| 评分共:2 条 听雨_2012 2014-12-24 威望 +4 引用回帖 夏天天使的眼泪 2013-10-04 威望 +2 “温舒的魅力便在于能让所有人心悦臣服”可是,这些人里暂时没有君凰 第八章病 “阁主……诶!”椅子上靠着的玄色人影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又有新的文卷送来了……”迟了,门扉处的衣衫一掠而过。 白青摇摇头,阁主还真是个急性子,虽然他比阁主小上一岁,可怎么都觉得阁主才是不成熟那一个;公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公子比他小上一岁,可公子总是从容镇定彷佛可以做为所有人的靠山,令人不由自主忘记了公子的年龄、长相甚至他一直不太好的身体,只想要追随信任他。 公子很辛苦啊,尤其现在阁主和公子闹僵了。虽然他不清楚其中内情,可他相信公子不会错,就像公子之前一直没有错过。 “温舒在里面吗?”君凰火急火燎地跑去绛雪轩,几天来,他做什么都觉得不得劲,想着见了温舒,便能找到原因了。 “阁主,请多包涵。公子正在休息,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凤一、凤二守在门口,恭敬地拒绝。 “我只是去看看他。” 两把长剑冰冷地挡在他面前,“阁主,请多包涵。” “我若一定要进去,你们还要对我拔剑不成?”君凰低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些属下也是这般势利! “阁主息怒。”凤一、凤二相视一眼,单膝跪地,齐齐拱手道。他们跟了温舒很多年,不算惊鸿阁的人,其实大可不必对君凰这样客气。只是温舒命令他们不得对君凰无礼,他们不敢违逆罢了。 “息怒?那还不快让开?”君凰吼道,心里头一口气压抑了许久。这一年有谁把他放在眼里过?阁中左右使和各大堂主服的也是这个公子,眼里何曾有他这个阁主?温舒把持了阁主大大小小的事物,任何事情,他说了不算,公子说了才算。他除了一身武功超凡入圣,关键时刻可以出来挡一挡,他算是什么,不过是一个放在宝座上专供人行礼跪拜的傀儡摆设。 “阁主,请进来吧。”古钱纹棂花槅的扇门从里面被推开,夕印冷淡地说,率先转身,“阁主,请跟我来。” “温舒,他怎么了?” “病了。”夕印抢在他再一次发问之前推开房门,“其他的,等阁主见了公子再说吧。” 素色线络的帘子代替了屏风,横在温舒床前。与室内雅致的陈设不同,帷幔竟是大红色的。待君御真的看到温舒,竟然有些不敢走近。红色的帷幔拉向两边,衬得床中间那一抹身影单薄得可以,人躺在被子下,被子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 “再过一个半柱香,公子需要喝药,有劳阁主多多费心。”夕印指着角落里一直温着的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031 君凰站在那儿,精神恍神的凝视着枕头上那张煞白的脸。 在梦中失去意识的时候,温舒眉宇间原来是纠结在一起的,完全不似平日的淡泊如水,无比强 大。这样的温舒,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当然见不到,自从几年前,温舒不顾他的意思, 杀了林风眠,两人之间便有了隔阂。温舒心气高,又怎么会因为生病而示弱,主动放 段来 找他。这竟然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温舒生病的模样。 不知道站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不安分地动起来。君凰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中途还因为绊倒 一张矮凳差点摔倒。 温舒光洁的额头冷汗密布,额头烫得吓人,他胡乱地用袖子抹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0 几下,竟是越抹越多。 为什么连发烧,这人脸上也不见丝毫红润? 汗水沿着他的耳际滑落下来,打湿了发髻,连枕头上也湿了一大半,那被子大概也湿了。果然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是湿冷的一片。 君凰环顾四周,思忖着被子该是放在哪里,“来人。” 门外候着的小厮进来服侍温舒换了衾被,收拾妥帖,君凰挥手让人退下。 温舒身子突然蜷缩起来,不停地发抖,口中还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032 闭上了那双暗夜流光的眼眸,他净白的面上覆着一层汗液,如 上沾染着的晨露。脸上白得一塌糊涂,只有墨色的眉睫是唯一的异色。远山般秀丽的眉紧紧蹙着,呼吸比平时急促粗重,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身体如此孱弱,温舒内心却是个比任何健壮的男人都要强大的人。 凑过耳朵仔细听,似乎他口中依稀说的是,“冷……” 数九寒天,元宵佳节。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场梵天的大火冲破迷离夜色,人流惊恐地看着巨大的辉煌的乐音山庄湮没在火海当中。 他因为夫子临时找他,晚归了个把时辰。 他目中映出跳跃的火光,别家举家团圆,而他,独自一人,站在百米外的枫林里,看火光吞天,听惊叫唏嘘。 亲眼目睹整个家园付之一炬,却连脸都不敢露。 身上只觉得冷,无可抑制的冷。 天空下起了雪,大火却越烧越旺,火势铺陈开去,吞没了周边的几个铺子。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冰与火的间隙,他如坠阿鼻地狱,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手臂被人剧烈地拉扯,用力地晃动,有人愿意拉他脱离深渊了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 “温舒,温舒,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033 “疼……” “温舒,温舒……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事了!”声渐低渐沉,晦涩难当,似莲心茶般苦涩。这句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却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你是谁?”他倏地睁开眼眸,青白着脸急 着气。一时间,视线迷蒙萧瑟,他还陷在年少时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我……我是你的,君大哥……” “君大哥……他早就不要我了……”温舒无意识地轻喃。 君凰只觉心口被刀子剜出个血淋淋的窟窿,血一直流,无法痊愈。 他早就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满门族人被屠戮殆尽却无力相救的无能卑微之人。天下间的所有,任他采撷,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不快乐……他的宏愿只报仇二字,亲手手刃仇敌,大仇得报,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只剩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了。 为什么他的身子不能同他的思想一样坚若磐石无坚不摧? 因高烧而虚弱无力的身子半分抵抗力也没有,手不知被什么束缚住了,动弹不得,手上传来的感觉很温暖。 “温舒!” 温舒连安稳的昏迷都无法做到,蝶翼般的长睫轻 动,他看着来人露出一个虚弱飘渺的笑容,笑容温润如昔,“君大哥,真的是你啊。” 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惊讶。 君凰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头颤栗了一下,为什么当初他会认定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就是寂寞如雪温柔无比的清澈少年,为什么后来他会认定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就是阴险狡诈残酷无情的卑鄙之人? 温舒不等他回答,仰着一张比纸张还要白的脸,又浅浅微笑,继续说道,“君大哥,不要再来看我了,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呃……” 一样 的唇几乎被他咬得破碎。 君凰皱眉,他什么时候来看过他? “温舒,温舒……”君御伸出手指 开他唇上的褶皱,不要这样,他发现没有办法亲眼目睹温舒这幅模样…… “君大哥,连在梦里你都是温暖的,真好。” 君凰突然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无法动弹。 温舒荏弱地躺在衾被下,缓缓启唇,徐徐微笑,“冷……君大哥,抱抱我吧。” 君凰身形僵化了一般动弹不得,他不是不愿意,他只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温舒眼神黯了黯,轻阖上眼,“君大哥,连在梦里,你都要跟我作对吗?算了,一直都是我痴心妄想了……”叹息入耳入风,寂然散落无痕。 第九章六王爷 旭日喷薄而出,红云吐艳,东方天幕被朝霞染得绚丽缤纷,美得难以描画。 君凰醒来的时候,只见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不禁慌乱出声,“来人!” “阁主。”趋门而入的竟是他的丫鬟,小泉。 “怎么是你?” “公子派人叫我过来的,说我服侍惯了阁主,换了别人,怕阁主不自在。”小泉取过一套干净 衣衫递给君凰。 “公子呢?”揉了揉额角,头疼欲裂,君凰仅着中衣坐在床沿上,他抓过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 。 小泉清秀的眉黛拧了拧,叹了口气,“公子他今儿个一大早坐马车走了,说是要去惊鸿阁在洛 阳的分堂了。我看公子的脸色还很不好呢,走路都要夕印姐扶着,坐马车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 神思倏地飘得有些远了,小泉瞅瞅阁主阴晴不定的脸色,立时回神挑重点的说,“哦,公子临 走前交代我告诉阁主,是六王爷来信说半个月后他会到洛阳办事。六王爷和公子是旧识故交, 公子此番先行过去打点一二。” 六王爷半个月之后才到,温舒此时带病不分昼夜赶路算是什么事?用的着这么殷勤吗?君凰脸 黑黑的。 小泉抬眼,见君凰满面郁结,谨慎地问了句,“阁主,你也在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泉分外沮丧地垂下头,“兴许公子这一走便不回来了呢。”她看阁主嘴上满不在乎,心下还 是顶顶介意的。 “不回来?”举着杯子正要喝的手顿了顿,君凰抬眼看她,口口声声恨着温舒,口口声声要温 舒放权,他竟从未认真考虑过温舒会离开惊鸿阁这个可能性。 小泉絮絮说着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1 ,“是呀,听说六王爷和公子交情匪浅呢,两人不仅在朝堂上政见一致,亦是一 同驰骋沙场共患难的生死之交。万一公子经不住六王爷游说,随了六王爷回京了可如何是好? 细细算起来,除了答应老阁主照拂您,公子跟惊鸿阁并无瓜葛……” 小泉瞥了一眼阁主越发沉默的侧脸,没有再说下去,“阁主若无其他吩咐,小泉告退。” 035 小泉瞥了一眼阁主越发沉默的侧脸,没有再说下去,“阁主若无其他吩咐,小泉告退。” 君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情出奇地恶劣。温舒就这么走了,枉费他昨晚给这人端茶送水喂 药折腾了一夜,结果,人家第二天天不亮就走得没影了。等天亮了再走怎么了,等病好了再走 怎么了,听他说句话再走怎么了?难不成他当真不打算回来了?不回来就不回来,谁稀罕! 君凰气急败坏地在屋子里踱步绕圈走,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抬脚踢翻了拦路的凳子。 一辆极为低调的马车在洛阳官道上辚辚而行。 若是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瞧出这马车不是凡品。马车用黑布遮挡,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黑布上 有银色丝线暗绣的松涛图案,绣工一流。车厢很大,马车底座很厚,不会产生剧烈的颠簸,马 车侧壁为了防备流矢还加设了隔层。 驾车的是一个青衫的年轻男子,他旁边的那人,身着梅花纹绯色长袍,容貌秀美,肤光胜雪, 额环间的红宝石 得似要滴 来,却比不过他顾盼生辉的眸子。三千青丝随意披散下来, 华丽地披覆在他的身前背后。这样的人儿,任何人见了,都会惊艳,怕是要将她误看做琼姿花 貌的女子。 马车的帘布突然被掀开,钻出一张稍嫌冷肃的俏脸,夕印扔出一幅黑色的帷帽。 美人反手一抓,捻住帷帽的边缘,“师妹,你总算肯理我了。” “哼!”帘布迅速地放下。 美人慢吞吞地说,“你不说话我就不戴。” 哗! 夕印再度掀开帘布,冲美人没好气地吼,“季大神医,你愿意把你那张脸拿出去招摇过市,我 没意见,请你从马车上下去。” “师妹!”美人好委屈地拉长尾音。 “别叫我师妹。” “师妹……我不舒服!” 036 “滚!” “师妹!我真的很不舒服……” 丛剑坐在美人旁边,这一路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次,美人的脸色似乎真的有点苍白啊。 夕印霍得掀开帘子又放下,不想吵着里面的人休息,她黑着脸压低声音讥诮道,“季扶苏,你 还是不是个男人!穿的像个女人,你还真的变成女人了?怪不得六王爷对你念念不忘,你可真 有本事。我可告诉你,季扶苏,要不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这辈子死也不会再见你。既然你 三年前拿我做赌注和六王爷赌,把我赌输了,我和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公子把我赢回去,我 就是公子的人。不舒服,不舒服,你季大神医医术无双,自己给自己扎针不是什么为难事!实 在不行,死了也是你活该。” 丛剑听得一愣一愣,夕印已经转身,拉帘,进去,放下,一气呵成。只不过季扶苏的脸色真的 不太好。 丛剑挑眉道,“原来医者不自医,是真的。” 季扶苏苦笑,“让你见笑了。” 夕印进去的时候,见温舒已经睁开了眼睛,内疚道,“公子,我吵到你休息了?” 马车里面尤为宽敞,布置也更为华美,金丝勾勒挑绣的窗幔,红木软榻,成套的凳子、墩、椅 、案几一应俱全,案几上水果、点心、玉碗、茶盏无一不精致。 温舒卧在长塌上,修长的手指覆在眼上,指腹轻 眼皮,“无妨,我本就醒着。”其实他一 直都醒着,头有些晕,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037 他抬起另一只裹着纱布的手,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有些飘。 夕印噤了声,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温舒的神色极是憔悴,马车的颠簸让他觉得胸闷恶心。可有些事情却不能不解决, 温舒试图直起身,夕印赶紧上前扶着他,分明脸色差成这样了,不宜车马劳顿,偏要这样折腾 自己。 “夕印,让季神医进来。” 话音刚落,从外面飘进来一个妖娆的美人,“终于请我了,小舒舒,我可想死你了。” 温舒脸一黑,勾起唇含笑道,“你再说一次那三个字,我就让夕印把你扔出去。夕印大概迫不及待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季扶苏兮兮一笑,“你可以叫我小苏苏,我比你大方,让你叫十次百次都行。” 温舒微微阖着眼,只当没有听见这个疯子讲话。夕印更是冷若冰霜,还是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季扶苏砸吧砸吧嘴,正觉分外没趣,听得一道语调平平,没什么情绪的话语从那个面色苍白的 人嘴里吐出,“六王爷邀请我去洛阳叙旧,你怎么看?” “什么!”美人刷地从榻上立起,“你找我的时候,可没说李睿那混帐也在洛阳?” “当然,我说了,你还肯来吗?来的人如果不是李睿,我找你做什么?” “温舒,你个混蛋!我要立刻下车。” “好啊!你下了这趟马车,这辈子就不要指望再见着夕印一面。夕印早上为了你也要来的事可 是到现在还不痛快着呢!”温舒眼也没抬,说得好理所当然。 “你!”美人伸着食指,直要戳破温舒的鼻尖。 温舒惬意地轻靠着,缓缓说道,“注意哦,你的手指伸得再长一点点,就碰到我了。夕印是我 的贴身侍女,对我构成威胁的人她都会眼也不眨地杀无赦。” 夕印应景地拨了拨长剑,亮出一截料峭寒芒,映着车帘外透进来的阳光,分外刺目。 季扶苏恨恨地瞪着他,瞪着眼皮酸,人家还舒舒服服地躺着,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才满 心不甘地哼一声,颓然坐下。声音好无力,内容好嚣张。这厮果然是个让人一见倾心,二见逃 之夭夭,三见恨不能抽筋扒皮的绝顶妖孽。 第十章风云迭起 见温舒脸色极差,精神头也不好,季扶苏也不闹了,认真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2 道,“李睿那老贼最近一趟不安分得 很,他的一干党羽也蠢蠢欲动,我看他是按捺不住了,老皇帝快死了,小太子还是个奶娃娃。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不趁机兴风作浪才怪。朝中的势力基本上固定了,他才不得不从江湖人 士入手,这一次叫你去,八成是盯上惊鸿阁了。” 温舒瞥了一眼季扶苏绝艳的脸,笑得意味深长,“听说金钱帮帮主也来了洛阳。李睿最近新纳 了名美妾,名叫涟漪,能歌善舞,听说箫染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那个女人可美得过季扶苏? 箫染会对哪个女人神魂颠倒,天下红雨了吧? “关我什么事?”小苏那傻孩子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别扭地别过脸岔开话题,“你估计李 睿会从哪里下手?” “不知道,随便他从哪里下手都好。箫染不是一直惦记你吗?给你个机会,把他一次性解决了 ,以绝后患。”说了一阵子话,温舒口气不变,神色却是萎靡多了,又卷又长的睫毛一扇一扇 地,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淡淡的暗影,眼帘渐渐阖上。 季扶苏面上染上愠色,听到后头又雀跃起来。“哇,小舒舒,你说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哦。全 身腐烂可以吧?留个全尸?不,还是分尸吧。” 温舒刷得睁开眼,眼中冷意笑意交织弥漫,徐徐道,“夕印,丢出去。” 季扶苏抬眼看去,女子真摆出动武的架势要将他丢出去,这可不得了,他赶紧讨饶, “唔……你们主仆俩联手起来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不公平……” 温舒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嗯,夕印的确很能干,这些年辛苦她了。我和夕印能有主仆之缘, 还得感谢季大神医当然误打误撞。” 039 季扶苏立时噤了声,温舒又来揭他伤疤,还往他伤口上撒盐。他和温舒交好多年,当年他犯下 不可挽回的错误,急得六神无主,只好找温舒亡羊补牢。可是,他的羊圈里只有那一只羊,牢 补好了也无济于事,那只羊早就不认他。也是他活该。无奈地笑笑,心口巨石压身般闷痛突地 尖锐起来,如利刃一下一下地刺入又拔出。季扶苏搭在胸口的手越来越紧,由按变为拽,再到 攥,嘴唇也变成诡异的淡紫色。 夕印冷冷地站在旁边,看在眼里,眉目不动。 温舒最是知这两人的恩怨纠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便轻声道,“夕印,扶季神医出去透透 气,马车里面有些闷。这是命令。” “慕容山庄昨日寄出了一封信,是给惊鸿阁阁主的。”季扶苏出去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 温舒无波的目光凝滞了须臾,沈笑笙给君凰寄信了…… 君凰,沈笑笙,果然是温舒心里碰不得的毒瘤,伤口腐烂化脓,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疼 入骨髓。要想拔去,便是连着血肉骨头一起斩断,不死也活不成。 季扶苏转身前,视线在温舒脸上定了定,才不过瞬间,这人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点,眉宇间 的褶皱浅浅的而不自知。 他暗自叹息:他和温舒还真是难兄难弟,感情路都是这么得艰难险阻,前程黯淡,想要攀上顶 峰,恐怕要磨掉三层皮,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有的一拼。 040 马车已行了三日,夕印见温舒多是背朝内躺着,一声不坑,似是睡着了,身子却是微微蜷缩着 ,一身月牙白的锦衣穿在他身上,有些衣不胜体的感觉。 马车上备了干粮,温舒多是象征性地吃一些,说是吃了,也等于没吃。 太阳当空,路上的积雪快化近了,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夕印坐在左边,季扶苏坐在右边,丛剑坐在中间,作了那两人的挡箭牌。 “丛剑,刚过了一个县城,离下一个镇还远着呢,中午到不了了,就停在这儿先歇着吧。” 丛剑一扯缰绳,马车被路上的石块一拌,车厢剧烈颠簸一下才停下。 翅膀的扑腾声自半空传来,夕印脚踢在车轘上,伶俐地纵身一跃一抓,将信鸽抓在手里,再翻 跃回落,身姿轻盈如燕。这是惊鸿阁特别蓄养的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 夕印取下脚上绑着的纸条,恰好粥也热好了,她像猫一般轻巧地钻进帘子里,温舒仍是一成不 变的姿势,只是呼吸急促 。 “公子?” “有事?” “回禀公子,总部传来的新消息。”夕印将纸条递过去。 温舒五指灵巧地展开那寸长的纸条,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袖子下捏着纸条的手指紧扣在一起 ,温声道,“出去吧。” 夕印拧眉,“山脚下有座寺庙,丛剑方才去要了些米粥,已经热好了,公子要不要用些?” 温舒笑笑,“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陶瓷做的。我暂时没有胃口,大家也都累了,便 在这儿歇上个把时辰吧。时间也不赶,不用太着急。我有些困倦,想歇会儿,谁都不要进来吵 我……”他面色极为倦然的样子,气息低弱,似乎……还压抑着痛楚。 “是。”夕印眼中难掩忧虑,公子前几日还病得神志不清,今天又这样赶路,身子总是得不到 调理。公子不说,必定是不希望他们担心。 丛剑平时表现老成,实则少年心性未脱,听到要在这里歇上几个时辰,便兴冲冲地奔到溪边插 鱼。 夕印性子本就清冷,几年前也不爱玩爱闹,如今越发沉寂安静。季扶苏目光偶尔在她身上一掠 而过,快得等她注意到,他已经收回了视线。他觉着能这么隔了点距离时时刻刻见着她,也是 好的。 “砰”地一声,物什砸落地面的声响,在静谧的乡间山野异常突兀地响起。 习武之人的敏锐让夕印第一时间跑过去,还未掀起帘子,便见一个白色的瓷瓶哒哒地滚过来, 花纹清雅,质地极好。 041 公子的药瓶。 她眸中一紧,一手捞起瓷瓶,同时飞快钻入车内,恰好看见温舒手指拽着软榻的边缘,还维持着意图去够掉落的药瓶的姿势,却力不从心险些跌下长塌。 那张汗涔涔,白晃晃的脸抬起,颜色异常惨淡。 “公子!”夕印一个移形变位,落在他身侧,将他扶回榻上。 “出去!”夕印抓了毯子掖盖到他腋下,一直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离。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3 温舒因为这一番折腾波及了腹部的伤口,闷闷哼了一声。沈笑笙的毒好生厉害,连季扶苏也只能压制,不能清除。 “公子,怎么样?你怎么样?”夕印喉头哽咽,却再不敢上前扶他。 “出去!” “温舒,你让我看看。”季扶苏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他身旁。 “出去!”都出去吧,让他一个人,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季扶苏什么话也不多说,一个手刀敲在他后颈,人直接晕在了他怀里。 “季扶苏,你这是做什么?” 季扶苏懒懒地看她一眼,“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掌心按在温舒后心,内力迅速涌入温舒体内, 那受创的腑脏经络。 夕印哑口无言。 季扶苏运功完毕,将温舒安置在床上。从榻上下来时眼前突然漫过一片黑芒。他瞅了瞅坐在温舒塌边拿着手绢细细擦拭着温舒额上汗渍的女人,神色黯淡地笑了笑,在案几上留下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这是我新配的药,等温舒醒了再给他服用吧。” 第十一章暗查 天刮起了大风,呼啸着拍在窗棂上,如同张着饕餮大口咆哮的老虎,发出可怖的吼声。 君凰翻着手中的资料,时而皱皱眉头,时而提笔写上几个字,沉浸在思绪中。 小泉轻声推开书房的门扇,见他神情专注,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疏狂张扬惯了的人突然间 沉静下来,竟然……别有魅力。该不会真觉着公子不回来了,阁主索性开始接手公子手中的活 吧?那可怎么是好。 小泉皱皱鼻子,将饭盒搁在案上,取出筷子,“阁主,该用膳了。” “嗯。”坐着的人翻看着手中文书,头也不抬。 咋咋呼呼的人突然间变成这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呐。 “阁主,先用膳吧,用完膳在忙也不迟。” “我不饿。” 小泉丝毫不畏惧强权,“不饿也得吃,难道你要像公子一样把自己弄得病歪歪的吗?” 闻言,伏案疾书的人终于停下,抬眼看她,“温舒他身体一直都这么差吗?也没见方衍到他那 儿走动。”他只知道他体质不好时常感染个风寒而已。 方衍是惊鸿阁的专属大夫。 小泉搓搓冻麻了的手,回想一下,“这个嘛,嗷,我记起来了,夕印姐自己就是个大夫呢,听 说还不比方大夫医术差。” “是这样……温舒的事,你倒是了解得全面,连他身边的人都知之甚详。什么时候,你对本少 爷有对他半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忽然发现,原来他对自己的 “恩人”竟忽视得彻底,连他身边的丫头也比他了解得多。 043 小泉讨喜的娃娃脸笑得娇憨,“嘿嘿,有了,有了,怎么会少了少爷。少爷你不知道,晚上我 们一帮丫头没事的时候就爱讨论公子和少爷。” “嗯,我?”君凰整理着书信的手指顿住。 “嗯,公子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我们把江湖上有名的美人都排了一遍,比如江南四 大家族欧阳家的素凝仙子美丽无双,但听说她脾气火爆,不行;峨嵋派的女弟子静影姑娘娴熟 温婉,不过听说她可能是下一任掌门人,掌门是不能成亲的;还有……”小泉注意到君凰越来 越不耐的神色,不怕死地道出结论,“总之,我们的看法是,将公子配给别人,还不如配给少 爷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我们丫头私下里都觉得少爷和公子站在一起很配,都很俊美,一 个是偏阳刚的,一个是偏阴柔的……” “你再敢多说一句,少爷我先把你打发嫁人了。”君凰暴跳如雷。 “啊……哈……那个,屋里的衣服还没洗,少爷我这就去洗。”小泉赶紧逃之夭夭。 “死丫头!”君凰望着她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毗牙裂齿地笑。 夜幕一分分浓郁铺陈开来,一轮弯月攀爬上天幕正中。 君凰伸了个懒腰, 酸涩的眼皮,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阁主。”门外有人叩门。 “进来。”君凰立时收起搭在案几上的 ,手忙脚乱地理了理 的书桌。 白青递给他一封信,“阁主,您的信。” 信封上赫然写着“吾兄君凰亲启”。 “嗯,你下去吧。”君凰故作出老成威严的模样挥了挥手。 却在白青出去之后,迫不及待得拆开信件来看,信封里 一张纸,一张白纸,不书一字。君 御记起沈笑笙说过有种特殊的墨汁写到纸上,干了之后便没有痕迹。 他取过茶壶往上面随意一洒,水渍晕开,墨色的字迹缓缓浮出。 他洒然一笑,待往下看,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 君凰一日复一日,闭门不出,潜心处理事务。君凰若是认真起来,也是个挑得起大梁的主。惊鸿 阁主,又岂是吃素的? 待得第三日,是夜,明月高悬,夜色寂寂,暗影疏落。 044 待得第三日,是夜,明月高悬,夜色寂寂,暗影疏落。 御风轩窗口立着一人,惯来玩世不恭的眉眼难得正经,随着夜越来越深,君凰的耐心一分分耗 尽。 一股劲气袭来,屋内闪进一个黑色的人影。 君凰转身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阁主,事情有眉目了。来人摘下面上罩着的黑纱,岁月一刀刀在他脸上划出无数道沟壑,他双 手比划着说,并从胸前取出一叠卷宗。 “做得好。”君凰接过,立刻翻看了起来。 君凰一页一页往下翻,看到最后,懊恼的神色怎么都掩饰不住,低声道,“所以,温舒是替我 受的伤,中的毒?”那杯下了毒的茶本来该是他喝的,温舒抢了他的。 来人没有反应,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君凰长吁一声,发泄似的将手中纸张扔进火炉瞬间焚尽,心口蛰伏的情绪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重又踱回窗前,年轻俊朗的面孔怅然若失地仰起,瞭望冷月夜空。 君凰忽地重重一拳捶在墙上,墙上留下血痕。 君凰还要再以手击墙,老李快速地上前,按住他的手,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李叔,都是我不好,是我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4 错信了旁人。”愧疚像决堤的江水,从心口蔓延开去,泛滥成灾。 金玉关,他和沈笑笙义结金兰。 凌阳镇,他和沈笑笙并辔而行,纵马狂歌,把酒言欢,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快意欢喜。可那志 同道合与他称兄道弟的兄长,竟是蓄意接近暗藏杀机的歹人吗? 南辕北辙的事实面前,他有什么脸面去见温舒? 而温舒受了伤,生着病,发着烧,此刻在哪里,他可还好,是不是又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安眠? 温舒曾是他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碰着的人,后来,他避温舒如蛇蝎;后来,他甚至亲手对他拔剑;后来,他甚至为了别人伤了他。 何以至此? “李叔,卷宗烧成了一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上面写了些什么,你还能记得全吗?能一字不 漏地复述吗?” 老李不解地看着他,摇摇头。 “毒中皇后‘牵引’, 蚀骨,敲骨吸髓,中毒之人如虫蚁啃噬内脏,似万剑齐绞,痛不欲 生,撕心扯肺……我记性是不是太好了,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错……”一声叹息隐隐的无奈 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第十二章客栈再见 凌阳镇来福客栈。 客栈角落的一处位置,静静坐着一名青衫长衣的男子,束发簪子散发着润泽的光辉,他面色苍 白,似乎是刚刚大病初愈。他静静坐在桌子上只放了一壶热茶,冒着袅袅的烟气。手指轻拈茶 杯,静静地抿着茶,神色闲适,似乎有无穷的耐心等着他要等的那人。 走进一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男子,大着嗓门吼,“小二,照顾好我的马。” “好嘞,客观您就放心吧。客观,您几位?”小二甩了甩肩头的毛巾,殷勤招呼着。 “不用管我了,我朋友已经来了,我跟他一块。”男子径自朝客栈一角走去。昨日下了雨,外 面的地还湿着,男子黑色的马靴在地板上留下潮湿的脚印。 “笑笙。” 肩头倏地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沈笑笙口中逸出一丝吸气声,手掌摁着胸口低头缓了缓才能微笑 抬头。温舒那一剑本是该正中他的心脏,可惜君凰突然出现让温舒分了心,刺偏了,才留住他 的一条命。饶是如此,温舒那一剑也重伤了他的心脉。君凰虽全力施救,可他自己不肯好好调 理,伤口好得总是慢些。 “敢问阁下?” 络腮胡子一个爆栗子敲上自个脑门,露出愧疚的神情,“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差点忘了你身上带伤。” “无碍,我的伤已经好了。刚才是饿的。”沈笑笙不在意地笑笑,君凰对于他这样的笑容最没 有抵抗力,他知道。 络腮胡子挑眉,拉开凳子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我的易容术就这么差劲吗?”一眼就让人看出 来了,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046 “是你这一句笑笙露出了破绽,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沈笑笙笑得不动声色,给他倒了杯 茶,“喝一口,润润嗓子。” 温舒和另一拨人派人调查他,他在信里索性向君凰坦诚了他是潋滟教的奸细,只不过稍作了篡 改。信中所诉,潋滟教的恶贼掳走了他的家人,以家人的性命相威胁,他不能不从。君凰见了 那封信,该大发雷霆才是,与他隔袍断席势不两立都是该的,如今他这般若无其事倒是诡异。 事有反常必为妖,他该小心了。 “我这样出门比较方便。”君凰笑着接过,喝完了还是渴,又倒了一杯。他这次可是连夜出逃 ,瞒着阁主上上下下出来的。若是被温舒发现了,他死定了。 “我的信,你收到了吗?”沈笑笙试探着问。 君凰苦哈哈地说,“收是收到了,却没看到。被我那个毛手毛脚的死丫头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 了。幸好最后一行你约定了地方时间,要不然,这天大地大,我可上哪儿找你去?不过,什么 任凭处置,绝无怨言,为兄来世结草衔环还小弟的恩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看不懂。 ” 047 “罢,毁了便毁了吧。不过是封信而已,你也别怪那丫头了。此刻我人就在你面前,当面说便 是了。”沈笑笙讶然,随意又笑着宽慰君凰。居然这么巧。 “君大哥你为了救我内力全失,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想要报答你。”沈 笑笙说得情真意切,本是天生戏骨,此时也有几分真心在,便更瞧不出一丝作伪的意思。 说话间,沈笑笙先前点的几个菜都上来了。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君凰边吃边说。 “哦,对了,温公子如何了,可不要因为我让你们生了嫌隙才好。” “他怎么样,我哪里会知道?他这几天又不见人影,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闹得人人 不得安生。哎呀,别说他了。我饿了,快点菜吧。”君凰不耐烦地说,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看 着沈笑笙单薄的身形,关心道,“把大衣穿回去吧,别又染上了风寒。” “好。”沈笑笙虚弱地笑笑,取过凳子上的大衣,往身上披的时候牵动了伤口,脸色蓦然白了 ,“嘶……” “你这就叫伤好了?”君凰皱眉嘀咕,无奈地夺过披风,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帮他披好。想着他 自己动手恐怕伤口又要疼了,顺手帮他系好得了。 君凰注意到沈笑笙的目光僵住某处。 沈笑笙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君凰疑惑地转过身去。 048 君凰注意到沈笑笙的目光僵住某处。 沈笑笙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君凰疑惑地转过身去。 一行四人走进客栈,容貌个个出色。 为首的身着月牙白锦袍的公子身旁随着一位神色疏离的美婢,那公子目若凤凰,容似璞玉,形 如姿兰玉树。而他的眼神高华悠远,令人望之自惭形秽。原来,当世还真有这样的美男子。 而并行的是一位清秀少年和一位身着绛紫锦袍的美人,美人眉眼间风流天成,眼神似醉非醉, 含笑含妖含情,美得雌雄莫辨。 这样一行四人走入客栈,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君凰停在沈笑笙颈下的手指触电般缩回,只见温舒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曾停留过一瞬。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5 温舒眼神一掠而过,飘过沈笑笙脸上时眼底乍现的狠辣和愤怒被他分毫不漏地逮住。 君凰背对着他,沈笑笙肆无忌惮地挑眉,冲温舒挑衅地微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仿佛得逞的快 感,眉梢挑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之色,与方才的儒雅温润模样判若两人。他原想自己已经暴 露,现在看君凰的反应,又不像,那就更好了。他是故意的,故意笑给温舒看的,故意让他难 受,故意激怒他的。 049 温舒比上一次见面憔悴了许多,脸色比他这个重伤初愈的人还要不好,白里透着青色,人也清 减了许多,看来,他过得很不好,涟漪给他的毒不是那么容易能清干净的。 他不是温舒的对手,加上一个君凰就不一定了。温舒的心智坚不可摧,可惜,他有一副不中用 的身子。致温舒于死地,用不着舞刀动枪,只需要——他和君凰足够亲密就可以了。 他要看,一个失了冷静的温舒还能否斗得过他。 沈笑笙当然注意到温舒重重压在上腹的手,也注意到他左手搂着女子的腰,实则是将半个身子 的重量交托在她身上。他专注地盯着,眼里闪烁着阴蛰的光芒。听说伤痛有些时候会受人的情 绪影响,那么,看到他和君凰亲密,他应该不舒服了吧。这倒不是他故意的,他还没有那么大 的能耐,会未卜先知,纯粹是凑巧而已。 注意到沈笑笙神色僵硬,君凰拍了怕他的手臂,轻声说,“没事,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把你怎 么样的。” 沈笑笙轻笑着,站不稳似的晃了一下,君凰伸手将他扶住。 君凰正在庆幸,他一脸胡子,和原先的自己简直天差地别,温舒许是没有认出自己。转念一想 ,不对,温舒看见了沈笑笙不会没有一点反应,除非温舒认出他了,除非温舒不想搭理他。 恰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那位白衣公子上楼时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一 个趔趄,险些滚下楼来,君凰扶着沈笑笙的双手一颤,心脏都漏跳了两拍。 幸好旁边两人及时扶住,那公子被人搀扶着上了二楼,围观的众人才作鸟兽散去。 君凰手还停留在沈笑笙身上,维持着搀扶的动作,目光却追着温舒收不回来。 沈笑笙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这个君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分明关心温舒,在温舒面前 ,又表现得那么冷漠那么厌恶他。 发表于2013-08-16 00:19 只看该作者 52 # 展开电梯 第十三章相爱相杀 “君大哥,这不是温公子吗?你不去见见他这样好吗?” “真是,怎么到哪儿都避不开温舒,烦!”一脸不胜其烦的表情,君凰扶着他坐下,埋头苦吃 。 温舒的马车比他早出发三天,怎么才到了这里?温舒认出了自己,却视而不见,温舒不想见他 ,只这么一想,君凰竟觉得胸口竟闷闷的。 “温公子他其实……” “行了,别跟我提他了。这镇上还有别的客栈吗?我们换一家。”镇上只有这一家客 栈。 “似乎凌阳镇只有这一家客栈吧。”沈笑笙温声道。 “真没办法。”君凰啪得放下筷子,“你先吃着,我去跟温舒打声招呼,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霍然从椅子上站起。 “君大哥,不用的,温公子不是不讲理之人,原先他只是对我有些误会罢了。” “我去去就回,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君凰拔腿就走,沈笑笙拦不住他,也未真心想要要阻 挠。 051 “公子,我去杀了那个沈笑笙!”夕印将温舒扶进厢房,愤恨地火冒三丈,冲动地提剑往门外 冲。这个沈笑笙,被公子揭穿了身份,竟然还敢跑出来妖言惑众。 “回来。”温舒躺在床上,轻阖着眼假寐。连夕印都认出来了,他如何会认不出来,看背影他 便觉得熟悉,待他转过身来,对上那双眼睛,就确认无疑了。君凰不顾自己现如今武功全失, 冒险连夜从阁中逃走,甚至耍伎俩甩脱了暗中保护他的影卫,如此费尽周折来见沈笑笙,真是 难为他了。 “公子……”夕印退回屋内,“公子,阁主他受人蛊惑,他心里定然还是知道好歹的,知道亲 厚疏离,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待他好的。”这样的安慰都骗不过她自己,如何能骗得过公子。 “是吗?”温舒白着脸轻轻笑了。 君凰附在沈笑笙耳边,说,没事,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他只恨自己听力太好。 那些人,还能有谁,何必窝着藏着,直接说他温舒不是更好? 君大哥,你以为我会把姓沈的怎么样,我还能把他怎么样?是不是那一日,我死在沈笑笙手里, 我倒下,站着的人是沈笑笙,你才会满意,你才不会这样伤我? 052 门扉被人轻轻叩响,那一下一下的敲击如同敲在他心头,沉如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 ,不出他所料的话,“夕印,恐怕你不去找他,倒是有人先来找我了……” 客栈的地龙烧得很旺,且又多置了好几个暖炉,温舒仍觉得凉意丝丝入骨。 夕印前去开了门又砰地一声一把关上。 温舒压抑着身上的不适,“让他进来吧……”平心而论,君大哥是个善良仁慈的人,但他不辨敌 我的善良着实让人可恨。 巨大的关门声让整个地板震了震,君凰吃了一回闭门羹,锲而不舍地敲了又敲。 突然之间门再次被打开。 君凰顶着那副滑稽的扮相,告饶,“我就看看温舒,就跟他说一句话就走,马上就走,我发誓 我绝对不会打扰他!” 夕印斜着眼看人,“您哪位?我们公子是随随便便哪个想见便能见的吗?” “是我。”君凰三下五除二取下黏在脸上的胡须,拉扯得脸颊生疼。 夕印没好气地哼一声,“阁主见我们公子做什么?” “让开。” 夕印的声音突地拔尖,神色冷厉如冰,面上似结了一层冰霜,“不让又如何?我们公子好不好与阁主何干? 只要阁主不出现,公子便没有什么不好!”别人怕他,夕印可不怕。 053 “夕印,好了,你出去吧。”说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6 话人中气不足,声音分外地低哑,却依然好听地拨动人的心弦 。 君凰趁着夕印迟疑,闪身避过她,一口气闯进去。 只见床前横着一扇散花如意云烟纹的素色屏风,温舒定在这屏风之后。 “公子……”夕印迟疑半晌,公子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她又何必再给公子添堵,若君凰敢对 公子怎么样…… 五指握紧了剑柄又无力地松开。 若君凰敢对公子怎么样,她又能如何,杀了他吗?杀了他,最伤心的还是公子。 夕印深深地看了君凰一眼,便退了出去。 君凰在屏风前停下步子,进门前一往无踟蹰的执着和勇气消失殆尽。 牵引之毒,毒中皇后,中毒之人如虫蚁啃噬内脏,似万剑齐绞, 蚀骨,敲骨吸髓,痛不欲 生,撕心扯肺…… 他不知道那到底有多痛,他不敢想这屏风之后的人到底有多痛? “阁主,在 子不适,多有怠慢了。”温舒温言细语,让君凰进来,只是好奇他还有什么要 对他说的。 沈笑笙的笑容像锥子般没入他眼中,刻入他心底。 当一份感情需要他以弱者的姿态卑微地乞求,该有多可悲? 温舒,你即便低到了尘埃里,那人也只是漠然以对。 而沈笑笙,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他全部的在意。 温舒,你如何同人家比。 那一晚君凰而后施舍的几分温暖,是怜悯吧。其实,你该知足。几日前那人还嚷嚷着要杀了你,那晚却没有动手。 是你在病中,那人不愿意趁人之危;还是你还大有用处,不能杀。 君凰只是对他一个人残忍而已。 君凰不会喜欢他,无论如何都不会。 承认吧,温舒,你就是小心眼,就是嫉妒,就是想要沈笑笙死。 毒似乎发作得不是时候,温舒身上已是汗湿几重,疼得他焦距涣散,面上却丝毫不漏。 054 对上没有戾气,失了锐利的温舒,君凰不适应,不适应得很。 温舒总是嚣张的,高傲的,睿智的,似乎自己做什么,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温舒何时对他这么礼貌平静过,平静得没有生气。 “说吧,阁主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若没有外人在场,温舒从来都叫他君大哥的,即使是在最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时候,莫名的偏执。 而今,温舒竟然叫他阁主了。 君凰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眼睛寂然黯淡下来,他开不了口,道歉吗?道歉有用吗?伤害已经造成,他能替温舒疼吗?如果不能,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有个屁用。何况,他从来不说对不起。 耳蜗轰鸣,嘈嘈切切,乱糟糟的什么都听不清。 若沈笑笙真是表面上尔雅卓群的正派侠士,若君大哥真的喜欢沈笑笙,他会不会放手?不会吧,其实他就是一个龌龊的人呢!幸好,沈笑笙不是。 温舒阖着眼眸,蓦然间无声浅浅微笑起来,笑得萧瑟凄清。 055 “温舒,你到底怎么回事?”君凰无瑕想别的,疾步走向床头,沉声说。他注意到温舒的脸色瞬间白得一塌糊涂,比方才在一楼时见到的又难看了许多。 “阁主与旧友小别重聚,美酒佳肴快意非凡,上来找我这阴险毒辣之人作何?阁主可是担心对他暗下杀手,此番特特前来警告我,阁主,是也不是?”君凰既然已经和沈笑笙出双入对,当是如此无误了。明知道自己听了那话会痛,他偏要听。君凰待他绝情也好,正好让他彻底死心,断了他的执念,再不做那永远不会成真的黄粱美梦。 “你怎会知晓?”君凰微微眯起眼,他和沈笑笙的确是这么说的。 温舒眉头一皱,一时间嘴唇都褪尽了颜色,捂着唇重重咳嗽起来。 他只是疑惑温舒为何知晓,却不是承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急着生气做什么?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君凰轻拍着温舒的背,握住他另一只手,他的手指根根白皙修长,却冷得如同窗外屋檐下垂下的冰凌。 “我没有生气。”温舒突然闷哼一声,手掌深深地摁在了腰侧。 第十四章再起冲突 君凰不由分说地抱住他。 “放手!”温舒掰不开他的手,只好动用内力将他甩开,君凰只是被一股强力推得狼狈地倒在地上,温舒却因为妄动了真气,毒发作得更加猖獗,搅得胸口血气逆流,翻腾不息,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似的。剧痛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温舒猝然脱力折倒在被子上,上身和被子齐平,那削瘦的腰身似乎要折断了似的。 “温舒!”从来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君凰慌了,他惊骇地喊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去看温舒的情况。 “阁主若实在放心不下,不若杀了我,以绝后患。我死了,便没有人再心心念念要取沈笑笙的性命。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有机会,我便会要杀了沈笑笙的。阁主,你动手吧,你杀了我,不过是替你的好兄弟报仇雪恨,并非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温舒想他是疯了,才会逼着君凰对自己动手。他要证明些什么呢,证明他在君凰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还是想要看看君凰到底在意沈笑笙到什么程度?可这些并非全都是试探,也确然是他心中所想,这些年他从未为他自己活过一天,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057 温舒单手支床,另一手死死地掩在上腹,缓缓仰起头,平静得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平静得没有生气。 这样的温舒令君凰觉得心惊。 蓦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毒发作了?” 温舒面上第一次露出诧异的神情,“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全都知道了。” 温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君大哥,你既然知道,你还与他称兄道弟,你还要与他交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温舒猛地张口呕出一口血来,君凰接住他倒下来的身子,抱着他的双臂不停发抖,抖得得如同萧瑟深风中枝头树梢随风摇晃岌岌可危的枯叶。 “你出去。”温舒无力地推了推,君凰只是看着他摇头,幽黑的眼底如巨浪滔天,翻卷不息,他鼻头发酸,喉间呼吸如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怎么都不愿松手。 “要么杀了我,要么你滚!唔……”房内陡然传出一声怒气氤氲的低吼。 夕印一直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7 侯在门外,时刻警惕着房内的动向,此时一听到情况不对,立刻提剑闯了进来,不想却见到两人颈项 的 画面。 058 夕印羞红了脸,忙不迭地退向门边。 君凰险些就骗过她了,温舒心中愤然,七情内伤,肝气郁结郁而化火,肝火上犯损伤胃络,胸口堵着一口血。他身子乏力得推不开,嘴又被君凰堵得死死的,温舒气得面如金纸。 君凰看他情形不对,不敢再压着他的口鼻,只紧紧得将他抱在怀里。 “放.....呃......”温舒咳得不可抑制,咳得浑身颤栗。 “公子”夕印才要掩上门,听得声音,折返过去,骇然地看着温舒呕出一口血来,她慌得手心发凉,“我去找季扶苏。”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 夕印回头,疑惑望他。 “让他.....出去.....”气虚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夕印急红了眼,却是立刻执行温舒的命令。 “阁主,您请吧。”夕印怒火滔天,此时想想,方才,竟是君凰强迫公子,这个混账! “我不走。”君凰不顾温舒的抵抗,扶着他躺好,坦然地站起身。 “请你出去。”夕印长剑出鞘,摇曳出一道雪亮银芒。 “我不走。”君凰看了眼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眼底心底都没有一丝忌惮,毫不畏惧地说。 夕印手上加重力道,一条血痕出现在他脖子上,冷冷地重复,“那休怪我不客气。” 君凰轻勾唇角,不再和她争辩,摆明了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此间的动静惊动了在隔壁房间的季扶苏和丛剑。 “阁主,您还是先出去吧。公子他晕过去了,你们在这儿吵闹,大夫没办法替他诊治。”丛剑好言劝慰。 君凰哼了一声,却也乖乖退出去。 夕印怒气冲冲地收了剑,气得想杀人。 她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君凰失神地靠在门边。 “阁主,小庙供不起您这尊大佛,请您离开。” “这门可是你的,这墙可是你的,你怎么好说是你的庙,温舒怎么样了?”君凰不在意地她的态度,轻蹙剑眉。 “你还敢问?”夕印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将他推到墙上,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两日前,公子得知你不顾私自离开总坛,赴沈笑笙的约,急怒攻心,气得呕出一口血来。如今,你还敢来招惹他,你是看他没被你气死,不甘心是吗?君御,公子不让我说,可我这一次一定要说,就算被他责罚,我也忍不下去了。公子他哪一次受伤不是为了你,便是如今这一身的病痛也是拜你所赐。你倒好,你倒好!”夕印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你可知那沈笑笙是什么人,你可知公子为何便弄成这样?” “我知道,沈笑笙是潋月楼派来的奸细,图谋不轨,目的就是毁了惊鸿阁。我还知道沈笑笙原本是对我下的毒,温舒替我喝了那下了毒的茶。或许是沈笑笙真要杀我,或许是他故意如此这般引温舒上钩,他的目的是温舒。我全都知道了。”君凰清清楚楚地分析给她听,夕印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君凰此时的神态竟然有几分像公子。 “那你?”夕印松开手,惊疑不定地问。 “放长线,钓大鱼。温舒受的苦不能白受,不是吗?”君凰沉声说,突地冲她勾唇一笑。 059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君凰收敛了情绪,下楼和沈笑笙用饭。 温舒浅笑的模样映在他脑海,挥之不去。那笑容还未展开,便被苦涩所取代,精致的眉眼惨淡 地没有一分颜色,除了白还是白。 “君大哥,快吃啊,你的筷子停在半空快半柱香了,这块红烧肉你打算喂苍蝇吗?”沈笑笙嘴角 略向上扬,笑得叫人看了便觉心头一暖。 “哦哦。”君凰讷讷地应着,目光定定地落在沈笑笙脸上,他的笑容很是熟悉,熟悉到魂牵梦 萦。 思绪转回到了和温舒真正决裂的那一日。 那日,残阳如血,空中云霞缭绕,深紫、殷红、深黄交织成媿丽妖娆的画面。 “温舒,不要!”他急急赶来,还是晚了。 温舒的剑插在沈笑笙胸膛里。 他跑过去,接住沈笑笙倒下的身形。 沈笑笙躺在血泊里,虚弱地说,“君大哥,温公子许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告诉他,我不是奸细 ,我真的不是奸细。君大哥,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对君大哥有爱慕之心。男子之间的感情不容于 世,可我就是爱慕了,要怎么办?我知道,温公子和君大哥才是最般配的一对。我若是死了,就 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君大哥,你不要怪温公子,他也是担心你,他误会我,只是因为温公子他太 在乎你了。君大哥,不要怪他……” 当时,温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微笑着,如同欣赏着一场闹剧。 他扬眉冷对,冷声质问温舒为什么这么残忍?是不是对温舒来说,他才是真正的残忍。 当时,温舒不置一词,不离开不上前,笑意冰冷,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裁决。他甚至有一种感觉 ,就算他真的要杀了温舒,温舒也不会躲。 君凰嘴里食不甘味,他怎么可以让温舒这么委屈…… 第十五章在乎一个人 当日,林木疏疏,天朗气清。 温舒立在残阳下,容颜绝世宛如观音。 温舒那一次真的是触到了他的底线了,他警告过温舒的,不准动他的人。温舒竟然就是不肯放过沈笑笙。他忘了想,为什么他来得那么巧,正好看到温舒杀人。 从他认识温舒的那一刻,温舒便从来都是个运筹帷幄的模样,从来都是要胜人一筹的。温舒即使痛了也隐忍着不让人知道。以往他总想着,温舒表面上待谁都彬彬有礼,心里头只怕是高傲得谁都看不上眼吧。 温舒足智多谋,却真的当他无坚不摧了吗,便能够让自己随意伤害了吗?温舒不是石头做的。 君凰失魂落魄地往楼下走,与迎面上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阁主……”丛剑皱眉看他。 “你还走不走!”前头那艳/丽非凡的男子回头冷声低喝,丛剑向君凰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匆匆跟上。 君凰也不管,愣愣地继续走着。 061 这几日,温舒一行人留在来福客栈没有离开。沈笑笙还需躺在床上养伤,君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8 凰便以此为借口赖 在那儿。 他留意到温舒没有迈出过房门一步,厨房内一直飘着苦涩的药味。季扶苏不是神医吗?怎么这 么久还不见好? 君凰三日来一次也没有见到温舒,不是不想,而是他见不到,季扶苏甚至丛剑不允许他接近温 舒半步,季扶苏看他的眼神恨不能宰了他。君凰不知道这是温舒的意思,还是季扶苏自作主张。 昨夜下了场鹅毛大雪,早上起来只见檐角挂着尖锐的冰棱,积雪铺了一地。 客栈后院,一株腊梅傲然独绽,几片殷红纷纷扬扬,落在那人如玉的掌心,那人的芙蓉面比梅 更姣美更 。 “季扶苏。”君凰站在他身后。 季扶苏眼也不抬就走,君凰拦住他。 “你是谁,甭管你是谁,本神医现在都没空搭理你,起开!”季扶苏美眸轻扫, 眼中一抹不耐,扬袖一甩,一股劲气向来人击去。他可不是温舒,他的脾气可没那么好。 君凰闷哼一声,按着胸口后退两步,开门见山地说,“拿去,看看能不能解温舒身上的毒?” 他伸出手,解开手上的纱布,递过去。这是他从沈笑笙身上搜出来的。 季扶苏这才正眼看他,眸中流露出疑惑,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迅速地刮了一些抹在纱布上 包好。 “我要见温舒。”君凰武功尽失,他就是想要强闯,也闯不进去。温舒身边可不止区区三人, 还有一拨人暗中护卫着。 一望无际的冰雪中,季扶苏雪肤墨发,红袍如火,风姿翩翩,让人移不开目光,除了心有所属 的人。 062 “丛剑,我和你家阁主有话要说。” “那我先去煎药。” 季扶苏看着君凰颓然不安的神色,唇角轻勾,也许,动心的不止是温舒一个呀。不如让他试试?“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你想怎么样?”君凰 的鼻梁若一座孤峰,神色冰冷。 “取悦我。”季扶苏轻笑。 君凰当场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季扶苏的意思,脸色一连数变,不屑、鄙夷、蔑视、担忧,最后沉淀为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杀意。 “怎么,我不够美吗?比不上温舒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和他哪个更对你的口味?”季扶苏伏到君凰肩头,呵气如兰,那张漂亮得近乎艳/丽的脸就在他面前,鼻尖相碰。 君凰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仍是没能忍住,拔剑便冲了上来,“你个畜生!”君凰内力虽失,剑术还是在的,只是没有内力在身,使出来的威力不及平日一成。 季扶苏应付得绰绰有余,他不接招,只是一味闪避,边躲边说,“你去告诉温舒啊,你告诉他我勾/引你,看他信不信?既然和他相处不愉快,不如和我在一起,嗯?” 这样的极品,若是以往,君凰说不定早就反扑了,哪里需要美人要挟,可是他只觉得愤怒,为温舒不值,替他难过,恨不得杀了这个妖孽! “闭嘴,有本事你别躲!” “谁不躲谁是傻瓜!”季扶苏笑得得意,倏地从他身前晃到他身后,点了他的穴道,拍拍他的脸,对上君凰暴怒的眼,揶揄道,“君大阁主,消消气,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对你,更是没有兴趣。我只是好奇,你这算什么?一会儿吵着要杀温舒,一会儿又来扮好人,我要是他,定会一刀了结了你。” 君凰这才反应过来,季扶苏在耍着他玩呢。 “季大夫!你快来。阁主……”丛剑又慌慌张张地过来找他,看见君凰也在此,脸色一变,却也 顾不得了。 “是不是温舒又吐血晕倒了?”季扶苏面色冷凝,一看丛剑的脸色,便知温舒又不好了,他飞快解了君凰的穴,拔腿就走。 君凰一听,目光发直,只觉浑身发凉,胸口发慌发闷,也懵懵然跟着走。 “昨日他看起来不是好多了吗?” 丛剑心里着急,见到季扶苏就跟抱住棵大树似的,“昨天他喝了药不到一刻钟就全吐出来了, 夕印发现瓷瓶里的药少了大半,约莫是公子吃下去了,所以才看着精神点。” “该死!混帐!温舒这么胡来,我看他是当真不要性命了。那我还替他费神劳心做什么,顶个 屁用。他也不用喝什么药了,浪费药材又浪费银子,还不如拿去街上施舍给乞丐。”季扶苏破 口大骂,转身就走。 “季大夫,你要去哪里?这不是去公子房间的路。”丛剑慌得六神无主,察觉不出季扶苏言行 的不妥。 “老子回家去。温舒自己不要命了,谁也救不了他。他想死谁也拦不住,你们也别拦着,就让 他自生自灭吧。” “季大夫!” “你这种医德败坏的大夫不配再做大夫!”这惊雷般的怒吼声是一路都一言不发的人口中吼出来的。 季扶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眼波魅然,耸耸肩懒洋洋地看着君凰不说话。 063 狂暴的怒气扑面而来。 君凰气急怒吼,“你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你就这么离开,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你哪里也不 准去。如果温舒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你陪葬。” 季扶苏似笑非笑,揶揄道,“你是温舒的谁,他的事与你何干?我听说君大阁主不也想着温舒 死吗?我撒手不管不是正合你意吗?怎么倒生起气了?” 不也想着温舒死…… “没有,我没有。”连外人都当真了,温舒这个当事人必然也当真了吧? 他……都做了些什么? 君凰脸色难看地可怕,猛地惊退一步,眯起眼盯着季扶苏,却分明是外强中干的样子,“温舒 是我惊鸿阁的人,我是惊鸿阁主,他的事自然与我有关。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温舒并没有正式加入惊鸿阁,他只是借住惊鸿阁的客人,或者,是你的 授业恩师。他只是住得有点久而已。君大阁主似乎管不到他。”季扶苏说着,施施然往回走, “我去看看他,不过可不是你让我回心转意。我手上从来没有医不好的病人,我可不想砸了招 牌。” “等你走过去,天都要黑了,你给我快点。”君凰面色铁青,冷声催促道。若不是此时他失了 武功,真想好好教训这人,天下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19 间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大夫。 待三人的身影进了屋里,一个人影从对面走出,沈笑笙扶墙而立,温文浅笑,看来事情有变。 第十六章等多久 季扶苏一个人进去,将夕印和丛剑都赶了出来。君凰对于夕印怨怼的目光恍若不察,面色微微 发白。 门扉被人推开,季扶苏难掩疲倦之色,他抬袖拭了拭额头的汗珠。 夕印急匆匆地迎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问,“公子怎么样了?” 她手心滑腻腻全是冷汗,在季扶苏袖上印出一个水印,他目色淡淡地回视她,不自觉便带了失 落,眼底一缕黯然沉入湖心消失无痕,“没事了。” 君凰机械地抬腿往里边走。 季扶苏拦在门前,妖冶的容颜微微泛着粉色,心底压着一团火只要轻轻一点便能着了起来,他 知道他在嫉妒,嫉妒温舒,嫉妒得毫无道理,可就是忍不住。 “你让开!”君凰冷下脸来。 季扶苏慢吞吞地嗤笑道,“我若是不让又如何?小舒舒看上的就是你这么个榆木疙瘩?什么眼 光,还不如看上老子!” “季扶苏,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夕印低斥他一句,这个不分轻重缓急的妖孽。 065 君凰拧眉,“季扶苏,看在温舒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你的出言不逊。温舒……他是因为中了那毒才……” “你不跟我计较,可我要跟你计较!”季扶苏啐了一口,他就是借故发泄,那又怎么样,君凰他活该!“温舒本来身子就不甚强健,你是知道的。他身上中了毒,身上又中了三枚银针,再被你气得几次呕血,你说 ,他能好到哪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君凰心里觉得更不好受了,直觉这事与他有关,莫不是……莫不是那日,温舒和沈笑笙对垒,他只看到沈笑笙受伤,他只顾着袒护沈笑笙,而其实,温舒也受着伤…… 季扶苏抱胸靠在门边,“二十天前,你觉得是谁下的手,嗯?若不是温舒在乎你,我定要杀了你为他泄愤。” “在乎我,他不是在乎我,他只是想要控制我。” 季扶苏的眼神更冷,“既然如此,你理他作甚?他的生死,与你何干?他若死了,岂不是正合你心意?可叹温舒为了惊鸿阁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竟然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是不是你要他死而后已才开心?” “我从未想过要他死。”他真的没有想过,君凰脚步 地退了几步。 “他的情况本来就很危险,偏偏他自个儿又不在乎,再这么下去,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噢, 不对,收尸也轮不到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厚葬了他,不叫他在阴间受委屈。”季扶苏这 话一半是真,若是温舒再这么乱来,真活不了多久。 君凰突然间觉得心慌,像是有一只蛀虫噬咬着五脏六腑,又疼又痒,难受得紧。他双手攥住季扶苏的肩膀,呼吸急促地说,“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你杀呀,杀了我,就没有人救得了温舒。”季扶苏挑衅地说。 君凰愣然,纵然满目怒火,满心不甘,却也乖乖松手。他不是不在乎温舒吗,他不是厌恶温舒吗,为什么听到温舒快死了,他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了,浑身难受,浑身不对劲,温舒到底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温舒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呸呸!季扶苏,你说的什么混话!有你这样诅咒公子的吗?”夕印听着,气得七窍生烟,使 力拉开君凰,一掌不客气地拍在他肩上。 066 季扶苏生生受了夕印含怒的一掌,后退了几步,脸上却还是嫣然之色,他单手扶着肩,全然不理会夕印,对君凰笑道,“怎么,这会儿知道心疼了,早先干嘛去了。别以为温舒在乎你,你就能对他为所欲为,纵容宽容也是有限度的,用完了,可就没了。我给你个机会,去吧,见他最后一面。” “不准!公子说过不准他进去!”夕印反对。 季扶苏叹口气,挡在君凰和夕印中间,“夕印,也许温舒想见他呢?” “这是公子的吩咐,公子的命令,谁都不准违背,我不准,他要见公子先过了我这一关。”夕印横眉冷对。 君凰神情黯然,温舒竟然不想见他,温舒从未如此,从未…… “我今日一定要放他进去,你待如何?”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季扶苏敢肯定,君凰对温舒不是全然无情,那让君凰看看温舒如今的模样也好,让他内疚一下也好。君御此刻没了武功,季扶苏替他拦下夕印的攻击。 “还不快进去!说你是榆木疙瘩,还真是榆木疙瘩!”小舒舒,日后你可得记着我的好呀。 君凰急忙闪入门内。 神仙打架,凡人还是少搀和的好。丛剑徘徊半刻,“我去煎药。”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施施然地走了。 067 “他已经进去了,你还要进去把他揪出来,顺便打扰温舒休息吗?”季扶苏笑盈盈地问。 “季扶苏,你!”夕印气得说不出话来,反手一掌拍下。 季扶苏 躲过,“夕印,我们没有权利替小舒决定什么。”他瞥了一眼门扉,揣度着里面的 人是否会被吵到,扬手一个假动作忽悠住她,趁机捂住她的嘴,将人拖到走廊尽头。 “季扶苏,你在做什么,还不松手!”夕印挣脱不开,一狠心,以手为剑,不留情得劈在季扶 苏小臂上,俏脸上冷霜凝结。 季扶苏惊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小臂一时痛极,居然骨裂了。他另一只手按住疼到麻痹的手,眼 底的神采黯淡下去。这一招“分花拂柳”是师父当年传给他们师兄妹对付敌人的保命招数之一 。 对付敌人呵…… 她真的把他当成了敌人呢……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招数她竟然会对着他用,胸口闷闷得钝痛着…… “师妹,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劈在我胸口?”他仰起头,轻轻笑着,眼神如斯落 寞。 他亲手在她的世界降下一场湮灭生灵的大雪,从此,花木绝迹,阳光不再,一日又一日,唯有 冰霜冷雪纷飞不止,凛冽朔风不停歇地吹。他将她冻成了最坚固的冰雕,却没有办法再融化她 。 夕印出招的那只手轻 着,她……以为他会躲开的,否则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0 ,她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你…… ”没事吧? 她问不出口,看他这般好好站着,应该是没事的。他是神医啊,他没事的。 “君凰对于温舒的意义,你比我更明白。我敢说,君凰是担心温舒的,温舒的病一半是心病。 我们都束手无策,不如让君凰试试。”季扶苏昨晚彻夜未眠,他的嗓子 几分沙哑, “试试?公子的性命也是能用来试试的吗?” “你真的觉得,君凰会伤了温舒吗?”季扶苏唇色染上淡淡的紫色,眼前的视线微微倾斜,他 第十七章医者不自医 以前的君凰她不敢说,但今日的君凰,不会的。 但她就是不想在季扶苏面前屈服,“如果公子出事,我饶不了你。” 夕印虚张声势地大声说,大步离开。 季扶苏歪歪地靠在角落,恰好在背光处,脸庞落在了阴影里,他看着女子的背影,眉目间的疏 狂恣意全被哀伤所取代。 她对温舒真的只是温舒所说的纯粹的主仆之情以及兄妹之情吗?她照顾温舒无微不至,今日这 么早便过来看看温舒好不好,之前的每一日她也是这样牵心挂念着温舒吧?温舒在她心里早就 是最有分量的人了,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爱吗?夕印本来就嫌弃自己长得太过阴柔,温舒这 样清逸出尘,宛如初月出云般的长相才是她心里认为的极致完美吧? 曾经有多少女子拜倒在那张惊世容颜下,他不知道,可温舒是一个怎样惊才风逸的男子,他知 道的。要爱上温舒太容易了,何况是两年来贴身跟随温舒的夕印,日日夜夜看着那张风姿无双 的脸,看着他优雅矜贵的举止,没有女子会不心动吧? “夕印,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你给我一个期限好不好?”季扶苏冲着她的背影低声喊, 连声音都染上伤感的气息。 多久,要多久,她才肯原谅他?坐牢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都出不了监狱,见不得阳光雨露 ,见不到碧水青山,在黑暗的牢房里孤老一生。他又何尝不是在坐牢。 夕印浑身颤了一下,脚步顿住,却不敢回头,她掐了掐手掌心,逼着自己冷酷,“我不懂你在 说什么。” 女子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季扶苏苦笑,他在吃醋了,可,不正是自己将她推到温舒身边的吗?即便夕印爱上温舒,他又 能去责怪谁?心脏像是被细针一下一下攒扎着,刺痛着。 猛地一个重锤砸下,他掩着胸口慢慢滑坐下来。 胸口撕裂般地疼痛,他该吃药了。 069 一对容貌俊美衣着华贵的男女走进客栈,“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掌柜的翻了翻手中的簿子,赔着笑脸说,“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前儿个下了场雪,客栈里的客房都住满了,别说上房了,现在就只剩下三间房了。” 那女子俏脸一沉,一拍桌子正要说话,男子抢先一步开口,“掌柜的,您看行个方便吧。”手底下塞了个金元宝过去。 开门就是为了做生意,现在银子来了,哪有拒绝的道理,赚谁的钱不是赚,自然挑钱多的那一个。掌柜的啃了啃金元宝,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客官,你稍等!”转头冲店小二使了个眼色,意即让他将楼上的客人请走几位,“还不快去。” 沈笑笙宠辱不惊地坐在老位置喝茶,垂眸露出一丝微笑。连镇南王世子也来凑热闹了,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季扶苏跌跌撞撞地走着,脑中晕眩更甚,扶着墙走到楼梯口,突然天旋地转,一头往下栽去。 一双柔荑拖住了他的身子,鼻端萦绕着女子淡淡的馨香。 “夕印……”下意识地念了这个名字,念得九曲柔肠百转千回,他没有发现,他在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倾注了多少宠溺和温柔,眷恋和哀伤,刹那间,已然用尽了一辈子的爱人的力气。 季扶苏怀着一丝希冀,昏昏沉沉地睁眼望去,那双极漂亮极勾/魂的桃花眼闪烁了一下又瞬时熄灭了,只余漫天灰烬挥洒飘荡。 “诶,小心点,这位公子,你还好吧?”静悠关心地出声询问,幸亏她眼疾手快扶牢了这人,否则,他非得跌下楼摔个四仰八叉不可。 “让我来吧。”李铭提步上前,伸手接过她扶着的男子。 季扶苏指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稍微清醒了些,他拂开女子搀扶的手,缓缓站直了身子,目色迷离地望着来人,轻轻一笑道,“不必了,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我的房间就在此处。” 他冲二人感激地点头致谢,凭着仅存的清明强撑着推开近在咫尺的门扉,虚浮着步子跌入门内。 说是跌,一点都没错,因为季扶苏一阖上门扉,便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070 温舒躺在衾被中,睡颜宁静,轻云出岫般好看的容貌惨淡得没有人气。 君凰坐在床边,手托着腮,静静地回想,两年前的温舒是什么模样的呢,虽然清癯,却绝不是 这般憔悴。这些年,他竟是看着温舒一点点虚弱下来的,而他,竟也能熟视无睹。 明明恨着眼前之人,却忍不住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冰。那瞬间,竟如同摸到 了冷血的蛇,湿冷滑腻,连一丝热气都没有,明明屋内燃起了地龙,还置了好几个暖炉,他的手 竟然冰成这样。 他曾想过这辈子只要温舒一个人的,没有人知道,温舒更不会知道,他真的那样想过的。 ——温舒蜷缩在他怀里,睡颜如同婴孩一般纯净,早晨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那么美好 的画面,他满心柔软,他告诉自己,就是这个人了,以后,他谁都不要了,就要这个人就好了, 就够了。 他刚刚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一点点勾勒出日后他们会有多幸福,隔天,这个人却告诉自己,他什 么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他不是舒予,他叫温舒,那个令他的敌人闻风丧胆令他的朋友甘拜下 风的斯文清雅的少年谋士。 他讶然,“那你跟我回来?” 温舒微笑,“自是我愿意跟你走。” “为什么?”他抛下朝中的爵位尊荣跟着一个江湖草蜢走,为什么? “自是……为了,好玩。” 这人笑得清澈如昔,他却觉遍体生寒。 他的声音止不住 ,而温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1 舒淡然得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我们之间的……欢好,也只是 你的一场游戏?” “不,君大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只能有我,好吗?” 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么希望的,这么计划的,但这个意图由温舒亲口道出,他便难以接受。 而后,便有了,他和温舒的长期抗争。他不断地寻找新欢,温舒不断地使绊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如何也想不到,他和雪地里的清雅少年会发展成今日这般不死不休的场面。 君凰突然觉得心更疼了,忍不住隔着被子抱了抱温舒。 日影漏下朱窗,他慢慢得阖上了眼。 季扶苏施了针,温舒方觉得好些了。他意识模糊,以为是夕印回来了,便顺从地由她抱着,上 身靠在她怀里。这一霎那,他当真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重重地喘息着,手下摁在了腹部的伤 口。 忍不住低吟出声,“疼……” 温舒温舒温舒温舒……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像是两把刀子捅在君凰的心窝里。君凰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突然明白夕印 这样冷若冰霜的人为何也见不得温舒这样子。 君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温舒恹恹地眯着眼,突然注意到衣服的颜色不对,他头晕目眩着,努力地抬起头。 这愣愣看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君凰。 原来这个怀抱虽然舒服温暖地令他贪恋,却终究不是他的。 “君大阁主,真是……稀客……”温舒强抵身上的不适,直起身子,刹那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 君凰忙伸手扶他。 温舒头重脚轻,却硬是撑着往旁边闪。 “温舒。”君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唤声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眉眼间分明透着焦灼。想去 扶着他,又不敢硬来,怕他反抗反而伤了自己。 这人此时用这样的口吻叫他做什么呢?那个温柔的君大哥早就消失了,不,是从未真正存在过, 不过是他的臆想。癔症是一种病,他病了许久,不想再病下去了。此刻他不想见到他,温舒闭 着眼,虚弱无力道,“君大阁主,终于肯来取在下性命了吗?那快动手吧……” 君凰苦笑,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表情,“温舒,不要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没有。” 夕印一定会把他说的话告诉温舒的,温舒一定知道的。 “我为什么知道,知道什么?” “沈笑笙的身份,我知道了。”君凰只得重复一遍。 第十八章不准离开 “那又如何,没有沈笑笙,君大哥难道就不恨我了吗?” “还冷吗?”君凰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将温舒白皙修长的手捂在手心,轻轻喝着气,似乎那是他呵护备至的珍宝,似乎眼前之人是他宠溺至极的对象。 想抽回手,奈何这人不同意,温舒绝望地闭上眼,他没有力气再挣扎什么反抗什么了,“别这样,君大哥,别这样。”不要在他想要死心的时候再来 他。 君凰置若罔闻,“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岂敢,温舒不敢劳烦君大阁主,请回吧。”他不想再听他说半个字。 “温舒……我已经道过歉了……”君凰一贯强势霸道,竟也会用这么小心翼翼甚至带点委屈的口气跟他说话。 温舒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浅浅勾了勾唇角,因了他极差的面色,那笑容并不多么赏心悦目,反而让看了的人觉得心酸难忍,“那又怎么样呢?君大哥,我认输了,这一次出来,我不会再回惊鸿阁了。恭喜你,成功摆脱我了。” 072 “我不准。”君凰霍得从床/上站起,想也不想地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 “我不同意,我们的赌约还有两个月,你想要毁约吗?”君凰口不择言,这句话说出的时候甚至没有过过大脑。 温舒古怪地看着他,“君大哥,你要的赌注,就是要我离开,离开惊鸿阁,离开你的视线。现在你不必这么麻烦,也不必等上两个月,你的心愿即刻可以实现,你该额手称庆,放鞭炮庆贺才对。” “我说了,我不准。”君凰断然喝止,怒道。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可他就是气得脑袋 ,气得胸臆间憋着的气想要炸开了。 温舒探究地看着他,那眼神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君凰懊恼地别过眼,深吸两口气才恢复了一点理智,顿了顿,道,“我君凰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和你赌,就会遵守约定。你这样走了,我胜之不武,旁人还以为是我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逼走你。我可不想落人口实。” 073 “君大哥,你在强人所难。” 君凰强抑怒火,莞尔一笑,“那又如何,你温舒强人所难的事做得还少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你待久了,把你的陋习学了个彻底,你也怨不得我。温舒,我告诉你,你将我身边的人驱逐得一干二净,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倒好,这个时候想要抛下我,我告诉你,你休想,休想,休想!你当我惊鸿阁是什么,你当我君凰是什么,想要就来,想走就走的客栈吗,还是妓院?”君凰气得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若说是妓院的话,那他温舒岂不是嫖客,君凰岂不是把自己比成.....小倌? 温舒觉着眼前的景象甚为奇怪,明明他才是那么怒不可遏怒焰高涨的人,怎么偏偏是那人气得想要掐死他的样子。 温舒啼笑皆非,无奈地看着眼前人修目圆瞪,大声嚷嚷。 温舒被他吼得头晕目眩的,虚弱得提醒道,“君大哥,最想要我走的人是你啊。何况,大哥身边,不是还有一个风采翩翩的沈笑笙吗?大哥这般样貌风采气度,何愁找不到人相伴?” 074 “关他什么事,你不要总拿他说事。现在说得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这么迫不及待和我撇清关系,难不成是等不及了要爬上六王爷李睿的床?”君凰压根不觉得他这火发得有多不可理喻,他说得理所当然,嚣张无比。 “你......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不关沈笑笙的事,祸乱的源头就是沈笑笙。沈笑笙的存在就是温舒心里的一根带着倒刺的短箭,正正地扎在他心口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2 ,拔不得,留不得。温舒气得头昏脑胀,伤口隐隐作痛。 君凰隔着被子将他抱起,将人紧紧地贴在他胸口。 “放......”温舒身上的毒刚刚发作过,此时身子疲软得连动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推不开他。 “不放。”君凰五指成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温舒的头发,他凑到温舒耳边,低醇如陈年佳酿的嗓音宣誓一般地缓缓响起,“上了我的床,你还想再上别人的床,你当我君凰是谁?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休想......再去招惹别人。”是,他不过是不愿意属于他的人属于别人,不过就是如此。 听到他占有性的宣告温舒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他终于要接受他了吗?不,君凰只是容不得他的所有物被别人染指,他只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难不成,君大哥,你在......吃醋?你欢喜我?”这话说得,连温舒自己都觉得万分可笑。 “是啊,我欢喜你,欢喜你们,每一个,我都欢喜。” 温舒气得脸色青白,眼底风饕雪虐,掀翻了那淡然平和的表象,他面上蓄满了讥诮和嘲讽,“依阁主所言,招惹过你的人或者你招惹的人数不胜数,每一个你都要放在身边豢养起来,恐怕惊鸿阁总坛要人满为患,比肩擦踵,挥袖成荫了。” “这,不劳你操心。”君凰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抚过温舒玉色的面庞,轻启唇,“何况,有温舒你替我善后,除去有了婚嫁的,出门在外的,能够被我豢养起来的也没有几个了吧。” “君大阁主美名在外,你的莺莺燕燕那么多,我哪里收拾得过来?”温舒只觉上下眼皮在打架,意识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几乎是用气在说话,说出来的话都在飘。 075 君凰察觉到喷洒在颈间的气息愈加微弱急促,怀中的人身子渐渐滑落下去。季扶苏的话,虽是危言耸听,君凰也不得不顾忌,不敢再和他争锋相对,怕真的把他气出问题来。 “宁小世子,静悠郡主!二位可是来找我家公子?”门外传来夕印恭谨的声音。 夕印刚煎好了药送了来,恰见一双衣着华贵的男女耳朵贴在门边上,嘴里还窃窃低语着: ——“李铭,你让开,你听了这么久了,该换我了!”女子威胁。 ——“你这点三脚猫的内力听得清吗,还是让本世子听了,再告诉你吧。” 夕印端着药碗的手不稳地抖了两抖, 的药汁险些溅到了手背上。这......这二人竟是在听她家公子的墙角。 夕印正要低调地将二人劝走,却在看清了二人的样貌之后彻底愣在了那里,这才有了方才的问话。夕印这般大声惊呼,意在提醒屋内的公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宁小世子和静悠郡主来了;二嘛,也算略施惩戒,至少让二人知道他们这令人不齿的行为被她抓包了。 076 “咳咳......”宁小世子李铭清了清嗓子。 “嘘!”静悠郡主俏皮地眨眨眼,一把挽住夕印的胳膊,摆出两人乃闺中密友的姿态,“哎呀,夕印,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叫我静悠就好。真是的,人家还想给温哥哥一个惊喜呢!” 夕印笑容僵硬,这可如何是好?公子此刻只怕是下不来床,万万见不得人的。公子那个要强的性子,必然不愿意这样虚弱的模样出现在昔日旧友面前。 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宁王爱子李铭挑眉站在静悠身后,嘴角挑着一抹得意,眉宇间露隐隐有着疏狂放诞之气,“女人,你输了,夕印在这里,温舒一定也在里面。”这话在夕印看来百分百的欲盖弥彰。 静悠睨他一眼,心照不宣地将方才的事掩下,耍赖道,“哼,我忙着去见我的温哥哥,没空跟你这小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她复又望向夕印,眼底亮晶晶的,“温哥哥在里面吧。温哥哥,温哥哥!” 她歪着头往里面探,夕印千方百计地左挪右闪,挡住她的视线,此刻只恨自己没有生得膀大腰圆,身躯不够庞大。 夕印横在她面前,干干笑道,“郡主,公子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客?”静悠嘟着嘴,一个假动作骗过夕印的眼睛,从她身边挤进去,咯咯笑道,“我才不是客,我和温哥哥是自己人。” 夕印急得脸上直冒汗,几乎不敢回头去看,却听静悠发出一声惊叹。 “咦?你是......你怎么会在温哥哥的房间?”静悠势无可挡的势头被人挡住了,还是个刚从床上爬起来,衣衫不整,轻裘缓带的人? 077 只见君凰袍裾轻披,长发松散地走出,目光一直,再往里看,只见公子的床前的屏风好端端地放在那儿。这幅画面让夕印视觉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心里边正掀起惊涛骇浪,好在她本不是表情太丰富的人。虽疑惑君凰何时与公子和好了,却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帮衬着,公子也不必勉强自己强撑着出来见人。 李铭见了来人,眼底闪过一抹狐疑,他似笑非笑道,“君阁主,好久不见。” “草民见过宁小世子,见过静悠郡主。草民正睡得迷迷糊糊,梦里听见外面有人喧哗,没想到是真的,竟然是世子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他低头审视自个儿身上的着装,似才反应过来,刚要开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更加尴尬无措地赔礼道,“草民失仪了,还请世子多多包涵。” “不必多礼,无妨,我和静悠便装出来,君阁主当我们是普通百姓便好。温舒他……” 君凰面色为难,张了张嘴又阖上,几度踟蹰犹豫,似乎难以启齿。 静悠心直口快,“原来你就是温哥哥的好友呀,温哥哥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要急死我不成?” “回郡主,他没有大碍,只是累了。”“累了”二字君凰说得意味深长,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静悠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温哥哥呢?你别老挡着本郡主的路呀,让我进去。” 君凰似笑非笑地说,“郡主,温舒他此刻仍在酣睡,草民不忍心吵醒他,不若郡主你去叫一叫他,看能否将他叫醒?” 静悠神经再大条,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正欲开口,李铭拉住她,讪笑道,“如此,我们便不好再打扰了。告辞。” 李铭不由分说地将静悠拖走。 078 夕印作势要往里走。 “给我。”君凰依样画葫芦拦住她,伸手要接她手上的汤药。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3 “不敢劳烦阁主。” 君凰身形一晃,依然挡在她身前,低声道,“给我。你说,温舒是比较希望你来喂还是我来喂。” 夕印一口气噎住了,冷哼一声,却也乖乖交到他手里,还不忘提醒道,“药苦,桌子上有梅子。” 君凰端着药碗,绕过屏风,不意外地见床上的人一脸苍白但眼神凌厉地瞪着他。 温舒咬牙切齿地说,“太累了,正在床上休息?谁准你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难不成还要你批准?”君凰漫不经心地在床头坐下。 而且,李铭走后,温舒大可出声让夕印进来,他不也没有出声吗? 君凰忍下了肚子里的话,将勺子递到温舒嘴边。 079 温舒别过脸去,“拿走,我不想喝。” 唔,总算不是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了。君凰暗喜,相对温舒平淡地面对他,将他当成路人,他宁愿温舒对他不客气地发脾气。 君凰撇撇嘴,“你难道不是累了在床上休息吗?他们爱乱想,干我什么事!”再次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不是你故意引导他们,他们会乱想吗?君大阁主脸皮越发厚了。”温舒抬手一拂,君凰没有拿稳,药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苦涩的药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君凰不在意地扯过他的被子擦了擦手,冲他狡黠一笑,“我胡言乱语的时候,你不也没出声拆穿我吗?这么大人了,竟然闹脾气不吃药,真是幼稚。幸好,药多煎了一碗。”桌子上的砂锅里还有药,他并未倒完。 幼稚……他竟然说他幼稚……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形容过的温舒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手 着指着他,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深深地按进胃里,呼气粗重冷汗直冒。如果不是自己脸色太难看,他没有自信瞒得过李铭,哪里用得着这人在这里瞎掺合,现在还被他倒打一耙! 080 君凰见他又把温舒气成这样,又内疚又......心好像被蝎子这了一口,脸上慌了神,立马低头服软,一手揽上他的肩膀,怕他弄裂了伤口,拔出他的手臂,紧握住他的手腕。 “好了,好了,我无赖,我本来就是个无赖。秀才遇上兵,有礼说不清。你和我一个无赖计较什么?”他这般轻声哄着,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君凰最宠他的时候。 温舒睁着双眼,置若罔闻,他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便只当自己没有听见这番话。身子越发觉得难受,房间里的药味散不去,闻久了,让他觉得恶心。 君凰自说自话,自得其乐,“你现下若是不想喝药,那等等在喝便是了。” “你身上的毒我会替你找到解药。”君凰轻手轻脚地扶着温舒躺好,沉声说。 “算什么......”温舒眼珠子转了转,终于肯看他一眼,虚弱的嗓音平板地想起。 “嗯?”君凰不明所以。 那双清冷狭长黑光琉璃的凤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在探究他到底在想什么,君凰受不了地低下头,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温舒又气又恨,眉尖一蹙,不惜拼着自伤,反手一掌,狠狠拍在他肩头。 两败俱伤。 君凰未曾防备,他此时没有内力护身,顿觉左肩一阵剧痛。他捂着伤处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能稳住,脸色微微发白。 温舒这个伤人的人却比他更严重。 腹中仿若有千万箭矢在绞,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尽黑。温舒张口便呕出一大口血来。 那血,落在衣襟上,下颔处,脖子上,被子 单上,如同反季开放的蔷薇, 的夺目。 那红,红得妖娆夺目,却刺眼万分,点在他煞白的唇上,似涂了胭脂。 君凰这才真正变了脸色,顾不得左肩的伤,急切地奔到床边,满目血红,刺痛他的眼,。 一遍遍地 着温舒冰冷的脸,他说出来的话竟在打颤,“温舒,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温舒惨笑着,吃力出声,“你这样到底算什么!一会儿砍杀喊打,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将我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一会儿又装做对我百般宠爱,高兴了便给块糖吃,生气了便弃若敝屣,你到底......呃......当我是什么人......” 第十九章出事 门被敲得震天响,却过了许久,才被人打开。 夕印二话不说,拉起季扶苏边走,“快跟我来,公子出事了。” 季扶苏目光愣愣落在夕印和他交握的手上,由着她拉着走。 “你跑快点!”风中传来的声音很不耐烦。 季扶苏赶到时,温舒已经气息微弱,面无人色,人事不知。 他不得已使出金针渡穴,他左手受了伤,只右手单手施针。金针渡穴,本就极难也极耗费心力,夕印又不精此道,帮不了他。他单手施针,委实勉强了。他全神贯注了两个时辰,容不得自己出半点差错,收针起身时腿脚虚软得几乎站不住。 幸好温舒好转过来,否则……心脏针扎般地疼着,都是他自以为是惹的祸。 夕印惴惴不安地守在门外,始终提着一颗心。 季扶苏推门出来,脸色 ,“温舒没事了,对不起。” “对不起?你还是只会这么一句。两年来,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夕印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本来不想多说,可一句对不起,又勾起她的怒气。 季扶苏辨别不了半句,“夕印,我……” “你什么,你说呀?”夕印眼睛通红通红,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她靠近一步,季扶苏便退后一步,直到退无可退,他的背抵在了走廊尽头的窗上,便是上一次他强拖着夕印到这里。 唇动了动,他苦笑,“我无话可说。” 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偏过脸去。 季扶苏淡然地以袖口擦拭嘴角的血迹,平日里洒落不羁的脸异常平静。 “季扶苏,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要害公子是不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对公子比对你好,你嫉妒了,嗯?你从小就是个奸诈的人,就喜欢耍些小心眼。季扶苏,你敢不敢承认?”夕印冷冷地嘲弄地愤恨地盯着他,声如珠玉掷地,字字清晰,也字字夹枪带棍。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只是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4 近乎疯狂发泄着她四个时辰积累的担忧自责。若不是她被扶苏制住,君凰就不会闯进去,公子就不会有事。 季扶苏目光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的眼底如同藏了着毒蝎子,蝎尾轧得他浑身疼得颤抖。他乍然流露出极致的悲哀和难过的神情,眉眼的 仿若被这冬日的寒冷冻住了,枯萎了,唯剩下萧索凄恻,他低低地说,“夕印,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女子只是极冷地看他一眼,不耐地掉头就走,背对着他漠然地威胁道,“如果公子有个万一,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他吗? 何须她不放过,他早就万劫不复了。 082 虚汗淋漓,季扶苏的手死死得拽着胸口,扶着墙喘着粗气。阴暗的长廊,只他的呼吸声荡漾其间。他捂着胸口,极慢地站直转身。胸肋间似有刀子刮着骨头,疼得窒息,像是被人抽走了身周的空气,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药就在衣襟里,可他不想吃,痛吧,痛了也好,再痛一点,他兴许就能忘记她说的那些话了吧? 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如淬了毒药的刀剑,刺向最柔软的心脏。 原来就算被伤得体无完肤,他的心还是会痛。 他踉跄不稳得走了几步,焦距涣散开来,他挣扎着不肯坠落黑暗,努力地抬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还是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季扶苏醒来的时候,竟发现床前围了一圈人。一对男女,男子凤眸清朗,女子姣美可人,丛剑、君凰,甚至连温舒也在,除了夕印…… 季扶苏眼神黯了黯,温舒了然地看着他,“你总算是醒了。夕印去给你煎药了,她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 “这几天?”出声才觉嗓子难受,声音虚得飘忽。 温舒苍白着脸,手虚虚地搭在身前,神色憔悴,显然这三天也是担心地够呛,“嗯,你昏迷了三天了。这位是宁小世子,这位是静悠郡主,当年在上京和你还有过一面之缘,多亏了她们救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扶苏朝宁小世子笑笑,他只稍稍一动便觉头晕目眩,便知这次病 况严重得超乎想象。 门外传来叩门声,丛剑打开门,俏丽的女子端着一碗药,神情恍惚,那样子跟梦游的人似的。 丛剑一打开门,便谨慎地闪到一边,季扶苏疑惑地看向温舒。 温舒静静地站了半晌,轻抬脚,缓缓走向她,夕印捧着托盘,全然没有注意到人靠近。温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极其温和,似乎一大声就会惊讶到她似的,轻声说。“夕印,夕印,没事了,季扶苏他醒了,他没事。” 夕印徐徐抬头。 温舒重复着,“季扶苏没事了,你没有害死他,他没事了。” 083 夕印像是听明白了,竟浑身一颤,手一松,托盘连着药碗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一叠声清脆的响声。 丛剑恰在她旁边,极快地拉过她。而另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温舒离夕印最近,那 的药汁和尖锐的碎片无可避免会波及到他,温舒却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拉一拽,撞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 丛剑将夕印按进旁边的椅子里,她满目惊慌,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仍是神智混乱的样子。 季扶苏见夕印这般模样,心下骇然,又一阵狂喜,夕印,夕印还是在乎他的吧?当下竟然就要下床,只是才支起半个身子便虚软地往下倒。 若是撞在坚硬的床上,以这人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好过。静悠身形一闪,扶住季扶苏的双肩,小心地扶他躺好,“你真不要命了,你还不能动。” 季扶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静悠做完这些回过头,发现宁小世子李铭目光凝在她身上,目色沉沉。 一瞬间的兵荒马乱过后,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屋内仍抱做一团的那两人身上。 君凰触电般极快地松开手,将左手藏在身后,“你没事吧?” “没事。”温舒深深地看他一眼,既然对他无意,何必做些会让人误会的举动,让他徒增困扰。三日来的疲惫担忧在季扶苏苏醒的一刻复活了,身子难受得很,腿一时软得很,便晃了一下,君凰又扶了他一把,拉过椅子让他坐下。 084 温舒若无其事地笑笑,“人说我们阁主体恤下属,果然是真的。刚才一幕若是让阁中弟子见到了,定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追随阁主。” 静悠走到李铭身边,知道他又别扭起来,她抓了他的手指又揉又捏地把玩起来。她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温哥哥,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个阁主他欢喜你呢?” 此话一出,温舒的笑容变得僵硬。 君凰眉心一蹙,在外人看来,竟然,竟然是他在欢喜着温舒吗? 众人面上也染上一抹忧色。这静悠郡主还真是言行无忌,分桃断袖,毕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李铭低斥道,“静悠,你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不信你问问这位君阁主,他是不是欢喜我的温哥哥。” 温舒眸光掠过君凰若有所思的神情,搁在身前的手用了力,手指弯曲深深得掐着,那根根白玉般细腻的手指竟显出青白的颜色。 温舒半点也不忸怩地笑着说,“静悠你这可说错了,不是我们阁主欢喜我,是我欢喜他呢!” 第二十章与你无关 顷刻间,鸦雀无声。 天! 丛剑大气也不敢出,恨不能连呼吸也隐了去;季扶苏适时候地眯起眼假寐;夕印若是清醒着不知是何种反应,她此刻无知无觉也好;君凰抬眸,满目震惊。 心高气傲的温舒,矜贵睿智的温舒,卓越俊逸的温舒,居然肯纡尊降贵承认…… 温舒,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让自己难堪? 静悠诧异地啊了一声,眨眨眼,将君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满脸你小子走运了的表情。李铭苦恼地盯着女子的后脑勺,头疼,头疼,他到底是招惹了个多难缠的丫头? 垂眸遮下万般丝丝缕缕的心念,腥咸往喉间上涌,温舒习惯性地咽回去。 满嘴苦涩,温舒的脸白皙如雪,明明唇都淡得瞧不见一点粉色,他只漫不经心地笑笑,声音和缓无波,“瞧你们吓的,说笑而已。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5 。人不风流枉少年,少了如花美眷,人生岂不是寡淡无味?”伪装从什么时候也成了一种习惯呢?装得多了,自然变得高明,竟也没有人察觉他的不舒服,只当他身子不好,平时也便是这个样子。 “就是就是,以温哥哥的才情样貌,什么样的女子要不起?”静悠附和一句,识趣地转移话题。 086 季扶苏刚醒过来,精神头还不大好,几人也不多待,只依了季扶苏的要求,让夕印留下来。夕印这个状态,季扶苏又病恹恹的,温舒遣了丛剑候在门外以防出什么差错。 温舒最后一个走,将别人安排妥当,唯独忽略了他自己。荒僻无人的角落,他倚着墙跄踉了几步,勉强平抑了涌动的血气,呼吸 粗重。视线中雾蒙蒙,白茫茫,满目昏然,再也逞强不了半分。 君凰出了门,眼前不断浮出那张翩若惊鸿的脸,他淡然镇定一如往日,笑容绝美风华不减半分,但那双星光熠熠的眸子却黯淡莫名,那人偶尔的怔愣,却不经意流露出的寂寥、无奈和气苦,盘旋纠缠在他脑海中,驱逐不去。 半路上,君凰察觉腰间的玉佩不见了,折返回来,见温舒步伐虚浮无力,走路一晃一晃的,便尾随而后。 他担心离得近了,温舒会察觉,特特隔了大段的距离。他估摸着时间,温舒该走得远了,才循着方向追过来,却见温舒半靠在墙面的上身向下滑落,一点点 下来。 “温舒,温舒……该死的,你的暗位都是干什么吃的!” 087 温舒卧于他臂间,浓睫覆于眼底,轻轻扇动,眼帘掀起一条缝,眸光缓缓汇聚,“是你……你来做什么?” “我送你回去。” 温舒吃力地抬手,无力却坚定推拒君凰为他擦拭唇边污渍血迹的手,“不必了,多谢阁主好意,温舒承受不起。” 君凰皱眉,“我只是送你回去。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让我遇上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温舒冷笑,墨黑的眼眸若幽谷深处的一汪寒潭,湖水静谧幽冷,“不必了,我不需要你觉得亏欠内疚,更不需要你偿还什么。潋月教主神秘莫测,武功变化多端,论有谁能与她一战,惊鸿阁上下,唯有你一人而已。你若有所损伤,阁中子弟人心惶惶,恐怕未开战便败局已定。我喝下那杯毒酒,不让你有事,不过是为惊鸿阁大局计,并不是为了你。而沈笑笙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样,我一千个一万个不会纵容姑息,我做任何事,都只是我愿意去做,和任何人无关。君大阁主莫要再多心了。” “你说完了?那我送你回去。”君凰不去理会他的逞强,强硬地将他搀起,半扶半抱着走。 “你!”温舒身上无力得很,不得不贴着他的胸膛,眉宇间怒意纷纵。 温舒满面虚汗,苍白的脸如倒影于幽蓝波光中的白云,身子直往下沉,君凰索性靠着墙直接坐到了地上。 “君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温和谦逊的声音从石阶尽头响起,青衫温雅的男子缓步走近,轻瞥一眼,惊呼一声,关切道,“呀,这不是温公子吗?他这是怎么了?” 那动人和顺的声音如同催命符,逼得温舒剧烈地呛咳起来,低哑道,“放开我!”温舒反掌在君凰肩上使力一推,借力闪向一旁,背脊撞上坚硬的墙面,墙面与骨骼相砥砺的痛楚只忽略不计。 “温公子,让君大哥送你回去吧。地上凉,你身子未大好,可万万躺不得的。”沈笑笙走到他前方,蹲 来,同情而怜悯地看着他,说着贴心善意的话。 “温舒,身子要紧,不要跟你自己过不去。”君凰待要再去扶他,却被温舒眸中乍现的惊怒和厌恶摄住。 “滚!”君凰,君凰……他竟会联合沈笑笙来羞辱他。现在是怎么样,君凰和沈笑笙一唱一和,在他面前秀恩爱,讽刺他孤家寡人、痴心妄想吗?罢,落得如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温舒恨得牙根痒痒。 088 他蜷缩在墙角,冷冷地轻蔑地看着君凰。 “笑笙,你先回去。”君凰转身对沈笑笙说,俊朗的眉宇间蒙着一层阴霾。 “君大哥……”沈笑笙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回去。” “可是,温公子他……”沈笑笙指了指温舒,犹豫着说。 “我叫你回去,马上,现在。”君凰低吼一声,指向他来时的道路,眼底突然涌现出暗沉如夜森冷凌厉的色泽。 被君凰突然显露的暴戾吓懵了,沈笑笙呆立一瞬,委屈地垂下眸子,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好,我这就走。君大哥,好好照顾温公子。” 沈笑笙听话地背过身去。在君凰和温舒看不见的地方,那卑微的神情即刻换下,面上从容不迫,目光清冷如远山静水,笑意优雅冰冷。 温舒高傲,大约不会听君凰解释什么,嫌隙和隔阂日益加深,这两人也该彻底决裂了…… 若还没到这个境地,便让他再添把柴火,烧得更旺些。 沈笑笙顿住脚步,回头细声道,“君大哥,不用急着回来,晚饭我会自己吃。” 君凰阴沉着脸,点点头,只想他快点走。 第二十一章恍如隔世 君凰试图抱起他。 温舒决绝地避开他的触碰,一手撑着地面半支起身子,手背青筋浮动,俯伏于地面颤着身子咳嗽着,一声紧似一声,“滚!我叫你滚,听见没有……” “小予……”君凰突然轻声唤他,眉眼柔和,那么温柔,仿佛对他充满了怜惜, 温舒倏地双肩一颤,舒予,他当年用的假名。他一时有些恍惚,连带着记忆不小心错乱了时空,想起一些遥远得如同隔世般的回忆。 落雪从苍穹洒落下来,将万丈红尘绵延成一望无垠的雪白。他任性地一个人都不带,独自出府,结果被冷风一吹,还未好全的风寒又严重了,发起烧来。 他艰难跋涉于雪地里,颤颤巍峨地走着。 “先跟我来。”那时,这个玄袍曳地眉目疏朗的男子直接拉过他的手,笑容恣意张扬。 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男子。他可以比任何人心狠手辣,但永远不可能笑得如同太阳一般温暖。 是的,温暖。落雪已停,暖阳初升,阳光打在他身上还是没有什么暖意。可是,这个人的笑容让他觉得温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任由他牵着走。即使他知道此后的人生将会天翻地覆。当时,他似疯魔了般想着,随便了,随便他带着自己去哪里,哪里都好。 090 一日交付于心,此后春去冬来,他便从未想要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6 放弃。 即使此后,这人恨自己入骨。但他临事决断从不后悔,跟这人走不悔,杀沈笑笙亦不悔。 “你叫我……什么……”温舒抬起一张惨淡的脸,脸颊瘦削地没有肉,下巴尖尖的如同一把锥子,淋漓的汗水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不过半秒,他便整个身子重新歪倒在君凰怀里。 君凰看不下去,不顾他挣扎用力地抱住他,他的指甲在君凰的手背上划开一道狭长的红痕,“小予,小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从来不说对不起,可他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温舒好过一点。 “不许,不许你再叫这个名字。”温舒气息不济,压抑地低吼。知道吗?温舒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怜悯。 “好,你不让叫就不叫,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要我为你生气?”温舒眼里的火焰如流星横贯长空。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 温舒食指压在 ,一声尖锐的哨声直冲碧霄,惊得树叶间的落雪簌簌地落下。 两个人影鬼魅般在温舒面前落下,黑衣黑履,黑巾覆面,“参见公子。”他们是温舒最精锐的暗卫,只听令于温舒一人,他们的信条便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091 铁木扶着温舒,他掏出身上备的药,温舒就着他的手服下,看向君凰,“我只问你一句话,君凰,你老实告诉我。” 君凰点头。 “你是不是比较希望,刚开始我就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在宁小世子面前出现;林顺造反的时候,我也不必使手腕铁血镇压,你让我放过林风眠的时候,我乖乖地罢手,不说什么‘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君凰愣了愣,“温舒……我……” “说,我要听真话。没关系,是我要你说的,我保证我不会生气。” 他轻声道,“林风眠是无辜的。”他从来不需要温舒为了惊鸿阁操心那么多,他也不稀罕惊鸿阁成为什么武林第一,甚至不稀罕这个阁主,什么人相当,他愿意退位让贤。如果温舒是女子,他比较想和温舒离开,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他是不知好歹,对于这些事,他对温舒一直心存怨言。 温舒眼中的光芒遽然黯淡下来,烟花燃尽了,只余灰烬。君凰的话,否定了他为他做的所有,他没想到他两年的心血,全心的付出,竟只换得他的怨。 “原来我两年来为了惊鸿阁兢兢业业,在你眼里,是我多管闲事。呵呵……”温舒阖眼一瞬又睁开,看着君凰的目光冰冷决绝似是从未相识,他竖起三根手指,吃力地咬牙出声,气息低弱却字字刻骨,“君凰,我温舒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若和你再有半分瓜葛,就让我众叛亲离……” “温舒,不要……”君凰摇头看他,这个嚣张霸道傲慢的男子,惊鸿阁的阁主,一方霸主,武功天下无敌的青年剑客,竟然流露出哀求无措的神色。 温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如同一尊玉雕,一字一伤,“就让我……咳咳……众叛亲离,一世凄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再不看君凰一眼,疲惫地说,“送我回去。” “是。”铁木抱起温舒,转瞬间绝尘而去。 君凰追出去时,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暮色渐沉,残阳消失西边的山林,天际呈现出死寂的冷白灰蒙。 君凰失神地伫立在院子里,偶尔路人走过,古怪地看着他,他也忽略不管。 迟钝地按上左肩,他疲惫地在石块上落下,怅然若失。 092 素色的窗帘半掀,月华潺潺漫过树梢,越过窗棂,自温舒冷白精致的脸庞流淌而过。 温舒安静卧于衾间,眼圈发青,“铁木,保护君凰的人手都撤回来吧。” “公子,可是……”看在君凰愿意为了公子费心搜寻解药的份上,可以再观察一阵子。而且君凰是孤身出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我说撤回。”温舒美眸一掠,那眼神不怒自威,让人心头震颤。 “是。属下明白。” 他已经为那人做了所有他该做的,他不该做的,阴谋阳谋三十六计全都用了,他是耍尽了心机手腕,可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他好? 而君凰甚至怪他,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那人不仅没有一点心动,甚至连基本的尊重都不肯给他,逼得他说出那样绝决狠毒的誓言。 情到深处无怨尤,而他终于心生不甘,满怀怨怼,便不该再继续了。 回头看去,这两年一路走来,他委曲求全,竟是那么心酸和苦涩。 他是谁,他是温舒啊,他曾令得当今圣上纡尊降贵软言好语求他回朝,他是名满京都惊才绝艳的温舒。呆在君凰身边,隐忍得久了,他竟差点忘记了他曾经是怎样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人。他于惊鸿阁永远是外人,客人总有走的一天,他该离开了。 君凰,恭喜你,终于耗尽了我所有的感情与期待,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摆脱我了。 第二十二章人家之流 “夕印,夕印……” 女子抱着双膝,缩在椅子里,全无反应。 季扶苏掀开被子,边咳着,边慢腾腾地下床。 “夕印,我没事了,你摸摸,我好好的。夕印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反正啊,我这辈子,就是要死缠烂打地跟着你啦,你赶都赶不走的。”季扶苏吃力地蹲 ,脑中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却笑着拉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夕印兀自低着头,深深地埋起来,她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将自己封锁起来,不闻不问,不听不看。如同一个玩偶,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乖顺地任人摆弄。 “夕印,你饿不饿,我肚子好饿喔,我想吃你做的椰蓉枣糕……”季扶苏拉着她的手,软软蠕蠕地开口,像是在……撒娇。 “夕印,你两年没有回天医谷了,不过你种的贴梗海棠一株都没有死哦,你看我也是有种花的天分的。” “夕印,你冷不冷,我好像有点冷诶,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 季扶苏得不到回应,一个人自说自话也能自得其乐,喋喋不休说了一通,吵得人耳根子不得清净还不罢休,“夕印,我可是个美人噢,你抬头看看我嘛!从小师傅就说,我该长成一个女子,你当男子比较合适,每次你都好生气,你看见我笑,就更生气了,总是要狠狠瞪我一眼才罢休。夕印,那些事,你还记不记得?其实,夕印,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你当男子,我嫁给你也没什么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7 不能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都愿意的。夕印,你抬头嘛,看看人家美不美嘛?嗯?” 094 季扶苏嘟着嘴,美眸流转如春花烂漫,即使女子看不到他也秋波暗送得非常起劲。 厚! 天理何在!这是个大男人啊大男人!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那副搔首弄姿的恶心模样,想吐了有木有? 女子倒吸一口气,霍得抬起头,脸色黑黑的,张口就骂,且是破口大骂,完全不给他留一点余地,“还人家,还美不美?真让人恶心!季扶苏你够了,你这辈子还可以更娘们吗?你还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吗?洛里啰嗦说这么多,你烦不烦呐!听得我耳根子都要出茧子了。那些个贴梗海棠我早就不要了,它不死我就把它拔了干净;还想让我伺候你,给你做椰蓉枣糕,门都没有,下辈子都不可能,你要是饿了,有钱就去饭馆,没钱就去要饭,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告诉你,你那套小把戏,我十岁的时候就看腻了;冷,冷你不知道加衣服吗?季扶苏你是真的想死吗?想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等我走了,你给我死远点!” 夕印这完全是泼妇骂街的架势,怎么狠毒怎么骂,季扶苏微笑着听着,没有半分不痛快或者不耐烦,桃花眼微弯,似氤氲着浅浅淡淡的雾气,荡漾着粼粼波光,缱绻而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原本,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说那些,就是要引她开口。 等夕印骂完一通,冷着脸拍着胸口喘气,他身子还不舒服得很,面色仍是灰败的惨淡,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勾唇浅笑轻轻柔柔地开口,“夕印,我好像头有些晕……” 说完,竟软绵绵地往地上倒。 夕印立刻将人抱住,半扶半抱地将他拖 ,泪珠盈睫,轻声说,“季扶苏,你不要吓我。”声音微微 ,全没了方才的强势无情狠毒。 微微漏入的光线落在床上,被褥盖住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季扶苏紧闭着双眼,眉心紧紧地锁着,细长若柳的眉蹙着,脸颊边渗出隐约微薄的汗迹,嘴唇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床头的案上搁着水盆,一旁也搁着一条毛巾。 夕印吸了下鼻尖,她走近了伸手湿了湿毛巾,搅干后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擦上季扶苏颊边的微汗,动作放得轻轻柔柔的,生怕弄伤了他似的,与她平日的行径全然不符。 低头看一眼床榻上的那苍白却依然美得让人心旌摇曳的人,夕印动作一顿,眼睫也不易觉察地微微颤了一下。 微微出神,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心尖止不住一颤,她根本不敢去想那个结果,她承受不了。忽然感觉手腕一冰,低头,却是一只大手握了上来。 095 他的手那么冷,似乎体内有一团冰雪摧折着他。 他握得那样紧,似把全身的力道都狠狠落在了她的手上。 季扶苏的眼睛掀开一条缝,呼吸这个时候微微加速了几分,缓缓地扬起一个弧度,腮帮子微鼓,极轻地呢喃,“夕印,你就知道欺负我……” 夕印看着他,看着这人的虚弱和眼底的怜惜,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耍宝逗她! 她强装出的冷静恶毒的模样终于崩塌,她抱着他的手哭起来,“季扶苏,你坏,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虽然我欺负过你那么多次,可是你怎么可以拿性命开玩笑?你的药明明带在身上,为什么不吃,你说,你为什么不吃,你知不知道,大夫说就差一点点,再晚一点点没人发现你,你就醒不过来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就算我说错了话,我骂错了你,我让你骂回来还不可以吗?就为了惩罚我吗,你要是真有个万一,你想我怎么样,是内疚愧疚自责一辈子,一辈子郁郁寡欢,记着你是被我害死了的,还是我也一刀抹脖子去陪你?” 季扶苏想要碰碰她的脸,抬起手却无力地垂落半空,被人一把抓住紧紧握着。 他眼底似点缀着亿万颗闪亮的星子,软绵绵地说,“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夕印瞪了他一眼,嘴角 着,满脸不屑的表情,却如他所愿地转移了关注点,“季扶苏,你再给我说一次‘人家’试试,你拿出点男子气概好不好,真受不了你!” 季扶苏瞥了一眼还被她握在手里的手,乐呵呵地看着女子色厉内荏的撂下狠话,那样子像只炸了毛的猫,可爱得很。 “人家知道了,人家下次不敢了啦。”季扶苏乖巧地开口。 “季扶苏,你个变态。” “夕印,别骂那么大声,你吵得我耳朵嗡嗡响,头晕恶心反胃……”季扶苏眉梢微蹙,好虚弱地说。 096 “鬼才信你!”说是不信,说话声却压得很低。 夕印站起身,这人却不肯松手。 “你要去哪里?” “药洒了,我再去端一碗。” “让别人去。” “嗯,也好,我这就去叫。”可这人还不松手,夕印不耐地转头,“又怎么了?就你事多。” “我不想喝了,你别走嘛!好困啊,你上来陪我嘛!”季扶苏摇晃着她的手,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儿。 “季扶苏,你还能更厚颜无耻吗?”夕印满面黑线,这人用力将她往床上拽,她一个不慎,跌在床上,压在他身上,身下的人压抑地闷哼一声,似是极力隐忍着痛楚。 “季扶苏,你怎么样?”掀开被子,那张漂亮地人神共愤的脸惨白惨白的。 “好痛,所以你要补偿我。”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疼得不行了,夕印有些结巴,“怎么……怎么补偿啊?”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上来!”趁她没防备,顺势将人拖 。 噢耶! “季扶苏,你别得寸进尺!” “人家不,人家就要你陪我嘛!” “你找死!”夕印掀开毯子似的覆在她身上的人,强忍着没有一把甩开,只是侧身跳出来,一跃而起,落到地面。 咣的一声,关上了门扉。 第二十三章胡搅蛮缠 夕印气势汹汹地阔步离开,残枝败叶飘零纷飞,坠落于泥泞间。被人踩过,发出喀嚓咯嚓的清脆的断裂声。 公子房间的窗口正对着的小院里,立着一个人影。 “温舒,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见不到你,我就不走了!”君凰仰着头,对着紧闭的窗口,双手做喇叭状,大吼大叫。君凰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有几分明白自己的心思,心动不如行动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8 。 夕印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地从他身旁走过。 “喂,你找死啊,还让不让老子休息了!” “嚷嚷什么,掌柜的,你们店里还做不做生意了?” ....... 君凰的行径已经引起众怒了,客栈里的住客纷纷从窗户里倒出了洗脚水或者洗澡水,掌柜的苦着脸来赶了他两次,小二哥来了五趟,哭爹告娘求他闭嘴,都被他拿银子一一打发走。 “若想我闭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叫楼上的那位公子出来见我。此事若是办成了,本大爷重重有赏。”君凰往来人手心塞了个金元宝。 小二立刻目光发直,两眼放光,眉开眼笑道,“小的明白。” 098 君凰今日的行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锲而不舍,什么叫脸皮比城墙还厚。 君凰嗓子都喊哑了,总有有人肯搭理他了,他甚感欣慰。 夕印从窗口探出一个头,传达温舒的旨意,“阁主,公子说了,你若是不走,那便继续站着吧,公子他累了,先小睡一会儿。” 窗户啪得一声阖上了。 君凰抿着唇,愤愤然盯着这扇阖上的窗,似乎盯着盯着,这窗户就能放下张梯子,让他上去。这种情形,老天不是应该配合着刮个风,打个雷,下个雨吗,让他能顺利使个苦肉计,好让屋内的人心软吗?实在不行,砸下冰雹他也勉强接受了,现在这般和风朗月算是怎么回事? “温舒,你再不见我,我就去跳河!我说到做到,我这就去!” 这一吼,当真立竿见影,窗户立马开了。 君凰一喜。 却听夕印说,“阁主,公子提醒您,离此处最近的河就是护城河,阁主若是现下立刻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约莫明日凌晨能赶到,否则,兴许得夜宿荒野了。” “砰!”窗户关了,留下君凰欲哭无泪。得,温舒是铁了心不理他了。 099 明月当空,清光满地,树影疏摇,树林上方,几只飞鸟疾掠而过。 永安巷,鱼龙混杂,富庶的不法商人,无家可归的乞丐,从良却被夫家赶出来重操旧业的妓女,什么人都有。错落的屋子,有些低矮而破败不堪,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遮得了风雪。 灰白相间的信鸽自来福客栈飞出,轻车熟路地在一间普通的新砌的小院上空盘旋。窗口伸出一只雪白的手,鸽子见了亲人似的顺从地落下。 宽大的绯色水袖优雅地舒展了一下,纤细秀美的手指轻轻展开纸条:猎犬已撤,羊羔捕否? 女子淡淡勾出一抹笑容,她提笔蘸了墨汁,一个“允” 字风急电掣般挥毫而下,将纸条放回去重新放飞。 夜色凄迷,大雪纷扬,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夹带着野兽凄号。 女子倚窗眺望,泠泠月光缓缓流淌于她晶莹的脸庞,眉心一点朱砂红得似血,笑容妖冶而狂妄恣肆。 温舒,当年你欠我的,一厘一毫,我都要你十倍……偿还。 100 夕印从外间端了药,再次轻推开门时,轻手轻脚地绕到屏风后面,只看到一个单薄的瘦削的背影,裹在被子里。 “他走了吗?” “嗯。” 一气之下发下了毒誓,盛怒之后,他其实有些后悔。光明散尽,墨夜笼罩,明月升空,不过是一个多时辰,那人便坚持不下去了。若君凰当真在乎他,岂会如此没有耐心?温舒是一年四季全身冰凉的体质,没有办法,盖了两层被子也暖不起来。他彷佛叹息般吐出一口绵长的呼吸。 等朝廷的局面稳定下来,他想离开惊鸿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惊鸿阁近年来做大,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肥羊。盛极必衰的道理他不会不懂,或许,惊鸿阁主动地退居二线才是明智之举。他会替君凰铺好后路,以后那人想怎么样,都随他去,也算是善始善终。 明明这一次不是那人要他走,是他决定的,是他主动离开的。那人最后那暗藏落寞委屈的眼神在脑海里浮浮沉沉,一刹那的快意之后,更多的是隐隐的惆怅。他忘记了,感情若是可以控制,收缩自如,便不是感情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不干不脆。温舒,你真是无可救药的人。这样别扭的性子,加上心思又重,其实很不讨喜呢。 温舒恹恹地阖着眼,背影清瘦而落寞。 夕印痛心地看着他,公子仿佛没有生气的雕塑,无知无觉地躺着,彷佛能这样一路静静躺到棺材里。 目光流涟在他精致完美的侧脸,他苍白布汗的脸颊,他削尖美好的下颔。公子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啊!公子,为什么你不能得到幸福? 101 “夕印……”衾被里的人偏过头,美眸半睁。 夕印懊恼地别过脸,她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都怪季扶苏那个变态,自从他半死不活之后,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事丢三落四不说,还常常走神。 温舒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 抖,一生病连武功也倒退到了原点,竟然连夕印什么时候走近都没有察觉。 他浅笑着细声说,“夕印,你今晚不该回来。” “公子,你胡说些什么!”夕印窘迫地低下头,跺跺脚,秀丽冷俏的小脸红云飞起。 温舒无声叹息着,目光深邃而悠远,落在虚空某一处,似看着什么,又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全身像拢着一层淡淡的朦胧雾霭,这一瞬间,他清冷飘忽得不像是浊世中人,“夕印,待他好一些。你难道看不到吗?他性子玩世不恭,虽然总是笑呵呵,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你对他是不一样的,他也会疼,也会痛的。你忘记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记得,这一次,如果他可以没事,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温舒轻声问,“那你现在反悔了吗?” “我没有。公子,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她是一个人,岂可被人当成赌注丢来丢去?他心里若真的在乎她,他三年来如何忍得住不来找她?即便季扶苏低声下气,千依百顺,只要她点头说个好字,他们便会过得很幸福。可她就是无法释怀。 102 温舒看穿了她的顾虑,他总是能轻易看穿人心。 他勉强提起精神,“夕印,这么多年,季扶苏不是不肯来找你,更不是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29 怕你生气而不敢面对你。而是他根本不能,他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会受到伤害。箫染的可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他怕他的一时冲动会害你成为箫染的眼中钉?这才是他最无法承受的。否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肯……离开你半步……” 他突然轻声咳嗽起来。 “公子!”夕印忧心地低呼,“药,药在哪里?” “等一下……”温舒有气无力地阻止,“你听我说完,若不是如今六王爷举兵在即,正是山雨欲来之时,萧染作为六王爷手下第一谋士,暂时顾不上别的。只怕扶苏也是……不敢来见你的……夕印,扶苏他患有心疾……” “公子,你别再费力说话了。”夕印急得直冒汗。 温舒抬手示意她自己没事,接着道,“这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虽然扶苏的身子在药王精心调理之下已经没有问题,药王明言他可以娶妻生子。可如今他的病情明显已经恶化,近来,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算命的曾经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五。两情相悦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我很羡慕呢……夕印,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公子……”夕印垂下眼眸,眼底俱是彷徨。 “你知道我说话辛苦,便听我一句劝。明天对他笑一笑,他会开心的。不,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好,我都听公子的。”夕印哽咽着说。公子你比任何人都要通透,你心里头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 夕印顺从地推开门离开,铁木忽然出现在屋中。 第二十四章变数 “公子,属下有事容禀。”铁木左眼带着眼罩,脸上还有一道从额际划到右颊的疤痕,模样可怖吓人。 “说。”温舒缓缓睁开眼,静谧的月光拂过他的脸颊,脸色更加透明,犹如一尊美好的却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君凰和沈笑笙都不见了。” 一起……不见了…… “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温舒闪着星辉般的美丽眼眸沉沉地闭着,话语散落在空气里,尾音飘忽地几乎听不到。 “他们并没有退房,且没有人见到沈笑笙何时离开客栈,但他人确实已经不在客栈内。君凰走得非常匆忙,甚至等不及去后院牵了马来,他是从马路上劫了一匹马扔下一锭银子离开的。”铁木尽量详尽地描述。 “说重点。” “是。君凰抢马之后直接往西去,那个方向,最近的是十里之外的永安巷,再往后就是山野荒林。根据属下暗中探查,永安巷这几天多了大批西域来的客商。那些人来历不明,属下担心……”剩下的话,铁木咽下不说。 铁木跟在温舒身边多年,温舒此行前往洛阳,他恰被派往云南一带坐镇,昨日才回来。公子今日发下如此不留余地的誓言,应是死心了。但关乎君凰性命,他斟酌半晌,还是告知公子为好。 104 温舒不说话,眉头越锁越紧,不是决定分道扬镳了吗?他却听见自己淡淡地说,“你和竹简、流霜一起去,多带些人手过去,噢,凤一、凤二两兄弟也叫上。不要让他出事。”原来就算那人再怎么伤他,他依然放不下。 竹简擅长暗器,流霜善使毒,凤一、凤二两兄弟琉玉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已经到达人剑合一的地步,这都是公子的精锐之师。 他们都走了,公子身边就没什么人了。铁木眸色担忧,犹疑道,“可是,那公子这边……” “余下的人足够我自保,你快去!记住,我要他好好的。”温舒打断他的话。 街道上,一骑快马奋蹄疾驰,扬起尘埃无数,引得行人咒骂不休。 “驾!驾!”君凰屡屡挥鞭策马,明朗俊逸的眉宇间凝着乌云,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衣袖间的信纸被他用手指攥成一团,那秀逸的字迹熟悉得很,那邪佞讽刺口吻却陌生得很。 “君大哥,笑笙感激您一路上的照应,所以决定给你个机会,让你拿到你想要的。怎么,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将解药贴身收着吗?你未免太过天真了,你拿到的,不过是会让你的手发炎腐烂的另一种慢性的毒药而已。你该庆幸你抹得少,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你的手。 温舒中的毒,季扶苏也解不了吧。温舒的解药,唯一的解药在我手里,半个时辰之内,来永安巷徐家庄找我,你一个人来。不要试图找帮手,只要你进屋便会有人给我发信号,从来福客栈到永安巷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时辰。晚了,我可就不等你了,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当然,你若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也可以不来。” 105 “聿聿……”一勒缰绳,骏马放缓速度,君凰跃下马来,拦住一位灰衣灰发佝偻着背脊的老人,“老伯,请问,徐家庄怎么走?” 老态龙钟的老者两鬓如霜,他垂着头慢腾腾地重复一句,低垂着的眼眸精光暗蕴全无一丝浑浊,“徐……徐家庄啊……” “是。” 他缓缓地抬起头,手腕轻翻,但见白光一片飞起,卷起寒光如练,雷电一般击向君凰。 君凰刚要拔剑抵挡,刹那间心念斗转,只惊慌失措地往一旁偏倒,锐利的匕首擦过腰际,狼狈地摔向地面。 再抬头,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执剑的乃是买煎饼的少妇。 君凰眯起眼,这永安巷的老老少少竟都是沈笑笙部署的人马。 十步之外,那青色衣袍的俊雅身形款款走来,眉眼带笑,温雅的声音一如往日,“君大哥,你很准时。” 夕印走进屋内时,迎面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噤。只见厢房的窗户敞开着,温舒一身雪白的中衣倚着窗口,双手掐腰,微微喘气。那单薄的衣衫被冷风吹得晃荡,映出清癯的线条。 她不由得大惊,连忙过去关上窗户,一边说,“公子,你还病着呢,怎地站在这里吹冷风,连衣裳也不知道披一件。” 她的手一挨上温舒的肩,他几乎是整个人倒向了她,他似是清醒了些,笑了笑说,“我没事,就是突然闷得慌。季扶苏呢?” “他已经睡下了。”夕印扶着温舒躺下,一拍脑门记起她来的主要目的,“喔,公子,他让我拿一样东西给你。” 掏出衣袖里的一张手绢。 温舒皱眉,轻轻吸气,“这是什么?”手绢里头包着少许褐色的药膏,还合着血迹。 夕印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姓季的说这是君凰三天前交给他的,这是从他手背上刮下来的药膏,姓季的后来昏迷不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0 醒,这事也就没了下文了。方才我去寻他时,他才让我拿来给你,说这只是一种慢性毒药,根本不是什么解药。公子,君凰他接近沈笑笙另有目的。”君凰待公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情。 鸦雀无声。 温舒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眼眸是一如既往的黑,黑得彻底,黑得流光溢彩,仿若盛了一整个宇宙的星芒辉光。 许久,他才呢喃一般说道,“是吗?” 茫然而淡漠的样子。 心跳却猛地加快了,有如擂鼓。 第二十五章刀光剑影 夜色凄迷,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夹带着野兽凄号。 这是一间荒置的小院,根本就没有什么徐家庄。沈笑笙料定了君凰会来,说什么迟一刻就放火烧成灰烬都是骗人的幌子。 斑驳月辉耀得那纷摇的长草,遒劲的枝桠挥舞如妖域中的魑魅魍魉。 室内的四个墙角立着烛台,沈笑笙端坐上首,君凰五花大绑着被人押着立在中间,晕黄的烛光也沾上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君凰冷笑,“笑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让他跪下!”立时有人上前一个闷棍砸向他的后膝盖。 沈笑笙满意地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嗤笑一声,“无怪乎温舒得事事躬亲,你居然真的愚蠢到单枪匹马地跑来,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君凰被人硬按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冰冷地看着他,“解药呢?我遵守约定来了,你难道不该把解药给我吗?” 沈笑笙慢步下来,想看一个白痴似的看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底的不屑和戏谑越来越浓郁,他猛地大笑出声,笑得弯下腰去,笑得不可抑制。 屋内刚开始只有几人响应,跟着笑,后来渐渐笑成一团。 摇摆的烛光拉长扭曲了他的影子,倒映在年代久远的残破的石壁上,显得万分诡谲。 沈笑笙突然停下,眼神冷漠至极,淡淡道,“笑什么?” 众人瞬时噤声,敛声屏气大气也不敢喘。 107 他拍拍君凰的脸,轻轻软软地说,“君大哥,世上竟然有你这般天真,天真到愚蠢,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人。你能坐上惊鸿阁阁主之位真是个奇迹。” 君凰任凭沈笑笙百般奚落,仍是那一句,“解药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你骗我,你有,你一定有。”君凰像是发疯了一般嘶吼,后又失魂落魄地喃喃低语,“没有解药?怎么会没有解药,你骗我,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如果没有解药,温舒怎么办,怎么办?温舒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温舒会死的,他不会原谅我了……” 沈笑笙狐疑地看着他错乱的模样,“君凰,你个傻子,既然这么在乎温舒,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你爱他?在我这里大吼大叫有什么用,龙阳之好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君凰腾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放你的狗屁,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把解药给我!” 此时,有人进门禀告沈笑笙,“堂主,信已经写好送出去了。” 君凰一惊,“送信,你要把信送去哪里?你要拿我威胁温舒是不是?没用的,温舒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沈笑笙挥手示意他退下,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君凰,施舍一般的语气,柔声道,“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是,解药我的确有,而且就在我身上。你已经是我砧板上的鱼,就是让你拿到解药,你又能怎么样?你猜猜看,在我身上哪里,只要你猜对了,我就把它赏给你。” 君凰目光从他头顶扫过,衣襟,腰带,靴子…… 沈笑笙无奈一叹,拔下束发的木簪,使力一折,莞尔一笑,“簪子是中空的,在这里。” 君凰低着头,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身后的双手运力一挣,绳索应声而断,一招直捣黄龙鬼魅般抓向沈笑笙手中的木簪。 “你使诈!”沈笑笙脸色阴沉,急急退到众人保护圈之后。 108 君凰手一抖,惊鸿剑出手,剑光如银光倾倒,他缓缓转动剑柄时,那冰寒的凛冽之气如浪潮席卷而来,“你自恃绝智,我不卑微示弱,让你觉得我毫无威胁,你怎么会降低戒心,把解药拿出来?” 君凰只是不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代表他真的不会。 沈笑笙眼角的阴蛰 眼眶,眼眸微眯,“我倒是小瞧了你!原来你功力已经恢复。” 君凰被人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傲然一笑,“五成而已,不过,对付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足够了。” 沈笑笙以眼神示意墙角一个跛脚的老头,那人立时退出门外。 残垣内,刀光闪烁,剑影迷离。 夜空下,一道璀璨的亮芒直击苍穹。 君凰执剑在手,扬剑向前卷去。 屋内的人倒下一片,又有更多的人冲进来,君凰的俊逸的脸庞色渐渐苍白,应对得吃力起来,身上染上雪花,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一道寒芒袭向他腰间,他飘身推开,一把匕首疾刺向他后心,君凰敏捷地侧身横剑相挡,左肩猛地剧痛如裂,他一个迟疑,已经躲避不急,只堪堪避过要害,左肩的衣衫划开一道狭长的血痕,温热 的鲜血如流水般流淌而出。 沈笑笙站在后方,仍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说,“君凰,凭你一人之力,抵挡得了千军万马吗?” 君凰不过是强弩之末,等他杀到院子里时,身上已是遍身染血。 109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院子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喧嚣声,人群里的厮杀狂吼声,刀剑相击的鸣响,哭喊咒骂声,奏出一曲暗夜下的生死挽歌。 浓郁的杀戮气息席卷而来。 君凰微微眩晕着,突然有人靠近,他正待扬剑对抗,却听来人道,“君阁主,你还好吧?在下木简,公子派我等前来助你。” 木简,他知道这人,是温舒的亲信。君凰浑身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他被人扶着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心神一时间松懈下来,这才觉得左肩左臂一阵撕裂绞扯般的剧痛,嘴色也淡淡的。才这点疼,他便觉得无心顾虑旁的事情,这么一点折腾,他便疲惫不堪,而温舒遭毒素腐蚀侵害,必定比他疼上千百倍。他到底如何还能日日维持着平静淡然的面孔,镇定从容地安排部署好所有的事情?他是不是早已心力交瘁,却强撑着不说?自己总是忘记,温舒并不强大,他甚至比一般人还要体弱多病。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铁木等人的对手。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1 沈笑笙始终微笑着作壁上观,淡漠地看着自己人死伤一片,如同死的是一只蝼蚁。 铁木杀到眼前,沈笑笙振臂而起,扬手 腰间的软剑,那是他一直用来束腰的腰带,他终于要亲自动手。 面对铁木,他居然应对得毫不吃力。 君凰这才知道沈笑笙武功竟如此高明,远在温舒之上。那么,那日让他见到温舒一剑当胸刺下,也是他故意的了。 沈笑笙挽起一个剑花,斜睨他一眼,“狂刀雷霆消失匿迹多年,竟是躲在了这里。” 铁木眼中一惊,不说话,只坚定了杀了这人的决心。 当铁木还不是铁木的时候,京城威武镖局总镖师狂刀雷霆之名令匪贼闻风丧胆。四年前,江湖传言黄金卷轴中藏有藏宝图,得金卷者富可敌国。雷霆奉命护送卷轴前往西域方向,和城城主劫持雷霆家 迫他交出卷轴。雷霆誓死不从,一家五口被屠杀殆尽。半年后,和城血案频发,死了包括和城城主在内的一百三十六口。是温舒救了险些落于官兵之手的雷霆,从此,世上少了一个狂刀雷霆,多了一个独眼铁木。 墙壁外围火光突起,晕黄的光线晕染出死亡的气息,延绵成三河途边的接引之花。显然沈笑笙等人已经被包围了。 君凰倦然地看着,情势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但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十六章山雨欲来 金猊香炉口,飘散出缕缕青烟,室内熏香袅袅,陈设矜贵却不流于庸俗,那精致的物什都不是客栈本来有的配置。暖炉烧得很旺,本该是一室舒爽,一室温暖,云纹的素色衾被下,那人闭眉锁眼,那张翩若惊鸿的俊颜颜色惨淡,只让人觉得一室清冷。 那海藻般华丽的墨色长发披散开来,犹如绝顶的玄色绸缎。 温舒睡不着。 好冷,明明窗户阖得严实,却还是会有风从不知名的缝隙里灌入,冷得他体内如凝结了一块玄铁寒冰。 也许,那风,来自他心里。 温舒单手支在床上,扶额压住一阵阵的眩晕,缓缓掀开被子,落地时脚步一个踉跄便跌落床侧。 苦笑,他的身子娇纵惯了,稍有点不周到的,便开始找茬。 一轮冷月高高悬挂于天幕之巅,月亏月盈,祸兮福兮。人们总爱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其实,人的祸福与月亮何干?从茹毛饮血到如今奉行礼仪,月亮只是淡漠得注视着四季流转,看芭蕉又绿,樱桃又红,无数个传奇创立了恢弘的一刻,到了最后总归是要陨落消亡,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 每颗星,在诞生的那一刻,都曾天真得以为自己是不朽的,独一无二的。 今夜,是否会有哪一颗星萎落尘埃,坠毁深渊? 温舒虚得坐不起来,如同泥沼里的鱼,苟延残喘。他只歪斜得靠在床和坑几的夹角,那修长美好的脖颈微微扬起,昂着头,亮出无可挑剔的侧脸曲线。 他知道铁木和君凰他们没有这么快回来,但那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月上中天,院子里,跳跃起一连串的火光,交错 的脚步声急切焦躁,都显得那么不同寻常。 “公子,公子!”夕印着急地叩着门。一道来的还有宁小世子李铭和温舒的手下崔江。 111 崔江顾不得礼数闯进去,见到歪在地上那人颓败的脸色,一时大惊失色。夕印虽痛心,面色倒还算镇定,招呼着崔江将人扶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叨扰公子,却碍于形势紧急,不得不为之。 这个人即使病弱,却是她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只要有公子在,便没什么好怕的。 “温公子……” “公子……” 耳边一叠纷乱的呼声。 覆着眼圈的长睫若流苏荡漾,缓缓扬起,露出那深幽的眼似蕴了天光云影,轻声笑道,“宁小世子也在啊,恕温舒身子不适,不能见礼。” “温公子不必拘谨,静悠喊你一声哥哥,便是在下的朋友。这么晚打扰公子,多有得罪了。” 温舒看向崔江,“发生了什么事?” 崔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道,“公子,方才东面出现火光,林置去探了探,有大批的人马向我们这边靠近,恐怕来者不善。其他方向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人还没有回来。” 温舒眯着眼,手指攥紧了身上的衣衫。 电光火石间,千般心念遽然闪过。 李睿和他同朝为官三载,行军打仗一年。李睿执帅印冲锋陷阵,他坐镇帐中运筹帷幄,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的行事作风,李睿颇有了解,他的为人,李睿更是知之甚深。一次大胜而归后,主帅犒赏三军,李睿醉酒之后含含糊糊地笑言,“温舒,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若有你这般诡计多端的敌人,我会寝食难安,定当杀之以除后患。” 李睿确实有勇有谋,待人御下,极有手腕,又有萧染那般人才辅佐在侧。他若生在乱世,当成一代枭雄,可惜他生在太平年代,生了觊觎帝位的心思,便只能是乱臣贼子。谁当皇帝不重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李睿要夺权,免不了征战杀伐,免不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道不同不相为谋,温舒当年离开,与李睿也不无关系,他不想卷入朝廷党派倾轧之中,却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当年临江赋诗,对酒当歌的知己好友,再见面便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 李睿太了解他了,温舒根本不是能被人劝服改而投于他麾下的人,什么请他来洛阳一聚,不过是请君入瓮的幌子,恐怕他一到洛阳还没有见到李睿已经被人拿下了。如果沈笑笙是李睿的人,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今日种种都是他部下的一个局,先是引他和君凰心生嫌隙进而决裂,再诱君凰只身入险地,若姓沈的了解他对君凰用的心,便知他不会袖手旁观,派人相救。沈笑笙不过是一个饵,为了绊住铁木等人,让他们无法及时赶回。此时,他身边守卫定然空虚,若是派人全面围剿,团团包围,来一个瓮中捉鳖,他逃得到哪里去。李睿要的,原来不过是他死。 112 这样缜密的布局,一圈又一圈,环环相扣,不简单呐。也是自己太过大意了,竟到此时才察觉。 李铭见温舒 额角,闭着眼睛死在假寐,半天没有说话,正要出声询问,夕印适时轻声阻止,“别吵,公子正在思考。” 片刻之后,温舒睁开了眼,方才的劳心费神后,气色更是差得不行,他低低说道,“不用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们大约是不会回来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2 了。如无意外的话,此时整个来福客栈已经被人团团包围。我们插翅也难飞。” “是睿王?”一听温舒这样说,李铭脸色骤变。 “嗯。”温舒轻声应。 夕印心乱如麻,李铭早就听闻温舒才名,此时见他临危不乱,从容不迫,也只能盼着他有什么退敌之计,“温公子,是否有了应对之法?” “没有。”人多力量大,还真是千古不朽的真理。莫说他身边的精锐之师都派出去了,就是全都在,也不一定能杀出重围。 啊…… 李铭错愕,崔江也傻眼了,连公子都束手无策了,这这这……岂不是死定了。 温舒咳喘几声,一缕鲜艳的血线蜿蜒而下,却只用衣袖随意拭去,夕印沉默看着,愈发地担心起来。 他浅浅微笑,“宁世子,等你的援兵赶来,需要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 无节制地耗损心力,因为他的虚弱不堪,毒素已经不受控制。温舒蜷起身子,弯下了腰。眉间的痛楚遮掩不住,他眸中却露出坚毅的光芒,轻声道,“那,我们便设法……拖上一个时辰吧。”退敌之法他的确没有,但缓兵之计也是有一些的。 如此甚好! 李铭稍觉宽慰,见温舒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不由得忧心道,“温公子,你还好吧?” 温舒抬起一张白晃晃的脸,喘息着说,“不……不碍事的,你知道,我就是个病秧子……时常这样的,咳……” 话间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折倒在被子上,清瘦的背脊颤个不停。夕印闪身站在他床边,为他拍着背,为他抚顺胸口,咬着牙不哭出声。 李铭大惊,骇然地看着这人放下的手指分明染着一片的血色。他瞥了一眼崔江,见崔江脸上都白了,料想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舒缓过这一阵,沙哑着开口,“抱……抱歉,吓到你们了。” 他的脸被层出不穷的虚汗浸得水润,那白,甚至透着青色带着死气,这人这人……若再这么劳心劳力下去,怕是活不久了。想开口叫他好生休息却不能,这样的紧急关头,温舒如何歇得,只能咽下不说。面前这人的身体虚弱至极,眼神温雅而清湛,李铭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强大的灵魂。 “我的一百轻骑,五十锦卫全凭公子调遣,但凭公子吩咐。”李铭看着温舒的目光带上了一层赞许景仰的光芒。 “好。”温舒眼底骤然爆发出奇异的神采,没事人的样子,似乎刚才那血根本不是他吐出来的,“传令下去,将客栈里的灯火全熄灭……” 第二十七章诡战 “诶,老头子,你说那些大人到底唱的是哪出啊?大敌当前,不让军爷们出去杀敌陷阵,还让他们带着咱这些老弱妇孺黑灯瞎火地在自家后院捞起石头来了。咱又不是做苦力的,要咱鼓捣这些个玩意儿,玩泥巴过家家呢?”说话的是来福客栈的林掌柜他媳妇。 林掌柜头发花白,干起活来倒还利索,他一面将石头装进竹篓里,一面不耐烦地低斥,“哎哟,行了,行了,老婆子你就别废话了!你懂什么,这叫兵法!上头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再罗里吧嗦,小心被人一刀子剁成两段。” “哼,我不懂,就你懂!” 来福客栈周边火光冲天,来人已经不避讳让他们发现,大大咧咧地擎着火把打马而来。 西风呼啸,昨夜冬雪犹残,最是森寒。 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意如雾霭冷霜披覆下来。 “公子,那些人到客栈门口了。” 温舒萎顿在海水云龙雕花的长塌上,双目却是澄亮如星,似蕴着冷光清辉,三千墨发覆在月牙白的衣襟上,两种颜色,极致的反差,极致的和谐,辉映出属于温舒的风韵华章。 他低低地说,“要来了,都准备好了吗?” “禀告公子,一切准备妥当。”崔江望着温舒淡然洒落的神色,焦躁的心神渐宁,无声无息中被潜移默化。 “好,听我指令行事。” …… 距离来福客栈半里之外的醉风亭,石桌上,一壶清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月涟漪随意在落座于石凳上,将一只白玉茶杯轻轻拨过去,“箫先生,请静候佳音。” 萧染的脸藏在幕离之后,只听他 含笑,“抱歉,在下饮的水必是春日第一次下的无根之水。” 月涟漪咯咯一笑,美眸流转,百媚横生,“还有,早晚一碗燕窝粥养颜滋补是吗?我合该学学箫先生,听说箫先生的肌肤比妙龄少女还细腻白皙三分呢,真是叫人艳羡。” 这个变态,据说他的脸绝对吹不得冬日干燥的冷风,也吹不得春日微醺的暖风,据说前者会让他皮肤粗糙,后者会让他过敏长红点点。 且人家金贵的玉足踏不得石子路,踏不得泥地,也踩不得木板,外面出行需得八抬大轿抬着,宅子里院子之间需得用上车撵,万不得已要劳动他的玉趾,他走过的地方,可得十丈软红铺着,硬了不行,薄了不行,厚了也不行。 今日,萧染肯冒着毁容的巨大风险,纡尊降贵前来助阵,她真是受宠若惊。 “是吗?那是教主你少见多怪罢了。若说静候佳音,恐怕教主是有得等了。”箫染没拿正眼看这女人。 他也曾以为自己长得够美了,可见了那个人,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后,他一直悉心保养,如此,也不至于差那人太远。季扶苏,今日之后,我要你今后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哪里也去不得。 “此话何意?” 雪尽寒轻,衰草连天,血腥味似乎自半里之外延绵而至。箫染不答,他不屑作答,只瞭望远处来福客栈的方向。 温舒若这么容易被擒,他就不是温舒了,季扶苏也早就是他的人了。 一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教主,大事不妙!我们的人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果然。 月涟漪拍案而起,“什么,上千人还对付不了区区几百人,到底怎么回事?朱雀人呢?说清楚。” “是。”来人战战兢兢地说,“我们的人马将客栈团团围住,里面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只等冲进去将人抓起来,就万事大吉。谁知,突然间客栈灯火全熄,探子进去查探,里面空无一人,里面的人就像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堂主疑心里头有诈,想从长计议,可李大人不肯听劝,且说话十分难听,他仗着人多势众,带着他们的人坚决要硬闯。结果,突然间,射来如蝗利箭,进去的人全都……”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3 月涟漪咬牙道,“那也只是一半,怎么会全军覆没?” 报信的人两股颤颤,汗如雨下,“后来,在客栈墙角逮着了两个鬼鬼祟祟试图逃跑的人,看他们的穿着,是过路的商人。我们一审讯,那两人吓得屁滚尿流,把里面的情形都招了。但……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他们装的,那两人是装的,堂主报仇心切,就上了他们的当。被引到一间空屋子里,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大伙儿,大伙儿就都乱了……” 月涟漪痛心疾首,那可是她的一批好手,一掌拍在来人头顶,“既然他们都以身殉教,独留你一人也不好。” 那人头顶冒出滚滚白眼,双目凸出,颓然倒地,显然已生息全无。 “蠢货,我早就说过李胜好大喜功,成不了事,王爷偏不信。温舒精通周易,擅于布阵,人怎么可能消失,那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把戏,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箫染视而不见,讥讽地说,施施然站起身。 月涟漪隐下怒意痛意,微笑,“好,就让本座见识见识箫先生的能耐。” …… 凤一凤二琉玉剑法,双剑合一,剑势倏忽迅猛如刚不可摧折,倏忽灵巧如轻云出岫,封住沈笑笙前路;流霜、竹简夹攻两侧,铁木守在后方,静待良机。 沈笑笙灵活应变,无招胜有招,一把软剑挥斥抖动如万千银蛇乱舞。 凤一凤二忽而长剑齐齐掷出。 “雷霆万钧!”铁木仿若心有灵犀,纵身一跃,狂刀挟着无可匹敌之势挥下雷霆一击。 “呃……”软剑被击落一旁,沈笑笙低头呕出一大口血,背上一道左肩至右腰的伤痕深可见骨,“哈哈……很好很好!你们有这个空闲时间对付我,倒不如想想如何给温舒一场办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众人大惊失色。 君凰心里猛地一跳,长久以来的不安惶惑因他的话鼓涨成越来越大的一团,似要将心脏挤碎。一时间只觉头皮 ,他头疼得厉害。这里除了沈笑笙,其他的都是些乌合之众,这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温舒。温舒将身边的人派出救他,使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天呐! “你胡说些什么?”凤一剑尖抵在沈笑笙咽喉。 他不在意地伸手拨开,身形忽地向后飘开数米,“你们现在赶回去,兴许赶得上给他收尸。” “想跑?”竹简拔腿便要追。 “别追了,你看。”远处来福客栈方向的天空上方炸开璀璨的蓝色烟火,蓝色示警,最高级别的召回令,公子情形不妙了。 只片刻的耽搁,沈笑笙身形已在百米开外。 “走。”君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不迟疑,率先约上马,往回赶,其他人亦急急跟上。 君凰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疼,只一鼓作气地策马疾行,比来时更快更心急如焚。 “糟了!” “怎么回事?”前头君凰突然扼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撂起,嘶声啼叫挡住了道路,铁木不得不停下来。 “你看。” 一望之下,众人心间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浇了个透心凉。 只见前方山峦之间的天桥被人一刀斩断,那断桥在另一头的崖壁间摇摇晃晃,周遭云雾缭绕,雾气迷蒙。 第二十八章九宫阵破 “这温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呐,怪不得那么得世子爷信任。” “谁说不是呢!这温公子还真不是人,跟神仙似的,样样都让他猜中了,简直是诸葛亮在世啊!敌人有上千吧,我们几百人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嘿,你在后面没见着,那帮人见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突然不知从哪儿 箭来,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嚷嚷着‘有鬼啊,鬼打墙啊’,哈哈……真是太痛快了,他娘的,老子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连手带脚地比划着,笑得酣畅淋漓。 “二哥,别大意,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人埋伏在后头。让大哥知道你战场上不专心,还有心情说笑,非赏你五十军棍。” 不以为然,揶揄他一句,“你小子胆子就是小。” “嘘!前面好像有人!”老三轻声打断,“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一人捂着受伤的右肩瞻前顾后地走着,看服饰,还是个正六品的骁骑尉。 “老三,你等着,我去提了他的人头来。” 脚尖踢起地上的长戟,气势如虹地冲将过去。 “二哥,小心有诈。” 见有人过来,那受伤的将士急急往一旁逃窜,左闪右避,引得追的人绕了好大的一个圈。 “哈哈……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兴奋地抓住他一瞬间的漏洞,手腕一动,奋力掷出。 长戟透胸穿过,将他身子钉在树上,那人嘴角却突兀地露出诡异的笑容。 看得浑身一寒。 不远处老三的警告声模糊传来,“二哥,世子爷说过绝对不能踏出那根木桩范围之外。” 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不甚分明的夜色下,依稀可见他将将踩在那木桩标示的边界上。 一只尖锐的短箭如流星划过天际, 而至。 “哧——” 双目圆瞪,猝然倒下,他眉心赫然有一个血洞,鲜红的液体像是流不尽似的,染红了身下的土壤。 客栈的天字号客房,温舒盘膝坐于床上,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银色柔光,流水般环绕流淌,他的脸色单薄晶莹得不似真人,让人担心下一瞬,他便要衣袂飞扬,御风而行,羽化登仙。 季扶苏和夕印神色紧张地盯着他,温舒如今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巨大的消耗。 温舒所设的金锁九宫阵,是将九宫八卦阵、七星北斗阵、梅花阵等数十种阵法融合转化而成,阵中有阵,相辅相成,相互援引,相互牵制,堪称当世奇阵。 人多便容易出乱,温舒为保万无一失,更是动用玄术,冒险将阵法与他自身身魂相连。 “噗……”温舒始终维持着平静的神色,突然,他脸色大变,嘴角逸出一缕血丝,身子晃了晃。 “公子……”夕印忙扶住他,几乎不敢去看他。 季扶苏不及细想,低吼一声,“快颁开他的嘴。” 夕印将丹药 他嘴里,他咽下缓了好一阵子才能说话,眼帘强撑着睁开一条缝,“有人,破了我的阵法……” “不可能,天下间谁有这个能耐?” 温舒目色迷离,方才胸口似遭重锤狠狠击下,震碎般的剧痛,此刻还痛得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4 他浑身 ,苦笑道,“是从里面,被人破的……” 夕印和季扶苏相顾无言。 温舒体内真气涣散,身子如坠落在无边无垠的汪洋大海,一个巨浪打来,将他卷溺吞噬,稍后又缓缓浮起。 夕印伸手抵在他的后心,运力输送真气内力过去。只见温舒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秀气的眉梢微拧,冷汗落得更急。 季扶苏瞧情形不对,“夕印,快停手。温舒现在身子太虚,心脉衰弱,承受不住你的内力。” 夕印立时收手扶住他的肩,脸上蓄满了内疚自责。 温舒脱力歪倒,那唇,若晚春即将凋谢的玉兰花,花香馥馥,洁白中却弥漫着颓败之气。他的脸比落雪更纯澈纤薄,似乎只要暖阳一晒,便会化成清水蒸发消失于天地间。他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一日之内,接二连三地出状况,早就令他疲惫到了极点。 季扶苏立刻替他施针疗伤,李铭出面坐镇,不断有坏消息传来。 “禀告世子,乾宫已破。” “报,已破坎宫。” “报,艮宫破。” …… 李铭的人马和温舒的亲卫在先前的战役中亦有所损伤,到如今加起来不足百人。萧染所带的人马并不多,但也比对方多出一倍,且都是以一敌十的悍将。失却阵法的掩护,两方便是真刀实枪地硬拼。一群疲惫之师对上装备精良的精力十足的军队,毫无疑问被打得节节败退。 短短时间,箫染的精卫乘势长驱,势如破竹,连破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宫中之六宫。 “药……暂时恢复的药……”在床上躺了片刻,眯了会眼,温舒张口吐字,声音虚得轻飘飘的,季扶苏俯 凑到他耳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季扶苏拒绝,“不行,温舒,你早该好好调养了,这样下去你还要不要命了?”暂时恢复,那暂时之后呢? 温舒扯出单薄苍白的笑,不在乎地埋怨道,“那也要过了这一关再说,要我命的人马上……就要闯进来了。临死之前,你还不让我活得舒服点,非要我……受病痛折磨吗?” “我不管,你是我的病人,我只是个大夫,我只知道怎么做对病人好,其他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季扶苏固执地盯着他,倾尽千江潭水波光潋滟的美眸溢出了悲伤的气息。援兵呢?怎么还不来,为什么还没有来? “季扶苏,快给我,你要我这幅样子出去,丢人现眼吗?你若是……不给我,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温舒的口气已经带上几分凌厉的气势。 “罢,随你,吃死了活该!你的事我以后也懒得管了。”季扶苏如常地骂道,不愿意温舒心里有负担,也早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季扶苏平时里总是嬉皮笑脸,懒洋洋慢吞吞的惫懒模样,这样的人一旦露出悲伤的神色,便让人觉得心都要碎了,化了,香消玉殒。 他理解温舒,他不也常常这样做吗?不忍身边的人难过,不愿让人担心,痛得快死过去还要强颜欢笑。原来,如此做法,真心在乎他的人不会感到半分好过,只会更加心疼。 他忍不住抓了夕印的手握在手里,夕印毕竟是个女孩子,到了真正的危急关头便失了镇定,愣愣地由他握着,默默地掉泪。 夕印,以后我若是难受,我一定不会瞒着你。 第二十九章鬼神辟易 冷月,无星,萧瑟,冷肃。 鲜血蜿蜒了一地,整个来福客栈尸骸遍地,充斥着挥不去的血腥气,仿佛踏入了修罗鬼蜮。 那人绝世完美的脸惨白如皎月,款步缓行,阔袖扶风,举止间生生掩去了踉跄。他月牙白的锦袍浮动间似有清辉浮动,波光漫卷,他腰上束着浅蓝色的丝绦垂落下来,随风飞舞。最让人震撼的是那双眼睛,黑曜石般流光溢彩,黑得不见底,不会反光,似乎可以吸附世间之人的魂魄,危险而迷人,因为危险而更加迷人。 厮杀中的人,不管是已方还是敌方,一时间都看得愣住了。 温舒神色淡漠,平静地仿佛不似去赴死,而是踩着九重宫阙的云梯布下人间的上仙,却在看到马背上的女子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即有礼地微笑道,“方小姐,数年未见,你可还好?” “教主,外面有人硬闯,是惊鸿阁的阁主。”一人慌张来报。 …… 长剑刚从一个人的胸膛拔出来,剑尖上还滴着鲜红可爱的血珠,下一秒又毫不迟疑地吻上另一个人的心脏。 君凰斜握长剑,纵声长啸,以快逾闪电之势矮身急冲,已迎向前方人马的攻势当中,大开杀戒,剑身盛着月华,摇曳出雪亮银芒,似倾倒了一整个银河的辉光。 干将在他手掌心翻转,光滑的剑身映出他的眼,不似平日的朗如晴空,凌厉冰寒如深渊下的寒潭。 他周身萦绕的那狠绝杀意,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那漠视一切踏平所有的狂傲,众人莫敢直攫其锋。 “温舒……” 月涟漪迟疑犹豫的片刻,君凰竟然已经冲出重围闯了进来,那是怎样惊人的武艺和绝对强悍的力量? 君凰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那人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身形挺秀高颀,说不出飘逸出尘,即使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是一道绝丽的风景线。温舒的美,不分性别,不仅是容貌,更源于他一静一动间自然流露的超然气韵。 温舒微偏过头,静如止水的眸子诧异地看着他。 116 没错,那是温舒!温舒,温舒…… 温舒还好好的!他没有来晚,还好,还好,还好他没有来晚! 君凰突兀地孩子气地一笑,一瞬间那个满是狂煞之气的嗜血魔鬼又变成了开朗的俊逸男子。 “幸好你没事!幸好!幸好!”君凰轻松避过月涟漪甩过来的几枚飞镖,一把将温舒揽进怀里,喃喃地喜悦地重复着。周遭虎视眈眈的敌人,地面上断臂残肢的血腥可怖,积压堆积的尸体,都从他眼里消失了,那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天地之间就剩下他怀里一人而已…… 许是方才被君凰的杀神般的凛冽气势震慑住了,竟没有人敢不要命地上前拦住他。 温舒顺由他抱着,伸出去推拒的手停在空中好久,正下定决心要推开他,只听耳边一句“唔,幸好你没事,温舒,你吓死我了!我好害怕!” 君凰天不怕地不怕,他什么时候害怕过什么,他居然说他好害怕。 轻软的嗓音,柔软的腔调,这这这……这真是方才那个身手可怕杀人不眨眼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5 的鬼魅吗?离得稍近的,听清君凰说了些什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刹那间,温舒心尖悸动了一下,似被柔软的羽毛拂过,又酥又痒。 手腕软绵绵的垂落,终是没能推开他,无奈开口,“君凰,若我没记错,你还比我虚长一两岁。”这人从没有这么幼稚过,这人从来都爱与他针尖对麦芒地争锋相对,这么个情势严峻的关头,他这般耍宝是要怎样? 君凰撇撇嘴,“是啊,所以你应该叫我一声君大哥的。” 月涟漪愕然看着众目睽睽之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冷笑出声,“哈哈……原来如此,温舒,原来你不喜欢女人,你喜欢的是男人!我竟从来没有想过,竟是如此!我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她当年初次遇见他,便 萌动,小鹿乱撞;可笑她千方百计与他偶遇、邂逅,只为在与他说上一句话,见上一次面,为此她要在后花园扑一下午的蝶,倚在门口徜徉环顾半天;可笑她以为他是翩翩君子,温润少年,在父亲面前替他说尽好话,不惜被人耻笑,“堂堂尚书千金不顾礼义廉耻,痴恋新晋状元温舒。” 他不回应她,也从没彻底拒绝她的亲近,若即若离,却让她更加痴迷沉醉。夜夜夜夜,梦里,全是他,全是这个矜贵的清雅男子。 谁知朝中新一轮势力清扫,府上被搜出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信件,父亲锒铛入狱,最后被斩首示众,其余人等发配边疆,永不得返京。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揭发之人正是温舒。她心灰意冷,侥幸逃了出来,却绝了生念,绝望之下跳下落日崖。谁料,她不仅未死反而被一个神秘的女人所救。那个女人,正是前任潋滟教主,月涟漪。潋滟教的每一任教主,都叫月涟漪,如月芳华,潋滟波光,风华倾世。她重获新生,习得一身高超武艺,便立誓要将毁了她的人千刀万剐。 温舒轻轻推开君凰,“方小姐,多年未见,不想再见之日,会是今日情形。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好。” “是呀,的确很好,只要想到今天你会落在我手里,一切都是值得的。温舒,你可知,为了今天,我等待了多久,努力了多久,筹谋了多久?嗯……” 117 温舒蹙眉沉吟,一时间心神恍惚,走马灯似地闪过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十步之外女子讥诮怨毒的面容和另一张笑颜如花的容颜相叠在一起…… 方府书房。 温舒朝坐在案几后的中年男人拱手,“老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方成弘是上一届考生的监考官,温舒算是他的门生。方成弘自他高中状元以来始终对他多加关照,他对这位提携后辈的兵部尚书始终怀着敬佩爱戴之情,如果,他没有看穿这个不惑之年的男人看着他时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和令人作呕的欲望。 “温舒,本官待你如何?” “老师待学生自是无可挑剔,能遇到您,是学生这辈子的幸事。” 男人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是吗?你当真这么想?”那只肥腻的手像一只硕大的蛆虫往他身上爬,恶心极了。 “爹爹!”一个俏丽的少女突地闯进书房,“咦,爹爹,你有客人呀!你是……哦!我记起来了,你是温舒,温舒对不对?我记得你!” 女子双靥酡然 ,晶亮清澈的眸子如藏着星光,顾盼间神采飞扬。 “去去,自己玩去,爹还有事!” …… 这个少女不经意地闯入,却拯救了他,后来又拯救了他一次又一次。方成弘宠爱这个宝贝女儿到了极点。当时他刚入朝,根基不深,立足不稳,要想逃脱方成弘的魔爪,只有一个办法,得到他女儿的芳心,方笑嫣。他不爱这个女子,却利用她的纯真,拿她当挡箭牌。他不仅毁了这个笑靥明媚的少女对于心上人的美好憧憬,还毁了她的未来,毁了她简单快乐的生活,他的确对她不起。即使后来他私心放她一条生路,也不能弥补什么。 那个女人在笑,却似毒蛇吐信,那细小的毒牙,直要嵌入人的心里。君凰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了恨,满腔极致的恨意,几乎要将天地都湮没的恨意。她恨温舒。她和温舒有什么瓜葛? 君凰发现除了担忧之后,他竟然还在嫉妒,嫉妒那个女子可能曾有温舒有过一段风流韵事。 那嫉妒远远压过了其他的情绪,所以,承认吧,他就是爱上温舒了,他就是非温舒不可。 他以为他狩猎温舒的猎人,高傲如他,嚣张如他,不羁如他,无法接受冥冥之中成了温舒的猎物,当年,他不甘,他愤怒,他恼羞成怒,他无法接受。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温舒和他都是强势的人,谁也不肯率先退让一步,才让彼此陷入水火不容的境地。即便温舒不是他想象中的 少年,他也爱了,爱得无知无觉,当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第三十章始料未及 “你爹是罪有应得,他该死!”温舒轻蔑地说。 “你!”月涟漪,或者说方笑嫣勃然大怒,神色凄恻地看着他,“温舒,你还有没有良心?扪心自问,我们父女俩可有亏待过你,你不爱我,可以名言拒绝,何必愚弄我!即便你愚弄我,我也对你恨不起来,可你为什么陷害我爹,他是你的恩师,他对你恩重如山,你害他病死狱中,你怎么忍心!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是个禽兽。” 温舒冷笑,“恩重如山?我的确对不起你,可你父亲,我问心无愧。卖官鬻爵,收受贿赂,那都是证据确凿,你难道没有调查过吗?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爹不是病死狱中,他是我亲手所杀。”对他动了那些个龌龊心思的人都该死! 月涟漪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冷冷地笑,似在酝酿着狂风骤雨。 君凰环视四周,只见数百人擎着火把,而温舒风姿卓越地立在中间。为首的那个女人毒蝎子似的盯着他,那萧染虽然目前只是沉默着看戏,却更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他没有来,那么温舒就要一个人来面对这帮虎狼之师吗? 季扶苏呢?夕印呢?那些平日里跟前跟后口口声声公子长公子短的人死哪里去了?一群混帐! 君凰下意识侧头看他,只见那人掩着胸口闷咳了几声,“温舒!” 夜色浩淼,月光如水。 那一瞬间,朔风拂过,将他的衣袂扬起一角,他脖子上围着的雪白的狐裘,那雪亮的毛绒,也簌簌飞动。 温舒冷得打了个寒噤,眼帘半阖着,“我……不太舒服,别吵我!” 侧面看去,他的下巴尤其地尖,锥子一般锋利。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6 119 君凰闪身移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让他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摸一把这人的脸,果然是一脸的汗湿,连发髻都湿了。他脸上阴冷阴冷的,半丝热气都没有,眉稍甚至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腊月寒冬,天寒地冻的,热气一呼出嘴就凝出一团白烟,现在深更半夜的,温舒怎么熬得住? 君凰觉得温舒这一刻格外地虚弱单薄,见这人的肩膀微微颤动着,他心里头有什么难过得一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只想将这人好好地抱在怀里,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就好,让他可以不冷,可以不用一个人。 君凰运起内力,让掌心变得温热,按在他腹部轻轻地按 。 又毒发了吗?君凰摸摸了胸口沈笑笙的木簪,心下略定,思忖着还是等季扶苏验过真伪后再拿给温舒。 箫染不耐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他对别人的恩怨情仇没兴趣,他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带走他要的那个人。 他此刻还留在这儿看戏,只不过是他还有个疑惑没有解开,御峰天堑之间连接两座山峰的锁链被斩断,没有一甲子功力的人绝对飞不过来。这位君大阁主年纪轻轻,显然不可能有一甲子功力,他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 他瞥了一眼侍卫中的一人,转头对月涟漪道,“温舒留给你,我去办我的事。” 月涟漪淡淡点头,箫染一挥手带人往客房赶去。客栈外面还留有他们的人手守着,季扶苏就是长出对翅膀也飞不过去。 月涟漪上前一步,取下腰间的短笛,笛声忽而激昂清越忽而低沉如泣,谱奏一曲幽冥挽歌。 她奇异地微笑,森冷的目光追着温舒,幽幽地说,“温舒,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子,我当初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你喜欢男人是吗,喜欢被千人压万人骑是不是?好,我就让你被人压个够!” 温舒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淡淡地望着身边的人,这人垂着眼眸,正专注于为他输送内力,皱着眉头好苦恼的样子。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便没办法思考另一件事,否则,此时,他该暴跳如雷了吧。 120 温热的大掌索性伸进他衣服里,熨帖着他的皮肤,力道柔和得恰到好处。 不管君凰是不是爱他,只要这人在乎他,不管那在乎是出于道义还是兄弟之情或是恩情,这人肯在最后关头不畏生死回头找他,对他有不舍他死的情谊,便够了,这便够了,也不枉他此生一场心动,一世心醉沉沦。 温舒微笑,微哑的嗓音,少有的心平气和,“其实,君凰,你不该回来的。”他原本就没想过他会回来。 君凰手一顿一愣,委屈而愤怒地看着他开不了口,温舒竟然点了他的穴道。 为什么? 温舒到底要做什么? 与他的惶惑相对的是温舒的如水淡然的温文,“你回来了,铁木却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可你一定付出了什么代价。三个月未到,你强行恢复内力,筋脉已经受损,大伤根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君凰,你不喜欢我的,你只是愧疚自责想要补偿我而已。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有负担。” 他神态温雅地彷佛身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书声琅琅的书院,或者远离了俗世, 于山水之间,温舒,一向是个精致而美好的人。 尤其当他笑的时候,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笑意柔和了鬼斧神工般的轮廓,眉宇间似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柔光,明眸善睐中蕴了一千种琉璃光芒。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温舒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他心比天高,他容不得他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原来,刚才,他不拒绝自己,不是他已经原谅了自己,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自己。他的顺从,只是因他早已做了决定,决定了离开,决定了独自面对。 温舒不再需要他,不愿他参与进来! 忧虑、疼惜,气恼,五味交杂,怅然若失。 君凰焦急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温舒要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苦于开不了口,心里狂喊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温舒,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第三十一章故人相见 温舒静静地看着她,似在欣赏一场闹剧,又像是大人纵容着孩子无礼的要求,“笑嫣,你不会的。女儿家不要说那样的话,不好。” 方笑嫣蓦然愣怔住了,那样温柔地腔调,那么文雅的脸庞,那么关切的语气,一切都多么像六年前…… 这人容貌丝毫没变,连性子也分毫不差,温和可亲的表象下,实则孤高桀骜到了极点。他待谁都彬彬有礼,可他的笑容是分门别类的,他真心的笑很少,却会让看到的人想要不顾一切地留住,疯魔了般想要靠近再靠近他;他有意疏远时,那笑便是淡淡的疏离,让你无所适从。这个风骨俊逸的少年郎,的确是有魔力的,可她日思夜想的温哥哥,已成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 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 四年前,她没有机会问他,今日,她执意要一个答案。 数个黑影从夜空中窜出,这些可不是那些个王府亲卫可比的,那是她潋滟教历任教主才可差遣得动的死士。这个君凰看起来武功深不可测,绝不可小视,虽不明白他是怎么练成这样匪夷所思的武功。但此时,君凰被温舒制住,倒是替她省了事。 “参见教主!” “你们先站在一旁候着。” 君凰陡然明白过来,眸中露出极度悲戚的神色。 他既然回来,他若行动自如,只要他一刻不倒下,必不会让他们伤了温舒一分一毫。对方人多势众,他占不到什么便宜。 温舒,你怕的就是这个吗,还是为了我吗?到底,你要为了我做到什么地步,牺牲到什么境界?这人看似荏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可,温舒,什么事你都要自己一个人扛,你难道不会觉得累吗,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我绝不会让你胡来,即便我…… 夜,已经很深了,火把烧到了尽头,木头被烧得通红,灼烧着人心。 月涟漪睨着温舒,甚至有几分悲伤地睨着他,心似在幻海中沉浮挣扎,这毕竟是她爱恋过的男子,那么痛恨地诅咒过他不得好死,那么期待地想要亲手折磨他,可他一句 的话就让她动摇,“温舒,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为什么恨我爹?他做错了什么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7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122 温舒不置一词,那幽深的眼中映出跳跃着的虚弱的火光,显得尤为不可捉摸。 “温舒,回答我!”温舒的沉默勾起了方笑嫣的怒气, 温舒叹一口气,“他哪里都对不起我。笑嫣,于他,我没什么可说的,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再问一次,我给出的还是一样的答案。” “温……舒……”月涟漪彻底被他激怒,怒气充斥着整个脑海,她想要惩罚他,想要打破他的从容,想要他再也笑不出来。 她大步流星地迈入人群中,青葱般的手指伸出,“你,你,还有你,出来。”她绕到另一边,同样挑出几个人。 这几人,各具特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些歪瓜裂枣。 一个是肠肥脑满的大胖子,几乎有温舒体型两倍大;一个是满脸麻子国字脸的中年汉子;一个尖嘴猴腮刻薄相的猥琐男子…… 月涟漪眯眼看他,温舒,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温舒,这些人平日你眼尾都不会扫一眼吧?你自恃清高,自命不凡,我若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你心爱的人面前,与这些人一起上演一场活 ,想必好玩。” 君凰听到这话,心脏似要被匕首刀刀凌迟,再剁得粉碎了,几乎绝望。温舒先禁锢了他,后故意激怒那个女人,断了自己所有的生路。温舒,你这是生生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你在做什么?若那个女人真的狠得下心,若真的……温舒,温舒还能活吗? 不可以,不可以!他从来没有信过神佛,可这一刻,他愿意相信。拜托,老天,若头顶三尺真有神明,那么,再等等,一定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内力激荡,气劲冲撞,他脸上时而墨气流转,时而红光氤氲,变幻莫测。 启明星孤独地点缀在天幕上,月亮失了光泽,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浓郁的夜色是最完美的屏障,遮去了君凰脸上诡异的色泽。 温舒不再看女子色厉内荏的神情,他望向人群,嘴角翘了翘,忽然以内力发声,“睿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与故人一见?” “哈哈哈……”最后方传来豪爽的笑声,音若洪钟饱满有力,中气十足,“不愧是温舒,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人群中突然让出一条路,一人缓缓走出,灰色的常服裹着挺拔健硕的身躯, 剑眉的印刻着坚毅果敢,如豹一般浅露锋芒的锐利眼眸,微厚的唇,衬得那人的脸颊如刀削一般硬气,英武有加。 “王爷,您怎么来了?”月涟漪几分错愕,心下更多的是不愿承认的释然。若没有人出来阻止,她不知道这场戏要怎么进行下去。原来她还是不愿意真的伤了他的。 “本王来不得吗?” “本宫绝无此意。”潋滟教和李睿是合作的关系,她不算他的下属,用不着行礼。 君凰提心吊胆着,暂时松了一口气,心神一缓,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他看着温舒弯下了腰,止不住地担心,心都揪了起来。 温舒左手用力地摁在腹部,右手随意地将垂落身前的发丝捋到肩后,微晃着走向院中的巨石。行止间依然是迷人的优雅,丝毫不见狼狈。 他倚靠在巨石上,那冷硬和森寒似乎透过衣衫浸渍到骨髓深处。 温舒漫不经心地笑言,“温舒就要走了,短短十九载的人生,云巅之上睥睨群雄的极盛,跌落泥淖被犬欺的极衰,我都一一领略过了。人生活成我这般光景,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临了,王爷若不来见我最后一面,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款待我,岂不是辜负了我们相识相交的情谊?我料想王爷也不忍心不来送我一遭。” 李睿视他为登临九五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事关他的生死存亡,李睿怎能不亲自现身?由任何人来办,李睿都放心不下。其实,他原先也只是猜测,直到萧染走时,他才确定李睿混在人群当中。箫染那一句“温舒留给你,我去办我的事”,面对着方笑嫣,实则是对李睿说的。 第三十二章神秘宝藏 没什么遗憾了,温舒居然说没什么遗憾了?温舒,到底我伤你有多深,才让你对我失望至此,对人生一点留恋都没有? 放在一日之前,他绝不会妄自尊大地以为他在温舒心里,有这样沉重的分量,可如今,他若还怀疑温舒对他的感情,那他就不是人,畜生不如。 君凰隔着朦胧火光看温舒,越发地觉得他不真实,仿似短短几步之间隔了浓缩了一个天涯海角的距离。他有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若是他不做些什么,温舒会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成阴阳相隔的距离。仿若似被有倒刺的皮鞭狠狠抽打,每一次挥下,都要从身上扯下一块血肉,交错纵横的疼痛,连心带肺的疼,入心入魂。 “跌落泥淖被犬欺”,这犬,可不就是在骂他,李睿浑不在意,不无遗憾地说,“温舒啊,我真不舍得杀你。凭你的智慧,我的势力,你我联手,这天下唾手可得。” “王爷……就不怕我临阵倒戈,来一个釜底抽薪,让你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哈哈哈……说得对,你太聪明,我的确不放心。”那不啻于在床榻旁养了虎狼,随时有被反噬的危险!李睿大笑,摇头感慨,“好一个算无遗策的温舒!那么说来,我真是非杀你不可了?真是可惜!” 温舒沿着袖口的折痕旁若无人地理好衣衫,抚落一地冷霜,换了个姿势闲适地靠在那儿。 他闭了闭眼,缓过这一阵晕眩,再徐徐睁开,慢吞吞地说,“当然不,王爷不信任温舒,那是温舒做人太过失败。但比起杀了我,我还有个更好的建议。” 李睿喔了一声,“愿闻其详。” 温舒娓娓道来,“前朝康慧帝无道,在位时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建立新的政权。康慧帝放火自焚,整座皇宫连同大批的财富消失于大火之中。” 李睿皱眉,“那又如何?温舒,若你是在拖延时间,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洛阳城门关闭了不到天明是不会再开的,静悠郡主的援兵恐怕是赶不到了。” 温舒避而不答,说话的声音愈加低弱,“王爷近年来礼贤下士,广招门客,还要招兵买马,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王爷这样消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的重要性王爷比我明白。王爷此时,恐怕库房所剩无几了吧,若战事开始,这便是最大的难题。若我说,我不仅有办法解王爷的燃眉之急,还能让王爷再无后顾之忧,王爷……咳……以为如何?” 温舒说的分毫不差,这一次来洛阳,一方面也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8 是为了筹集银两。李睿心神激荡,迫不及待地问,“此话当真,你肯帮我?” “我们一帮人的性命都握在王爷手里,王爷要我等生我等便可活,王爷想我等死……咳,我等便活不成。攸关性命,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124 温舒多智,他说能,便是真的能。他的十万兵马,不打仗光吃饭都能吃穷他,粮草军备的问题若是解决了,他还有什么可愁的?李睿的眼睛亮得惊人,“好,只要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助我脱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那些人,我立刻就让他们走。”那些人可以走,这个温舒嘛……却是万万放不得。 温舒刚要开口,却一蹙眉,以手抵拳,压抑地咳声从口中溢出,这一次,却没有像方才一样马上就停下,那咳声,一声连着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带着暗哑淤塞在嗓子眼揪得人心生疼。 他咳得弯下腰去,视线里那张牙舞爪的人群,起伏摇曳的火光、闪着森寒银芒的兵刃俱是一团模糊。 药效快过了。 心智有余,心力不足,这幅身子更是个累赘。温舒突然间万分倦怠,睡意如雨后春笋不断上长,困得他睁不开眼。连胸口跳突着的绞痛都懒得去按,或者无力去管。 “温舒!”一声痛呼突地在耳边炸响,醍醐灌顶般唤醒他迷离的神智,有人及时揽住他的腰,才不至于 在地上。 一只手掌挟着融化冰川的暖意加诸在他胸前,那温热直抵心间。 “温舒,温舒,温舒……有没有好一点?” 刚极易折,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温舒,便是那极刚极慧情深之人。易折,必伤,不寿,一字一句都像是魔咒刻入他心里。 君凰如今是真的害怕了,难道真要那个他想都不敢想的结局出现,他再追悔莫及吗?天下间只有一个温舒。 呼吸 不堪,温舒伏在那人手臂上无力喘息,“我……你怎么会……”这人居然冲开了他的穴道。奇经八脉如遭火焚的感受可不好受,这一点,自己深有体会。 君凰猛地将这人身子翻转过来,用力抱住。若不是担心这人喘不过气来,真想将这人就这么揉碎,融进他骨髓里。 君凰的声音蕴着狂躁的怒气,“温舒,你居然敢点我的穴道!你想找死是不是?嗯?温舒,我告诉你,你休想丢下我,你休想!”突地口吻转柔,他拍了拍怀中这人单薄的背脊,颤声说,“温舒,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比我自己还要重要。温舒……我不要你有事,看到你不舒服,我这里好痛,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是吗?我可是记得,你为了他恨不得杀了我。” “那我有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担心费时动手杀我,耽误了救治沈笑笙的时间?” “温舒......”就知道他不信的,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呢,他君凰居然,有一日会这样在乎一个人。 君凰抓着温舒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温舒,你介意沈笑笙,那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将沈笑笙引为至交,为何会轻信一个认识不过个把月的人,为何会宁愿武功全失也要救沈笑笙?” 温舒这才正眼看他。 君凰接着说,“我只是舍不得那般温柔似水的笑容彻底消失,这样暖人心扉的笑,温柔得叫人想要溺死在里边,我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后来,我对那个人横眉冷对,那个人亦虚以委蛇。那个人虽然还是笑,并且经常笑,总是笑,似乎和以往并无差别,我却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人的笑意未达眼底。”君凰顿了顿,说出一句让温舒彻底惊呆的话,“温舒,这两年,其实你没有真心笑过。” 温舒满目震惊地看着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 “温舒,我宁愿武功尽失,也要救沈笑笙,只是因为他笑起来很像你。那次,在涣水之滨看到你吐血,我胸口闷闷的,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烦躁地想杀人;那晚,见你生病发烧,生气全无地躺在床上,脸上白得像鬼,我甚至想要逃跑,我不敢看你那副样子。 后来,我才明白了一件事:温舒,原来,我会为你心疼。 你走了以后,我派人去查沈笑笙的事情。 我后悔,好气自己。温舒,我后来接近沈笑笙,只是想拿到你的解药。温舒,即便你真的杀了笑笙,即便你是全天下的罪人,我也下不了手。 温舒,我生你的气,从知道你是谁我就在生你的气。而我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足够强大,不需要我的保护,甚至一直以来,是你在保护着我。很可笑是不是,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可笑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 温舒,是我太笨,这么晚才明白过来,可是,还没有太晚对不对?” 第三十三章太阳与冰雕 “你当然是爱我的,每一个,你都爱,我明白的。”事到如今,温舒已经不知道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可悲得不愿去听去看去相信了。 “是,在你之前,我有过很多个情人,在你之后,我也找了很多人。我找了那么多人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非你不可,却只一次次证明我就是非你不可,只证明了自己的愚蠢。温舒,我和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发生。” 漆黑的夜,温舒的眼比夜更黑更沉。眼底似一锅沸腾的水,水面上吞吐翻滚着泡泡,灼热得吓人,烫伤了自己,也会烫伤别人。本就大的眼睛此时睁得更大,嵌在那张消瘦的巴掌大的脸上,格外的惊心。 目光流涟在他挺俏可爱的鼻子,长而弯曲的睫毛,那淡然地和脸一个颜色的唇,突然间,全被似被一道狂霸的闪电击中,那电流瞬间游走至四肢百骸,熨烫了血液,卷溺了心魂。 君凰情不自禁地微微俯 ,星眸琅琅,眸中流 清晰的怜惜,。 “温舒,你的眼睛好美啊……”他轻声低喃,虔诚而温柔的吻落在那 冰凉的唇上,珍之又重,小心翼翼,似乎那是他竭尽心力捍卫维护着的唯一珍宝。 轻轻一碰,一触即离。 那冰凉 的触感,温舒一时陷在他若三月春风般轻柔的吻里,失了神,丢了魂,少了心。 这样的君凰,好陌生又好熟悉…… 最早的时候,这人便是如此的吧,偶尔会宠溺地看着他,会为他少穿了一件衣衫而破口大骂,暴跳如雷,会为他一点点的不舒服而心疼。这人的笑容璀璨又明媚,像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如同一个会移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39 动的大太阳,随时洒落阳光和温暖。他是冬天里最顽固森寒的冰雕,可再冰再冷,也抵不过太阳源源不断的释放的热量。 只是,后来,太阳知道了他不单纯的心思,知道了他不止是个单纯的少年那么简单,知道了他的种种隐瞒,可在那人眼里,他欺骗了他,且每一条都是不可饶恕的罪状。太阳吝啬地不再发光发热,且独独对他吝啬。那人开始避着他,疏远他,他冷漠,那人可以比他更凉薄,似在和他较劲,比个高低。 他不是非赢不可,却总是赢,他不是故意的。那人每一次铩羽而归,便更加厌恶他。 而他心气高,放不 段,他以为他做得多了,那人总是能看清的,却不想…… 若是从来没有希望,便不会绝望。要摧毁一个人,不是堵死他每一条路,让他一次次无功而返。而是当他终于在一条路上走了很远,且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门,他欣喜若狂地冲过去,却发现门外是悬崖。 心下,若澄净平和的湖面,骤然被顽劣的孩童嬉笑着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波纹涟漪,那水纹一圈圈晕散开来,久久不能平静。 这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随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然不顾自己的行为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 温舒 着下唇,贝齿阖紧,目光如寒冬的早晨屋檐下凝结着的尖锐冰棱。若是这人为了他的病才顺着他,因他日渐孱弱的身子才怜惜他,因他所中的毒而补偿他,他会受不了的。 一个女儿家看到受伤的小兔子,也会难过不忍,继而母性大发,心疼地抱回家,替它包扎。他在那人眼里,是不是也是一只精致又漂亮且受了伤的兔子,那人自己可分得清怜悯和爱? 一想到若是应了他的猜测,腿脚便虚软得站不住,身子似要被铡刀拦腰截断。 后知后觉地扬起手。 “温舒……”君凰却只注意到他踉跄不稳的身形,倾身揽住他。 温舒没想到君凰不仅不躲,还主动凑上前来,虚弱道,“放开我。” “我不!”君凰的手臂像铁索似的箍在他腰上,额前的一绺发丝垂落,覆在左眼之上,多了丝落拓不羁的味道,明朗的眉宇间俱是坚毅。 “我不!”他重复一遍,毫不畏惧地迎视着温舒,嘴角微微上翘,“我就不。你想打就打,打完左脸,还可以接着打右脸,当然,你独独偏爱打那一边,我也没意见。我不躲,你打好了。” 这人这么笑着坦荡荡地让他打,温舒反而下不去手了,弯下腰又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别气,别气,我错了还不成吗?”君凰叹息一声,小媳妇似的低头,心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夜色暗沉,隔了几步只能看清个大概的轮廓,又有巨石遮挡着两人,且君凰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突然闪到那位矜贵公子旁边,扶了他一把,接着两人低声了几句,如此而已。于温舒,却几乎是颠覆了一整个世界的认知。 126 “温舒,你还好吧?”李睿扬声问道,他正情绪激昂,心里如同万蚁在爬,痒得很,迫切地想要温舒赠他个锦囊妙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谁知温舒竟关键时刻身子不适,似乎还病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碍于有个武功高强的君凰在旁边,不敢靠近。 早闻惊鸿阁主一手惊鸿剑法神乎其技,神鬼莫测。可也不曾想他会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李睿征战沙场多年,练就一身好本事,自恃武艺不俗,可绝对不敌君凰,最诧异的是方才君凰移形换位到温舒身边时,他竟看不清君凰是何时动身,如何动作的。 “他很好。”君凰抬起头,冷冷地代温舒回答。他望向那立在人群前方,身披银甲容貌罡正的男子,那就是李睿,连温舒都要忌惮不已的人,设计他们自相残杀的主谋,令他们进退维谷的人,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与那沈笑笙是一丘之貉。 温舒掐着时间,季扶苏那边不知进展如何,也该有点动静了。李睿显然对他的计划心动不已,在这之前,他务必要让李睿主动应承下来。 温舒将大半的重量靠在君凰身上,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王爷……”一出声发现声音虚得可怕,复又抿了唇。 “温舒,你要说什么,你说我来讲。”君凰及时地请命,充当起传声筒。 温舒不矮,可君凰仍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微微仰头,蓦地落入一双真诚关切而泛着忧虑的眸子里,君凰见他望过来,甚至快速地露出一个笑容,眼中便如星光在闪。他心头倏尔似暖阳散落,融化了一季冰川,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又冷又黑,怎么谈?让他先好吃好喝招待着。”温舒眨眨眼,微喘着气说,话里露出一丝明显的戏谑。 君凰讶异,转念一想也是,现在是李睿比较着急,不趁机捞点好处都对不起自己,随即露齿大笑,嚣张地大声复述一遍,顺口不客气地多加了一干要求。 好酒好菜自是不可免,比如热水,比如衣服,比如沐浴…… 须臾,两人已置身温暖的厢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喝着热茶。 温舒只啜了一口,就嫌弃地不肯再喝。 君凰窝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温舒卧在软榻上不过躺了半刻,李睿便派人来请。 “慢,王爷吩咐,只准温公子一个人进去。”客房门口立着两个身披银铠,腰上带着佩剑的侍卫,那两人神色冷肃,不容置喙地说,扬剑将君凰拦在门外。 君凰的脸顿时拉得老长,横眉冷对,“那我们就都不进去了。”他拉着温舒就要往回走。 温舒使力甩开他的手,清冷的眸子望过来,眼底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他淡然吐字,“你在外面等我。” 那被人嫌弃空落落地荡在半空的手僵硬在那儿,勾勒出落寞的轮廓。 “不行……”君凰拧眉想都不想就答,心里不安极了,眼底流露出严重的不满和担心。 客栈里的物什被破坏得差不多,收拾一下含含糊糊还能用着。 冷风怒号,拍打着窗棂,吹得人发丝乱舞。 客房内点着一粒油灯,那晕黄昏暗的灯光透过纱窗,透在走廊上,映得来人的脸色分外的蜡黄难看。 “无妨,他目前还不会把我怎么样。”温舒手摁在身前,平静道了一句。 “可是……咳……”君凰情急之下一口冷风呛入口中,竟猛咳了起来。 温舒推开门扉,屋内的醺然暖意顿时泄露出来。他提步迈入门内,听那人咳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0 得险些岔了气,便走不动路。 温舒转头望他,只见君凰一身玄衣,微弯着腰,手捂着胸口,咳得肩头簌簌颤动。刚沐浴完,他头发便披在那儿,挡住了视线,瞧不清楚脸。 君凰感应到他的注视,立时直起身,不着痕迹地往背光处退了几步,便似与墨夜完全融为一体,不可剥离。 君凰弯起嘴角笑笑,“快进去吧,外面冷。我会等你。” 温舒点头,一时间,心思如潮。 第三十四章算无遗策 “王爷,民间流传这样一个说法,当年康慧帝自焚前将大多半的财富转移到了一个隐蔽之地,留待后世子孙东山再起之用。而那藏宝图,就藏在黄金卷轴之中。四年前,黄金卷轴现世,在江湖上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威武镖局总镖师狂刀雷霆家破人亡,之后雷霆与黄金卷轴一同消失。王爷,我身边的独眼铁木,就是狂刀雷霆。” 之后的话不需要再讲下去,李睿自会自由发挥将它补全。 温舒案几下的手指深深扣在腹部的伤口处,面上只尔雅一笑,光华炫目,不出意外地看到李睿瞬间变色,狂喜到不知所措。 李睿脸上的肉微微颤抖着,眼底闪着贪婪的目光,执着茶杯的手不稳,茶水在杯中晃荡着,些许溅出杯外。他颤声问,“那,那……” “雷霆当时生无可恋,举国难匹的财富在他眼里不过天边浮云。他感念我救他一命的恩义,将卷轴赠与我也无可厚非。否则,惊鸿阁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若没有大量的财帛作为后盾支持,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吸引帮众数万,成为武林中执牛耳之人。”温舒似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解释,令他放下心底最后的疑虑。 墨色一分分淡去,启明星消失在天边,天光初露,寒冬的凌晨尤为森寒。 地面上结着白霜,一对气势不凡的人马在道路上疾行,前前后后约有数百人,护卫着中间那辆马车。 马车外覆着黑色的幕布,看起来再普通不过,车厢很宽敞,摆了两张软榻,两张小几,数张矮墩,剩余空间还足够七八人入内且不显得拥挤。装饰并不十分奢侈,倒也舒适实用。 温舒恹恹地蜷缩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了几下,背脊极力地弓起,隐隐颤抖着,印出嶙峋的骨骼,手掌用力地抵着胃,刚换的衣衫迅速被冷汗浸湿。 李睿坐在一旁,几上放了一个酒盏,两个酒杯。他浅酌一口,忍不住侧身去看软榻上的那单薄荏弱的人。 那人方才将饮下去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此时背对着他躺着,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之前。 “王爷,我以我全部身家换取这个客栈所有人平安无事,这笔交易,你是做与不做?”温舒自信微笑。 “好!”李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忙不迭地应下,“温舒,我答应你。只要你亲自随我去藏宝地,我李睿发誓,绝不动你们一根毫毛。” 温舒乜斜着他,但笑不语,李睿被他清湛的目光注视着,忍不住心头发憷,发虚,额上竟沁出几滴薄汗。 他敛袖提着酒壶为自己斟酒,只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由这人做来,也格外赏心悦目。 温舒举杯,仰头一口饮尽,露出纤细优美的脖子,火辣的酒 腹中,似点燃了一把火,“不是我们,是他们。” 他们,不包括他自己。好一个温舒,早就看透了他,却不动声色,他到底要做什么么?李睿目光一凝一冷,神色紧绷,对面只是个荏弱少年,他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掐死这人,可他却感觉面对的是毕生最可怕的敌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温舒美眸波光流转,腹内火烧火燎地疼,他突地身子前倾,伏在案上,头歪歪地搭在手上,阖着眼,懒洋洋地说,“王爷不必惊慌,温舒不死,王爷食不甘味,那温舒便成全了王爷又如何?我一开始就说了,人生活成我这般光景,也没什么遗憾了。王爷原来一直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呐。” 李睿一愣,看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曾经并肩作战的搭档,心下竟突然觉得愁肠百转,郁郁难抒。这人竟全都知道,这人竟是心甘情愿吗? 他忍不住问出心里话,“为什么?温舒,我不明白,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人生万象,如镜花水月,虚幻得很。王爷若是懂医,便该看出我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温舒不过是漂浮于人世的一缕幽魂,若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取……呃……那么多人平安无事,便是赚了。”温舒口中逸出破碎压抑的 ,显然已是痛极。 凌阳镇他来过多次,曾经在郊外某处置有一幢别院,内里设下机关无数。李睿若是受不住诱惑,随他进去,当再无生还之理。 那他此时,在惆怅些什么? 是为了那个人吗?那个,那么虔诚而柔和地说着会等他的人吗?那人最是重诺,言出必践,说会等就一定会等,此刻那人还在门口吹着冷风吧? 李睿蹙眉,无言以对,这个少年当真深不可测。 “我要王爷在此亲笔立下字据,就说您和睿王府此后永世不会再动惊鸿阁,更不准伤害天医谷的人。”李睿这一死,睿王府说不定会找惊鸿阁和天医谷的麻烦。这字据到时候变成了李睿生前的遗言,李睿的余党必定不敢不遵守。 温舒看着李睿依所言写好,当着他的面唤人传递回睿王府。 他这一生,工于心计,最懂擅权弄谋,事事如他所料,如他所愿,却于感情一事上败得一塌糊涂。 不想,到了最后,那人竟会回来找他。那人说爱他,是这个意思吧,虽然没有亲口说出那三个字,他信了吗? 可那人爱与不爱,他信与不信又有什么用?他早就计划妥帖,早就想好今日之事,以他的死收场赢面最大。他和李睿同归于尽,以他一人的死,换来惊鸿阁安好,换得所有人安好,换得天下安宁,社稷稳定。 他最是懂得权衡利弊得失,这样稳赚不赔的交易,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为什么还要犹豫? 君凰在门外踱着步,度秒如年,时间过得分外地慢。侍卫拦着他不让他靠近。纱窗上印出里边之人的影子,那两人始终相对而坐,似仍在侃侃而谈。天际露出了鱼肚白,那影子渐渐淡去。五彩缤纷的朝霞汇聚在天边,暗红、深紫、浅黄交织成绚丽的景象,阳光从云层射落,逸出万道金芒。 君凰实在忍不下去,撂倒守门的人,硬闯进去,只见门内那人穿着和温舒一样的衣服,却长了张陌生的脸,此刻正满面惊慌地看着他。 他就守在外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1 面,一刻不离,只要里边的情形有一丝不对劲,他便会闯进去救人。可是没有,温舒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温舒万分配合,十分合作,兴许还是温舒主动提的。 心,沉沉沉沉,霎时间沉到了无底深渊,君凰的眼,如同一望无垠的大海中疯狂旋转的漩涡。他胸口本就气血翻腾不息,如同利刃在绞扯着内脏。此时心头悲恸,便抑制不住地 一口血来。 嘴里 血,君凰牙根 ,似要把牙咬碎。 温舒,你居然敢再一次抛下我! 第三十五章半路拦截 “王爷,外面有人拦路!”有侍卫急急来报! 居然这么快! 温舒紧紧阖着的眼帘刷地一下掀开,露出的眼如幽深的湖,君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跳入脑海,绝对就是他!那人的笑容不可抑制地浮现在眼前,眉目疏朗,笑声爽朗明快,如蔚蓝的天空,明朗澄澈,不像他,被太多的波云诡谲染得纷杂混乱。 那人此时定然气得七窍生烟了吧。忍不住想,那人若是不回来就好了,他可以安心赴死,不会有遗憾,不会有不舍,不会有牵挂,那人可以好好过平静的日子,继续当他的惊鸿阁主也好,找一个女子安然度日也好,或者仗剑天涯,顺便阅尽秀丽山川也罢,总好过如今这般受他拖累。 李睿眉头一皱,不耐地放下酒杯,起身掀开帘子察看。 霜风怒啸着灌入车厢内,驱散了一捧暖意,乍一露脸,李睿不仅打了个寒噤。 只见他的数百亲卫骑着马围在马车周围,月涟漪红裙妖娆,姿容美艳,在人群中间分外显眼。众人对面,一人玄衣如铁,如渊临峙,周身霸气煞气杀意狂暴流溢。 君凰长发未束,他的发丝夹杂着几粒白色的冰霜,被咆哮的朔风高高 ,冲天飞扬,狂舞纠缠,露出他饱满的额头,通红眼睛,“把温舒交出来!” 声音冷沉彻骨,凌厉如他手中的上古神剑干将,听得众人心头一凛,不约而同忆起这人昨夜杀人像切白菜萝卜似的骇人画面。 李睿复又放下帘子,烦躁地说,“温舒,若是此人再敢纠缠不休,我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我也只好下令乱箭射死。” 乱箭射死? “你敢?”说到生死都面不改色的人,语调温和,神态闲雅的人突然喘着粗气厉声喝道。 李睿些微诧异,怒道,“温舒,注意你的措辞和态度。本王有何不敢?”说虽如此,他口头上不肯示弱,但温舒若不允许,他还真不敢将那人如何,至少乱箭射死是不能的。温舒若不是心甘情愿,他便什么都拿不到。这点道理他还明白。 温舒虚得连说话都嫌费劲,却是腾地身子一挺自软榻上坐起,起得猛了,眯眼望去,地上的案几左摇右摆,头晕得厉害,下一刻,他又坐不住地跌在软榻一侧,缓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吃力地开口,话里夹着咳嗽,“王爷,您若是敢伤了他,那便没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了。这世间只我一人知道具体地点,我只好将这个秘密带入棺材里,那真是暴殄天物。这两件事孰轻孰重,王爷,你可要分清楚……” 李睿冷哼一声,“难不成就让他这么肆意妄为,杀我的人?” 温舒胃里跳突着疼,淡淡微笑,“这……温舒可管不着,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拦不住,兴许王爷该加强练兵才是。” “大胆!”李睿霍得拂落案几上的茶杯,眼中怒气浮现,若不是宝藏没拿到,他真想好好教训这人。 温舒不以为杵,轻声细语,“温舒已将性命置之度外,没有道理胆子不大。” 马车外的厮杀声渐近,“温舒,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呃……出来……”君凰嘶哑的吼声夹在嚎啕的风里,飘忽地很,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猛地低弱得听不见。 温舒眼皮直跳,顿觉情形不妙,君凰受伤了,他肯定受伤了。 马车外,血光冲天,肃杀之意笼罩整个上空。 一人执剑而来,一路披荆斩棘,一路嗜血杀戮。那人眼底,凝聚着冰冷杀意,敌人还未出手,他的攻击已到眼前,干将迅疾如电地刺下,到处都是闷哼声和刀剑入肉的声响。 温舒,温舒…… 你就这样走掉,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他一定要亲口问他,仅凭着一股信念往前冲。 他不觉得累,也感觉不到痛,一招一式,干脆利落,近乎完美的残忍,不似在杀人,寒芒迤逦乱舞,雪光粲然耀眼,彷佛一场华丽炫目的剑术表演。 君凰剑势大开大合,身形飘忽。衣角被利器擦过,哧哧激响,登时碎裂开来,若是他再慢一步,那碎的就是他的腰。 温舒缓缓下榻,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掀起帘子看去,只见那人被团团围住,前路后路俱已被封死,他不停地扬剑卷去,那挥舞的长发和闪烁着的雪亮剑芒交织辉映。那人步伐却已有些 虚浮,显然真气消耗过剧。他昨日先快马去永安巷,再马不停蹄赶回,继而一番打斗,李睿马车的行进速度不慢,君凰后发先至,该是一路运起轻功赶来的,再强悍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车轮战。 君凰和李睿的马车已经离得很近,相距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月涟漪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竟然没有加入战局。 寡不敌众。 君凰的速度已经不如先前灵活。 温舒拽着帘子的手用力到青白,目光片刻不离那人。想开口叫他走,可是不能,他现在出声只会叫他分心。 怎么办,怎么办?让君凰走,他会听吗?让李睿停手坐以待毙,可能吗?这一次,他是真的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他也不知所措。一直不停歇的闷痛又随着他激愤的心绪而暴躁起来,化作撕扯剧痛。他体内饲养了一条毒蛇,蛇慢慢长大,庞大的身躯使劲地往外冲,淬满了毒汁的牙齿狠狠咬下。 温舒倚在车厢口,身子止不住地下滑。 “温舒!”君凰眼角余光一掠而过,稍一分心,一把青光匕首深入肩胛。 “小心!”温舒的眼睛瞪得分外大,煞白起皱的唇颤抖着出声,指甲深深嵌入木质的车壁,那木刺扎进肉里,十指连心,他竟也不察。 看到温舒的一刹那,君凰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神采,且越来越亮,亮得惊心,且挟着地狱熔岩一般狂潮汹涌的灼热。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手腕一翻,一剑刺入来人胸口。银牙一咬,抖手拔出肩上的匕首,反手甩向身侧欲偷袭的那人。 温舒骇绝,那玄色的衣衫染了血,竟分毫不显,略略看去,君凰竟似只是面色苍白了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2 点,动作迟缓了些。 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三十六章束手就擒 温舒心急如焚,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刹时回到脑中。忆起昨夜,他鼻尖一直充斥着血腥味,他还以为是别人的,其实,是君凰自己的吧?他进屋与李睿相谈前,君凰在那儿咳嗽,甚至后退了一步躲闪他的目光。 君凰的身子在晃,可他手中的剑仍然准确灵巧地刺入敌人的身体,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伤敌七分,自伤三分。 猝然被人往后一拉,脖子上贴着一抹冰凉。 一把雪亮的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 温舒陡然回过神。 “温舒,刀剑无眼,不要乱动。”李睿凑近他耳边威胁道,声音低沉 怒气。 挟持着温舒,李睿霍得一把扯下车厢口的帘子,声若洪钟,朗声道,“君凰,住手!” 这个君凰到底什么来历,他近百个精挑细选的好手还拦不住区区一个人!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宜使用弓箭!若是让这人再靠近,后果不堪设想!惊怒交迸,他目光中杀机大作。 君凰焦距涣散,眼前一片血气迷蒙,耳膜轰隆隆作响,闻声望去,努力地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我住手,你放开他。”话毕,手腕一转,用力一掷。 “叮”的一声,那剑斜 路边松柏的树杆上,剑身铮铮作响,激得树叶簌簌颤动。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漏下来,投在银亮如雪的剑身上,反 五光十色。 君凰…… 温舒目中悲戚,这人为了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把习武之人视为性命的佩剑随意丢弃。他是不是做错了? 这人破坏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放在往日,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他从未说过他是一个好人,他生性冷情,即便好也只对他在乎的人好。他习惯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他选择死,不是他心怀天下,只是他认为那样做比较值得,死得其所,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 可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君凰,他若是死了,这人会陪他一起死吧,照目前这个情形看来。 不,他不要,他舍不得,他后悔了。他可以平静看待自己的生死,却无法看着那人在他面前死去。 “将他拿下,用铁链缚住。”绳索不保险,这人的武功高得可怕,还是铁链吧。李睿一声令下,立时上前几个人将君凰手腕脚腕套上镣铐。 温舒沉默地看着那人乖乖地束手就擒,甚至顺从地伸出手腕,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君凰也不看他,脸上无悲无喜,不怨不怒,徒然睁着一双眸子,眼底黯淡无光,空洞而麻木,像是失了灵魂。 方才这人动作太快,此时君凰安静下来,温舒才看清他左手指尖一直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那鲜红的液体淅淅沥沥地滴下,落在衰草泥泞上,不多时,就汇聚了一滩。 怎么会这样? 温舒极轻极轻地低喃自语,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似乎有人用针攒扎着胸腔里跳动着的心,尖锐的痛。 眼见君凰就要被人带走,温舒立刻阻止,“王爷,让他和我一起待在马车上,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变。季扶苏和夕印都还在王爷手中,只要王爷一个指令,留在客栈的萧染就会按您的吩咐处置他们。即使只是为了那两人,我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的。”温舒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祈求着季扶苏能顺利脱困。 李睿沉默,神色惊疑不定,潜意识里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是一件分外危险的事,他不想冒这个险,“不行!” 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温舒咬着唇,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否则就真的完了。温舒掐着腰,吃力地说,“王爷,君凰被您用铁链绑着,拔了牙被困在铁笼里的老虎还咬得了人吗?至于我,您就是命令外面的人让出道来让我离开,我又能走得了多远?王爷,只是借用您的马车一用,委屈您骑一会儿马。若是一有不对,您随时可以下令将我们射成马蜂窝。难不成王爷成了那惊弓之鸟,连弓的影子都要怕?”最后一句流露出十分的挑衅和戏谑。 李睿纵身跃下马车,回头冷笑,“好一个舌灿莲花的温舒,你说得很对,若是一有不对,我便下令将你们乱箭射杀。” “乱箭射杀”四个字他缓缓吐出,有意加重强调。 “多谢王爷!”温舒温和地说,腰弯下去便直不起来,他倚在那儿分外单薄的一抹,抓着车厢的手指微颤,虚弱得像一株纤弱的幽兰。 李睿扬手一挥,示意将君凰带过来。 “慢着!”一直作壁上观存在感为零的人突然跳出来。方笑嫣倏忽一个移形变位,闪到君凰身旁,按住他的肩膀,君凰被她用力一拍,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方笑嫣的手移开时,掌心一片嫣然血色。 方笑嫣嘴角翘了翘,她不过使了三分力道,君凰便承受不住了。她就知道,世上哪有人真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他一直在强撑……那就对了。 “王爷,这人伤了我潋滟教无数教众,请求王爷将这人交由我处置。”说话间,她修长的手指在没有人注意的角度探向君凰颈间的脉搏,她神色微讶,随即恢复如常。 李睿不耐地蹙眉,沉吟片刻,这个女人真是不识抬举,她以为他说双方合作,她便真与他平起平坐了,“这恐怕不行,本王已经答应温舒,不会动他。教主和惊鸿阁的恩怨,本王不便插手,教主日后再自行处理吧。” 在李睿说话的当儿,方笑嫣极轻极快地开口,那声音只君凰一人听得见,“你居然用了‘音尘绝’,在十二个时辰内透支了未来十年的青春,强行提升内力,这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怪不得只你一人飞得过御峰天堑的断崖,我还以为你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君凰的肩微不可察地一颤。 “好,就依王爷所言。”方笑嫣莞尔,朗声说着,她俯下/身,举止轻佻地单指抬起君凰的下巴,打量了半晌,“那……本教主日后再来找你算账。”下一句,她的声音又压低到方才音量,“我可提醒你,至今为止用过这招的人有三个,一个青丝变白发足足老了三十岁,一个经脉尽断一辈子躺在床上,最好的那个武功尽失,一辈子不能习武。为了温舒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温哥哥了。你可要小心哦,我的温哥哥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在背后咬你一口。” 君凰始终听而不闻,对于她说的话没有半分反应。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倏地抬头瞪着她,目中挟着冰霜,冷声道,“滚!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3 ” 方笑嫣咯咯大笑,款款起身,掏出一方帕子拭去掌心的血渍,随意丢在地上, 款摆着走向她的马。 第三十七章执拗 马车通往东郊别院,李睿骑马走在马车的略前方,月涟漪恰恰跟在马车旁边。 君凰自上了马车就瘫坐在地上,单膝屈起,手虚虚地搭在膝盖上,头向后仰,抵着车壁,轻阖着眼睛假寐。 他只在上马车的时候看了温舒一眼,低声问,“温舒,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有想过要活着,对不对?你第二次决定撇下我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是不是想着,你死了,我也许会伤心一阵子,但那总是会过去,等过个一年半载以后,我还会是我,照样娶妻生子,小日子照样过得美滋滋?” 温舒脸色死白,身上一阵阵发冷出虚汗。鼻翅轻轻翕动着,只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他无言以对,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他向来巧舌如簧,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但此时他什么都辩驳不了,说什么都是狡辩。 君凰嘴角向上扯了扯,动作温和却坚定地拨开他搀扶的手,“不用,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我之前待你太坏,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你不信我,我不怪你。我跑来送死,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有负担。” 温舒目光一颤。 “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有负担。”这是他昨晚点了这人的穴道时说的话,现在这人把这句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堵得他彻底哑口无言。 朔风掀起那织锦镶银线的帘子,苍穹下衰草连天荒芜一片,太阳虚弱地虚悬着,惫懒抖落几缕冷芒。 胸口闷得慌,温舒单手成拳使劲地抵着腹部,另一只手撑在案几上,身子弯曲成一张弓。胃里烧心得疼,像是一道火焰流窜而过,心肺间却冷沉一片,一处寒冰,一处烈火,两相煎熬,倍加折磨。 身上不舒服得很,温舒捂着嘴竭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君凰耳力极好,他徐徐站起身,丝丝清脆的铁器碰撞声响起,无言地搀起这人,不计后果地运起内力让掌心变得温热,贴上怀里刺骨霜寒的身子。 “不用。”这人自己也伤得不轻呐。温舒伸手轻推了下君凰胸口。 “别动。”胸口气血澎湃如潮,相互激荡,心脉连伤。君凰闷哼一声,低声道,还是不想说话,一半是生气,一半是真没力气,却见不得这人难受,见不得他再受委屈。 温舒蓦然间觉得心疼,也不知道他伤了几处,伤了哪里,严不严重。某人的手臂一手环在他腰间,力道适度地按 ,那块终年不化的顽固寒冰滑溜地很,到了君凰手里,乖巧地似一只小猫,被那股暖意慢慢消融了。 温舒揪着眉头疑惑,夕印、季扶苏也常用这招,怎么就没有这人来得有效? 君凰一手按在胸口,拖着温舒走了几步,迷迷糊糊摸到软榻的沿角,身子便止不住地往下坠,抱着温舒一头栽倒下去。 这一下剧烈震动波动,五脏六腑似在大海中随波逐浪的浮萍,颠来倒去,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温舒被他护在怀里,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倒还好,鼻尖的血腥味一刻不散,且渐渐浓郁。温舒略动了动,想要侧过身瞧瞧他的情况。 “别动。”君凰重复着这一句,慵懒而低哑,他的下巴抵在温舒头上,倦然欲睡。 快速行进的马车,黑漆镂空楠木的软榻,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在耳边模糊远去,君凰咽下喉中的血,嘴角凝着一抹无意识的笑意,突然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原来只有抱着怀里这个人他才觉得圆满。 这样缠绵而温馨,缱绻而旖旎的姿势,如果不是沦为阶下囚,性命随时不保,如果不是他和温舒状况都不大好,还真是适合进行某种活动。 也好,也好,就这样一起死,也好。不管前头面临的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可以一起承受。他不会再让温舒孤军奋战。 若是活下去,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倒不如死了,那便不需要惶恐,不需要担忧,不需要矛盾…… 腰间的手掌传递过来的内力越来越不稳定,时强时弱,起伏不定。温舒心底不安惶恐到了极点,推了推他的手,“不要再为我消耗真气了。” “别动。”君凰依旧是这两个字,无所谓了,反正停下来他不会更好受,多缺失一星半点的真气他也不会更难受,不用白不用,十二个时辰之后,想用也没得用。 真气浮沉跌宕,翻腾得愈加厉害,君凰抑制不住地松开箍在温舒腰间的手,攥着胸口的衣襟低咳起来。 温舒立时转过头,忧心如焚地看着他。这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颓败,嘴角一缕红线探出头来,孜孜流淌而出,自他的下巴蜿蜒而下。 像是空气瞬间被抽离,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探向君凰胸口,碰了一手的湿湿黏黏。 天呐! 温舒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晕眩了一下,瞪圆了一双美眸,手指扶着额头,惊悸地盯着手指上的 的温热的血,到底他都做了什么?他自以为是地为了这人好,连番使诈避开他撇下他从容赴死,自认是个仁义双全的大英雄,结果呢,竟是把这人逼得疯狂,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 他不要君凰死,他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的,只要他想,就可以的。公子温舒是无所不能,现在他必须无所不能。 温舒使力按了按胃,祈祷它接下来的时间能好好的。 温舒抬起袖子拭去他口角的血渍,却怎么都擦不完,这人呼出来的气喷洒在他手背上,热乎乎的,摸一把这人的额头,果然也 的吓人。 “君凰,你在发烧。” “咳……是吗?”等这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急咳过去,君凰半睁着眼瞥去,不在意地敷衍道,温舒眉峰紧锁的焦躁模样落入他眼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公子温舒心烦意乱的样子可不是谁都见得着的,独他一个而已。这么一想,心下竟觉颇为受用,不自觉就弯起嘴角。 “发烧了,你还笑!你还很得意是不是?我先帮你止血上药。”温舒拿他没辙,本来瞒着他离开这事是自己理亏,可听这人这般口吻,显然巴不得伤得更重才好似的,真是又气又恼又心疼。 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衫,竟被他侧身避开。 君凰扬臂挡住温舒的手,笑眯眯说,“不用。发烧了正好,正好是个天然的大暖炉,温舒,你冷不冷?冷就抱我好了。” “君凰,你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温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4 舒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气怒道,好容易安分些的胃又开始捣腾。 君凰执拗起来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真的不用,你自可以继续死你的,我不拦你,我也死我的,你也不要管我。” “谁说我要死了!”温舒白着脸压低声音吼道,身子猝然倒伏下来,手摁在腰上喘着粗气。 “温舒,你别气,别气。”见这人如此,君凰忍着左肩火烧火燎的疼,认命地做低伏小,长臂一揽,将这人拉回怀里,“温舒,我不是气你,我只是很心疼。温舒,其实你才是最狠心的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来当做诱饵,作为换取那些人脱困的筹码。我很嫉妒他们,嫉妒那些人得到你的在乎,也很心疼你。凭什么作出牺牲的是你,凭什么困难的艰巨的危险的都要你来承受?就因为你太聪明吗?聪明难道是一种罪孽吗?温舒,我既聪明不过你,又狠不过你,我阻止不了你,只好随你去。但我又不想你一个人,那只好我来陪你。” 这人呵…… 怎么可以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着那么让他感动的话。酥酥麻麻的感觉直浸胸臆,化成包治百病的琼浆 , 身上的每一处不适。 温舒像是漂泊了许久的羁旅之人,他离乡背井,一人踽踽独行,翻越了连绵大山,穿过了戈壁沙漠,看尽了世间苍凉,疲惫得已经没有一丝继续行走下去的气力。却突然发现,脚下踏上的竟是故土。 从未有过的感觉,是归属感吧? 他终于,可以,不是一个人了。 脸颊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落,屋内漏水了吗? “温舒,你哭了,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君凰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湿润,低眸看他,竟看到温舒满面的水渍。 这……是眼泪? 君凰慌得手足无措,抬起袖子乱擦一气。他第一次见到温舒哭,温舒从来不哭的,温舒怎么会哭,他居然把温舒惹哭了?怎么会这样? 君凰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片冰凉的唇毫无预兆地覆压上来。 拭泪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往哪里放。 君凰脑袋还转不过弯,愣忡半晌才反应过来,眼角眉梢俱是狂喜,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舌尖相互追逐,琼津默渡,谁也不肯示弱。 吻到快要缺氧死亡,君凰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剧烈地喘着气,温舒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只见温舒脸上绯色如云,嘴角一线银丝流下,极致糜丽而魅惑。 温舒看着他,傲气地微笑,命令道,“君凰,你既然说要陪我,就要陪我到底。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想死了,你也不准有事。”那眼,点漆如墨,眸光亮得惊人,衬得他精致无瑕的脸庞似笼着华光万丈。 第三十八章铸剑师阿鬼 “我先帮你包扎!” 君凰摇摇头,“不用!” 温舒脸色一沉,幽幽地看着他。 君凰偏过头,伸手扒拉一下肩膀上的衣衫,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抖了抖肩,无奈地撇撇嘴,苦笑说,“真的不行,衣服黏住了,撕不开!” 温舒一愣,眸瞩着他的伤口处,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说话。 君凰知道他心下肯定自责了,忍不住倾身抱了抱他,“我不疼,我的血早就不流了,那都不是我的血,都是别人的,真的,我不骗你。” 温舒咬着唇,突然狠狠地搂紧这人 的腰身,回抱着他。怎么可能不疼,所谓的不疼都是假的。 这一瞬,仿佛曾经的隔阂疏离,拔剑相伤的悲哀,唇枪舌剑的无奈都不复存在。从最初到最终,一直都如此温馨,且无比契合。 一路无话,队列有条不紊地匀速行进,只中途闹出点小动静,不知何人惹得李睿发了火,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嗷……”赶车人拉住缰绳,骏马长声嘶鸣,马车徐徐慢了下来。 “温公子!” 温舒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是李睿的贴身侍卫之一。 “何事?” 那人抱拳行礼,“回禀公子,王爷遣小人来询问,前方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南面余洋县方向,一条路往东该是通往林子深处的,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南。”温舒略略思量,吐出一字,复又放下帘子,捏了捏君凰的手,手指向上指了指,意即轿顶有人在那儿偷听。 君凰抬眼望了望轿顶,疑惑地看他一眼,自己都没有察觉,温舒武功远逊于他,为什么会察觉? 温舒但笑不语,手指沾了沾水,在案几上写到:问。 君凰给了他一个明白的眼神,音量不高不低,略带讥讽地说,“温舒你可真能藏,连我都不知道你在余洋县藏了什么宝藏。” 温舒轻笑,“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宝藏也是一个道理,大家都以为这神秘财富定然藏在什么深山密林里,谁能想到会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偏得不能再偏的犄角旮旯里呢?” “那睿王会信吗?” “他信最好,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宝藏的确就在那儿,等他亲眼见着了,想不信都不行。”同时,温舒在君凰掌心写道,余洋县唯一的一家妓院凝香轩是我名下的,我年前让人在那儿挖了一条密道。 君凰也蘸了点水,“要多久才到?” “半天。” 半天吗?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拿来耗在半路上。君凰眉宇收紧,额间形成一个川字,写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君凰手指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接着写,“我怕时间久了,李睿会突然变卦,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剁了我们两个。”同时,他口中哼哼唧唧,“温舒,我背上伤口疼死了,你帮我把衣服撕开看看。” 温舒会意,在软榻上拨拉几下,“车厢里连把剪刀都找不到,难不成还怕我自尽不成?” 君凰附和他,有气无力地骂骂咧咧,“该死!连老子身上的药膏都给搜走了,还让不让老子活了,想让老子流血致死啊!” 君凰按着肩膀,吃力地弯下腰,肩上陡然剧痛如火蚀,继而脑中袭来强烈的晕眩,他只睁大眼睛,定在那儿不动作等黑雾散去。 君凰手指伸进靴子里,摸索着取出一根木簪扔给温舒,写道,“沈笑笙那儿拿来的解药,不知道是真是假。” 温舒接过那根染着血迹还飘着某种气味,面目全非的木簪,一时间,眸中华光乱灿,这个人总是给他惊喜,无声轻笑起来,“真臭!” 还敢嫌弃他脚丫子臭?!君凰鼻子哼哼两声,伏在案几上,头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5 埋起来不理人。 李睿下马车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什么,他的马车里不可能连基本的伤药都没有,温舒看来看去,马车里可能有暗格的地方—— 君凰趴在那儿等着温舒来安慰他,结果他趴得快睡过去了,那人还没理他。 可恶! 君凰刚抬起头,便听到温舒欣喜的声音,“药膏找到了。”他捧着一个药箱子转到他身前。 君凰故意嫌弃地看一眼,“不会有毒吧?”其实不用的,那只是说给李睿的爪牙听的。 “放心,王爷自己用的药怎么可能有毒,唔,还都是上好的药啊!市面上可不便宜!” 君凰边揶揄道,“公子温舒难不成还差这点钱?”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写道:“那个女人过来和我说话的时候,在我衣服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现在掉下去了,卡在腰带那儿,你帮我拿出来看看。” “笑嫣?”温舒的神情也显出不解。 君凰点点头,脸色有点黑,笑嫣,笑嫣,叫得可真亲热,怎么不见他亲亲热热地叫过自己?完全忽略了他之前不待见温舒,温舒想叫他小凰凰也没有机会这个事实。 温舒解开他腰间的丝绦,扶着他起来,掉下一块手掌大小的物什,外面包裹着一层白布。 解开白布,是一个紫红色绣芙蓉的锦囊,绣工精致,布料上等,华美而细致。锦囊扁扁的,里面是硬的干瘪的一片。 君凰觑着温舒,腹诽:不会是那女人余情未了,借他的手送情信吧? 温舒从中取出那东西,是一把银色的极其袖珍的匕首,连着刀柄不过手指来长,刀身连着刀鞘不过宽约一分。取下刀鞘,眼前晃过一片银亮雪光,刀身纤细精巧,薄如蝉翼,锋利光亮得能清晰地映出人的脸。 温舒小心地捏着刀柄,定睛细看,刀柄和刀身的衔接处赫然印着一个极小的草书撰写的“鬼”字。 突地他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映得墨黑的天空一时亮如白昼。温舒心下大喜,眸子越来越亮,胸膛里的这颗心狂跳个不停。 “天才铸剑师阿鬼。”温舒写道。 君凰一看顿时明白过来。 铸剑山庄前任庄主,天才铸剑师阿鬼,他手 来的刀剑,每一件都是习武之人可遇不可求的兵器。据说五十年前,阿鬼在天水河畔亲眼目睹流星划过苍穹,而后一团火球从天而降,落入天水河,将整个河水烤的火热,足足两个月,天石表面的温度才降下来。他将天石在熔炉中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又不眠不休七天,费尽所有心血,熔铸锻造出一长一短,一大一小,“通天”、“知微”,两大绝世兵器,之后便因心血消耗过剧而溘然长逝。阿鬼是铸剑之人只可仰望不可逾越的巅峰。 这“知微”,约莫便是方笑嫣给的这件,没想到竟然在潋滟教主手中。传说它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连中南玄铁也能轻易割断。若是真的,那么,他身上的锁链,便形同无物。 君凰却是连笑都不笑一下,将匕首收放妥帖,语气不善地说,“她不会是余情未了,还想缠着你,藉此机会,让你从了她吧?” “你胡说什么呢!”温舒抖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 “温舒你打我?”君凰毗牙裂齿地啊了一声,声音拔高,捂着额角,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温舒你从来没有为了别人跟我动过手……” 温舒闲闲地看他一眼,手上无声地抹抹画画,凉凉地说,“打你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打回去不成?” 君凰哼一声,放下手指着额上的一点红,哀怨地说,“你看,都红了,好痛……”尾音无限拉长…… 趴在轿子顶上好一会儿的探子听着两个大男人在那儿像个娘们似的打情骂俏,那个矫揉造作的声音! 咦—— 嫌恶地皱眉,浑身抖了两抖,他身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实在是吃不消。算了,就这么着吧,可以回去向王爷交差了。 李睿听罢,嘴角向上翘了翘,眼底阴蛰毕露,“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逸致打情骂俏,也好,这样我也能放心。原来不只是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变成傻子,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也会变成傻子。”他当然知道温舒喜欢男人,一早就知道。温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呐,可惜他喜欢的是女人,否则…… 君凰以手支颔,眼帘微垂,懒洋洋的样子不说话。 温舒轻声问,“走了?” “嗯。”声音闷在喉咙里出不来的感觉。 “既然走了,你还摆出这么一副晚娘脸是要给谁看?”温舒瞥他一眼,自顾自的在桌上算着什么,时而点点额角,完全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君凰不甘心地压住他的手,怨气十足地一字一顿地说,“温舒,我没有装,我是真的生气了,我——在——吃——醋,你看,真的红了。”那是被他自己压得啦。 君凰这么一本正经地强调他在吃醋,温舒心下笑得前俯后仰,偏偏脸上神色丝毫未变,淡然地拨开他的手,“哦,你在吃醋,我知道了。” “温舒,你……呃……”君凰气得拍案而起,又低呼一声,猛地按着肩膀跌坐回去。 第三十九章疯了 “温舒,你……呃……”君凰气得拍案而起,又低呼一声,猛地按着肩膀跌坐回去。 身上的铁链扫过案几,发出好大的响动。 原本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闹着玩的,他和温舒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相处过了,却不想…… 抬手用力抵着晕眩的额,不行了,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也许根本就撑不到十二个时辰,也许下一刻他就睡着了。 “君凰,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温舒气恼地说,那恼意在十分里面只占了两分,剩下八分全是心疼。还好他起身快,要不然这人该撞在案几上了,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君凰睁开眼,之前那些个鸡毛蒜皮全不在意了,双手紧紧拽着温舒的袖子,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温舒,我们立刻走,赶紧走,好吗?越早越好,我们不能等到余洋镇,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就可以带着你冲出去的,那些人奈何不了我。” 看他嘴唇都白了,面色 ,那 中却透着虚弱和灰败,温舒立时不忍心,眉峰蹙起,沉吟思索片刻,却是轻声说,“那不安全,太冒险了,李睿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射程远比普通的弓箭要远得多,他的弓箭手亦是训练有素。” 帘子突地被掀开,温舒一有察觉,他应变极快,手一拂拂落案几上所有的物什,顺带拂去他抹画的痕迹,背过身去冷声道,“没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6 有人要你来救我,是你自己非要来,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救。瞧瞧你现在多窝囊,趴在那儿坐都坐不起来,真是个废物!你现在后悔了,反倒责怪起我的不是了?哼,我把话撂在这儿,药要擦你自己去擦,不擦随你。”他气得喘息不止,瘫坐在矮墩上,手按着胃部。 君凰应景地窝在那儿不动不响,闭眼锁眉,气息奄奄的样子。 李睿轻咳一声。 温舒像是刚察觉到有人,他缓缓转过身来,见是李睿,面色微变有些尴尬,脸色很差,口气仍然不好地说,“抱歉,让王爷看笑话了,温舒私自动了王爷的药箱,请王爷不要见怪才是。”声音中气不足,虚地很。 李睿讪讪地笑道,“呵呵,哪里,哪里!温舒你要用,自是没问题的。时辰快过午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要吃些什么?” 温舒摆出张冷脸,神色疲惫,“多谢王爷关心,随意就好。” 李睿再和温舒虚与委蛇了几句,便绝对放心地离开。 君凰耷拉着眼皮窝在那儿,许久不吭气,身后竟也没有动静。 恍然回头,只见赭红色落地罩内楠木软榻上,一抹白色蜷缩在那里,腰身弓着,煞白的唇干涩地泛白起皱。那人眉宇紧拢汗湿脸颊的模样刺痛了眼睛。 “温舒,我帮你 。” 温舒的手被人不由分说地嫌弃替换下。 “怎么总是这么冰!”这人还嘀嘀咕咕抱怨着。 多年宦海沉浮,李睿比当年更难对付,跟他过招,实在是一件异常消耗心力的事,要在他面前不露一丝破绽,谈何容易。他再多呆一刻,温舒怕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帘子一落下,离了李睿的视线,他便撑不住地后退了几步,顺势便跌在了软榻上,疼得说不出话。 双手得了闲,温舒侧身支起头,幽深若谷的眸子半敛着,看那人坐在塌边,分明自己伤得更重,却只看得见他在痛,满眼的担忧和心疼,温舒白得像纸似的脸上缓缓浮出一丝笑意,原来,这人在意起一个人的时候,便是这般在乎到了心坎里,甚至没有了他自己。 温舒眉梢间那清冷的气质也柔和了几分,他修长的指尖困倦地按了按眼皮,上翘的嘴角不自觉地挑着戏谑,“不是生我的气了吗?还来理我做什么?” 君凰挑眉, 的手指顿了顿,气恼地说,“温舒,你现在是吃定我了是不是?”手掌心 的节奏和力道却是丝毫没有打乱。 ——没有人要你来救我,是你自己非要来,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救。 明明温舒只是演戏,明明温舒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温舒这般在意他,偏偏这一句话戳中了他的痛脚,字字如珠玉坠地,音色分外清澈,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以为他足够豁达,对温舒的隐瞒舍弃可以坦然释怀,原来他高估了自己。 “唔,原来是真的在生我气。”温舒垂眸低语,似一缕烟雾自他口中飘出。 君凰不满地皱皱鼻子,刚进马车那会儿的慑人气势散逸了干干净净,哪有一点惊鸿阁主的气势和威严,“温舒,你套我话……” 温舒咬牙忍下胃里涌上来的酸涩,含笑眸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直看得君凰不自在起来,极轻地说,“知道我足智多谋,记得任何事要和我商量,说不定我能逆转乾坤。” 逆转乾坤吗? 不行了,温舒,这次,你再聪明也没有用,无可挽回了,从他决定回来就已成定局了。 君凰凝视着温舒期许鼓励的眼神,心下的无助惶恐如喉间的血似的涌上来,又被他咽回去,忍不住倾身抱住他,“温舒……我心里很不安。” 音尘绝……那样近乎自毁的方式。 不是没有犹豫的,可是他更怕他什么都不做,等来日再见,温舒已经成了垄中一柸黄土,碧落黄泉天人相隔。 他总归猜对了一次。幸好他来了,若是他不来,温舒便真的拖着李睿一起下地狱去了。从此以往,世间再也没有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明明聪明绝顶,通透睿智,却心甘情愿被他欺负,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他,倒把自己折腾地一身伤病。 他和温舒不对盘的时候占了大多数,如果早知道有一日这样在乎,他一定早早觉悟,好好珍惜。被他宠或者宠他,都好。 四个时辰之后,无论逃不逃得掉,说不定眨眼间他全身筋脉像燃放爆竹似的寸寸炸开。即使侥幸逃出生天,若下半辈子他都要在床上度过,吃喝拉撒全不能自主,他会疯掉的。他绝不要温舒知道这样残酷的现实,温舒会恨死他自己的,会气死的,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温舒不知道,他说“你自可以继续死你的,我不拦你,我也死我的,你也不要管我。”不是跟他置气,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死,并不可怕。 “没事的,也许季扶苏成功了,铁木已经发现了我留下的暗号,很快就会赶来救我们了,没事的……”温舒心头一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着,不明白他为何哀伤,为何难过,只想好好安慰他。 “温舒,我爱你,是真的爱。”摸了摸温舒的后脑勺,君凰把玩着温舒 墨黑的头发,如果他白发苍苍,鸡皮鹤发,他还有勇气站在华光乱灿的温舒身边吗? “傻瓜,我知道。”温舒轻轻地笑,语气和缓低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眸中却是疑虑重重,泛起深思。 “温舒,温舒……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都敌不过我一个,他们拦不住我的,不要考虑了,你就听我一次,我们不等了,我们马上走!”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只想在他还有能力离开的时候,带温舒离开。 “……好。”不懂这人的苦衷,温舒感受到了君凰蓦然间从心底深处弥漫出来的绝望,他伏在他的肩头,感到他背脊轻微的颤意,轻轻一抖,浮华光影便洒落了一地。温舒见不得君凰这样,宁愿他盛气凌人,宁愿他趾高气扬,宁愿他凌厉得像把剑,也不愿意他像深秋的枯叶般脆弱,心里藏着事,独自煎熬。 君凰要他答应,温舒便拒绝不了。这是不理智的,这是错误的决定,是错的,大脑反反复复地发出指令想要纠正,正确的处理方式如此明晰,他却只能说出一个好字。 温舒想,他真是疯了。 第四十章箫氏家主 时光的齿轮逆转,倒退到三个时辰之前—— 破晓时分,一辆马车悄悄离开来福客栈。 当时,宁小世子李铭被点了穴道,幽禁在房间里,萧染在屋内安排了四个人监视他。其余人等手脚俱被人捆绑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7 住,关押在一处,除了夕印。 箫染记得她,他第一次注意到季扶苏的时候,季扶苏向他的方向畅怀大笑,准确地说,是冲他身后的这个女人笑,笑得疏狂肆意,笑出无尽风流,笑得柔情满溢。 季扶苏红衣猎猎站在二楼,明快地如同一团 着的火焰。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墨发纷纷扬扬,红与墨,交织辉映出最浓稠最极致的流年光影。那张惊鸿绝世的脸上,乍然露出明灿如朝阳,绚丽胜夏花的笑容,明明媚眼如波,该是妩媚多情,偏偏他眼尾挑着狡黠和戏谑,那么地孩子气,看起来真挚而执着,仿佛,他目光的焦点,是他唯一的执着。 箫染,不小心窥视到了季扶苏只属于另一个人的美好,便,在劫难逃。很多时候,萧染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迷恋上了季扶苏的美艳,还是单纯地眷恋和渴望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和笑容。 箫染太聪明,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箫氏庶子,染,带着无能废材的面具十年隐忍,厚积而薄发,一举夺取箫家继承权,他是大夏王朝唯一能和温舒比肩的人。他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狠毒和计谋,而在于他的固执和坚毅,这让他的官场乃至整个人生,都无往而不利。这世上,能让他看上眼的不多,但他看上眼了,就一定要到手。比如,此时,屋子中间被人用细铁链捆住双手吊在房梁上的男人。 晨曦微露,厚厚的帷幔将屋内掩得严严实实,微醺的柔和的光晕,映衬得眼前人魅惑得不可思议。箫染审视着他,此人脸颊酡红,头低垂在胸前,长发覆眼,几根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头、双鬓,那倾尽千江明月的眸光掩在密而直的睫毛下,呼吸却粗重急促。 室内铁架周边放着四五个暖炉,并不会感到冷,箫染甚至感觉到自己肌肤表面的温度在渐渐上升,心底里的燥热一鼓作气往上涌。他皱眉看着男人的样子,伸手抬起他的头,触到一手的滑腻汗水,懊恼的神色从眸中掠过,愠怒道,“混帐东西,谁说要把他弄成这种样子了?” 之前季扶苏有惊鸿阁和名医谷的势力护着,他动不了。而现在挡在路上的障碍不见了,箫染以为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让季扶苏成为他的人,却发现他做不到。气恼地拂袖离开,手底下的人见他面色不豫,自动请缨说有办法让他服服帖帖,他一时头脑昏聩,便答应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法子,怪不得方才那几人犹犹豫豫地开门。 “我还以为今天,我可以开开眼界,领略闺房乐事的一百零八种情趣。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呀!”一道略为暗哑的嗓音响起,和缓而戏谑,没有一丝畏惧的意思。 眼前的眸子忽的睁开,眼中水汽氤氲,雾气缭绕,他的眼神似醉非醉,浅笑时眼尾稍向上翘,若临去秋波,叫人心荡意牵。 箫染捏紧他尖尖的下巴,“你若是觉得遗憾,我不介意奉陪。” 季扶苏伸出舌头 舔干裂的唇,本来就是极其暧昧的动作,由他做来,更加魅惑。 的舌尖碰到他的手指,萧染受惊一般刷得缩回手。 “躲什么?”季扶苏转动眼珠子看了看四周的设施,菱唇上勾,笑得轻佻,“你把房间布置成这样,又让我穿成这样,难道不是对我有兴趣?箫染,你不会是有贼心没贼胆吧?嗯?” 萧染见他神态自若,不慌不忙,一点身为俘虏的自觉性都没有,反而是他在姓季的面前就紧张,全无平日的气度风范,浑然像是未经人事的生涩少年,经不起半点 。 箫染眉头懊恼地一皱,上前一步,抬手轻 过他的眼睛,赞叹道,“好漂亮的一双眼!季扶苏,你很有趣,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一点。怎么办,你这么有个性,我更加不想放你走了,就把你锁在我身边一辈子,怎么样?” “难道我听话顺从,你会放了我吗?”季扶苏连眼都懒得抬。 “不会。”箫染笑,他话是这么说,却是边说边拉过一张椅子,掏出钥匙 孔中,手指灵活一转,镣铐应声而开,铁链哗啦哗啦落到地上,声响十分清脆。 季扶苏登时手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他微讶地看了箫染一眼,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 交叉坐在椅子上,遮住重点部位,头朝后仰,闭着眼睛休息。 “季扶苏,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 “当然,你不会杀我,你舍不得。” 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箫染俯身凑近他气恼道,“隔壁那个女人,我却是舍得的,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季扶苏没有睁眼,讽刺地一笑,“我当然舍不得,我此生只对那一个女人有兴趣。除了她,别的女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耐烦,当然,男人也一样。若你一定要杀她,我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你杀了她,我再陪她一起死。” “你休想!”箫染失控地喊,话一喊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冲动了,他不理智了,他落了下风了。 季扶苏望着他,缓缓地笑了,“唔,恼羞成怒了!箫染,你也就这点能耐!” “你!”箫染被他气得眼中 ,闪电般出手,五指成爪扣住他的咽喉。 凌厉的掌风扑向他的脸颊,季扶苏全无招架之力,他喘不上气,手指揪着胸口颤得厉害,嘴唇刹时由淡淡的紫色变成骇人的深紫。心脏由闷闷的疼痛变成尖锐剧烈的刺痛,他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歇着尚且觉得不舒服,被人悬挂着吊了一晚上,自是没有舒服的道理。他才大病了一场,三日前的情况已经凶险之极,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呃,姓箫的,放开我……”季扶苏白着脸说得吃力,冰凉的手指抓住箫染的手腕无力地往外推。 第四十一章生未同衾死同穴 耳中传来这人虚弱暗哑的声音,箫染登时清醒过来,立时触电般松开手。 “咳咳……”胸口憋得像是要炸了,季扶苏抠着嗓子眼,连声急咳,咳得低下了腰。他咳得身子颤动,可怕的咳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催命符似的。 箫染看得惊心,无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浑身陡然打了一个激灵,又上前无措地拍着这人的背。 季扶苏咳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缓下来,“别……” “什么?”箫染低下头。 季扶苏微微扬起头,脸上白得不成样子,额角晶莹的全是冷汗,抿了抿唇,虚弱地笑笑,“你过来!” 箫染毫无防备地凑过去,一道雪亮银芒一掠而过。 季扶苏袖口倏地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由下而上疾刺箫染的胸口,角度刁钻得很。箫染俯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8 身的姿势最不易防守,不行,躲不开了。秀丽的眼闪过一抹阴翳狠绝,想杀他,可以,但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他腰身一挺,身子略歪,偏身避过心口的要害,反手一掌,印在季扶苏胸口,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疼痛。 刀尖停在他身前一寸的位置,无法再往前一分。 “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你……”季扶苏微微一笑,口中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呃,你输了……”他的胸口似被震碎了,体内气血翻腾震荡不息,喉中铁锈腥甜浓郁得令他作呕。箫染那一掌是绝望惊怒中的自救,自是没有留有余地的道理。 箫染呆呆地看着他从椅子上歪倒,滑落向地面,眼底阴冷幽暗,不甘地大吼,“你故意的,你根本就没想杀我,你只想逼我杀你,是不是?” 季扶苏张口欲言,却力不从心,唇角的血线如缕不觉。 箫染恨恨地说,“季扶苏,我不准,不准,你休想得逞!你休想摆脱我!”说着手下毫不含糊扶起季扶苏,掌心运起内力,按在他的背后,往他体内输送内力。 “没……没用的……额……”断断续续地开口,真气在奇经八脉游走,他非但不觉得好受半分,胸口反而如被利刃穿透。他猛地呕出一口血,颜色红艳得吓人,那是他的心血。 箫染目眦欲裂,他立时收手。 “箫染,等我死了,你把我送回天医谷,把我葬在七绝山上,好吗?” 箫染抱着他,慌乱地摇头,“不好,不好。我绝不,绝不答应你。” “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不,季扶苏,我放过你了,我放过你了,只要你活着,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好吗?” 他浓密的长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窝上,唇角还沾着 的血,如玉的脸庞宁和静谧地如同熟睡了一般。 “你这是在骗谁……”季扶苏虚弱地笑,他的声音低得若有似无,箫染俯身去听,猛地浑身巨颤。 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窝上,他眉眼宁和,褪去了所有的浮华和绝艳,轮廓依然漂亮得惑人。 箫染指尖不稳地去探他的鼻息,他的手指茫然地僵在那儿,目中千变万化的神采刹时沉黯。 他茫然着,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啊——”须臾,一声悲呼传遍院落。 那声音,嘶哑,破碎,疯狂,绝望,仿佛是濒临死亡的野兽。 听到呼声,小院中所有人莫不惊骇莫名,箫氏家主染永远风度翩翩,举止彬彬有礼,从未在人前失态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蜂拥而至。 “大人。” “大人!”碍于箫染的威势,没有人敢擅自闯入。轻叩房门,喊了数次,里面的人没有作答。 护卫首领深怕出事,大着胆子踢开厢房门,只见箫染颓然坐在地上,怀中拥着一个男子,一个倾城绝艳容颜眩惑的男子。 箫染神情平静地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系好他腰间的玉佩。 他俯 ,凑近那人的耳畔,柔声道,“我,绝不让你如愿。”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唇边挂着浅淡如雾的笑容,仿佛将他身上所有的 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带着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堕落气息。 一笑倾生,眩人心魂。 箫染突然间放声大笑,他放下怀中人的尸体,一道疾风般掠过门口,那么多人,竟没有人敢拦他,敢问他一句话。 那几近癫狂的笑声渐渐远去,轻不可闻,那回声仍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在心间盘旋不去。 “扶苏!”直到女子凄厉、悲伤的呼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李睿收到消息时,大发雷霆,将那送信之人当场处死。因为信中不仅说了箫染突然冲出客栈,状似疯狂,下落不明。还说了惊鸿阁弟子趁着客栈中人心大乱、群龙无首时,突然出现,发动袭击,宁王世子等现已落入他们手中。 此后,京城再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箫氏家主,染。 季扶苏说,你杀了夕印吧,我和她生未同衾死同穴,未尝不美。箫染,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一惊鸿阁弟子急急来报,“铁堂主,路上发现了公子留下的暗号。” 铁木面露喜色,朗声道,“太好了,你传令下去,留下二十人,其余人所有人全部跟我走,即刻动身。” “是。”弟子抱拳转身退出门外。 铁木朝李铭拱手道,“世子爷,眼下援兵未到……” 李铭瞥了一眼房中抱着季扶苏神态呆滞的女子,无声地叹一口气,了然道,“你们快去,天桥既然已经搭好,我的人想必马上就到,我会照顾好她,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第四十二章暗度陈仓 ——“方笑嫣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君凰百思不得其解。 ——温舒笑笑:“笑嫣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坏境让她不得不变成另一个人。” 本性不坏?本性不坏能想到用最 肮脏龌龊的方法来折辱温舒?温舒这话,君凰不予置评。 ——掀开素色线络的帘子一角复又放下,低声道,“上了栈道了。” ——温舒点头,闭上眼,“嗯,听我数,我数到四十七的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只要抱着我跳出去就行了。”此时,他在白色的大氅外套了件黑色的夜行衣,在车厢里找出来的,想是李睿备着留作不时之需的,倒让他捡了个现成。 按温舒所指的方向,需翻越眼前的大山。 队伍加快脚程往山巅行去,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树木愈加稀疏,路上衰草连天,覆盖着的积雪越来越多,空气里氤氲着厚重的雾气。 车队行经一处铁索栈道。 此处山路奇险,怪石嶙峋,栈道极为狭窄,道上仅容一顶轿子单行通过。山路上的护栏只是一根小指粗细的铁索,晃晃悠悠地横在那儿,起不了什么作用。俯瞰远眺,只见浮云稀稀疏疏环绕周遭,满目雪白,直叫人心惊肉跳。 人在山路上走,白云如小鱼儿似的灵活地在脚踝间穿梭游动。马蹄踏过,溅落石子无数,坠落云端深处,落下去都听不见回声的。若是人摔下去,约莫就摔成了稀巴烂的一坨烂泥。 “王爷,雪地路滑,若是有人在前处设埋......”王封恭敬地出声提醒,觉得此事不妥。 136 李睿抬手打住他的话,吩咐道,“往前走。一个残兵弱将,一个病秧子,本王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49 还怕他们能翻出我的五指山不成?”只怕不在轿子里昏过去就是好的了。 栈道很长,李睿的人马当先的那一个走到尽头时,尾巴那一个才刚踏上栈道。 行至一半时,一声凄厉的呼喊突兀地炸开,又戛然而止,队伍里出了一阵骚/动。 “王爷,山路难行,抬轿的轿夫脚底板打滑,跌了一跤,落下山崖去了,已经换上了新的轿夫,没出什么大事。”遣去查看的人回来禀报说。 山路滑,照理说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多疑谨慎的性子让他习惯性设想得更周密一些,“轿子里的人如何了?” “回王爷,温公子和君阁主卧在贵妃榻上歇息。” “可看清脸了?” “不曾。”来人垂目,掩去目中的不屑之意,豢养男童的风气虽然盛行京都,可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将龙阳之癖宣之于众,却是少见。 他顿了顿才低声道,“君凰压在温公子身上,他恰好挡住了温公子的脸,不过属下看见君凰袖口露出一截铁链,应是没出岔子的。王爷,容属下多嘴一句,温公子的轿子,安排在队伍正中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前头有步兵三百盯着,后头又有轻骑五十尾随,南面山峦,北面则是无底深渊、万丈悬崖,众目睽睽之下,除非温公子能飞天遁地,否则,便是插翅也难飞。王爷大可安心。” 正是如此! 此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莫不是温舒那妖孽在轿子里和君凰正耳鬓厮/磨,郎情妾意,难舍难分?死到临头,温舒还真是好兴致。 李睿拈起案几前的白玉杯,轻抿一口,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他微微勾起唇角,只要将温舒紧紧拿在手里,即便箫染那头出了事,也影响不了大局,局面走势仍掌握在他的手里。 137 山被寒冬这个刽子手剪去了一头茂密的翠绿发丝,光秃秃的矗立在那里。栈道外的崖壁近乎陡直,壁上寸草不生,滑腻得根本没有什么凭借可以让人抓住,从栈道往下一丈处有一道利器破开雪层,划过石壁的细细的刻痕,若有人有机会细看,还能发现利器和石壁激烈摩擦而火花四溅的印记。 白云孤飞,轻拢慢涌,云丝缕缕织成密密的雪练,遮住了那一道狭长一直往下蔓延了一米多的刻痕。 君凰右手紧握着匕首,匕首深深地 崖壁当中,用力得手背上青筋突起,另一手揽着温舒的肩。他左臂受了伤,使不上力,多半还需温舒自己抱紧他的腰。 君凰脚踩在崖壁上一小块檐角般挂出的石块上,温舒紧挨着他站着,那凸起的石块恰好能容下两个人站立。温舒年前来过此处,从半山腰处观察这栈道,他留意过这方挂出的嶙峋扭曲的石块。不过是看过一眼,且是随意一瞥,还隔了一年之久,便能把石块的位置记忆至今,且记得清清楚楚,结合轿子前行的速度,将往下跳的时机计算得分毫不差。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怕只有温舒一人了吧? 这法子很冒险,几乎就是在搏命了,稍有不慎,温舒的指令下得早一分或是晚一分,或是君凰犹豫了半晌,导致跃下时的方位偏离了那落脚的石块,便是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下场。 138 温舒的脑门静静地搁在他胸口,黑绸般奢侈光滑的乌发披散于肩头,发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霜色。 君凰一低头,他发上淡淡的青草气息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涌入鼻端,清新好闻,冲散了浓郁的血腥味,意外地能安定人心。 呵出来的气,一出了口,刹那间被山巅的冰冷萧瑟的凄风凝成细细粒粒的白霜,一呼一吸,一吐一纳,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旋律,近得能感受对方呼吸的节奏,近得让他忘记了形势严峻的紧张彷徨。 温舒...... 他将下巴搁在温舒肩头,温舒仰面,露出光洁白皙若美璧的额头,见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苍白着脸,苍白着唇,却笑得明澈清朗,似乎他们不是飘浮无依地虚悬于空中,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因着垂目,君凰的眼线便微微弯了起来,那模样更加能惹桃花了,但他的眼神却很专注。 温舒在那双明媚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累,很累,他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连番的折腾,早就超负荷了,搂着这人的手臂渐渐 无力,却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温舒身子突地被他一带,方位一转,他落在了君凰和崖壁之间,君凰整个人覆了过来,手臂却按在他背上,隔绝了冰冷的石壁,他的脚甚至踩在君凰的鞋子上。 这样,虽然君凰一动都动弹不得,但只要他在,温舒就是安全的。 这人呵....... 温舒愣在了那里,那双狭长的凤眼在那瞬间褪去了深沉晦暗的色泽,清如水,幽若泉,眸中恍若流星划过,亮得惊人,美得惊人,看得人心尖痒痒。 君凰一手始终抓在匕首上,以免石块打滑,摔落下去,他笑笑,以口型说,“好可惜,我现在没有手可以抱你。” 温舒还来不及回话,便被他一把按在胸口,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表情。他放松自己,缓缓抱紧了这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睿想尽情喝几口小酒却接二连三被人打搅。 “王爷,我派了迟岚过来向您转达一句话,现在,她人好端端失踪了,莫不是有人趁她不备,将她推下了山崖。”方笑嫣水袖一拂,凌空飘开,她练的这门轻功很是飘逸,飞掠时身姿舞蹈一般婀娜多姿,落地时 的红裙若夏花绽放,她右手从身前极优雅地往外拂开,宽大的琵琶袖挥洒如绯色云霞。 “哦?本王并未见到有人来找本王。”见她面色凝重,李睿执酒的手一滞,停在空中,顿了顿才放在案几上。 方笑嫣蹙眉,冷道,“迟岚是我的左膀右臂,她跟随我了多年,我绝不能让她含冤莫白地消失,请王爷为迟岚做主。” “教主先别动怒,待弄清楚事实再生气不迟。”李睿转头招来将士询问,“怎么回事?” 梁勇这侍卫首领当得磕磕碰碰,战战兢兢,只是过一条栈道,便出了两次事故,他基本上已经把脑袋栓在了裤腰带上。 “回禀大人,方才确实有一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自称是奉了教主的命令,来找属下,说是讨要些伤药。” “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分明是遣她来找大人,怎可能是你?” 云雾横亘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0 在上空,遮住了众人的视线,阻碍不了声音扩散。君凰依稀可听清上头发生的事。 139 方笑嫣和梁勇各持己见,剧烈争执起来。 “王爷,总之现下迟岚人不见了,此事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教主想要本王如何交代?” “我少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心腹,王爷须得另外补偿一个对我来说有足够分量的人,我放在心上的护着的,或者恨彻心扉的。”方笑嫣笑道。 君凰揽着温舒,无声道,“这女人信得过吗,她不会临阵倒戈,出卖我们吧?” 温舒轻摇头,示意他耐心听下去就是了。 李睿冷笑,“教主要的那人可是温舒。” “不错。”她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意图。 李睿并不买她的帐,“教主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开始便别有所图吧?什么心腹失踪不过是个幌子,找我要温舒才是真吧?教主若是与本王明言,本王也未必拒绝。” 方笑嫣口气不好,“王爷,这您可就想岔了,迟岚是真的不见了。” 此时,又听另一个声音响起,“王爷,大伙儿的确见过一位面覆白纱的白衣女子上前,却未见她回去。” 而后李睿快速奔行至温舒轿前。 而后是李睿惊怒交加的吼声,“去把轿子里外侧那人拉开,快!”他的声音本极为低沉醇厚,缓缓道来,极为悦耳,此时他说得又快又急,怒焰滔天,大大迥异于方才的平静。 而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男人的哭泣声、讨饶声,女人的呵斥声、谩骂声,嘈杂至极。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发生了什么,让城府不可谓不深的睿王爷如此失态? 答案是:轿子里的温舒和君凰好端端地变成了失足跌落悬崖的轿夫和潋月教莫名失踪的女子。 一个女子醒来时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自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寻常女子便罢,可那时迟岚,潋月教教主最为倚重的臂膀,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那么大的糗事,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下,迟岚提着剑便要砍了那轿夫。 那轿夫扑在李睿脚下哭哭啼啼,“王爷,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方才王爷下令停轿子休息的,小的坐下歇歇,不知怎么的,就失去意识了,醒来就到了这里,还抱着个女人。王爷,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等事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王爷饶命,饶命!小的不知情啊!” 李睿狠狠踢了他一脚,锐目眯起,眼中闪过冷戾的光芒,“你手上的铁链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三章凶险万分 那轿夫不敢直视李睿的眼睛,抖抖索索地抬起手来,那双枯槁粗糙的手腕上本就虚虚地套着的钢箍随着他手腕的剧烈震动,倏地裂成两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铁索随之窸窸窣窣地坠落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把他带下去先看管起来。”李睿俯身捡起那铁链,手指摩挲着那平滑整齐的切口,目光阴沉得可怕,神情狰狞得犹如地狱里逃出来报仇的恶鬼,他握着铁索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指骨用力地发白,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温舒,真有你的,竟还真的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脱了,不要被他抓到,否则,他非将这二人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那个迟岚,演技倒真是好。 不知情的人,莫不被她骗了过去,君凰心想,今日即便换了自己,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名节受损吃了大亏的迟岚从中作梗吧? 迟岚先以教主口谕的名目去见梁勇,让所有人都看见她走过去了,回来/经过温舒轿边时,一把扯掉身上的白纱,丢进轿子里,再轻易迷晕坐在轿沿上休息的轿夫扔进轿子里,由迟岚带上人皮面具替代。当然,这个计划要想可行,还有一个关键,就是和那轿夫搭档的另一个轿夫要熟视无睹,不能不声张,还要帮着打掩护。可见,另一个轿夫是方笑嫣的人,她早就在李睿的人马中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有时候,就是这种不起眼以为没什么用的小角色,最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等到他和温舒从窗口跳出去时,她便该迅如闪电地跃进轿内,扯掉身上的那层黑衣,露出里面的白色服饰,同时将不该留在轿子里的物什,一股脑丢出去,一丝痕迹都不留的。真是难为她穿了那么多层衣服,扯衣服的速度又快如疾风惊雷,不知她平日里是否经常扯别人的衣服,锻炼出来的? 141 “你将人藏到哪里去了?”上方李睿的吼声,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震得君凰昏聩的神智都清醒了不少,可见李睿惊怒的程度。 方笑嫣和他打机锋,“王爷,您问错人了吧?我若是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温舒藏起来,又岂会多此一举,派人与你交涉,还特特上来与你要人,岂不是自打嘴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君凰暗赞,论起做戏,这位潋月教主更是技高一筹,高手中的高手。李睿这等官场上 数十年的老家伙,一时间也被她唬得摸不着头脑。 李睿垂眸沉思,沉默不语,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王爷,此事属下看来疑点颇多。”王封向李睿进言,他还算是众人当中清醒的一个。 方笑嫣打断他的话,“王爷,当务之急,是要将温舒二人抓回来。既然人是在路上不见了的,那么,事不宜迟,请王爷下令,立刻往回走,沿路细细搜查,定能将人抓回来。” “王爷,那位姑娘怎么会好端端地被抓进了轿子里而没有人看见……” 李睿只是一时狂怒,气得失去了理智,若是让王封继续说下去,难保他不会看出其中猫腻。 方笑嫣高声道,“住口,这位大人,你几次三番阻拦王爷下令抓捕温舒是何意?你怀疑迟岚,莫不是在怀疑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他都来不及,难道我还会故意放他走吗?请王爷明察。王爷,我的人,我已经悉数让他们沿路返回去搜查了,我带的人少,还望王爷派兵相助,助我抓到温舒,让我手刃仇敌,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142 此时有人出声道,“王爷,听说王封王大人入王爷麾下之前,昔年云游四方,和温公子有过一段交情!” 王封立刻为自己辩驳,“李乔,平日里你便总是使些下三滥的伎俩与我过不去,今日你又胡言乱语污蔑于我,你居心何在?王爷,请勿轻信小人谗言啊!” 李睿也不是任由人牵着鼻子走的草包,“把另外几个轿夫带上来。” 又是几声令人寒毛直乍的惊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1 呼! “王爷,万三他……他,服毒自尽了,王爷!” 君凰皱眉听着上面那帮人唇枪舌战,口沫四溅,疑惑地看了一眼温舒,心底在怒吼:方笑嫣,你倒是快点啊!她当吊在石壁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舒服的吗? 温舒无声开口,他和那个王封认识倒是认识,却并无交情。 这他倒不认为是方笑嫣部署好了的,她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自古文人相轻,这些人都效忠于李睿一人,李睿对这个王封倚重些,其余人心生嫉恨,倾轧争斗都是常事,此时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更是常事。 就看李睿相信谁了。不过李睿是个多疑的人,宁枉杀一万,不漏杀一人,是他的惯有作风。 温舒心思电转,心下已有了计较,瞧君凰面上倦色极重,下眼皮黑得一塌糊涂就算了,连上眼皮都是青黑色,手指在他背上写道,“再坚持一下就好。” 君凰目光晃过惊喜,“他们马上就会走?” “嗯。”温舒忽的展颜一笑,寒霜落尽,春暖花开。 君凰忽然心中怦的一跳。 君凰从来都知道温舒是俊俏的。 温舒的俊,是清俊,带着冷峭,带着孤月清辉般的清冷,寂寞和孤傲。 而当温舒这般暖暖地扬起唇角,君凰又觉他错了,温舒的俊,分明是波光潋滟暖如春水。 那夜行衣的领口露出一小撮狐裘大氅的雪白的绒毛,软软的,暖暖的,擦过温舒白皙秀美的下巴。温舒的下巴好白哦,就像是轻轻软软的雪团子,白的嫩的香的甜的,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好想就这么啃上一口。味道一定很好。 脚底板踩着的石块松动了,他一个恍神,脚底板随着碎石往外滑了出去,整个身子荡了出去。 温舒跌出了他怀抱之外,君凰不得不松开匕首抓住他,用力一提,将人带回怀中。 他和温舒在往下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号呐喊。 凄厉的霜风刀子般割过脸颊,生疼。 骇绝的惊呼声被压抑在嗓子眼里,怀里的人紧紧贴在他胸口,君凰眼角余光一掠,脚下仍是雾茫茫的虚空,无根无垠。 万丈深渊。 第四十四章生死一线 电光火石间,君凰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 京城北郊的梅园外,他纵马疾行,视线 现一个人,雪地里的少年空灵清澈静美,他以为他看见的是一个雪妖,一个精灵,移不开目光,心神亦为之夺。 返回惊鸿阁总坛的路上,温舒和他一起待在马车里。温舒聪慧性灵,和温舒下棋,每一盘他都要花上大半个时辰,他总是输个一子半子。每次,他总是恼怒地推翻棋盘,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温舒莞尔。后来,他才知道温舒是故意让着他的,赢他半子,既不会让他觉得太难看,也不算故意隐藏实力。 后来,清洗惊鸿阁余孽,温舒大刀阔斧,铁腕镇压。那个站在那里温声说着最冷酷的指令的少年,已经成了他最为排斥的那个人。 而后,不断地争执,猜忌像野草一般在心里疯长,他用最恶毒的设想来猜度温舒,他用最卑劣的言行来打击温舒。 …… 他们好好相处的时间竟是那么短,那么短。 温舒手指扣下袖中的机括,两道带着绳索的短箭疾如风快如电地 ,短箭插在石壁上,下坠的势头止住了。 “快,上去。”短箭支撑不了多久的。温舒眉眼焦灼, 着气说,面色几乎比石壁上覆着的积雪还要白。好在李睿搜了君凰的身,却并未搜他的身,他身上的袖箭都还留着。 144 君凰点头,只要有所借力,他就能上去。 提气几个纵跃,重新落回那块石块上,握住了那把救命的匕首。 温舒浑身 地靠在君凰怀里,方才猛吸了几口冷气,肺腑似被人剔骨剜肉,疼得撕心裂肺,不可抑制地咳了一声。他的手指立刻掩在口上,压住那翻江倒海的咳意。若是被上面的人听见了声响,便是前功尽弃,温舒唯有拼命忍下。 君凰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喷洒出来的气息  ,却无计可施,唯有将手掌贴在他腹部,缓缓输入些内力,让他暖和一些。 “温舒,温舒,你给本王滚出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快滚出来!”李睿突然大声喊道。 君凰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就听见李睿的恐吓,心下立时又提了起来。 “你若此时主动现身,本王便饶过你,权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本王说到做到,我们的交易不变。若等本王的人将你揪出来,就休怪本王不念及昔日的同袍的情谊了。” 李睿的声音渐渐走进,停在他们头顶上方,“温舒,本王刚刚听见你的声音了,本王知道你就躲在这里,出来!” 145 李睿向前垮了一步,他半只鞋履没有踏在实地上,零星的沙石碎土被他脚尖蹭下山峦。 尘土纷纷扬扬飘下,温舒将头埋在他胸前。 一颗石子恰落在君凰颈项间,他稍稍一动,石子便 衣服里,抵在腰际的某处,落不下去亦上不来,那尖锐粗糙的触感摩挲着他的皮肤,将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最原始的紧张一点点勾了出来。 砰—— 砰—— 砰—— 心跳声如在耳际,急如擂鼓,君凰敛声屏气,恨不能连呼吸都隐去,他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薄的汗渍,一手搂紧了温舒,内力集聚在掌心,蓄势待发,万一李睿突然发难,比如下令放箭,他该如何闪避。 “温舒,君凰,我知道你们听见了我的话,出来,否则,我便下令放箭了。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可就放箭了,一,二——” 君凰眼皮直跳,心神绷紧到了极点。 温舒握住了他揽在他肩头的手,轻捏了捏,向他摇摇头,以口型道,试探。 虚张声势? 温舒点头,君凰心神一定,静下心来,禅定一般无声无想不听不看,只当自己也是一块石头。 “三——” 毫无动静,既无人突然跳出来,也没有箭雨如爆。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主子在那儿演独角戏,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睿狐疑地拧眉,难道方才果真是他听错了? “王爷,此处石壁寸草不生,人怎么可能躲在那里?既然王爷要在此处守株待兔,等着温舒和君凰突然从山崖下蹦上来,本教主自认福泽不够深厚,等不到这等奇迹发生,那王爷就慢慢等吧,本教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2 主就不奉陪了。” 方笑嫣不冷不热地说完,竟也不等李睿回话,打马就往回走。 “你……”今日连番失利,李睿心情极为不畅,被方笑嫣一番讥讽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顿了顿,才沉声下令,“回去。谁要是抓到温舒,本王重重有赏。” 马蹄声、军靴踏过石块噔噔的声响,渐渐远处。 君凰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温舒抬手在他额前一拂,指尖上水渍在阳光折射下晶亮晶亮的,他轻笑说,“唔,你看,全湿了。” 眼角眉梢分明挑着一抹戏谑。 “好啊,你还敢笑话我。”君凰在他耳边低喃,猛地低头含/住他的唇,。 君凰眸中的风流和柔和随着他眼波荡漾缓缓倾泻而出,漫过人的心扉,驱散了漫天冰寒。 146 “啊……”君凰唇上蓦然吃痛,委屈地松开嘴,伸出舌/尖 舔,果然见血了。 “温舒你……”君凰哭丧着脸,委屈地看着温舒,那哀伤的神情说是泫然欲泣都不为过。可不是吗?他迫不及待了,人家温舒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配合也就算了,还下这样的狠手。 温舒啼笑皆非,无奈道,“咬你是为了要你清醒点,君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我们什么处境。”这人也真是的! 君凰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他低低道,“嗯,对不起啊,我就是忍不住嘛!” 他眼底,泛起水光点点,微垂的眼眸遮去了那一晃而过的忧悒,很淡很浅,却像是刻入了骨髓,温舒看着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要问,终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走吧。” “嗯。” 他抱着温舒,纵身一掠,在那匕首上用力一踩,冲将上去,落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栈道上。 温舒,我不怕死,可我舍不得死。 我这么迫不及待,只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我们才刚刚可以幸福。 若是没有我,你要怎么办? 我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寂寞一世。 忧虑如同三昧真火,将心湖灼烧得如同沸腾了的水,不停地吞吐着泡泡。 温舒,若明日我们都还活着,能走能吃能喝能睡,我愿意陪你下一辈子的棋,当你一辈子的暖炉,煮一辈子的茶,慢慢看你从一个俊俏的少年变成头发斑白的老爷爷。 第四十五章冤家路窄 落地时,温舒踉跄了下,猛咳了两声,身子站不稳地晃了晃,君凰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忘记了自己手臂受了伤。结果,温舒正正地撞在他的伤臂上,疼得他毗牙裂齿的。 “很疼?”温舒捉住他的手,小心地查看了下情况。久病成医,何况温舒身边既有一个天医谷前任谷主的女儿做贴身侍女,又有天医谷现任谷主时常来窜门,不学个一星半点医术,岂不是辱没了他温舒公子机智无双的美名。 “还好。”君凰咧嘴笑笑,一口大白牙白晃晃地渗人,幸亏他牙白,否则,温舒该看不清哪里是他的牙,哪里是他的唇了。 温舒眉峰拧了起来,两块墨玉似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嚅了嚅唇,又说不出话。 君凰了然地刮了一下他挺俏的鼻梁,笑,“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心疼你就说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不出口的?” “你的左手不能再用力了,否则很可能会废掉。”温舒静静地说,面上的神情端的如一碗静水,很稳,很沉静,心里却早就波澜起伏了。 “很可能,就是现在还没有,不是吗?我们快走吧,难道你要站在这里伤春悲秋,感怀岁月易逝,青春难在,等着李睿回来抓你不成?”君凰笑得开朗,目光却忽然飘忽起来,废掉就废掉好了,不过是一只手。他今年二十五岁,五十五岁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鹤发鸡皮,身形佝偻,步履蹒跚? 148 又来了,又是这样,还被禁锢在李睿的轿中他便有好几次这样走神,悬挂在悬崖上时也有,现在又在走神,他在沉思什么,或者在伤感什么? 他身上巨大的铺天盖地的哀伤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决堤奔流的春江怒水,要将他自己和别人一并湮没掩埋在里面。 这人是君凰,他温舒唯一在意唯一不舍得伤了半分的人啊,他怎么会注意不到呢? “你手受伤了,你背我吧。”到底是温舒打破了僵局。 “嗯。”君凰若无其事地笑,慢慢弯下腰,迷惘的神色始终盘桓在眼中。 越是若无其事,就表示越有事。温舒心中思忖了半晌,仍是不得要领,只好暂时压下,待两人安全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我暗中留下了记号,铁木应该会带人从另一面过来,在山的另一面等我们,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温舒的声音顿了顿,望着前方马背上的人影,无奈苦笑,显然这个意外已经出现了。 君凰并不将温舒放下,只是冲那人冷冷一笑,朗声道,“笑笙,你的恢复能力真是比狗还厉害,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卧床个两三天,才能下来。怎么,挨了一刀还不够,还想来挨第二刀吗?” 沈笑笙一袭青衫磊落,可惜是个满肚子坏主意的伪君子,真小人。他脸色苍白得紧,并不比温舒和君凰好看到哪里去。 149 他掌心捧着一只雪白的信鸽,真正令君凰忌惮的是他身后站着的十来个黑衣黑履斗篷加身的剑客。 沈笑笙修长的手指轻柔的 了几下它的羽毛,抬手将它放心,温声说,“去吧。”眼神如同看着心爱的情人,温存小意,柔情似水。 放飞了鸽子他才正眼看向君凰,轻掀唇角,“君大哥,别来无恙,你还好吗?” 君凰也勾起唇,“托你的福,还没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教主派你来的?” 温舒凑在他耳边低道,“恐怕不是方笑嫣的命令,沈笑笙是自作主张,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杀我了。”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 “听说公子温舒待人御下,极有手段,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全然属实,要不然,惊鸿阁的教众当中怎么会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也幸好如此,否则,我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岂不是错失了见君大哥最后一面的机会?” 沈笑笙轻言慢语,却如一记惊雷猛地击在温舒头顶,他陡然变了脸色,却不是因为阁 了细作,“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即使面对绝谷深渊都面不改色的温舒竟然声音打颤,若放在平日,这种话,温舒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听信的,可君凰的确有古怪。心头犹如烧得 的炭火突然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3 被一桶冰凉雪水浇灭,发出滋滋的响声,白烟苟延残喘幽幽飘荡着。 沈笑笙微微笑道,“怎么,君大哥没有告诉你吗?你还不知道吗?服用了音尘绝的后果,啧啧,真是惨烈,惨不忍睹呢!” 150 方笑嫣当年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凭什么在潋月教里立足,又凭什么跻身高手之列,最终平步青云,登上教主宝座。说她身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知道潋月教一个烧火的小子会是当时的教主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恨透了天下间的男人,却生下了她最恨的男人的儿子,所以,她也恨他。曾经他为他的身世感到难过,为他过的日子感到屈辱和悲哀。后来,他只庆幸他是教主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人老了的时候总是会缅怀过去,他的父亲,那个婚后风流债无数的男人,早就死在了他母亲手里,于是,她回忆起了年轻时候他们琴瑟和鸣的岁月,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她开始传授他武功,开始提拔他,开始助他树立威信。 潋月教是不可能由男人当教主的,她将寻觅下一任教主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他暗中为方笑嫣铲除异己,铺好了一条庄康大道。 他不说只是不想以此为要挟,可惜,无论他做多少事,即便他为她死了,她心里也是没有他的。她心里只有温舒,温舒,温舒…… 方笑嫣有的本事他都有,她知道的事情他亦知晓。 君凰冷声道,“你给我闭嘴!”他此时的眼神,寒光浸夺,近之则伤。 温舒留意到君凰暗自收拢的手指,心底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绝望,沈笑笙说的居然……是真的……看君凰的样子他就知道了。 必须要问个清楚,“沈笑笙,你说清楚。” “意思,就是,今日太阳落山之时,会是温公子最后一次看见君大哥这张英俊逼人的脸,他并不一定会死,只是,这张脸会变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舒,顿了顿才说,“面目全非,让你认不出来而已。左有笑嫣对你死心塌地,右有君凰为你不惜一切,温公子,你确是好福气。” 第四十六章醋气熏天 沈笑笙这话说得酸不溜秋,醋味熏天。 “我说怎么一股子酸味,原来是有人醋坛子打翻了。你放心,温舒有我就够了,对你那个妖孽教主一滴滴兴趣都没有。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把她拿下,在这儿大放厥词逞威风有个屁用。” 温舒从君凰背上下来,丝毫不领君凰插科打诨试图岔开话题的苦心,他向前迈了一步,直视沈笑笙的面,冷白的脸庞沉肃至极,“音尘绝是什么东西?” 君凰按住他的肩膀,想将他拉回到身后,“温舒,你别听他瞎扯!我好好的,只是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连伤疤都不会留。” “既然他是瞎扯,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温舒转头,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来,沁了冰渣般扎入人心。 手被他决然拂开,君凰暗自着急,温舒岂是能他随意蒙蔽得了的人? 眼见阻拦不了温舒,君凰咬牙大吼,“沈笑笙,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老子跟你拼了,又不是娘们,废话那么多作甚?”大不了鱼死网破,要杀他除非留下命来。 他的长剑遗落在路上,身边并无趁手的兵器,君凰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掌心,竟是左手执剑。 他一手拽过温舒,一手捏了个剑诀,流星追月一般冲对面的人杀了过去。 “上!”沈笑笙一声低喝,黑衣人立刻纵马迎了过去。 君凰虽身上多次受伤,身体早就疲惫至极,却毫无困意反而异常兴奋,音尘绝果然名不虚传,此时他身上仍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等着他去发泄。 152 银剑出鞘,摇曳出一排潋滟雪光,盛着灼灼日光,更加刺眼不能直视。 黑衣人提剑懵懵然冲过来,眼见就要和君凰正面迎上,不想眼前人影一晃,敌人突地从眼皮底下消失了。 君凰虚晃一招,出其不意地矮身伏地,身形若一片枯叶贴着地面,避过马蹄,鬼魅一般游弋出去。 黑衣人打头阵,沈笑笙人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废物!”沈笑笙低斥一声,凝神等待着君凰冲到他身边。 他一拉缰绳,骏马长声嘶鸣,前蹄高高撂起,虚空踢踏着。 君凰微微眯起了眼,沈笑笙这是要将他活活踩死在马蹄下,哼,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君凰左手将温舒护在身下,右手攥着一根枯枝,眼见着马蹄向他背上踩下,却并不躲避,只稍稍侧过身,索性从马腹下穿过,右手凝了力将真气注入树枝,猛地狠戾一插,树枝深入马腹。 “笑笙,后会有期!”君凰嚣张地大笑,说话间,竟然已经飞出了数十米。 “嗷嗷——”骏马吃痛,发狂了一般左支右窜,雪地上落下斑斑血红。 “给我放箭!”沈笑笙怒吼,他坐在马背上一阵剧烈颠簸,后背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腥咸的血腥味立时浓郁起来。 他只觉一阵晕眩袭来,险些跌下马来。他勉强凝定心神,脚在马镫上使力一踏,斜飞而出。 153 君凰振袖疾掠,奔行速度极快,一下子飙出老远。 远远看去,似一缕黑烟变线飞舞。 他的衣袍被冷风鼓舞得浑圆巨大,头顶如簧箭矢飞过,偶有短箭擦着衣衫飞过,嗤嗤激响,衣衫登时碎裂开来。 马蹄声渐渐落在了身后,越来越细,渐不可闻,凛冽肃杀之气被风吹淡。 君凰又一口气跑出了老远,直到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 追踪的人一时间应该追不上了,君凰长长呼出一口气,“温舒,我们往哪一方向走?” “温舒,温舒……”他掂了掂背上的人,温舒竟没有反应。 经他一阵晃过,温舒的头猝然歪倒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子软软地向后倾去。 君凰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旋身抱住后仰倒下的人。 温舒的面色煞白煞白的,连呼吸都微弱了下去。 他肩头赫然插着一只短箭,君凰避过他肩头的伤,将他半拥在怀里,腾出一只手亮出神兵知微,割开外面的夜行衣,只见那件白色的大氅上印出淡淡的血色,君凰心头一窒,又小心得割开层层衣衫,皮开肉绽,那光滑雪白白瓷美玉般的肌肤上赫然长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还在缓缓地流。 君凰定睛一看,还那箭矢上竟还带有倒刺,他眸中燃起熊熊火焰,猛地握拳狠狠击向地面,这个沈笑笙!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4 君凰当机立断,双指夹住短箭露在皮肉外面那一截,使力一夹,断箭应声落地。 怀中人吃痛,身子陡然一颤,低低吟/哦了一声,远山般淡雅的长眉深深蹙起,那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扇动。 154 温舒缓缓睁开了眼睛。 “温舒,你怎么那么傻,你干嘛不躲,受伤了也不早说?”君凰欣喜地抱了抱他,又怕抱得太紧,弄坏了他,谨慎小心的模样,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如果受了伤,自有你可以带我走;你若是再受伤,我可没有力气拖得动你。”温舒吃力地开口,声音低哑微弱,目光平淡无波,那双熠熠的眼眸,恍若乌云遮月,敛去了所有的神采,黯然得近乎死寂。 君凰敏锐地发觉他神情不对,担心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紧张得手掌心都出了汗,小心翼翼地瞅着他,抬手 着他冰冷的脸颊,放任自己眼底流 清晰的心疼和怜惜,“温舒……怎么了?” 这双恣意风流的桃花眼盛着的全是关怀和在乎。这人越是这般,他便越觉难过,难过得无法呼吸。 “我很好。”温舒轻叹一口气,仰面望着虚空,碧空如洗,白云聚散,浮游缱绻,化身千亿,变化多端 。 阳光投于他清逸苍白的面庞,浮了层飘渺的清光。 音尘绝,《药经轶事》里有载,百余年前,邪教教主花见欢为提高教中门人的功力,特意炼制了音尘绝。那药见效甚快,不知怎么从魔宫中流传出去,很快风靡整个武林。服用了的人功力倍增。可副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服用过药物的人身体机能衰竭,迅速苍老,弱冠之年的青年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音尘绝被列为禁药,所有现存的药丸和药引一概毁去。可总有残余的未曾处理干净。邪医刘沧海索性将音尘绝加以改造,药效更强,对人的伤害也越大。 他知道音尘绝,只是怀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个音尘绝不是他所知的那个音尘绝。 音尘绝,那种灭绝人性的药物,他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有胆量去用。 温舒眉目慢慢舒展开来,眼底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击裂江岸,冲垮堤坝,悲哀,无奈,无力,绝望,起起伏伏,沉沉落落。那深沉厚重的悲怆几乎要将他压垮,纵使心如铁石,纵使三山五岳,也无力承受那样磅礴浩瀚的悲伤。 原来,终有什么,是他倾尽全力,也无法守住的。 他的目光渐渐失神,轻云出岫般的脸庞不可抑制地染上寒冬萧条凄清的气息。 他倏地轻轻地笑起来,笑得胸廓震动,又咳嗽起来,心脏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捏住了,那只手在一点点用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捏碎。 胸口血气翻涌,喉中一甜,他偏头张口呕出一大口血来,血吐在地上,只溅得衰草薄雪点点殷红,如霜遍染。 “温舒,温舒……”眼前影像憧憧,那人的呼唤倏而近在咫尺,倏而远在天边飘忽不可闻。 身子被人轻轻扶起,君凰手掌抵在他后心缓缓输入内力,口中喃喃着,“温舒,温舒,不要睡,不要睡……” 挣扎着掀开眼皮,费力地偏头去看,见他清醒过来,君凰面色一喜。 一直苍白清瘦的手缓缓抬起,君凰赶紧握住,用力握住,妄图将他手上那份冰冷驱散一分也好。 “君大哥,无论未来如何,我都和你一起。”温舒苍白至极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却坚若磐石的微笑。 第四十七章狠得下心 “教主,迟岚办事不利,请教主责罚。”乍一冲出李睿的围杀,迟岚单膝跪地,向方笑嫣抱拳领罚。 方笑嫣绝丽的脸庞蓄满了忧虑,视线投向远方,“此事怪不得你,人皮面具被风吹跑了,恰巧挂在树梢上,未能坠落谷底,只是挂在树梢上也就罢了,这面具又恰巧落下被李睿捡到,让他窥破其中的关键。这是天意,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沈堂主……他的伤,怎么样了?” 迟岚霍然抬头觑了她一眼,又迅速敛首垂眸,不敢多看。 教主这是怎么了?先是不惜得罪盟友睿王爷,苦心筹谋费心救了大仇人温舒,现下又关心起从来不放在心上的沈堂主。 沈堂主又不是第一次受伤,更不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哪一回见教主真心关怀过一句了,还不是用不上他的时候就当没有这个人,要用他的时候就放心大胆地用,至于伤得怎么样、好没好,教主可不关心。连她们这些局外人都看不过去,为沈堂主大感不值,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今日教主竟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沈堂主伤得很重,且……”迟岚犹豫半晌,多嘴了一句,“沈堂主不知要做什么,伤得那么重,还不肯好好养伤,午时带着不少精锐出去了。” 方笑嫣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神情。 “禀教主,睿王爷的兵马并没有追击上来,且从东面下山去了。”一名同样身着白衣蒙着白纱的女子急急来报。 东面下山,东面下山,不好,李睿这是要从另一个方向拦截温舒。 看来,还是没有骗过李睿这只老狐狸。方笑嫣思忖片刻,扬声道,“那我们也去瞧瞧。走!” 156 沈笑笙落地时一阵天旋地转。 “堂主,可还要继续追?” 沈笑笙扶着额头低声开口,“不用。”才说了两个字,便觉胸口如万箭穿心,疼得紧。软剑支着身子不倒下,他当即盘腿坐在地上调息起来。 杀了温舒,她的心就属于他了吗? 多么愚蠢的行径,不敢相信这竟他是做出来的事,可偏偏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笑嫣,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沈笑笙手指紧攥着置于膝上,眉宇收紧,额上冷汗滑落,显然心绪混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调理。 “额……”他弯下腰去,青色的衣袖掩在口角,放下来时已是一片殷红的血迹,面色比方才落地时更差,显然走岔了内息。 “堂主!”华池赶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沈笑笙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平日里待人冷漠,绝大多数人是不敢靠近他的,华池在此时肯上前,已是极为难得。 山谷中传来三声清啸,是教主,是她在召唤教众。 三声,这是紧急召唤。 很近,她就在附近。 沈笑笙手指按着胸口,翻身上马,不管不顾地往清啸声传出的方向走。 得得的马蹄声此起彼伏。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5 一匹通体黑缎子似的骏马撞入眼帘,其上之人青衫隐隐,方笑嫣骑马迎上前去,粲然一笑,若曦光乍现,冲破黑暗,沈笑笙眼神也跟着亮了一下。 “你来得正好,快跟我去救人。” 救人,温舒吗? 他刚要杀了他,现在又去救他,岂不是可笑? “怎么不说话?走啊!”方笑嫣一马当先,扬鞭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又勒住缰绳,回头不解道。 沈笑笙点头,调转马头,沉声道,“走吧。” 157 苍茫中,天幕中隐隐有乌云从天边汇聚。 越靠近山麓,积雪渐渐看不见了,只荒坟错落。 方笑嫣追至半山腰,稀稀落落的厮杀呐喊声、刀剑相击声随风散入耳膜。 越靠近战场,腥咸的血腥味越浓,绝杀之气遮天蔽日。 “阁主,再坚持片刻,世子爷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铁木长刀劈在前方之人的背脊,刀未及拔出,旋身踢在旁边夹攻那人的腰上。 君凰怀里抱着一个人,单手迎敌,本并不显得十分吃力。 可和他对战之人是李睿,李睿狡猾多端,早年征战沙场,对敌经验丰富,卑鄙得频频将手中的长枪刺向温舒,君凰回回不得不抽剑回护,只堪堪和他打了个平手。 李睿人马众多,铁木几次三番想要冲上来助君凰一笔之力,让君凰带着温舒先脱身,却每每被人缠住无法脱身。 竹简等人亦和李睿的将士战成一团。 君凰又一次错失力挫李睿的机会,温舒吃力地出声,气息微弱“君大哥,不用管我。” 但见他半阖着眼,面如金纸,状况显然很不好。本不是十分强健的人,中了毒本就虚弱难当,强撑着在冷夜寒风里站了半宿,劳心劳力,马车上奔波了一天,方才又中了一箭,此时他若再有损伤,情形恐怕当真不妙了。 李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看准了君凰不会至温舒的安危于不顾,这才有恃无恐。 果然,听君凰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高手之战,最容不得分心,温舒此时竟还敢与君凰说话,真是找死。 李睿敏锐地发现了君凰招式中露出的一个破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睿目中眼中杀机尽现,森冷凌厉。 他突地柳絮随风般闪至君凰身侧,枪尖一拧,便要刺向他后心。 “呃……” “公子!” “王爷!” 惊呼声此起彼伏。 158 惊呼声此起彼伏。 长枪破空长吟,去势若厉电纵横。 温舒突然从君凰身后闪出挡在他身前。 青锋寒光浸渍,那枪尖闪耀着噬人的冷芒,似乎能将人的心脏一击即碎。 温舒不退反进,正正迎上李睿的长枪。 同时温舒手臂一扬,三支短箭嗤地一声 。 温舒本就伤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机会。这么近的距离,李睿不可能全都躲过的。 兵器入肉的声响。 温舒的肩头被李睿的长枪贯穿,他唇角却露出一丝飘渺得逞快意的笑容,“王爷,额……你中计了……” “以身作饵,温舒,你还真是狠得下心。”胸口汩汩地留着鲜血,李睿一手手掌用力捂着胸口。方才情急之下,他竟只来得及避开前两只。 “过……奖……”温舒手指握着枪尖,身子摇摇欲坠。 君凰手腕上插着三根银光熠熠的银针,那是温舒下的手,他便是先前不明白,此时也明白了温舒的用意。 温舒为他创造了机会,他岂能错过,趁着李睿还为缓过气来,君凰手上挽了个剑花,双掌用力一推。 李睿只来得及侧身避过要害,长剑堪堪避过心脏,刺入他右胸。谁能想到潋月教会临阵倒戈,反倒帮起温舒来。此时,他被逼入一方死角,他的亲信竟无一人能上前。 李睿狰狞的神情突然平静下来,黄图霸业未成,满腔壮志未酬,难道就这么命丧于此?不,绝不!他绝不甘心。 他眸中骤然含了几分破釜沉舟的绝决。 李睿忽然发难,他反手拔出胸口的长剑猛地击向君凰,右手握着的长枪还插在温舒肩头讥讽一笑,长啸一声,索性不抽回长枪,将温舒连枪带人挑起! 第四十八章最后一役 “温哥哥!” “温舒!”君凰侧身避过长剑,忽而顿住身形 一转,向着飞向山崖的温舒飞扑过去。虚空之中,毫无借力,他竟能生生将走向扭转过来,不得不说君凰武艺之高绝,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 君凰后发先至,抢身抱住温舒,却是将背后空门卖给了李睿。温舒跌去那方是一处瀑布,冬日里溪水结了冰,下方的石块日积月累地被山顶积雪所化的瀑布冲刷得尖利无比,若是落了下去,只怕要被戳出无数个窟窿。 李睿忽的破空冲起,掌心运起十成功力向着君凰后背连出三掌。 方笑嫣飘然而至,横在君凰和李睿之间,凌厉的掌风如风刃割着脸颊,她不得不提掌应对。 沈笑笙轻声自语,“合盘掌,金砂掌,铁砂掌,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不好!”这少林七十二项绝技都是硬气功夫,属阳刚之劲,而潋月教先师尊创立的功夫虽然精妙无比,以柔克刚,可如此硬碰硬地来,却绝不是对手。 “教主!”迟岚惊慌大呼。 方笑嫣受了第一掌之后,已觉不敌,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巨石击碎了,她踉跄了一步,手捂着胸口,勉力咽下喉中的血。 沈笑笙即便不想救温舒,此时已容不得他袖手旁观,李睿的第二掌已到,笑嫣已来不及避退,沈笑笙顾不得身上带伤,闪身至她后方,手掌按在她背上,将自身内力传至她身上,同力抵抗。 160 “唔……”身后之人吐出一声痛呼。 强敌未退,危险近在身前,方笑嫣却忍不住回头去看。 她受了这第二掌时并不觉得有多大不适,沈笑笙却是如遭重击,背后的伤口猝然悉数裂开。 只见他胸前染着大朵大朵的血花,身子一下子无力地 在地上,气息掇然,却固执地睁眼看着她。 他想,他是快死了,受了这么宏大的一击,心脉都要被震碎了,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他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就不必说出口了吧。 幸好,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幸好,她不在乎他,更不爱他,幸好,幸好…… 方笑嫣一下子就被他的眼神震住了,那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6 是怎样的眼神了,他眼里含了那么多的温柔、怜惜、不舍、惆怅,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话来不及开口告诉她,那抹遗憾突然又转变成释然,仿佛他始终深陷苦海无处救赎,今时今日总算解脱了一般。 看得她的心都痛了…… 眼见着李睿最后一掌就要落下,方笑嫣还无知无觉,他的神色又变得急切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苦于无力吐字。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睿王爷的铁砂掌!”背后出手,阴险小人!君凰单手抱着温舒,神色冰冷料峭,他提起右掌,迎上李睿的掌力。 他有一甲子功力在身,莫说是铁砂掌,便是加上金钟罩,亦不放在眼里。他君凰最不怕的是比拼内力,李睿这一次是自找死路。 161 “你……怎么……”可能?李睿身子一震,脚步错乱地退了数步才勉强停下,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喉间涌上的血堵住,猛地弯腰咳嗽。 “怎么可能是吗?王爷你料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温舒已在他怀里昏死过去,君凰兮兮一笑,“王爷可曾料到此处便是我朝尊贵的六王爷的埋骨之地?” “王爷!”梁勇终于能够拨开重重阻隔,跃至李睿身旁扶住他。 “我们走!”李睿脊梁骨凉飕飕的全是冷汗,如坠入深不可测的寒潭深渊,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他万万没料到君凰内力如此之深厚,他以为他的人不敌只是他们没用,故意夸大了君凰的实力,却不想,他年纪轻轻,竟然…… 李睿被梁勇扶着,狼狈地跌入马车当中,仓皇而逃,大败而归。这一次,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 “兄弟们,追!”不知是谁第一个出声,惊鸿阁教众此时士气如虹,势不可挡,众人纷纷呼应。 “回来!穷寇莫追。”君凰一声怒喝,直叫众人愣在当场。阁主虽然不比公子和颜悦色,却也少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 李睿只是畏惧他的力量,若论起兵力,惊鸿阁和潋月教加起来,也远远少于李睿,如今援兵未至,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何况,君凰抬眼望向西方天幕,天边云霞纷飞,夕阳如一个冷透了的火球,一点点沉坠青山之后。 太阳要落山了呢。 这一天要结束了。 十二个时辰就要过了。 第四十九章归途 三个月后。 惊鸿阁。 “公子,你要不要去看看阁主?哦,不对,前阁主。”说话的人是竹简,夕印自季扶苏出事之后,不知不喝了三天三夜,等季扶苏头七一过,她便离开了这里。听说,天医谷主的位置传给了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 “你告诉他,他那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样子本公子没有兴趣看。”温舒伤好之后,便忙于惊鸿阁的交接事宜,他决意,将阁主之位交予铁木。铁木待在他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下,处理事情来干脆利落,堪当重任。且在阁中颇有威信,若是他和君凰一致认定他是下一任阁主人选,旁人也无闲话可说。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温舒看腻了,江湖人士的你争我斗,温舒也无心介入,他打算,卸去身上的责任之后,便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再也不过问这些个俗事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倒也不错。 京城内,形势越发严峻,睿王谋反之意心存已久,岂是小小的一次挫败能够压下的。看来不久,京城便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了。 竹简瞅着公子那副冷淡的模样,暗自不住摇头,明明是知道阁主身体未恢复,容貌未恢复,不想让他看见,偏偏要说是自己不想去看他,真是,真是别扭! 竹简还知道公子趁阁主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入他房中,一待就是一整夜,偏偏不让人知道,等人一醒来,就逃得无影无踪。 163 “公子,禾先生说,阁主的身体需长期调养,容貌也会慢慢恢复,急不得的。如今,阁主恢复到三十多岁的模样,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不过,阁主那一身精纯雄厚的内力,尽皆化为流水,真是可惜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人在就好。这一点,他竹简看得开,公子看得开,希望阁主也能看得开才好。 至于这个禾先生,季,子禾,于是,季大神医就变成了禾先生。 想那几日,夕印哭得三魂去了二魄。季大神医炸死这事,本不该瞒她那么久的。人多口杂,为了防止有人泄露秘密,这事本只有公子和季神医本人知道。可惜季神医当时生死未卜,公子自己也昏迷不醒了三天三夜,于是,夕印便哭了三天三夜。 乍一得知真相时,她又哭又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咧嘴直笑,旁人见了莫不以为她傻了。 门扉被人叩响,竹简过去开了门,只见来人头上戴了顶幕离。 竹简了然地看他一眼,识趣地出去,顺手替他们掩上门。 “温舒……”好哀怨,好委屈,好忧郁的腔调…… 温舒提着笔的手腕抖了一抖,笔墨在宣纸上落下一个指甲大的墨点。 糟,又要重新写了。 温舒心情不是很好地放下笔,压下胸腔里狂跳着的那颗心,淡然出声,“阁下是?” 君凰一把扯掉头上的幕离,甩在地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长臂一揽,将温舒紧紧搂在怀里。 温舒不出声,他也不出声,就这般无言地相拥了好几分钟,他才眷恋不舍地松开。 一想温舒方才的表现,忍不住怒目圆瞪,那双擅长惹桃花的漆黑眼眸里几分薄怒地看着他,“你居然听不出我的声音?”太过分了! 164 温舒淡淡然地拂开他的手,在贵妃榻上随意躺下,手支在额上,轻瞥他一眼,“我只认识惊鸿阁君大阁主,君凰,人家不过二十五岁,青春正茂,容貌俊美,武功盖世,是个不世出的英雄。敢问阁下哪位,一大把年纪了,还跑出来冒充人家年轻人作甚?老了就要服老,待在家里安心养老!” 温舒一番话连消带打地把君凰刺激得什么话都噎在嗓子眼里。其实,三十多岁的君凰倒不是丑,反而看起来比二十几岁的小白脸模样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依然俊朗不凡,魅力非凡的。只是温舒还为着他擅自服下音尘绝而生气,不想这么容易放过他。这人根本不知道,他得知这人为了他而服下了等于自毁的音尘绝是什么心情。 好在君凰调节能力强,捕捉到关键词,得意地笑笑,“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完美啊!” 温舒轻哼一声,不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驭凰 作者:陌夕夕 分卷阅读57 搭理他。 君凰鼻翼轻轻龛动两下,缓缓地走到塌边,像个深闺怨妇一般深深凝视着温舒,低低出声,“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不敢!”温舒目不斜视,视线掠过他落在对面窗口的景致上。 “我那也是无奈之举。” 温舒总算正眼看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人家沈笑笙都知道金针刺穴,强提功力也不过是损了些元气,怎么就你这个榆木疙瘩,这么傻,连音尘绝都敢吃?” “我又不懂医术,金针刺穴,万一没刺对,我刺死我自己了怎么办?”君凰好生怨怼。 温舒挑眉,“果然是个榆木疙瘩。” “温舒,你胆子肥了是吧?我就算三十好几了,也不是没人要的,哼,你以为我非你不可了?”君凰一声吼,雷声大雨点小,说到后面,一点气势都没了。 温舒冷冷地盯着他。 “唔,我还就是非你不可了。”君凰厚着脸皮笑笑,补充道,心底苦笑,他什么时候才能坐回大哥的位置,现下这般,分明他成了温舒的小弟嘛,这日子过得憋屈的! 165 温舒闭上眼睛假寐。 “温舒……” “温舒……” “温舒……我头晕……” 明知道他作假的可能性百分之百,仍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见他的脸色似乎真的苍白了些,温舒飞快地从榻上下来,扶着他在榻上坐下,“要不你先躺这休息一会儿?” 服用了音尘绝,对身体各个机能损伤都很大,他当时又受了那么多的伤。虽然当时他没显露出来,可后来大夫来看了说,光是这一身的伤,就能让普通人在床上躺上半年的,兴许是真的。 这么一想,温舒更紧张了,“谁让你出来乱跑了,身体没恢复也不好好待在床上歇着!” 还好意思说他,温舒自己还不是一样!别以为他不知道,竹简这个无间道早就什么都说了。 君凰皱眉,期期艾艾地说,“我想你了,温舒……我好累,你陪我休息一会儿吧。” “嗯,也好,我也要小睡一会儿。” 温舒竟轻易答应了,他除去外套,脱掉里面的褙子,墨莲般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轻甩飞扬,绽放出妖冶的弧度,发丝扫过他精致绝伦的脸颊。 君凰几乎能想象出那发丝滑过他白皙美好的肩, (屏蔽) 。 凝白的肌肤,狭长的眼眸,挺直的瑶鼻,淡粉的唇,削尖的下颔,修长的脖颈,活动的喉结, 分明的锁骨,曲腰,长腿…… 好美,温舒好美。 他竟从不知温舒能美得这般 魅惑。 君凰(屏蔽) 无法从眼前的美景移开目光……(屏蔽) 所谓虫二,即是如此,当真是风——月——无——边呐。 盯着他的视线火热灼烫,温舒脸上染上淡淡的绯色,却是故作淡然地走到榻上躺下。 “现在是白天。”有人踌躇犹豫。 “那有什么关系,关上门谁知道!” 说话的哪个是哪个?你猜! 屋内燃起了地龙,地上也铺了厚实绵软的毯子,暖意醺然,袅袅的熏香,勾出一室绚丽风情,无边 。 (屏蔽) 君凰翻身,让温舒坐在上面,背上总有个东西抵在那儿。他不耐地伸手摸了一把,摸出张红色的请柬,“这是什么玩意儿?”扔在榻上做什么,打搅他的好事! 温舒随意看了一眼,“哦,那是潋月教的前任教主大婚的请柬。”潋月教的教主是不得成亲的,所以,方笑嫣只得退位让贤,反正当了那么多年教主,她也玩够了。 君凰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随手将请柬扔在地上,懒洋洋嘀咕一句,“我早就觉得他们俩是一对了,方笑嫣 ,沈笑笙,连名字都那么合拍!” 他一翻身,又将温舒压在身下。 …… 【全书完】 分卷阅读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