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1章 择徒
第1章 择徒
大离,赤云郡,长明山下白岗村。
秋气肃杀,驰道荒颓,自村头望去,斜阳昏暗,一匹瘦马缓缓走来。
许玄端坐在马上,身着黑色道袍,看起来不过三十,眉眼却有些老气,腰间挂着一青皮葫芦,绘有道道紫电,装满烈酒,不停晃荡。
马前引路的是一老翁,名叫刘升水,肤色黑红,像个干瘪的红苕,此刻有些拘束,耷拉着背。
“升水叔,到了吗?”
许玄看向远山,这地方已有数十年没有回来了,当时他还是个孤儿,得师父看中,入山修行,拜入大赤观中。
如今师父身陨,门派中人如鸟兽散,连收租和招徒这些事都要他亲自来。
愁啊,希望这次能多找到几个好苗子,念及此处,许玄又猛灌一口烈酒,摇了摇葫芦。
多乎?不多也。
“前面就是,前面就是,许仙长你上山修仙,这么多年连路也记不得哩。”
那老翁的话语带着十足的恭敬,斟酌一番,还是不敢直呼许玄的名字,只偷偷用余光瞥向马上那个好似酒鬼的后生。
‘这小子虽说自小是个泥捏的性子,但修了仙,谁知道喜怒?当年他走,我还赠了他些钱粮哩,这次回来说不定能跟着沾点光。’
念及此处,刘升水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似乎等不及向家中报喜。
许玄座下老马极瘦,看起来饿了有段时间,毛色青灰,走的慢,过了许久才进村。
水绕陂田,犬吠鸣鸡,泥屋石道,村前空地已经围满了乡民,带着自家孩子,等候许玄过来称量根骨。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如幻梦,一朝为仙,餐霞服气断红尘。
若是有灵根在身,叫仙人看上了,那就是一步登天,从此再非凡俗,更不用提家人亲戚,也是鸡犬升天,故而每个人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激动与忐忑。
“许玄仙长,许玄仙长,快请坐,升水叔你咋这么慢?”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名锦袍富家翁,已是而立之年,有些疲态,戴着金玉扳指,正是白岗村的大户兼村长,刘凡河。
刘升水应了声好,然后急急忙忙进村去寻他孙儿了,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人群前早已摆好两张黄梨木的太师椅,面前摆放一张乌木桌,上面已备好茶水和这次白岗村要交的灵谷。
许玄不慌不忙地下马,同刘凡河道了声好,两人一起入座。
‘当年这小子还是个泥腿子,和我一般大,连爹娘都没,只能到我家帮工过活,如今再瞧瞧,真是神仙中人,当真快意。’
念及此处,刘凡河隐晦的扶了扶腰,年纪大了,家里新纳的小妾都应付不过来,不知道许玄那门派里有没有什么龙虎相济的宝药,不过这事实在不好开口,不行他就偷偷去找郎中问问。
“莫急,都排成一线,带自家八岁以上的孩子过来,若是有灵根,我自然不会错过。”
许玄发话,熙熙攘攘的村民当即排成一队,不敢再争抢。
如今大离的皇帝基本不管事了,是个空架子,各地都是由仙家来治,可没什么王法可讲。
若是惹恼了这些仙人,啧啧,下场应该跟冲撞了官府一样,甚至更惨,魂魄都要被拿去点天灯。
之前管辖白岗村的是伏血山,这魔门更是要年年献祭童男童女,还是大赤观那位老神仙出手,一剑斩了魔首,如今日子才好过不少。
许玄倒是没什么架子,这里的乡民中老一辈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白岗村民风淳朴,村规民约就刻在村前青石大碑上,他小时虽然是个孤儿,但按照风俗,每家都会轮流接济他,直到他能自立。
虽然也遭过白眼,不过许玄已经很感激了,没饿死就算好的了。
他刚穿越过来,就在一间茅棚里,不过八岁,天寒地冻的,差点就死了,躲到刘升水家的牛圈里,和小牛挤在一起,后来叫喂牛的刘升水发现,带回家去喂了热汤才捡回一条命。
直到十二岁那年,大赤观冲阳子剑诛魔门,许玄被收为徒弟,至今已有二十载。
六年前一场妖灾席卷赤云郡,他师父为诛妖身陨,许玄成了大赤观的门主,却不过练气四重修为,门派中的领地丢了不少,只剩下三山之地。
白岗村将近千人,就在大赤观山门不远,还是许玄故地,他自然上心些,只是脸上依旧不苟言笑,如铁塑一般。
村内许氏甚至将他的姓名写在了族谱第一页,和那不知从哪里攀上关系的开国大将军并列。
但若是他亲近些,难保有些不长眼的顺杆子往上爬,借着他的名号欺压乡里,那就麻烦了。
暗中他自会出力照顾。去年大旱,就是他遣弟子过来行云布雨,村民还以为是龙王显灵。
一个个稚童被拉上前来。
爹娘大都是些庄稼人,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本来正值秋收,都忙着收成,如今一个个都放下农活,来为自家孩子谋个前程。
许玄祭出一面铜镜,上绘玄鸟之纹。正是他宗门传下的【玄从照骨境】,没甚大用,不过胎息品质的小玩意,只是能直接透视灵台,勘验灵根罢了。
“没有。”“没有。”
“没有。”
村中八岁到十二岁的孩童有近数百人,如今大半已经叫许玄勘验过了,都是凡人的命,没有仙缘在身。
不过许玄神色如常,没有显现出半点失态,他默默内视,气海之中,一块白玉古碑沉浮不定,一道赤焰化作的【阳燧降火】四字飘摇不定,隐隐指向村落内。
‘今天,应当能寻到一名身怀仙缘的,弥补上我家门派这青黄不接的局面。’
许玄灵台之上,识海内【剑起重渊,玄蛟行雷】八字古篆闪烁清光,转而为青蛟,隐没于剑气化作的云海之中,行雷掣电。
当年许玄能叫冲阳子看中,全凭这白玉古碑,冲阳子剑开伏血魔山,诛杀了那筑基魔头,白玉古碑显化一道清气为八字古篆,许玄便能亲近剑道,成了大赤观的真传,修成剑气。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古碑终于又凝结了一道模糊许多的清气,许玄最初想要纳为己用,但练气境界的灵台狭小,叫那青蛟占满了,这清气更未显化古字,实在是用不来。
直到八年前,五月丙午日中,他气海之内震动,清气化作赤焰,隐隐有成字的倾向,道观内记载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的玉简更是震动不已。
门中那真传功法残缺了部分,需要有特殊气数在身的人才可修行,如今算是等到来人了。
赤焰日渐成字,待到八年之后,成了【阳燧降火】四字,许玄感应到白岗村正有一稚童和其呼应,才来此择徒。
‘还是没有?’
许玄已经要勘验完了,仍然不见,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阳燧降火】呼应的人就在此处。
“凡河,村里八岁左右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许玄看完最后一人,还是没有灵根,有些困惑了,只能向刘凡河询问。
“按理说都在这里了,仙家择徒,自然都来了,生怕落下自己。”
刘凡河此刻心情复杂,他的两个小儿都无灵根,入不了仙道,但村内其他那些贫户也没出,没让他太丢脸。
不然他老刘家身为当地大户,仙苗都没出,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
许氏也是村中大姓,不过是外来的,离他刘家还差的远,出了个许玄,就隐压他一头了,不知这村长的位子还坐不坐的稳。
正当刘凡河准备开口,向许玄问问有无那健体固本的丹药时,一声小孩的哭闹打断了他。
“我不去,我不去,爷爷你别拽我。”
许玄向着村头望去,只见一总角小儿被刘升水拖着,两眼炯炯,年纪虽小,但气血充盈,不类凡俗,像只矫健的幼虎。
【阳燧降火】那四字古篆震动不已,赤焰熊熊而燃,大放光明。
‘是他了。’
许玄起座,【玄从照骨境】随风而起,浮在他身旁。
刘升水正愁怎么说服这倔牛般的孙子,见许玄过来,急的直接狠抽了自家孙子的屁股,只是那孩子依旧不曾服软,不停念叨着:
“我不去修什么仙,我家老黄牛还要我养,爷爷你那腰都快废了,还不是要我来照顾。”
刘升水有些无奈,他的儿子叫大虫吃了,儿媳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孙儿,虽然懂事,但刘升水还是希望他走的远些。
“还不磕头拜见仙长,礼数呢?”
刘升水忙不迭的赔笑,生怕惹恼了许玄,对这名老人来说,仙人不管是善恶,一念就足以颠覆他一家生活了,实在不敢怠慢。
许玄对他很是尊敬,以后辈自居,但这老人始终以仙长称呼。
“不必了,等入了祖师堂,上香之后,再磕头也不迟。”
许玄扶起了正要下拜的孩子,眉眼含笑。
“这是?”
刘升水十分诧异,许玄却示意他看向铜镜,镜中他孙儿的灵台之内,一道仙光闪烁,正是灵根,长约七寸,十分不凡。
灵根长短,与修行资质关系甚密,灵根越长,则吐纳灵气越快,许玄不过是六寸的灵根,但那八字古篆竟然给他再拔高了四寸,达到惊人的一尺,已是能筑基的资质。
刘凡河在一旁眼疾手快,已是领着刘升水拜谢仙师了,同时转过身去,在那小孩旁边耳语几句,刘升水的孙子就不再闹了,乖乖走上前来,向着许玄行礼,周边之人嫉妒的有,羡慕的有,祝贺的有,谋划着攀亲戚的也有。
“叫什么名字?”许玄轻声问道。
“刘霄闻,这可是算命的老神仙给我起的哩。”
那孩子嘿嘿一笑,带着些山野间的灵气,让许玄想起来多年以前,也有个人这么问过他的名字。
(本章完)
第2章 火虎牙
第2章 火虎牙
三年过去,正值孟春。
大赤观就位于洛青山上,往北是漓水,江水清澈,中多鱼虾龟蟹,虎蛟勾蛇之属,更有些成了气候的妖物,只是此刻俱都沉寂了,好似有走水的蛟龙经过,一个个再也不敢兴波弄浪。
漓水分了赤云郡南北,洛青正是位于江水南岸的青巍七山,大赤观本占了灵气最盛的四座山头,周边还有些小门小派,大都是些不入流的练气门派,有筑基坐镇的都往南边灵脉遍布的大景原去了。
当年冲阳子在时,也想过去大景原寻一灵地,只是还未功成,一场妖灾,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如今大赤观下的大盘山也叫江北的莲寺占去了。
丽日高悬,金光如织,透过天青峰的居真殿前面的青松照下。
许玄正在殿内打坐调息,周身剑气弥散,雷光隐现,一口浊气喷出,脚下青砖立即化为齑粉。
‘修为已至练气五重了,越是往后,越是难修,师父当年也是一尺长的灵根,筑基之时已经是六十岁了,我又要等到何时?’
许玄修行的是三品的《震耀问灵法》,亲近雷霆,法力激荡如天雷轰鸣,若是筑基,可在体内结出一方雷池,有收纳雷光为己用之能,是三品功法里十分霸道的了
“恭贺师弟,修为又有精进了。”
居真殿外立着一虬髯大汉,着青色道袍,眉目粗犷,眼如虎目,腰悬一红玉小锤,上刻天星十二,神色倒有些像山上的绿林好汉。
正是许玄的师兄,王习微,已近八十岁,困在练气四重多年,如今不怎么闭关修炼,主管观内炼器之事,见了许玄闭关完毕,这才前来问候。
“习微师兄说笑了,如今修到五重,想要登上六重,恐怕还要下许多苦工,这筑基又不知要何时?”
许玄叹气,筑基实在是难,他虽有八字古篆相助,但修行速度比起那些有灵丹宝药供养,灵山福地修行的大派弟子,还是差的远了。
“能者多劳,许玄师弟天赋和师父相近,日后门内诸事,还是在你。”
王习微朗声笑道,这个师弟自小就由他照看,天赋心性都是上乘,又是观内现在唯一有望筑基的,大赤观的将来,还是要看许玄能否顺利筑基。
两人一同走出居真殿,离了天青,前往王习微执掌的荡云一峰。
练气已有驾风之能,两人却只是循着山路悠然而下,许玄闭关已有三年,周边形势恐怕又有变化,正要问问王习微,却见对方先开口了。
“莲寺自从三年前占了大盘山,就没什么动静了,听说那慈海主持,如今是声闻中期修为,等同炼气五重,也正在全心冲击缘觉之境,不知要多少年岁。”
王习微语气不忿,这莲寺的僧众上门挑衅多次,两家势同水火,他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许玄与慈海老僧交过手,对方佛法精深,他也只是靠着剑气勉强压对方一头,青巍的小门小派历来以实力最强的大赤观为首,只是如今许玄师父陨落,挡不住莲寺的势头,周边的黑风谷、秋葫派和回春山都各存心思,重找靠山。
不过这慈海想冲击缘觉,成就法师的位子,恐怕还是要耗上数十年苦工,倒是与许玄预计筑基的时日差不多。
“南边的陈家可还好?”
许玄关心的还是南边的陈家,其家主陈巍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实力强横,当年与冲阳子交好,在许玄师父离世后亲自来观中悼念,止住了周边各派趁机吞并的心思。
尤其是莲寺,本来长明山也要落到和尚手中,但对方得了消息,只占了大盘山就离去了。
“陈家与白青洞的妖物打出真火来了,双方都要争一处灵泉,但陈老爷子一直未出手,难免有些风声,半月后马上就到他二百岁的大寿了,各家恐怕都有试探的心思。”
王习微轻抚腰间那红玉小锤,似在思虑道:
“若是这位状态不好,那莲寺恐怕就真要打上门来了。”
两人细细商议了,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恐怕只能将白石弃了,困守长明和洛青。
青石古道铺的平整,两人步履生风,不多时便到了荡云峰。
大赤观外门弟子本来有近百人,大都是自领地内的凡人中选来的,主要分去大赤观下的长明、白石、大盘三山镇守,负责维护灵脉,开矿采药。
灵根有五寸及往上,就可拜入洛青作为真传修行。
外门弟子在二十岁前达到胎息中期境界,气海无漏,灵气入体,也可来洛青山拜入一峰作为真传修行,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在胎息初期困到老死。
侥幸突破中期,也往往超出年纪,不是到了中年,就是垂垂老矣。
冲阳子仙逝,大盘山叫莲寺占了,外门弟子跑了大半,门中最后一位练气巅峰的长辈在去年斗法身死了,真传弟子算上许玄收下的刘霄闻,也只有四人,这大赤观如今称得上是青黄不接了。
荡云峰位于洛青山阳面,峰内直连地下一道火脉,先人以阵法锁住火气,作为炼器之用,峰上多有硫磺、石炭焚烧之气,草木枯黄,不算宜人。
许玄随着王习微入了一处偏殿,内里置放着一足有三人高的赤铜宝炉,上绘赤日火鸦,古朴沧桑,正是大赤观祖传的法器,筑基中品的【景阳洪炉】,这炉内蕴地煞火气,焚金融铁,可成器,难抱丹。
炉边正有一胎息境界的青袍弟子在掐诀控火,见了许玄和王习微入内,停下活计,出来拜见。
他生的圆脸体胖,笑起来显得憨厚,正是王习微的真传弟子,也是亲子,王栖云。
“见过掌门,见过师父。”
王栖云忙不迭过来行礼,丹炉旁火气蒸腾,以他胎息境界的修为难抵得住,额上全是汗珠,有些气喘吁吁。
“栖云积攒深厚,已经到了胎息后期,看来不久就可以练气了。”许玄笑着扶起王栖云,这孩子天赋尚可,灵根有五寸长,性情敦厚,练气在望,最重要的是炼器一道的天赋不错,比王习微当年还好些。
王栖云不过弱冠,生的不如他爹那般魁梧粗犷,更像他母亲些,见了两位长辈有些胆怯,不敢多言。
王习微依旧不苟言笑,只是应了声好,他为宗门炼器多年,儿子自小难见一面,待到大些,入了荡云峰,两人只以师徒之礼相处,他也有些头疼。
许玄在一旁看得真切,也不知如何调解别人家事,只好让栖云领着二人去看看炼的法器。
【景阳洪炉】之内,地煞火汹涌,呈现出暗红之色,好似牡丹般盛开聚散,其中一柄殷红如血般的法剑正在沉浮,炎光腾腾,不断煅烧。
“胎息上品的法剑,是栖云你炼的?”
许玄本来就是修成剑气的剑修,见过师父留下的筑基法剑【恒光】,自然看得出这丹炉内法器的好坏。
虽然只是胎息上品,但材质用的是【血火精铁】,锻造之法是大赤观中最耗心力的叠兵之法,需要耗费九十九天的水磨功夫,分出九口剑胎,一一叠炼而成。
“回掌门,正是我为霄闻师弟炼的,胎息上品法剑,是我炼过最好的法器了。”
王栖云言语颇有些自得,他这个年纪就能练出胎息上品的法器,足以自傲了。
他一边为许玄介绍着这法剑,一边偷偷看向父亲,见对方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兴致又有些低了。
许玄倒是看出来了,连连夸赞,让王栖云有些不好意思。
“栖云师兄,栖云师兄,快看我抓了什么回来。”
殿外一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生得俊朗,身形矫健,似山间古猿,身着与许玄形制相似的黑袍,上绘火云,拖着一具妖物的尸体,正是只吊睛白额猛虎,看起来是刚入胎息,有些气候了。
刘霄闻本按照师兄嘱托,去长明山蹲伏了数月,才寻到这合适的妖物为剑胎血祭,搏杀一番拿下,正要前来找师兄,一进殿却发现师父和师伯都在一处,当下立刻收敛,不敢再胡闹,连忙行礼。
“霄闻,我闭关三年,你修为如何了?”
许玄有意考校这弟子修为,看看他闭关三年时间里是否有懈怠。
“回禀师父,已经修到胎息中期境界,气海无漏,灵气入体了。”
刘霄闻恭声回应,这三年他倒是下了苦工,已经步入胎息中期,比之王栖云当年还快上不少。
入山以来,许玄只带了这弟子数月,拜了祖师堂,传下一卷三品的《正元呼吸法》,已是观内胎息功法品阶最高的了,只有真传弟子才能修,有正元止邪,敦实根基之效。
一旁的王栖云冲刘霄闻招招手,这少年立刻笑着跑了过去,将那虎妖的躯体投入炉中。
王栖云默默加大地火,将妖躯炼化成一团精血,在剑身上刻画纹路,成赤虎入山,呼啸莽荒之景,那赤色法剑抖动不止,血光内蕴,精纯的火元流动。
“成了。”
王栖云自炉中取出法剑来,递到刘霄闻手中,这少年满脸欢喜,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许玄让他安心收下。
刘霄闻连连道谢,他这三年来基本是由王栖云带着修行的,许玄事务繁忙,大多时间难见到人,故而这对师兄弟关系很是亲近。
“可想好这法器叫什么名字了?”
许玄问道,同时默默感受着自己气海中【阳燧降火】那四字古篆,刘霄闻仍是胎息,识海未明,这道篆文还传不了,只能等到练气再说。
“弟子早就想过了,就叫【火虎牙】。”
刘霄闻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意,他本就是少年心性,读了话本中那些剑仙的故事,心神往之。
过了少时,许玄留二人在峰上继续修炼,王习微则是炼器去了。
他驾风到了存放灵资的库房,拿出掌门令牌,掐诀开阵进去,库房最表层放的是今年收上来的资粮,他一一清点。
凡人上供灵谷共百斤,白石山出产的【赤血石】共计六十枚,【血火精铁】七枚。
长明山的灵药收成不行,门内的灵植夫离了宗门,投奔西边的回春山了。
至于大盘山,此山青木之气浓郁,适宜灵药生产,却叫莲寺占去了,许玄只好让人将灵草灵药都种在长明山,但地气稀薄,实在是收成不好,灵植夫又跑了,实在是不如往日。
这些年来,宗门内弟子修炼,还要供奉长老,基本就是个不亏不赚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陈家那位老爷子马上大寿,他却找不到什么好的贺礼,不说找出什么筑基法器,至少也要是一道合适的灵物,才拿的出手,这人情万万不可断了。
当下他只好收拾一番,自下层库存中取了灵石灵药,还有些破破烂烂的法器,都装入芥子袋中,准备前往坊市看看运气。
(本章完)
第3章 青璃坊
第3章 青璃坊
许玄到达青璃坊时正值正午,人流如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路旁桃李争妍,游人仕女络绎不绝。
青璃坊位于大景原中央,由大景原诸家联手开设,坊内严禁争斗,自有规矩。
若是闹事,坊内可是有练气后期的修士坐镇,何人敢乱来?
许玄此行依旧穿着那古朴的黑袍,里面罩着一件练气中品的法衣,名为【睡槐荫】,是木德一道的法器,能化厄度业,不沾血秽,时刻清净法体,修补伤势,只是抵御刀兵、火炎之能差了些。
至于那筑基法剑【恒光】过于贵重,自然是留在观中,他此番带着的是一练气中品的法剑【丹霆】,是观中之物,在他练气之时由师父赐下。
大赤观虽然曾经有冲阳子这位筑基剑仙坐镇,在赤云有些威名,但先辈离世,已有近九年时光了,门内衰落的厉害,又对上了莲寺,虽然有人认出了许玄,但少有上来问候的。
沿道而行,只见金台玉楼,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不少凡人也在此做些生意,倒是不惧这些修士,多半是世家的旁系子弟或奴仆。
茶肆酒楼,青帘高挑,炭火满炉。
许玄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小店前,匾额上写着【多宝铺子】四个大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的金漆已经掉光,露出黢黑的底来。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地方不大,却摆满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都是些不入品的物件,练气修士是看不上的。
“王鸦,王鸦,来客了,还不出来。”
许玄进店,见里面无人,喊了几声,这才自那一堆零碎底下钻出来个身形矮小的老汉,穿着一身极其滑稽的乌衣,须发皆白,两眼滴溜溜的往许玄身上一扫,笑着凑上前来。
“原来是大赤观的掌门,来我这小店作甚,我这里可尽是些破烂,怕是不入贵门的法眼。”
王鸦姿态放的很低,虽然这大赤观近年来落魄的很,但好歹曾经是筑基坐镇的道统,这许玄斗法十分厉害,剑气摄人,和那莲寺的慈海老僧做过一场,胜了半筹,有些威名。
对王鸦这等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骨气尊严早就没了,当下自然是满脸谄媚,只盼着许玄好歹有些灵石宝物。
“可有筑基级别的灵物,最好是戊土一道的,品相要好些,拿的出手。”
陈家修行土德一道,家传的功法多是些借山根地脉修行的,送上戊土一道的宝物,自然是十分合适。
大赤观和陈家来往,交情赠礼,不是筑基资粮,也多是练气顶尖的灵物,如今许玄正想借着祝寿,再续一续交情,也好让那莲寺有些忌惮,为自己筑基拖些时间。
“许道友说笑了,我这店里尽是些破烂,练气的资粮都无,哪里去寻筑基的灵物。”
王鸦依旧姿态放的很低,言辞里有些推却之意。
许玄见状,不多言,只是轻轻散发气机,练气五重的修为展露出来,轻笑道:
“道友可能没有,但一定有消息,这整个青璃坊地下见不得人的买卖,大都经过道友之手,怎会连筑基灵物都不见呢?”
王鸦的身形微微一滞,整个人的气场忽地一变,之前是笼中雀,叽喳讨巧,现为林间鸦,阴鹜深沉,不再是之前那个窝囊的小老头,气息也随之高涨,竟然也是练气修为,已是三重。
“道友倒是消息灵通,且过来吧。”
王鸦不欲多言,领着许玄前往一处小院,开了阵法,显出一道幽深的坑道来。
“道友请。”王鸦先行一步,让许玄跟上。
许玄默默捏紧了手中的符箓,气海之中【丹霆】跃动,随时可以出手,才跟着入内。
沿着坑道前行不知多久,豁然开朗,灯火通明,前面是足有整个青璃坊大小的地穴,内里各处都是修士在走动,一个个身上都不是带伤就是沾血,显然都不是好惹的。
许玄只瞥了一眼,便见不少在外凶名赫赫的散修,多是些在刀尖舔血过活的,他不敢多看,怕起了冲突。
“许道友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王鸦此刻已换了个人似的,如同积年的魔头,语气幽深。
“坊下另开一鬼市,这些散修或是杀人越货,掘人坟墓得来的东西,都在这一处交易,双方不亲自见面,只有我的人来作中介。”
王鸦领着许玄进入一处洞府,青砖白墙,燃着鲛人油的灯散着辉光,王鸦开阵,让许玄候着,不一时便取出一件木盒来。
“道友请看,这可是戊土一道的灵物,来历勉强算得上清白。”
那木盒以青木雕就,上刻浮空符阵,显然里面的物件极重,让王鸦托着都有些吃力。
许玄稳稳拿住,倒是让王鸦高看一眼。
打开木盒,地气喷涌,成一片黄蒙之色,里面放着一块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珠子,端的奇异。
“戊土一道的【地母慈珠】,是北边天水郡传来的,那边有家道统亡了,有人携宝逃来,叫人杀了,才流落至此。”
【地母慈珠】,许玄也听闻过这灵物,能温养法躯,配上功法,祭炼得当,可使体若太岳,动摇不得,深得土德修士重用。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这价钱?”
许玄心里有些没底,他身上不过二十枚中品灵石罢了,寻常筑基灵物或筑基丹,就要三十枚了,品质好些的,更是要五十枚中品灵石往上了。
“卖家只要木德一道的筑基灵物,别的不换。”
许玄愁了,自己为防意外,倒是带了一件宗门压箱底的筑基灵物,丙火一道的【赤纹火石】,大约值三十枚中品灵石,却不是木德一道的。
“对方不要灵石,只肯换物?”
许玄最后一问,有些希冀。
“若是别人自然不依,不过既然是许道友,我若是报出名号,可以从中斡旋几分,只是——”
王鸦微笑,脸上神色有些贪婪。许玄自芥子袋中取出一件胎息上品的法器,递到王鸦手中,低声道:
“还望道友尽些力。”
王鸦点头收下,脸上褶子堆在一处,笑道:
“道友放心,那卖家我熟悉,且让我去再问问。”
王鸦出去,许玄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他笑着回来。
“可是有着落了?”许玄忙问。
“正是,不过那位听闻是大赤观主,要和你面谈,若是事情成了,许道友分文不,就能拿走这【地母慈珠】,还有不少好处。”
王鸦凑了过来,一脸神秘之色。
许玄却不信他这套说辞,天下没有都是好处的事情,还要见面详谈才是。
王鸦领着许玄沿着坑道继续向下,来到一处更深的洞府来。
此处修士都是练气修为,许玄由王鸦领着,进了一处偏房,之后这老汉嘿嘿一笑,先行离去了。
入门,室内是一青衣公子,生得俊逸出尘,身侧立着一位娇俏的侍女,正煮茶侍候。
“道友请坐。”
见许玄进来,对方眼前一亮,起身迎接。
“在下柳秋辞,柳氏弟子。”
柳氏,想来是大景原那家了,与回春谷关系不错,两家隐隐有结盟的迹象。
只是这柳家的筑基也在六年前那场妖灾里离世了,倒是和许玄的大赤观一个境遇。
“大赤观,许玄。”
许玄回礼,坐在桌前,旁边的侍女为他奉上灵茶,默默品了几口,只觉舌尖微苦,尝不出个滋味来,倒是感觉神思清明了些。
“这是我家独产的【青玉叶】,许道友觉得如何?”
对方眉眼挑动,看向许玄。
“好茶,只是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一二来。”许玄如实告知。
“道友可是想要我那【地母慈珠】?”
柳秋辞正色,谈及正事,不再是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派头。
“正是,只是我却没有这木德一道的灵物,若是火德的还能寻来。”
“道友莫急,我这边有桩更大的买卖等着道友,若是成了,【地母慈珠】道友只管拿去就是。”
柳秋辞言语恳切,像是全为许玄考虑好了。
许玄并未急着应了,先细细问道:
“可是何事,道友且说清楚了,若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怕是难以陪同。”
柳秋辞摇头,取出柄羽扇轻挥,竟是件练气上品的法器,看来这柳家家底还是比大赤观殷实些。
“非也非也,道友误会了,许观主可清楚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的局势?”
“局势,还请道友解惑?”
柳秋辞神色有些沉郁,像是困扰已久,取出一幅堪舆图来,细细为许玄指点:
“当年妖灾过境,青巍和大景都遭了难,各门各派的筑基和练气后期的种子几乎都死绝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一辈人。”
“道友莫看我年轻,只是我家驻颜有方,如今已是四十来岁了。”
说到此处,柳秋辞的气势攀升,竟然也是到了练气五重的境界。
“我们这一辈人,即使有突破筑基的希望,最早恐怕也要到四十年后了。”
许玄点头,虽然他估计自己再苦修三十年就可突破了。
柳秋辞端起灵茶,一饮而尽,好似杯中盛满的是烈酒。
“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有筑基坐镇的,便是陈家和朱家,陈家那位老爷子受了暗伤,寿元无多,不喜扩张,但朱家那位家主可是正值壮年,野心勃勃。”
柳秋辞取出朱笔,一一勾勒,点出了五家,许玄的大赤观正在其中。
“若是想突破筑基,练气六重是道槛,要在这五十岁之前突破才有望,大赤观的许道友,柳家的我,空剑门,吴家,段家的后辈,都有望达成,但是——”
室内昏暗,鲛人油灯散着幽蓝的光,柳秋辞那张俊逸的脸扭曲起来,好似恶鬼,幽幽说道:
“吴家那位少家主昨日遇到流匪,叫人枭首,尸身上足有千百个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我呢?”
(本章完)
第4章 命本
第4章 命本
鬼市处于地下,地气厚重,凉意袭人。
许玄正默默考量着柳秋辞的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
漓水北边就是莲寺,与青巍七山对峙,当年是伏血魔门做了屏障,为大景原诸家挡住了僧众,不然这魔门也不能久居此地。
大赤观出了冲阳子,剑斩魔头,便由许玄师父和莲寺斗起法来。
按理说,原上的争斗一般不会涉及青巍的门派,就是哪家吞并了七山又如何,青巍的灵脉不如原上,占了难道只为和那些秃驴斗法?
朱家家主纵然是有一统大景原的心思,照理说也不会动青巍这些门派,只会加以挟制。
莲寺底蕴深厚,只是当年两位法师陨落于妖灾,伤了根本,才没有直接攻占完现在的青巍。
那慈海老僧将登法师,这青巍只有许玄筑基才有一战之力,黑风谷主虽是练气巅峰,但却是八十岁登的练气六重,筑基无望。
朱家应当不会谋害许玄,不然就是为莲寺做嫁衣,这点许玄倒是有些把握。
但大景原若真一统,他这大赤观恐怕就要终年居人而下,为一附庸,想来还是原上各家各派争斗不止,更合许玄心意。
当下他心思急转,脸上微微露出骇意,忙问道:
“依照道友所言,朱家那位筑基可是准备撕破脸皮,直接出手,将各家筑基种子都打杀了?”
柳秋辞见许玄有些心慌,似乎松了口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试探罢了,回春山已同我联系上了,我本就欲再前往青巍,见一见许道友,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处遇见,也是缘分。”
这青衣公子眉眼间愁云不散,好似受惊的白雀,叫那吴家少家主的死讯吓到了,有些迟疑道:
“吴家与陈家有些关系,如今吴家少家主死了,这原上又哪里有什么流匪。
“陈家未曾有动作,和那白青洞斗了许久,陈巍元悄无声息,朱家便有些蠢蠢欲动。”
“一切还是要看陈家那位大寿上如何表态,只是我等式微,还是要先互通有无,暗中相助才是,待到你我筑基,也不至于为人鱼肉。”
许玄计较了得失,朱家势大,但大景原的各家各派也非泥捏的,只是当年一场妖灾,才给了朱家吞并的机会。
眼下虽然有陈巍元的威名保着大赤观,但又能撑到几时?
若是朱家一统大景原,恐怕大赤观只能沦为其鹰犬,还是要早做打算,当下便应了柳秋辞。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大致定下个守望相助的章程,具体后续,还要在陈巍元大寿过后定下。
至于那枚【地母慈珠】,许玄还是未曾白拿,取了那【赤纹火石】抵换,但那【地母慈珠】估计也要四十中品灵石了,相当于柳秋辞让许玄占个便宜,以示交好。
沿着弯弯扭扭的坑道出了鬼市,天日煌煌,周边嘈杂之声似乎又将许玄拉回人世,刚才的阴谋诡计好似一场幻梦。
他也无别的余财去买什么了,这次费一件筑基灵物,已经让他十分肉痛。
许玄一路目不斜视,摊上的诸多法器、符箓和灵药都不看一眼,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让他这位观主去赏脸瞧瞧。
出了青璃坊,一路驾风,回了天青峰。
刘霄闻正在居真殿前候着,腰间佩着那柄【火虎牙】,站在殿外,不停踱步,嘴里念叨着什么,见了许玄回来,急急上前行礼。
“有何事,可是修行上遇到关窍了?”
许玄有些心喜,这弟子虽然是少年心性,有些野气,但想不到今日能上门候着,来请教修行。
刘霄闻微微一怔,他来此本有别的事情,未想到师父先行发问,只好先将自家疑难之处一一道来,由着许玄解惑。
仅是说了些灵气运行,掐诀施法的关窍,便是两个时辰过去。
待到讲完,刘霄闻才忙向许玄行礼叩拜,直言道:
“弟子想回白岗看看,见见亲人。”
许玄倒是没料到这件事,刘霄闻入山修行,已是三年未回家中了,不过刘升水由许玄拜托刘凡河细心照顾,还送了些延寿的丹药,想来境况不差。
“去之前先去祖师堂,陪我上柱香。”
许玄合了手中竹简,让刘霄闻取了三根金香来,两人沿着山间古道,一直向上,到了天青峰顶,入了祖师堂。
许玄点燃香火,行礼叩拜,刘霄闻此时也是一脸肃穆,不敢多言,跟着行礼。
堂内立着一道道牌位,好似先辈的目光洒下,让人心生敬畏,最前面的便是许玄师父,冲阳子。
“大赤观冲阳子,温扶风之位。”
牌位以栗木制成,底为四方,高约一尺二寸,上面的字迹笔锋犀利,剑气森然,正是许玄当年刻下的。
香气缥缈,让堂内光景越发显得幽深冷清,许玄有些出神,怔怔地看着那道乌黑的牌位。上山时他多大来着,刚满十二?
白岗村那时正下过一场瑞雪,家家户户都热闹的不行,有人在笑,欢庆新春,为魔门覆灭摆上宴席,期盼接下来的好日子。
有人在哭,许多不成人形的尸首从伏血山里送了回来,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将地上白雪染得殷红。
上年纪的老人抱着自己儿子的头颅,一点点擦拭眉眼,黑红的脸上五官似要拧到一处,流不出泪来,只是嘴里赫赫的喘气,好似头濒死的水牛;孩童困守在父母遗体前,哭的嘶哑,像流落的幼兽,叫大人抱走,不敢让其多看。
许玄此时正是十二岁,满手的冻疮,帮着别人运尸。
村内的喜忧好似与他无关,这雪下的极大,他正满心想着是在自家那茅棚里撑过这雪夜,还是厚着脸皮去别人家借宿?
人群忽地分开,恭敬的叩拜声不绝于耳,许玄饿的发昏,完全不知道情况。
有人握住了他满是冻疮的手,十分温暖,好似暖炉。
“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如雪风呼啸,恍若来自云端。
“许玄。”
“是个好名字,以后就跟着我修行。”
面前的道人身着黑袍,上纹火云,背着一柄白玉般的八方古剑,长眉沾染了积雪,古拙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刘霄闻的声音打住了许玄的追思,两人上完香,回到居真殿,许玄便允了这弟子三日时光,去白岗村探望。
居真殿高大宽广,灵气充裕,一直是大赤观掌门修行的地方,许玄闭关时尚不觉得如何,刚才刘霄闻过来听讲,有些热闹,如今倒觉得冷清了。
‘修仙修仙,人在山上则为仙,练到最后,难道真就断了红尘,舍了俗缘?’
许玄只觉这些事情玄之又玄,他思虑不过来,如今还是专心修行,早日筑基才是。
练气六重,唤作【踏玄关】,这一步便是要炼化本命物,补足【命本】,外采小药,以人身效法自然才是,古人曾言:“有人识得真铅汞,便是长生不老仙。”
须知铅为命,汞为性,不修性命,谈何求丹?
练气六重之前,不过是个积攒法力,壮实根基的过程,要想突破至六重,便要修得【命本】,借天地灵物来为己用。
至若突破筑基,则要【性根】充盈,气数在身,这其中关窍许玄却是不懂,但师父当年说过,许玄是有些气数在身的,到时突破,祖师堂内亦有香火,这倒不必忧虑。
只是【命本】这一事,有些让许玄犯愁了,他修行的并非观内的真传功法,那四品的《天火恒光经》,而是三品的《震耀问灵法》。
观中《天火恒光经》有些残缺,求性命的部分记载不全,虽然这功法强横,但突破炼气后需要自身命格气数来补缺,若是缺了这部分,那就是终生不得寸进,只能在炼气一二重待着了。
上一代的温扶风,这次的刘霄闻,都与这功法有缘,才有机会补上缺漏,突破筑基。世间功法道途,人人皆可修行,只是有的人更亲近某一道统,善于修行此道。
或许是因为那古篆的原因,许玄便选择了雷法。
《震耀问灵法》炼气之时,需采【天雷通气】,在惊蛰时节,春雷萌动,搭坛祈之,反复九次即可得这一缕气。
到了炼气六重,则是要以气化命,再借法门成【命本】,而《震耀问灵法》的成命之法,便是则雷雨天气,入云中纳天雷入体。
这法门过于暴烈,看得许玄直皱眉头,纵然他是练气五重的修为,法力深厚,但要去硬抗天雷,估计也只能落得个不死也伤的下场。
‘怪不得这功法威力霸道,观内前辈却没人修行。’
许玄默默估算了,这道雷法玄妙之处,不弱于那《天火恒光经》,只是难以修行,还缺失了不少秘术,才落到三品,原本应当也是四品的传承。
殿外忽地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有一女子急急闯进来,青衣罗裙,纤腰修体,隐有怒意,气息不稳,还有些伤势在身。
她那双如秋湖般的眸子此刻起了波澜,好似山间受惊的白鹿。
正是温扶风的孤女,温思安,也是许玄师妹,如今管着长明山的灵药,许久未回洛青山了。
许玄见对方似是和人斗法受伤,连忙起身,正欲询问。
温思安却先开口,美目含煞,恨恨说道:
“掌门师兄,黑风谷又遣人来犯了。”
许玄不多言,默默自气海祭出【丹霆】,电光细碎,隐有龙吟。
(本章完)
第5章 来犯
第5章 来犯
长明山,药园。
园内布置的几道行云布雨的阵法已叫人冲开,几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受了重伤,躺在黄泥里,血迹斑驳,气息微弱。
王习微驾着一朵红云,和面前那黑风谷练气五重的黑衣老者对峙着。
这老修长得慈眉善目,身躯佝偻,服上绣着百蝶百蝠,倚着一枣红的拐杖,若不是脚下旋起的道道黑风,让凡夫见了,恐怕只会以为是年画里的寿星下凡。
“谢苗,你这老匹夫,欺到我家山门上了,可是来讨打的?”
王习微虎目圆睁,腰间那红玉小锤随他心意轰鸣不止,上面天星闪烁,连成一线,指向了那黑风谷来的老修。
这老修神色不变,依旧是笑呵呵的,如寻常人家过节串门般随意问道:
“王道友,我听闻贵门掌教闭关功成,特来道贺,你我两家同为青巍盛门上宗,何必大动干戈?”
王习微冷笑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脚下红云奔涌,化作天炉、风虎之形,这道人神色尽是轻蔑,讥讽道:
“盛门上宗,你黑风谷也配,我大赤观是当年古蜀地传下的道脉,你黑风谷只是一群贼寇占山为王,也敢相提并论,当年伏血魔门入主青巍,独你家跪的最快。”
这谢苗脸上神色微变,只是叹道:
“道友门户之见深重,那老朽只能讨教一二了。”
言未毕,便见黑风席卷,带着一股摄人的腥气,更有鬼哭之声响彻于山间。
王习微早有防备,身上法袍青光涟漪,化作锦鸡长鸣,破开对面那邪风,手中红玉小锤上地煞之火怦然绽开,似打铁般狠狠敲在那谢苗身上,顿时漫天流焰四散,如细雨般降下。
谢苗不吭不响,那佝偻的身子硬接下王习微这一招,身上黑衣焚出破洞,露出内里烧的焦黑的肌肤。
他借着风势,已然扑到王习微身前,身上一道符箓祭出,血烟升起,化作一鬼,青皮四首,成喜怒哀乐之相,咿咿呀呀唱起经来,顿时王习微身上法光黯淡了一瞬。
仅一瞬,谢苗手中便黑气滚滚,如夹炭的铁钳般环住了王习微的脖颈。
‘到底是个常年练器的,斗法实在是不行。’
谢苗眼见这一击即将建功,心中暗喜,练气六重之前,法躯未得【命本】滋养,体魄不算坚韧,修为境界,也只是法力多寡之别。
这王习微身上法器众多,修的功法品阶又高于他黑风谷的,若真是硬桥硬马,排开阵势,做过一场,他谢苗必败无疑。
所以要一招就分出胜负,借修为之差,以轻伤换重伤。
最重要的是谷主赐给他的这道【四相闻经鬼符】,可止法光,息道火,让这大赤观的人一时不能借法器之利。
王习微大骇,他平日里和师弟比斗,大都是双方你来我往,何曾见过这如市井流氓似的打法,且那符箓诡异,止了他法袍护体之光,他斗法经验不足,眼见便要吃个大亏。
天边忽地传来闷雷似的轰响,一道极细极微的银线自云端浮现,然后便是接连的破空之声,犹如霹雳炸响,那四相鬼顷刻就化为齑粉,谢苗只觉发丝倒竖,好似有道天铡将落,只好急急退了,不敢再攻。
【丹霆】周身雷光隐现,剑气化云,这法剑如蛟龙般隐于其中,难辨其形,谢苗自胸膛到丹田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这老修大惊,忙架风而退,长呼一声:
“许观主,好利害的剑。”
许玄身形缓缓自云端降下,【丹霆】雀跃,化作一道银线,重回到他气海之内。
他不曾多追,黑风谷主谢黍是练气九重的修为,若是埋伏,非他能敌。
“师兄,可还好?”许玄上前,扶起王习微,忙取出些疗伤的丹药让他服下。
这汉子有些羞惭之色,起身来叹气道:
“想不到这谢苗手段这般阴狠,我却是阴沟里翻船,本以为是个手拿把掐的事。”
许玄在一旁宽慰道:
“师兄炼了一辈子的法器,师父在时,哪家敢上来挑衅,更何况——”许玄不多言,哪家门派会让练器的长老出来斗法?
若不是门中实在无人可用,怎会冒这等风险,须知王习微年年都为门中增了不知多少收成,许玄此刻宁愿伤的是自己。
温思安正在下面率领弟子将伤者运走,罗裙上沾染了些泥污,谢苗来犯,是她先出去抵挡,遭伤最重。
王师兄恰好来寻她,才亲自上阵,让温思安来寻许玄。
‘门中无人。’
许玄只觉心力憔悴,他本想趁着祝寿前几日,再闭关稳固下修为,到时回来便去修那【命本】,借助丹药冲上练气六重,现在只能作罢了。
王习微在一旁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跟许玄一同坐在田间,两人没什么架子,像是在看地里收成的老农,坐到黄昏。
霞光浮现在天边,如黄铜遭煅烧,呈现赤金、紫灰和青烟之色,那红日西颓,周边千山在夕阳映照下好似千佛的金身,只是太阳一落,又收起法相,化作些狰狞的魔怪,让人心惊。
另一处,谢苗已逃回东密山,驾风落在一处阴森幽暗的谷地里。
谷中别有洞天,黑石砌就的大殿在灯火下显出重重鬼影来,男男女女见了谢苗回谷,都一一下拜。
“二当家!”
谢苗冷哼一声,直接进了大殿,殿内通明,男女老少,皆在宴饮,牛羊美酒如流水般送来,歌声欢笑不绝于耳。
殿上主位是一鎏金的宝座,浮雕上百鬼狰狞,座上是一阴鹜、瘦弱的男子,脸色略显苍白,微笑看着下方寻欢作乐的男女。
“拜见谷主。”
谢苗入内,连忙下拜。
“哦,叔父回来了,不知可否见到了那大赤观主。”
谢苗那如老树般枯朽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声音刺耳,好似鸦雀,笑道:
“那王习微工于练器,不善斗法,温思安年纪尚小,欠缺火候。”
这老修嘿嘿一笑,张开上身袍服,露出叫许玄斩出的剑伤来,只见一道细细的红线,继续道:
“至于这大赤观主,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只不过——”
谢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胸前那道红线上迸发出些许雷屑来,然后这老修的法躯自胸膛到丹田一线,好似遇了热刀的油冻,齐齐破开,肠肚跳出,悬在地上。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喉咙中挤出咿呀的求救之声,拼命向着那个他害怕至极的侄儿示意。
座上那病弱的男子脸上却露出兴奋之色,仔仔细细看了那道剑伤,露出赞叹之色,这才出手。
他驱了一道黑气将谢苗的五脏六腑,肠肚黄白塞了回去,上贴符箓,吩咐下人带去养伤。
‘许玄,倒是有些手段,这剑气不输他师父。’
谢黍,这位黑风谷主轻抚起自己丹田之处,他气海之中有道如金焰般的伤口,剑气四溢,受了许玄同出一脉的剑气勾动,此刻又活跃起来。
这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洛青山的方向,眼神阴鹜,让人想起了某种蛇类。
‘陈巍元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等我诛杀你满门,服了血气,夺了气数,补足性命,便是我筑基之时。’
座上忽地升起黑风,风中显出道道青紫的魔云来,传来一阵阵唱经之声,座下男女似受蛊惑,更加放浪形骸。
(本章完)
第6章 返乡
第6章 返乡
刘霄闻已有三年未归乡了。
仙路坎坷,师父说要静心断念,心若平湖,不起风波,才是真羽客。
师父是掌门,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和人斗法,他见的少些。
王师伯有些古板,每次见刘霄闻就要考校修为,他有些害怕。
温师姑真的就像话本里的仙子那样哩,每次见他都塞些丹药,好似给小孩吃一样。
若问他谁最亲,刘霄闻摸了摸腰间那柄【火虎牙】,想起一道在那铜炉旁边忙活的身影来。
栖云师兄总是笑着,只是不知为何见了王师叔就冷脸了,那不是他爹吗?
刘霄闻自小没了爹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想起了刘升水,他就算挨了爷爷打,每次还是乐呵的。
白岗就位于洛青到长明之间的道上,路途并不算远,以刘霄闻胎息中期的脚力,用不了多时就到了。
正值中午,村头一如往常,青石大碑立着。
小时候他就被刘升水带过来,一个个认上面的字,他懈怠的很,只想着玩,胡念一气,挨了不少打。
道路泥泞,茅屋低矮,荒草蔓生。
刘霄闻之前并不觉得白岗如何,只是在见了洛青那仙家宝殿,金楼玉阁,再次回村之后,才猛地生出一股有些酸楚的情绪来,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黄犬在村口晃悠,几个小孩正在逗乐,这些村里的孩子大都着粗布麻衣,流着两行清鼻涕,不停吸溜,猛然见了村外立着个少年道士,一个个都呼喊了起来。
“神仙来啦,神仙来啦。”
刘霄闻这三年来变化许多,神气完足,得了山中灵药滋养,身形已经如村中十五六岁的少年般高大,身上大赤观的玄黑道袍更是不凡,火云流动,如同有灵,更衬的他恍若神仙中人。
村人被惊动了,围了过来,连连下拜,只当是神仙又来择徒,忙不迭去找自家孩儿。
刘霄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努力在人群之间找自己的熟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个个都挤着干嘛,让人家仙长厌恶了,你们就别想着送自家孩子上山修道了。”
一道喝声止住了熙攘的人群,一锦袍员外分开人群,略有不满的走来。
‘一个个泥腿子,仙人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择徒也是我家先来才是。’
刘凡河大摇大摆上前,腰身挺的笔直,显出他那富态的大肚来。
许玄让他照顾刘升水一家,赏了他几颗培元固本的丹药,他近来又纳了一房妾室,正是春风得意,红烛帐暖,好不快意。
刘凡河上前,本以为是许玄驾临,却不想是个少年道士,面容生疏,身上穿的却是大赤观的道袍。
“敢问这位小道爷来我白岗何事?如今可没到收租的时候。”
刘凡河试探问了一句,却未想到对面那小道展颜一笑,朗声道:
“刘大伯,怎地不认识霄闻了。”
刘凡河的眼中忽地流露出明快的光彩,眼前这小道的身影逐渐和刘升水孙儿重合起来,他微微一愣,试探着说道:
“霄闻,你回来了?”
刘霄闻点头,很快周边的刘家人爆出一阵欢呼之声,他被簇拥着迎回村内,刘凡河让众人散去,只同他一道回家。
门前没有多大变化,青石地砖,泥屋木梁,旁边牛圈之内黄牛安眠,一名老人坐在板凳上,剁着干草。
“霄闻你别见怪,我让你爷爷搬到我家,他不肯,给他钱粮,他也不要,找人来伺候,他要亲自干活,我劝不动——”
刘凡河在他耳边诉说着自己的苦衷,但这声音很快就叫刘霄闻抛到耳外,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老人,嘴唇嗫嚅了几下,却说不出什么来。
刘升水终于注意到了屋前来了客人,是刘凡河,这后生又送东西来了?旁边那道士是谁,怎找上门来了?
老人努力睁开他有些昏黄的眼来,而后好像看清了什么,颤颤巍巍直起身子,柴刀掉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闻儿?”
这声音苍老至极,让刘霄闻有些不敢去听,他忙快步上前,扶住刘升水,低声应道:
“爷,咱回来了。”
老人忽地笑了,这笑声苍凉而欣慰,好似铁砂般挫在了刘霄闻心头。
“回来好啊,爷给你做饭去。”
刘升水去灶台忙活了,另一边刘凡河领人将些钱粮放下,也是先行告退。
进了屋内,刘霄闻先是为父母上了株香,这香火缥缈,让他想起了祖师堂的香火,他似乎隐隐约约能明白师父当时在想些什么了。
到了里屋,刘霄闻住的位置一如往常,被褥铺的平展,没沾灰尘。他将自己身上的道袍脱下,换了家中的粗布麻衣,当年师父为他换上这道袍时,他满心欢喜,将那身布衣弃置一旁,如今再穿上同样的衣袍,他反倒觉得浑身轻松,说不出来的快意。
“爷,咱来帮你烧火。”
刘霄闻快活地奔去劈柴,好似从未去过什么洛青,只是场梦罢了。
少时,爷孙二人用过饭,到了田垄之间,聊起了庄稼,不时便到了下午。
刘霄闻坐在黄泥地上,闻着土气,看向极远处的山野,长明山就在数十里外,巍峨高大。
他忽地发现有些不对,腰间的玉佩隐隐发热,指向长明,让他有些心惊。
“这是,遭袭了?”
刘霄闻猛地站起,直直看向长明方向。
“又要走咧,有事就快去忙,别耽误了。”
刘升水看向自家孙儿,察觉到了异样。
刘霄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爷爷的脸庞,那是一张被日光晒的黑红的脸,如同干瘪的红苕。
他来不及多言,只说了句:“您老保重身体。”
接着他便去取了道袍和法剑,向着洛青奔去,长明遇敌,以他胎息中期的修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来,还是先回洛青,找师父师兄商议才是。
——
当许玄回到洛青,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王习微说是要补缺长明的阵法,让许玄带着温思安先行回山。
月朗星稀,许玄同温思安同乘一道云气,一路无话。
前面自家师妹正在打坐调息,许玄位于云后,看着那道略显消瘦的身影,想说些什么,可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性子越来越孤僻了。’
自从温扶风离世,他这个师妹就不哭不笑了,径直搬到长明山去,日夜为那些灵药操劳,不知多久未见上一面了。
往日两人无话不说,如今竟有些生分了。
“黑风谷这次恐怕只是试探。”
面前的女子终于转过身来,冷不丁冒出这句话,那张素洁的脸庞在月华下显得越发清冷,不知是像荒寺里的幽女,还是月宫中的姮娥。
“陈家只要一日不倒,他们便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许玄回话,言语中带着劝慰之意,接着便将同柳家的谋划讲了讲,这事情他之前和王习微商议过,如今再问问他这个师妹的意见。
“这柳秋辞的话倒是不敢尽信,我们坐于青巍,和大景原若即若离,还是要请示陈家那位长辈。”
温思安的语气幽幽,似乎有些疲倦。
两人又商议少时,便回到了居真殿前。
门前灯火已明,照在青松上,拖出悠长的影子来。
刘霄闻和王栖云就候在殿前,见了长辈归来,忙上前问候。
如今并无什么千里传音的法门,门派之间联系,靠得大多是这【子母玉】,母玉在许玄身上,子玉则制为玉佩,由弟子门人带着。
若是许玄以法力激发母玉,子玉便有所感,只是离的越远,感应越慢,倒不如练气修士直接驾风传信来的便捷。
温思安去了丹房服药疗伤,许玄则是让两个弟子近日莫要出阵,免得那黑风谷又来犯。
洛青和白石都有筑基阵法【渡火长气阵】护着,那长明的阵法却是叫莲寺打烂了,如今只换了个练气下品的【金光阵】,只能堪堪挡下练气三重以下的修士,却是防不住那谢苗。
至于那谢黍,占了东密,觊觎大赤观山门许久。
这些年来不声不响,冲阳子在时,他甘于伏低做小,许玄师父一离世,便狠狠从大赤观上撕下些膏肓来。
许玄猛灌一口烈酒,望向洛青的诸峰,等不得了,待到陈家那边寿礼送了,回来便去求了【命本】,再服些丹药,一口气攀上练气六重,纵然根基不稳,影响日后道途,也只能这样了。
‘时不我待,师父,你会如何决断?’
许玄闭眼,这山间夜风呼啸,掀起了他的道袍,赤云腾腾,如火一般。
(本章完)
第7章 结亲
第7章 结亲
翌日清晨,许玄枯坐一夜,思虑的有些久了,迎着朝霞吐纳起来,行气周天。
山门外阵法却有了感应,似乎有人上门拜访。
许玄有些杯弓蛇影,只当是有敌来犯,忙提剑下山。
山门外静静立着两名女修,一长一少。年长些的穿着天青色缎的绣袍,神色妍丽,贵妇打扮。
这妇人身后静静侍立的是一位不过二八的少女,着宝蓝色的罗裙,生得清秀,见了许玄下山,先行礼问候,笑得很是好看。
‘这是秋葫派的人来了?’
许玄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洛青西边的秋葫派,居于宝葫山上。
这家门中多是女修,以炼制法衣为生,不善斗法,那年长些的女修许玄见过,正是秋葫掌门闻绣云,练气三重的修为。
“见过许观主。”
闻绣云见是许玄亲自来迎,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展颜一笑。
“道友请进,入山一叙。”
许玄也说不准这秋葫派如今过来拜访是何意,这家门派托庇于大赤观,每隔几年便会送件练气级别的法衣过来。
许玄的【睡槐荫】,王习微的【昴日显】,还有温思安的【彩云客】,这几件法衣都是秋葫派量身定制的,冲阳子在时也多有亲近,只是昨日黑风谷来犯,这家今天就找上门来,倒是有些意思。
一行人到了待客的明思殿,位于彩云峰上,正是由温思安掌管,只是她这些年都在长明山待着,峰上有些时候未曾打理了。
山中来客,温思安伤势好些了,便从丹房内出来,同许玄一同迎接。
几人在明思殿内坐下,温思安烹煮灵茶,素手执壶,为众人一一添上。
“好茶,洛青的【白雾芽】许久未尝到了,上次品这茶时,我还不过胎息,由师父领着前来见礼冲阳剑仙。”
闻绣云的语气虽是赞叹,却又透着些哀婉之意,似是在怀念故人。
“闻掌门特意上门,想来不单是为了品茗吧?”
许玄眉眼一挑,那张暮气沉沉的脸上重现出光彩来,锐气摄人。
“许观主想必也听到了些大景原的局势。”
“不错,朱陈两家,隐有争斗,原上局势变化,似要一统,只是闻掌门居于青巍,又有何干系。”
“陈家那位大人一倒,黑风谷那谢黍恐怕就坐不住了,他实力强横,到时恐怕只有许观主能治他。”
闻绣云那双姣好的眸子看向了许玄,露出示弱的可怜媚态,轻声道:
“我家向来都是托庇于大赤观,只是如今那黑风谷似有动作,回春山又和原上搭上了线,独我家孤零零的,实在是怕,只望同贵门再亲近些关系。”
“沈殊,上前来向前辈见礼。”
在闻绣云身后候着的少女当即上前,柔声向许玄和温思安一一行礼,眉眼含笑。
“若是贵门哪座峰上,有年纪合适的,我这弟子还未婚配,两家可结为姻亲,续一续情分。”
闻绣云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出了来意,若是以前温扶风在时,她自然不敢作此想,但今时不同往日,或许正是她的运道来了。
温思安在一旁将沈殊领了上前,牵着她手,细细打量起来,只觉眼前少女颇有灵气,胎息中期的修为,已是不错。
许玄思虑一番,倒也觉得可行,只是这人选?
他思来想去,竟然好像只有王栖云合适。
温思安带着的真传,是位女修,平日就在长明山修行植药。
除了王栖云,王习微倒是还有个更年长些的弟子,不过早已成家,修为困于胎息后期,在白石山负责采矿一事。
至于刘霄闻,过于年幼,还是孩子心性,不到时候。
“如今我观中弟子,只有栖云年岁合适,我且将他领来,两人见面聊聊。”许玄言罢,驱了一白雀飞往荡云,传话给王栖云。
闻绣云当即应了,她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大赤观几位弟子的情况,估计也是这王习微的亲子。
少时,王栖云便被领到了明思殿内,但见掌门师叔和思安师姑都含笑望着他,有些疑惑。
‘这是,秋葫派的掌门,怎到我家山门来了?’
王栖云有些困惑,但还是一一行礼,静候许玄发话。
他抬头看去,却见思安师姑牵着一女子,纤腰净颈,似乎在打量他。
两人对视,沈殊有些羞涩,微微垂首,似株弱柳。
‘这女子,好生让人不解,看我作甚?倒是霄闻师弟,昨日说好来我峰上帮工,现在又没个人影,唉。’
“栖云,这位是秋葫派的真传,你且领着,去洛青四处逛逛,不得懈怠。”
王栖云不得其解,还是领命,上前带着沈殊出去了。
“两人若是能有些情意,我再去问问我那师兄,他若是应了,这事便算成了,我就修书一封,按着礼数定下日子,早早结亲。”
“如此甚好。”
闻绣云闻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和这大赤观续上人情了。
到了正午,这秋葫派掌门告退,临走之前还送了件练气下品的法衣,唤作【火分流】,说是赠与栖云,这法衣内含三十六座【小控火阵】,能动焰起火,是专为炼器准备的。
‘倒是有心了。’
许玄让王栖云上前,将法衣交于他,只说是闻绣云赠的,并将对方来意一一说明。
“栖云,那沈殊你可中意。”
王栖云有些踌躇,只是答道:“全凭掌门和父亲作主。”
许玄叹了口气,让他回荡云峰去,准备再去长明问问王习微的意见,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妙。
温思安仍在一旁煮茶,默默为许玄添上,她穿着白缎素袍,似有所思。
“栖云性子虽好,炼器也有些天赋,就是这男女之事迟钝了些,我看霄闻说不定是个风流种子,开窍的比他师兄早哩。”
许玄转身,笑着对他这个近来少见的师妹,调侃起了自家那几个弟子。
只是温思安神情却没什么变化,秋湖般的眸子微微上阂,幽深,清冷,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师兄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就未曾想过道侣一事吗?”
温思安语气平平,突然发问,让许玄有些狼狈,只是说了些以宗门为重的话语,殿内气氛便有些尴尬了。
又过少时,温思安以养伤为由,闭殿让许玄走了。
‘怎么好像我做了错事似的。’
这情绪来得奇怪,让许玄心里竟有些动摇,只是默默运气,识海之中那条玄蛟似乎又凝实几分。
‘还是去找王师兄聊聊这亲事,也看看长明的阵法修缮的如何了。’
当下决定好了,许玄便驾云向着长明方向奔去。
明思殿那紧闭的紫檀门户微微轻启,似乎有人在凝望天上那道红云。
(本章完)
第8章 玄祈雷木
第8章 玄祈雷木
长明山奇拔峭峻,位于洛青北面,巍峨的顶峰似乎占去了半壁西天,屏住了山势低矮的大盘,使其正午稍稍来迟。
这山地气稀薄,怪石嶙峋,只在山腰有几处灵田,可供种些灵药。
许玄驾云而落,见有十来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忙碌,大都十分年长,由一青裙少女领着,正在梳理地脉,将那些灵药一一归正施水,行的是门中的《小云雨诀》,不过是一品的法诀,只有些凝聚水气,行云布雨之能。
即便如此,这群弟子也都十分吃力,只能轮流上阵,那青裙少女到了胎息中期的修为,还算轻松。
“见过掌门。”
许玄一至,这些弟子纷纷下拜,要知道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年到头,可见不了这位观主几面,当下众人都十分振奋。
“高峡,你习微师伯在何处?”
许玄让众人继续忙碌,只是让温思安的真传张高峡上前来。
张高峡年纪只长刘霄闻三岁,却已主事长明山许久。
她生得娇俏可爱,脸蛋圆润,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但沉稳有静气,将这灵田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温思安器重。
“回禀掌门,习微师叔去了后山,说是要修整阵法。”
“此地灵田岁有余成,你尽心竭力,师门都看在眼里,霄闻若是和你一般处事沉稳,我也就放心了。”
许玄略有感慨,莲寺夺了大盘,观中灵药收成几近断绝,幸而长明有些起色,缓解了门中压力。
“长明一地,是思安师尊细心看顾,方有收成,高峡不敢居功,霄闻师弟天赋异禀,将来在外,还要靠他撑起山门。”
张高峡言语谦恭,说起自家师尊微微露出笑来。
言毕,许玄叮嘱几句,便驾云而起,破开天光,向着后山去了。
山间多有雾气,横波回澜,载浮载沉,许玄就在这白涛般的云烟间奔行,顺着灵脉波动,便寻到了王习微。
“师弟,你来了,且等一等。”
王习微正在掐诀施法,一道道阵盘随念浮起,那山间土石似水波般颤动几下,阵盘便埋到了地脉之中。
许玄在一旁静心等候,这阵法一道精妙,观中只有王习微粗通些,但也只能修补下这【金光阵】,若是想重新布阵,恐怕只能到大景原上,去寻那擅长阵法的段家。
待到王习微修补完毕,两人驾风而起,向北远望便是低矮的大盘山,草木青郁,翠微掩映。
“师弟,可看到了?”
王习微意有所指,许玄也明白他意思,虽然相隔较远,但依稀可以望见北面山中,一座金漆玉砌的寺庙已然建起,乡民正围在下方,叩拜不停。
“这是故意恶心我等。”
许玄皱眉,这些释修愚人心智,名为接引,实则迷神,凡夫俗子一个个抛妻弃子,辱父欺夫,舍家入寺,最后化作庙下一具白骨,将那佛寺垫的更高些。
“莲寺的和尚,占了大盘,叫陈老爷子吓退,虽说立誓不犯,倒是会膈应我等。”
王习微言语不忿,带着凛冽的杀意,如这山间的冷雾。
“待我筑基,再做打算,到时必要叫莲寺加倍奉还。”
许玄语气沉郁,原本有些老气的脸上露出一股蛟蛇般的狠戾,雷屑在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跳动,似妖魔要择人而噬,让山风也窒了一瞬。
师兄两人都对这和尚深恶痛绝,不愿在此多留,一同驾风回往洛青,不时便到了居真殿内。
入内,许玄将秋葫派来访之事,细细说了,引得这虬髯大汉眉有喜色,显然对这桩婚事算得上满意。
“那沈殊我也见过,是秋葫派的嫡传,这闻绣云好魄力,竟肯嫁了过来。”
许玄见他乐得此事,便斟酌一番,轻声问道:
“栖云说是听从你我吩咐,师兄若是以为良配,我便修书一封,定个吉日。”
那汉子对他这个儿子言语之间有些回避,只是从宗门利益谈起,彷佛不在意般说道:
“秋葫派历来亲近我等,如今观内势弱,两家结亲,互有益处,自然是好事。”
许玄见他这般别扭,也不多言,便准备修书一封,让人送些灵物过去,以为聘礼。“陈巍元的大寿将至,师弟可想好对策了?”
谈完栖云的婚事,王习微便同许玄商议起今后之事。
陈巍元大寿就在几天后,许玄早有准备,届时便由他一人前往拜访。
陈家大寿,无人敢起兵戈,但许玄还是让王习微到时率门人退守洛青,即便那黑风谷真发了癫,打了过来,也难破阵法。
王习微见他诸事安排妥当,便放心许多,自怀中取出一截漆黑的枯木来。
这东西一出现,许玄只觉气海震动,【丹霆】雀跃,周身法力运转都畅快几分,平时有此感,也是在雷雨天气下。
那枯木之上雷光流溢,一片死气之中,独蕴了一道生机,看起来颇为不凡,至少不比那【地母慈珠】品阶差。
“师兄,这是?”
许玄有些讶异,王师兄虽然炼器之术高深,但这些年来,挣的灵资大都填进了宗门内,连王栖云修行的资粮也未额外供给,称得上两袖清风,如今却取出这般灵物来。
“【玄祈雷木】,是我为你突破练气六重准备的。”
“《震耀问灵法》属【震雷】一道,却不是我观真传,只是长辈奇遇得来的,这功法残缺,当年门中修行此道的,大都是在求取【命本】上遭劫,或重伤,或身陨。”
“我这些年来,为各家炼器不少,有些关系,打听到了这法子,自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王习微娓娓道来,将他这些年为许玄求取【命本】的筹划解释明了。
【震雷】一道,诛恶伏邪,起命继后,亨通百里,驰壮音于天,激骏响于地,以阴阳为炭,天地为炉,其音隆隆,其势阵阵,其德淳淳。
若是常人向天求取,多是落个遭劫的下场,但这【玄祈灵木】却是雷击之木。
王习微以筑基品级的桃柳灵木,每年惊蛰立于山巅,引雷落下,于死寂中生发一点生机练就。
桃柳之属,多为木精,当属【忌木】一道,不若参天之【甲木】生机壮博,但却能枯木逢春,遇雷化劫,便成了这【玄祈雷木】,待到许玄求取【命本】,接引天雷,自有大用。
“师兄,这——”
许玄却未想到王习微对他道途这般上心,早早就准备好了,要知道王栖云的修行他这位师兄也少有过问。
“你却不必事事都劳心劳力,我身为师兄,却还要让你整日同人斗法,不得安稳修行,我心有愧,只是想着能尽些力。”
许玄接过那【玄祈雷木】,只觉这灵物太重了,比那【地母慈珠】还重的多,让他几乎拿不稳。
王习微猛地抬头,腰挺的笔直,虎目圆睁,言语顿挫,好似牙尖含着块生铁道:
“师父当年仍有长辈为其遮风挡雨,他一朝功成,突破筑基,剑气入命,剑意存性,大破伏血山,好不快意。”
“门中三代积累,终于又出了他这位筑基,都说他是中兴之主,仙家道种!各门各派都来贺喜,准备助我等移山门到大景原。”
“哼,妖灾,不过是些筑基的妖物,根基虚浮,功法也不入流,怎能杀他!怎能杀他!”
“师弟,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一道旨意传下,就让他从此殒命,法躯崩碎,化作一道金火,烧塌了大盘诸峰。”
这汉子死死抓紧腰间那红玉小锤,这法器随之轰鸣,流火大作。
“够了!这事不准再提,万不能让温师妹知道了。”
许玄怒喝一声,那张布满暮气与疲态的脸上显出无奈。
“且先缄口,留待后时。”
说完,许玄直直离了居真殿,向着山上祖师堂走去。
青松如旧,随风而动。
他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细微的呜咽之声,引得山间的鸟雀跟着狂鸣不止,状若疯魔。
(本章完)
第9章 贺寿
第9章 贺寿
洛青少见的下了场雨,天边初霁。
陈巍元的大寿终于到了,青巍受邀的只有大赤观,许玄上完香,以青木宝盒安置好那【地母慈珠】,便待动身。
自居真殿而出,拾级而下,却见温思安早早在那里候着了。
她站在青松下,换了身鹅黄的金丝线裙,日光稀碎,有些看不真切她身影。
“师兄。”
这一声呼喊将许玄拉到了多年以前,他少时在居真殿外听讲练功,完功歇息,便见温思安在松下候着,拨弄地上草,等许玄闲了,就含笑上前,也是道一句师兄。
见许玄有些出神,温思安主动上前,她年纪小许玄些,身子微微前倾,明净的脸庞微抬,露出素白的脖颈。
她手中捧着一件衣袍,迟迟道:
“师兄可换了师父留下的这件法袍,以壮威势。”
许玄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温思安手中那件温扶风昔年穿的法袍,依旧是玄黑底色,但上绘丹雀火云之纹,赤果奉仙之景,触之温热,不沾凡尘。
正是温扶风留下的遗物之一,【丹雀】,大赤观祖传的掌门法袍,虽然不过练气上品,但意义非凡,是自蜀地流传至此,观中其他法袍形制,皆是效仿这件。
“怎把这取出来了?”
许玄微有些不解,温扶风离世,这件法袍便置于存思殿深处,许玄和温思安偶尔取出,也只是看看罢了,视若珍宝。
“东西不用,便是死物,师兄如今是掌门,自然穿得。”
不等许玄再说些什么,温思安已将那法袍摊开,柔声说道:
“我来帮师兄换上。”
虽然炼气五重,穿衣不过是一念之事,但许玄还是任由温思安帮他换上,那双纤手很是贴心地帮他整理好了衣冠。
“很合身。”
许玄走了两步,这法袍本就能量体变化,自然合乎他的身形。
温思安微微笑着,这笑容许玄已有多年未见,很是亲切。
“我且去了,思安保重。”
许玄算了时辰,该当动身,告别一声就驾云离去了。
温思安走到居真殿前的台阶上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向脚下青砖,上面似乎依稀能辨认出许玄当年练功的痕迹。
——
“可惜只是剑气,幸好只是剑气。”
这是陈巍元当年来观中哀悼,见了许玄说的第一句话。
这话语萦绕在许玄心间,他偶尔握起【恒光】,便越觉得这话隐有所指,像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剑气已是百年难得,何况剑意?
至少要剑心通明,心无挂碍,念头通达,才有些许明悟的机会。
温扶风是真道士,许玄自问达不到他的境界,手中剑器,在许玄看来,不过是兵刃罢了,护卫山门,诛魔杀敌,仅此而已。
他驾云离了山门,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荡云峰锻金锤铁之声,是王师兄在炼器。
这声音自师父离世后就一直响着,几无停歇,沉重的轰响似乎一直在追赶着他,让他的背上传来一阵阵灼痛。
自洛青到大景原上的陈家有些路途,许玄驾云尽力奔行,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他使的是观中秘传的【见云奔日术】,二品的驾云御风之术,在青巍算得上独一份的了。
眼看即将到了陈家,许玄自天上降下,徒步而行,以表敬意。
陈家门户就立于一矮山之上,灵气浓郁,远胜洛青,若是在此修行,许玄自觉能快上不少。
许玄刚至山下,便见修士如云,各家各派都沿道而行,前来祝寿。“许兄来了,快快请进。”
一金衣女子笑的爽朗,明艳照人,贵气自溢,见许玄来了,眼前一亮,径直过来迎接。
“可是希月,许久未见了。”
许玄回想了下,认出了眼前来人,正是陈家嫡系,陈巍元嫡亲的孙女,陈希月。
“如今不是见着了,我听闻兄长将来,特意在此等候,久不见人,倒是急煞我了。”
陈希月少时去大赤观修行过,由许玄传艺,两人幼时关系不错,不想多年未见,她态度反倒更加亲昵,露出些娇憨之态,让许玄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沿道而上,江珠瑕英,琥珀丹青,四处可见,金马骋光,碧鸡曜仪,一应不表,当真是一派仙家福地之景。
‘不愧是出过真人的仙族,就是势头不如以往,底蕴也远胜我观。’许玄心中暗暗比对。
入了主殿,便闻得一道道贺声,各色灵物、法器络绎不绝,看得许玄有些心惊,他这一辈子见过的筑基之物,恐怕都没今天多。
主座坐着一位着乌衣的老人,垂垂老矣,须发皆白,只是腰背依旧挺的笔直,如山崖间的青松,正是陈巍元,他竟主动现身,看起来并无大碍,让许玄放心不少。
“大赤观,送上【地母慈珠】一枚,祝大人功候有成,早引仙箓。”
轮到许玄,他恭敬地上前行礼,奉上那【地母慈珠】,低眉顺眼,不敢多有什么动作。
座上的老人忽地动了,看向了许玄那张脸,如同太岳压顶般的压力袭来,许玄只是默默运气,站定身形,未动摇分毫。
陈巍元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沉稳厚重,有些感慨道:
“许玄,怎老的这般快了。”
言罢,便挥手让陈希月领着许玄下去,到了宴席之间坐下。
‘老了?’
许玄不过中年,按照练气两百寿算来,正值韶华,只是他这些年心力憔悴,脸上那股暮气遮掩不住,愁的两鬓都有些斑白。
“兄长当了一派掌门,却是忽视了自家仪表,当年天青峰上出剑,何等少年意气!”
陈希月看向许玄那张变了许多的脸庞,似乎在努力辨认出当年那个御剑行于云端的男子,好像就藏在许玄眉眼之间,只是被深深埋住了。
“大人寿上,何必说这些?等我突破筑基,大不了就化作少年身形来见你。”
许玄宽慰道,他这座正位于边缘,少有人在旁,陈希月同他饮了几杯便有事,不得不告退,只劝他畅饮。
他正一杯杯饮着灵酒,落得清净,却猛地发现旁边坐下一人。
青衣羽扇,俊逸出尘,除了柳秋辞还能是谁?
“道友倒是好福气,陈希月可是嫡女,得她看重的人少之又少。”
“说正事,莫扯这些。”
许玄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将柳秋辞面前的酒杯满上,递了过去,让这位青衣公子面露难色。
“这次祝寿,大人可是备了件好东西,以作彩头,不知许兄有无兴趣。”
“什么?”
柳秋辞有些鬼祟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筑基丹。”
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0章 喘息之机
第10章 喘息之机
“筑基丹?”
许玄眉头一挑,虽然这筑基的丹药珍贵,但最多也只与寻常筑基灵物相当,为何要专门提及,像柳家这般曾有筑基坐镇的世家,怎会动心?
柳秋辞故作豪迈,将那灵酒一饮而尽,有些呛到,继续说道:
“寻常筑基丹药,是以血气香火炼就,虽能显化【性根】,但却会污了灵台,筑基后想更进一步便难了,更不论去谋划紫府之境。”
“陈家的宝丹,古称【一元齐岳丹】,是紫府真人出手炼就,可显化气数,提点性根,妙用无穷,丹药内蕴一缕山岳正意,升清阳,降浊阴,是难得的宝药,仙门嫡系才有缘享用。”
许玄倒是未曾听闻过这筑基丹还有这等分别,不过筑基往上,便是紫府,大景原窥得此境风光的,还是陈家数百年前的那位玄岳真人。
“服了这丹,也只是走的稍远些罢了,紫府一境,不是一颗丹药就能成就的,依我看,不过是省了沧海中一滴水的苦工罢了。”
许玄虽有意动,但看得清楚,一场妖灾过后,原上各家各派,衰退的利害,出个筑基已是天幸,奢望紫府,便有些可笑了。
“虽是如此,这丹也能增上不少筑基功成的几率,各家都存了心思,只待大人发话。”
两人商议一番,只觉这丹药就是拿了,恐怕也格外烫手。
又过少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许玄只觉另有一道渊渟岳峙的气势自殿外传来,隐隐和主座上的陈巍元相冲。
这道气息由远及近,逐渐缓和,到了殿前时,许玄只觉来了位凡人。
着黑袍华服的男子入内,鹰视狼顾,目光如电,扫了各家嫡系一遍,他身后有人将贺礼送来,那是一具巨大的,以布遮盖的白蛇,妖气未散,气息骇人。
‘朱家的家主,朱虞城,身后这是筑基妖物的尸身,且至少是中期往上。’
在场的众人有些胆寒,都噤声不言。
“东原朱氏,送上白青洞妖将之尸,祝大人法体无忧,道行如岳,我诛妖耗了些时间,来的迟了,还望大人见谅。”
朱虞城的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稳稳传遍了整个大殿。
“虞城来了,快快入座。”
陈巍元脸色未有什么变化,言辞和蔼地让朱虞城坐到他身旁。
“如今人也齐了,我有些话要同你们讲讲。”
陈巍元扫视下方,看过了各家如今的嫡系,有些心寒。
‘差,差的太多了,一代不如一代,衰退的利害。’
上一代尚有大赤观的温扶风,他亲子陈长气,和身边的朱虞城,三人性情道法各异,但却是都稳稳踏到了仙门嫡系,紫府种子的水准。
如今温扶风遭劫,朱虞城叫断了道途,至于他亲子?陈巍元不敢多想,静心止念,只盼把这一切都忘个干净。
好苗子都叫人掐去了,剩下的自然越来越差,道统真传被人取走,只能修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原上这一代人,恐怕出个强势些的筑基都难了,大都要借着凡俗的血气香火突破。
如何护得住基业?
陈巍元叹道:
“如今形势不好,南边的几家妖山各有动作,北方的僧众惧我,但我也不能一直护着,且看看你们的修为如何了。”
言毕,这老人祭出一座玄黄之色的宝塔,温润的法光洒下,座下各家嫡系都如遭重压,若是硬抗,只觉两肩似扛山一般,体魄欲碎,若是放弃,只往下一倒,这重压又消散无形。
朱虞城在座上看着下方众人的丑态,神色有些不屑。
许玄和段家那位嫡系是坚持的最久的,但很快也都双双倒下,实在是抗不住。“这【玄黄尊明塔】可测禀赋,观修为,其压因人而异,坚持越久,在筑基一境走得越远,现在连一柱香时间不到,尔等就都倒了。”
陈巍元取出两枚金纹环绕的宝丹来,正是那【一元齐岳丹】,叹了一气,有些忧愁道:
“这丹就是给你们又如何?照样是群纸糊般的筑基,妖物再来,恐怕比当年还要不堪。”
座上的老人微微曲指而弹,两枚丹药便落到了许玄和那段家一生得丑陋,身材矮小的汉子身旁,正是两人抵那法光时间最久。
“这丹就交于你二人,早早修到练气九重,可无太多时间了。”
座下各家的目光瞬间汇集了过来,许玄得丹的欣喜立刻散了,剩下的则是一种叫人盯上般的不适之感。
‘过于引人注目了,非是好事。’
许玄感受着自己气海之内的那方白玉古碑,灵台之上那道篆文仍在闪烁清辉,时而为字,时而化形。
‘若是叫人看出我的异样,恐怕就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了。’
许玄师父是剑仙,他偏偏也成了剑气,修为竟然也这般浑厚,有些让众人惊讶了。
“大人,我家还有一事要问。”
吴家那处忽地有人起身,是一老翁,声音决绝,似是下了决心。
“我家的筑基种子在原上遭了难,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来了。’
许玄和柳秋辞都看了过去,这事吴家必然不能忍让,定会借着这次机会提及。
“你家那吴何用犯了忌讳,身死道消,已是幸运,他做了何事,你等清楚,不必多言。”
陈巍元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吴家人再也无勇力去争辩,似被抽了骨头般,沉默不言。
这事情的发展超乎了许玄的预料,想象中撕破脸皮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陈巍元和朱虞城似乎达成了某些共识,隐隐已经安排好了座下诸家的命运。
朱虞城起身,直到现在这位筑基后期的高修才显现出他的威势来,那压力如同渊海,让座下这些练气小修有些窒息。
“白青洞这妖将就居于原上,各家不想着合力征伐,反倒是忌惮起我来,实在是可笑。”
朱虞城的言语有些讥讽之意,他那如狼般的视线扫过,各家来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四十年,给你们四十年时间又如何,我同大人讲好了,让你们筑基,一群猪狗般的东西,把先人的名都丢尽了,故国忘了,世仇忘了,别人给些甜头,争权夺利这一套反倒记得清楚。”
“四十年后,我必一统大景原,你们若是早些来降,我倒可发些善心。”
朱虞城的声音如深谷中呼啸的寒风,将座下这些人最后一点希冀剥夺,陈巍元坐在一旁,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想看到这番情景。
‘四十年。’
许玄看向殿内那道如魔般的身影,似有所想,缓缓握紧了手中那枚丹药。
(本章完)
第11章 炼物
第11章 炼物
陈家就此封山,不再过问原上诸事。
许玄心有不安,回到洛青,便准备闭关突破,门内事情先交由温思安主持。
先是需要小炼那【玄祈雷木】。
他祭出那灵木,只觉隐有雷鸣之声,其形焦黑如炭,触之便觉一股死气萦绕,还有若有若无的哀怨之声。
这灵木本为木精,已生了灵智,开了思慧,若是再修持百年,渡了雷劫,便是精怪了,如今却被人早早取用,难怪有道怨气。
五行之精,不属五虫之分,遭天妒,受人祸。
许玄也听闻有些道统便是修这一门的,北边天水郡就有家提锋山,修的是什么【藏金】道统,有金人十二护佑山门,皆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当真是仙门上宗。
他将这【玄祈雷木】以法力祭炼,不断缩小,最后只剩指般大小,如玉一般晶莹,雷光闪烁,那一道生机这才涌现出来,让许玄通体畅快,灵台清明。
将其纳入气海,以心神勾连,寻常修士若是想炼化本命物,多用的道火,许玄却不敢这般。
这【玄祈雷木】上绕雷元,以火来炼,物性不合,两者相激,恐怕就要在他气海中炸开,当下只用本元慢慢浸润,以剑气削去这木上残余的怨气,进度缓慢。
许玄正待苦苦炼化,他灵台之上那道篆文却生了变数,玄蛟行于剑云之中,嘶吼一声,这灵木竟是一震,那点残余的灵性当即消失,再不设防,任由许玄炼化。
过了少时,这【玄祈雷木】终于收敛了光华,竟抽出新芽,扎根在了许玄气海之中。
‘成了’
许玄默默感受气海的变化,这灵木有两处功用,一是能以雷元浸润许玄法体,使之更合雷性,许玄使那《震耀问灵法》中的秘术,速度和威力都上涨了两成;二是内蕴一道纯净生机,若是许玄受了重伤,性命遭劫,可拿来修复伤势,但对这灵木伤害巨大,只能使一次。
练气六重之前,少有人如他这般去炼物的,求了【命本】之后,气海便会生出诸多神异变化,到时再炼物,轻易许多,怎会在炼气五重耗费苦工。
许玄也是无奈,门中其他功法求取的【命本】,哪里像他这般霸道?
习微师兄修的是三品的《渡火不越诀》,有控火随心之效,炼气之时需要一道【渡越火气】,这火需要常年炼器,消融金石,焚化铜铁,如此七年,方得一缕。求【命本】则是需要以火煅烧气海,开炉成焰。
不过栖云修的也是这功法,练气时需要的气,在那【景阳洪炉】中取就是了。
思安如今是炼气三重的境界,修的是三品的《商羊闻雨法》,属于【癸水】一道,善行云布雨,提灵润气,才将长明的灵田打理的有些起色。
这功法炼气是要寻一道【闻雨幽气】,需要育一雨雀,闻雨起舞,如此十年,才生出这道气来。求【命本】也只需顺应雨时,将气化云,在气海之内成功布雨。
独他许玄去求个【命本】要遭雷劈!
不过观中那《天火恒光经》求取【命本】好像要遭火炼,这么一想刘霄闻恐怕到时也不好过,许玄叹气,他们师徒都是一脉相承的遭难受苦。
出了居真殿,许玄便去往荡云峰。
王习微正在以他那红玉小锤反复锤炼一柄碧玉小剑,练气中品,其光晶莹,有道清凉气机流转,看起来似乎是水德一道的法器。
“习微师兄,这剑是给谁炼的?”
许玄有些好奇。
“师弟,怎这般快就炼化了灵木,可还好?”
王习微见许玄出关的这般快,眼皮一跳,只当他是失败了。许玄微微一笑,自气海中祭出那【玄祈雷木】,此刻已生根发芽,以雷光为枝干,十分不凡。
“成了!”
王习微有些惊讶,但也只当许玄亲近雷道,才这般快。
“这法剑是思安师妹托付我炼制的,说是这些年困于田间,忽视了斗法,要去学一学剑术,交予我材料,让我帮她打造。”
许玄凑上前来,细细看了这碧玉小剑,以练气级别的【天雨碧玉】为主材,剑身内蕴一道【持光水符】,有分光定景,亲水起雨的妙用,虽是不错,但还是差了许玄的【丹霆】不少。
“思安师妹去藏经阁中取了那本三品的【从明一气剑诀】,你若是得闲,也去指点她一二。”
王习微叹气,举起手中那柄碧玉小剑,迎着日光端详起来,低低说道:
“你心思活泛,处事周到,当了掌门,我自然放心,但像那些有传承的仙门,怎会让自家仙才空耗在这些俗事上?”
“必是适才而用,斗法的斗法,突破的突破,持家的持家,如今要你一力担之,我只会炼器,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这些年劳累,竟是看起来如我这般岁数了。”
这汉子铁塔般的身躯微微低垂,继续低声道:
“思安师妹是个认死理的,自从师父走了,她伤心至极,却是一滴眼泪不掉,就去了长明,日夜辛劳,不哭不笑,变了性子。”
“我老了,修为也停滞不前,师门未来,还是要看你们和下一代人。”
“你和思安,互相扶持,也多谈谈心来,问问境况,不然这洛青大得很,没个说话的人,也显得冷清不是?”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和王习微定好三天后求取【命本】之事。
这虬髯汉子炼完了法器,便让许玄送去长明。
许玄本想让刘霄闻去跑这趟路,不想王习微却早让栖云和霄闻一道去白石查勘矿脉去了,只能他自己动身去了。
当下取了法剑,驾起红云,直奔长明。
灵田已经重归了秩序,一株株灵药在微风里轻晃,传来一阵清香。
许玄并不想大张声势,隐了身形,在天上转了一圈,终于在山间一处灵田边上,见着了温思安。
她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裳,云鬓上戴着一白玉簪子,许玄想了想,好像是她突破炼气时自己送的,只是平日许玄见她,一直未戴。
“思安。”
这声音从天上直直落下来,降到了松软的灵田里,降到了开的正盛的清元芍药上,让温思安停住了梳理地脉,行云布雨的动作。
她只觉得这声音亲切而熟悉,让她想起了曾经在洛青修行的日子。
“师兄。”
温思安抬头,迎着天光,叫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本章完)
第12章 宝树
第12章 宝树
许玄由温思安领着,入了她平日修行居住的小院。
青砖黑瓦,墙角生了些不知名的白。
院内假山嶙峋,草掩映,中间有一亭,温思安引许玄入内坐着,奉了灵茶。
“师妹这小院倒是个清净的地方。”
许玄品了品杯中灵茶,并无什么厚重的滋味,清清淡淡,如同温思安一样。
对面这青衣女子接过了那碧玉小剑,曲指轻弹,剑身上碧光流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来。
“师兄若是觉得这地方风光好,也可多过来看看,这边的弟子大都过的辛苦,见你慰问,兴致也高些。”
温思安说完这话就继续抚剑而观,似乎只是随口提及。
“门内失了大盘,还能撑住,多亏了你的功劳。”
许玄感叹一声。
“可想好了这法剑叫什么?”
“我不通文理,师兄帮我起个名字可好?”
温思安眼波流转,终于看向了许玄,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便叫【雨思】如何?”
“是个好名字,便依师兄所言。”
温思安柔声应了,眉眼有些笑意,运气使那【雨思】法剑随风而起,婉转飞扬,最后隐入她气海之中。
许玄见她笑了,放心下来,默默品起灵茶。
“师兄此来,我正有一事商议。”
温思安正色,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看向了许玄,道:
“长明的灵田,我等尽心竭力,已到了极限。”
“门内之前招募的灵植夫见我观势弱,便离了山门,我和高峡也只是粗通这些灵植的法门,遇到些虫害怪病,就没了主意。”
“这灵田还需要找个正经懂得灵植之法的人来看顾。”
许玄听了,只是灵植夫实在金贵,修仙百艺,丹器符阵植等等,都是些少见的人才,大赤观虽然有王习微这炼器的一脉传下,但却无灵植相关的传承。
若问青巍谁家懂得此道,便是那回春山了。
回春山位于洛青西边的常春山,和秋葫派接壤,大赤观的三山就位于青巍居中,东边的东密就是黑风谷所在,而北边的大盘与漓水直连,如今叫莲寺占去了。
“这事恐怕要去问问回春山,这家和原上关系紧密,同我们不是很亲,还是要试试。”
许玄细细解释了,温思安点头称是,两人又谈了少时,许玄便准备离去修行了。
出了小院,温思安忽地自怀中取出一枚青气缭绕的丹来,拉起许玄的手,放到他掌心。
“这是【蕴元丹】,有培元固本的效用,是我父当年留下的,师兄你将求【命本】,这丹你且拿去服了。”
许玄并未推辞,接过丹药,道了声别,便驾云前往洛青,到了霜回峰。
这一峰尚无人入主,只是闲着,本来是观中掌律长老温扶意的居处。
这位长老困在炼气九重多年,是妖灾过后唯一幸存的长辈,受了重伤,又和莲寺的僧众斗法,不久便离世了。
这峰极高,只低天青一线,登上峰顶,便见白云环绕,罡风呼啸。许玄在石台之上打坐,他望过气,接下来将有暴雨,正是他引雷入体的好时机,这几日他便在此打坐调息,静候天时。
——
白石山,山势较低,多产金石。
刘霄闻是第一次来此,他只在洛青修行,偶尔去长明杀妖历练,如今是栖云师兄领着他来查勘矿脉。
白石主有两道矿脉,一条是【赤血石】,只是胎息级别的灵石,产的多些,另一条则是【血火精铁】,是练气品阶里顶好的灵物了,宗门炼器修行,多需要这灵物。
沿着一条黑黢黢的矿洞走下,刘霄闻见了不少正在采矿的外门弟子,大都穿着寻常粗布麻衣,使些胎息下品里最次的法器,在挖掘搬运矿石。
这些外门弟子见了王栖云和刘霄闻,都纷纷行礼,不敢怠慢。
‘修了仙,还有这般境况的?’
刘霄闻有些讶异,白石矿脉里的同门,大都满脸黑灰,看不出几分仙气来。
‘我也只是运道好,资质好些,让师父看中,不然如今也只是为一凡夫,恐怕境遇还不如这些采矿的同门。’
刘霄闻微微有些感叹,只觉人生无常,更要珍惜眼下机缘,为师门尽些力才是。
王栖云领着刘霄闻到了一处较深的坑道,这里临近地火,闷热难耐,一名身形有些低矮的老汉正在驾驭一小小的金锄开矿,正是在采那【血火精铁】。
“池鱼师兄,我来了,霄闻,这是你池鱼师兄,还不拜见。”
刘霄闻忙上前拜见,眼前这位恐怕就是习微师伯的大弟子了,江池鱼,是这些真传弟子里最为年长的,常年在白石负责采矿一事,并不回洛青修行。
正在忙活的那小老头听到声音,急急转了过来,他面容苍老,身形低矮,着一身灰袍,见了二人,笑了起来。
“这就是霄闻师弟,我还未见过一面哩,来来来,师兄有东西给你。”
那池鱼老头咧嘴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块白铁铸就的令牌,上面刻着【吞灵】二字,是件练气下品的法器。
王栖云见了,有些惊到,低声问道:
“这可是师兄当年立了功,门中传下的【吞灵令】,你常年待在地下,还要靠它汇聚灵气修行,怎能送出?”
江池鱼白了他这个师弟一眼,直接将那令牌送到刘霄闻手中,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困在胎息后期这么多年了,早就不作突破之想了,霄闻天赋好,早一日炼气,便能早一日为门中分忧,连这都看不出来,你这是炼器炼傻喽。”
王栖云挨了自家师兄一顿教训,有些无奈,只能让刘霄闻先收下。
刘霄闻本想推辞,但拗不过两位师兄,只好收下,只觉这令牌有些烫手,几乎握不住。
“师兄,你唤我来,说是要事,可是为何?”
王栖云正色,终于谈及正事,他神色严肃,这时候就有些像王习微了。
那江池鱼佝偻着腰,先是检查了这洞内的阵法,确定周身无人,这才领着二人到了一处更深的地穴来。
一入内,便觉热浪滚滚,火气奔行,【血火精铁】满地都是,几乎抵得上大赤观数年来的产量。
最为重要的是,在洞中心岩浆池中,一株红玉般的小树立着,足有一人高,上面结了不少赤果,上燃流焰,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刘霄闻见了这树,只觉通体舒泰,法力自行周转,如大江大河。
王栖云被这场景惊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池鱼。
只见这位岁数最长的弟子低声说道:
“这矿开了这些年,终于是触及了核心之地,不曾想里面竟然有株筑基品级的宝树!”
江池鱼面上未见喜色,而是有些阴冷,眉头紧皱,看向了王栖云,缓缓说道:
“我不敢让其他人知晓,如今陈家封山,我等若是走漏了消息,就是灭门之祸。”
(本章完)
第13章 服丹
第13章 服丹
霜回峰,许玄枯坐已有两日,气息沉寂,如顽石般在峰顶立着,偶有些飞鸟从云间穿过,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手中那枚丹药,一枚隐隐有血光四散的赤红丹丸。
筑基宝丹,【聚灵血丹】,可聚灵气,增修为,省下多年苦修的功夫,能一口气将许玄推升到练气五重圆满的境界。
许玄现在若是想按部就班突破,恐怕还要三年苦工,而陈家封山,朱虞城的话语还回荡在他的心间。
如今的局势他看得清楚,谁家先出筑基,便能占了优势。
以丹药强提修为,还是有些隐患,许玄却顾不得了。
若是周边是个安安稳稳的局面,他也能放心去苦修,但如今莲寺和黑风谷各有动作,实在是等不得了。
‘如何能事事都尽善尽美,若是计较这些,功法、师承、资粮总有差别人的,难道就要自怨自艾?’
温扶风护了大赤观多年,如今许玄为顶梁柱,自然是由他来为下一代铺路。
‘像我等这些小门小派,不知几代人的血与泪,才能出个成器的,一着不慎,满门皆灭又是一瞬间的事,真如路边的野草般低贱。’
许玄不在意以自己的道途换来门派的昌盛,但他犹豫到现在的原因,其实是这丹药的来历。
这是以凡人血气练就的。
温扶风陨落,当晚便有位筑基境界的道人找上了许玄,那人一番威胁敲打,让他和王习微立誓,不得外传这件事。
许玄现在还记得那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嘲弄、讥讽,看了出好戏般的目光。
那道人临走前留了这丹,说是以表补偿,但其中隐含的意思许玄也渐渐明白了。
你温扶风不是自诩正道吗,要护治下的百姓,那我给你弟子一枚凡人血气炼的宝丹,看他用还是不用?
许玄虽然早早就定下主意,准备服用这丹药,但如今却难以入口。
他看着丹上的血气,那蒙蒙的血光似乎在不断变化,逐渐变成了各色面孔。
有喂他热汤的刘升水,有让他进屋吃饭的许家亲人,有笑着问他求药的刘凡河,有报出自己姓名的刘霄闻,最后变成一张稚嫩的脸庞,像是许玄小时候的。
“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所谓仙妖魔释,不过是一念之间。”
温扶风长眉善目的面庞浮现在许玄心头,当年师父说的这句话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让他不得不想,不得不看。
那些哄骗自己的借口,各方的压力,宗门的难处都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了。
‘我服了血气,违背了师父教诲。’
这念头一经出现,许玄心思却沉了下来。
‘做了错事便是做了错事,千般借口也无用,只要宗门能传承下去,若是有来世,让我入畜生道,也是我的因果。’
【聚灵血丹】入口,许玄不再多想,默默化开药力,修为一点点攀升,直到练气五重圆满。
他等了许久,终于,下雨了。
天边的乌云似千山来摧,万军压境,雷光隐隐自云中涌现,霹雳炸响,轰鸣百里。
许玄御风直上,红云翻滚,在郁黑的天幕上划出一道赤线来,他看向那震颤不停,如天公降怒般的雷云,笑了。
这笑声激彻而快意,如同挤压已久的地火,喷涌直上。
“来!”
催动引雷之法,他气海中那【玄祈雷木】光明大作,随雷霆之声不断变化,浮现出道道繁复的云雷之纹。汹涌的雷光如天河泄闸,直直将他从头浇个透,让他的肌肤寸寸龟裂,变得焦黑。
许玄无喜无悲,他似乎明悟了什么,气海之中,一道雷光逐渐凝结成形,气机生发,让他的气海逐渐变化,生出神异来。
他的生机越来越弱,同时气海中那道雷光越来越凝实,由明蓝化为紫绛之色,如同有灵一般绕着那【玄祈雷木】。
不知过了多久,雷霆散了,碧空如洗,许玄自天上落了下来。
他取出那枚【蕴元丹】服下,修复伤势。
焦黑的肌肤一寸寸褪去,露出里面如同羊脂玉般的新皮,他黑发晶莹,气势如虹,只觉好似重活一世,气血直冲霄汉。
他的气海如今已经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玄祈雷木】扎根中央,最上方是一道紫绛的雷光,如天龙般游动,不断将灵气精炼,转化为更为精纯的,散着雷光的浆液,绕着那雷木,逐渐成了一方小小的雷泽。
正式求得【命本】,突破练气六重,许玄的法力积蓄足有之前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震耀问灵法》中威力最强的一道秘术【大震祈雷光】,如今有了命本加持,威力陡增,远不是先前可比。
‘若是莲寺的僧众再来,也有了自保之力。’
随着突破,他原本脚下的红云也变了性质,化作一道沉黑的云气,雷光隐现,速度超出以往许多。
瞬息之间,许玄便到了天青峰,见王习微已在居真殿前候着他,不知等了多久。
“恭喜师弟,求得命本,自此便是登入仙门,筑基在望!”
王习微见许玄无虞,气势更胜以往,便知他成了。
这汉子眉梢间尽是喜意,往日那张如寒铁般的面容缓和了,止不住露出笑来。
“多亏了师兄为我准备的那灵木,不然哪能如此轻易成功。”
许玄也是一笑,师兄弟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同沿着山路向上,去祖师堂上了柱香。
香火焚起,许玄看向师父那道乌黑的牌位,隐有所思,一旁的王习微却是说有要事相商,两人便一同到了外面的峰顶上。
“师弟你突破练气六重,是天大的喜事,我这边却也有个好消息。”
王习微脸上有些神秘之色,见许玄有些惊奇,低声说道:
“白石山下,池鱼发现了一筑基品级的宝树,是栖云告知的我,只言那树十分不凡。”
许玄听了这消息,先是一阵惊喜,接着便是担忧,这恐慌如同小儿持金过市一般。
天地灵根,大都十分少见,更别论是筑基品级的,炼气级别的都难得一见,那回春山有株【妙玉竹】,是株残缺的炼气灵根,都能借此立下山门,供养不知多少弟子门人。
这等宝树,可是能作为底蕴,代代传承的灵物,价值恐怕比观中那柄筑基中品的【恒光】还高,而且有价无市,难得一见。
“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叫别家得知,门中是绝对保不下来的。”
师兄二人商议一番,有了决断,只待找个时日前去一观,同时对白石的人员暗中加重监管,若有异样便使出雷霆手段。
峰上狂风大作,飞鸟长鸣,似是受惊。
(本章完)
第14章 莲花寺
第14章 莲寺
漓水边,大盘山内。
一座金漆玉砌的庙宇已经立起,香火缥缈,梵唱之声靡靡。
一老僧坐于殿前,着五彩织金锦澜袈裟,上绘崖文,祥云,平水,生得脸方鼻狭,眉眼低垂,念着经。
大盘的凡夫俗子都改信释道,有些苦寒人家,或求子,或患病,或无财,便自山边一步一叩首,直到这大雄宝殿前,便有着黄褐缦衣的沙弥接引。
求子的将妇人送到庙后送子洞住上一夜,患病的让高僧吹口佛气,无财的赐他一粒金砂。
这些人心愿得成,便诵一声佛号,跪伏于地,隐隐有香火愿力汇聚到庙内那老僧身上。
若是些无缘的,死在朝圣的路上,尸骨喂给了山间虎狼,按着慈海大师的说法,也是积了德,来世自有善报。
一武僧入了庙内,双手合十,先是诵了一声佛号,便跪伏而下,急急说道:
“主持,陈巍元已下令封山,不问原上诸事,朱虞城与其协定,给予各家四十年筑基时间。”
“我等是否趁此机会,入主大景原?”
慈海终于有了反应,起身缓步走出殿外,他已悟【声闻】,将入【缘觉】,距离法师之境不远,如今只差愿力积累。
“还不到时候。”
慈海看向山下虔诚的凡夫,感叹道。
“陈巍元虽然封山,但朱虞城早已将原上视为自己私产,我等去染指,他不能容忍。”
“如今当应想着多占些青巍的灵山,遥遥相望,等那朱虞城自取灭亡就是。”
座下武僧继续问道:
“那可要现在就去占了长明,陈巍元自保都难,如今那大赤观无人庇护,正是时机。”
慈海这老僧叹了口气,挥袖重入庙内,语气似有不满道:
“持法,你还是看的浅了,我登临法师已是必然之事,他大赤观许玄想要筑基,先问问身边那黑风谷同不同意。”
“真正要拿下大赤观,还要等我突破法师,尔等只需拖住那许玄,让他不得安心修炼,筑基时间往后拖即可。”
殿下的持明敬服不已,只觉主持思虑深远,非他能及。
慈海已经重回座上,念起了经。
‘陈巍元自保都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还是未见过当年那场祸事。’
慈海闭眼,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刚刚入寺,跟着师父修行。
生得华贵威严的乌衣公子孤身闯入寺内,对方刚刚突破筑基,他师父又是积年的法师,却被一枪挑死,庙内金身被砸个稀烂。
那道持枪而立的身影时时在他梦中浮现,让这老僧心惊胆颤。
‘到底是古蜀的帝血,非是常人可及。’
慈海抬头,看向了大景原的方向。
我修为低微,斗不过你陈巍元又如何?你不照样沦为天上仙人的玩物,自封修为,亲子都保不住。
待到你们原上这帮遗老遗少最后一点用处都被榨个干净,就是我来度你家血脉的时候。
梵唱之声又起,庙内诸佛金身似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
白石山,矿洞。
许玄到了这里最深的地穴内,面前宝树流火奔行,赤果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身后江池鱼候着,身旁一外门弟子跪伏在地,不远处还放着具尸体,穿的也是外门弟子衣着。
“修礼,这宝树便是你最早发现的?”
许玄回头,看向地上跪伏着的那个外门弟子。
“回禀掌门,我开采矿石,挖到一处云母石壁,敲洞窥之,便见了这处地穴。”
地上齐修礼抬头,他中年相貌,眉眼间显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惧意,但仍一字一句细细回答,未曾失态。
“那你说说,和你在同一道坑中采矿的李黑水是怎么死的?”
许玄看向了不远处那具尸体,气势微微放出,让下面这个困在胎息初期的弟子如临万钧之压,颤颤巍巍道来:
“我见有宝物,便想着去禀告池鱼师兄,李黑水却说我们可以趁着夜色,偷些精铁,这宝树就是搬不走,取了果子,折了根,从此当个散修,比现在痛快的多。”
“禀掌门,我心念师门之恩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弟子胆小,实在不敢做下这等祸事,那李黑水表面应了我,趁我不备,暴起动手,我,我,我是——”
齐修礼常年待在矿洞里有些苍白的脸上流下一道冷汗,他不知道面前的大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语,还是为了保密,直接灭口。
一旁的江池鱼见状上前,低声说道:
“禀掌门,修礼确实是个胆怯重恩的性子,干不出违背师门的事,这李黑水当年在祖师陨落时就有些言论,受过罚。”
许玄看向了地上跪伏着颤抖的齐修礼,脸色有些缓和,扶他起身,笑道:
“修礼莫怕,师门绝不会冤枉你这等忠心的弟子,你受了惊,且去洛青休养几日,丹药资粮都备着,到时这矿洞还需你出力。”
齐修礼一惊,未曾想到还有这等运道,便又跪下磕头行礼,以谢门中栽培。
“至于这李黑水,尸身就扔到万丈深渊下,池鱼,仔细查查这人的往来,若是和外门有干系,他的子女后代都押送到洛青问责。”
一旁的齐修礼听得两股战战,不敢再生出任何想法,江池鱼则是将这块地穴安置好了阵法,无人可见,这些弟子大都猜测齐修礼和李黑水犯了事,却不知是何。
一旁的齐修礼已叫江池鱼领着走了,同他一道去洛青修养的还有他的妻儿。
许玄自然是干不成随意杀害门人弟子的事,但这灵物过于珍重,他没有开恩的余裕,只能严密防着。
‘先让这齐修礼见了李黑水的下场,再让他妻儿去洛青治下,最后让他来这矿里任职,主管些事,利益挂上,他就不敢生二心。’
许玄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宝树,他查过门中典籍,应当是【地炎午元树】,有增长血气,夯实根基的妙用,若是修行火德功法,更是能改善体质,使之亲近火性。
倒是有些像他体内这【玄祈雷木】。
这宝树产的赤果现在不能流出,只敢让门中少数几人拿来修炼,待到许玄筑基,修为深厚了,才有些许亮出的资本。
出了地穴,许玄隐匿了身形,他来白石这一趟,只有江池鱼得了消息,其他在此采矿的外门弟子都是毫无察觉之色。
驾着雷云前往洛青,他心里却暗暗思虑起另外一事。
‘如今诸事妥当,我突破了练气六重,就是那谢黍打了过来,借着【恒光】,也能抵住,莲寺仍未有动作,但迟早按耐不住,如今这段时间,是少有平和日子了。’
‘该把栖云的婚事定下来,和秋葫派引以为援,守望相助。’
念及此处,许玄一笑,落到荡霞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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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章 礼成
第15章 礼成
这桩亲事水到渠成般的落地了,秋葫派已是候了许久。
陈家封山,原上到青巍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这些练气级数的小门小派如同巨浪中一叶孤舟,稍加不慎,就是倾覆。
闻绣云怕了,深夜她偶会惊醒,只怕有人破了山门,杀了进来,她本能地抓紧了大赤观,如同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点依仗。
她坐在堂前,细细看过了许玄写来的聘书。
礼数周道,并无倨傲之意,聘礼是些练气上品的灵物,对秋葫派来说,已是少见。
门内多为女修,只传承了些编补法衣的诀窍,斗法实在是不堪入目。
往往是各家寄托灵物,由她门中代为制衣修补,不过是挣些劳苦之利,借着攒下的人情,才在青巍立足。
宝葫山灵气衰微,并不出产什么灵物,供上一位练气修士已是极限,她苦修至三重,不知有多少年未进过一步。
“殊儿,可准备妥当了。”
闻绣云向着里屋喊了一声,秀眉不展,有些焦急。
“师尊,已好了。”
沈殊款步行出,柔身上前问候。
她梳妆完毕,着一身钗钿礼衣,显出华贵的青绿之色,金缕玉带,只是头上戴着的那红玉簪子有些形制粗野,不甚好看。
闻绣云捧起徒儿那张清秀的脸来,细细看了,帮她又打理了一番。
“去了洛青,事事都要注意,莫失了礼数。”
“门中势弱,给你撑不了腰,若是觉得苦闷,受了委屈,也只能认了。”
“去了就安心为人妇,不必再挂记着门里事情,事事思虑,多从夫家想想。”
沈殊低低应了,微微有些发抖。
闻绣云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苍凉,她一点点帮着沈殊理好云鬓,戴上绸织盖头,送到了山下接亲的队伍。
山下一队人候了多时,刘霄闻混在人中,看向自己那位着绛衣大袖的师兄。
王栖云坐在白马上,显出些不同平日的神气来,圆脸带笑,但似乎又有些暗暗的情绪。
他看着道上由闻绣云送过来的沈殊,身形单薄,入了轿内。
闻绣云并未多言,点头示意,王栖云行了一礼,便率着众人返回洛青。
车马迟迟,道上有些颠簸,恰如沈殊此刻的心境。
她在同师父告别时未曾哭过,但真正入了轿子,一点点向着那座她完全陌生的洛青行去,一种对未来的不安如水般将她漫过,让她心渐渐沉了下去。
“可还好?”
这声音自耳边传来,是王栖云靠到轿子边上,掀开帘子低声问了一句。
这声音宽厚而平和,让沈殊想起初次见面时,王栖云领着他在洛青看看,两人都不善言辞,到最后渐渐沉默下来。
那时到了荡霞峰,王栖云见她兴致低了,也是这般问了一句。
沈殊不知如何作答,对方却径直去了殿中,不理会她。她自知师门势弱,还要仰仗大赤,只当对方轻贱自己,仅剩的自尊被掷到了泥里,但仍不敢显露情绪,只是候在殿外。
过了少时,那人才出来,似是刚刚忙完,手里拿着一支有些歪歪扭扭的红玉簪子。
“送你了,我不会别的,只会炼器,你可莫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我可消受不起。”
日光熹微,王栖云的脸上十分认真,似乎真怕她去说些什么,有些可怜。
如今坐在轿中,她又听到了这平和的声来,轻轻隔着布碰碰簪子,她忽地生出些希冀来,低低道了一声好。
车马迟迟,洛青虽远,但总能走到。
——
许玄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沈殊修为不错,还有炼制法衣的经验,算的上人才,性子也好,是良配。
秋葫派虽然势弱,但两家互相帮助,也有些裨益。
对方陪嫁之物,可是有一本《云裳华仪录》,是秋葫派秘传制衣之法的其中一门,虽然不是真传,只是残本,但已经足以让观中自行炼出胎息上品的法衣,以资门人。
闻绣云很会送礼,许玄门中大多弟子,都少有法衣护体,秋葫派将本就人少,炼得不多,只接各家嫡系的委托,多是炼气级别的。
如今将这胎息品级的制衣法送了许玄,她自家仍旧独占炼气级别的法衣出产,倒是让些小利,换了人情。
王习微今日喝得有些醉了,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宴饮之后,新人送入了洞房。
刘霄闻一脸好奇问许玄两人去做何事,让许玄有些黑脸,只让他一边玩去,这少年有些不服气,跑到藏经阁去了。
许玄独自去了天青峰上,夜色沉下,可见洛青之间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盘坐于青石之上,沐着月华,默默运气,取出了一枚绕着流焰的赤果,正是那【地炎午元树】所结之果。
这果实散着清香,灵气四溢,只有炼气修为才能服用,他给王习微和温思安都送去一枚。
至于栖云,不日也将突破炼气,修为进境称得上快了,许玄也送了枚过去,让他突破后服下,巩固修为。
赤果入口,化作一道温润的元气,滋养起了许玄的法躯,让他气海之中,那方小小的雷泽又扩大几分。
这灵物的药力虽是不错,但仍旧需要下些苦工,暂时炼化了一点点,也只是巩固了下许玄突破后的境界。
‘和那枚【聚灵血丹】是差远了——’
这念头自然而然的在许玄心头浮起,没有半点预兆,甚至他未曾觉得什么不对。
只是稍过一会,他才猛地生出一道骇意来,激得他站起身来,背后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之感,脊柱大龙一阵阵震颤,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竟然干呕了起来,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自己五脏六腑,筋骨血脉里传来了道道哀怨的声音,这声音及其细微,却又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脑中。
原本栖云结亲的喜意在一刻叫冲的荡然无存,自祖师堂深处好像传来一道审视的目光,将他看了个清楚。
许玄原本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了这代价,但这来自良心上的不安是如此的猛烈,将他最后一点遮掩都撕了下来,赤条条露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山去,不敢回头。
(本章完)
第16章 魔性
第16章 魔性
东密山,黑风谷。
谢苗伤势已经好了,如今谷主并不指使他再去试探什么,让他安心许多。
许玄那斩微入灭的剑气仍让他有些感到惧意,偶尔他会对着镜子,细细端详那道剑伤,愈合之后留下的是一道细细的红线。
今日谢黍特意召见他,让他有些久违的不安。
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侄儿的想法了。
伏血魔门入主青巍,谢黍就造了他爹的反,用玉盘盛着他爹的头颅,笑着拜见那魔头。
大赤观灭了魔门,他又在那魔门少主背后捅了一刀,将自己摘了出来,躲过清算。
莲寺占了大盘,他便趁机劫掠不少,贪下许多灵物。
谢苗只觉得他这个侄儿是条毒蛇,滑腻,阴冷,总是能在脱身前咬上别人一口,让他有些胆寒。
殿内昏暗,往日在此欢宴的男女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了道道作乐的痕迹。
往这殿里送了多少人了?
谢苗已经记不太清了,有凡人,有散修,入了殿中,便如着魔,而后消失。
他微微挺起佝偻的腰来,看向了那宝座,百鬼狰狞,如同要吃人。
谢苗只觉得座上那个脸色苍白,有些病弱的男人已经叫恶鬼夺了皮囊,和自己在演这场戏,表现不好,对方便会撕破那张面皮,将他活吃了。
“叔父来了,最近可有大赤观的消息?”
“禀谷主,那洛青隐有异相,雷光汹涌,看来这许玄已经突破了练气六重。”
谢苗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一报了,但座上的男子反倒露出笑来。
“原上的嫡系,也有年龄资质同他相近的,如今也突破了六重,却是服了血气成就的。”
谢黍微微挑眉,脸上流露出一道真切而得意的笑来。
“温扶风,教徒无方,你又算什么正道?”
说着,这有些病弱的男子起身,道道邪风起来,便有魔头幽鬼的呓语,他满脸邪意,看向谢苗道:
“我看这许玄还是看不透,若是我,便从治下凡人吃起,再吃了门中弟子,最后是王习微和温思安,都到肚中来,早早成了筑基,舍了山门,何处去不得?”
这话听得谢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只觉眼前之人彻底疯了,不敢再说一句话出来。
“可惜,若是他再古板些,陈家封山,我便直接杀上山门去,如今突破六重,借着阵法和法器,倒是难啃,只能等他破绽了。”
谢苗见状,连忙进言:“若是给他时间,让他筑基,岂不是我等要遭劫,谷主你——”
这话戛然而止,谢苗知道自己失言,立刻闭嘴,谢黍平生最痛的就是突破练气六重,求取【命本】超了时日,筑基几乎无望。
谢黍一笑,却并未怒,反而坐了回去,轻笑道:
“叔父,眼界且放开阔些,仙给不了的,魔给的了。”
他显露气势,自身后隐隐浮现出一道如卵般的血肉混合之物,不断跳动,从中传来一道凄厉的啼哭之声。
谢苗有些不敢置信看了过去,战战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性根】,叔父。”谢黍微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不正常的血光来。
——
王栖云将要炼气了。
成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他平日的生活已有些变化。
沈殊帮他操持了荡云峰的杂事,他则全心全意去突破。
他积蓄已到圆满,门中所传胎息境界的呼吸法也炼的纯熟,便闭关准备突破。
从胎息到练气,就是炼化灵气,使灵力变化,合乎天地物性,从此择一道修行下去,这条路只能进,不能退,除非废去全身修为,还有洗髓换骨的宝药才能重来。
等到筑基,想要改换道途,恐怕只有转世重修才行。
王栖云在洞府中坐着,翻阅着那本三品的《渡火不越诀》,运行着上面的炼气之法。
这功法属于【丙火】一道,丙火者,在天为日,在地为炉,专能成器,自然是十分适合他这炼器的道统,至于其他什么水蕴、木育,甚至还有以血气成器的,这些炼器的法门都稀奇少见,他仅是听闻过。
默默将灵气汇聚一点,将那道【渡越火气】纳入体内,冲击气穴,气海逐渐生成,与此同时他默念起了上面求道的祈文。
气海成形,灵台自明,识海涌现,王栖云感到在一无穷高处,有一至大至热的存在,落下一道火光来,降到他的灵台之上。
‘成了。’
这感觉十分奇异,如今他的法力可聚集火气,还可御风而行。
出了洞府,却见沈殊正在外面立着,看起来等了许久了。
“恭喜郎君,成了炼气,自此驾风如意,真是神仙中人了。”
沈殊笑着贺道,王栖云兴致颇高,当下试着驾起一道云气,让沈殊跟着上来,带着他在天上御风行了许久,言笑晏晏。
刘霄闻此刻正在居真殿听讲,这几日许玄得闲,便让他过来,细细考校修为。
许玄看过了刘霄闻的修为,如今已经稳稳站在胎息中期,这速度已经十分之快了,只差许玄当时一线。
刘霄闻本是七寸的灵根,但同许玄气海那古碑上的【阳燧降火】篆文呼应勾连,又长了二寸,如今是九寸的资质,算的上筑基种子了。
到了他炼气,识海显现,许玄便能将这道篆文正式授予他,到时不知还能生出些什么神异来。
“师父,门中这《天火恒光经》怎没几个人修行,这可是四品功法?”
刘霄闻在座下听经,忽地问了这一句,让许玄只好先去答了。
“门中那《天火恒光经》在炼气的部分有些缺漏,只有命近天日,如火降身的气数在身,才可修行,不然就是要困在练气一二重,不得寸进。”
“其中内藏一道四品,两道三品的法术,都是【丙火】一道的,威力极高,不是寻常三品功法能比拟的。”
刘霄闻听到此言,兴致十分高,恨不得现在就去炼那《天火恒光经》,看一看那性命双全才使得的秘法有多玄妙。
许玄也是有些意动,默默内视,气海之中那道紫绛的雷光涌现。
【大震祈雷光】,这道秘术经过命本加持,威力有了质变。
许玄只是静候时机,他隐隐觉得有人已经盯上了他,这门秘术恐怕不久便能试试威力。
(本章完)
第17章 虫害
第17章 虫害
长明山,药园。
张高峡近来有些忧愁,只因长明的灵药染了不知名的虫病。
明光低低垂下,有些枯萎,清元芍药则倒在土间,直不起来。
她初时以为是水土出了问题,但细细观之,便见在叶脉之中流动着似黑沙样细密的斑点,将灵药几欲吸干。
思安师尊已请来了掌门,但仍旧无什么好的对策,她翻阅了门中关于灵植的典籍,但所获甚少,仍旧看不出这怪病的来历。
眼看灵药一株株将近枯死,她整日守在田边,布雨不断,偶尔法力枯竭,便由外门弟子顶上,只盼着能拖延些时间。
许玄来到长明亦是叫吓到了,田中灵药几乎少有逃过这病害的,温思安唤她过来,两人一同施了些门中育灵的术法,仍旧无用。
他第一反应是遣霄闻去看了那地炎午元树,幸好那树周身都是流火,只有一枝桠生了黑斑,并无大碍。
‘眼下恐怕只能去找回春山的人了。’
若是问青巍哪家懂得灵植,便是这门派了,当下许玄不敢拖延,雷云一起,直奔回春。
回春山势低矮,多有青翠之色,门中竟也有些纷乱。
许玄停在阵法之外,报出名号,山门之中有一碧袍老翁前来迎接,正是回春山主施明松。
“原来是许观主,还请入山门一叙。”那老翁见了来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许玄随之入内,却见山间各处灵田,都有回春的弟子在忙碌,灵药也大都生了一般的怪病。
“观主此次前来,恐怕便是为了这病害,青巍除了我家,便是贵观种养的灵药最多。”
施明松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姿态,修为已至练气七重,若论辈分,恐怕还是温扶风上一代人,同陈巍元一代。
“前辈,这东西似虫非虫,生于叶脉之间,若用法力激了,便钻的更深,如何能治?”
许玄直言,他心急如焚,只盼快些问到这解决之法。
施明松叹口气道: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许观主就是不来,我也要去寻你。”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让许玄摸不着头脑。
“观主还请随我过来。”
施明松领着许玄到了一处核心之地,开了禁制,便见一株灵竹,其形如白玉,叶片若琉璃,正是回春山的灵根,妙玉竹。
这灵物虽然差了地炎午元树许多,但回春山细心培养,竟然让其在一旁又生出株稍小的新竹来,隐有再出一株的迹象。
只是这灵物上亦有些黑色斑点,飘忽不定,让这玉竹有些枯萎之迹。
“寻常虫病之害,并无这般直接入了叶脉根系,且这东西极微极小,似是有灵,主动避人,一点点蚕食灵药。”
“以前遇到过这般情景,都是借【小庚金阵】,由炼气的门人,用神识控着金气入叶脉来除害。”
施明松细细讲了,让一名炼气一重境界的弟子携阵盘去往大赤传除害的法门,许玄交予了信物,见对方御风去了,稍稍安心。这边施明松却有另外一事要劳烦他,便是这妙玉竹的问题。
这株灵根极为娇贵,且灵机深厚,阻神识探查,施明松试着借金气除这病害,反控制不稳,伤了这竹的根系。
“如今便要请许观主以剑气施为,分出一缕渗入,如沙场点兵一般,一个个将这虫害除了。”
“剑气变化,可广若大河,可微如尘埃,冲阳子当年也来此助我除过这灵竹的虫病,如今便劳烦许观主了。”
施明松神色真挚,继续说道:
“若是成了,我便让几个门人到贵门去帮着培育灵药,还请观主施为。”
许玄听了此言,有些意动,只说先试试看,当下祭出【丹霆】,分出一缕剑气,以心念驾驭,使其自那灵竹之根间入内。
叶脉狭窄,许玄全神贯注,便见竹壁内里附着一个个黑斑,蠕动不止,他以剑气斩之,只觉那东西内里空空,无形无质,核心是一道八角黑晶般的东西,被剑气粉碎后就化作黑气消失不见。
这过程如同绣一般,许玄一点点控着剑气,将黑斑斩掉,同时又要收束威力,生怕伤了这灵竹。
随着黑斑减少,灵竹逐渐焕发生机,那黑斑却生出了异变。
幽冷的气息生发,众多黑斑汇聚一处,血光隐现,成了一朵红艳惨烈,如血般的来,这东西一出现,许玄便觉神识滞涩起来,剑气静止,他想要脱离心神出来,却动弹不得,甚至一句话都说不了,一个眼神都传不出去。
那直直自灵竹之内直直飘来,沿着剑气,沿着许玄心神,一点点逆流而上,恍若无形。
一旁的施明松完全察觉不到异样,只是看这灵竹状态越来越好,感叹道许玄剑道果然厉害。
那血红之逐渐要贴合到许玄明堂之上,入了识海,但识海之上的古篆化形,剑气成云,玄蛟怒吼,这东西入不得,只好向下飘去,直直落到许玄气海之内,扎根在那方小小的雷泽之上,缓缓吸起了电浆。
许玄这才回过神来,一股惊恐漫无边际地涌上心头,他只能强装镇定,一旁的施明松见妙玉竹已经恢复正常,连连道谢,要留许玄在此庆祝一番。
许玄此刻却不敢耽搁,说是担心门中情况,先行回去,施明松则是向他道了谢,保证不日将派灵植夫过去。
‘这到底是何物?’
许玄本想问问施明松,但念及他识海中的异样,只敢问问这黑斑来历,却不敢提及那红,怕被看出异样,只是施明松对此也毫无头绪。
向着洛青奔去,他只觉气海中并无什么异样,只是多了朵,那吸了些灵气,便收敛了光华,不再有任何动静。
到了洛青,回春山派来的弟子已将长明病害除的差不多了,温思安等炼了气的都助着操控阵盘,长明的灵田不大,用不了多少时间。
许玄先是隐匿身形,想着将那地火午元树上的黑斑用剑气去了,但刚一接触,气海之中红微摇,那黑斑便自行散去了。
回到天青峰上,他暂时传令,众人不得扰他,他查阅门中记载,看看这到底是何物。
正当他在翻阅门中典籍时,天色忽地变了,日光黯淡,温吞若将死之人,周边竟然显出一颗颗明亮的大星来,就在白日之下,星辰显光。
他体内那红越发娇艳,似是要滴出血来。
(本章完)
第18章 真人
第18章 真人
天日无光,妖星隐现,一股晦暗之气沉了下来,自青巍七山到大景原,都掀起道道旋风,一时天昏昏,地暗暗,这家走了灵兽,那山倒了青松。
这异象十分骇人,许玄只觉上次见到这般阵势,还是南边的玉流山脉,群妖进犯,掀起妖灾。
自天青远远望向大景原方向,只见各家都启了阵法,原上灵机紊乱,一时看不出动向。
温思安已率门人撤回洛青,启了那【渡火长气阵】,如临大敌。
‘难不成南边玉流的几座妖山要来犯?’
许玄本能地觉得这异象透着一股隐藏在下的妖气,让他不得不担心起来。
天上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许玄未见到什么妖物的踪迹,一时天日重新显出光彩,又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色。
另一处,漓水忽地沉寂了,那莲寺在江北的净土收敛光华,大盘上庙宇里的慈海更是散了信众,不敢抬头。
天上显出一金甲神人的影,看不清面目,身披细鳞玄纹甲,戴一铺霜耀日盔,面上笼着一团白气,似是不愿让人看出真容来。
漓水两岸的金铁之物震颤不已,有些剑戟刀枪受了那神人的气息,竟是落在地上,化成金蛇、铜雀之类,向着天上那人叩拜不停,然后化为一座座塑像。
莲寺的佛唱之声彻底收敛,不敢惹怒了天上那人,青巍各派都向天行礼,以示尊敬。
许玄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脸,锋锐的金明之气就在眼里自生,让他流出两行血泪来,他便立刻让门人都不得妄动,更不得去看天上那人的身形。
‘紫府真人。’
这威势除了紫府别无其他可能,许玄隐隐猜到这位金甲神人是哪里的来历了。
应当是赤云北面天水郡的提锋山,这家修行【藏金】,山中多金人铁马,铜雀玉龙。
这位真人刚刚现身,周边金铁便显出灵来,就连他气海内的【丹霆】都隐隐有感应,叫许玄止住。
‘定是为了这异象。’
赤云郡有真人坐镇的,仅有北边的长生观,这家如今不表态,青巍到大景原是万万不敢有任何违逆之处的,倒是陈家依旧封山不动,看来还是有些底气。
那金甲神人轻踏一步,瞬间便来到大景原上空,祭出一绘饕餮纹的铜镜,散出玄光,向着各家各门扫视过去,连陈家也不例外。
许玄当下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他气海内的白玉古碑此刻已经完全收敛了光华,化作一道白气隐而不见,识海之内那道【剑起重渊,玄蛟行雷】的古篆更是直接缩到最深处,收束成一点,沉入识海底。
至于那血,此刻则是贴合到那【玄祈雷木】上,变作一雷光缭绕的小枝。
许玄此刻不敢想,不敢动,他生怕那人看出异样,直接使出些搜魂的法子。
那金甲神人巡视周天,似无所得,便收敛了神通,准备离去。
正当许玄微微沉下心来,准备去安顿受惊的众人时,气海内的【丹霆】忽地发疯似地震颤起来,自行冲出,化作一雷雀,落到了许玄肩上。
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变化,那金甲神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许玄身后。
他从那具威严狰狞的玄甲里看不出任何人气来,一团白气在盔内流转,更是窥不得对面的神情。
许玄当即跪下行礼,恭敬道:
“见过真人。”
对面依旧不作声,只是走近了一步,全身铠甲之下都是白气飘忽,让人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血肉存在。
许玄被一道无形之力一点点提起来,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气机降到最低,法力尽数收敛,面上保持着恭敬的神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那铜镜被祭起,玄光洒落,将许玄五脏六腑,气海灵台都照了个遍,并没见什么异样。
许玄身上的重压却并未消散,反而越来越重,他身上的骨头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炸响,小腿几乎叫碾碎了。
他仍旧不敢吭一声,只是恭敬的低下眉眼来。
那金甲神人似有所想,忽地转向了峰上祖师堂的方向。
“这是温扶风的山门?你是他何人。”
这声音若金铁交击而出,听不出半点人气,激得许玄两耳流出血来。
“回禀真人,鄙门是大赤观,温扶风是家师,如今是我忝为掌门。”
许玄有些艰难地回道,他胸腔内的肋骨已经不知断了多少。
身上的重压忽地散了,对面那人似是吹了口气,一股温热的风抚过,许玄的伤势瞬间复原,法躯坚韧更胜以往,连那【丹霆】都生出些灵性,竟然瞬息就升到了练气上品的品级。
“除了剑气,真是无什么可称道的,比你师父差远了。”
许玄再次抬头,对面那金甲神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许玄仍旧不敢有任何怒意,反而是向着天水郡的方向再次行礼,以示送行。
过了少时,温思安急急冲上峰上,见了地上血痕,脸色煞白,忙取出丹药,扶起许玄,得知无什么伤势才放下心来,
“门中有些弟子看了真人的法躯,如今两眼瞎了,正由高峡领人愈疗,剩下些无人看管的刀兵,化了形,那位走了便成了废铁。”
温思安语气有些不安,向许玄一一说明了情况。
“幸好未出什么大事,那位大人是个讲理的,看我无异就放了我,还送了我场造化。”
言毕,许玄笑着,取出【丹霆】给温思安看,不敢将之前经历全盘告知,怕她伤心。
“这几日你就在峰上休养,灵田之事已经解决,门中还有我和习微师兄主持,你不必担忧。”
温思安愁眉不展,显然是不信许玄这番说辞,地上一副血淋淋的样子,他的法衣又破碎不堪,虽无伤势,恐怕还是遭了不少难。
许玄便被温思安强行要求休养几日,接着这女子便急急下山去,忙着看顾门中乱象。
回到居真殿,许玄忽地生出一道彻骨的寒意来。
‘这真人会不会在我身上留了些神通,如今还看着我?’
这想法一起,他只觉得到处都是那位真人的眼线,让他坐立不安。
这时,气海之内那白玉古碑显出形来,连带着那朵血也从【玄祈雷木】上落下,识海之中蛟龙肆意舒展身形。
一道清光自古碑上流转而出,照向许玄全身根骨血肉,比那真人使的铜镜还要透彻,许玄细细看了,发现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那血被清光笼罩,哀鸣一声,如遭雷击,变得有些枯萎。
许玄内视,看来提锋山的真人出世,和这脱不了干系。
(本章完)
第19章 入命
第19章 入命
大景原,陈家。
周边异动并未让封山的陈家有何特别的反应。
族中子弟大多面带惊惶之色,老祖下令封山本就让这些人有些不满。
如今原上异象显现,真人巡视,更有不少子弟闹着要面谏陈巍元。
陈巍元对外声称要闭关修行,待在家中一处密藏的洞府内,除了陈希月,不见任何人,让族中闹事者吃了个闭门羹。
洞府内景并不华贵,反倒显得有些清寒,陈巍元同陈希月对弈着。过了少时,这老人投子认负,轻叹一声道:
“希月收官的手筋越发强了,我老了,实在是下不过你了。”
陈希月闻言勉强笑了笑,原本明艳的脸上如今笼着一层晦暗之气,只是低低问道:
“大人,提峰山的蓐肃真人来此,炼妖塔近来又是这一门看顾,莫不是走失了什么?”
陈巍元已将棋子收好,浑不在意地说道:
“就是些妖物逃出来又如何?赤云这地方,早晚要亡,各方倾轧,不缺只妖来。”
“这些事就让看着我等的大人物去操心,还轮不到我们去谋划些什么,来,希月,刚那盘不算,重新来下。”
陈希月并未因为这话语显得宽心多少,愁眉不展,继续说道:
“如今原上各家嫡系,大都准备突破炼气六重,求取【命本】。”
“段家那位,服了血气,已经功成。各家传承都在,气数还余些,想来求【性根】这一步并无多少阻碍,过上些年岁,原上便又是一拨筑基。”
陈巍元似有所思,只是问道:
“青巍的许玄,如今可突破了六重?”
陈希月稍稍有些为难之色,只是说道:
“洛青雷云涌现,他修的是雷法,看来是成了,大赤观道统可追溯至中古,道缘深厚,求取【性根】对他也是易事。”
陈巍元却是意不在此,神情有些失望,只是叹道:
“想来他还是借了血气,才这般快。”
“当年妖灾,他门中抵抗最甚,长辈都去了,也是无可奈何。”
陈希月低低帮着许玄争辩道,另一旁的陈巍元则离了棋盘,向着洞府外走去,不喜不悲的说道:
“无可奈何?人人都有借口,都有理由,这事开了个头,就止不下来。”
“希月,如今原上境遇,何尝不是别人无可奈何之为,只是代价是我们,你今后离了家,好好想想这些事。”
陈希月离了棋台,跪伏而下,声音悲恸道:
“大人真的要让希月弃了家族,拜入他门?”
陈巍元神色不变,起了身,走出洞府,看着山下的族人,低声道:
“幽州的青华宗我通过气,允了收你为徒之事。你去了,就自此同家中断绝关系,不可再以大景陈氏,蜀国帝裔自居!”
“祖父!”
陈希月低低哭泣出声,哀恸而压抑。陈巍元却不曾看她,声音飘忽,带着些颓意道:
“不让你修家中传的【戊土】一道,让你修【甲木】,正应了甲制戊,木克土之意。”
“一点点削减气数,衰弱血统,改修相冲的功法,就是为了把你摘出去,好歹留个念想。”“我,还有家中其他所有人,都要在这原上困守着,就是死了,烧成灰,也要洒到这片地里。”
这老人看向天边,以一种梦呓般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上不能光复故国,还于旧都,下不能保住血亲,延续香火,我这一生,未做成任何事。”
“希月,等这边事了,你若是有机会,就带着我的牌位,去古蜀地转一圈。”
“看看列祖列宗曾建功立业的地方,只是莫到那漆山帝陵去,让九泉下的祖宗见了我这个孽障,要责我,骂我。”
身后的陈希月只是哭泣,这声音哀婉至极,向着那深厚,幽寂的地下传去。
——
许玄正在看他体内生出的这朵血,其形如曼陀罗华,红的惨烈。
这血就扎根在他气海内,位于【玄祈雷木】之下,本来在吸着那雷泽之中的灵液,叫那古碑清光一震,如今收敛了异象。
这东西并无什么妖气魔性,但许玄本能觉得之前的异象正是此物引起的。
让提锋山的真人都亲自来搜查,想必是什么凶恶之物。
许玄也算看过不少话本小说,对什么老魔一道残魂附身到人身上,相互妥协,传些功法给身负血仇的主角这一套十分熟悉,都是些陈词滥调的事了。
但那金甲神人的威势给许玄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身上的异样已经足够多了,随便哪一条都能让他和整个门派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体内那白玉古碑,能提高资质和显化禀赋的篆文,还有这妖异的红。
他只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王习微、温思安等人的性命就系在他身上,稍有不慎,就是一同摔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幸好体内那古碑能暂时治住这血,才让许玄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如今门中已有四位炼气修士,还有他这位求了【命本】的坐镇,即使在原上,说话也有几分分量。
黑风谷虽然并未来犯,但谢黍登上炼气九重已有数十年的时光,修为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当年这人可是和温扶风做过一场,虽然惨败,但在剑意下仍旧留了一条命在,自然是有些手段傍身。
许玄看得清楚,在他筑基之前,黑风谷一定会有动作。
至于莲寺应当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但也不可能让许玄安心筑基,到时必然有场血战。
‘若是修成剑意就好了。’
许玄如今正在参悟师父在剑诀上留下的笔记,但关于剑意一事,实在是玄之又玄,许玄根本就看不明白。
剑气虽然已经让许玄在同辈之中,杀力足以排在前列,但功法、法器和经验,这些都不如世代有筑基坐镇的家族,更不用说和陈氏这种出过真人的仙族嫡系相比。
‘如今还是看看,师父留下的关于剑气入命的记载。’
剑气入命,剑意存性,补足了性命亏缺,才是剑仙。温扶风当年凭借四品功法,同陈长气、朱虞城并称为原上三道种,靠的正是这关窍。
‘剑气入命,到底如何入?’
许玄合起剑诀,长长叹了口气,体内【丹霆】有感,化形而出,变作一雷雀落在他肩上,叽叽喳喳。
(本章完)
第20章 回春来人
第20章 回春来人
回春山很是信守承诺,不过几日便遣了人过来,帮许玄打理长明。
如今许玄体内那血不显异兆,他正在全心参悟如何让剑气入【命本】,但所获甚少。
上次他为那妙玉竹除病害,让剑气入叶脉,细心操控,竟是感到神识相比以往更加凝炼些,剑气操纵也更为随心。
他自觉是个锻炼神识的法子,只是颇耗费心神。
思虑片刻,还是等刘霄闻炼气,就让这小子过来狠狠苦练。
回春山派了位女修过来,名为施缘雨,是施明松的亲女,也是真传。
这位如今是炼气二重的修为,年纪要长许玄许多,但驻颜有术,看起来和温思安一般年轻,长得大气,行事雷厉风行,一来便直奔灵田,查看起了地脉。
许玄在一旁,看着温思安和人家商讨灵药之事,他本来还想煮个茶,客套一番,现在倒不知道去干甚了。
过了少时,施缘雨过来,行礼问候,便说其了灵田之事:
“许观主,长明的灵田打理的颇为不错,只是土性不好,如那明元,偏喜燥土,而清元芍药则独需湿地。”
“如今厚实地气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按照物性,各安其地,分门养育,如此灵田年产,可增不少。”
许玄同温思安未曾想过这些,门中对这些灵植的记载几乎全无,他们也是一点点试着种下,如今自是十分信服。
这边事了,温思安便领着两人,前去她那小院歇息,分田的事则让高峡先去准备了。
院内,小亭间。
温思安已为二人奉上灵茶,这次取得是山中库存不多的【白雾芽】,只有待客时候才取出。
许玄品了一口,香气馥郁,苦后回甘,气海都活跃了几分,比上次温思安给上的那清汤寡水强多了。
念及此,许玄直直看向温思安,眉毛微挑,意思很明显。
‘好茶不给我上,我来你这就不是客了?’
温思安老神在在,美目反倒盯了回来,让许玄不敢再有异议。
施缘雨看不出两人之间的门道,品了灵茶,赞道:
“大赤这【白雾芽】真是上品,上次喝到这般好茶,还是柳家的【青玉叶】。”
‘柳家?’
许玄这才想起,回春山和柳家世代,隐有结盟的迹象,当下便旁敲侧击,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我和那柳家家主柳秋辞,算是好友,回春也和柳家交好,三家之谊,真是幸事。”
施缘雨得了这消息,有些讶异,放下那白玉杯,说道:
“我门同柳家交好,是修行道途上的缘由,柳秋辞是个性子凉薄的人,许观主与他是好友,这我可未曾想到。”
施缘雨言语之间对柳秋辞颇为熟悉,并不忌讳什么。
许玄意动,问道:
“道途,施道友可否解惑,我上次见他,他还在寻木德灵物,不知修的是哪一木?”
“柳家修的,正是【忌木】,同我家修的【乙木】有些渊源。两家功法上有互补互助的地方,我少时还去过柳家修行,和柳秋辞一同学道。”
【忌木】,许玄体内这【玄祈雷木】本也是这一木,只是如今沾染了雷性,向着雷道灵物转化了。
【忌木】是木精,那位提锋山真人修的【藏金】是金精,若是比照,柳秋辞修成筑基是什么场景,满地草木生灵乱动?
这形象和他那翩翩公子的姿态有些差异,让许玄思之发笑。
施缘雨在一旁继续解惑,轻声道:
“如今天下只有三木显世,【甲木】参天,【乙木】伏地,【忌木】为精,最为尊贵的【元木】隐世,最后一木我也不知了。”
“为何【元木】独尊?”
“这道统听闻是直承四象的【少阳】,古时出过不少大神通者,其玄妙非我等可揣测,只是如今不显罢了。”
许玄闻之有些意动,上古之时,仙道昌盛,非如今可比,大神通者显世,行走天下,筑基都算不上初窥道门。
一旁的温思安又为两人添上灵茶,这次给许玄斟满了。
施缘雨道了声谢,看向许玄。
对方如今是炼气六重的修为,直追他师父,她便继续说道:
“许观主修的功法虽然品级不高,但【震雷】在古时也显赫过。”
见涉及自家道途,许玄正色,请教施缘雨说个详细。
他观中道藏在妖灾中毁了大半,倒是回春山未遭大劫,知道的多些。
“我知晓的也不多,只是听我父说过。【震雷】又名【洊雷】,出于阴阳相薄之机,和【太阳】、【太阴】都有联系,当真是贵不可言,不过如今也没落了。”
许玄听了,虽然心中起了些波澜,但很快也就压下去了。
【震雷】这一道不管曾经多显赫,和他这三品的功法有什么干系?三品只能修到筑基,便就到头了。
门中那四品的《天火恒光经》,虽然也只到筑基境界,但却是实实在在可以续上紫府,不是他这三品功法可比的。
如果真论门中谁能走得远些,恐怕只有刘霄闻有几分希望了。
几人便不谈这些玄妙了,只是品茶,聊起了灵田之事。许玄想再种些品阶高的,但施缘雨却说长明的地气稀薄,现在已经是极限,想种上些品级更高的灵药,恐要大盘才行。
‘大盘。’
许玄和温思安都隐有所想,这大盘之事也困扰了两人多年,每次看到对面山上的僧众,都恨不得直接杀上去,但又只能作罢。
温思安资质不错,灵根足有八寸,但这些年忙于长明之事,修为有些停滞了。
她当下暗暗下了决心,要在许玄突破筑基时,自己也登上炼气六重,求了【命本】,到时门中不至于仅靠许玄一人,也有援助。
《商羊闻雨法》是【癸水】一道,【命本】她早已准备好了。
如今门中还有那【地炎午元树】的赤果作为资粮,她修行的进度已经提了不少,稳稳修下去,筑基也不是难事,但恐怕要比许玄慢上数十年。
‘至少要到炼气六重,求了【命本】。’
父亲离世,她扛不起门中重担,修行路上走得不如许玄远,更不如他父亲温扶风。
她心中有些愧疚,便投身到长明的灵田间。
如今莲寺和黑风谷都不会坐视许玄顺利筑基,陈家又封山避世,她只恨自己修为不够,帮不上许玄什么大忙。
‘如今还是将那【从明一气剑诀】拾起,至少要修成剑元,到时求了【命本】,也能帮他拖住其他人。’
剑道可分四境,剑势,剑元,剑气,剑意。
剑气已是登堂入室,称得上大家了,悟出剑意,便可称为剑仙,就是她父亲那般神仙人物了。
她却未继承父亲的资质,只悟了剑势。
当年门中对她寄予厚望,但这期盼终究还是落空了,让她挥剑的时候,十分恨。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天赋平平,恨自己帮不了父亲,帮不了许玄。
这对自己的恨意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让她哭不得,笑不得。
如今见许玄突破了炼气六重,求了【命本】,看上去年轻许多,她反倒有些心安,只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羞愧。
许玄在一旁未察觉到温思安的情绪,将空空的白玉茶杯递了过去,眼神挑动,有些贼兮兮地让她再添些,让温思安忍不住笑了。
——
张高峡很喜欢在灵田里待着,她平日喜穿青色罗裙,布完雨后就去田里待着。
清元芍药是淡淡的清香,明元是馥郁的芬芳,还有许许多多的灵药,各有趣味。
她喜欢看自己将种子埋在田间,静候发芽开的日子,灵药长成,她就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去寻她的思安师尊。
这时温思安会把她拉过来,轻轻抚着张高峡的青丝,同她说些体己的话。
张高峡会闭上眼来,闻着田间的土气,灵植的药气,还有师尊身上那道幽香。
她的父母就在洛青山下不远的村落里住着,偶尔得闲,她走上一两个时辰便能回家。
家中算的上富裕,朱门大户,高墙深院,但她一进门,总觉得逼狭。
还是长明的灵田间自在些。
她这一代,当是霄闻师弟资质最好,足有九寸的灵根,还得了门中真传选中,而张高峡的灵根只有五寸,同栖云师兄差不多。
她却没什么嫉恨之心,反倒觉得自己幸运。
幸运在家中富足,少时未吃什么苦;长大些,又得了温思安看重,收为真传;她资质不好不坏,既不用扛起宗门的重担,也不至于被人冷落。
这样就好。
她是个知足的人,因而也不觉得打理灵田有什么累的,反倒十分珍惜在长明的日子。
栖云师兄炼气了,她也不敢懈怠,温思安从未责骂过她,只是张高峡害怕让这个师父失望了。
如今来了位回春山的真传,长明的灵田收成应该会增上不少,但这地方就这么大,还是不如大盘。
‘何时才能收回来?’
张高峡不懂什么仙释之争,妖魔来犯,只是觉得大盘山势低矮,地气厚重,若是种上些灵药,收成肯定比长明要好得多。
或许自己若是没修仙,可去做一农家女?
想了想,父母应当不会同意,侍奉灵田和山下那些庄稼人,还是不同。
毕竟是仙。
“师姐,这边地脉阻滞,还请你来帮着看看。”
一名外门弟子上前,急急喊道,张高峡不再胡思乱想,笑着去了,俏脸上梨涡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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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章 物阵
第21章 物阵
荡霞峰,【景阳洪炉】旁,王习微正雕琢着法器,有些遮遮掩掩,不想引人注意。
王栖云练气成功,他十分自得,满心欢喜,但却拉不下那张老脸去同自己的亲子好好道声喜。
见了面栖云,这汉子只是淡淡说了句:
“不错。”
这句话一出,他就觉坏了,颇想抽自己这张惹人生厌的嘴来。
父子见面,形同陌路,两人相处,王栖云毕恭毕敬,奉他为师,却让这汉子浑身不自在。
这孩子多久没当面喊过自己一声爹了?
少时炼气功成,王习微入主荡霞,为宗门炼制法器便几乎贯穿了这汉子的大半生,将来依旧如此。
他的发妻亡于妖灾,临死前嘱咐他好好看顾亲子,这时他才注意起这个自己忽视了足有二十多年的儿子。
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王习微本以为身为修士,有的是时间去陪伴,但栖云就这样长大了,不需要他来扮演什么父亲的角色了。
是他的错。
所以该栖云只喊他一声师父,不叫父亲;该自家孩儿结亲,都不愿多看自己几眼。
但若是真正让这汉子去认个错,说些贴心的话,他说不出来。
宗门之重,在王习微的眼里已经超出了他个人,他的家室。
因此栖云炼气成功,这汉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门中实力更胜以往,一年可多练几件法器,之后才是对自家孩儿突破炼气的喜意。
殿外忽地传来脚步声,王习微慌慌张张地将自己正在炼的那法器收起,看了过去,见是许玄来了,松了口气。
许玄这边本是准备同王习微谈谈回春山和灵田之事,但一进殿,就见平日里铁塔般的师兄动作鬼鬼祟祟的。
他当即起了兴趣,凑上前来问道:
“习微师兄,这是在殿中炼什么东西?”
王习微一脸尴尬之色,挥袖让许玄赶紧说些正事。
许玄见他这师兄有些局促,便只是笑了笑,就谈起了施缘雨的事情。
王习微听了,有些感叹道:
“看来这回春山还是准备两方下注,和原上的柳家交好,又派他亲女到大赤观来。”
“就是派个懂灵植的,哪里需要把自己女儿送过来,他的真传弟子可是还有几个。”
许玄听了,附和道:
“施明松到底是活得久,修为也高,当年就躲过妖灾。原上到青巍的变故他自然知晓,应是见了我剑气之利,才放心让施缘雨过来。”
两人又商议了长明灵田之事,只是二人都不懂灵植,思来想去,一致认为交给思安师妹即可。
“师弟你这番来的正好,我有事想同你说说。”
王习微正色,继续说道:
“我门中关于炼器之术,传自一本《冶父候火兵录》,属于物器之术,讲的是借物性生合,道统渊源,借之成器。”
“这法门适合炼些斗法用的利器,最适宜炼制法剑,成器则浑然一体,宛若天成,不可再锻。”
说着,这汉子叹口气道: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对修为和灵物要求都高些,我和栖云恐怕都是止步练气,使不出这炼器术的精髓。”
“我便想着,可去寻些要求低的,阵器之术。”
许玄完全听不懂这炼器的诀窍,有些疑惑道:
“这阵器之术,又有什么独特的,师兄还是说清楚些,我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王习微只得继续解释。
所谓物器之术,就是借着物性、道统上的联系炼器。
之前炼出的【火虎牙】、【雨思】皆是如此,出炉即成,自有道蕴,更能增长修士功法神通威势,不喧宾夺主。
而阵器之术,则是多凿刻阵法,以各类阵势布于灵物之上,使之成器。
如秋葫派的法衣,各有功用,便是铭刻了不同法阵,以灵力驱之即可,无需修炼对应的秘术。
许玄大致明了,只是阵法的传承实在是不好寻,也只能叹道:
“青巍到原上,精通阵法的只有段家,人家真传,怎会轻易授予别人。若是想寻阵法传承,恐怕只能去那鬼市里碰碰运气了。”
“柳秋辞人在原上,同我交好,我修成炼气六重,本就欲去拜访,到时让他帮我留意几分。”
念及此处,许玄脑海里显出柳秋辞那青衣羽扇,翩翩公子的派头来。
王习微只是应了,有些感叹道:
“洛青到白石的这【渡火长气阵】当年受了妖灾冲击,有些地方已经缺漏,长明用的还是那炼气级别的【金光阵】,更是不堪。”
“要是门中有个懂阵法的,不知省下多少事。”
言毕,许玄便不再叨扰,说是会留意阵器之法,但能不能寻到,只能看运气了。
见许玄走了,王习微才自怀中取出他正捶打的法器,一件形制同他腰间那红玉小锤相仿的器胚,上面刻着几个字:
“祝我儿炼气功成。”
——
许玄离了荡霞,便回天青去了,峰上无人,少有的安静。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修炼功法,处理杂事,偶尔得闲便去长明指点下温思安剑诀。
刘霄闻则是让许玄派去杀妖了,大赤三山里有些妖物,不成气候,偶尔下山伤人。按着这般历练加苦修的法子,再过上三四年,刘霄闻就能突破胎息后期了。
一想到这处,他就内视气海,看了看那白玉古碑上浮现的四个古篆,【阳燧降火】。
这篆文如今只是同刘霄闻勾连起来,让这个弟子的灵根拔高了二寸。
至于许玄的八字古篆,则是拔高了他四寸的灵根。
‘应当是四字便提高二寸的灵根。’
这古碑的效用十分玄妙,至少许玄从未听过有什么灵物可以拔高灵根的。
灵根天定,几乎是共识,而古碑赐下的篆文却能逆天改命。
此物若是显世,恐怕各大仙门都坐不住,紫府真人要杀得赤云流血漂橹。
一想到此,许玄感到背后一阵战栗,有些狐疑地看向四周。
‘不会有哪位正看着自己吧?’
正是因为这猜想,许玄即使一人独处,也从来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那白玉古碑更是一直藏在他气海中,未曾离体过。
如今过上些年岁,待到刘霄闻炼气,到时将这篆文赐下,应当会生出些神异来。
【阳燧降火】,阳燧取火于天,于五月丙午日中之时,消炼五石,铸以为器,摩励生光,仰以向日,则火来至,此取真火之道也。
五月丙午日中,正是刘霄闻出生之日,正因这篆文,刘霄闻的气数才能补足《天火恒光经》的缺漏之处,到时可一路修行到筑基。
真火当指的丙、离二火,这两火都和【太阳】联系深远,【离火】更是大离帝族修行的道统。
这两道斗法都十分厉害,刘霄闻修成炼气,应当不输那些筑基世家的嫡系。
许玄思虑一番,忽地见一人自峰下上来,原来是江池鱼来了。
王习微的这位大弟子少有来洛青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白石的矿山里待着。
许玄明白他的心思,若是算来,江池鱼入门还早于许玄,年纪更是长上不少。
当年江池鱼也是被王习微寄予厚望,只是迟迟突破不了炼气,愧对师父,有些心灰意冷,便主动请缨去白石守着。
这一待就不知是多少年,这位有些年老的弟子同白石当地的凡人女子结了亲,生下一对儿女来,却都无灵根,只能做些俗事。
“见过掌门。”
许玄应了,问道:
“池鱼此来洛青,可是为了何事?”
“回禀掌门,我是为了齐修礼而来,如今也有些时日,想必他也感受到宗门恩重,不如放他回矿上,安排些职位。”
说及此,江池鱼看向了许玄,话语十分谨慎,生怕这位有些阴狠之气的观主将齐修礼去了手脚,软禁起来。
“白石那宝树贵重,不可不防,让他的妻儿就此搬到洛青来。
“同时你带他去祖师堂发了【天誓】,说些情,给些利,让他明白宗门难处。”
【天誓】便是指天以真灵为誓,是最重的起誓之法,若是违背,便有天雷落下。
江池鱼松了一口气,看来许玄到底是念着些门中的规矩情分,未曾对齐修礼下什么重手。
他可是看过许玄如何对付外敌的。
这位观主往往是剑气将人搅个通透,下手非伤即死,和冲阳祖师完全是两个路子。
领了命,江池鱼便准备去带走齐修礼,却不想身后的许玄继续说道:
“你习微师尊正在荡霞峰炼器,你先去拜见他再说。
“不必觉得愧疚,门中有你,是师门之幸。”
这小老头当即红了眼,佝偻的身子直了几分,应了一声,往荡霞去了。
许玄倒是从未看轻过江池鱼,他恨不得门中多几位这样的弟子来,为他分忧。
江池鱼虽然修为平平,但人情处事,生意往来这些方面比其他弟子都强的多。
这老人将白石的外门弟子管理的井井有条,每年矿石售卖,也由他来张罗。
‘唉,可惜不是练气。’
许玄有些感叹,修行路上,到底还是以实力说话。
江池鱼是个人才,但困在胎息多年,不仅有些自卑,连一些外门弟子对这名老人也颇有微词。
‘到底什么才算人才,只有刘霄闻那般天资异禀的吗?’
这些事情稍稍困扰了许玄一时,但他很快也就想通了,到底还是要看修为。
大赤观仍旧在青巍立足,只是因为他坐镇此处,不然就是再多的江池鱼,也撑不起这山门。
但门中若无这般人才,恐怕也难以前进。
正是此理,摇了摇头,许玄又去翻看师父的笔记,青松随风而动,洒下日光来。
(本章完)
第22章 柳家
第22章 柳家
天青峰,十来日过去,许玄已将灵田之事安排妥当。
施缘雨到底是回春山的嫡传,指点了不少观中错漏之处。
她修的是三品的【乙木】功法,《百品命录》。
这功法能断草之品命,倒有些类似巫祝的意思,借着一本品谱,为灵药一一批命,使之应节气顺时生长,不遭病害,药性完足。
长明的灵田已经按照土性,分门别类重植了各类灵药,长势喜人,看来今年收成能好上不少。
‘到底是螺狮壳里做道场。’
大盘一日不夺回,灵药之产便长的有限,但大盘和大景原的灵地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大赤观连着三代才出一名温扶风,且亡于妖灾,未给门中留下什么底蕴,比不了原上代代有筑基坐镇的世家高门。
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靠着那八字古篆,但也只是在原上这衰落至极的一代里稍稍站的往前些。
和他师父,和上一代人相比,差的远了。
朱虞城和温扶风并称为道种,修为更是到了筑基后期,功法道行都不是许玄能比的。
即使筑基,许玄恐怕也在这位朱家家主手中撑不了几回合。
对方真要一统大景,那许玄就只好纳头便拜,乖乖在青巍堵着莲寺,不敢生出二心。
但他仍旧对大景原的灵地抱着些隐晦的渴望,原上的各家能代代养出筑基,也是占了灵地之利。
洛青已经是青巍最好的灵山了,但和大景原一比,就有些相形见绌。
如今许玄突破炼气六重,观内这几日由习微师兄主持,他正思虑着去大景原上一趟。
一是去观一观原上形势,拜访柳家,谈谈日后谋划。
二是去鬼市中看看有无阵法相关的消息,门中有了那【地炎午元树】,省下不少资粮,也可去寻些秘术,以作护道之用。
藏经阁在妖灾中毁了大半,大赤观传下的诸多功法秘术要么遗失,要么残缺,如今正需补缺。
栖云突破炼气,温思安不日也将冲击炼气四重境界。
门中关于斗法可堪一用的秘术,只有那《从明一气剑诀》,但过于艰深,也只有许玄悟透了,温思安入门。
许玄正待离了天青,却见自彩云峰飘来一道轻灵的云气,正是温思安。
长明有施缘雨在,她欲突破,便回了灵气更盛的洛青来,不知找许玄有何事。
“可是要去大景原?”
温思安轻声问道,同许玄一道向山下走去。
“如今当去看看原上动向,也去那鬼市里寻些功法秘术,不然门中真是没甚可练的了。”
温思安轻轻抚平罗裙,转而看向许玄,柔声道:
“我正是要同你商议此事。”
“听施缘雨说,高峡有些灵植的天赋,她炼气的功法当仔细谋划。”
许玄听及此事,也有些头痛。
温思安双眸看向许玄,眼里有些固执,低低说道:
“施缘雨帮我看过高峡,说我这个弟子是个持枢应节,种养藏收的禀赋,若是将来想学灵植之法,适宜修【已土】和【蕴土】两道。”
“修行门中其它功法倒也是无碍,只是有些浪费她这天赋了。”
“如今莫委屈了她,你且帮我去寻寻有无合适的,将来让她灵植之道上多学学。”
言罢,温思安便将一袋灵石交予许玄手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细细碎碎的。
许玄本想推辞,但拗不过她,只能收下,便驾云前往大景原。
‘高峡在灵植上倒是有些天分,可惜门中无这传承,回春山只是派施缘雨过来,和供奉类似,自然不可能把真传留下。’
人才、功法、灵物和势力,这些弯弯绕绕如同张密网缠到了许玄心头,一点点收紧,他久违地生出股低落的情绪来。
上次这般,还是他苦苦练那《从明一气剑诀》,却始终悟不出剑气。
那时他就会舍了手中法剑,跑到居真殿去找师父吐吐苦水。
温扶风就会细细为他讲清每一处关窍,安慰他几句。
如今心中烦恼,又可找谁诉说?
许玄已经是观中个子最高的了,若是天塌了,也是他去顶上。
雷云破开天光,少时便到了大景原边缘。
许玄自怀中取出一柳叶形制的玉佩,有些意动,不知是先去鬼市,还是先去柳家。
上次陈家大寿结束,柳秋辞便将这玉佩交予许玄,说是待他到了原上,以法力激发,对方就有感应。
正待许玄犹疑之时,这玉佩却是自己发出光来,看来是柳秋辞已经知晓他来了。
当下许玄便驾风直直往柳家奔去,鬼市之事,还是等到稍后再说。
柳家占地并不算大,正好位于回春下方,遥遥相望。
刚至柳家阵法外,许玄落了下来,正待拜访,却见阵法自开。一青衣羽扇的公子走了出来,只是这次坐在一青木轮椅上,让身后侍女推着,下身盖着一层绸布。
“许观主来了,还请入内一叙。”
柳秋辞引着许玄沿道而行,入了一园,青砖白瓦,草木郁青,青鸟长鸣,白鹿呦呦,不似凡俗,隐隐透着贵气。
杨柳依依,清光明灭。
两人在山环水绕的亭间坐下,旁边就是一池,白石环绕,雕着【落郁】二字。
那柳叶随风落入池中,便化作一条条青鳞宝鲤,悠然自得,偶有些跃出水面的,便又化作柳叶,重回枝头。
‘筑基级别的宝树,且灵性胜出我观那【地炎午元树】不知多少。’
许玄看向那柳树,有些感叹,一旁的柳秋辞则是让侍女煮茶去了,见许玄眼神,便笑道:
“这【青郁柳】是祖上传下的,代代先辈坐化,都是在这柳树下,便渐渐有了灵性,但未成精,不可移,能护家。”
“柳道友家中倒是底蕴深厚,非我观能比。”
柳秋辞不置可否,轻挥羽扇,反问道:
“道友可是突破了炼气六重,求了【命本】。”
“正是。”
许玄看了过去,瞳中紫绛的雷光隐现。
柳秋辞见了,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
“道友这进度是快,不过段家的那位应当比你还早些,空剑门的嫡传近日也突破了。”
“至于我,虽服了血气化的丹药,如今却还在求【命本】的半道上,要些时日炼化。”
言毕,柳秋辞掀起腿上锦布,露出腿来,他下身竟然有些木化,足趾成了纠结缠绕的根须般模样。
“这是?”
许玄未曾听闻过求【命本】会有这般异变的,有些惊到。
“我家修的【忌木】,求取【命本】要纳木魅入体。”
“倒没什么害处,就是刚突破时会木化,丑了些,我便想着把这炼到能内藏了,故而要耗些时日。”
柳秋辞细细解释了,让许玄感到有些好笑,这位到底是个看重仪表的
“许道友可是也借了血气突破?”
许玄脸色有些变化,但仍旧沉声回道:
“正是,我门中有遗留下的一枚借血气成的宝丹,可增长修为。
“我服了之后五重圆满,才突破成功。”
柳秋辞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说道:
“这血气好用是好用,各家都在用鬼市里的血丹,只是服了就难窥紫府了。”
“不过我们这批人,也没这命,只是门中有些成器的后辈,莫要让其沾染了,有些事我们做长辈的担下就行了。”
许玄未曾料到柳秋辞是这番回答,眉眼里有些困惑,思来想去,问了一句:
“柳道友,对这血气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
柳秋辞未曾想许玄问了这句话,但忆起温扶风的为人,便有些明白许玄心境了,只是说道:
“你问我如何看?许道友,你我如今是个什么修为?”
“不过炼气,初求【命本】。”许玄答道。
“正是如此,这血气之辩,不是我等能去思量的。”
柳秋辞似有些情绪,只是说道:
“这世道,为善难,大都是同流和污,不主动为恶罢了。”
“让我思量这些门道,那天上的——”
说到此处,柳秋辞看向天上,有些惊忧,低声说道:
“世道之乱,自上始,莫以为仙家不吃,紫府不吃,不过吃得高明,吃得隐晦罢了。”
“你若是有心,还是把传承护好,待到有一日能飞升上去,也同这些人讲讲道理是不是?”
许玄只是叹道:
“仙者贵己,能护着山门传承就好了,处处清高,我却也没那个余地。”
“只是盼着下一代人,有不服这血气的余地。”
柳秋辞兴致有些低了,吩咐一旁侍女上茶,品了几口,才正色道:
“这次让许道友过来,还是有正事的。”
“可还记得陈家同白青洞争的那口灵泉?”
(本章完)
第23章 福炁灵泉
第23章 福炁灵泉
陈家同白青洞的争端,许玄早有耳闻。
妖灾起于巫南郡,这一郡在赤云下方东南侧,大致分了两地。
其南边的玉流山脉为群妖所占,东边的巫荒就遥遥对着东密到大景原,将赤云下半环绕住。
妖灾过后,残余的妖物便聚集一处,占了大景原邻近玉流的一方灵地。
玉流妖山更是派了一筑基妖将来此坐镇,成了白青洞。
只不过那妖将亡于朱虞城之手,成了贺寿的礼物,这妖洞随之而灭。
那灵泉自然是落到陈家手里,不知柳秋辞提起这是为何。
“道友可听闻过【福炁】?”
柳秋辞话锋一转,又说起别的来。
【福炁】,这道统许玄未曾听闻,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和那灵泉有何关系。
柳秋辞见他不解,便解释道:
“福禄寿这三炁本是起于齐国,后来大离破齐,这三炁便散落各地。”
“如今帝脉不显,尊卑无分,【禄炁】消散,只余【福炁】和【寿炁】还有传承。”
“陈家争的那灵泉,正是【福炁】一道的,十分稀奇,当世少见。”
许玄品了口茶,继续问道:
“这【福炁】灵泉有何独特之处,道友要这般提及?”
柳秋辞正色道:
“这灵泉唤作【天赐福明宝泉】,是古时道统为自家弟子洗练根骨,度业清性的宝物。”
“这泉藏于一地宫之内,只有胎息境界才可入,如今陈家避世,将这入内的名额分给了当年抵挡妖灾的各家。”
“这消息已传往各家,许观主若是回山,也能见得。
“每家可出一人,入地宫试炼,争夺洗练之机,我便想着同道友商量这事,让后辈互为援助。”
许玄闻言,有些意动,门中年岁正小,还在胎息的便是刘霄闻了,张高峡不善斗法,入内怕是也占不到便宜。
“可有什么险处?”
许玄还是担心这地宫凶险,莫折了这弟子在里面。
“这本就是为后人准备的,若是失败,也只是被送出来罢了,以前也曾有类似之事。
“这是陈家老爷子的意思,自然不用担心。”
许玄有些意动,既然是陈巍元授意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当下两人商议一番,定下时日,到时在地宫处见,让自家后辈协同入内。
许玄倒是问了柳秋辞原上哪里可寻到已、蕴二土的功法,得到的消息还是去鬼市看看。
这边许玄告辞,柳秋辞不便送客,遣了下人送许玄出去。
见许玄走了,柳秋辞看向那【青郁柳】,树影婆娑,不知还有几分生意?
“到底是这些大人物急了,驱使妖灾,收割的过狠,伤了各家根本,怕我等收成不好,便打起这些后辈的主意。”
柳秋辞脸色阴沉,言语中的恨意凝而不散,将手中的玉杯捏个粉碎。
“妖灾过后,早备灵泉,大人寿礼,见原上诸家衰微,便假托陈氏之名,篆养下一代!”
他一旁的侍女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弱柳般的腰身凑了过来,俏脸低垂,明眸看向柳秋辞,似无主仆之分。
一股摄人的腥气传来,那女子的脸上起了道道青鳞,瞳仁蒙上一层暗金之色,瓮声笑道:
“柳秋辞,这些事又同你有什么干系?”
“最后一次清算,原上各家都要博一个生机出来,独你——”
这女子的眼波顾盼,流露出些不明的意味来,轻轻贴近了柳秋辞那张俊逸的脸庞,耳语道:
“看见那许玄体内的雷木了吗?那就是你的下场。”
柳秋辞并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破碎的玉杯扔到一旁,沉声道:
“青蕴,还不去给你家公子上茶,没见这杯子都碎了。”
那侍女收敛了脸上异象,露出明媚的笑来,柔声道:
“奴婢这就去,公子稍等。”
——
青璃坊,鬼市。
如今再到此处,许玄心绪有些变化,多了些忌惮。
原上各家所需血气,皆出于此,不知地下这鬼市,又是谁人的手笔?
王鸦在坑道前引路,地穴昏暗,映照得两人身形好似鬼影。
王鸦见许玄突破练气六重,先是贺喜,两人客套一番,许玄说了来意,要找攻伐秘术,还有已、蕴二土的功法。
“许观主真是好运道,如今这鬼市里土德相关之物可多着哩。”
王鸦笑得鬼祟,生意上门,他捋长须,一手背着,引着许玄到了上次去的洞府。“这是三品【已土】功法,《落元蓄藏法》,修成则可动地脉,亲土气,是那天水郡传来的。”
许玄听是天水传来的,有些意动,想起上次那【地母慈珠】,问道:
“这天水郡是生了什么变故,怎的东西都流落到赤云来了?”
王鸦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凑了过来,低声道:
“听闻是走脱了什么妖物,冲撞了一位几乎要寿尽的老真人,那位紫府当即陨落了。”
“下面的门派立刻散了,真传功法,灵器宝药自然轮不到我们,但也有些好东西传过来,让我等捡个便宜。”
天水郡,妖物?
上次那提锋山的真人来此,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念及此处,许玄不动声色地内视气海,那血未显出什么异状来,叫那白玉古碑压着,有些枯萎之色。
‘这就是那妖物?’
许玄只觉遍体生寒,能冲死一位真人,绝对不是筑基境界的妖物,这东西一旦作乱,不是他这小门小派能担得起的。
一旁的王鸦并未发觉许玄异样,只是继续介绍起了这功法。
卖家要两件练气中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练气上品的,但须为法剑。
此事易得,许玄来前自库中取了几件炼气法器,正有一柄法剑,为上品,是当年习微师兄炼就的,正合适。
当下许玄就交予到王鸦手中,让对方拿去给那卖家看看品色。
过了少时王鸦回来,自然是成了,这功法也就落到了许玄手中,剩下的便是寻一适宜斗法用的秘术,最好不偏某一道统,门中能修习的人多些。
这让王鸦有些为难,去洞府中挑拣一番,过了许久,这才取一玉简出来。
“许观主请看,这是三品秘术《辰辉上启法光》,正合你意。”
王鸦细细介绍了这道秘术,是借吞炼星光,藏于气府,应道统不同,效用自变,倒是十分厉害。
只是对方要起码两件练气上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筑基灵物。
这让许玄有些肉痛了,门中虽然有那【地炎午元树】的赤果,但现在还出不了手,剩下的筑基灵物真是用一处少一处。
但这秘术威力和功用许玄都颇为满意,只能又取了一件库中的火德筑基灵物,换了过来。
至于那阵法传承,王鸦只是一笑,说这等东西不可能会流传到这鬼市来,让许玄还是去别处寻寻看。
出了鬼市,驾风回了洛青,到了彩云峰。
许玄将那功法交予温思安,让她收好,抄录一份送往藏经阁去。
至于那《辰辉上启法光》,温思安翻看了少许,决定还是先专心练剑,修成剑元。
陈家果然遣人来信,谈及了那灵泉之事,只是让许玄早些准备,入内后洗练的名额有限,若是弟子修为不够,恐怕进去也是一场空。
这事情许玄想过,如今当让刘霄闻学道秘术,就是这《辰辉上启法光》,再修成剑势,斗法上就不差了。
至于修为,许玄打算帮他炼化一枚赤果,一点点让他炼化其中药力,巩固境界,这样下来若是进去与人争斗,也有些手段。
天河将起,日轮渐没,渐渐地天青峰上夜色浓了。
月晦星明,正是炼这道秘术的时机,许玄端坐在峰顶,默默接引星光入体,这一步倒是简单,水磨功夫罢了。
难的是为这星光赋性,使之成一道合适自身道法的【上启明光】。
气海之中似有异动,那朵血跟着吞炼起了星光。
这使得手段十分高明,在夜空中隐去了痕迹,但许玄却感到辰辉若天河倾泻,大部分让这血引走了,剩下的则是落到许玄体内。
他借着这便利,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积攒足了星光,剩下的就是赋性了。
他灵台之中古篆显化,和气海中那道紫绛的雷霆呼应,磨炼那辰辉的速度快上不少,按这般进度,再来上两次,这【上启明光】就成了。
‘这血到底是何物?’
如今那古碑仍旧镇着这血,让许玄稍稍放心,但他总觉得这东西有灵,内藏妖魔,正在窥伺着他的血肉。
许玄听闻过妖物多擅长祭日拜月,吞辰纳气,正合这的异状。
“如今你我算在同一条船上,若是有异,就是顷刻身死的下场。”
许玄也不知这朵血听不听得懂,只是他说出来心安些。
夜幕越发沉了下去,天青峰顶星辉隐现。
(本章完)
第24章 巫荒谋划
第24章 巫荒谋划
东密,黑风谷。
东密山邻近巫荒,位于赤云和巫南二郡的交界之地。
若是立于山顶,向东望去,便可见林海、瘴池,偶有几处矮山点缀其间,森森白骨堆成的祭坛就立在上面,蛮人围着宴饮作乐,一派蛮荒之景。
巫荒独占一地,与仙妖都少有来往,互不进犯。
玉流的妖物曾掀起妖灾,席卷大景原,却未敢进犯巫荒,偶有些传闻,说其中有大巫坐镇,威势若紫府真人。
谷中,一片寂静。
往日在此修行忙活的下属都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谢苗孤零零的身影。
他神气完足,看上去年轻不少,恢复了中年相貌。
成功突破炼气六重,他已求了【命本】,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同谢黍一般。
殿中来了大人物,正和他侄儿在密谋些什么,他无资格去听,只能侍立在外。
并无人再叫他二当家了,他有所感触,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宝座上。
谢黍恭敬的候在下方,苍白脸上显露出十足的顺服之态,等着宝座上那人发话。
座上是一蛮人,生得粗野,额上纹着道道刺青,更添几分野性来。
这人微微流露气机,炼气九重的修为展露无疑,深厚如巍巍高山,压过谢黍许多。
那蛮人看向下方等候发话的谢黍,眼里流露出一道厌恶之色,沉声问道:
“谢黍,你那魔胎炼的如何了?”
“回禀大人,已初具雏形,耗上些年岁,能在朱虞城动手前筑基。”
谢黍的态度十分恭敬,再无之前那放荡邪性的举动,颇讲礼数,倒有些像世家中走出的嫡传。
那蛮人起身,自宝座上下来,身形矫健,孔武有力,缓步走到谢黍身旁,有些敲打之意地说道:
“那大赤观主突破炼气六重,便入了那些上宗的眼,若是在现在轻易死了,凝聚不起气数,可是有人要来问我的。”
谢黍眼神温良,咳了几声,像是患了重病,气息不稳道:
“元狰大人且放心,自是按照上巫谋划,待到他筑基将成未成,【性根】显化,再去度他,届时也逃不脱我等之手。”
元狰深深看了谢黍一眼,额上刺青显化出恶兽的影来,谢黍却只是恭敬的笑着,苍白的脸上并无一丝血色。
那蛮人不再理会,转身又坐回宝座之上,想起另外一件大事,吩咐道:
“抓些凡人、修士,以供修炼,可以。但万不能冲撞了那群被选去【天赐福明宝泉】的人,若是你伤了哪个,我也保不下你。”
谢黍神色微有变动,伏下身子,恭敬的应了。
元狰就坐在那宝座之上,轻轻抚着那些凶恶的鬼物刻像,继续发问:
“让你去取那许玄的一滴血过来,可在办了?”
谢黍未曾起身,脸伏于地,看不清神情,低声回道:
“已经借助秘法,让我那叔父突破六重,赐了他秘宝,找个机会让他和许玄斗上一斗。”
“若是连滴血都取不回来,嘿——”
谢黍抬起头,这时才流露出他那邪性的笑来。
座上元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阴冷,似是正在想些别的事情。
‘若不是伏血魔门一帮废物,这人又恰好炼成了魔胎,哪里需要他来办事。’
‘你谢黍有些心思又如何,巫荒之内,多的是各色狡诈的凶兽精怪,我还拿捏不了你了?’
元狰坐于宝座之上,额上刺青光华明灭。
——
距离许玄拜访柳家,已过去许久,入秋了。
地宫开启的时日也越来越近,按照陈家信上说法,当在冬日择吉时开启。
草木枯黄,空气干脆,满山野的林木传着死讯,自洛青的山野间燃起一场久久不息的野火,从浅黄到血红到暗赭之色,显出懔烈萧瑟的气态。
秋是熟敛的季节,许玄去长明看过,灵药收成不错,当是个丰年。
刘霄闻近日多来天青峰上修行,日则习剑修行,夜则望星练术。
或许是在山间杀妖的磨炼,或许是师兄成家带来的些许孤独,让这少年人逐渐静了下来。
许玄感觉刘霄闻长大了些,正逐渐褪去稚气,变得更加沉稳,让许玄安心不少。
刘霄闻胎息中期的境界已经圆满,但许玄并未让他服丹药突破,陈家信中说了,境界越低,在那灵泉之中得到的好处越多。
许玄默默估算了,刘霄闻突破练气的时日应当比王栖云早些,应当在十八岁时就能功成。
到了炼气,气海生成,需要整日吸纳炼化灵气,刘霄闻这九寸的灵根才能真正显现出优势来。胎息境界,还是个感灵纳蕴,拓宽经脉的阶段,除非有特殊的灵物丹药,或是体内有些经脉先天开辟,在这一境,灵根长短影响不是过重。
到了炼气,那就是云泥之别了,长一寸,修行速度就不知道快上多少。
求仙路上,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修行快的,占尽先机,便是个强者愈强的局面。
‘还是要在那灵泉开启前,让霄闻将这剑势和【上启明光】学会,才有几分去争的资本。’
听柳秋辞的意思,入内获得洗练的机会有限,恐怕免不了争斗,还需好好谋划。
胎息境界去修法术,虽然只能修成个雏形,但之后炼气再去修行,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大部分宗门还是以早日突破为重,毕竟炼气之后,可修的法术就多些。
若不是要送刘霄闻入灵泉争斗,许玄现在也只会教些剑术,剩下时间则让刘霄闻专心在呼吸法上下苦工。
至于许玄自己,他只求能安稳修到筑基就是,借着陈家那【一元齐岳丹】,应当顺遂不少。
‘这黑风谷没个动静,有些瘆人。’
东密距离洛青远着,黑风谷就在青巍的最东边,消息传的慢,但即便如此,许玄也得了些传闻。
正值秋收时节,东密治下,田里庄稼却无人去收,这怪象让许玄不由得产生了些隐秘的推测。
如今他已将那《辰辉上启法光》练成,气海之内,紫雷若游龙婉转,星辉凝聚成一颗通透如琉璃的摩尼宝珠,悬在那【玄祈雷木】上。
“霄闻,如今修行的如何?”
许玄自居真殿走出,见刘霄闻正在松下挥剑。
这少年人脸上有些倔强之色,和那《从明一气剑诀》正在较劲,炼了许久未悟出剑势,他有些不服气。
见许玄出来问话,刘霄闻忙停了手中剑招,回道:
“如今那《辰辉上启法光》已经凝聚了一丝星光来,可以动用,但那剑势还是差了些。”
“苦修至今,你也下山去看看。
“如今灵谷熟了,派了些外门弟子去收。你就去三山间巡视,免得有些成气候的妖兽作乱。”
许玄见刘霄闻在此也苦修了许久,便让他去大赤三山磨炼下,说不定就能悟出剑势。
这弟子领了命,规规矩矩地下山去了,只是刚离了洛青就飞奔起来,看来确实是在峰上待的有些急了。
另一处,荡霞峰,殿外秋风凉爽,青石桌旁坐着二人。
王栖云正在翻看那本《云裳华仪录》,沈殊则是在一旁帮着他讲些其中关窍,偶尔两人相视一笑。
《云裳华仪录》记载了几道阵器之术,内有各类功用不同的法阵,但都是给法衣用的。
这些小阵刻画方法不尽相同,且是胎息品级。
若想用到别处去,还要下苦工抄录转化,实在是耗费心神。
王栖云听了刘霄闻的事情,思来想去,破天荒的主动去找他父亲商议了此事,两人一番合计,要炼件合适的法器出来。
品阶不高,胎息品质罢了,炼气法器刘霄闻也使不出威力。
王栖云想用阵器之法打造这件法器,难就难在此处。
虽然他已经托娘子编了件胎息中品的法衣,到时赠给师弟,但还是差了些。
应当再补上件辅助的法器,才算够上大景原上世家嫡系的水准。
这让王栖云有些犯难了。
他自信炼出的那柄【火虎牙】绝对不差于原上任何一家的胎息法器,但若是让他去刻画阵法在器胚上,实在是难为他了。
好在有沈殊在。
“自丹炉内采一道地煞火,再用【聚火阵】【燃灵阵】雕刻在器胚上,到时霄闻借此纯化法力,自带火性,可否?”
王栖云翻看那古籍,忽地眼神一亮,看向了沈殊。
沈殊则是先为自家夫君奉上茶,思索片刻,柔声道:
“恐怕法力性质虽变了,但损耗的也多,撑不了多久。”
“这倒是个问题,我再看看。”
王栖云并未懊恼,反而兴致更高了,他只是觉得这阵器一道当真是有意思,看着那《云裳华仪录》入了神。
秋风又起,一旁的沈殊轻轻理云鬓,看向眼前人,也看得入神。
(本章完)
第25章 后辈
第25章 后辈
大赤三山,各有其不同。
洛青灵秀,长明巍峨,白石崎岖。
刘霄闻背剑行于山间,秋日凄清,落木萧萧,偶闻雁鸣,更觉萧索之意。
灵谷成熟,山间有些未开智的野兽,受了精纯的灵气刺激,有些蠢蠢欲动。
治下的凡人聚些猎户,三三两两,就能处置这些不安的野物,往往猎得些野猪、麋鹿之类。
偶尔有虎狼遭了陷阱,被捉回村中,这时气氛往往热烈起来,男女老少皆欢笑,显出几分喧闹来。
也有些成气候的妖物,伺机而动,往往是偷偷潜入村内,趁着夜色,打开门窗,进去将一家人吃个干净,再悄悄溜走。
刘霄闻曾经很害怕这样的故事,入夜他会躲到被窝里,幻想着床下,门外,窗边,都是魑魅魍魉。
但自从他上山修道后,就再未害怕过这些事物了。
这世上有何物比仙人手中剑更可怕?
自从他见识过师父的剑气,这些乡间的神神鬼鬼已不会再让他有任何心惊。已行至深处,偶有些松鼠,野兔之类在他脚下奔走,似是未发现他的身影。
他轻抚腰间那柄【火虎牙】,这里面就炼化了一只有伥鬼随身的虎妖,是他亲手打杀的。
林间的气息忽地寂了,刘霄闻虽已将气机压至最低,但仍旧惊动了什么。
幽冷的气息自林间席卷而来,模糊的白影在四周窜动,凄厉的女人啼哭惊动了林间的鸟雀。
‘好笑。’
这是刘霄闻的第一反应。
这妖物并无厉害之处,所以才装神弄鬼,期望将刘霄闻吓退。
两方都未妄动,无声地对峙着。
刘霄闻腰间那【火虎牙】震动不停,他的气势也随之高涨,眉宇间显现出肃穆而庄重的神情来,气机随着剑鸣逐渐散发,覆盖住了密林。
地上一道白影忽闪,向着他渐渐逼近,这妖物终究是等不下去了,先行动手。
这东西有些灵智,懂得遮掩身形,但刘霄闻如浪中礁石,巍然不动,只是不断积蓄气势。
面前的林木接连倒下,一道隐晦的气机却转向了身后,瞒不过他。
刘霄闻只觉浑身兴奋地有些战栗,他几乎要沉醉在这种感觉中,面前最后一棵林木倒下,烟尘后却无任何东西现身。
自他背后传来一道腥风,那哀怨的哭声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如泣如诉。
‘就是这时。’
【火虎牙】出鞘,转身立劈而下,普普通通,并不显出什么神异来。
那妖物却停住了,庞大的身躯自中心分出一道血线,身躯分开,各向一边倒去。
温热的血溅到了刘霄闻脸上,这少年人的脸上显出十分真切的笑意来,如同稚子得了什么玩物。
这时他才细细打量起面前这妖物来。
一只如牛犊大小的黑蛛,肢节都是以人手人腿拼凑而成,那狰狞的蛛首已裂成两半,仍在发出幽怨的哭泣之声。
刘霄闻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他隐隐把握到了剑势的诀窍。
只是这妖物有些古怪,刘霄闻还从未在山中见过这般畸形、丑陋的妖物,透着股魔性,像是人为养出来的。
山中每年都会派门人除妖,将一些初生灵智的精怪扼杀,却未见过这般模样的。
‘似乎有些异变。’
刘霄闻便收了继续深入的心思,准备打道去白岗,正值秋收,也去看看村中情况,见一见亲人。
——
长明近日忙碌了起来,秋为收时,大部分灵药都到了收成时节。
施缘雨执篮,手中执一青尺,依次轻敲各色草灵药,便一一自落,不惊地气,剩下的根茎则化为青气,重融入地脉。
张高峡跟在施缘雨身后,见了这一手神仙般的术法,看得有些出神,手里却仍不忘帮着收药。施缘雨觉得有些好笑,自家山门中,也未见对灵植如此有兴趣的,便调侃道:
“高峡倒是对这灵药看护的紧,我门中不少外门弟子,恐怕也没你这份心。”
张高峡依旧着青裙,眉眼带笑,一边忙活,一边答道:
“前辈你不是说我是个种地的命吗?我当然上心些。”
“什么种地的命?说得雅致些,正是和天上侍兰奉英,顺谐百的仙姑一般,咱要是司春正令,肯定要让你去管人间时。”
施缘雨轻轻抚了抚张高峡的头,有些嗔怪调笑的意思,让张高峡红了脸,垂下身子去忙活了。
施缘雨来长明已久,虽然初时她是奉父命而来,存了些两头下注的心思。本以为在这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尽一尽供奉的本分。
温思安小她许多,虽是个清冷的性子,熟悉后反倒十分好相处。长明并无什么风波,施缘雨不用面对回春山中同门的计较。
有些人总觉得她身为掌门之女,回春亲传,是要继承基业的,总是围着她算计。
同门之情淡了些,多了争权夺利的敌意。
到了长明,无人在意她的身份,反而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灵植之趣。
尤其是有张高峡天天来请教,这孩子很会说话,善解人意,让施缘雨喜欢的紧。
‘可惜已经拜入他门,只能教这孩子些边边角角的东西。’
施缘雨虽然看重张高峡,但门户之分,仍旧存在。
她这些日子看下来,大赤观虽然不如温扶风在世时威势浩大,但门中仍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生气。
张高峡,刘霄闻和王栖云,品性资质各不相同,但都是山门发展少不得的人才。
‘温扶风到底是有名的正道,下面这些后辈也都成器。’
念及自家山门里的蝇营狗苟,再看看人家门中一派修睦之景,施缘雨越发觉的心烦。
“来,高峡,我同你讲讲这明元的物性。”
身后的青裙少女凑了上来,笑的很是好看。
——
王栖云手中这件法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手持玉刀,在器胚上不断刻画,便有道道阵纹浮现在其上。
以【赤血石】为底料,打造成令牌形制,外刻一道【聚火阵】,一道【燃灵阵】,最后加以一道【小元形阵】。
这是个细致活,阵法位置和纹路都要精确,若是错上一步,就是重头再来。
这几日王栖云不知已经炼废几件器胚了,但他并未有什么失落之情。
‘有戏。’
这三道胎息级别的阵法是他细心从那《云裳华仪录》中挑选的,先是费了一番功夫抄录,然后矫正错处,试验功用,最终成功在【赤血石】上运转起来。
自炉中牵引出一缕地煞火,灌注其中,这石令当即明亮起来。
【聚火阵】能压缩聚集火气,【燃灵阵】则能更为高效地将灵气转化为地煞火,至于最后的【小元形阵】,这一阵复杂至极,阵纹数量比前两道阵法加起来都多,耗费了他许久的苦工。
【小元形阵】便是有塑形控火之效,能让刘霄闻以胎息中期的修为,尽力催动这地煞火,可附于剑刃之上,也可直接焚烧灵力,短时间精炼法力,使之带有地煞火气,爆发出来。
这东西品级不高,但真正造出来,比炼一件练气级别的法剑都麻烦些。
‘听闻大多镇压族运,护佑山门的重器,就是以阵器法炼成的,上面各类阵纹多如天星,与山门大阵直连,如那陈家的【玄黄尊明塔】。’
自家宗门什么时候能找来这般重器,护佑山门?
到时候借着地利,大阵勾连,整个洛青浑然一体,就如法器一般,就是筑基高修恐怕也难攻破。
看向洛青已经有些残破的阵法,王栖云摇了摇头。
愁啊,要操心的事,真是没完没了。
那石令随他心意,地煞火涌出,升到天上而后散开,如烟一般。
(本章完)
第26章 将启
第26章 将启
秋时已过,已入了冬,距离那灵泉开启,不到十来天时间了。
刘霄闻行走三山,挥剑斩妖,终是修成了剑势,立刻便叫许玄感应到了。
居真殿内,许玄正在打坐调息,气海之内那紫雷如有灵般,翻动不止,古碑浮沉,清光明灭,许玄脑海中便清楚地浮现出了刘霄闻悟得剑势,浑身浴着妖血的身形。
他感到一道极细极微的清气自远方传来,沿青道而行,落到自己身上。这时他灵台之上那【剑起重渊】的四字古篆微微明亮了几分,许玄似乎感觉自己对那《从明一气剑诀》的感悟又增添了几分。
‘刘霄闻修成剑势,可反哺于我?’
这点提升虽然细微,但确确实实让许玄多年未进的剑道修为往前踏了一步,让他不由得心喜。
如今他已经修到炼气六重,若是想要筑基,就要在九重时成功求了【性根】,这东西玄之又玄,许玄翻阅典籍和师父记载,也只了解个大概。
求性,一是要道行高深,对道统的理解和感悟达到一定高度,二是要有些气数在身,这气数可从道统中来,血脉中来,或是天生自带。
亦可简单粗暴,直接找些凡人香火弥补,不过这般修成的筑基,境界不够,实力几乎是最低的一档。
听闻古代道行高深的有德之士,到这一步,道统会自降气数,引其成就仙基,真是仙人手段。上古之时突破筑基也要渡劫的,借此升华性命,如今却只有突破紫府,才会降下些不痛不痒的天雷来。
以血气香火成就筑基,也是近古修士见筑基境界雷劫不显,效法释魔二道,想出来的法子。突破筑基,便是性命相合,识海中的性根与气海中的命本,两者会济,成就仙基。
若是只修命,便是魔道,魂魄肉身混一,只炼气海,自可随意吞服血气,以为己用。若是只修性,则同释道,建佛国立净土,广开法门,积攒愿力,即可修成金身,此身若舟,转世随心。
这两道同境界都不若性命双修的仙道,只是走的更偏,更远,有些独门手段,可来相争。
居真殿外,刘霄闻已回来了,他修成剑势,年纪尚幼,却自有一番气度来。
“师父,弟子已经修成剑势,那【上启明光】也初具其形。”
刘霄闻在殿外候着,沉声向许玄讲了这些时日在山中杀妖的经历,提到了那面目可憎的黑蛛,尤其是在临近东密的地界,这类妖物出现不少。
“这妖物不似天生,反倒有些魔道造就的意味,这事情我会亲自去查看。如今灵泉将启,你这几日就好好调息,调整精气神。”
言毕,许玄挥挥手,让这弟子退下了。
‘东密那边跑过来的妖物?待到灵泉事了,也去看看,好窥测那谢黍有什么谋划。’
如今还是刘霄闻这事最为重要,容不得他分心。门中并无什么培养弟子的灵物,唯一那筑基宝树的赤果,则是需要炼气之后才能慢慢炼化,许玄帮着刘霄闻炼化了半枚,已是极限。
另一处,刘霄闻则是来了荡霞峰上,准备拜访师兄。
几近整个秋日,他都是在山间度过的,未曾回峰上,如今当去拜访。入了殿内,王栖云果然在此,只是未在炉旁忙活,而是持着玉刀,正在雕琢些什么,身边散落着一个个阵盘。
“师兄,我回来了。”
刘霄闻喊了一声,王栖云却似未听见一般,只是顾着手中的器物,不断雕刻着什么。刘霄闻又喊了几声,见栖云师兄正忙着,便不敢惊扰,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过了少时,王栖云终于刻完,才注意到殿中的刘霄闻,忙问道:
“霄闻回来了,怎不打个招呼,我都未发觉。”
刘霄闻朗声笑道:“师兄你专心的很,我怕扰了你,在这里候着。”
“且先别说这些事了,我这可有件好东西给你看。”王栖云似乎有些得意,举起手中阵盘,催动法力,那阵盘当即明亮起来,掀起阵风,绕着殿中飞了几圈,最后法力耗尽,落了下来。
“这是【小驭风阵】,如今那《云裳华仪录》中十二道胎息小阵,我皆已转录,可用在金铁铜锡之上,造出些胎息品级的阵器不是难事。”王栖云笑声在殿中回荡,刘霄闻不知这阵法有什么用,只觉得是好事,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聊了些近况,王栖云便自怀中取出那石令,交于刘霄闻手中,只是说道:
“这是我造的件阵器,唤作【祈火】,可驭一道地煞火为己用,让你在胎息之境就可驭火,更能一瞬之间点燃法力,增其威势,只是损耗的多些。”
刘霄闻接过这石令来,稍加炼化,心念一动,一道红艳的地煞火自其中流出,随他心意而动,附着到剑身之上,果然神异。
“谢过师兄,我这一身的法器,都是你帮我打造的。”
刘霄闻有些惭然,自己未建寸功,师门如此看重,让他有些受之有愧了。一旁的王栖云则是笑着让他多些时间在修行上,到时成就筑基,门派里的真传功法还要他来传承。
过了少时,刘霄闻告辞,说是要去继续巩固修为,练练剑招,以备之后灵泉之事。
——
大景原,吴家。
这家自从失了筑基种子,就显出衰落之意来,如今各治下领地有些收缩。这家同柳家相邻,位于原上北边,贴近青巍东密一带。
如今家中主事的是位练气六重的老人,吴山禅,这位老人已有近一百六十来岁,是陈巍元那一代人,他亲子当年突破筑基,失在了妖灾之中,嫡孙犯事,遭了劫。
如今吴家正是个青黄不接的局面,他自小宗里提拔了几个年轻的后辈,但最成器的那个,如今也才练气三重的修为,已有四十来岁了,想在接下来的时间筑基,就是服血气香火也难。况且成了又如何,挡得住朱虞城,挡得住玉流的妖物吗?
吴山禅活得久,自然知道些秘辛,原上这些家族,世代困在这里,想要出走,外面好似有道无形的屏障。
大部分丹药都是自那鬼市里流出的,不多不少,刚好够各家养上一两位嫡系,供之突破筑基。
上次妖灾,他已经记不清是个什么情形了,只记得恰好是原上一代人大部分都筑基完成,少些人可能只突破九重,求了性。按照陈巍元的说法,炼气九重,再到筑基,就是在坐吃山空,白耗祖宗留下的基业。
这话他如今回过来些味,原上这些嫡系若是有筑基希望,适时突破了炼气六重的,都被人看上了,至少在求性之前很难遭难。
至于他这嫡孙,这事情说来复杂,吴何用到底犯了哪家的忌讳,被早早打杀了,这位老人不敢想。
“大人,那谢黍的话有几分可信?”
座下一位中年汉子朗声问道,炼气三重修为,正是吴山禅近来提拔的后辈,名为吴何存,身形健硕,眼神炯炯,似有野火在烧。吴山禅看得出这后辈的野心,但其修行的天赋实在是差了些,恐怕护着基业都难。
“谢黍说是替巫荒的大人物办事,虽然送来了信物,但还是要再做考虑。”
吴山禅手中握紧一骨符,正散着莹白之光,似有虎狼咆哮之声从中传来。
座下的吴何存眼中有些隐晦的不满,低下了头,仍旧恭声进言道:
“大人,那巫荒既然有意与我等搭上线,自然不能错过这时机。况且,我听闻那巫荒之内多有奇术,能让人轻易筑基。”
言及此处,吴何存呼吸都有些加重几分,只是上面的吴山禅制住了他的贪婪之意。
“这事待族中胎息的后辈入了灵泉再说,我听闻,仙宗到时也会派人过来,不知有什么指示。届时原上恐怕又要生些变动,早早选了一家投靠,不是好事。”
吴山禅叹了口气,细细吩咐了,让吴何存去准备灵泉之事,虽然座下那汉子眼神有些躲闪,但那贪婪之意吴山禅看得清清楚楚。
‘心性、天赋都是尽心选了的,已是族中前列的了,还是这般不堪大用。’
吴山禅此刻有些想念起自己那嫡孙,痛呼了一声,咳出些血来,低低道: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用儿,过刚易折,就是苟活着,也比壮烈的去死要好些。”
一旁的下人忙活起来,照顾起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本章完)
第27章 长生观
第27章 长生观
大景原,平湖,已至立冬,到了时机。
这湖极广,烟波浩渺,位于陈家同白青洞交界之处,站在湖边,向南而望,便可远远望见苍茫的玉流千山。许玄得了传令,自洛青一路架云来此,携着刘霄闻,到了此处。
这次许玄终于见到了聚集各家的人,正是北边的长生观。这家向来不问漓水南岸之事,不知为何今日特意聚了各家。
依照真人配享一郡供养的规矩,大景原也当属这家管辖,只是许玄从未见过这家来人。
湖边停一宝船,悬空而起,彩帆锦旗,腾蛇交缠为纹,碧龟伏波作阵,浮于此处则鸟雀不惊,风波不起。
有童子站于船边,一一点名,各家应了,便自一道云霞化作的宝梯上去。入船,金楼玉阁,云烟渺渺,众人入内,一一坐下,不敢妄动,静候坐在主位那青袍道人发话。
许玄找到了柳秋辞,这位青衣公子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柳秋辞身边候着一青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姿容极好,和他面相有些肖似。
如今柳秋辞下身已经恢复正常,气息也稳稳踏到炼气六重。
两人见面,先是互相让后辈熟悉,柳秋辞带来的是他亲子,柳白元,较刘霄闻长上两岁,两人客套一番,也算是相识了。
两人让后辈入内互相扶持,里面亦有凶险之处,理应当心。接着那童子便将刘霄闻和柳白元引至下阁,以待入那地宫。
“这地宫就在平湖之下,那【天赐福明宝泉】历代耗用,如今尚可供四人取用,其中一道叫长生观的人预定了,我等只可去争剩下那三道。”
柳秋辞轻声向许玄说道,看向坐于主位那道人,眼里有些忌惮之色。
“仙宗行事,直接一令下来就是,何必要借着陈家的名号来?”
许玄有些惊奇,他之前只当这事是陈巍元安排的,不想背后是长生观在运作。柳秋辞有些难言之色,低声道:
“这事实在难言,我虽得了消息,却不敢妄言,只是能保证入内不会遭什么大难,还是得的好处多。”
“陈家传书,合了令出中央,四方来效,上献英才,入帝彀中之意,听闻这宝泉曾是齐国帝裔留下的,因此要这般行事。”
柳秋辞的语焉不详,但隐隐涉及到了原上各家的痛处,许玄如今也身处局中,隐隐感受到了脖颈上一点点收紧的丝线,故而两人沉默了少时。
“这地宫入内,当是个什么情景?”
许玄还是有些担心,想问个详细。
“听闻是齐国古代考校各家的磨炼,应人显化,与胎息境界相符,沿道入内,最后争抢位子。”
许玄心里大致有个数了,他偷偷看过原上各家带来的后辈,确实都是嫡系,尤其是朱家,带来的后辈已有胎息后期修为,和刘霄闻同岁,修为深厚,冠绝各家。
‘到底是原上除了陈家,底蕴最深厚的家族,这嫡系的修为,恐怕在仙宗里也算不错了。’
许玄心中暗暗比较,看过各家,刘霄闻在这一群少年人中,大致排个中上,但此刻的刘霄闻,尚未受篆,许玄有自信在传下那篆文后,刘霄闻当能站在同辈前列。
忽地另有一人前来,走到了许玄面前,着青甲,背玄黑之剑,身姿如松,行礼沉声道:
“可是大赤观主和柳家家主?”
许玄和柳秋辞起身回礼,这人倒也不见外,就坐在一旁,笑道:
“在下空剑门掌门左河默,听闻许观主修成剑气,早就想去拜访,只是琐事在身,不便离开原上。”
左河默有些豪侠气概,很快便以许兄,柳兄称道,几人相谈正欢。
“贵观那位冲阳子悟得剑意,可惜我未曾得见其出剑,真是一憾事。”
柳秋辞闻之意动,轻声道:
“听闻左道友这空剑门和许玄的大赤观有些渊源。”左河默看向四周,神色收敛了些,低声道:
“大家都是古蜀传来的道统,自然有些渊源,我看过记载,望帝入蜀,便是遣空剑门和大赤观祖上的道统开山,共辟七十二仙峰,迎帝入漆山。”
“如今说这些作甚,我等只不过是沾了些关系,功法传承一概不知,就只有个名号,可供吹嘘罢了。”
许玄神色不变,但心里却起了波澜,这些记载门中都遗失了,温扶风也有意不告知他这些事情,他只知师门传自蜀地,却不晓得还有这渊薮。
远远坐在主位那位道人动了,见各家到齐,驱船到了平湖中央,祭出一如琉璃般空明的碧蓝宝珠来。这东西甫一出现,湖水便自行分开,露出地下一座幽深的地宫来。
云气成梯,向下延伸,和那地宫入口连上,负责接引的童子打一稽首,便让各家后辈入内。
“入宫之后,有妖魔,有水火,沿道入内,撑过九难,则得见那宝泉,可争斗,若是撑不住,自会被送回来。”
那童子向着众人一一解释,轻挥手中拂尘,一道清风起,便将各家后辈送到了云梯之上。
刘霄闻看过四周,算上他共有七人,除了原上的五家,还有长生观派来的一少年道士,胎息中期修为,但气势凌然,分毫不弱于那胎息后期的朱家子弟。
柳白元已同他说过,入内共渡劫难,见了灵泉之后再见分晓,至于那长生观的人,还是莫要招惹为妙。
入内,一片漆黑,只余一古道向下,阶梯层层,不见尽头。刘霄闻正待同柳白元商议,转身却见周身再无一人,石门紧闭。
‘看来是自行将众人分开,师父倒是没料到这点。’
石壁上灯火明起,显出幽幽的蓝光来,照亮了逼狭的空间,刘霄闻只觉得一道腥风自下方喷涌而上,吹得灯火晃动,好似千百鬼影。
他拔剑出鞘,神色坚定,轻抚腰间那枚【祈火】石令,有微微暖意传来。深吸一口气,刘霄闻沿道而下,只待前方什么潜踪的妖物现身,就一剑斩出。
另一处,宝船内阁之内,那位主事的道人已经入内待命,向着里面一位老道奉命。
这老道生得童颜鹤发,着紫袍,气息流露,分明是位筑基修士,右手张开,一只通体赤红,好似一团流火般的蜈蚣现身,自行落到地上,向下方的地宫方向钻去,消失不见。
“师父,这就是那福炁宝泉里自生的毒物?”
座下那主事的道人轻声问道,似有所想。
“正是,【福炁】失于【祸毒】,故而祸福相依,福地亦有险境,善泉亦生毒物。”
“且看这一毒物落在谁身上,到时也好向巫荒那位交差。”
老道轻声解释,看向那赤甲蜈蚣遁走的方向,似乎在掐算这什么。
“师父,那位当真能借此修成一道神通,再去谋求那【祸毒】一道?”
座下道人抬起头来,有些忧虑之色,轻声问道。
“成与不成,与我观中关系不大,真人谋划,我等奉令行事罢了。”
“要我看,恐怕是有些难了。”
这老道继续看向地宫的方向,似乎要望穿那古旧的石壁,一只赤甲蜈蚣轻轻钻入其中,无人在意。
(本章完)
第28章 地宫
第28章 地宫
地宫内,阶梯下。
这路好像没个尽头,弯弯绕绕,刘霄闻不知走了多久。
先是遇到一片火海,考验修为,要行气抵挡,坚持一刻才走出来。又遇一石门,考验气血,重若千钧,几乎耗尽他力气。最后遇到些群集而上的虫怪,杀得他眼都红了,法力竭尽,才走出来,剩下些关隘,也是堪堪走了过来。
这些试炼虽有些难处,但还在他把握中,只是越往下,他就觉得那道摄人的腥气离他越近,如鲸蛟般的庞然大物就在下面,等着他出现,就一口吞掉。
如今只剩下一道了。
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一座石室出现,入内,不见四壁,若无边际一般。浓重的黑雾飘起,某种巨大的,似蛟蛇,似虫介般的东西动起来了,庞大的身躯行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刘霄闻将手按在剑上,蓄势待发,屏气不动,回想起了《从明一气剑诀》中的招式。他年纪虽小,但在山间孤身杀妖的经历让他能在此刻稳住身心,捕捉着那东西的位置。
浓雾叫一阵风吹开,某种如金铁般的物件砸下,刘霄闻翻身躲开,在空中拧腰转身,地煞火流动,附在剑上,直刺过去。
借着火光,刘霄闻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上身是只如白象般的巨蝎,下半则为水缸粗细的蛇躯,像是将这两虫分开,再拼合而成,丑陋中透着诡异。
剑身刺在它那如巨斧般的钳上,借着地煞火,刺入了大约一指的距离,将周边一圈莹白的甲壳烧的焦黑,发出一股恶臭。
这伤势对于这巨物来说,几乎不痛不痒,反而激起了这妖物的凶性,发出一道若哨响般的凄厉之声,蛇身扭动,顷刻就要贴到刘霄闻脸上来。
‘如今只能周旋,不可力敌。’
这妖物的气息足有胎息后期,威势骇人,且经过些秘法炼制,威势远胜刘霄闻见过的任何妖物。他只能在这妖物身下不断闪转,不敢力敌,当下只能周旋着,和这妖物耗了起来。
另一边,湖上船内。
距离各家后辈入地宫已经过了许久,仍未有什么动静。
许玄虽然脸上依旧保持镇定,心里却十分不安。地宫之内的情形,他并不知晓,只知若将受到致命的伤势,会被阵法提前送出来,但受些伤还是难免的。
‘霄闻,莫要逞强。’
一旁的柳秋辞脸色也是不甚好看,自己亲子入内,他心里肯定也有些不安。各家中,神情最平淡的,应当是朱家派来的人,似乎胸有成竹。
脚下云气渺渺,没过许玄小腿,真有种不似在人间的幻觉。
“且再等等,应当都走到了最后几处。”
一旁的左默河低声说道,显然是有些把握。
地宫外的阵法忽地闪烁,一人被送了出来,吴家那边立刻有人惊呼,显然是这家的后辈。
“吴家看来是真不行了,吴何用没了,剩下的后人不堪大用。”
柳秋辞压低声音,向着旁边二人说道。
“吴家同我空剑门临近,位于我门北方,当年妖灾,躲在后面,畏畏缩缩,封闭山门,将治下百姓都送到妖物嘴中,如今也是报应。”
左默河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一旁的吴家人听见,这位空剑门掌门显然和吴家积怨已久,当下嘴上不饶人,笑了起来。
“莫说了,仙宗的人在看着,现在非是争斗之时。”
柳秋辞止住了左默河,生怕两拨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如今吴家出局,还剩六人,除去长生观的嫡系预定的一道,当是个五争三的局面,不知哪家败。”
许玄看向地宫方向,眼中有些忧虑之色,瞳中有微弱的紫雷闪过。
气海之中那白玉古碑浮沉,他好像看到天边浮现出如山般的巨茧,破开,某种若虫,若兽般的巨大事物,在这事物身旁浮现一道道狰狞的咒文,自天上落下,直直降到地宫之内。
这幻象让他一惊,但瞬息又完全忘了刚才看到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对,心揪起来。
宝船内阁,那老道仍在掐算什么。
“师父,如今那毒物可选好宿主了?”那青袍道人仍立于座下,见地宫迟迟未有动静,有些忧虑。
“习明,再等等,或许是还未争到激烈处。这赤斗蜈合好斗争狠之意,出于蜀地,到时争抢那灵泉洗练的位子,这些原上的人,必会打出些真火来。”
“师父,存思也有些蜀国血统,那位大巫指定让他也来,不会落在他——”
座下那叫做习明的青袍道士似乎想到了某种最为糟糕的结果,担心起了自家弟子,脸色阴沉下来。
那老道停下掐算,似乎有些疑心回道:
“不可能的事,我等先是让他入了一处无争无斗的密道,再预定了座次,不起刀兵。让他时时默念清心咒,心若平湖,必不可能勾连上。”
“更何况,我长生观的气数还在,有真人坐镇,应当可止那毒物接近。”
“不知巫荒那位要借此练就何等神通?”
习明安心了些,便问起别的事来。
“听闻是【观毒会】,共要寻五人,各遣毒物附身,神通勾连,到时一齐入巫荒厮杀,养出一道真蛊来。”
“到底是巫祝道的正果,神妙非是我等能揣测的。”
习明有些感叹,这事情虽然有些低劣,但巫荒那位允了长生观不可拒绝的好处,自家真人便帮着送去了四人,如今只差这蜀国血脉的一人。
如今世间毒物不显,蛊毒不兴,还要看巫荒那位能否功成。这【祸毒】如果归位,天下毒虫之属就有了正主。
“师父,弟子还有一问,既然巫荒那位距离功成,只差这道神通,何必去算计古蜀传下的剑道?”
习明眼神向外看去,似乎穿过夹板,看向了许玄和左默河。
“这事牵扯甚远,我翻阅典籍,只知古代掌着【祸毒】那一道的大巫,成道时结为一虫茧,若巍巍高山,立于蜀国之内。蜀地有位真剑仙,一剑斩开那山茧,六欲开,七情散,八苦落,助了那位大巫脱劫,成就金丹。”
“如今后人欲证这道,自当效仿前人,便找上了古蜀传下的剑道传承,要拿传人去炼化为一巫剑,以演旧事。”
习明若有所思,低声道:
“上面还是看得紧,各家也只会让巫荒那位带走一个,不然到时气数缺了,可就麻烦了。”
阁外,许玄同左默河仍旧在谈些剑道上的心得,相谈甚欢。
——
刘霄闻这边已到了紧要关头,他手中的法剑在上地煞火涌动,身形辗转腾挪,躲开那巨蝎的钳子。他之前叫那蛇尾扫了一下,便被击飞到墙上,骨头碎了几根,吐出几口血来。
他的法力将要耗尽,而眼前这妖物却根本不见力竭的征兆。
‘如何是好?’
这妖物上身为蝎形,甲壳莹白,若精铁铸造,法剑斩不深。只能借着那【祈火】令,驾驭地煞火,沿着伤处焚烧,但效果不显。那【上启明光】只有一缕,更是击不穿这如镜般的甲壳,遇之则四散。
他静心沉意,看向那妖物的下半身,蛇躯,鳞甲森然,但腹下只余些细鳞,护得不甚严密,或许可以从此处斩开?
提剑上前,他的心从未跳的这般快过,眼中似乎已经显出这妖物的脏腑肠肚。
只待一剑。
他紧紧贴着这妖物的前身,冒着被一钳砸中的风险,绕到了这妖物身下。那巨钳砸下,擦到他的右腿,让他顿时失去了右腿的知觉。
“机会。”
一剑斩出,使的是那剑诀中最基础的【长气行云】,剑势展开,轻易地斩进了那妖物柔软些的腹部,而后搅动起来。
刘霄闻已用了【祈火】令最后的手段,将法力悉数点燃,地煞之火汹涌,在那妖物的腹部炸开,散出一股焦臭。
那巨钳落下,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却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失去了生机。
某种极为隐晦的气势在他身上浮现,他只觉两眼烧的有些红了,墙角似乎有什么赤色之物爬过。
(本章完)
第29章 落毒
第29章 落毒
成功诛杀妖物,最后一关度过。
石室洞开,一道精纯的元气自空中降下,修补起刘霄闻的伤势,不多不少,恰好让他恢复。
刘霄闻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一股热血上涌,像是中了热毒,心里始终静不下来,视线开始模糊,好似有道火在心头烧起。
妖物的血腥气刺激的他有些站立不稳,浑身如同打冷颤般哆嗦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条赤红如火的百足蜈蚣爬来,一点点向着他的血肉里钻去。
他的心境开始起了变化,曾经死在他手中的妖物尸体不断显现,他开始幻想起手中剑若是斩在人身上会如何,应当只要一剑就能齐齐劈开?
密密麻麻如虫般爬动的黑色咒文自他的皮肤下浮现,如同有灵般开始蠕动。
他好像明悟什么,脸上露出解脱开悟的笑来,往日那些他不敢想,不能想的事一件件浮现在心头,面上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这异动许玄清楚地感知到了,白玉古碑上【阳燧降火】那古篆开始一点点黯淡,一道黑气浮现,篆文如遭虫噬,上面的赤焰一点点熄灭,转而蒙上一层铜绿之色。
‘霄闻,遭难了。’
这篆文与刘霄闻直接勾连,如今显现出异变来,必是下面出了状况。长生观的人还在四周,他不敢有何大动作,只是低声向柳秋辞问道:
“这地宫试炼,可否放弃,让我那弟子出来?”
柳秋辞脸上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
“这可不是儿戏,不是仙宗给我等机会,而是下了令,让我等必须带嫡系后辈过来,只是保证不会有伤亡。”
“地宫一启,可不能中止,不然就是坏了人家的事。”
许玄不再言语,而是全心感知起了那白玉古碑,将周身围绕的清气都引入那【阳燧降火】的四字古篆中,和那虫噬般的异象僵持起来,表面却依旧一副平常之色。
石室内,刘霄闻的变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股清气却自他灵台之上涌起,让他神思清明几分,回过神来。
‘师父。’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想起了山门中众人的脸庞,将他的意识拉回了一点。
许玄这边虽然在尽力阻止那异变,但仍旧是杯水车薪,只能看着那和刘霄闻勾连的古篆一点点灰暗下去。
这边众目睽睽之下,许玄生怕长生观的人察觉出异样来,更不敢有大动作。
阁中那老道此刻也察觉到了异动,只感觉到那毒物已经找到了宿主,但不知找上了谁。
正当许玄无计可施之时,气海中【玄祈雷木】下的那朵血动了。
这轻轻抖动一下,之前许玄在灵药中见到的那黑色斑点又出现,与那虫噬异象贴合,将那道黑气引到了别处去,隐而不见。
刘霄闻身上的异状一点点褪去,肌肤上那黑色的咒文散去,一只赤甲蜈蚣自他背后钻出,后背皮肉如水波颤动般分开。那赤斗蜈头上浮现出极其微小的点点黑斑来,眼不可见。
那蜈蚣颤抖了几下,向着出口走去,前往那洗练之地,似是发现了更好的去处。
洗练之地,一处高台,石壁上刻【天赐福明】。
已有两人已经先行到了,长生观那位少年道士和朱家的后辈各自占据了一方位置。此地宽广,前有一池,地为青砖,生有苍苔。
池中干涸,见不到什么泉水,只有四团清气浮现,散着道道明光。
朱家来的后辈已经是胎息后期修为,名为朱成录,此刻正在打坐调息。
他一路杀过来,遭了不少难,气息不稳,衣服破碎,伤势虽然有那道元气修复,但仍旧显出疲态来。对面长生观的萧存思已经摄了一道最为浓厚的清气过来,足有其他三者加起来之多,这就是师门为他预定的。
他一路行来,可是一点难都未遭,衣角都未污。
‘一群遗老遗少,早晚要死在妖物手里的东西,怎配和我来抢。’
他的心里忽地产生出这道念头来,一种极端的蔑视和争斗之情在他心头升起,血液上涌,心头好似有火在烧。
这一路上,他一直默念清心咒,不敢起一丝一毫的争斗之心,就是怕这毒物落在自己身上了。
可如今,最令他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在他肌肤上浮现,蠕动不停,他隐隐约约感到某个东西自他的后背钻了进去,与他的脊柱紧紧贴合起来。
一旁的朱成录见那长生观的子弟生出异变,惊呼出声。
那萧存思却已经抄起法器打过来了,口中发出嘶哑如兽般的叫声,两眼烧的通红,但手上法诀却丝毫未乱,一道法光打了过去,让朱成录不得不动真格。
“你疯了!”
朱成录高呼,长生观已经定下最好的一道洗练之气,不知这萧存思是发了什么疯。
两方很快就斗做一团,刚开始尚还你来我往,互相掐起法诀,祭出几件法器来,但很快两人就如同野兽般缠作一团。
不到少时,两人便齐齐被送了出去。
外面的众人正在揣测自家弟子能否争得这洗练的机会,却不想一下便传送出两人来。
正是修为最高的朱成录和长生观嫡传萧存思。
萧存思此刻仍旧不依不饶,直接扑了上去,手中举起一把玉剑,直刺而出。此刻他身上那黑色咒文已经彻底隐了下去,只是眼睛有些泛红,如着魔一般。
朱成录则不跟这疯子再纠缠,直接跑向了云梯。
那接引的童子见自家师兄一脸疯样,正欲拦住对方,却不想往日温良的师兄直直一剑向他心口刺了过来。
“够了!”
那习明道人直接驾风落下,将萧存思制住,脸色阴沉如寒铁。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要成功了,怎么突然跑到存思身上去了。’
习明道人一掌将萧存思拍昏过去,取了一条金绳将他这个发疯的弟子捆起来,让那童子送到自己师父那边去。
这青袍道人看向在座的各家来人,神色不善,就差直接拔剑上前,逼问是谁使了手段。
‘到底是谁,竟敢害我的弟子!’
至于许玄,依旧没有显出任何异状来,那白玉古碑遮掩了所有动静。在宝阁内的老道算了许久,却只觉一团乱麻,根本揣测不出半点情况来。
地宫内,灵池旁,四团清气正静候来人,明光照亮了四周。
(本章完)
第30章 洗练
第30章 洗练
地宫,灵池旁,四团灵泉之气浮动。
吴家、朱家和长生观出局,剩下入内的便是刘霄闻、柳白元、空剑门启温和段家的段平度。
那灵泉清气在池中散着明光,四人围着各有所想。
‘朱家和长生观的人,怎地不见了?’
刘霄闻心里有些猜测,这两家的人是众人里修为和底蕴最为深厚的,应当早早就到了,占据一道清气才是。那长生观的少年道士,更是已经预定好了座次,怎会不见。
联系到他之前身上产生的异变,刘霄闻已经隐隐猜测到某些关窍,只觉此间之事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其余几人也是眼神闪动,各有所思。
只有段家的后辈,那段平度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去,直接将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摄来,笑道:
“一个个客气什么,现在正好一人一道,先说好了,我要这道最为浓厚的。”
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分明是长生观为其嫡传准备的,这段平度似乎完全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生得不甚好看,个子有些矮小,但气息沉稳,手中祭起一道散着温润之光的小鼎来。
阵盘,虽然只是胎息上品,但上面至少篆刻了九道法阵,气息摄人。
以他们胎息境界的实力,发挥不出炼气法器的威力,这等篆刻阵法,稍一催动,就能起用的阵器可是十分利害。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对这小鼎有些忌惮,更不愿引人注目。
抢了本属于长生观的东西,后面可不是好交代的,便由这段平度去了。
四人各择一地,便准备开始洗练。
这【天赐福明宝泉】是古代齐国帝室赏赐臣子,亲善仙家的宝物,能清性度业,化去恶瘴,巩固根基。
刘霄闻将其一点点引入体内,只觉一股清凉之气升起,融入到他的根骨血脉之中。
一道道污秽之气自他体内散出,往日杀妖积攒下的秽气悉数消散。他只觉心神空明,对于观中所传呼吸法有了更深的领悟,那道【上启明光】从原本的一丝逐渐凝成一缕。
他的修为稳稳停在了胎息中期圆满,根基之中原本的虚浮之处被一一补足,只觉精气神已至巅峰。
其余三人也将将洗练完毕,显然收获都不小,那段平度更是一举从胎息中期突破到胎息后期。
在场的虽然都是少年人,但在家族、宗门中自小耳濡目染,对当下的局势也有几分猜测,只有那段平度一副有所依仗般的模样,就这样抢了长生观预定的机缘。
几人洗练完毕,便等着阵法将其送出去。
——
宝船上,习明脸色铁青,几欲动手,而朱家来的人也脸色不善,只当是那长生观的弟子害了自家后辈,失了洗练之机。
朱家来此的是位中年男子,名为朱元蕴。
这人和许玄同辈,生的与朱虞城肖像,应当是其子嗣,修为达到了炼气七重,气势和那习明道人不相上下。
“习明道友,这可是你长生观安排的事,先是借陈家之名召集我等,又以势压人,让我等携后辈来此,助你开启这地宫。”
“最大的好处你们提前占了,闹出这事来,让我亲子受伤,可有什么解释。”
朱元蕴神色不忿,显然也有些依仗,语气冰冷,朱成录受伤,失去洗练的机会,全是这萧存思忽地疯魔导致的。习明道人也十分不忿,他就萧存思一个亲传弟子。这次是大巫指定,加之师门保证,有好处,无风险,这才让他这弟子过来补缺,如今却是折在了这里。
观中真人,他的师父,都不会在意萧存思这个小小胎息弟子的死活,可是他在意。
他只有这一个亲传弟子,当年带回观中,用心培养,本是他定好的真传,如今却遭人算计,受了那毒物。
‘一定有人使了手段,一定,那毒物本来已经要落到别人身上,忽然离开,找上了存思。’
他师父修成仙基【明神数】,可查微明幽,合太乙之数,最能查看这等道统纠葛,气数变化,却算不出来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脚。
入了地宫,齐国遗地,蜀国血裔,大巫神通三者纠缠,神识不可查,天眼不可见。观中除了真人,也只有他师父能推算几分,却不想根本抓不到一点痕迹。
“你等,好胆,竟敢背地里动手脚。”习明怒极,沉声呵斥。
在场众人并不知那地宫里发生何事,见长生观的弟子失去神智,只当是在里面遇难了,当下都沉默了,唯有那朱元蕴神色不善,语气低沉道:
“习明道友,我看胆大的是你长生观才对。”
“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来,到时若是重来,筑基种子不够,没人补缺,是你们来担责?”
朱元蕴看过他亲子朱成录的伤势,面有愠色,发丝微微飘起,手上黄蒙之光闪动,周边的器具如遭重压,碎了一地。
“朱元蕴,你如此轻慢我观,真当你父能突破紫府了?”
那习明背上法剑震动不已,青袍鼓荡,好似有狂风起。
“如今外人不能直接插手原上之事,有望筑基的,都登了名,不到筑基,你又能如何?”
“仗着真人威势,算计我等后辈,当原上的诸家都是蠢货吗?”
朱元蕴语调轻松,神色有些讥讽。
“道友,请。”
习明长呼一气,拔剑出鞘,脸上古井无波,怒气尽数内敛。
朱元蕴此时也收起轻佻之色,两人驾风离船,立于那平湖之上,摆开架势,要做过一场。
许玄此时就站在众人身后,神色变化,同周边众人一致,并不显出什么异样来。
湖上二人都是炼气七重的修为,但那习明道人在功法、法器上都要压过朱元蕴一线。
朱元蕴手持一古朴石斧,动作大开大合,挥砍之下,蒙蒙的元磁之光闪动,牵引湖水涌动,波涛四起。
他性子本就暴烈,看这些仙宗之人,越发厌恶,周身重压如狱,将身下的湖水挤到一旁。
那习明道人持一银白长剑,上纹风霜白雪,手中掐诀,便有十二道金元之气涌现,自天而落,若箭雨一般。他挥剑若点将,一一将那元磁之光挑飞,剑身震颤若龙吟。
到底是习明修为和道行都高些,两人战了数十回合,朱元蕴便就有些抵挡不住,只能收敛了那元磁法光,汇聚到身上,专心防起那金元箭雨,身上留下不少伤处。
长生观并未制止那习明道人的举动,一时气氛有些压抑,湖水激荡,不知地宫中的几名少年人何时出来。
(本章完)
第31章 事毕
第31章 事毕
平湖,风浪四起,元磁之光汹涌,落入湖中,搅动漩涡,金元之气喷薄,上至高天,化为风霜。
习明此刻也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他往日定气凝神的功夫并未派出什么用场,一想起他那徒儿,心中就是一阵绞痛。
他修的是观中秘传五品功法《金元秋流法》,若是筑基,仙基便唤作【金天净】,上见风霜,下送金秋,有金元之气随心而动。
剑光若漫天霜雪,金气蓬勃,若洪流般撕开朱元蕴的护体宝光,习明两眼有些红了,有些昏头,举剑欲斩。
“够了。”
宝阁中那老道现身,终于出手,取一拂尘,轻轻一挥,迎风便长,将湖上争斗的二人卷了回来。
“这是长生观有名的筑基高修,名为华希鹤,人称妙算道人。”
一旁的柳秋辞见这人出来,低声向许玄说明了来历。
这老道将湖上二人卷来,伸出他如枯枝般的手向前虚握,一道赤红的线自空中浮现,两端连的正是习明和朱元蕴。
华希鹤满脸凝重,将这线扯断,传来一道尖锐的虫鸣。至于那萧存思,此刻身上更是贴了三道大符,封住三元,让其动弹不得。
“习明,你沾染了一缕神通,争斗之心起,自己不知,若是真个把这些还未筑基的种子打杀了,可想过你的下场?”
这老道厉声问道。
座下的习明背上起了冷汗,想起自己刚刚差点坏事,疯了般要为他那弟子出头,甚至起了杀心,只觉一阵后怕。
另一旁的朱元蕴也回过神来,沉默下来,不再同那习明针锋相对,忆及刚刚自己的所做所为,也是一阵胆寒,差点就死在了别人剑下。
那老道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这时,地宫中的众人也传了出来,刘霄闻等人被送至云梯之上,被那华希鹤一道拂尘卷来。
各家的人都有些胆寒,就怕这老道对自家后辈使什么手段。
‘看不出来,这是为何?’
华希鹤有些讶然,初次叫那毒物附身的人,一定就在这四人之间,身上应当还残留着气息才对,但任凭他如何掐算,催动仙基,也看不出来什么。
许玄此刻有些后怕,刘霄闻之前的异变,他可是清楚感知到了,那萧存思疯魔,多半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一旁段家来的人却有些不满,直接上前。
这人正是上次同许玄一道得了那【一元齐岳丹】的段家嫡系,段成思,他身形矮小。看来这段家的人,似乎都生得不怎么高大。
段家目前便由这位担任家主,段成思当下急急开口道:
“前辈,还请放了我侄儿,可莫忘了谁要收他为徒。”
那华希鹤有些意动,看向了段平度,见其修为到了胎息后期,分明是服了长生观备好的那道灵泉清气,便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家这小儿,可是吞了我观中的东西,这又当如何算?”
“前辈,灵济真人可是传过旨,让我这侄儿随意施为,地宫之内,各凭机缘,怎能说他抢了贵观之物?”
那段成思低声劝解,一旁的段平度则依旧神色沉稳,不见半点惧意。
‘灵济真人。’
这老道有些无奈,只得将段家这小儿送回。
“至于剩下这几人,我要带回观中,请真人勘验。”
一旁那空剑门的左默河却是坐不住了,起身隐有怒意道:
“前辈,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原上代代,也就能养出一名可堪筑基的嫡系来。”
“如今上面说好了,最后一次,就放过各家。有什么事,找我等就是了,何必同些孩子过不去?”
一旁的柳秋辞同许玄也上前进言,生怕这老道真把自家后辈就这么带走了,到时能不能回来,可就难说了。
华希鹤脸色阴沉,眼下这些人,都不是能轻易动的。许玄和左默河叫巫荒那位大巫看中,要择一人,在炼气九重时以魔胎度走,再突破筑基,炼为巫剑,不知是找上哪个。
段家这后辈,身份成谜,似乎生而知之,叫那定极山的灵济真人看中。
至于这柳秋辞,则是叫敕雷道预定了,将入雷池。
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还指望这些人突破筑基,凝聚起古蜀的气数,更是不能妄动。
这老道看向一旁的习明,叹了一声,将四人放回,低声说道:
“习明,萧存思在落毒时,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神通驱使的肉身罢了。”
一旁的习明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着退下了,算是接受了他这个徒儿已经无救的事实。
“你们中有人使了手段,这事我必不会罢休,若是尔等筑基,躲过之后清算,可莫忘了今日之事。”
华希鹤神色有些难看,他向自己徒儿保证过不会出事,却闹成这样,心里恨不得当场挨个逼问,但念及大局,只能算了。
许玄在后面神色如常,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真正让他忧虑的是,这老道算不出来是许玄所为,那长生观的真人就难说了。内视气海,那血又红艳了几分,轻轻摇动,之前的异象全无。
刘霄闻此刻已退至他的身后,气息平稳,修为更胜以往,回去便可突破,达到胎息后期。
这事闹得不愉快,各家很快就告退了,不敢在此多留。
柳秋辞同许玄一道回去,两人共驾一道云气,刘霄闻和柳白元便坐在后方。
“今日这事,倒是长生观失算了,自戳双目,当真可笑。”
行至一段路,柳秋辞神色又活泛起来,不忘调笑起这长生观的人来。
“那长生观的弟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竟如失心疯一般。”
许玄现在只想查明那如虫噬般的异象和黑气到底是何物,也好有个底。
“这我怎能知晓,纵然知道这长生观没安什么好心,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等祸患。”
“不过且放心,如今原上的事,他们不好直接插手,现在倒也不惧,就怕秋后算账。”
柳秋辞神色有些忧愁,看向远方的平湖,继续低声说道:
“这次回去,多多苦修,早日筑基,免得旧日祸事重演。”
许玄想再问些情况,柳秋辞只说原上和青巍虽然联系的紧,但到底有些不同,尽早筑基,总是无错。
“毕竟,说不定恰好等到我等完成筑基,原上稳定下来,那妖灾就又正好来了呢?”
柳秋辞声音极微,但落在许玄心中不若一道天雷炸响。
妖灾又将来?
许玄心中有诸多疑问,朱元蕴的话中隐含着有人在培养他们这些筑基种子的意思,到底是谁?
左默河说的最后一次到底是何事,放过我等又是何意?
上次妖灾,为何正好给各家留下一名资质最好的嫡系?
那长生观本应治赤云一郡,怎对青巍到大景之地常年不闻不问?
只是他纵然想问个究竟,原上这些人却又闭口不谈,似乎有什么难处。观中也未传下记载,温扶风像是知道内情,但又有意不告知自己。
这些疑问堆积在他的心头,他隐隐感觉把握到什么关窍,只差些线索,他就能窥见事情的全貌来。
气海之中,那白玉古碑沉浮,许玄有感,只觉一道清气显化,隐隐化为赤蜈之形,像是要成一四字篆文,只是还差了些,只成前面二字,【五毒--】。
(本章完)
第32章 蛊毒
第32章 蛊毒
洛青,平湖之事了,三年过去,长生观未有什么动作。
刘霄闻回山闭关,突破胎息后期,但想要突破练气,还需苦修。
许玄的修为到了炼气六重,提升的慢,剑道又有精进,剑气更为凝练,杀力更重,只是依旧难窥那剑意之境。
师父留下的笔记,许玄也参悟了些,想要逐渐将剑气引入体内那道紫雷,已取得些成效。
居真殿内,许玄则是专心研究起了体内新出的那道篆文,【五毒--】,后面还有二字未显。
经过三年积累,清气增多,都让许玄填补到这篆文中。今日这道篆文终于产生些变化,后面二字还是未显化,但整体映照到古碑上,显出一篇文字来。
《月遍照见巫所赠法言》
“昔有上巫,合堪五毒,应贪嗔痴慢疑,问法于东方琉璃世界,得月净之言,明吉凶,知祸福。
“世尊隐世,波旬代真,无度无救,振翅行宇,吞福星,落蜀地,不知所踪,自此祸福不明,吉凶难断,百虫哀鸣。
这前面的序言说的十分玄虚,许玄看得不甚明白,但后面的内容却让他为之一振,是功法。巫祝道【祸毒】一脉《观毒持蛊真法》,讲的是如何身合毒物,炼蛊求毒。
这功法有些缺漏,虽然从炼气到紫府的篇章都有,但许玄看的这部分应当是更为简化的版本,是其中五毒法之一。
细细看完,许玄只觉手中这功法大致有五品的水准,还只是其中一道,修成的仙基唤作【赤斗蜈】,合嗔意,落火毒,还有余下的四毒法。
按照其中记载,这功法真正要练成,需要身合五毒,以脏腑为坛,血肉为育,争出一最凶的毒物来,如此练成,当是六品的品阶,届时可成就神通【观毒会】。
后面还记载了两道秘法,一是《妙蛊巫谈》,二是《火毒总录》,前者类似篆养灵兽之法,只是对象换成了各种毒物,后者则是讲世间各类火毒性质、功用和炼法。
这功法好是好,甚至远超观中真传的《天火恒光经》,但如今不好拿出手。长生观发觉不对来问责,许玄这边可解释不了。
至于那蛊毒二法,则是可以偷偷试着用用,尽力遮掩,巫荒同青巍临近,到时去找个来历。
这【赤斗蜈】修成,至少一月时间要与人斗法搏杀一次,不然就是火毒噬心的下场,虽然神妙诸多,斗法甚强,但若修成,恐怕遮掩不住。真正五毒成一,才无什么短缺之处,是完整的妙法。
‘除非从赤云离开,远离长生观和巫荒视线,不然这功法是修不成。’
只是这道篆文内藏有功法,自己和刘霄闻的为何没有反应,难道是当时在地宫异变导致的?
想来那虫噬之象,一定是巫祝道的手段,萧存思的状态,也和那【赤斗蜈】的征兆相近,长生观和巫荒联手到底有何意图。
许玄在居真殿中默默揣摩那炼蛊制毒法,只觉神妙非凡,诡变诸多,若是炼成,防不胜防。
如今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对他作用最大的应当是这【眠雷蛊】,要寻三虫,以【蒙昏水】炼制,藏于土中。待人鼓雷,这虫便惊醒,合惊蛰之意,以壮威势。
至于那火毒总录,身边并无什么材料来炼制,只是记载了些地方,可能有火毒之物出产。某几处就在巫荒,许玄暗暗留意了。
殿外,刘霄闻来了,暂时打断许玄的参悟。
如今几年过去,刘霄闻已经到了束发之年,举止越发沉稳,负责打理起了治下凡人的一些事物,他候在殿外,身后拖着一巨妖之尸,神情有些不安,沉声道:
“师父,临近东密的地方,又有这些妖物现身,这只更是到了胎息后期,甚至还有炼气级别妖物的踪影,此地的凡人已经迁到别处了,躲于阵法之下。”许玄出殿,见那青松之下,陈着一具妖尸,体若青牛,只是为头被人换成一女子之首,神色惊恐,两眼圆睁。
‘怎么有些像是那炼蛊的法子,和其中一道【兽蛊】法相近。’
许玄有感,这些妖物多是以兽和人拼凑而成,绝非自然而生,定有人在幕后,多半和巫荒有联系。
“既然是东密方向生的妖物,应是谢黍的手段,这邪法恐怕是他自巫荒得的。”
许玄轻轻将那女人的双眼合上,起身遥遥看向东密山的方向。
“我亲自过去查看,找出那妖物的踪迹,也好让治下的众人安心。这几日,门内之事就交给你习微师伯,安顿凡人的事,则由你和高峡去安排。”
许玄言毕,便让刘霄闻去忙碌了。
他则是去秘库中,取出了那筑基中品的法剑【恒光】。这剑通体似玉非金,八面生光,身若明镜,上纹流云。许玄触之,法力鼓动,则有明蓝的雷光涌现。
有这柄法器在手,就是谢黍按耐不住真要动手,许玄也有抵抗之力。
当下他驾起一道雷云,越天宇,度重云,落在那临近东密的地界。这地方之前就有些妖物出现,只是数量稀少,修为低微,叫门人除了,没造成什么大的祸患来。
如今有炼气级别的妖物显现,将此地的凡人村落尽数毁了,引了一帮小妖占了这地界。
许玄沿着驰道前行,路旁荒草凄凄,残阳似血,平地升起道道妖风。入了村落,不闻鸡犬之声,牛羊喧闹,只听得一阵阵重物拖行的刮擦之声。
这地方是位于大赤三山东面的栓马道,临近东密,本有个数百人的小村,如今却毫无人烟。村民连田地都舍了,尽数逃难去了。
自泥墙茅屋的缝隙间生出一道道腥气,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行至村中心,到了一处水井旁,许玄一路沿着气息,终于见到了刘霄闻口中那炼气级别的妖物。
一只山魈,足有二人高,身上接了四只人臂,各持刀兵。鬼怪般的蓝白夹杂的兽面,两旁安着一男一女的头颅,或口吐秽语,或诅咒亲人,或哀怨自身。
周边横着几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看来都是这妖物所害。这妖物分明是以那兽蛊法炼成的,正是巫祝道的手笔,只是许玄还不清楚,这谢黍和巫荒是个什么关系。
那山魈转过身来,发现了许玄,怒吼一声,气息泄露,竟然也是到了炼气六重的境界。
许玄不敢托大,直接祭出【恒光】,剑气流溢,若神人鼓雷之声轰响,与那妖物吼声相冲,震塌了周边一圈泥屋。
‘蛊兽现身了,背后的人又在何处?’
来不及多想,这三头六臂的山魈已经攻了上来,刀兵掀起阵风,头颅两旁男女之首狂笑起来。
(本章完)
第33章 兽蛊
第33章 兽蛊
那山魈来势凶猛,手中持骨刀骨剑,上下抡动,起了一阵阵狂风。头上男女兽三相口吐秽言,化为黑气,直冲许玄面门。
许玄脚下风雷鼓荡,【见云奔日术】全力催动,堪堪避过,手中【恒光】直斩,雷光大明。他修的是【震雷】一道,一但动手,便是雷音大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无尽处。
这山魈气力远胜许玄,但手段不多,只是靠着手中刀兵,以及三首喷吐的黑气。
这妖物力道实在是大的骇人,许玄纵然手执筑基法剑,但每接那山魈的一招,便觉千钧般的猛力压下,让他浑身骨头都有些松了。
一连拼杀数十招,许玄硬生生借着剑气之力,斩开了这山魈的后背,只是他自己手也被震得有些发麻了。
当下拉远身形,许玄默念祈咒,气海之内紫雷汹涌,一道精纯的雷元显化,逐渐坍缩成一点。
“阴阳相薄,震雷出乎。”
正是《震耀问灵法》中威力最强的一道秘术,【大震祈雷光】,直接同许玄气海中的命本相连。
那一点雷光落到剑尖,剑端化为紫绛之色,许玄一剑斩出,用的是《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大泽云陷】,便见云雷相从,天音震荡。
那山魈陷于剑气所化的川泽之中,无处可逃,凶性大发,六把骨兵合一,化作一狰狞的横刀,迎上许玄剑招。三首黑气弥散,自那兽相口中吐出一骨符来。
符上刻着道道黑纹,若虫般扭动不止,刚一显现便有凄厉的鬼哭响起,顿时让许玄剑势一滞,横刀同恒光相击,一股沛然大力从剑身上传出来。
那妖物的术法终究还是差了些,纵然有符咒相助,黑气遇到雷光,如积雪遇烈日,当下消散。
紫雷将这山魈的皮肉掀开,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这妖物的胸口已经轰出一人头大的窟窿,但似乎没什么影响,依旧凶狠地扑了上来。
‘这东西已经是死物了。’
按照那《妙蛊巫谈》中的记载,这类兽蛊大多以虫附身,借之操纵,找不出那最核心的蛊虫在何处,就只能将这具兽躯彻底毁了。
那山魈不依不挠,横刀斩来,身上叫雷霆轰得焦黑,但凶威不减。
许玄被欺身而上,只得祭出那道如同宝珠般的【上启明光】。这宝珠是以星辉炼就,无形无质,又受雷炼,有破邪的妙用,当下千百道星辉洒落,纠缠上那山魈。
许玄这才得以脱身,使出一招【长气行云】,剑气若天河倾泻,搅碎了那山魈的男女二相,唯一剩下的兽相也是被削去了天灵盖,露出脑中一条青虫来。
‘就是此物。’
许玄正待一道雷光将这兽蛊虫打掉,身后一道阴风袭来,让他不得不防,抽剑回斩。
来人架起一道黑风,静候多时,就待这一刻,但许玄看过那《妙蛊巫谈》,自然知道眼前这山魈不是什么普通妖物,而是种了兽蛊,背后有人操纵,早有防备。
当下雷光再起,许玄欲使出那道【大震祈雷光】,但那山魈又动,拖着伤体纠缠上来,打断了许玄的继续的一点雷元。
黑风鼓荡,与山魈头中冒出的黑气混合,逐渐将周边事物遮盖。
【上启明光】星辉流溢,照亮四方,那山魈再度站起,头上血肉蠕动,那条青虫往里钻去,又持刀扑了上来。
之前那人又躲了起来,许玄要一边应付这兽蛊,一边防备暗算。幸好躲在暗处那人修为实在是虚浮不堪,拼了一招便直接被震飞。
‘黑风谷的功法,炼气六重,是何人,谢苗?’
当下心思电转,许玄也猜到了来人身份,黑风谷的炼气修士只有两人,不是谢黍,那就是谢苗了。这谢苗年岁如此大了,能突破炼气六重,真是奇事。
那山魈却未给许玄过多周旋的机会,这妖物身上已叫许玄的剑气搅得没有一块好肉,白骨森森,动作都慢了下来,于是这兽蛊更加不管不顾刺激这妖躯,顿时这山魈肉体膨胀起来,黑气弥散。
这妖物嘭的一声炸开,血肉横飞,劲气激荡,将许玄击飞出去。这时那谢苗终于动身,不再藏身于那黑气之中,他恢复了中年相貌,差点让许玄未认出来人。
谢苗知晓许玄剑气利害,不敢硬憾,只是侧身一掌拍过,手持一骨刀,上面有咒文明灭,一点点破了许玄护体的雷光,但只刺破了肌肤,就立刻抽回。许玄剑气却已积蓄好了,手中【恒光】大明,雷随心动,震荡不息,一剑上挑,逆势而行,实实在在斩到了这谢苗身上。
只是一道骨符又起,成一莹白护体之光,将这谢苗护了一瞬,让他堪堪逃过。
谢苗不知用了何等法门,突破炼气六重,但这修为还是同纸糊的一般,接不住许玄一剑,全靠这兽蛊和骨符,才碰到了许玄的法躯。
许玄本着除恶务尽的心思,想要追上去,却见对方又祭出一道骨符来,黑云激荡,直接飞离了此地,逃遁到了东密山的地界。
当下只好作罢,许玄转身看向那山魈的头颅,里面一条生得如同人脸般的青色甲虫钻出,这蛊虫欲逃,被许玄一道雷光轰成灰烬。
‘这就是兽蛊,果然强横,只是和那秘法中记载的还差了些。’
按那《妙蛊巫谈》中的记载,这蛊虫应当能种下三道,各藏在这妖躯内,如今却只有一道,不知是何缘故。
这片村落已经彻底叫打成一片废墟,有些胎息境界,还未开智的小妖叫许玄一并打杀了,将这地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总算是清理干净了。
‘当下还不能让这里的凡人回来,指不定黑风谷又驱使妖物来。’
只是谢黍如何同巫荒的人搭上线,让许玄有些忧虑。
‘看来对方还是有些忌惮,不然直接派出一位筑基过来,何必要借黑风谷这一帮人的手。’
巫荒的大巫位同紫府,若是到了仙道,亦可用真人称呼。许玄得过消息,里面的大巫不止一位,只是如今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谋算他的门派。
他本来想趁机去巫荒某些地方偷取些火毒,但如今恐怕是不行了,有人正盯着他,借着黑风谷的手,要染指他的山门。
‘如今还是将那【眠雷蛊】先练成,也看看这蛊道有什么神妙。’
许玄收拾一番,见伤势无忧,便回洛青去了,黑风谷有些异样,还需防范。
东密山。
谢苗身上遭了重伤,剑气虽然叫那骨符挡了些,但剩下的仍旧钻进了他的法躯,如跗骨之俎,无法驱散,只能全力镇压,稍不注意,就可能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搅碎。
他一路驾风落到谷中,跌跌撞撞入了大殿。
殿中,谢黍坐于那宝座之上,神色有些阴冷,那元狰早已离去,说是要求空剑门看看,两边都谋划着,以备不测。
谢苗入殿,说不出话,只是将沾染了许玄血迹的那骨刀递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
座上的谢黍说了句退下,谢苗这才敢回洞府之内压制伤势。
看着手中骨刀上的血迹,谢黍直接将其插入自己腹中,他的皮肉如泥一般划开,一点点将那道血迹吞入肚中。
“炼气六重,等到你突破九重,求性的时候,我来度你突破筑基。”
谢黍神色阴沉下来,那元狰首选的是许玄,但这边要是不成,就要找上空剑门的左默河。
对谢黍而言,温扶风当年那轻飘飘的一剑,让他记到了现在,这仇怨和嫉恨随着时间增长越发强烈。他已打定主意,到时让许玄受自己这魔胎度化,两者合一,就是化作一把巫剑又如何,他要身死又如何?
定让你传承断绝,门人死尽。
殿中魔风又起,只是这次伴着道道虫鸣。
(本章完)
第34章 谋划
第34章 谋划
栓马道一带已彻底沦为两家的战线。
黑风谷的举动令人费解,仅仅是驱使些胎息级别的妖物蛊兽来进犯,炼气级别的却再未出现过。
谢苗应该受了重伤,但谢黍迟迟未露面,只是隐于幕后,似在盘算些什么。
栓马道正对洛青,当地已经布上了一道炼气级别的阵法,【小煞风阵】,是许玄自青璃坊中段家的市坊里买来的,也只有这家有能力出售炼气级别的阵法。
王栖云见许玄拿来了新阵法,便自告奋勇,要去布阵。他近来对阵法很是感兴趣,只是苦于无阵可学,见许玄带了新阵,欢欢喜喜地去参悟了。
如今王栖云的修为还是炼气一重境界,但已将近圆满,过上些时日就可突破。
门中有那赤果作为资粮,温思安已经突破了炼气四重,修为增长的很快,这些年来也修成了剑元。王习微也是成功突破炼气五重,只是六重若天关,想要再进一步恐怕有些难了。
许玄这边隐隐感觉摸到了炼气七重的关隘,只是修为积攒还不够,境界感悟倒是到了。
莲寺那边见大赤观同黑风谷开战,有些趁机落井下石之意,派来了一位武僧,声闻境界,同炼气初期相当,但借着身后佛寺的愿力,也有在许玄手下自保之力。
这武僧不时来山前叫阵,但许玄一出手,这人便直接借着愿力化祥云遁走了,就是存了不让许玄闭关苦修的心思。
许玄知晓这僧人的法号,唤作持法,是慈海这老僧的弟子,估计是为了拖延许玄筑基的进度,特意来叫阵的。
只要慈海先一步登上法师,就能完全借用莲寺这些年积攒的愿力,不是寻常筑基可比。
上次王习微,温思安和许玄三人早早埋伏在大盘到洛青的路上,趁这持法不备,一齐伏杀,可惜还是剩了个头颅,叫那祥云卷回去了。近来莲寺也再未派人来了,倒是安宁不少。
如今三家像是陷入泥潭,各有心思,莲寺同黑风谷也不是一道的,只是恰好都对上了大赤观。如今局面,还只是小打小闹,门中有王习微率领门人,借着阵法也能抵挡。
真正要动手,恐怕就是在将近筑基的时候了。
居真殿,许玄正在参悟那《妙蛊巫谈》。
他手中的葫芦已经不装酒,而是用来装这些蛊虫。分成二层,最底层是那眠雷蛊虫,合惊蛰之意,只要许玄一鼓雷,就会苏醒,壮雷光天音。
第二层则是纳气蛊虫,能以剑气蕴养,喜食金铁,经年累月可生出一块【齿锋石】,可以磨砺兵刃,增其锋锐。
他目前缺少材料和各类稀奇古怪的灵物,这些东西大多都只有巫荒有产出。眼下也只能炼成这两道蛊虫,虽然神妙,但他总觉得差了些,和书中记载有异。
如那眠雷蛊,按着记载应当会飞出身外,牵引雷光,如今只是苏醒,并不见其他动作。那纳气蛊应当还可以养剑气,以之对敌,如今只剩产出齿锋石的功用了。
‘这些蛊虫,像是退化了一般。’
联系之前看的序文,或许是古代掌管这一道的上巫陨落所致,但如今这一道又活跃起来,将手伸到了赤云。
有人要光复这一道统?
许玄隐隐有些猜测,或许之前地宫洗练,就是涉及这事的布局,而这一道的人似乎同黑风谷勾结,针对起了自己。
——
大景原,吴家。
如今家中来了贵客,吴山禅不敢声张,只是邀请那人入了内府,沿道避开了众人。
来人一副蛮子打扮,正是元狰,自东密过来,如今坐在吴山禅一旁,神色看不出什么喜怒。堂下侍候的是吴何存,正是他将这位巫荒来人引到家中的,此刻微微有些战栗,一言不发,只待座上二人开口,就能决定自己命运。
“元狰道友,我家这后辈可能成事。”吴山禅面带忧虑,先开口问道。
自从上次地宫洗练失败,吴家的衰弱之势已经止不住了。虽然原上各家都有默契,在嫡系未筑基前,不会起什么大的争斗,但筑基之后的事就难说了,更别说那玉流妖山似乎又有动作。
“勉强可堪一用,有些秘法,可以让他突破筑基。”
元狰看向下方的吴何存,修为不过炼气三重圆满,想要筑基,恐怕难如登天,但元狰自有他的办法。
堂下的吴何存当即跪下,叩谢这位代表巫荒天毒山的蛮人,让座上的吴山禅微微皱眉,当下这老人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后辈退下。
“听闻那位大人已经集齐了五道毒物,只差一柄沾染古蜀气数的巫道灵剑了。”吴山禅犹豫少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大巫神通不日将成,【祸毒】将重现世间。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去揣测的,安心办事,到时我天毒山自会接引你家血脉,给你们退路。”
元狰有些不满,不想在这地方谈及自家之事,毕竟说不定哪位仙道的真人就在天上看着。
“那左默河修成剑气,门中那本《无空剑诀》十分厉害,恐怕我家这后辈筑基了也拿不下他。”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有的是秘宝收拾他,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元狰不再多言,堂内又恢复了沉默。
‘要不是各方牵扯,我直接拿了这二人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念及此处,他只觉心烦,他天毒山不知给了这些仙道多少好处,才能火中取栗,谋划古蜀传下的剑道,还只能择一人,必须让其在这里筑基,凝聚气数,才可带走。
这才有了让那谢黍炼的魔胎,许、左二人只要到了炼气九重,择一捉来让谢黍吞了,合为筑基,就能按照预定之法成一巫道灵剑,请北地一位真人执剑行仪。
元狰首先谋划的是道统底蕴更为深厚的许玄,而后才是左默河。他虽然看起来粗野,但心思慎重,两边都安排好了棋子,避免出什么差错。
这事情实在是麻烦,山中派了心思最为活泛的他来,也只能暗中谋划,现在还不可直接出手。
如今五毒归位,还差两步筹划,大人就可准备谋求【祸毒】的位子。巫剑这边就是由他来安排,最好能在两人炼气九重时度走一个,尽早完事。
若是不行,只能等这二人突破筑基,妖灾过后,他再亲自出手拿下一人,只是这时间就拖得久了,不好向上面交代。
‘此间事已安排差不多了,月净寺那边何时送舍利过来?’
他目光向外看去,似乎要一直望向北方。
大离北原,人迹罕见之地,一座千年古刹光华升起,悬在太虚之中的月光净土显世,无边月华洒落,自其中走出了一僧人。
这僧人生得清秀,神情悲悯,着月白色素洁僧袍,赤足踏在地上,一步步南下,向着巫南郡走去。
(本章完)
第35章 授篆
第35章 授篆
这几年争斗不断,恍惚间四年时光过去。
刘霄闻已有十八岁,修为至胎息后期圆满,正在闭关突破炼气。
迫于周边压力,门中众人这些年都在苦修,修为增长的都不慢。
许玄已突破练气七重,温思安步入炼气五重,王栖云突破炼气二重,就是忙于灵田的张高峡也到了胎息后期,离炼气不远。
如今外门弟子人数又有增长,逐渐恢复到以前的规模来。
白石的矿脉在江池鱼主持下,越掘越深,又发现一道【温心玉】的矿脉,是炼气中较为不错的玉石,价值同【血火精铁】相近,门中又有进项。
刘霄闻此刻正在天青峰的洞府内闭关,他面前放着一道玉简,正是门中那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
这道功法在炼气后的部分有缺漏,需要身怀特殊命格气运的人修行。上一代也只有温扶风练成了,如今门中也只有他能修行。
以这功法突破炼气,需要【天行火气】,要凝聚日光,在每年五月丙午日中以铜镜取火,如此六年,得一缕天火之气。
这气门中自然是早早就为他备好了,如今只待取用,就可突破。
这卷《天火恒光经》属于丙火一道,门中那三品的《渡火不越诀》正是其简化之后传下的,无论是秘术还是仙基的神妙,都差这《天火恒光经》远矣。
将那道【天行火气】炼化,默默按照功法的行气路线运行,气海逐渐开辟,灵台空明,识海生成,一切顺遂。
刘霄闻只觉法力性质有了变化,意识上升,隐约感知到一至大至明的事物,有一道金火自上而降,落到自己身上,于是就突破了。
许玄正在峰上等候刘霄闻出关,他气海之中,白玉古碑上那道【阳燧降火】的古篆震动不已。
晴空一片,天日煌煌,垂下万道金光。
刘霄闻正式突破炼气,如今门中已有五位炼气修士,待到许玄筑基,就能再现昔日门中鼎盛的局面。
当下见一道红云落到居真殿前,刘霄闻已经出关,他着一身玄黑道袍,身形矫健,眉有喜色。
“师父,已经突破炼气,那《天火恒光经》也在修行中。”
刘霄闻上前行礼,这些年下来,他已长得同许玄一般高了,门中许多事情也由他代许玄去操持,如今东密来的妖物多半是刘霄闻前去斩杀。
“你突破炼气,是门中之喜,且随我去祖师堂上柱香,这边有些事正要和你交待。”
正是准备将这【阳燧降火】的篆文授予刘霄闻,只是要遮掩一二。
两人行至祖师堂,许玄只说稍后可能有些异样,让刘霄闻莫要声张。
入堂,刘霄闻上前焚香行礼,另一边的许玄则是催动起了那道篆文,将那道篆文引渡到刘霄闻身上去。
这过程并无一点神异,只是那【阳燧降火】的古篆在许玄这边裹挟一团清气消失,下一瞬间就到了刘霄闻识海之内。
许玄感觉自己同刘霄闻建立起了某种联系,自己似能窥见刘霄闻识海之中的变化。
那古篆化作先是金火奔流,而后变为一内凹的铜镜,上刻金阳,接引起天光来,逐渐产生一道金煌的火焰。
“【阳燧降火】,亲和诸火,捉光聚焰,沐日则可修行,伴生【大日煌火】,焚恶炼邪,随修为而进。”
许玄和刘霄闻心中都生起明悟,自然而然懂得了这道篆文的功用,可以亲近各类火焰,采火控火皆是随心,沐浴日光,便能加快修为增长。
这古篆伴生了一道大日煌火,如同刘霄闻的本命之物,如今还是炼气级别,但论神妙已远胜那地煞火许多。
天下这类集斗法修行于一身的灵水、灵火都十分珍贵,更不论这灵火还能随其修为增长。若是刘霄闻突破筑基,这灵火威力更是直追筑基中的顶尖法器,且神妙更多。
这时许玄识海内的篆文也明亮起来,准确的说是那【玄蛟行雷】的四字古篆被点亮了,往日有些模糊,如今彻底显化,其功用许玄也了然于心。
至于那【剑起重渊】的篆文依旧模糊,显然功用还未完全显化。
“【玄蛟行雷】,驱雷掣电,亲和雷光,气血充盈若蛟龙,成就【上霄雷云】,提点灵精,渡引亲类,效法雷部。”
这道篆文如今才算完全发挥出功用来,之前只不过让许玄能亲近几分雷性,如今才显化出全貌。
先是能增添许玄鼓雷控雷之力,更是洗练了他全身筋骨,使体魄坚固,血气充盈,好似蛟龙,已经不输某些专门炼体的道统。
至于这上霄雷云,同灵火不同,可接引一切亲雷的灵性,精怪和妖物,以之为雷部,显化不同玄妙。
如今最先进驻这雷云的,竟然是那把【丹霆】,这法剑受过提峰山真人一口仙气,如今已有灵性,化作一雷雀隐入那上霄雷云。
许玄只觉随着【丹霆】被接引,气海中那道紫雷同剑气相合,师父提到的剑气入命的境界,就这般达成了,如今他可随意以雷霆挥洒剑气,两者混一。
之后便是那眠雷虫,入了雷云,牵引起雷光来,与许玄心念相连,如同多了许多双手出来驱雷。这蛊虫已经恢复了那《妙蛊巫谈》中记载的神妙,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这古碑,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东西。’
篆文的神妙远超许玄所想,恐怕就是紫府灵器,也难以相比。许玄如今自信再修行下去,借着那道上霄雷云,就是紫府嫡系,他到了筑基也能与之争锋。
“这是,师父?”
刘霄闻感受到体内异变,有些慌张地看向许玄,许玄轻声说道:
“门中传下的秘宝,万不可泄露了,不然有杀身之祸。”
如今许玄只觉古碑同刘霄闻性命相连,他可借此蒙蔽异象,让刘霄闻就是被搜魂夺魄,也说不得,想不得,倒是不怕他人窥探。
刘霄闻并不多问,神情严肃,应了下来,他自小上山修行,对许玄的话都十分信服,这事情就算烂到他肚中了。
“如今突破炼气,可想好去哪座峰上了?”
许玄再吩咐些事情,便问起了刘霄闻准备入主哪一峰。
身为真传弟子,到了炼气就可在洛青择一峰修行,王栖云是代王习微掌了荡霞峰。如今洛青还有几峰闲着,当让刘霄闻去打理了。
“弟子早已想好,准备去霜回峰。”
霜回峰,正是当初掌律长老温扶意的居处,如今门中规矩都是由许玄亲自来管的。
“倒是个好去处,你且巩固修为,去取一枚赤果服了,将来说不得还要你去继承这掌律长老的职位。”
言毕,许玄便让刘霄闻先去拜访几位长辈,见见他师兄。
‘说起来,栖云那边,沈殊好像要生了?若是就在近日,真是双喜临门。’
刘霄闻腾云离去,许玄回殿中继续观摩这道雷云的妙处去了。
只是欣喜过后,再度内视,许玄才发现一道清气不知何时落到了那妖异的血上面。
黑色的斑点又起,逐渐布满他的气海。
(本章完)
第36章 天妖
第36章 天妖
血上清气流转,让其红的越发惨烈,似血一般。
黑色的斑点逐渐自中流出,一点点占满了许玄的气海,他的意识逐渐下沉,渐渐模糊。
他的意识化为一点,自空中落下来,隐约间能见得一道道景象在这空空落落的虚空里闪过。
传授篆文,在祖师堂吩咐刘霄闻。
在黑风谷和莲寺之间周旋,突破炼气七重。
地宫洗练,突发异变,自己只当要失了这个弟子。
师兄赠给自己的玄祈雷木,那充满怒意的话语。
温思安在青松下候着自己的身影,为自己披上掌门道袍。
师父牵着自己的手,在远方隐约可见的洛青。
白岗村中那座低矮的茅棚,以及那漫天的风雪。
这些景象逐渐收束,化作一片蒙蒙的灰光,他继续向下坠去,好像沉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中,如同胎儿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周边一片陌生之景,早已不在洛青。
一处雷泽,中有一树,直入云霄,雷光缭绕,枝桠皆为雷霆所化,天空中是漫无边际的黑云,无数莹蓝的光点汇聚如同一道天河。
一座白玉天宫远远悬挂在天上,周边清气流转,一只若山岭般的赤色蜈蚣在阴云中显出身形,绕着这天宫巡视。
紫绛的雷光化作蛟龙之形,在重重阴云间腾跃,掀起道道雷音,而后盘踞到那参天雷树上,吼声破开了重云,使得天上降下一阵灵雨。
自树上飞下一只雷雀,落到了许玄肩上,叽叽喳喳,叼起许玄衣角,拖着许玄往前方走去。
‘这是丹霆?’
许玄只觉周边的场景,怎么这么像自己的——气海?
古代大神通者或许有芥子化须弥的手段,但他可从从未听闻过有炼气修士的气海可以化为这般模样。
每踏一步,脚下雷浆溅起,便闻鸣雷之声,到了树后,那雷泽的尽头逐渐生出一片海来,正是那血模样,若燎原的野火。
丹霆长鸣不止,引着他向前,入了那海,只觉一股清远的香气。
‘妖气。’
这些血形如曼陀罗,伴着奇香,但那股妖气怎么也遮掩不住,让许玄的心揪了起来。
往前不知走了多少步,终于见到了那丹霆引他来看的事物。
一名生得极为俊美的男子,看起来不过弱冠,着一身殷红华服,正盘坐在一青石上,单手撑颌,看了过来,金瞳煌煌。
‘跑。
这是许玄的第一想法,对面一看就不是善类,多半是妖物。
但结合之前在鬼市里得到的消息,能冲撞死一位老真人,这血定是紫府级别的妖物,杀许玄恐怕只在一念之间。
当下许玄判断的很快,立即下拜行礼,恭声道:
“见过大人。”
一般紫府级别的妖物都是称妖王,也有以真人自居的,许玄不清楚对方好恶,只是称大人。
那男子视线落在许玄身上,一股摄人的气息落到许玄身上,让他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青石上那男子一笑,很是阴森,右手前伸虚握,抓向许玄,一股无形巨力落下,只是这时一道清气浮现,化作牢笼,瞬间隔断了二人。
当下气氛有些尴尬,之前阴森森的氛围消散了,一人一妖互相干瞪眼起来。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这话说的奇怪,让许玄不知如何去接,那妖似乎也觉得说的不对,挠头想了想,又说道:
“不对,应该是,大梦谁先觉——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下方的许玄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恭声回答道:
“回大人,是平生我自知。”
“对对,正是这句,那悬空寺的和尚让我醒了就这么说,很符合我天妖的身份。”
座上那妖笑了起来,引得这海跟着颤动,下方许玄如履薄冰,不敢多言。
“你这内景风光不错,颇有几分古代雷宫修士的气势。”
那妖物先开口,倒是没什么威胁之意,就是随意点评。
许玄这边已经汗流浃背了,绝对是个老妖,雷宫是上古之时的事情,如今早就消亡了。
“修的是震雷,倒是少见,如今还是神霄二雷显世最多。”
“你叫许玄是吧,以后称我为天陀即可,不必称什么大人。”
许玄缓缓起身,面前这妖物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只是下一刻那天陀就阴森森地笑道:
“我看了看,如今距离我恢复,还差上不少血气,你先帮我多捉些修士来。”
“那卫家的老东西死前毁了自己法躯,我连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你帮我多多寻些血气,自有好处给你。”
这边许玄听了,只觉悚然,这天陀恢复不知要多少血气,要害多少人,当下只能试探着回道:
“大人,这种事,恕我难为。”
石上的天陀却是一笑,轻声问道:
“这有何难的,你自己不是也用过吗?”
言毕,这妖物伸手一招,一道蒙蒙的血光自雷泽中浮起,落到了天陀手中。
这血光不断扭动,想要逃脱,但那天陀一口吞下,露出欢喜之色来,笑道:
“紫府出手炼的血丹,佐之神通,你小子是招惹到哪位了?”
随着那道血气被吞服而下,许玄只觉自己灵台清明了许多,心境甚至也通透了,虽然失了不少血气,但自己有那【玄蛟行雷】的篆文补足气血,倒是无碍。
那天陀轻轻吐出一缕金线来,那线有些虚幻,扭动着,直直指向许玄心头。
许玄便顿感到一阵忧心,忧的是身边强敌环伺,覆灭可能在一夕之间;接下来是贪婪,贪的是用血气饲妖,换来师门光复,也可以接受;最后是愧疚,愧的是自己违背师父教诲,无颜拿起那【恒光】。
“是【动乱情】,好妙的神通,好深的算计,只是不知为何要盯上你个小小炼气。”
那天陀轻笑,伸指轻点,周边的血的瓣四散,汇聚成一颗心脏模样,接着这金线就缠上了那颗假心。
许玄这时如大梦初醒,不知刚才为何会忽地生出这般多的情绪来,让他心境不宁,灵台蒙尘。
‘这是那颗【聚灵血丹】,藏了神通?看来我只要碰到,就一定会服下去。’
这算计让许玄生出一阵冷汗,被某位未知的紫府以神通勾连,实在是渗人。
“我要血气也不是让你去随意杀些仙道的人,这般行事肯定会被认为是魔道,就地诛杀。”
“吃些凡人倒是没人管,就是聊胜于无,你以后与人斗法,那些尸身就归我了。
“你是仙道,多去给我杀些妖来,也能补足空缺。”
“大人,您也是妖族出身,这?”许玄有些疑惑,眼前这妖物似乎让自己去杀妖,实在是有些古怪了。
那天陀只是冷笑一声,有些轻蔑,看向天上阴云,说道:
“天下万类,岂可一概而论,龙凤贵种,山野蛇雀,怎能都以妖称呼?”
“妖这字,本就是你们仙道傲慢,觉得人族独尊,是天下独一的种族,便以妖来称呼万类。”
“你等自居有道德,有灵性,但同类相残相杀,这些事干得可比你们口中的妖熟稔多了。”
“不必叫我大人,称我天陀就是,这称呼听得我恶心,一股尊卑上下的臭气。”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这些事情还是过于复杂,不是一时能想清的。
“天陀,那提锋山的真人来这里看过,可否说清你的来历,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许玄试着直呼对方名讳,见其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我在炼妖塔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岁,法躯无了,识海也叫炼化大半,如今只有些模糊的记忆。”
“借着你体内这古碑遮掩天机,别人现今倒是查不到我的踪迹。”
许玄这才放下心来,他不可能泄露天陀的踪迹,别人若是发现他体内的古碑,恐怕也是一死。
至于这妖物,许玄看了过去,周边一道道清气,若囚笼一般将其关住,似乎暂时出不来,一旁的天陀察觉到许玄的心思,冷笑一声道:
“你是见我被囚,觉得我可欺?”
言罢,这妖轻轻勾指,一旁瓣形成的假心就要散了,那条金线指向了许玄心口。
许玄当即服软,生怕那道神通又钻了回来。
“你这功法也太差了些,如今虽然我帮你把那血污炼了,神通引走,但底子还是差了些。”
说罢,天陀眉眼一挑,意思很是明显,脸上一副自己这里有好功法,快来问我的表情。
许玄腹诽不已,这天陀虽然看起来来头不小,但好像真叫那炼妖塔给炼疯了,还是炼傻了?
“敢问是何功法?”
“《血海法论》,修成即可滴血重生,一念化形,是【血炁】一道的正论,学吗?”
“有什么坏处。”
“可能修成后一副魔道风范,每日需要饮血,有时候控制不住,想杀个人玩玩。”
“不学。”
“《白骨玄习谈》,练成便通幽驱灵,神鬼莫测,是【闻幽】一道的秘法,学吗?”
“坏处。”
“修成之后可能只剩下一具白骨。”
“不学。”
“《天妖谈九变》,是我独门的功法,哪个道统我忘了,你有玄蛟灵运在身,虽然是人躯,也可修行。”
“坏处。”
“修了之后就彻底变成蛟龙,从此是你口中的妖了。”
“不学。”
天陀不断掏出些魔功妖法,总之没一个是正常能练的。大部分都是今天炼完,明日就有仙宗上门,亲自来诛魔卫道。
“够了,你难道忘了,炼气之后,除非自废修为,还要有灵物,否则如何能改换道途?”
“你就是有再多的功法,不是【震雷】一道对我也无用。”
许玄彻底受不了眼前这天陀了,初见时阴森恐怖的氛围已经完全散去。
他现在可以肯定,眼前这妖,确实是在那什么炼妖塔里待得疯了。
石上的天陀一愣,这才想起这回事来,似乎有些为难。
“这么一看,我这里的功法,好像都不是你能练的。”
许玄本以为对方可能会给出什么好东西,然后趁机提些要求,不想这天陀满脑子都是些魔功妖法,根本拿不出手来。
“功法不行,秘术我这里也有不少,就看你想不想学了。”
天陀似乎又想到什么,看了过来,语气得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玄不解,自己这炼气七重的修为,将来就算筑基,能为这天陀寻来多少血气?这妖物绝对是紫府级别,指望自己去给他办事,恐怕有些难了。
这时那天陀才恢复了之前那阴森诡秘的神情,低声道:
“我可以帮你,虽然我记忆缺了不少,但老本还在,让你寻血气给我,不过是添头罢了。”
说到此处,那天陀顿了顿,看向那天边的白玉天宫,有些贪婪之意,说道:
“你要是能同我定下誓约,将来给我一道篆文,我就全心全意地帮你。我可是天妖,有我相助,让你成就紫府,也不过随意的事。”
许玄心中一震,看来这天陀扎根在他气海中,得知了不少秘辛,连那古碑的事都窥见了。
“你要这篆文有何用处?”
许玄想着趁机多问下,也好明白这篆文的来历。
石上的天陀一跃而下,他生得高大,袍服华美,若上古形制,身旁仍旧有道道清气化作的牢笼,让他接触不到许玄。
这妖物神色有些疑虑,在间踱步,沉声道:
“我也不知道你那古碑来历,那清气化作的篆文倒是有些像古代天宫里的事物。”
“谪仙下凡历练,往往就持一道仙箓,托付一身性命,但你这篆文神妙远胜那仙箓,甚至能直接更改禀赋,空生性命。”
“要是给我一道,嘿嘿。”
天陀转身,瞪了过来,金瞳若鬼火飘摇,他声音若鬼魅,笑道:
“我就能补足性命,转世重修,甚至还能更胜以往,说不得这次金丹也是我囊中之物。”
“给你,还有你那徒弟用了,真是暴殄天物,当年我若是有这东西,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许玄心中震动,但神色仍旧不变,只是说道:
“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我之间,不过互相利用罢了,但至少要等我突破紫府再说,不然我怕你得了篆文,一口吞了我满门上下。”
天陀金瞳大明,有些嗤笑之意,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直接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莫把我和那些仙道相提并论。”
“我助你紫府,你给我篆文,就此立誓,不得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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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7章 洞渊
第37章 洞渊
天陀同许玄就此商议好,双方对着那白玉天宫立誓。
那白玉古碑在许玄气海之中就化为一座缥缈天宫,但只有其表,通体虚幻,显然是有缺。
如今许玄授下篆文,这古碑在气海中又有些功用显化。
一是可以遮掩神思,不至于被人搜魂夺魄,看出异样来。二就是结契了,对着这碑立誓,清气降下,便不可违背。
一道清气降下,将天陀和许玄勾连,隐隐形成一片文字,正是二人约定的事项,这也是古碑新生的功用,可以借那清气立誓。
如今二人约好,许玄可以帮这妖物寻找血气,但不可滥杀。
天陀这边则会尽力助许玄突破紫府,他如今记忆有缺,恢复后回忆起的功法秘术会教给许玄。
待到许玄紫府,就要给天陀一道篆文,以作交换。
“这就可以了?”
许玄还是不太敢相信这老妖。
“我可是以性命立的誓言,有这仙器见证,自然不会有假。”
“你可别忘了,你那弟子的性命可是我保下来的,等你紫府,我得了篆文,你我再做计较。”
天陀笑得阴森,不知这话有几分可信。
‘等我紫府,再给他道篆文,到时就是他有别的想法,我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各怀鬼胎,但眼下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那天出手,可看出地宫中那异象是什么?”
忆及当年地宫中的异象,看到那萧存思的下场,许玄如今还有些心悸。
“我忘了。”
天陀又坐回那青石之上,意兴阑珊,对自己记忆的缺失有些难受,低声道:
“不过应该是巫祝道的手段,至少是位大巫出手,可能是要炼什么神通。”
听了此言,许玄想起了那《观毒持蛊妙法》,当即心念一动,周围一道清气自来,显化出来文字。
“这是那天的异象留下的功法,你且看看,能揣测出什么。”
天陀到底是曾经是紫府,眼界不同,当下就看出些端倪来。
“【观毒会】?这神通好生耳熟。”
“这一道神通可分化五道仙基,这是?”
石上的天陀挠头,他虽然一派仙人仪表,但行为举止实在是粗野。
“我记起来了!”
石上的天陀大笑,直接蹿了下来,周边的海跟着起伏。
“这神通本来是毒虫一道的正果,叫【元毒】,后来叫巫人夺了,同另一道【祸祝】习合,成了【祸毒】,变成你们人的东西了。”
“肯定是哪个巫人,又想去证这一道,才想办法勾人。”
许玄大致明了,又将自己被这一道盯上的事讲了,只是天陀也看不出为何。
“如今你还是早些筑基,到时就是跑,也跑的快些。”
天陀神色有些凝重,许玄被越多人盯着,这妖物暴露的几率就越大,自然要处处小心。
“我这边看过你的内景了,如今我记忆有缺,先传你一道秘术。你且修行着,也好护身。”
言毕,对方曲指一点,一朵血落在许玄掌中,化作一卷玉简来。
五品秘术【玉血天心术】
许玄看过,这功法是【血炁】一道的,讲究效法古代圣人异象,以血气再凝一心于气海中,可供增长神识,生发法力,加快法躯修补的速度,炼到高深处,生机和气力如同妖中的贵种。
“这是【血炁】的,听闻修行这道的都是魔修,不会有什么坏处?”
许玄考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这秘术传承悠久,是【血炁】未被污浊时就流传于世的,是正统的玄门妙法。”
天陀不屑,让许玄赶紧去修炼,他如今刚刚苏醒,还要稳住伤势。
说罢,对方一点,就将许玄送出了这片海,落到了那雷木下。
‘总算将这妖物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许玄长呼一气,心中安定。
这时自他衣袖里飞出一只叽叽喳喳的雷雀来,青羽紫翎,奔行携雷,正是那丹霆。
法剑的灵性引着自己去看天陀,但对面一显露气势,这雷雀就立刻怕的缩了回去,十分没有骨气。
‘怎么感觉这丹霆入了那【上霄雷云】,越来越有灵性了?’
这边许玄心里正在琢磨,那丹霆却讨好地飞了过来,稳稳落在许玄肩上。
这边心念一动,许玄回过神来,又到了居真殿内,不知过去多久。
‘且去荡霞峰看看,栖云他孩儿将出生了。’
当下驾风落到了荡霞峰上,到了半山的偏殿,却见王栖云正抱着一孩儿,满脸喜色,旁边王习微和刘霄闻也在。
王栖云和刘霄闻见许玄来了,还待行礼,许玄挥挥手免了。
许玄上去看了,是个男孩,眼睛透亮,不哭不闹。
“师叔,我有孩儿了。”
王栖云抱着怀中的亲子,神色温柔,。
许玄问过,母子平安,如今是温思安在殿内看顾沈殊。
这是难得的喜事,观中本就人丁凋零,如今习微师兄这一脉有了后人,且修士之间的子嗣,多半都是有灵根在身的,资质应当差不了。
“可定下了名字?”
“尚还未定下。”
王栖云转过身去,看向了王习微,神色有些踌躇,低声道:
“父亲,可否为我儿想个名来。”
一旁的王习微听到这一声父亲,微微颤抖。
他听闻栖云的孩儿将出世,便急急到了这偏殿,正好和他这亲子撞见,有些尴尬,还是刘霄闻出关后来此才缓解了些气氛。
王习微声音里难掩激动,笑道:
“我看就叫承言,如何?”
一边的王栖云面有喜色,应了下来。
——
距离刘霄闻炼气已过去些时日。
王栖云同沈殊有了孩子,两人每日就待在荡霞峰上,少有走动,专心看顾孩儿。
许玄这边则是忙着修行那道【玉血天心术】,这术法足有五品,且传承久远,属于古法术,参悟起来颇难。
这秘术要求修行者气血充盈,再凝一心,而后便能逐渐增长气血,使生机壮博。
许玄得了那道古篆,按照天陀的说法,如今他的气血已经类似蛟龙,凝练这颗玉血之心倒是未费多大功夫。
随着他气血流向一处,一颗玲珑般的玉心凝结,落在了他气海之中。
如今他全身的气血功用更多,可以增长法力积蓄,修补法躯伤势的速度远胜以往,现在若是再遇到那山魈兽蛊,许玄能轻易拿下。
至于那道【上霄雷云】,许玄仍旧在揣摩功用,这雷云想要提升,就要寻足够多的雷道灵性、妖物或精怪入内,以壮威势。这倒是有些难办,南边的玉流群山多有妖物,但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只能日后留意。
天陀忽地在他脑海里道出声,那妖邪的声音响起,有些惊奇道:
“你这般快便入门了,真是少见。”
许玄也想过这门秘术修行的如此之快的缘由,应当是那古篆的作用。
“如今我想了想,你身怀玄蛟运,嘿,倒是有些妙用。”
天陀颇为得意,不知他这些日子又想出些什么计谋来。
“我可以帮你伪造一个妖族的身份。”
天陀之声带着些许诱惑,显然是非常想让许玄赞同他这意见。
“伪造身份,这如何能行?我不过炼气,叫仙妖哪方发现,都是个死字。”
天陀却是怪笑,继续鼓动许玄道:
“我出手,你放心就是,并不让你肉身犯险。”
“你若是成就紫府,又身怀玄蛟运,一念就可化为蛟龙。”
“这次让你去的地方,可不是肉身能去的,只要你灵识进入,绝对发现不了。”
还未等许玄再说些什么,这边天陀怪笑一声,就将许玄意识拉回气海中,落到了海内。
这次这妖物换了身行头,着青云道袍,整个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连座下的青石都变成一处院落,内里怪石嶙峋,草掩映,各色器具齐全。
“你莫要在我气海中大兴土木。”
许玄想制止天陀这行为,生怕下次进来,这边就是一片宫殿了。
天陀却只是装作没听见,引许玄到了一处青石桌椅间,两人入座。
一只雷雀飞过来,天陀一指,这丹霆雀就飞快地去叼来一副茶具,放到两人面前。
许玄总感觉这只小雀的动作有点像人,神情甚至有些——谄媚?
天陀对丹霆很是满意,一朵瓣落下,这雷雀叽叽喳喳,十分欣喜地吞下,然后飞走,理都没理许玄。
‘这法剑是叛变了?’
许玄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把这道灵性洗掉,总感觉这雷雀越来越像人,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一旁的天陀则是煮好了茶,递给许玄。
玉杯之中,香气悠长,茶汤清冽,只是不知这天陀是如何变出来的。
“我要让你去一处地界,只有妖族中传承久远者,才有资格进入。”
天陀凑了过来,神色鬼祟。
许玄懒得理他,让他说清楚,自己再考虑。
“是古代大圣联手开辟的一处洞天,不对,应当是一界,可供精神入内,唤作【洞渊】。”
“你入内后,灵识外化,蛟龙气数显露,有我遮掩,就是紫府也看不出来。”
许玄半信半疑,不过如今他和天陀在一条船上,对方应当不会诓骗自己。
唯一的问题是,这妖的脑子好像坏了,万一忘了什么,自己可就惨了。
“你放心,这事情我绝对有把握,你若是被发现,一念就可回来,十分安全。”
天陀那边见许玄仍旧有疑色,有些急了。
‘如果真的安全,这事情好处倒是不少。’
真让许玄假扮成功,得一妖族的身份,就可将眼光望向赤云外,得到更多消息,最重要的是可以窥探下玉流妖山那边的动向。
这件事值得一试。
“那便照你说的,试试。”
天陀大笑,身形模糊起来,金瞳若火般放出光华。
他手中掐诀,海中的血纷纷被召来,逐渐形成一道门户,其中是一片莹蓝之色。
许玄走上前去,看了看,有些犹疑。
身后的天陀却是不耐烦,一脚就将许玄踢了进去。
许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入内,身形一变,浑身生出道道青鳞,头也化作蛟首,赫然已变成一条青蛟。
“你化个形,谁同你这般显出原形到处走动。”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尝试了下,身形再变,逐渐恢复成半蛟半人。
他着青色软甲,面上仍有鳞片,头生双角,一副妖物之态。
面前是一白玉台阶,延伸向下,周围是一片虚空。
往下看去,似乎还能看到许多条道路,都指向一处,就是面前这团若大日的辉光。
“往前走就是了。”
天陀催促,许玄这边换了模样,心里安定不少,往前走去,入了那一片光辉之中。
只是一瞬,许玄就感觉自己到了另外一地,天上日月同挂,天日散着惨淡的白耀光芒,挂在东边,月亮显出血般的殷红,挂在西边。
他脚下是一处白玉道台,地上刻着道道阵纹,正震颤不已。
许玄正位于一苍白的石山上,他的这处白玉道台几乎是在山顶了,往下还有无数石台,木台,不断有妖物从一道流光之中显形。
面前有一道阶梯,可供下山,这地方禁飞,只能步行,阶梯尽头是一黑木道门,刚来的妖物便从此出去。许玄这山顶周边却无什么妖物,他有些疑惑,天陀只是催促他向下走去。
沿道下行,许玄又见到许多石台,有些妖物也是刚刚入内。有的牛头,有的蛇尾,有的长翅,有的带角,这些妖物见许玄自最高的那处下来,都神色一变,跪下连呼大人。
“你是不是搞砸了什么?”
许玄一看这阵势不对,连忙问起天陀来。
天陀声音却是颇为得意,笑道:
“我可是天妖,是贵种,只差龙凤之属一线,自然掌着最为尊贵的几条道路。
“你从中出来,他们只当是哪位妖王的子嗣,当然要拜你。”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完全偏离了许玄入内暗中行事的谋划,当下不少妖物听闻有贵种来了,纷纷来迎,这地方瞬间热闹起来。
许玄苦不堪言,他体内的天陀则是点评起了周边的妖物。
“这个是清闻鹿,吃了能化浊气,增道蕴。”
“那个是白羽雀,每次宴饮少不得烹煮上几只,才是待客之道。”
“长的最丑的那个是江流蟾,一般不吃,拿来入药。”
天陀是真的缺血气,饿的发昏,开始说起胡话来,完全无一点紫府的修养。
许玄这边不敢吭一声,只是点点头,一直往下走去,周边的妖物只当这位大人性子冷,更不敢得罪。
他眼看就要走到那座巨大的黑木道门前,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这时他身后掀起热风,有妖靠近,一道有些疑惑和娇俏的声音响起。
“敢问这位道友,是自何处来的?”
周边群妖骚乱,纷纷看了过来。
(本章完)
第38章 大溟泽
第38章 大溟泽
【洞渊】,古代大圣联手开辟的一界,是妖类的灵识寄托之所。
正如天有分野一般,许玄来的这处地界便对应着大离赤云附近的几郡。
眼看就要走出这座初始的石山,越过那道门,就可入内,许玄身后的声音却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转身,见一女,着桃红襦裙,杏黄抱腰,生得清秀,几无妖类之兆,只是耳旁生了几根红羽。
“这是火鸦,也是贵种,只是比我差得远。”
天陀仍在点评,许玄这边不知如何作答,慌的不行。
对面那女子见面前这位青蛟不言,只当对方是个脾气古怪的,只是从最顶端的道路传来,应当是位传承久远,贵不可言的血统。
她这一脉管着这处渡口,见许玄有些神异,这才来试着结交。
“别说了,我这边怎么回答?”
许玄眼看周边不少妖类都好奇地看过来,显然这时候直接走人不太合适。
“你说你是大溟泽来的,名字就叫——穆幽度,她就明白了。”
天陀的话语响起,显得十分有把握,这边许玄便依着回道:
“在下穆幽度,是自大溟泽来的,这位道友可有什么事?”
说罢,许玄体内的天陀不知使了何等术法,让许玄脖颈处的一片逆鳞生出浓重的玄阴之光来。
对面那红裙女子一愣,对面这大溟泽专属的逆鳞真的不能再真,当下神色更加恭谨,柔声道:
“原来是溟泽龙庭来的贵裔,这一脉避世于洞天,少有人出来行走,如今见着道友,真是缘分。”
“在下杨缘心,如今离国的这处渡口是由我【丙日奉焰鸦】一脉看顾,才要多问几句。”
许玄只是点头,玉角间雷光萦绕,青鳞散着明光,身上并无一点妖气,反倒显得神异而出尘。
对面那杨缘心见这位不言,只当是自己冒犯了,当下含笑上前,鬓角红羽轻动,递上一块红玉令牌来。
“幽度道友出去,便是山炎城,是我家的地界,持这【行焰令】入内,自有人来招待。”
“我有事务在身,不久便来,到时且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言毕,那杨缘心亲自送许玄出了那黑木道门,这人有意结交,笑着让许玄下次过来,务必再聚。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这边出门,许玄还觉得心跳个不停,那杨缘心走来的时候,有哪位大妖看了自己一眼。
估计是这杨缘心的长辈,不是紫府也是筑基巅峰了,一眼就让许玄感到一阵如山般的压力。
“这大溟泽是什么来头,扯人家的大旗,不会出事?”
刚才传送的意外让许玄已经对天陀的不靠谱有了些了解,当下便想起这处关窍来,生怕日后遭清算。
“这家的名号你放心用就是了,不会有人来找你,说不定人家还巴不得有人借这大溟泽的名号行事。”
天陀让他放心,只说自己对这大溟泽十分熟悉,绝不会出错。
至于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许玄暂且保持怀疑。
出门,便见一苍白的原野,枯木荒草,凄风阵阵,不远处便是一座城池,通体漆黑,城门若兽口大张,幽深而狰狞。
“到这地方来,到底是为何?”
许玄有些困惑,虽然他是奔着来这里打探消息,但真正到了,只觉两眼一抹黑,不知去向。
“自然是为了你的功法下落。”
天陀阴森一笑,诡秘道:
“这【洞渊】不比洞天,带不来实物,但各家的消息都在此流通,即使【震雷】少见,也能问出些踪迹来。”
许玄没想到这老妖还真是考虑周全,继续问道:
“你说这地消息灵通,可现在应当去何处?”
天陀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
“看到你手中那令牌没?”
“那火鸦给了你此物,入城自会有人来迎接。”
言毕,天陀便催促许玄入城。
城门古旧,上面是无数刀兵之痕,雷火之迹,不少血迹干涸,积淀成暗红之色,城门上方【山炎】二字在日月光华下显得有些刺眼。
“这地界不是精神所化,怎还动过刀兵?”
许玄看向城墙上的那些痕迹,有些疑惑。
“虽然是精神所化,这些城池还不是照着现世里的搬来的。”
“这山炎城就在大离,你未听闻过罢了,乃是一处妖族圣地,由那火鸦掌管,虽然现在同仙道交好,以前还是起过大战。”
天陀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让许玄速速入城,莫要耽搁。
入城,倒是同寻常城池差别不大,只是那些店家,行人都成了各色妖物。
那【行焰令】生出光华来,果然有一位老仆上前,恭敬地将许玄引至一处宝楼,入了一间雅阁。
这地方唤作【栖羽楼】,是那火鸦一脉在这城中的私产,称得上是处宝地了。
许玄入内,坐于其中,这是处清净的小阁,并无什么喧闹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杨缘心果然来了,入内,笑的很是明朗,但到底有几分算计在内,就不好说了。
许玄看得清楚,对方恐怕是有求于自己,这才这般热心。
那杨缘心先是开口道:
“道兄来此是为何事?我这处地界可算偏远了。”
天陀对许玄心声道:
“你就说你要试着补全功法,问问他有无【劫心池】这道仙基功法的下落。”
【劫心池】,正是许玄修行的《震耀问灵法》成就的仙基,只是不知这道功法的上位仙基如何称呼。
许玄按照天陀的叮嘱问了,对面那杨缘心若有所思,低声说道:
“听闻龙类多修行【灵雷】,【癸水】和【瀚水】三道,道兄修这【震雷】还是少见。”
天陀让许玄装装样子,许玄这边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姿态来,对面那杨缘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看这位虽然有【玄阴逆鳞】,是大溟泽的无疑,但却是青鳞,而非灰鳞,莫非是哪位大人滥情后留的种,不能修真传,只好走些小道?’
杨缘心火红的瞳仁闪动,似乎已经搞清楚对面的来历了,难怪这位虽然走的是最古最尊贵的道路,但来了这个偏僻的地界,想来也是有难处。
当下这女子开口道:
“恕我直言,道兄可是出身上,有些为难?”许玄这边不好表态,只能点点头,默认了。
对面杨缘心则已经认定了许玄身份,一位血脉不纯的龙子,被主脉排挤,功法都难寻,但总归是大溟泽出身,其身份高贵,远胜她许多。
况且,真要是哪位龙子来了,她可是不配上前结识的,眼前这位倒是可以结交一番,也能为自己在族中增势不少。
“我四处行走,只是为了寻这功法,为将来铺路,毕竟如今处境还是有些难堪。”
许玄顺着这杨缘心的话往下讲,神色惆怅,连头上玉角的清光都黯淡了几分。
“想来道兄虽然出自龙庭,但也有难处,我年岁不过二百,应当小道兄许多,幽度大兄可直呼我名就是。”
杨缘心可从未见过哪位龙子这般好说话的,上次她有幸得见东海的一位,对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
见许玄如此和善,更坚定了她对面这位是个常年失意,在族中落魄的猜想,当下言语更为亲近,有些拉拢的意思。
“缘心可有这消息,我寻了许久,如今【震雷】稀少,我当初修行这门,也是不得已为之。”
“若是我不修这,恐怕族中几位同辈,就容不得我了。”
许玄言语恨恨,对面那杨缘心显然是觉得正合她猜想,当下安慰道:
“道兄莫急,说起这雷道的功法,离国最近倒是有些动静。”
许玄心中一震,没想到真能问到,便低声道:
“缘心可是有些门路,我也是第一次离家,不晓得如今形势,可否告知一二。”
对面那红裙女子娇嗔道:
“兄长且莫心急,我这边也有些忙需要幽度兄来帮,正好和那功法的事情有关。”
许玄这边正色,脖颈上的逆鳞散着玄阴之光,低声道:
“好妹子,你且说个分晓,到时有什么要求我都应了。”
那杨缘心展颜一笑,凑上前来,低声道:
“是一处洞天,相传和雷宫有渊源,唤作【涌劫天】,快要落下来了。”
“外围已有几处藏经的宫殿将启,各家都欲派人进去,先派人修行这里面的功法到筑基,到时洞天真正开启,益处无穷。”
“兄长若是有意,我便引见我家长辈,商议一番,幽度大兄背后的大人若是也同意,可一同入内。”
杨缘心这边有些忐忑,这【涌劫天】中有她族必求的灵物,但她们这一脉,大多修行火德,哪里修得了雷霆,如今虽然找了些妖物,但都不堪用。
眼前的许玄血脉高贵,正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气息浑厚,就是出身有些敏感了,若是个没背景的,还修这一道,现在早就被抓走调教了。
许玄却是皱眉,洞天他也听闻过,是金丹级数的事物了,如何是他个炼气能去掺和的。
这杨缘心族中一定有紫府妖王,但他背后可只有个半截入土的天陀。
“答应她,我有办法应付,你放心就是,那【涌劫天】中好东西可不少。”天陀怪叫起来,声音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许玄无奈,只好按照天陀的说法应了,事关性命,希望这老妖别出什么岔子,接着就向对面沉声问道:
“这事好商量,我这边的大人也有些感兴趣,但如今不便走动,恐怕只能由我来代为办事了。”
杨缘心面有喜色,笑道:
“好说,好说,我家长辈如今还在云游,一月之后就将回来,到时道友可来重华郡的山炎城,就在赤云郡西方,临近青州的地界。”
“届时便可准备入那外围的几处宫殿,抢夺经文。”
两人再聊了少时,谈笑风生,许玄忽地又想起一事来,便又问道:
“我游历离国,见那玉流山脉有些意思,不知是哪家在这里修行?”
杨缘心见许玄问起这事来,有些惊讶,还是答道:
“那是蛇类的居处,听闻有青白二位仙姑在此修行,年长些的号称白宣仙子,德高望重,是位积年的紫府。另一位是青灵妖王,紫府初期,这位就有些难言了。”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不知这位怎的好像名声不好?”
许玄假意问道,一旁的杨缘心则是低声道:
“听闻这位青灵本是那白宣仙子提拔的,但后来跟了仙道,两方不合。”
“如今赤云这地的蜀国遗民,就是由仙道驱使这位青灵妖王牧放的。”
“说起来,这【涌劫天】开启,也和这事情有些关系。”
许玄有些激动,但仍旧保持平静,不以为意地问道:
“这些仙道的谋划真是弯弯绕绕,我见得少,缘心可否为我解惑?”
对面那红裙女子有些嗔怪地笑道:
“兄长倒是个好奇的性子,我且就说来听听。”
“赤云南边就是古蜀国的遗民,听闻还有当年的帝裔在,【戊土】这一道的正果就是古蜀帝室独占,后来蜀亡,这果位就落到了那【昆巍天】中。”
“古蜀灭亡,缘由众多,但最后可是我们妖类起兵,彻底亡了这国,但那【昆巍天】也就此避世不见。”
许玄有些意动,隐隐把握到了什么关窍,便问道:
“缘心果然见识多广,只是养一帮遗老遗少,和这洞天又有何关系?”
对面的杨缘心神色有些得意,轻笑道:
“将遗老遗少聚集起来,筑基后就能凝聚一点残余的国运,然后让妖类去冲杀一遍,效仿旧事,就能彻底绝了这古蜀最后一点气数,将那【昆巍天】动摇下来。”
“有几家仙道可是对【戊土】垂涎得很。”
许玄心中波澜四起,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是不知如何破局,当下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涌劫天】又和这有何关系?”
杨缘心见许玄问的这般深入,但双方都是贵种,谈论这些倒是无妨,便继续说道:
“戊土藏纳震、神二雷,这【涌劫天】本就是雷宫消亡后,有一支传承落到蜀地,后人证了金丹,才开辟的。”
“如今【昆巍天】动摇,先落下来的,自然是和古蜀牵连深重的【涌劫天】。”
一切明了,这些曾经如迷雾一般的事情只在顷刻间就向许玄袒露了,只是因为天陀的运作,杨缘心的话语。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紫府。
只有紫府,才有资格看清局势,不然就是浑浑噩噩送死的结局。
天陀并未出声,许玄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向往紫府。
‘【涌劫天】,且看看如何渡劫。’
许玄长叹一气,又笑着同杨缘心谈笑起来,只是头上玉角雷光隐现,若要离体,直飞云霄。
今天回家,一直在赶路,更的慢了,抱歉(●●)
(本章完)
第39章 化身
第39章 化身
许玄同杨缘心谈妥诸事,定下在重华郡相见之事,便欲离开。
【洞渊】终究不是个长久待着的地方,许玄这边告辞,杨缘心送他离去。
坐上那白玉道台,白光忽闪,便离开了这界,重新回到了那条古道上,另一端是一处莹蓝的门户,是意识回归的地方。
杨缘心站在那石山下,看着许玄从那顶峰走了,有些艳羡之色,峰顶的几条道路就是她也没资格动用。
这红裙女子身后忽地来了一人,生得与她有几分肖像,鬓角带着红羽,气息摄人,分明是位筑基后期的高修。
“缘心,这位龙子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那男子着一身赭红深衣,显得雍容华贵,看向许玄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
这边的杨缘心见了来者,喜笑道:
“缘意大兄,这次总算是找到个好人选来。”
那杨缘意却显得心境不稳,眉头皱起,问道:
“那大溟泽多久未有人出来行走了,可他这【玄阴逆鳞】却是是真的,但鳞色又有异,实在是古怪。”
“若真是龙庭的人,我等怎敢去招惹。”
杨缘心似乎有些把握,便凑了过来,低低道:
“我试探过了,多半是哪位大人在外的血脉,恐怕连那龙庭都未进入过几次,见识浅薄。”
“但靠着他,也能同大溟泽的大人搭上线,对方也对【涌劫天】有意,正好联手。”
杨缘意似乎有些信服了,但仍旧嘱托道:
“这事情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涌劫天】落下的毫无征兆,族中未有谋划,少了入内的钥匙。”
“到时还是让族中长辈看过,才能有个定论。”
杨缘心应了,看着石山上最顶端的几座玉台,有些出神。
另一边,许玄意识回归,已经到了居真殿内。
这一去耗费了不少时间,但所获甚多,得到了不少消息,功法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明白了赤云南这一处的谋划。
“天陀,你怎么看?”
这边许玄有意问问这老妖,看看之后如何行事。
“这事情倒也没你想的那么难,不至于是死路一条,要不然你看大景原的各家还隐忍什么,一个个自爆法躯算了。”
天陀少见地正经起来,声音低沉,细细说道:
“按着那杨缘心的说法,古蜀败亡于妖。”
“所谓君王死社稷,君王死了,臣子就可以降,可以跑。”
“等你们筑基后,那青灵肯定会再起兵过来,但不一定要将你们杀尽,只要撑过一个时限,把这场戏演完就行。”
许玄听了这番话,安心了些,眼下考虑的事情,就是筑基之后,如何能躲过妖灾。
“照这么说,我在筑基之前,基本都是安全的?”
“不一定,不是有巫祝道的也盯上你了吗?这事情还真是麻烦。”
天陀少见的有些丧气,这地方的局势确实是一团浑水,看不清。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你那功法的下落,至少要是四品以上的,不然就你现在这三品功法成就的仙基,谈何去谋求紫府。”
“一月之后,可就要去那山炎城了,肉身过去,如何能瞒过群妖?”
许玄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如果到时露出马脚,恐怕就是个当场身死的局面。
天陀声音低沉,嘱咐道:
“妖可化形为人,人亦可化形为妖。本来这种变化一般只有紫府才能完全掌握,但你身怀那道篆文,有玄蛟运在身,我施加手段,也可成就。”
“我这有门秘术唤作【六道化生】,是我当初存了转世重修的念头,特意寻来的,如今你借着那道玄蛟之运,可以斩出一道外身来。”
许玄两眼一亮,问道:
“可是那身外化身的法子。”
“哪里有这么简便的事,斩出的外身不过是一件器物罢了,你灵识可以入内操纵,最多相当于个一心二用。”
“可要准备哪些?”
“这一个月你先修行那【玉血天心术】,血气修到盈满。我将这秘术传于你,你且研习,我这边要看看这外身怎么编造,才瞒得过他人。”
言罢,天陀便传给许玄一道秘术,自己则是沉寂下去。
【六道化生】,这秘术不知品阶,但能让一位紫府大妖这般重视,肯定十分珍贵。
“心念一起,悲喜随心,自业自得,众生如是,欲知后世果,须看前世因。”
这秘术涉及释教,让许玄有些惊讶,天陀化身的血色曼陀罗华,同诸佛净土中的异象联系深远,也不知这老妖同释教有什么纠葛。
许玄起过疑惑,问过天陀,对方一概以记忆缺失回答,不知真假。
‘如今还是好好参详这秘术,再将那【玉血天心术】修到小成,一月之后去那山炎城,也有依仗。’
当下下定决心,许玄闭关修行起来。
——
刘霄闻这几日称得上忙碌,霜回峰需要打理,这事情还是由池鱼师兄来帮衬着完成的。
这几年并未大的争端,只是有些小摩擦,和黑风谷、莲寺两家耗着,都未曾妄动。
待霜回峰一切完备,刘霄闻便入主了一处院落,有了自己的居处。
师兄有了亲子,刘霄闻以自己多年积蓄,去大景原的青璃坊买来一件胎息上品的玉佩,有温养根骨的妙用,虽然效用不大,但也是用心挑过的,以做贺礼。
‘如今也该修行那《天火恒光经》中的秘术了。’
现今刘霄闻也只是学了那【辰辉上启法光】,他炼了气,这法光便变得赤红,能乱心神,增兵锋,但对于直接斗法拼杀,还是差了些。
现在他准备修行的这道秘术名为【苛虎火相】,【丙火】为堂皇之道,正和上位,但这道秘术却借君王无道,天下动乱之意,成一苛虎之相,有吞元食气,破法乱纪的妙用。
若是与人斗法,这秘术便能破除法光,动乱气机,刘霄闻可趁机施展剑势,动用那【大日煌火】,直接出手。
山门周边的变动他隐隐有察觉,莲寺欲入驻赤云南,必然绕不过大赤。那黑风谷多有侵扰,如今还在驱使些妖物来,同东密相交的地界已经布下一道阵法,由他来主持。
念及此处,刘霄闻催动体内那道【大日煌火】,一道金焰自他指上燃起。
这灵火能随他修为增长而进化,威力远超那地煞火。
如今刘霄闻修行都在日光下,有【阳燧降火】这道篆文加身,亲近天日,可同妖物精怪那般直接拜日修行,现在他的修为增长进度远超以往。
【火虎牙】如今作为胎息法器,有些不堪用了,但这法剑用的久了,十分趁手,他准备将这法剑重炼一番,晋升到炼气下品。
他修成炼气,回白岗去过一次,刘升水服了他寄来的一些丹药,倒是未生什么病,只是老得几乎认不出刘霄闻了。衰老,这感受是如此真切而虚幻,每次回白岗,便有几位长辈离世。
自家山门这边,长辈却大都随着修为进步,越来越年轻。
‘师父当年还是中年相貌,但现在修为到了炼气七重,年轻不少,到了筑基,恐怕就能恢复青年样貌了。’
这就是仙凡之别。
散去这些念头,刘霄闻专心修炼起这秘术来,不久后还要去拴马道看看,手段多些才有底气。
——
大景原,柳家。
青蕴正看着那株【青郁柳】有些出神,她自玉流来此不知多少年岁,逐渐适应了人的日子。
她就懒坐在亭中的青石椅上,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裳,好似渔妇打扮,但腰肢拧动,偏偏生出些动人的风情来。
柳秋辞就在院中修剪木,他神色认真,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
“算算日子,敕雷道的应该已经准备入那洞天了,你有何想法?”
青蕴懒懒问到,探头看过去。
“我有何想法又能怎样,这些事情的发展,和我怎么想无关。”
柳秋辞继续摆弄着院内的草,看向了在一旁偷懒的青蕴,沉声道:
“莫偷懒了,还不过来帮忙。”
“不帮。”
青蕴的声音很是干脆,若珠玉落地。
“我从妖山过来,同族都羡慕我能出来见见世面,我满心欢喜来了你这,还以为能混个主妇当当。”
“你发妻离世这么多年了,我来就不行,现在成了你侍女,族中姐妹都笑话我,说我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言罢,这青蕴假意嘤嘤哭泣起来,让一旁的柳秋辞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
“就是按照你说的,让你入了柳家又如何,之后去守寡?”
柳秋辞坐了过来,距离青蕴有一掌的距离,神色有些沉郁。
那青蕴却是将身子转了过来,柔若无骨,就这般躺倒在柳秋辞怀里。
“守寡?我可是蛇妖,蛇性如何你不知道?你死了我就立刻跑回山中,再找个俊俏郎君。”
“到时我就同他一道去你的坟上,为你上柱香,当着你的面恩爱一番,让你看看,我离了你,一样自在快活。”
青蕴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来,笑的张扬而肆意,流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娇媚之态来。
柳秋辞看向那张脸,只觉这就是妖,多少凡夫俗子,仙道高真,就沦落在这笑颜中。纵然是画皮的恶鬼,也有人贪恋其美色,甘愿沉醉在那幻境之中,直到死去。
他轻轻抚过对方的脸来,青蕴转头,轻咬在他的手上,微微刺痛。
怀中的女子忽地起身,环抱住他,凑近耳语道:
“柳秋辞,我有时候会想一口吞了你。”
“然后向着东海跑去,我听说那里是天下绝景,我要带着我第一个男人过去看看。”
“等你死了,我就讨要你的头骨,带着去东海看看风光。”
柳秋辞并未有太多情绪,他早已过了少年时光,为了柳家,如今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算计。
就连怀中这青蛇的感情也在他算计里。
院外有人进来,正是柳白元,已经成年,生的俊逸,同柳秋辞一般风度翩翩。
亭上的二人当即分开,有些尴尬。
“见过父亲,见过——姑姑。”
柳白元对青蕴的称呼有些古怪,让亭上的青蕴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柳秋辞则是笑着应了,问道:
“让你准备去拜访青巍的大赤观,可安排妥当了?”
“去的人选,送的礼物,都安排好了,只待找个时间动身。”
柳白元细细讲了安排,让柳秋辞很是满意,父子二人聊了一会,柳白元便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为何让他叫我姑姑,这称呼听着不别扭?”
青蕴起身,语气似有不满。
“这孩子小时候你带的多些,认你做姑姑,不是显得亲近些?”
柳秋辞这边言语有些敷衍,让对面的青蕴俏脸生出几分嗔怪之色。
“小时候都是管我叫娘亲的,怎么大了就生疏了?”
青蕴有些感叹。
“莫提了,你也不知道教了他些什么,白元小时候竟然嚷着要去玉流玩。”
柳秋辞想起这事,顿感头痛。
“玉流怎么了,不比你这破地方好?”
“等你咽气了,我就把白元带到玉流去,我族中多的是待嫁的后辈,他去了那温柔乡,可就不会想回来了。”
青蕴说起了气话,头垂了下去。
两人无话,就这么枯坐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黄昏的光落在院中,青蕴坐的靠近了些。
正值盛夏,虫鸣之声四起,夜色终于降下。
青蕴垂着头,看不出神色,声若蚊呐,低低道:
“柳秋辞,别走好吗?”
一旁的青衣公子闭起眼来,似是有些困意。
(本章完)
第40章 拜师
第40章 拜师
距离许玄上次进入【洞渊】,已有十来日。
【玉血天心术】他仍在参悟,这门秘术源自上古,多有妙论,效法的是古代圣人的异表。
上古先民之中,多有神异者,天感而诞,四面重瞳,龙颜日角,弘首牛身,胸怀玉斗,所谓圣人异表,感天地之化,就是在此。
【血炁】在当今是个人人喊打的道统,几乎和魔修画了等号,但这门【玉血天心术】却是堂皇大道,直指人体枢机秘要,效法古人。
这法门修成的异表虽然只是假借古人之神异,但每道都有一功用,多者叠加,仍旧十分厉害。
如今许玄只是堪堪入门,生就一颗【玉血心】,之后据此还可往后修成八道异表,多有神妙,九象归一,更有玄妙。按着天陀的说法,若是本身就是【血炁】道统的人修行,更能成就一道特殊的法身来。
以他如今炼气的修为,最多还可修行一道异表,长呼一气,结束修炼,距离修成下一道异表已经不远,只是不知是哪一道。
山门阵法传来感应,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洛青已经有些时日未有人来访了,秋葫派的闻绣云之前来过一次,商议了抵挡僧众之事。
她的山门也临近大盘,有些和尚过去,只是小打小闹,宝葫山贫瘠,莲寺没什么兴趣,主要的压力都让大赤观挡下。
今日来拜访的人倒是让许玄有些出乎意料,竟是柳家来的人。
大景原同青巍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关系,许玄虽然也参与到原上的一些事务,但这些争端终究不需要他来直接面对,如今柳家来人,这其中有些意思。
这边刘霄闻则是已经下山迎接了,见来人是柳白元,笑着迎其入山,当年地宫洗炼之时,二人就已相识,如今再见面,感慨良多。
柳白元身后跟着一少年,似是其后辈,不过十三四岁,生得清秀,眼神有些惶恐,跟在柳白元的身后,行礼后就不多言了。
刘霄闻看在眼中,问了来意,便引着二人前去待客的殿中,自己则是向许玄去问话。
天青峰,刘霄闻已到了居真殿前,正欲问问师父,却见许玄已经出来了。
“柳家来了几人?”
“一共二人,是柳白元带着一十三四岁的后辈。”
许玄得了答案,心中有些猜测,这才吩咐刘霄闻将二人引到此处来。
过了少时,柳白元到了天青峰上,见了许玄,忙行礼拜见,沉声道:
“见过前辈,在下奉父命特来问候,祝前辈仙基早成,剑意随心。”
柳白元言辞谦恭,颇似书生,和他父亲一般俊逸,但和柳秋辞那放荡公子的行头又有些差异。
“不必多礼,白元这个年岁炼气有成,称得上良才,两家亲善,我见了也是心喜。”
言罢,许玄请几人入了殿中,毕竟柳白元代表的是柳家来访,礼数这方面可不能差了。
这边几人寒暄了少时,柳白元便说出了来意,声音有些迟疑道:
“前辈,此次前来,是想送族中一位后辈,拜入贵观,两家更亲近些关系,不知前辈如何看?”
许玄早就注意到柳白元身后站着的那少年,有些猜测,但并不主动提出。
‘拜师?只是这其中的关窍,有些难办了。’
许玄思及种种,尤其是知晓了赤云南的谋划,更从柳家这举动中看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来。
当下许玄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那少年,对面的柳白元会意,笑着说道:
“行芳,上前让前辈看看。”
这位名叫行芳的少年上前,神色有些希冀,礼数周道,言辞恭敬。
许玄看了,发现眼前这少年竟然足有八寸的灵根,这可是摸到筑基门槛的资质,十分不凡了。
若是在凡人中找到这样的,自然是没什么疑虑,直接带回山门就是,但柳家是筑基世家,底蕴比他观中深厚许多,这柳行芳若是入了山门,到底如何教,如何看待,便有些难了。
听着柳白元的意思,是想让这后辈拜入自己门下,一直在观中修行,彻底到青巍来,虽然许玄同柳秋辞交好,但这行为属实是敏感了些。
如果柳行芳入山,授予真传,这少年仍旧心念柳家,该如何?若是有意冷落,又难免伤了两家之谊。
当下许玄有些踌躇起来,一边的柳白元何等聪明,自然想的到这层关窍,笑道:
“前辈大可放心,行芳自幼在我家小宗长大,性子极好,自幼向往剑道。”
“之后我家并不多干涉这事,前辈自行教导就是。”
言罢,柳白元这边取出一青木宝盒,打开送来。
自里面爬出一拇指大小的人参小人,灵动非常,向着四方作揖。
“这是【鬼盖童子】,是筑基级别的【忌木】灵精。有培灵化育的妙用,可以逐渐改善地气,提高灵田品质。”
“这便是我家送的拜师之礼,还望前辈收下。”
这边许玄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应了这事,本身他就与柳秋辞有些约定,之后若起了变故,两家总会来往,若是许玄筑基成功,这些也只是琐事。
毕竟之后赤云南还有场既定的妖灾要来,同柳家走的近些,也是好事。
“白元倒是有心了,我怕的是自己道行不够,唯恐教导不好贵族的子弟。”
“既然白元如此上心,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当下柳行芳上前,行了拜师之礼,脸上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这边柳白元谢过许玄,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有些踌躇,许玄看得明白,让刘霄闻带着柳行芳去洛青四处走走,看看风光。
当下这处偏殿里便只剩下许玄和柳白元二人。
柳白元正色,起身行礼,似乎终于要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来,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道:
“前辈,此次前来,还是有其他的事要商议。”
“前辈自觉当前形势如何?”
许玄脸色微微一沉,看向天上,低声道:
“若大厦将倾,我等居于其下,不知何时叫头上的这些滚木落石砸个粉身碎骨。”
这边的柳白元微微一惊,似有所想,继续说道:“我家这边有另外的一条消息来源,对之后的事有些猜测。”
“后面的事,同个人修为有关,也无关。”
这话说的模糊,似乎隐有所指,只见对方低声说道:
“之后的事,若是修为道行如曾经的陈长气,朱虞城和贵门的冲阳剑仙一般,只要不犯忌讳,自保是绝对可以的。”
“但想要护佑山门,留存血脉,就要看背后有无天上的大人作保了。”
许玄明白了对方意思,但尚不清楚为何同他讲这些,只见面前的柳白元言辞隐晦,继续低低说道:
“当年冲阳剑仙可是得了一位大人青睐,不知这些年有无给贵门下过旨意。”
旨意,这话隐隐戳中了许玄的痛处,但他确实不知这些,师父有意隐瞒这些谋划,似乎是想将山门众人摘出去,但最后下场凄惨。
哪位紫府有怀有善意他不清楚,就连哪位真人下旨逼死的师父也是未知。这些年他和习微师兄各打探,却始终问不出来这家的来历,只是知道是北地的道统。
“这些事情,师父未同我讲过,恐怕就是那位大人曾有善意,也只是想着保一保师父,无关山门。”
这边的柳白元流露出隐隐的失望之色,但很快就遮掩住了,低声道:
“道友可知如今原上,哪家最为安稳?”
“不是陈家,不是朱家,而是段家。”
“这一家的段平度生而知之,来历十分不凡,出生时异象频频,风水相会,星斗照射,叫某位大人物看中,为段家作保。”
许玄想起了当年地宫之事,这家似乎隐隐以那段平度为中心,就是此人吞了长生观的机缘,仍旧能安然走脱。
“白元的意思是,可要同哪位搭上线,门中才有些生路?”
两人言辞模糊,但都明白对方意思,这边的柳白元则是神色有些哀伤,低低道:
“若是只想自保,提升修为就是了,但想护一护身边之人,这代价可就大了。”
“前辈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到时也有退路。”
柳白元的神色有些低落,显然族中有些委曲求全的事,深深埋在他心中,此刻被翻了出来,鲜血淋漓。
许玄见对方情绪不对,不再多言,过了少时这柳白元便告退,留下些修行的资粮,说是给柳行芳备着的,足够修到炼气巅峰了,出手十分阔绰。
送走柳白元,许玄有些感叹,他以前同习微师兄有些猜测,但真相之残酷,还是让他心绪乱了起来。
‘这事情,要想想如何去同门中众人商量。’
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经历过妖灾的,其实心里都有计较,就是知道这事,也不会贸然行动,刘霄闻其实性子有些冲动,这事还须慢慢同他说清。
‘如何去告知思安师妹,师父是如何死的?她问我是谁害的,我该如何作答?’
这件事许玄瞒了温思安许久,就是怕她想不开。许玄看得清楚,自家这个师妹虽然平时看起来清冷,但是个重感情的,师父死的憋屈,她定然不能接受。
许玄有时在夜里想起这事,就觉一股噬心的痛和怒,冲着他的脏腑,责着他的无能。
“如今还是要设法同哪位大人搭上线?”
这事情可就难了,不是他能谋划的,真人若天上游龙,常人不可见,许玄此生见过的紫府,除了提锋山的那位,就是半死不活的天陀了。
都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见一次,都要丢半条命来。
“之后要去那山炎城,到时入藏经的几座宫殿,必然有仙道也来,可以窥探下局势,看看自己对哪家有用。”
当下打定主意,许玄继续闭关苦修起来,距离那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这天陀依旧没个动静,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另一处,漓水北岸,莲寺的【小莲因净土】来了贵客。
说是净土,其实只是残破之地,莲寺祖上有位法师欲突破【萨埵】失败,不成金刚,这净土也就是半成之态。
慈海已经自大盘回到了本寺,只为招待那位自北方来的贵客。
一位生得清秀,着月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修为已然到了声闻圆满,恐怕法师的位子也是轻易就能登上。
这处净土依托在这座【莲寺】上,一半伸入太虚,一半陷于尘世,五色宝光流溢,倒是有些像个难产的胎儿。
慈海就同这位贵客立在这座小净土的入口,看向了漓水对岸的青巍。
“慈海主持这般行事,牵扯太深,我看不出几分脉络来。”
“净言大师出自【大月光寺】,奉行古佛苦修之法,竟也看不出来吗?”
慈海有些感叹,那张老脸微微扯动。
“慈海主持机心过重,千般算计,万般仇怨,贪痴嗔三毒汇聚,还不回头吗?”
身旁那净言僧人看了过来,神色有些悲悯,诵了一声佛号。
“净言大师不必再劝了,此间之事,是我等这些不闻真传之辈,唯一能窥到萨埵位子的机会。”
“【大月光寺】有菩提之位静候大师去登,如何能理解我等的悲哀。”
这老僧语气有些不忿,看了过来,隐约间额上似乎要生出一对角来。
净言不再言语,只是长念一声佛号,赤足向前行去。
他身后并未什么宝光,也无信众,这一路走来,他并未动用什么法术,只是一路南下。
仙宗嫡传欲同他斗法,山间妖王要捉他炼丹,凡夫俗子要向他求愿,这一路行来,凡世种种,仙家谋划,都绕不开一个欲字。
他身上的仅余的一点灵物已经散尽了,刚来时有位妇人带着幼子,向他求愿,他却无什么可给的,对方便恨恨骂了句:
“什么狗屁假和尚,和莲寺的大师比起来,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就来了,来此处看看,但这一切和他想的又不一样。
继续前行,净言踩在一青竹之上,渡江而去。
看看这边的人们,是否有些不一样?
(本章完)
第41章 大月光寺
第41章 大月光寺
洛青,霜回峰。
柳行芳暂时由刘霄闻带着修行,许玄叮嘱几句,便又急急闭关去了。
这座峰上倒是宽敞,闲着的居处不少,柳行芳不过总角之年,但行事礼数周到,刚来时微有些不安,现在已经在自己小院中安心修行起来。
他出身于小宗,但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抬入大宗之内,成为嫡系。
家主却并未如此,而是让他不入府中,在治下的灵山上修行。数年前柳行芳听了父母的怨怼之言,心里也有些不解,但从未表露,他年纪轻轻,已经会察言观色了。
他并不喜欢那有些阴沉的柳府,在山间修行或许更合他的本意。
“行芳,狡兔三窟,你入了青巍,或许是为家中找了条生路也说不定?”
白元大兄的话语仍在他耳边响着,让他偶尔念及原上的亲人,心中有些莫名地害怕。
他的这处小院位置不错,灵气算的上充裕,但同家中的灵山就差了些。白元大兄说大赤观行事颇正,是个好去处,但自己还是有些不安。
如今已来了数日,清晨醒来,他仍旧要恍惚一会,才会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家中了。
洛青人烟稀少,这门派清苦,事事都要自己劳力,并无下人侍候。晨时练功,山间的白雾涌来,如梦似幻,更有些让人感到一孤寂的冷清之感。
柳行芳正在练功,院外却传来一阵嬉闹之声,是霄闻师兄,还有一女子的声音。
“霄闻师弟,这处就是行芳师弟的居处?”
“高峡师姐,且慢些走,莫吓到了人家。”
门前显出两人的身形来,正是刘霄闻和张高峡,前来看望。
张高峡着一身鹅黄的罗裙,笑着上前,身后刘霄闻有些无奈,跟着身后,低声向柳行芳说道:
“这位是高峡师姐,平日在长明主持灵田之事。”
柳行芳行礼问候,举止得体,并不显得慌乱。
“洛青可无什么意思,行芳倒是耐得住性子,你霄闻师兄当初上山,可是过了几天就到处乱跑。”
这边刘霄闻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笑道:
“不是说好带行芳去长明看看吗?还不快动身。”
言罢,刘霄闻忙架起云来,催动法力,让二人上来。
“来,上来。”
柳行芳有些懵懂,就这般上了云气,看向脚下迅速变小的院子,终于有些笑意。
青巍的山大多高大险峻,比家中的灵山要高上不少,自天上俯瞰而下,各山若一柄柄天剑刺破云海。
刘霄闻顾及身后二人,驾风的速度放慢,云气悠悠地飘向了长明。
天日一点一点地升起,照散了山间的雾气,柳行芳只觉真是一个好天气,出去走走,再合适不过了。
——
另一处,王栖云则是有些焦头烂额了。
栓马道这处,来了位和尚,在这里的弟子当即上报,王栖云先是传信给许玄和父亲,便急急来此看护大阵。
他本以为是莲寺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动手,不想来了见到的景象却并非他所想的。
一位年轻的僧人,着一身古朴的月白色僧袍,赤足而行。
这地布了阵法,常年同东密来的邪物交战,土地叫血气和煞气污秽,满山都是一片枯黄之意,曾经的田地更是再也种不出任何庄稼了。
王栖云来时,正好撞见这位僧人走入那【小煞风阵】,无数似刀兵般的髓红煞风落下,但一触这僧人就自行分开,并不沾一处。
原本盘踞在阵法外的妖物悉数化为飞灰不见,那僧人高唱一声佛号,停了下来。
王栖云这边以率着一众门人借着阵法对峙,见对方这修为深不见底,当下有些心凉,还是沉声问道:
“这位大师,不知是何处来的,我门近来同那莲寺多有争斗,大师还是换条路走,莫误伤了法体。”
“在下净言,自北方来,欲见大赤观主,并无恶意。”
言罢,这位僧人收敛了异象,任由阵法中的煞风落在自己身上,眉头都未皱一下。
‘至少是位声闻后期的了,恐怕随时就能成就法师登上法师的位子。’
对方似乎并无什么恶意,这倒是让王栖云心安了些,眼下还不敢放这僧人过来,只是暂时制住了阵法,两方就这样静静候着。
过了少时,一道雷云自天边降下,传来轰鸣之声,许玄来了。
‘怎的又来个和尚?’
许玄这边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握紧手中【恒光】,只要对方不是法师,都能斗上一斗。
这边的王栖云和驻守的众弟子见许玄来了,都面有喜色,气势渐渐恢复,王栖云上前,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许玄仍旧严阵以待,不敢轻视对方那看起来平凡朴素的净言分毫。
“是大月光寺的传人,不必慌张。”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让许玄心里安稳上几分。
“大月光寺,这又是个什么传承?”
“是北方的大寺,虽避世不出,但威名在外,这一脉是群讲理的秃驴,不喜兵戈。”
这边许玄稍稍放下心来,对方确实并未还过手,也未伤及门人,还助着将周边邪物驱散。
许玄便收起法剑,开了法阵,上前沉声道:
“我观最近多有争斗,见了释修,有些过激,还望大师见谅。”
这边的净言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愧意,反而歉疚道:
“是我不告而来,失了礼数,还望观主见谅。”
“不知净言大师有何事,欲要见我?”
这边许玄见来人并无恶意,稍稍放松了些,阵法仍旧开着。
净言看向四周,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凑近了低低说道:
“是同巫荒有关的事,便想着拜见许观主。”
许玄当下警觉,神色严肃,让众人散去,引着这位净言入了洛青。
这地方可是有筑基大阵,那净言却依旧入内,看来是真无恶意,让许玄放下心来。
当下入了天青峰,许玄引着净言到了待客的偏殿中,这才沉声问道:
“大师有何见解,这巫荒之事同我观又有什么关系?”
“许观主自然是有些察觉,所以才引我入了山门,这边有一物欲让观主一观,便可知晓。”
净言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自怀中取出一件物品来,是一有些破损的古画。
这画以兽皮为底,笔触狂野,画中是连绵的群山,中间多出一片如海渊般的天坑,无数毒虫自山间钻出,汇聚到周围。
天空中是一片漆黑的夜,月亮与群山模糊,似乎要接到一处。在那天坑之上,红云汹涌,天火腾腾,云端内若大日将出,散出万道金光来。许玄看着这画,隐隐觉得这事情或许和自家传承有关,但门中又全无记载。
他想着以心声问问体内的天陀,但这老妖在这幅画出现之时,就没了动静,好像缩了起来。
“许观主,可曾听闻过【祸毒】这一道统。
对面的和尚正色道,问了过来。
许玄点头,心中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异样,还请观主做好准备。”
这边净言提醒了许玄,见对方答应,这次念诵其经文来。
一道若萦绕清冷月华的琉璃宝盒出现,上面贴满了咒符,里面似乎封着一宝珠或舍利,气机微微流露,就几乎要将许玄压塌。
好在对面的净言很快就收敛了异象,道了声谦,只取了一道月华落在这古画上,顿时这画便生出几分异象来。
许玄看了过去,体内那古碑竟然也有反应,一道清气上浮,让他的心神落到画中去了。
万虫鸣叫,草木枯黄,那天坑之中出现一如太岳般的巨茧。
白色的虫丝缠绕着周围,黑密的咒文如水波般在山间流淌,无数情绪生发,但又都叫天上那轮明月托住,逐渐稳住了那巨茧的形态。
月光环绕于那巨茧之上,逐渐同那惨白的虫丝结合,成了一层莹白如玉的壳来。
天上那汹涌的红云终于动了,有位道人背剑走出。
他身着玄黑道袍,上纹丹雀火云之纹,赤果奉仙之景,其形制同观中那【丹雀】法袍相似,但在袖口处多了一圈繁复的星纹来。
许玄看不清那道人容貌,只是觉得心生亲近之感。
金火奔行,天光大明,那道人起身,却不拔剑,只是双掌虚合,天幕顿时如遭挤压,夜色、月华和焰光都被他压为细细的一线,握在手中。
再看天上,夜幕已散,显出蒙蒙似幻,如破镜般的太虚来,那道人就将整片夜空握在手中,轻喝一声。
“剑行。”
这声音响起,许玄的三魂顿时去了二魂,七魄走了六魄,只觉一道好似天崩般的剑意,让他整个人都要跟着坍缩为粉尘。
那巨茧破开,自其中钻出一道青幽之光,顿时山间的毒物都长鸣起来,冥冥中有什么停滞已久的东西开始运转。
自此吉凶有迹,祸福自明,某些古老的药方、蛊毒重新有了作用,许多毒物变化起来腾跃,无数上身有着刺青的蛮人狂呼。
“敬谢奉玄剑脉,大月光寺成道之恩,元相永不敢忘。”
自那青幽之光中传来一道快意的声音,许玄的心神便退回去了。
另一边的净言见许玄看画看的入神,有些忧心起来,犹豫几次,想要直接将许玄唤醒,但还是未动手。
他可从未见有人能看这古画这般久,但这古画一般就是将人震开,未曾伤过人,净言这才等着许玄回神。
这边许玄回过神来,关于那道剑意的记忆还在他心中回荡,那天崩地陷般的剑意像是将他的肉身和神魂都剖开了。
他的七窍顿时血流如注,神魂聚合又散,体内剑气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将周边事物搅得粉碎。
这时他体内的天陀终于沉不住气了,许玄气海虽然有那古碑护着,天陀躲在里面倒是无碍,但许玄的神魂和五脏都要彻底粉碎了。
当下天陀也是发狠,血漫长,无数黑色斑点汇聚,若天河一般向那道印象笼罩去,但一触就化为飞灰,震得他也连连吐血,脸色苍白起来。
‘这小子是怎么招惹到这东西的?’
天陀浑身战栗,只是一道印象,记忆罢了,而非实在的剑意,就有这般威势,他当年也是紫府巅峰的天妖,自认也接不下这一剑。
这边的净言见许玄的异状,想起了师父的嘱托,忙又祭出那琉璃宝盒,轻轻开启,一道彩光流出,携着一道月华落入许玄体内。
顿时一切安稳,许玄伤势一点点好了起来,关于那道剑意的记忆逐渐沉寂,他的神魂和肉身在那彩光和月华的滋润下恢复完好,甚至更胜以往。
那道【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竟然在这时成就了,他的额顶出现一道极细的缝隙,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然后又再度恢复平滑,不显异相。
到这时许玄才清醒过来,这边的净言一脸愧色,竟然屈身行礼道:
“许观主,这事我始料未及,我奉师命而来,本是想着帮一帮观主,但未曾想到有这祸事,实在是惭愧。”
这边许玄倒是并无太多责怪这净言的意思,他刚刚在那画中,似乎见到了某些不得了东西,值得犯险,更何况还修成了第二道异表,倒是不亏。
这边许玄扶起净言,沉声道:
“大师不必愧疚,我相信你也是出于好意,不曾料到。”
“只是如今可否讲讲这幅画的关窍了?
这边净言见许玄却是没什么伤势了,放下心来,才低声答道:
“道友可知晓古代上巫是如何成就【祸毒】这一道的?”
许玄正色,不顾周身废墟般的光景,坐了下来,只见那净言声音有些空幽,像是来自上古,低低说道:
“【祸毒】是融合而成的道统,只是会和的两道都有缺陷,这位上巫本就持【祸祝】,又要融汇【元毒】,以求圆满。”
“这难度可想而知,自然不是一人就能成就的,当时我大月光寺和大赤观祖上的道统都有相助。”
“这事迹篆刻在史书上,大道上,便成了这【祸毒】道统成就金丹的仪式。”
许玄面有异色,只是说道:
“净言大师说笑了,我观虽然传承的久,但什么都未传下来,连功法传承都无,如何能和那什么道统联系上?”
净言叹了一气,有些难言,凑近说道:
“这道统之间的渊源,可不是看我等怎么想,功法怎么传的,其源流变化,气数兴亡,都在天上可见。”
“贵观正是蜀国的一道剑脉分出的,自然得了名。就是原上那空剑门,也是下宗偏支,不若许观主的传承出身之正。”
许玄神色有些难看起来,就是门中祖上再辉煌又如何,现在看来好处没有,糟心的事倒是一堆。
“大师可否明说,这道统来历同如今巫荒的动作,有何联系?”
这边净言低唱佛号,周身有月华涌起,那琉璃宝盒遮蔽了周围,这僧人才正视许玄,沉声道:
“若是许观主是位紫府,巫荒那边肯定会来亲近,若是成就了剑意,那边也愿意等上一等,但如今只是剑气,无紫府之望,对面可就等不下去了。”
“那边想要再证【祸毒】,少不得一位沾染古蜀剑道气数的紫府,助其脱劫。”
“我大月光寺也是当初有成道之恩,如今被请来相助,对方不敢如何,还不是因为我师父在世。”
“那边想着的意思是,既然一位古蜀剑仙难寻,就锻造一柄沾染气数的剑来,再寻一剑仙执剑。”
“许观主,还有空剑门的掌门,都在这谋划中。”
许玄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好像能感觉到,自东边传来的一道幽深的目光,好似毒虫一般盯上了他。
(本章完)
第42章 布局
第42章 布局
洛青,天青峰。
许玄思量着净言之语的真假,见了之前那古画中的异象,许玄自己亦有猜测。
这事情涉及的谋划深远,并非他能去撼动的,神色有些阴沉,语气复杂地说道:
“多谢净言大师提点,只是不知大师为何要特意来告知我,岂不是冒犯了那边?”
对面的僧人眉眼低垂,叹了一气道:
“这事我大月光寺本应少去置喙,但我寺承过贵观祖上的恩,所以来告知一声。”
许玄心里不知作何想,只是低声说道:
“可有斡旋的机会?”
净言起身,收起那琉璃宝盒,看向了巫南郡的方向,宽慰道:
“【祸毒】归位,是各方妥协的结果,那位大巫居于巫荒中的天毒山,修为已经趋至圆满,当世难寻。”
“这家并非不念旧情,我此行正是欲去问问。许观主还有那空剑门的掌教,只要谁修成剑意,那边就会下注,怎么也要堆成紫府。”
“但却是要在原上变动之前,不然那边可等不及了。”
许玄点头应了,正欲再多问几句,但峰上忽地虫鸣大作,从石缝、地砖中钻出许多毒虫来。
净言脸色一变,不再多言,屈身向东方行礼,这些毒虫才化作一道黑气消散。
许玄见着周围异变,心沉到了最底,叹了一气,说道:
“大师甘愿犯险来告知我这消息,此恩我必铭记于心。”
这边的净言却是不敢再多言,只是回礼,便要告辞,准备去原上看看空剑门,见一见左默河,之后会直接入巫荒。
净言步子很快,披着白袍的身影消失在山间,就此不见。
殿中一片废墟,许玄先是驱使了几道法术,让地面恢复平整,之后就枯坐着,思虑起这事情的关窍来。
“天陀,这事情可有转机?”
脑海中那老妖的声音响起,这次十分严肃,好似换了个妖般说道:
“这事情确实是麻烦,叫位老巫盯上了,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人家也能捉你回来。”
说罢,一道有些漆黑的咒文自许玄手掌上浮现,扭曲不停。
“看来那位什么天毒山的,已经得了你身上血肉或者别的什么物件,靠着神通锁定你了。”
天陀的语气幽幽,似鬼魅一般。
“若不是你的身份敏感,又在赤云南,局势一团浑水,对方早就捉你过去了。”
“那如今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里?”
“自然不是,你体内古碑遮掩的手段十分高明,是个以假代真的法子,对方能感应到你,但你真实的言行都被遮掩住了。”
许玄这才放下心来,生怕叫那天毒山的大巫看出端倪,直接出手。
“此间之事,照着那净言的说法,转机就在你身上,若是你修成剑意,对方说不得还要保着你入紫府。”
“剑意何其难,恐怕离国修成的人,也不过十指之数。”
许玄叹道,真指望他去悟什么剑意,那就和等死无异了。
“对方何必要等,按照净言的说法,直接炼化了我和左默河,照样能成,为何在意我这一小卒子。”
“你可不是小卒子,嘿嘿,我都未想过,你这破地方竟然传承自古蜀那个道统。”
许玄这边意动,想问个清楚,天陀却似乎顾忌什么东西,岔开话题,继续说道:
“成了金丹,就是合道,一言一行便为道统之征,那老巫若是真的残害亲善的道统,他祖上传下这求金的法子也就不能使了,无异于断了后人来路。”
天陀声音正经起来,继续说道:
“这就好比当年你们三家订了契,共同掌管通往【祸毒】的秘钥,如今是你家衰败,拖累了别人,对方急了也是正常。”
“你要是成了剑意,那天毒山反而就成了你的依仗。”
许玄心中微动,想到另一件事来,低声问道:
“你说我这还有道【剑起重渊】的篆文,若是全部显化,能否成就剑意?”
这边天陀思索少时,还是答道:
“这事情不好说,但已经是能让你悟出剑意最靠谱的法子了。”
“你要成,就一定要在妖灾前成就,不然那边可就坐不住了。”
许玄长叹一气,这些年来,古碑上的清气逐渐增加,除了那道半成的【五毒--】篆文,应当还能再成一道,但始终未有动静。
“你这边要是无法显化,不如引渡给我,我若重修,性命俱全,应当直接就受篆了。”
这时天陀才显露出了他的真实心思,语气有些引诱之意。
“届时再说,直接给你,我怕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了我,夺宝而逃。”
天陀大笑,声音在许玄脑海中回荡,这妖物一改之前那幅好说话的语气,有些癫狂低说道:
“世间仙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修为高深即为德,神通强横即为德,背景深厚即为德。”
“小子,你无德行,窃据仙器,就是罪过。”
许玄懒得同他辩这些,过了一会,天陀那边也消沉下来,似乎是想起自身经历,有些低落。
“那外身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距离去那山炎城要不了几天了,这事情是眼下最为紧迫的。
“这是货真价实的【玄阴逆鳞】,你照着【六道化生】中的记载,用血气浇灌就是。”
天陀应了,并将一物送到了许玄手中。
一道散着浓重玄阴之光的龙鳞出现在许玄手中,其质若金铁,边缘锋锐无比,许玄甚至觉得这东西拿来当法器用,恐怕要胜过【丹霆】许多。
‘这老妖不是只剩残魂了?这东西是从何处取出的。’
许玄轻抚着逆鳞,隐有所思,看来天陀还是瞒了不少。
这边许玄无暇同那老妖去扯这些了,只是先回了居真殿,传信给了门中众人,说要闭关,暂时谁都不见。这东西不是筑基级别,好似是从哪位紫府龙王身上取下的,虽然杀气消散,但若是灵识探去,就如撞上铁壁。
许玄正愁怎么炼化,他体内的【玄蛟行雷】的篆文微动,分出一道清气落下,这【玄阴逆鳞】竟然不再抵抗,顺从地让许玄灵识入内。
按那【六道化生】的记载,许玄引渡血气到了这逆鳞之上,很快这乌灰的鳞片开始变化,逐渐化形为一小蛟,张牙舞爪,似是活物。
许玄这边连忙运转秘术,心神压为一粒芥子,落到了那小蛟之上,好似大梦一场,再睁眼已附身到了那小蛟身上。
【玄蛟行雷】前所未有地大放光明,许玄回忆起了化形的方法,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当时在【洞渊】中的模样。
青鳞宝甲,玉角萦雷,脖颈处一片乌灰的逆鳞,他心念一动,便有玄阴之光散出。
另一处许玄原本的肉身联系变得微弱起来,但也可简单感应和操纵,甚至许玄只要一念起,就可返回之前的肉身。
“这具化身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溟泽血统了,就是叫龙庭来认,也看不出门道来。”
天陀嬉笑道,声音尖锐。
如今这具化身的修为与许玄本体同步,达到了炼气七重,完全摹刻了许玄的气海,各类功法秘术都可照常动用,甚至肉体坚韧要胜过以往。
天陀这边似乎还不满意,又说道:
“我这里有卷龙庭培养子弟的秘卷,里面有讲这大溟泽来历,以及如何以妖身斗法修行,你且看着,到时莫漏了马脚。”
言毕,诸多文字就浮现在许玄脑海之中,变化为一玉简,为《溟泽秘卷》。
许玄细细看过,总算是对这大溟泽有些了解。
这龙庭似乎是源于北海,是真龙一子登岸,立下传承,但后代血脉退化,算不得龙种,只算得蛟类,这龙庭如今避世于洞天,原因不明。
秘卷剩下的部分就是讲如何以蛟龙之身搏杀和修行了,许玄看得颇为认真,毕竟到时可能要面见一位紫府妖王,若是叫看出玄虚来,就是个死字。
那具蛟身让许玄收回【上霄雷云】之中,但这化身并无灵性,所以也未有什么增益。
此次许玄在修行上获益最大的,便是借着净言引来的那彩光和月华,修成了【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为【崇天眼】。
他的眉心之间多生一天眼,有勘破幻境的妙用,按照天陀的说法,这道异表是效仿某位出身蜀地的真君,虽然只是假借其形,但神妙也颇多。
若是中了一些迷人心智的法术,瞬息就可清醒回来,适合在斗法时动用。
‘接下来还是专心应付那功法的事,至少要找到一四品往上的【震雷】功法,最好我这《震耀问灵法》的上属。’
念及此,许玄定下心来,前路艰险,还是着眼当下,一步步来。
——
重华郡,山炎城。
这古城占了重华灵气最盛的一处灵地,是离国几处妖类的圣地,多有禽类来此修行。
栖羽楼内,杨缘心此刻正在招待一位贵客,是仙道的人物。
两人对坐,对面是位着明蓝宝甲的修士,看上去十分年轻,修为深厚,已到了炼气八重的境界。
“缘心道友,我敕雷道可是诚心想同贵族交好,共谋大事,还望道友考虑几分。”
那男子言辞恭敬,显得十分有礼。
“舜伏道友,这事情我家大人已经说过了,离国虽然仙妖亲善,但还是有些不便之处,【涌劫天】的事,就不劳贵门操心了。”
杨缘心微微皱眉,眼前这人正是敕雷道的嫡传,洛舜伏,她听过此人一些恶闻,不太待见他。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只是怕贵族找不来合适的人选,就是入内,也难得灵物。”
言毕,这洛舜伏告辞,杨缘心并不多送,看着对方驾雷离去。
这边洛舜伏刚走,一位着红衣的筑基大妖就现身了,正是那杨缘意,是杨缘心一母同胞的大兄。
“缘心,可按着大人吩咐,婉拒了这敕雷道的人。”
“兄长放心,那人不再纠缠,已经离去了。”
杨缘心松了口气,一旁的杨缘意却是愁眉不展,低低说道:
“再过几天,就到了时候,那位龙子要是不来,我等就只能让之前的那些散修去试着入内了。”
“要不是这敕雷道名声不好,同他家合作也是无妨。”
另一边杨缘心却有些不满了,哼了一声,有些埋怨道:
“兄长是未曾听闻过这家干过什么事,同他们合作,要防备的可就多了。”
两人正在谈些细枝末节的事,但二人鬓角的红羽都变的灼热起来,二人当即变色,直奔山炎城后的奉焰山,到了最高一峰,入了一处洞府。
此处皆是熊熊而燃的火焰,外层多是些筑基级别的灵火,往内就是紫府级别的灵火,微微泄露出的火气,就足以将筑基烧为飞灰。
二人在洞府外侍立,听候发落,只见在火光中显出一对赤红的瞳孔来,几乎足有二人高,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那敕雷道来的人,可说了别的什么?”
杨缘心恭敬答道:
“回禀大人,那洛舜伏并未多纠缠,就此走了。”
洞内的声音沉寂了一瞬,有些调笑之意,朗声道:
“嘿,那灵鸣真人可是眼馋我族这道【度引化劫雷符】许久,他当年成就紫府不干净,困在初期多年,也是报应。”
洞外的二人并不敢多言,紫府之间的旧事,可轮不到他们点评。
“且先看看那大溟泽的龙子有几分真,若是别人假扮来布局的,定要将这小子抽筋拔骨,好好炮制。”
洞内的火焰盛了几分,那对赤色瞳孔忽闪,洞府内的灵火也随之汹涌,只是止于洞内,未流溢到外面。
“大人,这外围的几座宫殿,可确定有合适的功法,那位龙子修的是【劫心池】一道,就怕缺失了。”
“缘心不必担忧,外宫之中,三神二震,【震雷】恰好有那【劫心池】的上位。”
洞中的声音似乎有些感叹,连带周边的火焰都寂了一瞬,那声音像是追思一般,有些恍惚地说道:
“五品《泽雷履龙经》,修成仙基【降雷泽】,起于济渎,化育神圣,百代不息,是【震雷】生发,起势的关窍。”
“已经几百年未见过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天边似乎起了阴云,几道雷光降了下来,震耳欲聋。
(本章完)
第43章 火鸦
第43章 火鸦
时日已至,到了动身之时。
重华郡就在赤云郡西面,是璃水上游流经之地,属于青州地界,而赤云、天水和巫南三郡都归属于天州。
万事齐备,许玄已将门中诸事安排妥当,只待动身。
门中习微师兄修为又有精进,这几年他在同周边争斗中,摸到了炼气六重的瓶颈,有些突破的迹象,算是近日最好的消息。
王栖云如今就驻在栓马道,应付东密来的妖邪,很少回荡霞去了,他的亲子暂由沈殊一人带着。
偶尔温思安会来看望沈殊,带一带仅有一岁的王承言,她很喜欢这个孩子,顺道也会来请教许玄修行上的事。
许玄对外的托辞是要闭关苦修,这借口他常用,大家也不惊奇。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正待解决。
天青峰,闭关的洞府,许玄已经布下了些隐气、消音的阵法,但心中还是不安稳。
他盘坐于一青木蒲团之上,面前半空中一条青鳞小蛟正在腾跃。
一团雷云托着这具化身,使其生机常驻,正是【上霄雷云】的妙用,不然许玄还要不断用血气来温养这蛟躯。
“如今就要动身,但若是出了赤云,有人察觉怎办?”
许玄有些忧心,这地方肯定是有人在看着的,说不定他一出去就被发觉。
“你的原身就在这里,出去的是化身,还有那仙器遮掩,就是紫府也看不出来。”
“嘿,如今这些修士,可做不到掌观山河,一念巡视周天。”
天陀让许玄放心,此间之事极为隐秘,定然察觉不到。
许玄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施展出那【六道化生】的秘术,心神入微,落到那蛟躯之上。
他使了个化形的术法,变作一青鲤,游入洞中山泉,自峰上下去,沿河道入了漓水,逆流向西游去。
漓水宽广,发源于青州,流经天洲,最后直入东海。
许玄隐匿了气机,准备就这般游到重华,再化身上岸,一路上见了各色龟虾鱼鳖,江豚水母,有些更是已经化妖成精。
出了青巍,便见在那诸流交汇的地方,水中有一若巨船般的大龟,通体为墨黑之色。
在那巨龟甲壳上站了一帮虾兵蟹将,为首的是一猪婆龙,已经化了人身,只是还顶着一鳄首。
这妖物手执五色彩旗,竟然在疏通此处水路,挥舞之间来此的众多水族都应着停驻,前行或改道。
许玄浑在鱼群中,本想着蒙混过去,却不想那猪婆龙精一眼瞧了过来,神色惊异,立刻大喊道:
“小的们,这是哪处小流来的乡下鲤精,还想闯关,给我捉过来。”
立刻便有一帮虾兵蟹将围了过来,大都是胎息初期的修为,许玄吹口气都能吹死,就是那猪婆龙也只是练气一重的修为,虚浮不堪,抵不住许玄一道剑气。
本着少生是非的念头,许玄只是微微泄露自己炼气七重的气势,定住了这帮妖物,而后径直游到那猪婆龙面前,问道:
“这位道友有何要见解,我刚来此水,还不明白规矩。”
这些妖物都是些欺软怕硬的,那猪婆龙见了许玄炼气后期的气势,吓得鳄脸都惨白了几分,只敢颤颤说道:
“前辈莫要动手,有事好说,我是奉了化雨妖将的命,在此协调水路,一切走此水道的妖物都要献些灵物,算是给化雨大人的过路费。”
“您要是就此离去,可是得罪了那位化雨大人。”
说罢,这猪婆龙精取出一莹蓝的令牌,确实有筑基妖物的气息在上。
许玄若有所思,散了气势,扭动鲤身,吐出些大致同炼气法器相当的灵石来,笑道:
“道友何不早说,这些灵石就是我赠给大人的了,若是有些结余的,就当是给道友赔罪的了。”
对面那猪婆龙见了灵石,眼睛都直了,连连称谢,恭送许玄走了。
‘妖将,应当是筑基修为,竟然管着这处水路,肯定有些背景。’
许玄心中清楚,赤云南的这处水路,可不是一筑基妖将能占下的,还是顺着这处的规矩来。
往前就没什么阻碍了,许玄这具化身水性极好,不到一天功夫就游到了重华郡边界。
天陀看过四野,确定无人窥视,许玄才跃出水面。
他上了岸,摇身一变,就化作了之前在【洞渊】中的模样。
许玄来前对重华郡做了些了解,这一郡人妖共治,互不相犯,有二家紫府势力,一是【丙日奉焰鸦】,占据了几乎一郡之地,二是敕雷道,仅在重华最西面有几座山头,山门还在更西边。
许玄向着山炎城方向驾云而去,所谓风虎云龙,他这具化身驾云奔行的速度极快,少时就落到了那山炎城前。
这座古城与许玄在【洞渊】中所见有些不同,墙体似乎翻修过,那些争斗的痕迹都消失了。
按着天陀的说法,【洞渊】中摹刻的是这城古时形制,现在当然变了不少,至少与仙道斗法的血迹都消了,免得遭人猜忌。
杨缘心在【洞渊】赠予许玄的【行焰令】此刻化作一红羽,只是一道印记,并无实体,此刻变得温热起来,有了感应。
城内人与妖并行,见了位青蛟来了,都有异色,毕竟这可是贵种,整个重华也只有火鸦能相比。
杨缘心亲自现身,她是自城后的灵山上飞来的,化了原形,是只通体殷赤,双翅携着流火的火鸦,神异非凡,降到城内摇身一变就化作人形。
周边一阵喧闹,大都行礼下拜,客套几句后,杨缘心让周边之人散去,引着许玄前往城后那灵山。
此山唤作奉焰,灵气之充沛远胜大景原上,就是陈家的灵地也要差这里许多,且汇聚日光,火气流转,十分适合修行【丙火】之道。
这山十分高峻,直入云海,接引天光,诸峰多翠微之色,只有最高的那峰通体为黑石,不见草木,多有火焰熔岩喷发。
天陀此刻隐匿起来,只是偶尔提点许玄几句,并不多言。
许玄不敢多问,生怕露馅,一路上表情平淡,其实见着不少灵物,恨不得直接动手搬走。
‘这是筑基灵火【碧空焰】,那边摆在地上的是【红髓玉】,这道上铺的整整齐齐的是【度化石】?’
这奉焰山十分巍峨,上面的灵物之多,恐怕就是将大景原所有势力掏空也拿不出来,更何况这还只是一部分,这火鸦一脉的紫府灵物肯定也有不少。
许玄忍住了去捡拾路边这些灵物的冲动,面上依旧是古井无波,只是蛟尾微微抽动,显出心中的不平来。
“让幽度兄见笑了,我奉焰山穷苦,当年搬山到此处,失了不少矿脉火洞,与龙庭自是无法相比。”
这边杨缘心见这位龙子对这山间景色浑不在意,心中感叹,不愧是龙庭出身,就是旁系,也是天潢贵胄,这奉焰山怎能入人家法眼。
“贵族这处灵山自然是宝地,只是听缘心所言,似乎原本不在这处?”许玄不动声色地问道,对面的杨缘心并无什么疑惑,反而笑着解释道:
“幽度兄入世的晚,不知我族的事也正常,我【丙日奉焰鸦】一脉曾在大夏入朝为官,得封王位,赐姓为杨。”
“彼时还是金乌治世,【太阳】由这一脉掌着,后来大夏二世暴亡,我族便避祸于海外,终于趁着离兴,入驻重华。”
听了此言,许玄有些震惊,夏朝是上古时的帝朝了,听闻是人妖共治,金乌为帝,这火鸦真是传承久远,当下感叹道:
“贵族真是传承久远,我少有行走,不知这事,让缘心见笑了。”
“幽度兄此番入世,可还是要多看看这世间景色,离国的好去处可是不少。”
杨缘心笑容明快,引着许玄继续往那主峰上走,到了一处古殿前,说是要面见族中大人。
许玄之前得了消息,这火鸦一脉有两名紫府妖王,一位是近年来新突破的,一位则是真正的积年老妖,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境界,他要见的正是新突破的那位。
殿中古朴,通体为苍灰之色,殿顶上绘着一金阳,内有一三足神乌,看不真切,周边是万妖拜服,仙释共赞的景象,气势恢宏。
殿中主位端坐着一着枣红华服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隆鼻高额,倒是一副王侯大官的相貌。
座上那男子见了许玄,看了过来,瞳孔并非赤红之色,而是黑白分明,如人一般。
一股隐隐的压力袭来,让许玄有些惊到,只是对方很快收敛,许玄这边行礼拜见道:
“见过蹈焰妖王。”
杨缘心来前已经告知过许玄一些消息,这位妖王正是杨缘心的父亲,道号蹈焰,在十年前突破成功,如今还是紫府初期的修为。
座上那蹈焰神色一缓,很是亲切地说道:
“龙子不必多礼,缘心还不引着龙子落座?”
这边杨缘心引着许玄入了殿下一座,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吩咐下人上了灵茶待客。
“这边有些冒犯,可否请龙子亮一亮那【玄阴逆鳞】,表明身份,我族才能放心。”
蹈焰的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
当下许玄脖颈处的那片【玄阴逆鳞】亮起,幽明深邃的玄阴之光亮起,甚至勾动了殿顶那幅壁画,引得那万妖图中蛟龙之属嘶吼不止。
许玄这具化身可是紫府级别的【玄阴逆鳞】所化,又有篆文补足性命,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果真是龙庭血脉,只是龙子为何出了那洞天,似乎有些隐情。”
“可否说个详细,之后定有补偿,不然大溟泽那边问罪,我等可担待不起。”
蹈焰这边有些踌躇,还是问了出来,生怕这穆幽度真的是个身世敏感的,把火鸦牵扯进龙庭的权斗之中。
“在下是【广泽晦云龙王】之后,母族不显,是【华露青虺】一脉。”
“因我血统不正,成年之后也无封地,我父正妻是【白玄化蛇】,善妒,活吃了我母亲。
“父上庇护我一时,还是让我逃出洞天,谋个前程。”
许玄一一阐明,他这番说辞正是天陀帮他想出的。
这【广泽晦云龙王】是紫府修为,其正妻【白玄化蛇】一脉没落许久,不若火鸦一脉显赫,只是攀附到了龙庭,这化蛇才侥幸突破紫府初期。
至于这位龙王的妻妾之事,天陀不知从何而知,确是有这事,但到底有无这位龙子出走就两说了,毕竟大溟泽避世多年,外人不知消息,上一次显世是数百年前了。
许玄如今就扯着人家的大旗,天陀似乎是那【广泽晦云龙王】的熟识,让许玄放心行事即可。
‘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事了,走一步,看一步。’
许玄讲完自己身世,神色凄凄,一副落难的模样。
座上那蹈焰仍在思索这事真假,若是借此能同那位龙王搭上线,真是天大的幸事。
那【白玄化蛇】一脉才一位紫府,也不过是托庇于龙庭,势力还不如他【丙日奉焰鸦】,自然不怕得罪。
若是帮这位龙王保下这私生的龙子,对方定然要承情。
这穆幽度的【玄阴逆鳞】确实做不得假,但其他的事情,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至少这血统是真的,洞天之事急迫,容不得再去甄别了。
龙庭治下还有几处妖山传递消息,蹈焰已经遣人去问了,只是耗时许久,恐怕要在那外围宫殿开启后才能得消息。
取了功法之后,再看看龙庭那边的回应,若是这穆幽度是真的龙子就同他结交,假的就押送到龙庭治下去领罪,怎么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当下蹈焰看向了杨缘心,说道:
“缘心,你且去查看下族中记载,问问老大人,看是否相符,顺道取件灵物来,给这位龙子赔罪。”
杨缘心当即起身离去,留下许玄同这位蹈焰妖王独处,座上那蹈焰似乎放心下来,神色有些亲近之意,随意问道:
“幽度龙子如今修为到了炼气七重,到时入了那外围的几座宫殿,得了功法,筑基在望。”
“听闻大溟泽龙庭,还有东海、北海的龙宫,里面的嫡系都是成年即为紫府,不知幽度龙子如何?”
这边许玄叹了口气,低低说道:
“倒是让妖王见笑了,我母族血脉低微,也只是保送到筑基巅峰罢了,倒是那【白玄化蛇】贵为紫府,同我父育下的子嗣有这般神异。”
这边的蹈焰只是一笑,不再谈这事,岔开了话题。
过了少时,杨缘心回来,神色轻快,入了殿中,笑着说道:
“回禀父亲,我查看了族中记载,去了尊阳峰上,见过了老大人,确有此事。”
座上那蹈焰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笑道:
“缘心,还不将那东西取来,我等也是王族,这边可不能失了礼数,轻慢了龙子。”
杨缘心上前,自怀中取出一纯黑的石珠来,有些通透,内藏一点金光,带着一股浓重的雷火交汇之气,上面贴着一符,为【天公有怒】四字。
许玄看向这石珠,只觉体内那道紫雷前所未有活跃起来,微微震颤,好似要炸开一般。
“这是【普化雷火珠】,【涌劫天】流出的古法器,神妙远超现今筑基法器,还望龙子收下,体谅我族今日行事。”
这边杨缘心解释了这宝珠由来,笑着交予许玄。
许玄正色,只觉这雷火宝珠的威力远超观中【恒光】,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的法器了。
“这【普化雷火珠】是以【至火】一道的【霹雳焰】,【神雷】一道的【正心雷】,混一于这颗【戊土】的【定岳珠】中,用了三样顶尖的筑基灵物。”
“若是幽度龙子成就紫府,以神通化育,炼入些紫府灵物,这宝珠就可立地化为紫府灵器。”
蹈焰的声音十分豪迈,响彻大殿,座下的许玄道过谢,看向了殿顶的壁画,神色如常。
(本章完)
第44章 登天
第44章 登天
奉焰山,尊阳峰最高处。
峰顶的洞府内依旧燃着熊熊灵火,杨缘意侍立在外,正待听候吩咐。
不远处就是念回峰,昔年自大夏传来的丙阳殿就安置在其上,正是许玄和蹈焰会面的地方。
杨缘意面前树立着一面水镜,殿内的景象就映照在上面,许玄的一举一动都遭人观察着。
“大人,看来这穆幽度溟泽的血脉是真的,就是这来历还是十分蹊跷。”
杨缘意看过殿中情景,有些猜测,但还是先请示洞中这位老祖的意见。
“血脉确实是真的,甚至还沾润着一股紫府龙王的气息,但什么自龙庭出走就有些不可信了。”
“大溟泽避世不出,紫府历来不出洞天,昔年【壬水】的那位龙君在世时,说但凡出走【溟云天】者,即视为脱离龙庭。”
“那广泽龙王确有其人,贬谪的龙子其实历来都有,大多都褪去血脉,投奔母族去了,不敢再以龙子自称。”
洞中火焰忽闪,那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这边的杨缘意思虑一番,回道:
“大人,龙庭治下还有几处妖山沟通消息,已经遣人去问了,到时再看看这穆幽度真假。”
洞中的声音沉寂一瞬,叹了一气说道:
“大溟泽可是有那本玉谱在,类同地府,血脉传承一应在册,这穆幽度的【玄阴逆鳞】是真的,那边自然就会登名。”
“若是这人是假冒的,龙庭只需轻轻一抹,这穆幽度就会褪去血脉,化作凡俗,既然现在还无动静,就是那边默许了。”
杨缘心还是初次听闻有这等管理血脉的法门,有些讶异之色,转而请示道:
“那这么说,这穆幽度是真有龙庭背景了?”
洞中赤瞳大明,的那苍老的声音沉声道:
“在意这些也无多大用处,大溟泽虽尊贵,但龙君已去,紫府不出世,与我族谋划关系不大。”
“这穆幽度且先用着,以礼相待就是,反正是个无本的买卖。真的最好,假的也无妨,不过炼气,翻不起风浪。”
念回峰,丙阳殿。
蹈焰正和许玄聊着,脑海里响起了洞中老祖的声音,吩咐他正常应对,这才放下心来,笑道:
“缘心,且领着幽度龙子去寻一处行宫歇息,待到明日,便准备登天取经。”
杨缘心会意,便领着许玄走了,殿中仅剩下这位蹈焰妖王,他神情有些玩味,起身化作一道流火,飞出殿外,直直落到了尊阳峰上。
杨缘意见是父亲来了,忙行礼,这边蹈焰却只是挥挥手,吩咐几句,就让他这个孩儿去办事了。
洞中流火喷涌,蹈焰入内,沿着一青石道下行,洞中极为宽广,内里的火气旺盛,筑基触之即为飞灰。
在最中央躺着一通体殷赤的火鸦,显得有些老态,其躯极大,几乎填满了整座洞府,这火鸦只余左翼,右翼齐齐断了,根处为一散着金气的巨大伤口。
伤处有宝光四散,咒文明灭,不断将这火鸦的血气化为珠玉小人,扑压焰光。
蹈焰入内,向着那老鸦行礼,沉声说道:
“祖父,那穆幽度的事情已经查勘的差不多了,只是到时入【涌劫天】,不知这龙子能否达到标准。”
那火鸦起身,赤瞳忽闪,声音苍老,开口说道:
“龙者,兴云吐雾,乘时变化,升则飞腾宇宙之间,隐则潜伏波涛之内。”
“灵雷和震雷,都有龙君登位过,是这两道的象征之一,既然这穆幽度有【玄阴逆鳞】,是龙庭血脉,入内的资格自然不用忧心。”
在一旁的蹈焰神色动容,语气有些感慨道:
“大夏在时,我族也算金乌的亲从,祖上借着【丙火】为极阳之位,【太阳】又为天下显位的时机,欲证金丹。
“从此叫火鸦也化作丙火之象,在【洞渊】记录,不堕灾劫。可惜大夏二世暴亡,太阳失位,丙火无光,连我族都跟着血脉退化。”
那老鸦有些哀伤,低声叹道:
“纪夏,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就是了,你还年轻,大有可为。”
那蹈焰本名为杨纪夏,看来是有些寓意在,下方的蹈焰收敛情绪,沉声问道:
“祖父,您的旧伤,【涌劫天】中的那处雷池,真能抹去?”
那老鸦起身,右翼根处的珠玉若瀑布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叮咚作响,诸多各持刀剑斧钺的珠玉小人叫火焰压制,但转而又自伤处钻出一群,似无穷尽。
“这【珠落化元符】是【辛金】一道的大符,是昔年一位真君成道前留下的,自然非凡。”
“【丙火】虽能焚【庚金】之属,却难解【辛金】之精,化而不绝,当年那几家为了废我,也是下了血本。”
那火鸦痛哼一声,低低说道:
“雷绝灵性,堕辛转庚,若是真能得那雷池元液,我这伤势就可修复,不必自困于这峰上。”
洞内火气流溢,各色珠宝小人不断钻出,喊杀之声响彻其间。
奉焰山,外围一峰。
许玄正由杨缘心领着入了一处行宫,内饰华贵,正是待客的地方。
杨缘心吩咐几句,便离去让许玄休息,此间有不少妖物,都是仆从,许玄只说自己偏爱清净,让这些妖物散了,不必在此侍候。
许玄入了修行的房间,对外说是要调息一番,闭了门扉,想起体内装死的天陀来,忙不迭以心声问道:
“天陀,那边可是蒙混过去了?”
这时那老妖才出声,低低道:
“这山上可是有个紫府后期的妖王,眼界宽广,但你放心,这边不会出问题。”
许玄却是不敢太放心,只是继续问道:
“你和那【广泽晦云龙王】是何关系,我冒充他子嗣,叫他知晓了怎办?”
天陀怪笑起来,有些尴尬地说道:
“知晓?大溟泽那边在你第一次入主化身时应该就感应到了。”
“?”
这边天陀则是让许玄莫急,细细解释道:
“大溟泽虽是龙庭,但有龙君之令,紫府不得入世,紫府以下的出了洞天,沾了红尘气,血脉也会遭污,故这一脉少有行走。”
“龙庭中有册玉牒,是龙君所留,所有溟泽血脉都记录在册,你自然也在上,用的正是穆幽度这个名字。”
“我曾入过【溟云天】,那广泽龙王欠我人情,这名字的来历他知晓,不会过问,但也别指望多帮你。”许玄不知天陀所言真假,但又生疑问,低低问道:
“既然你同那龙王有关系,何不直接去那【溟云天】,也好过找我这小卒子。”
天陀语气低沉,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身上因果牵扯甚大,没有哪家会保我,也只有在你这里能遮掩几分。”
“那【溟云天】不沾因果,无法测算,我才让你假借其身份。”
“龙者滥情,多有些血脉不纯的庶出子嗣,被逐出龙庭,你这身份也算合适。”
许玄了解这原委,才算放下心来,明日真正动手,也好应付。
当下许玄查看起自己这具化身,其气海同许玄类似,但无那棵雷木,只是雷泽变的更为广大,那道紫雷化作蛟龙之形,自泽中冲天而起。
他如今可照常动用剑气,但为了遮掩,招式都做了变化,避免有人看出端倪来。
明日就将入外围的宫殿,按照那蹈焰的说法,同来的有妖亦有仙。这【涌劫天】灵物不少,各家都有觊觎,本就修雷的道统自然更占便宜。
如今这只是初探,只有些外围的功法秘术流出,但只要得手,命人修成筑基,真正入内,自然有不少好处。
许玄安心调息起来,明日说不定还有争斗。
——
第二日,时辰到了。
杨缘心同许玄一齐出发,由蹈焰携着,直入云霄,更西边飞去。
蹈焰是羽族,又是紫府,速度极快,瞬息就飞离了山炎城,不知到了何处,只觉似乎是离国边疆地界,地势多变,多山谷盆地,远处群山连绵,再向西北之处望去,就是皑皑雪山,苍凉高原。
赤云位于离国南方,虽然青巍也多山,但总体还是以平原为主,许玄还未见过这般险峻的地势。
“这是古代蜀国的地界,此次入那藏经之地,就是要从此处升天而上。”
蹈焰对着二人解释,接着便冲天而起,以法力护住了许玄和杨缘心,入了云层。
许玄本想多看看这蜀地的风貌,但下方的景色很快就被云气遮住,蹈焰并不停歇,继续向上飞去,高天上寒气四散,雷光汹涌,云气飘忽间,许玄看到了那所谓的藏经之地。
就在云层之间,是一处破开的太虚,如许玄在古画中所见一般,好似无数破镜落在地上,映照出万般光景来,最核心的之处是一石门,上刻【九天普化】四字。
这一处入口旁已齐聚不少仙道和妖物,恐怕离国的大多的紫府势力都来了此处。
这处入口正在不断扩大,蹈焰来了,吩咐完事项,就直接入内,去稳固通道了。紫府来此,还是需要出力,才有资格让后辈入内。
许玄等了许久,竟然还见着一位熟悉的真人,正是提锋山的那位真人,修行藏金,着金甲,浑身白气汹涌,不见血肉。
这边那真人携来二人,前面的是位着黑衣的汉子,体型壮硕,一股常年在刀尖舔血的气势,显然是哪里来的散修,身后跟着一青年,着金甲,看来是提锋山的嫡系。
此次入内,各家大多都是这般配置,一名雷道修士,加之一名嫡系。
“这处地界唤作【观律】,是选拔弟子,授予道统的地方,除了雷法,也有别的秘术,这次入内,可就看幽度兄的了。”
杨缘心细细解释了,她如今修为不过炼气六重,进去后还要仰仗许玄,看看能否得些好处,便有亲近之意。
许玄这边自然是应了,这【涌劫天】筑基后还要再来一趟,自然不能将火鸦得罪了,还是尽力交好。
等上许久,这处入口终于稳固下来,那如破镜般的太虚逐渐凝合稳固,那石门的形态稳定下来,云气铺成道路,供众人入内。
此间都是些仙门大族的嫡系,自然不会像散修一般一窝蜂冲入争抢,大都还遵着些礼数,但要是入内有什么妙法显现,恐怕就不好说了。
杨缘心看向许玄,两人一同动身,沿着那云梯入内,这云道极为宽广,并不拥挤,路上众人各施手段,纷纷入内。
许玄并不想引人注意,此刻早就隐匿了身上的蛟龙之征,只有些青鳞还在,但已经收敛了神异。
但那杨缘心却并未如此,见着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竟是朗声笑着问候道:
“白苏姐姐,你玉流妖山也来了,怎未见带着修行雷法的人?”
那女子修为竟已到了炼气八重,气质清冷,眉眼间有股幽幽的寒气。
她见了杨缘心,才微微一笑,行了过来,轻声道:
“我玉流妖山并不欲入洞天内层,只是想着来此寻些秘术,那些功法就算了。”
杨缘心会意,叹了一气道:
“我有事在身,不然定要同姐姐多说些话,有些可惜了。”
那白苏却不欲多言,只是低声说道:
“你还是快些入内,先占好位次,若是有难处,就呼我名,我自会来助你。”
言毕,这白苏便驾云离去了,并不准备同杨缘心一道入内,说是自己还有些要事在身。
走之前,这白苏目光在许玄身上停了一会,但并未问及许玄的来历,只是轻笑一声离去了,让许玄有些莫名其妙。
这边杨缘心同许玄已经入了那石门,见着一片有些倾颓的宫殿,就悬挂在一片阴云之间,雷光阵阵,两人不敢怠慢,忙向前飞去。
这段路还是有些远,许玄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那位可是那玉流妖山的嫡系?”
这边杨缘心神色有些奇异,轻笑着答道:
“正是,白苏姐姐是那位白宣仙姑的后人,是嫡系,备受宠爱。”
“我说幽度道兄上次为何问我玉流的事,莫不是看上这位了?”
许玄有些尴尬,但神情不变,只是笑道:
“有些感兴趣罢了,我母族是【华露青虺】,与蛇类走得近,便想着了解些。”
言毕,二人已经到了那片废墟的边缘,只见天雷阵阵,十分摄人。
许玄只觉自己气海之中,那道紫雷疯狂地震颤起来,在那处宫殿里,就有许玄渴求已久的东西。
震雷一道的功法。
(本章完)
第45章 观律
第45章 观律
宫殿外,天雷汹涌,阴云四起。
共有二殿,最中心的主殿只有修雷者才能入,上书【观律】二字,正是传授功法的地方,旁边为一处偏殿,唤作【纳文】是藏纳各类法术之地。
这处只涉及些筑基层次的功法,仅是最外围的几处宫殿,先行被动摇下来,同【涌劫天】分离,还算不得真正入了洞天内部道藏。
但只有先得了功法,修成这一道的筑基,到时洞天真正开启,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这两处宫殿通体为明蓝之色,极广极大,望之不尽,飞檐上为各色异兽之象,诸如青牛、雷雀、甚至还有蛟龙盘踞,栩栩如生。
各家嫡系都是先入纳文殿,带着的雷修则让其入观律殿先行感悟功法,许玄同杨缘心便暂时分开行事。
这观律殿似乎有灵,择人而进,有不少仙家妖山准备的不足,带来的人不是资质差了,就是根基不足,要么就是出身不好,都不得入内。
到了现在,总共也就进去了三人,前两位进去的都无太大动静,第三位入内的则不同。
这是位着黑袍的汉子,相貌粗犷,髡发垂辫,其衣左衽,窄袍长靴,背一口鎏金横刀,上刻神人乘白马渡河之图。
这人修为稳稳踏足炼气八重,根基深厚,气势威严,显然不是散修,明显是哪家的嫡系,恰好修行雷法。
这汉子入内时殿门洞开,周围金色神雷若水银泄地,化作神人擂鼓,卫士列旗,各执金瓜,齐擎斧钺,有赞声高起,颂扬帝德。
“修的是【神雷】一道,传承有序,得了认可,不知是哪一家的?”
天陀终于开口说话了,此地暂时没有紫府围着,他放松了些。
神雷为亮金之色,许玄修行的震雷则为紫绛之色,这还是之前蹈焰告知许玄的。
“我欲入内,你这边不会生出异变?”
许玄有些犹疑,就是因为天陀的缘故,天陀是紫府残魂,入内就怕激起这观律殿的变动。
“你先用清气将我封住了就是。”
天陀的声音有些无奈,低低说道:
“你这古碑位格极高,能彻底隐去我踪迹,就是被镇住时我就看不得外界了,你且小心。”
许玄应了,催动那清气将天陀笼罩,这下就只能靠他自己决断了。
这时又有二人入内,前者是位青年男子,着明蓝宝甲,修为到了炼气八重。后者是只妖物,生就一双肉翅,鼓动风雷,也入了其中,二人并未引起什么异象来。
许玄不再等候,直接向着那观律殿行去,行至殿前。
那天雷震动,落于云海之上,化为一片雷泽来,与许玄气海中的有些相似,轰鸣阵阵,不断有紫雷冲天而起,炸开又落下。
雷浆凝结,化作一人首龙身之神,鼓腹鸣雷,其音隆隆,若千山倾塌。
这异象甚至还胜那修神雷的汉子,顿时引起了周边不少注意,许玄不敢耽搁,忙进入殿中。
这观律殿内宽广至极,殿顶为一片云海,不见其壁,雷光隐现,竟有一阵阵疾风骤雨降下。
如今殿内算上许玄已有六人,似乎还未到时机,传承不显。
许玄看了过去,入内的应当有三位紫府嫡系,那背刀汉子,着明蓝宝甲的青年,生就一对肉翅的妖物,修为都到了炼气八重。
至于剩下的二人气势稍弱,一者是位着紫衣的女子,炼气八重,以面具覆面,不见真容,剩下的一位是位执枪的银袍男子,炼气七重。
过了少时,又陆陆续续进来六人,但修为都差了些,只能在外围坐着,内圈则是由先前来的六人占据了。
如今殿内凑够了十二人,上方雷云有感,开始积蓄起雷光来。
此间接受传承的方法就是渡劫,撑到一定时间,自会鸣鼓一声,降下经文。
众人都有些异色,这地方可未禁止争斗,若是自己先去渡劫,得了功法,又遭围攻该如何。
最终还是那位背刀的汉子动身,冷哼一声,迈入殿上那片漫无边际的雷云中,渡起劫来,周边众人才纷纷动身,开始渡劫,但有些人却未动,似乎正欲守株待兔。
这雷云有灵,依照修为降雷,能测算根骨资质,择优者授予传承。
众人中最为轻松的还是那背刀汉子,横刀立定,不断劈开那道道明蓝的雷光。那宝刀十分不凡,竟然也是古法器,甚至还压过许玄那【普化雷火珠】。
那带翅的妖物已经显化原形,青面獠牙,独角豹尾,首若猪,体似鬼,手足皆为赤金之色,修行的也是神雷一道,举手投足间风雷大作。
许玄这边本借着法器,祭出那【普化雷火珠】,也能抵住,但这雷光随时间推移而威势愈强,逼他显出原形,化作一条青蛟来。
这蛟龙之身,头生玉角,通体为青鳞,仅在脖颈处有一逆鳞,为深邃的尘灰之色。
显形之后,许玄的压力减轻许多,他这具肉身强韧,且亲和雷霆,当下接住了那汹涌的天雷。
这边进度最快的是那位背刀汉子,他的雷劫已经到了尾声,虽然损耗许多,但看起来精气神还是十分充足。
一本金色道书落下,直直降到他面前,这背刀汉子有些喜色,将其收入芥子物中。
转瞬之间,三人就围了上来,是那披明蓝宝甲的青年和后面来的两位老修士,三人似乎都认识,早早准备好对付眼前之人。
“萧雪崖,你出身北辽,非我离国之人,就想拿走这本六品的《朝天谢雷经》,可问过我等?”
那披明蓝宝甲的青年率先开口,质问起那背刀的萧雪崖。
这人正是敕雷道的洛舜伏,他刚刚渡过雷劫,得了功法,而身边两人可是一直未动,显然有谋划。
萧雪崖冷哼一声,有些讥讽之意,说道:
“洛舜伏,你们南离的人,都这般不爽利,你得不到认可,想动手争抢就直说,某虽一人,又有何惧?”
言毕,这汉子挥刀斩出,蒙蒙的刀气携道道金雷落下,直冲那洛舜伏面门,被那青年堪堪抵住,显得狼狈。
“萧雪崖,你不识礼数,擅自动手,我只好让你见识见识我敕雷道的手段。”
洛舜伏虽然怒喝,但并未上前,而是让身旁的两名修士先行动手,他在后面压阵,引得对面那萧雪崖更为不屑。
‘此间品阶最高的,就是这六品《朝天谢雷经》,得了就能在后面洞天里寻到紫府篇章,必须到手。’
洛舜伏已得了一本五品的神雷功法,还有一本五品的则是叫那带翅的雷鬼取走,那本只是他敕雷道功法变种,不必留心。
敕雷道修行的就是神雷,这本《朝天谢雷经》,门中真人已下了令,必须拿到手。
他这一道到底是修行雷法的紫府道统,算上洛舜伏自己,足足安插进来三人,就是为了针对这萧雪崖。
当下四人战成一团,打得云气激荡,各色法光涌起,那洛舜伏的起的雷不知为何带有些血光,不够纯净,被那萧雪崖的刀气压着,金雷奔行,有赞颂之声四起。
洛舜伏祭出一道符箓,金光流溢,加上旁边二人掣电鼓雷,三人合力,才抵住那萧雪崖。许玄这边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雷劫渐熄,一本紫玉般的道书落下。他急忙收起,还未来得及细看,已有二人围了上来。
一者是那银袍执枪的男子,还有一狼首人身的妖物,是后面来的六者之一,两人联手,锁定了许玄。
这银袍男子也尝试渡劫,但却未撑过,那狼妖存了争抢心思,早早候着,不曾渡劫。
“可是龙庭走出的大人?小妖名为苍侍,替摘星原办事,不得不冒犯,还望大人莫怪。”
那狼妖先行开口,看向许玄颈上的【玄阴逆鳞】,声音恭敬,但气机却牢牢锁定许玄。
那银袍男子属于仙道,显然没什么顾忌,持枪指向许玄,笑道:
“大溟泽不出世,出世者视为脱离龙庭,这些年来不少杂血的蛟龙,被打杀的都有,何必客套?”
“在下张明远,出自幽州张家,来此寻那《泽雷履龙经》,这位龙子可莫让我为难。”
言毕,那张明远持枪杀来,但其气势和紫府嫡传还差了许多,显然是这张家的偏支,因为修雷才来此。
那狼妖是个无靠山的,被摘星原捉来办事,他能修到炼气七重,自然心思深重,大溟泽虽然不出世,但谁知这龙子又有什么背景,还是尽量少得罪些。
这边许玄重新化作半人半蛟之形,沉声道:
“我代表【丙日奉焰鸦】一脉,尔等真要来相争?”
那张明远心思差些,竟然直接笑道:
“火鸦势大,还管不到幽州,我张家同摘星原联手,这位龙子还是接招罢。”
言罢,对方挺枪刺来,带起一道道紫雷,修的也是【震雷】。
那枪是是筑基中品的法器,枪头似乎是某种寒玉打造,刺来时冷光流动,化为片片银雪。
许玄祭出一柄法剑来,正是【丹霆】,不过经过天陀伪造,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原本银白的剑身化为赤色,有些妖气,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制。
他使得剑招也全变了模样,只是随心挥洒,剑气若天河倾泻,雷鸣之声不绝,将对方的片片寒雪,道道雷霆,一一斩开。
这张明远有些急了,催动法器,寒气愈盛,怒吼道:
“苍侍,还不来助我,摘星原如何吩咐你的,你可忘了?”
那狼妖这才不情不愿地上阵,但依旧未使出全力,显然是有些为难,两边都不好得罪。
他只化作原形,是一青毛巨狼,有鳞甲在身,周身雷光为明蓝之色,修行的并非神震二雷,不知是何,出手时伴着淅淅沥沥的风雨。
许玄同张明远缠斗起来,紫雷对轰,激起一阵阵天音,若江河直泄,隆隆不绝,将周边的云气都震散。那张明远修为不够,最后竟然叫震飞到远处去。
苍侍修为似乎还要深厚些,初时有避战之意,见张明远落将败,只好祭出一道大符,上有北斗七星,向着许玄镇了下来。
这符挥洒星光,让许玄气机运转不畅,法术使得都有些滞涩起来。
当下那张明远再度杀回,枪上寒气流散,直直向着许玄挑来,紫雷凝为一点,落到枪尖上,与那银雪交汇,显然是使出了杀招。
许玄显出那蛟龙之身,以剑气为云,驱雷掣电,祭出那【普化雷火珠】,蛟身腾跃,绕着那宝珠旋转起来。
紫雷落到这宝珠上,引得这【普化雷火珠】剧烈的震颤起来,许玄以玉角顶起,好似龙戏骊珠。
雷火之气升起,那宝珠就在许玄角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雷火激射,打向那张明远和苍侍,让两人不得不暂避。
那苍侍躯大,半边身子都被那【霹雳焰】和【正心雷】混合的雷火击穿,哀嚎了起来,赶紧收回那道北斗大符,护住自己和张明远。
许玄催动这【普化雷火珠】也十分费劲,不过数十息,就快将他抽干了,见那符箓还未破,吞下丹药,发起狠来。
他气海中的【上霄雷云】运转起来,眠雷虫苏醒,合惊蛰之意,丹霆雀跃,帮着鼓雷。
许玄灵识驱使着这【普化雷火珠】,默念法诀,那宝珠便落到了对面那大符之上,雷火相击,轰然炸开,便见一朵带着硝炭之气的云气升起。
【霹雳焰】是【至火】一道,为霹雳之火,不焚不燃,其性若雷,得了那雷助,便瞬间炸开,掀翻周边的阴云,将那北斗大符瞬间击溃。
许玄以龙首衔剑,【丹霆】长鸣,使出那【大震祈雷光】,一点混沌的紫意生发在剑尖上,混着剑气倾泻而下。
那张明远首当其冲,银袍破损,左臂几乎被斩断,昏了过去,眼看要遭劫,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他瞬间卷走,出了观律殿。
苍侍早已变回人身,躲在了张明远身后,虽然也是重伤,但还有些余力。
许玄面色不善,龙首低垂,雷火珠飞了回来,那苍侍十分果断,直接下拜,行礼道:
“大人,且别动手,我自己来。”
说罢,这苍侍发了狠,一头撞在那雷火珠上,半边脸都无了。
许玄见他这番作为,也就算了,毕竟这狼妖有些留手,许玄也不必逼迫过紧。
那狼妖见自己伤势够重,可以回去应付了,当下挺着那半边脸嘿笑一声,低低说道:
“我家山头是幽州的苍月山,大人若是有机会来了,我定要为您接风洗尘,献上灵物,以报今日之恩。”
那苍侍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可没有张明远那般保命的符箓,这北斗大符已经碎了,许玄要是想杀他,这苍侍可就难走了。
当下许玄放他离开,只是忽地想起一事,低低说道:
“走可以,把你修的功法留下。”
许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收集功法的机会,那苍侍浑不在意。
这狼妖显然不像仙道这般看重道统传承,甚至他的功法都是不知从何处捡来的。
这边苍侍交予许玄一玉简,便急急离开了,生怕这位龙子反悔。
周边都是刚才大战的痕迹,雷火四散,星光洒落。顾不得高兴,许玄连忙服下丹药,恢复法力,以防有人再来。
这殿中一共有五本功法,三道神雷,两道震雷,神雷主要就是那洛舜伏和萧雪崖在争,那带翅的妖物也同一修士斗了起来。
至于震雷,另外一本落到了那蒙面的紫衣女子手中,对方修为高深,使一天罗伞,将一上来争抢的修士打落,暂时无人招惹。
对方见许玄看了过来,有些不满,眼波流转,瞪了回来,许玄忙收回目光,安心疗伤起来,看向了手中的经文。
那苍侍给的是本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而那本紫玉道书,正是许玄修行功法的上位,五品【震雷】功法《泽雷履龙经》。
雷光渐歇,观律殿中的争斗到了尾声。
(本章完)
第46章 藏经
第46章 藏经
观律殿,此刻争斗将歇,共计五本功法,三神二震,都有了归处。
许玄稍稍留心下那紫衣女子,他日后若是想再寻震雷一道的功法,线索就落在这处。
如今殿内只剩下洛舜伏和那萧雪崖还在斗法,那敕雷道嫡传带入的两人已被刀气斩的重伤,遁了出去。
那持刀的辽人要应付三人,也损耗颇多,但仗着修为高深抵住了。他的法刀挥动,时而若太岳压顶,时而似飞鸟落羽,轻重随心,快慢无由。
萧雪崖放声狂笑,刀上金雷流淌,那神人乘白马渡河之图似活了一般,为刀气增长威势。
洛舜伏见势不妙,也是有些搏命的意思,身上的宝甲神辉流溢,带起阵阵雨丝,显出道道明蓝的雷光,应当是【霄雷】一道的法器。
只见这位敕雷道的传人高声念道:
“瑞鸟迎舟,商羊舞雨。”
接着他胸腔鼓起,宝甲上云雨之雷散开,祭出一道符箓来,便见天雨滂霈,成膏泽四方之意。
这洛舜伏的气势陡然上涨,金蓝二雷齐绽,压住了对面的刀气。
“来得好。”
那垂辫的辽人打得兴起,竟然丝毫不避,迎了上去。
“上祭。”
这萧雪崖轻喝一声,舌尖若春雷绽放,身上逐渐有灵光泛起。他宝刀上的刻图变化,神人登山,下方有王者祭祀,以白马、玄牛、赤羊为牲,诣天神、地祗位。
他的两眼泛白,似乎失了灵智,但身上神雷更盛,赞声四起,仅仅一刀,破开层层风雨,直接将那洛舜伏宝甲和符箓斩开。
这辽人使的秘术不类仙道,反而有些像是巫祝道的意思,只是更类请神降身,不若巫荒的蛊毒咒术。
那敕雷道的嫡传遭了刀气,半边身子都被剖开,当下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其送出殿外。
许玄看得心惊,这萧雪崖不过炼气,实力之强横,远超赤云南的所有年轻一代,就是当初那长生观的习明道人,恐怕也撑不住这一刀。
斗法看的就是修为、道统、秘术、法器和器艺,这萧雪崖各方面都稳稳压过洛舜伏,看来这功法还是落到他手里了。
许玄可无去争抢的心思,殿中仅有这一本六品功法,十分烫手,且是神雷一道,他也修行不得。
当下许玄只是暗暗观摩,赶紧调息完毕就欲离开,一旁的纳文殿还有不少秘术,杨缘心不知情况,还需去看看。
调息完毕,许玄正欲离去,却见殿外又来一人入内。
是位着赤黄袍服的男子,炼气九重,方颐大口,仪表堂堂,气势威严,其顶上有五色云气相随,圜如车盖,架着杏黄的离火,修行的竟然不是雷法,不知如何入内的。
此人进入,便见殿前雷光一寂,转为白耀之色,为鞭为锏,为天牢,为仙铡,显出君王失位,仙人谪凡之景,更有一十二律令显化,要来判罚这人。
接着亮金的神雷涌起,化为天龙、宝剑,赞颂帝德,光明如日,规轮如月,辉耀如星,沾润如海,将那白耀的雷光打落。
白耀之雷化为道道雷浆,一者升天,涌入金色的雷云,一者降地,沉入紫绛的雷泽。
许玄有所感应,眼前此人到来,似乎激起了古代道统演变的异象,只是不知那白耀之雷是哪一道。
这人入内,尚还在殿中的众人都紧张起来,但那赤黄袍服的男子只是看向了萧雪崖,悠然说道:
“萧雪崖,此间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辽人此刻终于正色起来,不敢轻慢,回道:
“原来是离国的帝裔,是我失敬了,此番一别,他日再会。”
言毕,这萧雪崖不再停留,架着一团灰云,其上有鼠、狐、蛇诸多兽首浮现,显得狰狞怪异。
许玄伤势恢复,也欲离去,只是那男子环视一周,见都是离国的道统,这才满意。
这帝裔祭出一玉玺来,便有紫气弥散,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拜服行礼,就是他自身也不例外。
‘紫府灵器。’
许玄见过提锋山的真人,这玉玺的威势是紫府级别的无疑,但并不针对在场众人,许玄跪伏行礼,压力就减轻许多。
“大离正统,禀受天命,恭请【社雷】降法,以正社稷,明律令。”
殿顶的雷云积蓄,转为白耀之色,直直劈在那玉玺上,似发怒一般,与此同时,一本若白玉的道书落下,到了那男子手中。
这位帝裔得了道书,将玉玺的紫气收回,并未再看殿内众人,径直离开。
‘行事真是霸道,这就是离国的天家?’
许玄有些感叹,这殿中来的众人,都代表一位紫府,这位帝裔却毫不在意,当真是行事无忌。
那白耀之雷应当就是所谓的【社雷】,许玄从未听闻过有哪家修行这道的,恐怕已经绝迹了。
众人陆续出去,不在此处停留,出了那观律殿。
许玄正欲前往一旁的纳文殿,却不想身旁忽地靠近一妖,正是那得了【神雷】功法的带翅之妖。
许玄有些警惕,看了过去,逆鳞竖起,对面那妖物忙止步,语气和善,说道:
“可是大溟泽的哪位龙子,在下云藏雨,是幽州【观律雷鬼】一脉。”
这云藏雨此刻已经变回人身,猪首豹尾都隐去,只是人相也不甚好看,面如重枣,眼如铜铃,獠牙外露。
“正是,在下穆幽度,不知道友有何事?”
许玄皱眉,不太想牵扯过多。
“我族曾追随龙庭,见了贵血,现在暂无争斗,特来见礼。”
那云藏雨言语真挚,倒是让许玄稍稍放松警惕,但仍旧有些戒备。
“阁下应当是龙王直传,和之前自龙庭贬谪出的杂血蛟蛇不同,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
对方轻声问道,显然眼力不错,一眼就看出许玄的血脉是某位龙王直传。
“还不是那些嫡庶之分,兄弟相残的事,道友难道想听个详细。”
许玄看了过来,那云藏雨却慌忙摇头,捂住双耳,连呼罪过,转而低声说道:
“幽度龙子为何不去找我族,反而投了那【丙日奉焰鸦】。虽然【丙火】在天为日亦为电,但还是我雷鬼一族的地界更适合修行雷法。”
“我族自从被逐出雷宫,就一直跟随大溟泽龙庭。千年前【溟云天】封闭,我【观律雷鬼】一脉才落在幽州。”
那云藏雨表情有些幽怨,配上他那副尊容实在是有些骇人了,许玄看得心惊,只是说道:
“贵族有这般情谊在,我十分感激,只是如今应了火鸦,洞天的事情解决,日后必去拜访。”这边许玄已经想着如何拜别了,突然想起一事来,低低问道:
“藏雨道友可见了那位离国帝裔所为,不知那【社雷】是何等道统?竟然藏在深处,我等都察觉不到。”
那云藏雨有些惊异之色,只是摇头说道:
“我【观律雷鬼】一族曾在雷宫任职,那【社雷】自然有些了解,但此地不可妄言,说不得。”
“灵霄不争,社亡于神震,幽度龙子知道这事即可,日后可来幽州,到时详谈。”
这话刚刚说完,便见一道天雷落下,直击那云藏雨,被对方一口吞下。
“我还有要事在身,纳文殿就不入了,待到【涌劫天】真正开启,再同龙子相会。”
云藏雨告辞,许玄回礼,两妖就此分别。
许玄便直入纳文殿,前去寻杨缘心了,出来不见这火鸦的身影,必然还在那纳文殿中,不知遇到何等难处。
纳文殿相较于观律殿破损许多,殿顶塌陷,几乎如同废墟。
许玄越过阵法,入内便见杨缘心似乎叫人围住了,身旁正是那玉流妖山的白苏。
两妖护着一团流光,被几家仙道围攻,都要争此物。
杨缘心修行年岁尚小,修为不够,散出道道红羽,混着火气,为那白苏压阵。
这位玉流妖山的嫡传当真了得,练气八重,手段极多,持琴而弹,便见无数寒流涌动,将围攻之人的兵戈水火一一冻结。
许玄更是在围攻的人中看到了一位熟人,长生观的习明道人,这人的修为如今也到了炼气八重境界,但实力差了那白苏许多。
许玄暗暗估计,这白苏恐怕比那云藏雨还要强上一线,那位白宣仙姑更不知是何等修为,连杨缘心这位火鸦贵种都十分敬重。
“我来助你。”
见有长生观的人,许玄根本不打算留手,当初这家可是差点害了自己徒弟,这仇许玄可记在心底。
当下许玄显化出原形,直接祭出那【普化雷火珠】,蛟尾卷起那宝珠,直直撞向那习明道人。白苏见许玄来了,更是会意,寒气大盛,要将几人全部留在这边。
习明大骇,身旁的众人更是做鸟兽散,但那宝珠来势极快,直接炸响。只见一朵黑云悠悠升起,雷火二气四散,硝炭、硫磺的气味升腾。
那习明遭创,哀嚎一声,架起一阵霜风,慌忙遁走,身旁的众人见为首的败了,也都纷纷逃遁。
这时许玄才化为人身,上前去见杨缘心。
“幽度兄,你可算是来了,我这边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杨缘心抚胸顺气,动作夸张,一副惊恐的模样,引得身旁的白苏轻笑。
许玄连连称罪过,告饶说是自己来得晚了。
他知道这女子只是开个玩笑,紫府之间可少有嫡系相杀的,除非死仇,不然都是留一线,更别提那蹈焰还在外看着。
“幽度兄可得了功法?”
杨缘心正色,问了过来。
许玄取出那本紫玉道书,杨缘心见了,面有喜色,只是让他收好。
“多谢幽度龙子,在下白苏,来自玉流妖山。”
那白苏这时才看了过来,行礼问候,神色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有些笑意。
“在下穆幽度,如今无家可归。”
许玄应了,但心中有些奇怪,不知这白苏初次见面为何不同自己交谈,如今才说上话来。
“幽度兄莫怪,先前有位东海的龙子登岸,行事轻薄,得罪了我这位姐姐,所以她见了你,才不敢搭话。”
杨缘心神色明快,上去挽着这白苏的右臂,看来两人确实是熟识。
“你呀。”
白苏曲指轻弹杨缘心的额头,引得这位火鸦娇哼几声,有些撒娇的意味,许玄这边别过头去,不太敢看。
“不知缘心同白苏道友得了什么秘术,竟然让几家仙道也来争抢?”
许玄有些好奇,看向了那团流光。
这时那白苏轻轻推开杨缘心,取出那团流光,细细说道:
“这纳文殿的秘术,最高不过四品,不是核心的传承,但来历古老,值得观摩。”
“这是【起灵纳兵术】,四品秘术,涉及【闻幽】一道的养兵之法。”
许玄有些意动,【闻幽】这道统他只在天陀口中听过,不知是何等道统,现在也未曾听闻有人修行,便问道:
“不知这秘术有何神妙,不过四品,竟然引得众人争抢?”
那白苏显然有些了解,眉眼低垂,柔声说道:
“这道统并不显世,如今落到地下去了,幽度龙子不知也是正常。”
“【闻幽】如今位上无人,天下兵器难以生灵,只有紫府灵器才有些灵智,再者就是【藏金】这一道,也可催生器灵,但效用不好,十分蠢笨。”
“这【起灵纳兵术】正是讲了如何培育法器灵性,使之护身,现在十分少见。”
言毕,这白苏祭出一玉简,将这流光中的文字一一拓印,而后交予了杨缘心。
“这秘术是缘心先发现的,我仅在此抄录一份,原本就交予你们了。”
这边杨缘心和许玄都纷纷道谢,毕竟能拿到这秘术,还是这位白苏出了主力。
如今这纳文殿经过大战,更是彻底坍塌,化为一片废墟,再无什么可寻的了。
三人便齐齐离开,向着出口走去,只是到了那【九天普化】的道门前,却见前方太虚动荡,似乎有什么异样。
金雷四起,伏压而下,冲向一呈现铁灰之色的法身,这法身其首不断演化兽相,为虎豹,为豺狼,有祭祀之声响起。
一道怒喝自太虚之中传来,响彻这番天地,只听到一声:
“洛聆鸣,你疯了!”
(本章完)
第47章 安排
第47章 安排
太虚动荡,出口处的众人都脸色煞白,不知是哪两位紫府在斗法,生怕波及自身,都急急退后。
好在那金雷和法身仍在试探,并未真正动手,暂时未打破外面的太虚。
那金雷化作一披头散发的道人,身着金衣,执一电镜,内有鸟首人身之鬼显化,鼓其双翅,飙发电举,不断搬运雷光。
对面那法身的兽相则越发狰狞,白马青牛嘶吼之声响起,苍莽古老之意弥散。
两方都在对峙,各家嫡系在此,紫府自然不敢真正斗法,旁边太虚涌动,显然有不少大人物已经赶来劝阻。
“执镜的真人应当是敕雷道的灵鸣真人,姓洛,那兽首法相是北辽出身,不是离国的紫府。”
杨缘心看了过去,她似乎得了蹈焰的回应,安心下来,为许玄介绍起外面的两位真人。
“这位灵鸣真人使的是神雷一道的神通【如律令】,是诸雷极速,飙发电举,若雷边捷鬼。”
白苏轻声说道,她显然见识广些,点出了那位灵鸣真人的神通来历,许玄再看向外面,有些心神往之。
‘这就是紫府,这就是神通,稍稍动手,就是太虚动摇,天地变色。’
许玄见过不少筑基,但就是他师父温扶风、朱虞城那般人物来了,恐怕那天上一道金雷,一缕灰气降下,都难以抵挡,必死无疑。
各家嫡系都在,外面这两位自然不敢大打出手,已经叫人止住了。
“就此停手罢,莫伤了和气。”
一道威严之声传来,自蒙蒙太虚中显化出一车驾,金舆上无数杏黄的离火涌现,紫气生发,贵不可言。此车驭六灵骏,为赤黑白青灰黄六色,各有神异,气息都到了筑基后期。
这车驾本身更是紫府灵器,威势之盛,远远超过那灵鸣真人手中的电镜。
‘离国的天家。’
许玄有感,【离火】是大离帝家专修,外人染指不得,这位紫府应当是自帝室走出,暗中主持此间之事,但不知为何将北辽的人也放了进来。
天上的道人和法身不敢再斗,纷纷分开,那灵鸣真人似乎有些疯癫,阴冷地笑了几声离去。
那兽首法相收敛了神通,显出一中年男子的身形,外貌着装都同那萧雪崖肖似,显然是其长辈。这北辽紫府轻吹马哨,便自太虚中奔走出一马来,背为虎纹龙翼,竟也是筑基后期的妖物。
那北辽紫府翻身上马,驾马行向那车驾,沉声道:
“请。”
这车驾中传来应声,一人驾车,一人骑马,纷纷向太虚深处走去。
外面终于平静下来,许玄三人不敢耽搁,沿着道路出去,走出太虚,来到天上。此间事了,各家都有收获,纷纷离开。
白苏先行告辞,驾着寒风离去,许玄同杨缘心则是继续在这边等候蹈焰归来。
过了少时,终于见云气中丙火冲激,在空中化为日精、电光,显出蹈焰的身形来,只是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好像同人争斗过。
“父王!”
杨缘心见状,急急上前,面有忧色,直接喊出声来,许玄更是有些惊到,不知是谁敢去找这妖王的麻烦。
“无妨,只是见着了昔年那家,有些不忿,冲上去理论了几句。”
说着,这蹈焰张嘴轻吐,口中落出些金锭银铤,触及云气,化为一道道寒霜。
“吞下那人一臂,【辛金】同我犯冲,虽有些血气,但要炼化许久,回去找修【丁火】的几家仙道看看就无事了。”
韬焰让杨缘心放心,转而看向许玄,问道:
“幽度可寻到了功法?”
许玄会意,取出那紫玉道书,请这位妖王一观。
“好,好,《泽雷履龙经》,果然是这本功法,你且修行着,有什么难处,缺了资粮,都可来同我说。”
这蹈焰见许玄得了功法,神色愈发和善,当即御风携着二人离去,破开天光,直直返回了那奉焰山,落到了那丙阳殿前。
到了峰上,蹈焰要先去修复法体,就闭关去了,由另一位筑基大妖来接引许玄。
此妖着赭红深衣,气质超凡,修为到了筑基后期,正是许玄入【洞渊】时感受到的目光来源。
“见过幽度龙子,在下杨缘意,是缘心的兄长,族中杂事暂由我代领。”
那杨缘意引着许玄入殿,但他自己并不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一旁的从位,见许玄落座,笑道:
“幽度道友可想好之后安排了?不若就在我山修行,届时成就筑基,直入洞天。”
杨缘意隐有所指,正是想问问这位幽度龙子准备在何地修成筑基,若是能一直待在此地,当然最为放心。
许玄却不可能这般行事,他这化身无灵,主身那边可无人照看,当下答道:
“谢过缘意道友,只是我虽修【震雷】,但还是泽中出身,为【壬水】龙系,遇【丙火】不善,还是让我在外行走,也看看世间风光。”
这边杨缘意不言,殿中空气有些沉寂,还是一旁的杨缘心出言道:
“我看这事并无不可,只是还望幽度兄能同我族立下誓约,也好见证,双方都可安心。”
座上的杨缘意也是开口道:
“幽度道友,我火鸦家底薄弱,若是失了你,可寻不来合适的人选了。”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显然都早早计划好了,这誓约是非立不可。
许玄这时气海微动,他才想起天陀来,解开了清气的封印,只听这老妖说道:
“闷杀我也,你小子总算出来了,呦,五品功法,收获不错。”
“别说这些有的无的了,这火鸦要同我立誓,应还是不应?”
许玄暗中问道,天陀却直接无所谓地说道:
“你还能不应,这火鸦显然对这【涌劫天】中东西势在必得,你还是乖乖从了吧。”
‘说了和没说一样。’
许玄懒得同天陀再扯些什么了,看向杨缘意,沉声道:
“立誓为定,自然是好事,但可否说清之后谋划,到时入了洞天,也好行事。我父上虽贵为龙王,但大溟泽不出世,如今我少能联系上,还望贵族体谅。”座上的杨缘意沉思少时,低声说道:
“这事情本来就要告知幽度道友,自然无妨,道友可知大夏时的旧事?”
许玄正色,恭声道:
“还望道友解惑。”
那杨缘意的声音有些恍惚,低低道:
“大夏二世暴亡,【太阳】位上的那位金乌,是帝皇,是仙人,亦是神祇,号称天帝。这位当年推行人妖共治,万类相亲,甚至抹去嫡长子血脉,让其转世为人,继承大统。”
“那是何等盛世,仙妖魔释都在一朝共事,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做到?但坏就坏在这里,各个道统都有立场,矛盾只是暂时止住罢了,毕竟那位金乌在世,祂的道德,无人敢不从。
“待到祂想更进一步,真正造出一地上仙界来,便前往宇外证道,要使【太阳】为宇宙之枢心,但功败垂成,再无踪迹。”
那殿顶的壁画明亮起来,有神乌泣血,杨缘意顿了顿,神色感慨,继续说道:
“祂余下的九子各有心思,纷纷起兵,讨伐起自家那位转世的兄长来,最终亡国。”
“丙离二火亲近【太阳】,如今的大离宋氏,昔年正与我族一同入朝封王,有些情谊在,才容许我族扎根此地,但不少仙家仍有意见,谋害了我家老祖。大离虽有调停,但终究不能全向着妖类,草草了事,所谓仙妖共处,不过是一时忍让罢了。”
念及此处,那杨缘意手中丙火熊熊,眼神不善,冷哼道:
“我家老祖修为已至圆满,当年有望【丙火】从位,却被那张【辛金】仙符打落。本是谋划【昆巍天】中的【仙灰】来治,但【涌劫天】将先落下,其中的【雷劫液】亦可修复。”
这话听得许玄背后直冒冷汗,只觉来错了地方,这火鸦纠缠极深,涉及各方仙道,甚至连大离天家都有参与,他入其中,恐难脱身。
“想不到竟有如此原由,我明白了,只是可否说说,入了那洞天,如何取那【雷劫液】?”
许玄欲先问清楚,生怕其中有什么坑,这【雷劫液】恐怕是什么至宝,届时自己就卷入漩涡中心了。
“自然不会让龙子以身犯险,以观律殿中的功法筑基,再持那道书,便能先行一步入洞天,更无禁制阻挡,快上别家许多。道友只需找出位置,接引我父王进入,就是紫府之间的争斗了。”
许玄了然,揣摩了下风险,觉得还是可行,自己还是有些依仗的。
一来,这是具化身,即使身死,只要魂魄不散,回归本身即可。
二来,自己体内有古碑遮掩,还有天陀看着,这优势远超他人。
‘【涌劫天】,这可是直承雷宫的道统所留,甚至还出过金丹真君,其中随便流出些东西,都受益无穷。’
这几乎是许玄所能遇到的最大机缘,甚至紫府之机,可能就落在这处,无论如何也要进去一探。
“好,就依道友所言,就此立誓,永不违背。”
许玄沉声应了,当下二人立誓,许玄那【玄阴逆鳞】亮起,深邃的玄阴之光涌现,杨缘意则是恭敬地请来一根红羽,上燃灵火,双方都指天为誓。
这【天誓】效力极高,就是紫府也不可违背,不然就遭反噬。
立完誓言,这杨缘意放松许多,笑道:
“若是其他的妖类,我族自然不敢让其走出,就怕那些仙道使些阴狠手段。”
“幽度道友是龙王直出,和之前那些贬谪出来的杂血蛟蛇不同,在那【龙传谱】上留名了,就是仙道也要敬重。毕竟东海和北海的龙宫都显世,有过旨意,紫府若是直接对登名的龙子出手,就要问责。”
“只是这道书可否先寄存在我族,道友可抄录一份,就怕有人争抢去了。”
这事好说,许玄只要功法即可,这道书是入洞天的信物,十分烫手,当下应了,取出抄录,交给了杨缘心。
“这边赠予幽度道友一物,以作护身之用,也表补偿。”
言毕,这杨缘意将手中那根红羽递了过来,收敛了异象,化为一根殷赤之羽,足有一尺长。
“这是何物?”
许玄看到,只觉这红羽不凡,似乎和天陀交给他的那【玄阴逆鳞】有些相似。
“是我族的【栖焚真羽】,乃是先辈所留,如今赠予龙子,只要遇难,催动这真羽,我父王便能感应。”
许玄连连道谢,这绝对是某位陨落紫府的本命真羽,看来这火鸦真是下血本了,一定要确保自己筑基成功。
这边许玄不敢再叨扰,生怕这火鸦一时反悔,就将自己扣在此地,同那杨缘意商议了日后定期在【洞渊】联系,届时筑基后就入洞天。
待到出了奉焰山,许玄这才想起怎么不多讨要些灵资,脸皮何不放厚点,毕竟那蹈焰都开口让自己尽管提了。
“你且就知足吧,那火鸦真是下了血本,这【栖焚真羽】上面竟然还藏纳一点紫府丙火的火苗,应当是【赤元解火】”
天陀这时才开口说道,有些感兴趣。
“紫府丙火的火苗?”
许玄疑惑问道,这边天陀开口解释:
“这【丙日奉焰鸦】应当有三道紫府灵火传承,自家血脉生就的【栖鸦天火】,金乌赐下的一道【太阳】之火,剩下的这【赤元解火】,应是当年夏朝那位火鸦王陨落所留的。”
“只是一点火苗罢了,你要想让其圆满,不知要填入多少火德灵物,但世间这类可修行,可斗法的灵水灵火都十分珍贵,就这火苗,已经抵得上这【栖焚真羽】的价值了。”
许玄十分珍重地将此物收起,感叹道:
“这火鸦家底真是雄厚,一出手就是古法器,紫府真羽和灵火。”
“这是自然,毕竟是自夏朝传下的,那大离宋氏更是不得了,出过【离火】一道的真君,有一座【离央天】,才是真正的阔绰。”
天陀也是感叹,这些传承久远的族类,底蕴之深厚,可不是一位紫府能攒下的。
这边许玄让其检查过身上这些东西都无异样,确定已经遮掩了自身,便准备离去。
依旧是走水路,只是这次许玄特意绕路,准备先游到天水去,再去赤云。
如今还是小心为上,他抢到功法,不知有多少视线在盯着自己。天陀让许玄放心,就是那些紫府看不见许玄踪迹了,也只会当是大溟泽的手笔,想不到别处去。
跃入璃水,许玄向着天水游去,只见一尾青鳞宝鲤在水中悠然自得,显出些逍遥自在的意味来。
(本章完)
第48章 卫家
第48章 卫家
天水,此地偏西北之地,位于陇山以西。
刚一登岸,许玄有些讶异,此地离海极远,再往西北多为戈壁荒漠,但这一郡却是翠微满目,多有草木。
“好久未出世,想不到这地界竟然已经划到天州去了。”
天陀有些感叹,继续说道:
“这地方古时本归属凉州,是大离宋氏的祖地,最早兴盛的是【瀚水】,称为陇上江南,不想竟然供养出【离火】帝族来。”
许玄已经完全化为人身,只是面容有所变化,叫人看不出来。
自漓水一支流上来,到了一座巨城前,上为【成纪】二字,墙体为一体而连的灰岩,不见砖缝,想来是以法术造就。
此地再往西临近羌戎,多见些服饰不类离人的修士行走,倒也未启争端,大多都语言相通。甚至不少异族人都换了大离服饰,但从面容上还是能一样看出些异样来。
“这提锋山就在天水郡,不知是在何处?”
许玄在城中行走,找了一处茶摊坐下,他主身那边传来感应,并无事,因此他想在天水多看看,也了解下此郡消息。
“这家虽然贵为紫府传承,但这里可是宋氏祖地,自然不能乱来,因而这提锋山就只占了天水湖旁一灵山。”
天陀低声说道,有许玄帮他遮掩,此刻来到他出逃之地,也没什么俱意。
“那这家还挺惨的,紫府可治一郡,在这处可真是憋屈。”
许玄看着道路上往来的人群,有些感叹,那天陀却怪笑一声:
“憋屈?多少家仙道挤破头都得不到那天水湖旁的一亩灵地,那湖可是在风炎一朝自天而降,【瀚水】在天为悬河,这湖得了真意,神妙诸多。”
“这可是福地,只差洞天一线,你个要饭的还可怜起人家来了。”
许玄无语,只好换个话题,低低问道:
“看那《溟泽秘卷》上讲,大溟泽出过【壬水】龙君,只是陨落了,东海则有【瀚水】龙君在位,这两道有何分别?”
天陀来了兴致,有些卖弄地说道:
“这事情极其复杂,当年真龙九子分家,【壬水】、【癸水】、【瀚水】三道权位变动,互有侵夺。”
“如今这些变动我也说不清,不过九位龙子分家,可还算和气,未生争斗,不像金乌那般兄弟相残。”
许玄心中有感,他想起在那观律殿中所见的异象,将那社神二雷相争的景象说出,问天陀有何说法。
这老妖似乎也有些困惑,只是犹疑说道:
“【社雷】在位,应当是雷宫的旧事了,我在世时也未见过谁修这一道的,你看看那《震耀问灵法》和《泽雷履龙经》,或许有所昭示。”
许玄正有疑惑,他细细对比过那【降雷泽】和【劫心池】,却见两道仙基差异极大,不知为何?
观中那《渡火不越诀》修成的仙基唤作【渡火身】,是《天火恒光经》那【天求焰】的下位,但只是神妙功用少上许多。
而这震雷两道功法,仙基却是性质大变,似乎非一道演化。
天陀这边继续解释道:
“那什么雷鬼不是告诉过你吗?社亡于神震,这【社雷】古时节制君王,谪罚仙家,代天行罚,主管雷劫。
“如今不显,就连雷劫也是不痛不痒的,【震雷】这【劫心池】或许就是【社雷】消亡后传来的。”
许玄有所明悟,【震雷】是天地阴阳交泰,万物更始之象,不是代天行罚,幸好未以这【劫心池】成就仙基,不然就走上一条断路来了。
“这修行路上,还真是处处有坑,棋差一着,就是万劫不复。”
许玄感叹,天陀随口所言,恐怕就远胜门中藏经阁千百典籍,这就是紫府眼界带来的好处。
“嘿,你那《泽雷履龙经》含着几道秘术,可看过了?”
天陀想起这事来,忙提醒许玄。
许玄自然第一时间看过,这《泽雷履龙经》共有二道五品秘术,一道四品。
五品【降泽腾龙术】,讲究化周身天地为雷泽,以之为肉身延伸,可随意在这片雷泽中腾挪辗转,更能驱使任意一滴雷液对敌。
四品【天鼓术】,非杀伤之法,而是能化一天鼓,鸣而壮势,震荡对方法力气机,使之不畅。
至于最后一道五品秘术,则是需要筑基之后,性命具在,才可修炼,唤作【雷泽化圣身】。
这道五品秘术要寻筑基龙气,再加以一道筑基的【震雷】之雷,方可成就【泽龙体】。
这秘术可一直修炼到紫府,只是对应的龙气和震雷都要为紫府级别,可成就一道法身,正是那【雷泽化圣身】。
许玄见过那北辽紫府的法身,为铁灰之色,兽首狰狞,随意出手就是太虚震动,更是硬抗住了那灵鸣真人的灵器,当真了得。
这边许玄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忽地感到一阵异动,他体内这些年积攒的清气似乎有了化字的征兆,同更西方有感。
天陀更是声音正经起来,沉声说道:
“是天水湖的方向。”
那清气迅速成形,化为一道官黄的四字古篆,为【羵羊蕴生】四字。
与此同时,许玄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是一妇人携着一幼童,奔逃不止,被一伙人劫走,向一片荒漠深处走去。
这幼童生得奇异,瞳仁为官黄之色,颅顶竟有两只小小的弯角生出。
许玄不敢耽搁,即刻动身,向着天水湖的方向走去,心中激动。
时隔多年,终于又有篆文显化,或许这次就可将那【剑起重渊】彻底点亮,剑意在望。
成纪城距离天水湖较远,许玄出城,御风奔行,一路跨越山水,终于到了临近天水湖的地界。
天水湖周边自然是不能入内的,只有大离宋氏允许的几家仙道可在此修行,许玄也未想着进入,那幼童的位置应当还在更西的荒漠中,甚至可能出了天水郡。
天陀在听许玄描述那幼童的外貌后,忽地有些沉默,现在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好像知道那小童的来历了。”
许玄一惊,忙道:
“知道你还不快说,这可是关系到你我身家性命的事。”
天陀语气有些尴尬,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你那【地母慈珠】是怎么到手的吗?”
许玄这才想起鬼市里的见闻来,某个修土德的老真人被天陀冲死,家族子弟流亡,灵物传到赤云来。“不会和你有关吧?那家叫什么来着,卫家?”
许玄语气有些狐疑,还不确定,天陀却讪讪说道:
“正是,这家修行【蕴土】,羵羊为土之精怪,是【蕴土】之象。我从炼妖塔逃出,那卫家老头失了智,寿元将尽,想捉我炼丹,被我一气冲死。”
“【蕴土】这道真是晦气,那卫家老头陨落的血气全都化作一精怪遁入地下,我半点没捞到。”
说着,这老妖开始咂嘴,语气幽怨。
“这炼妖塔在何处?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许玄想起这关窍来,有些担忧,问起天陀。
“炼妖塔位于天水湖下,归属大离宋氏,由湖边紫府轮流看顾。”
“我不过在八层,九层炸开,我趁机走脱,有位真君都现身,这些仙道忙着追回那大的,漏了我这小的。”
“大的?”
天陀生前是紫府巅峰,甚至尝试证过金丹,他口中的大的,莫不是?
许玄让这老妖赶紧闭嘴,这些事情可不是能妄议的,金丹已然合道,一举一动为道统之兆,诵名观像都有感应。
“现在这卫家估计已经亡了,那幼童应当就是卫家血脉,只是现在被人掳走,怎能救回?”
“你继续往西走,那卫家的地界当年就在那里,或许还有些消息。”
天陀低声说道,临近天水湖,他还是有些慌了,不由自主减轻了动静。
许玄稍稍眺望,能看到远方一烟波浩渺,广无边际的宝湖,其水为沉蓝之色,有些同海水相似,但似乎有座大阵在此,不得窥探清楚。
‘这就是福地,大离宋氏发家的地方。’
许玄感叹,虽然是帝族祖地,甚至还有炼妖塔在,但天水周边仍有不少凡人生息,安居乐业,许玄有意问过几人,竟然无一人察觉到天水湖之前的变动。
大多数人都无这记忆,甚至一提起那湖,神情就恍惚起来,看来是有神通遮掩。
继续向西行去,终于到了那卫家的地界,此地位于天水边界,靠近一片荒漠,灵气不盛,入目皆为灰黄二色,少有绿意。
这地界似乎遭过大劫,地脉变动,坊市屋宅坍塌荒颓,少有人迹。
许玄打探许久,才知此地生过地震,灵脉被破,卫家老真人坐化,如今由艾家暂代此地。
‘且去看看这家情形。’
许玄随便寻一在此的散修问话,得了消息,这地界已经是片废墟了,各家都看不上。这艾家的筑基应当是亡于那炼妖塔变动之中,如今族中只有位炼气六重的老人,困守在这片废墟中。
沿着一片废墟,中途可见许多凡人,多为妇孺和老人,都扎棚居住。
许玄有些感慨,问过一老汉,才得知这里的凡人本是农户,有些田产,只是一场大灾,死伤无数,如今劳力都逃荒、帮工去了,剩下些走不动的就在此等死。
许玄不忍,从芥子物中取了些凡人可用的资粮,散了些黄白之物,不少妇人引着孩子围了过来,连连磕头,甚至跟在他身后不散,许玄无奈,只得御风离去。
“你们这些仙道真是虚伪,这地界的变动正是仙妖之争引起,就是你大赤观,不照样视凡人为私产?”
天陀有些讥讽之意,让许玄心烦。
“我救这些凡人,只是因为我见了心里不舒服,我就是伪善,又如何?”
许玄隐隐有些怒意,让天陀沉默了,不再说话。
过了少时,终于到了艾家的府前,许玄此刻着黑色长袍,样貌换了一番,容貌粗野,一副散修做派。
这艾家甚至连个阵法都未布,府邸应当也是新建的,但以凡人角度看,算得上奢华,似乎还在扩建之中,调集了不少劳力在此做活。
许玄不曾遮掩气息,炼气七重的浑厚修为散发,很快就那府邸的大门打开,自其中走出一老修士来,炼气六重,须发皆白,着锦衣。
“在下艾成晦,敢问这位道友来我艾家有何事?”
那老修士声音恭敬,但神色有些惊疑,显然不知这眼前这炼气七重的散修是何来路。
“在下度心,听闻此地曾是卫家治下,紫府仙族故地,我欲寻一件【蕴土】的筑基灵物,特来问问,如有消息,必有报答。”
那艾成晦明显不太想同许玄沾上关系,但对方修为摆在那里,只好请其入内。
许玄被引着入了府内,到了一处堂内,那艾成晦请许玄落座,奉了茶水,有些告饶般说道:
“这位道友,我家不过是曾在卫家手下做事,我家中筑基也无了,人家紫府仙族,就是垮台,我家哪里有这些灵物的消息。”
这艾成晦看似告饶,但似乎有些把握,对许玄并不设防。
“道友说笑了,艾家在此经营许久,多少有些了解,就是无灵物的,可有卫家嫡系的消息?”
许玄这话刚出,那艾成晦微微一愣,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
“卫家嫡系,可是各方都想着带走的,我这小族哪里有什么消息。”
艾成晦跟个老狐狸似的,说话滴水不漏,把许玄给堵死了。
这时天陀怪叫起来,自许玄心中喊道:
“这老东西有问题,他家地下不对劲。”
只是许玄刚看向这青石砖铺就的地面,神色有些疑惑,就见那地面破开,某种浑身携着泥浆的生灵钻出,扑向了许玄。
腥风阵阵,那艾成晦已经退出堂内,冷笑一声道:
“这都叫你看出端倪来了,有些本事。”
“算你倒霉,要找卫家的一帮余孽,就喂我这【食心偶】去罢。”
(本章完)
第49章 空空儿
第49章 空空儿
艾府,堂内。
许玄避过偷袭,这才看清那【食心偶】的模样来,高如成年男子,通体沾满浑黄的泥浆,正不断滴落在地上。
此怪气势汹汹,达到了炼气八重,但试探一番后,许玄却并无什么惧意。
‘好弱的精怪。’
这泥偶实力恐怕还不如许玄初次突破炼气七重,只是空有修为,仗着浑身黄泥可抵御些术法,力气大些罢了。
此物并无神妙之处,论实力恐怕还不如在栓马道遇到的那山魈兽蛊,是真真正正的架子,有些招笑了。
那艾成晦远远遁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这泥偶可是炼气八重,怪力若妖,这散修来此,当真是自寻死路。
许玄此刻的蛟身是紫府龙王的逆鳞化作,肉身强横,等同嫡血龙子,这泥偶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当下他两掌相击,并未施展秘术,只是鼓雷,紫雷道道,天音阵阵,那泥偶被轰击地连连后退,身上泥浆掉了不少,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来。
许玄并不留手,这时并指作剑,一点蒙蒙的紫光生发于指间,剑气喷薄,向那张脸的眉心点去,当下这泥偶的明堂就被击穿,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整个过程极快,到那泥偶倒下,艾成晦脸上还挂着笑。
许玄走了过来,这炼气六重的老修当即下跪求饶,府内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乱作一团,不少下人见自家老爷败了,纷纷趁机卷些财物跑了,许玄并未阻拦。
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事,在这艾府的地面的青砖下,似乎还有一番天地,显出一地穴来,内里有不少刑具,关着些修士和凡人。
“道友这背地里,可是藏了不少东西。”
许玄似笑非笑,以法力封住了这艾成晦的气海,让其无法有什么动作,这老修士也不反抗,听之任之,只是口中不断求饶。
“我问你,这地穴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许玄正准备好好盘问这人,却不想那艾成晦毫无反抗之心,直接坦白道:
“回禀大人,正是卫家的人。”
“什么?”
许玄再次看向那地穴,只见男女老少都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以铁链拴住,浑身沾染黄泥,不哭不笑,如死了一般。
“卫家同你有何仇怨,你要这般施为?”
许玄有些好奇,这艾成晦可不像是图利,这般折磨,更像是私怨。
“我儿,我孙,都死在这家人手上,叫我如何不恨?”
“他卫家拿我族人去喂养土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人若是想为卫家出头,已经晚了,这下面的人神智都叫我抹去,现在只是泥奴罢了。”
言毕,这艾成晦笑了起来,声音快意而哀恸。
“我和道友并无什么冲突,只是想问问,这卫家的后人应当有些踪迹,可有消息传来?”
许玄轻声问道,他看过地穴中的众人,修为最高不过胎息,看来也都是些支脉,不是嫡系子弟,而且都被抹去了神智,类同活尸。
跪伏着的艾成晦似有所想,看了过来,笑道:
“大人这修为,一看就是世家里走出的,那卫家已亡多年,灵器功法都叫人分光,找些留下的血脉又有何用?”
“这事我自有考量,你直说就是。”
许玄沉声,掌心紫雷跳动,有些威胁之意,艾成晦便顺服地说道:
“听闻当年有人逃走,在外成家,育了一子,在天水西边的沉云漠有过踪迹。”
正是此处,许玄隐隐能感应到那幼童的位置,最后识海中所见,正是这幼童被一伙人掳进一片大漠之中,应当就是那沉云漠。
“这沉云漠都有哪些势力,你且给我说清了,要是有误,定不轻饶。”
许玄轻喝一声,让下方的艾成晦压力更盛,这老修不敢耽搁,忙说道:
“这沉云漠处于天州到凉州之间,归于哪方都说不清,少有灵气,十分荒芜,修士在内待得久了,甚至还会阻滞修行。”
“因此入内的多是些盗匪,都是些不入流的,只是听闻有个炼气八重的贼子,脾气古怪,修为高深,人称空空儿。”
这名字十分古怪,许玄只当是别人起的绰号,便问道:
“这人可有出手过?”
“这人有豪侠之风,曾潜入了一炼血丹的筑基世家,越过大阵,偷走了人家祠堂中的灵物,放火焚尽,听说在他逃跑路上,曾使出过剑气。”
艾成晦如实答道,许玄却感到有些惊讶了,不过一贼子,竟然修成剑气,当真古怪。
擅长器艺者,斗法不会弱到哪里,至少是筑基世家嫡系的水准了,许玄仅凭剑气,就能稳稳立足在赤云南这一辈前列了。
‘倒是个妙人,只是最好别和那卫家后人沾上关系。’
许玄如今倒是不太担心有紫府盯着,一是有天陀感应,二是他打听过,这些年过去,这卫家值钱些的灵物、功法都被分尽了,也未同哪家紫府结仇,倒不至于赶尽杀绝。
如今应当入那沉云漠看看了,里面并无筑基,许玄自信可以行走无忌,最多就是遇上那空空儿,有些麻烦罢了。
“你这地穴中的人,准备如何处置?”
许玄轻声问道,他想的是这卫家后人恐怕要招进山门,毕竟是其族人,还是帮着些。
“大人您毁了那【食心偶】,这下方的人失了联系,就此最后一口气也散了,彻底化为尸体。”
艾成晦念及此处,阴惨惨地笑了起来。
“你也发泄够了,这卫家还是有些人在,莫做得绝了,把这些尸身都安葬了罢。”
许玄吩咐了,这艾成晦倒是应了,不敢违背,忙差人去处理。
出了艾府,继续向西走去,御风奔行了数日,便见一片苍茫荒芜的大漠,几无人烟,和天水郡的繁华相比,显得更为蛮荒,多有些枯死的胡杨,泛黄的野草。
偶尔自沙间钻出些虫蚁、鼠兔之类,算是此地少有的生气。
许玄默默感应着那卫家后人的位置,继续向前深入,漫天黄沙,卷起烟尘,许玄倒是无碍,只是寻常胎息修士来此,恐怕都要叫吹飞。
继续前行,终于到了他感应的附近,此地为一绿洲,恐怕是这沉云漠里唯一有些人气的地方,有几处湖泊,连通地下,旁边多生些灌木。
这绿洲旁为一坊市,似乎是这些流窜入内的盗匪交易之地。
许玄刚一入内,便觉诸多目光看了过来,让他想起第一次进入青璃坊下鬼市时的场景。
地上有些摊位,摆着些灵物和资粮,良莠不齐,一看便知来路不正,不过在此的人都没什么忌讳,甚至有的交流起情报,商议去哪一处劫掠偷盗。
有几道目光看了过来,似乎不怀好意,许玄只是微微泄露炼气七重的气势,便再无人敢招惹。
许玄漫步而行,假意挑拣东西,实则是在看看有无记忆中掳走那幼童之人的身影,一番转悠下来,还真让他见着了。
不过已经是具尸体了。
这人应当是那伙劫匪首领,是一生得粗犷,上身裸露的中年汉子,修为到了炼气六重,在这一众胎息到炼气一重的人中,算得上好手了。此刻这匪首的尸体就陈在此处,几名炼气一重的小修将尸体摆了出来,竟然连同一些财物一起售卖,看来这地方血气也是紧俏货。
许玄走了过来,摆摊的几名小修见位炼气七重的修士来了,都有些慌乱。
“我问尔等,这具尸体是谁,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沉声问道,声音蕴含法力,震慑对方。
“回禀大人,这尸体是我等在戈壁中捡到的,这人是本地一贼首,名为白二。”
下方几名小修战战兢兢地回道。
许玄查看了那尸体的死因,最终在他脖颈处见到一如针刺般的小孔,有一道幽幽的剑气,几乎微不可查。
这手段十分高明,许玄自觉想这般杀敌,也十分困难,他的剑气正和震雷,动则天音鼓荡,不可掩饰。
‘恐怕这就是那空空儿的手笔了。’
身为整个沉云漠修为最高之人,又有剑气傍身,这手段确实高妙,许玄有些见猎心喜。
他明确能感知到那卫家的后人就在这一片,但具体位置却不知,看来真是落到那空空儿手中去了。
许玄问过这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便前往那一片戈壁去了。
行了少时,终于到了那几人口中所言的戈壁,一片荒芜,入目尽是四散的砂岩。地上有些尸体,许玄看过,正是他记忆中的那群劫匪,死因一致,都在喉咙上开了针刺般的小孔。
许玄默默体会那道剑气,极细极微,动则散乱如风,不可察觉,凝则无坚不摧,专破法躯。
他感到那卫家后人的位置似乎动了,稍稍靠近自身。
‘要来了。’
许玄就在欲在这片砂石飞尘之间接敌,取出丹霆,抱剑而坐。
等了许久,那卫家后人的位置越来越近,但始终不见有人动手。
红日西颓,大漠将夜。
黄昏的光显得此地更加险恶,几乎不似人间,在风沙之中如潜藏着什么妖魔正在窥伺。
许玄静候,细细体察着每道风沙的动向,他心神沉浸,巍然不动。
一道风沙轻轻吹拂过来,落在了许玄左袖之上,一点雷光升起,击溃了一道幽风,许玄袖口破开一指的破缝。
又是一道风沙变向,忽地落到许玄背后,这次动作更快,但许玄还是稳稳接住,紫雷同剑气混一,尽力压至微小,他背后衣袍上撕开了半指长的破口。
最后连风沙也停了,只是空中传来波动,某种无形之物飞速斩来,正对许玄领口。
这次逼得许玄不得不动真格,【上霄雷云】运转,控雷入微,堪堪抵住,这时领口上有了指尖大小的破口。
‘这哪里是什么贼子,恐怕已经摸到紫府嫡系的门槛了。’
许玄感叹,看来艾成晦还是不了解此人,看轻了对方。
应当最后一击了,那人锁定了许玄的脖颈,这次连空中的波动都无了。
许玄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悚然之感,但他并未阻挡,而是锁定了对方气机。
那道幽风瞬息落在许玄脖颈处,化为一青芒,如蛇般钻了过来。
许玄却是不挡,直接挥剑斜斩,使出那【大震祈雷光】,紫雷在剑尖生发,剑气若游龙,将那人的身形打落。
与此同时,那道青芒已经要落在许玄脖颈处了,他的那片【玄阴逆鳞】全力催动,深邃的玄阴之光一闪而过,堪堪将那青芒消融,倒是未曾伤到许玄。
风中显出一人的身形来,是位着翩翩白衣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不似贼子,反倒像位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
那人挥洒剑气,幽风四起,但抵挡不住许玄这般无边无际的雷光,有些狼狈,叫打中几道,气势衰弱几分。
“妙手空空儿。”
“度心。”
两人报出名号,静静对峙,都有伤势,各怀心思。
太阳终于落下,最后一点红光消散在地平线的尽头,夜幕降临,两人几乎同时动手。
那空空儿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间消散,幽风四起,鬼哭之声大作。
“这小子修的是【闻幽】一道,身上有因果纠缠,就是我也看不清。”
天陀出声提醒,许玄以不变应万变,第一次使出那【降泽腾龙术】,他不过堪堪入门,只是化出一片小小的雷泽,但足够他其中腾跃了。
时间紧迫,他也只研修了这一门秘术,还是初次动用,仗着龙躯坚韧,才能驾驭起身旁雷泽。
“【闻幽】拘灵遣将,捉阴拿异,这人还藏有手段,你千万小心。”
天陀的声音传来,让许玄更加戒备。
许玄身入雷泽,只听得风中传来道道鬼哭之声,有幽蓝的鬼火四处飘散,一道幽风吹来,化作三道青芒,分别锁定了许玄的明堂、心窍和气海。
青芒穿过,许玄的身躯却化作雷浆落下,本身已传到另外一处。
这人几乎是许玄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且此时不宜暴露身份,【普化雷火珠】动用不得,也不好显化龙身,实在是憋屈。
若是正面对敌,双方硬桥硬马地做过一场,对方定然不是许玄对手,但此刻那空空儿借着天时地利,隐没身形,占据了主动,完全不同许玄硬来。
那幽风沉寂了少时,这次竟然有六道青芒激射,同时飞刺而来。
许玄正欲躲避,却见那夜幕之中,有某种庞然大物动身了。
此物牛首人身,双足为蹄,通体墨黑,手执钢叉,长吼一声,便有无穷惧心,无边悔意在许玄心头生发,但许玄气海中清气震动,瞬间就清醒过来。
那六道青芒却已到了眼前,威势摄人,若毒蛇吐信。
主角的化名确实有些问题,此处改为度心。
至于到天水来,确实是我之前想着在这里收个弟子,可能有些突兀了,感谢大家指出,我之后会有解释。
另外希望大家能在周一周二时,翻到追读界面,关系到推荐,十分感激。
欢迎各位书友提意见,我会尽量多参考。
第一次写书,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能越来越好(⌒w⌒)
(本章完)
第50章 卫法言
第50章 卫法言
戈壁,夜色深沉,鬼风四起。
空空儿的六道青芒剑气来势极快,许玄纵然借着周身雷泽腾挪,躲过三道,但还有三道转向了他重新现身之地。
‘来得好。’
许玄沉心,【丹霆】长鸣,他如将军坐台,排兵布阵,调遣雷浆,便有如龙般的雷光腾起,对上那青芒,震荡不止,将其消融,但还是有一道青芒飞来,划破许玄左臂。
如今他这蛟龙化身十分坚韧,对方还未使出杀招,只是造成些不痛不痒的伤势。
这空空儿使得是一门十分高明的隐匿之法,身形消散不见,融于夜色之中,只有在出剑时才有稍许气机显露。
那牛头异象不时显化,有震慑心神,迟滞灵识之用,但都叫许玄气海古碑化解,并无什么效果。
‘再来。’
对方又是一次出剑,终于让许玄探出位置来,当下全力催动起【降泽腾龙术】,他仗着龙躯坚韧,肆无忌惮地扩张起身旁雷泽,要毕其功于一役。
汹涌的雷泽将那空空儿卷入,许玄顿时就腾挪到对方身旁,这雷泽范围虽扩大,但恐怕无法维持许久,要在数招之内决出胜负。
【丹霆】雀跃,许玄手中雷光冲激,一点蒙蒙紫意生发于剑尖,正是【大震祈雷光】,使的剑招是【大泽云陷】。
他催动【上霄雷云】,造化雷泽为一天牢,死死锁住那空空儿,甚至那【上启明光】化为的宝珠也叫许玄祭出,以星光定身。
雷光汹涌,起势不绝,【震雷】一起,无停无止,剑气若瀑,源源不绝。
这一击几乎寄托了许玄全身精气神,是他目前杀力最高的一式,必要拿下对方,得到那卫家后人下落。
空空儿也是脸色一变,避无可避,只能硬接,当下动用秘术,无数白骨自地下钻出,托起此人,有莹白的法光涌现。他曲指轻弹,有一匹炼似的青芒冲起,竟是一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锡丸。
这锡丸舒展开来,化作一柄天青色的飞剑,仅有三寸,原来是枚剑丸。
幽风大作,携着那飞剑抵向【丹霆】,但这青芒极微,哪里能全部挡住。
当下空空儿就要遭劫,对方却是不再挡了,转而将那小剑对准许玄法躯,沉声念道:
“度心何在?”
天青小剑周身浮现出道道文字,度心二字一闪而过,这剑威势先是大增,十分摄人,让许玄有些感到发冷。
指向许玄身躯后,这飞剑气势却忽地一降,颤颤巍巍飞来,只在许玄左胸上刺出一小小血洞。
“假名,你!”
空空儿怒吼,但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雷光中,许玄不给他喘息之机,这一剑招结结实实地斩在对方身上,顿时紫绛之光大明,照亮了一地。
地面的砂砾石被轰的细碎,显出一深深的坑洞来,空空儿倒在其中,法躯叫雷光打得焦黑,身上叫剑气搅成马蜂窝一般,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漆黑的浊液,好似墨汁。
许玄有些疑惑,但还是上前,他在最后稍稍留了几分力,这空空儿应当还剩一口气才对。
“这位道友不管不顾,就要动手,可有什么说法?”
许玄轻笑,执剑抵在对方眉心,再用力几分,就可刺入。
这次对敌,也算他占了些便宜,对方一些干扰心神的秘术对他几乎无用,最后这空空儿又叫化名骗了,才败下阵来。
“你是来找卫家人的罢?”
坑中的空空儿声音低沉,此刻竟然还笑了起来。
“正是,这这位道友可同那卫家后人有何纠葛,要这般针对寻来的人?”
许玄轻声说道,已经将对方气海封住,以免生变。至于那剑丸,许玄自然是笑纳了,同时将此人身上的芥子物搜出,大致看了看,有些灵物。
“嘿,卫家那小妖魔,怎这般多人都来寻?”
那空空儿放声大笑,声音若老鸦一般,许玄并不理会,剑尖微微往前,只是说道:
“道友还是先考虑自己罢,卫家那小儿,应当就在此地,你说出藏在何处,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坑中的空空儿这才幽幽道来,报出一位置,许玄并未轻信,而是让这空空儿起身,带着自己过去。
行了少时,来到一岩洞前,外有阵法遮蔽,显然是了些功夫隐藏,空空儿打开阵法,许玄这才见到洞中情形。
一大致十岁的幼童,身旁是一妇人尸体,这幼童颅生双角,瞳仁为官黄之色,有些惊恐,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紧紧握着一石块,双手染血。
那妇人应当是胎息中期的修为,着锦袍,额上被砸出一血洞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看来这一对母子到底是翻脸了,我本想将其安置在别处,不想被你给拖住了。”
这空空儿轻叹,那幼童看了过来,眼中浑黄之光散发,形如妖魔,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来。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玄看了,也有些心惊,这卫家后人似乎有些异样,不知能否带走。
“你到底为何寻这羵羊运加身的卫家后人,是想拿来修炼?”
那空空儿轻声问道,许玄正色道:
“并非要谋害他,反而要度他。”
一旁的空空儿有些惊讶,转而笑了起来,讥讽道:
“你可知这孩子来历为何?此子孕育足有十年,本来卫家那老头准备夺舍其躯,不想一朝陨落,留下这等魔性在世。”
“她母亲还做着复活老祖的梦,想以亲子作容器,于是母子相残,几无人伦之分。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人死在二人手上。”
许玄看着眼前惨剧,有些沉默,他还从未见过这般事来。
“这人说的没错,羵羊是恶兽,不慕王化,不敬仙神,亵渎圣人道德之言,违逆妖君化灵之语。”
天陀的声音响起,显然也看出些门道来,低声告诫许玄。
许玄叹了一气,走入洞中,看向了那幼童,这小儿目露凶光,但又惧怕许玄身上气势,只是不断低声嘶吼,几无人智一般。
“叫什么名字?”
许玄伸手,轻轻抚过这小儿的黄发来,声音温和,想尽力取得眼前人的信任。
那小儿却不言语,目光有些惊惧,竟然一口咬到许玄手上。
许玄并不避,他如今这具蛟躯坚韧,寻常刀兵难伤,反倒是那幼童如咬上铁石,几颗牙齿崩断,嘴里流出血来。许玄仍有些惊到,眼前这卫家后人不过十岁,但肉身之强,已经接近胎息后期修士了,真是异类。
当下那幼童转身欲逃,口中嘶吼,但被许玄一把抓住,捏住肩胛,动弹不得。
“我问你,姓甚名谁?”
许玄这一声动用法力,若天雷鼓荡,那幼童本像魇了一般,这时才清醒几分,嘶吼着说道:
“卫法言。”
许玄点头,松开了手。
一旁的空空儿神色复杂,看了过来,有些迟疑道:
“你不会真想将这卫家后人带走吧?”
许玄不言,只是使了一道法术,将这卫法言震晕过去,然后封住四肢,以防挣扎。
“你们这些人,要么是贪图这小儿修行的天赋,要么自认正道要教化他人,一个个都是些蠢货,祸起于微末之处的道理都不懂得。”
空空儿讥讽的声音传来,许玄只是将那妇人安葬,抱起卫法言,沉声道:
“这位空空道友,若是你够果决,何不直接杀了此人,要拖到这时?”
那空空儿只是叹气,低低道:
“到底是个孩子,我杀过不少人,本以为能狠下心来,结果还是手软了些,我也是个蠢货。”
许玄不欲同此人多纠缠,取出几枚疗伤的丹药放下,沉声道:
“我同道友本无什么仇怨,你气海的禁制会在一个时辰后消散,就此分别,永不再见。”
言毕,许玄就带着这卫法言离去,并未痛下杀手。
月光幽幽,这贼子就在岩洞前运气疗伤,身上不断有墨水滴落。
过了一个时辰,他气海中的禁制果然消散,但这空空儿并未有什么喜色,只是看向远方,有所感慨。
自戈壁边上显出一女子身形,容貌英丽,着青衣,骑一纸驴,背剑而来,气势摄人,分明是位筑基高修。
其剑上清光流转,若溪涧之水,阳文阴缦,松纹冰理,剑格为螭龙纹玉,柄上刻有三字,为【古时水】,竟然是柄古法器。
空空儿见了来人,只觉今日够倒霉的,刚送走个凶人,这婆娘又来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满脸堆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隐娘来了,我这地界贫苦,可没什么招待的。”
那隐娘翻身下驴,轻呼一气,这纸驴便缩小到一拳大小,这女子不多言,秀眉一拧,显出几分英气来,低声道:
“怎这般凄惨,遇上何人了?”
“来了位好手,抢了人走了,应当就是此人无错了,待我筑基再去投奔。”
“可要快些,白纸福地中出走的人,独你进度最慢,公孙氏已搭上大离宋氏的船,我这边也寻了一家仙道拜入,精精儿投奔北辽去了。”
“你们倒是快活了,福地中的旨意让我在这沉云漠等着,终于等到时机,对方却还未筑基,还要再等,要到什么时候!”
两人对话十分隐晦,似乎都是同一出身,当下有些分歧,只见那隐娘自怀中取出一古朴的羊角匕首,却不拔剑,低低说道:
“福地下达旨意,我等只需遵从就是,天公在上,你敢违背?”
空空儿不再多言,只是叹道:
“戏台搭好,就看什么时候开唱了。”
冷月幽幽,大漠风沙又起,二人的身形彻底隐没。
许玄这边却急于回到赤云南去,但由于携着一人,要遮掩几分,并不敢直接御风奔行,而是挑些小道行走。
一连过了数日,终于到了漓水旁,那卫法言此刻已让许玄以法术遮掩,蒙住真容,同这孩子相处几日,许玄真是有些头痛了。
卫法言不过十来岁,但性极凶恶,类同兽类。
许玄试探过,发现这小儿似乎并非毫无人智,反而心思慎密,只是大多时候止不住兽性。
自从他见过许玄出手,就不再反抗,十分顺从,只是偶尔还喜吃些血食,稍不注意便生吞些野物来。
许玄自然是禁止了,让这卫法言只准吃熟食,管教起来。
到了漓水边,许玄看过四周,确定无人,先将那卫法言震晕,再摇身一变,化作一青鳞宝鲤,一口吞下这孩子,潜入水中。
这时他感到体内那【羵羊蕴生】的古篆震动,似要飞出一般,许玄有些明悟,甚至感到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运转,让他不由自主来到天水,同这卫法言相见。
许玄有些狐疑,只觉是气海古碑作用,一边在水中游着,一边将自己猜想说与天陀,但这老妖却笑道:
“既然是仙器,自然有神妙在,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莫过虑了。”
“就是这器物中藏有个比我还凶的老魔又如何,你还能反抗不成,这古碑现在都未显出灵来,显然是两不相犯,你个炼气小修就安心受着罢。”
许玄不再多想,径直向着赤云南边游去,又到了青巍那诸流汇聚的地方,那巨龟仍在此处,只是背上那猪婆龙精已经不见身影,只余一帮虾兵蟹将。
此处无人疏通水道,水族冲撞,一片混乱。
许玄游了过去,一看,果然还是上次那帮小妖,有些好奇,问道:
“这猪婆龙怎不见身影了,是去了何处?”
这帮虾兵蟹见是上次那条青鲤来了,都有些吓到,忙恭敬答道:
“回禀老爷,听说是那玉流妖山的青蛇一脉缺人,化雨大人被调走,那猪婆龙也被抓壮丁了。”
‘难道是和之后的事有关?妖灾之中,可是各类妖物都有,不是那青蛇孤身能聚集起来的,定有他人相助。’
许玄听了,隐隐有些猜想,但不敢多言,只是准备先回到洛青去。
沿着漓水一路行进,入了洛青,许玄遮掩身形,逆流而上,潜入了居真殿内。
终于见到自己的原身,许玄不敢耽搁,让天陀注意四周,自己催动【六道化生】,返回本身。
那蛟躯显出原形,缩至一指长,叫许玄收回那【上霄雷云】中。其实这蛟躯可以当兵器催动,但过于招摇,许玄自然是不敢显露。
卫法言已经叫吐了出来,浑身湿淋淋,全是蛟龙的口涎。
如今还有一件大事,亟待解决,让许玄皱起眉头。
怎么同门中众人解释这卫法言的来历?
(本章完)
第51章 收徒
第51章 收徒
洛青,云散日朗,天山一碧如黛。
王栖云少有的回来了,要陪陪沈殊,看看自家孩儿。
栓马道这几日是霄闻在主事,这位师弟心思多,早早劝自家师兄回峰看看妻儿。
他本不放心,但还是被劝了回来,王栖云走在路上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家孩儿的脸,傻笑几声。
御风归来,先入眼的是霜回峰,是霄闻师弟的峰头,这处好像新来了位行芳师弟,自己还未见过,该找个时日去看看。
王栖云再行,便见彩云峰,思安师姑恐怕不日就能突破炼气五重,到底是温家的血脉,天赋资质都是极好的。
‘可惜了。’
王栖云心中有些感叹,温氏本是观中主脉,虽然人丁不多,但天赋资质都是上乘,往日各峰,都有温氏子弟在,不至于这般空虚。
‘到底是为何?’
一念及此,王栖云感觉微微发冷,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不过少年,亲眼看到山门被破,各位长老、同门师兄弟纷纷陨命。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蹊跷,怎的好似针对温家一般,只留下扶意长老和思安师姑。
他虽然心思淳朴,但也不是庸碌之辈,早早就察觉到此地不太平,往年的那场妖灾有些问题,至少玉流山脉,哪里来的这般多妖物?
王栖云当年亲眼见一筑基修为的八足魔蛛,上身为女子之躯,择人噬血,将一炼气后期的长老囫囵吞下。
后来他细细查阅,才知这应当是【节女蛛】,是极东之地的妖物,甚至在接近东海的地界才能得见。
赤云郡大致位于离国中北之地,哪里能见到这等妖物?
王栖云问过父亲,但对方并不多言,只是让自己好好修炼,就冷着脸走了,两人除了炼器之事,大多时候都少有交流。
正在思虑这些烦心事,荡霞峰到了。
王习微如今前往白石,说是要在当地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倒是让那边的江师兄这些日子高兴坏了,帮着师父开山划道,牵引地火。
御风落在半峰处的小院,一入内,王栖云就觉心静下来,不由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院前空地有一荼架,白披垂,香气清幽,架下种了些风仙、木樨之类的草。
架阴凉处有一青石几,石料是江师兄在白石寻来的,虽是胎息石料,但据说是少见的【清凉夏石】,是池鱼师兄亲手雕琢出来的,颇有些巧思,配着三个石凳,二大一小。
王栖云并未出声,而是静静地在那石凳上坐下,看起了那片淡白的荼来。
沈殊听到动静,自屋内走出,扶着门沿,稍稍探出半个身子,娟秀的眉眼凝望来,见是王栖云,这才露出些笑意,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她昔日少女的身形有了变化,或许是初为人母,多了些坚韧,不再如株弱柳一般随风摇摆,而是像株秀竹般挺拔,在洛青扎根下来。
“嘘,承言睡着了。”
沈殊款步走了过来,坐在了王栖云一旁,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王栖云就会直直看向沈殊若淡月的脸庞,直到对方那珠玉晶莹的眸子流露出些羞意。
她的头微微垂下,脖颈泛红,王栖云那宽厚的圆脸上就会露出得胜的笑来。
王栖云有些恍惚,看向对方云鬓,依旧戴着那支粗糙的红玉簪子,让他想起了掀开盖头之时,见到的也是这支簪子。
“栓马道的事,可还忙碌?”
沈殊握住自家夫君那双手,轻轻摩挲,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辛劳。
“还好,霄闻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比我这个炼器的有主见,帮了我不少忙。”
提起自家师弟,王栖云脸上有些笑意,霄闻性子极好,天赋出众,处事果断,也无什么架子,栓马道驻守的些外门弟子都十分敬服这位掌门真传。
王栖云从未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他恨不得门中事务都交给这些师弟师妹们去,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天天陪伴妻儿。
屋内忽地传来幼儿啼哭之声,沈殊急急入内,将刚刚醒来的幼子抱出。王承言生得可爱,似乎多像沈殊几分,只是眼睛明亮,同王习微和王栖云一般的大眼。
沈殊轻轻拍着幼子,哄了几声,怀中的孩儿就安静下来,含着手指看向娘亲。王栖云凑了过来,逗起了自家孩儿,笑个不停。
只是这时他感到怀中一块玉佩温热,忙起身,有些茫然地说道:
“掌门师叔出关,有事要见我。”
“还不快去?”
沈殊有些嗔怪地说道,王栖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荼淡远的香气传来,沈殊哼着歌谣,又抱着孩儿进屋去了。
——
天青峰,洞府内。
许玄回来有几日了,还未出关,对于卫法言的事,十分头痛。
许玄这几日逐渐能查看到关于卫法言的一些记忆,似乎是古碑的妙用,天陀更是看过这孩子的身躯,大致揣测出了个来历。
卫家那位老真人到死也就一神通,但因修【蕴土】,死后所化精怪灵性极强,这精怪仍以为自己是卫家真人的残魂。
卫家这出逃的女子怀胎,恰好许玄古碑勾连,使其腹中胎儿有了些神异,便吸引这精怪缠上。
此精怪日夜蛊惑,让这女子深信肚中孩儿是老祖转世之机。
许玄这几日冥想,逐渐将自古碑传来的记忆片段拼凑起来,细细查看,大致了解了这卫法言的来历跟脚。
先是在一片黄沙之中,一女子艰难地前行,身后地下起伏不定,似乎潜藏着什么。
某种半人半羊的精怪出现,自称是卫家老祖,这女子深信不疑,将肚中孩儿献给了此怪。
这精怪就附身到了这孩子身上,一母共育,在胎中欲夺舍卫法言,但到底只是紫府残余,无性无命,功亏一篑,直接消亡。
“转世重修哪里是这般儿戏之事,寻常紫府仙门都难有机会,只有金丹上宗才有底蕴。”
天陀听许玄讲了这些事情,有些感叹,许玄却叫这卫法言之后遭遇惊到了。
这卫家女子先是认定肚中所怀是老祖转世,在一片泥泞中生下孩儿,举止如着魔一般,恭敬至极,抱着浑身是血胎儿一步步向着大漠深处走去。
时间流逝,卫法言长大,这女子先是期待,再是失望,后是怨恨,最终是恐惧。
许玄细细感知着记忆中这妇人的情绪变化,似乎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只是没有一点母子之情。’
许玄再看向卫法言,这孩子缩成一团,躲在这处洞府的一角,不哭不笑,更无言,只有许玄问话,这孩子才会应上几句。
‘到底是先天之恶,还后天境遇?’
许玄沉思,但实在也想不出个一二来,那孩子官黄的眸子看来,满是戒备。这边许玄只好问起天陀,看看有无什么好的法子。
“可有什么办法,让这孩子性子转变些,至少能制住兽性?”
“倒是有些办法,只是恐怕会走向另一面去。”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不知天陀所谓的另一面是何,只听得这老妖细细说道:
“若是总括而论,你可以将这孩子看作羵羊的转世之身,身怀羵羊运,只是未完全化人,还有兽相。大夏第二任帝君,正是金乌嫡子转世为人,如今还有一支杨氏,嫡血都是金乌运加身,但身躯如人。”
“羵羊为恶兽,不可教化,但若是转世为人,其恶便为人之恶,兽无可化,人犹可教。”
许玄大致明了,只是问道:
“那应当如何让他彻底消了兽相,转为人身?”
天陀这时毛病又犯了,语气得意,开始卖弄些他读过的道藏,怪笑道:
“要不说你们这些小门小户,都是些见识浅薄的,还要看你天妖爷爷来谈玄讲道。”
许玄忍住狠骂这老妖的冲动,只是笑道:
“哎呦,这天妖就是不一样,见识广,残魂都懂得这么多。”
这话当即把天陀噎住,只是哼唧两声,沉声说道:
“【蕴土】藏精伏怪,敛骨收魂,秋叶落,春草生,往来反复。卫法言身怀羵羊运,本就是类似转世之身,合了【蕴土】流转生灵之意。”
“那卫家真人死后化的精怪来夺舍,虽未成功,但极大夯实了这孩子的兽面,导致如今这个状况,如同古代那些前尘未消的转世之人,大都疯疯癫癫的。
许玄皱眉,按照天陀这说法,卫法言这情况还真是复杂,便继续问道:
“说了这般多,到底该如何去做?给个切实法子才是。”
天陀无奈,只好讲的快些,说道:
“还记得我教你那门【六道化生】的秘术吗?”
“你对着他催动秘术即可,但要要先寻件木德灵物来,将他身上多余土气度走。”
许玄意动,取出一物来,正是当时柳家送来的那【鬼盖童子】,筑基级别的灵木,是【忌木】一道的。
“这东西可用否?”
“自然无碍,土盛则需木疏,忌为蕴库,正是灵性流转的下一程,再好不过。”
许玄这才放心,走了前去,准备对这孩子施展秘术。
卫法言十分惧怕许玄,见他来了,当即钻到更深处,躲到一处石桌下,那双官黄之眸流露出一股凶戾和恐惧之意。
“出来。”
许玄轻喝,这小孩才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神情有些惧色。
洞府内烛光幽幽,许玄念诵法诀,他是第一次为别人施术,只觉有些异样。
眼前显化出一无常之鬼的身形,此鬼怒目獠牙,长舒青紫之臂,紧紧钳住一轮盘,业力果报轮转不休,轮盘之心为一古佛,分化六道宝光,分化六道。
许玄顾不得这些异样,强行将卫法言制住,催动那【鬼盖童子】落在了这孩子身上。
这人参小人爬到卫法言肩头,哼哧哼哧地吸起些浑黄的气来。
许玄这边则是连忙催动秘术,便见六道轮转,这孩子额上的小角逐渐隐没,眸子依然为官黄之色,只是不如之前那般妖异。
“卫法言,醒来!”
许玄轻喝一声,如同叫魂一般,让面前这孩子浑身一震,似是刚刚回神一般。
眼前这孩子有些迷茫地看了过来,开口说话,声音不再若野兽般粗野,而是有些孱弱,低低看向自己双手,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
“娘?”
卫法言常年跟着母亲在大漠奔波,不过十余岁的孩子,肌肤晒得黝黑,掌上全是些茧子,长得更是瘦小。
此刻他好像真的回忆起了什么,懂了自己做了何事,声音像是卡在喉咙中,堵在心口,发出濒死般的喘息声。
然后,哭了。
许玄从未见过这样的哭声,几乎不是人能发出的,像山间的鬼怪,似南海的波涛,几无断绝,悲恨交加。
许玄只是叹气,轻轻抚着眼前这孩子的额头,不知如何安慰。
“如今已可让他出去见人了,前尘已断,再世为人,就是紫府也掐算不出跟脚来。”
天陀的声音响起,算是暂时解决了这件事,【鬼盖童子】就交予了卫法言,时刻帮着他梳理土气,消弭兽相。
“如今我度你为人,前尘种种,就此为一梦,可愿拜我为师,入我门中?”
许玄见卫法言情绪恢复,这才正式问道。
“弟子愿意。”
卫法言当头便拜,声音恭敬,有些心思。
“卫家已亡,你要是无什么牵挂,可换个姓来?”
许玄轻声问道,有些迟疑,毕竟这孩子虽然性恶,但好像还是将其母亲看得重,但姓卫又和【蕴土】相关,有些招摇了,不得不改。
“师父是姓许罢?那弟子就也改为许姓,就叫许法言。”
许玄有些惊到,之前他虽然和这孩子有些交流,但都是几个简短的词语,如今从其嘴中说出这般话来,当真神异。
“这就是羵羊,势弱则伏低做小,巴结逢迎,待到一朝得势,又转而将你一口吞下,你猜猜这孩子刚才的痛哭,有几分是演给你看的?”
天陀的讥讽之声响起,让许玄微微皱眉,只得在心中回道:
“只要我管得住他,让他不得不为善,不敢不为善就是,莫要直接定性,不给他一点机会!”
言毕,许玄将卫法言扶起,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名为许法言,是我的真传弟子了。”
下方身怀羵羊运的孩子头低垂着,官黄的瞳孔中尽是冷漠,但抬起头来,又是一片孩童的懵懂,恭敬地看向眼前新认的师父。
(本章完)
第52章 扩收
第52章 扩收
天青峰,居真殿外,青松如旧,其上节竖山连,鱼龙起伏。
王栖云候在殿外,看向这株挺拔似剑,龙鳞虬枝的老松。
他总觉得或许是冲阳祖师、掌门师叔常常在松下练剑之故,使得这株青松越发灵秀。
厚重的青铜殿门打开,许玄一步踏出,见王栖云在外候着,稍稍点头,他唤来栖云,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见过掌门师叔。”
王栖云见许玄终于现身,忙行礼。
“不必多礼。”
许玄扶起王栖云,看着这位生得宽厚的弟子,有些笑意。
“此次让你前来,是有些事情要安排,同你商量。”
王栖云有些讶异,慌道:
“若是师门大事,当同我父和思安师姑定下才是,弟子不敢逾矩。”
“这是什么话,门中之事,迟早要让你们来挑担子,如今先多看看,多学学。”
“那就依掌门师叔所言。”
王栖云话语恭敬,让许玄有些头疼,习微师兄这亲子,各方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正经。
“如今你和霄闻都炼气成功,高峡不日也将突破。”
“现今局势还算稳定,虽有争斗,但都是些小打小闹,门中逐渐走上正轨,可多招些外门弟子了。”
扩收弟子一事,许玄早有心思,如今正好提出,趁着这机会为法言安排个清白身份,正式收入门中。
许玄声音不大,但稳稳传到下方王栖云耳中,让其立刻会意,顺着说道:
“回禀掌门师叔,这事情我也想过,如今门中出产较往日多上不少,但人手也更缺了,我父欲在白石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就要抽调人手,暂时搁置开矿一事。”
“若是能多收些弟子,自然是极好的,我还有一事,正与此相关,想同掌门师叔商议。”
“是何事?说来听听。”
许玄有些惊讶,不知栖云还有何事要谈,只见对方沉声道:
“我观历来都是择优取上,只有二十岁前突破胎息中期,方可入洛青修行,拜入一峰。”
“以前自然无碍,各峰长老的嫡系,温家的子弟,都能占满洛青诸峰,但今时不同往日,门中衰微,缺的是些能安心出力,为门中分忧的人物。”
“大大小小的事务,总不能让霄闻他们亲力亲为,也不好安心修炼,可否放开些限制,提拔些人上来。”
王栖云说完这番话,有些踌躇,看向掌门。
许玄并不立刻回应,沉思少时,低声道:
“这事情是有些必要,但如何去落实,可就不好说了。”
“观中主脉,历来是以古蜀迁来的温氏为主,外门弟子多是青巍凡人出身,各有心思。如何提拔,标准如何,一个不慎,往往闹的离心离德。”
许玄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要我说,洛青外围的一些灵地可以开放,择优者前来修行,分领些事务,但要想入一峰修行,还是要考校修为,观察品性。
“至于这标准,可以适当降些,有些门人有长处的,可以提拔。”
言毕,许玄让王栖云去准备扩收门人之事,至于提拔一事,还要再细细商议,定下个章程来。
待到王栖云离去,天陀又闲不住了,点评起来:
“管这些庸人有甚意思,所谓传承,可不是看胎息炼气的。”
许玄微微皱眉,轻声道:
“没有胎息炼气,何来的筑基紫府?”
“你是天妖,过惯了阔绰日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生计,都是些地里刨食的。养位炼气就要耗费门中不少资粮,更别论筑基,若无门人出力,哪里攒的下基业。”
天陀此刻却正经起来,沉声说道:
“我看是你想的错了,这门中众人,也只有刘霄闻和许法言有些价值,其余皆是累赘。”
“何谓道统,何谓传承,紫府神通,金丹合道,一人即是仙门,一人是即是帝族。”
“你若是舍弃山门,背离传承,只带着两个弟子,前往西域、南海之地,借仙器遮掩,哪里去不得,紫府亦可成就。”
许玄不言,只是低低道:
“你的话恐怕没有说尽,世间得失,自有定论,你描述的前景固然是好,但代价可未说。”
天陀有些无奈,长叹一气道:
“若是个寻常门派就罢了,我何必同你讲这些,你门祖上有些牵扯,你成就紫府,便是苦尽甘来,不成紫府,就是前功尽弃。”
“这是何解,有甚说法?”
许玄有些疑惑,天陀似乎知道些内幕,但并不多言,这老妖低声道:
“所谓道统源流,其实看的是在天上的座次,你只需知道你空守宝山,但无神通去取用,反而招来些凶险,除非能撑到紫府,才能得见云开月明。”
“既然有路可走,那就走下去便是。”
许玄沉声道,语气坚定,让天陀不再言语。
思虑片刻,许玄又回到了闭关的洞府,如今此处已成了许法言藏身之地。
烛影幽幽,许玄入内,先是见一双官黄的瞳仁,接着是一张黑瘦的小脸。
“师父。”
许法言声音恭敬,虽然他自小奔波于大漠,甚至叫兽性迷了心智,但一朝度化,显得十分通人性。
许玄笑着应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刘霄闻初次上山时,待了三年,仍旧是少年心性,虽然有些野气,总体还算听话。
甚至他刚来洛青还十分拘谨,许玄看在眼里,引着他一点点融入山门,最后同师门同道熟悉起来。
起初许玄让刘霄闻打坐练功,也是慢慢磨着性子来的,这孩子有些事不懂,受了委屈,就会哭丧着脸,跑去找许玄诉说。
如今再看法言,这孩子的心思实在是过重,这几天就问了许玄门中大致有哪些人,几位同门,几位长辈,修为如何。
许玄让这孩子在洞府内一人修炼,法言也不烦躁,就这般静静待着修行,见到许玄态度也十分恭敬,按理说是挑不出毛病来。
可联系天陀之前所言,许玄还是有些担忧,他自始至终都尽力以平常心看待,想让这孩子融入山门。。
“我先前同你说的事,你可明了?”
许玄之前已向法言讲清他的身世,说了之后安排。
“弟子明白,是要让我入许氏族谱,就此便是青巍本地出身,正式入门修行。”
座下的许法言面上生出些希冀之色,又有些担忧和惊惧,许玄见状,微笑着安慰道:
“好,法言果然聪慧,再过几日安顿下来,就可去见见门中同门了。”“让你修行的《正元呼吸法》,练得如何了?”
“禀师父,已经步入胎息初期,气海藏灵,再修上数月,就可突破中期。”
‘竟然如此之快?’
到底是有些神异在身,这孩童修行的速度远胜他人。
许玄看过法言的灵根,足有一尺二寸长,篆文为其增长了二寸,但原本一尺长的灵根,已是能稳稳修到筑基。
“这还是你以灵木抑制的后果,若是放开,他修的更快,只是容易彻底化为妖物。”
天陀轻声说道,似乎也有些惊意。
许玄这边则是轻抚了下法言的头,笑着勉励几句,让其继续修行,这孩子便又坐回那青色蒲团之上,神色沉稳,很是上心。
“你准备让他修行何道?若是【蕴土】最好,其余的土德也可,就是修【闻幽】也有说法。”
“自然是修【蕴土】最好,走的远些,但这功法就有些难寻了。”
许玄有些忧色,出去一趟,虽然得了不少功法,但都是雷法,并不合适。
门中之前寻了本三品的【己土】功法,《落元蓄藏法》,是为高峡准备的,还是差些。
天陀也是没什么记得的【蕴土】功法,当下一人一妖共同沉默起来。
“卫家亡了,功法肯定有流出,先寻低品的让他修着,待到你筑基,再寻上位就是。”
天陀思虑少时,算是出了主意,许玄也只能先搁置此事。
暂归殿中,许玄看起了此次出去的收获来。
首先是五品的这本《泽雷履龙经》,许玄已经改修此道,气海中那道紫雷逐渐化形,转为一人首龙身之相。
其中几道秘术,那道【陷泽腾龙术】有些进展,【天鼓】正在研习,而那【雷泽化圣身】来历极古,涉及法身之道,是筑基之后才能修成的秘术。
许玄如今不缺术法,只需耗些时日,将这些秘术修至纯熟。
之后是火鸦赠予的栖焚真羽和普化雷火珠,这两物都十分珍重,许玄全身家当也换不来,但易被人看出来历,不好动用。
剩下些功法和器物,都是同人斗法得来的。
一道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这功夫没什么说法,可以直接送入藏经阁,作为门中底蕴。
《起灵纳兵术》,四品养兵之术,待日后可在试着用用。
【霄雷】亲近【癸水】,其中的秘术可以让温思安参详几分,也算是有些用处。
剩下的就是那空空儿的物件了。
现在想起那贼子,许玄仍旧觉得有些异常,那人那血如墨黑,传承久远,还有剑气傍身,怎么看都不是寻常散修。
念及此处,许玄取出了那枚剑丸,其质若锡铜,色为天青,虽然不过炼气上品,但锻造之法颇为奇异,似乎是以五金共铸,里里外外套着三十六道小阵。
天陀帮着抹去了上面残余的联系,如今这法器算是无主,观中还有【恒光】在,许玄倒是用不上此物,准备留着赠予门人。
“现在还要见一见霄闻,同他说一说法言的事。”
门中也只有刘霄闻能告知些秘辛,毕竟有古碑帮着遮掩,其余人许玄都不敢多言,神通难料,就怕有泄密的风险。
催动玉佩,等了少时,果见一道红云自天边落下,到了峰上,正是刘霄闻,他身形健朗,自有气度,显出几分出尘之气来。
“恭喜师父,功成出关。”
刘霄闻见师父出关,急急跑上前来,忙着行礼。
“多大人了,还这般毛躁。”
许玄笑着说了几句,刘霄闻在外都十分稳重,只是在长辈面前还有些少年心气。
许玄问了问这弟子的修为,帮着讲解些修行上的疑难,终于说起正事来了。
“我这边另收了一弟子,同你一般来历。如今要引入门中,只是身份有些尴尬,需要帮他谋个出身。”
刘霄闻沉寂少时,受篆后他就听师父说过是如何寻到自己的,如今难道这位师弟也是同样来历?
许玄语焉不详,刘霄闻很快就会意,沉声道:
“这事情确实重要,但不知师父准备如何安排,我也好去出些力。”
“是想着让他入白岗许家族谱,门中准备再招些弟子,让他以我后辈的名义入山,恐怕要你去帮着遮掩些。”
“这事自然无碍,只是那位师弟不知正在何处,可否让弟子见上一面?”
“好说,就在峰上洞府内。”
“什么?”
刘霄闻有些异色,师父闭关数日,怎的就寻来一弟子了?
许玄不多解释,有些尴尬之色,只是领着霄闻来到了洞府前,引着他去见见这位未来的师弟。
刚一入内,刘霄闻便见一瞳仁官黄,身形黑瘦的幼童,身上有些妖异之气,使得刘霄闻灵台上【阳燧降火】的篆文震动不已。
‘果然,也和篆文有关。’
刘霄闻心思电转,顷刻间就猜到了这位师弟的来历,因此并不多向师父询问。
“法言,这是你霄闻师兄,快来拜见。”
许玄笑着说道,引着二人初次见面。
许法言正在蒲团上打坐修行,见来了人,便停下修炼,恭敬拜见。
“见过霄闻师兄。”
许法言看了过来,有些懵懂,言语中似乎还有些胆怯。
“见过法言师弟。”
刘霄闻见这位师弟似乎受过不少苦,有些心疼,问候了几句,不过少时就同这孩子混熟。
许玄看得眼皮直跳,总觉得不对,但并不多说什么。
吩咐完事情,让刘霄闻明日去白岗处理此事,许玄便留着两人相处,先行走出洞府,心中有些忧虑。
‘法言天赋极高,心思又重,若无我管教,门中怕是也只有霄闻能治一治了。’
暂时且不管这些,许玄开始想起另外一事,法言修行极快,远超门中众人,恐怕十六岁左右就可突破炼气,到时就能受篆。
许玄默默内视,【剑起重渊】的古篆清气流淌,但依旧晦暗,只是外围有些明亮。
‘剑意。’
可能成就,可敢成就?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许玄暂且抛却杂念,返回殿中,专心修行起秘术来。
(本章完)
第53章 空剑
第53章 空剑
白石,山石嶙峋,少有草木。
作为青巍少有的矿山,白石地产丰富,供观中开采百年,仍未枯竭,甚至近来还发现不少新的矿脉,是门中一处重要收成。
山脚下,溪流旁,王习微正领着一须发有些发白的老人,勘测着地脉。
江池鱼身形本有些佝偻,此刻挺的笔直,跟在自家师父身后,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
溪水源自地下,临近熔岩火脉,触之有些温热,王习微驻足,静静看向不远处的一方料场。
不少门人正在开山铺路,牵引地火,主事的是一中年男子,正是齐修礼,当年正是他发现了地火午元树,从此为白石的一管事,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
“那棵宝树近来如何?”
王习微转身,目光飘忽转向了地下,像是望穿阵法,看到那棵流火奔行的宝树。
“如今有些异状,逐渐收敛了光华,树身熔岩冷凝,地火渐息,但生机愈发强盛,像是在蜕变。”
江池鱼低声回道,面色有些犹疑,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白石是青巍来历最为久远的一山,远在我观迁来之前就存于青巍,伏血魔门当年占了此地,有些动作,这宝树又来历蹊跷,或许有些不凡之处。”
继续行前,王习微轻抚腰间的红玉小锤,神色自若,有所感道:
“只是这树非丙非离,我等也只是知道个名字,不晓来历。”
两人步行少时,就来到那处料场外,此地正是预先划备的冶炼矿石之地。
“见过长老,见过江师兄。”
齐修礼本在指挥搬运石料,见了来人,忙来见礼。
“修礼不必多礼,此间之事,还要你多费心。”
王习微笑着让齐修礼忙活去了,自己则是细细看过这一片场地,隐有所思。一旁的江池鱼见师父神色,立刻会意,低低说道:
“师父,按照之前预计,由此地冶炼出产的血火精铁,不论是卖出,还是自用,都能多得不少利。”
“这是好事,只是这白石的人手就有些短缺了。”
王习微看向四周,不少外门弟子在此忙活,大多是自矿洞中抽调的,就是此地建成,也要人来看顾炉火,搬运石料,显然不是能省心的事。
“说来,池鱼你的孙女,可到了修行的年纪了。”
王习微低声问道,笑着看向了自己这位大弟子。
“正是,舟渡正好到了八岁,我测了根骨,还算不错。”
提及此处,江池鱼面有喜色,显然是这事挂念了许久。
“哦,不知灵根如何?”
“足有六寸。”
王习微有些惊到,他这弟子的儿女俱无灵根,都是凡人,想不到隔代倒出了个资质不错的。
“六寸的资质已是能在二十多岁稳稳炼气,池鱼可想过过让其拜入门中哪一峰?”
一旁的江池鱼有些迟疑,低声道:
“是想着让其拜入彩云峰,毕竟女儿家多,也方便,只是温师姑忙碌,我又一直在白石,拜见不得。”
‘原来是这事,怪不得一路过来几次想开口,却都未说。’
王习微当下了然,明白他这位大弟子的心思。
温氏是观中主脉,虽然只余下温思安一人,由许玄为掌门,但到底是观中正统。
如今温思安也只收了一名弟子,高峡管着长明,彩云峰可是空着,若是能拜入思安门下,将来益处极多。
许玄师弟门下有霄闻在,如今还来了位柳家弟子,就是送去,恐怕也难受重视。
至于自己这处,池鱼已拜入荡霞峰,有些不合适,最多也只能送到栖云那去,但这门中辈分可就差了些。
王习微虽然工于炼器,但到底活得年岁长些,这些弯弯绕绕还是看得清。
‘池鱼忙活了一辈子,尽心竭力,就是这时为了自家子嗣前途,用些心也是应该的。’
王习微当下一笑,朗声道:
“这事好说,我择日帮你去问问,思安虽然性子冷,但还是念着情,不必担心。”
一旁的江池鱼眼眶有些泛红,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这边王习微则是让他先去看顾矿洞,留自己一人在此。
御风而上,直到白石山顶,随意盘坐于一青石上,王习微看向洛青方向,取出一本玉简,细细研读。
《冶父候火兵录》。
“冶父作剑,赤堇破而出锡,若耶涸而见铁,蛟龙捧炉,帝子装炭,五行交汇,阴阳一炉,出则有灵,光射斗牛。”
王习微读着序言,心神往之。
他这一支王姓本不是观中的,祖上自扬州流落到益州,算是从古越迁来蜀地,入了大赤,为之炼器。
之后蜀亡,便跟着逃难,来到赤云,一路动荡,只留下他这一支。
这《冶父候火兵录》算是他家传的炼器之法,如今充入门中,虽然序言说的神妙,但遗失不少,最多也就涉及到些筑基中品的法器。
物器之法十分难成,其中记载晦涩,不少灵物和炼法都已失传,且对修为和灵物要求颇高,王习微苦研多年,仍旧称不上入门。
‘栖云志不在此,如今心思越发放在阵法上,这传承恐怕是难传下去了。’
念及此处,王习微不知应当如何去同他这亲子讲这些,毕竟就是他自己,也劝过自家师弟去寻些阵器之法来,好护佑山门。
‘到底是祖上传下来的,莫到我这处断了,只是不知承言的天赋如何?”
刚刚同江池鱼谈及对方孙女,王习微也想起自家孙儿来,合上竹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向天边的白云。
修士之间的子嗣,虽然难生育,但资质通常都会好些,栖云和沈殊的资质都不错,想来承言也差不了。
‘说起来,师弟何时成家?要是他的子嗣,应当资质也不错。’
这事情王习微也想过几次,但实在不知如何去开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温思安同许玄之间的牵扯,但两人之间实在有些别扭。
这二人,一个少露情绪,诸事都藏在心头,嘴上从来不多言,一个则整日忙碌,除了修炼就是在奔波的路上,哪里有机会让他这师兄去说媒。
‘难道要用为了宗门延续这个借口去劝?’
王习微纵然对二人都十分了解,但这口实在难开,他和自家婆娘结亲,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了。
现在许玄和思安并未有什么长辈,这担子就落在了他这位师兄肩上。‘要不下次去彩云,借着劝思安收下池鱼孙女之机,旁敲侧击问几句?’
许师弟是个榆木疙瘩,思安师妹可是生就一颗玲珑心,自己先去问问人家意见才对。
白石山下,忙碌之声传来,王习微又打开玉简,研读起来。
——
大景原,空剑门。
此地位于平湖北岸不远,隔着吴家之地同青巍相望,多有些矮山起伏,虽不巍峨,但灵气充沛,风光秀美。
空剑门治下凡人都聚集在二城内,一处唤作【侍光】,一处唤作【回驾】,其间百姓众多,散修更是不少。
这门派的山门位于二城之间的几处灵山,每至夜里,多有星辉照耀,是处少见的灵地。
门中主脉在名为登辰的山上修行,其余各脉则在旁边的三座灵山上,分领事务,以宗亲血缘联系。
左河默位于登辰山顶,背着一沉黑的法剑,披着青甲,上刻着繁复的天星。
他身姿挺拔,山顶阵风吹拂,左河默巍然不动,分明已经修至炼气七重,以他这个年岁,筑基几乎是必然之事。
他看着巫荒方向,似有所想。
山间的风越发急切,让他感到有些晕眩,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软晃,从中伸出无数双惨白的手臂,拖着他的身躯往下,不时有凄厉的哭声和骂声传入他的耳中。
‘幻觉。’
左河默并不理会这一切,只是不动,任由那些异象生发。
他似乎能听到已经离世的师父在他身旁耳语,被妖物活吃的师弟在哀嚎,当年的惨祸化为了梦魇,只是在清醒时也会找上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在他身旁窃窃私语的尸首都化为一摊血水,消失不见。
‘结束了。’
这位空剑门的掌门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山间道路,有人来了。
一位身着灰袍的青年,御风行了过来,已然炼气,容貌端正,眉宇间有些正气,是左河默的大弟子,也是他师弟的嫡子,启温。
左河默静静看着对方,似乎能从这位弟子身上窥见些昔日自己那师弟的风姿。
“师父,如今门中那幅星图又有变化,那【奉玄剑气】将行于翼、轸之间,恐怕在百年内就至荆楚之分野,正过巫南。”
启温上前,声音低沉,有些忧色。
左河默闻言,神色有些变化,挥袖转身,引着启温向山下走去,低低说道:
“巫南归属古楚地界,是上巫祖地之一,要和他们纠缠上,不是好事。”
“请神降灵的【灵萨】落到了北辽,但剩下的几道依旧强盛,【祸毒】一脉可是连西南的古滇也控着。”
“祖师堂那根金香,可继续燃着?”
一旁跟着的启温神色有异,缓缓说道:
“我今日去看了,又长了一寸,烧得正旺,不知是青巍那大赤观又有何动作。”
左河默沉寂少时,语气复杂地说道:
“这香自祖上传下,本是古时上宗传来的信物,代表大赤分观。昔日蜀亡,各奔前程,最后又都自蜀地被赶来赤云,一代代日渐衰微,祖上的功法和剑术要么失效,要么遗失。”
“冲阳子悟出剑意,让这香火复燃,他身陨后又熄灭,待到许玄执掌山门,前些年重燃起,近来又增了一寸。”
“看来我空剑门终究是撇不清,摘不出去,今后还要多联系些,也有条退路。”
一旁的启温似有所想,轻声问道:
“师父,那下次试剑之事,可要请大赤的人来?”
左河默此时同启温已经来到了祖师堂前,在此看护的门人见掌门来了,纷纷见礼。
二人入内,左河默同启温一道为列位祖师上完香,此时这位空剑门掌门才低声说道:
“昔日本想着将我门摘出去,但到底避不过,你将来若是执掌山门,还是同那边多联系些,互相扶持。”
“门中的试剑之事,旁系三山都有心思,容不下你,让大赤观来人,也能搅动些局势,为你铺路。”
启温脸色有些苍白,从师父的话中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压抑着声音问道:
“师父,那位大月光寺的高僧到底说了什么,可否告诉弟子,也能为您分忧。”
左河默并不回应,只是看向了祖师堂中的牌位,神色恍惚。
‘空了道人爱徒,启常之位。’
看向自己师弟的灵位,再看看一旁的启温,左河默神色柔软下来,好似冰河消融,微笑着说道:
“启温,门中将来,还是要看你。”
“当年群妖压境,师父和师弟用命换我生还,如今到我为后人求个未来了。”
一旁的启温似乎察觉到些什么,有些颤抖,说不出话来。
左河默看向了祖师堂香台最高之处,两根金香,代表空剑的那根只是微微燃着,星辉惨淡,而代表大赤的跟则香气缭绕,金火煌煌。
“如今也不必防备些什么了,启温,你挑个时日,在试剑前将这封信送至洛青,那位许观主见了信,自会明白我意。”
“我将入山中剑池,就此闭关,一直到炼气九重,届时出山,引渡星辉,成就筑基,今后门中诸事就由你来管束。”
左河默将背后之剑取下,连带一封密信,交予启温,语气中带着些期待和无奈。
“师父!”
启温跪下,声音凄凄,端正的眉眼间多出些悲伤之色,他接下信来,但怎么都不肯收那代表掌门之位的【辰河】法剑。
“拿着!”
左河默声如吼狮,下方的启温不敢再推辞,只好收下。
“正值多事之秋,门中众人,有不少有别的心思,你千万要注意。”
启温跪在一旁,左河默伏下身子,低低说道:
“若是有不服管教,生出事端的就——”
“杀。”
祖师堂中,并无什么风起,但启温此刻只觉一股冷风吹来,直至骨髓,让他遍体生寒。
(本章完)
第54章 器灵
第54章 器灵
天青,祖师堂内香火缭绕,显出几分庄严的氛围来。
许法言伏低身子,向着道道青黑的牌位跪拜行礼,算是正式入了山门。
许玄在一旁看着,身旁是着一身素白罗裙的温思安。
拜完祖师,堂下的许法言转过身来,恭敬地向着许玄行弟子之礼。
如今许法言已换上了一身玄黑道袍,但他脸庞黑瘦,眉骨高隆,眉锋而狭,眼露三白,官黄之眸半藏,显出几分妖异来。
礼毕,许玄便唤在外侍候的刘霄闻进来,带着这位新收下的弟子前往霜回峰,寻一住处。
此时堂内仅剩下许玄和温思安二人,香台上几根金香燃的正盛,缥缈的香火之气聚而不散,卷积如云,缕缕舒展。
‘怎么感觉这香火更旺了些?’
还未待许玄感叹,一旁的温思安已转过身来,轻抚鬓角青丝,看向自家师兄,眼神不善。
许玄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好先讪笑一声道:
“思安看我这新收的弟子如何?”
“资质恐怕是观中这些年来见过最好的了,师兄说是白岗那边的凡人出身,我倒是不太信。”
温思安嘴角有些笑意,身子微微前倾,抬头看向许玄的脸来。
“哪里的话,还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不成,自然是这次招徒寻来的。”
许玄往后退了几步,慌着找补。
“如此说来,白岗这小小一村,还真是人杰地灵,先是有师兄,再有霄闻,后又出个法言,怕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遗脉。”
“正是,正是,说不定就是如此,咱们也算占了个好地界。”
许玄不敢同温思安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对视,假意看向堂外风光,跟着附和几句。
“这孩子姓许,倒是长得也不像师兄。”
温思安声如呢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
对方这话隐有所指,让许玄几乎装不下去,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破功。
“我这处新得一功法,或许你能参详一二。”
许玄忙岔开话题,取出那本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交予温思安。
他已经看过,内有一道三品秘术,【雷迎喜雨观】,讲的是调动云雨,震荡邪秽,以修复伤势,拔除浊气。
这法术要行雨,癸水一道的亦可修行。
癸水本就有润泽之意,是少有能疗伤化厄的道统,算是适宜温思安的秘术。
温思安接过功法,见是霄雷一道的,有些惊讶,之后看到这秘术,脸上露出些喜色来,让周围都跟着明媚几分。
“师兄这里好东西倒是不少,待我着手突破炼气五重,之后便去钻研这秘术。”
收下这本功法,温思安也未问来历,两人有些默契,心照不宣。
一道出了祖师堂,沿着道路向下行进,路上,温思安似有所想,问道:
“说起来,习微师兄好像也要突破了,不知要到何时?”
许玄叹了一气,低低说道:
“他近日都在白石忙活,恐怕还要耗上些时日,但突破炼气六重,算是飞跃了。”
“高峡那边,突破的如何了?”
许玄犹豫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温思安如今还未去闭关,就是担心这位弟子。
“突破炼气,也就是一日的功夫,如今让她去彩云峰突破,门中已为她备好那【清湿育气】,想来应该无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温思安还是秀眉不展,多出几分忧色来。
许玄安慰几句,温思安就先行告辞,要回彩云。她这次过来,本就是要听许玄说新收位亲传,特意来看看。
这边温思安驾风离去,许玄则是回到殿中,继续参悟起秘术来。
【陷泽腾龙术】是类似效法古代修士坐镇洞天,境随心动的法术,这秘术对法力积蓄和灵识操控都有一定要求。
法力越是浑厚,所化雷泽越为宽广,腾跃随心,远胜一般的遁法。
至于灵识,则是操纵雷泽对敌的关窍,不论是化形还是轰击,都需要分心支撑。
‘果然是古代传下的五品秘术,有不少神妙之处。’
法力这方面好说,慢慢修行突破就是,气海随之扩宽,法力积蓄越深,能演化的雷泽也越宽广。
至于灵识,就有些难办了,许玄之前以剑气除虫,算是悟出个锻炼灵识的法子,但这秘术要求灵识多分,就有些难了。
“你那上霄雷云可不是摆设,怎不想着动用?”
天陀忽地出声,点出了关窍。
“为何不早说?”
许玄沉声道,思虑半天,天陀才出言,只听得那老妖怪笑一声道:
“你和那小娘皮腻歪半天,恶心的我要吐了,刚刚才回过神来。”
懒得同这老妖争吵,毕竟是个残魂,许玄就顺从他了。
他看向体内那上霄雷云,只见一团天青共明蓝二色的云气,内有虫鸣雀语,按照篆文描述,这雷云需要找些灵性、精怪入内,才能成长。
如今寻不到别的事物,翻看那本《妙蛊巫谈》,少有和雷霆有关的,且大部分材料赤云都无踪迹,暂时用不上。
思来想去,许玄将丹霆祭出,这把炼气上品的法剑化作雷雀,停在他肩头,叽叽喳喳。
许玄打开一册玉简,是【起灵纳兵术】,这秘术是杨缘心抄录给自己的,属于闻幽一道的养兵之法,可培育器灵。
按理来说,丹霆所化雷雀是遇藏金之气成就,虽然有灵,但还是蠢笨,许玄未想过让其去对敌,可要以这【起灵纳兵术】化育,神异就多些。
若是让其入了上霄雷云,也可帮着操控雷泽,正好弥补他修行那【陷泽腾龙术】的缺陷。
念及此处,许玄细细看起这【起灵纳兵术】来。
“雌雄相接,阴阳相薄,羽者为雏,毛者为驹,柔为皮肉,坚为齿角,人弗怪也。”
这是总论,大都是些玄虚之言,许玄一眼扫过,看向下方。
“水生蠬蜃,山生金玉,老槐生火,久血为磷,人弗怪也;山出枭阳,水生罔象,木生毕方,井生羵羊,人怪之。”
许玄见谈及羵羊,有些猜想,问向天陀,低声道:“怎这闻幽的秘术,也同羵羊有牵扯?”
天陀毛病又犯了,嘲讽道:
“少见多怪,闻幽是古地府的道统,盛时有十阴帅行走天下,捉拿精怪灵性,残魂鬼物。”
说着,这老妖顿了顿,有意卖弄,继续道:
“羵羊虽也算妖类,但不从血脉生就,而是土气化精,自然归人家管束。”
“看来这道统是真的落魄了,不然怎么走脱你个老妖。”
许玄语气平淡,直戳这老妖痛处,让天陀无话可说。
继续看向这秘术剩余的部分,算是真正讲起如何养育兵器灵性,是以香火、血气来点化,最终开坛作法,献祭灵物,可成器灵。
血气和香火都不是稀罕物,许玄放了些自己的精血来,自祖师堂引来香火,按照上面法门炼化起来。
这是个水磨功夫,大致要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小成。
至于开坛献祭,许玄则是想都未想,秘术中提及的几道灵物,连天陀也未见过,恐怕已经绝迹了。
‘如今只是让丹霆灵性增强些,能帮我驾驭雷泽即可,不求如人般通灵。’
当下不再耽搁,他炼化起这把法剑来,丹霆的剑身逐渐变得光华内敛,显出几分古意来。
炼剑少时,许玄忙活不停,心里却想起另外一事来。
‘也不知道法言能否和其他人相处好。’
天陀说的吓人,但实际接触了这孩子几天,许玄也并未觉得有多可怕,只是这位弟子平时沉默寡言些,礼数还算周到。
如今他愁的是功法一事,法言既然能受篆,必然不能随意寻道功法应付。
按照之前谋划,应当先找一门低品的蕴土功法来,之后再换。
功法难寻,枯坐门中自然是无什么头绪,看来还是要去原上看看。
——
霜回峰,细雨绵绵。
刘霄闻御风带着许法言,两人刚刚落到峰上,便有一阵蒙蒙细雨落下。
这雨来的急切,未有一点征兆,刘霄闻以法力护着许法言,两人沿小道而行,来了一处院落。
院旁边多有翠竹掩映,溪流汤汤,泉声山色,木石森立。
许玄已经吩咐过刘霄闻,在霜回峰寻一院落,让法言就此住下,多多看顾些。
刘霄闻领了师命,自然尽心,挑了处灵气充裕的所在,就在柳行芳居处不远,同峰顶的主殿离得也近。
这处院落空置许久,地上青砖有些苔绿,院门是以杉木造的,新抹了朱漆,散着些气味。
前方已有一位俊美的少年郎等着,撑着油纸伞,眉眼间有些好奇,正是柳行芳,听闻有位师弟来了,特来问候。
“行芳来了,这位就是法言师弟。”
刘霄闻见这位柳家来的师弟如此细心,有些笑意。
“见过行芳师兄。”
许法言却是先上前见礼,抬头看向了柳行芳,黄眸闪烁,在细雨中显得似两点灯火飘摇。
柳行芳先是应声,转而看向这位新来的师弟,见其生得黑瘦,显然是自凡人里选出的,放下心来。
只是一见那妖魔般的黄眸闪烁,柳行芳就觉得不安,有些心悸和厌恶,当下并不表露,而是微笑道:
“这位师弟眼瞳为尘黄之色,倒是不凡,凡俗难寻,仙家不见。”
柳行芳意有所指,不像夸赞。
对面的许法言看了过来,声音清亮,听不出喜怒,只见这孩童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兄说笑了,不过是些病灶导致的罢了,哪里有什么不凡的。”
这话说的果断,让柳行芳试探的话语落在地上,一旁的刘霄闻见二人似乎有些相冲,便上前说道:
“法言日后就在霜回修行,有的是时间相处,今日还是让这孩子先安顿下来。”
柳行芳对这位大师兄还是十分敬服的,不再多言,只是笑着退走了。
‘为何我见了那许法言就心生厌恶?’
向着自己的小院行去,柳行芳只觉得奇怪。
他出身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心思活泛,师父和大师兄都是白岗出身,如今这位小师弟也是这地界出来的,理应交好才是。
柳家不倒,他在门中自然有些地位,凭他八寸的灵根,筑基也有望。
他虽是个向往山野的性子,但父母送来一封秘信,谈及家中变故,说是局势有变,容不得他松懈,只能算计起来。
如今柳行芳早早求了门中一些剑术去修行,甚至在这一道他的天赋比刘霄闻还强些,已然悟了剑势。
转身望向霄闻师兄二人待着的院落,隔着重重林木,他似乎见到两点明黄的眸光闪烁,让他不敢再看,低头回到自己的小院内。
另一处,刘霄闻领着许法言入了院内,大致说了些日后安排,许玄已经将门中胎息的功法传下,资粮也不缺。
许法言看向四周,微微点头,转身向着这位师兄道了声谢,言语恭敬。
刘霄闻有些烦恼,他本想着同这位师弟亲近几分,法言礼数周到,却少有情绪,让人不知其心思。
许法言不欲多劳烦这位师兄,低低说道:
“多谢师兄一路送来,剩下的事我自己就可处理。”
刘霄闻本想着在帮这位法言师弟看看四周,但对方既然这般说了,就笑道:
“法言今后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来寻我,既然是同门,就要好好相处。”
言毕,刘霄闻取出一白铁铸就的令牌,正是吞灵令,上刻着一道【小聚灵阵】,有汇聚灵气,加快修行的作用。
刘霄闻已然炼气,且有篆文随身,如今借着日光修行,速度几乎是观中第一,就是许玄在炼气初期也无这般进度。
取出这吞灵令,刘霄闻将这法器赠与许法言,朗声道:
“这法器本是在白石的江师兄送我的,他说要择才用物,如今我炼气功成,就交予你了。”
言毕,刘霄闻不等对方回绝,笑着拍了拍这位法言师弟的肩头,御风走了。
“谢过师兄。”
许法言看向御风离去的刘霄闻,恭声送别。
细雨蒙蒙,似无停时,许法言迈出一步,就这般立于雨中,手中攥着那块白铁令牌,发丝被打湿,遮住了那对官黄的眸子。
屋檐上避雨的鸟雀如受惊一般,纷纷飞离。
(本章完)
第55章 赤卵
第55章 赤卵
彩云峰,浓云泼墨,雾滴如雨。
明思殿内,温思安心绪不宁,眉有忧色,身段柔软,斜躺在一黄梨木交椅上,不时看向殿外。
‘怎这般慢?’
高峡突破的时间拖得有些过久,温思安放不下心,前去闭关之地看了数次,但高峡并未催动玉佩示警,她也不好闯入洞府。
‘只是莫要出什么岔子。’
她可仅有这一位弟子,爱护得紧,几乎是当自己儿女来看的,有些坐立不安,起身走出殿外。
松柏修伟,沉潭凝碧,彩云峰风光秀丽,位于洛青诸峰之首,此刻温思安却无心欣赏,凝神遥望向峰下一处洞府来。
‘己土畏惧阳火,我门为丙日之道统,火燥土裂,我早早布雨,耗尽心力化润,还是差些。’
温思安自小跟随父亲修行,观中道藏读了不少,这些道统生克之理还是懂的,自然早就准备好突破的天时,本以为万无一失,未曾想还是出些岔子。
她清楚高峡突破炼气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心中还是盼着自家弟子顺遂些。
半峰,一处洞府内,张高峡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
她修行的是门中寻来的三品己土功法《落元蓄藏诀》,这功法讲求蓄藏元气,化合润躯,斗法不强,但胜在能修复伤势,化育灵药,正合她心意。
炼化了师尊为她备好的那【清湿育气】,气海渐扩,灵台见明。
这本是个水到渠成的事,她感到一股润泽之意自地下生出,将她包裹,让法力渐渐生出变化。
彩云峰云重雾浓,她本觉得十分舒适,正好突破,只是现在突生了些变故。
闭关之时,本是灵识封闭,心无杂念,但之前她没来由地心悸,总觉得在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靠近。
恍惚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见了两点浑黄的光,好似眼瞳,某种流转生化之意覆盖上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泄了些元气,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她眉头皱起,微微哼出声来,出了些汗,纤薄的青裙有些被浸湿。
这情况已持续半天,让她几欲出关,但又怕让师尊失望,因此一直强撑着。
过了不知多久,那两点浑黄的光终于熄灭了,如同失去兴趣一般,再未亮起。
张高峡松了一口气,再次积蓄法力,终于迈出最后一步,突破炼气。
峰上的温思安立刻有感,御风而下,来到洞府前,越过阵法。
张高峡已有二十来岁,生得几乎同温思安一般高,此刻有些虚弱,青丝贴在明净的额前,半靠在石壁上,见师父来了,勉强挤出笑脸,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是发生何事,哪里出了岔子?”
温思安快步上前,顾不得什么仪容,将张高峡扶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喂了几颗丹药,帮着化去药力。
“回禀师父,是我炼气时心有杂念,元气外泄,幸好最后还是成了。”
张高峡语气虚弱,显然是损耗不少。
“若是撑不住,先不突破就是,何必要硬抗着。”
温思安语气却并未有什么责备之意,只是轻轻抚着爱徒的青丝,有些心疼。
“师尊不必忧心,我如今好着哩。”
服下丹药,张高峡站身来,勉强走了几步,还是有些虚浮。
“这几日就在洛青待着,不必回长明去了,安心休养。”
温思安扶着张高峡回明思殿中,让她就在此休养,不必再操心长明的事了。
殿中焚着熏香,香气清幽,两人对坐着,此时得闲,下起双陆来。
温思安轻掷骰子,浅笑着说道:
“你闭关这些日子,门中可是有些变动。”
张高峡此刻还有些恍惚,闻着殿内熏香,迷迷糊糊地说道:
“是何事,难道是师尊和掌门.”
这话才说一半,张高峡立刻清醒过来,眉眼含笑,显出几分可爱来,低低道:
“师尊和掌门修为又有精进了?”
温思安狐疑地看了过来,张高峡只是笑着,显出一幅纯善的模样。
“门中扩收弟子,外门人数涨了不少,更是寻到了一筑基种子,灵根足有一尺二寸。”
温思安笑着同张高峡讲了许法言的事,显然门中又多一筑基种子,让她有些心喜。
“这确是件喜事,我还未见过这位法言师弟,当挑个时日去看看。”
张高峡笑着,轮到她投骰子了,两人专心看起了面前的棋盘。
过了少时,温思安先将玉马出尽,赢了此局,笑着问道:
“如今我将闭关,预备突破炼气五重,高峡可有中意的灵峰,我且为你去问问。”
张高峡心思单纯,柔声说道:
“全凭师尊安排就是,哪一峰我都可。”
温思安美目转动,牵起对方的手来,语气关切,认真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如今门派渐有兴盛的势头,洛青还剩下不少灵峰,当择一灵秀的才是,日后无论是修炼还是择徒,都顺心些。”
“你是个泥捏的性子,不喜争抢,但也莫过谦让了,该是你的,就稳稳拿住,不然别人还要看轻了你。”
张高峡似懂非懂,只是笑着,心思看来早就飞到长明去了,温思安看她这幅模样,微微摇头,转而又跟着笑了起来。
——
白石,矿洞深处。
正是那地火午元树的所在,往日树上汹涌的流火已经熄灭,旁边的熔岩也冷凝下来,失了光热。
这宝树通体已变为艳红之色,若血般刺眼,枝头的赤果尽数落下,如今只剩下坚若铁石的枝干来,显出几分萧索之意。
许玄站在树前,有些忧虑,习微师兄唤他过来,说是这树出了问题,如今有些棘手。
白石的冶炼之地还在建着,王习微同许玄交谈少时又去忙碌,仅留许玄一人在此。
‘地火午元树,非丙非离,到底是哪一道火德的灵木?’
门中也只是关于这树的记载极少,只有个名字和外形,就连那赤果的功用也是试出来的。
这宝树需求地火蕴养,若是想搬到洛青去,动静难免大了些,甚至还可能导致地陷,因此才一直未动。
许玄触之,只觉树干温热,生机壮博,隐隐有脉动之声,像是有活物在其中一般。
“好浓的血气,你又寻到什么了?”
天陀忽地喊出声来,似乎被什么吸引到。
“哪里有什么血气,你饿昏头了?”
许玄环顾四周,除了这灵木,就是些矿石,半点血气的影子都无。“自然就在这灵木内,你若是以灵识去看,便能得见。”
天陀语气带着些蛊惑之意,显然十分上心。
许玄有些不信,但还是探出灵识,沿着树躯向内而入。
这宝树内部十分活跃,火元飘忽,形成一道朱色的火幕,暂时抵住了许玄神识探查。
许玄不敢破开这火幕,生怕伤了这宝树,只是绕了一圈,顺着火元流动的道路向前而行,连着绕了不少路,终于见到了这火幕内部的景象。
其间是一团蒙蒙的血光,包裹着一赤卵,上有道道流火,这卵被那血气激得颤抖不止。
‘这是何物?’
许玄心中疑惑,将所见同天陀讲了,这老妖沉思少时,才说道:
“这地火午元树我也不知是哪一火的,恐怕类同忌木,藏金,才有此变。不知先前是何人养的这树,竟然直接浇灌血气,长得歪了,手段真是低。”
“我附到这树上过,都看走了眼,里面这灵性藏得够深。”
言毕,天陀似乎使了什么秘法,点点黑斑飘起,飞向那地火午元树,没入树躯。很快就搬运出一团血光来。
许玄只觉自己气海微颤,里面躲着的天陀已经将这血气吞下,满意地笑了几声。
“这就完事了,那赤卵到底是何物?”
许玄问道,再看向那地火午元树,果见这宝树重新焕发光彩,流火重燃,散出光热。
“如今已恢复正常,可继续结果,那赤卵应当是木火之精,你之前不是读过道藏?木生毕方,毕方出于木,但为火德之属,因而这些火德宝树孕育出的精怪,多为禽鸟,所以是一赤卵。”
“这等精怪,蜕变显世所需甚多,本还要积累些时日,但这血气上浮,激发其灵,才早早开始化形,空耗本元。若是嫌麻烦,让我吞了那卵就是,这灵木就无碍了。”
天陀解释一番,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这赤卵上。
“你就别想了,这赤卵能孵出何物,难道是羵羊这等精怪?”
许玄思及法言,有些联想。
“怎么可能,羵羊是蕴土象征之一,这不过一筑基灵木,化育出的精怪最多也只到筑基,甚至刚出世也就炼气初期的水准。”
“养着不划算,还要补些缺漏,不如让我吞了。”
天陀依旧不死心,许玄却未理会他,而是计算起收益来。
‘想要这赤卵孵化,恐怕要添上不少灵物,但培养上许久,或许能得一筑基的妖物驱策。’
‘若是细细算来,门中真正能稳稳筑基的,除了我,也就是霄闻和法言了,剩下的思安和行芳,都有希望,但需要经年苦修才行。’
‘妖物寿长,比修士有优势,门中又缺些斗法的供奉,若是能寻来这等精怪看顾山门,也是极好的。’
思虑少时,许玄沉声问道:
“这精怪化形,到底需要多少灵物填进去?”
天陀见许玄拿定主意,也不纠缠了,无奈说道:
“你还有那火鸦给的【栖焚真羽】,每年从中引渡一道火气来就是,丙火堂皇,能补足先天缺憾,化去血污。”
许玄想起这茬,自芥子物中取出了那【栖焚真羽】,这赤羽如今已收敛光华,不显神异。
这东西是紫府之物,许玄如今是万万动不得的,更别说拿出来炼化,刚好天陀得了血气,就该这老妖出工了。
许玄讪笑几声,天陀会意,冷哼道:
“先说好,请我出手,一次就是一位筑基的全身血气。”
“我不过炼气,你让我上哪里给你找筑基来。”
许玄眉头一皱,只觉这老妖又在借机敲诈。
“你现在寻不来,先欠着就是,反正已经欠下不少了。”
“啊?”
许玄还未反应过来,一张有些泛黄的宣纸落到了他手上。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天陀每次解答疑惑,观察四野,传授秘术,都细细标注了要多少血气。
“我看了下,现在你还欠我六十四位筑基的血气,这债你别想赖。”
“何时有这般说法?契约里可没记载。”
“我新想的。”
天陀很是无耻,威胁道:
“小子,你认不认,不认下次有这事找别人去,我可不帮了。”
许玄无言,但心思一转,反正这帐不在契约上,无什么效力,暂时认了就是,之后突破紫府,管这老妖说甚。
他当下应了,催促天陀速速行事。
这时天陀才动起手来,催动晶棱般的黑斑,似泥沙倾泻,缓缓靠近那赤红的【栖焚真羽】,曼陀罗金纹浮现,逐渐自其中牵引出一点金明的火星来。
这火星刚一显化,许玄只觉全身筋骨血肉都要被焚烧,幸好天陀动手极快,护住了许玄,将这火星送到了那宝树上。
地火午元树顷刻间就燃烧起来,褪去老皮,缩小一圈,发芽抽枝,原本铁石般的树身变得如玉般晶莹,枝头生出些金焰来。
许玄再以灵识探查,果见这宝树内的赤卵重焕生机,甚至隐隐有些亲近之意。
“若是这赤卵正常化形,这宝树本应是它的伴生之兵,如今倒是不需了。”
天陀看对这赤卵不甚看好,觉得无聊,继续吹嘘道:
“水火一道的精怪没甚意思,玉石成道那才是壮观,我少时见过一九窍石人,百年就成就紫府,神异颇多,和我做过一场。”
“谁赢了?”
许玄有些好奇,还不知天陀生前手段如何。
这老妖见许玄感兴趣,怪笑一声,乐道:
“自然是我胜了,彼时我也刚刚突破紫府,都不过一神通,还是我手段高明些。”
许玄不接天陀的话,反问道:
“哦,可你如今是条残魂,人家不知在何处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
天陀似乎听到某种极为好笑的事,狂笑起来,过了少时才笑嘻嘻说道:
“那九窍石人比我下场凄惨多了,栽到西康原的大喇嘛手里,被拆成零碎,镇在大苯相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相比之下,离国的秃驴还真是菩萨心肠。”
许玄只觉这老妖思维异于常人,只要别人比他惨些,就乐个不停。
当下不再多言,许玄专心看起这宝树内的赤卵来。
地火午元树枝头金焰飘忽,许玄叹了一气,也不知何时能孵化?
(本章完)
第56章 风氏
第56章 风氏
数月已过,白石宝树之事已经解决,如今只待那精怪出世。
养灵许久,【起灵纳兵术】终于小成。
如今丹霆所化雷雀更为凝实,外形也有变化,不是雀形,更类游隼,通体为崇蓝之色,唯有翎羽和隼瞳显出深邃的紫意。
许玄试着动用了那【险泽腾龙术】,以丹霆入主上霄雷云,果然显出更多神异变化。
如今他可一心多用,让丹霆藏伏暗处,引渡雷光,这雷隼可帮着许玄控制三分之一的雷泽,自行对敌。
‘这倒是件喜事。’
观中还有柄筑基中品的恒光法剑,许玄还未筑基,发挥不出威力,等之后他成就仙基,再执恒光,丹霆亦可在雷泽之中藏着,杀机重重,占尽先机。
不过研习这秘术许久,许玄还是觉得有些缺陷,这秘术似乎要借着仙基才能完全施展。
他看过【降雷泽】的描述,经文上说这仙基携化雷泽,神龙鼓腹,源流不息,镇压一地。
如今未有仙基为本,许玄化的雷泽还是有些虚浮浅漏,但在炼气中已算得上杀招。
‘仙基和神通是根干,秘术是枝叶,或许这就是筑基才算初窥仙门的缘由。’
他心中有些猜测,这些功法中的秘术都和仙基性质联系紧密。
若是以这道仙基成就紫府,修成【雷泽化圣身】,与人斗法,雷泽汹涌无垠,法身顶天立地,效法的是神人坐镇山河,仙家立身道场的路子。
他心神往之,紫府难窥,但筑基就在几十年后,到时就可看看这五品仙基到底有何神妙。
一边炼器,一边修行,如今算算时日,温思安也该突破成功了。
炼气五重已是少见,若是突破六重,踏破玄关,求得命本,就算步入炼气后期,有了质变。
白石的冶炼场修建完毕,日夜开火,抽调了不少门人前去,就是在白石旁的不少凡夫也雇佣来了,帮着搬运石料,看顾炭火。
习微师兄着手去突破了,他要是成功突破炼气六重,算是实实在在地为门中添了几分底蕴。王习微将近百岁,筑基无望,但六重之后,能炼的法器可就多上不少,这可是关系门中收成的大事。
许玄收了丹霆,御风离峰,直直落到了彩云峰上。
明思殿并不宏伟,仅是小小一殿,温思安就在其中闭关。
殿外静候着一青裙女子,正是张高峡,她如今已突破炼气,领了靠近长明的瑞雪峰,和霜回峰相望。
张高峡见是掌门来了,忙行礼问候,许玄笑着问了几句,心里却想起其他之事来。
‘门中弟子,法言和行芳都将炼气,这洛青的灵峰虽还余六座,可只有横虹峰算得上灵秀。’
往日门中各峰传承有序,倒也没什么争执,但如今重新分配,就有些问题了。
‘若是法言和行芳先后炼气还好,可看过两人进度,恐怕差不了多久,到时候争执起来,该如何是好?’
许玄看得清楚,行芳出身世家,是个有心气的,法言心思深重,不会轻易退让,到时如何安排?
“掌门?”
张高峡见许玄出神,柔声问了一句,有些好奇。
许玄回神,摇了摇头,只是走向殿前,一同等候温思安出关。
“师尊无碍,今日就将出关,掌门不必担忧。”
张高峡低低说道,看向掌门的脸来,嘴角有些笑意,好似弯弯的月牙。
许玄见她出言,才知她会错了意,只好岔开话题,说道:
“高峡去了瑞雪峰,可待得习惯?”
“一切安好,听闻掌门新收了位法言师弟,我还未去见过。”
高峡提起此事,许玄有些触动,思虑一会,才说道:
“法言身世有些凄惨,性子怪些,和霄闻不同,若是哪处闹了你,莫要厌他,同我说就是。”
“怎会如此,同门之间,有些不合也是一时,到底要互相扶持,一道为门中尽力才是。”
张高峡声音温柔,说的都是心中想法,并非讨好之言。
许玄自然清楚,勉励了几句,让张高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点头。
‘栖云,高峡和霄闻,三人在山上待得久,这些年共同扶持,情谊深厚,是门中幸事,可之后入门的行芳和法言就难说了。’
正想着这些关窍,明思殿阵法开启,自其中走出一着素白裙子的女子,纤腰修体,佩一碧玉小剑,眉眼间有些喜意。
“高峡。”
温思安正笑着同自家弟子问候,却见殿外站了位熟悉的身影,立即收敛几分,螓首轻抬,柔声说道:
“师兄也来了,可是少见。”
“你突破可是大事,我自然要来看看。”
许玄上前,笑着贺喜,一旁的张高峡跟着恭贺,接着说瑞雪峰还有事务,多待不得,御风走了。
许玄还想让高峡在此多聊几句,不想这位弟子态度很是坚决,逃似得走了,让许玄摸不着头脑。
如今峰上仅留许玄和温思安二人,两人缓步沿着山道而行,山间多有翠微,渐至一泓碧潭前,旁立着一青石碑,上刻【涤心】。
这地方许玄少时来过,是处门中洗剑之地。
“师兄还记得少时在这潭边的事?”
“自然记得,那时我困于剑元一境,常来这处悟剑,你也爱在此处躲着。”
温思安听了许玄的话,有些感叹,轻抚着碧潭,低低道:
“那时门人都来此洗剑,潭中金铁之气汹涌,如今却多有些鱼虾在底。”
“彩云峰虽灵秀,但昔年的峰主走的早,还是有些荒颓了。”
许玄也有些触景伤情,但依旧笑着,安慰道:
“门中自会兴盛,霄闻他们也都炼气功成,渐渐也能主事,我看日后肯定能热闹起来。”
温思安峨眉舒展,有些感叹地说道:
“若是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见师兄将门派打理的如此之好,也会感到欣慰。”
'是啊,师父和师娘?'
许玄本想回话,但忽地觉得哪里不对,他好像忽略了某个最为重要的关窍,气海中的古碑微微震颤,清气流转。
眼前的一切忽地变得陌生又熟悉,师妹的脸庞倒映在潭中,飘忽不定,被一尾红鲤冲散。
‘说起来,彩云峰以前的峰主是谁,不是师娘吗?’
这个疑问一经生出,无法遏制地膨胀起来,填满了许玄的心间。
‘彩云峰主是谁,师娘的名字是什么来着,祖师堂中有她的灵位吗?’
他只觉脑海中一片浆糊,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那时他和温思安在这碧潭旁谈话,身旁还有一人陪着,不是师父,而是位着白裙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只是那双眼睛同温思安一般,恍若秋湖。
许玄浑身战栗起来,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悚然之感,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极为重要的事。
眼前的一切静止了,师妹的身影,潭中的游鱼,都扭曲起来,逐渐成了一晦暗的漩涡,许玄只觉那东西每每转动,就要把自己的心神吸进去。曼陀罗金纹生发,一道怒喝自他心中传来,若天音震荡。
“许玄,醒来!”
这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眼前依旧是师妹拨弄游鱼的身影,风和日丽,金阳正盛,但他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
许玄声音有些颤抖,竭力维持正常,问向温思安:
“师妹,彩云峰之前的峰主是哪位长老,我记性差些,有些忘了。”
温思安见许玄状态不对,有些担忧,回道:
“是司妙安长老,这位是掌剑长老,斗法厉害,突破筑基失败陨落,师兄怎突然问起这事了?”
许玄这时忽地想起关于这位司长老的许多事来,就连炼剑不勤,遭她责罚的这些小事都忆起了。
‘不对,我上一刻明明还不记得,怎么现在就想起了。’
许玄立刻起身,尽力保持平静,说道:
“天青峰还有事务待我处理,恐怕不能多陪你了。”
言毕,许玄不待温思安回答,直直御风走了。
温思安本欲多说几句,但许玄动作极快,眨眼间就飞离了彩云峰。
“真是个忙人。”
温思安叹气,曲指轻弹幽静的水面,生出道道涟漪。
天青峰,许玄直直落到了祖师堂前,有些惊惶之意,看向了上方的牌位。
“大赤观冲阳子,温扶风之位。”
“掌律长老,温扶意之位。”
“炼物长老,王泉声之位。”
“.”
许玄细细看过,就连那位司长老的牌位都见到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掌剑长老,司妙安之位。”
其上剑气森然,分明是许玄亲手刻画下的,但在这之前他毫无印象。
许玄意不在此,现在他只想验证一件事,当下疯了似的上前,细细查看起来,但始终见不到师娘的灵位。
堂内平地起了凄风,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处暗格,取出一册玉简来,正是门中的内史。
许玄手有些颤抖,直接翻到了妖灾的那一页,终于看到了自己找的东西。
“是年妖魔作乱,温扶风之妻风氏为凡人,遇妖而亡。”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许玄的心开始抽痛起来,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气海中清气流转,古碑震动,才让他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许玄只觉冥冥中有某种无形之力正在迅速修正这一切,让他逐渐心安起来,慢慢接受现实,但气海中清气流转,又使他清醒过来。
这时,天陀动了,直接将许玄拉到了气海之中。
外面堂内,许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神情平和了起来,微笑着将内史收起,为师父上了柱香,走了出去。
气海内,雷木参天,紫雷演化的人首龙身之形活跃起来,绕着雷木,仰天长吼。
上霄雷云托举着许玄,一旁丹霆化作的雷隼鸣叫着,引着雷云到了那处海。
许玄定睛一看,只见一片奢华的金楼玉阁,突兀地立在那殷红的曼陀罗海之中。
‘这老妖还真在我气海里建起楼阁了。’
顾不得问责,许玄现在满心都是师娘之事,只觉其中有些蹊跷。
他入了那楼阁之中,地上云气渺渺,显出仙家气派,天陀此刻又换了身装束,着一身金衣,华贵至极,似王侯一般。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
许玄正色,将自己遭遇细细阐明,听得天陀眉头也紧皱起来。
天陀沉思少时,严肃问道。
“恐怕是神通,甚至可能牵扯的更高。”
“这么说,你是记得自家师娘本是修士,执掌彩云峰,如今却不符?”
许玄有些惊忧,生怕被人看出踪迹来,低低说道:
“可是有人算计?”
天陀叹了一气,似乎有些头痛,解释道:
“这异象自发而动,无人驱使,有仙器遮掩,倒是无碍。”
“姓风,这姓可是有些来历,莫要深究了,有时候想的过多,也是罪过,出去之后,不必再纠结此事,也就无祸。”
言罢,天陀挥袖,就将许玄送出。
再回神,许玄已到了居真殿内,已然开始打坐修炼起来,他有些恍惚,暂时将此事搁置,转而修炼起来,盼着能静下心来。
过了不知多久,许玄才回过神来,起身在殿中踱步,想回忆些关于师娘之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现在更不敢去问温思安,生怕对方也遭祸。
‘师父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疑云重重,事情似乎都同温扶风联系起来,让许玄有些忧虑。
如今这事情也只能放在一旁了,暂时是无法查明,许玄也不欲告诉他人。
‘至少要到筑基,不对,恐怕是紫府才能查明这些旧事,找出是何人所为。’
殿内灯火忽明忽暗,正合许玄的心境,他沉下心来,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走出大殿,来到了那棵青松之下。
山门外的阵法忽有感应,有人来访了。
许玄有些感应,见不远处刘霄闻已领着一位客人入内,这是位背沉黑法剑的青年,眉眼端正,许玄一时认不出来人,但那剑他可记得。
左河默的佩剑,这是空剑门的人,在这关头来观中是有何事?
许玄不再纠结,暂时放下之前的异样,转身望向大景原的方向,语气无奈,微声说道:
“债多不压身。”
峰下,刘霄闻已经笑着迎这位空剑门嫡传入了洛青,居真殿深处,那柄恒光有些异样,散出点点赤明之光来。
(本章完)
第57章 试剑
第57章 试剑
天青峰,居真殿前。
恒光异动,许玄有些察觉,并不表露在外,他含笑相迎,让刘霄闻领着这位空剑门的嫡传入了待客的偏殿。
“师父,是启温,左河默的大弟子。”
刘霄温先行一步,同许玄禀报了来客身份,他少时在地宫中历练,和这位来访的空剑门嫡传有过一面之缘。
许玄不多言,入了殿中,静静坐在主位,让启温入了客座,刘霄闻则在一旁候着。
已至黄昏,夜色将起。
启温着一身银灰道袍,衣袖上绘着繁复的星纹,他长得端正,剑眉星目间生出一股凛然的正气,举止利落,显出豪迈的气魄。
“见过观主,在下空剑门启温,奉掌门之命特来拜见贵观。”
启温先上前见礼,其声清亮,若敲冰戛玉。
“不必多礼,左掌门素有侠名,我亦敬服,可惜先前未有联系,本该是我遣人前去拜见,不想启温你先来了。”
许玄一边笑着回道,一边观察着座下青年的修为,暗暗和自家弟子比较。
‘炼气二重,根基不错,但较霄闻年长二三岁,霄闻得了篆文,日后当能渐渐超越。’
启温却不知许玄在想何事,似乎有些踌躇,毕竟两家虽然有些渊源,但空剑门之前都未曾有交好大赤观意思,多有些划清界限的意味。
上次地宫开启,左河默上来搭话,许玄也有些惊奇,毕竟就是温扶风悟出剑意,这家都未有什么动静。
‘恐怕也是得了大月光寺的提点,这时想着来通气了。’
许玄暗暗分析了局势,自然明白左河默为何遣人过来,但他二人之间可不是什么同舟共济的关系,而是一人死,一人生。
启温似是下定决心,看了一旁的刘霄闻一眼,沉声说道:
“前辈,在下此次前来,是想着再续两门祖上之谊。”
许玄面有疑色,不知这空剑门有何意,并不接话,反问道:
“启温说两门祖上有些情谊,这事我亦听闻,只是一场妖灾,我门中典籍损毁不少,不解这些旧事,可否说详细些?”
趁着这时间,许玄还想多问些关窍,启温显得有些为难,环视四周,低低说道:
“关于此事,我门中记载亦缺失不少,只知蜀初兴时,得了家仙宗扶持,派了两位真人出世,建了大赤和空剑。
“那时两门中还各有紫府坐镇,大赤修【丙火】,为王驱策,空剑修【宙辰】,坐镇天关。若是细细算来,当是大赤更为正统,得了上宗传下的功法和剑诀,听闻都是六品,成就的仙基神妙颇多。”
“这便是两门祖上渊源,如今各家功法和秘术都失传诸多,恐怕许观主也无什么消息。”
许玄闻言,忙顺着说道:
“自然如此,莫说什么六品功法和剑诀,我门中真传的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都毁去大半,常人修行不得。”
他忙着撇清关系,道些苦楚,谈些不易,而后有些好奇,低低问道:
“不知那功法有何神妙,竟还牵扯起道统尊卑来。”
启温面上有些难言之色,为了拉进关系,仍是继续说道:
“听闻这功法成就的仙基有些独特,不属五德,避走雷霆,亲和三巫,位平九炁,需要剑意才能成就,是真正的仙家妙法。”
‘需要剑意才能成就,还要在筑基前,有几人能修成?’
许玄心中微动,却想起一人来。
他的师父,冲阳道人温扶风,炼气九重时成就的剑意,门中数百年来都未有人成就剑意,更别论在炼气时。
“原来如此,还真是神异,剑气还有些记载,剑意却只能自悟,数百年都难见。”
许玄声音有些恍惚,心中不禁升起些想法,有些感慨。
‘若是这传承未绝,门中有真人坐镇,让师父成就这道仙基,我门怎会困于此地,沦为棋子。’
座下的启温不敢再多言,话锋一转,沉声道:
“前辈自然也看得清楚,时日将近,原上恐生变故,青巍也难以独善其身,两家互相通气,也好应对之后变化。”
若是原上其他势力来访,提出结盟,许玄恐怕就答应了,但是对方是空剑门,都被巫荒的天毒山看着,他唯恐生变。
“这自然是好事,但如今局势复杂,这事可放在筑基后详谈。”
许玄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想着先缓缓,毕竟按照净言的说法,炼气九重那边就将动手,至少要到筑基后局势才算明朗。
座下启温微微凝神,取出一封密信,以火漆封着,呈了上来,沉声道:
“还请前辈看过我师的这封信再说。”
一旁的刘霄闻接过密信,递了上来,许玄拆开,细细看了,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各安天命,且为后人谋。”
“巫者择一取用,无论谁生,都当看顾两门,护佑传承。”
许玄会意,指尖一道雷光升起,将这封密信毁去,神色凝重,低低说道:
“左掌门的意思,我已明了,这件事可先定下,若想真正结盟,恐怕还要到两家都有筑基坐镇的时候。”
启温神色稍稍放松几分,显然对这结果已是满意,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七年之后,我门将开【登辰剑会】,试剑较艺,观主若是有意,可遣炼气功成的门人来入会,贵观可派两人前来。”
启温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只是互相切磋,以精进剑术,若是胜出,可入我门中的剑池洗髓,虽不如那福炁灵泉,但对修行剑道有些独到裨益。”
‘剑池洗髓?’
空剑门的这口剑池许玄可是听师父讲过,对修行剑道有些作用,但也只对剑势到剑元一境有些好处,对修成剑气就无用了。
‘说起来,霄闻正好处于瓶颈,困于剑势多年,迟迟悟不出剑元。’
若是修剑的资质,门中除了许玄,当属温思安,只是她之前志不在此,有些心灰意冷,如今再捡起剑道,剑元在望。
大赤观以剑闻名,许玄自然倾心教导,他暗中看过,竟然是柳行芳在此道资质最好,胜出霄闻和法言几分。
‘柳家的血统,当真是好,柳秋辞修为手段也都是上乘。’
感叹几分,许玄觉得这事有不少益处,杀妖虽也算历练,但还是同人斗法切磋进步得快,若是能得洗髓的机会最好,不成也能开阔眼界,多结识些人。
“启温说的事,我亦有听闻,自然是极好之事,到时我必遣弟子去拜访,共赴盛会。”
许玄笑着应了,让座下的启温面色轻松不少。
定下之后联络之事,启温正欲告辞,忽地想起一事,笑着取下背后的法剑,恭声道:
“还请观主取出贵观的【恒光】,同我门的这柄【辰河】相会,以为见证。”
许玄这才看清对方背着的辰河法剑,为一八方古剑,其色为玄黑,上刻疏星淡月,银汉迢迢,观之,许玄气海在【上启明光】所化的星辰宝珠有些震动。
另一处刘霄闻领命,将恒光请出,许玄御气召来,见这柄祖传的法剑已生出几分异象。
赤明之气流转,恒光剑身若明镜,其上的道道云纹间浮现出一金阳,赤火熊熊而燃。
两柄法剑都是筑基中品,形制相仿,似是同炉所出,交相辉映起来。两剑交感,发出道道龙吟,许玄只觉气海中古碑震动,有些异变发生。
他当下面色如常,只是有些赞叹起这两柄法剑的神异来。
“如此一来,大赤和空剑算是就此交好,日后当守望相助。”
许玄轻声说道,启温等剑上异象消散,收起法剑,恭声回应。
时候不早,启温告退,约定好了试剑的时日,许玄便让刘霄闻送客。
殿中又寂静下来,许玄这时举起恒光,细细观摩起了那道金阳出于云海的画面。
‘有些像那副古画中的?’
许玄自然而然想起了净言让他看的古画,但那段记忆对他来说负担过重,至少那位道人出手的画面叫古碑隐去了,如今只是有些模糊印象。
“紫府当面出手我都见过,那道人恐怕是仙宗走出的.”
大赤观祖上最多也就出过紫府,但再往上就无了,如此道行,必是真君。
“终于走了。”
天陀声音忽然响起,许玄正疑惑为何他没有动静,当下有些疑惑,便问道:
“那启温说的——”
只是还未等许玄话说完,天陀就连忙制止了他,声音有些惊恐,吼道:
“还说!还说!一个个不要命了。”
许玄这才生出几分惧意来,察觉到自己好像触及某些忌讳,当下不言。
“先进来看看,你气海又有新变化。”
天陀言毕,许玄意识便又被拉入气海之中,落到了那玄祈雷木下。
天空中不再是连山般的阴云,而是显化出一金阳来,赤火煌煌,这异象挂在天边一角,临近那座古碑化作的白玉天宫。
云间,赤色的巨蜈身如蛟龙,其甲上有无数狰狞的咒符显化,不断绕着那座天宫飞腾,是那道残缺的篆文显化。
许玄沿道前行,一朵殷红的曼陀罗飞来,为他引路。
天陀自从吞了那团血气,似乎稍稍恢复了些,现在可用这在许玄气海游荡,只是本体还困在那片海。
“往前走。”
天陀的声音那朵中传来,许玄跟着前行,逐渐来走出以那雷木为核心的雷泽,来到气海边缘,到了那处金阳之下。
血飘到许玄肩头,天陀的声音传来。
“看到那东西了吗?”
许玄定睛一看,才见到天陀所指的事物。
一株三寸高的桂树,枝干若琉璃般空明,其上月华流转,根旁则是五彩宝光笼罩,多有唱经之声。
“大月光寺的东西?”
他思虑一番,这才想起这桂树是何物,应当是净言为修复许玄伤势,自那琉璃宝匣中取出的一道彩光和月华。
许玄本以为修复伤体时已经耗尽了,不想还在体内,甚至演化成这异象。
“那道金阳就是你关于那古画的记忆,今日忽地生变,悬于天上,连带着这桂树也显化了。”
天陀语气严肃,显然他也对那金阳十分忌惮。
“那异象临近白玉天宫,叫清气镇着,若是还能生变,你我使出什么手段都无用。”
许玄感应一番,勾动古碑,见那道金阳还在控制中,稍稍放心。
“天上的暂不理会,这地上的桂树到底是何物?”
看向这株琉璃般的桂树,许玄有些猜想。
天陀化身的血飘起,道道曼陀罗金纹垂下,照向那朵桂树,过了少时,才沉声道:
“这桂树好像是.一缕太阴之气所化?”
这老妖也有些不确定,继续说道:
“至于那五彩宝光,应当是舍利的法光所化,这点我可确定。”
说着,天陀嘿笑一声,又道:
“不过应当是位得了菩提位的,类同仙修的紫府。”
“这东西有何用?”
许玄最关心的还是这事,大月光寺出手还真是阔绰,给了这般好东西,唯一的缺憾就是:
怎么不告知一声?
净言当初随随便便的模样,许玄还当是一般灵物。
天陀忙于压制记忆,也未查看,这一道太阴之气,一道舍利宝光,就这般藏纳起来。
天陀盘算许久,这才开口道:
“这气极微,本来就为修复你法体损耗不少,如今这点实在是少的可怜。若是你有什么太阴一道的功法,说不定炼气时用的上。”
“至于那道彩光,你若是修行佛法,自然用处极大,仙道想要动用,实在是麻烦,一个不好,说不定还要损耗道行。”
许玄闻言,不再停留,退出了气海。
‘太阴一道的功法,哪里能寻到,阴阳都是少见的道统,不是是寻常人能得见的。’
不过今日也算收获不少,许玄已是满意,对于之后的局势有些了解,和空剑门搭上了线。
如今只看炼气九重时,巫荒那边到底有什么动作,或许有一线生机在?
轻抚恒光,许玄看着那明镜似的剑身,其上的刻图已经变为金阳出于云海,赤火辉映天光的景象,隐隐和许玄气海中的异象呼应。
许玄正看得入神,丹霆忽地窜出,化为雷隼在他面前翻飞,长鸣起来,许玄好像从中听出了几分幽怨之意。
‘太有灵性,好像也不太好?’
收起恒光,雷隼显化为剑,许玄轻握丹霆,剑气沉浮,显出道道雷光来。
(本章完)
第58章 宵灯
第58章 宵灯
王习微出关时,已过立春,时光若走马,转瞬即逝。
这时节尚有些寒意,王习微自洞府走出,见满目银装,雪压枝头,寒酥朵朵。
他闭关之地未选在洛青,而是择了白石一处地火汹涌的洞穴,荡霞峰火脉凝而纯净,但火势不盛,不若此地。
《渡火不越诀》虽只是三品功法,但突破炼气六重后,他气海中便凝聚出一道金火之符来。
这便是命本,可助着他进一步控火,如今那《冶父候火兵录》中的许多炼法可以试着动用了。
缓步向前,王习微并未急着回洛青去,他催动了那子母玉,许玄师弟应当得了消息。
王习微闭关的这处地界位于卧牛野,是白石到洛青间的一处原野,有不少凡人聚居,以齐、江为大姓。
如今将临近东密的凡人也都迁来,此地百姓更多,近乎数万。
闭关之前,他和许玄商议过,欲将三山间的凡人都调集此处,建一大镇来,此后不论是往来贸易,还是抵御外敌,都便利不少。
白雪落在王习微肩头,还未触及,便化作道道水汽,还未等多久,便见远方来了一人,身形佝偻。
正是江池鱼,他的这位大弟子早早算好时间,在此等了不知多久。
王习微见他走来,忙御风过去,见江池鱼衣服上结了层薄冰,须发上堆着层层白雪,夹杂着白发,让王习微不忍去看。
“恭贺师父,突破炼气六重!”
江池鱼下拜行礼,王习微将他扶起,有些感慨道:
“池鱼,这天气何必在外等着。”
江池鱼虽然是胎息后期修士,但年岁渐长,是个江河日下的境况,气海渐缩,修为外泄,如今看上去比王习微老上不少。
“见着师父突破出关,我心里就高兴,乐意在此等着。”
江池鱼的声音中显出几分强撑着的笑,让王习微心中有些难受。
顺着远处望去,王习微隐隐看见了一对夫妇的身影,就在一处路口站着,遥遥望来,不敢上前。
王习微如今修为有成,目力远超以往,将那对夫妇看得一清二楚,都是中年模样,男的穿着粗布衣裳,女的则是披着羊裘,领个女娃。
‘池鱼的儿子,江流余,还有他媳妇张氏,那女娃是.池鱼的孙女?”
江池鱼见王习微看到来人,那张苍老的脸上多了些尴尬之色,缓道:
“流余说是要带着舟渡过来,请师父看看。”
江池鱼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似乎被某种重物压着。
王习微并无什么多的话语,只是招招手,让远处的二人过来。
那对夫妇脸上生出些喜色,但很快遮掩下去,急急上前,牵着自家满脸懵懂的孩子,到了王习微面前。
“见过仙长!”
那对夫妇急切地叩拜,拉着自家女儿一同拜下。
王习微让几人起身,他先是细细看过二人的手来。
那是两双毫无茧子,白白嫩嫩的手,显然未做过重活,两人身上穿的却是平常农户的衣着。
那女娃生得不甚好看,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挨过训斥。
“还不上前,为仙长贺喜。”
江池鱼的儿媳张氏先行出声,她生得有些姿色,语气带着些讨好,轻轻推了推身前女儿。
江舟渡已有八岁,穿着一身红袄,扎着小辫,小脸露在风雪中,冻得通红,耳朵叫冷风吹得发紫。
她颤颤巍巍走上前来,看向王习微,有些害怕,磕磕巴巴地念起贺词来。
“恭贺仙长,功.功成圆满,炼器如意,早成筑.”
这话还未说完,江池鱼脸色就一变,如阴云一般沉下来,连忙拉住了自家孙女,转身看向那妇人,怒斥一声:
“混账,你教舟渡说些什么!”
张氏被自家公公的反应吓到,当即缩起身子,江流余护着媳妇,一旁有王习微在,这中年男子不敢多言,只是惶然道:
“是我想的,父亲莫生气。”
江流余护着媳妇,眼神有些告饶之意,但身子却隐隐和自家父亲对峙着。
‘没用的东西,连几句吉利话都不会说。’
江池鱼心中生出些怒意来,但看见自家亲子的模样,又像是被泼了盆冰水,当下无言。
江舟渡不过八岁,见了此情此景,害怕至极,她先前挨了风吹,遭了双亲训斥,心中本就委屈,但不敢哭泣,只是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王习微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是他人的家事。
江池鱼老来得子,妻子又走得早些,对这儿子近乎溺爱,偏偏这江流余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向着媳妇。
“说吧,你二人来有何事?”
王习微不欲多纠缠,直接问道。
江流余跪下,声音恭敬,低低说道:
“回禀仙长,小人听父亲说过,要送舟渡到彩云峰去,拜温仙长为师,可彩云峰管着长明,离卧牛野极远,我是想着让舟渡拜到荡霞峰。”
“正好延续些情分,离家也更近些,我们也可多看看孩子。”
王习微活了多少年了,这对夫妇的心思他一看便知。
‘恐怕是怕女儿飞远了,管不住,再来就是临近白石,好帮衬他们。’
江池鱼寿元无多,这夫妇二人显然是有些昏头了,只盼着能保全自身富贵。
披着羊裘的妇人跟着丈夫下拜,声音哀婉,一副舍不得女儿的模样,心中却计较起来。
‘白石附近马上要建镇了,分到长明去,可管不到此处,门规又严,倒是万一不亲了,哪里有什么好处。’
张氏计较的清楚,自家这女儿拜入哪一峰,关系到日后生计,哪里能任那老头随意安排,更何况她公公是个从不徇私的性子,家中可没什么积蓄,不得不算计。
江池鱼的腰越发低下,不再多发一言,更不敢看师父,只是攥紧了孙女的小手。
“大父。”
江舟渡似乎察觉到了老人的情绪,转过身来,轻轻唤了一声。
风雪飘飘,眼前的夫妇二人继续跪着,王习微只觉得心烦,冷冷地说道:
“都起来。”
周边似乎变热了些,风雪临近几人,先化成蒙蒙的水汽。
江流余搀扶着张氏,两人不敢看王习微,都垂下脸来。
‘分明是到彩云峰最合适,我年纪大了,又要炼器,哪里有时间教导,栖云连自家孩儿都见得少,更是忙碌,怎这般见识短浅!’
王习微叹了一气,这些事情池鱼肯定给家中都详细说过,这夫妇还要如此,显然不是为了自家孩儿。
“门中将要在卧牛野建镇,这事你等知晓了吧?”
下方二人对视一眼,那张氏先是摇头,一旁的江流余却直接回道:
“听父亲说过。”
王习微懒得管这二人的心思,继续说道:“往后这里就将是青巍第一大镇,来往贸易,都在此处,要建不少坊市。”
“你二人若是真为自家女儿着想,我便批个职位,让你等管些地界,也好为女儿挣些资粮,舟渡就在彩云修行,最为合适。”
王习微语气有些不容质疑,给了二人些好处,这夫妇不敢再多言,生怕惹得仙长发怒,只是磕头拜谢。
“都退了吧。”
江流余二人领着女儿告退,脸上颇有些喜色,至于江舟渡则冻得有些发抖,被母亲牵着,跌跌撞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让师父您见笑了。”
江池鱼声音暗哑,好像在一瞬之间苍老了数十岁,眉眼耷拉着,像只将死的黄牛。
“谁家都不容易。”
忆起栖云,王习微也是觉得心中有些困扰,低低叹气。
江池鱼抬起头来,看向洛青的方向,声音恍惚,哀道:
“我少时拜入师父门下,自以为天赋不错,不想困于胎息,直到老朽,我就寻思,既然得了门中不少栽培,修为不成,那就在别的地方出些力也好。”
“三十岁后,我就没问门中要过资粮,全心全意扑在白石,有些人暗地里笑话我的,我毫不在意,因为我心里敞亮。”
说到此处,这位老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但又低沉下去,继续说道:
“想不到老了,孩子们都有心思,反倒给门中添乱了。”
“师父,我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成不了事,不必给他什么职位。”
王习微不言,只是默默的看起雪来。
瑞雪飘飘,今年可是个丰年?
——
霜回峰,主殿前。
刘霄闻欲去原上一趟,这事他早就想过,主要还是为手中的法剑。
他已经突破炼气,且修为进度极快,恐怕今年就将突破二重,虽然六重之前都无什么阻碍,但这速度也算骇人听闻了。
火虎牙不过胎息上品,但对他意义重大,不仅是师兄所赠,还跟着他杀妖多年,如臂指使,如今他想将其提升到炼气品阶。
他本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但问过栖云师兄,才知缺了灵物。
这法剑是以叠兵法练成的,数口剑胎合一,若是想提升品质,不能再以精铁熔炼,而是要寻些金德的灵气、灵液,以之蕴养才可。
这可就难为刘霄闻了,白石多精铁,但这灵气、灵液却不见影,恐怕只有原上的才有些踪迹。
柳行芳也有回原上一趟的念头,当下二人一同前往天青,请示师父。
许玄就在殿中,得了习微师兄出关的消息,正乐着,就见霄闻同行芳一道来了。
得知其来意,许玄思虑少时,笑道:
“常在山中修行也不是个事,正好出去逛逛。”
想到这处,他取出些资粮来,大致能买几件炼气级别的灵物,分别交予二人。
刘霄闻坦然收了,恭声谢过,一旁的柳行芳本想推辞,见师兄收下,也就不多言。
‘如今原上各家都未筑基,是难得的安稳时光,让他们多去走动些,也是好事。’
许玄自然是乐得这些弟子多去走动些,也好帮着处理门中诸事,他可安心修炼,做个甩手掌柜。
拜别师父,又过数日,临近元宵,刘霄闻真正准备动身了。
他御风而起,携着柳行芳一道动身,两人还是头一次一道走出山门,都有些兴奋。
路上,柳行芳坐在云间,看向洛青,神色有些感慨,叹道:
“炼气就能御风,当真自在,师兄你第一次上天,是个什么心情?”
“初时还是害怕,甚至不敢飞的过高,摔了几次,后来熟悉了,却也无什么特殊的感觉。”
刘霄闻含笑回道,思及这些事,嘴角不由带些笑意,当初他御风时自天上摔下,还是师父接住的,让栖云师兄调侃了好些日子。
柳行芳似有所想,看向刘霄闻佩着的法剑,低低说道:
“师兄若想寻些少见的灵物,应当先去陈家那杜望城看看,后去青璃坊。”
“陈家不是封山了?”
“师兄倒是不知此事。”
柳行芳显出几分得意来,显然以他的出身,知道不少消息,当下解释道:
“陈家只封了本家在的灵山,嫡系不得外出,治下的凡人可还要过活,由着些旁系子弟看着。”
“我家中来了消息,听闻当朝天子要祭天官,各地都有灯会,赤云郡就在杜望城办着,附近散修多会来此,有不少稀罕物件,就这几天时间。”
柳行芳似乎早早就想着去此地了,颇有些鼓动刘霄闻的意思。
刘霄闻听及此言,也是有些意动,并不打算扫师弟的兴,沉吟少时,笑道:
“青璃坊随时都可去,这灯会倒是少见,不若先去看看。”
当下两人合计,调转方向,转而向着陈家治下那杜望城飞去。
“不知那祭天官是何事?竟然值得天家下令。”
刘霄闻有些好奇,离国的帝室几乎不理国事,少有政令,各地都是仙家分治。
柳行芳面上也是有些疑惑,家中来信并未细讲,因而不确定地说道:
“听闻是要为百姓和仙家祈福,毕竟大离灭齐,自然得了些【福炁】一道的东西。”
福炁。
刘霄闻忆起那道福炁灵泉,心中忽地生出些猜测来,但神色如常,继续御风前行。
行了不知多久,风雪已停,天光明亮,刘霄闻御风落下,身后柳行芳跟着,两人到了一巨城之前,正是那杜望城。
城门洞开,人声喧哗,几乎挤满了道路,甚至有不少修士骑些异兽入内,与身旁凡人相安无事。
入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仕女游人如织,多有些卖艺唱戏的,旁边围着的有凡人,也有修士,显出一片繁华景象来。
柳行芳入了城内,显出几分世家子的余裕来,轻车熟路地带着刘霄闻来了一处金粉玉砌的酒楼,木匾上写着梅斋二字。
“这是何地?”
刘霄闻正想问些话,柳行芳却不言,脸上带着些神秘的笑,拉着他入内,寻找了处位置坐下。
环视四周,刘霄闻却见都是修士来此,纷纷入座,大都在谈笑畅饮。
周围传来幽幽的冷香,不少女子在高阁上嬉笑,竟然也都有修为在身,穿着各色锦缎,粉白脂红,眼波流转,楚腰纤细,显出些风情来。
酒楼中心的台上正唱着曲,刘霄闻有些好奇,定睛看去。
一位缟袂绡裳的女子,绕着淡烟岚雾,面目模糊,端坐在台上,苗条娇袅,素手轻弹,显出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来。
她轻轻抚琴,眉头微蹙,声音婉转,正唱到:
“玉体偎人情何厚。
轻惜轻怜转唧留。
雨散云收眉儿皱。
只愁彰露,那人知后。
把我来僝僽。”
(本章完)
第59章 樊师
第59章 樊师
楼阁内,琴音渺渺,唱声哀婉。
若是在某处仙山灵湖见到这番场景,刘霄闻或许会当是什么隐世的高人,显灵的幽女,或许会击节而叹,赞一声琴音。
空中传来阵阵香腻的脂粉气,让他有些恶心,有几名女子靠前,想要搭话,他挥手回绝。
柳行芳坐在一旁,斟上些酒水,笑道:
“师兄觉得这弹唱如何?”
刘霄闻已经明白柳行芳带他来的是何地了,心中有些不喜,只是轻声道:
“可惜是个柳间的女子,琴弹的再好,曲唱的再妙,还是些淫词艳曲,入不得台面。”
柳行芳却是摇头,笑着回道:
“师兄莫要看轻人家,台上这位名声可大着,人称樊师,弹唱在赤云堪称一绝,平日都不现身,正逢佳节,才来弹唱几日。”
“如今算是赶上了,也是运气。”
刘霄闻显然不是多感兴趣,反而环视四周,见到了些熟人。
一位生得有些矮小的男子坐在高阁上,身旁并未有什么女子围着,而是和一着粉红僧袍,肌肤莹白的僧人谈笑,这僧人佩着一白骨珠串,散着道道粉红宝光。
‘段家的人,是那段平度?’
段平度当时可是夺了长生观的机缘,令刘霄闻记忆深刻,如今一眼就认出。
“段家的人,怎么同和尚走到一处了?”
刘霄闻本有疑问,不想一旁的柳行芳先行开口,说了出来。
“师弟倒是慧眼,一眼就认出身份了。”
“修为这般高深,显然是世家的,又生得矮小,可不就是段家的人了。”
柳行芳压低了声音,向刘霄闻解释道。
‘赤云就一家莲寺,这僧人可不像那里出来的。’
刘霄闻也和大盘出来的些僧人交过手,都是些古板的,可未见穿这般僧袍的。
‘看着不像什么正道,恐怕是修行什么邪法的。’
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怕起什么纠纷。
一旁的柳行芳却身旁却已围起三四位女子,陪着饮酒行令,他容貌俊逸,吸引了不少目光。
‘早就听闻柳家多些风流种子,行芳平日看着颇为正经的一人,怎也?’
过了许久,那琴音也止了,那位樊师起身,周身烟岚散开,面上仍旧覆着层轻纱,不露真容。
四周传来些喝彩声,那女子稍稍屈身,以表谢意,身旁走来一青裙侍女,二人一道离了此地。
这下台上便唱起些真正艳俗的曲目来,刘霄闻是坐不下去了,轻轻推开斜倚在他身上的一女子,沉声说道:
“师弟就先在此候着,我先去城中看看,有无灵物消息。”
柳行芳有些讶异,他正搂着一胡姬,饮了几杯,劝道:
“师兄何必着急,好不容易出来趟,这次销我来付,何必急着出去。”
刘霄闻只是叹道:
“我在此待得闷了,出去也好,看看灯会。”
言毕,不等柳行芳再劝,他逃似地走了出来,楼外寒风阵阵,暂时让他精神抖擞几分。
沿道而行,见了不少店家,兜售各类灵物的都有,但并无他要的。
天色渐晚,彩灯盏盏,尽数亮起,道路上显出一片金碧相射,火树银的景色,刘霄闻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早知道该再问下行芳,也有个门路,不然现在跟个无头苍蝇般乱窜。”
他心中有些懊悔,但并不准备回去再问,而是一路打听,还真寻到处地方来。
他在一处坊市前驻足立定,这地界名为化云坊,由陈家经营,位于城中心,大多是些散修都来此做买卖。
入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刘霄闻去过几次青璃坊,但如今一看,陈家开的这处坊市,规模丝毫不差那青璃坊。
他缓步行着,在此做生意的大都是些胎息炼气的修士,卖的也是同等级的灵物,偶有些炼气法器,便有一群人围着。
‘果然是散修,没什么好东西。’
刘霄闻到目前为止,见了不少金德一道的灵物,但大都是些庚辛二道的金银铜锡,不见什么灵气或灵液之类。
不知逛了多久,到了一散修的摊前,见着一瓶银液,炼气品阶,颇为不凡。
“这位道友要些什么?”
摆摊的是位中年修士,炼气四重,着一身黑袍,生得高大壮硕,声音粗犷。
刘霄闻并不直接问那银液,而是先假意挑拣些灵物,过了一会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这瓶中的是何灵物?”
那散修见刘霄闻问起这物,微微一笑,说道:
“是辛金一道的【秘银藏水】,算是炼气里顶尖的灵物了,道友可看上了?”
‘辛金一道的,本想寻庚金的,不过也够用了。’
刘霄闻面色平静,只是问道:
“道友准备怎么卖?”
那壮汉脸上显出几分狡黠来,直接说道:
“不多,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就可。”
刘霄闻眉头微微皱起,只觉眼前之人纯粹是在狮子大张口,借机敲诈罢了。
寻常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至少抵两件灵物的价了,更别论炼器师出手的费。这【秘银藏水】虽然稀罕,但要以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来换,可就有些亏了。
“道友这价可开的颇高,可能降些?”
刘霄闻现在身上带的多是些灵物和灵石之类,法器可未带,实在是拿不出来。
对面的散修显然也知道他这价过高了,当下退让几步,低低说道:
“没有炼气中品的法器,也可商量,不知道友懂不懂炼器?”
刘霄闻心思微动,他虽不懂炼器,但门中可是有人懂的,当下问道:
“我虽不懂,但认得几位炼器师,道友可是想炼制什么法器?”
对方脸上露出喜色,但转而生出几分怀疑来,显然不太信刘霄闻的话,有犹疑地说道:
“我有些灵物,欲打件法器,不知道友认识哪位炼器师,可说来听听。”
刘霄闻微微一笑,取出一枚代表山门的令牌,让对方一观,笑道:
“青巍的大赤观,我门中可是有两位擅长炼器的修士,道友可算是找对人了。”
对面那男子显得放心了些,这才笑道:
“听闻贵观是有名的正派,炼器的水准也高,倒是再合适不过。”
“在下冯吏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刘霄闻。”
对方取出那灵液,沉声少时,低低说道:
“霄闻道友可先取一件炼气灵物,以作抵押,我将这灵液予你,日后我拜访贵门,炼器成功,我就还于道友。”
或许这就是山门名声带来的好处,那冯吏道显然是十分放心这笔买卖。
刘霄闻翻找一番,取出件炼气级别的灵物来,这就换到了这【秘银藏水】。
“还未请问道友修的是何道统,要炼什么法器?”
刘霄闻欲先问清,回去也好准备,以免到时生出些麻烦来。
“在下修行的是丁火一道,要炼柄法剑来,贵门名声在外,当真是合适。”
冯吏道面有喜色,他可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同人家门派搭上线,能请人出手炼器。
“丁火?”
刘霄闻有些疑惑,还是问道:
“道友可说的清楚些,我也好回去禀告长辈,免得出错。”
冯吏道嘿嘿一笑,凑了过来,低低说道:
“在下修行的是三品《长光明烛法》,修成的仙基名为【秉烛游】,手中有【灯源金】、【辰流火】和【明心木】,共要以这三道炼气灵物炼制。”
“道友可先记着,等我准备好了,必上门拜访。”
刘霄闻应了,神色微动,笑道:
“道友这法器可有些难炼了,一共要炼入三道灵物,所成法器都摸到炼气上品的边了,仅出一道【秘银藏水】,恐怕是不够我门中长辈出手的。”
那冯吏道沉吟少时,咬牙取出一玉瓶,其中内藏一道幽蓝的火焰,沉声道:
“若是贵门肯出手,我这【辰流火】还余下一份,也当做酬劳。”
“这【辰流火】是丁火一道的,虽难炼金铁,但若是炼化些特殊的灵物,可有奇效。”
刘霄闻有些惊讶,不想这冯吏道出手如此阔绰,不太像个散修,当下应道:
“道友既然这般有诚意,那便就此立誓,定个时日。”
对面那散修松了口气,生怕刘霄闻反悔,忙同这位大赤观的弟子立下天誓,定好炼器的日子。
两人客套少时,刘霄闻便告辞了,继续向着坊市深处走去,看看还有什么灵物。
‘【辰流火】,不算什么好东西,不如门中的【地煞火】,更别论我那【大日煌火】了,但或许栖云师兄用得着。’
这事情刘霄闻自然是准备寻栖云师兄解决,习微师伯整日忙碌,可无暇管这些事情。
再回想起那冯吏道,刘霄闻越发觉得此人有些意思,修为不错,身家也丰厚,看来不是寻常散修。
坊市内灯红火耀,人流如织。
‘不知行芳师弟正在做何事?’
刘霄闻忆及自家这个师弟,有些无奈,当下更不想回去寻他,只是沿道行着,随意逛逛。
刚刚临近坊市中心,他灵台上的篆文忽地震动起来,他心生感应,看了过去。
几步开外,一女子静静立在道旁,身旁跟着一侍女,一道在赏灯,她身旁的侍女似乎察觉到刘霄闻的目光,瞪了过来。
缟袂绡裳,面覆轻纱,气质清冷,正是梅斋的那位樊师。
‘是她,怎会有感应?’
刘霄闻这才看到,对方素白的脖颈上已挂上一玉佩,为一弯月之形,闪着清光,让那【阳燧降火】的古篆跟着震动。
“看什么看,登徒子!”
青裙侍女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语气含怒。
那位名为樊师的女子并无什么情绪,看了过来,刘霄闻这时才看清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对幽潭般深沉,不掺杂半点生气的眼睛,好似庙宇中的神像。
今天状态不好,更的少了,明日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60章 府邸
第60章 府邸
灯火葳蕤。
刘霄闻自觉失礼,不敢再看,当下心思电转,有些局促地说道:
“是在下失礼了,听过樊大家琴音妙唱,心中感触,才有些出神。”
这时刘霄闻再看去,那位樊师的眼中已恢复了光彩,之前那毫无人气的双瞳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香河,退下。”
那位樊师走上前来,让自家侍女暂时止住,声音清越,若珠落玉盘,冷冷道:
“不过是些淫词艳曲,只怕污了道友清听。”
刘霄闻面上浮出些尴尬之色,不知如何回答。
‘她竟然听见了。’
在梅斋中,他和柳行芳对话都是借法力聚音成线,自觉隐秘,不想还是被察觉到了,恐怕这位是修成什么听音的秘术。
“是在下出言不逊,并非有意冒犯,在此赔罪了。”
刘霄闻言辞诚恳,但对方显然不愿多纠缠,就欲离去。
‘她戴着的那玉佩,和古篆有关?’
他怀中的玉佩忽地温热起来,是师父那边传来的,显然他也有感应,如今必然不能错过。
‘我是个口笨舌拙的,若是行芳师弟在就好了,他生得俊俏,又懂女子心思。’
刘霄闻向前走了几步,正想着如何缓解下关系,搭上话来,却见那樊师忽地后退,到了他面前。
自前方走来一个头矮小的男子,正是段平度,身旁跟着一着粉红僧袍的青年僧人。
那僧人脸上有些淫邪之意,加之身上粉红宝光闪烁,显然不是什么正道,先行一步上前,笑道:
“樊大家怎走的这般快,可让贫僧一番苦寻。”
“你这和尚,还不快滚,莫脏了我家小姐眼睛。”
名为香河的侍女先行上前,挡在樊师身前,语气不善,气息显露,分明是位炼气一重的修士。
“我同你家主人说话,轮得到你这孽障发言了?”
那位僧人怒斥一声,显出些威严之像,粉红宝光照耀,笼罩了香河。
这侍女的面貌一阵模糊,面容变得狭长,生出些银亮的白毛,显出一白狐之相来。
‘妖物?’
刘霄闻有些惊讶,这身份在赤云南可是有些敏感,毕竟先前有过妖灾,香河的异象顿时吸引了周边人的目光,纷纷看来。
“够了,赞啰,何必苦苦纠缠?”
樊师上前,秀眉一拧,显出些厌恶来,那粉红僧袍的赞啰却嬉笑道:
“樊师与我道有缘,若是随我去西康原,自有明妃的位次予你,岂不是妙事?”
“西康原高巍冷寒,我体子病弱,恐怕无福消受。”
这女子语气冷淡,显出十足的拒意来。
双方有些不和,一旁的段平度似乎不太想掺和到这事情里去,有劝阻的意思,但不知如何开口。
刘霄闻虽有意结交这位樊师,但当下局势未明,还不欲上前。
前方的段平度忽地看向刘霄闻,瞥了眼那把法剑,似乎认出了来人,笑道:
“可是大赤观的刘道友?”
对方既然点了自己名,刘霄闻想了想,机不可失,便走上前去,沉声道:
“正是,道友倒是好记性,多年前在地宫见了一面,如今还能认出。”
他与此人并不算熟悉,因而语气冷淡。
段平度却是看向了那位樊师,笑道:
“樊大家要找得过那福炁灵泉洗练的人,我有事务不能多陪,这位刘道友当年也得过洗练,可问问他。”
言毕,那段平度看向那赞啰僧,叹了一气,说道:
“赞啰,莫要忘了正事,别给我添麻烦了。”
这位僧人面上表情一变,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段平度只是微微一笑,向着那位樊师赔罪一番,跟着离去。
这时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樊师转身,凝眸看了过来,有些犹疑,问道:
“道友可真得过那福炁灵泉洗练?”
“正是,年少时侥幸得过。”
“我这处正有有一笔好买卖,益处多多,正要寻得过福炁灵泉洗练的,不知道友可有意?”
“好说,若是有好处,自然可谈谈。”
刘霄闻言语恳切,显出些真诚来。
几人出了坊市,寻了处僻静的所在,那位樊师观察一番,取出一鎏金小镜来,轻声道:
“还请道友让我一观法躯,见见真假。”
这事情极其敏感,几乎是将自身完全暴露在外。
不过刘霄闻倒是不惧,师父先前已同他说过那篆文的遮掩之能,紫府来看,最多也以为他天赋过人,资质非凡。
“自然无妨。”
刘霄闻稍稍沉思,他初时还存了些直接争抢那玉佩的心思,但直到如今也未看穿对方修为,不敢妄动,当下还是以交好为主,伺机谋划。
他已捏紧玉佩,只怕对方有什么动作,就立刻联系师门。
那位樊师显然不知刘霄闻的心思,祭出那面鎏金小镜,照射向对方。
镜中刘霄闻的身躯变得透明,赤金的火焰熊熊而燃,若天日落在镜中,一点清明之气在他气海中盘踞,显出福泽深厚的意蕴来。
‘这是,天生就有一道丙火气数加身?’
古篆的异象都尽数收敛,樊师只觉眼前这人在火德一道的天赋远超常人,有些神异,是个资质不错的,但外面的仙道也多有这般人走出,算不上罕见。
“想不到道友资质这般好,倒是我眼拙了,道友莫怪。”
对方不是凡俗之类,这位樊师不敢轻视,觉得之前的举动或许有些冒犯。
“无妨,道友如今可否坦诚相见,说说谋划?”
刘霄闻神色平和,心中却算计起来,看来对方恐怕有求于自身,不知能否借机得手那玉佩。
“在下本名樊宴,自北地来此,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刘霄闻,青巍大赤观弟子。”
双方算是正式结识,见周围无人,樊宴才低低说道:
“道友可知道此次赤云一郡的灯会,为何挑在此地?”
“不知,还望宴道友解惑。”对面那女子看向天上一轮明月,低低道:
“这一处地界,本归属于齐国一家仙门,这家修行福炁,有些东西遗留在此。”
“如今大离帝家祈福,我得了消息,赤云最南边,靠近玉流之地,有座府邸将开,不知道友有意入否?”
刘霄闻并未立即答应,沉吟少时,才回道:
“不知这府邸是何等品级,若是紫府遗留,可不是我等这些人能去窥伺的。”
“自然不是,不过涉及筑基,大人物看不上,才轮到我们这些人去争抢。”
樊宴继续说道:
“道友可否请动师门长辈出手?”
刘霄闻思虑少时,低低道:
“这可要看里面有何物了?”
“听闻最贵重的是一炉【赐礼上陵丹】,是筑基宝丹,能催化修为,缩短筑基的时间,几无隐患,还有些少见的福炁法器和灵物。”
“这消息宝贵,宴道友就这般说出来了?”
刘霄闻面有疑色,这消息珍贵,不知这宴为何告知他,却见那女子继续说道:
“我不欲诓骗道友,我如今有炼气二重修为,还有一位长辈陪着。这府邸就在近日将启,消息已流出不少,到时动静遮掩不住,各家必都见得。”
“道友得了福炁灵泉洗练,入内别有好处,我也知道些门路,不若同我合作?”
对方神色真挚,竟取下面上轻纱,露出真容来,面容清丽,琼鼻高挑,丹唇外朗。
‘本就欲同她搭上线,再问这玉佩来历,到时入了那府邸,机会就多了。’
当下便答应了此事,几人行至一石桥上,趁着月色,看桥下清流。
“不知道友长辈修为如何?”
刘霄闻低低问道,也想知道这樊宴的依仗所在。
对面那女子轻声道:
“我家长辈如今炼气八重修为,正需要那赐礼上陵丹,以待突破筑基,想来贵门必也有意。”
‘炼气八重,只要不是筑基就可,师父在场,倒也不惧。’
刘霄闻是清楚师父手段的,寻常炼气八重的散修,可敌不过剑气,心中安心几分。
“既然宴道友如此诚心,那此事就定下了,我回去问过长辈,到时一同行事。”
说罢,两人共同立誓,互换信物,约定好时日相见。
“说起来,不知大离帝家为何祈福,恰好开了这处府邸?”
刘霄闻随口问起这事来,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那玉佩上。
“道友不知,听闻大离宗室除了离火一道的王侯,还有位福炁老真人在世,或许是要修什么神通。
樊宴低低解释道,似乎对此间之事颇为了解,道出些秘辛来。
“道友来此是为何?”
这女子似乎不愿多谈这些,转而问起刘霄闻来。
“是想着寻道灵物,提升下法器品级。”
他取出那火虎牙,笑道:
“若是直接换把炼气级别的,当然最为轻松,但这法剑用得久了,有些舍不得。”
樊宴有些笑意,赞同道:
“原来如此,趁心的法器可是难寻,道友还真是个念旧的。”
“说来,宴道友戴的这玉佩看着也颇为神妙,不知为何在弹琴时未戴着?”
刘霄闻犹豫少时,还是问了出来,时机难得。
樊宴的脸上有些愕然,未想到刘霄闻问及这处,低低说道:
“梅斋是个风月场所,这玉佩有些灵性,不便带入。”
“这般神妙,不知是何等法器?”
他正欲再问问,不想一旁的香河快步上前,先开口道:
“你这人怎这般不识礼数,东问西问的。”
樊宴将香河拉至身后,有些歉意,继续说道:
“香河性子急切,多有冒犯,在此向道友赔罪了。”
“道友都愿让我看过法躯,这些小事自然可说,这玉佩是.我母亲的遗物,有清心的妙用,别无神异。”
这下刘霄闻算是明白了,面上显出尴尬之色,樊宴却不欲在这话题上多停留,转而说道:
“道友同那段平度相识?”
“昔年有过一面之缘,也未搭过话,说来他身边那僧人是何来历,似乎不是什么正道。”
“好像是这段家请的某位供奉,唤作赞啰,是自西康原大苯国来的,修行些欢喜禅法,不是好人。”
说及此处,樊宴眉目含煞,显然对那赞啰十分厌恶,刘霄闻跟着附和几声,心中却想起些别的事来。
‘西康原的僧人,怎到赤云来了?不过那段平度却间接帮了我,不知为何?”
这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他要和师父详谈。
月华如练,他身上令牌有所感应,是行芳师弟在唤他。
一旁的樊宴见状,也是有些告辞的意思,当下二人分别,定好一个月后再会。
等候许久,见石桥不远处来了一人,正是行芳师弟,两人相迎,柳行芳有些调笑之意,笑道:
“我说师兄去寻什么灵物了,问了一圈,原来是和那位樊大家一道走了,可比我厉害多了。”
“莫笑我了,不过偶遇罢了,如今灵物已寻到,还是早些回去。”
夜色深沉,杜望城内灯火通明,刘霄闻御风而行,携着柳行芳向着山门方向飞去。
到了洛青,柳行芳回霜回峰去了,刘霄闻便直接降到天青峰上,顾不上什么礼数,刚想入殿中寻师父,却见青松下立着一人。
正是许玄。
他神色严肃,已不知等了多久,凝神看了过来,身旁有些许雷光生发,如蛟龙般狰狞而动。
(本章完)
第61章 将入
第61章 将入
“这么说,对方是欲同我门联手,入那府邸?”
刘霄闻已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让许玄沉思起来,有些疑虑。
‘这玉佩和那仙碑有联系,不可错过。’
刘霄闻初见那玉佩时,许玄心中就有感应,脑海中浮现出那玉佩的模样来,气海中清气流转,那座白玉天宫上面有座门户洞开。
天陀在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这变化,但许玄的意识进入气海,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那座天宫,总是隔着些距离,只能遥遥远望。
‘或许正是缺了那玉佩。’
许玄对此物志在必得,现在只看如何行事,是去换取,还是直接争抢。
根据霄闻的消息,那府邸中的宝丹也是珍贵,能增长修为,加快筑基,恐怕会引来不少人。
“如今还不清楚那樊宴的背景,不可贸然行动,等进入那府邸,再看看对方背景,可有得手之机。”
“按照对方所说,你得过福泉洗练,或许这就是机会。”
许玄吩咐下,算是敲定这事。
“你先去着手突破炼气二重,法器交予你栖云师兄处理,早些准备,按照对方所说,可是就在一月后会面。”
刘霄闻应了此事,暂时退下。
‘这事情牵扯极大,恐怕不久都得了消息,一窝蜂似的去争抢。’
玉佩贵重,可那府邸中的宝丹许玄也是十分上心,若是能缩短些苦修的功夫,早早筑基,才真正有自保之力。
‘这事要同师兄、师妹商议下,仅凭我一人去,恐怕难抵。’
既然有那赐礼上陵丹的消息,这等可加快筑基的宝丹,原上世家必然都来争抢,那府邸到时不知会涌入多少人来。
若是仅仅取丹,许玄还是有些自信,但设计那玉佩,还要防备那樊宴的师父,就有些不堪了。
‘如今【天鼓】这道四品秘术已经入门,【陷泽腾龙术】更是小成,斗法自然不惧。’
至于暴露的问题,许玄考虑过,若是以现在的身份施展这些秘术,只能让天陀帮着遮掩,变化形态。
另一方面,这《泽雷履龙经》失传已久,就是火鸦也不识其中秘术,更何况赤云南这些家族。
他如今已送了两封密信,一封是给柳家,一封是给空剑门的,欲询问此事真假,看看能否多得些消息。
数日后。
许玄这边的密信得了回应,只是这两家如今都有些难处,恐怕难以同行。
柳家那边是柳秋辞回的信,先是谈及此事,说得了消息,但有些难言之隐,恐怕无法同去,只能照应几分。
空剑门则是启温回信,他有意前去,但师父闭关,几位长老各怀心思,更有家仙门来人,早早找上他,要一道前往。
‘恐怕柳白元,启温这些得过福泉洗练的,如今都是些抢手的,多得是仙家来找。”
许玄也不欲难为别人,只是想顺道问问,主要还是为了验证消息真假。
习微师兄出关回到荡霞,许玄唤来温思安,三人聚在天青,他细细将此事原委说清,只是隐去了关于那玉佩的一部分。
座旁的二人听了许玄所说,神色俱变,都生出些心思来。
王习微突破炼气六重,气势正盛,先开口道:
“这事情倒是重要,若这丹药能加快筑基,必然要去争一争。”
温思安看向许玄,眼中有些担忧,叹道:
“筑基是极为紧要的事,各门各派必都上心,肯定争抢的厉害,更别论还有些散修得了消息,浑水摸鱼。”
“师兄还需寻个人来压阵,才好放心出手,我正好炼成了那道秘术,可一道去。”
许玄斟酌一番,继续说道:
“我正有此意,算上霄闻,他如今将突破炼气二重,到时三人出手,也有底气。”
一旁的王习微想再说些什么,许玄却笑道:
“师兄还是在门内安心炼器,看顾山门,斗法就不必了。”
王习微见状,也就不再多言,毕竟斗法不是他长处。
“说来,卧牛野建镇一事,如今进度如何了?”
难得三人同聚,许玄便问起门中这些事来,建镇可是大事,关系到治下凡人生计,不少外门弟子都是本地的凡人出身,对此事关注得紧。
“还在筹划,我已领了些门人去看,大致划出片地来,准备安排人手,开山修路,布设阵法。”
许玄闻言,低低道:
“卧牛野虽然开阔,倒是能容不少人,东密那边不安生,有不少背井离乡的,可要安顿好了,莫生出些事端来。”
“都是些小事,已经让池鱼过去看着,出不来岔子。”
王习微提起这位大弟子,语气有些得意,笑了起来。过了少时,温思安告退,说是要继续闭关,多巩固下修为,以待斗法。
峰上仅剩王习微和许玄二人,清风徐徐,吹拂而过。
许玄见状,想起一事,取出一锡丸,轻轻催动,使其变化成一天青小剑,正是上次自空空儿手中得来的法器。
“师兄可看看这法器,是我偶然得来的,不知有何神妙?”
许玄看向王习微,自家师兄常年炼器,或许能看出些门路来。
这法剑他本想赐给弟子,但没个合适的人选,就一直闲着。
他尝试炼化,但用起来总觉得滞涩,不若在那空空儿手中那般灵巧。
王习微见师弟取出个新奇法器来,顿时起了兴趣,将这剑丸接过,细细观摩起来。
看了许久,王习微轻轻催动法力,这天青小剑便又缩回,成一锡丸,上有道道阵纹闪烁。
王习微看出些神妙来,解释起来:
“这法器不知是何材质,似乎灵性颇足,适合以灵识操控,破空伤人,却不好亲自执掌,使出剑招。
“应当如何动用,我按照之前的法子炼化,总觉得有些滞涩。”
许玄道出自己疑惑,王习微稍稍沉思,回道:
“这法器恐怕要多以灵识来控,法力为辅,师弟先前恐怕是想着以法力来炼化,容易损耗这法器本身灵性。”
“可养在气海,以灵识包裹,日夜浸润,培养灵性,便能动用。”
听及此言,许玄却想起那门【起灵纳兵术】来,这道秘术便是蕴养法器灵性的,正好合适。
王习微再同许玄聊上少时,便也告退了,他突破不久,修为还需巩固。
许玄重回殿中,开始祭炼起那枚剑丸。
这飞剑不知其名,许玄见其化为锡丸时上有幽泉二字,就叫它幽泉剑了。
‘一月时间,看看能否将这飞剑炼化完成,也多个手段。’
许玄沉心,静静等待起约定的时间。
——
杜望城,这几日灯会已经结束,大多散修和凡人都已离去。
一架马车驶出了城内,宝马香车,显出几分华贵来。
车夫正是那樊宴的侍女,香河,此刻神色有些紧张,俏脸上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意味。
车内,二人对坐,相顾无言。
樊宴此刻换了身鹅黄的罗裙,愁眉不展。
她面前坐了位美妇人,肤若凝脂,着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披着素纱,面上带着些笑意,问道:
“宴可确定好那刘霄闻的身份了,那大赤观的掌门似乎修为不错,此次说不定有些收获。”
樊宴看向自家师父,有些不安,叹道:
“我虽同那刘霄闻立下誓约,但谁知此人品性,也不知是否会出些别的问题。”
那妇人也是有些疑虑,幽幽说道:
“如今又有什么办法,你我都是逃难来的,既然你得了消息,必不能轻易放过。”
“我看这地界的门派,都无什么利害人物,听闻只有两位筑基,一位老朽,一位自封,倒是无惧。”
樊宴掀开帘子,看向车外,见游人欢笑,有些伤感,低声道:
“不知何时能重返故地,再建长云门。”
一旁的妇人只是叹道:
“哪里是个容易的事?我门正好处于离国边疆上,十年前落到北辽手中,灵山叫人占去,门人几乎死尽,也就走脱了你我。”
樊宴言语恨恨,只道:
“当朝天子何不直接起兵,怎就任由北辽进犯,若是帝家肯下道令来,命些仙道来助,怎会如此!”
那妇人见这徒弟有些激动,当下劝慰道:
“何必说这些,各地的仙家都不认朝廷,都无什么家国的概念,牺牲几个小门派,免去同北辽的争斗,自然合算。”
“大离宋氏贵为帝族,有座洞天在,自有退路,仙家不出力,可也指望不上朝廷。就是苦了些凡人和小修,落到辽国,即使侥幸活命,也都沦为贱籍。”
樊宴的眼中又失去了光彩,变得如古井般幽深,像是失了魂,低低道:
“我看这离国气数也将尽了,北辽的帝家手段高妙,仙修莫不从命,古滇的大礼国正兴,有真君证道,离国边界一再缩减,恐怕乱世将近。”
对面的妇人握住樊宴的手,直直看了过来,有些恍惚,只道:
“这些事不是你我去考虑的,反正谁来作主,都一样,只有修为高了,人家才看重你。”
车马急行,向着远处驶去。
后面会加快进度,主角快些到炼气九重,然后筑基。
(本章完)
第62章 宝船
第62章 宝船
一月后,刘霄闻出关,成功突破至练气二重。
他手中的火虎牙经过秘银藏水浸润,以地煞火凝练,已经突破至炼气中品。
他将那辰流火交予了栖云师兄,王栖云兴致颇高,这几日都在观摩那道炼气级别的丁火之火。
‘辛金柔合,秘银藏水有点化的效用,以次炼化这法剑,恰好可使其承载大日煌火。’
这道篆文所化的灵火,如今不过炼气品阶,同刘霄闻修为相仿,但神异颇多。
这大日煌火外为赤殷,内藏一点金明,兼有丙火和太阳二性,玄妙非凡。
刘霄闻自知这火贵重,并不准备动用大日煌火内藏的一点太阳之性,而是催化外焰,使其形若某一道丙火,掩人耳目。
御风离了霜回,前往天青拜见师父,他远远便见师父和思安师姑在峰顶等候。
几人谈了少时,定下谋划,便一道御风出了洛青。
按照同樊宴的约定,几人会在临近玉流的寒遗崖会面,此地位于平湖以南,正是那处洞府出世的地界。
这几日原上动静不小,自灯会后,就有些传闻四起,寒遗崖更是夜散宝光,有不少灵物流出,隐隐显出一洞府来,临近的不少散修得了消息,也都来此。
“我看这洞府倒是现身的好,正好在你们快筑基的时候,内藏一炉宝丹,可加快筑基,你说巧不巧。”
天陀忽地出声,语气幽幽。
许玄有些无奈,只叹道:
“就是知道有问题又如何,还能不去,如今最关键还是拿到那玉佩,丹药都是其次。”
一路御风,过了平湖,遥遥望见一满是莽荒之意的山脉,正是玉流山脉,不远处有一峡谷,内藏一崖洞,正是那寒遗崖。
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散修和世家来人,显然都是为了此处洞府。
几人刚落到这峡谷边上,周围已有不少修士盘踞,许玄稍稍扫过,竟有不少突破炼气六重的。
“赤云南少有筑基,这散修都是些消息灵通的,听闻有加快筑基的丹药,纷纷来此,怎知又入了处泥潭,这洞府的来历也有些蹊跷。”
许玄心中暗暗盘算,几人修为高深,自占一地,无人来扰。
至于原上的各家,许玄暂时只见到了那段家的段成思,身旁跟着一炼气八重的老翁,其他几家必然也来人了,只是不知藏身在何处。
这洞府还未开启,阵法还在生效,因而并无人妄动。
一连枯坐数日,不见樊宴的人影,许玄有些疑惑,问向刘霄闻,只道:
“对方可约好来的时日了?”
刘霄闻环顾四野,并不见来人,有些焦急,低声道:
“已立过誓约,这时应当来了,怎这般迟。”
温思安无什么情绪,幽幽说道:
“若是不来,三人携手杀进去,亦能夺得那丹药。”
许玄同刘霄闻担心的倒不是此事,而是那玉佩,远比什么丹药要紧多了,但此事又不可告知温思安,毕竟她可无什么遮掩心神的手段。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来人,那洞府的阵法已经开始动摇,显然离开启不远。
自对面行来一着乌袍修士,中年样貌,面容阴鹜,修为已至炼气八重,气息浑厚,似乎不是赤云本土的,而是自外来的。
这乌袍修士身旁跟着一老翁,像是奴仆,捧着一黑木宝匣,修为也是稳稳到了炼气五重。
许玄稍稍警觉,不知此人前来有何意。
“可是大赤观的许掌门?”
那乌袍修士先行开口,语气和善。
“正是,不知道友有何事?”
“在下杜鹤,自北方来此,听闻贵观素有善名,便想着结交,少时可一道入洞府。”
“谢过杜道友好意,只是我门已经找好人手,不便再变动了,还望道友去寻他人。”
那杜鹤似乎有些不满,只道:
“许掌门这弟子,听闻可是得过福泉洗练的,届时入内,有些异变,无帮手可就难说了。”
“杜鹤道友消息这般灵通,不知是自何处得来的?”
许玄微微皱眉,不知此事是谁散播的。
“这都是小事,道友约好的人似乎失约,不若同我一道?”
这位乌袍男子面上似笑非笑,有些阴冷之意。
“不必了,道友还是莫纠缠了。”
许玄不再理会此人,直接回绝,那杜鹤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纠缠,就此离去。
“原上何时来这般多修为高深的散修了?”
温思安面有疑色,显然也察觉到些不对。
“说是北地来的,恐怕那边有些变故。”
许玄低低回道,只觉刚才那杜鹤一身修为,分明是世家嫡系的水准,怎就无端出现在赤云来。
终于,在那洞府将开启之时,远处一车马驶来,刘霄闻见了驾车的那青裙侍女,面色缓和些,沉声道:
“来了。”
自厢内走出二人,一位覆面女子,一位美妇,连带驾车的青裙侍女,正是樊宴一行人。
女子同那妇人耳语几句,这妇人便笑着上前,柔声道:
“见过二位道友,在下樊青竹。”
这妇人修为已至炼气八重,在这一众修士中称得上厉害,只是不知手段如何。
“青竹道友怎来的这般迟,可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许玄见对方气息不稳,像是刚刚同人斗法过。
这妇人看向不远处一位着粉红僧袍的僧人,那僧人几乎是赶在她们后面来的,如今到了段家那边。
樊青竹面有忧色,只叹道:
“路上遇见了那赞啰,纠缠一番,才来的迟了,还望许掌门莫怪。”
许玄闻言,看向一旁,只见那着粉红僧袍的赞啰也看了过来,笑得邪异。
“青竹道友和那和尚有何纠缠?听我弟子所言,那赞啰可是段家的供奉。”
许玄轻声问道,想要弄清其中缘由。樊青竹脸上生出几分怒色,只道:
“这妖僧无非是看上我这弟子,他修行欢喜禅,最喜掳些女修,以为炉鼎。”
“我师徒二人自北方来,路过天水,偶遇此僚,便一直纠缠至此。这妖僧修为高深,胜出我几分,但如今领了段家的令,不敢生事,也只是纠缠不休罢了。”
许玄了然,又问起另外一事来,对眼前之人的来历有些好奇,只道:
“不知道友是为何到了赤云,又是从哪里得来这洞府的消息?”
樊青竹脸色稍变,看向四周,叹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本是北方长云门下一弟子,门中有几位筑基坐镇,北辽进犯,山门被人占去,便逃难至此。”
“此地的散修大多都是同我一般出身,都是逃难来的,先是几人来了赤云南,此地无什么筑基,渐渐地便都来此避祸。”
“至于那洞府的消息,天水有家分府开启,我未得什么好处,只得一残图,显出在赤云南还有一处洞府,便来此谋算。”
言毕,樊青竹取出一片有些泛黄的残图,其上大致是天州一地,在天水和赤云都标着两点记号。
“若是入内,我可帮着道友寻那丹室所在,只是取丹时,就要贵门得过福泉洗练的弟子出手。”
许玄当下应了,樊青竹来历并无什么问题,他放心许多。
眼见洞府已到了开启之时,便不再多言,几人一同向那寒遗崖飞去。
崖洞上的阵法依然消散,从中涌出阵阵白雾来,众修等候许久,纷纷冲入其中。
许玄同樊青竹先行入内,几人跟着,破开那雾气,进入其中,为一宽广的石室,别有一番天地。
这处似乎连着深处的地宫,沿着山体开凿而成,地上是一片蒙蒙的白气,有阵阵钟鼎之声传来。
入内的众修似乎被阵法分开,众人本是一道入内,如今分散。
许玄身旁却只有樊青竹和温思安在,剩下的刘霄闻、樊宴以及那侍女,都不见人影,显然是传到另外一处去了。
樊青竹并不慌张,沉声向许玄说道:
“先往前行进,宴亦知通往丹房的道路,到时到那丹房再见。”
温思安有些担心,低低说道:
“暂时也只能如此,只盼他们三人莫遇到什么凶险。”
许玄他们进入的地方似乎是处藏兵之地,面前有一道道石台,上陈法器。
此间摆着的法器最低都是炼气中品,但放置过久,大都腐朽,偶有些品相好的,便引得众人争抢。
在最中心的的三道玉台之上,更是陈着三件筑基法器,宝光流溢,在场的众修纷纷看去。
玉台之上,分别摆着一青木小船,一颗有白雾涌散的灰色宝珠,以及一柄流焰环绕的乌木宝扇。
‘这小船似乎是某种飞渡的法器,最为贵重,类同当初长生观派来的那艘宝船。’
许玄见状,心思急转,便先欲将这青木小船取到手,不想还有几人也看出这小船价值,纷纷出手争抢。
法光四散,那小船无碍,却被击飞,落到一炼气二重的小修身旁。
此人脸上显出些贪婪,但瞬间就转为惊惧,眼前有数道法术打来,直接将其整个人都轰为飞灰。
温思安已祭出那柄雨思法剑,为许玄掠阵。
一旁的樊青竹则是看中了那柄宝扇,同两名炼气七重的修士争抢起来。
许玄面色有些阴沉,他驾驭雷云,险些就拿到那小船,不想一道乌光打来,逼得他不得不避。
那青木小船就落在地上,许玄面前之人,正是那杜鹤,此刻他已执一墨玉法刀,乌光萦绕,直指许玄。
“道友可是看上了这宝船?可惜我也想要,不若行个方便,就此让给我算了。”
杜鹤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法刀却不断凝聚法力,渐渐震动起来。
“若是想要,就来拿罢。”
许玄不再多言,丹霆长鸣,自气海祭出,剑气若大江大河奔涌,直直斩去。
两人缠斗起来,暂时无人敢靠近,一旁的温思安则是应对起那老仆,顿时一片混乱。
对方修为高上一重,手段也未知,许玄自是不敢托大,剑气生发,笼罩而下。
对方手中那墨玉法刀上乌光汇聚,伏压而来,却被剑气搅散。
这杜鹤的脸色微变,祭出一浑黄的符箓来,分明是筑基宝符。
这符箓像是土德一道的,有重压落下,让许玄的剑气滞涩几分,那杜鹤法刀挥舞,将那雷光卷起,堪堪抵住。
“想不到赤云这地方,还有人修成剑气,当真稀奇。”
杜鹤声音低沉,显然认真起来,不敢再同之前那般放肆。
许玄不言,再次出剑,使出一式大泽云陷,剑尖一点混沌的紫意生发,是那大震祈雷光。
他气海中一颗星辉之珠升起,上启明光四散,星辉流转,冲击那道浑黄的宝符。
那杜鹤手中法刀乌光内敛,挥舞之间,似有黑沉的水流随之而动。
这乌袍男子想要分化雷光,但许玄那剑气过于凝练,对冲之下,显然是那杜鹤吃亏,虎口开裂,法刀震颤。
‘看来也就如此,不是什么利害人物。’
许玄这边稍稍放心几分,却见那杜鹤又有新的动作,此人看向一旁同温思安斗法的老仆,怒喝道:
“墨仆,快祭宝贝!”
那老仆脸色一变,当即拉远身形,将怀中那黑木宝匣祭起,自其中窜出一道血光。
这东西直直落到那杜鹤身上,自他口中钻入,让此人气势一变,两眼变得血红,肌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显得狰狞而诡异。
“血炁一道的筑基法器,魔道的东西,这人不简单,可要小心。”
天陀的声音响起,显然是看出了此物来历。
许玄皱眉,只见眼前之人将右臂之上血肉忽地尽数褪去,似被什么东西吸干,仅以白骨握住了那法刀。
杜鹤脸色阴沉,身上血光四散,脸上多了些青黑的纹路,冷冷道:
“我自北方过来,除了辽国的人,还未有人能在这宝贝下活命。”
许玄不言,曲指一点,丹霆化作雷隼落在他肩头,他自芥子物中取出另外一柄法器来。
一柄八方古剑,身如明镜,上方流云和金阳的刻图明亮起来。
许玄伸手握住,剑指对方,朗声笑道:
“我这里也有件宝贝,还请道友一观。”
这石室的空气似乎炙热几分,让对面的乌袍男子稍稍流出些汗来。
(本章完)
第63章 劫池
第63章 劫池
石室宽阔,地上云气蒙蒙,那青木小船就置于地上,无人敢动。
许玄握紧恒光,地面上云气飘逸,他手中剑身赤火腾跃,升空化为道道日光和闪电。
杜鹤神色凝重,不想眼前之人手中亦有件筑基法器。
他用仅剩森森白骨的右手收刀,反握刀柄,刃贴臂骨,以左手掐诀,声音威严,沉声诵道:
“上接碧落,下临黄泉。”
他上方那道浑黄之符宝光一盛,有一巍巍高峰显化,上接青天,下临重渊,顿时周围有重压落下,将许玄用来迟滞这宝符的上启明光叫镇散。
‘这是哪一道土德的宝符?’
许玄暗暗一惊,他也不是见识浅薄的,戊己蕴三土都有了解,却未见这般功用的。
对方显然不是寻常散修,秘术了得,法器也十分利害。
许玄却丝毫不惧,剑随心起,逆势而上,风火相冲,平地顿起惊雷,直冲对方面门。
“来得好。”
杜鹤狞笑,左臂之上血肉也瞬间消散,化为白骨,他气势再度一涨,握紧法刀,缓缓斩下。
顿时乌光重重,压向那一点雷光,双方对冲,剑气同血雾迸发,杜鹤不敌,连退数步,催动宝符,镇压了剩下的剑气。
“有这宝符在,你的剑气近不了我身。”
杜鹤阴恻恻地笑道,直直看向了许玄手中法剑,有些贪婪之意。
许玄微微皱眉,收起法剑,踏前一步,同时催动起上霄雷云和陷泽腾龙术。
【玉血心】在他气海随之鼓动,血气喷发,让许玄气势稳稳攀升。
这次他并未想着展开雷泽,将对方席卷入内,而是尽可能缩小显化之域,由上霄雷云承载,登天化池。
原本有半间石室宽广的雷泽被收束成一方小小的雷池,如华盖一般,悬于许玄上方。
这便是许玄想来的遮掩之法,逆运秘术,效法【劫心池】,起泽登天,执掌雷池,不求广纳四野,只求凝合杀力。
上方小小的劫池还有些虚幻,上霄雷云为池底,其中紫绛的雷光沉积,渐渐转变为深邃的玄黑之光。
他口中吐出一锡丸,迎风化为一天青飞剑,投入那方劫池,丹霆所化雷隼长鸣,跟着涌入,顿时无数雷光炸响,电蛇奔走。
两柄法剑各自领命,丹霆振翅,携化雷光,将那宝符的镇压冲开,幽泉藏匿,隐于道道电蛇之中,伺机而动。
杜鹤眼见那宝符被破,脸色一变,只道:
“等等.我是——”
还未等他这话说完,许玄已经一剑斩出,恒光受剑气刺激,越发神异起来,发出道道龙吟。
雷池起劫,许玄执恒光直斩对方黄庭,丹霆自天而降,携雷涌向灵台,最后的幽泉隐于地上的电光,暴起刺向气海。
天地人共发杀机,杜鹤避无可避,面上一沉,全身血气都散开,涌入体内那法器,顿时有浑浊的血雾生发,笼罩其全身。
杜鹤见许玄根本未有留手的意思,当下有些拼命的意思,再度高举手中法刀,血雾同乌光汇聚,倾泻而下。
许玄神色不变,恒光斩下,火雷炸开,那血雾和乌光若积雪消融,抵挡不住,剑气同雷霆混一,直斩对方。
汹涌的雷光涌来,剑气生发,杜鹤三处丹田齐破,顷刻身死,再无一点气息。
自他胸中钻出一物来,是一朱色的丹丸,有血光萦绕,像是有灵一般跳动起来,想逃遁而去。
许玄还以为这是什么丹药,刚欲拿起,不想这丹丸周身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尖齿来,咬向许玄手指。
“好凶的东西。”
许玄一道雷光打下,暂时封住此物,将一旁的法刀、宝符和芥子物都收起。
青木小船就静静落在地上,周围的修士见识到许玄的手段,都不敢冒犯,纷纷远离此处。
许玄眼神有些炙热,将这宝船拾起,以法力稍稍炼化,收了起来。
‘【不系舟】,甲木一道,筑基中品法器,是少见的飞遁之器,对山门有大用。’
看向一旁,温思安那边的争斗也到了尾声。
她布雨行云,雨丝飘飘,剑势诡秘。
随着法剑挥舞,那墨仆抵挡不住,身上已多了许多血洞,见主人殒命,那老翁当即放弃抵抗,连呼饶命。
许玄收剑,看向另外的两件法器,樊清竹已夺得宝扇,只是遭了两位炼气七重修士围困,不得脱身。
至于那颗灰雾笼罩的珠子,落到一疤脸大汉手中,此人气势之盛,还在那杜鹤之上,也是炼气八重境界。
这汉子手执一骨塔,分明也是筑基法器,喷吐黑灰二色的火焰,离塔便炸,硝石硫磺的气味弥散,同他交手的人死相凄惨,多被轰的稀烂。
‘这是【至火】一道?’
许玄大致看清此人来路,至火凶悍,他动用过那霹雳焰,知道厉害,不愿同此人争斗。
对方也看了过来,嘿笑一声,抱拳问好,得了那宝珠就直接离去。
一旁的樊青竹还在斗法,落入下风,容失色,许玄御风而上,剑气席卷,将那两位炼气七重的散修逼退。
“多谢道友相助,青竹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想不到道友竟修成剑气,法术也这般厉害,就是在北方也是一等的人物。”
樊青竹语气柔媚,她修为虽高,但似乎不善斗法,吃了不少亏,如今见许玄剑气之利,生出些攀附之意。
一旁的温思安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看向许玄,冷冷道:
“师兄,这墨仆已经叫我封住气海,是杀了还是?”
“不急,先问问他来历。”
许玄上前,蹲下来,看向这老翁,沉声问道:
“你和这杜鹤是何出身,自何地来的?”
下方这老翁有些凄惶之意,低声道:
“小人是和我家主人都是血河门出身,来自大兴府,这地界夹在离辽之间,数年前动乱,山门被灭,只好逃难。”
“赤云的长生观愿行善事,接纳了我们这些流民,让我等在赤云南边安身。”
一旁的樊青竹见状,低声附和道:
“我是自更北的云乡府逃来的,路过大兴府,确实有这门派,当初有筑基坐镇,竟然也灭了。”
许玄闻言,稍稍点头,继续问道:
“谁让你们来针对我的?”下方的墨仆稍稍挣扎下,嘴唇嗫嚅,刚一开口,整个头颅便炸开。
许玄反应极快,鼓荡法力,挡住了那些飞溅的血肉。
“这是.”
樊青竹脸上多出些惊惧,一旁的许玄轻挥恒光,剑锷上的血被尽数焚尽。
他剑指通往地宫下方的道路,看向樊青竹,神色如常,平平说道:
“还请道友引路。”
——
地宫内,一处密道。
刘霄闻三人的处境要好上不少,传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无人在旁,未起什么争斗。
三人修为都不过炼气初期,实力低微,因而只是沿着密道而行,催动信物,联系自家长辈。
“师父他们正在赶来,不必担忧。”
刘霄闻身上令牌有所感应,明白师父无事,放下心来。
四周幽冷,并无人声,樊宴此刻仍旧以轻纱覆面,不知使了何等法术,周身起些烟岚,笼罩三人身形。
她看向密道出口,面带忧色,低声道:
“前方可是就出了这密道,不知到何处去了,恐怕要起争斗。”
刘霄闻祭出法剑,艳红的地煞火流淌,低声说道:
“可在此等候,直到到师父他们来?”
樊宴稍稍摇头,语气忧愁道:
“这地下密道并不联通,但都通往那丹室,继续前行,才可会合。”
一旁的香河扶着自家小姐,语气含煞,眼露凶光道:
“我看是必走一趟不可,小姐你千万小心。”
她的样貌生出变化,原本柔嫩的肌肤上长出雪白的毛发,眼瞳变为银色,青裙之下伸出一毛绒的狐狸尾巴来,扫着地面。
刘霄闻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暗暗揣测起这香河的实力。
‘听闻妖类法躯强横,这香河恐怕不能以炼气一重视之,实力恐怕还在其上。’
打定主意,几人便不再犹豫,一道出了那密室,入了另外一地。
此处为一广场般的地界,地上摆着道道蒲团,暂时未有什么争斗。
众修都端坐于蒲团之上,凝神看着前方一墨黑的石壁,其上刻着密密麻麻,仿若天星的文字,杂乱无章,看不出门道。
三人不明情况,未轻举妄动,本欲退走,却听不远处一炼气一重的散修惊呼,一道流光自石壁中落下,显化为一玉简,落到此人怀中。
顿时便有数人出手,争抢起这玉简来,这得了玉简的散修当场殒命。
这些人才是彻头彻尾的散修,一个个修为虚浮,法术也不高明,尽是驱使些水火之类,少有变化,用的大都是胎息法器,十分寒酸。
刘霄闻几人并未去争抢,那道玉简看着品阶不高,恐怕最多也就二品,不值当。
香河走向一旁,随意拽起一炼气一重的修士,就要问话。
对方本在参悟,被突然打断,有些怒火,香河稍稍发力,握紧对方肩膀,发出令人牙酸地嘎吱声,此人脸色便一变,告饶起来。
“说,你们这些人在此作甚?”
香河语气不善,显得不耐烦。
这修士脸上生出惊恐之色,这青裙女子气力极大,他本想反抗,但根本挣扎不开,只好恭声回道:
“回道友,这处唤作【闻法壁】,是参悟功法秘术的地方,先前有些三品的功法和秘术,都叫高修取走,如今只剩下些一二品的,轮到我等在此捡漏。”
香河失去兴趣,轻笑一声,将这散修丢开,转身说道:
“看来这地方是没什么好东西了,不若直接离去?”
一旁的樊宴则看向刘霄闻,有些迟疑,轻声道:
“霄闻道友可去一试,说不定别有收获,若是直接离去,入了丹室,可不好返回。”
刘霄闻环视四周,见此地确无什么炼气后期的修士,修为最高的是位炼气四重的女修,稍稍放心,但还是问道:
“宴道友可否说清楚些,我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樊宴见此,刚欲开口,一旁的香河却快步上前,拦住自家小姐,低声道:
“小姐,可想清楚了,现在就告诉他,人家直接弃了我等怎办?”
樊宴只是浅浅一笑,按下香河的手来,看向刘霄闻,只道:
“既然已经一道来此,还是以诚相待好,莫要互相算计。”
言毕,这女子继续说道:
“道友可知此处洞府是哪家仙道所留?”
刘霄闻摇头,握紧了手中法剑,其上流火忽明忽暗,随风而动。
“此地原本是齐国仙门天赐道治下,天州七郡,赤云、天水本都在其管辖下,这门派真正核心的宝物都叫大离宋氏收去,如今这些残留的洞府就便宜了我等。”
“天水那处开启的府邸叫几位筑基分了,赤云可无什么筑基来争抢,引来些散修。”
“我打听过了,道友昔年得来的【天赐福明宝泉】,就是这仙门培养门人的灵物,如今再入此府,当有妙用。”
樊宴声音幽幽,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那便一试。”
刘霄闻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能多得些功法秘术,为门中增添底蕴可是再好不过,更何况三人联手,就是被围困,也能退走。
他收起法剑,一旁的樊宴和香河为其护道,让他参悟。
凝神看向石壁,他的气海之中,一缕福德之气升起,正是当年那福泉遗留,此刻显化,同那闻法壁共振起来。
眼前原本杂乱的文字似乎在自行组合,逐渐变得有条理起来。
他眼前似乎要显化出一篇经文来,但总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这时他体内那道大日煌火显出神异,一点金光涌起,同那道福德之气结合,散出道道宝光。
闻法壁有感,发出隆隆之音,一道金光涌动,汇聚壁上文字,化作一卷金色道书,落到刘霄闻怀中。
他凝神看去,只是略扫而过。
‘【祈善化业符法】,福炁一道的符法,足有四品!’
他还未来得及观摩,便有人御风杀来,总共三位修士,一位炼气四重,两位炼气二重,齐齐冲向刘霄闻所在位置。
水火汹涌,法光势急,刘霄闻拔剑起身,剑上赤殷之火汹涌,一点金明之光隐于其中,蓄势待发。
稍后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64章 赞啰
第64章 赞啰
闻法壁前,刘霄闻三人纷纷出手,应付起眼前之敌。
在场都是些不入流的散修,刘霄闻三人自是不惧,只是要快些解决,以免生出变故来。
樊宴祭出一玉瓶,道道澄白的水流涌出,生发之意兴起,化为水幕,阻挡了袭来的几道法术。
香河此刻已经完全化为半妖之形,气息攀升,直接到了炼气二重,这妖物竟然还藏着修为。
青裙飞扬,她一人抵住那袭来的两位炼气二重修士,剩下的刘霄闻同樊宴则是对上了那位炼气四重的女子。
对方身着一身淡蓝纱衣,中年模样,容貌平平,祭起一银雀像,上有道道祥云纹,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
这女修先是看向樊宴手中玉瓶,又瞥了一眼刘霄闻法剑上赤殷的火光,眉眼间多出几分得意,笑道:
“【化水】、【丙火】,都不善应对我这【辛金】法器,你二人还是快些交出传承,以免多受些皮肉之苦。”
刘霄闻不言,而是注意到樊宴手中法器,是件炼气中品的法器,为一温润的玉瓶。
‘化水?这道统可从未听闻过,有些化育生发的意象。’
还未等他多想,对方已经先行动手,催动那银雀,便有道道银光化作的漩涡席卷而来。
刘霄闻执剑,直接动用那大日煌火,赤殷之火熊熊而燃,斩那银色的漩涡。
火光汹涌,随剑而动,将对方鼓动来的漩涡分开,但很快又被银光化解,两者相冲,竟化为道道铁水,在地上积起一小泽。
“小心些,丙辛合化,你修丙火,恐怕难挡。”
樊宴声音有些急切,忙提醒出声,同时催动手中玉瓶,不断有澄白温润之水流溢,生发之意覆盖上刘霄闻,为其修复伤势,恢复法力。
这边刘霄闻暂且收起灵火,转而祭出上启明光,便见星辉洒落,迟滞之意升起,让眼前这女修运气不畅。
他的静心凝神,动用起《天火恒光经》中的秘术,火光再起,凶顽暴戾之意自生,正是那道【苛虎火相】。
这秘术有吞元食气,破法乱纪的妙用,合君王暴乱,在位无德,若苛虎食人的正意,专能吞炼法光灵气一类。
他剑上有火虎之形奔走,吞炼起那银雀洒下的法光,同时使出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大泽云陷,法剑翻飞,笼罩起那着蓝纱的女修。
‘虽然是炼气四重,但也是散修,只仗着些修为积蓄和道统生克之利罢了。’
刘霄闻欺身上前,炼气六重之前,不过法力深厚的差距,只是量变,若是能以剑势笼罩,斩其法躯,就可一鼓作气击败对方。
那女修显然看出刘霄闻用意,忙催动银光,笼罩其周身,道道漩涡袭来,叫一旁的樊宴催动水幕抵住。
“快些,我挡不住多久。”
樊宴声音急切,覆面的面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露出那张朦胧若淡月的脸来。
辛金为霜露之金,银色的漩涡涌动,将道道水幕冻结,而后粉碎,不多时就要将刘霄闻席卷入内。
蓝纱女修见对方法剑斩不开她周身银光,只能一点点磨炼,脸上露出笑来,如今陷入僵持,自然是修为深厚的她占些便宜。
刘霄闻并不慌张,神色沉稳,逐渐吞炼那银光,任由漩涡接近。
“刘霄闻,快退!”
樊宴声音急切,她催动的最后一道化水之幕也被击破,数道银色漩涡向二人袭来。
‘到时候了。’
对方正有些松懈,觉得已经拿下二人,刘霄闻剑上赤火熊熊而燃,直斩而下,同那银光相冲。
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那大日煌火内藏的一点太阳之性,他向前递剑,一点金明之火自赤焰中涌出,直穿那重重银光,落到这女修额上。
对方顿时惨叫起来,想催动银雀抵挡,却不想那法器触及金火,也被熔毁一角。
这女修的头颅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飞灰,只剩身躯,直直倒在地上。
刘霄闻身上受伤不少,一旁的樊宴忙催动法器,生发之意笼罩,治愈了几处伤口。
前后动作极快,等对方倒下,樊宴还未看清发生何事,只当眼前之人还藏有别的手段。
刘霄闻捡起那银雀像,又看了看那女修身上,连个芥子物都无,只有些零碎的胎息灵物,当真寒酸。
一旁的正在同香河斗法的二位修士见那女修落败,纷纷远遁,不敢再纠缠,香河还欲去追,叫樊宴喊停。
几人不欲在此多停留,离了此地,向着丹室方向前行。
“宴道友伤势可还要紧?”
刘霄闻随口问道,想拉进些距离。
樊宴神色缓和几分,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浅笑道:
“无妨,我修行【化水】一道,本就善治愈伤势,称我宴即可,不必叫什么道友。”
离了那闻法壁,樊宴面上带着些好奇之色,迟疑少时,还是开口问道:
“不知霄闻得的是何经文?。”
刚刚一道同人搏杀,生死之间,两人关系亲近了些。
刘霄闻看向对方素白脖颈上的弯月玉佩,篆文震动,有些发愣,直到眼前女子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这人平时看着还是行事正道,怎忽地就孟浪起来?’
樊宴并不知对方心思,只觉那目光有些过于炙热,让她稍稍皱眉。
“是本四品符法,福炁一道的。”刘霄闻收回目光,自觉刚才有些冒犯,语气缓和几分。
“可是那【祈善化业符法】!”
樊宴听闻是符法,忽地止步,急急问道。
刘霄闻缓缓点头,不知眼前之人为何如此激动,甚至有些失态。
一旁的香河也是神色一变,看向自家小姐,低低道:
“小姐,那残图记载有误,这符法不在丹室,竟然在闻法壁内。”
刘霄闻会意,看来他手中这卷符法对方早就有意谋划,不想如今到了自己手中。
“霄闻手中这符法对我意义重大,不知可否一观?”
樊宴似乎有些羞惭,不敢看对方眼睛,只好偏过头去,声音细微。
“这事好说,能夺得这符法,本就仰仗二位出力,只是还望出去详谈,现在还是早些同师父他们汇合为妙。”
刘霄闻如今满心都是怎么将那玉佩拿到手,对方有求于自己,让他心中有些谋划,只想早些同师父见面,详谈此事。
樊宴点头称是,脸上露出些笑意,明眸中多些亲善之意。
又向前行了少时,刘霄闻止步,看向一处岔口,笑道:
“师父他们快到了。”
几人总算放下心来,在此停步。
岔道后传来脚步声,刘霄闻却察觉出不对来,拔剑而出。
‘只有一人的脚步声。’
一披着粉红僧袍的僧人自岔道走出,脸上有些邪异的笑,天女唱诵之声响起,他轻轻捻动手中白骨珠串,看向眼前三人,笑道:
“几位施主可是在等我?”
“赞啰。”
樊宴脸色一沉,变得惨白,刘霄闻也是心中一惊,对方此刻气势显露,恐怕已经接近炼气八重的修士,怕是距离法师不远。
“你可想好,段家可不是让你这般胡来的。”
刘霄闻强撑一气,想同这妖僧周旋几分,等到师父来此。
“段平度现在可忙着,管不到我头上。”
赞啰开口,有孩童、妇人和老翁三重声音响起,身上粉红宝光四散,红粉骷髅,男女合欢之象在他身后显化。
“樊大家,我可是自天水追你到赤云,苦等了这些年,你是【化相女】,本就适宜修行些房中术,欢喜禅,随我而去,自有筑基的缘法等着你。”
樊宴神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
“我看赞啰大师还是寻别人去吧,那梅斋里可有不少柳女子,和大师很是相配。”
赞啰不言,粉红宝光涌来,樊宴催动玉瓶,刘霄闻祭起法剑,全力抵挡。
那原本澄白的水流遭了宝光,化为浑浊,有靡靡之音传来,法剑斩出,不想这柄火虎牙直接变得软塌,好似泥捏的一般。
‘对方修为之深厚,不是我等可以抵挡的。’
刘霄闻咬牙,正欲全力催动那大日煌火中的太阳之性,看能否突围。
赞啰脸上笑意愈发炽盛,念诵起经文来,度化之声传来,香河哀嚎一声,显化原形,变为一白狐,瘫在地上。
樊宴眼中似乎有粉色的宝光随之涌出,整个人动摇起来,一步一步向着赞啰走去。
‘怎么办?’
若是没有那枚玉佩,刘霄闻此刻第一反应便是立刻遁走,但如今却是不能退。
‘无论如何,也要将那玉佩留下。’
他深知此物重要性,强行催动秘术,使出那苛虎火相,七窍流血,怒吼一声,震荡那粉色宝光几分,
樊宴的眼中显出些清明,但很快就又恢复动摇的神情,痴痴向前走去。
“你最麻烦,先送你走。”
赞啰脸上有些怒意,上次也是这人来坏事,正欲动手,将这炼气二重的小修碾死。
身后传来些不寻常地动静,赞啰转身,只见一片汹涌的紫意和茫茫剑气。
一方雷池显化,天音震荡,雷光重重,两柄飞剑已锁定他的心窍和咽喉。
“你说送谁走?”
自道路尽头传来一人的声音,杀意四起,笼罩向这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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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5章 未济
第65章 未济
岔道内,剑气纵横。
赞啰周身重重粉红宝光被冲击而开,红粉骷髅和天女唱诵的异象都止住,他神色凝重,看向来人。
许玄轻举恒光,剑身上云气四散,紫雷迸射,他欺身上前,同这妖僧缠斗起来。
樊青竹眼见此景,忙挥袖将刘霄闻三人卷回身旁,取出三枚莹白的宝丹,喂给几人,帮着调理伤势。
“师父.”
樊宴初醒,声音虚弱,还有些恍惚。
樊青竹面若寒霜,看向温思安,沉声道:
“还望温道友帮着看顾下我家弟子。”
温思安闻言,稍稍臻首,樊青竹御风上前,一道出手,赞啰有些难抵,落到下风。
许玄已经动了杀心,那方虚幻的劫池升起,两柄飞剑携雷而动,死死锁定赞啰的眉心。
天陀先前已经告诉许玄,释修不类仙修,不会修炼什么上中下三田。
这些僧人修性不修命,一身修为都在识海之中寄托,此身若舟,随时可弃,这也是释道转世方便的缘由。
寻常紫府想要转世,必须有金丹一级的东西护佑魂魄才可。
一位菩提萨埵之境的高僧,便多次转世重修,不断积攒因果,提高修为。
飞剑势急,赞啰还未见过炼气时能一人执三柄法剑的,不是灵识强横,就是法器有些古怪。
樊青竹在一旁压阵,驾驭起一道澄白之水,包裹而下,同赞啰的粉色宝光相持起来。
眼见不敌,赞啰长诵一声佛号,周身宝光尽数收敛。
他整个人手脚萎缩,躯干瘪下,身躯若张纸般纤薄,只剩那颗头颅膨胀起来,面色紫红,迅速飞遁,化作一道流光向前方而去。
这妖僧使得遁法极快,瞬间就挣脱樊青竹控制,整个人像水母一般,以那颗硕大的头颅拖着身躯遁走。
许玄收剑,脸上还有冷意,看向赞啰逃遁的方向,只道:
“这人手段多变,他若不死,继续纠缠,恐怕有些麻烦。”
一旁的樊青竹亦是这般想法,见这赞啰招惹上这位掌门,她稍稍放心,觉得可以依靠几分。
当下这妇人附和道:
“这妖僧必然会入丹室之中,届时再除了他。”
许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不着痕迹地感应到了那玉佩。
自从见了樊宴,他气海中的古碑便震动不已,显化的白玉天宫更是清光流转,仙乐四起。
‘如何才能得手?’
若是直接动手争抢,樊青竹一行人自身无法反抗,许玄一人就可尽数拿下。
但他到底不是什么魔道,这般行事不太好,还容易引人猜忌,以为那玉佩是什么贵重宝物。
“丹室还未开启,如今倒是不急,大可调息少时。”
樊青竹轻声说道,似乎对此地很是了解。
刘霄闻趁此时机,走到许玄身旁,说道:
“师父,我观一处石壁,得了一卷四品符法。”
这话说完,许玄还未动,一旁的樊青竹却已看了过来,眼中惊异,顾不上什么礼数,急急道:
“可是福炁一道的?”
“正是。”
刘霄闻大致也料到对方反应,便自怀中取出那卷金色道书,交予许玄。
‘【祈善化业符法】,内藏六道三品符箓,三道四品的,涉及祈福、化厄、遁逃和清心等妙用。’
许玄稍稍翻阅,大致了然,收了起来,看向一旁的樊青竹三人,问道:
“青竹道友可识得这符法?”
樊青竹面上有些犹疑,轻握住一旁樊宴的素手,低低说道:
“宴,把剩下的图取出来,让许掌门看看。”
樊宴得令,取出一副图来,这幅图更为详尽,几乎包括了这处洞府所有的密道和石室,甚至哪一处有些什么都有记录。
‘升和十二年,天赐道弟子康原所绘,历时九载,天水郡福明府,赤云郡赐心府完工。’
升和,这恐怕是齐国哪位国君在位时的年号,看来天水那处洞府唤作福明,赤云此处的则为赐心。
许玄细细看过,此地核心之处就是丹室,其中应有一炉赐礼上陵丹,一筑基上品的丹炉【水火未济炉】,以及几本核心的道书,包括那道四品符法。
‘竟然叫霄闻在闻法壁就拿到了,是生了什么变故?’
不待他多想,樊青竹已经上前,低低说道:
“前辈,这符法于我有大用,我愿给些灵物,只求一观。”
许玄神色如常,笑道:
“道友不必多礼,这符法尽可拿去一观,只是”
樊青竹脸上流露出些喜色,眼波流转,上前几步,柔声道:
“道友有何事,尽管说就来?”
许玄面上依旧显得平淡,不欲引起对方警觉,诚恳说道:
“道友如今无个安身之地,我门中正缺人手,可愿来我门做个供奉?”
此话一出,樊青竹犹豫几分,看向一旁的樊宴,迟迟道:
“宴,你.”
樊宴听闻此言,神色有些变化,哀道:
“师父,如今可无什么好的法子了,昔日之事,暂且忘了罢。”
许玄见此,忙宽慰道:
“并非一直要青竹道友在我山门效力,若是道友突破筑基,自可决定去留。”樊青竹听闻此言,有些惊讶,不知这位掌门有何心思。
“只是还望道友取件信物,以作见证,我也好安心将这符法交予道友一观。”
言毕,许玄看向一旁的刘霄闻,这位弟子会意,上前沉声道:
“宴道友,可否将你戴着的玉佩交予我,以示诚意。”
香河见状,忙上前道:
“你这人,怎能趁人之危,这玉佩可是小姐母亲——”
樊宴止住自家侍女,自素白的脖颈上取下那弯月玉佩,放在手心,低低道:
“不是要紧物件,霄闻道友未索要什么法器灵物,这玉佩尽管拿去便是。”
她脸上忽地显出几分羞红,让刘霄闻摸不着头脑,接过那玉佩,两人的手稍稍触碰,又立刻分开。
“先收好。”
许玄吩咐下去,他此刻还不欲直接接触这玉佩,恐生出什么异象来。
‘到手了!’
许玄心中激荡,不知这玉佩会给体内仙碑带来何等变故。
正当几人前行时,地下传来一阵悠悠的钟声,樊青竹脸色一变,急道:
“丹室要开了。”
几人不再犹豫,此地距离丹室不远,全力御风,要不了多久便到。
自石道入内,为一宽广至极的地穴,已有不少人自四周石道走出。
四周是苍灰的石壁,上刻无数鸟鱼龙之纹,地上青砖整洁,不染一尘。
这地穴连通八条石道,分布正应卦象,最核心之地为一青金宝炉,形若葫芦,有三人之高,不断喷吐水火二气,炉身上刻着无数祥云纹,有清明宝光照耀。
在丹炉之旁,还有几卷道书,放在地上,像是有人翻看后,随意扔在一旁。
许玄环视四周,看清四方来人,并未妄动。
他先注意到的是段家的段成思和段平度,这对父子修为都不错,段成思年岁同许玄相仿,如今也是炼气七重。
至于一旁的段平度,如今竟然已至炼气四重,他岁数还要小刘霄闻些。
‘这修行速度,有些恐怖了。’
段平度得了真人看重,被收为弟子,这消息已有不少人知晓,他也不藏拙,周围各家虽然忌惮,也不敢动他。
二人身前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修,闭着双眼,若在酣睡,看不出深浅。
赞啰此刻已回到段平度身旁,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见许玄,这次不再露出那邪异的笑,只是诵了句佛号。
再往一旁看去,是空剑门来人,一位炼气九重的老媪,披着素洁的灰袍,背着法剑,身上杀气弥散,此刻正在打坐调息。
左默河和启温都并未随行,这老媪身旁跟着的是一位炼气六重的女修,似乎是她后人。
此女身着启温一般的银灰道袍,衣袖上星纹繁复,年岁较大,恐怕同许玄一辈。
柳秋辞亦是来了,这位青衣公子如今也是炼气七重修为,见了许玄,稍稍示意,俊逸出尘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一位炼气七重的修士跟在柳秋辞一旁,是位着天蓝直襟长袍的青年。
此人腰束一金纹鸟鬼的束带,体态修长,眉若刀削,薄唇微抿,带些不明意味的笑。
陈家封山,无人来此,朱家竟也未见来人,不知有何打算。
至于吴家,恐怕是衰退的厉害,抽调不出人手来。
剩下的一些散修,能走到此处,也是有手段傍身,更别论其中多是自北方流亡至此,来历不小。
那疤脸汉子果然也到了此处,手上宝塔黑灰二色火焰燃起,身上满是血污。
‘空剑门左默河同启温都未来,这老媪完全无视我,至于柳秋辞身旁之人,也有些不简单,恐怕难指望上。”
许玄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天蓝长袍的男子一眼,此人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让许玄一眼就注意到。
‘这般年纪就到炼气七重,恐怕是仙门嫡系,柳家是和哪家联系上了,这人为何要亲自前来?’
许玄心中疑惑,不欲同此人有什么纠缠,因此也就不准备上前同柳秋辞寒暄。
丹炉越发地震颤起来,在场的不论是世家出身的修士,还是流亡而来的散修,都纷纷屏息凝神,等待着丹药出世的一刻。
樊青竹来此时告知了许玄不少秘辛,包括这宝丹的来历和效用。
赐礼上陵丹,是齐国天赐道的宝丹,其丹方早已叫大离宋氏收走,少有现世。
福炁本就是赐福行善的道统,这丹药更是神妙,有点化修为,破开瓶颈的妙用,几乎可以省下炼气时整整一重境界的苦修,更无什么隐患。
虽然这丹药只有初次服用才有效,但他若是得之,便可直接突破突破至炼气八重,再耗上些年岁,即可突破至九重,谋划筑基之事。
‘原上各家突破筑基的时间,恐怕又要加快,二十年内就可。’
许玄看过四周,段家那位酣睡的老修士,空剑门的背剑老媪,这些人虽然修为到了炼气巅峰,但寿元将近,想突破筑基无异寻死。
段成思、柳秋辞如今同许玄一般,是炼气七重,若是得了宝丹,恐怕突破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地穴中心,那宝炉再也按压不住,水火二气冲开炉顶的青金炉盖,有赞唱欢笑之声响起,十二枚晶莹碧青的丹丸显化,被化为龙虎的云气托举着冲天而起。
刘霄闻、段平度,这两位得过福炁灵泉洗练的人身上有异象生出,福德之气流转,分别有一枚碧青宝丹飞来,直接落到二人手中。
许玄祭起恒光,头上一方虚幻的劫池浮现,两柄飞剑随心而动,周围黑灰之火,粉红宝光,夹杂许多法术,纷纷打来,此地顿时一片混乱。
晚上还有一更,上架后我尽量保证每天双更,空闲时间会三更。
感谢大家支持ヾ(*▽‘*).
(本章完)
第66章 上架感言
第66章 上架感言
各位书友好,其实昨天晚上就上架了,我不太懂这些,发成免费章节了。作者这两天还在苦逼地投递简历,约面试,看看哪家公司能给个好点的岗位。
我是新人,之前从来没写过小说,不过我本科学的是翻译,或许也算文字工作者?
这本书灵感来源于玄鉴,不少设定都是参考老季,但应该算不上全盘照抄,道统和仙基什么都是我自己想的。
作者当初是看书友圈评论,幻想有个少而精的符种发展模式,就动笔写了一章。
能一直写到现在,感谢大家的支持,写书比我想像中难得多,真正下笔,总感觉自己写的一坨,到处都是毛病。
接下来情节我会尽量往主线发展,之前书友圈有位老哥说我写的散,我反思了下,确实有这个问题,之后尽量会写的连贯,多推主线。
说实话,群像我写不来,难度很高,而且容易崩,目前许玄还是主角,后面可能会到别处另开马甲,暗中发展,由弟子执掌门派。
也不会写成门派全靠主角,其他人挂件,尽量贴合主题。
我看的书很杂,但还是网文看的最多,基本都是爽文,这本书后面也不会刻意压主角。
之前我内投过不少仙侠,都未过稿,这次直发竟然有这么多人看,非常开心。
我会尽力把这本书写完,不管后面成绩如何,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66章 得丹
第66章 得丹
地穴震颤,众修纷纷出手,争抢起那碧青宝丹。
刘霄闻得过洗炼,有一枚飞来,自行认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当机立断,将丹药交予师父,自己则在一旁压阵。
樊青竹则是去和另外一位散修争抢起丹药,身旁樊宴和香河跟着一道前去。
许玄如今要应付的,一是那赞啰,二便是那修行「至火」一道的疤脸汉子,这两人修为高深,都不是好相与的。
若非这二人堵住了去路,许玄早就携人逃遁了。
赞啰先行开口,神情悲悯,三重声音齐响,朗声道:
“这位施主,还望交出那宝丹,我便不计较之前仇怨,化敌为友,施主可遣自家女眷,随我修行,我必大开方便之门。”
说着,这僧人看向一旁的温思安,邪笑起来。
温思安见这妖僧眼神乱瞥,俏脸生寒,青丝飞扬,手中雨思光泽流转。
她仍未妄动,同刘霄闻一道看住四周,不让其他散修上来浑水摸鱼。
许玄上前一步,护住自家师妹,凑近耳语道:
“为我压阵,我去斩他。”
温思安轻舒一气,语气柔和下来,低低道:
“千万小心,若是不可力敌,就舍了丹药,性命最重要。”
许玄点头,提剑上前,指向二人。
‘只要击溃一人,就可离去,至于樊青竹那边’
许玄看过,这妇人心思深重,并未对上些世家出身的修士,只同一群散修争抢起来。
‘还是先考虑自己罢。’
温思安同刘霄闻一道在旁,和些袭来的散修已经斗了起来,许玄这边还仍在僵持。
“你来找我麻烦,是段成思的意思?”
许玄轻挥恒光,看向赞啰。
远处的段成思也夺了一丹,算上段平度手中的,如今段家手中得了两枚宝丹,遭了围攻,竟然还让这赞啰走出,不去帮着压阵。
“非也,和段家无关,只是见施主与我有缘,特来度化。”
赞啰声音邪异,粉色宝光中传来靡靡之音,一旁的疤脸汉子则是显得不耐烦,急道:
“都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我三人做过一场,最后谁还站着,谁就拿走那丹药。”
赞啰闻言,脸色一沉,看向这汉子,低低道:
“你我先联手拿下这人”
那汉子脸上显出十足的不屑,举起手中骨塔,笑骂道:
“谁要和你这狗屁骚和尚一道,穿的一身粉,怎么,要去巷子里当兔儿爷?”
“记住了,老子叫梁雍,一人就能收拾你们两个!”
赞啰见对方骂得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想说话,那梁雍已经狂笑着催动手中法器,黑灰之火激射而来,在半空炸开,同时笼罩了许玄和赞啰二人。
‘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许玄鼓雷,同那激射的黑灰之火相冲,一旁的赞啰也是举起手中白骨珠串,粉色宝光四散,抵挡起对方法器。
「至火」是斗法极其厉害的道统,梁雍催动黑灰二色的火焰,硝石硫磺之气弥散,这火焰不断炸开,掀起气浪,杀力极强。
有几位离得稍近,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修士,不过炼气四五重修为,遭了那火焰,顿时被炸成一滩模糊的血肉,涂抹的到处都是。
赞啰手中那白骨珠串显然品级低些,不若恒光和那宝塔,此刻显出几分颓势。
“五火都是仙家的东西,这秃驴的丹器二道都是架子。”
天陀此刻出声,见和尚吃亏,嬉笑起来。
“如今局势,你可看的清楚?”
许玄以心声问之,想看看天陀是如何看此间之事。
“这里也就那段家小儿有点意思,魂魄有些异样,我看了半天,也未瞧出什么门道。”
天陀出声提醒,语气有些凝重。
许玄却无心去考虑这些,那汉子的骨塔十分厉害,不得不全心应付。
他以那口劫池去抵挡黑灰之火,但这秘术到底是强行凝成,没有仙基支撑,被那爆炸接连冲击,显得更加虚幻,撑不了多久。
仅这一瞬,许玄抽回恒光,调转剑身,先对准了赞啰。
两柄飞剑自那口劫池中飞出,同时听候许玄调遣,这举动十分消耗心神和法力,先前击杀杜鹤,也只是显化一瞬。
丹霆蕴生出器灵,幽泉属于剑丸,消耗颇少,这才能让许玄三剑齐出,但仍旧坚持不了多久。
恐怕只有突破筑基,有仙基支撑,灵识和法力都有质变,方可一直分神操纵飞剑对敌。
‘这时间,已经够了。’
许玄执恒光,剑上刻图明亮,冲破对方护体的粉红宝光,紧接着两柄飞剑藏伏紫雷之中,三剑齐出,斩向赞啰之首。
一旁的梁雍见状,也是取出一兽首金环大刀,嘿笑着冲来,同时斩向下方二人,象牙般莹白的刀光生发,化为一线,斩向二人。
许玄不得不回防,对方器艺不错,那骨塔更是厉害,恐怕在筑基法器中也算顶尖。
如今许玄身上只有普化雷火珠比那骨塔厉害些,但却动用不得。
“我说了,老子一人打你们两个,都给我看过来。”梁雍十分得意,挥舞起手中金环大刀,指向下方二人。
“你这和尚,怎这般中看不中用,你俗家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可以送到我这处来,让她们见识下什么叫做伟男子。”
这疤脸汉子见赞啰不行,有些不满,挑衅起来。
赞啰见状,气的一言不发,面目狰狞,张臂箕坐。
他的肌肤似要转变为沉青之色,面前显化出一虚幻的天女之影,握经文,执金元,双腿就盘坐在这僧人腰间。
顿时靡靡之音四起,粉红宝光笼罩上许玄和梁雍,梁雍手中骨塔稍稍停止喷吐黑灰之火,这汉子痴笑起来,脸上有些挣扎之色。
许玄剑势一滞,只觉无数淫靡之声响起,脚步一软,眼前似乎显化出些女子光溜溜的身形来,都是些不该看的。
“快醒来,我教你的秘术怎么不用!”
天陀呼喊,让许玄稍稍清醒几分,立刻动用起那道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崇天眼。
“开。”
许玄轻声敕令,玉血心催动,血气上涌,眉心一点金光闪动,若天光照射,伏压而下。
顿时种种幻像破开,他神思清明,举剑而起,使出大泽云陷,剑气搅动,结结实实落在了赞啰天灵盖上。
这僧人的头颅顿时被斩成数瓣,像朵盛开的秋菊,红的、黄的、白的,一齐流出。
即便这样竟然还未死透,他识海之中有一道宝符升起,浑黄之光照射,将其席卷而走,落到了段家那边。
许玄遥望,只见段成思冲他抱拳一笑,不知是何意。
‘杜鹤使的宝符,也是这家给的?’
他心中不解,为何段家要遣人针对自己,一旁的梁雍却回过神来,似乎有些后怕,见赞啰似乎已经叫许玄斩掉头颅,嘴上嘟囔几句,连道:
“不打了,不打了,狗草的和尚,老子差点着了道。”
言毕,这汉子动作极快,当即冲向另外一处,同一伙散修争抢起丹药来。
许玄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温思安和刘霄闻那边似乎也将完事,纷纷靠了过来。
‘赞啰这迷神的法术还是厉害,「震雷」和「至火」都是破邪正心的道统,不想还是被他控住一瞬。’
不过还是天陀给的秘术更胜一筹,毕竟是「血炁」未被污浊前的秘术,直指人体枢机秘要,效法古代圣人异表。
“师父。”
刘霄闻上前,看向许玄,两人会意,如今丹药和玉佩已得,可以退了。
一旁的樊青竹仍在苦战之中,身旁樊宴和香河驾驭起玉瓶,为她掠阵。
许玄御风上前,剑气挥洒,这些围着的都是些散修,哪里见过剑气,顿时一个个哀嚎起来,被斩得七零八落,纷纷逃遁。
“谢过道友。”
樊青竹此刻夺得一丹,紧紧攥在手中,神色激动。
许玄看向四周,段家那位酣睡的老修士出手了,果然是炼气巅峰的修为,九重圆满,只是寿元无多,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中了。
段家借此又得一丹,总共得了三枚,收获颇多。
空剑门的老媪拔剑,有剑元激射,手段也十分利害,挥剑时星辉洒落,夺得了两枚丹药,只是她嘴角有些血迹,看起来出手代价极大。
柳秋辞手段高深,也夺得了一枚。
至于那着天蓝长袍的男子,竟然一人就夺了两枚。
此人手持一电镜,上刻云雷纹,雷鬼像,有金色神雷涌出,威势无匹,分明是件古法器。
‘这是神雷,敕雷道的?”
许玄心中一惊,他见过修行神雷一道的仙门,也就只有敕雷道了。
这着天蓝长袍的男子一人就收走了二枚丹药,显得十分从容。
许玄自忖若是祭出那普化雷火珠,也能横扫一片,但如今碍于身份,只能藏着,暂不动用。
如今十二枚丹药都有主了,那梁雍也夺得一枚,剩下的些散修动起了丹炉旁道书的心思,前去争抢。
那几卷道书看着只是薄薄的玉册,但无论如何也拿不起,翻不开,有些不死心的,仍旧围着争抢。
水火未济炉忽地动了,这件筑基上品的法器震颤不已,上方有杏黄的离火熊熊燃起,下底有沉黑的坎水肆意横流。
围着的众修顿时遭难,不是化为飞灰,就是融于水泽。
“好丹炉,上离下坎,药在炉中,如鸡抱卵,如子在胎,受炁圆满,自然成熟。”
天陀出声,看出几分门道来,许玄不敢妄动,前方明显有些不对劲。
围着这未济炉的众人立刻散开,不敢停留,自那青金宝炉之中缓缓地爬出一人来。
一浑身赤裸,肌肤苍白的男子,身上湿淋淋的,缓缓伸出枯瘦的手,自炉中爬出。
他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响彻地穴,让在场的众人心中一惊。
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67章 化丹
第67章 化丹
坎水流溢,离火熊熊,散着清明宝光的青金炉壁渐渐锈蚀。
苍白瘦弱的男子起身,胸腔鼓起,将地上水火尽数吸入,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转身过去,轻抚水火未济炉,露出惨白的脊梁,根根脊骨突出,上面钻出些虿芒似的刺。
这人背上尽是烂肉,坑坑洼洼,散着恶臭,殷红的朱砂细细描在腐黑的背上,许玄定睛观之,见是一倒着的福字。
四周寂静,炉中爬出的这人来历不明,众修皆未妄动,静静看着对方动作。
坎卦方位,有几名散修距离密道相近,生了遁逃的心思,御风奔向密道。
许玄本以为那炉中爬出之人会出手,对方却未有动作,痴痴凝望那青金宝炉,如同魔怔。
正当在场众人生出些退却之意,想快些离开时,坎卦方向的石道中传出些动静,那几名散修的头颅叫人抛出,齐齐落在地上,一字排开。
在场众人都叫惊到,出去的修士中可是有位炼气七重的,这般不声不响就死了,令不少人背生寒意。
自坎位石道中缓步走来一人,是一面色阴沉的汉子,气度森严,披一簟纹重甲,随意看向在场众修,嘴角生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筑基。’
许玄静静看着对方,感受到对方泄露而出的气势,分明是位筑基高修。
若说紫府给他的感受是高远的天空,无边无际,那筑基给他带来的压力就是巍巍高山,看得见顶端,却无法翻越。
“不得妄动。”
这披甲汉子沉声下令,让在场的众修一动也不敢动,就是那看起来莽撞的梁雍,此刻也未出声。
“师父。”
着天蓝长袍的男子笑着上前,走至那披甲汉子的身旁,恭敬地将手中那面电镜交予自家师父。
“做的不错,舜水,可回去复命了。”
名为舜水的男子垂首退下,临走前看了柳秋辞方向一眼,稍稍摇头,便自石道走出。
炉旁那赤身的男子似乎被吸引了注意,看了过来,眼中无光,是一片茫茫的灰。
披甲汉子曲指一点,劲风升起,将地上的尸体、血水都凝为一点,化作一道蒙蒙的血光,打入那赤身之人的眉心。
那赤身男子的肌肤再度恢复些血色,但背上依旧是一片腐烂,披甲汉子稍稍皱眉,转而看向在场的修士。
他的眼神凌厉,扫过段家、空剑门,大赤观,柳家,最后停留在一伙散修身上,这群散修都是些实力低微,更无背景的。
披甲汉子举起电镜,汹涌的雷光四溢,金雷化作刀枪斧钺,刹那之间将这一伙散修杀尽。
地上一片血肉横飞景象,焦糊的气味升起,血水流淌,漫过许玄的脚尖。
那披甲汉子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再度曲指一点,将地上散修的血肉汇聚,化为血光凝聚而起,落到这赤身之人体内。
炉边赤身之人背上的腐肉渐渐消去,露出一赤红的福字,倒着画在背上。
“姓甚名谁?”
这披甲汉子沉声问道。
“康宁。”
炉边之人缓缓报出自己名号,眼瞳逐渐变得黑白分明,显出几分光彩来。
‘这就是留下那图的人,天赐道昔年的弟子,怎还活着?’
许玄心中疑惑,大离灭齐,已是数百年前之事,既然是弟子,说明最多也就是筑基修为,不过三百寿数。
“现在是,哪一朝,我【天赐福明法道】可还.存世?”
康宁怔怔发问,脸上显出十足的迷惘之色。
披甲汉子神色冷冷,向前走去,只道:“如今是大离至庆六年,齐已灭,你家道统也早早亡了。”
“这样啊。”
康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惨淡的冷光,他的眼瞳自眼眶中滚落,身躯崩解,化为细密的青色丹砂,堆积在地上。
自他肚中钻出各色毒虫,晶灰蝎虿,赤色蜈蚣等等,大大小小的虫类,向着四面八方爬去。
在那一堆青色丹砂之中,滚落出一赤红的胎卵,迎风便长,化为一峨冠彩羽,眼有重瞳的锦鸡。
这锦鸡挥舞双翅,顷刻间就将周围的毒虫悉数吞下,长鸣一声。
披甲汉子持镜而照,一道金光打落,这锦鸡便飞到他怀中,化为一枚青灰二色混杂的丹丸,玲珑剔透,幽香阵阵。
“这炉丹是按君臣法来炼的,十二枚赐礼上陵丹,养这一枚灵丹,这人借着炉中孕育未上意,直到现在还有一口气,丹术了得。”
天陀开口,少有的称赞。
“这灵丹有何神妙,值得这位筑基亲自来取。”
许玄心中仍有疑惑,若真是敕雷道来人,有紫府坐镇,何等丹药炼不出来。
“里面应该炼入了这康宁的整个仙基,还是福炁这种亲善诸修的道统,妙用极多。”
天陀看出门道,竟然有些垂涎,低低说道:
“你要是把那丹药给我拿来,顶得上十个筑基的血气。”
许玄只当未听见,转而看向那披甲汉子。
此人得了那枚青灰灵丹,不再停留,看向四周,冷笑一声,径直离去。
‘终于走了。’
一位筑基,手持古法器,若是真动了杀心,在场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
中央那水火未济炉又有动静,几卷道书纷纷落入炉中,青金炉盖合上,这宝炉缩小,化为一道青色流光,直直落到了段家那边,到了段成思手上。
这位身材矮小的汉子露出憨厚的笑来,他着一身玄色宽袍,看起来有些滑稽,一手端着那青金宝炉,一手则执一青玉令牌,上有赐心二字。
‘这人竟然有此处洞府的令牌,分明早早就可进入,何必要等消息传出,让众修入内。’
许玄心思急转,猜出几分门道,恐怕段家也是得了敕雷道的命令,配合着演戏罢了。
从头到尾,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无跟脚的散修,自北方逃难来的,有些来历的修士几乎未陨落几个。
场上还有残余的血腥气,许玄看向段家,只觉对方手段当真是阴狠,恐怕这洞府的消息,也是他们竭力散布的。
如今场上,修为最高的外来修士,就是樊青竹和梁雍。
樊青竹脸色有些惨白,显出几分惊忧后怕,至于梁雍,依旧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
‘心宽也是福。’
许玄收回目光,此间事了,该走了。
领着众人返回,他背身离去,隐隐觉得有双视线看来,再转身,却不得见。
御风直直离了寒遗崖,经过平湖,他心思稍动。
‘两地离得这般近,当年能开平湖的地宫,怎会发现不了寒遗崖的,恐怕是早早算好了。’
他心中发寒,不知上面还有什么谋划。
如今还是先回洛青,看看那玉佩有何神妙,感受到气海内古碑震动,他心情越发急切起来。
(本章完)
第68章 天宫
第68章 天宫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端在青蒲之上,面前摆着此次前往寒遗崖那赐心府的所获。
先是些杀敌得来的物品,那杜鹤的几件法器。
一道土德宝符,上书为【接碧落,引黄泉】。
不是戊己蕴三土任何一道,天陀也看不出来历。
剩下的就是那血色丹丸,「血炁」一道的筑基法器,只是下品,但炼法巧妙,用了些养丹之法,以人体血肉为炉鼎,以增幅法力。
这东西凶性极强,许玄暂时不准备动用。
剩下那柄有乌光笼罩的法刀,为炼气上品,刀柄上有【罚恶】二字,天陀观之,猜测是「煞炁」一道的东西,倒是新奇。
门中无谁用刀的,只能暂时充入宝库,留待后人。
剩下的便是赐心府中的秘藏,这可就贵重多了,让许玄身家立刻充实起来。
首先是这赐礼一陵丹,有之前教训,他这次让天陀细细看过,确定没有什么蹊跷,有这宝丹在,二十年内筑基也不是奢望了。
剩下最为贵重的便是这祈善化业符法。
许玄轻轻翻开,有些激动,有此物在,门中细心培养些有天赋的,又能增上不少收成,或许可以培养一脉,专意制符。
最后是这不系舟,这是飞遁之器,以法力催动,几乎是许玄全力御风的两倍之速,若是有筑基执掌,更是不知有多快。
此舟共有二层,可容纳三十多名修士,当然这东西消耗也极大,炼气修士想动用,还要烧不少灵石,即便如此,这飞舟对山门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今后不若是想做些贸易,这飞舟便能派上大用,甚至一朝山门遭劫,也能携人逃生。
将眼前之物扫过一遍,他看向了最为贵重的物件,自樊宴那处得来的弯月玉佩。
他轻轻拿起,这玉佩通体为月白,触之清凉,凝神而望,似有月华洒落,姮娥抚琴,清质悠悠,澄辉蔼蔼。
许玄已经提前沐浴焚香,以法力触及这玉佩,将其送入气海,顿时有异变发生。
外面他依旧显得平静,气海之中却已经翻天覆地,那座白玉天宫前所未有的震颤起来。
月白玉佩进入气海,主动落到了那颗太阴之气凝结成的桂树上。
树根旁的五彩佛光瞬间蜷缩起来,如遭惊吓,凝为一颗摩尼宝珠,迅速飞遁,有灵一般落到气海的另外一端。
不过少时,这颗月桂便叫那玉佩吸干,月华洒落在周边,这玉佩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显化出一白玉道台的模样。
这道台通体为月白,上刻月桂霜露,姮娥玉兔,散着道道清光,有九重台阶,上有诸星天图,一一闪耀。
许玄只觉灵台中那道篆文震动,【玄蛟行雷】化为一道昂扬的青蛟,携化雷光,逆势而下,自明堂游进十二重楼,沿人体经络,若蛟龙走江,经过黄庭,归于气海。
雷木之上,人首龙身之相紫意汹涌,鼓腹鸣雷,引着那条玄青蛟龙腾飞而下,落到许玄身旁。
玄蛟携化雷光,绕着许玄周身腾跃,他细细观之,发现这蛟龙似乎要生出第五爪来,龙须飘扬,鳞爪森严,显得极为威严。
最终这蛟龙盘旋而飞,凝为一点,风雷散去,落到那白玉道台之上,化作一道清光涟涟的仙箓。
这箓足有三寸长,通体为清气凝练,上有蛟龙之形腾跃,紫雷生发汹涌。
钧天广乐之乐奏响,仙官降旨之声四起。
“检劾三界,鉴骘罪福,考明功过,纪于简籍;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后登真。”
再看去,那道仙箓之上已经生出些文字来,他细细观之。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这仙箓飘荡,落到许玄手中,那白玉道台月华流转,贯彻天地,同那天宫相接,显化出一登天的道路来。
许玄衣着变化,服紫绛之袍,戴七曜华冠,珮丹文紫绶,履龙文之舄,极尊极贵,道韵天成。
那道玄阴蛟身此刻感召而来,盘旋至他腕上,化为一墨玉龙纹镯。
‘这是?’
他正欲沿道而行,登上道台,前往那白玉天宫,一朵血悄然落下,降到他肩头。
“好大的动静,快让我也上去看看。”
天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破坏了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许玄脸色一黑,屈指将这老妖弹飞,沉声道:
“你就在下面待着吧,等我逛完再说。”
天陀立刻叫嚷起来,控诉许玄是翻脸不认人,细细数起自己帮过他多少忙。
许玄脸皮颇厚,不为所动,这天宫涉及他身家性命,不知天陀上去有什么异变,还是他先去看看再说。
心念一起,他缓步踏上九重天阶,登上道台,有些飘飘然之感,恍若将要羽化飞升。
月华形成的道路将他托举,瞬息拔地而起,直入那座白玉天宫。
天陀还在下方像个泼妇似的叫骂,许玄毫不理会,冲其嘿笑一声,配合他这仙气飘飘的装束,实在是有些不雅。
天宫上方是一轮煌煌金阳,赤火奔行,这是关于那位道人出剑的记忆,此刻随之大放光明,显出日月同辉的景象。赤色的蜈蚣此刻藏匿云中,山岭般硕大的躯体时隐时现,这东西则是当初地宫中得来的,和「祸毒」有关,只是一道残缺篆文所化。
不过瞬息,他就真正来到这天宫之前。
这时他才看清此处模样,有无数断壁残垣,塌陷的宫殿楼阁隐于云气之间,自下望之,这地界似乎不大,真正上来,却好似另入一番天地,无边无际,云气缥缈。
明霞幌幌,碧雾蒙蒙,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道高巍的天门,通体为月白素华之色,匾额为玄黑,雷火在上奔行,上书为【太清道境】。
‘这是何地?’
他沉思片刻,看着那匾额上的雷火,有些眼馋。
这雷通体为金赤,混着银白纹路,动有天鼓之声响起,火则是青紫之色,燃烧时显出蒙蒙的太虚来。
‘好东西。’
许玄尝试御风,只是刚刚靠近那匾额,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又落回云间。
他尝试几次,总是接触不到,只好算了,往内走去。
这天门内部似乎是一道场的废墟,各类建筑倾颓的厉害,只余一座大殿还算完整。
许玄这一路上试着捡拾些残砖破瓦,但刚一拾起,这些东西就化为一道白气消散,好似虚幻。
‘这地界随便一砖一瓦,要是真能带出去,恐怕把整个青巍卖了,都抵不过。’
他细细观察,眼前这些东西分明都是些灵物,最起码都是紫府一级往上的了。
他沿着道路行进,想去四周看看,但被一无形之墙隔着,只能向着那座大殿走去。
此殿不算宽广,彤壁朱扉,琉璃宝瓦,殿前有九柱,上纹蟠龙,玄黑匾额上书为【观道】。
殿门洞开,许玄不再犹豫,沉下心来,向前走去。
入内,上宏下幽,玄青之气生发,转而化为三道各异的气来。
一道若紫霞,有紫气东来,祥瑞尊贵之意。一道为恬虚,有龟蛇交颈,飞升登仙之象。一道为朱色,显化为仙官领命,帝揽四极之图。
这些异象消散,许玄身上仙箓震动,破开蒙光,分化阴阳,清升浊降,一切明朗起来。
这时殿内才显出原本的情景,殿顶竟然为茫茫的太虚,但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同。
许玄曾经见过蹈焰破开太虚,那是一片如破镜般的景色,而顶上的这片太虚显得十分凝实,甚至还超过当初诸多紫府联手维持的那通道。
地面则是黑白二色,成一阴阳鱼的道图,有玄青之气落于其中,让这道图缓缓流转起来。
头顶如梦似幻的太虚震动起来,他身上一道剑气自发离体,奔入其中,不知去往何处。
过了少时,那道剑气回归,卷着一卷玄青道书,直直落下。
许玄伸手,稳稳接住,只见上面几个古字清光流溢,为:
【太上奉玄书】
他想起净言古画中的声音来,奉玄剑脉,正是当初那道人的出身,或许正是大赤观昔年上宗。
许玄心中激动,翻开这玄青道书,观摩起来。
书中先是一类似谱系的记载,【奉玄宫】居于顶端,上承一片玄青之气,其下的文字模糊,许玄根本看不清。
殿外似乎明亮几分,他向外望去,只见一道金阳落下,直直坠到殿前,赤金之火奔流,不断收缩,化为一点金光,落入这道书上。
顿时有字显化,许玄细细观之,为:
“天炳昭元焚心剑,恒元焕光真君,——。”
许玄猜测,首先记载的应该是剑意,而后是道号,再是真名,只是隐去了,应当就是许玄在那古画中所见的道人。
‘果然是金丹,恐怕是「丙火」一道的。’
这道尊名大致居于第三的位置,其上还有两行字迹,模糊不见。
自这尊名之下,演化出两道脉络,分别为大赤、空剑。
许玄仔细观之,在大赤那一行下首先看到的是:
“赤明真人,温御华。”
‘这就是温家先辈,曾经大赤观的开派祖师,紫府真人。’
许玄心中了然,这师承就是温思安也不知,如今叫他查明。
其下一片模糊,到了最后才见几个熟悉的名字,许玄位置靠前,名字上有雷光闪烁,下方为刘霄闻,上有赤火腾跃,一旁的是许法言,浑黄之光四散。
接着才是王习微、温思安等人的名字,但都为平凡的墨色,看来只要在祖师堂拜过,列为真传,就得登名。
他沉默少时,终于看向那个仅在开派祖师之下的名字,那几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冲阳一炁玄从剑,冲阳道人,温扶风。”
还有一章,稍后发
(本章完)
第69章 玄炁
第69章 玄炁
观道殿内,玄青之气流转。
许玄稍稍沉默,感觉胸口有些发闷,看向属于师父的那一栏,有些恍惚之色。
那行字上玄青之气流转,剑意横生,许玄伸手触之,只觉意识一沉,好似陷入其中,转眼间多出一道记忆来,眼前显出一片景象。
大景原上,群妖横行,正是当时妖灾的情景。
如今再看,许玄还是有些心惊,密密麻麻如同海潮一般的妖物,从胎息到筑基,自玉流山脉钻出,将赤云南席卷一空。
高天之上,太虚洞开。
蒙蒙的太虚中显化出一幅泛黄的画卷来,画上是一片古战场,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幕,缥缈的云气笼罩了此间景象,让下方的人不得窥视。
许玄将目光投向那片古战场,只见平沙无垠,悲风呼号,无数修士簇拥着一座顶天立地的仙山,一杆大旗撑天而起,上面为蜀字。
自这画卷旁显化出两道紫府的法身,看不真切,其中一位翻手,一行人自他手中浮现,许玄这时才见到自己师父。
温扶风、朱虞城、一长得酷似陈巍元之人,应当是那陈长气,剩下的还有空剑门、柳家、吴家和段家曾经的长辈。
这些人都已筑基,此刻双目无神,一语不发,如中神通。
两位真人齐齐朝一方向东方行礼,顿时有异象发生。
一莹白道图自东方升起,其上有万妖之形,最顶端是金乌、真龙、麒麟等仙兽,往下则是各类贵种,之后则是些寻常妖物,无所不包。
许玄见过的任何妖物都在上面能寻到,图上最下方的些小妖不断显化,纷纷落到那玉流山脉中,再奔向赤云南。
至于那些贵种,则是化为道道流光,落到那泛黄画卷之中,同修士厮杀。
“走。”
一道法身开口,威严的声音响起,温扶风等人的身形迅速变得如同纸薄,随风落到那幅遮天蔽日的画卷中去。
“陈长气,领望帝之位。”
“温扶风,领赤明真人之位。”
“朱虞城,领天元将军之位。”
“.”
随着声音响起,这些人气息迅速攀升,仙基抬升,神通遂成,顷刻间就化为紫府,同妖物厮杀起来。
许玄看得心悸,几乎就要沉沦在这记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停止,画卷中的战场,仙山崩塌,旗帜折断,最终只剩下温扶风、陈长气和朱虞城三人。
这三人化作的紫府道行远超他人,修为圆满,都是五神通加身,此刻僵持不下,同那莹白道图中源源不断的妖物厮杀起来。
“已经放进去哪些贵种了?”
威严之声响起,似是有些不满。
“那【白泽图】已经投了化蛇、火鸦、金蝠等等,这次消耗可不少了,又欠下不少人情来。”
这似乎是一女子的声音,有些惊讶之意。
“再投些厉害妖物,叫出一位曾经的天妖遗留来,例如昔年的夔龙公,天陀小圣,苍鸆仙姑,不愁这戏演不下去。”
“算了,直接请出一位妖君昔年遗留,毕竟这三人都有异,免得生变。”
威严之声响起,语气不容质疑。
那女子紫府显然地位低些,领了命去,写了一道法旨,恭敬地送往东天那白泽图旁。
一道生有鳞甲的大手自太虚中伸处,接住了那法旨,翻看起来。
它稍稍静止片刻,便掐诀施法,那白泽图震动不已,自最顶端显化出一朱雀的身形来。
这道图直直落到了那幅画卷之中,杏黄的离火汹涌,显化出一有些虚幻的身影来,似乎是女子身形。两位紫府都不敢看画卷之中情形,纷纷背过身去,许玄则直直看了起来。
那道身影入内,也是紫府巅峰的境界,单以一妖之身,就将三人打落,离火焚烧,三人魂魄法躯尽数被毁,当场陨落。
之后的事情许玄再也看不真切,回过神来,又到了这大殿之中,手上还捧着那卷玄青道书。
他沉下心神,稍稍梳理起先前所见,只觉得一阵胆寒。
‘这才是师父的死法,那我看见的又是什么?还有那朱虞城,他到底是人是鬼?’
许玄只觉这事有些纷乱,几乎理不出个头绪来,索性继续翻看起这道书,但他只得往后翻动了一页。
是篇剑典,为《奉玄剑典》。
许玄看不完整,只能稍稍翻看到最开篇的文字,但即使这点经文,也足以让他心惊了。
这开篇讲述的是如何由剑气转剑炁,逆转先天,炼化剑炁和剑意入仙基的妙法。
‘剑炁?’
许玄心中疑惑,不知这一字之差,到底有何不同。
至于后面讲述的炼化剑炁和剑意入仙基的方法,让他想起了师父曾经所言,隐隐有些重合的地方。
正当他还欲再看时,一道天鼓响起,他瞬间又回到气海之中,服饰变回先前模样,只是那卷玄青道书还在手中。
一朵血落下,直扑那卷玄青道书,不想上面有一点清光升起,将其打飞。
天陀哀嚎一声,惨叫起来,怒道:
“什么鬼东西,这般邪性。”
许玄不理会他,只是翻开道书,同天陀讲了之前所见,看看这老妖有何意见。
“什么太清道境,奉玄宫,没听过,也可能是我忘了。”
天陀语气疑惑,继续说道:
“那什么剑炁我也不了解,不过你说的那玄青之气,我倒是有些印象。”
许玄神色微动,忙让其解答,天陀此刻则嚷嚷起来,让许玄下次上天,必须带他一道,不然绝不多言。
当下许玄只好应了,反正是下次,一切好说。
这老妖这才缓缓开口道:
“一炁化三,或许是.祖炁?”
他声音有些不确定,低低道:
“是玄青之色,那应该是「玄炁」。”
许玄初次听得这个道统,有些疑惑,只道:
“这是何道统,怎么从来未听过。”
天陀声音严肃起来,似乎有些忌讳,低声说道:
“你没见过,那是自然,这道统可没有功法、秘术,甚至灵物流传。”
“中古以来,也无人见过这一道的仙基、神通乃至金丹,只有仙人现身过。”
言毕,天陀再不肯多谈,返回海之中。
许玄立在那道雷木之下,手中那卷玄青道书清光流转,如同有灵。
(本章完)
第70章 南汪洋
第70章 南汪洋
天青峰,青松下。
许玄收剑,丹霆雀跃,落到他肩上,此时距离入那洞府已经过去三年。
他服下赐礼一陵丹,炼化药力,闭关许久,修为终于稳稳突破至炼气八重,按照这般速度,恐怕再过十来年就可谋划筑基之事了。
如今手中还有陈家赏下的那枚一元齐岳丹,以作筑基之用,资粮是不用愁了。
至于功法,如今他灵台上的篆文已化作一道仙箓,落在气海之中,不断凝练雷光,让那道人身龙身之相越发凝实,命本已经完成转化。
如今他正忙于修行剑道,由气转炁,按照道书所讲,这是门接续断路,重登剑道的妙法。
‘上古剑修,炼的都是一口先天剑炁,才算正宗,可悟得剑意,难怪仅在剑气一境,师父当年境界就远胜于我,他炼就的才是剑炁。’
‘按照这《奉玄剑典》所述,古时的剑仙,可是有单独的道统,成就剑意,便有一口本命飞剑,自太虚中显化,承载性命,这才是真正的妙法。’
只有先成剑炁,方能成剑意,如今大多数剑修,至死困在剑气,练的是后天之气,落了下乘。
许玄现在要做的,就是由气转炁,进而才能谋求剑意。
按照剑典所述,他的气海中已经成就一口剑胎的雏形,不断以本源化育,将剑气引入,逆转先天。
这是个耗费心力的过程,最起码要突破筑基,性命俱在,才能让这剑胎出世,化气为炁。
如今有路可走,许玄安心许多,暂时不愁剑道方面的事了。
门中弟子修为又有增长,许法言和柳行芳都突破至胎息后期,再过上两三年,就可准备炼气之事。
这是个紧要的事情,许玄特意去看过。
柳行芳想修行雷法,倒是合适,门中如今有一道「震雷」,一道「霄雷」,都早早遣人去采气了,行芳选了「震雷」,或许是看许玄也修行此道。
至于法言,许玄近些日子也在谋划他功法的事,原上似乎无什么消息,他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地方能寻到了。
洞渊。
这一地连通天下妖类,消息传得极快,若是想寻功法线索,当然是到此地去问。
按照当时同火鸦的约定,也到了该见面一叙的时候,两方会面,互通些消息。
一念及此,他吩咐下去,只说要再闭关巩固修为,便进入洞府,封闭法阵。
他唤起天陀,说了一番谋划,这老妖听后,将许玄心神拉入气海。
再入气海之中,许玄看向这方天地,如今变化不少。
那片雷泽越发广阔,几乎将气海尽数覆盖,原本的金阳消散,进入到那卷道书内。
气海中央,那株雷树越发高大,直入云霄,人首龙身之相在雷泽之上腾跃。
许玄看得清楚,这道命本如今越发凝实,龙身为森森紫鳞,身形矫健,面为赤色,上覆青铜甲胄,角若苍木。
‘或许将来成就法身,就能身化此形。’
许玄心中暗暗揣摩,【降雷泽】虽复杂难修,但也是极其擅长斗法的仙基,兼具法身和领域二道。
再次步入那片海,先前的些宫殿已经让许玄拆了,如今只剩下一方小院,天陀自院门走出。
这老妖如今穿一身玄黑道袍,分明是照许玄身上的变化来的,诚心膈应他。
“呦,稀客。”
天陀怪笑一声,好似鸦雀。
许玄不理会他,直奔主题,取出一道红羽来,正是那栖焚真羽。
“该去见见火鸦了,也好打探下「蕴土」功法的下落。”
天陀施法,显化出一道莹蓝门户,两人入内。
许玄进入通道,变化为先前那半人半蛟之姿,踏在道路之上,看向不远处恍若一团大日的洞渊。
他戴着那蛟身所化的墨玉龙纹镯,上有一极微的血纹,就是天陀的意识藏身之处。
再次入内,许玄眼界不同,有些疑问,只道:
“此界到底是为何而建?”
按照他的了解,这地界只有精神才能入内,是古代妖族大圣所建,想必有什么更深的妙用。
“自然不是仅仅用来传递消息这般简单。”
天陀卖个关子,继续说道:
“这可是用来对付你们仙修的。”
“?”
许玄心中疑惑,只道:
“何解?”
天陀嘿笑一声,低低说道:
“还不是你们这些仙修不断占据道统,就说五德,原本位子上坐的多是些妖类,如今基本都是真君在位。”
“此界就落在太虚之中,是处保存薪火的地方,若是一朝真叫你们人属将道统占尽了,这些贵种就只能逃遁入内,以待后时。”
许玄并不认可,只道:
“就算有那么一天,恐怕也是我们自家先斗了起来,古往今来,可未见过有仙道一统,上下齐心的时候。”
道路旁忽地震荡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话语。
两人已经行至一半,即将进入洞渊,前方光芒化作的道路崩塌,露出蒙蒙的太虚,像是支撑不住一般。
望向太虚,许玄似乎能看到两道法身在对峙,一方浑身萦绕沉黑的坎水,手中举一九层宝塔,一方似乎是释修,坐于莲台之上,执金刚杵。
两方打得激烈,术法频出,坎水奔流,无处不入,逐渐淹没莲台,那释修祭起金刚杵,顿时有千条金光垂落,打得太虚动荡。
“糟了,怎在这处斗法。”
天陀低低说道。
“这道路怎就要断了,不是最古最尊的几道吗,别人斗个法就撑不住了。”许玄质问,感觉当下处境不妙,立刻想往回走,却不想身后的门户也在这震荡之中关闭。
如今只剩下脚下这片地能立身,天陀似乎有些尴尬,低低道:
“恐怕是自从我走了,这道路就无人维护,将近崩塌,这道路也是要以法力常年维持的。”
许玄脸色一黑,眼下顾不得指责天陀的不靠谱了,只是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意识落到太虚中去,不过炼气八重,恐怕顷刻就要魂飞魄散。”
如今周围的光芒消散,距离那洞渊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落到太虚之中,就此迷失。
天陀似乎有些依仗,沉声道:
“怕什么,我是紫府,待我送你过去。”
许玄面上生出些质疑之色,低低问道:
“真的可行?”
天陀不言,只是当下发起狠来,曼陀罗金色神纹生发,将许玄包裹,化作一团流光,直接投向洞渊之中。
“这次我消耗的多了,恐怕要昏过去许久,你进去之后,自行应变。”
言毕,趁着最后还保留着的一点意识,天陀将进出洞渊的法诀传给了许玄,就此再不吭声。
许玄咬牙,一头撞进光芒之中,不知落到何处。
洞渊,南汪洋,对应南海之地。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瀚海,风浪四起,在礁石之上,端坐着位面覆青鳞,生有鱼尾的妖物,炼气五重修为,着一身青衣,面旁还生着鱼鳃。
四周跪伏着五六只小妖,都是些胎息境界,还未化形完全,堪堪站起,生出手脚,还顶着些虾蟹龟鳖的样貌,只是初具人形。
这些小妖手捧幽蓝珠子,显得十分恭敬,按次序送至那鱼妖面前。
队列之中有一老龟上前,背着一墨黑的龟壳,拄着一黑木拐杖,手中空空,顿时引起上方那鱼妖的不满。
那鱼妖起身,自礁石之上走下,冷冷问道:
“海二,你这次的【幽识珠】怎未采到?”
下方的老龟慌神,颤抖起来,哀求道:
“大人,我居的那云瑚礁被仙修毁了,如今连个安身之处都无,整日奔波,哪里敢入洞渊这处采珠地来。”
“一着不慎,我埋着的肉身可就让别人当血食吞了,实在是分不出神来。”
上方的鱼妖面色不善,怒斥道:
“海二,若不是我赐下一颗【幽识珠】给你,你还能生出灵智来?”
“整日找些借口,有没有好好来洞渊劳作,你心里清楚,我看你也没必要跟着我了,就此离开罢。”
下方那老龟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放我走?”
那鱼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道:
“我海相青在南海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是东海的龙子见了我,也要道一声好汉。”
“你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忙,安心找个去处,就此安度晚年。”
下方的海二神色激动,流出两行浊泪来,低低说道:
“大人恩义,我来世就是作虾作蚌也要报答。”
言毕,这名为海二的老龟便急急转身欲走,不想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慢着,你是走了,我赐下的幽识珠是否该还我了?”
海相青脸上生出几分诡秘的笑来,缓步靠近。
“大人给我些时间,等我再去寻”
“不必了,我自己来取!”
海相青随手施了道法术,便见幽蓝的波涛兴起,化作漩涡,将这老龟困住。
他右手上的青鳞汇聚,凝为一柄青色法刀,这鱼妖缓步上前,冷笑着就要撬开对方头骨,取出宝珠。
周围的些小妖似乎被这一幕惊到,纷纷跑开,海相青心中得意,觉得自己手段越发有枭雄风范。
‘都种了我的宝珠,逃不出我的手心。’
‘待我借这幽识珠壮大神识,一点点积累,筑基也是轻易。’
他看向四周,见一群虾兵蟹将吵嚷起来,惊惶不已,纷纷看向天上。
‘少见多怪的东西,等我收拾了这老龟,就来炮制你们。’
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迫近,传来阵阵破空之声,携着雷鸣,他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转身望去。
一道汹涌的天雷自高空降下,什么东西从中窜出,直直落了下来,正在他头顶。
他浑身鳞片竖起,两腿夹紧鱼尾,正欲逃遁,那东西已经砸下。
海相青只觉天上降下一块玄铁,还带着雷霆,当下哀嚎一声,转眼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周围的两只小妖避闪不及,当场跟着化为飞灰。
过了少时,侥幸活着的小妖战战靠近,见在一片烟尘之中,走出一生有青鳞的人形,却不是那鱼妖。
“这是哪里?”
对方神色恍惚,开口问道,几只小妖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71章 采珠地
第71章 采珠地
许玄此刻有些恍惚,虽然是魂魄灵识进入此地,但这洞渊中一切都如现实一般。
他被天陀投了进来,现身到了空中,直直落下,中间几次想御风都失败了。
临近地面,全力鼓雷,向下轰去,这才借着反冲之力降至地面。
周围都是些胎息境界的小妖,连化形都未完全,让许玄有些惊讶,毕竟能入洞渊的,应当是些有背景的妖物才是,怎会这般不堪。
他稍稍泄露出炼气后期的修为,周围的小妖立刻下拜,连呼大人不止。
此时他已经再换了一番模样,玉角隐去,玄阴逆鳞也遮掩住,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蛟蛇,并不显得血统尊贵。
‘如今这幅模样,筑基恐怕也看不出我身份,只有紫府才能窥见几分。’
未明局势,他还是不想显得过于引人注目。
“我问尔等,这是何地?”
许玄环顾四周,只见一片汪洋,不远处有几座岛屿,零星散落着,再往北边看去,才能窥见陆地。
一旁有只老龟立刻上前,跪拜而下,只道:
“回禀大人,此地是南汪洋,对应南海地界。”
洞渊虽然是对应现实划分区域,但实际面积要缩水不少,许玄倒未慌张,从此地御风前往山炎城,应该不像现世里那般遥远。
周围散落的幽蓝宝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上前一步,一旁的老龟很会察言观色,周围小妖还在痴傻地跪着,这老龟已经捡起一枚,双手奉上。
许玄接过,拿起查看,只见这东西玲珑剔透,其中似乎还有晶莹的墨黑之液流动。
“这珠子是何物?”
许玄轻声发问,下方的老龟立刻回答。
“回禀大人,此物是幽识珠,是这南汪洋特产。”
这老龟稍稍抬头,见许玄面色如常,这才继续解释道:
“这幽识珠产自海眼,叫风浪卷至此处,服之可增长灵识”
许玄神色稍变,看向手中那颗幽蓝珠子,有些怀疑,将手中这珠子放至这老龟手中。
“你先服下,让我看看效用。”
下方的老龟一怔,有些激动的接过这珠子,似乎是怕许玄反悔,慌忙吞下。
仅仅一瞬,这老龟身上便生出变化,身形挺直,手脚和面容都化为人形,为一白发苍苍的老翁,只是还有不少异类之兆。
‘竟然如此神异。’
周围除了这老龟,还有一虾一蟹,都不过半人高,许玄吩咐下去,让其将这幽识珠收集过来。
一共也不过四颗,许玄面上有犹豫,但还是试着吞下一枚。
一股清凉之气涌入,他只觉自己灵识似乎壮大一丝,这点提升几乎微不可查。
将那四颗同时炼化,这才感到灵识似乎比先前强健些,但依旧提升不大。
‘若是来上几百枚这珠子,让我炼化了,才有些明显的增长。’
虽然如此,许玄还是心中激动,毕竟能增长灵识的宝物,可是十分罕见,如今能寻到,自然不可错过。
‘操控飞剑,正看得是灵识强度,如今倒是不急着去寻火鸦了。’
“可有名字?”
许玄开口问道,眼前这老龟心思活泛,倒是个好用的手下。“回禀大人,小妖名为海二。”
“如今这地界归属谁管,哪里能寻到这幽识珠?”
这才是许玄目前最为关心之事,天陀告知他的返回之法,也需要灵识才能施展,不然就只能等这老妖苏醒了。
本来他是想去寻火鸦,借道而行,不过现在见了此物,倒是值得一探,不急着动身。
“回禀大人,这地界可说不上谁来管束。”
下方的海二神色微变,低低说道:
“此处对应的是现世里的珊波海,临近一处大壑,暗流汹涌,是处险地,更无什么灵物。”
“到了洞渊,这地界更是穷苦,出产的是最低劣的幽蓝珠子,就这三口产珠的海眼都分别叫章公、水晶女和海相青占据了。”
“大人您刚刚落下,轰死的正是那海相青。”
许玄转身,先前他确实好像撞到了什么,不过在洞渊身死,不会留下遗骸,只是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这么说,这海相青占据的海眼,如今应当归我了?”
“正是,还请大人去掌掌眼。”
下方的海二神色恭谨,许玄便命他引路,进入这海水之中。
入水,许玄便觉不对,这海水极轻,游至深处也不觉有任何压力,一路向下,便见海床之上的一道幽深的坑洞。
这处海眼极其深邃,许玄几乎望不到底,周围是灰色的岩石,此地水流颇热,不时有熔岩喷吐。
‘这洞渊倒是同现世几乎无差别了,若是以灵识入内,怎分的出真假来?’
许玄心中感叹,不过还是有些疑惑,既然是精神所化,周边事物应当能随意塑造,为何还要效仿现世。
见眼前的大人沉思,这海二犹豫几分,咬牙主动上前,解释道:
“大人,这处就是那海眼,此地共有三口,每隔三月,便会喷发,有这幽识珠产出。”
许玄闻言,继续问道:
“一次可产多少幽识珠,这南汪洋有多少这种海眼?”
这海二慌忙回道:
“回禀大人,此处海眼,一次不过产五六枚,暗流汹涌,瞬间就叫卷的没影了,要我等在此候着,一点点去找,运气好些,才能采到。”
“南汪洋多有此类海眼,有些出产的幽识珠是金银二色的,品阶高些,只是都叫些大人物占据了,我等只能捡些边边角角来。”
许玄闻言,稍稍沉吟,继续问道:
“你等是如何进来这洞渊的,有甚通道?”
这海二迟疑几分,开口说道:
“珊波海内的大壑正有一处洞府,叫这三妖占据,得了什么秘宝,能入洞渊,驱使我小妖进来,帮着采珠。”
许玄看向一旁,低低问道:
“那章公和水晶女,来历和修为如何?”
海二立刻会意,笑道:
“回禀大人,那水晶女是水母化形,炼气五重,章公是一章鱼化形,炼气六重,都不及大人。”
许玄浮上海面,身旁的几只妖物慌忙跟上,来到一处礁石之上。
“现在,带我去看看这两位邻居。”
他吩咐下去,下方的海二似乎明白什么,神色有些激动,看向不远处的岛屿。
(本章完)
第72章 银珠
第72章 银珠
洞渊,南汪洋,珊波岛。
岛屿极小,白沙细碎,树影斑驳,一着墨黑长袍的老者看向不远,神色疑惑,反复踱步。
自波涛中显出一白裙妇人的身形,裙沿上有繁复的飘带,直直分开幽蓝的海水,登上岸来。
这白裙妇人见了那黑袍老者,急急上前,眉眼携忧,只道:
“章公,那海相青死了。”
章公眉毛一挑,并不显得意外。
“我见他修行的那处地界一道天雷落下,就知道要出事了,不想他直接死了。”
“无妨,反正他就是个凑数的罢了,我不日将突破炼气七重,就可独自打开那洞府中的通道。”
“倒是你,水晶女,今日的收成如何?”
白裙妇人快步上前,摊开右手,其中赫然是六枚幽蓝珠子。
这水晶女神色激动,笑道:
“那【伏波府】记载的果然不错,这海眼的收成果然越来越好。”
一旁的章公依旧十分平淡,并未有什么情绪流露,只是自怀中取出一物。
一颗银光闪闪的宝珠。
这东西甫一出现,顿时让那水晶女面色一变,脸上贪婪同惊惧浮现,上前一步,低低说道:
“可是你那处海眼产的?”
章公不言,只是笑着将其递上前去,那水晶女脸上贪恋之色越发浓重,伸手接过。
她却全然未注意到,身后一根笔直如枪的墨黑触手自白沙中伸出,乌光闪烁,突然暴起,击穿了她的头颅。
这白裙妇人当即瘫倒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接着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章公神色冷酷,挥袖转身,地上那六枚幽识珠便落到他手中来。
自海中走出许多虾兵蟹将,一一排列在这章公之前。
“去将水晶女和海相青的两处海眼占下,告诉那里的妖物,现在是我管着三处海眼。”
这黑袍老者吩咐下去,想了想,接着说道:
“海相青那边先看看虚实,若是有什么厉害妖类来了,就先周旋着。”
下方一胎息后期的青蟹领命,正欲携一群虾兵蟹将前往两处海眼,不想远处传来阵阵雷鸣,一道雷云冲激而来,只见一青蛟携着三妖落下。
章公脸色一变,见眼前那青蛟已经落到面前,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竟也看不清虚实。
这妖物心思急转,已经笑着上前,行礼恭声道: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来小妖这处有何贵干?”
他到底是活得久些的老妖,见识广,眼前这青蛟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龙宫嫡系,但毕竟是蛟类,已是十分尊贵。
‘这地方封闭这么久了,怎会有其他妖物?’
纵然章公内心疑惑,当下也不敢流露出什么异常情绪,笑脸相迎。
许玄初次到这岛上,便发觉些古怪,这岛屿位于那处礁石北方,按理来说应当接近陆地些,但自岛上远望,岸边的位置却更远了。
“你是那章公?”
“正是,不知大人来此地有何事?”
章公面色如常,声音恭谨。
“此地前往离国中部的渡口,要飞遁多久?”
许玄声音平淡,随口问道,下方的章公面色却有些奇异,只道:
“回禀大人,这地界恐怕是到不了外面。”
章公看向四周的小妖,许玄会意,让这些妖物退下,对方才继续解释道:
“此地虽归属南汪洋,但实际上是边缘之地,已经半坠落到太虚之中了,我等无法前往别处,其他妖类也进不来。”
“若是向四方飞遁,无论如何也见不到边缘,就是不远处的景色,也只是虚幻罢了。”
许玄闻言,心中明了,怪不得这三名炼气级别的妖物就能独占三处海眼,收获这等灵物。
他翻手取出一枚幽蓝珠子,神色玩味,沉声问道:
“这东西,到底是何物,你等又是自那条道路前往这洞渊的?”
他稍稍流露了自己炼气后期的修为,那章公神色更为恭敬,忙回道:
“回禀大人,洞渊也算一界,自然有物产,这幽识珠便是南汪洋特产,对灵识有益,至于小妖是如何上来的”
这章公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低声说道:
“还望大人同我一道前去看看,道路就在下方这处海眼内。”
“哦,那便一道前去看看。”
这章公先行引路,许玄跟在其身后,防备其动手。
周围的小妖都散了,章公下身化作无数墨色触须,潜入海中,许玄摇身一变,化作一青蛟,随之潜下。
这珊波岛下,便是一口海眼,极其幽深,向下望去,只见一片深沉的黑暗。
这海眼旁立着一巍峨的蓝玉巨碑,足有数十丈高,其上刻着二个银色古字,为【伏波】。“禀大人,通道是这碑,大人可凑近看些。”
章公先行上前,语气依旧是十分恭敬,请许玄上前。
许玄却只是轻摆蛟身,龙首望向对方,未曾上前,只道:
“倒是不必了,我在此处看着即可。”
那章公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
“我看大人还是来此观摩下比较好。”
眼前这章公触须贴近那巨碑,蓝色光华涌动,落到他触须之上,化作一莹蓝长矛,他冷笑一声,取出足足六枚银色珠子,吞服而下。
这妖物的气势瞬间抬升,魂魄壮大,几乎和许玄灵识持平。
“你这般托大,真当我无手段了?在此地陨落,可就无人知晓了。”
对方似乎有把握拿下许玄,言语中的杀意毫不遮掩。
许玄则是颇为疑惑地看向对方手中长矛,这东西,有些像.法器?
此处是洞渊,法器可带不进来,许玄先前尝试将丹霆的器灵带入,都被那门户阻挡在外。
‘若这东西真是法器,那就是精神所化,专门针对神魂的东西。’
这发现让许玄精神为之一振,对眼前的妖物稍稍看重几分,携雷而动,先行动手,杀了下来。
这章公脸上却是一笑,他自从得了那【伏波府】的传承,又在这处采珠地经营这些年,仅就神魂一道,足以和炼气后期的修士相比。
‘若不是要以法力才能开启这处道路,何必要找那两个废物来,不过无妨,待我诛杀眼前此僚,再返回南海,突破七重,哪里去不得。’
这章公显出十足的自信,举起那莹蓝长矛,激射而来。
许玄龙身腾跃,破开海水,驾驭雷光打下,此地都是精神所化,入内的都是魂魄,灵识相当于法力,秘术运转也滞涩不少。
那莹蓝长矛激射而来,临近许玄才看清,其上刻着道道波涛之纹,无数幽蓝水波侵袭,笼罩神魂,波涛撞上许玄雷光,两两消散。
那章公脸上有些凝重,不想对方竟然能抵住这一招,触须卷回那莹蓝长矛,再度激射而来,幽蓝之水化作漩涡,笼罩而下。
这招专是动摇神魂的秘术,许玄却直直冲向那漩涡,他体内清气流转,正是那古碑护佑神魂的效果,幽蓝的漩涡触之即散。
这才是许玄底气所在,体内仙碑有护佑神魂,遮掩心声的妙用,在这洞渊之中,更是能占不少便宜。
章公愕然,他正欲逃遁,不想许玄已经杀来,汹涌雷光落下,顷刻就将其轰成一道青烟,连带那长矛也瞬间消散。
一道莹蓝令牌,诸多幽识珠自那章公所化青烟中落下,许玄化为人形,伸手稳稳接住。
那令牌上有【鱼帅】二字,许玄不解其意,抹去章公痕迹,以灵识炼化,便有文字涌入心中。
‘这令牌是南海一处洞府的,控着这处道路?’
许玄尝试催动,果见那莹蓝巨碑震动,显出一道光亮的门户来,但许玄却不欲进入,眼前这门户可不是返回他肉身的。
想要早些出去,必须借天陀的秘法,确定太虚中一处渡口,才能返回,不然就只能等天陀恢复,在此慢慢耗着了。
这秘法施展,确定渡口,正需要灵识强悍,许玄看向手中的幽识珠,似有所想。
章公一共留下了三十六枚幽蓝珠子,十二枚银白珠子。
‘应当还有别的遗留,遣外面的小妖去寻寻看。’
许玄心中激动,这银色的幽识珠,不知对灵识增长,有多少好处。
当下上岸,重回岛上,这群小妖乱做一团,似乎是感知到章公陨落,见许玄来了,纷纷跪拜。
许玄当即接管了这群胎息小妖,他叫来那海二,问道:
“这三妖平日里是如何管束尔等的?”
下方的老龟当即回道:
“回禀大人,那章公手中有枚令牌,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让我等服下一枚幽识珠,便不得不受那令牌操纵。”
许玄闻言,取出那鱼帅令,笑道:
“可是此物?”
周围众妖眼见许玄取出令牌,纷纷拜服,高呼大王。
这时有一青蟹上前,许玄这才知道那水晶女竟然已经死在章公手上,如今这三口海眼都落到他手中来了。
当下吩咐群妖去将所有的幽识珠寻来,许玄则是继续炼化起这令牌来。
等上许久,周围的小妖前往三口海眼和昔日三妖的藏身地搜寻,果然寻来不少幽识珠。
许玄细细数过,幽蓝的将近三百之数,银白的则只有章公身上的,也就十二枚。
‘若是将这些幽识珠尽数炼化,不知能让我的灵识增长多少。’
一念及此,他入了章公藏身的洞府,就此开始炼化。
今天忙,明日补上
(本章完)
第73章 返程
第73章 返程
十二天过去,许玄已将这幽识珠炼化大半。
幽蓝珠子炼化二百,银白珠子炼化九枚,如今他的灵识强度几乎增长了四成之多,就是寻常炼气九重修士,恐怕也难同他相比。
灵识提升最明显的进步就是对飞剑的操纵,如今他在执恒光对敌时,可分神驾驭丹霆或幽泉,以其中一柄使出剑招。
如今再使出陷泽腾龙术,显化雷泽,他操纵的精细程度较以往更有提升,不论是动用剑气,还是使出秘术,都更为圆融随心。
这幽识珠还剩下些,许玄本想悉数炼化,但如今他已觉瓶颈,再炼化这幽识珠收益颇微,几乎无用。
‘恐怕这银色和幽蓝品阶的幽识珠,也只对炼气级别有效了,到了筑基,要炼化金色的,灵识才有明显增长。’
沉思少时,他便将剩下的银白珠子尽数投入天陀所化的血纹,天陀才有反应,逐渐醒转。
“神魂的味道,这是何物?”
天陀初醒,不知许玄得了何种灵物,先行发问。
许玄便将近日见闻一一道来,如今他最为疑惑的,还是此地的来历,以及这幽识珠的用处。
“原来是此物,洞渊的灵物,叫南海几家妖类垄断,不想你还能寻到。”
“这地方的来历?你带我去那巨碑处看看。”
天陀似乎看出什么,催促动身,当下许玄便潜入海底,到了伏波巨碑之前。
许玄取出先前自章公那处夺得令牌,其上【鱼幽】两个银白古字光华流转,临近那巨碑便震颤起来。
天陀催动曼陀罗神纹,卷起那令牌,直入散着莹蓝宝光的伏波巨碑,两者交汇,竟然逐渐融合,化为一体。
那巨碑消散,露出下方幽深的海眼来,一道莹蓝宝光冲起,似要逃遁而走。
天陀动作极快,曼陀罗神纹一卷,就将这事物困住,落到许玄手中。
这时许玄才看清这东西面貌,依旧是一令牌,只是更为完整华美,上有鱼虾龟鳖,鲸鲵豚蛇之属,通体为莹蓝之色,上有八字,为:
“鱼鳃大帅,伏波遣幽。”
许玄以灵识炼化,这东西类似法器,无形无质,可随心变化,他稍稍心念一动,这令牌就变为短剑、长矛、天刀、宝塔之形。
天陀观察少时,总算是看出几分来历。
“这似乎是「闻幽」一道的魂器,无形无质,以幽冥中的灵物炼制,本是筑基品阶,时间久了,跌到炼气上品,这地方恐怕是昔年哪位阴帅治下,才遗留此物。”
许玄对此不甚了解,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事。
“这地界可够隐蔽?三口海眼,每年都产出不少幽识珠来,若是能据为己有,可是一笔不菲收入。”
天陀沉思少时,才回道:
“既然是古地府治下,想来难寻踪迹,这些妖物是从南海登上洞渊的,只要将这处渡口关闭,我等再开一通道,他人再想过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一事,外面那些小妖,你准备如何处置?”
许玄想起这事来,颇有些头疼,转而问道:
“如今再让他们出去,容易失去掌控,被他人察觉异样,可否让这些妖物一直待在此地。”
天陀闻言,怪笑一声,只道:
“想不到你比先前那几只妖物还果决,连肉身都不让这些妖物回去了。”
“这事情好说,你只要封闭通道,我自有手段,让这些妖物扎根在洞渊,转为类似鬼修的存在。”
许玄闻言,当下琢磨起手中令牌功用,将南海来此的通道关闭,至此这处地界的坐标便只掌握在他手中。
再度登上那珊波岛,遥望四方,只见一片朦胧,许玄唤来海二等妖,天陀接过令牌,动用法术,顷刻将这些妖物转化。
这些妖物的躯体变得虚幻,逐渐同洞渊相合,看不出分别来。
“大人,这是?”
“如今你等可长居洞渊,就在此修行,看顾收成,不必返回肉身之中,今后这些妖物就归你管束。”
“大人,那我在南海的肉身岂不是要舍弃了?”
海二背着墨黑龟壳,战战兢兢地发问,许玄取出一枚幽识珠,交予这小妖手中。
“在此修行,自有赏赐给你,每年都可领上一枚这珠子,可不比你在南海逍遥自在。”
“至于肉身,等你魂魄足够强盛,我帮你寻一具血脉更好的,如何?”
下方的海二看见那幽识珠,呼吸都粗重几分,连忙接过,跪拜行礼道:
“谢过大人,小妖必尽心竭力,在此看顾海眼。”
许玄见此,如今有令牌在手,倒是不怕这些妖物生出别的心思,每年可来此地,必能收上不少灵珠。
‘此间事了,该前往离国中部的渡口,拜会火鸦了。’
天陀再度施展秘法,打开一道门户,这次许玄观望许久,见这通道稳固,这才入内。
走出这片采珠地,踏上道路,终于又见到前方如同大日一般光华流转的洞渊。
许玄取出杨缘心先前交予自己的行焰令,一番勘察,这才确定了通往火鸦治下的道路。
沿道而行,进入洞渊,瞬息之间就到了先前的那座石山之上,不远处就是那高巍的道门。周围一片寂静,往日妖物往来,熙熙攘攘的景色不复,只剩下无数传送的道台空置,天上日月同辉,更显的寂寥诡异。
‘这地方的妖物去了何处?’
火鸦掌管的此地,可是离国中部前往洞渊的重要渡口之一,如今却这般冷清,不知是出了何事。
许玄心中隐隐升起些不妙的预感,沿着石山而下,连此地防卫的人都不见。
出了道门,远望便见充满莽荒气息的山炎城,城墙上遍布刀兵雷火之痕,殷红的血还在其上流淌。
许玄入内,只有少许几名妖物在走动,大都是修为高深的,见一位青蛟来此,纷纷戒备。
这时他手中的行焰令散出赤红法光,有所感应。
自不远处的栖羽楼中走出一人,赭红深衣,鬓有红羽,筑基修为,正是杨缘意,蹈焰妖王的长子。
这位火鸦见了城门处景象,御风上前,斥退下人,笑道:
“幽度道友来了,我近日事务繁忙,失了礼数,还望莫见怪。”
“无妨,只是我见那石山上无妖物传送,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许玄此刻已恢复他半人半蛟的姿态,玉角上雷光萦绕,身披青金轻甲,上为云雷鳞纹。
杨缘意面色稍沉,低声道:
“此地不便多言,还是入内一叙。”
两人一道入了栖羽楼,进了一间雅阁,屏退外人。
杨缘意长叹一气,显出几分疲惫来,低声说道:
“我族近来不太平,同仙道有冲突,波及到洞渊,我奉命在此镇守,来往的妖物见此地有乱,纷纷去别处渡口了。”
“父王同真人斗法,暂时抽不开身。。”
许玄沉吟少时,才问道:
“不知是和哪家对上了?”
杨缘意提起此事,语气冷冷,带着些杀意。
“赤云的长生观,这家同我族积怨已久,当年谋害我族老祖之事,这门派也有先人参与。”
许玄见提及赤云,涉及自身,便想着打探几分,继续问道:
“不知这长生观有几位紫府,势力如何?”
“仅有一位华原真人坐镇,二神通修为,真斗起法来,灵器法术都是下乘,不是我父王对手。”
杨缘意脸上生出几分不屑,沉声说道:
“他长生观是个什么东西,家底薄弱,道统也是半途得来的,费尽心思,妄图攀附到太真宗下,甘为鹰犬驱使,仍不得认可,徒增笑罢了。”
“待到老祖伤势恢复,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此人打杀。”
许玄却注意到另外一事,低低问道:
“不知缘意道友提及的这太真宗,又是何方道统?”
杨缘意此刻收敛几分怒气,压低声音。
“金名太真,这家仙宗可是离国七宗之一,背后有真君坐镇。”
“长生观修「庚金」,当然想得认可,但出身实在是差了,人家仙宗怎看得上。”
许玄了然,看来如今两方争执,还是火鸦占优些,毕竟有位紫府后期的老火鸦坐镇,只要出关,除了金丹,谁人能治。
“幽度道友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杨缘意看了过来,意有所指。
许玄稍稍沉吟,开口问道:
“敢问缘意道友,那【涌劫天】还要几时才可落下?”
杨缘意起身,轻笑道:
“幽度道友且安心,这事情还不是看赤云南的状况。”
“离国的仙道未有大的动作,距离估算的时日还早,你可安心筑基。”
许玄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不知主事的是哪家仙道,涉及两座洞天,可不是小事。”
杨缘意看向窗外天空,有些出神,回首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大离宋氏,「离火」位上的大人,在太虚中和辽地真君对峙已有百年。”
“宋氏底蕴深厚,得了正名,各家仙道明面上都以其为首,但真想去驱使哪家仙宗,可就难说了。”
这位火鸦转过身来,原本赤红的瞳孔有些黯淡,声音低落下来。
“如今这世道,天子无权,仙若贼寇,我们妖类的日子,也是难过。”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只看向窗外,天日惨淡,散着凄凄的冷光。
(本章完)
第74章 听心
第74章 听心
山炎城内,许玄同杨缘意攀谈多时,终于提及正事,想问一问功法的下落。
许玄并未直接发问,而是开口道:
“缘意道友,这山炎城可有什么互通消息,交换经文的场所。”
“我近来得了些低品的功法,无甚用处,想同他人交换。”
杨缘意沉思少时,缓缓道出个所在来。
“若是想互通消息,寻些功法秘术,还是前往城北的听心阁最好。”
“只是这地方不归我火鸦管束,乃是白狐丘的地界,我这边事务繁忙,恐无法陪同。”
许玄起身谢过,低低道:
“无妨,我自己前去即可,道友还有事务在身,不必劳烦。”
言毕,许玄便欲动身,杨缘意跟着送行,笑道:
“道友只管往北走,便能见到这听心阁,显露身份,自有人来迎。”
许玄道谢,就此离了山炎城,御风向北行去。
一路往北,飞遁数个时辰,便见一平野,中立一阁,高百丈,华光流溢,多有妖物来往。
许玄落下,见这宝阁上有【听心】二字,便知来对地方,径直入内。
阁内极为宽广,众妖往来,同先前山炎城的冷清形成对比,让许玄稍稍感叹几分。
此地有不少贵种往来,许玄入内,暂时遮掩脖颈上玄阴逆鳞,不欲吸引目光。
宝阁之中,有不少生有狐耳狐尾,着素白罗裙的女子往来,引导众妖。
许玄刚一入内,便有一狐女上前,浅笑问道:
“在下素览,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对方年纪不大,修为仅在炼气六重,发丝雪白,眼瞳樱红,两耳稍稍耷拉,不似其他狐女那般竖直。
“在下穆幽度。”
许玄看向四周,见最中心为一金榜,上面写着些字,颇为好奇,问道:
“敢问素览道友,中间那金榜是作何的?”
素览闻言,柔声道:
“这是【观周天榜】,立在此处,若是欲买卖灵物,交换消息,甚至是买哪位的性命,都可在上发布告示,只是要交些费用。”
“仙道的千里传音之法失效,我妖类靠着【洞渊】,消息流通可快上不少。不知道友有何需求,我听心阁必尽力满足。”
许玄凑近,低声说道:
“是想交换些功法秘术,不知贵阁可有门路?”
素览听及此言,樱红的瞳仁转动,嘴角有几分笑意,看了过来。
“道友欲寻哪一道统的,要何种品级?此地可有不少经文流通,就看道友手中有什么了。”
许玄见对方颇有底气,这才问道:
“可有「蕴土」一道的功法,最好是四品往上的。”
素览浅笑,引着许玄上了二层,此地来往的妖物稀少些,但大都修为高深,甚至许玄见到不少筑基妖物。
向前行走,到了一处藏纳经文的幽室前,上有两个墨字,为【千言】。
门前盘坐着一位白发老翁,撑着头,眯眼打盹。
素览上前,声音恭敬,低低道:
“袁公前辈,有人来了。”
白发老翁这才悠悠醒转,看向二妖,见是素览,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原来是素览来了,这位贵客要寻什么功法?”
素览上前一步,耷拉着的狐耳颤动,轻声道:
“这位要寻「蕴土」一道功法,【千言阁】中可收录的有?”
袁公起身,打量了许玄几眼,转身入室,寻了少时,取出一卷浑黄的道书来。
“这是《归幽羊相经》,「蕴土」一道的四品功法,修成的仙基为【藏坟胎】,未分雌雄,解化水火,吞炼清浊,妙用诸多。”
袁公看了过来,目光稍稍在许玄脖颈上停留,转而含笑问道:
“道友欲拿什么来换?”
许玄对这功法颇为意动,沉声道:
“不知贵阁需要何物?”
一旁的素览上前,柔声道:
“幽度道友可拿同等的功法秘术来换,甚至是无甚用处的古籍也可,但必须足够稀奇久远,得了我家大人认可,才算可行。”
“至于现世的法器灵物,我们这处一概不收。”
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让许玄陷入沉思,他如今功法秘术颇多,但就是不好出手,来历不够清白。
那《观毒持蛊真法》就包含一道五品仙基功法,更别论那《妙蛊巫谈》和《火毒总录》,都是些足够古老稀奇的经文。
但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巫荒注意,只能作罢。
当下许玄将主意打到天陀头上,以心声问道:“你这里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法秘术,快掏出一本,让我应应急。”
天陀声音响起,嬉笑道:
“有是有,不过你想要的话,那处采珠地年产的幽识珠要分我三分之一。”
许玄盘算少时,最终还是叹道:
“你要就拿去罢,反正是个无本的买卖,只是给个有用些的。”
天陀怪笑起来,许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篇经文。
‘【小千心印】,「闻幽」一道四品法术,涉及灵识操纵之法。’
“我吞下那几枚幽识珠,见了那令牌,才想起这法术来。”
天陀声音幽幽,大致讲述了一番这法术的用处。
这法术专攻灵识操纵之道,能在识海中分化一心印,凝神思,止杂念,使修士如若忘我。
许玄得了法术,再看向那浑黄道书,沉声道:
“我这处有道「闻幽」的四品法术,不知可否换取。”
一旁的素览上前,语气有些惊喜,看向那千言阁。
“道友可耗费些灵识,将经文显化,若真是「闻幽」一道的,可是十分少见,自然可换取。”
许玄闻言,耗费灵识,在手中显化出一卷玉简来,交予了素览。
素览并未打开,而是将其送入千言阁内。
自阁中燃起一道霁青之焰来,漂浮在半空,火焰变动,化作一眼眸,那卷玉简自行摊开,这眼眸稍稍看了一会,似乎很是满意。
这青焰再化,变为一狐首,一口吞下那玉简,就此消失不见。
袁公见此,将手中道书交予许玄,笑道:
“我家大人很是满意,道友可将这道书带走了。”
许玄接过,翻阅一遍,见这道书无什么问题,便欲告辞。
素览便送许玄向外走去,此地只留下那袁公在此,这白发老翁看向远处的许玄,神色复杂。
他的肩旁燃起一道霁青灵火,化为一狭长的狐瞳,有女子声音响起。
“如何,看出什么来历了吗?”
袁公微微摇头,只道:
“血脉确实无误,又得了火鸦看重,【溟云天】未有旨意传下,那就当真的看。”
“先前东海龙子身陨,龙王巡海,捉杀仙修,染得内海血光冲天,如今暂无人敢触这霉头,去寻龙属的事,这位青蛟可算安全。”
那女子声音迟钝少时,低低问道:
“【涌劫天】的事,白纸福地未给你下过旨意,难道真不谋划了?”
袁公的面容变得模糊,白气飘忽,墨韵流转,化为猿猴之相,笑道:
“不是一池墨中出的,这事情轮不到我操心,如今大人看的是另一出戏。”
“倒是你,炼字这些年,神通可成了?”
霁青灵火震动,逐渐变为一卷书册,自行翻阅起来,女子的声音响起。
“还缺一卷【天妖参玄谈】,我去北海求过,夔龙前辈正在闭关,谋求「震雷」从位,不得拜见。当世也就这位天妖显世,我看这神通是难修了。”
“昔年天陀大人天赋出众,又肯提携晚辈,少阳天宫都派出仙使,想度他登天,若是他还在,这事情哪里这么麻烦。”
袁公思及此事,猿猴的脸上亦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只低低道:
“听闻宋氏的炼妖塔破了,不知”
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惋惜和惊惧夹杂,低低说道:
“不必想这些,当年大人神魂俱灭,自家传承都被拖入佛土,剩下的便是化生的邪物,被离国镇压。”
“既然悬空寺没动静,说明最后一点残余也被炼化尽了,那位大菩萨恐怕心安不少。”
袁公不再言语,起身舒展身形,他周身白气渐渐凝实,化作一青铜古剑,铮铮而鸣。
——
许玄一路离了听心阁,寻处渡口,便直接返回洛青的本体之中。
意识回归,心神安定,许玄起身,翻手显化出一令牌。
鱼幽令,如今在现世中祭出此物,这令牌显得越发虚幻,几若透明。
许玄收起,这是通往那采珠地的坐标,如今可静待收成。
‘幽识珠可增长灵识,以如今的产量,大致一年可收上百枚幽蓝珠子,三枚银白珠子,三年出产,可供养一位炼气境界的门人修行灵识。’
许玄已将那章公的多年积蓄耗尽,如今只能静待那采珠地收成了。
他翻手取出一枚幽蓝的珠子,此物无形无质,只能以灵识托举,果然可从洞渊中带出。
“恐怕这些紫府仙门都有类似灵物来培育门人,必不可能只有妖物独享。”
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他取出纸笔,将记忆中的功法详细记录下来。
《归幽羊相经》,四品「蕴土」功法。
“性若羵羊,抱胎于地下,取罐深埋,采【幽土藏气】.”
还有章稍后发
(本章完)
第75章 精怪
第75章 精怪
洛青,近来许玄闭关,门内诸事便由刘霄闻来打理。
他修行速度极快,三年过去,他已突破炼气三重境界。
樊青竹如今担任山门供奉,居于洛青外围一灵峰上。
樊宴偶尔会寻刘霄闻,想着看一眼那玉佩,刘霄闻如今上哪里去寻,听师父说过,那玉佩已经无了,只能每次寻个借口避过。
刘霄闻得了消息,今日掌门出关,他便先去洞府外候着,正好见见师父。
一路御风来到天青峰的洞府外,等了一个时辰,见石门洞开,自其中走出一着玄黑道袍的男子,阔步而出,正是许玄。
“恭喜师父功成出关。”
刘霄闻隐隐觉得许玄气势又强上几分,便先开口贺喜。
“近来门中可有什么大事?”
许玄同刘霄闻一道入座,谈起门中之事来,刘霄闻沉声回道:
“卧牛野建镇完毕,镇名青原,如今治下凡人都迁到此地去了。”
“我门中弟子,亲族大都在镇中,有些人欲为自家谋求私利,闹出些事来。”
“就是白岗的乡亲,也有假借我名在镇中横行的,各家之间争端不少。我欲处断,但这个沾亲,那个带故,甚至架起我祖父来求情.”
许玄并不在意,只道:
“这事情简单,不必劳神,仙凡相隔,只需定好规矩,让其遵守就是,若有违背,必施惩戒。”
“凡人之事,吩咐别人去做就是,反正你那些亲眷也寻不到你,若是你良心上过不去,也可帮扶一二,但必须以仙家的身份去做,越是显得不近人情,反倒对你那些亲人越好。”
刘霄闻了然,转而谈起另外一事来。
“白石下方的地火午元树有变化,似乎有物将出世,还望师父去看看。”
“恐怕是其中孕育的火精将出世,正好,你随我一道前去。”
言毕,许玄同刘霄闻一道御风,前往白石,到了那处地穴内。
熔岩喷涌,那地火午元树枝头金火煌煌,不时从中传来雀跃之声。
“看来是真要出世了。”
许玄观察一番,灵识入内,见那枚赤卵布满裂缝,即将破壳。
这些年来许玄不断以栖焚真羽化育这火精,今日总算是可见成果。
许玄转身,看向刘霄闻。
“你祭出那道大日煌火,看能否让这火精认主。”
这事情他早早想过,这精怪属火德,对他意义不大,也入不了上霄雷云,还是交给刘霄闻认主最为合适。
刘霄闻应声上前,祭出一道金赤的灵火,丙火汹涌,太阳照耀,同地火午元树呼应,树中赤卵震动,将一缕火光吸入。
地火午元树枝干周围流火奔行,自枝头迅速生长出一赤色之卵,然后破开,一赤羽鹤飞出,颅顶携一道金纹,显得颇为不凡。
这鹤长鸣三声,便收翅落下,降到刘霄闻肩头。
“这是【燎灾鹤】,出则伴山火,焚林木,为毕方信使,若是养育得当,可突破至筑基后期。”
天陀看出这精怪跟脚,出声提醒。
‘精怪寿命悠久,若是真能培养至筑基,门中也算有为弟子护道的了。’
只是念及此处,他又想起法言来,这位弟子也算半个精怪了,恐怕寿命也是悠久,远超一般仙修。
‘【祈善化业符法】抄录一份给了樊青竹,原本则交予法言去修行了,也不知他如今能画出几道符来。’
许玄遥望洛青方向,准备择个时日,去看看这位弟子。
——
霜回峰。
刘霄闻拜见师父,柳行芳去原上游历,如今这峰上便只剩许法言在此。
峰上有些冷清,许法言一人居于修行的小院之中,轻提墨笔,正在画符。
点蘸朱砂,符头书以天官讳字,符身为消灾谢罪,清心度业之用,上纹金蝠,符胆书字,符脚提笔。
三品【正心度业符】已成,修行之时祭出,可预防心魔滋生,清明灵识,至此他已将那六道三品宝符尽数学成。
自他袖口钻出一人参小人,正是那【鬼盖童子】,这小人迈开根须化的脚,举起这道符,递了过来。
许法言接过这符,随手就贴在这童子身上,顿时清光流转,这童子欢笑,显然这宝符效用不错。
“蠢物。”
许法言低低骂了句,将这符收起,下方的人参小人不满,叫嚷起来,叫他一掌拍晕。
他将这宝符祭出,落在自己心口,清光一显,但转瞬又熄灭,整道宝符无火自燃,化为飞灰。‘消灾谢罪?何来的罪,谁人能消?’
许法言神色冷冷,看向不远处的瑞雪峰,忽见一道青云来此,收起符笔。
门外响起几声克制的敲门声,他凭此便认出了来人,若是霄闻师兄,必敲得急切,似风雨落下,至于行芳师兄,此人矜持,必先报声名号,等候主人回应。
这般轻轻叩门,等到不见回应,便再敲响,柔而不绝,当是高峡师姐。
许法言上前,打开院门,伸出半个身子,看向来客,正是张高峡。
她着淡绿衫子,圆圆的鹅蛋脸,此刻眼神好奇,看了过来,见这位法言师弟开门,浅笑道:
“师弟可在忙着修行?”
“当下闲着,师姐可入内一叙。”
许法言开门,请这位师姐入内,奉上灵茶,两人落座。
“我去主殿和几间院子看过,霄闻和行芳都不在此,也不知去何处了?”
许法言不多言语,面色稍沉,看了过来。
他每次看人,眼神汇聚,官黄的瞳仁闪烁,总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行芳师兄出山游历去了,霄闻师兄则有事务在身,不知师姐有何事,要寻他们。”
张高峡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她此行来本是要同刘霄闻商议些关于青原镇的事,如今霄闻师弟不在,她便来到这位少有走动的法言师弟居处。
张高峡还记得初次见到眼前对眸子,当时只觉心惊,好似见了什么妖魔,颇为失态,幸好这位法言师弟未怪她。
忆及师父教诲,她想着多同这位师弟走动些,但许法言每次只同她客套,并不多言什么。
“师姐?”
见对方有些出神,许法言稍稍出声,让对方回过神来。
张高峡避开了对方那对官黄的眸子,勉强露出个笑来,想着同这位师弟攀谈几句,便柔声道:
“青原镇建成,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是来此寻你霄闻师兄商量的。”
“如今他不在,我也正好偷闲。”
许法言若有所思,忽地问道:
“师姐可是自洛青三山的凡人出身?”
“正是。”
“那师姐的父母亲人,岂不是也要搬至青原镇去?”
“自然要遵从门派安排,前去青原。”
张高峡一念及此,秀眉皱起,似乎有些烦心。
许法言看着对方,神色如常,为这位师姐奉上茶水,低低道:
“我自小无父无母,虽然遭过不少难,但也算断了尘缘,自此随师父上山,一心修道。”
“师姐出自高门大户,亲族众多,得了你这位仙才,还真是幸事,想必要你帮衬不少。”
张高峡看了过来,神色有些动摇,只迟迟道:
“师弟这是.”
许法言起身,只是笑道:
“师姐,仙是仙,凡是凡,这才是世间最重的隔阂,什么国别、宗族,甚至是.”
这位师弟稍稍停顿,向前一步,那对官黄的眸子直直看来,让张高峡无处可避,只能听对方笑着说道:
“师姐心中犯难,无非牵扯的是些微尘般的人物,要我说,都无足轻重。”
许法言的话语好像触及到她心中最为幽深的部分,搅动着浑浊不堪的心绪。
这是张高峡每次回乡,见到那群凡人时心中最为不堪的想法,只是很好地止住了。
如今青原镇建成,父母来信,让她帮着行些方便,多是为族中宗亲谋私利,这些想法逐渐涌出,填满在她心间。
“我还有事,便不在师弟这处多待了。”
张高峡起身,告辞离去。
“师姐慢走。”
许法言声音恭敬,目送她离开,官黄的眸子明亮几分。
(本章完)
第76章 会面
第76章 会面
荡霞峰,天风呼啸。
景阳洪炉中艳红的地煞火汹涌不停,喷吐火舌,灼烧着一块藏青的铜锭,让大殿之中的空气跟着热了几分。
王栖云静静站在一旁,面色沉稳,心中默算着火候,等待时机。
足过一个时辰,那铜锭开始变形,逐渐有细密的雷屑自其中生出,发出连绵不断地轰鸣之声。
王栖云出手,控制火焰散开,将一瓶紫色的宝液倾倒而下,叫那藏青铜锭吸收。
他看准时机,将这铜锭取出,反复锻打,逐渐成一剑胚之形,其上有繁复的紫纹。
这时他祭出一道幽蓝之焰,辰流火,霄闻师弟为他寻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王栖云取出一柄刻刀,将辰流火引于其上,开始在这剑胚之上刻画起来,最终完工,足足刻画了九道小阵,各有功用。
这些阵法都是自掌门师叔那柄幽泉上得来的,功用不同,包括提高飞剑速度,隐匿法力波动等等。
终于,这柄法器完工,化作一柄青紫纹路的飞剑,王习微灵识稍动,这剑便随风而起,逐渐拧成一枚剑丸,落到他手中。
这柄飞剑足有炼气中品,以【雷音铜】和【霆光水】为主材,正适合以雷法操纵。
‘行芳师弟托我炼的这飞剑,总算是成了。’
柳行芳再过两三年就将突破炼气,柳家已经早早为他备好一柄炼气上品的法剑。
王栖云看过,那法剑通体银白,剑格上绘风云狮虎,但柳行芳仍取出两件炼气里顶尖的灵物,托王栖云炼制一柄飞剑。
‘行芳恐怕是想学他师父,也试着操纵飞剑。’
如今那雷音石和霆光水还剩一半,柳行芳当初则是说,剩余的灵物都当做酬劳,以报师兄。
王栖云自然是尽心炼制,未存什么贪墨灵物的心思,可即使这样,那剩下的灵物也太多了,甚至还能再造一柄法器来。
‘果然是世家子弟,家中随便漏些,都足够炼两柄法器了。’
王栖云稍稍感叹,先前的高峡和霄闻都是凡人出身。
高峡还好些,是大户出身,但凡俗的黄白之物,在修行上也无用,如今反而带来些麻烦。
至于法言,这位师弟王栖云很少见到,少有走动,关系不是很亲近。
‘这位师弟也将炼气,修行速度之快,远超门中历代弟子。’
殿外的脚步声打断了王栖云的思绪,一道充满稚气的声音响起。
“爹爹。”
一五岁小童快步跑进殿中,正是王承言,着红褂黑裤,眼瞳如墨,看着颇有灵气。
王栖云面上露出笑来,快步上前,一把将自家亲子抱起,逗起了孩子,引得王承言笑个不停。
沈殊自殿外进来,看向父子二人,眉眼柔和,她如今也突破了炼气,修行的是秋葫派的二品功法,不擅斗法。
沈殊走上前来,柔声说道:
“再过三年,便可看看承言资质了。”
王栖云将自家孩儿放下,笑道:
“肯定差不了,言儿聪慧,说不定将来比你我修为都高。”
下方的王承言不知爹娘在谈论何事,而是看向一旁的景阳洪炉,颇为好奇。
“来,爹教你如何炼器。”
王承言凑了过去,看着景阳烘炉中的火焰,面上带笑。
过了少时,殿外又有动静,传来阵脚步声,但到了殿前又止住,似乎有些踌躇。
王栖云看去,见到了位他熟悉又陌生的人,对方腰间的红玉小锤在天日下泛着温润的光。
“父亲。”
王栖云犹豫几分,朗声喊道。
殿外安静下来,过了几息,缓步走来一人,正是王习微,他原本粗犷的面上多出几分柔和,看向承言。
王栖云同沈殊一道行礼,王习微只是笑道:
“栖云在此,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王栖云不解这位父亲是何意,一旁的沈殊则带着承言,准备先行告退。
王承言临走时,看向这位他并不熟悉爷爷,笑着喊道:
“大父。”
王习微闻言,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轻抚了几下这个孙儿的脸蛋,让其走了。
“父亲,不知有何事要来商议?”
王栖云先行开口,发问道,如今荡霞峰由他主事,王习微则是到白石去了。
自从承言降生,或许是知晓为人父的不易,王栖云便同他父亲关系缓和不少。
王习微稍稍沉吟,低声道:
“如今青原镇已经建成,我门治下凡人也增长不少,就说炼器一事,仅就你我二人,还是人手不足。”
“我欲建一堂,专授些基础的炼器之法,就是胎息弟子,也可来修习,纵然修为不高,但也能帮门中分忧不少。”
听及此言,王栖云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笑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青原镇外要布上不少阵法,仅就炼制阵盘一事,就要耗费不少心力。”“父亲能有此想,我当然支持。”
王习微面色缓和,轻轻点头,转而自怀中取出一物来。
一柄形制同他腰间小锤相似的法器,炼气上品,他递上前来,低声道:
“这东西本就是你炼气成功时准备的,拖到现在,还是交予你。”
王栖云稍稍愣神,接过这件法器,一眼便见锤柄上的一行小字,他神色动容几分,但很快收敛,只低低道了一句。
“爹”
——
霜回峰,院落内。
“这么说,你是将这六道三品符箓全部学成,四品符箓近来也画成了一道?”
许玄坐石桌前,看向上方摆着的几张道符,含笑问道。
许法言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符笔,沉声回道:
“回禀师父,如今另外两道的四品符箓欠缺材料,暂时无法尝试,弟子亦不知是否可画成。”
许玄心中了然,看来这道四品符法对法言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你也将炼气,我为你备好功法,你先拿去参悟,灵气也遣人去采了,不必操心。”
言毕,许玄自怀中取出一卷玉简,是那《归幽羊相经》,交予了许法言手中。
许法言接过,只是稍稍翻阅,便神色微变,低低道:
“四品功法.这是?”
许玄吩咐许法言将这道书收好,若是他人问及,只说是下属的三品功法便可,反正在筑基之前,都难看出来历。
许法言了然,看向手中玉简,颇为遗憾道:
“可惜我开智的晚,我.她也未留下卫家的传承。”
这位弟子隐晦地提及自己生母,面上似乎有些遗憾之色,不知是为他娘亲,还是为传承。
许玄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谈,卫家当年毕竟有紫府坐镇,核心的传承还是颇有价值的,恐怕早就叫真人取走了。
甚至那女子到底是如何带着法言逃出的,如今看也疑点重重。
这时他想起另外一人来,当初在沉云漠遇见的那名贼子,空空儿。
‘当年他就是炼气八重,他这样的人物,筑基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法言和他有些纠缠,不知日后如何?’
许玄沉思少时,转而问道:
“如今可练了哪些法术?”
许法言见许玄有些考校自己的意思,沉声道:
“回师父,弟子先是修行了上启明光,这法术颇适合我修行,已凝星辉为一颗宝珠。”
言毕,许法言鼓动法力,一颗星辉流转的宝珠出现。
‘好快的速度,当初我突破炼气,也是天陀助我,才凝结星辉为宝珠。’
许玄面色不变,看不出喜怒,继续问道:
“还修行了什么?”
许法言起身,随手拿了一柄木剑,就演练起【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剑招,一直到使出那式长气行云。
“弟子驽钝,对剑道无什么天赋,只练到剑势。”
“如今不知再修什么法术了,倒是有些闲着,就钻研起符法来。”
许法言声音恭敬,看向师父,等候许玄发话。
许玄这边则是盘算起自己还有什么适合这弟子修行的,这时天陀声音响起。
“把那【玉血天心术】教他,正好他得了卫家老真人遗赠,又有羵羊运在身,修行此术再好不过。”
许玄闻言,取出一玉简,将这【玉血天心术】抄录其上,交予许法言。
这道秘术他先前想过传给刘霄闻,但对方气血不足,凝练不成那玉血心,只能作罢,如今法言倒是可以修行。
‘以法言的天赋,说不得炼气初期,就可凝练出那玉血心来。’
许法言接过秘术,稍稍看了眼,面色有些变化,低低道:
“师父,这秘术.”
许玄挥手,吩咐道:
“阅后就焚了,记在脑子里就行。”
许法言微微点头,他明白师父话语中隐含之意,更知道自家师父不凡,藏了诸多手段。
他刚刚来到洛青之时,还曾琢磨过师父到底是不是蛟龙所化,但平日见到师父,又分明是人的气息,他虽心中疑惑,但并不多言。
霜回峰下似乎来了人,许玄灵识感知,正是柳行芳,这时他才想起一事来。
‘空剑门的试剑会要来了,本来是安排霄闻和行芳去的,但如今法言竟然也修成剑势,又该如何安排。’
许玄思及此处,只觉麻烦,两人都是自己弟子,到底要向着谁?
难道要让二人比试一场?
他看向许法言那对妖异的官黄瞳孔,心中只觉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院外传来一人的声音,正是柳行芳的。
“师父可在此,弟子刚刚回来洛青,特来拜见。”
(本章完)
第77章 时机
第77章 时机
柳行芳站在院外,如今他已经褪去少年气,胎息后期修为,气质出尘,容貌俊逸,着一身青衣,同周围青翠的松柏相融。
家中有事,唤他回去,他便只能托辞游历,暂离洛青几日。
‘这般举止,或许不太好。’
柳行芳看的清楚,柳家势大,如今他还常常返回,颇有些弃山门于不顾的意味,但家族那边,爹娘写信,支脉依仗他,又不得不从,毕竟自己修行的大多资粮还是自族中得来的。
家中为他准备了柄炼气上品的法剑,他虽然心喜,但在洛青并不佩戴,只是置于居处。
如今他请栖云师兄打造了另外一柄飞剑,特意多余出一半的灵物,就是想同这位门中的大师兄交好些,毕竟人情往来,就是这般。
他看得清楚,这位栖云师兄才是门中联系起各方的人,同他交好,便是同高峡师姐和霄闻师兄交好。
‘上山时我还想着就此一事不问,专心修行,同清风明月为伴就是。不想宗门之中,要考量的事也多不胜数。’
柳行芳返回洛青,路上遇到霄闻师兄,得知师父出关,来到霜回峰。
他便急急来此,寻了一番,猜测是到了法言师弟这处。
柳行芳站在院外,犹豫几分,他不喜这位法言师弟,但师父难得来此,还是要来拜见,便朗声问了一句。
院门打开,先映入柳行芳眼帘的是一对浑浊的黄眸,让他微微一怔,转而笑道:
“法言师弟,师父可在其中?”
许法言点头,打开院门,请这位师兄入内。
柳行芳果见师父在此,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弟子见过师父,恭喜师父修为又有精进。”
他语气真挚,配上那张俊逸的脸来颇有一番气度。
许玄笑着让二人落座,同时看起这两人修为来。
‘怕是两年后就可突破炼气了,法言到时将受篆,不知还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至于试剑一事,还是等到炼气后再计较。’
许玄默默感受着气海中那口剑胎,以及灵台之上仅剩的那道篆文,【剑起重渊】。
“行芳和法言修行上有何困惑,可来问我。”
许玄看向这两位弟子,想着为其解惑几分。
许法言无什么要问的,他如今要钻研符法,许玄也不懂此道。
柳行芳则是问了不少御剑的诀窍,涉及各个方面,许玄细细解答了,这位弟子也聪慧,一点就通。
过了少时,许玄解惑完毕,柳行芳却谈起另外一事来。
“师父,弟子如今自觉修为到了瓶颈,愿前去栓马道地界,同诸位同门驻守,杀妖修行,效仿霄闻师兄。”
这话来的突然,让许玄有些惊讶,稍稍思虑,还是开口道:
“霄闻当年也只是在洛青三山斩妖历练,东密方向来的妖物都不简单,不知黑风谷用了什么邪法,驻守的门人也是借着阵法来阻挡的,你不怕耽误修行?”
柳行芳神色坚定,沉声道:
“既然习剑,便要在真正斗法中感悟,枯守山中,难以精进。”
许玄见他意已决,只是叹道:
“剑势仍是凡俗之境,只有剑元才算得上入了门道,但仅就这一门槛,就困住不少人来。”
“你有意去历练,自然是好事,栓马道如今是你栖云师兄和霄闻师兄轮流管着,你可去问问二人。”
柳行芳面上流露出些喜色,当下应了。
一旁的许法言看在眼里,面色平淡,跟着说道:
“师父,弟子也想一道同去。”
一旁的柳行芳闻言,面上隐晦地显出些不悦,但遮掩的很快,复又笑道:
“既然法言师弟也有此心,当一道前往,为师门出力。”
许玄看向二人,稍稍有些心烦,柳行芳涉及柳家,若是出事不好交代,许法言天赋极高,性情难以捉摸,让他同外门弟子接触,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总让两人待在山中,也不是个办法,总要出去见人、斗法,才算修行。’
许玄稍稍沉思,取出一道浑黄的宝符来,其上为【接碧落,引黄泉】六字,正是当初那杜鹤所留。
他已经让天陀抹去上面所有痕迹,当下交给二人,吩咐道:
“这宝符你二人共同持着,若是有事,就祭出,当能保住性命。”
符箓和法器不同,极易催动,但用不了几次,这些年许玄查阅过藏经,大致也明白这宝符是哪一道的了。
正是「艮土」一道的,暗含动静之象,祭出则若神峰落下,镇压敌手,如今大致还可动用两次。
下方二人接过这宝符,许法言并不欲持符,让柳行芳携着。
许玄欲离开了,临走前他想起来什么,聚音成线,传声给许法言:
“手段温和些,莫惊到同门了。”许法言微微点头,眸中浑黄之光一盛,笑着看向师父。
许玄叹气,御风离开,由着这两位弟子去了。
师父离去,院中的气氛好像冷了下来,柳行芳本欲再客套几句,不想许法言以要继续画符为由,让柳行芳只好告退了。
院中,许法言继续拿起符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那是一道未在【祈善化业符法】中记载的符箓,扭曲的纹路像只藏于地底的羊精。
另外一处,洛青外。
刘霄闻立于山门前,他身旁燎灾鹤腾飞,落到他肩上。
这火鹤如今已有炼气一重的修为,可喷吐一道【祸焚风】,风火汇聚,算得上不凡。
洛青不远处来了位修士,是名青年,炼气一重,年纪同刘霄闻相仿,着黑袍,抱着一木匣,神色犹疑,颇有些鬼祟,不知要有何事。
“有何事,在我山门前走动?”
刘霄闻朗声问道,对方那修士犹豫几分,还是上前,主动走入山门阵法的范围。
这黑袍青年打开木匣,低低道:
“道友请看。”
刘霄闻定睛一看,只见一炼气级别的灵物,正是山门特产的血火精铁,旁有一字据,刘霄闻似乎看到一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冯吏道。
刘霄闻看向佩着的火虎牙,这才想起当年的交易,只是不知为何是眼前之人来了,沉声问道:
“道友是”
那黑袍青年脸上显出十足的愁苦,语气消沉,只道:
“我父身陨,特来履行昔年约定。”
刘霄闻默然,只是低低道了一声。
“请。”
那黑袍青年应了,两人向着山门内御风而去。
“不知道友姓名?”
刘霄闻已经看过那字据,确实是他当时同那位散修立的,做不得假,灵物也是当年他拿出去抵押的,还有他的气息。
“在下冯驰权,道友可是.大赤观的刘霄闻?”
“正是。”
刘霄闻如今还不太确定此人身份真假,便问道:
“道友可有其他证明父子身份之物,我怕.”
那冯驰权心绪有些低落,但还是取出那字据,滴了一滴血,落在冯吏道当初以血画押之处,两者顷刻相融。
唯恐刘霄闻借着身份缘故,不认这誓约,冯驰权只好继续解释,语气哀恸,低低道:
“我父前往赤云北边,为我寻找灵气,以作突破之用,不想意外身陨,便由我来此履约。”
“道友不知,赤云北的长生观如今同人斗法,打得厉害,修士和凡人可有不少逃奔过来的。”
刘霄闻听及此言看向漓水北面,似有所想。
“这么说,道友可见不少人自长生观治下逃出?”
刘霄闻低低问道,涉及紫府势力,还是要慎言。
冯驰权勉强提起精神,看向北边,苦着脸道:
“重华郡来了妖物,同长生观斗起法来,虽然这些妖类未针对凡人和散修,但仅仅是斗法的余波,就死伤无数。”
“不少人都慌忙逃走,离了战场,我算是运气好,捡回一命。”
刘霄闻稍稍沉思,这事倒是重要,心中暗暗盘算。
‘漓水北面这莲寺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说来长生观能容许释修在自家治下,也真稀奇。’
他面上有些疑虑,转而问道:
“道友来时,可见那江北的莲寺情况如何?”
冯驰道不解为何问及此事,但如今有求于人,还是耐心回道:
“这些和尚喜欢度化灵兽,最遭妖物记恨,也遭了冲击,如今都缩在寺中,祭出宝物,不敢外出。”
刘霄闻听及此言,精神一振,看向不远处大盘山的方向。
天赐良机。
(本章完)
第78章 小莲因净土
第78章 小莲因净土
漓水北岸,莲寺。
五彩琉璃宝光流溢,唱经念佛之声四起,残缺不堪的小莲因净土洞开,堪堪罩住这一片楼阁古刹。
慈海已经回归寺内,依旧着那身五彩织金锦澜袈裟,戴一形若莲的毗卢帽,此刻正端坐在大雄宝殿之中,面色有些难堪。
一名着黄褐僧袍的武僧侍立在旁,殿中一片寂静,远处传来僧侣们的惊惶之声。
“主持,火鸦携的妖物还在逞凶,围住了长生观的山门,华原真人同蹈焰妖王在太虚中斗法,暂时不知情况。”
下方的持法得了消息,面上有些不安,先行禀报。
“毕竟是长生观先挑的事,火鸦又同宋氏有渊源,如今两位紫府未分胜负,没哪个仙道肯来调停。”
“我寺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对方目标毕竟不是我们,撑一段时间就可。”
慈海开口,声若洪钟,他如今修为已臻至圆满,只差愿力积累,就能突破至法师。
可这次妖物席卷而来,不少凡人逃难而走,突破的进度又被拖延。
此次火鸦遣了重华不少妖物来此,围住了长生观的金秋山,双方打出真火,波及周边不少势力。
莲寺的本寺位于漓水北岸的化青野,当初占了青巍的大盘,再建一座庙宇,以作分寺。
如今这些释修也只能退走,请出寺中秘宝,结合这残破不堪的小莲因净土,避寺不出,以躲妖物。
“【丙日奉焰鸦】毕竟是夏朝古血,遵循上古之时的道德,做不出屠戮一郡,以凡人散修为血食的事,如今也只是针对长生观。”
“来此冲击的都是些血脉平平的妖物,筑基的来过几只,我寺只要按兵不动,以小净土加持,也就无事。”
思虑片刻,慈海看清局势,冷冷吩咐下。
下方的持法安心几分,看向殿外忙碌的僧众,低低道:
“主持,大盘那边,可”
“不必忧心,我已经遣了慈山师兄去看顾,他是声闻圆满的修为,虽然法师无望,但手段可厉害着。”
慈海声音低沉,在大殿之中回荡,下方的持法闻言,骇然道:
“主持,慈山师傅寿元将尽,本在沉眠自封,让他前去,恐怕.”
“不必担忧,慈山师兄是位佛缘深厚的,自会逢凶化吉,更何况——”
慈海转身,他的老脸上渐渐蒙上一层黑气,转而又一散不见,含笑扶起持法。
“我已将小净土中我师父遗留的【妙何躯】请出,放在大盘的庙宇内,就怕对方不来。”
持法闻言,牙尖发颤,背上生出细密的冷汗,眼中生出惊惧,只觉有些认不出这位慈海主持了。
他犹疑几分,还是果决跪下,沉声道:
“主持,此事恐怕不妥,妙何大师是有功德在身的人,小莲因净土本就不稳,历代法师坐化都要将遗躯置入镇压,此事关系到全寺上下性命,只怕.”
持法的声音压的极低,额头几乎要贴在冰冷的地砖上,殿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持法.”
慈海主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混杂着兽类的嘶吼,像是千百的亵渎之言共同响起,让殿中光线暗下几分。
持法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慈海主持的额上已经生出一对螺旋扭曲,散着艳艳红光的大角。
对方的面容变得极为可憎,原本华贵的袈裟起伏不定,像是其下的肉身在变化不定。
殿中的香火熄灭,供奉的【莲因大化菩萨】鎏金面容上渐渐流下两行血红的浊液,殿中不知何时起了呼啸的阴风。
慈海的声音充斥在大殿之中,回荡不停,门外走进了五位持法的同门,面上含笑,都是声闻中期修为,类同仙修的炼气中期,齐齐看向持法。
“主持,你,你入魔了!”
持法起身,厉声怒斥,看向身后几位同门,心中惊疑,这几人分明不久前才刚入声闻,短短时间却都突破中期,足以和自己相比。
“入魔?持法你不识正法罢了,自从师父身陨,我日夜修持,终于听到了【莲因大化菩萨】的声音。”
慈海面上显出欢喜的笑意,上前一步,大角上红光浓郁。
“祂的法相落在太虚之中,不得归来,需要我接引。”
“待我成就法师,小莲因净土就是祂显世的通道,妙何师父的遗骸空占地方,正好为我寺发挥些用处。放心,最深处的那具金身还我不会动,毕竟净土还要维持住。”
下方的持法再也说不出话来,莲寺开派的莲相祖师,当初是缘觉圆满境界,欲证金刚萨埵的位次,开辟一片小净土,却未见须弥洞开,半途身陨。
这正说明那位【莲因大化菩萨】早就消失或陨落,并无回应,接引不得,这事情早有定论,做不得假。
‘如今主持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持法还欲再说几句,但很快就昏死过去,失了神智。
“把他送到小净土中,待上几天就听话了。”下方的几位僧人上前,面上笑意越发浓重,齐齐唱了声佛号,就此离去。
慈海面上含笑,散着红光的大角逐渐隐没,面上又恢复至先前那副平和之态,看向殿外。
——
洛青,冯驰权已入了待客的偏殿,有些坐立不安,看向四周,只觉哪处都凶险无比。
‘好歹是个正派,应当不会使些下作手段?’
他默默安慰自己,若不是这门派素来有善名,未行过什么杀人夺宝,炼化血气的事,他冯驰权是万万不会前来的。
可如今坐在别人的阵法下,这山中多的是修为比他高深的,听说度过炼气六重人物,可就两位了,真想动手杀他,恐怕只需一息时间。
刘霄闻携着他入山门,只说有要事须禀报,便让冯驰权先待在这殿中。
‘莫非是去叫人来,正准备拿些法器来,将我活捉,逼问灵物。’
他越想越怕,此刻怪起自己的贪心,不该来以身犯险。
‘父亲,还望你眼光好些,莫挑了个伪君子来。’
冯驰权不过堪堪炼气一重的修为,他们这些散修又无什么好的传承,纵然他父亲侥幸得了一本三品功法,但剩下的秘术之类,基本都是习的一二品。
若是真斗起法来,恐怕还不够那刘霄闻肩上灵鹤打的。
‘果然是大门派,这灵气浓度,可不是外面能比的。’
原本以他父亲炼气四重的修为,在赤云勉强能自保,但一朝遭难,独留下他一人。
冯驰权这些日子就如野狗一般,四处逃窜,实在是无地方去了,想起父亲当年这桩买卖,借着履约的名义,暂时到人家山门来避祸。
‘长生观,这门派都是些脑子有病的,好端端招惹妖物作甚,安稳日子不过,害苦了我们这些底层人物。’
他也只敢腹诽几句,可是没胆量同人抱怨的。
‘我就在心里骂骂,还有人能听去不成,狗草的长生观。’
一连狠狠骂了几句,他才觉得心情舒畅几分。
另外一处,天青峰上。
刘霄闻已经寻到许玄,同师父商议起了此事。
“师父,看来长生观此次可遭了劫,北边多有妖物进犯。”
刘霄闻沉声禀报。
许玄沉吟片刻,并未立即下令,思索起此事关窍来。
‘杨缘意同我说过,火鸦和长生搭台斗法,但还是蹈焰实力更强些,那位华原真人恐怕讨不到好。’
‘周边仙道都无动静,或许也是存了看看火鸦虚实的心思,毕竟那位老妖王真个恢复伤势,再度出关,就是五法加身,还是那种寿元无多,有仇未报的,当真恐怖。’
许玄带入那几家仙道,这些人恐怕是得了观律殿的消息,有些坐立难安了。
‘宋氏同火鸦有旧,但毕竟是帝族,向着人妖哪边都不好,更不会出面,倒是这华原真人,莫非是个莽撞性子?’
他转而就摒弃这想法,能成紫府的,都是心思深重之辈,怎会耗费自家势力,帮他人打探火鸦虚实,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大盘那边,情况如何?”
许玄暂时不去想两家之事,如今最为关键的还是莲寺,只要慈海退走,就算再把他寺中什么老古董请来,也不是许玄之敌。
慈海是莲寺本代天赋最高之人,法师将望,更得了小莲因净土认可,可借用那净土中积攒的愿力,加持己身和僧众。
若真是各凭本事来斗法,许玄自觉如今能拿下对方,但只要这老僧龟缩入那庙宇,自江北调来愿力,形势就反转了。
‘毕竟是位差点得证金刚萨埵之位的高僧所化,小莲因净土虽然残缺,但对这些炼气修士来说,也十分神妙了。’
“若是慈海真的退走,倒是个夺回大盘的时机。”
许玄声音含着几分杀意,继续说道:
“先去看看这地方的虚实,只要趁此时机将大盘上的庙宇毁掉,小净土的愿力就过不来,大盘也就真正回到我门手中。”
下方的刘霄闻神色激动,大盘地气浓郁,多有灵田,若是夺回,门中灵药的收成,不知要翻上几倍。
许玄吩咐几句,刘霄闻便退下,去做准备。
‘这事情还需和习微师兄,思安师妹商量,樊青竹也可来出些力。’
一念及此,他便催动怀中玉佩,静待人来。
天陀的声音响起,这老妖怪笑不停,像是遇到什么喜事,笑道:
“收拾秃驴是吧,我最擅长。”
(本章完)
第79章 蓄势
第79章 蓄势
长明,浮云飘忽,天光穿过高巍的山峰,照入山间松柏。
许玄驾云,立身在高天之上,身旁站着一虬髯大汉,一白裙女子,以及一位翠衫美妇。
他远望向大盘,只见僧人走动,凡夫上香,依旧如常。
庙宇上的宝光甚至还盛上几分,隔着重重山野,也能听到虔诚的唱经之声,让人心烦。
“可能看出虚实?”
他来此,就是想着让天陀来看看,这些年这老妖也恢复了不少,观察四野的能力又有提升。
天陀过了少时才回道:
“那庙中的气息变了,看来是换人来坐镇了,只是”
“从太虚中看,此地五彩宝光四散,里面似乎还藏匿着什么,恐怕是法师一级的东西,不是法器,就是法师遗骸之类的东西。”
许玄闻言,沉吟少时,释修的法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无需担心,但若是一具法师遗骸,这就有些难办了。
释修本就擅长这些炼化舍利、佛骨的手段,不似仙修这般,仙基一毁,顷刻就消散天地之间。
若真是一具法师的遗骸,残留几分手段,那也是缘觉之境,类同筑基之威。
“如何抵挡?”
“若是你能动用那普化雷火珠,或者栖焚真羽,我暗中引动,自然无惧,但动静可就大了,难免引人注意。”
“这时机难寻,若是放弃,就只能等筑基之后了,到时慈海亦成法师,代价恐怕更大。”
许玄是绝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若是能一举拿下大盘,先行布局,就是慈海突破,也只能隔着漓水,愿力引不过来,不成气候。
天陀稍稍沉默一会,忽地出声道:
“净言给你的那菩提宝光,可还在?”
许玄这时才想起此物,先前天陀说过,这东西只有释修能用,便一直搁置。
上次接引仙碑碎片回归,太阴月桂化入道台,这彩光就转为一颗摩尼宝珠,潜藏在许玄气海。
许玄凝神内视,在气海边缘寻到这颗宝珠,天陀催动金色的曼陀罗神纹,将这宝珠卷起,笑道:
“正是此物,这可是菩提位次的释修遗留,自然能治对方那法师遗骸。”
许玄了然,这下是有了应对之法。
“说来,释修这境界到底是如何划分的,我听闻莲寺祖师欲证金刚位,身陨留下一座残缺净土,这菩提位又有何不同?”
天陀谈起释修的事,活跃不少,此刻笑道:
“释修境界划分,法慧、声闻、缘觉、萨埵四境,对应仙修的胎息到紫府。”
“正常苦修,参悟佛法,得了须弥回应,突破萨埵之境,那就是得了菩提位,可称菩萨,有望再进一步。”
“金刚位次则是萨埵一境分出,可借愿力,对资质和道行要求不高,门槛低些,但需要某位菩萨提携,才能成就。”
许玄闻言,心中疑惑,继续问道:
“那这金刚位次,有何弊端,总不能紫府难成,这金刚就无弊端了?”
天陀嘿笑一声,继续道:
“天地下自然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成了金刚,修为就终生不得寸进,连仙修的一神通也比不过,就是上面有菩提位空缺,他也只能看着。”
“也有些神通广大的金刚,都是紫府转入释道的,多是些外魔,本来无恶不作,摇身一变就成了护法神像,受人敬仰。”
“真龙一子当年就投入须弥,成就佛位,领了一部,威名不小,和真君一个级数。”
许玄闻言,心中稍稍感叹,释修势众,这倒是令人头痛。
“师弟,这庙宇之中情况如何,可看出几分端倪来?”
王习微上前一步,虎目圆瞪,目光不善,盯着远方的大盘。
许玄回神,沉声说道:
“慈海应当退走了,莲寺还剩下些寿元将近的老僧,说不得派来了几名,更何况.”
“我看这庙宇情况不对,说不得有法师一级的东西,若是法器也就罢了,就怕对方狗急跳墙,搬来具遗骸。”
温思安闻言,秀眉一拧,只道:
“莲寺毕竟是历代都有法师坐镇的,小莲因净土又能积攒愿力,为慈海所用,但释修依仗庙宇,只要动手够快,将那庙毁掉,就算功成。”
“无需和里面的人硬耗,没了庙宇护佑,同江北的本寺断了联系,他们自然会退走。”
许玄点头,低声说道:
“正是此理,观中还有几件筑基法器,尤其是那【不系舟】,我们四人催动,对方也只有防守的份。”
樊青竹在一旁并不搭话,只是点头,她这三年在洛青修行,资粮许可从未亏了,如今正是出力之时。
‘许观主若是筑基,这门派兴盛只是时间问题,我此刻出一份力,将来就是十倍的回馈。’
樊青竹从北方流落到赤云,一路颠簸遭难,看得自然长远,不会存什么爱惜羽毛的心思。
此刻商议好,几人往洛青而去,准备择日行事,一举拿下大盘,将释修彻底赶出青巍。
御风而行,许玄正想着那庙宇之事,樊青竹忽地开口道:
“掌门既然以毁掉庙宇为第一要务,何不去请一人来助?”许玄不解其意,只问道:
“敢问是谁?”
樊青竹美目流转,缓缓道出一人的姓名来。
“梁雍。”
——
大盘,金漆玉砌的庙宇内。
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僧打坐,敲着木鱼,这僧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僧袍,须发已经掉光,手脚如同枯枝,只是眉眼开阂间显出几分威势来。
“慈山师傅,对方真会派人来此?”
下方的弟子发声,让慈山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庙中足有六位弟子,两位是他的亲传,还有四位则是慈海师弟派来助阵的,六人都是声闻中期修为。
‘慈海师弟是从哪里寻来这般多修为高深的门人?’
慈山自沉睡中被唤醒,自知到了为寺中出力之时,并无什么逃避的心思,只是这些年下来,莲寺好像变了模样,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他垂垂老矣,还延续着性命的缘故就是为了今天这般状况。
“温扶风当年行事就十分果决,他的弟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慈山声音苍老,说的极慢。
“尔等操练的阵法如何了?”
“回师傅,已经圆满,六人结阵,就是那许玄的剑气,也能挡住许久。”
“好,近日就正常行动,莫打草惊蛇,静候对方上门就是。”
下方的弟子应了,慈山吩咐他们退下,如今这庙宇中仅剩他一人。
慈山起身,看向面前这高大的金身,【莲因大化菩萨】,这佛像面有慈悲之色,端坐于莲台之上,生有九臂九手,各持佛宝。
慈山低低念了句佛号,向着金身后方走去,轻敲墙壁,打开暗门,见一通往地下的密道。
入内,灯烛幽幽,是一小小的石室,中间为一莲台,上方供奉着一具身着袈裟的骷髅,骨若琉璃,有五彩宝光流溢。
“罪过。”
慈山下拜,看向自己师父的遗骸,心情复杂。
‘慈海师弟同我说小净土中其他遗骸精气流失的厉害,只剩师父的还好些,也是迫不得已.’
慈山看向那具琉璃骷髅,只见其胸骨上有一狰狞的破口,肋骨粉碎无数,心窍处还有一团玄黄之气流转,消磨宝光。
‘陈巍元,到底是个什么修为?’
他心中惊疑,依稀还记得当年之事,他师父妙何大师已经到了法师圆满的境界,即将尝试突破萨埵之境。
一位刚刚突破筑基的乌衣公子闯入,持一龙纹鎏金长枪,越过漓水,就这般杀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妙何师父以小莲因净土的愿力加持自身,请出秘宝,仍不是一合之敌,叫对方一枪挑死,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如今这些年过去,他听说陈巍元已经老了、废了,心中只觉可笑,这人不真正咽气,莲寺就是有再多法师,也不敢越大景原一步。
‘温扶风剑意纵然厉害,但仅在筑基一境,恐怕还是差了陈巍元几分。’
莲寺从未对外公布妙何的真正死法,陈巍元更未对外宣扬,显然是不屑提及,这事情也就渐渐让人遗忘。
如今再度看向师父的遗骸,慈山只觉害怕,修为越高,他越觉得当年之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慈海师弟性情大变,本来他是最恨陈家,无时不记挂师父,如今却肯把遗骸拿出来。”
慈山现在觉得师弟像是变了个人,皮下钻进去了别的东西,但他不敢说,也不敢想,只能一遍遍地安慰自己,都是些小事。
他已经太老了,老得除了死之外,再无任何想法。
如果有谁能痛痛快快地送他上路,那再好不过,听闻大赤观主的剑气犀利,不知动手能否快些?
如今或许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段时间了,接下来不管是赢是输,他都将埋骨此地。
人老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寺中的恩怨,师父的教诲都显得朦胧。
他静静坐下,姿势随意,像个山野间再常见不过的村夫。
慈山感觉诸多人,诸多事正无法挽留地同他道别,他的记忆深处隐隐约约显出一妇人牵着幼时的他入寺之景。
“是我修持不够啊,师父。”
他看向那具琉璃骸骨,嘴角含笑。
(本章完)
第80章 渊血丹
第80章 渊血丹
大景原,杜望城。
陈家封山,至今未有动作,不知何时才会出世。
这座城池繁华依旧,客商来往,车水马龙,少了昔日的仙家管束,不少人心中喜忧参半。
许玄来到城外,眼见城门高巍,杜望二字一如既往,俯视着来往的行人。
‘梁雍这三年,就一直藏身在此处?’
樊青竹打探到了消息,告知许玄,他便特来此,只为见见这位自北而来的散修。
梁雍和樊青竹当初都是炼气八重的修为,都得了那赐礼一陵丹。三年过去,樊青竹已顺利步入炼气九重,梁雍不是庸人,想来修为必有精进。
许玄从未小看此人,这位疤脸汉子明显不是寻常散修,修行的道统更是罕见,为「至火」一道。
天陀来此之前,已经同许玄讲过这道统的利害之处。
「至火」擅破阵、焚城,动则一往无前,是五火极性,不臣太阳,逆位丙离,亲近灵雷。
按照天陀的说法,这道统多见于东海,从属龙宫,如今能在离国见到,这梁雍必然有些来历。
许玄入城,并未耽搁,一路直行,隐匿气息,来到一处酒楼前。
梅斋。
听闻梁雍这些年来常居这处风月地,在此买醉。
他修为深厚,斗法厉害,各家都派人来招揽过他,就是朱家都有人来请,但这汉子一一拒绝,不知作何打算。
入内,便见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香腻的脂粉气扑面,许玄闪开,转而在这楼阁之中寻起人来。
转了一圈,果见一疤脸汉子坐于桌旁,身边有三名女子围着,为其斟酒,梁雍显得很是受用,同这身旁的女子调笑起来。
许玄上前,直接坐在梁雍对面,让这汉子有些诧异,眉头一皱,认出当年之人,斥道:
“怎么是你?老子正喝酒在,莫来扫兴。”
梁雍随手掷出一碧玉酒杯,酒水洒出,化作火舌,惊得一旁陪酒的人慌忙散开。
许玄伸手接过这酒杯,稳稳置于桌上,法力运转,顿时将洒出的酒水收回,伸手一抹,所有火光都消散。
梁雍轻拍木桌,法力震荡而来,许玄曲指一弹,将其引至空中,化作汹涌的气浪。
周边不少修士看了过来,见是两位炼气后期的起了冲突,又纷纷低下头去。
对方这时脸色微变,严肃起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咂舌道:
“梅斋这酒没劲,像是给娘娘腔,酸秀才喝的。”
许玄还未回话,不远处已经气势汹汹地走来一妇人,容色清秀,着浅蓝宫装,身姿绰约,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梁雍一见这妇人,气势顿时一泄,对方还未开口,他就先告饶道:
“梅娘,我不是这意思,你莫怪罪。”
梅娘上前,一拍红木桌面,震得其上碧玉酒具跃起,梁雍眼疾手快,一一接下。
这宫装妇人则伸手一指,直戳梁雍眉心,骂道:
“你个狼心狗肺,不识抬举的,我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楼里的姑娘们陪着,你倒好,天天发酒疯,动不动搞的周围客人抱怨。”
梁雍这粗人竟然未发怒,而是双掌合起,告饶起来。
“我告诉你,再闹事你就给我滚,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念在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好心接济你,你倒是不客气。”
言毕,这梅娘转过身来,看向许玄,展颜一笑:
“让这位贵客见笑了,这梁雍就是个要饭的,莫同他计较。”
“无妨,此次来是欲同梁道友谈些正事的。”
许玄眼见这出闹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梅娘吩咐几句,便就此退下。
梁雍神色低沉,低声问道:
“是你?修为突破,要来同我斗法了?”
许玄神色不变,只是笑道:
“此行不是来同梁道友争执的,而是有桩买卖要商量。”
“哦?”
梁雍扫了许玄一眼,拿起桌上酒壶,又斟满一杯,一副混不吝的派头,沉声道:
“什么买卖,说来听听?”
“杀人。”
梁雍听了此言,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态度,举起手中酒杯,看着其中酒水。
“这么说,是要请我动手了,真论斗法,你比我差不了多少,怎么还要请我来?”
许玄将大盘之事大致讲清,省去了一些细节,梁雍在一旁听得皱眉,低低道:
“可能有法师的遗骸?此行凶险,你能给些什么?”
“那就看道友缺什么了。”
许玄如今身家丰厚,倒是不怕请不动此人。
梁雍思索片刻,一拍脑袋,右脸上的狰狞的疤痕动了起来,笑道:
“杜鹤叫你杀了,他身上应当有件「血炁」的筑基法器,我要了。”
许玄未曾料到要的是这东西,这件法器极凶,许玄一直未动用,置于门中宝库,看不出什么门道。
对方看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但提起这法器时眼神还是显露出几分激动,让许玄察觉。
“天陀,那件法器可有古怪?”许玄以心声问之,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我看的时候平平无奇,不过既然那杜鹤有些跟脚,这东西说不得和那什么血河门有关,待我回去再看看。”
天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似乎也拿不准。
许玄看向梁雍,思索片刻,轻笑道:
“道友可是好算计,那法器用处可不简单罢?”
梁雍面色一变,看了过来,疑惑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玄不知如何回他,这梁雍还真是耿直的厉害,一诈就问出。
“道友想要这法器,自是可以,但还请告知我这东西用处,我估算下价值,才好与你。”
梁雍见此,颇为不情愿地自怀中取出一枚血色丹丸,同许玄自杜鹤手中得来的相似,却又有不同。
这枚却散着莹莹宝光,芝兰香气散发,触之温润,若玉石。
“这是?”
许玄见之,猜到此物恐怕也是血河门的物件。
梁雍嘿笑一声,低低道:
“此间不好说事,我同你出城,寻个隐蔽所在,若是谈妥了,就一道前往那什么大盘去。”
许玄见周围已有不少人窥视,点头应了,两人便离了梅斋,向着杜望城外走去。
一路御风前行,到了一处荒野,此地人迹罕至,灵气稀薄,已是大景原边缘之地,二人才停下。
“道友可以解惑了?”
梁雍也不再卖关子,拿起那枚丹丸,沉声道:
“此物是我去年自一血河门弟子手中得来的,相比杜鹤这种不入流的,这人才是真传,是正统魔修,幸好我技高一筹,打伤他,得了这法器。”
“这些修「血炁」的手段诡秘,燃烧精血,还是从我手中遁走了,后来我四处查阅,才知这东西来历。”
梁雍语气低沉,看向许玄,犹豫几分,还是继续说道:
“此物是血河门筑基法器,唤作【子母血河】,分阴阳二珠,是这门派的重要信物。”
“血河门位处大兴府,修的是魔道,你可知本地的仙道为何能容忍?”
许玄看向梁雍手中血丹,低声道:
“还望道友解惑。”
梁雍迟疑几分,看向四周,才沉声道:
“这家可不是寻常魔修,有一门丹方,是「血炁」未被污浊时就传下来的,需要修行这道的修士才能炼制。”
“不知是何等灵丹?”
许玄闻言,不想这血河门不过仅有筑基坐镇,还有这等丹方。
对面那疤脸汉子呼出一气,带着些硫磺气息,低低道:
“【渊血丹】,这可是少见的筑基丹,和你们这原上鬼市售卖的次货不同,不仅无什么隐患,还能培元固本,增上突破的概率。”
“照道友这般说法,这渊血丹的炼法下落,可是和这子母血河有联系?”
“正是,这法器二珠合一才算完满,能借此感应那魔修位置,他既然是唯一的余孽,必然有这丹方下落。”
梁雍见许玄不言,便继续说道:
“要我去帮你拆了秃驴的庙,可以,那法器可你我共持,寻到这魔修后,一道出手,拿下此僚,丹方一人抄录一份就是。”
许玄沉思片刻,问出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炼制这渊血丹,可是需要血气?”
梁雍颇为讶异地看了许玄一眼,不想对方竟然在纠结此事,便回道:
“是需要血气,不过是妖物的,隐患极少,可不像人血练成的丹药那般,服了会污浊自身。”
天陀此刻在他心中吵嚷起来:
“还是不对,古代修「血炁」的都是内求神通,造化自身,怎会炼入外血,这丹方差我那玉血天心术不知多少。”
许玄却未理这老妖,思索起这事的细节来。
‘筑基丹的炼制之法贵重,只有出过紫府的势力才掌握的有。’
‘这东西对炼气筑基来说十分罕见,但落到真人眼中,却是不值一提,这些传承久远的仙道往往有更适合自家道统的,倒是无需来谋划。’
许玄如今有那枚一元齐岳丹来筑基,这是陈家昔年紫府真人炼成的,这丹灵韵内藏,提合性命,是难得的宝丹。
更何况他自火鸦那处得了消息,「戊土」同神、震二雷亲善,这筑基丹他是不用发愁了,可却要为门人做长远考虑。
‘柳秋辞当年同我说过,原上筑基丹少有流通,鬼市中出产的尽是些掺杂人血的,服了会污浊灵台,若是能得了这丹方,也算为门中增些底蕴。’
“好,既然道友这般说了,那就一言为定,就此立誓。”
许玄考虑完毕,便同意了梁雍的要求。
这疤脸汉子嘿笑一声,那魔修遁法古怪,如今多了位好手,许玄当年的剑气可是给梁雍留下颇深的印象,有他来助,定能拿下那余孽。
两人立了天誓,梁雍便随着许玄一道御风,向着洛青而去。
“道友爽利,我好久未斗法了,手痒得很,正好拿秃驴练练手。”
梁雍朗声笑道,脸上疤痕狰狞,身旁黑灰之火涌动。
(本章完)
第81章 血炁之变
第81章 血炁之变
洛青,天风浩荡,吹散山间的雾气,拂过青郁的松柏。
许玄回山,梁雍一道前来,这位炼气九重的修士去了偏殿歇息。
居真殿内,许玄取出自杜鹤那处得来的法器,稍稍触及这血色丹丸,其上便生出细密的尖齿,噬人血肉。
天陀查看一番,看出几分异常来,低声道:
“这血丸确实有异,那梁雍手中的法器,分明是「血炁」正统的炼法,不沾污浊,当是清阳之珠。
“你手中这件,则是纯粹的魔道手段炼成,为浊阴之珠,若是两珠相遇,阴阳抱合,阴珠吞炼血气,阳珠修复法躯,算得上是件厉害法器。”
许玄手上萦绕雷光,将这枚血丸捏起,大致明白这法器的用处了。
‘难怪那杜鹤用这法器消耗极大,原来不全,少了阳珠。’
他见了这「血炁」法器,忆起渊血丹之事,心中疑惑。
“这渊血丹不用人血,炼妖入丹,便无隐患,是何原理?妖血不一样是血气,怎就无害了?”
许玄道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不知其中关窍。
天陀沉默少时,似乎不愿提及此事,但还是解释道:
“这事情自然和「血炁」有关,同类相食,可是禁忌。遂古之时,「血炁」显贵,承圣人之道,是人属少有掌控的道统,以开发人体密藏,穷尽肉身潜力为正道。”
“至于后来的变故,是在位真君犯下大祸,以「血炁」污浊为代价,跻身仙人,自此同类相食,益处莫大。”
许玄看着手中的血丸,若有所思,继续问道:
“竟有这般渊源,可为何如今服了人血,反而会污浊灵台?”
这老妖怪笑一声,继续说道:
“你不会以为古代仙修都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祸事之后,不少人便开始悄悄食血,残害同道。”
“这可是涉及天下存亡的大事,雷宫自然不能容忍,将「血炁」一道的仙人诛杀,「社雷」巡天,将同类相残的都打上烙印,降下天劫。”
“所谓灵台污浊,其实就是「社雷」降罚,天地恶气应诏而来,之后本会有天雷随之落下,如今也是没这阵势。”
说及此处,天陀语气幽幽,好似老鬼一般,低低道:
“我在世时,有志成紫府的,都不会服血气,如今却不同,限制越来越轻,总有一天,「社雷」彻底消亡,不会有任何惩罚降下,你们仙修的好日子可就来喽。”
“到时候真人吃筑基,筑基吃炼气,从上到下,可比现在这般费劲心机,谋划气运便利多了。”
许玄神色不变,只是低低叹道:
“这事情对我来讲,意义不大,如今各地仙道何尝不是靠下修血汗供养,哪一家是真正清白?”
“就说赤云南,我们这些人,不照样任人宰割?如今还是着手眼前之事,先将大盘夺回。”
许玄已经敲定时间,明日午时就攻入大盘,将那庙宇摧毁。
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准备好那具法师遗骸的对策,他看向气海中的摩尼宝珠,尝试触动。
这宝珠是位菩萨所留,许玄拿仙道的手段根本无用。
他最后想出个法子,将这摩尼珠置于那白玉道台之上。
这珠子落在月华之下,震动不已,逐渐生出一层蒙蒙的银白光晕。
他这才勉强能祭出体外,但依旧无法让其主动对敌,只能让这摩尼珠自行反应。
“这便可以了。”
天陀见许玄能将此物祭出,让他放心,对付莲寺的手段是足够了。
许玄放心几分,自觉拿下大盘,应当是个十拿九稳的局面。
樊青竹和梁雍都是炼气九重修为,许玄战力如今也是炼气中顶尖的,仅凭三人,就可拿下大盘了,温思安如今已修成剑元,对付僧众也是轻易。
王习微毕竟不善斗法,山门更需要一人坐镇,东密那边还需提防,许玄便劝这位师兄留守山门。
许玄取出一青木宝船,正是不系舟,筑基中品的飞遁之器。
‘大盘的庙宇能接引愿力,只要将其摧毁,就算功成。’
他已经定好时间,只待明日正午,便一举拿下大盘,夺回灵田。
除此之外,许玄还有别的盘算,他想去看看当初师父陨落的地方。
“当初一道旨意落下,师父便身死,同我在道书中所见不符,到底是何人做的手脚?”
这些事情只能等明日之后再去查看了,许玄收敛心神,调息起来。
大盘山是必争之地,只要夺得,释修便不能过江,之后就可慢慢同黑风谷周旋了。
‘若是一统青巍,将七山都收入门下,再谋划原上的灵地?’这想法在他心中忽地升起,转而又被按下。
——
东密山外,栓马道。
不时有些邪性的妖物袭来,多是人兽混杂,好似缝合一般,看着令人不适。
这处地界已布下一道【小煞风阵】,是「煞炁」一道的,这些年又经王栖云之手完善不少,威力更盛,至少炼气六重之下的妖物,来此讨不到好。
若是来了炼气后期的,也能抵挡一时,唤来门中长辈。
刘凡青此刻正在阵法旁巡视,偶见一些妖物闯来,便禀报给后方的同门,催动阵法,煞风四起,就将这些妖物粉碎。
在此驻守是个苦差事,这地方的灵气污秽,拖累修行速度,因而多是门中弟子轮流看顾。
刘凡青如今有三十岁来岁,胎息后期修为,是名外门弟子,若是刻苦修行些年岁,炼气也不远了。
他灵根有四寸,颇为难得,身边的同门大多是二三寸的资质,通常五寸的灵根便能直接被收为真传,他就差了一点。
二十一岁那年,他突破胎息中期,还是差了一点,就能进入洛青修行。
‘若是能多给些资粮供我修行,我必然能入洛青。’
刘凡青家中只是普通凡人,哪里能寻来灵物,他倒未怨恨双亲,只是觉得可惜。
他本就出身白岗,和许玄掌门,刘霄闻算是沾亲带故,便想着能否求个情,问了问那位霄闻真传,可对方也只是拒绝。
‘我在此驻守这些年岁,应当是外门弟子中第一个炼气成功的,为何不给我个机会?’
刘凡青心中这些想法从未与人说出过,按照辈分,刘霄闻当喊他一声小叔才是,可对方这般不近人情,让他心寒。
‘我自从进入外门,无处不为同乡着想,白岗来的外门弟子,哪个不识我?他们喊我一句师兄,我便处处照料,多有提携。’
王栖云在此主事之时,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等到刘霄闻来此,他虽然表面亲近,但心中实在是不喜。
‘近来青原镇建成,白岗的同乡多有找这刘霄闻求情,他一个都未理会,心是真狠。’
刘凡青感叹,心中却升起几分得意来,这些年来,他在外门中还是攒下不少人脉,同负责青原的那边打过招呼,帮着照应了白岗来人。
‘外门才是真正有人情味的地方,这些洛青的真传,都是些毫无人性的玩意。’
近来他在同门中的威信越来越高,不少师弟信服,至于刘霄闻,背后可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这消息传回白岗去了,可是让刘升水这老汉蒙羞。
这些日子在此主事的是栖云师兄,这人宽厚,不与人动怒,刘凡青的日子越发舒坦,只待凭着自己多年功劳,向门中求份灵气,以突破炼气。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修行的都是二品功法,平庸货色,当真可怜。
‘那刘霄闻凭什么,一来就能修行真传,许观主杀敌无数,也只是修个三品的。’
时间越久,他心中越觉得不忿,只是深深隐藏起来。
远处升起一杆阵旗,是栖云师兄在呼唤众人,刘凡青不敢耽搁,忙向着营地奔去。
一路上不少同门向他问好,他都笑着回应,这种感觉颇为良好,让他心情舒坦几分。
入了营中,只见空地边大致三十名外门弟子已经到齐,都是胎息后期修为,算是门中精锐。
刘汉水在其中年纪最小,就是栖云师兄也多有夸赞他,称他炼气有望,实在是可惜了。
王栖云身旁跟着二人,一位是着青衣的俊逸青年,一位则生得瘦削,两眼官黄,是名少年郎。
“各位同门,这两位是掌门真传,领了掌门之命,特此来援助栓马道的。”
王栖云嘴角含笑,洛青派来人手,他压力可减轻不少,更何况还能同两位师弟好好亲近些,自然是极好的事。
柳行芳先行上前,向诸位同门行礼,报出姓名,笑的很是爽朗。
至于一旁的许法言,没什么表情,只是上前,报出自己名字,就退下不言,垂首看着地面的蚁虫。
刘凡青本没什么反应,听到许法言这个名字时,心中一惊,意识到什么,猜测起来。
‘姓许,那必然是白岗出来的,我就说许家那位主事的近些年腰杆挺直不少,刘凡河都要忍让,原来又送来一位嫡传。’
刘凡青当下看向那位瘦削的真传,心中盘算起来。
‘都是白岗出身,可以亲近几分,看这人似乎是个不善言谈的,年纪又小,恐怕没什么心机。’
‘刘霄闻自小无父无母,不知道血缘亲情,这许家的子弟家风都不错,同我关系也好,或许是我的机会到了。’
刘凡青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看向那位瘦削的少年。
许法言正专心致志看着地面,蚁虫搬运腐果,他伸出右脚,轻轻碾死。
(本章完)
第82章 破阵
第82章 破阵
大盘山边野,秋雨粘湿,漫浸过低矮的山丘,草色苍黄,天潮地湿,是个霉气熏蒸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里,本该是蜷缩在炕上,听外面雨声敲打,昏昏睡去才是。
张养稼却不得安生,他是大盘山中一普普通通的村夫,正同一众乡亲在雨中忙着打理寺庙的田地,已经从清晨忙至正午。
他生得黑瘦矮小,已有不惑之年,弯下腰梳理田间积水时背痛的利害,但手上动作可不敢停。
将佛爷的地打理好,才能回去看看自家那几亩田产。
田边站着位着黄褐纱衣的年轻僧人,头上的三个戒疤尚新,站在垄上,避开了浑浊的泥水,手执梨木棍,督促着众人。
“动作快些,莫伤了灵谷。”
有几人叫冻得发僵,动作慢了,就被这僧人结结实实朝背心砸上一棍,痛呼倒在泥水中。
“贺收,你咋能这样?都是乡亲,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张养稼上前,扶起几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久前这名僧人还是自己的好侄儿,自从入了寺,性情大变,谁也不认了。
“我现在是普智,尔等莫再纠缠这些俗事,自我皈依佛门,尘缘已断。”
普智看向眼前的村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手中腕口粗细的木棍伸前,冷冷道:
“张养稼,你再添乱,耽误了正事,伤了灵谷,我定不轻饶。”
下方身形矮小的村夫不敢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忙活去了,普智的心中升起一丝得意来。
‘这就是断了尘缘,按照寺中大师所说,我是个有佛性的。’
张养稼看向四周,并无一人来帮着他说上几句话,甚至都念起了佛号,有些嫌弃般的离开他身旁。
‘这是,为啥?’
他不懂这些事情,只觉大家都疯了,先前仙家在时,种的灵谷也只是少部分,不耽搁自家收成,哪里像和尚这般丧心病狂,把人当牛马驱使。
即便这样,附近的村民去寺中听过一次佛法,一个个就心满意足,只盼多积德行善,早日入净土之中,都不想过日子了。
竭财赴僧,破产趋佛,这就是如今的大盘,没有宗亲,没有朝廷,没有仙家,只有寺中的佛爷。
张养稼忽地起身,算算时间,这时候自家田里的庄稼应该都毁了,今年怎么过下去?
他无妻儿,家中仅一老母,前些日子向佛求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活活饿死了自己。
这名黑瘦的村夫忽地起身,紧紧握住手中耙子,他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激的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普智见此人不动,皱眉怒喝道:
“张养稼!”
对方无回应,只是稳稳站着,背对普智,腰杆挺的的笔直。
普智眼中闪过暴戾之色,提棍上前,走入田中,浑黄的泥水漫过他崭新的僧衣,让他心中的怒气越发高涨。
“你”
普智走上前去,话还未说完,张养稼却猛然转身,举耙就砸,这一击用尽了这村夫的全身力气,但却落了空。
这名年轻僧人已经入了法慧之境,五感敏锐,怎会吃亏,瞬间腾挪至一旁,举棍将对方手中那破破烂烂的耙子打飞。
“张养稼,你个不识抬举的。”
普智一棍打在这名村夫的膝上,只听得令人牙酸的粉碎声。
这名黑瘦的村夫立刻倒地,但未吭一声,半张脸浸在泥水中,露出的右眼仍死死瞪着普智。
普智只觉得那目光过于炙热,过于哀痛,让他想起少时去这位表叔家中串门的日子。
那时他不过十岁,还会笑话这位表叔娶不到媳妇,对方便笑骂几句,同他开些玩笑。
周围的村民渐渐看了过来,普智怒斥一声:
“看什么看,都去给我安心干活。”
四周的人忙收回目光,张养稼倒在泥水里,一声不吭,普智掂了掂手中梨木棍。
算了。
他转身欲走,背后却传来一清晰的咳痰之声,他的僧衣上落了什么秽物,正向下滴流。
普智转身,看见张养稼笑了,笑的如同往常一样,似乎开了什么玩笑,这笑容迅速刺痛了他。
这位僧人举起手中梨木棍,稍稍犹疑几分,而后砸了下去,木棍同雨点一道敲在张养稼身上,发出阵阵骨裂声。
普智口中念起佛经,疯魔一般殴打着下方的人,雨水混在他脸上,滴落而下,显得万分狰狞。
‘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张养稼的气息越来越弱,天上的雨势忽地增大,原本飘忽的雨丝变得磅礴,倾泻而下。
普智再也顾不得脚下之人,向四周怒喝道:
“还不快些,雨又”
他的话语被一阵雷声打断,汹涌的雷光积聚在一朵阴云旁,只占了天边小小一角。
这雷声若鼓点,一重接一重,越来越盛,越来越高,那朵阴云像是要坠落一般,向着这片田野飘来。
普智生出一阵悚然之感,寺中的经文在此刻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隐隐约约想起了少时,祖母同他讲的话。
‘做了恶事,小心天打’
未等他多想,那朵阴云飘落而下,一道紫绛的雷光涌出,若蛟龙般在空中腾跃,转瞬之间就落到他面前。这雷光极其收敛,将普智的整个头颅轰成焦炭,就消散不见。
那片阴云散开,露出一悬空宝船,通体为青木,上刻阵纹,散着宝光,船边站着四人。
背剑道人,疤脸汉子,青裙美妇,白衣女子。
道人踏雷而下,着玄黑道袍,上绘火云,背后八方古剑清光流转,赤火奔流。
“拜见仙长。”
不知是谁先开口喊道,这些凡人纷纷磕头行礼,上一刻还在含着佛号,转眼又拜起神仙。
许玄挥手,让众人散去,走向前方倒在地里的汉子。
他取出一枚胎息品阶的疗伤丹药,喂给倒在田间的人。
【回春丹】,再普通不过的疗伤丹药,也只对胎息修士有用,但凡人服下,可就是真正的灵丹妙药了。
张养稼的伤势迅速恢复,骨头重新接起,伤口凝合,渐渐回过神来。
“谢过.仙长。”
许玄吩咐周边之人将这汉子扶起,带回养伤。
他返回不系舟上,神色感慨,低低道:
“看来这些凡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梁雍在一旁浑不在意,只是问道:
“这周边都未见什么僧众警戒,难道都缩到那庙中去了?”
“释修一但接上净土,愿力加持,就十分难缠,莲寺的小莲因净土虽然残破,但依旧有不少神妙。”
许玄低声回道,看向不远处的庙宇,周边未见凡人和僧众,一道金虹贯传漓水,自北而来,同这庙宇相接,周边有五色琉璃明光生发,幢幡飘舞,香云霭霭。
“看来慈海已经调集愿力,引渡过来,加持到这庙上,早有准备了。”
“怕个卵,直接驾着这飞舟,就是对方有那劳什子遗骸又如何,也只有挨打的份,老子就喜欢敲这些和尚的龟壳。”
梁雍嘿笑一声,手托那骨塔,许玄这才得以端详这法器的全貌。
塔为九层,通体莹白,若某种兽骨,上刻龙纹、夜叉,塔尖上蹲伏一白鬃怒狮像,自第九重塔身喷吐黑灰之火,不断爆响。
“他这法器不简单,不像离国的东西。”
天陀低声提醒,许玄了然,如今即将行事,他不欲多生事,便未多言。
几人驾驭着飞舟,向前而去,瞬息之间就来到这间庙宇前。
重重宝光一盛,自庙中走出一名老僧,手执锡杖,衰老的利害,让人疑心他是否下一刻就会咽气。
“诸位施主,这雨太大,我寺暂时闭庙,请回吧。”
这名老僧语气平淡,丝毫不惊,像是在婉拒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自他身后走出六名武僧,都是声闻中期的修为,此刻在金色愿力加持下气势一盛,同这座庙宇呼应,分开结阵,锁定了许玄一行人。
“慈海这老秃驴走了,又遣你这将寿尽的来送死?自己退走,可饶你一命。”
许玄语气冷冷,眼前的老僧修为之盛,恐怕已到了声闻圆满之境,若是还剩下些寿元,必能突破法师。
慈海亲自加持愿力,和调动给别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况,眼前的僧人气势虽盛,也有愿力加持,但只有慈海当初加持的一半不到,仍可应付。
“老衲慈山,慈海是我师弟,我寺周围遭了妖物,为护凡人,他不得不离开,如今便由老衲来接待各位贵客。”
许玄不言,只以心神传话给身旁三人,低低道:
“先试探几分,动用些法术,若是实在不行,再接近那庙宇。”
几人闻言,纷纷动手。
樊青竹先行动手,手持一玉瓶,上绘青竹山溪,自瓶中传来水流奔行之声,这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
她微微倾倒,澄白温热的水流涌出,先行开道,化作溪流,涌向寺门,澄白的水体化作纤手,轻抚一旁的武僧。
慈山一声轻喝,举起手中锡杖,华美的宝光落下,将奔涌的化水震散。
梁雍冷哼一声,举起手中骨塔,白鬃狮子怒吼,黑灰之火卷积而下,空气顿时变得燥热,周边雨丝蒸发,化为朦胧的白气。
轰鸣声暴起,响彻山野,动摇了几分这庙宇的宝光,但那金色愿力落下,又稳固了阵型。
另一旁,温思安已经祭剑,动用法术,【雷迎喜雨观】,霄雷一道的秘术,拔邪愈气,杀力却不够,她白裙飘扬,掐诀施法,显出一片天青的重云来。
这本就不是为杀敌,而是铺垫,「癸水」、「霄雷」汇聚,恰逢雨日,笼罩这寺庙,为动用「震雷」法术提供了绝佳的场所。
许玄出剑,【大震祈雷光】生发,与剑气混一,同时祭出三道,涌入温思安布下的重云,不断积蓄、碰撞、压缩,而后归于一点,自天而降。
雷光汹涌,淹没寺庙。
(本章完)
第83章 遗骸
第83章 遗骸
云气飘忽,雷光隐没。
这座庙宇周围的几间偏殿叫积蓄的雷光轰塌,殿中不少僧众横死,断壁残垣中露出焦黑的尸体。
最核心的那座庙宇却依旧稳稳屹立,五色琉璃明光黯淡几分,慈山将锡杖插于地上,右手覆膝,指头触地,捏降魔印。
这寺庙不断引来愿力,加持于这老僧身上,让他的肌肤充盈,面若漆金。
慈山瓮声念佛,借助这座庙宇,总算是抵住了许玄剑气,但还是吐出一口金血。
他的身躯健硕起来,面上含笑,直直起身。
“这僧人已经和这庙同化了,调动江北的愿力落下,实力更胜以往,寻常炼气九重都不是对手。”
“释修虽然丹器不行,可据地迎敌,坐镇一方的本事极强,借助愿力和阵法,不是仙修能比的。”
天陀看出这慈山的状况,出声提醒。
“他能坚持多久,若是我等暂避锋芒,等他撑不住可行?”
许玄疑问,这慈山拼命,还真是棘手。
“那就看这僧人意志了,说不定能坚持个十来日的。”
天陀语气幽幽,许玄却不能等了。
‘江北的情况不明,若是慈海稳固了局势,再度回来,那就真夺不回大盘了。’
当下他狠下心来,说明局势,低低道:
“如今只有再靠近些,不同这庙宇较劲,直接诛杀这慈山。”
“怕什么,愿力只能加持修为,又不可直接对敌,那慈山再厉害,也只是声闻的范畴,只有挨打的份。”
梁雍颇为意动,取出那兽首金环大刀,嘿笑一声。
在场几人都未有异议,梁雍虽然粗莽,这话说的可没错。
愿力虽能加持,但也无法让人横跨一境,只要这慈山还是声闻,他们就有把握拿下。
不系舟飞遁,直直降至寺前,许玄同梁雍一道落下,他们二人器艺最高,实力最强,准备直接诛杀慈山。
樊青竹执玉瓶,化水倾斜而下,疗愈伤势,阻滞阵法,温思安驾驭雷云,雨丝飘飞,若箭雨落下。
这两女驾驭不系舟,挡住了六名武僧的阵法,隔断了慈山和庙宇的联系。
慈山眼神空明,黑色僧袍渐渐鼓起,他手执九环锡杖,唱了声佛号,低低道:
“请。”
梁雍性子急,先行动手,宝塔镇压而下,狮吼之声响起,无数灰烬落下。
他手中金环大刀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象牙般莹白的刀元涌动,在刃锋旁汇聚,摄人心魄。
他已悟刀元之境,距离刀气也不远,不论器艺、秘术、道统还是法器,梁雍都是一等,此刻杀来,黑灰之火自天而降,掀起气浪。
一线刀光破开,若天光乍明,慈山手执锡杖,稳稳接住,五色宝光涌起,化为经幡,将对方宝刀挡住,震得梁雍虎口发麻。
‘好大的力气。’
梁雍心中惊愕,刀元、剑元都做不到离体激发,只能居于锋刃之上,因而要近身搏杀。
他特意修行过炼体的秘术,气力之盛,在炼气中已算罕见,莲寺也不像那群修金身的,还是寻常愿力积攒之法,这慈海体魄竟然能如此之强。
黑灰之火炸开,两人身形分开,许玄锁定慈山显出颓势的一瞬。
一方虚幻的劫池升起,丹霆共幽泉入池,他手执恒光,剑尖遥指慈山眉心,剑气生发,若天河倾泻,与此同时两柄飞剑也携雷而下。
他此次使得是《从明一气剑诀》的第三式,【一气贯江】。
这剑诀总共三式,这招便是杀力最盛的一式,对灵识和法力要求极高。
许玄如今突破炼气八重,炼化了不少幽识珠,法力和灵识增长不少,才能随心施展。
至于另外二剑,丹霆使出【大泽云险】,幽泉动用【长气行云】,这柄天青飞剑又显神异,鬼哭之声四起。
三剑共斩,天地人齐发杀机,当初杜鹤就是死于这招,避无可避。
慈山面色一变,只觉杀机重重,若天罗地网倾覆而下,他不敢托大,怒喝一声,再度结印,拼命引渡愿力而来。
‘慈海师弟,助我。’
金色的愿力一盛,或许是江北的慈海感应到师兄遇险,调集来更多愿力加持,让慈山的肌肤迅速转化为金色,像是庙宇中的金身。
即便如此,还是未能完全挡住。
丹霆和幽泉叫宝光阻滞,失了威势,恒光却长驱直入,直挑对方眉心,剑气纵横,斩出一道可怖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慈山气势一落,咬牙撑住,再度执杖,愿力落下,竭力修复伤势。
一旁的梁雍则叫许玄这手段惊到,暗暗思索起了当初在赐心府的事。
‘竟然能操纵三柄法剑同时使出剑招,这些年,他的灵识到底增长到了什么程度?’
稍稍回神,梁雍再度上前,这次不去同慈山角力了。
他托举骨塔,其上夜叉纹明亮,自第八重喷涌出道道乌青之火,这火焰不同先前黑灰之火,凝而不散,化作鬼怪之形,扑杀而下。慈山念经,五色琉璃宝光生出,想要抵挡,但这乌火无形无质,直接飘过宝光,贴合在他法躯上,如同跗骨之俎,在肉身内部炸开。
许玄怎会给慈山喘息之机,再度凝聚法力,【一气贯江】,剑气汹涌,对方的金身再也坚持不住,紫绛雷光同乌青之火混合,发出轰鸣。
恒光划过,慈山的眉心出现一道血线,整个头颅都叫展开,裂成两瓣。
梁雍和许玄如今消耗极大,但总算是拿下这慈山了,对方拼死一搏,又有愿力加持,几乎达到了声闻境界的极点。
樊青竹正同温思安对付结阵的僧众,避免对方借庙宇之力,见许玄斩杀了慈山,颇为惊讶。
一旁的僧众更是大乱,阵法不稳,隐隐有被破的趋势。
许玄正欲上前,看看情况,慈山的尸体却动了起来,右掌前伸,作接引状,这庙宇顿时震动起来,自其中不断有金光涌现。
剑气同乌火瞬息落下,许玄和梁雍果断出手,要彻底绝了此人生机。
那慈山肉身叫轰得稀烂,唯有那右掌依旧伸着,叫金色愿力笼罩,转而指向许玄。
一股悚然之感升起,许玄暴喝一声,同梁雍一道退走。
自庙宇之间走出一具琉璃骷髅,披着五彩袈裟,那空洞的眼眶盯向许玄二人。
“退!”
对此许玄早有预料,只要斩杀慈海,就是祭出这遗骸,无人催动,也只能逞凶一时。
他们几人只要坐上飞舟,避开即可。
两人御风上了不系舟,温思安和樊青竹立刻催动,按照计划准备飞走,慈山已死,只需等这遗骸失去神异即可。
死物可不能与活人相比,一是借不了愿力,二是一举一动都在空耗,撑不了几时。
不系舟浮空、加速的法阵明亮,四人全力催动,让这飞舟化作一线向远方而去。
那具琉璃骷髅却动了,伸手前握,金色大手印落下,死死钳住这飞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许玄几人想散开,却被那重压阻住,困于舟中,一点点被拽回去。
那琉璃骷髅身上的光华一点点消散,按照这个速度,还能维持数百息的时间。
不系舟毕竟是筑基法器,也有些防护之效,暂时能护住众人,但若是真叫那骷髅抓回,就难说了。
“这些秃驴又是自哪里寻来的老粽子?”
梁雍怒骂,祭出骨塔,黑灰之火涌动,许玄拔出恒光,剑气汹涌,一道落下。
金色大手印经受两件筑基法器轰击,颤动几分,显得虚幻,情况虽然危急,但还未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天陀先前已经估算过。三件筑基法器,足够几人挡住这遗骸,更何况还有那颗摩尼珠保底,这才是许玄的底气所在,此行前来,是个十拿九稳的事。
骨塔和恒光都不是寻常筑基法器,此刻叫那骷髅激发,都有异变。
那骨塔下面三重洞开,黑灰、乌青之火喷发,第七重内钻出一枚滴溜溜的黑色丹丸,散着硝硫之气,同火焰会和,顷刻炸开,气浪滚滚,掀翻周围林木。
恒光上的金日出于云海,赤火奔行,许玄隐隐感到剑身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雀跃不止,即将破出,但总差一点,不得出世。
两人将法力都灌注于法器之中,不求什么精妙、杀力,只求最大程度发挥这两件筑基法器的威势,抵住那骷髅。
温思安和樊青竹借机全力催动不系舟,就要挣脱那手印,飞遁而走。
庙宇前那琉璃骷髅的宝光逐渐暗淡,拖拽之力即将消散。
许玄几人稍稍安心几分,正欲飞遁而走,等这骷髅耗尽法力,再毁了庙宇。
一道艳红的光华逐渐自这具骷髅躯体中生出,慈山的两名弟子看见此物,惊呼出声。
一旁支援来的四位同门却已笑着上前,如野兽般扑来,掏出戒刀,将两人杀死。
接着这四人纷纷含笑自刎,血积于地,成一小泽,叫那骷髅尽数吸收,顿时那艳红的光华大盛,一股无形巨力传来,再度牵住飞舟。
“这是什么魔道手段?”
梁雍怒骂出声,眼见这骷髅气势再涨,几人就要抵挡不住。
许玄上前一步,气海中一颗摩尼宝珠升起,周围有银白的月华流转。
这摩尼珠一现身,就被那红光吸引,激射而去,月华落下,让那具琉璃骷髅的身形渐渐消融。
艳红之光遭遇月华,如积雪遇暖阳,顷刻消散,那股无形巨力也渐渐震颤,维持不住,就此平静下来。
至此,这座庙宇再无人能阻挡,来自江北的愿力无人主持,形同虚设。
许玄踏步上前,剑身雷光积蓄,直斩而下。
这座在此屹立数十年的庙宇轰然倒塌,大盘再度回到大赤观手中。
他拔剑回身,向着面有异色的三人笑道:
“结束了。”
(本章完)
第84章 护法
第84章 护法
大盘中心,庙宇倾颓,金身破碎。
那颗摩尼珠自行飞遁而回,黯淡不少,莹如水波的月华照射,淅淅沥沥的风雨触之,凝为寒雪霜露,使地上的废墟蒙上一层银装。
许玄将其重新纳入气海,此物是净言所赠,来历清白,有大月光寺背书,倒不怕他人起疑。
这珠子只是一道彩光所化,空有其形,无法同真正的舍利佛骨相提并论。
此物大概类同紫府灵物的边边角角,只算资粮,同栖焚真羽差的远,且是释修之物,仙修难以动用。
如今也是那红光吸引,这摩尼珠才自行发威,消融了那琉璃骷髅。
如今真正算来,许玄身上紫府一级的灵物,便是火鸦赠予的真羽、火苗,剩下就是这月华摩尼珠了。
‘若是有道紫府级别的雷霆,那才是真正发家了。’
许玄暗暗感叹,手头这几件灵物,都适合他动用。
梁雍若有所思,只是一笑,便前往那庙宇废墟,看看能寻到什么剩下的灵物。
一旁的樊青竹神色如常,先行贺喜,此行顺利,她未有什么损失。
温思安上前,看向眼前废墟,也未问及那颗珠子来历,低低道:
“如今大盘已经夺回,灵田之事,也该考虑了。”
许玄看向四野,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凡人,甚至有些见了这寺庙塌陷,对着此地叩首不停。
“这地方的凡人叫释修管束多年,新生的一代自小信奉佛法,如今倒是难处理。”
温思安皱眉,看向边野之地,已有不少凡人往此处赶来,高诵佛号,步履慌乱,不知这庙宇出了何事。
不过少时,下雨的山间道路泥泞,可仍有不少凡人冒雨赶来,男女老少,都有惊惶之色。
这寺庙位于一低丘之上,往日宝光流溢的佛寺已经化为烟云,秋雨寒湿,此地又遭过月华,更添冷意。
不少老人已经跪拜在泥泞中,口诵佛号,虔诚无比,但很快被周围的人制止。
自人群中走出一老翁,着锦袍,颤颤巍巍上前,看见庙宇前的几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跪拜行礼,朗声道:
“拜见仙师,恭贺仙师诛杀妖僧,还我大盘清明。”
“我张家无时无刻不等着仙师归来,驱逐和尚。”
许玄并不接话,环视一圈,来了不少凡人,恐怕是眼前这老翁唤来的。
他伸掌虚握,动用法术,【天鼓】,这道四品术法本就有震慑心神的作用,如今稍稍施展,这些凡人闻雷鸣不止,当即安静下来,不敢喧闹。
“你是何人?”
许玄看向这老翁,对方显然是当地大户,见识也广,顷刻间就认清形势。
“小老儿名为张落谷,如今大盘的张姓里属我我辈分最高,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同我说。”
大盘以张姓为主,这事情许玄自然知晓,这老人看起来有些年岁,恐怕也是经历过观中治理的日子。
“如今莲寺已退,大盘归于大赤治下,这事情需要讲明了,让此地的人都清楚。”
许玄上前,语气低沉,吩咐下去。
“这是自然,我得了消息,听闻是位着玄黑袍的持剑仙长来了,就明白是仙门来了,早早就遣子弟去安抚好村人。”
说着,张落谷自怀中取出一枚赤色令牌,上书【大赤】二字,正是当年交予此地凡人的凭证。
他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语气恭敬。
许玄看过,果然是当年之物,这张落谷倒是早早备好退路了。
“不久后我门弟子会接管此地,你组织人手,将大盘所有同释修相关之物一一查出,要彻底断了此地尊佛的风气。”
张落谷领命告退,冒着雨开始组织起人手,显出十足的干劲来。
温思安在一旁,看过下方民众,低低道:
“恐怕还有不少信佛成迷的,纠正不过来。”
“无妨,青原建成,正需人手,将这些虔信的人打散,安排入镇,到了处新地方,这心思也就淡了,一些凡人罢了,兴不起什么风浪。”
许玄见已经安排好人手,转身向这座庙宇废墟走去。
梁雍已经寻了一会,总算是寻到些灵物来,这汉子敞亮,没什么私藏的心思,通通放至地上,等许玄几人一道来分。
先是慈山身上的物件,那柄九环锡杖,勉强算是筑基一级的法器,但比寻常筑基下品法器还差些,需要佛法加持,才能显出威力。
这东西几人都用不上,最后许玄敲定,将这锡杖熔炼,炼出的灵物等分就是。
然后是就是那庙宇阵眼处镇压的灵物,一朵五色琉璃莲,此物就珍贵许多,是筑基品级的灵根。
“这群秃驴家底是真厚实,这等灵根都拿来镇压法阵。”
许玄见此,灵根他可是不嫌少,虽然是和尚的东西,但也算珍贵。
山门中的地火午元树,可就撑起了多位炼气的资粮供应,也是门内诸修这些年修行加快的直接原因。
梁雍也有些意动,但并未多言,几人看向剩下的最后一物。
那具琉璃骷髅消融后剩下的一截指骨,通体空明,散着宝光,是这具法师遗骸仅剩的一点精华。
“梁道友想怎么分?”
真正出力最大的就是许玄和梁雍了,如今这灵物也该由两人决定分配。
梁雍掂量下手中骨塔,目光在那莲和指骨之间游移,最后笑道:
“我要这指骨了,那灵根虽好,可不适合我这到处奔波的。”
闻言,许玄稍稍松口气,宝莲他是势在必得的,这指骨是释修之物,难以动用,不知这梁雍要去作何。
至于剩下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几人均分,至此这庙宇也就彻底沦为废墟了。
此间事了,几人一道返回洛青,樊青竹和温思安返回自己的灵峰,去调息了。
至于梁雍,要和许玄商议下渊血丹之事,两人一道落到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内相谈。
“许观主可取出那件「血炁」法器,同我手中的相合,看看情况。”
梁雍自取出一枚散着芝兰香气的阳珠,许玄则取出阴珠。
这两件法器一相遇,便震颤起来,自行腾空,抱合旋转,化作一血光萦绕的圆盘,巴掌大小,分二层。
上层刻一猿猴,生灰羽,朱目白眉,自一女胸腔钻出,吞吃五脏,饮人心血,下层则为上古先民宰杀牲畜,祭祀天地,祭台上鲜血淋漓。
“这就是【子母血河】?”许玄持之,稍稍以法力勾动,这圆盘上下逆向而转,便能吸纳外界血气,以为己用,顺向而转,则能燃烧精血,增幅法力。
“这法器有两重功用,最适合「血炁」魔修动用,恐怕有筑基中品。”
梁雍在一旁观之,面有异色,低低感叹。
“如今法器到手,如何寻那血河门余孽的踪迹?”
许玄最关心的还是此事,渊血丹贵重,若是得了炼法,可是涉及门中传承的大事。
“放心就是,那人可不简单,必然不会舍了这法器,只要他显露踪迹,这子母血河便有感应。”
说着,这梁雍嘿笑一声,继续道:
“这些魔门,控制弟子的手段还是下作,这法器中有昔年血河门诸修精血,若是筑基来执掌这法器,就能在千里外发现这人踪迹。”
“他定然不会等到你我筑基,炼气时必要动手,使些手段。”
许玄了然,转而问道:
“如今诸事安顿,梁道友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若是无什么去处,我这山门可缺供奉,资粮灵物是绝对少不了的。”
对方修为高深,斗法厉害,许玄颇想招为供奉,也好弥补下门中空缺。
‘上次在赐心府,几家可多有炼气九重的出手,相比之下,我门的底蕴还是差了些。’
许玄对空剑门的背剑老媪,以及段家那昏睡的老修记忆深刻,这两人都是上一辈的,虽然筑基无望,但修为在炼气中已是十分厉害。
原上的筑基世家,炼气后期的修士恐怕还有不少,年轻一辈凋零,就看的是族中长辈能撑多久了。
这些在妖灾中存活的老修大都失去突破筑基的机会,但在如今的赤云南,已经算是修为最高的一批人了。
‘若是温扶意长老还在世,倒也不至于这般窘迫。’
忆及这位掌律长老,许玄稍稍感叹,恐怕各家也有不少类似人物,都藏于暗处。
梁雍此刻倒未一口回绝,而是看向许玄,这莽汉少有地沉思起来,而后试探着开口道:
“要我担任供奉,可以,就是.”
许玄本不抱希望,不想对方似乎叫说动几分,当下朗声笑道:
“道友有什么需求的,尽管说就是。”
梁雍看了过来,低低道:
“道友可能让我看看当时祭出的那摩尼宝珠?”
对方问及的事物颇为敏感,涉及大月光寺,许玄犹疑几分,反问道:
“此物是位高僧赠我,仙修难以动用,道友这是?”
“是大月光寺的东西罢,这一道竟然和许观主有牵扯。”
梁雍眼力不错,一眼认出此物来历。
他叹了一声,祭出那座骨塔,轻轻催动,这宝塔第六层开启,显出一截指骨来,正是那具法师遗骸的。
此刻这指骨就安稳待在骨塔中,散出五色琉璃宝光,温养塔身。
“这是法器到底何物,竟然能转化释修之力?”
许玄惊讶,这骨塔不凡,按照天陀所言,恐怕有些来历。
梁雍挑眉,笑道:
“许观主有所不知,我这法器,真个计较起来,可算介于仙释之间。”
“这塔是自身毒传来,唤作【九火浮屠】,以一皈依释道的白鬃怒睛狮子为主材,本就供过法师骸骨,后人以仙道法重铸,舍利佛骨反能温养这塔。”
许玄了然,再看这骨塔,果然有几分释修宝器的特征,只是想起梁雍之语,转而问道:
“道友莫不是看上我那摩尼珠?”
“正是,大月光寺在北地素有威名,更是少见亲近仙道的古寺。”
“若是许观主肯将那摩尼珠与我,我便心甘情愿担任供奉一职。”
梁雍眼中闪过渴望之色,许玄稍稍沉吟,思索起这事利弊来,天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这摩尼珠经此一役,也无什么大用了,法力损耗不少,连紫府资粮算不上了,但毕竟是菩萨遗留,你可要估好价来。”
“若是同哪位法师交换,恐怕能换上三四件筑基里顶好的灵物。”
许玄闻言,取出气海中那枚月华摩尼珠,顿时一旁的骨塔有感,白鬃狮子怒吼,梁雍的脸上显出几分激动之色。
“这东西好歹是菩萨遗留,若是换成筑基灵物,这价值可就高了。”
许玄语气幽幽,继续说道:
“道友仅仅是应个供奉的位子,怕是不妥。”
梁雍眉头稍皱,知道对方想趁机加码,但如今有求与人,也只好忍着,只道: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定个章程,我突破筑基也在望,算是有些本事在身,许观主可不会吃亏。”
许玄点头,沉声道:
“我观还缺位护法,不知梁道友是否有意?”
护法比供奉的职位更高些,但多要参与到斗法,梁雍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道:
“好,许观主爽快,就此立誓,你将宝珠与我,我便就任了这护法的位子。”
两人就此立下天誓,许玄将这宝珠交予梁雍,这疤脸汉子显出几分喜色,将那月华摩尼珠引入骨塔。
这摩尼珠落于狮子口中,有月华散出,逐渐弥漫塔身,第六重的指骨彩光大盛,顷刻间融于塔身。
那颗摩尼珠亦随之消融,九火浮屠光芒一盛,第六重生出一道五彩之焰,在塔身内冲激不断。
“我看出来了,这是件古法器。”
天拓看出端倪,继续说道:
“恐怕和你那普化雷火珠是一个品阶的,只要添上些紫府灵物,以神通温养,就能化为紫府灵器。”
许玄闻言,心中则是盘算起别的来,古法器稀少,是筑基一级威势最强的了,就是紫府也要动容,一般只有仙门嫡系才配动用。
‘这梁雍自北而来,一路也未遮掩,为何没有筑基、乃至紫府出手?’
‘算了,这事情还是日后寻个机会再问,他就是再有来历,难道有赤云南的因果大?’
樊青竹虽然担任供奉,但斗法实在是差,不堪大用,梁雍入了山门,倒是缓解了不少许玄压力。
如今许玄就是离开山门,也不怕出什么大事了。
观中已有三位炼气后期的修士坐镇,几名弟子也将突破炼气,门中势力将迎来盛时。
许玄看向东边,黑风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完)
第85章 天魔
第85章 天魔
彩云峰,距离大盘夺回,已有数日时光。
温思安坐于明思殿中,身旁是位青衣女子,眉眼英气,正是施缘雨。
这位是回春山掌门的亲女,如今已有炼气四重的修为,常年在长明负责灵田一事。
施缘雨只负责灵植一事,并不参与斗法,说是供奉,其实更像是观中雇来的灵植夫,并不牵扯过深,恐怕也是施明松嘱托过。
“施供奉看这大盘,如今当怎么安排?”
温思安指向桌上一副堪舆图,以朱笔勾勒出大盘的灵田范围,隐有忧色。
施缘雨观察一番,低声道:
“大盘的灵田数量极多,几乎是长明的十倍,这地方青木之气浓郁,灵田品质也好上不少。”
“莲寺这些年来虽有开发,但手段粗糙,不晓土性,乱种一气,空耗地力。”
温思安看向堪舆图,叹道:
“如今这大盘的灵田可谓是一团糟,要从头开始梳理,仅靠在长明的那点人手,恐怕是难了。”
施缘雨亦是赞同,附和道:
“想将大盘的灵田恢复,需要不少懂得灵植之法的门人,甚至就是凡人,也要来出力,才能应付的过来。”
“若是能多培养些懂灵植的弟子,统一调动,才是长久之计。”
对方提及此事,温思安心思一转,想起习微师兄提及过,要建一炼器堂的事。
若是能再建一灵植的堂口,不论修为,专挑些有天赋的弟子来,学习灵植之法,可就能应付大盘之事了。
这事情她放在心间,只待同许玄去商议。
若是论些粗浅的灵植之法,门中也能寻来,先前长明的灵田数量少,无这个需求,如今可要好好谋划了。
两人聊了少时,施缘雨告退,说是大盘还有事务,抽不开身,这几日大盘便是由这位回春嫡传看顾的。
施缘雨御风离开,不过半刻,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一道还有些稚气的呼声响起:
“师尊?”
“进来。”
温思安笑着应了,自殿门显出一少女的身形,十一二岁,胎息前期修为,着淡紫衣裙,生得不甚动人,勉强能称一句端庄。
正是江池鱼的孙女,江舟渡,六寸灵根,上山已有两年时光,是王习微帮着说情,让温思安收为弟子的。
“舟渡来了,可是修行上遇到难处了?”
温思安柔声唤道,让这位少女走近些,对方怯生生地上前,神色拘谨。
“回禀师尊,如今我已将那道【小云雨术】习得,特来禀告师尊。”
“好,这法术颇为实用,你若是得闲,也可去大盘、长明的灵田看看,试着布雨,有什么不懂的,可去霜回峰问你高峡师姐。”
“弟子明白。”
言毕,江舟渡就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温思安见她拘束,便直接遣她去霜回峰,寻高峡领些事务。
这位弟子告退,出了殿门依旧未放松几分,一时紧张,竟然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让温思安失笑。
江舟渡资质不错,灵根六寸,门中欲让她修行《商羊闻雨法》,同温思安一样,如今胎息就开始钻研些布雨的法术了。
‘资质尚可,只是性子实在是差了些,池鱼是个精明人,教出来的孙女怎是个闷葫芦?’
温思安对这名弟子也算尽心,毕竟是受了习微师兄所托,可江舟渡这性子实在是难改,行事束手束脚,少了些这个年岁该有的灵气。
‘高峡虽然资质差些,但处事周到,性子温良亦带棱角,门中从上到下,都亲善她。’
‘舟渡上山已有两年,就待在彩云峰,哪里也不去,霄闻欲见她一面,吓得她直接托辞躲到洞府里,这些年也就知道个高峡师姐。’王习微得知此事,还特意来同温思安致歉,温思安倒不是在意这些小事,只是毕竟收了舟渡为弟子,就要负责,这性子要改。
‘说起来,法言也是个不喜走动的,但行事进退有度,心思可深重着。’
念及许玄收下的这位弟子,温思安稍稍感叹,毕竟是个资质过人的,筑基在望,性子古怪些众人都能容忍。
可江舟渡此生恐怕只是炼气,总有一日走出彩云峰,到时谁来容忍她的缺陷?——
天青峰上。
许玄正在专心琢磨着手中的五色琉璃莲,按照天陀的说法,此物应当是【无染净莲】,「乙木」一道的筑基灵根,叫佛法熏染,才变成这般模样。
不是任意一件木德灵物就能称为灵根,既然能称为灵根,便可每隔些时间出产灵物,养育得当,就能作为门中底蕴。
无染净莲,莲瓣有安魂、吊命的妙用,三年一落,每次仅落瓣一枚。
地火午元树的赤果年产有十来枚,但也仅可供修行,无别的什么作用,这莲瓣可就珍贵许多,运用得当,能救下性命。
如今困扰许玄的问题是,怎么让这莲恢复原状?
这灵根经过释修的手段,又遭愿力洗练,几乎已经化作一件特殊宝器,不想办法去除其上佛力,恐怕是动用不得。
许玄沉思片刻,向天陀问道:
“以你现在的神魂,可能分离此物?”
天陀怪笑道:
“这莲都叫和尚腌入味了,我要是修为还在,下道敕令,也能剥离,如今可没什么好法子。”
许玄是断然不会放弃这灵根的,毕竟是自莲寺那处夺来的,当然要好生利用。
思虑半天,他想起了气海中的那处道台,这一处地方似乎排斥佛力,或许可以动用?
他行动果断,先是以法力小炼这灵根,让天陀看过,无什么蹊跷,这才小心纳入气海,催动这莲落于道台之上。
太阴之光涌动,星图闪烁,这无染净莲上的佛力触之即散,顷刻间就叫剥离出来,露出原本洁白的莲身。
最后一点佛力也消耗殆尽,那朵莲震颤起来,一道艳红之光忽地钻出,和那天在那琉璃骷髅中所见一般。
近距离看着这光华,许玄只觉此物散着无穷恶意,几乎是所有负面情绪集合,他有仙箓护体,倒是无事。
这光华一现身,许玄气海中那卷【奉玄剑典】立刻有感,落到他手中,自行翻开。
【天炳昭元焚心剑】几个金色古字颤动,一道剑意自其中飞出,若大日出于云端,天火落下,那道艳红法光哀鸣一声,顷刻化为飞灰。
许玄再看这道书,只见好像稍稍能往后多翻动一丝,仍旧看不出什么多的文字。
“这艳红光芒是何物?”
许玄见诛灭这光芒,道书便能往后翻上一丝,心里有些猜测。
如今这【奉玄剑典】只有前面几页可以看看,除了那页谱牒,剩下的则是讲凝合剑胎,由气转炁。
这法门许玄自己起了个名,叫【奉玄化炁妙法】,这剑典后面还有不少书页,想来是有什么神妙的剑诀,可就是翻不开,许玄也是苦恼。
如今见到这光芒被剑意斩灭,道书有动,他自然心中不平。
天陀化作的血飞起,这老妖声音有几分疑惑,沉默许久,才低低说道:
“或许是天魔?”
(本章完)
第86章 界分
第86章 界分
气海,白玉道台旁。
太阴之光涌动,若霜凝于地,九重天阶上星图浮现,一道赤色的剑光行于翼轸,同剑典中记载的真君剑名呼应。
这异变来得极快,天陀刚刚说完天魔二字,道台又变。
许玄那道仙箓自行飞至面前,其下端有清气凝结,化合为文字,显于箓上。
“考明功过,纪从简籍。先从戒箓,然后登真。”
这是先前登上天宫之时所听得的,如今再度见到,下方有更详细的文字。
“观道传法,诛恶伏魔。”
许玄向下继续观之,【观道传法】下有位次之分,以胎息至金丹划分,炼气那一行有许玄和刘霄闻的名字,许玄位置高些,已经贴近筑基。
许法言则在胎息一阶,即将到炼气。
许玄名旁有一青蛟翻飞,携雷而动,许法言旁边则为一陶罐,埋土之中,有若羊若胎之物钻出,刘霄闻则无这般异象,只是有金赤之火流转。
‘这是受篆之人的修为?’
三人名字上有玄青之气生发,化为十二缕清气,涌入那本玄青道书,让书页再度往后翻些,隐约能窥见些文字来。
【阂辟剑解直指】
“剑解炁意,入命化性,融会仙基,合育神通,则于太虚求.”
许玄如今只得见几行文字,只是模糊描述。
讲的就是昔年温扶风所说剑气入命,剑意存性的境界,甚至更近一步,谈及如何炼化炁意,入仙基,乃至神通,最后于太虚求得——
到此处便不可见了,但先前许玄观那【奉玄化炁妙法】中已有讲述,应当是往太虚中求得一柄本命之剑。
此剑非实物,是剑道意境、概念凝结,依托于神通之上,随心指使,方为剑仙。
‘这才是剑修以杀力驰名的缘故,仅论气意,其他兵器亦能修成,独剑道天然高人一等,便是落在此处。’
至此剩下的具体经文还是被遮挡住,许玄只好看向【诛恶伏魔】这一行。
下方仅有两行文字,为:
“法师魔躯,得清气二缕”
“天魔气息,得清气一缕。”
许玄这才了然,先前或许就是自此生发玄青之气,得了清气三缕,才让剑典颤动。
“看来你想翻看这剑典,一是要提高自身和受篆者的修为,二就是要诛灭邪物,最起码这天魔是算数的。”
天陀在一旁看了少时,先行开口。
“天魔到底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莲寺的灵物上?”
天陀所化的血色曼陀罗飞起,声音低低道:
“我本不想告知你这些,毕竟你们这些小修,知道这些事无什么益处。”
“你可知现世和太虚的关系,古代大神通者是如何自处的?”
天陀似乎使出什么法术,显化出一片光幕来,分为三层。
中间是万里河山,凡人、修士若点点星火落于其中,这应当是现世。
下层则为若破镜一般的太虚,倒映着人间景象,最下方是无数汹涌的五彩之光,呼啸变化。
“太虚是现世的倒影,天魔就是在最底层的积淀,这东西的来历说法众多,有说是修士恶念映照的,有说是域外来的妖邪,甚至.”
天陀语气诡秘,压低了声音,幽幽道:
“还有说是古代某位仙君斩下的恶尸所化,不过这只是些无稽之谈。”
“上古时这些东西突然出现,以每一位走火入魔的修士为渡口,自太虚钻入现世,祸乱一方。”
这老妖屈指一点,那些彩光便自修士的心窍钻出,掀起杀劫,甚至有不少真人也沦陷,变得邪性。
“真是.邪物。”
许玄看着眼前场景,只觉这天魔真是无孔不入。
“之后是如何处理的?”
如今可未听过天魔之名,修士走火入魔也只是伤及修为法躯罢了,想来这邪物应当被治住了。
天陀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这些天魔虽然厉害,但可奈何不了真君,毕竟人家坐的位子更高。”
那光幕又有变化,最顶层开始显化出阴阳、五德、九炁、巫祝等等象征,位于现世之上。
“这是何地,金丹才能涉及?”
许玄已经有些猜测,只是涉及金丹,还是要慎言。“古时称三界,有说是天地人的,还有的说是太虚、现世,以及大罗。”
“大罗我等又称真界,是道统所在,果位高悬,所谓修真,修的便是这个真。”
“若是让你谈及剑,你会想起什么?”
天陀忽地发问,许玄思虑少时,回道:
“锋锐、不折、杀伐。”
血飘落至许玄肩头,天陀的声音响起。
“对了,大罗之中,只有剑的这些意象,若是一方汪洋,在大罗中就是广阔、无际、融汇,即为「瀚水」。”
“天魔只能自太虚到现世,却触及不到大罗,它们是更为虚幻的事物,因而很快就被真君镇压,将这个概念自天下间抹除,只有紫府勾连了太虚,才有了解。”
“如今这些东西不成气候,真人就能随手打杀,但对你们这些小修还是颇为难缠。”
许玄思索起个中关窍,沉声道:
“莲寺竟然勾搭上了天魔,还是在长生观控制下,那位华原真人,是想做什么?”
“如今想习得剑典中的【阂辟剑解直指】,还是以提升修为为主,等到筑基应当能一观,这莲寺还是不再招惹了。”
天陀应道:
“这是自然,这东西触之则性情变化,你和两个弟子虽有篆文防护,山门中其他人可就难防了,若是中招,可就难办。”
一人一妖再谈了少时,许玄心神回归,手中是一素白,触之如玉的莲。
无染净莲,筑基灵根。
此物需要以香火供养,许玄便将其放置于殿内,以阵法将祖师堂中香火引渡而来。
许玄正在殿中踱步,思虑起那本剑典之事,自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弟。”
王习微来了,他朗声笑着,走入殿中。
“习微师兄来了,正好,我这边可有喜事。”
许玄见这位师兄少有地抽空来他这,忙拉着王习微去看殿中养着的那无染净莲,他将这莲来历和功用都说明了。
王习微听了,脸上亦有喜色,只道:
“如今门中又多了位炼气九重的供奉,有这灵根在,倒也守得住。”
“现在大盘收回,青原镇也算安顿下来,以往的些田地,无论凡土还是灵田,都已整合,统一耕作,等到来年,治下凡人恐怕又要增上不少,能收来更多弟子。”
许玄闻言,同师兄一道走出殿中,来到那棵青松下。
“门中兴旺,弟子也越收越多,门中不少规矩,也要改改了。”
“正是,我来此就是和师弟商议此事。”
王习微取出一册玉简,交予许玄手中,笑道:
“我欲建一炼器的堂口,招收些有天赋的门人来,帮着炼些法器,先前见着思安师妹,她也有类似想法,只是涉及灵植。”
“她近日忙于大盘之事,便托我转达,问问你的意见。”
许玄翻看这玉简,只见其上记载着两处堂口,一处是候火堂,欲建在荡霞,按照上面记载,要招收十二名弟子,进入堂内修行炼器之法。
另外一处是春芽堂,建在大盘原本那寺庙之上,要招收的弟子就多些,总计为三十六名弟子,由温思安为堂主,施缘雨为长老,教授灵植之法。
下方列了一名单,已经自驻守长明的弟子中挑选了九人,剩下的则自门派上下挑选。
王习微同施缘雨一道去过一趟青璃坊,收来了些粗浅的炼器和灵植之法,
炼器之法共有三册,为《炼器初要》,《控火三十六讲》,《物性览观》,都只涉及些炼器入门,最多到胎息法器的炼制。
灵植之法有两册,为《灵植辑要》、《应时通考》,也只是最普通的法门。
仅就这五册玉简,就足足去相当于两件炼气上品法器的灵物,可算是十分昂贵了。
“如今我已将玉简置于藏经阁中,命人抄录《炼器初要》开篇,分发至外门弟子之中,若是有天赋的,可试着来候火堂锻器。”
“灵植的法门则是分发了《灵植辑要》开篇,门人观后,若是有意,可去大盘寻施供奉,由她挑选些有资质的。”
谈及这些经文,许玄思虑一番,沉声道:
“如今门内收成年年见长,峰上真传接连突破炼气,就是外门也有些将突破的,虽然年岁大些,但炼气毕竟有些分量。”
“功法一事,如今门中经文充实不少,三品功法就有五道,秘术更是不少,可设置些门槛,让这些弟子以功劳换取,藏经阁当见见天日了,需要人去打理。”
“还有采气,门人增多,需求也盛,当差人去主持。”
“我看可再设两处堂口,主管此事。”
言毕,王习微思虑少时,转而说道:
“这事确实要考虑,还要培养些能斗法的门人,栓马道驻守的弟子这些年来抵御妖物,都是些见过血的,斗法经验也多,可以着重培养,成一营。”
“这些事就待安排下去,再过两三年,法言和行芳炼气,倒是不愁人手。”
提及这两位弟子,许玄微微一怔,这些天过去,栓马道不知情况如何。
驻守的门人,是怎么看这两位真传的?
(本章完)
第87章 羊相
第87章 羊相
东密边界,腥风阵阵,满目荒颓。
深邃黑幽的煞风在阵边冲激,顷刻就将围来的邪物消磨为齑粉,落在黄泥上,化为一摊血污,闻之作呕。
来此侵扰的邪物都生得万分扭曲狰狞,像是以人兽的尸块拼合而成,多看几眼都会觉得污了眼睛。
【小煞风阵】不能尽数包揽防线,以栓马道两旁低矮的山丘为界,这些外门弟子撑起阵线,分为九处关卡,每处各派三人看护。
柳行芳站在关卡边缘,看向荒野,身旁还有两位同门。
他腰佩一柄青紫二色交织的短剑,炼气中品,剑上有阵纹明灭,正是他托付栖云师兄炼制的剑丸,效仿的是掌门那柄【幽泉】。
这短剑他命名为【罡音】,若是突破炼气,识海开辟,他就可用灵识操纵,飞剑取人头颅。
如今却只能手执,当做法剑来使。
剑丸虽然稀少,但也有不少人使,柳行芳也听族中长辈讲过,此物不同寻常法器,主要以灵识操纵,心念一转,则可破空杀敌。
“师父能同时操纵三剑,当真厉害。”
许玄当年在赐心府斗法的事,霄闻师兄回来可是讲了不少,听得柳行芳心神往之。
他自有志向,想效仿师父的路子,家中还赐下一柄银白法剑,唤作【盘魄】,是炼气上品,但柳行芳不喜动用,怕显得招摇。
若是论身家,这一辈中,独他最富,想要什么资粮,向家中书信一封就是,但他少有这般举止,最多只是收下族中赐的,并不开口求取。
他和许法言暂时分开,去了相邻的两座关卡,柳行芳本想将那道筑基宝符交予许法言,对方只是冷冷拒绝了,让柳行芳颇为难言。
许法言如今身上可无什么好的法器护身,也就是在营中挑了柄胎息中品的制式法剑,和那些外门弟子用的一般。
门中夺回大盘的消息在近几日传遍,在此驻守的同门都面有喜色,毕竟大盘事关灵田,和资粮直接相关。
如今夺回,门中灵药增收,这些外门弟子的日子想来也能好过不少。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让他回过神来。
“行芳师弟,如今我们这处还算清闲,少有邪物来犯。”
一着深紫长袍的妇人上前,身段柔软,语气娇媚。
“正是,想来是有行芳师兄在,咱们沾了运,落得清闲。”
旁边立刻有一罗裙女子柔声附和,她生得清秀可人,看起来和柳行芳同岁,只有胎息初期修为。
“两位说笑了,此地安定,还是靠着诸位常年的驻守看顾。”
柳行芳看向这两位同门,年长些的名为齐修玉,至于另外一位,名为江舟衣,这二位都是白石那边出身。
这些外门弟子无师父教诲,只有门中定时会组织讲些经文,给些资粮,剩下的就全靠自己了。
栓马道驻扎的修士里少有女修,大致也就五六位,都欲同柳行芳一道来驻守。
柳家本就以多出美人闻名,柳行芳修为又高,如今更显得俊逸出尘,面如冠玉,仅论姿容,恐怕是洛青这些男子里最好的。
他又是柳家这种原上世家出身,门中不少女子都听过他的名,颇有些心思,若是能攀附上,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柳行芳却不蠢,他性子风流,门中的女子却是万万不会招惹的,一旦生出些事端来,可就难办了,说不得还要在师父那边吃挂落。
‘还是梅斋自在,没人管我是谁。’
“有邪物来了,我且去看看。”
自不远逃窜来两只胎息中期的邪物,柳行芳提剑,总算找了个借口,出了关卡。
此地还在【小煞风阵】笼罩之下,算是安全,但阵法运转毕竟要烧灵石,这些不成气候的妖物就交予门人处理。
“行芳师弟小心,我来帮你掠阵。”
“师兄莫急,等我祭法器。”
齐修玉和江舟衣同时出声,急急呼道,显出担心来。
“不必了,这关卡还要有人坐镇。”
柳行芳回绝,缓步上前,青衣飘扬,拔剑出鞘。
远处逃窜来的是两条蜈蚣,肢体为人手,密密麻麻,拼接而成。
两只凶物挥舞钳爪,甲壳青黑,若铁石一般,无数人手在地上摩挲,顷刻就扑杀至柳行芳面门。
他举剑凝神,罡音震荡,点点细碎的雷光在剑身流淌,这柄剑动用了【雷音铜】和【霆光水】,有震荡雷音,驱邪诛恶的用处。
在锻造之时,他本就考虑到了东密的情况,此剑正是为降服妖邪而造。
无数人手已向他扑压而来,两只蜈蚣巨大的躯体环绕,将他围的密不透风。
柳行芳只是信手挥剑,剑身翻转,雷音重重,踏着妖躯,在那青黑的甲壳上奔行,将这些拼接的人手尽数削去。
剑鸣清越,两只妖蜈很快被尽数削去肢体,最后倒在地上,挣扎起来,钳牙开合,欲咬向前方之人。
柳行芳动作利落,两剑钉死这妖物,随后运转法力,剑身震荡,将其上污血除去。
“行芳师兄剑道高深,恐怕将来能担起观中传承。”
江舟衣赞叹出声,大赤观以剑闻名,但外门中没几个入门的,柳行芳胎息就悟出剑势,当真厉害。柳行芳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收剑返回。
他心中自然是十分自得,习剑不久,仅论剑道方面的造诣,就是霄闻师兄也不如他,掌门更是对他多有称赞,说他有望剑元。
‘必要修成剑气。’
这才是他的志向所在,器艺极难成就,但威势也不是寻常秘术、法器能比的。
若是修成剑气,成就筑基,就是寻常筑基世家的嫡系都难比,足以成为门派、家族的中坚。
柳行芳返回,一旁的江舟衣稍稍凑近些,亲昵道:
“说起来,我家有位族妹,也入了洛青,行芳师兄可见过?”
柳行芳闻言,想了一会,才回道:
“可说的是舟渡师妹?”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羞怯的少女身形,当初也就是在祖师堂拜师时见过一面。
他打了个招呼,想问几句话,对方却是脸上一红,直接跑去彩云了。
江舟衣微微臻首,语气轻薄,笑道:
“我家这位妹子脸皮薄的很,恐怕闹了不少笑话?”
柳行芳稍稍皱眉,毕竟是位真传,还是思安师姑的弟子,哪里能这样调侃。
他原本对江舟衣的几分好感消散,只淡淡说道:
“舟渡是个认真修炼的,这些年修为进境极快,胎息中期也不远了。”
“倒是师妹,恐怕也快突破了吧?”
这话隐含锋芒,江舟衣这些外门弟子都是些资质不堪的,胎息一境想突破一层都不知要耗时多久。
江舟衣脸色稍变,只是勉强笑道:
“再修行上几年,说不定就能突破了。”
她有些难堪,刚才同柳行芳调笑几句,只觉自己位子高了,便看轻了那位性子腼腆,有些古怪的族妹,让对方不喜。
‘终究还是不一样,资质才是最重要,别的什么性情、容貌都是其次。’
江舟衣心中有些酸楚,自觉事事做到尽善尽美,论性情、容貌,她都不差,但三寸的灵根已经将她的人生定死,永远无法到达洛青。
一旁的齐修玉只是笑着,似乎已经看穿了江舟衣的心思,眉眼在柳行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悄悄观察着二人的神情。
‘只是个小妮子,还是心思差些。’
齐修玉缓缓扭动腰肢,心中则暗暗盘算起这位柳氏子弟,是否喜欢年长些的。
——
旁边关卡。
许法言神情静默,只是摆弄朱笔,在画着符箓。
刘凡青立在一旁,身边还跟着位许氏子弟。
他先前已经问过白岗的,却无人对这法言师弟有印象,颇为奇怪。
‘资质这般好,必然不是凡人血脉。’
刘凡青是个心思活泛的,对方这个年纪就胎息后期,筑基恐怕是轻易之事,将来门中掌权的,必少不了这位师弟。
‘既然姓许,资质又这般好,难道是掌门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秘密,看向许法言的眼神越发亲热,似乎能看到一条通天大道在眼前。
这就是他刘凡青的机会,凭他的阅历,还拿不下个少年人了?
只需要略施手段,赢得这位法言师弟信任,将来进入洛青,甚至成为长老都是可能。
“凡青师兄。”
许法言忽地开口,停下手中朱笔,语气和善。
“法言真传有什么事,尽管说,这地方我可熟悉着。”
刘凡青见对方终于搭话,心中激动,他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只称对方为真传,都不敢叫师弟。
许法言官黄的眸子看了过来,那浑浊之色似乎在他眼中弥散,让刘凡青看得微微发昏。
“我这处有道符箓新制成,想试试功用,不知师兄能否领我去处妖物多些的地方,试上一试?”
许法言声音温良,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好说,这阵法边缘有些妖物聚集的地方,有我带路,放心就是。”
刘凡青笑着让剩下的那名弟子看守关卡,自己则领着这位法言师弟外出,向着阵法边缘走去。
‘天赐良机,且看看这位法言师弟对刘霄闻是如何看的,若是有些间隙,嘿。’
刘凡河正盘算着,丝毫未注意到许法言手中的符箓。
那是一张简陋粗浅的符,上面以朱笔绘出一深埋地底的陶罐,有若羊若胎之物显露,缓缓睁眼,一片浑黄。
(本章完)
第88章 符落
第88章 符落
荒野,【小煞风阵】边界。
深邃幽暗的煞风在此止息,山丘下各类奇形怪状的妖邪推挤在一处,层层叠叠,啸叫不停。
刘凡青每次来此,都会做上几天恶梦,那些残缺的肢体,扭曲的兽相,只有在最荒诞不经的鬼话中才能寻见。
“这些东西修为不行,可实在是生得丑陋,惹人厌恶。”
他勉强笑着介绍,眼前的邪物大多都是胎息初期,甚至有不少不入流的,只相当于山间猛兽,胎息后期的已是少见。
至于炼气级别的?这些年除了掌门斩杀的那只山魈,再也未见过。
“称我师弟便是,不必讲究这些,师兄常年驻守在此,倒是辛苦了。”
许法言此刻在山丘边站定,着一身皂黑衣衫,他身形瘦削,风声呼啸,吹拂起他的衣角。
刘凡青见对方言语平和,更有几分亲近之意,笑道:
“师弟要使什么符箓,现在正好试试?”
许法言摇头,低低道:
“时候未到,还要再等等。”
刘凡青面上笑意更盛,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法言师弟可否说说在洛青是如何修行的,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无甚意思,不过修行、画符罢了,师兄在此镇守一方,才是门中栋梁。”
许法言声音温和,眼神落到对方面上,刘凡青听得心里舒坦,觉得那对黄眸都亲切几分了。
“师弟天赋如此之好,筑基是必然之事,这一辈弟子里无人能同你相提并论。”
“师兄谬赞了。”
许法言稍稍垂首,眼眸低下,似乎有些羞惭。
‘果然没什么心思,一捧就慌了。’
刘凡青看向下方痴痴立着的妖邪,转而笑道:
“要是师弟再早些入门,说不得掌门的位子也有望。”
这话说的有些僭越,他的心砰砰跳起来,有些心虚,装作不经意般看向四周。
“天青有两位师兄珠玉在前,我能画几道符,为门中尽些力就可。”
对方声音细微,隐隐有些低落,让刘凡青敏锐地察觉到。
“师弟何必自轻,霄闻真传天赋不如你,那位柳家的身世又敏感,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你先筑基,这事情可就有变化了。”
“哦,凡青师兄常年居在栓马道,对门中事情也这般了解?”
见对方上钩,刘凡青止住心中激动,压低声音说道:
“师弟不知,咱都是白岗出身,霄闻真传是个不近人情的,伤了大家的心,如今刘家出来的,可都亲近我。”
“法言师弟又是许家出身,门内姓许的外门弟子自然向着你,我再劝劝,可就有不少人支持你了。”
“咱外门弟子虽然声音小,但聚在一处,还是有些分量的,只要师弟”
许法言只是垂首看着山丘下汹涌的妖物,似乎完全未听进去对方的话。
刘凡青刚想继续问问这位师弟意见,他脚下却一软,原本敦实的黄土变得松散,这处山丘竟然垮塌了。
许法言稍稍退后一步,堪堪避过,眉头稍皱。
胎息尚不能御风,但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了,刘凡青好歹是常年在此驻守的,转瞬之间就想借力腾挪上来。
下方的妖物却暴动起来,见了血食,哪里肯退,【小煞风阵】未能笼罩,人肢兽躯顷刻间就将他拽扯住。
刘凡青本想着强行突围,只是今日这些妖物格外活跃,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弟!”
以刘凡青胎息后期的修为,想突围出来还是可行的,只是不知要受多少伤,当下心急,指望起上面的师弟来了。
“凡青师兄,这我如何救你?”
对方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刘凡青此刻堪堪取出法剑,同妖物缠斗起来。
“你快动用些法术,帮我开道,不然”
这话还未说完,他面前便扑上来一人足蜘蛛,噬咬而下。
“我只学过画符,不识得什么法术。”
“符也行,快丢下来几道!”
许法言闻言点头,取出那道新画的符箓,让其落下。
这符箓上的羊相散着蒙蒙黄光,飘落而下,他又曲指点出一道符箓,是那祈善化业符法中的【辟邪重明符】,三品符箓。
「福炁」本就有驱邪的妙用,如今这道符箓祭出,福明之气四散,泽被一方,不少修为低些的妖物直接被冲死。
那道羊相之符上的蒙蒙黄光洒落,却无什么特殊的效用,让下方的刘凡青有些不解。
另一道「福炁」宝符很快就散尽,妖物再度围了上来,让刘凡青无法突围。
眼看就能步入那【小煞风阵】范围,他只好咬牙前进,同时高声唤道:
“师弟,师弟!再祭出几道符来,我便可突围。”
许法言却取出朱笔,符纸,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只道:“师兄莫急,我身上的已经用光,这就画符来助你。”
刘凡青身上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只好咬牙再撑住,过了许久,上方终于又降下一道「福炁」符箓,将周边妖物驱散。
眼见终于得救,刘凡青忙腾挪而上,重返阵内,他的法力已经耗尽,身上多有血洞,凄惨无比,入了阵内,便倒在地上,再不吭声。
许法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见他彻底昏死过去,才起身上前,催动起那道羊相之符来。
这符箓是他观摩了《归幽羊相经》,描摹羊怪之形,【辟邪重明符】本就是以符承载「福炁」一道的象征,重明鸟,以生神异。
许法言按照这法子转而描摹起羵羊,只觉得心应手,自然而然就成了符箓,也是他身怀羵羊运,才能这般施为。
这道羊相之符此刻显出神异,周围地面上迅速显出草木枯荣的景象,叫刘凡青诛杀的妖物残躯融于地下,血光涌动,落入这符中。
妖物的白骨自地下钻出,受那符箓调遣,正欲拼杀,可转瞬间就散架,那道羊相之符也彻底耗尽,失去效用。
‘毕竟是胎息修为,撑不起这符。’
如今大致可确定这符箓的效用了,一是分化精气,二是操控死物,只是以他如今修为效用不明显。
许法言挥手,催动法力,地上血气凝聚成一枚珠子,落到他手中。
他的神情稍稍变化,捏起这血珠,轻轻闻了闻,就嫌弃地扔掉。
“真臭。”
他看向一旁倒地不起的刘凡青,抓起此人右手,拖着向关卡方向走去。
栓马道。
柳行芳站在关卡处,看向远方,神色隐忧。
他先前去过一旁的关卡,得知许法言同人外出,心中不安,只怕会出事。
毕竟他身为师兄,还领了护身的符箓,要是这位师弟出了什么事,可就难交代了。
等了许久,终于见了来人,只见许法言搀扶着一人,向着关卡处缓步走来。
一旁的驻守的外门弟子见是刘凡青受伤,慌忙上前,检查起伤势来,柳行芳一道过来,面有疑色。
刘凡青此刻已经醒转,躺在地上,服下丹药,勉强起身,恍惚道:
“我不慎落到妖邪之中,多亏了法言师弟,才救下了我。”
他神色恍惚,觉得头痛,记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何事,只记得自己遭妖物围困,许法言出手才救下他。
当下刘凡青神色感激,忙谢起这位师弟救命之恩来。
许法言并未在此多停留,只是言语几句,便离了现场。
柳行芳看向这位师弟,不知对方遭遇了何事,他上前一步,低低道:
“怎想着去边缘了,要是出事了怎办?谁能担待。”
他压低了声音,屏退众人,想同许法言讲些话来。
“师兄多虑了,还是在阵法内,我自有分寸。”
许法言语气平平,显得浑不在意此事。
柳行芳见他这幅姿态,心中隐怒,但还是和声道:
“刘凡青到底是陪你一道去的,虽得你搭救,但你若行事再慎重些,他怎会重伤?”
“你天赋好,将来必是门中栋梁,不仅要惜身,还要和同门处好关系,才算不负门中栽培。”
许法言似乎有些触动,黄眸微闪,看了过来,低声道:
“师兄以为如何才算对的起门中栽培?”
柳行芳微微一愣,不知对方是何意,但还是回道:
“勤于修行,早日筑基,亲善同门,处断事务,能为师父分忧即可。”
许法言只是摇头,低低道:
“师兄只说对了一半。”
这名瘦削的弟子气息渐渐攀升,逐渐和柳行芳对峙起来,他看向一旁忙碌的外门弟子,低低道:
“修为才是第一要务,这世上多的是畏威不畏德的,筑基在,炼气就不得不从,紫府在,筑基就要任人施命。”
“我来此一观,大多都是些修为不济,喜欢争权夺利的,何必耗费心思在这些人身上,师兄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这话稍稍切中了柳行芳的心思,他想起先前江舟衣的话语,但仍觉得不对,反驳道:
“若是无这些外门弟子,哪里有我们的逍遥日子,你又如何能安稳修行?”
许法言稍稍点头,只是笑道:
“师兄你猜,这些人是敬你爱你的多,还是妒你恨你的多?”
“你出身世家,想必比我清楚。”
对方不再言语,径直离开,留下柳行芳在原地。
‘小小年纪,为何这般极端。’
柳行芳看向师弟的背影,叹了一气,向着反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89章 建堂
第89章 建堂
荡霞峰。
原本的大殿经过一番改造,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候火堂】的漆金匾额就悬挂在上方,殿中摆来不少炼器所需之物。
王习微坐于殿中,一旁放着他近来新立的器炉,炼气下品,唤作【焰会炉】。
相比景阳洪炉,这火炉规模小上不少,是为些胎息修士炼器准备的。
《炼器初要》的开篇已经分发至门中,建堂的消息也传下,开始来了不少人,可都不堪用。
门中近来才规划好,采气由霄闻去组织人手,算是由霜回峰主管,建了一【望气堂】,要的是些年纪大、修为难进的门人,倒是好找。
这差事给的资粮多些,外门多有些修为难以寸进的修士前去,很快就招足人手。
至于藏经阁一事,这事情重大,许玄师弟直接亲自来管束。
定下条例,外门弟子以驻守、劳作、斗法等论功过,各领一【赤元令】,内有记载,积攒【道功】,若是攒下足够多,可凭此来藏经阁换取功法、秘术。
如今藏经阁搬至洛青中央位置,位于阵法中心,外门弟子如今每年春分秋分,都可入内来换取功法。
‘温师妹那【春芽堂】也在大盘建起,多有门人去,怎这炼器的人才就这般少?’
王习微其实心中猜到几分缘由,还是炼器之法太难钻研,少有良才。
修仙百艺,丹器符阵,这四道可是对天赋要求最高,也是收益最大的。
灵植夫虽然也少见,但只要细心钻研,还是能成,这丹器符阵就不一样了,要是没有天赋,一辈子也难以入门。
江池鱼当年也来他这处学过些炼器之法,可不得要领,只记得些金石物性,最后便去白石管着矿山。
这些天挑选不少,也只寻来两名堪用的。
一旁恭敬侍立着两位弟子,都是这些日子自外门提拔来的,由栖云挑选,来此经过王习微考验,才能入堂。
一着灰袍的老者,名为关河,先前在白石的冶炼地驻守,有不少熔炼金石的经验,行事沉稳,胎息后期修为,突破炼气也快了。
另外是一着宝蓝衣衫的中年男子,名为许晨鸣,是自白岗来的,灵根四寸,颇有巧思,如今是胎息中期修为,是许氏的嫡脉子弟。
“这几日让你等研习的《控火三十六讲》,修行的如何?”
“回禀长老,如今可堪堪控火于掌心。”
关河先行开口,掌心中有一道火焰窜出。
他们这些入堂的,身份虽然比外门弟子高了些,但还是不能同真传弟子相比,便以长老称呼王习微。
这进度有些慢了,让王习微不知如何去回,转而看向一旁的许晨鸣。
许晨鸣笑着上前,开口道:
“禀长老,已经到可控火离体,去煅烧金铁,但只能坚持几息时间。”
说着,他取出一块锡锭,置于一旁,控着一束橙红的火焰去灼烧,几息后就坚持不住,火焰熄灭。
这天赋已算不错,虽然和王栖云当初上手一天,就控火炼出一器胚的资质比不了,但也堪用了。
王习微让二人退下,荡霞峰下新设一处洞府,以安顿这些新来的弟子。
懂炼器的毕竟稀少,王习微还是准备将这些弟子聚在荡霞,一同培养。
‘说是要招上十二人,看看这几年能否寻来六人,也勉强够了。’
门中若是想炼制什么阵盘,法器,也可分工,不必所有环节都由王习微和王栖云去亲手处理了。
待到这一批门人出师,王习微只需总管炼器的流程,至少胎息品阶的物件是不必忧心了。
另外一处,大盘。
原本的庙宇被尽数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宽广的高堂。
【春芽堂】,温思安和施缘雨主持的堂口,主管灵植一事。
如今已经招足三十六名门人,修为多是胎息初期到中期,大都是些细心好学的,由施缘雨来讲些灵植法门,传下那三卷玉简,让这些门人研习。
胎息后期的门人大都不乐意来此,毕竟突破炼气才是大事,整日行云布雨,耽搁修为。
灵植不比炼器,一名能炼出胎息法器的炼器师,身价相比于培育胎息灵药的灵植夫,足足高上十来倍。
丹器符阵这四道学上一点皮毛,就足够这些外门弟子受用无穷了,可灵植夫就是个苦差事了,挣不来多少资粮。
温思安立身于堂外,看向不远处的灵田,不少凡人正听着修士差遣,开田划道。
门中给的工钱颇为丰厚,这些凡夫纷纷争抢着来此出力,渐渐忘记了昔日的佛寺。
‘大盘的灵田总算是走上正轨了,门中灵药可要增产不少。’
如今事毕,长明的灵田交于张高峡看顾,温思安这几日便就待在大盘,同施缘雨处理事务。
不远处漓水清澈,隐隐能望见江北的莲寺,宝光流溢,似乎还在封闭之中。
——
洛青,待客的偏殿。
冯驰权在此已经等候了许久,始终不见动静。
他虽然是存了借势避祸的心思,可现在风头过了,他又忧心起这门派的意图。‘无缘无故的,就收留我这些时日,恐怕不对劲。’
今日他终于见到刘霄闻,对方近来似乎很忙,隔了许久才到他这处来。
冯驰权同刘霄闻坐于青石桌旁,这位散修神色有些犹疑,低低道:
“霄闻道友,我那炼器的事,可能安排了?”
刘霄闻忆及此事,此时栖云师兄正忙碌着,哪里得闲能出手。
更何况这算是他的私事,虽然冯驰权带来了北边消息,刘霄闻得了师父吩咐,要善待些。
可毕竟是人情牵扯,他不好去催促栖云师兄,只能暂时拖着,倒是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位了。
“道友可能再等上几日?待我师兄得闲,我便去问问。”
刘霄闻面上有几分难色,只求对方能体谅些。
冯驰权沉默少时,转而开口道:
“霄闻道友,炼器就算了,这灵物我也未带在身上,一来二去,又要耽搁不少。”
“我欲同贵门直接换柄法器,折去当初那【秘银藏水】的价,我再补些东西就是。”
“只是,我要的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最好是攻伐一道的,杀力要足,贵门可有?”
对方显然是拿准了主意,恐怕也是担心将灵物带来,遭人算计。
刘霄闻稍稍沉吟,炼气上品的攻伐法器,这价值可不菲,仅仅是一道秘银藏水,如何能抵?
“不知道友欲添上什么灵物来换取?差的恐怕有些多了。”
那冯驰权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咬牙说道:
“功法,「丁火」一道的《长光明烛法》,三品,直到筑基,可够了?”
这价钱也算合理,「丁火」又是门中未有的道统,丙丁亲善,就是不修,观摩秘术也是极好的。
“涉及件炼气上品的法器,我需请示下师父,还望道友等上少时。”
刘霄闻起身,准备去同许玄商量,留下冯驰权在此。
这位散修见对方离开,心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就怕对方翻脸。
功法可不是好出手的,散修谁会要不同道统的,世家更是看不上这些三品的,也就这些小门小派会考虑几分。
相比之下,一件炼气上品的法器对他这散修可就珍贵不少,加持斗法,提升显著。
若是父亲还在,自然是拿那些灵物打造一件合乎「丁火」的,如今只剩他一人,却不敢轻易将灵物与人。
过了少时,他见刘霄闻返回,手中执一乌黑木匣,笑着前来。
对方打开,只见一柄乌光萦绕的法刀,柄上有【罚恶】二字。
刘霄闻将这法刀推至冯驰权面前,他去问过师父,许玄听了对方要求,便取出这柄自杜鹤那处得来的法刀,以作交换。
门中无人用刀,这法器闲置许久,如今也算是发挥些用处了。
“道友请看,「煞炁」一道的法刀,颇为锋锐,道友可满意?”
刘霄闻笑着问道,看向冯驰权,只见对方拿起这柄乌光四射的法刀,脸上显出喜色来。
“「煞炁」不同五火冲突,聚为火煞,倒是合我意。”
冯驰权见刀心喜,犹疑几分,想起父亲生前所说,还是自怀中取出一玉简来,交予刘霄闻。
三品《长光明烛法》,修成的是【秉烛游】,刘霄闻翻阅过,见无问题,便将这法刀交予对方。
得了法器,冯驰权便立刻告辞,不欲多留,刘霄闻想着送行,对方却连连摆手,显得谨小慎微。
一路御风,冯驰权离了洛青,出了大赤观。
“真的未动手。”
他心中感叹,像他这种无根基的散修,对方肯放平姿态同他谈生意,已经是十足的正道了。
一路上见了不少翻脸不认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短暂在别人山门寄居,也算过了些安稳日子。
‘谁让我是散修,跟路边的野草一般,谁都能踩上一脚。’
看向不远处的灵山,他心生羡慕,但还是果断转身,向东南方向飞去。
‘东南之地还算安稳,北边战事激烈,仙妖斗法,还是走为上策。’
‘散修也有散修的好哩,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天边划过一道幽蓝的云气,冯驰权就此离去,无人在意。
(本章完)
第90章 突破
第90章 突破
两年过去,洛青各处堂口已安顿,运转起来。
柳行芳和许法言都在这几日准备突破,各入天青峰的一处洞府,闭关突破。
门中已将【天雷通气】和【幽土藏气】备好,以待二人突破。
柳行芳先行出关,不到半日便突破,许法言则还在闭关中。
走出洞府,柳行芳仍穿着一身青衣,腰佩青紫短剑,尝试御风而上,使出见云奔日术,向着居真殿飞去。
许玄感应到气息,笑着出殿,见柳行芳已经架着云,稳稳落到那青松下。
“师父。”
柳行芳先行见礼。
许玄扶起这位弟子,颇为满意,笑道:
“你突破的倒是快,法言还未出关。”
柳行芳面上依旧沉稳,恭声道:
“这几日多有风雨雷声,弟子占了天时,才这般快出关。”
“好,你突破成功,正有几件东西要与你。”
许玄自怀中取出一册道书,还有一玉瓶,内盛幽蓝之水,交予对方。
“师父,这是?”
柳行芳看着师父递来之物,心中微动。
“这道书是你温师祖的笔记,记载着他练剑的心得,我也添补不少,名为《冲阳剑解》,你拿去参悟。”
“至于这玉瓶中的灵水,乃是温养灵识的,你早些炼化,之后操纵飞剑,若是遇到难处,问我就是。”
许玄沉声解释道,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细心挑选过的,正适合柳行芳。
这册《冲阳剑解》包含了温扶风的剑道感悟,远远超出那卷《从明一气剑诀》的范畴,许玄增补不少,如今这剑解可谓是门中正统传承。
其中记载着他悟出的劫池引剑之法,由天陀修正,结合【陷泽腾龙术】、【起灵纳兵术】和【小千心印】,撰写的一道四品剑术,【劫元剑落】。
这道剑术主要由许玄演化,天陀撰经,结合【劫心池】这仙基的特性,涉及飞剑养灵,操控和携雷。
许玄能以上霄雷云模拟劫池,柳行芳却是不需,他只要突破炼气六重,《震耀问灵法》所成雷光本就在天,聚合即可成劫池。
《泽雷履龙经》则是陷泽落地,需要上霄雷云渡雷登天,以来遮掩。
‘霄闻修行「丙火」,性情赤诚,修行虽快,但剑道天赋不高,法言天赋出众,什么都能上手,但心思过重,也不得要领。’
细细数来,还是柳行芳适合练剑,又修得是「震雷」,正合许玄的剑道。
至于那玉瓶,其中装的正是这些两年攒下的幽识珠,让天陀以术法分解,化为纯净的神魂本源,外人看不出来历,只会当是什么滋养灵识的灵物。
柳行芳既然有意修行飞剑,灵识自然要强盛,许玄便早早备好此物。
这些年这位柳家子弟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行事有度,亲善同门,修行也未荒废,自然要着重培养。
刘霄闻和许法言都未有修什么灵识之法,用不上此物,还是交予柳行芳合适。
“这两样东西贵重,涉及门中秘传,不可外泄,千万谨记。”
许玄语气严肃几分,看向对方。
柳行芳自然会意,当即立下天誓,必不外传,许玄放心下来,体内古碑震动,以作见证,倒是不怕对方泄密。
“你如今突破,当在洛青领一峰修行,可有中意的?”
许玄看向不远处的灵峰,还是提及了此事。
柳行芳面色如常,思虑少时,低低道:
“弟子欲前往横虹峰。”
‘果然如此。’
许玄稍稍叹气,如今门中空缺,想入主一峰比以往简单不少,得一灵气充足的灵峰,可关系到日后修行,甚至是在门中地位。
柳行芳不是那种处处忍让的,如今剩下的几座峰头,横虹峰最为灵秀,他自然不会推辞,选其他的。
“好,此事我已知晓,如今还是先去霜回峰,收拾一番,再搬往别处。”
许玄未直接答复,柳行芳自然明白是要考虑许法言,便也未多问。
吩咐完毕,许玄领着柳行芳去祖师堂上了柱香,便让这位弟子回霜回峰去稳固修为。
‘本来还想着错开,谁知这两人专挑了同一日子突破,倒是麻烦不少。’
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篆文。
【羵羊蕴生】这道篆文今日就可赐下,许玄灵台上的【剑起重渊】亦可明亮,这才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这道篆文直属剑道,未明时就让许玄修成剑气,不知今日彻底复苏,又能带来什么进益?
法言闭关之处迟迟未见动静,许玄自知以法言的资质,突破必然成功,但如今还是不免担心几分。
过了许久,红日西颓,正至黄昏,【羵羊蕴生】的篆文震动不止,几欲离体而出。
眼前此景让许玄想起初寻许法言之时,也是在黄昏中同空空儿比剑,最后寻到了许法言。
一道烟沙自下方腾起,许法言已御风而来,他如今长高不少,年方十八,身形瘦削,眉骨高隆,眼神阴鹜,着一身乌黑长袍。
“师父,弟子已成功突破。”
许法言上前见礼,此时恰好夜色降临,天上诸星闪烁,淡月朦胧。
许玄见法言突破,笑着道:
“好,如今你突破炼气,秘术功法是不缺,就是法器还差了些。”《归幽羊相经》是四品功法,内藏三道法术,两道三品,一道四品的,同门中《天火恒光经》一般。
「蕴土」难修,这几道法术不适合他人修习,但对许法言却再合适不过。
四品法光【玄羊夷元定光】,合物性变动,枯荣生长之意,法光一出,有逆转、分化和消融之效,需要以灵土蕴养。
三品遁法【俱沙遁】,这门是土遁之法,却不是所谓的地行之术,而是以身化风沙,有遮蔽身形,借风遁走的妙用。
相比于御风驾云,这土遁之法消耗极少,不易被人察觉,修行需要一捧灵沙,炼入气海。
三品炼体术【幽元转体】,并不追求法躯坚固,而是讲究效法厚土,毒邪不侵,长养生机,加快修复伤势,生发气血的速度。
如今炼气,只要炼化灵物,这几门法术许法言都可修行。
更别论许玄还授予了【祈善化业符法】和【玉血天心术】,许法言功法和法术是不愁了,如今只差法器。
这些年门中候火堂、春芽堂发展迅速,家底殷实不少,炼气级别的灵物可不少。
许玄自芥子物中一连取出三件灵物,以青木宝匣分装,交予法言。
这三样灵物,是他早早准备的,以作这位弟子突破时的贺礼。
【元岳土】,「戊土」一道的炼气灵物,是山根旁孕育而出,许玄自杜望城购置来的,应当是陈家流出,正好拿来修行那【玄羊夷元定光】。
这东西贵重,是三样灵物中价值最高的,还是许玄同陈家有旧,那化云坊的主管为他特意寻来的。
剩下的两样灵物就普通些了,是准备打造法器所用。
【白煞金】,「庚金」一道,以锋锐著称,适宜铸造刀剑,【见阳枝】,「甲木」一道,生机壮博,坚如金石,能加快法力流转。
许法言谢过师父,许玄见法言收下,便开口道:
“这三样灵物中【元岳土】最为贵重,你先炼化,尝试修行那道法光,剩下的灵物则去寻你栖云师兄,让他帮你打造件法器。”
许玄也不是白给的,这两年来法言画了不少符箓,虽然只是胎息一级,但也算为门中增了不少收成。
一切安排完毕,许玄引着法言向峰上走去,准备借上香的时机,授予篆文。
月淡星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行在夜色中。
路上,许玄犹豫几分,还是直接问道:“如今炼气功成,可想过入主哪一峰去?”
许法言微微垂首,低低道:“弟子愿意前往雾隐峰去。”
这回答出乎许玄意料,雾隐峰仅算一般,远远比不上横虹峰,选峰可是大事,法言为何让了一步?
“横虹峰更为灵秀,为何不选这处?”
许玄还是想问清缘由,以免日后争执,许法言却只是轻声回道:
“回师父,雾隐峰景色更好,弟子喜爱,别的倒是未考虑。”
既然这样说了,许玄便也不再过问,毕竟能少些争执,他也乐得清静。
很快便到了祖师堂前,两人入内。
香气缭绕,许法言奉上香火,行礼跪拜,神色恭谨。
许玄体内那道篆文震动的越发厉害,他不再约束,【羵羊蕴生】立刻转移至许法言的灵台之上。
堂下,许法言微微一怔,他清晰地感知到体内变化,同许玄建立起某种无形的联系,两人都有感应。
他的灵台之上,浑黄之气流转,【羵羊蕴生】这道篆文显化,转而变为一青铜古罐。
其上刻春去秋来、草木枯荣之景,内藏一胎,血肉融一,雌雄未分,只见一羊首探出,角若石英,眼为官黄。
“【羵羊蕴生】,为土中精怪,广纳诸土,代化血肉,生【观幽法瞳】,善观法术,查明符箓。”
这就是许法言的篆文,功效繁复,十分契合他。
广纳之能,使许法言可直接吞服各类土德灵物入体,增长道行法力,算是天资禀赋上的增长。
此处的炼化,不是指寻常修士那般炼入气海,以法力控之,而是真正的吞服而下,转为血肉。
不仅对灵物利用效率提高许多,最后还能身兼各类土性,改变体质。
至于那【观幽法瞳】,和大日煌火、上霄雷云不同,是一对特殊的法瞳,对修行法术、绘制符箓,都有增益。
许法言当即看向师父,神色未变,许玄只是点头。
两人此刻都会意,古碑已经勾连上许法言,这让许玄放心不少。
‘如今受了篆,有古碑管束,倒不怕日后生什么事端了。’
“师父,这是”
许法言心中震撼,他知晓师父有些秘密,却不想有如此神异。
“门中秘传之物,不可泄露,否则有杀身之祸。”
许玄声音严肃,让下方的法言认识到此事之重要。
古碑既然勾连上,许玄就不怕泄露,紫府就是对许法言动用神通,搜魂夺魄,也看不出神妙来。
许法言若是有泄密的心思,还未开口,古碑便就镇压而下,比任何誓言都管用。
至于另外一处,许玄灵台之上仅剩的【剑起重渊】逐渐明亮,显出神异来。
蒙蒙的剑气生发,他气海之中以【奉玄化炁妙法】凝合的剑胎震动,玄青之气流转。
(本章完)
第91章 剑渊
第91章 剑渊
月晦星明,风声阵阵。
祖师堂内香火一盛,许玄细细体察着篆文变化。
【剑起重渊】清光流转,剑鸣之声在他心中响起,这道篆文的神妙终于显化。
“【剑起重渊】,观想剑脉,魂游天外,历观千剑,得悟真意,执【洞化剑匣】,拟存剑意,外求剑解,长养自身。”
经过这次,许玄可以确定这篆文之用了,一方面是能改善禀赋、天资,另一方面就是能根据境况,化生合适的本命之物,涉及性命两道。
观想剑脉,这功用似乎涉及体内剑胎,许玄还需以心神入气海一观,必然是和剑意有关。
【洞化剑匣】,此物已经在许玄气海内显化,为一黑白二气流转不定的宝匣,上刻九曜星辰,山河四海,天宫地府,几乎无所不包。
这剑匣的功用便是养剑,存剑,借他人剑意来磨炼自身,可承九道,以增长自身剑道修为。
‘得了这剑匣,稍有天赋,寻来足够的剑意磨炼,便可自身成就剑意。’
许玄长呼一气,时至今日,终于窥见了成就剑意的法门,若是能成,【祸毒】一脉就能重新搭上线,对方只要念些旧情,自家山门可就无忧了。
许法言仍在一旁侍立着,许玄让他先回霜回峰去,择日搬离。
回到居真殿内,许玄一人独处,以心神进入气海,果见变动。
那座白玉道台又延伸出一道天路,指向他凝练的那口剑胎下方,剑气弥散,道路尽头是一片幽暗、空虚。
天陀化作的血飘来,这老妖的声音响起,低低道:
“这次同去。”
许玄看向道路尽头,迟疑道:
“可看得出是通往何处,有什么风险?”
这老妖声音低沉,严肃起来,不再怪笑。
“哪里看得出来,不过,定然是和剑道相关,道路尽头像是太虚,又有些像洞渊。”
许玄有了上次入天宫的经验,心中还算镇定,可还是问道:
“你真要前来,我有古碑护身,你只是残魂,可别出什么事来。”
那朵血落至许玄肩头,低低道:
“无妨,我只寄托一点心神到你身上,动用的是【六道化生】妙术,顷刻就可斩去联系,避走因果。”
“这秘术还有这般用处?”
许玄只用这秘术演化过妖身,以及度化许法言,可不知还有这妙用。
“五品秘术,哪里是你个小小炼气能参悟透的,四品法术就需要筑基才能完全施展,五品就只有紫府才能悟透。”
“你身上的几道五品法术,【玉血天心术】、【陷泽腾龙术】和【六道化生】,你都只是堪堪入门,修个皮毛罢了。”
天陀细细解释,倒是让许玄重视那六道化生不少,能避走因果,这可不是寻常法术。
既然这老妖有把握,许玄便登上道台,沿着这条新的天路向前走去。
向前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剑气流转,一片幽暗空虚之景。
许玄沉气,向前迈出一步,不冒风险,哪里有什么机缘,他选择相信篆文。
入内,他只觉意识迅速向上方飞去,如梦似幻的太虚一闪而过,若大日般的洞渊就极远处闪着光芒。
四周一片空虚,再无外物,此地似乎是在太虚的边界外,若一处天渊,上方为玄青、元白、始黄三色流转不定,化为【剑渊】二字。
远望之,可见不少星体生发消亡,只在顷刻之间,如同幻景。
【奉玄剑典】自行飞出翻动,许玄不知此物是何时跟来的,当下镇定心神,观察起变化。
天陀化的血在经过太虚时就消散了,未能跟过来,许玄只盼这老妖没出什么大事。
【奉玄剑脉】这几个古字显化,玄青之气流转,剑典震动。
【天柄昭元焚心剑】和【冲阳一炁玄从剑】先后显化,有剑意生发,自上方降下,落入字中。
这卷玄青道书光华大作,重归于许玄体内,他的心神也在顷刻间回归。再度返回气海,手中玄青道书翻开,记载剑意尊名的文字显化,落入那【洞化剑匣】之中。
许玄召来这剑匣,见其中竟然有两道剑意,流转不定,一道为金赤,若天日横空,沉于剑匣最底处,叫黑白二气笼罩,隐去了神妙。
“这是真君的剑意。”
天陀不知何时归来,又分化出一朵血,落到一旁,开口说道。
“你无事?”
“我是天妖,自然无事,借着仙碑位格,还在太虚中望了几眼,嘿,可不算太平。”
许玄的注意力转回剑匣之中,这道金赤的剑意藏于剑匣之中,并无什么金丹的威势,只是纯粹的剑道显化。
“可惜了,没什么威势,不然真君剑意,紫府后期也是触之即死。”
天陀低低感叹,颇为可惜,许玄却笑道:
“若是真有金丹的威势在,哪里是我能参悟的,更别提动用了。”
另外一道剑意若白玉,飘忽不定,这气息许玄再熟悉不过,是师父的剑意!
许玄如今可借助这剑匣,一遍遍感悟剑意,磨炼剑道,甚至可祭出对敌,只是对这剑意消磨过大,影响参悟。
天陀见这剑匣,感叹道:
“天底下的剑修,若是得知有人能时刻参悟两道剑意,一道还是真君所留,恐怕都坐不住了。”
“也就金丹嫡系修行剑道,才有这般待遇,还只能求当世的剑仙展示剑意,你却能见古人遗留。”
许玄触及这剑匣,只觉烫手,看来那所谓观想剑脉之法,就是能借传承而化剑意,以供参悟。
“剑道修行且不论,这剑意还可对敌,随意祭出一道,就等同剑仙出手,虽然用不了几次,但也是杀招了。”
洞化剑匣中的剑意是根据许玄修为而变化,虽然不可越境对敌,但同境一战,祭出一道剑意来,谁人能挡?
寻常紫府嫡系触之,若无什么法器护身,都是非死即伤,更别论那道真君剑意,只怕同境界的,谁来谁死,无法可挡。
“你师父的剑意倒是好解释,先人遗留就能解释,可这真君剑意因果就大了,一旦现世,恐怕立刻就有真人破开太虚,拿你问话。”
“且先放着,也有个拼死一搏的手段。”
许玄长呼一气,得了两道剑意滋养,他气海中的剑胎凝结速度加快不少,恐怕再过不久就能化气为炁,逆转先天。
如今想要提升剑道,只需寻来剑道传承,就可入那【剑渊】,追溯古人,显化剑意。
‘这般神妙,根据传承来显化剑道,紫府都做不到,不知真君是否有这本事?’
回过心神,许玄见恒光不知何时竟然自行飞出,浮至他身前。
剑身上金阳明亮,赤火腾腾,这柄法剑隐隐同洞化剑匣中的剑意呼应,雀跃不止。
许玄沉吟少时,将恒光纳入气海,尝试置于那剑匣之中。
这柄祖传的法剑触及两道剑意,震颤不止,光华流转,其中有什么东西解封一般,威势一涨,竟然由筑基中品跃至上品。
许玄甚至感觉这法剑还藏着封印,继续以剑意温养,还能更进一步。
‘难道是古法器?’
他心中自有猜测,大赤观好歹是出过真人,直承仙宗,祖上也算显贵过,传下来的法剑怎会只是筑基中品,果然有异。
‘想来空剑门的辰河法剑,应当也是古法器,只是被封印,如今不显。’
将恒光置于剑匣之中温养,许玄就此闭关,准备加紧修行,他有感觉,快要突破炼气九重了。
待突破后修成性根,性命俱在,就是成就仙基之时,到时再悟出剑意,就能再现门派鼎盛之时。
星河灿烂,夜色渐深。
明天加更\(`Δ’)/
(本章完)
第92章 岳峙
第92章 岳峙
一年过去,正值秋季。
许玄自受篆后就闭关,正在全力冲击炼气九重境界,门中事务多由王习微来主持。
荡霞峰,候火堂。
堂内有四名招来的外门弟子忙碌着,神情轻松不少,毕竟今日是栖云师兄来此值守,比习微长老温和得多,少有责人。
景阳烘炉旁,王栖云正专心看着炉中器胚变化,身旁站着一位两眸明黄的瘦削青年,沉默不言。
【白煞金】化作的银白之液同【血火精铁】交汇,融为一体,逐渐延伸,随心化作尺状。
地煞火退却,幽蓝的辰流焰涌现,将器胚托举至王栖云面前,他小心取出一柄红玉小锤,微微摩挲锤柄,便开始锻打起来。
很快这器胚成形,化作一长尺,通体为元黄色,无锋,尺端为斜状,仅有一钝尖。
“法言师弟,可真要在上刻阵法?”
王栖云看向许法言,还是准备再确定一下。
这位小师弟是奉了掌门之命,来此请他打造法器,但对方要求提的怪,不求法剑,而要柄钝尺,还要在上篆刻阵法。
门中修行的《从明一气剑诀》,还是以一炉成就的物器来使最合适,就是柳行芳,也是在有了柄法剑之后,才求王栖云帮他锻造剑丸,篆刻阵法。
“按照师弟所言,在器胚上篆刻的都是坚固、增重的阵法,还未开锋,恐怕会使剑招滞涩。”
王栖云轻声提醒,虽然他同这位小师弟不熟悉,但他性子宽厚,还是多替他人着想。
许法言看了过来,低低说道。
“多谢师兄关心,我并不长于剑道,使些重器,才算趁手。”
王栖云觉得这位师弟似乎变了几分,原本那对黄眸给人以妖异悚然之感,如今却归于平静,显得普通。
闻言,王栖云便不再劝说,毕竟对方有自己的考量。
他一连在这器胚上篆刻了三道阵法,都是炼气级别,是他这些年苦心收集来的。
这些年他自青璃坊的古物市场内捡来不少破损、遗留的法器和残片,一点点拆解,寻找能用的阵法,更是四处打探传承,寻来些先人笔记观摩。
这般锲而不舍,也算是揣摩出了十二道炼气级别的阵法。
这些阵法都是篆刻于器物上的小阵,不是以山河布局的大阵,即便如此,也是弥足珍贵。
【小金刚阵】、【磁重阵】和【钝金阵】,这便是他细心为这位师弟挑选的。
【小金刚阵】是释门流传,本是篆刻于法师之身,坚牢法躯所用,叫仙修改良,用于法器,使之物性凝定,固若金刚不敢说,但至少能增上四成坚固之性。
【磁重阵】是「元磁」一道的阵法,自朱家的坊市里大价钱得来的,本是篆刻在宝塔、巨鼎之上,引动地磁,镇压一方所用,十分不凡。
【钝金阵】则是王栖云拆解法器碎片,自行琢磨出来的,也不知是哪一道的,能够化解金铁锐气,顿挫锋刃,是他这些年发现最为神妙的一道小阵。
许玄交予法言两道灵物,【白煞金】和【见阳枝】,王栖云这堂中灵物不少,【血火精铁】产的最多,自然帮着炼入,帮着提高这法器的品阶。
‘这位法言师弟倒是客气,还赠了我一叠符箓,也不知有何用。’
王栖云如今可不差资粮,他如今已突破炼气三重,身为炼器师,这些年可攒下不少家底,但毕竟是师弟心意,也就收下了。
最后一道阵法也刻好,将【见阳枝】雕成的尺柄安上,这件法器便正式出炉,竟有炼气上品的品阶。
通体为元黄,无锋刃,仅在尺端有一钝尖,其上阵纹闪烁,磁光蒙蒙,以法力激之,王栖云拿起都有些吃力。
‘莫不是阵法刻得过多了,这怎么用?’
王栖云正想说几句,一旁的许法言已经接过这法器,稳稳拿住,随手挥舞几下,发出破空之声。
“师兄手段高妙,这法器正趁手。”
许法言看向手中法器,忍不住赞叹几声,一旁的王栖云则是叫他的气力惊到。
‘未动用法力,仅凭肉身就拿起来了,果然不凡。’
“可想好叫这法器什么名字了?”
王栖云见这位师弟满意,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气,算是完成掌门师叔所托了。
“就叫.【岳峙】。”
‘名字起得比霄闻师弟好。’
王栖云早就想同霄闻师弟说道几句了,【火虎牙】是怎么想出来的?若是斗法,这名字喊出来,气势都先弱了三分。
“爹。”
童声自外响起,走来一穿红衣的男孩,已有八岁,生得清秀,眼睛颇大,忽闪忽闪,显出十足的灵气来。
王栖云闻言,面有笑意,只见这男孩跑了进来,一路上还不忘同忙活着的同门问好,颇为正式,小脸认真,引得众人发笑。
“承言来了。”
王栖云见是自家亲子,笑着应道。
王承言如今已有八岁,测过资质,灵根七寸,十分不错,在炼器上的天赋更是了得,已经拜入王栖云门下,算是正式入门了。
这孩子如今还在引灵入体的阶段,过上一两年,恐怕就能突破胎息了。
‘门中这些年资粮充足,下一辈修行比我们宽裕多了,灵根七寸,筑基也不是奢望,到时’
王栖云自然在意这事,《冶父候火兵录》可是只有筑基才能完全领悟,他明白父亲最在意的就是此时,可他王栖云怎能不想过完全传承这炼法。若是他能突破筑基,自然会下定决心,钻研祖传的炼器术,可照他这个修行速度,筑基已是无望,还不若寻些阵器之法,最大限度为门中尽力。
‘如今承言修行、炼器的天赋都不错,祖上传承,必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王栖云和王习微都对承言寄托重望,只盼这孩子平安长大。
王承言见到父亲,笑着跑来,到了进前,忽地见到一旁站着位黄眸的陌生人,便又站定,怯怯不语。
“承言,这位是你法言师叔,还不拜见?”
王栖云笑着为自家孩子介绍,一旁的许法言神色柔和几分,看了过来。
“见过法言师叔。”
王承言稚气而认真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众人笑起来。
“师兄还要照顾亲子,我便不叨扰了,此次炼器,多谢师兄了。”
许法言告退,返回霜回峰去。
“无妨,我这本事,不用也就生锈了,你日后还有什么东西要炼的,尽管拿来就是。”
王栖云领着承言送走这位师弟,只见其架着一道黄色的烟尘离去。
‘法言师弟,修的是《落元蓄藏法》?’
门中只有这一本土德相关的功法,王栖云自然这般猜测,本以为这位师弟会去修行雷火二道,不想选了土德。
“爹,我要看你炼器。。”
王承言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乌黑的大眼看了过来。
王栖云一笑,领着自家孩儿入了堂中,继续动工。
——
霜回峰,许法言坐于院中,看着手中的【岳峙】。
这一年时光,他已经炼化了元岳土,初步修成那道【玄羊夷元定光】,至于那道【俱沙身】,欠缺灵沙,如今还未修成。
【幽元转体】的修行是个水磨功夫,要日夜温养,化解外邪,才能所有成就。
元岳土是他以篆文的代化之能直接炼化的,融于体内,这灵物是山根旁所出,炼化后使他气血增长、体魄坚实些许,至于修为方面,大致抵过半月的苦修。
这增长虽然缓慢,但是实打实的全方面提升,他尝试吞服过些胎息品阶的灵土,但基本感受不到增益,恐怕只有炼气级别的才能生效。
‘这倒是个极端耗费资粮的天赋。’
若是有足够的土德灵物供应,便能不断提高自身道行。
‘说起对修行速度的加持,刘霄闻的篆文才是最神异的,只需拜日,就可加快修为进度,如今他已是炼气四重了。’
‘若论斗法,师父的篆文最为厉害,将他的雷道天赋提到极高境界,气血法力若妖类。我受的篆文是个要日积月累,全面缓提的,恐怕要到筑基一境,才有大的功用。’
许法言认真思虑起了篆文之事,院外传来敲门声,暂时打断他的沉思。
“请进。”
他淡淡开口,桌上还放着那柄【岳峙】,散着元黄之光,压得青石桌一沉,周围放着些散乱的符纸、朱砂。
自院外走来一着青衣的,正是柳行芳,让许法言稍稍皱眉,只是很快掩饰下,平平说道:
“原来是行芳师兄,我还当是霄闻师兄来了,还请入座。”
许法言未曾起身,黄眸看来,颇有压力。
柳行芳上前,挥袖坐下,剑眉一挑,看向这位师弟,问道:
“横虹峰和雾隐峰已经差人打理完毕,今日就可搬走,师弟可准备妥当了?”
许法言伸手压住桌上的【岳峙】,收敛了神异,笑道:
“哦,这倒是件喜事,当去寻霄闻师兄,聚上一聚,也在霜回峰待了这些年了。”
柳行芳只是叹了一气,沉声道:
“霄闻师兄要主持采气一事,还要兼顾修行,哪里有时间来。”
“倒是法言你,我今日有事要问你。”
许法言神色认真几分,隐隐察觉到对方来意,低低道:
“师兄有何事,不妨直说。”
柳行芳面色平和,直直迎上这位师弟的目光,朗声道:
“为何不选横虹峰?这事情一年前我就问过你,你说是中意雾隐的风光,我却知道你是个顶功利的人,哪里会看什么山水?”
“不必想着忍让什么,今日说清,若是你有意横虹峰,可商议一番,我亦可退让,以免师兄弟之间,生出什么间隙。”
许法言起身,眼睛稍稍眯起,打量起这位自小一道修行的师兄来。
他忽地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转而俯首,冷冷道:
“灵峰之事,是我自己选的,师兄不必多虑,我也有事要问师兄。”
柳行芳起身,两人隐隐对峙,他神色如常,沉声道:
“请说。”
许法言的黄眸大明,那种妖异之气又充斥其中,他冷冷道:
“明年就是空剑门试剑大会,我观要派两位弟子前去,师父早早定下,是霄闻师兄和你。”
柳行芳面上动容,眼中有雷屑跳动,看向气势一变的师弟。
许法言自桌上摄来【岳峙】,磁光蒙蒙,他低低道:
“我想知道,师兄是否能担此重任?可莫堕了师父的威名。”
(本章完)
第93章 定光
第93章 定光
小院,一时寂静,鸟雀噤声,只闻得秋风穿林的飒飒声。
“按照师弟之言,可是想同我探讨下剑道?”
柳行芳看向对方手中【岳峙】,似乎有些意动。
“正是,还望师兄赐教。”
许法言气息涌动,黄瞳明亮,让柳行芳想起了山中的妖邪。
“既然师弟这般说了,那便切磋一番,只是莫伤了和气。”
柳行芳神色依旧平静,并未显出什么怒气来。
他按住佩着的青紫短剑,化为一颗剑丸,滴溜溜转起,落到左手心,是【罡音】这柄飞剑。
他接着自气海中祭出一道银白长剑,右手稳稳握住。
此剑的剑格上为风云涌动,狮虎呼啸之纹,正是【盘魄】,柳家传下的法剑,炼气上品。
柳行芳从未轻视过这位师弟,相反,他觉得眼前之人,天赋之高,几乎是他生平仅见,偏偏这样的人,是个心机深沉、不似良善的性情。
如今看着对方直言而出,不再以什么假惺惺的礼数应付,他心中反而生出一丝畅快之感。
一切道理,就在剑上。
‘现在就来看看,法言和我,谁更有理?’
两人御风,直直落到霜回峰顶,大殿之前的一处广场,此地唤作【罚业地】,是昔年掌律长老惩戒犯错弟子,处决罪人的地方,有阵法加持,十分稳固。
柳行芳气势逐渐凝聚、攀升,剑鸣不止。
如今他和许法言都是炼气一重,同境一战,灵根、天赋起不了多少作用,拼的就是法术、器艺。
他知晓许法言修行的是土德,还是道品级不低的,对方身上有些秘密,师父也叮嘱过。
如今不得不做过一场,柳行芳却丝毫不惧。
‘《震耀问灵法》虽然只是三品,但威力奇高,只是缺失不少,若是能补全,品级还能提高。’
这是许玄当初告诉柳行芳的,事实亦是如此,这门功法仅论杀力,丝毫不弱于寻常四品功法,只是神妙缺失了些。
雷光在【盘魄】上跃动,柳行芳缓缓摆出剑招的起手式,低低道:
“请。”
许法言动身,周身掀起烟尘,笼罩而来,欺身而上,手中【岳峙】携着一道怪力砸下,呼啸生风。
提剑逆势而挑,剑身有狮虎啸声传来,架开那元黄铁尺,柳行芳顿感一股沛然巨力传来,几乎让他招架不稳。
柳行芳当即转变攻势,借着身法拉开,雷云迅捷,剑若游龙。
他不愧是得了许玄真传,出剑若羚羊挂角,了然无痕,比其他二人都高明不少。
当下许法言陷入守势,「蕴土」本就是以长养法力,积蓄本元闻名,他又修行了【幽元转体】,法力远转更是绵长不息。
此次切磋,许法言不欲动用符箓,他要借着器艺和法术,好好同这位师兄论道。
雷光隐现,柳行芳身如鬼魅,步伐极快,抽身而转,一剑接一剑斩来,只是对方手中铁尺有化解锐气之能,才堪堪僵持。
他不欲再纠缠下去,剑尖一点紫意明灭,正是【大震祈雷光】,如今柳行芳只是堪堪入门,但威力已是十分骇人。
见对方动真格,许法言清喝一声,青黄二光混一的法光笼罩上【岳峙】,正是【玄羊夷元定光】,这法光有消解、分化之能。
两人都未突破炼气六重,法术威力有限,只是笼罩于法器之上,离体激发都做不到,只有求得命本,才能圆融随心。
即便如此,威势在炼器初期也算不凡,两道法光碰撞,震荡阵法。
紫绛的雷光随剑直斩而下,顿时雷音大作,青黄之光则啃噬、分解起雷光,逐渐消磨。
许法言修行的法术品阶高些,加之他是羵羊运在身,更是平添了几分威势,渐渐将雷光消磨殆尽。
柳行芳神色未变,默默加重法力,竟然不退,和许法言僵持起来。
他的头顶上有一朵小小雷云积蓄起来,一柄青紫飞剑直直落下,雷光自天而降,剑势笼罩,杀机自生。
一点寒锋刺向许法言眉心的灵台,柳行芳手中【盘魄】更是震动,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避开那元黄铁尺,斩向对方气海。
这才是杀招,许玄传授下来的四品剑术,【劫元剑落】。
如今在柳行芳手中只是初具雏形,达不到许玄那种天地人共发杀机的境界,但剑势笼罩,雷音震荡,对炼气初期来说,杀力已经十分可观。
无处可避,这是许法言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这剑术极为高明,飞剑更是算准时机,隐忍至现在。
他早就知道这位师兄修成飞剑,怎会不防备,如今立刻施法。
当即拨转手中元黄铁尺,【玄羊夷元定光】笼罩上自身,全力催动【岳峙】上的【钝锋阵】,化解雷光和剑锋之威。
这道剑术堪堪被挡下,两人的气息都有些萎靡。从始至终,柳行芳都占了上风,但他隐隐觉得对方还有什么招式未出,仍旧藏着。
许法言黄瞳明亮,若点点灯火,笑道:
“师兄,我看清你的位置了。”
他再度欺身上前,【岳峙】挥动,重压落下,柳行芳想着借遁法拉开距离,不想许法言似乎能看穿自己行动,稳稳找到落脚之处。
青黄混一的法光笼罩在铁尺之上,伏压而下,让柳行芳手中法剑上的雷光消散,锐气钝失,双方角力,是他落了下风。
即便如此,柳行芳依旧沉稳,剑势再转,不再腾挪,而是以攻代守,剑剑斩向对方气海、心窍,再度夺回主动。
雷光和法剑都难破那道青黄法光,可飞剑也颇为灵巧,柳行芳以神识控制,两面夹击,那青黄法光无法两方兼顾,许法言也不得反攻。
就此两人僵持下来,可终究是许法言气息绵长,法力深厚些,逐渐占据上风。
“够了,又在胡闹些什么!”
一道怒喝自上空传来,红云落下,赤火腾腾,一股浑厚的劲气生发,将缠斗的两人分开。
刘霄闻不知何时回来了,见着二人在斗法,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来此,分开二人。
“师兄。”
许法言和柳行芳都收起法器,向这位大师兄问好。
刘霄闻少有的动怒了,让二人都不敢再纠缠,互相看了一眼,齐齐道:
“师兄,我们是在切磋。”
刘霄闻被气笑了,他特意抽时间回来,准备庆贺这两位师弟入主灵峰,不想一来就将两人打作一团,出手都十分狠辣,哪里是在切磋。
“你们二人,最近很闲?”
许法言和柳行芳都不言,只是摇头。
刘霄闻收起脸上怒容,冷冷道:
“师父闭关,栓马道最近又有动静,梁护法在那处镇守着,你二人搬走后,就给我过去,让梁护法好好操练,免得你们有劲没处使。”
这几年下来,梁雍的脾气几人是知道的,过去了可就必要脱层皮,如今栓马道由这位管束,下面的门人可都叫苦连天,只盼栖云师兄归来。
两人显然未料到师兄这般安排,但当下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了,就准备搬离。
刘霄闻再嘱咐几句,便直接向天青飞去。
御风离开罚业地,一人驾雷,一人乘沙,两人都无话。
“师兄剑势厉害,倒是远胜于我。”
许法言竟然先行开口,语气平和,黄眸此刻已经收敛了神异。
柳行芳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思索一番,沉声道:
“何必说这些虚的,最后还是你更胜一筹,待师父出关,我便亲自去进言,让他改换人选。”
许法言已经同柳行芳落到院落之前,秋风凄凄,远处传来雁鸣。
这位瘦削的青年看向天边,神情少见的低落几分,低低道:
“不必了,我并非想同师兄争抢什么。”
柳行芳剑眉一挑,看向对方黄眸,沉声道:
“你且放心,我不会给师父诉什么苦,道什么怨,绝不怪你,你安心代我去即可。”
“我还是输的起的,不差这一次,少时族中也有不少胜过我的,如今都不如我,还是我坚持到最后。”
许法言转身,看了过来,那对黄眸前所未有的黯淡下来,平和而幽静,他低低说道:
“师兄是心中有底的人,败上一次,心气未散,重来即可”
“有些人却不同,只要走错一步,可无重来的机会。”
言毕,许法言径直离去,入了院内,闭了门户。
柳行芳站在门外,秋风吹拂,青衣鼓起,他朗声向着院内说道:
“练剑修行,贵在坚持,成在恒心,除了生死,没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师弟你天赋不错,可这心性,我看是差了。”
自那小院中飘来一道黄色的符箓,随风落下,降到柳行芳面前,他接过一看,上面以朱砂书着四个大字。
“慢走不送。”
柳行芳攥紧这符箓,叹了一气,不欲再多言,去准备搬峰一事。
接下来要想着如何应付那位梁护法,想起那位疤脸汉子,柳行芳就觉头痛。
‘师父是哪里寻来的这般人物,这等莽夫,能安稳修行到现在,真是奇事。’
柳行芳收回法剑,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不再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他还要练剑修行,处理事务,同师弟较真,未免太幼稚了?
(本章完)
第94章 出关
第94章 出关
天青峰洞府,雷音隐现。
许玄于洞府中静坐,静心凝神,苦修一年,今日就要突破。
他的法力积蓄已经极为浑厚,那道瓶颈即将破开,将要突破炼气九重。
炼气九重是极为关键的一境,此境突破,需要显化【性根】。
这一关极为神妙,炼气六重唤作【踏玄关】,九重亦有别名,为【洞真意】。
性为玄虚之境界,牵扯道统感悟,气运流转。
天陀指点不少,说借香火凝聚的,是最次一等,无紫府之望,借气运凝聚的,则稍好些,而仅凭道行就成的,才算是有望紫府。
这过程极快,在许玄法力突破之后,气海中的命本震动,人首龙身之形逐渐生灵,渐渐凝实,甚至有分化之兆。
他感到无穷高处,有雷声轰鸣,忽远忽近,近时几乎就在脑海中响起,远时就恍若在九霄云外。
这雷声显得古老、苍茫,引得他气海中雷泽震动,显化神异,【玄蛟行雷】所化的仙箓震动,显化于那道命本之上。
【玄一洊合尊位】这几个古字上紫雷涌动,许玄出神。
意识似乎来到太虚之外,现世之上,在某处玄之又玄的地方,若天下「震雷」的枢机。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雷泽,四海倾覆其中,也不能使其变化分毫,其中有诸多古老的星体在其中沉浮。
雷音不绝,永无宁时,这些落入雷泽的大星被震为齑粉,就此消失。
雷泽中心一片混沌,黑白二气生发,阴阳流转、冲激,便有雷光天音生发,震下无数星辰。
他极目远眺,看到在那雷泽边缘,有一若山脉般高大的雷兽正在争渡。
此兽苍身无角,仅有一足,龙首牛身,踔步而行,无数紫雷涌现,护佑着它。
一道目光自那雷泽中心的混沌中看来,顿时这片天地的雷音止住,一切停滞,许玄的思维都慢了下来。
雷泽中心未有任何变化,可许玄就是知道,有人在看他。
这目光并无恶意,让许玄若重回母胎,三元汇聚,几欲飞升。
很快一切迅速远去,许玄意识被拉回,刚才意识停滞之时,如同过去了百年时光,再回神,一切如常,只是走神了少时。
‘【性根】显化了。’
许玄内视,看向气海之中,那道命本生出神异,人首龙身之形分化,变为一披甲神人和一紫绛雷龙。
那人形面容同许玄一般,着一身古朴的青铜战甲,上有无数云雷纹,雷龙环绕四周,腾跃不止,鼓腹鸣雷。
那道仙篆此刻就浮于这人龙二形之上,某种极为玄妙之意笼罩,许玄明白,是此物承接了性根。
性无定型,这道仙篆却使性根显化于其上,化作道道紫雷和经文,隐隐同下方神人雷龙呼应。
正式突破,许玄只觉法力、灵识有着全方位的增长,若是想突破筑基,需要性命相合,融为仙基,显化于人体周天,不局限于气海才行。
“你刚刚去哪里了?”
天陀的声音响起,颇为严肃,这老妖看得清楚,许玄的意识在一瞬之间消散,连太虚都直接越过,不知去往何处。
许玄凝神,刚想开口,但天上忽地响起雷鸣之声,让他不敢言。
天陀自然知道厉害,当下只能略过这话题,转而说道:
“如今你突破九重,只需再苦修些年岁,积蓄够深,便能着手突破。”
许玄闻言,想起天陀先前所说,低低道:
“我这性根,是如何显化的,当列第几等?”天陀沉默少时,语气犹疑,幽幽道:
“没有香火、气运变动,但你道行境界还差些,而这性根之凝练,紫府转世重修也不过如此。”
“有些像是古代道统钟爱,果位赐法的那类人。”
许玄闻言,不解其意,低低道:
“此话何解?”
天陀的声音更低了,细细解释道:
“所谓玄蛟运,羵羊运,都是道统象征显化,但也只是紫府一级的气运,成了神通,哪个紫府不能随心变化,以为道统之象?”
“只是你们这类人,可借这气运,瞬间成就一道神通,这才是神妙所在。”
“古代还有更为神妙的人物,修道则必成大神通,是道统钟爱,果位赐法,性根是自大罗降下的。”
“只是,你这情况,怎么都差的远了,这类人突破紫府都是轻轻松松,比你筑基的时间还快,怎会”
天陀话语隐含嫌弃,许玄懒得同他搬扯,只是问道:
“既然是道统直接赐下的性根,可有神妙在?”
天陀嘿笑一声,低低道:
“这个级数的性根,一般也就只有金丹嫡系才有资格谋划,自然不凡。如今你气海所成,古时亦称作内景,仙基是性命相合之物,更是道统象征凝合,能驾驭外景,引动天地之力。”
“仙基是否圆满,看的就是内景能否显化出足够的道象,你这性根是道统钟爱所成,自然包含了这仙基的所有象征。”
“因而你在筑基一境,就天生快上别人许多,只需积蓄法力即可,无需做些修补内景的苦工,在筑基初期和中期,仙基的神妙更不是同境之人能比的。”
许玄长呼一气,心中则想起了那道目光来,以及那雷泽中的龙牛,稍稍沉思。
‘想来都是「震雷」一道的大人物,如此看来,「震雷」一道,果然有真君在世,只是不知情况如何,和雷宫又有什么纠葛。”
这信息极为关键,事关道途,不得不从长计较,虽然那目光似乎无什么恶意,甚至还助了许玄修行,但毕竟是在位的金丹,哪里知道对方心思?
‘想的这般远也无用,如今只需顺顺当当积蓄法力,修到圆满,性命交汇,就可立地成就仙基。’
开启阵法,走出洞府,却见刘霄闻已在外候着,似乎等了许久。
“恭喜师父突破炼气九重,筑基在望!”
刘霄闻面有喜色,许玄笑着应了。
细细数来,几位弟子,还是刘霄闻同他最亲,这孩子八岁上山,几乎是许玄看着长大,视若己出。
‘霄闻行事沉稳,修行的速度也快,更是得了门中真传,将来我若是退了,他来任掌门一职,再合适不过。’
门中传人的位子,都是由当代掌门自行确定的,诸位长老可以进言,但决定权还是在许玄手中,更何况,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看着刘霄闻长大的,怎会反对?
门中下一辈,有不少成器的,栖云、高峡虽然修为不济,但在其他方面,也算良才。
柳行芳,许法言都是能成筑基的,斗法也厉害,将来倒是不愁缺人用了。
含笑看向刘霄闻,只见这位弟子上前,低低说道:
“师父,空剑门又差人来送信了。”
一封密信递了过来,许玄接过,拆开一阅,当下神色变化,沉声道:
“这些年未有消息,空剑门竟然生出这等变故来。”
看向大景原方向,许玄心思微动,想起了一柄法剑来。
辰河。
(本章完)
第95章 乱象
第95章 乱象
空剑门,登辰山。
此山主峰为天关,峰极高,直入云霄,每至月晦星明时,登顶观天,诸曜欲坠,落入群山。
正值秋日,苍云悠悠,淡红深紫,万壑千岩,一名灰袍背剑的青年端坐于峰顶,乘着秋风,看向四野。
启温起身,如今已是炼气四重修为,他背上辰河星辉流转,变幻莫测。
一位麻衣老翁在启温身后,老态龙钟,正蜷缩着,避着山风。
“向老,不必陪我在此了,门中还有事务,需要你去处断。”
“温儿,你何必同他们置气?由他们去呗,待掌门出关,成就筑基,这些人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我只是气我自己,管束不严,让这几家做下这等丑事来!”
启温起身,端正的脸上多出几分克制的怒色,山间的风越发急切,这位如今名义上的空剑掌门冷声道:
“同吴家勾结也就算了,还偷摸炼起了血气,残害了好些有天赋的弟子。”
“这空剑门是门派,不是启、良、元三家的,空了祖师当年定下我师来任掌门,良、元二家早有不服,如今见他要突破筑基,哪里坐得住!”
向老跟着长叹一气,站直身子,立在呼啸的山风中,走至启温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这几家都是昔日门中主力,出过不少中流砥柱的人物,为门中洒过血、流过泪,自居正统,让个外人骑到头上来,哪里肯行?”
启温目光向北望去,看向青巍方向,低低道:
“大赤的许玄前辈还不是外姓入主,怎就没什么风波?”
向老摇头,随手捡起根松枝,指点起登辰旁的三山,低低道:
“大赤历来都是温家主事,还不是当年折得厉害,就剩下一个孤女,哪里有什么亲族。咱这门派可就不同了,启家没落了,还有良、元二姓等着上位,哪里会给一个外人机会?”
“良希兰自从入了赐心府,得了两枚宝丹,一枚给她亲女用了,让其突破炼气七重,一枚则是留着,自己有些心思。”
启温听及此名,低低道:
“可惜了,当年这位也是能突破筑基的人物,一场妖灾,伤了气海,蹉跎至今,性子也越来越暴烈。”
“不知那吴家许了什么好处?竟然说动了她。”
向老嘿笑,言语中多有些调侃的意味,幽幽道:
“她寿元将近,筑基都快成她心魔了,除了此事,还有什么能说动她的。”
“吴山禅这老东西,自从吴何用死了,就憋着一股气,闭门不出。”
“听闻出了位他新提拔的族人,叫做吴何存,修为已经到了炼气九重,真是古怪。”
启温神色冷冷,显出几分不屑来,沉声道:
“吴山禅是个只看目的,不论手段的,恐怕是得了什么魔功邪法,伤了不少性命,才换来个堪用的族人。”
“良希兰不知自吴家得了什么法门,良家掌的鹤云山,如今可平平折了不少炼气性命,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让她练成丹了。”
向老神色未变,而是看向另外一处,甲离山,元家掌的山头,他沉声道:
“莫要忽视了元芝,这一脉当年入空剑,可是不清不楚,门史未有记载,至今还和巫南有联系。”
启温看向甲离山方位,面色复杂,只是叹道:
“元家一脉单传,暂时未有动静,修的又不是门中正统的「宙辰」,更不修行《无空剑诀》。”
“元芝长老亦是炼气九重,修为圆满,却迟迟不突破筑基,不知是有什么谋划。”
两人正谈论这门中变故,自不远处的天河山却忽地见一人御风而来,慌慌张张,直直落到二人面前。
“见过族兄,见过向护法!”
那人年纪尚小,着银色长袍,面容同启温相仿,似乎突破炼气不久,御风还有些生涩。
“启度来了,有何事?”
下方的启度急急道:
“希兰长老听说要将剑池洗练的名额让给大赤来的人,颇为不满,闹了起来,如今就在天河山上。”
听及此言,向老面上多了些惊异之色,冷冷道:
“这婆娘疯了,视门规于何物?”
启温面上古井无波,像是浑不在意,淡淡说道:
“让她闹去,既然掌门已经定下此事,就不可更改。”
看向青巍,这位左河默的大弟子若有所思,沉声道:
“不仅要请大赤的两位弟子来,还要请许玄前辈来观礼。”
“到时再看看,希兰长老面对一位修成剑气的高修,还有没有意见。”
——
天青峰,居真殿内。刘霄闻在一旁侍立着,等候掌门看完那封密信。
许玄细细读完,手中升起一道雷光,将信纸毁去,若有所思,低声道:
“空剑门如今可乱着,左河默闭关这些年,一点动静都未有,启温修为尚低、资历不够,压不住各山的人。”
“启温邀我去观礼,怕是有借势的心思,不知是左河默吩咐的,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刘霄闻听及,思虑一番,回道:
“左河默、启温行事还算正直,但毕竟是该门派的私事,邀我门弟子去试剑,已有纠缠,若是师父再前去,恐怕又要生事。”
许玄自然明白,但他和左河默都有些默契,空剑门更是和大赤观有渊源。
这事情越早了断越好,那柄辰河以及《无空剑诀》也是重要,若是能一观,说不得可再追溯一道剑意来。
‘空剑门传承至今,应当出过一位修成剑意的。’
许玄可是打探过,空剑门的剑池,就和剑意相关,才能助这些门人,自剑势精进到剑元一境。
“空剑门本就和我观纠缠的深,左河默这一脉同我观交好,其他人可就难说了。”
“这试剑观礼,我应当去上一趟,看看情况,再定下日后之事,同时也能看顾你和行芳。”
空剑门中有变,许玄也不放心将两名弟子直接送过去,借着这机会,自己前去看顾,当然最好。
“如今已经定下,是你和行芳前去,法言对剑道无什么兴趣,修出剑势便再未练剑,你多同行芳商议下此事,到时互相扶持。”
刘霄闻应了,师徒二人再商议些细枝末节之事,许玄便让这位弟子去准备了。
‘试剑的时间是定在明年春分,过冬后就该前去,若是顺利,霄闻和行芳说不得都能悟出剑元。’
如今门中除了许玄,也就是温思安剑道天赋最高,如今也修成剑元,只是剑气可就一点也参悟不透。
温思安如今将重心放在修行上,着手突破,还在闭关中,应当在年底就能出关,到时门中就又多出一位炼气六重的修士。
‘说来,巫南沉寂这些年,我和左河默都快要筑基了,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
许玄心中还是稍稍有底的,毕竟这赤云南是个敏感的地界,这些年来,可未有外来的筑基修士作乱,或许就是上面把控的结果。
对方若是真能横行无忌,直接派位紫府,横渡太虚,屈指一勾,自己就不得不去,既然未这般行事,便说明有些禁忌在。
净言的话语还在他心头回响,修成剑意,对方才会看的起自己,至少有些资格谈谈了。
‘此去,最好还是能谋划到空剑门的一道剑意,纳入【洞化剑匣】之中,毕竟是出自同一上宗的,或许有额外的神妙在。”
往后还有不少大事,一是和天毒山「祸毒」一脉的关系,如何缓和,之后就是可预见的妖灾,当怎么护佑门人。
若是自这两桩因果中脱身,便可谋划【涌劫天】的事情了,紫府之机,就在其中。
想到此处,许玄也是心中稍稍激荡。
【涌劫天】毕竟是和雷宫有联系的道统,传承至蜀国,后来还出过真君,里面随便一点机缘,就足以让许玄续上紫府道途。
‘不知这洞天是哪一道的真君创立,「社雷」濒临消亡,应当不是,「震雷」还有真君在世,状态不明,似乎也和这洞天关系不大。’
‘如此看来,当是「神雷」一道的,柳家又和有「神雷」紫府的敕雷道走得近,不知有何渊源?’
这事情真是一团乱麻,难以理清,许玄便不再想了。
现今最为重要的事,还是试剑观礼。
自【洞化剑匣】中取出恒光,默默触之,许玄只觉这法剑越发神异,威势内敛,剑气浸润其上,若游龙入海,自在畅快。
继续温养下去,这柄法剑说不得能恢复到古法器的品阶,只是毕竟是火德一道的,使起来还是不趁手。
‘若是霄闻筑基,用这恒光再好不过,我到时却要换柄法剑了。’
丹霆化作的雷隼忽地飞出,这器灵同许玄心意相通,此刻鸣叫起来,显化雷光,紫意朦胧的眼瞳中竟然显出几分讨好的意思。
许玄伸手,丹霆化为一柄银白法剑,上有紫雷生发,萦绕于剑锋,他以心声默默对着丹霆诉说:
“等着,待到入了洞天,必寻来几道「震雷」灵物,一举将你提至筑基品阶。”
手中的丹霆剑鸣不止,雷光汹涌,气势惊人。
(本章完)
第96章 栓马
第96章 栓马
栓马道,恶风阵阵,深邃幽暗的煞气同地上的流淌的妖血汇聚,化成一闪即逝的血煞,在空中炸开。
自今年开始,东密方向来的妖物数量便越来越多,更是有不少炼气中期的。
此地驻守的弟子大多是胎息中后期修为,如今虽然有三四个突破炼气一重的,但也不堪大用。
于是许玄便请来了梁雍,这位梁护法原本的消遣就是去杜望城鬼混,如今却找到新乐子,操练起了栓马道驻守的门人。
此地已经建起一营,唤作【守青】。
这名字是许玄敲定的,刘霄闻安排门人,营中一共三十六名弟子,都配备候火堂炼制的制式法器。
一柄法剑,一件法衣,都是胎息法器,攻守兼备。
法剑是胎息上品,由候火堂众人合计,以赤血石为基础,混合血火精铁,一炉炼制,其上共篆刻两道胎息小阵。
增添法剑锐气的【小青锋阵】,喷吐火焰、点燃法力的【聚火阵】。聚火阵是当年王栖云为刘霄闻炼制【祈火令】时用到的,如今又派上用场。
至于法衣,则是按照那《云裳华仪录》中记载,炼制出的【云中鹤】法衣,胎息中品,有化邪守心,不沾血秽的妙用。
候火堂对于炼制这些制式法器已经非常熟悉,几人分工,当天就可炼出好几件来,效率飞快。
守青营的门人还都配有两道符箓,都是胎息品级,是那【祈善化业符法】中的,由樊青竹和许法言炼制,门中分发下来。
阵法边缘,一疤脸汉子握着兽首金环大刀,狞笑着冲入妖邪之中,肆无忌惮地冲杀,刀光莹白,黑灰之火不断炸响,震得山石滚落,烟尘四散。
无数残肢兽躯冲天,梁雍杀得兴起,来来回回将这妖物群凿穿,原本象牙般洁白的刀身已经变为血色,震颤不止。
对付这些妖物,根本不需要九火浮屠塔,凭他炼气九重的修为,借着法刀,都不用什么法术,这些妖物根本不是他对手。
“前辈,还请回阵。”
柳行芳立身于关卡边,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梁雍,心中激荡,恨不得立刻拔剑,一道上去杀妖,但顾及阵线,还是喊回这位护法。
黑灰之火暴起,硝硫气息弥散,不知这位梁护法使了什么法术,顷刻就将此地妖物席卷大半。
梁雍御风归来,身上沾染不少血秽,脸上疤痕狰狞,笑道:
“这些妖邪都是架子,手段低劣,何不直接杀到东边,将驱使之人抓出,直接打杀。”
柳行芳也猜测过如今局势,师父不一举除掉黑风谷,想来是有什么考量,便笑道:
“必有这一天,到时可就要仰仗前辈出力,想来对护法而言,应是摧枯拉朽,不费力气。”
梁雍闻言,很是受用,笑道: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跟你一道来的是个闷葫芦,憋不出几句来。”
提及许法言,柳行芳心情复杂,但还是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低低道:
“法言师弟身世不好,性子有些孤僻,还望前辈谅解。”
梁雍挥手,显然不在意此事,而是凑了过来,笑道:
“你修的是「震雷」,和许掌门一样?”
“正是。”
柳行芳沉声回道,不知这位供奉问此事作甚。
梁雍稍稍眯眼,打量起柳行芳背着的银白法剑,沉声道:
“听说「震雷」一道的修士,多用鼎器,不像你和许玄这般使剑。”
“这是为何,还望护法解惑?”
柳行芳神色恭谨,对方毕竟是自北方过来的,见识多广,这几日柳行芳跟着梁雍,可学到不少东西。
梁雍不言,只是嘿笑起来,眉眼一挑。
柳行芳立刻会意,笑道:
“下次去梅斋喝酒的开销,都由我出就是。”
“你小子果然上道,我没看错你。”
梁雍以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柳行芳的肩,低声说道:
“我在北边生活过,可听说北海多有「震雷」一道的修士,都喜欢铸鼎,说是效法上位的大人,自有神妙在。”
“若是修剑,我看这五雷中,当以「神雷」最为合适,我就见过一位修成剑气的「神雷」筑基,那威势,嘿嘿”
柳行芳听师父谈过其他雷道,更别论门中还有一门霄雷功法可参详,只是这「神雷」他却不甚了解。
“「神雷」这一道,有何特殊的,怎就适合修剑了?前辈见识多广,可否详谈?”
梁雍见对方感兴趣,颇会接话,此刻谈兴正浓,便继续说道:
“「神雷」其性若金,动如刀兵,是诸雷极速,出则无收,以杀力见长,正合剑道。”
“「震雷」又是另外一回事,出于阴阳相薄,五雷之中,最尊最古,修行此道,以道行闻名。”柳行芳受教,心中感叹,眼前这位梁护法还真是见识多广,看来读过不少道藏,恐怕不是寻常人。
两人又谈了少时,这位梁护法便离去了,准备继续去操练守青营的门人,不远处顿时传来叫苦之声。
柳行芳一人立身于关卡边,看着脚下的妖邪残骸,空气中传来刺鼻的血腥和硝硫气息,他只觉背后法剑震颤,如若有灵。
‘明年开春,就要前往试剑了,如今也该加快修行,早些突破炼气二重。’
思及修行一事,他便不由得想到了许法言,这位师弟如今已经一重圆满,即将突破二重了。
柳行芳自然明白,到了炼气一境,灵根长短影响可就大了,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
他初时也曾郁闷过,但后来还是想通,也就释然。
‘柳行芳所求,不过剑道,至于境界,能成仙基即可,修行快慢,对的起师门栽培就是。’
当下回营,不再思虑这些事情。
——
刘凡青是营中外门弟子里,少有突破炼气的。
算上他,这三十六人之中,也就一共出了三位炼气,其中以他年纪最小,但也快四十了。
这些年驻扎在栓马道,他可是攒下不少【道功】在赤云令中,终于前往藏经阁,种下禁制,立下天誓,堪堪换来一本三品功法的炼气篇章。
门中藏经阁,如今可是有不少功法,他仔细挑选,最终选定了「霄雷」一道的。
《落雨行灵诀》,这功法如今门中还无人修行,他便想着抢个先机。
三品虽然也不是什么罕见货色,就是散修有机缘的,也能得来,但对他而言,这功法已是弥足珍贵。
其他几位同门,都是上了年纪的,修为增长无望,只以攒下的【道功】换了法器、资粮之类,还用的是门中二品的功法炼气。
‘我是要突破炼气六重的,怎么能同这些见识短浅的一般。’
刘凡青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委实是几位同门得的好处,都是当下可见、实打实的。
他修这「霄雷」功法,如今也没觉得有什么神妙的,就是行些布雨的法术方便些,勉强驱起几道雷光,顷刻就散,和柳行芳那紫雷完全不是一回事。
‘早知道选那「丁火」一道的,还是火德厉害。’
至于《渡火不越诀》和《震耀问灵法》,这两门功法最为珍贵,所需道功极多,还要考验天赋、心性才能授予,不是他能奢望的。
‘狗屁「霄雷」,布雨不如「癸水」,鼓雷不如「震雷」,这道统都是哪些窝囊废在修?’
他气的牙痒痒,一不留神,将自己也给骂了。
“凡青师兄?”
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刘凡青如应激一般转身,见到为瘦削的黄瞳男子,忙赔笑道:
“原来是法言真传,不知有何事?”
当年的祸事蹊跷,他自己也琢磨出不对劲来,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位许法言,是个手段狠辣,心性凉薄的。
偏偏这人心机还深,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如今刘凡青已经不敢去同刘霄闻作对了,更不敢联合外门弟子,眼前这许法言跟鬼似得,总是来敲打下自己。
刘凡青已经琢磨起怎么脱身了,不想眼前这位法言真传只是冷冷道:
“该师兄去关卡值守了,我特来提醒一声。”
刘凡青见对方不是来寻自己事的,讪笑几声,忙不迭跑路了,不敢在此多待。
许法言注视着对方离去,黄眸微动,神情如常。
周围的弟子见了他,都有些畏惧,匆匆喊了一句法言真传,便立刻避瘟似的离开。
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人在他手上吃过苦头,若说这些弟子最怕是梁雍,第二怕的便是他了。
‘【祈善化业符法】虽然是四品符法,颇为高深,但毕竟是「福炁」一道的,不以杀力见长。’
他自许玄那处观摩过那道「艮土」的筑基宝符,只觉神妙非凡,和自己的功法十分相配。
‘听师父说,这符和段家有关系?’
许法言的心思迅速转动起来,黄瞳明亮,狭眉阴鹜,望向大景原的方向。
‘段家,段成思,还有那出生伴着异象的段平度。’
他稍稍皱眉,都不是好相与的,恐怕等到自己筑基,才能谋划这事。
‘是你们先招惹师父的。’
许法言心中微动,嘴角少见地流露出些笑意,转身向着营内走去。
(本章完)
第97章 观礼
第97章 观礼
正值春分,一年好时节,天朗气清,风高云散。
冰雪消融,河水解冻,清亮的水波倒映着天空,忽地飘过的一团雷云,上有三人,正是许玄、刘霄闻和柳行芳。
已到约定之时,许玄便领着两名弟子,前往原上空剑门的治下。
到了地方,入目先是两座宏伟大城,分列东西,拱卫着中间灵山。
三座灵山又各应正北、东南和西南位置,中心的登辰山若一柄天剑,高峻挺拔,直接云层。
‘这就是侍光和回驾二城,十分繁荣,较之陈家的杜望城,也不算差了。’
许玄望下,见人流如织、百姓安居,凡人数量,足有青原镇的数倍,两城足有十来万人,一副太平景象。
他身后跟着刘霄闻和柳行芳二人,亦有感慨之色,原上可就一家门派,空剑治下的凡人,皆安居乐业,城中有不少修士巡视。
“空剑门的门风颇好,治下的修士皆服管束,凡人也乐得来此安居。”
刘霄闻低声感叹,像这般的光景实在少见,自家青原镇都难比,毕竟是新建成的,麻烦事不少。
“来人迎接了。”
柳行芳远远见一着银灰道袍的背剑男子御风而来,炼气四重修为,身旁跟着位笑呵呵的老修,竟然是炼气九重。
对方很快就御风上前,背剑男子正是启温,此刻朗声笑道:
“见过前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请随我入山。”
许玄含笑应了,几人寒暄几句,便由启温引着,向登辰山御风飞去。
入了几座灵山之中,许玄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门派之中,气氛有些古怪了。
一路上似乎戒严,多有修士巡视,神色凄凄,登辰北面一座灵山上似乎萦绕着血光。
许玄修行过【玉血天心术】,这是「血炁」的正统妙术,自然能看出几分虚实来。
‘这山中有人在服血气,而且手段高明,少有魔气,看来空剑门中,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神色如常,随着启温来到一处青铜大殿,殿顶是一幅星图,上绘列宿,有一道赤色光华流转不定,停于翼、轸之间。
这星图同那白玉道台上的极为相似,至于那赤色光华,许玄更是再熟悉不过。
【天炳昭元焚心剑】。
奉玄宫「丙火」真君的剑意,这殿上的星图仅仅是描摹其形,无什么神妙,许玄的洞化剑匣中可是切切实实存着一道剑意。
‘果然有渊源,空剑门这星图就是见证。’
众人落座,那名炼气九重的老翁则去殿外看着,许玄辈分修为都高些,启温引着他就于主位之旁。
启温如今暂代掌门之位,代表空剑门,坐的位次同许玄持平,但行的依旧是晚辈之礼,极为恭敬。
“贵门试剑之事,可是如何安排的?”
许玄先行开口,来此还是为了那剑池洗练,试剑才最为关键。
启温踌躇几分,显得有什么难言之隐,只道:
“回禀前辈,这试剑,可无什么定数,全看剑池变化。”
“我门中的【大荒剑池】是祖上流传,颇为神妙,内藏一道剑意。”
“代代先辈又以剑气洗练,逐渐炼化,以为一件镇压门派的重器,弟子入内,只要坚持够久,凭借剑道感悟,就能得来洗练之机。”
“所谓试剑,是向剑池证明,自己修的剑道,才能得来洗练。”
许玄稍稍动容,这剑池中果然有剑意,沉声道:
“如此说来,可就少了争斗了?”
启温摇头,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和柳行芳,低低道:
“并非如此,剑为杀器,若想得来资格,自然是同人比剑,才能得剑池青睐。”
“前辈且放心,这剑池有传送之能,并不会伤及性命。”
许玄沉吟少时,这剑池有增长剑道之能,可使人从剑势突破至剑元一境,自然不可错过。
有他在此看顾,倒不必过于忧心弟子安危,当下笑道:
“如此说来,我便安心了,只是不知贵门都有哪些弟子入内?”
启温见对方应了,稍稍放心,低低道:
“我空剑门分三脉,启、良、元三姓,各出一人,启家是我,良家那位是名炼气二重的,元家派出的是位炼气三重修士。”
“此外,外门提拔来的弟子,亦有一个名额,落在我师弟身上。”
“他是炼气三重修为,剑道天赋远胜于我,如今还在外历练,即将回山。”
殿外忽地传来一阵风声,气息涌动,传来几句争吵声。
“良希兰,有贵客在,你怎可如此莽撞。”
“什么贵客,我倒要好好看看!”
一名炼气九重的老媪入内,灰袍素洁,满头白发,眼中含煞,眉心隐隐有股黑气,背一柄黑玉般的法剑。
许玄自然认得,这是当初在赐心府争夺宝丹之人。
“我当是哪位驾临,原来是许观主,倒是出人意料。”
对方语气不善,隐隐有针对许玄之意,背上法剑辉光涌动。
许玄并不回话,剑气生发,渐渐和对方对峙起来。
‘这就是良家的长老?气息不对,有些蹊跷。’许玄看的清楚,对方气息不纯,颇为浑浊,显然是用什么外物,恐怕就是血气。
“希兰长老,莫要惊扰了客人,请大赤观来参与试剑,是掌门定下的,你有何意见?”
启温起身,冷冷斥道。
下方的良希兰皱眉,目光扫过许玄的两位弟子,不满道:
“门中的剑池本就要枯竭,这次当是最后一次开启,名额还要给去外人,这空剑门,不是他左河默一人的!”
“长老若有意见,我师闭关前为何不说,偏偏挑这时?”
启温背上辰河星光流转,同殿顶星图呼应,让下方良希兰脸色稍变。
“启温,你拿门中之物,去讨好外人,我身为长老,自然要管。”
说着,这老媪转身,看向许玄,冷冷道:
“不知许观门得了温扶风几分真传,你刚刚突破九重,不去稳固境界,反而跑到别人山门来,怕是不智。”
许玄终于起身,剑气流散,代替启温同良希兰对峙,对方语气暴戾,看来此番是不能善了。
他神色玩味,看向下方之人,笑道:
“这么说,你是想同我论论剑道了?”
对方直呼许玄师父之名,颇为无礼,当下许玄也不准备给这良希兰什么好脸色看。
“许观主若是自以为修成剑气,就能横行无忌,轻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怕要吃不少苦头。”
对方竟然是丝毫不让,言辞激烈,越发咄咄逼人。
‘这良希兰,状态有些不对。’
许玄看得清楚,哪家的长老,就是再蠢,也不会这般直接挑衅,像是神智有些问题。
“来者是客,怎能动刀兵,希兰长老,你莫要再胡闹。”
启温仍想劝阻,但良希兰却是直接拔剑,墨黑剑锋吞没光华,威势摄人。
“启温不必多言,道理就在剑上,我看看贵门这希兰长老,到底想要如何?”
良希兰冷冷道:“请。”
许玄同她一道御风离了大殿,御风直上,直至登辰山顶峰之上,立于云端。
‘这良希兰是哪里来的自信,这般猖狂。’
对方堪堪修成剑元,不可离体激发,同剑气是云泥之别,仅论剑道,不是许玄敌手。
良希兰在炼气九重待得久些,恐怕积蓄深厚,炼了不少法术,想借此压许玄一头,欺的就是对方刚刚突破九重,境界还不稳。
两人气势散发,吸引了不少目光看来,一旁的启温领着众人在峰上,此刻倒是神色平静,让许玄暗暗思虑起这事来。
‘恐怕这启温也是存着借势的心思,这良希兰不服这位代掌门的话,我来此,只是激化了矛盾。’
剑池是一定要让自己两个弟子去的,最好还能窥探几分其中虚实,既然如此,就不得不对上良希兰了。
天风浩荡,浮云飘散,两人各执法剑,气息相冲。
炼气九重已是此境极致,命本和性根俱在,法术的威力较之前增长不少,气海中积蓄的法力更是浑厚。
良希兰满头华发,法躯之中却气血充盈,不似她这个岁数之人,想来是服过血气之类。
许玄拔出丹霆,对方使的也是炼气上品的法剑,他不欲执恒光压人。
“请。”
两人同时出声,良希兰身形颤动,模糊不定,像是无数影子重合,周身星辉灿烂。
许玄剑气纵横,若天网笼罩而下,不断捕捉着对方位置。
良希兰先动,身形瞬间消散,短短一息时间就在不同地方显化,有些类似【陷泽腾龙术】中借雷泽移位的妙法。
‘这是「宙辰」一道?’
许玄想起之前所遇到的空空儿,对方修的是「闻幽」,身化幽风,无形无象,才可随意变幻身形。
良希兰却是身形直接消散,瞬间出现,有些像古修留下的传送之法。
“「宙辰」变化莫测,是古代仙修传送万里,一念登上域外星辰的关窍,如今虽然不显,但紫府横渡太虚,就依仗的是这一道统。”
天陀适时出声提醒,许玄沉心静意,丹霆剑鸣不止,雷音重重,正用的是【天鼓】这一秘术,有扰乱气机、震慑心神的妙用。
每次雷音激荡,便能感知周围区域,逐渐锁定对方身形。
这良希兰的手段远远不如空空儿,隐没现身的距离相近,波动明显,很快就叫许玄抓住痕迹。
良希兰见此,便不再腾挪,墨玉法剑上幽晦的剑元吞吐不定。
她借着遁法,避开对方剑气,要欺身上前,靠修为积蓄,压过对方一头。
许玄见此,反而不拦,丹霆长鸣,一点蒙蒙紫意生发于剑尖之上,【大震祈雷光】。
接着重重雷光同剑气混一,若大河倾泻而下,势无可挡,汹涌不绝,是【一气贯江】。
他不欲纠缠,就要在这一招之中,分出胜负。
两人法剑碰上,雷光同星辉绽开,遮蔽了下方的视线。
(本章完)
第98章 虫迹
第98章 虫迹
登辰山,天关峰顶。
雷音阵阵,压过风声,将云气搅散,下方的众人都看不清上方情况。
刘霄闻和柳行芳神色如常,都未有什么担心的,两人都是见过许玄出手的,仅论斗法,这良希言如何能比?
一旁的启温倒是稍稍皱眉,低低道:
“莫要闹大了。”
柳行芳剑眉一挑,看向这位如今的代掌门,心中则是盘算起来。
‘启温代为掌门,良希兰的情况却丝毫未提前告知我等,任由对方闯来,恐怕就是存着借势的心思。’
‘此行有些凶险,最好还是莫要卷到空剑门内部争斗之中。’
一旁的刘霄闻则聚精会神看着云端,揣摩着师父使的是哪一道剑招,未像柳行芳这般多疑。
雷光和星辉散去,许玄巍然不动,良希兰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落下。
这过程极快,下方之人还未看清,就已经分出胜负。
许玄默默回想起两人法剑交接时的场景,良希兰手中法剑倏忽之间就消散,绕过丹霆,直斩许玄法躯。
这就是良希兰的依仗,《无空剑诀》,四品剑诀,「宙辰」一道。
她使的正是其中的【行空换景】一式,可使法剑移位,变幻莫测,就是要趁许玄对空剑门的剑法不了解,借此占个先机。
许玄灵识何等敏锐,心中生出预警,幽泉早早藏匿在云中,瞬息之间就飞出,挡住攻势。
良希兰还未惊讶,许玄的剑招已经袭来,【天鼓】震动,牢牢锁定良希兰位置,一剑直斩对方法躯。
她直直落下,许玄先前那式最后还是收了手,良希兰伤势并不重,只是此刻脸色不甚好看。
“如何?”
许玄驾雷落下,轻声问道。
良希兰脸色一黑,只低低道:
“许观主手段高妙,我心甘口服,你遣人入剑池,我绝不再阻。”
“只是,试剑洗练,毕竟是弟子之间的事,就看许观主传道授业的本事如何了。”
言毕,良希兰径直往北面的灵山飞去,离了登辰。
‘果然,是她在服血气。’
对方法躯状态不对,似乎还藏着什么手段,最后忍住,未曾使出。
许玄和良希兰只是试探几分,都未完全显露手段。
“前辈,是在下管束不力,闹出这等事来。”
启温上前,颇有惭色,许玄只是一笑,问道:
“不知贵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否详谈几分,毕竟左掌门当初说过,要互相照应几分。”
启温沉默少时,看向四周,许玄会意,差两名弟子先去殿中等候,当下只剩许玄和启温在这天关峰上。
只听这位空剑门如今的代掌门低低道:
“我空剑门以三姓为主,启家、良家是自建立之初就传下的,上一代掌门,空了师祖,正是我启家出身。”
“我师父是由师祖自凡人中寻来的,定下传承,领了掌门之位。让位外姓来继任,门中自然颇有微词。”
“启家如今人丁凋零,只余我和一名族弟,更是难以服众,这位希兰长老这些年似乎得了什么法门,续上道途,筑基有望,只是.”
许玄闻言,察觉到其中隐情,低声问道:
“可是服了血气之类?”
启温愕然,犹疑少时,低低道:
“毕竟是自家丑事,还望许观主莫要外扬。”
“这是自然,此事我就当烂在心中,必不会外泄。”
听闻许玄这番话语,启温面色稍稍缓和,这才沉声道:
“希兰长老性情大变,她掌着北边的鹤云山,三四位同她修一道功法的外门弟子俱都失踪,有些传言,说是见了这位长老后就不见人影。”
“吴家这些年和鹤云山走得近,恐怕是勾结在一处,修什么邪法。”
许玄听及此处,不想有这等惨祸,便继续问道:
“不知这位希兰长老,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毕竟要仰仗许玄对峙那良希兰,启温此刻知无不言,当下说道:
“她修的是《览观宇空法》,门中三品「宙辰」一道的,修成仙基唤作【宇寰清】。”
启温叹气,语气颇显无奈。
“门中也就一门四品功法,只有掌门一脉才能修行,良希兰当年资质心性差了,未被选中,又遭了妖灾,气海受损,困在九重这些年,才渐渐疯魔。”
见话题转至功法上,许玄思及良希兰先前那法剑变位之术,便问道:
“先前那良希兰法剑变位,难以捉摸,可是贵门《无空剑诀》的妙用?”
“正是,这剑诀可是四品,有移形换位,斩虚入实之妙,是我门的秘传,只有炼气真传才能修行。”
启温声音稍稍活跃,毕竟这四品剑诀已是十分难得,原上少见。
许玄如今借着天陀,也是参悟出一式四品剑术【劫元剑落】,但仅仅一招,还十分生涩,自然比不上这门历代完善的《无空剑诀》。
“说来,贵门不是还有一家元姓,这家就未有动静?”
思虑一番,许玄还是作出此问,不知这元家是个什么态度。“元家本就是一脉单传,修行的不是门中正统,没什么争权的心思,这家是自巫南走出,自供奉转为门中之人,不算正统。”
“如今有位元芝长老,也是炼气九重,恐怕筑基有望。”
听及巫南二字,许玄心中一颤,哪里有这般巧合。
‘竟然布局如此深远?’
两人又相谈少时,启温便告退,说是还有事务,仅余许玄一人在天关峰上。
“《无空剑诀》、【大荒剑池】,这空剑门的传承,可是比我观要完整不少。”
许玄稍稍感叹,他门中的《从明一气剑诀》不过三品,《天火恒光经》更是残缺,需要火运加身的才能修行。
“虽然传承完整,可也是个枝繁干枯的局面,哪里像你一般,可以独掌一门。”
天陀嘿笑一声,调侃起空剑门现状。
“可看出那良希兰状况了?”
许玄以心声问道,对方状态不对,不知是什么情况。
这老妖的声音响起,语气幽幽,说道:
“那老媪气海之中,有些古怪,似乎有只蛊虫,为她滋养气血,夯实修为,但也影响了此人神智,有蛊惑之能。”
许玄闻言,推敲起个中关窍来,良希兰和吴家走得近,得了什么邪法,气海中又有蛊虫,看来吴家或许同巫荒已经勾搭上了。
这空剑门又有自巫南来的一脉,恐怕是早早算好一切,就待今日。
“如今若是直接离去,真难走脱?”
许玄心中明白,对方有紫府谋划,多的是办法让自己入局,如今还是保持现状最好。
‘说不得此刻就有神通在看,我显露出一点异样,对方就会察觉。’
这猜想让他心中生出寒意来,只觉天上似乎多了诸多眼睛。
天陀看过四野,无什么异常,但「祸祝」本就和寻常仙道不同,监察的法门更是隐蔽,难以防范。
许玄回到待客的大殿,明日就将开启剑池,举行试剑,同弟子叮嘱不少事情,以防生变。
看着殿顶星图,许玄默默注视着那道赤色光华,有些出神。
——
翌日,剑池开启。
许玄等人被领至登辰山一处洞府内,以待试剑。
此地宽广,沿道点着幽蓝的鲛人油灯,道旁为石壁,其上沟壑纵横,有剑气弥散。
许玄、良希兰都在此,两人不对付,互相不言。
那位元芝长老也现身,果然是炼气九重修为,中年模样,眉眼含笑,着一身鸦青长袍,实际年龄极高,恐怕超过百岁。
“见过许观主。”
对方颇为热情,笑着上前来问候。
许玄含笑应了,对方却不再多言,微微一笑,便领着自家弟子走了。
终于进入到这洞府的核心之处,是一方白气汹涌,内藏剑鸣的石池,变化不定,有种种幻像生灭。
启温领着将入池的众人,除去大赤观的二人,剩下的就是鹤云山的良鸢鸣,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是良希言的后人,炼气二重修为。
甲离山派来的是元鹿,是元芝长老的亲孙,此人行事放浪,此刻依旧没个正形,着一副银甲,背着一柄若门板似的阔剑,炼气三重修为。
启家的名额,自然是由启温,至于还有一名外姓的名额,则是由他的师弟占了。
韦言,这位左河默的二弟子终于赶回门中,风尘仆仆,跟在师兄身后。
他是炼气三重修为,身躯挺拔,若一株青松扎根,眉眼开阂,有剑光生发,着一身银灰道袍,同启温相似。
此人背着一柄乌黑的法剑,上有血光流转,凶气四散,显然不是凡物。
许玄同空剑门的两位长老到了一旁的座位上等候,跟着启温的那名老翁也在此,许玄这才知道,此人是名供奉,追随过空了道人,姓向。
启温祭出辰河,上面星辉流转,银汉下垂,让剑池之中的白气散去,若显化出一通道来。
“列位,还请入内。”
启温开口,元鹿先行一步,直直沿道而下,身形消失于剑池之中。
接着是启温,刘霄闻和柳行芳,陆续入内,良鸢鸣似乎有些犹疑,迟迟未进,让座上的良希言神色一沉,斥道:
“还不快进去,还等什么?”
良鸢鸣见自家长辈发话,垂首低眉,缓步入内,就此消失不见。
许玄在一旁观察,这元芝长老的目光,竟然一直看的是那良鸢鸣,而不是自家嫡孙,似乎有些隐情。
一旁的向护法则是笑道:
“如今入池,等上一段时间,在里面分出个高低来,就可看看,谁得来的洗练最好了。”
元芝若有意动,轻声道:
“大荒剑池是最后一次开启了,门中未有剑意去填补,即将枯竭,但人也都有回光返照时,何况是这等灵物?”
“此次洗练,馈赠必然极多。”
许玄则是沉默不言,暗中催动起气海中的洞化剑匣,他要看看,这剑池中到底有什么剑意?
(本章完)
第99章 金剑
第99章 金剑
大荒剑池旁,白气朦胧,归于寂静。
洞化剑匣有感应剑意之效,许玄目光幽深,穿过层层阻碍,越过禁制,看向核心。
剑匣虽神妙,但也无隔空摄取之能,许玄更无意去行什么窃取之事,一是动静极大,引人注目,二是毕竟同空剑交好,如此行事,有违教诲。
‘若要谋划,也是堂堂正正,互换传承,我再去追溯,若是不行,也可借辰河一观,看看有无什么变故。’
这剑池中的剑意即将枯竭,怕是也无什么神妙,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要确定一件事来。
空剑门传承至今,到底有无修成剑意的人物?
若是有,日后只要能换取传承,许玄就可自行追溯,若是没有,一道四品剑诀,虽然珍奇,却不值得全心谋划。
他所求剑意,皆是以传承追溯,在【剑渊】中寻求。
至于【剑渊】这一地,许玄隐有猜测,或许就是古代剑仙道统的枢机所在,故而有追溯显化之妙。
【大荒剑池】颇为奇特,既像法器,又像灵物,内里叠合,若镜互照,在池中造化出一片小小天地来。
‘这般手段,恐怕只有紫府才能做到,空剑门还能留下这等重器?’
许玄心中稍稍感叹,这时气海中剑匣轻颤,他细细感应,确实寻到了一道剑意,但有些古怪,让他心中一颤。
剑池核心是一长有三尺的金鳞钩蛇,盘踞不动,尾上非刺,而是一金光晃晃的剑尖,剑意生发,周围太虚崩溃弥合。
一根金线自高处垂下,穿过云气、山岩,落到这钩蛇首上,控制其增减剑意,如若有灵一般。
许玄看得明白,这道剑意的主人,分明还在世!
‘金德一道的剑意,空剑门哪里能扯上干系?金线亦是神通所化,只是勾连剑意,才让我看出。’
一位在世的紫府剑仙,以神通时时刻刻看着空剑门的一举一动,这大荒剑池又是空剑门祖上传来,哪有人会怀疑?
‘若是一开始就被人下套,恐怕不对,时间太久远了,应当是被鸠占鹊巢,这些人却毫无察觉。’
‘左河默到底知不知道此事?就邀我观之人来试剑。’
纵然许玄对这位空剑掌门观感不错,可此刻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猜忌来。
眼下却不好直接唤弟子出来,难免引人注意,这剑池既然未伤过性命,只好静观其变。
‘紫府剑仙,恐怕在离国有赫赫威名,又修的是金德,细心打听,就能知道来历。’
以剑意来养这些空剑门的弟子,到底是有何所求?
正在思索这些关窍,元芝,甲离山的这位长老忽地开口,看向池中,笑道:
“这几人修为不错,皆都悟出剑势,说不定都有洗练的机会,不必争斗什么。”
他面容和蔼,耳垂如珠,见谁都是一副笑脸,颇有涵养。
良希兰闻言,眼神凌厉,两腮枯瘪,像个干瘪的柿子,显得刻薄,冷冷道:
“元芝长老何不坦荡些,你家那位元鹿可是才从巫南回来,谁知道有什么勾当。”
元芝轻拍鸦青长袖,似乎完全不在意良希兰的话,依旧笑的和善,低低道:
“慎言。”
此话一出,周围气氛稍稍一冷,良希兰不再回话,冷哼一声。
‘这几脉,内斗的厉害。’
许玄心中感叹,一旁的向护法则在看戏,颇有嘲弄之意。
“不知贵门这大荒剑池是何来历?竟有增长剑道的妙用,内里还藏一道剑意,当真厉害。”
许玄轻声问道,看向一旁的向护法,这位老修着一身粗麻布衣,样貌若田间老农,是启温这一脉的,倒是好说话。
向护法随意蹲在地上,未曾入座,没什么高人风范,笑着回道:
“这谁说的清,门中也无什么记载,这剑意恐怕是先辈所留。”
一旁的元芝忽地看过来,眼神在许玄和向护法身上停了少时,低低道:
“我倒是听过些传闻,这剑池,可是自外得来的,不是本门自行炼制的物件。”
“管它是哪里来的,能用就行,何必在意这些!”
良希兰开口,语气冷冷,让在场三人都不太想搭话,一时气氛沉下来,几人都盯着白气飘忽的剑池。
——
剑池中,一片晦暗。
入内,这池中似乎自成一地,隔绝外界,众人被打乱分开。
无数汹涌的白气在顶上卷积,遮蔽一方,地上则显化诸星,幽暗的冷光流溢,给人以无边的孤寂之感。
柳行芳看向四周,心中惊奇,这手段极其高妙,空剑门一筑基门派,哪里得来的这般宝物?
这地方算不上宽广,眼看多走几步就可到边界,但真正迈步而行,往往是一脚踏空,周边天地翻转,顷刻下落到别处去。
此时便是白气在下,星辉在上,颠倒不停。
‘如何能走出?’
他握紧手中【盘魄】,雷光渐渐覆盖于剑身之上,风云狮虎渐渐活跃,白气蒙蒙,笼罩前路。
柳行芳静心凝神,感应方位,手中盘魄轻鸣不止,剑身挺直,指向一处。
迈步上前,稳稳落脚,让他沉下气来。“果然,既是剑池,就和剑有关。”
举起盘魄,他灵识本就敏锐,心思通明,渐渐摸索出道路来,一点点向前。
背后偶尔传来窥伺之感,柳行芳回身查看,只见云气飘忽,再无一物。
他不欲多留,抓紧时间寻路,向前走去。
另外一处,刘霄闻处境堪忧,他和启温正一道同行,脚下是星辉,天上是汹涌白气。
两人正应付着自地上那冷光中钻出的事物,是一道道影子,通体虚幻,扑杀而来。
“霄闻道友小心,这是剑魄,大荒剑池自生之物,用以考校弟子,以剑斩最为管用。”
启温出声提醒,眼前这些剑魄修为不高,大都相当于炼气一二重境界,无什么手段,只会携着剑光杀来,两人还能应对。
刘霄闻执火虎牙,剑上赤火熊熊,燃烧不停,他如今已练成《天火恒光经》中的那道四品法术【炳元焚】。
这道法术位居四品,是门中真传,合天火降世,焚灭邪秽之意,施行此法需要灵火,刘霄闻以大日煌火修成,再合适不过。
当即剑锋调转,逆势而上,便有一阵火雨落下,洋洋洒洒,烧灭不少剑魄。
另一边,启温亦有手段,他修行的是门中四品真传,出剑时锋刃扭曲,吞纳光辉,成一幽暗的漩涡,将不少剑魄直接绞杀。
两人且战且行,按照启温所说,应当以手中法剑来感应道路,才是正途,不想被这剑魄拦住,一时不得前进。
‘不知行芳那边如何,可还顺利?’
他心中有些不安,总觉这剑池不对劲,让他本能的生出一股紧张之感来。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去争那福炁灵泉。’
剑身赤红,斩开拦路的虚影,刘霄闻沉声道:
“启兄,且随我杀出去。”
启温会意,二人不再留手,法剑挥舞,迅速向外突围,却见无数剑魄涌来,又将二人团团围住。
相比于启温二人的凶险,剩下的二人可走得十分平静。
良鸢鸣同元鹿一道,两人并肩而行,踏着茫茫白气。
元鹿一副嘻嘻哈哈地模样,他生得粗野,不同他祖父那般温润宽厚,银甲上法光流转,道道阵纹生灭。
他背着的阔剑极为宽厚,真就似门板一般,空剑门的剑招多以轻灵变化取胜,这阔剑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良鸢鸣眉头紧皱,胭脂红的长裙飘摇,佩着一墨玉般的法剑,同良希兰的那柄相似。
“元鹿,你可确定今日能成事?”
良鸢鸣停下步子,看向元鹿,声音闷闷,显得忧愁。
“自然能成,该给良家的,一件都不会少。”
元鹿嬉笑着上前,浓眉下一双大眼精光闪闪,低低道:
“希兰长老续上道途,若是筑基,届时就是原上一等的人物。”
“左掌门是个认死理的,若是出关,见到希兰长老所为,绝不会轻饶,届时良家如何自处?”
“要做,就做的绝些,直接趁此时机,一举成事,空剑门只是拖累,今后原上可只有良、元二家。”
良鸢鸣闻言,却未显出喜色,反而更加低落,只低低道:
“那什么【血蛊法】真能成事?老大人深陷其中,鹤云山上不少有资质的,都叫她喂了蛊虫。”
“我的一位师弟、一位师妹,都是刚刚炼气,笑着来见我,结果让我亲手送到老大人那处去”
良鸢鸣说着,泪水横流,竟然直接扑到元鹿怀中,低低啜泣道:
“我怕这一切到头来是一场空,白白害了同门性命,做下这等龌龊事来。”
元鹿的神情动容几分,搂紧了怀中女子,语气温柔道:
“鸢鸣放心,自然能成,如今限制松上不少,这几十年来,不少吞服血气的都成就紫府,成个筑基有什么难的?”
“离国最近可出了件大事,你还不知罢?”
良鸢鸣抬头,满目疑惑,看向对方,只见元鹿满脸笑意,唏嘘道:
“「血炁」一道流传的那妙法,如今真的可用,有不少大人,借此多成了一道神通。”
“吃几个人罢了,往后都不算什么大事,你安心就是。”
对方的笑容看得良鸢鸣心中发寒,只觉鲜血淋漓,让她不敢直视。
(本章完)
第100章 垂线
第100章 垂线
剑池中心,天地逼仄,白气和幽光翻转不停,让人几欲晕眩,最核心之处,黑白交汇,一片混沌。
脚下是一片青砖,剑池中心还未开启,未有变动。
一着银灰道袍的男子阔步而行,越过一波动不停的帘幕,袖上星纹繁复,明灭不定。
他平握着手中乌黑法剑,上面血光流转,凶厉之意自生,不断冲击心神。
韦言环顾四周,再无一人,竟然连启温师兄也不在,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剑身震颤,血光不断自其中涌出,冲击心神,他巍然不动,据守剑心,任由那股暴戾凶顽的气息冲刷。
若要来此,先是要应付那些难缠的剑魄,然后就要持剑感应,在干扰之中寻出正确方位,门槛极高。
韦言是本是矿洞中奴隶出身,得了师父看中,带回山门修行,他剑道天赋极高,较之启温还胜出不少。
轻挥法剑,韦言鼓荡法力,幽邃的煞气生发,渐渐止住剑上异动,煞气同血光汇聚,化为道道污浊的血煞,在地上蠕动不停。
此人修行的分明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等候许久,终于自后方走出一人,是位着青衣的俊逸男子,驾雷而出,挥着一银白法剑。
对方显然也遭了那剑魄,此刻有些狼狈,两人对视,韦言先行开口:
“可是大赤观的道友?在下韦言。”
柳行芳刚刚自一群剑魄之中搏杀而出,持剑感应,总算走出,不想竟然有人比他还快。
“在下柳行芳,道友这般神速,当真了得。”
柳行芳发自内心赞了一句,他刚刚走出,自然知道其中困难,剑魄干扰,既要护身,还要感应,对修为、剑道要求极高。
韦言倒未客气,语气真挚,回道:“经年苦练,方有今日。”
如今还要等候,两人便攀谈起来,韦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好说话。
两人谈的投机,说起些剑道上的感悟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韦兄修的是,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柳行芳见对方剑上幽邃的煞气流转不定,他在栓马道待得久,那【小煞风阵】天天接触,自然识得。
“正是,我修的为「煞炁」一道,是道三品功法,师父亲自为我寻来的。”
韦言神色如常,见柳行芳疑惑,解释道:
“我少时被掳去挖矿,常年在地下,遭了地煞侵体,师父便特意为我寻来这门功法。”
“若是无师父,恐怕我现在早已化为洞中一具枯骨。”
柳行芳见对方不卑不亢,提及此事,只以平常之事看待,笑道:
“道友逢凶化吉,日后自有坦途。”
两人正谈笑着,自后方帘幕又有动静,先后一男一女走出,正是元鹿和良鸢鸣二人。
“韦师兄,柳道友,你们二人来得可早,当真厉害。”
元鹿见了两人,含笑上前,浓眉舒展,大大方方问好。
他身后的良鸢鸣却有些怯怯之感,不曾上前,只是低低垂首。
这二人气息平稳,显然未曾经过什么争斗,倒是让柳行芳心中起疑,同时担心起师兄来。
‘霄闻师兄还未来,不知有何变故?’
入内众人,以刘霄闻和启温修为最高,都是炼气四重修为,不知为何还未走出。
韦言亦是面有忧色,看向那层帘幕,眉头紧锁,手中法剑震颤,血光渐渐生出,同煞气混合。
一旁的元鹿看来,目光在韦言手中法剑停留少时,笑道:
“韦师兄这【饮血】还真是凶戾,也就只有师兄道心坚定,才能使得。”
韦言翻转手中法剑,再度以煞气镇压,低低道:
“什么道心,只是能忍罢了。”
元鹿上前一步,将背上阔剑卸下,直直插入地上青砖。
此剑足有一人高,极为宽阔,简直像面巨盾,上刻无数毒虫猛兽,通体莹白,像是以什么凶兽的骨头打造。
元鹿舒展身形,若山间古猿,转而看向柳行芳,笑道:
“行芳道友可是柳家出身?”
对方突然发问,让柳行芳不解其意,但还是回道:
“正是,元鹿道友有何事?”
“无事,无事,柳家的人不修「忌木」,反修雷道,可真是”
元鹿微微昂首,摩挲着下巴,凑近笑道:
“稀奇。”
“这有什么?我是支脉出身,又修不得真传,木生雷,自有说法。”
“是极是极,木生雷,道友好学问。”
元鹿言语浮夸,让柳行芳心生不喜,不愿再同此人聊了。
后方的良鸢鸣见此,缓步上前,开口道:
“启温师兄还未过来,当真奇怪,莫不是生出什么变故?”
话刚落下,便见二人相互扶持自后方的帘幕中走出,气息低落,身上有不少伤势。
正是刘霄闻和启温二人,此刻步伐都有些虚浮,韦言和柳行芳都急急上前,同时呼道:
“师兄!”各自搀扶起自家师兄,喂下丹药,两人才好转不少。
启温勉强起身,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才放心不少,低低道:
“我和霄闻道友同行,那剑魄生变,化作我二人的身形,模仿我等剑招、功法,颇为难缠。”
刘霄闻此时也缓过劲来,先前那剑魄忽地凝聚,化为二人模样,使得功法、秘术和剑招都一模一样,境界也是四重,实在难缠。
最后他祭出大日煌火,这灵火那剑魄可没有,焚化了那剑魄大半躯体,这才同启温逃了出来。
“剑池生变,我看就此中止算了,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凶险。”
启温长叹一气,事情变得有些失去掌控,在剑池之中又同外面联系不上。
最为重要的是,大赤观的两名真传还在内,若是折了任意一人,怎能同师父交代?
“不可!”
元鹿忽地上前,高声制止。
“元鹿师弟,性命最重要,你这是”
启温的话还未说完,元鹿就开口打断,此刻他脸上笑意散去,显出一种若兽类般的凶相,冷冷道:
“大荒剑池内蕴剑意即将消散,这剑池只能开启这一次了,之后枯竭,再无法动用。”
“此刻中止,就是自毁前途。”
一旁的韦言上前劝解道:
“元师弟莫要这般,这剑池也就能使人突破剑元,这境界我等自修,也可成就,何必这般极端。”
元鹿瞥了韦言一眼,眼中冷光流露,沉声道:
“既然修剑,自然要一往无前之志,师兄这般畏首畏尾,怕是有污登辰一脉的威名。”
韦言神色不为所动,语气平淡,看向启温,只道:
“元师弟说的有理,但此事还是要看师兄处断。”
启温如今暂代掌门之位,只要他拿定主意,要中止试剑,那众人也只能听从。
此刻这位面貌端正的青年似乎有些犹豫,像是被元鹿的话语打动,沉吟少时,朗声道:
“元鹿师兄说的对,我辈剑修,自然要一往无前,道就在前方,为何不走!”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同他刚才那副忧心重重的模样完全不同,让韦言微微愕然,师兄向来稳重,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启温发话,几人便就无什么异议,刘霄闻见师父那处未有动静,更不好多说什么。
柳行芳则看向元鹿,隐隐觉得这人举止怪异,但又不好点明。
“这次剑池虽有异动,但剑气之盛,也远超历代,恐怕最后每位都能得来洗练,不必去争什么。”
良鸢鸣柔声说道,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正是,这可是少见的丰年,剑池更显神异。”
启温也是跟着发话,显得迫不及待,手中法剑轻鸣。
“师兄.”
韦言颇有些担心,但启温只是冲他一笑,让这位师弟不必忧心。
剑池中心终于开启,黑白二气汇聚,化作一团蒙蒙的灰光,显出一条道路来。
“入内,我等便会分开,眼前会显化出历代入内洗练之人的幻影,即为【池灵】。”
“以剑胜过,就算通关,最后可得洗练,若是不敌,就会被传出。”
启温朗声告知众人规则,竟然先行一步,迈入那灰光之中,就此不见。
“师兄!”
韦言面露忧色,跟着入内,手中法剑煞气滚滚,血光蒙蒙。
元鹿和良鸢鸣一前一后,同柳行芳二人致意,也都进入其中。
“如何,可要进去?”
柳行芳先行开口,问向刘霄闻,毕竟这位师兄是亲眼见了池中异变的,由他来拿主意自然合适。
“我看这剑池,怕是没这么简单,先观察少时,莫要妄动。”
刘霄闻很是沉得住气,眼神炯炯,盯着那灰光涌动的道路。
两人欲在外等候少时,可身后的帘幕却忽地颤动起来,直接破掉,密密麻麻的剑魄自后方涌出,甚至还有几道的人形的,同入内的几人相仿。
刘霄闻二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眼下是不进也得进了,只好向那通道奔去,入了剑池中心。
后方原本汹涌的剑魄忽地止住身形,停滞下来,就此消散。
池外,许玄看着喷吐灰光的剑池,气海中洞化剑匣震动,感应着那道金蛇剑意。
那道自天而降的金线忽地动了,向外延伸,许玄的视野随着延伸的金线而动,渐渐能窥见几分池中情景,不局限于那金蛇一旁。
他看得清楚,那跟金线随风而动,就这般落到了一人肩上。
空剑门如今的代掌门,启温。
(本章完)
第101章 破虚
第101章 破虚
剑池中心,灰光涌动。
柳行芳入内,脚下显化出一道台,此地幽暗,只见头顶天星闪烁。
这道台沧桑古老,以黑褐色的巨岩削成,上面坑坑洼洼,如烧融的一般,星辉流转,将柳行芳送至道台中央。
‘这剑池,绝对不是筑基一级的事物。’
柳行芳心中疑惑,这般藏纳空间,避虚化实,可不是筑基法器能办到的,就是「宙辰」一道,也只有紫府有这般能耐。
他出身柳家,见过不少筑基灵物、法器,更别论家中的【青郁柳】就是筑基中最为顶尖的古法器,眼前剑池之神妙,还在青郁柳之上。
柳行芳心中正起疑,面前灰光聚合,竟然自其中走出一人,着一身银灰道袍,同启温相似,拔剑上前,直接杀来。
刚刚心中的疑惑顷刻消散,他转而全心应付起这池灵来。
面前之人容貌模糊,被一团灰光笼罩,看不真切,但手中法剑翻转,时隐时现,带给柳行芳的压力颇大。
柳行芳首次同这道统的修士交手,对方尘灰法剑在空中不断变转位置,神出鬼没,让柳行芳完全陷入守势。
这池灵亦是剑势一境,但借着移形换位的剑术,随心变化,难以捕捉痕迹。
‘真是难缠。’
柳行芳沉心凝神,盘魄翻飞,将对方攻势滴水不漏招架住,剑上紫雷炸响,便有雷音阵阵,鼓荡而起。
对方身形还做不到像良希兰那般隔空腾挪,依仗的是手中法剑不断换位,变化莫测。
柳行芳正是要效仿昔日师父斗法,以雷音查探方位,来应付对方法剑变位。
那池灵继续前压,剑势变幻,灰光四散,使出不知何等术法,星辉洒落,自天而降,若一星域,让柳行芳行动一滞。
形势越发紧急,柳行芳神色沉稳,剑身震颤,雷鸣之声四起,渐渐能感知到对方法剑轨迹。
他张口一吐,雷光涌出,一青紫二色的剑丸激射而出,携化雷光,冲开对方法术镇压。
柳行芳踏步上前,盘魄上风云相激,狮虎嘶吼,银白剑身发出清越之声,一点蒙蒙的紫意在剑尖生发,他直斩而下。
上方的罡音已经破去星辉,此刻铮铮而鸣,雷音四起,笼罩向池灵。
「震雷」本就善动天音,柳行芳此刻施为,虽然没有许玄【天鼓】法术阻滞气机,增长威势的妙用,但探查方位已是足够。
池灵剑身再度移位,避开雷光,转而斩向气海位置。
柳行芳早有防备,剑身伏压而下,紫雷流淌,借着法剑缠上对方,瞬间暴起,大震祈雷光生发,将对方笼罩。
黑褐的道台上泛起烟尘,那道灰光凝成的人影倒下。
柳行芳稍稍放心,刚才那一招结结实实落到对方身上,炼气二重受之,重伤是难免的。
一番比剑下来,他身上多了不少伤处,气息也有些不稳,刚刚催动罡音,又使出法术,消耗极大。
‘击败池灵,可得洗练,怎无动静?’
正当他疑惑时,道台旁的辉光再度涌动,重新凝聚成一道人影来。
对方着青衣,手执银白长剑,顶上有一青紫飞剑翻转,周身雷光隐现。
柳行芳心中骇然,这灰光竟凝聚成他的身形来,正是先前霄闻师兄遇到的情况。
此刻法力消耗极多,对方却气息圆满,拔剑而来。
柳行芳握紧盘魄,长呼一气,他此刻只觉心思空明,手中法剑轻灵不少,低低道:
“来。”
另外一处,刘霄闻已经解决掉那灰光模拟的自身。
全靠这大日煌火。
那灰光无法模仿这道灵火,因而使出的法术、剑招都要弱上许多,自然不是刘霄闻的对手。
【炳元焚】祭出,火雨自天而降,将这灰光彻底焚尽。
他坐下调息,恢复法力,看向四周,一片寂静,未见什么动静。
‘启温说击败池灵,就有剑元的机缘降下,已斩了两个,怎无反应?’
头上天星明亮,四周晦暗,星光洒落,可还是看不真切周围。
这地方如同在域外一般,让刘霄闻感到一股与世隔绝的孤寂,灵台之上篆文明亮,【阳燧降火】绽放金赤之光。
刘霄闻隐隐觉得不对,再度看向上方,见闪烁的天星逐渐虚化,整片天幕像是被人抽走,显出一片如梦似幻,若破镜折射的虚空。
他想起师父的话语,隐隐察觉到上方是何地,心中震颤。
太虚。
剑池内部的天顶,分明是一片破开的太虚,就这般稳定的落在此处。刘霄闻神情未变,低低垂首,尽量不显出异状来。
太虚破开,无人稳定就会瞬间弥合,如今上方这片虚空能一直存在,那就说明是有人在维持。
这不是炼气乃至筑基能做到的,唯有真人,才有这般手段。
‘到底是哪位真人在谋划,是否涉及我门?’
刘霄闻闭目调息,心神电转,思虑起这试剑一事来。
‘如今无法同师父通气,也不知他是否看出蹊跷来。’
机缘一事,已经让刘霄闻抛至脑后,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自这局中脱身。
‘行芳师弟,可莫要出事。’
刘霄闻叹了一气,只盼这位师弟平安无事。
——
道台上,元鹿轻易将那道池灵击溃。
他使的阔剑势大力沉,以剑带人,剑随人转,任由对方法剑变幻,只是一力压之。
眼见那灰光再度凝聚,化为同他一般的人影,元鹿淡然一笑,祭出一道骨符来。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蠕动,自那道骨符散出,化为各类毒虫之形,顷刻间就将这道人影啃噬殆尽。
看向上方,天星散去,露出蒙蒙的太虚来,元鹿脸上显出几分喜色,取出一堆莹白的兽骨,法力催动,很快就成一祭坛。
点上香火,他朗声念道:
“恭请大巫,指明方位。”
自太虚之中深处一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来,上有道道黑色咒文,不断变化。
元鹿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手似乎是虚握住什么,用力一扯,这片太虚逐渐稳固,化为通道,同此地相合。
一剑尾金蛇忽地自虚空中显化,身上牵连着一根金线,剑意生发,就堵在这处通道上。
“元虿前辈。”
那勾蛇忽地出声,是一道轻浮的男子之声,引得太虚中金气流溢,化为铜精铁英。
下方的元鹿听到此声,立刻口吐铁水,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那道苍白之手上有一道黑色咒文落下,将元鹿护住。
这位分明是巫祝道的紫府,此刻有些不满,冷冷道:
“原来是万金真人,你在此垂钓,倒是好雅兴。”
“我天毒山已经和太真仙宗谈妥,万金真人这是何意?”
黑色咒文明灭,化为各色狰狞的毒虫,隐隐和那金色钩蛇对峙起来。
“前辈奉大巫之命,要炼那【奉玄解恶度刃】,我自然不拦。”
“只是莫伤了那韦言的性命,我宗还有用处。”
一道嗤笑之声响起,这位元虿低低道:
“你垂钓这些年岁,耗费这柄【金鳞】的剑意,也就寻到这个合适的?”
“大赤观的灵藏当年借温扶风探出,空剑门的却还隐没,你等了这些年,还真叫你等到结果,不少人可眼羡着。”
那金蛇闻言,剑尾调转,暗金剑身光华流转,不断使周围的虚空崩碎弥合,这轻浮的男子之声再度响起,笑道:
“前辈说笑了,天毒山证求果位,我这点小本买卖,哪里能入同道的法眼。”
“这原上因果重着,前辈只可度走许左之中一人,且必须让他突破筑基,才可带走。”
元虿声音低沉,手上黑色咒文涌动,只道:
“这事我自然明白,我们这一脉能等,有人可等不了,见不得大巫圆满,又想「祸毒」归位,又怕失控,求金的步骤都要污浊。”
下方的万金讪笑,涉及真君一级的谋划,他不敢多言,只低低说道:
“前辈再等等,下方事起,逼得左河默出关就是,届时我再驱使神通,自会帮着行事。”
黑色咒文涌动,渐渐布满这片太虚,逐渐将那金色钩蛇围住,这位元虿笑道:
“仙修的意神通,还真是好用,当年若是没遭劫,岂不是有随心控人神智的能耐?”
万金只得陪笑,不欲多言,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此刻共事,他更觉得难以自处。
“下方之人,都已归位,可以动手。”
万金语气低沉,金气冲激,只道:
“我等不能直接出手,以免沾染因果,就看前辈安插的棋子,如何行事。”
黑色咒文明灭,遥遥指向一处。
剑池外,元芝长老忽地抬头,含笑看向前方。
(本章完)
第102章 入池
第102章 入池
洞府中冷光幽幽,照映着在场几人的脸庞,明灭不定。
剑池之中灰光熠熠,若沸腾一般,灰光夹杂白气翻滚不止,不时有苍灰剑气迸发激射,若落雨一般洒下,将青灰色的山岩斩的粉碎。
在场几人几乎同时失去对自家弟子的感应,原本的信物、令牌、魂玉一律失去作用。
“怎么回事?”
良希兰是最先喊出声的,起身上前,却被那剑气逼退,面色难看,转而望向元芝。
她枯瘦的脸上显出惊怒混杂之色,背上墨玉法剑震颤,灰袍大袖鼓起,沉声道:
“元芝,这是怎么回事,明明.”
说及此处,良希兰沉寂少时,不再言语,而是直直盯着元芝,眼神怨毒,好似只失崽的母狼。
“恐怕是剑池出了问题。”
元芝此刻起身,面上亦有忧色,低低道:
“我那孙儿还在其中,这可如何是好?”
最为紧张的还是那位向护法,此刻不管剑气阻挡,想去剑池旁查看情况,却靠近不得,身上衣衫划破,遭创不少。
“诸位,眼下还是救人最为重要,我弟子的令牌可都感应不上了,不知生出什么变故来!”
许玄起身,目光扫过良希兰和元芝二人,声音冷冷。
“许观主还请冷静,我等一同商议,才能想出个办法来。”
元芝此刻依旧态度温和,缓声宽慰。
向护法此刻自剑池旁回来,眉眼不善,盯向良希兰和元芝二人,低低道:
“两位长老,启温、韦言的留下的信物也感应不到,不知二位长老是否能联系上人?”
“哪里能行,我家那元鹿自刚刚就再无感应,气息垂危,谁知遭了什么祸。”
元芝起身,鸦青长袍上绣草木,接着低低叹道:
“如今还是将掌门请出,让他看看剑池情况才是。”
“大荒剑池历来只有掌门才了解几分操控之法,我等再急,也救不出人来。”
向护法脸色稍沉,语气犹疑,低低道:
“左掌门正在闭关的紧要时刻,此时强行破关,怕是”
良希兰迈步上前,语气乖戾,恨恨道:
“他左河默的修为重要,还是门中弟子性命重要,剑池内藏空间,一旦生变,就是筑基进去也难活命,除了让左河默来,还有什么办法?”
“鸢鸣是我家的嫡系,要是出事,你担待的起?”
一旁的元芝此刻站于良希兰身上,却不多言,直直看着这位向护法,眼神玩味。
“这”
向护法还是有些犹豫,可下一刻良希兰直接暴起,拔剑斥道:
“向云迟,你再不去开洞府,那我就拿剑去请掌门出关,不过筑基罢了,我门中难道就他左河默能成?”
墨玉法剑冷光流转,扭曲光线,令人心悸的剑元在其上吞吐不定,指向这位向护法。
“此事确实重大,需要掌门来处理。”
这位老护法声音低沉,说到一半,眉峰一转,伸出两根手指,化为青铜之色,就这般稳稳夹住良希兰的法剑。
“良希兰,我不管你在用何邪法,勾结何人,若是敢谋害启家之人,我必要同你好好论道。”
“向云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希兰法剑一沉,向下一压,剑元流转,一旁的元芝却上前,挥手间一道劲风升起,将两人分开,沉声道: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许观主正看着,你们还在内斗!”
“弟子安危最为重要,向护法,请。”
元芝神色凝重,就立身于二人之间,目光直直盯着向护法。
“好,那我就请掌门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向云迟祭出一道令牌,上有【空剑】二字,通体银白,背刻诸天星斗。
良希兰见了此物,眼神炙热几分,恨嫉交加,冷冷道:
“掌门信物,果然在你手中,左河默宁愿让个护法来管,都不愿意交予我们这几脉!”
向护法并不理会,默默催动令牌,星辉闪烁,这令牌便化作一团流光消散。
一时寂静,连那剑池似乎都沉寂一时,不再喷吐灰光,洒落剑气。
远处隐隐传来地震之声,某一峰的阵法开启,一道流光激射而来,闯入此间洞府。
来人身披青元星纹宝甲,佩一天蓝长剑,眉宇含怒,身形矫健,隐隐有剑气流溢,看向在场之人。
正是左河默,他破关而出,此刻气息稍有不稳,但修为境界却稳稳停在了炼气九重,性根显化,气势远在良希兰、元芝之上。
在场众人,只有许玄神色未变,凝神望来。
左河默修成九重出关,在场还有巫荒布子的迹象,这是极为凶险的信号。
“掌门。”
元芝先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不想左河默只是挥手止住,让元芝当下缄口。
这位空剑门的掌门看向许玄,两人点头示意,心中都有盘算,此刻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
“此间之事,向护法已在信物中告知我了。”
左河默神色冷冷,扫过良希兰和元芝。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开启那剑池,救出几位弟子?”良希兰上前,语气怨怼,盯着这位外姓掌门。
点点星辉忽地升起,周围的鲛人油灯冷光一滞,一道无形无质的剑气穿梭,直直斩向良希兰,让这位长老神色一变,忙拔剑抵挡,神情狼狈。
“左河默,你这是何意!”
良希兰怒斥出声,白发飘起,原本枯瘪的脸上蒙起一层浑浊的血光,好似妖魔一般,引得左河默皱眉,满眼不屑和轻蔑。
“良希兰。”
左河默开口,沉声说道:
“你做的丑事,我都已知道,之后再同你清算。”
良希兰此刻脸色稍稍发白,刚才那道无形剑气来势极快,差点让她反应不及。
“现在,我以空剑掌门的身份,解封剑池。”
言毕,左河默祭出那道令牌,掐诀施法,这剑池震动逐渐息止,也不外泄剑气了。
“还是未有感应传来,这可如何是好?”
元芝取出一块魂玉,上面光华黯淡,令他脸上显出焦急之色。
左河默依旧平静,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看向元芝,竟然笑道:
“元芝长老说笑了,我还未入内,自然感应不到。”
此话一出,让这位元芝长老神情稍稍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满眼疑惑看来。
“诸位,如今看来,只有入池看看,才能救回门人了。”
左河默扫视一圈,目光同许玄相接。
“既然如此,那便进去一探。”
良希兰早就忍不住了,此刻更是斥道:
“磨磨蹭蹭作何,早些进去,看看情况才对。”
众人不言,左河默先行一步,向着剑池走去。
“向护法在此看护山门,其余人都随我入内。”
一旁的元芝脸上稍变,低低道:
“掌门,我未修剑道,入不了剑池。”
左河默回首,目光冷冷,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看穿,他沉声道:
“你必须入内。”
元芝眼中多了几分惊惶之色,犹疑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今天不进,那就死在这里!”
左河默声音冷冷,听不出喜怒,他腰间天蓝长剑震动,剑气流溢,无形无质,在元芝身穿梭。
杀机四溢,让元芝的脸色变得苍白几分,只好顺从道:“进,我进就是.”
左河默转身,看向许玄,语气中有些歉疚之意,只道:
“许观主,是我门未料到这变故,拖累了贵观两位弟子。”
“还望许观主原谅,此事非人力所能抗衡,谁又能料到?”
他的声音隐忍、克制,腰间法剑震动不停,杀气迸射,显露了此刻心绪。
“此事等救出人后再提。”
许玄长叹一气,他此刻倒无什么怪罪这位左掌门的心思,反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切。
天陀刚才已经窥伺过此处的太虚,见到无数涌动的黑色咒文,许玄自然明白是哪一道的来了,哪里有什么责备这位同道的念头。
“好,就此入内,一道去看看情况。”
众人纷纷进入剑池之中,就此隐没身形,在场之人,仅剩下那名向护法。
这位老翁面上显得憔悴,四周幽静,好像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起当年妖灾过后,一片寂静,他也是这般藏身于一处洞府,跌跌撞撞走出,所见只是一片殷红。
那时他跟随的是启常,左掌门的师弟,启家昔年家主,自己最终在一片残尸中寻到这位家主的头颅,对方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左河默、启闻、韦言,空剑门衰微至今,终于有兴盛的迹象,可.’
向云迟神色恍惚,逐渐想起当年他尚还年轻之时,空了道人还担任着掌门之位。
‘山门各脉人才济济,空剑门必将大兴。’
这是他当年拜见空了道人时所言,可这位上一代的掌门只是抚须而叹,低低说了一句。
“祸患也落在这上面。”
直到如今,他已经垂垂老矣,从一位供奉晋升到护法,昔年掌门的话语才清晰地在他心中响起。
这声音经久不息,让他觉得头痛,他本就是由启家提携,可如今两代人都看护不好,向云迟心中有愧、有悔。
剑池沉寂,这老修沉默着上前,目光似乎要越过那灰光,看向其中的众人。
(本章完)
第103章 坠落
第103章 坠落
剑池中心,灰暗之光流转,天上诸星虚幻,似乎一戳即破。
灰褐道台之上,雷音长鸣,法剑相击,清越悠扬,若古刹的钟声。
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多出许多狰狞的剑痕,青衣飞扬,银白法剑若游龙般穿梭不定。
柳行芳身上多出许多血洞,最要命的一处就贴近在自身气海上一指之地,差点就是性命不保。
对面的池灵也受伤不少,但气势之盛,还是远远超过柳行芳本尊,法剑斩来,不给柳行芳片刻喘息之机。
自刚才便感应不到师父,他自觉剑池之中恐生变故,心中有些不安。
池灵攻势凶猛,就连那道【劫元剑落】也能使出,威力、变化都同柳行芳本尊一般。
功法、剑招、法术,对方都和自己如出一辙,状态还更胜一筹,如何能取胜?
‘如今有变,这剑池的传送恐怕也不可用了,说不定,真会陨命。’
修行这些年,今日这池灵是真正将他逼到了生死之间,他的招数对方全都识得,根本无用。
如同跟自己的镜像斗法,这感觉十分难受,他的法力、灵识渐渐枯竭,逐渐落入颓势。
‘这池灵显化后便和我分开,不会再模仿我如今的状态。’
缠斗至今,柳行芳也大致看出这池灵的虚实来。
‘若是想斩他,只有在这短时间内有足够提升,反超过它,才有机会。’
修为、法术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眼下指望,只有手中法剑。
他在剑势一境已经走得极远,这一境界还是归于凡俗,相当于凡人口中剑客之流,只是动用剑招杀敌。
剑元则是剑气之雏形,是剑道境界体现,萦绕于法剑之上,虽不可离体激发,随心而动,但已经属于仙道的境界。
自剑势到剑元,就是由凡至仙,云泥之别。
柳行芳握紧盘魄,长呼一气,咳出口污血,他心若平湖,渐渐忘却眼前事物,眼中只有这柄法剑。
罡音已经叫他收回,他的精气神凝聚一处,盘魄震颤,逐渐隐去上面雷光,露出原本银白的剑身来。
池灵再度杀来,雷音重重,法剑直斩而下,柳行芳挥剑抵挡,未曾使出什么法术,就这般简单地招架开。
当下不敌,柳行芳被雷光击飞,摔在地上,传来清晰的骨裂声,他的脏腑叫断骨刺穿,此刻口中吐血不止。
他却完全未在意伤势,只觉浑身上下冷热交替,一会好似在火炉,一会又在雪天,脊柱大龙发出脆响,浑身法力迅速运转起来。
池灵再度杀来,法术席卷而下,飞剑翻飞夹击,顿时在柳行芳身上又开出不少血洞来。
抵挡不及,那柄飞剑直直削去了他左手三根手指,更显凄惨。
柳行芳的气势已经降至最低,好似风中残烛,剑池却依旧未有传送的迹象,池灵再度杀来,剑上寒芒闪烁,就要彻底了结对方性命。
雷光重重,伏压而下,柳行芳以右手举剑,逆势上挑,依旧未动用法术。
盘魄之上,一点莹白之光生发,形成一道环绕剑身的白芒,吞吐不定。
池灵的雷光叫这莹白剑光一扫而空,这虚幻的人影稍稍一滞,似乎难以理解眼前之事。
柳行芳黑发散乱,满脸血污,唯有那双眼睛此刻明亮无比,看着手中法剑,显出十足的狂热来。
剑元。
他铤而走险,在生死之间,拿性命作赌注,只以法剑对敌,终于悟出。
“该我了。”
柳行芳上前一步,剑上白光莹莹,显出摄人心魄的锋芒来。
一点紫意生发于剑尖,他大笑着上前,使出【长气行云】。
顿时剑元涌动,雷音重重,盘魄一往无前,一气运转,那池灵刚想招架,却被剑光弹开,气海被莹白的剑元搅得粉碎。
那池灵就此消散,柳行芳长呼一气,再也站立不稳,倒在道台上,勉强服下几枚丹药,止住伤势。
他摸索着,在道台上寻找自己的断指,可也只寻到两根,敷上药散,勉强接上。
左手的小指已经叫那池灵的法术轰碎,再也拼合不起。
明明境况已经如此凄惨,可他却朗声笑了起来,近乎痴迷地看着盘魄上涌动不断,若白玉般的剑元。
四周一片寂静,所谓的洗练半点踪迹未见,但柳行芳已然满足,他已经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
韦言立身道台之上,轻抚手中【饮血】。
面前是一和他相像的人影,这池灵手执一柄和【饮血】相似的法剑,由灰光凝成,有殷赤的剑元在锋刃上流转。
【饮血】长鸣,剑身中似乎有数道血光冲入韦言体内,他巍然不动,将法剑收起。
对面的池灵应声而倒,自半身处被齐齐斩开,就此消散。
四周寂静,所谓的洗练一点动静都未有。
韦言浑不在意,心神还沉浸在刚刚的恶战之中,周身幽邃的煞气流转,更有道道血色纹路自他脖颈处蔓延。
他眼神清明,坚定,沉心静气,默默压制住那【饮血】带来的异象。来此之前,他就已经修成剑元,对于这所谓的剑池洗练,韦言自然是无多少期待。
就是显化出,韦言也不会动用。
‘门中经过这剑池洗练的,虽然都成了剑元,可却终生不得寸进。’
师父当初就是得了洗练之机,却不动用,最后靠自己修成剑元,再到剑气,韦言自然心神往之。
这道能模仿自身的池灵虽然诡秘,门中未有记载,可韦言还是将其斩于剑下。
‘池灵模仿不了【饮血】。’
他稍稍沉思,端详起手中那柄乌黑的法剑,其上有殷红的血色纹路,隐隐能看出描绘的是一片战场景象,剑柄上刻着散发凶戾之意的【饮血】二字。
韦言修行的是三品「煞炁」功法《伏形恶身诀》,他的法躯本就遭地煞之气浸染,修行起来自然进度极快。
至于剑道,门中的《无空剑诀》除了师父,便以他领悟最深,就是几位长老也不如他。
启师兄虽然修行的是门中真传四品功法《乘槎渡宿经》,四品「宙辰」一道,可论起对《无空剑诀》感悟,还是他胜出几分。
四周寂静,他身上令牌已经失去对外面的感应,让他稍稍心忧。
上方的星域忽然破碎,显化出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来,周围变得明亮,某种无形的隔阂消散。
诸多道台显化,入内的众人此刻才终于互相得见。
韦言环视一周,见到大赤观来的两人都虽有伤势,但状态尚可,良鸢鸣更是气息平稳,只是神色有些凄惶。
至于元鹿,此人已经昏死在道台之上,七窍流血,地上还有一摊铁水,不知遭了什么变故。
“师兄!”
看见启师兄,韦言不禁惊呼出声,启温此刻满身皆是剑伤,气海被搅得粉碎,气息垂危。
韦言想要立刻御风过去,可一股重压传来,让他无法御风而起。
一旁的刘霄闻见柳行芳无事,稍稍放心,两人刚说上几句,不想又有异变生出。
启温、刘霄闻二人所处的道台渐渐浮起,向着上方那处蒙蒙的太虚之中飞去,速度缓慢,但却不可动摇。
“师兄!”
柳行芳和韦言都惊呼出声,恨不得立刻去御风救人,但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道台。
刘霄闻看向前方如同破镜一般的太虚,心中不免生出寒意,死亡就在眼前,只要落入其中,必然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一时场上气氛有些绝望,这时一座道台上忽地显化出一群人的身形来,正是左河默一众。
炼气九重在此,勉强可以顶着重压飞起,良希兰和元芝都径直飞向自家后辈方向。
左河默同许玄见了眼前变故,皆是神色一变,此刻情况紧急,若是再迟上一步,自家弟子可就要彻底殒命。
两人当即全力御风飞起,冲向载着启温和刘霄闻的两座道台。
下方的元芝看着御风而上的两人,眼中精光闪过,假意看顾自家孙儿,实则留意着许玄和左河默的动向。
‘再近些,再近些就好。’
元鹿此刻昏迷不醒,他的大父,这位元芝长老却浑不在意,只将心神都放在御风而起的两人之上。
终于,许玄和左河默堪堪飞至道台旁,就要将自家弟子救回。
此地已经离那蒙蒙的太虚极为接近,稍有不慎,就是坠入其中,就此陨落的下场。
元芝此刻终于有动作,极为隐秘地催动起怀中的骨符,那处太虚顿时震荡变化,显出无数虚幻景象。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将许玄和左河默二人裹挟住,直直向那太虚中坠落。
“师父!”
刘霄闻和启温身下道台此刻停止移动,缓缓飞回,在场的几人都面有惊色,想不到生出这等变故来。
‘成了,成了!’
元芝的心中激动万分,就在今日,他顺利将大人的吩咐完成,之后筑基,乃至紫府
他正畅想着之后会得来什么赏赐,一股不适感忽地升起,心中只觉悚然,好似站在一座危楼之下,眼看着这楼要坍塌,将自己砸个稀烂。
“我”
他正想说话,可舌条一滑,就这般卡在了喉咙之中,让他一气不顺。
一口浊气冲撞到气海,往日修行的一点小缺漏此刻正好被触及,顿时整个气海暴动,他的法躯就好似遇水的泥塑,开始迅速崩解。
红的、黄的、白的,这些烂肉血污就这般浇在下方昏迷的元鹿脸上。
一时死寂,周边再无一点声息。
(本章完)
第104章 赤明府
第104章 赤明府
太虚,一片混蒙,无数幻景生发,若是向下望去,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可以窥见一点彩光。
许玄向着这处无垠的虚空中坠落,远处的景象在转瞬之间就消散不见,刘霄闻等人的呼喊也变得微不可闻。
他看不见左河默的位置,一种如同溺水般的感觉袭来,往日进入太虚,也是在紫府庇护情况下。
如今真的落入其中,许玄觉得意识、法力和肉体都在分离崩析,一种难以忍受的孤寂之感在他心头涌起,整个人的存在难以维持。
一条古老的青石道路延伸而出,周围瞬间安定,黑色咒文生灭,稳固住此地。
许玄下一刻就落到这石道上,勉强站起,狼狈至极。
‘差一点,自己就彻底死了。’
不管有什么底牌、什么手段,仅仅是被吸入太虚,就是濒死之境。
前方跟着落下一人,着青甲,堪堪起身,看了过来,正是左河默。
两人对视,颇有无奈之感。
一柄玄黑法剑忽地随之而降,上刻疏星淡月,星河闪烁,正是空剑门那柄【辰河】。
左河默伸手紧紧握住,骨节暴响,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煞气,恨恨道:
“启温,让他们废了。”
许玄刚才也见到了启温的状况,气海彻底被搅碎,法力悉数流失,即使侥幸活命,恐怕也只能沦为凡人了。
他稍稍沉默,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对方,所幸左河默很快就收敛怒气,看向脚下道路,低低道:
“走吗?”
眼下除了走,还有什么办法,许玄只是点头,两人心情沉重,只觉前方就是断头台,明晃晃的锋刃正一点点逼近两人脖颈。
“大月光寺的净言大师,应当也找过你。”
左河默先行开口,声音低沉,目光看向许玄。
“正是,他是位有慈悲心的,至少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许玄低低感叹,若不是这位僧人,自己恐怕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也说不定,毕竟我们之中,还是能有一人活命。”
左河默声音低低,转而气势一凝,沉声道:
“若是有机会走脱,我不会留手,还望道友明白。”
许玄沉默少时,觉得心中有些压抑,想起自家山门和师父嘱托,沉声道:
“理当如此。”
二人向着道路尽头走去,不知行了多久,终于见到一处入口来。
是一洞府,就这般坐落在太虚之中,由千万道黑色咒文托举,若海上一叶孤舟。
门户洞开,上有三个金赤的古字【赤明府】。
许玄见到赤明二字,心中当即有了猜测,明白这是何地。
观中开派祖师,道号正为【赤明】,名为温御华。
他气海中恒光震动不止,自行飞出,同这座洞府呼应,许玄便可以确定,这洞府正是观中之物。
“可要入内?”
左河默先行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恒光和许玄。
“既然来此,那便只能一探了。”
许玄沉声回道,既然来此,上位之人自然是要让他们入内,就是违抗,在这里耗着也无用。
天陀此刻忽地开口,低低道:
“先进去看看,说不定有转机。”
这老妖在先前一直保持缄默,如今开口,倒是让许玄心安不少。
两人向内而行,进入这座【赤明府】。
府中极为宽广,入内似乎能见不少楼阁宫殿,两人御风而起,进入查看,并无阵法阻拦。
除了断壁残垣,这里什么都无,灵物、道藏、法器一件都未见到,像是早早被人席卷一空。
恒光和辰河自行飞起,为二人引路,逐渐走到这间洞府的中心。
是一高台,通体若白玉,周边有无数赤色流火环绕,两柄法剑便飞至上方,金阳和星河显化,两人御风而上,落到这道台之上。
两柄法剑已经全面复苏,一跃到古法器的品级,只是恒光气势更盛,或许是得过剑意滋养的缘故。
许玄和左河默纷纷伸手握住法剑,面色沉凝,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洞府上方的雾气忽地散开,无数狰狞的魔怪自空中降下,让许玄想起了东密方向过来的妖邪。
两人神色凝重,眼前魔怪都是炼气后期的,不少气势更是达到九重,逐渐围住二人。
这些魔怪都是人兽混杂,分明是以兽蛊法炼制而成,长着女首的青牛,以人手作足的蜈蚣,猿首人身的邪物,气息凶厉。
“到底是何意?若要杀我等,吹口气就可,何必如此麻烦?”左河默已经握住辰河,幽蓝的星辉闪烁,化作一道银河环绕在他周身,他的气息稳稳攀升,几乎到了炼气九重的极限。
许玄手中恒光亦有变化,金赤的丙火熊熊而燃,冲天而起,化作日精电光,不断抬升许玄的气势,也是稳稳停在炼气九重的极限。
他感觉性命隐隐有汇合之兆,内景逐渐要同外界呼应,仙基将成。
未等两人体会眼下境界的玄妙,周边的魔怪已经扑杀而来,密密麻麻,若无穷尽。
“来。”
左河默先行动身,无形无相的剑气穿梭不定,整个人化作一道极细的幽光,不断斩下这群魔怪的首级。
他身形变换,极为诡秘,难有魔怪能近身,他手中辰河明亮,化作一道星芒,奔行不止
另一处,许玄亦是出手,他上方一道劫池显化,更为凝实,上霄雷云全力催动,丹霆自其中掠出,化作雷隼巡天,幽泉隐踪,掀起鬼哭之声。
紫雷凝聚在那方劫池内,逐渐沉积为墨色,两柄飞剑入池,不断携着雷光落下,斩杀妖邪。
许玄握剑,若巨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动,法剑挥舞,携着雷光天音的剑气喷薄而出,若长河倾泻,一往无前。
无数焦黑的兽躯断肢飞起,雷音轰鸣,连绵不绝,他缓步凿阵,以一人之身,向前推进。
大震祈雷光、天鼓、劫元剑落等等,许玄挥手施展,往日所学在此一一印证,他已经忘却了为何来此,只想着将手中法剑挥得再快些。
气海中命本震动,神人开眼,紫电汹涌,古老苍茫的青铜战甲渐渐变得更为凝实,上面云雷之纹闪烁,雷龙盘旋,鳞甲森然,驱雷掣电。
仙箓飘摇,【洊合】二字散出万道明光,某种玄之又玄的事物在其上凝聚,显出阴阳相薄、合化的景象。
周围的紫电、经文逐渐凝聚到这仙箓上,融入其中,许玄的性根彻底同这道仙箓融汇,但他却未注意此事,只是全力诛杀这些狰狞魔怪。
另一处,气海中的天陀则是分化出一朵血,注视起这道仙箓来。
【观道传法】一行,许玄的位次已经极度贴近筑基,而【诛恶伏魔】一栏却未有变化。
‘只有诛杀天魔,才算建功?’
天陀沉思起来,许玄眼下已经斩杀不少妖邪魔怪,这仙箓却未记载功劳,看来是不算数,不知标准为何?
他看向洞府外的太虚,无数黑色咒文显化为毒虫猛兽,白骨骷髅之形,将整片太虚凝固。
一只苍白瘦削,毫无血色的手自幽暗中深处,将这座广大若山岳的洞府托举而起,黑色咒文如水波一般,自这只手上流入洞府,化为魔怪,永无穷尽。
‘这样下去,许玄迟早有法力耗尽的时候,怎能活命?’
血色曼陀罗海中,天陀本体缓缓起身,他重新换回那身殷红如血的华服,金瞳若鬼火一般明灭,长叹一气,向外走出。
刚出海,头顶那座白玉天宫立刻有动静,蒙蒙清光镇压而下,让天陀背生寒意。
他立刻跪拜而下,那道清光已经落到这老妖头顶,但忽地止住。
天陀抬头,他体内震动,一道金色法旨冲起,止住了那清光的镇压。
“东华赐道,奉旨拜谒。”
清远悠扬的钟声响起,青木玄光生发,若一阳藏伏,将出于世,五精生发。
天陀终于能站起,看向那道法旨,满脸疑惑,竟是半点也记不起来历。
白玉天宫的清光收回,那道法旨也重新钻入天陀残魂之中,这老妖暂时不去管这事,而是看向外界。
许玄和左河默纵然剑气了得,但这些魔怪似无穷尽,法力渐渐有枯竭的迹象,恐怕撑不了多久。
天陀冷笑一声,血色大袖翻飞,他掐诀施法,渐渐有一道彩光生于他手中,显化出无穷欲念和魔性来,透过这彩光,似乎能看到太虚最深处的景象。
无穷无尽的天魔就在这幽暗的太虚之下,似乎受了什么抑制,难以冲出,只能藏伏在下,不得现身。
这就是天陀的后手,自毁的五品秘术【渡魔阶】,这秘术是他见到那无染净莲中的天魔法光后想起,仅有一个用处。
以心神化为渡口,引来天魔。
这秘术在当时臭名昭著,作为少见的自毁之术,威力甚大。若是紫府再将死之际施展,往往能引来不少天魔,重伤敌手,但也会造下诸多杀业。
大人物早早就抹去这秘术记载,不想在仙碑掩盖下,天陀竟然忆起。以许玄的性子,当然不愿意施展这种有伤天和、祸害一方的秘术,天陀也没打算同许玄商量。
若是许玄性命垂危,天陀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这秘术,引来天魔降临,许玄有仙碑护佑心神,自然无惧,背后这紫府就要倒霉了。
届时就直接闯入太虚深处,就此远遁,舍弃山门,转身为妖。
‘如今就看外面情况如何了?’
天陀手中彩光明灭,他看向外界,只见许玄和左河默已经濒临绝境,法力将要枯竭。
周围的魔怪忽地止住,一时沉寂,无数兽躯断肢汇聚,显化出一人的身形来。
脸色苍白,眼神阴鹜,嘴角含笑,披着黑袍,这面容许玄再熟悉不过。
黑风谷,谢黍。
(本章完)
第105章 相杀
第105章 相杀
洞府中,诸多狰狞魔怪环伺,谢黍周身青黑魔风涌动,传来道道邪经唱念之声。
许玄早已猜到此人和巫荒有联系,不想竟然在此地现身,对方气息之盛,远在许玄和左河默之上。
谢黍稍稍抬手虚握,许玄就觉心头一紧,浑身气机逆冲,当即吐出口血来。
‘筑基。’
许玄心几乎沉到谷底,谢黍当年突破六重过晚,分明是个筑基无望的,可如今却悄然筑基,速度之快,还在原上各家嫡系之前。
一旁的左河默也是面色凝重,炼气级别的魔怪虽多,但也能借剑气抵挡,可若是一位筑基来了,两人恐怕不是一招之敌。
谢黍上前一步,周围魔怪纷纷退下,蹲伏在一旁,显然是听从他的命令。
“许玄,好久不见。”
他声音温和,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轻声招呼。
“我和谢谷主,可不算相识。”
许玄握紧恒光,雷火激扬,他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强提精神,应付起眼前之人。
‘控人心血,有些像是昔年伏血山的传承,看来修的是「血炁」。’
门中对伏血魔门的功法有过记载,许玄自然看出谢黍的路数来。
面对一位筑基的压力极大,让许玄和左河默不得不提起全身精气,注意着对方一举一动。
“我此次奉命而来,不是要取二位性命的。”
谢黍含笑看了过来,继续说道:
“你们两个,今天只有一人能走出。”
洞府上方雾气散去,逐渐显出一方星图来,同空剑门大殿之中的相仿,一道赤色剑光停于星间。
“现在看看,你们谁能得到那道剑光认可,就能活命。”
左河默冷笑一声,低低道:
“这不是【奉玄剑气】吗?原来谋划至今,就是为了此物。”
谢黍摇头,笑着看来,低低道:
“是剑炁才对,你空剑门见识还是浅薄。”
“现在你们二人就拿起手中剑来,看看哪位剑道更胜一筹,能得那【奉玄剑炁】认可,便可活命。”
许玄眉头一皱,低低道:
“要是我说不呢?”
谢黍脸上笑意更盛,似乎听到什么笑话,阴恻恻地说道:
“若是顺从,还有活命之机,胆敢反抗,那就是山门皆灭。”
接着这脸色苍白的男子身躯就开始消融,化作一若胎盘般的事物,血水横流。
谢黍的声音继续响起:
“莫要犹豫,慢上一步,就是横死,连带着自家山门一同陪葬。”
言毕,谢黍所化的魔胎再无动静,只是不停颤动,周围的魔怪再度围起这座道台来。
两人就立身在这座道台之上,左河默提起辰河,沉声道:
“出剑吧。”
对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无形无相的剑气流转,星辉洒落。
许玄轻抚恒光,他和左河默要说交情,还真算不上多好,仅仅是相识,但眼下的情景,更多给他带来的是憋屈之感。
一种任人摆弄,无法反抗的无力感升起,然后是愤怒,他和左河默为求得生路,就要拼死厮杀,可在别人眼中,恐怕只是笼中困兽。
若是放开手厮杀,许玄自觉能胜,但谢黍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看不穿,猜不透,哪里是生路?’
“许玄。”
左河默上前一步,剑尖前指,语气低沉,只道:
“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出剑,生死有命,你也不必留手。”
“若是我生,自会照顾大赤,若是你活,也望你看顾空剑几分。”
许玄握紧恒光,看向一旁谢黍化作的魔胎,又望向天上星图中的赤色剑气,隐有所想。
左河默认命,许玄却未服输,直到刚才他都在全力感应着体内那卷玄青道书。
【太上奉玄书】,奉玄剑典就记载其中,此刻却无什么动静。
洞化剑匣,其中那道金赤的真君剑意倒是有感,但也只是稍稍震颤,就不再有变。
“天陀!”
许玄以心神呼唤,谁知此刻这老妖也销声匿迹,不再言语。
左河默拔剑,剑气袭来,许玄不得不招架,恒光同辰河相击,两柄法剑哀鸣阵阵,如泣如诉。‘对方情况不太对劲。’
许玄细心观察,剑光涌动,以洞化剑匣感应,果然见到那条通体金明的钩蛇,此刻就在藏身在上方星图内,垂下两根金线,勾住自己和左河默。
‘果然是神通在发力,左河默只是炼气,如何能抵挡住。’
对方无形无相的剑气在空中穿梭,许玄此刻也打出真火,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是对方真要下死手,那他也不会留手。
劫池显化,两柄飞剑携着天雷落下,雷音阵阵,许玄三剑齐出,斩向对方,同雷光混合的剑气倾泻而下,将左河默身形笼罩其中。
对方身形飘忽,不断闪现,星辉化作银河,凝聚在其身上,化解雷光。
对方眼睛血红,似乎已经失去神智,但手上法术和剑招却丝毫不乱,《无空剑诀》毕竟是四品剑诀,变化多端,难以捉摸。
许玄依仗着自身气血充盈,法力浑厚,状态较左河默好上不少,三剑齐出,渐渐转守为攻。
【玉血心】活跃,抽调气血,修复伤势,许玄法力恢复快上不少,一来一去,左河默便落入下风。
一旁谢黍化作的魔胎忽然有变,一道血光飞出,落到左河默身上,让其气势一盛,法力恢复,竟然压过许玄。
“谢黍!”
许玄怒斥出声,却听得谢黍的声音响起,环绕在四周,笑道:
“大人只要你们分个胜负,可不禁止我帮谁。”
眼下情况不妙,他伤势还未恢复,左河默得那血光相助,气息已经完全攀升至巅峰,剑气洋洋洒洒,十分难缠。
‘到底如何破局?’
谢黍若是继续针对,许玄必败无疑,要陨命当场。
星辉同雷光碰撞,许玄眼神冷冷,看向那具蠕动不停的魔胎。
——
太虚之中,赤明府外。
一位身着金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现身,姿容华贵,气质脱俗,盘坐在一团金色云气之上,周身不断有金玉落下。
看向周围蠕动不停的黑色咒文,这位万金真人看向托举着洞府的苍白之手,低低道:
“前辈,里面还未分出个结果,天上那道【奉玄剑炁】真能落下?”
“毕竟是两处下宗,传承更是不全,真能得认可?”
元虿的声音响起,冷冷道:
“可不可行,先前的温扶风不是已经印证过?”
“若是他还活着,此时成就紫府,以本命法剑就可顺利接引那【奉玄剑炁】,哪里需要炼什么【奉玄解恶度刃】?”
万金闻言,眉头稍皱,低低道:
“温扶风是个人物,可惜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如今这两脉凋零,要想出位紫府剑仙来,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元虿的嗤笑声响起,环绕在太虚之中。
“就是出了又如何,我天毒山当年押注温扶风,赌他能成,最后还不是一场空,几家仙道都要他死。”
“「祸毒」本就不能为仙道所容忍,如今让大巫证果,也只是情势所迫,甚至还要断掉后人来路,你们仙道,处处都是算计。”
万金沉默不言,巫祝三道都是极为古老的道统,本质和仙道不同,不属一路。
此刻这位真人身边金气涌动,手中掐着两道金线,稍稍牵动,看向四周黑色咒文,低低道:
“不管前辈如何去想,【奉玄月剑道誓】必须要解开,「玄炁」和「太阴」不显,「祸毒」借誓,果位高悬,当年势大,我等不得不防。”
这话语隐隐触及元虿的痛处,他冷哼一声,无数黑色咒文涌动,杀机四溢。
万金脸色沉凝,轻轻虚握,手中显化出一柄金明长剑,上刻钩蛇腾跃之纹,剑柄上有道道金色鳞甲,散着重重金玉之气。
元虿最终还是停手,冷冷道:
“【金鳞】交给你,倒是有些暴殄天物。”
“这东西当年和【珠落化元符】齐名,都是金德一道重器,那道灵符打落杨鼎光的道途,这【金鳞】在你手中,可没什么威名。”
万金见对方停手,稍稍放心,也不敢再提及往昔之事,轻声道:
“【珠落化元符】是真君所留,自然不凡,能将那老火鸦打落,【金鳞】虽然内藏剑意,可还是差上不少。”
元虿不再言语,专心看起赤明府中的情况来。
万金则是将目光投向那幅星图,赤色剑光流转,竟然真有被动摇的迹象。
‘【恒光】位上到底有无大人在,今日就能彻底得知,若是无人,恐怕那几位修「丙火」的就要尝试冲击。’
万金稍稍思虑,他出身太真宗,修的是「庚金」,火德位次变动,同他关系不大。
‘「祸毒」归位又如何,解开道誓,仅仅一位真君,如何能同仙道抗衡?’
他心思沉下,专注地看起赤明府中的争斗来,那个叫谢黍的似乎有些小动作,让万金心生不喜。
‘算了,只要能动摇下剑炁,炼出【奉玄解恶度刃】即可。’
情况还在掌握之中,万金握住手中金线,再度运转神通,当下胜负即将分出,且看看谁生谁死?
(本章完)
第106章 剑落
第106章 剑落
赤明府内,妖邪魔怪咆哮,掀起晦暗的妖氛,同雾气交融,化作一道脏秽的帘幕。
谢黍变作一两人高的血胎,脉络狰狞,讥讽的嬉笑声自其中传来,坐观二人争斗。
血光涌出,若轻纱般笼罩上左河默,不断为其修复伤势,恢复法力。
左河默法剑运转,无形无相的剑气喷薄,穿梭不定,辰河上星河流转,不断将雷光磨炼。
他尚存神智,却无心停手,而是听之任之。
谢黍出手帮他时,他心中竟然生起庆幸之感。
这想法过于卑劣,让他的心神蜷缩到血光之后,不愿去面对眼前之事。
生路就在眼前,但左河默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将什么东西抛弃,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剑术越发凌厉,剑心却逐渐萎缩,变得晦暗蒙尘。
两柄法剑震颤,剑气奔涌,逐渐引动那副星图之上的赤色剑光。
许玄法躯上多出许多剑伤,左肩被那柄辰河刺中,露出森森白骨。
对方无形剑气洒落,此刻法力将要耗尽,许玄身上血流不止,难以抵挡。
他能撑到现在,全靠那道【玉血天心术】,还有【玄蛟行雷】带来的气血增长,当下眼前发黑,渐渐无法握剑。
许玄法力枯竭,可剑气依然汹涌,伴着雷音,堪堪护住要害。
‘上位稍有旨意传下,我等就要相杀相争,何其可悲。’
这种感觉让许玄极为厌恶,身家性命落于他人之手,若困兽之斗。
许玄再也支撑不住,法力彻底枯竭,恒光被一剑挑开,辰河抵住他心窍。
左河默竟然停手,他的面上显出挣扎之色,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那道神通所化的金线轻微拉扯,道道血光萦绕在他身边。
左河默的眼神稍显悲凉,剑上发力,就要刺穿许玄的心窍。
许玄已准备将洞化剑匣中的剑意放出,但辰河却被一道血光阻住,再也不得寸进。
竟然是谢黍出手,不知是何意。
某种东西的破碎声响起,辰河上的剑气迅速退散,许玄诧异的望向左河默,对方此刻身上再无一点剑气,气息衰弱至极。
“他的境界,破了。”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看出对方的状况。
左河默的剑道境界迅速散去,谢黍撤回血光,这位空剑掌门立刻倒下,辰河落在一旁。
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降至许玄身上,让他气势增长,【剑起重渊】绽放明光,体内的那口剑胎也更为凝实,将要出世。
谢黍的嬉笑声环绕四周,像是看了出好戏。
“如何?许玄,现在可是你站到最后。”
“谢黍!你到底有什么谋划。”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那魔胎。
谢黍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中尽是怨毒。
“我可是帮你破了对方境界,如今那道剑炁,可就要落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许玄顿感不妙,抬头看向那副星图,果见赤色剑光流转,将要落下。
“空剑的气运落在你身上,你已完满,【奉玄剑炁】将落,选中的是你。”
“不管是输是赢,你今日注定要葬身此处。”
血色光华自那魔胎之中冲出,将许玄席卷而去,左河默气息微弱,昏死在那道台之上。
许玄被血光缠绕,落入魔胎之中,立刻生变。
气海之中,仙箓落下,同那披甲神人交融,雷龙长鸣,广袤的雷泽充斥于气海之中,他的修为稳步提升。
星图之上,那道赤色剑光终于有感,此刻落下。
天外,诸星之间,一道金赤的剑光若龙蛇奔走,粉碎焚烧无数大大小小的星体,遁入太虚之中,向着此地落下。
万金和元虿都有感应,立刻祭出秘宝,护佑自身。
太虚中,恍若一轮大日升起,无数金赤的天火落下,将原本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焚尽,这道剑炁将幽暗、破碎的太虚斩开,凿出一道通往域外的天路。
无数道目光投来,注视起此地的变动,天下灵火都在一瞬之间大放光明。
那道金赤剑炁瞬息落入赤明府中,周围的魔怪妖邪顷刻化为飞灰。
元虿掐诀施法,朗声诵道:
“恭请道誓。”
一道玉章显化,伴着太阴之光,玄青之气,五毒之形,将那道金赤剑炁接引而下。
谢黍化作的魔胎彻底剥离,许玄此刻血肉、神魂都消融在一方雷泽之中,非生非死,将成未成。
金赤剑炁落入这方雷泽,逐渐凝实,化作一道狰狞怪异的白骨小剑。
万金在外看着,神色稍稍舒展,低低道:
“看来【恒光】尊位上确实无人,那位前往宇外求道未归,早就有些猜测。”
元虿声音复杂,听不出喜怒,声音有些恍惚。
“「丙火」一道的果位不显,尊位也无法长存,只不过那般人物,竟然就不声不响陨落,真是.”
万金似乎也有些感叹,握紧手中【金鳞】,低低道:
“当年蜀亡,这位就无动作,都疑心他状态,如今也是确定。”
“天毒山今日解誓,何尝不是脱身于因果,三道祖炁牵扯极其深远,真君都不敢触碰,「祸祝」又能借多久的位格?”
“「社雷」当初得「始炁」承载,代天行罚,仙人都要伏诛,祖炁一朝不显,雷宫就彻底消亡。”
元虿再无声音响起,似乎沉默。
赤明府内,骨剑凝实,上有金赤之纹,【奉玄解恶度刃】炼成。
许玄此刻尚存意识,所化的一方雷泽成为了淬剑之物,那柄骨剑正不断熔炼他的性命。
“现在将那道真君剑意放出。”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并不显慌张,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
许玄闻言,他早有此意,正欲行事,当即将那道真君剑意放出。
一道若大日般的剑意冲出,融于这柄骨剑之中,炁意会和,顿时生变。
这柄以秘法炼出的骨剑不稳,变得虚幻,许玄得了喘息之机,性命逐渐归于自身。
天陀此刻运转起【渡魔阶】,太虚深处的无数彩光如得应召,以许玄心神为渡口,迅速涌出。
许玄的心神顷刻间就被拉回气海之中,他稍稍回神,见天陀已经站在他身旁,金瞳闪烁,将许玄拉至那白玉道台旁。
一人一妖靠近道台,蒙蒙清光落下,暂时将两人护佑,那些彩光刚一出现,就被清气驱逐、镇杀。
天陀这才放心,稍稍驱动术法,将这处渡口搬运至外界。
赤明府内,顿时有无数彩光涌动,天魔奔走,呼啸着向外涌出。此地一片混乱,太虚不稳,天魔上浮,天陀就要施展秘术远遁。
万金和元虿更是未料到这等变故,纷纷动手,【金鳞】飞出,剑意生发,金气升腾,将道道彩光斩灭。元虿手中黑色咒文若潮水一般涌起,将赤明府包裹。
“哪里来的天魔!”
元虿语气含煞,马上功成,却生出这等变故。
万金此刻有苦难言,天魔就算了,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意才是真正让他心惊之物。
‘竟然还有剑意存世,显化神妙,莫非.’还未等他多想,那【奉玄解恶度刃】自行飞起,剑意生发,将那道玉章就此斩灭。
元虿神色一变,这道誓就此解开,但那骨剑却仍有变化。
此剑稍稍一震,剑意生发,顿时无数天魔就崩解消散,赤明府内再度恢复寂静。
天陀本想趁着混乱逃遁,此时却难以施术,外面的两位紫府又重新将太虚稳住。
金赤之火自骨剑上涌起,显化出一道人的身形来,着玄黑道袍,袖绘诸星,恒光、辰河皆震颤不止,落于他手中。
太虚之中瞬间明亮起来,形态各异的丙火如蒙感召,自行显化,散出万道明光。
万金噤声行礼,元虿亦显化身形,为一中年男子,容貌英伟,着黑袍,上绘各色毒物,两人齐齐道:
“拜见真君。”
太白星闪耀,经天而行,一道金色法旨自太虚深处显化,伴着无边兵戈之形。
【太真】,这二字显化于法旨之上,同这位道人对峙起来。
许玄所化雷泽此刻变得扭曲,内里有金气和丙火冲激,他不敢再看。
万金和元虿在外,让那道法旨护住,此刻才未殒命。
那道人轻轻握住恒光,剑指前方,整片太虚方位一变,以祂剑所向倾斜。
金色仙旨未动,逐渐收敛光华,【奉玄解恶度刃】自行飞起,落至元虿手中,这位道人并未阻拦。
两方沉默,最后那道仙旨上有金字显化,庚金之气流转,显化为【恒光失位】。
那道人身形就此变得虚幻,法旨也收敛神异,就此藏于太虚中。
两方消散,此地仅余万金和元虿在此。
元虿此刻看着手中骨剑,面色复杂,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道誓已解,巫剑亦成。
万金神色舒展几分,低低道:
“大人下令,让我等将通道打开,那位是真的回不来了。”
元虿神色一变,万金此言冒犯,可周围却再未显异变,他疑惑道:
“那刚才是.”
“尊位遗留,借剑意显化。”
万金声音低沉,如今不必忧心那位清算,两人心中都安稳不少。
元虿挥手将太虚打开,通道显化,他捧着那【奉玄解恶度刃】,就此离开。
万金看着手中【金鳞】,沉默不言。
天毒山的道誓解开,那位大巫恐怕就要准备证金。
他也寻到空剑灵藏的下落,只需放钩即可。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查明【恒光】状态,不怕什么清算了。
看向下方的许玄和左河默,他张口一吹,一道蒙蒙精气落下,将二人伤势和法躯修复完整。
赤明府中升起一道清风,将二人送至通往外界的道路上。
许玄回神,只觉修为已经接近圆满,性命交会,再闭关即可成就仙基。
左河默此刻却如行尸一般,先前真君对峙,纵然那位道人护佑几分,可仅是看到那法旨,他的神魂便扭曲、残缺。
‘这该如何是好?’
许玄对左河默先前行事,并无记恨,神通在上,他们这些小修如何能抵?
若是无仙碑护佑,许玄定然也会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面前忽地显化出一着年轻男子身形,着金衣,佩一金蛇剑,眉眼含笑。
许玄明白是背后主事之人,纵然心中再不忿,当下也只能下拜行礼,恭声道:
“见过真人。”
万金态度极为和善,直接将许玄扶起,看向一边的洞府,笑道:
“这赤明府本是你大赤观的灵藏所在,后来叫众修破开,灵物尽数流出。”
说着,万金屈指一点,这座赤明府化为一道流光,显为一赤色令牌,上书【赤明】二字。
他笑着将这令牌递给许玄,低低道:
“这洞府如今就物归原主。”
许玄心中惊异,不知对方是何意。
“至于剩下的灵物、道藏之类,可不在我宗,若是你成就紫府,可昭告离国,自然有人来归还。”
万金稍稍正色,继续说道:
“此间事了,你可以离去,只是不要再插手空剑之事。”
言毕,这位真人身形就此消散。
许玄神色如常,看向身旁失去神智的左河默。
‘这般就算弥补了吗?’
许玄只觉一团乱麻,不欲再想,以法力带着左河默,两人沿道而出。
“那位真君,恐怕已经陨落。”
天陀的声音响起,有些感叹。
许玄听及,心中一颤,低声问道:
“分明还能显化,为何这般说?”
“祂所显化,是「丙火」受感召而成,内无性命,叫那位金德真君试出虚实。”
天陀声音低沉,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也让人忌惮。”
“天毒山已经解誓,再无牵连,如今先闭关突破筑基,再看看之后如何行事。”
许玄的修为已经叫推至圆满,就此回山,便可突破筑基。
这般速度,恐怕是原上最快,能占据不少先机。
许玄叹气,同左河默走出剑池,见到外面等候的众人。
“师父!”
刘霄闻和柳行芳先行出声,快步上前。
“我无事,如今修为圆满,回山就可闭关突破。”
韦言快步上前,看向左河默,声音颤抖,沉声道:
“师父,这是?”
许玄自然不能将先前之事说出,只低低道:
“他在太虚中遭劫,神魂残缺,仅剩法躯。”
在场众人面上皆有异色,良希兰神色冷冷,身后的良鸢鸣却哭了起来,韦言面色沉凝,一旁的启温依旧昏死未醒。
至于那元鹿,此刻若疯魔一般,嘴里念叨不停,不同任何一人交谈。
‘神通一起,空剑门便死的死,伤的伤,我若无那道仙碑护身,此刻又是什么下场?’
真人的告诫还在他耳边回响,看向两位弟子,他沉声道:
“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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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7章 筑基
第107章 筑基
正值初秋之夜,漓水泛涨,将将平岸。
一轮明月高耀天心,岸边沙明如雪,踏足沙上,向南望去,便见田连仟佰,霜华泄地。
张高峡赤足踏在软沙上,抚平青裙,坐于江边,一点点看着冷冷的江水漫过纤瘦的脚踝。
背后深草中虫声唧唧,起伏如潮,荧火三五,明灭不定。
“师姐。”
身后传来一道腼腆的呼声,她起身而望,见是一着淡紫圆裙的少女。
“舟渡来了,有何事?”
张高峡浅笑问道,江风徐徐,吹得她发丝飘摇。
她如今已是炼气二重修为,今日看束灵田,便趁着夜色来到江边散心。
“听闻师姐一人在此看守,师尊便遣我来陪着。”
“倒是麻烦你了。”
江舟渡缓步走来,规规矩矩地坐到师姐身旁,隔着一步的距离,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下来。
张高峡却也不言,静静坐着,双手抱膝,斜首望着江北。
隔着漓水,几处山野,隐隐能望到莲寺升腾而起的彩光,乘着江风,似乎能听到几句经文,只是很快又叫虫鸣压下去。
“师姐,你说对面的凡人,每天怎么入睡?”
江舟渡憋了许久,坐的腿都僵了,终于想出个话头来。
张高峡微微一愣,倒是未想过这事,颇觉这位师妹想法清奇,稍稍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看着佛光,听着经文,说不得这些凡人睡得更安稳,更舒坦。”
她笑着回道,看向一旁的师妹。
“我就不行,睡得浅,稍有动静,我就要醒来。”
江舟渡见师姐终于和自己说上话,稍稍舒展了下坐姿,挪近几分。
“掌门闭关,不知几时突破筑基?”
江映明月,一阵微风拂过,吹皱玉盘,张高峡久未回洛青,便想着问问这位自彩云峰来的师妹。
江舟渡叫这问题难住,她哪里知道什么消息,当下若只呆鹅般,低低道:
“掌门闭关了?”
张高峡被她逗笑,这位师妹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一头倒在对方怀里,脸埋着,憋着笑声。
“师姐?”
江舟渡知道自己刚刚说了蠢话,两耳瞬间变成酡红。
“舟渡你心思专一,倒是个读书种子。”
张高峡起身,理了理青丝,看向这位师妹,语气认真。
江舟渡却是当真,神色慌乱起来,低低道:
“如今可没科举,读书作甚?”
两人正说着,却见洛青那边,不知何时飘来一朵阴云,笼罩在峰上。
轰鸣声起,雷音阵阵,电蛇奔走,银枝乱颤。
张高峡忽地起身,神色凝重,让一旁的江舟渡有些不知所措。
“走,回洛青。”
驾起一阵云雾,张高峡扶着师妹上前,两人飞的极低,飘向洛青。
刚入洛青,张高峡便见栖云师兄,连带着几位师弟都在夜空中,驾着云气,恐怕也是见了异象,纷纷赶来。
“高峡来了。”
王栖云和刘霄闻最先出声,他们三人入山最早,情谊最深,也一同熬过山门衰微时。
张高峡笑着应了,领着江舟渡降到云气上,看向不远的天青峰,雷光萦绕。
“掌门,可是要成了?”
她声音极轻,却饱含着深切的期盼,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不由得颤抖。
刘霄闻看向天青峰,握紧腰间佩剑,手指关节捏的发白,勉强压住心中激动。
“思安师姑、习微师伯说这异象,正是仙基成就之景,且极为圆满,是门中有史以来,第一等!”
他说着,腰间的火虎牙却震颤不止,若有灵一般,显出心绪来。
“就在今日,掌门师叔突破之快,当为赤云南第一。”
王栖云神色感慨,他年纪最大,见过师门繁盛时,也经历过妖灾,最明白筑基的分量。
在场几人一时都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峰上的雷云。
张高峡牵着师妹的手,让她贴近几分,人多,舟渡有些怯生,便越发蜷在身后。
柳行芳和许法言都站在刘霄闻身后,神色各异,他们两人入山的迟,此刻不知说些什么,但师父即将突破,心中都是喜悦。
“行芳,手可好些了?”
这一辈弟子难得一聚,张高峡看向柳行芳的左手,原本的小指处空空落落,旁边二指根处则有浅浅疤痕。
“多谢师姐关心,用了药,此刻无事。”
“怎不寻些能生肉长骨的药来,缺了一指,总是不便。”
张高峡稍稍上前,看向这位师弟的伤处,身后的江舟渡亦步亦趋。
一旁的几人也是看来,距离掌门突破还有不少时间,当下几人则关切起这位师弟的伤来。
“师父说过,等突破六重,求得命本后自然生出最好,以灵物蕴生,难免有滞碍。”
柳行芳笑着抬起左手,其余四根手指舒展,如今他身上少了几分世家的贵气,多了一股凌然的气势。
“那池灵厉害,我也是堪堪能走出,不如霄闻师兄远矣。”
一旁的刘霄闻听了此言,颇有些难言,他能如此轻松,还是靠着篆文伴生的灵火,当下只是笑笑,不好多言。
几人谈笑,就是许法言此刻也少有开口,跟着聊上几句,江舟渡却依旧不说什么话,显得怯怯。
“栖云师兄怎未把承言带来?”
张高峡看向栖云师兄,脑海中想起眼睛明亮,生得清秀的承言来。
“他白天练功学艺,把我件器胚给煅坏了,此刻还在他娘亲那里领罚。”
王栖云佯怒几分,可在场众人都知道他疼爱亲子,哪里舍得罚,纷纷哄笑。
“笑什么笑,霄闻你多大岁数了,怎还不成家?”
王栖云此时摆出长辈架势,先看向这位师弟,刘霄闻顿感压力,忙假装看向天青峰。
“我听闻霄闻师弟,和那位樊大家,多有联系,可是.”
张高峡语气平平,一旁的刘霄闻却急急回道:
“师姐你长明大盘两端跑,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都是些不着调的。”
他一时不言,在场众人心照不宣,便都未再提。天青峰上,雷云渐熄,降于地上,化作一方浅浅的雷泽。
——
洞府内,许玄突破。
那具魔胎将他修为推至圆满,性根附于仙箓上,同那化为神人雷龙的命本交融。
内景遂成,气海中渐渐有异象生出,雷泽填满气海,同周身呼应,玄祈雷木彻底炼化,撑开天幕,银枝疯长。
仙基成就,许玄气势渐渐上升,远胜以往,天青峰上那方雷泽落入他气海之中。
【降雷泽】,显化雷泽,动有雷光天音生发,专制庚辛,化壬合灵,驱邪震恶,起于逆势,其威更盛,心无咎则诸雷从。
这是五品仙基,神妙颇多,内景之中有诸多象征显化。
雷泽广袤,同周身经脉相连,法力积蓄其中,源源不绝,甚至修到高深处,能身化雷泽,再无要害。
神人坐镇雷泽,身着青铜玄甲,背着那口化气为炁的剑胎,【洞化剑匣】也落于他身旁,同剑气相合,这便是雷泽化育的神圣,总摄枢机,鼓雷掣电。
如今许玄鼓雷无需动用术法,念头、眼神、言语一起,法力运转,就有雷光天音生发,可借天威,远胜以往。
雷龙腾跃不止,或携雷登天,或冲伏而下,能化解法力为二性,阴性则隐而不发,若跗骨之俎,阳性则至刚至盛,若山崩地裂。
这仙基能生克庚辛二金、壬水灵雷,十分不凡,最为重要的是,若处于逆势险境,威势还会提升。
若是心中坦荡,无咎无愧,行使雷法还有增长,当真神妙。
当初许玄求得性根,得了某位大人青眼,如今突破,仙基内景已经趋于圆满。
若是正常修这仙基,这三象应当还是虚幻,效用不若许玄这般强,需要不断使其完满,如今许玄却省下这这苦工来。
「震雷」本就是出于阴阳相薄之机,许玄自空剑回来,细细参悟那《泽雷履龙经》,收获不少,其中关于五雷都有阐述。
阳雷阴霆,震则均平,社、神都为阳雷,而灵、霄却为阴霆。
震为尊长,天地交泰,出于阴阳相薄,霄则从之,后携云雨,阴阳激扬而发。
「震雷」和「霄雷」皆为源流久远,合天地正意的道统,剩下三雷则各有偏向,社主劫罚,神管威德,「灵雷」却未有记载,只说是龙君专属。
“古代「闻幽」在时,若是以这仙基成就神通,这神人、雷龙就可化为阴神阳神,离体而出。”
“如今却是不行,身神通也就只能成就法身,斗法虽然厉害,但神妙却不如往昔。”
天陀的声音响起,自从上次入空剑,他便可走出海,在许玄气海中随意闲逛。
“「闻幽」这般玄妙,还能涉及天下神通的变化?”
“这有什么稀奇的,古地府的几个道统都关系到天下修士身家性命,【六道化生】这秘术也是出自地府,才能助你斩出妖身。”
天陀似乎有些感叹,低低道:
“上古之时,还是有规矩在的,地府、雷宫、夏朝等等显世,真君都不得妄为,「血炁」位上的仙人都叫镇杀,诸修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今日倒是自由自在,可不少修士又忆起往昔的好。”
许玄此刻已经气息已稳,感受着体内仙基玄妙,笑道:
“我们这些小修,自然是觉得上古时才是道德之世,若是位金丹,肯定是觉得如今才是盛世。”
“在位不同,看得也就不一样,凡人、小修、神通个中差距,远超什么国别、族类。”
天陀不言,许玄开启阵法,正式出关。
洞府外早已等着二人,是温思安和王习微。
此时已近天明,东边隐有光来,许玄脚下紫绛和玄黑之光涌动,阳雷阴霆分化,显出神异。
王习微见此,神情激动,上前几步,喊道:
“师弟!”
他并未多说什么,这声师弟喊的情绪复杂,既骄傲又心酸。
许玄上前一步,神色亦是激动,收敛身上异象,只低低道:
“师兄,成了。”
“好啊,好啊,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王习微声音苍老,师弟筑基,他稍稍松懈,显出疲态。
许玄握紧师兄的手,那是一双粗糙、厚实的大手,正是这双手,一锤一锤撑起了山门,换来了资粮灵物。
他如今才真切地意识到,师兄老了,炼气两百寿数,王习微已经走过一半。
两人神色都有些感叹,自师父陨落,大盘失陷,再到如今,不知等了多少年。
王习微拍了拍许玄的肩,笑道:
“我门也有筑基了,师兄今后就靠你来撑腰。”
接着王习微凑近几步,聚音成线,悄声说道:
“思安师妹,有话同你说。”
言毕,王习微笑着离去,显得快意至极,笑声响彻洛青。
“师兄,恭喜。”
温思安着一身淡白罗裙,纤腰修体,就站在晨光下,声音有几分颤抖。
那双若秋湖般的眸子此刻明亮起来,直直看向许玄,展颜一笑。
温思安缓步上前,直直走至许玄面前,抬首望来,露出素白的脖颈,一阵冷香传来,许玄有些不敢直视那对眸子,稍稍错开眼神。
周边松柏上的露滴落下,蒙蒙白雾渐渐升起,两人此刻都无言,仅仅是对视着。
如今许玄已有经验,催动古碑,清气笼罩,立即将天陀封印,只听得气海中传来一阵哀嚎。
“许玄。”
温思安此刻忽地开口,声音清亮,让许玄微微怔神。
雾气涌动,一具柔软的身躯落入怀中,冷香扑鼻,许玄有些发晕。
他手脚僵硬,不知如何自处,温思安已埋首在他胸前,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声,胸前袍服稍稍湿润。
这是自师父陨落以来,他第一次见温思安哭泣,那哭声极为哀恸压抑,像是自许多年前传来。
许玄轻轻环住对方腰身,安抚似的拍了拍背,他此刻并无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想起师父的身影来。
“父亲说过,他平生最得意的事,就是收了师兄为徒。”
温思安抬首,眼眶微红,颤颤说道:
“他没有看错,师兄不负期望。”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温思安却若回神一般,松开手来,有些羞怯。
“我心绪激动,有些冒犯。”
许玄还握着温思安纤手,入手温软,十指相扣,未曾分开。
温思安想抽回,许玄反而握紧几分,两人就这般看着东边日出,逐渐驱散山间雾气。
渐渐天色亮起,温思安反而握的比许玄还紧,她心中安定,一股喜乐之情充斥心间。
“师兄。”
“何事?”
“无事。”
温思安看过来,笑眼盈盈。
(本章完)
第108章 贺礼
第108章 贺礼
洛青,许玄出关。
居真殿内,许玄静坐在主位上,气势沉凝,看向殿外,目光落处便有雷音响起,电蛇奔走。
下方的刘霄闻崇敬地看向师父,先前许玄给刘霄闻的感觉是巍巍高山,只可仰止,如今则是瀚海无垠,不可揣度。
“东密的谢黍已经身陨,你遣守青营,由梁护法领着,前去将灵山占了。”
“还有个谢苗,恐怕早就逃了,整片东密尽是些妖邪,要耗费一番功夫除尽。”
许玄沉声吩咐,下方的刘霄闻领命。
自空剑门归来,已过数月,许玄闭关时便未曾动黑风谷,如今可以将东密纳入治下。
东密临近巫南,边界模糊,本就善产些稀奇少见的灵物,谢黍当年也是凭借炼气九重修为,才稳稳占下。
这些年东密能产出不少以兽蛊法练成的妖邪,正是有这一重原因在。
如今拿下,许玄早年得来的《妙蛊巫谈》和《火毒总录》又有用处。
忆及谢黍,许玄稍稍感叹,他仅在年青时见过此人几面,哪里知道对方为何这般痛恨大赤观,拼死也要拖许玄下水。
‘再恨又如何?就是成了筑基,也只是真人手下棋子,白白陨落。’
刘霄闻此时似乎还有话要说,犹疑几分。
“师父,昨夜传来密信,空剑门又有变故。”
许玄神色一滞,想起被废的启温、若行尸般的左河默,以及韦言。
“发生何事?”
刘霄闻叹了一气,只低低道:
“良希兰声称韦言私炼魔功,残害门人,要处以正法,韦言手中【饮血】发威,将他送走,如今不知所踪。”
“如今空剑门,掌门之位由良希兰担任,辰河晋升为古法器,也落到她手中。”
许玄翻手,恒光显出,剑身上金日煌煌,这法器如今已全面复苏,也到了古法器的品级。
他面色沉凝,思索一番,沉声道:
“我门不便再掺和其中,这事也只能算了,只能指望良希兰顾忌我,不敢做得太过。”
“不过她也神气不了多久,韦言归来,就是她的死期。”
毕竟是真人在谋划,那韦言有些神异在身,良希兰也只是卒子罢了。
刘霄闻明白事情轻重,只低低道:
“我门已算是仁至义尽。”
“空剑门以剑池洗练、祖上情谊为由,置我等于险地,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那剑池洗练的缺处可未言,门中内斗,更是波及到师父。”
许玄沉默,他如今也难以说清对方心思了,当初和左河默死斗,对方到底有几分抗拒,几分杀意?
神通在上,哪里算的清?人人都有恶念,叫上面人一勾,就再难止住,如何能分清善恶?
“这门派的事,我等不必再理会了。”
许玄眉头紧皱,那位真人自有谋划,肯点明让许玄不要涉及,已是开恩。
若是还想算计,以许玄的性子,都不用勾,恐怕就要掺和到其中。
许玄又吩咐几句,刘霄闻应声退下,驾起红云,就去准备。
阵法忽有感应,山门来客。
许玄并未动身,他早已猜到会有人来,如今接待一事,交于高峡、栖云二人去处置。
借着阵法,他看清来人,一鹤发老翁,炼气九重修为,着一身白袍,显得仙风道骨,身旁跟着一神色妍丽,贵妇打扮的女修,炼气五重修为。
正是施明松,闻绣云二人,分别是回春山和秋葫派掌门。
张高峡已经领着两位客人,沿道而上,缓步走上天青峰来,以示尊敬。
施明松年岁颇大,修为深厚,如今已是九重,但筑基恐怕是无望了,至于闻绣云,更是不堪,恐怕连六重难突破。
缓步而行,两人各有心思,只是此刻都不显露。
施明松早早得了施缘雨的信件,知晓许玄出关,突破筑基,这位老人心中骇然,只觉对方破境之快,是他平生仅见。
一旁的闻绣云心中则有些忐忑,她是由身旁的明松前辈喊来,才得知许玄成就仙基的消息。
入了洛青,她也未曾见到昔日的徒儿,心中未免有些凄惶。
当初沈殊出嫁,闻绣云亲口嘱咐,让这位弟子要懂得避嫌,可如今真个没了联系,闻绣云心中又升起一阵苦涩来。
‘到底是记着我的话,还是不愿见我?’
强压下心思,很快就到了天青峰顶。
闻绣云跟在施明松身后,入了大殿,见到座上许玄,只觉对方气势之盛,远远不是炼气能比,若渊海一般,目光落下,她心中就听得雷声。
‘仙基,只有仙基才有这般神妙。’
她再无疑惑,眼前这位许观主,确确实实突破筑基了。
“恭贺观主,成就仙基,自此非我辈中人,得窥仙门。”
施明松笑呵呵地行礼,许玄笑着应了,让高峡扶着这位老修落座。
回春山派来施缘雨,这位供奉可是帮了门中不少,施明松更是前辈,许玄自然不敢怠慢。
一旁的闻绣云也上前贺喜,声音极为恭敬,显得底气不足,远不如施明松那般淡然自在。
施明松取出一青木宝盒,让一旁的张高峡递上前来,这位老人满脸笑意。
“恭贺观主突破,我回春山特意送来些灵种,还望观主收下。”
许玄接过那青木宝盒,见其内分二层,各藏灵种。
上层有九枚灵种,都是炼气上品的灵药,各有功用,都是门中未见的,下层则是些胎息级别的,胜在量大,足足有三十六种,都是些用处广泛,产量颇高的。
这宝盒下放着一玉简,记载着这些灵种如何养育、有哪些功用。
施明松果然是活得久,经验老道,送的恰到好处,观中夺回大盘,建起春芽堂,正愁缺灵药来种,这些灵种正好用上。
许玄合上青木宝盒,向着施明松一笑。
“施山主有心了,我门正缺此物。”
这些灵种单论价值,寻常筑基灵物也难比,施明松出手,果然大气。
一旁的闻绣云则见此,神色稍稍变化,取出一件法衣来。
这法衣通体为宝蓝,上绘云雷,天马之形,阵纹明灭,电光流转。
“我秋葫派也新制件法衣,以此为贺。”
张高峡接过,交予许玄。
许玄凝神观之,这法衣是炼气上品,对秋葫派而言,想必是下了血本。
纵然此物价值不若那些灵种,许玄还是笑着谢过,让一旁的闻绣云稍稍安心。几人相谈少时,施明松和闻绣云此来,大致也就是想续下情谊,许玄自然让其安心,这二人便不叨扰,就此离去。
出了天青,施明松见外面候着一女子,生的同他眉眼肖像,便笑着上前。
正是施缘雨,她为供奉,倒无太多忌讳,早早在此,候着父亲。
施明松老来得女,自然疼爱,两人笑着御风离去,一路谈笑。
闻绣云眼见此景,越发觉得凄苦,不想这个弟子连见都不愿见一面。
她一直将沈殊视作己出,嫁至洛青,除了为门派考虑,也有帮这名弟子谋个前程的想法。
就此行至山门,她回望一眼,就欲离去。
‘还是少生些事,免得拖累殊儿。’
她自然不会主动去见,只盼这位徒儿在洛青过的好即可。
“师尊!”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呼声,闻绣云回望而去,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领着一幼童,急急驾云奔来。
“殊儿!”
她再也抑制不住,笑着,哭着看向那个多年未见的徒儿。
——
青巍两家已来,如今离去。
山门外又有来人,许玄稍稍看去,猜测是原上哪家。
借着阵法,却见山门外停下一身影,让许玄始料未及,是一身的矮小,稍稍驼背的青年。
段平度,如今竟然已是炼气六重修为。
生有异象,真人之徒,此人种种传闻,许玄早已听过。
段家当初遣杜鹤、赞啰针对,如今竟然第一个派人来此,不知是何意?
张高峡已引着段平度前来,入了殿中。
“恭贺前辈,成就仙基,走脱灾劫,神通可期。”
段平度声音清朗,他姿容不错,若是长得高些,身躯挺拔,可称俊逸,但这个子比高峡还矮些,加之驼背,显得不雅。
许玄神色平平,看了过来,段平度嘴角含笑,礼数周到。
‘这话中意有所指,段家到底知道几分?’
两人都有默契,未提及先前赐心府中的事。
段平度入座,神色轻松,看向殿外,笑道:
“前辈这门中真是俊才无数,我适才看过几位,远胜原上一些家族。”
“平度此来,有何事?”
“自然是为贺前辈功成,昔日有些误会,今日当解。”
言毕,段平度朗声而笑,取出一件法器,是一明黄小鼎,上刻一牛犊,金角银蹄,神秀非凡,背负山川。
“这是【地轴负山鼎】,筑基上品法器,「艮土」一道,以此祝贺前辈突破。”
张高峡欲接过,段平度却笑道:
“此物极重,还是让我亲自交予前辈。”
说着,段平度上前,许玄接过,果然十分沉重,以他筑基的修为,都要动用几分法力才能托举,这段平度竟能轻松拿起。
“先前之事,不过是那妖僧相扰,还望前辈莫要在意。”
段平度语气平平,提及先前之事。
许玄暗暗查看起手中小鼎,果然是件重器,品相极好,有护佑山门,镇压灵脉之用,恐怕是除了古法器之外,筑基中最好的一档。
当下收了他人法器,许玄也不好再说什么,沉声应了。
“前辈大度,我父正在闭关,不日也将突破,前辈若是有意入主原上,届时可同我父商议。”
段平度终于提及来意,看来段成思也即将突破,离筑基不远。
许玄虽然想过入主原上,但绝不会寻段家,这家势大,行事诡秘,难以信任。
只是他当下也不会绝,只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低低道:
“若是有机会,必然要见上一见。”
段平度见许玄兴致不高,便笑着告退,就此离去。
“这人,有些不对劲。”
天陀忽地出声,声音凝重。
“段家这小儿,怎么有些像是「艮土」气运加身的?”
许玄此刻也是疑心,这段平度年纪同刘霄闻相仿,却已经是炼气六重修为,进境之快,实在骇人,当下问道:
“到底是何来历,可看得出来?”
天陀思虑少时,继续问道:
“这段家,可一直都这般个矮,驼背?”
许玄稍稍回想,好像并非如此,段家这体态,先前在原上并无传闻,是段成思这一辈才有变化。
“老一辈人,还算正常,到了我同辈的,就是这般了。”
天陀似乎推测出什么,低低道:
“这家似乎修行「艮土」一道,可是有些意思。”
“「艮土」如今是显位,你可知这一道的真君以什么闻名?”
许玄疑惑,只催促天陀莫卖什么关子,这老妖才悠悠说道:
“天下龙脉以昆仑为祖,昔年一场战事,打得地陷,昆仑将崩。「艮土」真君背负昆仑,将天下龙脉山根系于一身,这才免去祸事。”
“天下之重,一肩担之,「艮土」一道修士,因而都不甚高大。”
“段家说不定正是叫这段平度压的个矮,此人或许和许法言是一个路数。”
许玄稍稍沉思,法言如今即将突破炼气三重,这修为进度倒是和段平度有的一比。
“暂时还是莫要和这家有什么牵扯,水可深着。”
许玄看向手中那明黄小鼎,低低感叹。
天青峰外,段平度已经御风离去,将要离了山门。
‘这位许观主,倒是修为深厚,竟然早于我父就突破了。’
他心思运转,对方突破筑基这般早,先前不少谋划就要做空了。
离了山门,他正欲归去,身后却忽的发寒,心中升起警兆,回首而望,不见一人。
‘是我多疑了?’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般感觉,他感到一股春来秋去,高山崩化的意象,正和修的「艮土」相冲。
不知这感觉自何处来,段平度只好离去,就此回了原上。
(本章完)
第109章 剑解
第109章 剑解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静静看向下方一儒雅老者,对方是柳家族老,炼气八重修为,特来祝贺。
柳行芳此时也在一旁,神色坦荡,向长辈行礼过后就侍立在一旁。
距离许玄出关已过三日,柳家遣人来访。
来者不是柳白元,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下方这位老人名为柳柏明,当是上上辈的人物,同陈家那位老爷子一代人。
许玄自然不敢怠慢,柳家毕竟同观中较好,又有柳行芳这一层关系在,自然亲近。
“行芳在观中修行这些年,长进不少,当是许观主教导有方。”
柳柏明穿着若一老学究,气态儒雅,见着自家后辈,颇有感叹。
‘行芳竟然修成剑元,这位观主还真是有些手段。’
修成剑元一境,已算登堂入室,颇为少见,柳行芳若是筑基,当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
“前辈谬赞了,行芳天赋极好,我只是提点几句,还是他悟性高些。”
下方的柳柏明神色稍稍有变,看向一旁的柳行芳,想起家主叮嘱,便未再问。
“此来是为观主突破贺喜,家主已早早备好灵物,本欲亲自来贺,可如今也在闭关突破,倒是可惜。”
说着,柳柏明取出一墨玉小瓶来,摇晃时内有点点明蓝雷光生出,一旁的柳行芳接过,送至许玄面前。
“此物是【瑞雨霆】,「霄雷」一道的筑基灵物,正合许观主,还望观主收下。”
许玄谢过,「霄雷」一道的灵物,还是少见,既然是雷霆,那就对他有用,柳秋辞倒是细心挑选过。
下方的柳柏明摩挲着座椅扶手,看向居真殿中,稍稍感应了几分灵气浓度,果然和原上差的远。
“许观主修成筑基,可曾想过更进一步,到原上来看看?”
对方这话说的含糊,许玄却明白他意思,段家先前也表示过,若是大赤观想入主原上,可以合作,如今柳家也有此意。
“前辈说笑了,守下青巍的基业就要耗费我全身心力,哪里敢去原上。”
许玄谈笑间婉拒,原上可是一烂摊子,如今没必要掺和,等这几家斗出个结果来,他自然会谋划。
下方的柳柏明似乎早就料到这结果,并不多言,再寒暄少时,便请辞离开。
柳行芳送这位长辈离去,许玄则在殿中,盘算起今后之事来。
‘空剑门和吴家勾结,由良希兰这疯子主事,怕是不会来此。’
‘陈家封山,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朱家有约,也少走动。’
忆及陈家,许玄就想起那枚【一元齐岳丹】。
这枚筑基宝丹他闭关时就服下,效用极好,将他修行时的不少隐患祛除,才能这般顺风顺水突破。
‘毕竟是真人出手,神妙非凡,段成思也得此丹,他修的又是土德,恐怕效用更好,不久也将出关。’
许玄稍稍感叹,思及这几日的事来。
回春山赠予的灵种如今已种下,春芽堂如今是门中人数最多的堂口,多的是弟子入内。
这些堂口内的弟子隐隐同寻常的外门弟子分别,自成一派。
如今门人愈多,将有五百之数,往日门人凋零,便只分真传、外门,如今倒是又成一派,但凡修成炼气或加入堂口的,都可称为内门弟子。
在春芽、候火、望气三堂做事,积攒道功可快上不少,外门弟子趋之若鹜,如今已改为每年一场大考,择优而入。
至于守青营,如今依然是三十六弟子,都是胎息后期往上的修为,甚至还有九位炼气一重的弟子在内,已成形制。
许玄将芥子物中灵物一一取出,准备清点。
闻绣云赠予的法衣,他起名为【踱光】,炼气上品,仅有两个用处,一是加速御风奔行,二是可驾雷而行。
这法衣对许玄来说有些鸡肋,对他无甚大用,准备等霄闻归来就赏下去。
段家赠与的【地轴负山鼎】是筑基上品法器,有安稳地脉,镇守一方的妙用,是件可护佑山门的重器,他让天陀看过,并未动什么手脚。
即便如此,许玄也不敢将其置于阵法核心,只将这法器放在居真殿中,等待危急时再用。
剩下便是柳家赠予的【瑞雨霆】,他取出那墨玉小瓶,让天陀查看,确认无误,这才炼化。
气海之中,那道掌控法力性质变化的雷泽神龙,身旁有一道明蓝雷光显化,云雨相随。
‘阴霆如今是有了,可还缺一道阳雷对位,一道震雷居中。’
这就是【降雷泽】五品仙基的神妙,阴霆阳雷,震则居中,可同时操控三道性质不同的雷霆。寻常修士,想一道炼化、使用这等性质相冲的灵物极难,稍不留神,就是法躯崩碎、神魂炸开的下场。
炼气级别的还好说,如门中的地煞火和辰流火,若是会些控火的妙法,也能勉强分开使用,就是冲撞,威力也小。
可筑基一级的灵物就不同了,灵性颇足,不是能轻易驯服的,性质相冲,可不是能一道炼化、动用的。
【降雷泽】却可同时动用三雷,性质各异,变化颇多,正是体内那雷泽神龙的妙用。
许玄如今愁的,正是剩下两道雷霆。
阳雷是社、神二道,社雷或许还有存世的,但绝不是他能谋划来的。
神雷他倒是有,就是那【普化雷火珠】上的【正心雷】,但想取出,可就要毁了这古法器,哪里划得来。
震雷更是重要,那道五品秘术【雷泽化圣身】修行可是需要震雷和龙气,龙气那具妖躯就能得来,震雷可就难寻。
‘先打听一番,看看哪处能寻到,实在不行,只能等【涌劫天】开启。’
稍稍凝神,许玄进入气海之中。
天陀那片海换了位置,悬到天上,这老妖就躺在其中。
许玄并未理会,心念一转,自那披甲神人体内显化出一仙箓来,他定睛一看。
【观道传法】这一栏果然有变。
许玄的名字已上升至筑基一级,玄青之气再度涌出,【太上奉玄书】开启,奉玄剑典再度翻页。
【阂辟直指剑解】终于解开,可以得窥。
那口剑胎飞至许玄手中,突破筑基,此物已然圆满,逆转先天,化气为炁。
这剑胎形若恒光,周身有紫雷迸射,触之则有雷音,绵绵不绝。
许玄伸手握住,以【奉玄化炁妙法】催动,玄青之气涌来,剑胎出世。
他周身剑气疯狂涌来,化为若紫玉一般的剑炁,绕在这口剑胎之上,凝而不散。
先前的剑气给许玄一种类似灵气之感,仍是外物,此时这剑炁却真正与许玄血肉、神魂融于一体。
仅论威力,这剑炁能直接勾动仙基之威,无需术法,随心而动,远胜先前的剑气。
剑炁已成,还有不少神妙在,只待许玄摸索。
翻阅起道书,【阂辟直指剑解】第一章已经可观,是讲以剑炁融于仙基之中,增长内景之象。
【降雷泽】这仙基成就,内景便有三【玄象】,大泽、神人和雷龙,各有神妙,如今按照剑解指示,以剑炁融于仙基之中,当能再添一象。
要知道仙基品级,看的便是内景有多少【玄象】,三品功法才能筑基,也就一道,四品仅有二道,五品则有三道。
这剑解能借剑炁化入,生生造出一道【伪象】,使许玄这道五品仙基更进一步,虽然无法同原本的六品仙基相比,但也十分接近。
当即运转这剑解,将这剑胎沉入雷泽之中,剑炁生发,这剑胎便携雷上天,竟是化作一口小小的雷池,悬于气海上方。
这雷池同许玄先前以【劫元剑落】凝合的极为相似,通体为玄黑,若以石雕就,上刻雨雀、电蛇、雷鬼等形,内里紫意朦胧,剑光涌动。
这【伪象】颇有那【劫心池】的意味,只是【劫心池】这仙基,说是「震雷」,但意象又贴近代天行罚,当归「社雷」一道,不知有何渊源?
如今只需不断以剑炁温养这口雷池,使之完满,彻底同体内仙基相合,便算功成。
‘或许到了那时,【劫心池】亦可显化,倒是不愁遮掩了。’
这才是许玄最为关心的,【降雷泽】虽然古老,但还是有人能看出,而以这剑解造就的【伪象】,正是【劫心池】的意象,恰好可掩饰。
许玄看向天上漂浮着的海,天陀最近不太爱说话,或许是许玄上次用清气镇压,这老妖心生不满。
心神返回,许玄自居真殿中走出,看向洛青。
荡霞峰最为热闹,人来人往,搬运灵物,交付法器,候火堂如今可是招来不少门人,由习微师兄和栖云主持,蒸蒸日上。
不远处的霜回峰,亦有不少门人的身影,门中这些年多有炼气功成的,望气堂亦是忙碌。
洛青不复往日冷清,变得越发生气勃勃,让许玄嘴角含笑。
‘东密那边不知情况如何,毕竟接着巫荒,还是去看看为好。’
有梁雍在,只要没来筑基,许玄倒是不担心门人安危,如今过去,也是帮着收拾残局,顺道清点些物件。
‘不知黑风谷,留下些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110章 谷中
第110章 谷中
血秽盈野,恶气蒸腾。
东密占据青巍东边,临近巫荒,占地宽广,有二野一山。
临近栓马道的鱼河野,以及贴着巫荒的灵远野,这两地分别位于东密山东西。
守青营的门人,如今就驻扎在白河野上。
此地原有一条长河,当地唤作鱼乡河,其中多有鱼虾,水产丰饶,因而得名。
如今这条河却变得黑臭,条条死鱼浮起,仰面朝天。
“东密的百姓,恐怕都叫这黑风谷霍霍完了。”
刘霄闻身着玄黑道袍,背着法剑,目光扫视四周,竟是未见一个凡人。
一路行进,诛杀妖邪,鱼河野已经占下,如今休整一番,便可准备入山。
梁雍在一旁蹲着,数着河中死鱼,不时灌口烈酒,忽地起身,冷冷道:
“这手段真是下作,拿些凡人开刀。”
他回首望去,沿路而来的村落都已荒废,再无人烟,原本的田地沾染血秽,再也长不出一根杂草。
“这地方若是收回,仅仅是修复灵地,可就要不少力气,这黑风谷空室清野,不知还剩下什么。”
梁雍一路所见,都是些生得丑陋,人兽混杂的妖邪,看得心烦,如今只盼早些攻下此地,好回山喝酒。
“今日就可入山,直入黑风谷,内里恐怕妖物更多,届时可就要依仗梁护法。”
刘霄闻声音恭敬,这位梁护法虽是粗人,但性情直爽,修为高深,恐怕离筑基也不远,深得门人敬服。
梁雍摆手,拍了拍刘霄闻的肩膀,笑道:
“客气什么,若不是要顾及这灵地几分,我直接就杀进去,尽数轰杀这些邪物就是。”
此话倒不是夸大,以梁雍九重的修为,加之那九火浮屠塔,一人就可杀穿东密,但「至火」炸过,硝硫弥散,再和血秽一混合,这地方还能待人?
梁雍此行只是压阵,极少出手,大部分时间刘霄闻及门人就可应对。
杀妖简单,难的是处理遗骸。
这些妖邪大多都是人兽接肢而成,怨气和血秽就藏于体内,死后便散开,污染灵地。
守青营如今有九位炼气一重的门人在,修的大都是门中二品功法,也仅有两人去藏经阁换取了三品的功法。
一人正是刘凡青,修的「霄雷」,得了门中提拔,赐下道秘术【闻雷喜雨观】,有拔邪净气的妙用。
这人堪堪入门,但也够用,不少弟子都修行过【小云雨诀】,跟着布雨,一路清洗,才勉强恢复此地原貌。
一路上刘凡青可谓是出尽风头,此时心中暗爽,又觉得自己明智,选了这「霄雷」,如今可是攒下不少功劳来。
还有一女修,名为齐修玉,她有位族兄在白石的冶炼地主事,家底深厚,才能换取一道三品功法。
她修的是「丁火」一道的《长光明烛法》,这功法对祛除邪秽并无多大用处,一路只是伴着杀妖。
齐修玉身着深紫长裙,腰束玉带,她本就生得妩媚,修行此道,阴火内藏,更显妖娆。
她自然看的明白刘凡青的神气,但齐修玉可懒得同此人争风头,她早就搭上另外一条线来。
那位梁护法对她可是颇有意思,齐修玉自然是竭力迎合。
任谁都看得出,梁雍即将筑基,在门中颇有话语权,就是掌门也以礼相待。
‘可惜了,行芳真传是个腰带系的紧的,绝不会找上门中女子。’
齐修玉稍稍感叹,门中不少女子都爱慕这位,可对方就是去梅斋作乐,也绝不勾搭门人。
守青营建成,那江舟衣修为不够,早早就打发去青原镇管理凡人,哪里有齐修玉如今的机缘?
‘当初仗着年轻,看不起我,这妮子哪里明白,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看向一旁的梁雍,齐修玉心思火热,自己修为不行,但若能攀附一位高修,也是极好的。
梁雍那张疤脸看来,嘿笑一声,目光在齐修玉身上流转,她很是配合地拧起腰身。
两人目光火热,若不是顾及周围门人,恐怕此刻就要天作被,地作床,逍遥快活去了。
刘霄闻眼观鼻,鼻观心,自然无去管这事的心思,当下整顿起门人,准备入山的事项来。
天边忽有一道雷云升起,一道紫电转瞬之间落下,接着才是隆隆雷音响起。刘霄闻见了来人,面有喜色,一旁的众人更是震惊,纷纷行礼,高声喊道:
“见过掌门。”
正是许玄来了,如今修成仙基,飞遁之速远胜以外,可直接身化天雷,破空而至。
梁雍上前,神色复杂,他修为本领先许玄,不想对方先突破筑基,快的惊人,他轻声感叹:
“掌门这突破速度,当真是快。”
一旁的许玄则让刘霄闻领着门人去整顿,笑着看向梁护法。
“梁护法的修为已至圆满,不知何时突破?”
“筑基丹还没个着落,哪里敢突破?”
梁雍低低感叹,意有所指,许玄会意,回道:
“那血河门余孽至今未有动作,我催动【子母血河】,隐隐能感受到气息,就在原上。”
“【渊血丹】不知何时才能寻来。”
梁雍神色稍沉,起身长叹,转而骂道:
“狗草的血河门,都是乌龟化形,这么能憋。”
“我却等不及了,这几日若是还无消息,此间事了,我就直接闭关突破,一样能成,只是的时间久些。”
许玄自然觉得梁雍不服丹药也可成,但毕竟是自家护法,当下回道:
“我这几日帮你留心着,原上的筑基丹多含血气,只能看看外来的有无此物。”
“若是需要什么灵物,尽管开口就是。”
梁雍闻言,两眼一亮,他可不是客气的人,当即笑道:
“掌门大气,别的灵物我不要,可否赏下一【无染净莲】的莲瓣,我突破时口含一片,自有妙用。”
许玄闻言,便直接自芥子物中取出一片洁白的莲瓣,交予梁雍,此物三年一落,如今也只得一瓣。
“梁护法拿去便是,尽早突破,原上各家嫡系如今可都在闭关,之后筑基必然多起来。”
梁雍接过,他不知许玄如何将这灵根剥离佛性的,只要能用即可,问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相处这些年,许玄也对这位梁护法有些了解,虽然是个粗人,做事随心,但大体还算正道,可以信任。
休整片刻,刘霄闻上前,看向师父和梁护法,低低道:
“师父,如今门人已修整完毕,可以入山了。”
他神色平静,有许玄这位筑基在,哪里有什么风险,不少门人更是已经放松下来,讨论起黑风谷中有什么灵物。
“好,就此入山,看看黑风谷中,还有没有活人。”
许玄挥手,门人士气高涨,纷纷领命,向着东密山中走去。
一路轻松,虽有诸多邪物涌来,许玄只是目光一扫,口中一喝,雷光天音便迸射而出,炼气后期的邪物也顷刻间化为飞灰。
‘这就是筑基。’
刘霄闻看的心潮澎湃,一位筑基在此,多少炼气也难伤,他哪里知道许玄仙基神妙,远超一般筑基初期。
若是寻常筑基来此,说不得还要费些功夫,许玄体内有那道披甲神人的【玄象】,可化目光、言语乃至思绪为雷霆,神妙非凡。
后方的门人以那刘凡青为首,纷纷布雨,清除血秽。
一路畅行无阻,向着一处深谷走去,沿道妖物悉数被灭。
黑风谷。
依着山谷,建着一座黑石大殿,宏伟森严,黑气弥散。
许玄还是头一遭来此,他颇为谨慎,先是仔细看过,并无什么阵法,这才放心,但依旧未让门人上前。
他和梁雍准备先行入内,进去看看,谢黍心机颇深,恐怕留着什么后手。
许玄踏步而行,正欲入内,却听得殿中传来一阵笑声,震得山谷周围石壁摇晃。
那声音奇怪,说的虽是离国官话,却带着口音,听得别扭。
“可是大赤观的人?”
一道若凶兽般的气势自殿中散发,许玄仙基有感,神色凝重。
殿中,有位筑基。
(本章完)
第111章 檐蛇
第111章 檐蛇
殿前,一片昏暗,日光越过重重峰峦,难以照到这深谷内。
筑基的气息散发,在场不少胎息境界的门人脸色煞白,但仍旧保持着阵型,未曾慌乱。
许玄看向梁雍,吩咐几句,让这位护法先去看着门人。
他缓步上前,感知殿中人的修为,浑厚非凡,带着一股莽荒原始的气息,恐怕是筑基中期往上,不是什么野路子的散修。
高大的黑铁殿门垮塌,砸在地上,激起烟尘。
一面貌粗野,脸上纹着道道刺青的蛮人现身,以兽皮鸟羽为饰,中年相貌,体态健硕,目露凶光,好似虎豹一般扫视过来。
许玄不动,两人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接,隐隐有对峙之势。
“可是巫荒来人?”
许玄神色平平,不知此人来历,为何要在这谷中等候。
那蛮人脸上显出几分玩味之色,上前一步,身旁草木枯败,腐水溢流,将地上泥石蚀的坑坑洼洼,青烟飘飘。
‘水德?’
许玄心中疑惑,这仙基意象,可未曾听闻过,那蛮人却嗤笑一声,开口道:
“你就那什么大赤观的掌门?”
“东密山已经是我熊有奇的,那谢黍已将整个地界上奉于我,你这些门人帮着我清杀妖物,我便不追究冒犯之罪。”
“就此离去,我饶你们一命。”
许玄冷冷看来,气息攀升,身旁渐渐有雷浆沉积。
“可有契约文书为证?”
“我说的话就是证据,怎么,你有意见?”
来者不善,许玄转身,让梁雍和刘霄闻领着门人先行退走,以免波及。
他祭出恒光,轻弹剑身,剑鸣清越,雷火相冲,翻手握住。
“哪里来的蛮子,不懂礼数。”
见许玄拔剑,熊有奇嗤笑着上前,肩上窜出一瓦灰的檐蛇,眼中无瞳,白茫茫一片,口中不断吞吐腐气。
许玄气海中【五毒】的那道篆文有感,一名号自然而然在心中浮现,为【檐下痴】。
对方修行的仙基,分明是那《观毒持蛊真法》下属的五毒道,许玄如今见识颇广,有些猜测。
【赤斗蜈】、【檐下痴】等五道仙基,或许归属古时「元毒」道统,只是此道已叫「祸祝」兼合,不想还有人在修行。
“你不过堪堪突破筑基,行事还是收敛些好。”
熊有奇手中苍灰腐水凝聚,滴落在地,便有阵阵恶臭。
“巫南向来同青巍两不相犯,你此番前来相扰,可是容易冒犯天毒山和长生观。”
许玄朗声说道,他此言非虚,赤云南毕竟名义上还是归属长生观,巫荒则归属天毒山,明面上还是两不相犯。
许玄不清楚这蛮子的路数,天毒山按理说应当不会再纠缠自己,毕竟行事不光彩,【恒光】位上的真君又有显化,还是要避讳。
这一脉似乎都是元姓,这熊有奇不知是自何处来的?
熊有奇稍稍正色,听及天毒山的名号,还是要敬上几分,沉声道:
“天毒山已经搬离巫南,整座灵山拔地而起,直入太虚,哪里会管这些。”
“这黑风谷主早早同我说好,他要是陨落,这地界就归我,你们这门派有何名义来争?”
许玄心神一定,这倒是极为重要的消息,巫南郡极为广大,分为巫荒和玉流两部,巫妖分治。
‘天毒山恐怕是准备求金,才有这般动作,倒是这巫荒如今应当乱的不成样子,这熊有奇才有胆来此。’
‘长生观被火鸦打得威名全无,那位华原真人叫蹈焰在太虚中追杀数月,山门都被洗劫一空。’
许玄倒觉得这是好事,越乱越好,两边限制都有松动,正是发展的时机。
心思一沉,他看出这熊有奇是个无背景的,脑子一团浆糊,恐怕不知这是何地,也敢来犯?
“何必说这些,谢黍已死,那就以修为来决定此地归属。”
许玄声音冷冷,仅凭一句话就想让他吐出东密,绝无可能。
熊有奇闻言,眼中有些怒意,祭出一柄乌青短戈来,是件筑基中品法器,以某种宝铜打造,上有道道黑焰,变化诸形。
对方气势显露,稳稳停在筑基中期,同许玄的预估一般。
许玄握住恒光,紫雷冲合,剑炁笼罩而上,如臂指使,闪着紫玉般的光华。
“剑气,古法器,难怪堪堪突破筑基,便敢同我相争。”
熊有奇心中稍沉,他来前可是打听过这大赤观,知晓对方修成剑气,但这古法器可就从未听过。
当下虽然有些发虚,但念及对方毕竟是个刚刚突破的,哪里有他修行时间长,心中才安定几分。
熊有奇持戈而上,腐水黑火一道涌来,肩上的【痴檐】眼中白光一盛,有昏沉妄念之意生发,伴着佛唱,更显诡异。
许玄以祭出上霄雷云,瑞雨霆化作青蓝电蛇,在云中奔走,除秽清神。
对方路数有些邪门,许玄已祭出那道「霄雷」秘术,【闻雷喜雨观】,以此控制上霄雷云和瑞雨霆,水汽凝聚,喜雨落下,护住心神。
双方此时都是试探,并未动用什么杀伐的法术,剑戈相击,朦胧至极,若紫霞,若美玉般的剑炁生发,同黑火和腐水纠缠而上。
许玄忽的有种感觉,他能将那水火斩断,腐水和黑火之间好似出现一道极细的线,只要顺着斩下,就可将其斩断。
他握紧恒光,剑锋划过,只见那水火竟是自半处断开,焰尖灭,水流止。
熊有奇脸色一变,法力增长,腐水和黑火再度汹涌,直直压来,他毕竟是筑基中期,法力的优势还在。
两人交手,气势震荡,打得山壁崩塌,烟尘满空。
许玄是头一次同筑基交手,只觉快意,仙基神妙随心而动,这剑炁更是远胜剑气,可斩物性!
门中《冶父候火兵录》便是讲借物性成器之法,剑炁斩的便是物性,自极微处生发,无形水火亦可斩,难有可抵的。
熊有奇只觉对方剑气古怪,当即将腐水和黑火收拢,贴于己身,全力催动起肩上【痴檐】,恶感冲来,白光刺眼。
许玄眉心直跳,好似有人以刀剑抵于额前,心绪顿时迟滞起来,所幸气海中古碑一震,清气流转,便立刻回神。
‘这东西针对神魂!’
许玄看的清楚,这法光似乎有减慢身死,痴愚心神的作用,但却被清气阻住。
大致试出对方手段,许玄不再犹疑,剑炁凝于锋刃上,仙基感应,紫雷汹涌。
他头上一方劫池显化,无比凝实,其中紫雷汹涌,光耀至极,【大震祈雷光】如今再度施展,威力远胜往昔。
这雷光极为炽热,若天火一般,随手施展,便是九道【大震祈雷光】落下,若天牢一般将对方困住,凝于一点炸开。
熊有奇哪里想到对方有此手段,当即施法,黑焰升腾,成一火犬之形,通体漆黑,尾尖岔开,三分,首尾皆有火涌。
“堕阴焚身,火宅不安。”
那蛮人朗声而念,黑犬吞吃起雷光,腹部鼓起,堪堪抵住六道,但仍有三道雷光落下,携着剑炁,直直斩向熊有奇,让他气息一顿,皮肉焦黑。
黑犬吞够雷光,两端都喷涌起火来,许玄只觉五脏炙热,面上一红,血液都欲要被点燃一般。
这是「丁火」一道的灵物,阴火焚身,最为难防。
对方不知使了何等秘术,那黑犬越是吐火,许玄五脏越热,血液若沸。
熊有奇此刻气息委顿,他硬吃下雷光和剑炁,受伤不轻,可这秘术总算是施展到对方身上了。
他这黑焰是【南祸焰】,是祸斗尾尖所生,阴毒难防。
古时雷宫车驾巡天,祸斗便跟在车后,吞食雷火,故而能容雷,这才是熊有奇自信的根源。
配上他这【焚宅亡身术】,能勾连修士五脏,以阴火焚烧,颇为玄妙。
眼见许玄气息直降,熊有奇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此行他本不欲动手,若是这大赤观识相退走,他最多索要几件灵物法器,可这观主不识相,那就怨不得他。
许玄却未慌张,这阴火看着厉害,对他却效用不大,他本就气血若妖,更修成【玉血心】,此刻仍有余力。
仙基震动,雷泽汹涌,他的五脏、血气顷刻间就化为雷浆,将那道黑焰剥离出,剑炁生发,斩于极微处,这火瞬间熄灭。
【玉血心】催动,气血上涌,那点伤势顷刻就恢复,一旁的熊有奇则是惊疑,对方难道是有什么灵水之类,能止住这阴火?
许玄此刻气势一盛,剑炁再斩,熊有奇见秘术出动,仍是未建功,当下就有退意。
熊有奇面色一沉,周身已叫璀璨的剑炁笼罩,即将斩到他法躯之上。
‘哪里来的怪胎,刚刚突破筑基,斗法就这般厉害。’
许玄眼神不善,就这般锁定了熊有奇,对方毕竟是筑基中期,只是动用法术,仙基的神妙可还未显出,若是死斗,恐怕难拿下。
熊有奇肩上那瓦灰的檐蛇忽地消散,他此时竟然眼神清明几分,再度开口,是标准的离国官话。
“此番前来,是我莽撞,还望道友海涵。”这话说的颇为儒雅,让许玄一时不知这熊有奇在卖什么关子。
“我此次前来,本是想同贵门商议这东密的事,不想仙基有变,【痴檐】主智,变得专横,在此向道友赔罪。”
对方语气和善,好似完全变了一人,许玄剑炁依然锁定着这人,只低低道:
“你修的是何功法,在此装疯卖傻?”
熊有奇面色沉稳,丝毫不慌,许玄感觉对方气势更盛,甚至心智都比先前强上不少。
“在下修成的仙基唤作【檐下痴】,分出一【痴檐】,先前由它主智,过于专断,还望道友见谅。”
许玄剑炁流转,锁定对方全身穴窍,他对这功法颇感兴趣,此刻想多套些话来。
“是哪一道的,我可未听闻过,这般蹩脚的借口,就想了事?”
那熊有奇面色稍沉,只低低道:
“道友不知,也是自然,我修的可是「元毒」一道,是个残缺的道统。”
“这道仅可成仙基,不可化神通,无紫府行走,自然名声不显。”
许玄闻言,当即想起【赤斗蜈】,自己正有这功法,高至五品。
‘怪不得这五毒法所成仙基,仅是修成【观毒会】这神通的过度,原来「元毒」一道修不成神通。’
“我愿以灵物赔罪,不知道友能否放我离去,东密我就不再插手。”
熊有奇此刻已在心中将那谢黍骂了个狗血淋头,早知这地方有这位凶人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掺和的。
‘这许玄突破的速度还真是骇人,远超我预估。’
一旁的许玄依然冷着脸,剑锋前指,盘算起是否要杀了此人。
对方一定还有手段,在筑基待了这么些年,定然有保命之物。
若是动手,未曾诛杀,让这人走脱,那可真是结下死仇,从此过的不安生。
熊有奇见许玄似乎有些意动,便缓缓取出一块乌青之金来,上有星光闪烁,他面上显出几分不舍。
“此物是【光河金】,乃是陨金受丁火煅烧而成,筑基灵金,还望道友收下,就此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许玄以法力试探,之后收下,渐渐将剑炁止住。
熊有奇未曾对门人下手,这才是许玄愿同他止住争斗的主因。
“道友客气了,都是误会罢了。”
许玄收下这灵金,稍稍感知,品相极好,恐怕在筑基灵物里也算稀罕,这熊有奇还真是下了血本。
“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道友了,都是那谢黍蒙骗,我才冒犯。”
熊有奇面色愤慨,将过错都推至谢黍身上,许玄自是附和,反正死人也不会说话。
“我就在灵远野外的痴心山修行,道友占下东密,你我自此就是近邻,大可往来。”
两人先前还在斗法,如今又一团和气,当真是变脸极快。
“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道友了,就此别过。”
熊有奇御风欲走,他此刻心中还在庆幸,【痴檐】虽然暂时主了心智,可他尽力挽回,还是未曾打生打死。
‘【檐下痴】这仙基是厉害,麻烦处也不少。’
这蛮人赔笑着就欲离开,经此一事,他是再也不敢来寻这大赤观麻烦了。
许玄却是看了过来,眼中有点点雷光生发,沉声道:
“道友欲走,我自然不拦,只是有一事要问。”
“何事,若是我知道的,自然会告知。”
许玄眼神眯起,杀意渐生,低低道:
“黑风谷应当还有位修士,名叫谢苗,作恶多端,道友可见过?”
熊有奇面上显出几分奇异的神色来,似乎有些难言,当下低低道:
“道友不知,我来时这殿中就空着,仅余些妖邪,别说是什么人了,就是灵物和法器也半点未见。”
“天毒山离去,巫南诸部斗的厉害,说不定这人便跑了过来,藏身其中。”
许玄心思急转,谢苗不死,他心中还是不安。
‘恐怕谢黍身死的消息传来,这谢苗就立刻席卷家当,逃到巫荒去了。’
看向熊有奇,许玄神色稍稍和善几分,沉声道:
“道友若是得了消息,可要帮着传达一声,谢苗可是同我门有不少仇怨在。”
那蛮人脸上也显出几分怒意来,肩头檐蛇似乎又有显化。
“这是自然,谢黍诓骗我,让我替他来对付贵门,这账当然需要好好算算。”
熊有奇注意到肩头异变,脸色一沉,忙道:
“我这【痴檐】今日不知为何这般活跃,难以抑制,就此别过,道友若是想寻我,来痴心山即可。”
言毕,这熊有奇御风远遁,就此离去。
先前两人交手,水火雷光汹涌,这山谷便垮塌大半,将那大殿深埋。
许玄则又自气海中看了看那【赤斗蜈】的记载,虽为五品,但修而好斗,难以抑制,更何况这仙基只能作为「祸祝」进身之阶,无法自成神通。
似乎是受到那【檐下痴】刺激,这道【五毒】篆文活跃起来,惊动了天陀。
这老妖已经许久未说话了,此刻才开口,幽幽道:
“古代天毒妖君颇有威名,不想他的道统在今世这般衰微。”
许玄见这老妖终于开口,涉及「元毒」,便继续问道:
“这又是哪位,和天毒山有何干系?”
天陀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这位自然是「元毒」果位的主人,天下毒物都要拜祂,性极凶,曾经将「福炁」一道的金丹活吃。”
“「祸祝」和「福炁」纠缠,应当是自此开始。”
许玄闻言,想起那【五毒】篆文显化的文字,似乎记载一篇古史,是巫夺毒位,月光传言的旧事,便显化而出,让天陀细细看过。
只是这老妖也看不甚懂,语气犹疑。
“自从上次过后,我记忆恢复不少,可这事我却记不起来。”
“我只知道「祸毒」成就,那位大巫是借了佛法弥合,但死的凄惨,好像是果位分裂,想效法旧事,去吞「福炁」金丹,亡于天外。”
许玄则想起原上的出现过的灵泉和洞府,正是「福炁」一道的。
“听闻大离宋氏还有位「福炁」一道的真人,不知和天毒山求金有无关联?”
天陀则不言,沉默许久,只来了句:
“谁又知晓?”
“我近来神魂不安,恐怕要休眠一段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这段时间,你要谨慎。”
许玄却未曾料到天陀开口,未谈几句就要沉眠,当下心中有些不安。
他和这老妖的关系颇为奇特,非敌非友,互相利用,但这些年下来,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当下便问道:
“可是有什么变故?”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恍惚而迷茫,只低低道:
“我近来只想确定一事。”
“何事?”
“我到底是不是残魂?”
这老妖的声音有些发颤,许玄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只听天陀语气消沉,继续说道:
“自从上次过后,我体内有道法旨显化,让我得以窥见自身情况。”
“内无性命,不见神魂,反倒有些像”
许玄沉默,此时静静听着天陀的话语,未曾出言。
“或许我是某种残渣,积淀之类,借着求金时的一点位格凝成,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妖。”
“我有所感应,昔日修行的道统正为人所谋,等到对方修成金丹,我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天陀的声音显得十分迷惘,失去了往日生机。
这老妖虽然说过让许玄帮着寻血气神魂之类,但这些年并未逼迫过,那账本也如同个玩笑一般。
许玄早已习惯有这老妖陪着,无论去何处都安心不少,此时聊起这话,不由得心情沉重。
“且等着,总有一天,我来帮你重塑身躯。”
许玄声音平平,气海中清气震动,若有誓言落下。
今日更一长章
(本章完)
第112章 制蛊
第112章 制蛊
东密,半旬过去,妖邪涤尽,一片空空。
天陀要去探查自身情况,就此沉睡,不再回应,不知要到几时苏醒。
这老妖说好,至少会在入【涌劫天】前醒来,让许玄稍稍放心几分。
东密内,守青营的门人正在忙碌,清除血秽,梳理地脉,同巫荒紧贴的是灵远野,内生不少稀奇灵物,此时也叫门派纳入掌控中。
灵远野,荒草萋萋,虫鸣不止,此地情况要比鱼河野好上不少,少有什么血秽血气遗留。
许玄御风在上,环视一圈,便见了不少灵虫在此,各有妙用。
‘谢黍用兽蛊法炼制那么多邪物,蛊虫想必就是自此地取来。’
许玄默默自气海中催动【五毒】篆文,翻阅起那《妙蛊巫谈》来,这卷养蛊之法,如今可是能物尽其用。
长生观叫火鸦打压,避退山门,天毒山搬入太虚,离开巫荒,此刻正是用时。
这《妙蛊巫谈》内藏五十七道蛊虫炼法,各有用处,胎息三十六,炼气十二,筑基六,最后竟有三道紫府级别的蛊虫炼法。
许玄近来打探几分,择出胎息十二蛊、炼气六蛊,以及筑基二蛊,都是在巫荒有流传的,即使使出,也不会使人惊异。
‘只是炼制些低品的蛊虫,倒是可以解释,来源推给谢黍或者巫荒都可。’
这事情要办的隐秘,许玄如今不好亲自操持,只欲寻一人来,将这《妙蛊巫谈》传下。
‘只能在霄闻和法言之间选了,他们二人受过篆,不会泄露。’
思来想去,此事还是交予法言最合适,他突破炼气,倒是闲着。
许玄本想让他去领一支人手画符,可这符箓一道,颇为艰深,和炼器又有不同,都是要亲力亲为,一气而成。
候火堂炼器还好说,流程分开,各领其职,让些门人烧锻灵物,刻画阵盘还是可行的,符箓却只能一人画就,这些年来,竟是寻不到一位可用的外门弟子。
关于符箓一道,门中底蕴还是浅薄,组织不起人手来,但这蛊虫炼制,就要简单许多。
一念及此,便驾雷回山,来到洛青。
梁雍已经准备闭关突破,这几日许玄去帮他打探,可却无什么好的丹药。
青璃坊下鬼市倒是能买到些血气炼制的,价格也低,但手法粗劣,若真是服下,恐怕对日后修为进境影响极大。
许玄默默思虑,这【渊血丹】是必得不可,借着那子母血河,许玄可以确定,那血河门余孽就在原上,但气息叫人遮掩,无法确定位置。
‘恐怕是得了哪家庇护,正缩着。’
此事他欲等梁雍出关,再一道商议,一道筑基丹的炼法,可是价值不菲。
降至刷雾隐峰,许玄落在法言的修行的院落前。
周围草木青郁,白雾重重,湿气颇重,许玄稍稍展露气机,便见院门打开,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形瘦削,着一乌色袍服,见着许玄,忙行礼问候。
许玄应了,进入院内,看向四周,陈设未变,一如往日在霜回峰上。
青石桌上符纸、朱笔放的规整,一只人参小人坐在一旁,正在搬运符纸,颇为卖力。
许玄捏起,这人参小人立刻慌张起来,须足乱摆,放至桌上,这小人立刻连滚带爬,钻至许法言袖中。
“这【鬼盖童子】得了你气息滋养,倒是越发有灵性了。”
许玄轻笑一声,这木精倒是颇为活泛。
“这童子也只能做些琐事,于斗法无用。”
许法言挥袖,将这人参小人抖出,落于地上。
‘这童子虽是「忌木」一道,也可归为木精,但和霄闻那【燎灾鹤】差的远了。’
这人参小人并未修为在身,只是能借着灵性,生出几分神异,那火鹤却是相当于一名炼气修士,可继续修行,端的厉害。
“几时准备突破炼气三重?”
许玄看来,许法言炼气二重已是圆满,恐怕择日就可突破。
“就在这几日,便可突破。”
“好,此次前来,除了看看你修为,可是有件正事要托付给你。”
许玄取出一片玉简,上面记载着他挑选出的二十道蛊虫炼法,此时交予这位弟子,嘱咐道:
“这玉简记载着些炼蛊之法,你细心研习,之后去东密看看,能炼出几道。”
“若是可行,便招揽几名门人,设一堂口,专意制蛊。”
许法言接过,神色稍变,点头应了。
“你修行需要吞服些土德灵物,这事情你有难处,就同我说即可。”
许法言听及此处,便开口道:
“回禀师父,这些年弟子也学了不少符箓,虽有想过卖出,挣些资粮,但青巍少有人来。”“如今师父筑基,我门是否也可在青璃坊内开一坊,买卖灵物,恐怕便利不少。”
这事许玄未想过,如今提及,思索一番,倒是个有利无弊的事情来。
青璃坊是原上各家共同主持,散修在其中只能开些铺子,想开一坊,可需要得到各家首肯。
‘陈家封山,原上势力最盛的便是朱家,这家要是点头,那便是畅通无阻了。’
忆及朱家,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惑来,朱虞城身份敏感,他实在是不想接触。
对方似乎有一统原上的心思,不知到时是个什么情况,当下许玄只回道:
“此事虽好,但原上恐怕又有变,想开一坊就只能等个时机。”
“如今倒是可以差人去搭个铺子,虽然寒酸些,也可售卖些物件。”
定下这事,许玄想了想,准备日后就派人去主持。
两人商议少时,许玄便驾风离去,到了天青峰上。
许玄取出【丹霆】,观摩起剑身来,上次自熊有奇那处得来【光河金】,正可作为提升品阶的灵物之一。
许玄取出那乌青灵金,上有道道星纹,触之温热,「丁火」在天为星光,【光河金】正是陨金自天而落,受丁火煅烧而成。
‘也不知「丁火」和「宙辰」有何联系,都同星光有关。’
他催动道火,一点点熔炼起这灵金来,使其化为一团乌青之光,丹霆化为雷隼,颇有灵性,一口将那乌青之光吞下。
丹霆立即生变,剑身由银亮变为乌色,锋刃上绕星光,剑身有一道模糊刻图显化,许玄仔细观之,正是北斗之柄,天罡星。
‘《泽雷履龙经》中记载「震雷」仰赖三光,德出日宫,威行月府,神赖北斗,天罡星便是枢机所在。’
若是按此来算,「震雷」一道的法器,最好是用「太阴」、「太阳」、「宙辰」三道的灵物来炼。
“何等难寻,也不知【涌劫天】中是否有这等法器?”
丹霆此时虽较以往神异不少,可还是炼气品阶,要想突破,恐怕要等【涌劫天】中的灵物得手。
思及此处,许玄准备入洞渊一趟,见见火鸦,谈谈之后事项。
按照时间算,原上各家嫡系突破筑基,【涌劫天】将会动摇,届时就是入内的时机,已经不远。
若是入洞天,许玄有两样东西是志在必得,《泽雷履龙经》的紫府篇章,以及一道「震雷」紫府灵物。
涉及紫府道途,这两样物件是必须要拿到手的,若是运气够好,应能得手不少筑基灵物、法器,甚至古法器也能寻到。
至于紫府灵器,可不是他能拿住的,若是想谋划,只能看天陀到时有什么手段。
‘这洞天的道统出过真君,恐怕还有些金丹的事物遗留,不知离国的真君是否会出手?’
许玄现在对金丹所知甚少,只知大离宋氏有位「离火」真君,在太虚同辽国金丹对峙,迟迟未归。
太真宗的那位修行金德,恐怕是庚辛哪一道的,和天毒山有来往,不知届时是否会出面。
‘按照杨缘意所说,离国七宗,至少是七位真君,更别论些隐世不显的大人,辽国势强,金丹只会更多。’
暂时止住念头,他入了殿中,封闭阵法,心神遁走。
天陀已将前往洞渊之法告知许玄,如今借着筑基的灵识,倒是能自行来往。
心神沉入气海,催动秘法,一道萤蓝门户打开,许玄迈步而入,顷刻化形。
半蛟半人,披玄青宝甲,玉甲萦电,气度森严,沿着道路而行,直入若大日一般的洞渊之中。
再度来此,许玄已是轻车熟路,不少妖物叩拜,他心绪未有半点波动。
自石山上的道台下来,却未见那火鸦兄妹,而是一老妖来迎接,鬓带红羽,只是色泽不纯,夹杂着乌色。
“见过幽度龙子。”
这老妖面容苍老,着一身黑袍,修为极高,恐怕是筑基巅峰,灵识强横,远胜许玄。
“在下言向,是此地管事。”
许玄闻言,只是问了一句:
“贵族两位嫡系,如今不在此处?”
那言向看起来并非嫡系,似乎是那一支的杂血,此刻恭敬回道:
“缘心贵女正在闭关突破,缘意族长则在处理事务,都无暇来看顾洞渊。”
说着,这言向忽地神色一变,看向不远处的山炎城,语气低沉,只道:
“幽度龙子,我族的大人有请,还请入城一叙。”
许玄闻言,看向远处的山炎城,心思电转。
蹈焰妖王在此,他来洞渊了?
(本章完)
第113章 溟泽法旨
第113章 溟泽法旨
洞渊,山炎城,栖羽楼最高阁。
此地布景清幽,陈设古雅,主座之上,坐着一样貌威严,气度华贵的中年男子,身披赤色华服。
他身旁隐有朱红灵火升腾,体内显出一炉灶之形,上有神鸦衔火,先民拜服之景,正是蹈焰。
这位火鸦身形若虚若实,一时近在眼前,一时又远在天边,此刻嘴角含笑,同身旁一妖谈话。
旁位正坐一妖,位置同蹈焰齐平,是一身着天青绸服的青年,生得俊美,身边有清风团团,徐徐而转。
“蹈焰兄这修为进展可真是飞速,同那华原斗过,回来闭关竟就修成第二道神通。”
这青年稍稍感叹,语气和善,看向身旁宝阁。
蹈焰见提起华原,面上显出几分不满来,沉声道:
“华原是个极为狡猾的,宁愿舍了山门远遁,也不愿同我交手。”
“如今我修成【昆吾灶】,此人更是托辞远游,跑到海外去,只余下一群小修来。”
他言语间颇为不屑,对这华原显出十足的鄙夷来。
“斐祥道友,此次入洞天,贵族那位可真能出手?”
蹈焰看了过来,神色未变,像是随口提及。
“我家长辈早已准备好,他亦有件法器要取,【涌劫天】必要入一趟。”
“如此甚好,我族老祖届时也会出手,两家联手,何愁不成事?”
听及此处,斐祥脸色稍变,低低问道:
“老大人法躯有恙,可能出手几次?”
蹈焰叹了一气,想起自家老祖的伤,脸色稍沉,只低低道:
“恐怕只能出手一次,那【珠落化元符】极为特殊,是神通种化,越是动用法力,缠的越深。”
斐祥闻言,周身清风一止,思索一番,沉声道:
“已是足够,老大人五法俱全,只要出手,寻常紫府,哪里能挡?”
“更何况,贵族还有那件金乌赐下的古灵器在,「太阳」之威一出,众修也只有避走。”
蹈焰对此次谋划也是颇有信心,【丙日奉焰鸦】是夏朝古血,仅论底蕴,金丹不出,寻常紫府势力哪里能比。
阁外忽有声响起,一苍老的声音传来:
“大人,幽度龙子已来。”
两位紫府妖王自然早就感知到,蹈焰沉声道:
“进来。”
言向此刻入内,身旁正是许玄,气息散发,已是筑基。
“见过大人。”
许玄向着座上的蹈焰,以及那位俊美青年一一行礼,这两位气息散发,分明都是紫府。
‘这又是哪一处来的?’
许玄心中疑惑,此时面上却依旧平淡,声音恭敬。
一旁的言向退下,蹈焰笑着让许玄落座。
同时面对两位紫府妖王,天陀还不在旁,让许玄不免有些不安。
“幽度筑基了?来得正好,这位是斐祥妖王,飞廉一脉,要同我等一道入那洞天。”
“见过大人!”
许玄声音恭敬,再度行礼。
那斐祥笑着应了,目光看向许玄脖颈处,那玄阴逆鳞此时散着深邃之光,显出神妙来。
“幽度龙子这般年纪就筑基,可是十分厉害。”
斐祥笑着看来,言语中似乎有些试探,一旁的蹈焰未言,目光幽深,让许玄颇感压力。
“我母族血脉不好,我虽是父王直出,但血脉驳杂,倒是无寻常龙子修行的限制。”
许玄此刻神色如常,这些事情天陀早早就交待过,他自然懂得如何回答,继续说道:
“嫡血龙子成年可为紫府,我却最多到筑基圆满,紫府可就要看自己机缘。”
斐祥依旧笑着,似是安慰般说道:
“顺风顺水就能修到筑基圆满,已是多少妖类难求,我飞廉成年亦是筑基,可紫府也出的极少。”
“神通难成,只看机缘。”
蹈焰似乎想起什么,神色追忆,只道:
“正是此理,真龙真凤,都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后代才有这般神异。”
许玄此刻不言,蹈焰却看了过来,神色稍动,沉声说道:
“幽度龙子来的正好,我遣人去往溟泽下属妖山,洞天内传下旨意,要我代为转达。”
说着,蹈焰恭敬地祭出一道墨玉法旨,上有墨色龙纹显化,同许玄那玄阴逆鳞呼应。
‘竟然真寻到溟泽龙庭去了,还有旨意传下?’
许玄只盼天陀所谓的交情靠谱,那位【广泽晦云龙王】真能帮着遮掩,不然此刻就是个死字了。
一旁的斐祥见这法旨,亦是露出异色来,身旁清风徐徐而动,感叹道:
“大溟泽龙庭避世许久,少有旨意传下,幽度龙子还真是甚得上爱,怎就流落出洞天了?”
许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只低低道:“族中权斗,让我出走也是护我几分罢了。”
蹈焰则是面有异色,大溟泽那边可是有消息,那位龙王让他帮着看顾这位幽度龙子几分,入那【涌劫天】中,帮着寻来功法。
‘莫非溟泽是想谋划「震雷」,特意布下这一子,故意送到我火鸦这处?’
‘这一支龙种虽然避世于【溟云天】,但有金丹手段在,恐怕还是能得知不少消息。’
蹈焰此刻倒未再怀疑许玄身份,有位龙王作保,就是许玄本体是条青蛇,那也是实打实的龙子,无人敢不认。
许玄接过法旨,玄阴之光生发,厚重至极的壬水气息冲出,那法旨自行揭开。
一旁的斐祥和蹈焰都正色,许玄更是行礼,看向那法旨。
“幽度龙子,修成神通,即往溟泽。”
这法旨显化一时,便顷刻消散,只在空中闻得龙吟之声。
许玄神色稍沉,溟泽降旨,让他修成神通后前往,不知是何意。
一旁的蹈焰则面色稍变,看向许玄的眼神多了几分重视,心中盘算起来,只道:
“幽度龙子倒是好运道,紫府之机,可是不远。”
许玄长叹一气,看向蹈焰,面上犹疑几分,只道:
“此次前来,正是要问问大人【涌劫天】之事,可否详谈?”
蹈焰身旁朱红灵火摇动,显化为一红羽神鸦,落在他肩上。
“幽度龙子既然筑基,来得正好,火鸦、飞廉和龙庭,共谋大事,岂有不成之理?”
一旁的斐祥亦是面上含笑,看了过来,神色和善。
只听这位蹈焰妖王继续说道:
“幽度龙子可知这【涌劫天】是哪位真君所开,归属什么道统?”
许玄摇头,这消息他哪里知晓,蹈焰见此,继续说道:
“「社雷」不显,雷宫消亡,是上古时的大事,个中缘由,已经无从说道。【涌劫天】是【玄雷天枢仙道】所留,可追溯至古代雷宫那【斗枢院】,是「神雷」正统。”
“这一脉避祸于蜀国,得了蜀太祖庇护,后来再修,有位证金,登上「神雷」果位,道号【玄枢】,威赫一时,只是中古时这位真君就陨落,「神雷」一道至今也未有金丹在世。”
许玄立即察觉到什么,「神雷」一道无人,可是坦途,恐怕有不少仙道谋划。
蹈焰神色显出几分感叹来,继续说道:
“及至蜀亡,这仙道随之而亡,洞天也隐去,直到今日才有显化。”
“【涌劫天】中,最为贵重的便是那位玄枢真君遗留,以及自【斗枢院】传下的灵物,其中正有一方雷池,内藏元液,有造化再生之效,便是我要你去寻的。”
许玄闻言,算是了解,只是心中忽地又有疑问,便道:
“我听闻离国七宗都有金丹坐镇,上次入【观律殿】,这几家都未派人来,不知有何谋划?”
蹈焰脸色稍变,不想许玄提起这事来,沉声道:
“几家仙宗,自有妙法进去,倒是不需要去那观律殿争夺什么。”
斐祥亦是感叹,只道:
“我家长辈说了,【涌劫天】最为贵重之物,应当是一件「社雷」法宝,却不是「神雷」。”
“大人们所求的,恐怕就是这件法宝。”
蹈焰亦是面色沉凝,看向许玄,只嘱托道:
“算算时日,【涌劫天】落下,恐怕就在这几年。”
“幽度龙子若是入内,万不可同几家仙宗的人相争,你出自溟泽,只要不招惹这些人,对方也不会动你。”
“待到入内,寻到雷池所在,同我联系即可。”
许玄自是不会去寻仙宗的麻烦,这几家有金丹坐镇,若真是动起手来,恐怕只会吃亏。
言毕,蹈焰又嘱咐几句,便让那言向送许玄离去。
阁中又只剩下斐祥和蹈焰二妖,此时蹈焰开口,沉声问道:
“如何,你的神通可听出来什么异样?”
“心声如常,未有变化,但或许是溟泽那边庇护,不敢继续试探。”
斐祥的脸上显出些异色,周身清风吹拂,转而看向蹈焰,问道:
“说来,玉流妖山那位白宣前辈,可愿意出手?”
蹈焰神色稍沉,似乎有些忌惮,只低低道:
“这位修为极高,跟脚更是惊人,得过那位【回道人】点化,哪里是我等能请动的。”
“倒是那青灵,似乎有些动作,不知是否要入洞天。”
斐祥面上显出几分厌恶来,语气轻蔑,只道:
“她和仙道走的近,甘为驱策,丢尽那位白宣前辈的脸面,怎会同我等一道。”
“上次东海那位龙王开宴,广邀鳞属,独独漏了她,沦为笑谈。”
蹈焰亦是笑道:
“有那位白宣庇护,这青灵倒是无人敢招惹。”
两人继续谈笑,说起了离国的仙妖之事,空中朱火奔涌,清风徐徐。
(本章完)
第114章 世仪
第114章 世仪
洞渊,山炎城外。
日光惨白,月色如血,交织而下,一片莽荒气息。
许玄轻车熟路,御风飞遁,往北而去,顷刻间就到了白狐丘地界,眼见那宝光流溢,气势恢宏的【听心阁】。
此地群妖攒动,无数流光落下,既来洞渊,便要来听心阁看看,此地消息灵通,许玄想着入内来打探下局势。
一路所见,青鸟,钩蛇,芝鹿等等,各色妖物,数不胜数,皆化人身,留着兽首,谈吐礼仪俱如贵族。
许玄隐蔽气息,遮掩住逆鳞,若寻常蛟蛇,缓缓入内。
诸多狐女笑的明媚,引着这些妖物交易沟通,井然有序,【观周天榜】上光华流转,有诸多文字显化,许玄这次闲下,细细看了起来。
有几位狐女围来,许玄婉拒,只说欲一人逛逛。
上面多是悬赏颇多,取人性命的为最多,并不涉及妖类。
一路看来,从炼气到筑基都有,并无紫府,想来也是,此地修为最高的妖物仅是筑基,哪里有能耐插手紫府之事。
许玄看了许久,见到榜首的几位筑基,已是被多家买命,有一位倒是让许玄多看了两眼。
一副画像,上为一佩剑的白袍文士,样貌儒雅,嘴角含笑,剑鞘上金色雷光涌动,剑意生发。
“周始,「神雷」一道,筑基后期散修,仙基【天公笑】,已成剑意,在北地修行,取其性命者,赏紫府灵器一件,及紫府灵物三道。”
在这画像下落款为【金煞犼】,有一印记,形类马,狮发蛇颈,有鳞鬣,望天咆哮。
许玄见那报酬,都难免心动几分,不少妖物更是直直盯着那画像,目光中有杀气升起,只是瞥到剑意二字,立刻眼神清明,不再有心思。
‘修成剑意的筑基,除了师父,如今又见一位。’
许玄自然明白剑意厉害之处,他如今修成剑炁,已可根据物性而斩,断水火,化无形,若是剑意,恐怕真是一剑破万法。
他注意到神雷二字,心中盘算起来,这周始既然是散修,修的又是雷法,【涌劫天】将启,此人会不会掺和进来?
‘若是此人无什么跟脚,诸位真人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用的棋子?’
再往下而扫,许玄见到不少关于离辽的消息,多是些位于边疆的妖物,想攀附亲缘,投奔到辽国仙道去。
‘没有妖物投奔离国吗?’
许玄看过,不知边境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大离还能撑住多久?
‘「离火」一道的大人在太虚中同北辽对峙,七宗的金丹有无出手?’
樊宴、梁雍这些从北地逃亡而来的人,似乎传递了某道非常不好的信号。
赤云本就位于离国中北之地,若是一朝辽人攻来,山门应当如何处置,拼死抵抗还是喜迎王师?无论哪种,似乎都不是明智之举。
‘天水是宋氏祖地,就在赤云北边,总不可能丢了?’
许玄忆及此事,才稍稍安心,只是思来想去,恐怕还是南边,甚至海外最为安全。
身旁妖物忽地一阵骚乱,喧哗之声响起,有不少血脉低微的妖物此刻竟然在行礼,高声道:
“见过大人。”
诸位贵种却未动,或面带笑意,或眼神冷漠,或杀气腾腾,都看向进入阁内的一男一女。
男的身着一身明黄袍服,样貌英武,眸若天星,脚下隐有杏黄离火升腾,气息显露,分明是位筑基,威势摄人。
女则背剑匣,面若桃李,体态修妍,柔而兼锐,着紫衫玉带,周身隐有墨色流转,颇为好奇地看向四周妖物。
这两人气势之盛,绝不是寻常筑基,听心阁中不少妖物似乎知道这二人来历,各有心思。
自阁中迅速走出一折耳白狐女,雪发樱瞳,却是那位素览,此刻颇有些示弱之意,上前问道:
“世仪大人此来何事?”
“我游历洞渊,早闻【听心阁】大名,特来看看。”
那名位世仪的男子神色缓和几分,礼数周到,倒是让素览放下心来。
“可要在下陪同,一道逛逛。”
“谢过美意,还是不必了。”
世仪轻声拒绝,素览就此告退,逃似的走了。
这二人并不理会周边目光,径直上前,向着这【观周天榜】走来。
许玄立即转身,就要离了此地,这二人显然有问题,他肯定是要躲得远远的,哪里会去招惹,当即就退至群妖身后。
待到这位世仪上前,立刻就有一贵种不喜,上前阻拦,是一青鬃狮子,面有怒色,斥道:
“宋世仪,你来我们这洞渊作甚,妖类圣地,岂容你人属踏入。”
周围立刻有附和声响起,这青鬃狮子气势更盛,周身有青木之气升起,隐隐同这宋世仪身旁离火对峙。
许玄听到这名字,立刻反应过来,姓宋,修的「离火」,一定是大离宋氏的子弟,竟然到洞渊来了,这是如何入内的?
“道友说笑了,宋氏承的是朱雀大圣的道统,效法大夏万类均平之道,我既是人,亦是妖。”
说着,宋世仪面容一变,朱红神羽渐生,离火熊熊,他的声音变得威严古老。
“大夏帝脉可入洞渊,我宋氏为何入不得?”
宋世仪周身离火腾起,丝毫不让,那青鬃狮子气势被压,当即后退几步。
那女子却根本未理会对峙的一人一妖,哼着一不知名的曲子,自顾自走到榜下,看了起来,指指点点。
一旁立刻有几位贵种上来劝和,分开这一人一妖。“杨氏是金乌转人,你宋氏却是窃据离火,怎能一概而论?”
这青鬃狮子忽地发力,挣脱一旁阻着的贵种,怒极出言。
“这就是你的想法?”
宋世仪此刻神色终于冷了下来,却未看那青鬃狮子,而是目光向上,瞥向宝阁,那里似乎有道霁青之焰,化作眼眸,一闪而过。
“我且来领教下你们这离火帝族,有当初朱雀几分威势?”
眼看要动手,周边妖类立刻退走,许玄已经想着赶紧出阁,免得搅入争端,可那离火同青木交织,挡住出口。
当下许玄退至边角,稍稍后退,却见一狐女亦躲在此处,耳朵耷拉,面有苦色,正是素览。
她见是先前的龙子,已经筑基,稍稍惊讶,只低低道:
“幽度.”
许玄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素览立刻会意,脸色认真,樱瞳眨动,不再继续说下去。
“阁中大人呢?就任这两位在此斗法?”
许玄压低声音,玉角黯淡,身上玄青宝甲更是收敛光华,问向身后的狐女。
素览闻言,耳朵耷拉的更厉害了,低声说道:
“大人不欲插手,说是由他们闹去,反正这听心阁是精神构建,一念就恢复了,打不坏什么。”
“我去寻袁公前辈,他却没见人了,眼下就我就只能躲着了。”
许玄看向阁中央,那青鬃狮子已经动用起仙基,青木之气升腾,显化为一参天古树,扎根于一谷中,有太阳之光照射,这树显出万古长青,不染凡尘之意。
“这青鬃狮子是何来历?”
许玄见其仙基不凡,恐怕功法品级不低。
“这位是九灵妖王的侄孙,名为辛肠,出身于【盘恒洞】,这家和辽国搭上线了,自然和宋氏有隙。”
素览倒是知无不言,此刻就躲在许玄身后,看着这一人一妖斗法,瑟瑟发抖。
‘这白狐家中还有紫府,怎这般胆小?’
许玄此刻还有话要问她,就由着素览躲在身后,只继续问道:
“这二人修的是何仙基,你可知道?”
素览立刻来了精神,看向二人,只见宋世仪出手之间,离火汹涌,有警危之意,升破之象,杏黄道火化作一斧,他持斧而伐。
名为辛肠的青鬃狮子周身青木宝光生发,化为一木甲着身,在新旧之间转化,一时沧桑古老,一时又若新造。
宋世仪果然是帝族出身,未使出几道法术,就打得那辛肠手段尽出,接连后退。
“这位世仪大人修的是【朱明令】,当是「离火」正统,那位辛肠修的是【任春秋】,「甲木」一道。”
素览看出这一人一妖的仙基,轻声解释。
“你倒是见识多广。”
许玄稍稍感叹,白狐坐拥这听心阁,不知搜集了天下多少道藏秘闻。
素览依旧躲在许玄蛟身之后,看着节节败退的辛肠,稍稍松了口气,恐怕是觉得斗法要结束了。
离火玄斧斩下,参天青木应声而倒,辛肠身上宝甲被破,气息委顿,当即败下阵来。
此地毕竟是妖类圣地,宋世仪纵然是借朱雀运入内,有金丹背景,也不敢妄造杀孽,此刻收手,神色冷冷。
周围贵种有几位同辛肠相识的,上来打圆场,也有不少妖类激愤,目光不善,看向这位宋氏子弟。
这青鬃狮子本来气息低迷,几只妖物扶起,想带他离去,谁知辛肠起身时忽地一怔,看向宋世仪,直直喊道:
“宋世仪,你莫要猖狂,真以为我妖类没有能治你的了!”
这辛肠上前,周围同他相识的妖物立刻想阻,谁知这青鬃狮哪里来的怪力,怎么也按不住。
他迈着四方步,神情狰狞,声音抑扬,好似在唱戏一般。
宋世仪眉头微皱,并不言语,静静看向辛肠。
“嘿,这阁中正有位金丹后裔,过江蛟龙,岂容你只杂毛丹鸟来猖狂。”
许玄顿感不妙,身后的素览还傻乎乎听着,面露疑惑。
那辛肠顺手一指,直直看向许玄位置,周围妖物立刻散开,跟着看向藏身角落的一蛟一狐。
“这位龙子,还请你来主持公道!”
许玄面色阴沉,目光同那宋氏子弟相接,离火紫电碰撞。
(本章完)
第115章 公孙
第115章 公孙
听心阁内,气息一窒。
宋世仪看来,隐有朱雀鸣声,许玄那玄阴逆鳞受激,此时竟然显露,深邃的玄阴之光涌动,携着雷光,极尊极贵。
辛肠说完,立刻倒地晕去,同他相识的几位贵种立刻将他带走,离了阁中。
许玄盯着那辛肠,目光不善,心中则骂了起来。
‘这狮子千万别落到我手上,否则一定要割掉舌条。’
周围妖物看向许玄脖颈处的玄阴逆鳞,不少都面露惊色,血脉低些的更是当即见礼,朗声道:
“见过龙子。”
许玄此刻颇有压力,他隐隐觉得不对,可周边妖物已经喊了起来。
“还望龙子为我妖类出头。”
“龙子威武。”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有些是真心这般想的,有些则是在拱火,巴不得两人斗起来。
“原来是幽度龙子,我早有耳闻。”
宋世仪见到许玄,便知晓是谁,原来是拜入火鸦的那位。
若是东海、北海出身的嫡系龙子,他还真要忌惮几分,这溟泽驱逐出的杂血,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位宋氏子弟此刻心思电转,他此行是想见一见那位袁公,不想生出这些变故,也不知白狐一族是何意?
许玄迫于周身压力,此刻只好上前,沉声道:
“原来是帝族之后,真是幸会。”
他看的清楚,这宋世仪和辛肠都是筑基初期修为,恐怕也是突破不久,许玄自觉也可拿下那辛肠,但恐怕没有这宋世仪这般轻松。
对方出身可是大离第一等,许玄还不想招惹上,只欲尽快脱身。
两人都明白有神通挑动,此刻哪里会争斗,宋世仪更是精明,打个辛肠也就随意,伤了这穆幽度,可就不美,毕竟宋氏同火鸦交好。
此刻两人都虚与委蛇,只是说些场面话,周围气氛渐渐缓和。
旁边妖物不少察觉到不对,此刻也不敢再妄言。
许玄只觉马上就可脱身,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若珠落玉盘,引起在场妖物注意。
“幽度龙子,我倒是想讨教几分。”
跟着宋世仪一道入内的女子忽地出声,自观周天榜处归来,她梳着朝云髻,眉眼含笑,容色清丽,若新月生晕。
周围妖物此刻才恍若梦醒一般,像是才发觉这女子身形,纷纷议论起来,不知此女是何跟脚。
大离宋氏、古夏杨氏,这些帝族都是继承了仙兽果位,朱雀金乌运加身,嫡血近妖,入洞渊也就算了,这女子分明无一点妖气,是如何进来的?
宋世仪眉头微皱,看向那位背剑女子,颇有些无奈道:
“公孙姑娘,这恐怕不合适。”
“无妨,点到即止。”
这姓公孙的女子笑着看来,声音清亮。
“我却不欲同你比斗什么。”
许玄神色冷冷,直接拒绝,当即就想离开,往那阁口走去。
‘笑话,她要比斗就比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许玄即将离去,却见宋世仪举手阻拦,离火化作一道火线,沉声道:
“道友可否看在我面上,让这位公孙姑娘讨教几分,我自有报答。”
说着,这宋世仪翻手,只见一根红羽,上有赤火,化为鸦状,正是火鸦之物。
宋世仪此刻才显露出几分帝族的霸道来,声音虽平和,但不容质疑。
许玄面色阴沉,眼中冷意渐生。
或许是妖躯之故,他心思也凶顽几分,但顾及对方身份以及和火鸦的交情,此刻也不好发作。
“同她练手,之后我告诉你【涌劫天】中,你最该去拿什么,如何拿。”
一道女子之声忽地在许玄心中响起,声音幽幽,让许玄止步。
紫府,这声音必是紫府传来,让许玄仙基震颤,不得不停下。
所谓大离宋氏,也是远在天边,这这位紫府就在身旁,让许玄紧张起来。
‘白狐丘的妖王?先是用神通勾动,后来又是传音,到底在谋划什么?’
许玄长呼一气,雷光升腾,看来是不得不接了。
他转身,看向那位背剑女子,沉声道:
“在下穆幽度。”
这位女子笑的灿烂,声若珠玉,低低道:
“小女子名为公孙昔。”
许玄手中剑气流转,同紫雷混一,以灵识凝聚,化为一柄雷剑,脖颈上玄阴逆鳞有感,深邃的玄阴之光升腾,加持到这雷剑之上,龙气森然。
接过那道溟泽法旨后,许玄这玄阴逆鳞若复苏一般,竟是生出些神异来,他只觉能动用些溟泽龙血的天赋神通。
手中雷剑逐渐凝实,剑气纵横,许玄此刻还不欲让这蛟身动用剑炁,太过招摇,容易引人注目。仅仅是剑气,混合雷光,倒是没什么特质,分辨不出,剑意和剑炁则是独一无二,专属一人。
【降雷泽】运转,许玄此刻分明是灵体状态,但在洞渊之内,一切都若现世,仙基甚至都能感应,灵识即是法力。
公孙昔紫衫飘摇,玉带荧光,并未动用身后剑匣,而是同许玄一般,剑气纵横,玄水流溢,清浊凝转,化为一柄法剑。
“听闻幽度龙子剑道高妙,观律殿中剑气纵横,今日可算得见。”
公孙昔眼瞳明亮,似乎真是只为见见许玄剑气,别无它意。
两人对峙,身旁妖物已经被那剑气惊到,纷纷散开,一道青焰升起,将二人同群妖隔开。
这宝阁似乎在一瞬之间扩大,中间场地变得极为宽广,斗法倒是足够了。
公孙昔似乎压制了修为,此刻气息显露,仅有筑基初期,但许玄感知,对方还藏着不少余力。
‘修的是水德,这又是什么仙基?’
许玄默默感应,对方气势若渊,清浊变化,逆流而转。
‘幽度龙子,她修的是【坎源山】,止欲正性,去转无由,返本还源,清浊随变。”
素览此刻仍躲在角落,悄悄传音,让许玄有些惊讶,可公孙昔却笑着看向一旁,正是素览待着的地方。
显然这女子不知用了何等妙法,也是听到,脸上有几分调侃之意。
见对方发觉,素览颇为尴尬,再不出声,三步迈作一步,直接躲到楼上宝阁去了。
‘听名字是「坎水」一道的仙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修行这道统。’
许玄心神渐定,气势一凝,对方剑道修为颇高,让他有些见猎心喜。
如今是蛟身,动用法术和仙基再不用遮掩,正好看看【降雷泽】的威势。
“请。”
公孙昔笑的明媚,如邻家女子一般,法剑前指,玄水奔流,一时沉黑,一时清澈。
许玄手握雷剑,周身紫雷凝为雷浆,积泄于地,渐渐化为一片广泽,将整个宝阁中心笼罩起来,紫雷在地上炸响,汹涌而起。
公孙昔身旁清浊之流转动,护佑自身,交合而转,一时看的人欲念升腾,一时又使人性灵一颤。
许玄坐镇雷泽,总握枢机,如今动用起【陷泽腾龙术】,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五品法术的玄妙来,借着仙基,这广泽之中,每一滴雷浆,每一道雷光,都是他法躯的延伸。
剑气纵横,整片雷泽都暴动起来,伏压而下,让在场的群妖看的心悸。
他随意施展,仙基为本,【陷泽腾龙术】便是如何动用这雷泽的关窍,随心而化,龙形紫电,茫茫剑气,无处不生,一片天灾景象。
‘这就是仙基。’
许玄心中快意,只觉酣畅淋漓,他即是雷泽,无边无际,稍稍震动,就是雷光天音生发。
公孙昔眼前一亮,只道:
“来得好。”
她缓步而行,清浊之流随化,去而复返,转而相合,她使的剑气亦是黑白流转,变化不定。
坎水奔流,浊则积下,化为魔头天女,作妖魔之态,清则逆上,化为白猿羽鹤,有飞升之象。
清浊二象共发,流转不定,以剑气为基,化作一圆光,黑白二分,竟然正将雷光研磨,剑气挡下,十分不凡。
‘【坎源山】,这仙基恐怕也是五品,神妙非凡。’
许玄握剑,雷泽翻腾,汹涌而起,公孙昔就若一叶孤舟,行于瀚海之上,风浪侵下,她始终不倒。
【天鼓】震动,一方苍灰兽皮蒙着的巨鼓显化,许玄自然而然就凝出一雷光化作的鼓槌,敲击起来。
有龙牛之吼响起,风雨大作,震荡而下,许玄还是第一次以仙基催动这道秘术,此刻施展,顿觉神异。
‘这鼓声,有些像我在那片雷泽中所闻。’
许玄忆及显化性根时,神游天外,在那雷泽之中,见到一似龙似牛之兽,声即若此。
公孙昔显然受到干扰,黑白圆光不稳,为雷泽所阻,无法前行。
这女子十分果断,当即散去法术,立身原地,清浊二象收回,坎水重流,护佑起己身来。
许玄感到对方似乎在蓄势,某种极为摄人的气息逐渐自公孙昔身上升起。
她法剑前指,看向坐镇雷泽的许玄,声音柔和,若珠玉一般,低低道:
“幽度龙子,我有一剑舞,请你一观。”
本在一旁观战,神色平淡的宋世仪忽地变色,周身离火一盛,急道:
“不可!”
公孙昔却已经动了,清浊变化的法剑之上,某种虚无缥缈,但却真切存在的意境升起,让许玄背后发寒。
剑意。
(本章完)
第116章 剑器
第116章 剑器
阁中,剑光凝而不绝,若太岳压顶,大江东去。
公孙昔气势抵至顶峰,拔剑而舞,阁中震颤,一片昏暗,仅剩剑光。
她手中坎水凝成的法剑若游龙婉转,似九曜行天,包揽寰宇,无处可避。
其剑动则若雷霆万钧,收则若江海凝波,动静起转,清浊随变。
这等剑势之变,动止随心,许玄只在观律殿中见那萧雪崖使出过,如今和公孙昔一比,那辽人的刀法却显得错漏百出,难以相比。
观者无不心惊,一时神色沮丧,一时气势昂扬,随曼妙的舞姿而变。
若是未曾斗法,见到这剑舞,许玄必要击节而叹,只是那道剑意太过摄人,此刻难有什么别的念头。
剑锋之上,一道剑意盘旋,逐渐升起,许玄坐镇雷泽,重重雷光压下,将己身护住,天鼓震动,吼声激荡。
许玄心神沉凝,却看出几分不对劲来,公孙昔是以意带人,而不是由人掌意,剑舞虽妙,但只是度这剑意出来的手段。
公孙昔法剑上指,许玄手中雷光涌动,雷泽迅速收归,化为重重雷幕,以待护身。
那道剑意终于显化,许玄心悸,公孙昔亦是吃力,堪堪祭出,许玄感受着这道剑意,却在顷刻间察觉出不对来。
‘这道剑意,不是她的。’
此剑意杳之若日,偏如腾虎,追形逐日,光若仿佛。
其纵横之间,法令难禁,有百万军士伏尸,君王登极复国之景。内动外静,止若柔女,出若苛虎,精神藏内,定仪昭外。
动静、虚实、快慢、逆势诸多剑理,尽在其中,雌雄双化,万里之间疏忽而至,取人性命。
‘飞剑,这道剑意一定出自飞剑。’
公孙昔剑舞如此,即是为了引出这道剑意,仅仅看着这剑意,许玄便觉诸多剑理、奥妙藏于其中,【洞化剑匣】疯狂震颤起来。
无论是师父的剑意,还是那金蛇剑的,甚至是真君剑意,都未引发这剑匣如此激烈的反应。
许玄精气神提至巅峰,这道剑意虽玄妙,但却是无源之水,离了公孙昔之剑,便一直衰弱,渐渐只剩一缕。
但仅这一缕剑意,就让许玄感觉避无可避,雷泽轻而易举地被那一缕不断衰微的剑意斩开,许玄的剑气还未触及便消散。
雷泽崩溃,【陷泽腾龙术】无法运转,为那剑意所破,许玄的神魂震颤,那剑意前进一分,他便觉仙基将崩,神魂欲溃。
就在许玄咬牙,欲祭出剑炁一搏时,忽地有人动了。
一须发皆白的老翁现身,身着素雅白袍,背着一青铜短剑,自楼上宝阁降下。
他张口一吐,两枚铅丸飞出,滴溜溜转动起来,那缕剑意若鸟雀归巢,瞬息之间就落入剑丸之中。
正是袁公,此刻现身,仅仅是踏前一步,就将许玄和公孙昔分开,两位筑基被一阵白雾托举,各分二处。
对方气势之盛,远在筑基之上,但又绝对不是紫府,似乎介于二者之间,给人一种释修金刚之感,可此人又无一点佛气,当真奇怪。
“且都停手,莫伤了和气。”
袁公笑呵呵看向二人,公孙昔气势如常,朗声笑道:
“幽度龙子剑道高妙,雷法亦是惊人,我假借剑意,才堪堪压过。”
许玄则盯着对方,虽然那道剑意不是公孙昔的,但交手之间,他明确感知到,此女留手不少,至少修成了剑炁一境。
‘突然祭出道剑意来,到底有何意图?’
就算不借那道剑意,公孙昔恐怕也不差许玄分毫,器艺、法术、修为和仙基等等,此女俱是一等,还要超过许玄。
这般想着,许玄看向袁公,公孙昔祭出的剑意,和这老者有关?
围着的群妖都叫那剑意惊到,此刻竟无人再有一声喧哗。
“世仪兄,暂借我些灵物之类,待我向这位龙子赔罪。”
公孙昔眉眼含笑,随意向着宋世仪说道,那位帝族子弟竟然就这般应了,反倒像这公孙昔地位还在他之上一般。
离火升腾,宋世仪沉吟少时,缓缓取出一玉简来,笑着上前,只道:
“此次是我难为龙子了,在此赔罪,这玉简聊做赔偿。”
对方此刻有意化去先前争端,稍稍放低姿态,许玄自然是顺着台阶下去,哪里会想着招惹此人。
‘希望这宋世子弟出手阔绰些。’
许玄接过玉简,除了最后那道剑意过于惊人,和公孙昔斗法倒是没什么不愉快的,算得上畅快。
宋世仪同许玄告别,跟着那位袁公向上走去,公孙昔冲许玄含笑颔首,跟着离去。
一道画面忽地在许玄心中显化,是一雷光涌出的大渊,藏于诸多宫殿深处,内有无数雷霆奔走,炼气、筑基乃至紫府品级皆有。
渊中紫金二色雷光冲激,道道雷霆各有神异,许玄甚至在此渊深处,见到三道白耀的雷霆,流转不定,威势摄人。
“【种雷渊】,可记住位置了,此地凶险,你且自斟。”
一道慵懒的女子之声在许玄心中响起,就此消散,关于那道雷渊的景象和位置却留在了他心中。
‘白狐丘的妖王,为何她知道洞天情况?’
许玄心神一定,在群妖敬畏的目光下,就此走出听心阁。
御风直上,许玄正欲离去,却见不远处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一只青鬃狮子,身旁有一贵种陪着,还有些血脉低微的小妖,此刻簇拥着。
他眼睛眯起,玄阴逆鳞光芒涌动,驾起雷光,直直向着那青鬃狮子奔去。
——
听心阁内,一处内室。
公孙昔随意坐下,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将背着的剑匣置于面前石桌之上。
这剑匣通体以青铜铸造,宛若一体,毫无缝隙,上刻女子持剑下山,白猿拦道问法之图,若有万钧之重,置于这青石桌上,压得这石桌崩裂,整栋听心阁甚至都震颤起来。
对面坐着的袁公迅速出手,白雾朦胧,就将这剑匣持起,他身旁一道霁青之焰燃起,化作一女子眼眸,浩瀚如海的灵识冲出,听心阁迅速复原。宋世仪此刻就站在一旁,并未多言,看着那眼眸浮现,沉声道了句:
“见过【窃文】妖王。”
对方却无回应,霁青灵焰幽幽燃烧,那女子眼眸微动,看了过来。
过了许久,才听得一慵懒的女子之声响起。
“原来是位【丹鸟】,我还当是真的【朱雀】,心里好奇的紧。”
这话似乎戳到宋世仪的痛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对方毕竟是紫府,此刻也唯有忍让。
‘太祖未归,离衰辽盛,这些妖物还真是无忌了!’
宋世仪有秘宝护身,心中所想,倒是不怕这位窃文妖王听得。
白狐丘背景深厚,这位窃文妖王更是学究天人,仙道不少紫府都有求与她。对方分明是对宋得离火不忿,但此时宋世仪也只能忍了,毕竟有求于对方。
一旁的公孙昔看向宋世仪,脸上有些歉意,传音几句。
宋世仪面色更加阴沉,但哪里敢发作,此行来可是族中长辈之令,只求妥当,当下无奈,只好离了内室,留下几人在此。
如今这内室中仅剩公孙昔、袁公和窃文,气氛稍稍缓和。
青焰燃起,化为诸多文字,那女子眼眸一转,看向公孙昔,轻笑道:
“我是该叫你前辈,还是道友?”
“称我公孙昔即可,哪里需这些繁文缛节。”
公孙昔似乎被窃文逗笑,面若春风,以素手轻抚桌面。
袁公在一旁听着,托着那青铜剑匣,摇头道:
“昔日奉朝,公孙剑舞,闻名天下,如今又有几人识得?”
公孙昔闻言,看了过来,似乎有些感慨,周身清浊分化,只低低道:
“我等是借着大人仙法,自古史中摹刻出来,又不是转世之身,哪里牵扯什么前尘旧事。”
女子眼眸转动,青焰化作的文字涌入其中,慵懒声音再度响起。
“非也,我看和转世重修也无什么区别,有大人帮你等点真,怎会有假?”
说着,这青焰之眼看向袁公手中剑匣,以及白发老翁所背青铜之剑,无数文字显化,却迟迟寻不到记载。
“不必找了,这剑意的主人,早已去往天外,藏于果位之后,不存于文字之中。”
袁公轻抚剑匣,看向其上的白猿,神色恍惚,一旁的公孙昔则是神色有些好奇,低低道:
“可否揭开,就此炁意相合,便是圆满。”
袁公摇头,神色稍变,只道:
“此地哪里敢开启,大人赐你的是摹刻的伪意,你不晓得厉害,这剑匣若真要打开,那位的剑意显世,这处恐怕就再无一点生机。”
“祂一人即领一条剑脉,掌着天下飞剑之术的源流,不是我等敢去揣测的。”
内室之中,气氛稍稍一窒,窃文声音响起,看向公孙昔,说起另外一事来。
“你可试探出这位幽度龙子的剑道传承,是哪一道剑脉的?”
公孙昔稍稍垂首,似是在算,可过了少时,也只是抬头道:
“看不出来,恐怕真是自修,但这位绝对修成剑炁,同我一境,我有感应。”
“剑气化炁的法门虽然稀少,但若是紫府谋划,还是能轻易寻来,我用的【剑器行】,不知这位龙子用的是何妙法?”
青焰腾腾,文字显化,窃文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大溟泽龙庭传承久远,道藏多的是,那位幽度龙子又甚得上爱,为他寻道化炁之法自是正常。”
“我先前以为他地位低微,不受重视,才被流放出洞天,不想那位广泽龙王这般看重,如今想来,恐怕就是为了【涌劫天】,将这一子送出,早早布局。”
袁公看向窃文,有所意动,问道:
“夔龙前辈让你代为转达消息给这位龙子,到底为何?”
窃文所化青焰一熄,这位妖王的声音严肃几分,只道:
“不敢说,是真君有旨。”
几人便又是一阵沉默,言辞都小心了些,最终还是袁公开口,只问道:
“夔龙前辈如今可快求金,你觉得能否功成?”
“自是无虞,前辈求的是【天鼓】从位,他祖上曾入圣人治下,担过乐正,承得正音,又得那位真君提点,登位已是必然。”
窃文似乎对口中那位夔龙前辈很是尊敬,颇有信心,一旁的公孙昔却叹道:
“求金登位,何等快意,我们这些福地出身的,成就紫府,已是难得。”
“释门证虚空三昧,遇劫不坠,仙家抽坎填离,调和龙虎,我们这些纸人却走的是金刚禅、幻术之流的路数,上限已叫定死。”
袁公只是看向公孙昔,若有劝慰之意,只道:
“你修的「坎水」,借着离宋,亦有度假成真的机缘,把握时机,就是补全性命之时。”
“宋氏此行而来,是有什么要求?”
公孙昔眉眼一挑,见说及正事,沉声道:
“要请你出山,前往边疆,以为驱策,届时你需要开一次这剑匣,斩一人首级。”
袁公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一旁的窃文却先行出声,眼眸看向那白发老翁,只道:
“前些日子,太虚中朱雀长鸣,离火席卷,那位似乎受伤不轻,可真要掺和到两国之争中?”
握紧剑匣,袁公周身白雾涌动,声音低沉,若咬着铁一般,只道:
“这就是我存世至今,唯一的意义,是我的命,躲不过。”
这位白发老翁身后青铜短剑震颤,剑鸣清越,猿啼之声随响。
下方的公孙昔神色如常,看着那剑匣,心中已经盘算起来,哪位辽国的真人将要陨落了?
(本章完)
第117章 盘恒
第117章 盘恒
洞渊内,听心阁外。
辛肠此刻由一白鹿陪同,身旁聚着一帮小妖,大都是些血脉低微的,若仆役一般。
“说是来洞渊寻个乐子,怎差点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那白鹿身着身着素白道袍,一副仙修打扮,甚至还提着一拂尘,只是鹿首依旧,显出几分滑稽来。
辛肠闻言,鬃毛炸起,颇未不甘的说道:
“我就是看这宋世仪不忿,他个人属,借着窃来的朱雀运,来我们洞渊作甚。”
“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鹿看着自家这位兄长,颇为无奈道:
“哪里的王法,白狐丘就在离国,按着划分,洞渊这处亦是,难道是宋氏的王法?”
“呸,当然是古时妖帝的法令,他宋氏的朝廷,连仙道都管不住,还来管我们妖类,什么笑话。”
辛肠满脸不屑,狮牙闪着寒光,鬃毛抖动,似是怒极,白鹿却劝说道:
“别说这些,你招惹宋世仪就算了,毕竟盘恒洞落在辽地,管不到你。
“你说说你,哪根筋不对,去招惹一位龙子?前些年东海血祸,不少妖王、真人都陨落,血染瀚海,还是几位大人来调停。”
“见着龙属,早早避开才对,你还要去招惹,是不是蠢。”
辛肠叫那白鹿说的丧气几分,但转而又抬首道:
“陆求虚,你怕什么!”
“这是位溟泽出身的杂血,恐怕是叫驱逐出来,没什么势力,又未伤及他性命,东海龙宫理会作甚。”
“东海、北海和溟泽,这三处龙属又不是亲如一家,怕什么,早些年还”
那陆求虚叫辛肠此言吓了一跳,当即伸手,捂住那张狮嘴,斥道:
“还说,不要命了!”
辛肠忽地停住,怔怔看向天边,好像有一道紫电迅速掠过。
一条青蛟自汹涌的紫电中落下,玉角萦雷,化为人形,蛟首昂起,看向这青狮白鹿。
对方脖颈处的逆鳞闪烁,深邃、幽沉的玄阴之光显化,龙气森然,上位者的气息压下。
辛肠却还是一副混不吝模样,怔怔看来,只开口说道:
“原来是龙子,找我.”
许玄却未让其多言,直直一道紫电汹涌而下,直冲这辛肠面门,一旁的陆求虚叫许玄这动作惊到,本欲见礼。
这青鬃狮子仍如魔怔一般,周身甲木神光涌动,化作宝甲,竟是怒吼道:
“大胆,胆敢冒犯我盘恒洞。”
许玄只是直直盯着这辛肠心窍处,剑气纵横而下,这狮子本就叫宋世仪打得萎靡,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更无几分还手之力,顿时叫那雷光混同剑气刺出密密麻麻的血洞来。
这青鬃狮子倒下,许玄手中雷光凝剑,直直刺入这辛肠口中,随手一划,这狮子舌条便齐齐断下。
那团血肉落在地上,迅速变为一团文字来,变化不定。
那陆求虚见此,面色一变,立刻携着这辛肠,向那听心阁方向行礼,那团文字才渐渐消散。
“幽度龙子,他是中了神通,非有意冒犯,还望宽恕。”
陆求虚上前一步,护住了受伤的辛肠,许玄则是直直看来,冷冷道:
“与我何干,那你的意思是,要怪在”
许玄接下来未言,那陆求虚却已经惊出冷汗来,这才察觉自己说的错了,忙又向那听心阁方向行礼告饶,这才回神道:
“还望龙子念着他如今下场凄惨,宽恕几分。”
说着,这陆求虚一拍辛肠脑袋,怒道:
“还不求这位龙子原谅?”
那青鬃狮子此刻却没什么脾气,鬃毛耷拉,只道:
“正是,先前冒犯,还望龙子原谅。”
一旁的白鹿也在此刻上前,打圆场道:
“幽度龙子,我这位兄弟是个粗蠢的,冒犯了您,我在此代为赔罪了,还望您海涵。”
两妖见许玄并未再动手,稍稍安静,可那白鹿似是想起一事,瞪向这青狮,低低问道:
“你前些日子入阁,可是调笑了几位狐女?”
辛肠鬃毛摇动,狮首轻点,引得这白鹿气极,恨不得骂死自家这位兄弟,此时却只能忍住,打圆场道:
“幽度龙子还有何事,若是觉得心中有气,什么都好商量。”
一旁的青狮也是点首,似乎叫那位妖王的神通吓到,此刻是半点戾气也无,鬃毛伏下。
许玄看向凄惨的辛肠,收敛戾气,只问道:
“你出身盘恒洞,如今在辽地活动?”
辛肠见提及自家出身,似乎有些底气在,当即答道:
“正是,我家老祖九灵妖王已投奔辽国,得封一地,洞府也搬了过去。”
听闻此处,许玄神色缓和几分,这狮子在辽地走动,倒是可以问出些东西来。
“如今北方是个什么局势,你可清楚?”
辛肠思索起来,一旁的白鹿却上前一步,笑道:
“龙子还是问我罢,他嘴笨的利害,说不清楚。”
许玄点头,这白鹿看了辛肠一眼,似乎是让这青鬃狮子莫要胡言,接着看向许玄,说道:
“如今是个离衰辽盛的局面,宋氏抽调不少仙道过去,但少有真正出力的,叫辽国压着打。”
“七宗之中,也就太真,扶尘二宗鼎力支持,剩下的各有心思,这些年失地不少,宋氏颜面可叫丢尽。”
一旁的辛肠闻言嚷嚷起来,说道:
“正是,这算个什么帝族,看看人家古夏杨氏,比他宋氏不知强哪里去了,早该收归天下。”
“人家是金乌正统,仙妖哪里会不从?”
陆求虚立刻又捂住这青鬃狮子的嘴,转过来赔笑道:
“龙子莫要在意他说的这些胡话。”许玄则是心思电转,暗暗盘算起来,古夏杨氏,这一支金乌长子化人传下的,来历悠久,仙妖魔释共尊。
按照这两妖的说法,这家应当还有真君在,不知是哪一道的?
陆求虚却看向许玄,只道:
“幽度龙子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们便告退了。”
许玄却仍有一问,正是关于那洞天的,此刻平平问道:
“辽国有位叫萧雪崖的,你们可知道背景?”
听及此名,辛肠面色一变,和陆求虚对视一眼,只道:
“自是听说过,这位出身帝室,虽是旁支,但极善斗法,早些年成就筑基,颇有威名,如今已是中期修为。”
陆求虚似是想起一事,补充说道:
“这位曾和周始剑仙斗过一场,虽然败走,但也撑了数个回合,自此威名大盛。”
许玄听及周始之名,似有所想,只继续问道:
“这位周始又是什么路数,我看那观周天榜上,有人可是出了天价,欲买其性命。”
陆求虚鹿角晃动,说起此人,明显来了兴致,只道:
“这位是边疆鼎鼎有名的散修,不知出身,辽国的说他是辽人,离国的说是离人,两边都争的利害。”
“他凭空而出,一路化险为夷,若有神助,修成筑基,悟得剑意,游历东海,更是斩了【金煞犼】一脉嫡系,这家的紫府有伤,不能远游,便出天价买他的命。”
“多少好手前往边境,不乏些颇有威名的积年筑基,都折在他剑下。”
许玄越听面色越沉,这人极度不对劲,这般风头无二,真人却不理会,绝无可能,要么是此人背景深厚,要么是早在局中。
萧雪崖和这人接触过,更是让许玄生出几分猜想来,只怕和【涌劫天】有关。
离辽相争,这辛肠倒是得知不少消息,许玄心思稍沉,辽国情况不明,但可借洞渊查探,这辛肠倒是有几分用处。
【涌劫天】落在离国,却让萧雪崖这个辽人来掺和,必然有谋划。
若是能得知这位的行迹,也可猜测几分,有些了解。
“今后若是得了那萧雪崖的消息,就到听心阁内记录,留待我取,可明白?”
陆求虚立刻点头,笑道:
“为龙子效力,我等自然尽心。”
那青鬃狮子神色感慨,连连呼道:
“龙子大度,这事我必铭记于心,日后若是龙子来我【盘恒洞】,我必要尽心接待。”
陆求虚跟着谢过,立刻拖着这青狮走了,沿着渡口离开洞渊,就此不见。
许玄翻手,取出宋世仪交予自己的玉简,不知这是何物?
以灵识触之,翻阅,却见内藏一幅道图,徐徐展开。
画的是在一处海上,阴云重重,遮蔽万里,雷公电母,天将仙兵,无数雷火在虚空中焰焰烧着,火鞭飞舞,金蛇走跃。
雷部诸将,各执鞭,持镜,面容模糊,看不真切,正围着一魔,只见紫雷封天,金雷杀伐,白雷降劫。
九条蛟龙正拉着一雷车,上坐一人,身旁有万道明光涌动,九霄落雷之景,仅能看出一模糊人形来,天上北斗闪耀,杀机自生。
那魔通体散着血光,同九州相连,若人若兽,极为难辨,竭力抗争。
【天蓬诛魔图】,这便是此图真名,虽是后人所画,但其意境之深,道法之重,让许玄看得心悸。
‘这记载的是何事,所诛的是哪一魔?’
若是天陀在就好了,定能说出个一二来。
许玄稍稍感叹,宋世仪果然出手阔绰,这幅道图别的不说,拿来观想,就对雷法有不少进益,十分罕见。
若是论价值,恐怕比什么筑基法器高上不少,只是不知何古法器如何相比?
‘那公孙昔到底是什么来历,让这宋世仪处处迁就她?’
许玄似乎从此女身上感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好似在哪一处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罢了,先回山门,潜心修行,以待入那洞天。’
【种雷渊】,许玄默念这一处的名字,既然得知有这等地方,到时必要一入,恐怕能得来些早就绝迹的雷霆。
沿着渡口离去,神魂回归,一切寂静。
过了许久,天上显出三人的身形来,正是蹈焰和斐祥,身旁还站着一白裙女子,气势惊人,远远胜过其余两位紫府。
“窃文前辈,如何,可能成事?”
蹈焰沉声问道,私有所想,看着许玄离开的那处渡口。
这位窃文妖王脸上一片模糊,诸多文字涌动、显化,神异非凡,她轻声开口:
“寻到雷池是无什么问题,届时就看能否取来元液。”
“鼎光前辈一旦伤势恢复,就是我等脱身之机,避走离国,再不牵扯。”
窃文周身青焰徐徐,文字显化,似有所想,继续问道:
“【珠落化元符】真就这般难缠,「辛金」无人,都能显威?”
蹈焰神色凝重,周身朱火一盛,只道:
“毕竟是真君成道前所用,自有神异在,太真宗的【金鳞】是「庚金」重器,内藏剑意,也只是和此符齐名。”
“昆巍天内的【仙灰】我等亦在谋划,若是这【雷池元液】无用,就要去寻此物。”
窃文不言,身旁的斐祥则是面有忧色,看向上方惨淡的日月。
(本章完)
第118章 青郁
第118章 青郁
洛青,距离上次入洞渊,已过将近一年时光。
许玄御风,正位于原上边缘,目光越过层层云气,直直看向柳家方向。
一株青翠的柳木拔地而起,若一巍巍高楼,枝条舒展,重重柳叶落下,化为条条青鳞宝鲤,皆若空游。
正值白日,却见那柳树旁一暗,柳枝稍垂,一轮玉盘落在枝头,月华如霜泄地,晕染四周。
一青衣公子踏步登枝,衣袖飞扬,神情快意,抬手便将那玉盘和柳枝收归体内,气息稳稳攀升,仙基圆满,已是功成。
正是柳秋辞,他突破的速度,竟然还在段家那位之前,当真厉害。
对方气质出尘,恍若天人一般将那株【青郁柳】收入掌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越发显得仙风道骨。
这等派头看的许玄都不想继续观礼,差点想扭头走了。
‘我出关时,怎就未想过搞出这阵仗来?’
柳家传信,说是家主出关,请许玄来此观礼。
‘柳秋辞倒是没什么顾忌,突破竟然让我来旁看着。’
若是他想干扰下,随手一道雷光打下,柳秋辞恐怕就会突破失败。
许玄身旁站着一白袍青年,此时已是炼气四重修为,正是柳白元,这位柳家身着白袍,面容清秀,就静静御风,跟在许玄身旁。
两人见柳秋辞功成,便御风而下,直直降到柳家院中。
那株青郁柳此刻已经恢复原样,又扎根于鱼池盘,只是显得更具灵性。
许玄见了柳秋辞,对方仙基气息还不稳,可窥见几分。
木性变化,阴冷,幽月,这就是柳秋辞仙基给许玄带来的感受,十分不凡。
‘这仙基应是「忌木」一道,怎还掺杂着几分「太阴」之意。’
能同四象相关的仙基都有不凡之处,许玄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只笑道:
“恭喜秋辞,成就仙基,自此步入仙门,逍遥自在。”
一旁的柳白元更是面有喜色,激动不已,连声恭贺。
柳秋辞此时气势正盛,见了许玄,笑道:
“许观主来了,我已成筑基,你我两家,可是原上最早突破的。”
他言语中颇为得意,吩咐柳白元去昭告族人,自己则同许玄一道落座。
许玄早已备好贺礼,是件筑基灵物,正是一瓣【无染净莲】,以及门中还库存的一道【赤纹火石】,至此,前辈遗留的筑基灵物算是都耗光,宝库中剩下的便是许玄这些年攒下的家底。
说实话,【瑞雨霆】作为筑基雷霆,价值比许玄送来的这两样灵物稍高些,但【无染净莲】归属木德,颇为适合柳秋辞,也算合适。
柳秋辞看向那赤纹火石,有些感叹,只道:
“你我见面,当初正是交换灵物,以待贺寿,现在都成筑基,这时间倒是过的快。”
许玄这些年早已明白,柳秋辞当初趁着陈家贺寿,将【地母慈珠】挂在鬼市,恐怕正是为了同原上几家搭上线,不想遇到大赤观。
“如今你也突破,原上筑基将渐渐多来,不知朱家那位,到时会如何谋划?”
许玄将话题引至朱虞城身上,这才是他来此主要要问的,按照当初朱虞城所说,距离他动身,恐怕也就差个十来年了。
仅就这段时间,许玄估摸着自己能稳稳修到筑基中期,恐怕不是那位积年筑基的对手。
‘若是朱虞城真的和师父齐名,实力相等,经过那画卷一事,身化紫府,这些年又不断修行,仅在筑基一境,他的积累已到一个骇人的地步。’
如今得知不少真相,许玄自然明白,朱虞城所求甚大,不是什么灵地、势力,而是另有目的。
‘寻常紫府仙门的筑基,落到这位手中,恐怕也就是随便拿捏,不知和那位周始比起来如何?’
柳秋辞听闻此言,神色也稍稍沉下,柳家身处原上,朱家若是真个动手,怎么也避不开。
“朱虞城早早就是筑基巅峰修为,这些年少有动手,不过也有些传闻流出。你可知朱家修行的是何等道统?”
柳秋辞冲着那株青郁柳挥手,柳枝舒展,迅速落到别处院落,卷来一套茶具,竟是开始为二人烹煮起灵茶。
许玄端起灵茶,看向柳秋辞,等着他继续说来。
“朱家修行是「元磁」,有套四品功法传下,修成的仙基名为【涿野南】,专破迷阵,一往无前,车架起而万军从。朱虞城突破,我家中亦有记载,有四马驾车,行南不归,正是这一仙基。”
“可早些年这位同人斗法,却使过另外一仙基之象,乃是一磁山镇压而下,一出则法器应声而落,正是【元极山】。”
许玄似乎猜测到什么,只问道:
“可能是使了什么法器之类,才有这般效用?”
柳秋辞只是摇头,一旁的那株青郁柳竟也跟着摇晃起来,枝条翻飞,这位青衣公子呵斥一声,这青郁柳立刻恢复沉寂。
“他可没什么遮掩的,早些年诛杀白青洞妖将,就是两道仙基交替而动,威势惊人。”
“我等猜测,他或许是服过什么特殊丹药,或是秘法,在体内又成一道仙基。”
许玄想起朱虞城进入画卷中的古战场,顷刻化为紫府之事,稍稍沉思,只道:
“照你这般说法,他可是修成两道仙基,我还未听过可以这般修行。”
“我亦是不确定,但若是他正常修行,此时说不得已经在突破紫府,以朱虞城的野心,绝不会拖着。”
柳秋辞眉头紧皱,只低低叹道:
“我家自是不愿甘为人下,自此听候朱家之令,段家亦是此意。”“空剑门和吴家关系密切,自成一派,不知贵观准备如何应付?”
许玄稍稍沉思,同柳家结盟也就算了,毕竟两方交好,已有些年岁,更是有柳行芳这层关系。
可听柳秋辞的意思,段家也想一道结盟,这家势力强横,若是柳家、段家和大赤观共同抵抗朱家,还是可博得几分机会。
‘段家先前针对过自己,又有些不凡,牵扯过深,恐怕不好。’
当下许玄明白,一定是段家来寻过柳秋辞,借对方来问问许玄意见,当下不好直接回绝,反问道:
“那位段平度,不是已经叫真人收为弟子了,怎不见去仙山修行,朱家难道不顾忌这层关系?”
柳秋辞神色古怪,沉默少时,只道:
“这事情旁人难说,真人的意思,谁又猜的到,朱虞城亦是不能拿常理揣度,他最多就是放过段平度,却不会顾忌这关系。”
“既然如此,等段成思突破,我等一道去看看,也好定下日后之事。”
许玄轻品一口灵茶,先这般回道,柳秋辞倒是未继续说这事来。
“公子!”
一道呼声忽地自院外传来,一身着纤薄罗衣的女子缓步走来,一身青,腰肢扭动,好似蛇类,正是柳秋辞那侍女,青蕴。
柳秋辞看向自家侍女,脸上有些无奈,让其入内。
“见过许观主。”
对方见是许玄来此,眉眼含笑,柔声问好,接着就直接走到柳秋辞身后,静静侍立,默默扇风。
这青蕴毫不掩饰自身气息,若深湖广泽,动陷不止,分明是仙基之变。许玄目光一凝,体内那蛟躯所化墨玉龙纹镯有感,瞬息看来。
妖气。
对方并未遮掩,似乎有意让许玄发觉。
‘筑基妖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柳秋辞见此,只道:
“许观主莫要生疑,这位青蕴是我家供奉,类似护族灵兽一般,也是前几日才突破。”
一旁的青蕴看了柳秋辞一眼,满是温和的笑意。
“原来如此,柳家还真是底蕴深厚,不声不响就是两位筑基。”
许玄稍稍感叹,目光从那青蕴身上移开,他并未相信柳秋辞的话,若论见过的妖物,他自称第二,原上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玉流妖山出身的,蛇类,还是嫡系。’
许玄见过那位白苏,还一道去争抢法术,如今再看青蕴,那股气息自是好分辨。
‘柳家亦是不简单,同敕雷道有联系,家中还有位玉流妖山嫡系。’
自从见过师父死时景象,许玄大致也明白,那些妖物应当都是自那道【白泽图】中显化,由玉流妖山承担恶名。
‘都是棋子,背后的大人倒是藏得深。’
许玄同柳秋辞再相谈少时,便就此离去,院落中那株青郁柳挥舞柳枝,像是在送别。
青蕴缓步贴近,仙基一动,手覆青鳞,怪力顿生,柳秋辞有感,立刻就要御风而走,但青蕴下半身已化蛇形,狠狠缠住柳秋辞身躯。
青蕴吐气如兰,凑到柳秋辞耳边,低低道:
“谁是护族灵兽?”
柳秋辞只觉对方缠的越来越紧,脸上一变,只道:
“哪里的话,我是灵兽,我来护族。”
他嘴上告饶,手上动作未停,月华涌动,悬于柳下,整个人渐渐变得虚幻,就要离去。
青蕴冷笑一声,原本妍丽的脸上多出几分嘲弄,蛇躯若化为深湖,幽而难察,就此将柳秋辞身形定住。
“怎么,修成这【梢悬月】,就觉得能应付我了?”
“你姑奶奶自山中为你寻来的太阴灵物,帮你修成这仙基,你是不是该表达点谢意?”
柳秋辞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道:
“有话好说。”
青蕴却是柔柔笑着,蛇躯一动,将柳秋辞直接卷入厢房之中,柳秋辞只哀呼一声。
那青郁柳忽然动了,好似人一般,显出一股鬼鬼祟祟的气质,柳条延伸,悄然伸向那厢房的纸窗,捅破一眼。
一道月华和青光同时打出,就将这柳枝斩断,青郁柳立刻收回枝条,专心将自身柳叶化鱼。
上一章已改,有想看的可以翻回去重新读下。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包括bug,情节不合理的,除了直接辱骂的,我从来没有禁言过谁,大家觉得哪里不对,直接说就是,我会考虑,不要情绪太激动,和平讨论。
(本章完)
第119章 张生
第119章 张生
青璃坊,人流如织,修士往来,各持灵物。
刘霄闻坐在一铺子中,感受着四周灵力,神色感慨,仅仅是这青璃坊内,灵力之盛,可就远在洛青几座灵峰之上。
【见青铺子】,这便是观中在青璃坊开设的铺子,售卖出产的灵药、法器等等。
这铺子规模不大,但这些年来北边动乱,不少散修逃难至赤云,修士增多不少,倒是不愁销路。
仅论炼器,坐拥两位炼器师的大赤观绝对是赤云南第一,「丙火」是炼器首选的道统,观中又有王氏一脉的炼器之术传下,寻常胎息、炼气级别的法器,候火堂已是能稳定出产。
‘若是朱陈两家,谁点个头,就可让观中占据更多灵地,开设一阁或一楼,比如今这小铺好上不少。’
刘霄闻身旁有三位同门在此忙活,负责售卖灵物,清点进账,门中炼气会轮流来此坐镇,以防有人闹事,本月正是刘霄闻来此值守。
自从朱陈两家不显,散修涌入,原上可不若先前那般平静了,多有些好勇斗狠的,虽然暂时未波及本地的世家、门派,但若是出了位散修筑基,可就难说了。
这铺子匾额上雷光涌动,剑气四散,正是许玄亲手雕就,筑基剑修之威,路过的散修是一点念头都不敢起。
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宝楼,【沉元楼】,正是段家开设的,主要售卖阵盘、符箓之类,顺带卖些灵物、灵药。
这家生意之好,远超各家,就是朱家的【象元楼】也难比,陈家封山,青璃坊内原本设立的【巍峰阁】已经关闭。
刘霄闻一边修炼,一边看着街上往来散修,天南海北,各类人都有。
刘霄闻很喜欢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心中猜测他们经历,是如何来此的。
这个面色阴沉,握着宝刀的是有仇在身,那个倒骑毛驴,喝的醉死的是隐世高人,这位骑着巨龟的汉子,应当是哪位妖物化形。
刘霄闻修道已久,还保持着儿时之趣,默默给过往的散修们按上身份,以作解闷。
“有什么好用的法器?”
一有些犹疑的声音响起,让刘霄闻回神,只见面前站定一文弱青年,眉间愁云不展,身着白袍,颇有书生气,修为显露,竟是炼气五重境界。
如今刘霄闻也只是炼气四重,有篆文相助,修行之快,还在灵根一尺二寸的法言之上,也快突破五重,有望在三十岁突破六重。
刘霄闻只是很快收敛面上惊异,怕失了礼数,笑道:
“道友想要何种法器,先提个要求,我才好为你寻寻。”
周围的同门看来,刘霄闻让几人继续忙活,由他亲自来接待此人。
对方愁眉不展,眼神哀思,刘霄闻已在心中为他这人排好了身份。
多半是个为情所困的书生,他小时可没少听村中长辈胡扯,什么书生小姐之类的风流韵事,自小熟知。
感受到对方炼气五重的修为,刘霄闻又立刻推翻此想,这是修士。
‘这个年纪就如此修为,哪家会看不上?修仙哩,又不是科举,不登金榜就不知。’
那文弱青年显然未想到刘霄闻心思如此活泛,愁眉稍展,只道:
“我欲寻一柄寒锋,要足够快的,专破法躯,让人能速死。”
刘霄闻见有生意上门,忙取出铺中目录,翻看起来,对方想寻法剑一类,可算是问对地方,观中最擅长炼制的,就是法剑。
如今铺中尚有三件炼气下品法剑,一件炼气中品的,都还等着售出。
“这位道友可算是寻对地方了,我门正擅炼制法剑。”
刘霄闻将那目录翻至法剑一栏,就交予这人看起来,心中稍动,法剑价格昂贵,可是有不少利润在。
“在下大赤观刘霄闻,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他沉声报出自家名号,目光看向对方。
“在下张羽,一介散修,自东海来的。”
东海,这地方刘霄闻虽然听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从这处来的,当真是少见。
“东海距离赤云极远,道友穿越了大半个离国,真是厉害。”
刘霄闻再看向这张羽,颇有几分敬佩,离国局势不稳,能以炼气之身走这般远,想来是个有手段的。
那张羽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扫了一眼,直指那柄炼气中品的法剑,叹道:
“我要这件。”
【白河】,炼气中品法剑,炼制时以「庚金」一道的灵物为主,锋锐至极,破开法躯,更有金气冲杀,诛灭生机,正合这张羽要求。
刘霄闻见对方这般果断,料定是位出手阔绰的,当下问道:
“张羽道友是想付灵石,还是用灵物来换?”“我无灵石,就以灵物来换。”
刘霄闻应了,取出那柄白河剑来,通体金气流溢,锋锐至极。
这张羽接过法剑,端详起来,随意拿出一枚天蓝的宝珠,落在柜台上。
“这珠子我也不知道价,不知够吗?”
刘霄闻捡起这天蓝宝珠,通体透亮,若琉璃一般,凑近可听到阵阵波涛之声,内里似乎有某种灵水。
筑基灵物,还是极为罕见的那种,恐怕稍加祭炼,就能化作法器。
这东西太过贵重,刘霄闻在观中也见过不少筑基灵物,价值都没有此物高。
此时刘霄闻却并未叫贪欲冲昏头脑,而是将这宝珠放下,沉声道:
“这宝珠价值极高,寻常筑基下品的法器都难换,张道友拿来换这【白河】,有些暴殄天物。”
他不知对方来历,却不愿意轻易占这个便宜,除非对方是傻子,不然绝不会拿此物来换一柄炼气法剑。
“无妨,我要这珠子也无什么用处。”
张羽神色渐渐冷下来,说话有气无力,将这法剑举起,法力震动,金气暴动。
刘霄闻只当对方要出手,当即拔出火虎牙来。
对方却只是催动起白河剑,金气暴动,疯狂灌注法力,几乎要将这柄法剑损毁,然后这人举着白河,迅速对着自己心窍处捅去。
“不可!”
刘霄闻哪里知道对方要自杀,刚欲劝阻,至少死到别处去,不然有些晦气。
张羽神色决然,饱含情思地喊了一句:
“莲儿。”
暴动的法剑化作汹涌的金气之河,他已经卸除法躯防护,任由那锋锐之气直直撞上自己心窍。
一团白光炸开,刘霄闻挥手掀起一道火幕,就此挡住那团暴动的金气。
‘哪里来的疯子。’
刘霄闻颇为难言,这人出手阔绰,按理来说,法剑卖出,他想怎么使都行,可立即在铺子前自杀,这是什么路数?
白光散去,金气平复,刘霄闻已经预料到见到一团模糊的血肉。
以摧毁一柄炼气中品法剑为代价,毫不设法,自戳心窍,刘霄闻自认若是如此,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周围不少散修都惊呼出声,刘霄闻眼疾手快,早就将那枚天蓝宝珠收下,定睛看向前方。
那张羽原本的白袍破损不少,整个人发丝散乱,那柄法剑仅余一剑柄,金气还残留在他身上。
对方心窍之处完好无损,肌肤散着莹光,这张羽法力运转,赤火腾起,竟然修的也是「丙火」,衣物瞬息恢复原样。
张羽嘀咕几句,似乎是在抱怨这法剑,刘霄闻此刻只当对方是什么隐世高人,下凡游戏。
想了想,刘霄闻取出那天蓝宝珠,只道:
“道友给些炼气灵物就行了,这宝珠贵重,我却是拿着烫手。”
张羽未收,看到这铺子的匾额,像是发现什么珍宝,神色一振。
“剑气。”
他痴痴说道,忽地直直看向刘霄闻。
“刘道友能否带我引见这剑气的主人,让他刺我一剑?”
张羽神色真挚,随手又取出三枚珠子来,各有不同。
一者若湖泽幽陷,一者生机内藏,剩下的那枚则清浊不定,分明各应一道水德。
刘霄闻此刻贪欲全无,而是自心底升起一种恐惧来,他似乎感到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收下这灵珠,将这张羽引见给师父。
他将那枚天蓝宝珠直接塞回,神色冷冷,只道:
“道友还是离去罢,你的生意,我门做不起。”
(本章完)
第120章 残片
第120章 残片
铺前烟尘止息,四枚宝珠神光熠熠,周围散修不少都神色一变,像是被勾魂一般看了过来。
陈家退出青璃坊,此地的守卫远不如前,诸多外来的散修见这四枚宝珠,都起贪念,悄然围来。
刘霄闻看向那几枚宝珠,果是瀚壬化坎四道水德的,独独少了「癸水」,若是再来上这么一枚,五珠会合,恐怕就是古法器一级。
别说这些炼气散修,就是哪位仙门筑基来了也要眼红。
‘修的是「丙火」,哪里来得这么多水德灵物?’
刘霄闻已回绝张羽的要求,看向四周,不少散修蠢蠢欲动,有的甚至将目光投向铺中的法器、灵药,让刘霄闻脸色阴沉下来。
这张羽突然露出横财,几人未起贪意?若真在此地争抢起来,门中这见青铺子怕是也要遭劫。
当下刘霄闻拔出手中法剑,赤火腾腾,看向四周。
那张羽依旧一幅消沉模样,完全未注意到周围散修的目光,若要寻死一般,不断重复着口中话语。
“张羽道友,你且离去罢,我们今日不做生意。”
刘霄闻决不愿同此人牵扯,催动起那匾额来,顿时雷光涌动,剑气纵横,周围散修不敢再看。
张羽神色哀伤,随手收起四枚宝珠,缓步向着青璃坊外走去。
周围的散修都是眼前一亮,在坊内还要顾忌守卫,出了坊市可就没什么王法,这人恐怕是真想寻死。
刘霄闻看向那张羽方向,只觉气海中篆文微动,对方身上有某种东西,正在吸引自己,让他动摇不止,颇想上前。
张羽失魂落魄地向着城外走去,他身后不少散修悄步跟上,不乏一些炼气六重的修士。
铺中几位同门面面相觑,在见到那宝珠时都颇为意动,但既然霄闻真传放话,那便只能作罢。
将地上已经损毁的白河捡起,还剩个剑柄,这法剑算是彻底毁了,刘霄闻盘算起这剑柄还能炼出多少灵物来?
‘数月白干,亏空不少啊。’
刘霄闻长叹一气,只当是破财消灾。
坊市外,张羽缓步而行,正值夏日,暑气腾腾,不少散修跟在他身后,蠢蠢欲动。
日光毒辣,青璃坊外是一片郊野,多有林木生长。
张羽行于重重树荫中,四野传来蝉鸣声,忽地有一道寒气冲来,凝为冰锥,直刺张羽的背心。
一道火苗腾起,通体为银白色,焰尖内敛,通体凝实,不似火,反倒像某种铁水,自行从张羽体内涌出,将那冰锥烧融。
一滩寒水就这般泼在张羽背上,他面露疑惑,看向天上,不知哪里来的,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而行,竟是直直朝着南边走去,似乎要往那玉流妖山去。
一柄飞剑冲起,上有道道血光,涌动不止,化为诸多魔怪之口,直扑张羽面门。
张羽未动,任由这飞剑刺向眉心,那银火再次腾起,瞬息就将这飞剑寸寸烧尽,不远处顿时有哀嚎之声响起。
周围的散修不少都萌生退意,渐渐离去,最后仅剩三位炼气六重的修士还跟着,那四枚水德宝珠太过珍贵,纵然看出这张羽有些异样,这三人亦是不退。
张羽停步,面前已然站定三人,俱是散修,二男一女,直直看来。
一健硕汉子,一黑袍老翁,以及一蓝裙女子。
“你们有何事?”
张羽有气无力地看来,不解问道。
面前三人沉默少时,最终还是那名蓝裙女子先行开口,她看上去颇为年轻,但听这声音,恐怕岁数不小。
“这位道友,我们三人见了你宝珠,心喜的很,也可用炼气法器来同你换。”
这女子语气平和,但眼神流转,寒光顿生,气机死死锁定张羽的要害,剩下那汉子和老翁亦是附和,面色不善,杀机顿生。
张羽脸上神色未有变化,翻手取出四枚宝珠,低低道:
“你们今日谁能送我上路,这宝珠就给谁。”
“只是我体内有古怪,恐怕伤了你们性命,可要斟酌好。”
说罢,张羽直接盘坐在地上,收敛浑身法力,一言不发。
三名散修都被他举动整的疑惑,此时竟都有些犹豫,未曾妄动,最终还是那汉子忍不住,先行上前,狞笑道:
“小兄弟,你想上路怎不早说,我封池可是专做此事的,保证不留半点痛楚。”
张羽面上显出几分希冀来,看向对方,问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封池刚刚说完,就迅速举起一柄横刀,通体素白,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上有道道青白雷光奔走,雨丝飘动。
雷光藏伏于刀上,此人默念起咒来,有道一尺长的符箓自其脾宫冲出,携着金黄之气,他张口一吹,黑水涌出落于符上,显出文字,上书为:
【水雷使者,雷霆猛吏】
符箓贴合于这汉子身上,其气势顿时一盛,执横刀劈斩而下,顿时若有鬼神来助,青雷直泄。
张羽未动,直直看着那横刀斩向自身头颅,卸除自身法力,看着那法刀携着雷光落下。
旁边两人都是面有异色,这封池手段在二人之上,当下动真格,这炼气五重的小子恐怕是必死无疑。
两人都将目光投向那几枚宝珠,随时准备出手抢夺。
横刀落下,直斩对方头颅,但那银火腾起,竟是瞬息就将那横刀烧融,蔓延至这封池身上,将他法躯烧的一干二净,化为一捧灰。
张羽再度看向另外两名散修,眼神悲哀,低低问道:
“两位可要试试?”
那女子和老翁对视一眼,皆有惊惧之色,纷纷摇头。
张羽起身,叹了一气,正要将宝珠收回,却见那老翁迅速出手,摄取一枚,当即御风远遁。
那女子却未妄动,打量起这张羽下一步行动来,却见这人只是高喊一声,再未施展手段,任由那老翁离去。
她亦是心动,或许只是抢来这宝珠,不会引起那古怪的火来?心中贪欲顿时升起,两眼死死盯着那张羽手中宝珠。
张羽站在原地未动,似乎有些懊恼,埋怨起那老翁不守信义,这女子却准备动手,手中寒气弥散,就要将那宝珠摄来。
天边忽地有一阵雷音响起,紫雷涌动,那老翁的头颅自天上落下,直直摔到二人之间。
一着玄黑道袍的人自天而降,背着一乌青法剑,上纹北斗,中年样貌,缓步降到二人之间。
对方并未显露气势,可只是目光看来,就给这女子极大压力,不敢再看,当即跪拜行礼道:
“见过前辈。”
一旁的张羽面有异色,亦是行礼拜见,眼前此人,分明是位筑基。
背剑道人取出一枚宝珠,通体为天蓝,内有波涛之声传来,正是「瀚水」一道的。
许玄看向身旁二人,将这宝珠随手扔到那张羽怀里,低声问道:
“你的?”
张羽点头,接过这宝珠,长舒一气,感激道:
“正是,谢过前辈。”
许玄却是面色不善,仍感知着刚刚那宝珠的气息,体内墨玉龙纹镯震动,这宝珠上分明萦绕着龙气,纯净无比。
忆及刚刚之事,许玄还是心有疑惑,他自柳家归来,本想来青璃坊看看铺子,气海中天陀化的海却有感应,驱使他来到此处,见着下方乱象。
看向这张羽,许玄目光稍沉,古碑震动,他有所感应,此人定然是个有气数在身的。
许玄临近此人,都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只是很快清气流转,又再度恢复清明。
‘不是神通,而是气数。’
许玄心中明白,若是神通,天陀不在,凭他还难以察觉,神通更是触动不了古碑,仅有气数加身,才有此效。
天陀所化的海隐隐传来一道心念,让许玄接触此人,之后便再无声息。“天陀到底是何意?”
这老妖如今说是在沉眠,却又传来这样一道信息,让许玄有些不解。
自这张羽入青璃坊,再到这密林中被人围住,许玄都看着,一路顺其自然,见霄闻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那老翁夺珠而走,一时急切,直直冲向许玄藏身的云端,恰好发现有人在此,为了护珠,先行打出诸多法术,不想叫许玄一缕剑气斩了。
‘巧合,还是他气数起作用,逼我现身?’
许玄看向张羽,不知此人是何来路,所求为何。
转身看向那女子散修,对方依旧跪伏在地,不敢动弹分毫,许玄目光一沉,让其离去。
许玄随手就将地上那灰烬中的芥子物招来,正是那封池的,此人修行雷法,倒是让许玄有些好奇,那老翁身上无什么好物件,仅有些灵石,法器都只是胎息级别的。
相比之下,这封池的芥子物中虽然也无什么灵物,但藏有两张泛黄书页,各记着一道符箓,他先收下,之后再看。
看向一旁的张羽,许玄神色稍沉,准备先问清情况,才好做定夺,只道:
“你叫什么,怎到处寻死?”
那张羽此刻神色悲切,听闻此言,只低低道:
“在下张羽,是个早该死的人。”
许玄却是琢磨着开解起此人来,沉声道:
“何必这般,你年纪轻轻,修为就到五重,筑基有望,莫要这般消沉。”
“你且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上几分?”
许玄说这话用上了几分修为,让这张羽安神,情绪稍稍平和下来。
张羽看了过来,神色凄凄,白袍沾染上地上泥污,他缓缓起身,哀恸道:
“前辈不知,我有罪在身,是我害死了娘子。”
眼前这人娓娓道来,许玄细细听着,揣摩起对方来历。
这张羽出身东南,本是一书生,机缘巧合踏上仙途,夜宿一寺,偶遇一女,两人相识相恋,结为道侣。
说到此处,这张羽眼中流出几行清泪来,苦笑几分,继续道:
“多年前我和娘子在东海那晕霞岛游历,不巧撞上血祸,有位龙子遭人算计,就此陨落。”
说着,这张羽面上含怒,咬牙道:
“龙宫大怒,捉杀仙修,有位龙王显露真身,架着赤光,一口就吞下那晕霞岛上万千修士。”
“娘子为救我,自己却落入龙口,就此身陨,我起初疯了一般想报仇,但我区区炼气,怎招惹的起那位龙王。”
张羽神色渐沉,低低道:
“是我无能,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我逃出来时,那龙王一口道火喷出,焚烧起残余的修士,我侥幸苟活。”
“那龙火却也钻到我体内,烧心焚血,又护佑我身,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玄听得眉头皱起,这情况有些不对,可那张羽却看了过来,只道:
“前辈,你说我该如何自我了断?”
“我先前虽试过冲撞几家紫府山门,但都叫阵法直接震得昏去,难求一死。”
“听说南边这玉流妖山的妖物厉害,我便准备去看看。”
许玄默然,对方一心求死,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情况。
若是平时,他是决定不会接触这类人,但既然是天陀有求,那也只能来试试看,有古碑护身,对方的气数却难以波及到自身。
“活着才有转机,死了却什么都无了,说不定,你那娘子还活着,正等着你。”
许玄声音平平,宽慰起这张羽来。
一旁的张羽脸上生出几分希冀,转而又摇头道:
“落入龙口,我清楚见到她法躯崩碎,神魂消散,哪里有活命之机。”
许玄并未回应,转而问道:
“你那几枚水德宝珠,是如何得来的?”
许玄轻声问道,他不会认错,这几枚宝珠上都含着龙气,纯净无比。
“是我自一处传承中得来的,本来还有一枚「癸水」的,连成一串,却叫龙火烧毁。”
张羽看向手中几枚宝珠,只道:
“这些外物,又有何用?”
他长叹一气,打开芥子物,就将几枚宝珠收入。
许玄却在此时感到古碑震颤起来,对方芥子物中,某样东西同体内古碑有感,这事物的景象迅速传至许玄脑海之中。
一细碎的青玉残片,大致有一寸长宽,似乎是从什么器物上脱落下来,刻着道道日月之纹。
体内古碑前所未有的震颤起来,比先前见到樊青竹的玉佩都要强烈,让许玄心惊,默默看向这张羽的芥子物。
张羽回神,见许玄看来,若有所思,便直接摊开芥子物,沉声道:
“前辈可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随意说就是,我是个将死的人。”
“我一路行来,所见的人都想夺财害命,从未有谁肯听我讲讲我的事,唯独前辈肯开解几分,如今我说出,心里也好受些。”
这张羽神色越发激动,将那芥子物抖动,顿时有不少灵物洒落在地上,四枚宝珠、几件法器、那青玉残片分明也在其中。
许玄看去,目光假意在那宝珠上停留几分,实则注意起那片青玉残片,默默以体内古碑感应。
‘正是此物。’
那青玉残片并无什么神异,普普通通,就落在泥中,映照着日光。
许玄随手捡拾一二炼气灵物,都是些价值低微的,混着就将那青玉残片拿来,只道:
“你既有心答谢,我却不愿趁人之危,收下这些练气灵物,对我已是足够。”
张羽看来,只觉对方真是位颇有道德的,不仅肯开导他这炼气小修,还不愿多收灵物,真是少见。
许玄得了那青玉残片,哪里还想着什么别的灵物,当下就默运法力,将这残片送至气海。
这残片迅速同清气勾连,似乎要变化,但在震颤之后又归于沉寂,许玄默默感知,这青玉残片似乎是缺失部分,才无效用。
当下神色如常,默默将这青玉残片重新送至体外,许玄就同这张羽聊了起来,大致明白,眼前此人身家都是得自一筑基洞府。
先是问及那几枚宝珠,而后是些法器,许玄神情平淡地取出那枚青玉残片,低低道:
“这是何物,似乎无什么用处?”
张羽看来,亦是有些疑惑,思索少时,想起什么,才道:
“此物是我偶然得来,本有两片,同子母玉一般,相隔极远,可以法力互相感应。”
“还有一残片是我娘子所持,却落入龙口,这物件如今也无用了。”
许玄心思沉下,现在的问题是,这人的道侣到底是否还存世?若是真的陨落,那东西就落入龙宫,不是他可以谋划的。
但看向张羽,他体内的龙火,不寻常的气数,分明都在说此事有异。
‘要不要掺和进去?’
许玄沉思,周围林荫洒落,日光细碎,他气海之中,天陀所化海再度生变,诸多血腾起,显化出字,引得许玄注意。
【东华】。
今天头痛,很难受,只有一更,明天加更补上。
(本章完)
第121章 白青
第121章 白青
洛青,待客偏殿中,静坐三人。
许玄,刘霄闻以及那张羽,几人坐于青石桌旁,面前烹煮着灵茶,水汽飘起,朦朦胧胧。
思虑再三,许玄还是将这张羽请回山门一叙,一路并未接触他人,直直来到这殿中。
纵然知道这张羽有异,可却是不得不咬钩,天陀沉眠,传来心念,让许玄接触此人,这张羽更是有古碑残片的消息,怎么也要探上一探。
‘上次樊青竹的玉佩助我登上天宫,凝成仙箓,得来那卷《太上奉玄书》,这青玉残片似乎比那月佩更为重要,不知有何用?’
许玄静静看向张羽,经过一番劝解,此人情绪稍稍稳定。
桌上静静摆着那青玉残片,按照张羽所说,另外一半就在他那娘子身上,如今失去感应,恐怕是身死了。
刘霄闻在一旁同张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尽量稳住此人情绪,他已经自师父那处得来消息,知道事情原委,如今也是颇为发愁。
他看向桌上摆着的青玉残片,目光稍沉,想着拿起来观摩几分,伸手接触,体内那道【大日煌火】却一动,一点太阳性钻出,勾连上这青玉残片。
一时清光涌起,日月流辉,这残片明亮,隐有感应,遥遥指向东方。
张羽见状,惊呼出声,只道:
“有感应了,有感应了,我家娘子还活着!”
他疯了似的上前,就要来拿那青玉残片,刘霄闻与师父对视一眼,就将那残片交于这张羽。
张羽接过,可那残片失了那点太阳性勾连,立即失去神异,再无感应,收敛光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怔怔起身,全身都在发颤,脸色苍白,身旁若有银火涌动。
这银火看上去若铅汞银液,性质稳定,含着一股龙气,热力传来,让许玄都有些心惊。
“莫要激动!”
许玄轻叱,舌尖好似有春雷炸响,动用了那【天鼓】秘术,有镇神的妙用。
张羽这才回神,拿着那青玉残片,忽地转向刘霄闻,将这残片原放回对方手中。
那点太阳性再度勾连而上,这青玉残片又有感应,遥指东方,隐有呼应。
“这东西,似乎要我拿着,才有感应。”
刘霄闻握紧手中残片,若有所思,看向师父。
一旁的张羽却是已经跪伏而下,声音恳切,只道:
“还望霄闻道友助我,寻回我家娘子,就是要我性命,我都愿意。”
“何必如此,你先起来,这事情好商量。”
刘霄闻扶起张羽,重将那青玉残片放在对方怀里,一旁的许玄却让刘霄闻跟着出殿,有事相商。
张羽神色凄惶,惴惴不安地坐于殿中。
许玄以法力屏住二人,隔绝对话之声,看向刘霄闻,以眼神示意,向上微动。
刘霄闻当即会意,明白师父意思,只道:
“师父,可要插手此人之事?”
许玄沉默少时,体内古碑震动,刘霄闻的篆文亦有感应。
“对方同我门有些牵扯,恐怕还是要帮衬几分。”
刘霄闻先前已得知那残片还有一半,落入龙口,如今有感应,也是要到东海去寻。
“师父,既然事情重要,便让我去就是。”
刘霄闻看来,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许玄沉默,他心中却是有几分不愿,这张羽明显牵扯众多,恐怕是东海龙属在谋划,若是同他一道,生死难料。
“东海凶险,离国局势又乱,你若是牵扯过深,恐危及性命。”
如果是要自己前去,他倒是还有些把握,但霄闻仅是炼气,想去东海,怕是凶险无比。
“师父,当断则断,岂不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受师门之恩,如今需我,怎可退却!”
“更何况”
刘霄闻看来,粗眉下眼神明亮,内里若有团野火在烧,朗声道:
“弟子亦想出去看看,门中有行芳、法言在,二人都是筑基有望,若论剑道传承,行芳已修成剑元,谈及术法符箓,法言当是同辈之首。”
“我仅占个修行快些,门中却已有师父坐镇,梁护法也将突破,不少我一人。”
“弟子不愿蹉跎,愿寻前路,以报师门之恩!”
许玄并不言语,静静看向他的这位大弟子,身形健朗,粗眉端目,霄闻这些年稳重不少,此时眉宇间却又显露出那股野气来。
许玄从来都对刘霄闻放心,这些年风风雨雨,这名弟子为他分忧不少,自从霄闻炼气,许玄好像很少同他交心谈过什么,每次都是商议门中事务。
如今再看,许玄却明白对方意思,在掌门真传的躯壳下,当年上山的那个野孩子,仍然存在,时时都在呐喊、奔跑。
许玄轻拍对方的肩头,声音低低,他的眉眼缓和许多,少了平日的那股威严和凶气,原本常有电光逸散的眼睛此时平静下来,露出墨黑的瞳孔。
“你既有愿,我不会阻拦,只是再等上几天。”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吩咐刘霄闻先去稳住那张羽,他自己则是驾雷离去,冲天而起。
‘霄闻,真的长大了。’
许玄回首,遥遥看向刘霄闻进入殿中的健朗身形。
——
玉流妖山,【白青洞】。
此地是白宣妖王的府邸,位于玉流妖山深处,白雾飘散,灵机涌动,幽寒之气自洞中喷涌而出,倾泻于地,化为霜露。
大景原先前蛇类入主,正是借的这处洞府名号。
周围重重高峰直插云霄,山间多古木老藤,奇异葩,天光透过峰峦洒下,细细碎碎。
此地多有妖物走动,白蛇、灵鹿、青鸟等等,各自相安,但仅有蛇类开了灵智,有些道行,化为人身蛇尾之姿,俱是些女子,不着一缕衣物,在山间调笑。
天光忽地一暗,重重赤色神光涌来,伴着些雷枝电蛇,却无声响,不见云雨。
这赤光倏忽而现,拖着光尾,横亘东南,平明始灭,边缘更有四色,为青黄黑白,绚丽至极,若匹帛一般,引得不少化形的白蛇看来。
此景行若天裂,赤光照耀数十里,山间不少铁石跳跃,山根震动,磁极变化,这赤光延伸至洞府前,顷刻消散,一切复归平静。
自那赤光中渐渐显出一人的身形来,是一少年,容貌清秀,唇红齿白,若从画中走出,身着月白华服,上纹龙游瀚海之形。
“白宣前辈,还请将我那同僚放走,我此行可是奉了龙君之令。”
这少年开口,声音冷冷,那双眸子看来,内有点点赤光涌动。自这白青洞中缓步走出一女子来,容貌清丽,肤白胜玉,腰肢纤细,着一身素白衣裙。
她周身寒雪飘飘,正是白宣妖王,此刻抱着一梅枝,上有朵朵淡白梅绽放,暗香涌动。
若是外人在此,定要惊奇,这白宣分明和那位玉流嫡系白苏一般模样,气质清冷,秀美间有着一股幽幽的寒气,恍若月宫中人。
当下这女子周身气息散发,分明是紫府后期修为,寒气覆盖,将周边天地尽数封锁起来,冻结太虚。
上方的那着龙纹华服的少年面色一沉,周身赤光涌动,有安危警覆,荧惑犯心之象,引得群山震颤,妖物嚎叫。
洞府外的白宣妖王面色如常,眼眸低垂,寒气再盛,下起片片银雪来,她轻挥梅枝,往虚空中一点,一切顿时迟滞起来,那赤光叫定住,若凝固一般。
“前辈,你真要坏我龙属的事?”
这少年面上渐渐覆起白鳞,一对若老木般的龙角生出,轻呵一气,往太虚中一探,迁来一赤色锁链,另一头似乎拴着什么事物,藏在太虚之中。
无数赤光自那处裂缝中涌出,将周围寒气尽数烧融,巨响自锁链的另外一头传来,可却为那寒气所止,迟迟不得过来。
“东方观极,上次你们登岸,那光余龙子冒犯我化身,这次再来,你那同僚又在玉流杀伤我的族类,怎么,你东海的龙属就这般霸道,半点理也不讲?”
白宣清冷的面容看来,瞳中若有大雪飘飞,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涌动,锁定太虚,让那东方观极不由得惊惧。
“你们若是不讲理,那我也懒得说什么,就在此地将你们二人格杀,再等龙君取我性命就是。”
对方言语冷冷,寒雪已将周围山脉尽数覆盖,手中梅枝神光流溢,道音四散,天幕一变,夜色降下,月在天心。
此话一出,东方观极神色稍变,这位白宣仙子威名在外,若是真个动手,以他紫府初期的实力怕是难挡,当下神色缓和,只道:
“光余龙子已经陨落,葬身仙道之手,还望前辈饶恕几分。”
“至于我那同僚杀伤玉流妖类,我可赔偿,以赎他回来。”
说着,这东方观极拉紧手中赤色锁链,稍稍硬气几分,只道:
“就此两清,若是前辈真要动手,我也只好动用手段了。”
“哦?”
白宣抬首,眸中一片素白,东方观极只觉四肢发寒,神通被禁,再也握不住手中那赤色锁链来。
所幸对方很快就就收敛法力,月散天明,寒雪消融,白宣冷哼一声,梅枝调转,向洞中一挥,一块寒冰便被掷出,直直落到东方观极面前。
晶莹的寒冰中冻着一人,眉眼若刀斧凿就,身形高大,臂长如猿,着一乌青宝甲,背着一足有一人高的黄皮葫芦。
东方观极将这寒冰收回,取出一枚雪白丹丸,遥遥送至那白宣面前,只道:
“【静魄雪仪丹】,是「寒魄」一道的大丹,本是准备拜会前辈相赠的,如今闹出这事来,我还有事务在身,便不多扰。”
言毕,东方观极架起赤光凝成的天桥,向北一步踏出,望着赤云的方向,再也不见身影。
白宣注视着那东方观极消散的方向,目光冷冷,山间一时寂静,鸟兽无言。
“姐姐。”
自洞中忽地传来一女子之声,声音活泛,颇为好奇的问道:
“东海最近又有何事,这东方观极怎登岸了?”
白宣神通运转,将山间乱象一一恢复,听到这声音,面色柔和几分,迟迟道:
“这位行踪诡秘,恐怕又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白宣身形消散,重归于洞府之中。
白青洞内,布置素雅,白玉为砖,青木作梁,冷香弥散,冰雪凝为各类陈设,散着明光,寒气飘飘。
这妖洞极大,内里布置同仙道一般,不显半点妖气,洞府中心,陈着一寒玉雕琢而成的冷床,通体都是紫府级别的灵玉,让人心惊。
玉床上斜躺着一女,容貌姣好,青裙纤薄透亮,难以遮盖全身。
她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丝柔笑,青裙缓缓滑落,露出雪白的肩颈,腰肢拧动,素洁的小腿摩挲着,若蛇尾一般。
这青灵正和那位青蕴一般模样,只是神态、气质稍显不同。
“青灵,怎一天没个正形?”
白宣坐于一寒冰化作的宝椅上,看向自家这位妹妹,轻斥一声,似是不喜她这般姿态。
闻言,青灵稍稍收敛,随意提下薄裙,可也只是遮东露西,反倒更显不雅,白宣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娥眉一转,低低道:
“东方观极登岸,大人留下的那帛书有应,恐怕牵扯甚远。”
青灵身形消散,化作一团幽蓝之水,周边明光一寂,她再度现身,枕在白宣膝上,柔声道:
“恐怕就是和【东华天】有关,若论世上谁最恨这一脉,当是龙属,昔年大人剑斩真龙一子,绝了龙属建立天朝之想,自此只能安于东北二海,溟泽一天。”
“大人化身已有数百年未现,都疑心他彻底离去,真到那时,【东华天】开启,多少紫府,乃至金丹都坐不住。”
白宣轻抚着青灵发丝,声音幽幽,似是在追思一般,低低道:
“当年众修为试探少阳天宫状态,害死了天陀小圣,却也只得了东华无人的消息,至于进入之法,仍未得见。”
“这些年变动再起,溟泽和北海沉寂,东海的龙属却坐不住,屡有谋划。”
青灵身形再散,化为男子装束,容颜俊秀,大大咧咧地坐于一旁,就将白宣纤腰拥入怀中,对方只叹了一气,任由这位妹妹胡闹去了。
“姐姐仅差一道神通,「寒魄」位上又无人,我等潜心谋划,亦可从此事中获利。”
青灵靠着白宣肩头,对方就侧坐她腿上,神色清冷,似在思索。
“难,我等跟脚极差,能走到今日,全靠那位【回道人】点化,大人留下紫府传承,却未指点如何求金。”
“我的道行,同夔龙公、天陀小圣、苍鸆仙姑几位差的远,这等天妖才有十足把握证金。”
“远的不说,重华郡的火鸦,那位鼎光前辈道行就远在我之上,只是碍于伤势,不好动手,名声才不显。”
青灵发丝摩挲着白宣素白的裙肩,眉眼低垂,娇声道:
“我却不管这些,管他什么道行,我家姐姐自然是能登位,到时我可就自在了,多少俊俏的真人,可都要争着同我欢好。”
白宣身化一阵雪风,自青灵怀中散去,重新坐回一旁的冰椅之上,脸上稍显无奈。
“当初那枚【七情六欲仙丸】效力还真是持久,让你如今这一幅滥情模样。”
青灵却摇身一变,青裙重回身上,眼神好奇,只道:
“姐姐那化身也筑基了,可牵好情丝,准备度化那仙丸药力,以修神通?”
白宣闻言,周身寒气稍散,眸光柔和几分,只道:
“这仙丸是一定可成一道神通的,越往后炼化越好,你早早就用,可想过将来修持五法,要耗费多大苦工?”
“我性子惫懒,能用就用了,倒是姐姐,可选定对象,人、妖、魔,难不成是和尚?”
青灵毫不在意,斜躺在冰椅上,腰肢婉转,恍若无骨,好奇问道。
白宣却不欲同她说道,身化一阵雪风,就此隐入洞府之中,又去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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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2章 行远
第122章 行远
赤云郡上,太虚中。
东方观极神色冷冷,身后跟着一高大汉子,背着一黄皮葫芦,正是那寒冰中的人。
这位白衣少年牵着赤色锁链,另一头绵延数里,落在太虚极深之处,似乎拖着一重物,锁链绷直,火四溅,搅动得虚空震荡不止。
“霹丹,你看看你,犯什么浑,去招惹那白蛇,若是耽误事情,我也保不下你。”
这霹丹面容粗犷,留着长须,乌青宝甲神光黯淡,此时颇为丧气,显然是叫那位白宣整的怕了,只道:
“我哪里知道,灵识混沌,就落到那玉流中去,有几条蛇类冒犯我,我就动了手,不知道是那白蛇神通,还是气数作怪。”
东方观极周身赤光凝练,若天桥横空,面上竟流露出几分无奈,看向霹丹。
“你修行「至火」,本就难辨这类神通、气数,跟我一道走在太虚就行,莫要自行离去。”
霹丹只是叹气,想起那白蛇的手段,心中仍旧发寒,低低骂道:
“这白宣还真是了得,我的神通都叫她禁住,几道灵火都被冻结,半点威势也无。”
东方观极倒是未有几分怒色,神色平淡,透过太虚,看向赤云一郡。
“你我不过才修成两道神通,堪堪是个初期修为,「灵雷」、「至火」本就是长动之道,变化极烈,她修的神通【玄律穷】,擅禁擅止,万类归寂,又是紫府后期,我等吃亏,亦是自然。”
一旁的霹丹见东方观极正在望气,跟着向下看去,却一无所见,脸上生疑,只道:
“可看出那张羽走经何地了?”
东方观极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周身赤色光华冲激不定,离散相合。
“竟和一家古蜀遗脉沾染上了,寻到个【丙火加身】的,还差位【太阳照合】的,就可引这张羽归来。”
霹丹将背后黄皮葫芦打开,几道灵火冲出,他随口吞下,气色好上几分,忽地向下看去,望向一山,低低道:
“此地竟还有修行「至火」的,功法正统,却不是我【混元殿】一脉,有些像身毒那边传来的。”
东方观极顺着霹丹目光看去,见一疤脸汉子,藏身于洞府之中,正在闭关,仙基将成。
对方身上似乎沾染过什么,落在太虚中,若道道金色雷光,化为剑形。
东方观极有些好奇,掐指算来,眉头紧皱,这金雷遥指北方,落到离辽边界,他算不出一二,只道:
“此人怕是遇到过某位大人,受对方气数沾染。”
接着这东方观极向着靠近漓水的几座灵山看去,似是发现什么,眼神一变,轻笑道:
“还有只羵羊,这门派倒是有些不凡,那掌门除了修成剑气,却未有什么神异。”
“此地的遗老遗少,好东西倒是不少,那边还有道「艮土」气运,上接昆仑,更是不凡。”
一旁的霹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太虚中玄黄之气弥散,有朱雀鸣声响起,让这一人一龙脸色稍变。
“这地方是离国仙道的地界,有秘宝护着,我等不宜多待,且退至东边,静待其变。”
言毕,东方观极身化赤色天桥,遁往东边,霹丹则是化作一团漆黑至极的火焰,凝缩起来,化为一点,而后炸开,瞬息离去。
蒙蒙太虚之中,逐渐显化出一玄黄之色的图卷,笼罩在赤云南上方,舒展开来,将这一龙一人放走,又归于沉寂。
——
洛青,霜回峰。
距离先前张羽入山门,已过数日,刘霄闻静坐在院中,默默看着手中那柄赤红的法剑,剑身光滑,倒映着他的面容。
周围寂静,正值初春,日光和煦,暖暖洒下。
他受师父教诲这些年,大致也明白自身篆文来源,此物之玄妙,恐怕寻常紫府都难窥得。
这才是门派兴盛的根基,师父曾和自己隐晦谈及过,这篆文无法自控,只能自行择主,终究还是不能代代相承。
‘这些年来,也就寻来法言,让他受篆,若是此行能让篆文自行赐下,何愁门中不兴盛。’
刘霄闻轻吐浊气,他原本资质算是一般,若无篆文增长灵根,加快修炼,恐怕连筑基都难。
‘如今就是安安稳稳修到筑基又如何,对师门用处不大,两位师弟都有成就仙基的能耐,却不欠我一个。’
或许正是时候,刘霄闻心念稍沉,机缘巧合,当是他为师门寻个未来。
‘师父虽不言,可诸多凶险,我却是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这些年在洛青受师门庇护,安安稳稳,也当出去闯荡,以求磨炼。’
院门忽动,有人前来,直直走了进来,正是王栖云,面色沉凝,隐有怒气。
“师兄。”
刘霄闻起身,笑着相迎。
“我自掌门那处得来消息,你要出走,往何方去?”
王栖云直直看来,原本那张宽厚的圆脸上多出质问之意,夹杂着疑惑,径直走到这位师弟面前。
“要同人去东海一趟。”
“什么?”
王栖云神色恍惚几分,像是未听懂这位师弟的意思,目光更沉。
“东海.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自是知道的。”
刘霄闻不敢看这位师兄,他自小就是跟着王栖云修行生活,对方真若自家兄长一般。
其中隐情,又该如何告知?当下唯有沉默。
王栖云却是急的踱步起来,嘴里说个不停,面色焦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谁让你去的,我去找掌门师叔说道去。”
“东海那么远,离国又乱,你个炼气哪里能走过去。”
“不行我去找我父,让他去劝劝掌门,收回成命,怎么也.”
刘霄闻却沉声喊了一句。
“师兄。”
他眼神明亮,看了过来,王栖云反倒气势一泄,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往东海,是我自行决断,既是为了师门,也是为了自己。”
“此去虽远,但一定有归来之时,说不得那时我就成就仙基,逍遥自在。”
王栖云似乎失去力气,坐了下来,声音低低。
“到底有什么事情,要逼着你走,明明掌门筑基,一切都安稳下来,你安心修行,山中亦不缺资粮”
“师兄,哪里有什么安稳之时!”
刘霄闻神情终于激动几分,怔怔看来,只道:
“师父修成剑气,成就仙基,仅论斗法,自是一等。”
“但那又如何,不成神通,多少筑基也无用,且看原上陈家,代代筑基,可也吃的是当年紫府攒下的家业,如今还不是个江河日下的情势。”
“我门可能做到代代出筑基?若是上一辈无师父坐镇,如今这门派又是什么光景?”
“温师祖成就剑意,大破魔门,当时门中长老,可想过今日之景?”
终于,刘霄闻起身,整个人气势昂扬,看了过来,眼中若有火燃,只道:
“不进则退,贪安失命,这道理师兄难道不明白?”王栖云垂着头,长叹一气,低声道:
“想不到师弟这般口齿伶俐,我却说不过你,几时动身?”
“后天,我还要回白岗一趟,看看祖父,祭拜双亲。”
王栖云轻声应了,将桌上放着的火虎牙拿来,勉强笑道:
“既然要出门,法器可不能差了,就交给你师兄来筹备。”
王栖云拿起法剑,就此离去,刘霄闻沉默少时。
又过将近半日时光,将近黄昏,院外又响,有一人在门外停下脚步,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
“霄闻师弟,是我,还不快开门。”
这声音温婉,若暖阳一般,使人听了心中舒坦不少。
刘霄闻前去开门,门外静静站着一青裙女子,昏黄的夕阳落在那张俏脸上,对方盈盈一笑,梨涡可爱,正是张高峡。
“高峡师姐,怎来我这处了?”
刘霄闻已做好准备接受对方询问和劝解,可张高峡却只是一笑,向前迈了一步,半个身子探来。
“怎么,年岁长了,害羞了,不准你师姐来看看了?”
这话含着几分调笑之意,刘霄闻跟着一笑,引着这位师姐入了院中,一道入座。
“你这地方布置的倒是好,比我住的那院子还规整。”
张高峡随意看来,四周一些修炼用的陈设、起居之物摆放的井井有条,院落内种着各色草,芍药、葵长势喜人。
刘霄闻看向对方,静静等着对方说话,一时沉默。
“栖云师兄来寻过你了。”
“嗯。”
“你年岁也长了,修为更比我高,有自己的决断,师姐并不会干涉什么。”
说着,张高峡渐渐低下头来,柔柔一笑,取出一玉匣来,交予刘霄闻手中。
刘霄闻打开,内里竟以寒水呈着六株灵药,一道炼气上品,两道炼气中品,三道炼气下品的,都是些疗伤治愈,修复法躯的。
这玉匣中的灵药十分贵重,寻常的炼气法器都难比,刘霄闻眉眼一皱,就要推辞。
张高峡却含笑看来,夕阳的红光正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朦胧而俏丽。
“你且收下,我却不是白送的。”
张高峡起身,看向这位师弟,想起对方少时在长明奔波的身影,那时自己在药园中,遥遥能看见一少年在山野间奔跑。
“你收下这灵药,算是我暂借与你的,等你筑基,就要帮我出力,听我使唤几回,可好?”
刘霄闻点头,看向张高峡,神色真挚,对方那张笑脸却渐渐维持不住,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个心眼极小的人,你收了我的灵药,要是没成筑基,我可就再也不理会你了。”
“你可知道?”
夜色恰好降下,刘霄闻却清楚看到对方眼角隐有泪落,那声音却依旧轻快。
“可要记好了,一定要回来。”
“一定。”
——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静坐于座上,身旁是一袭白裙的温思安,眉眼柔和。
“霄闻真要离去,前往东海?”
温思安语气隐含担忧,若白瓷般的素手伸来,握住许玄的手。
许玄反扣住,摩挲起那柔夷,轻轻夹着对方的指尖,感受着温思安圆润的指肚,让温思安有些羞怯。
“正是,门中有事,需他去走一趟。”
许玄叹了一气,眉间亦是有忧色,这事情不好谈论,目前门中也只有王习微、温思安、王栖云,以及张高峡知道。
剩余人等,许玄皆未告知,毕竟行迹越隐秘越好,更牵扯起龙属来,不好妄言。
“霄闻是个极好的性子,中正持平,修的又是门中正统,是我等的后辈,由我们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什么棋子。”
温思安忽地将手抽开,神色认真,那双眸子中含着几分忧色,若秋水起皱,盯着许玄面庞。
“我知道,可有的事不得不做,我虽成筑基,亦有难言之处。”
“若是可行,我怎不想让他安稳待在门中,修成筑基,下一任掌门就交予他。”
许玄拉过温思安,对方轻轻坐在他怀中,自从上次他突破筑基,两人关系进展极快,只是未在门中显露。
温思安极轻,斜坐在许玄怀中,身上传来一阵幽幽冷香,她自然地环住许玄脖颈,看向对方。
“若是非去不可,灵物、法器之类,可要准备妥当,出门在外,最是耗费资粮。”
“这是自然,我已想好,筑基法器太过显眼,可筑基符箓我已去原上买下不少,正好催动,灵物我也备下不少。”
许玄抱紧对方纤腰,仅堪盈盈一握,温思安声音低沉,若有几分惆怅。
“霄闻自小上山,那时性子还野,到处跑动,叫你追着拉去练功。”
“后面收的这些弟子,大都有些出身,一个个礼数周到,却也少了几分真挚。”
许玄沉默少时,头靠在温思安肩上,像是有些疲惫。
“我最放心的亦是霄闻,他在,下一辈也就有个主心骨。”
“若是无他,门中下一辈,恐怕就是个各自为营,盘根错节的局面,如何能一心?”
“假若哪天我不在了,不知又是个什么局”
温思安白皙的手指轻点在许玄嘴上,眉眼垂下,低声道:
“说什么胡话,不会有这一天。”
“不会的”
温思安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宽慰自己,看向许玄,可许玄却难有什么承诺,只道:
“霄闻后天就动身了,到时一道去看看他。”
“嗯。”
今天是更两个大章。
(本章完)
第123章 一别
第123章 一别
洛青,天色未明,尚是星夜。
今日清晨,刘霄闻便要离去,同张羽一道前往东海,寻他那娘子。
烛火摇曳,许玄坐在桌前,清点着物件,都是为霄闻远行购置的。
三道筑基宝符,许玄了大价钱,自青璃坊、杜望城中买来,耗费不少筑基灵物,门中宝库这下空虚不少。
【青云遁符】,能使人身化青云,瞬息远遁,速度堪比擅长遁法的筑基修士,一共可用三次,是保命的大符。
【焚元符】,能借一缕道火,升腾火海,杀力颇强,若是使出,炼气难挡,对筑基则效用甚微,仅能干扰几分,可用二次。
【阴养身符】,护佑法体,修复伤势,相当于「癸水」「己土」这类擅长疗伤蕴养的筑基出手,可用三次,除了气海破碎,法躯受伤,都可修复。
至于剩下的资粮,许玄早早备好,大致足够让霄闻修行到炼气九重,装在一形如戒指的芥子物中。
翻手取出一本玉简,以及两枚灵珠,正是那张羽赠予的,本来这人要将四枚都交予自己,可许玄想了想,并未全收,让张羽和霄闻各持一枚,以为护身。
炼气驱使筑基法器,效用不大,和炼气上品的法器拉不开差距,以张羽和刘霄闻的修为,一人催动一枚灵珠已是极限,也有个护身的手段。
许玄手中两枚灵珠,一枚澄白,持之温热,有生发之意,一枚天蓝,内有波涛之声,正是「化水」、「瀚水」二珠。
「壬水」为湖泽,善陷善困,「坎水」为江瀑,善走善流,刘霄闻和张羽各持一枚,效用最大。
那玉简记载的是一篇「丙火」功法,足有四品,和门中那卷不同,名为《炎运兴誓》,极为古老,内里谈及修行之法和秘术,多与今世不同。
内有两道四品法术,一道三品,门中《天火恒光经》也就只有一道四品法术,玄妙还不及。
此功法修成仙基为【载兴炎】,拨乱反正,持武中兴,威仁无限,和【降雷泽】相似,有延伸一域,以为己用之妙。
‘这仙基威势这般强横,倒是和张羽那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性子相悖。’
许玄已经抄录一份,让霄闻拿去参悟,倒是不愁法术的问题。
‘丙离二火皆有帝象,「离火」正落在当今大离,「丙火」又是哪一朝?’
当今之世,古史模糊,缺失记载,只有些仙门的道藏中,才有这些记载,寻常人家哪里能得知。
许玄回神,取出当初在青璃坊外得来的物件,那封池所怀的两张符箓之法,两张泛黄宣纸,以墨笔记载两道符箓。
一道是「霄雷」的【水雷使者符】,可诏令鬼神,生发勇力,剩下的则是「神雷」的【斩虹符】,专克法光一类。这两道符箓都是炼气级别的,但胜在实用,正好可拿去让法言参悟,只是画符需要神霄二道的灵物。
殿外渐渐有明光照进,晨光初现,许玄这才回神,竟已是枯坐一夜,他沉吟少时,法力鼓动,将物件收回,向着殿外走去。
走出,许玄看着东边,缕缕微光生起,渐渐有几人御风来此。
王习微、温思安最先来,几人都有些沉默,过了少时,栖云和高峡来此,面色亦是不甚好看。
最后是霄闻来了,驾着红云,面上带笑,落了下来,向众人一一行礼问好。
许玄将手中芥子物交予霄闻,嘱托几句,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面上带着些忧色。
王栖云取出一柄法剑来,火虎牙,此时已经是炼气上品,通体散着赤色宝光,刘霄闻谢过,接着收下。
张高峡勉强笑着,看向自家师弟。
“师父、师伯、师姑,霄闻要离去了。”
刘霄闻恭敬地向着三位长辈跪拜行礼,声音低低道:
“感谢师门,引我踏上仙途。”
接着他起身,看向王栖云,两人相视一笑,刘霄闻笑道:
“师兄,等我回来,让我教承言修行。”
“好。”
王栖云握住刘霄闻的手,只低低道:
“可要回来,大家都会等你。”
转身看向张高峡,刘霄闻面色认真几分,沉声道:
“师姐,等我修成筑基。”
张高峡此时只是浅浅笑着,但眼中泛起些水雾来,柔声道:
“什么筑基,回来就好。”
“我会回来,一定。”
言毕,刘霄闻挥手告别,走的很是果断,驾起红云,同早早在洛青外等候的张羽会合,身影逐渐不见。
许玄此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唤回这名弟子,告诉他不去寻什么残片了,就此安稳修行,筑不筑基都行。
他有种预感,此去过后,恐怕多年都难见。
许玄向前行了几步,但最终又站定,声音低低,只道了句:
“回吧。”
众人神色低沉,各自散去,许玄进入殿中,开始闭关。
洛青外,天色渐明。
张羽御风立于山门外,神色平静不少,自从得知他娘子可能还活着,他就恍若换了一人,多出几分坚韧不拔的气质。
一团红云自洛青中驶来,刘霄闻远远唤了一声,顷刻间就到了张羽面前。
“多谢道友!”
张羽声音诚恳,对方愿意离开山门,陪着自己前往东海,这等侠义,张羽自是感激不尽。
刘霄闻却只是挥手,他亦有自己谋划,只是低低道:
“可动身了。”张羽点头,两人驾云。
如今先要前往东海,跨越大半个离国,张羽自东海来赤云,一路流离,足足耗了六年时光,不知两人几时能到东海。
最后看了一眼洛青和白岗,刘霄闻有些不舍。
他的祖父刘升水,这名老人已经老得认不出刘霄闻了,昨日他回到白岗,那名老人见到自己,却只痴痴问道:
“是谁?”
刘霄闻为父母上过坟,嘱咐刘凡河看顾自家祖父,便离去了。
‘如今一别,恐怕.’
刘霄闻心中难言,一旁的张羽却低低道:
“道友?”
刘霄闻回神,看向东边天空,朝阳初现,霞光艳艳。
“走!”
他朗声道,一团红云向东方奔去。
——
东密,灵远野。
自巫荒飘来些白色的瘴气,笼罩边界处,登高远望,偶尔可见些蛮人正在拼杀。
一身形瘦削的青年静静立身在瘴气旁,忽地抬首望去,静静不动,像是看到什么。
身后跟着三名门人,都是来此采集灵物,捉拿灵虫的,见前方那位真传忽地止步不动,三名门人面上有些疑色,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等候。
瘴气忽地散去,那位法言真传回首,黄瞳明亮,若妖魔一般忽闪忽闪,让跟着的几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法言真传?”
“嘘。”
许法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遥遥看向天边散去的那朵红云。
他隐有所感,似乎察觉到什么,面色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低低道:
“我要回山一趟,你们也撤回就是。”
言毕,许法言驾起一阵烟沙,向着洛青奔去,留下几名门人,面面相觑。
当许法言回山时,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本想着面见师父,可许玄已经闭关,他想寻个人问问,鬼使神差地御风降至瑞雪峰上。
这一峰正是张高峡的居处,因这峰上积蓄一股寒气,顶峰覆雪,因而得名。
张高峡的居处正在半峰处,草掩映,是一间小院。
“师姐。”
许法言敲了敲院门,开口喊道。
院门打开,一青裙女子显出身形,正是张高峡,此时情绪有些低落,眼眶泛红。
“法言来此何事?”
张高峡声音低低,不若往常那般活泛。
“我在东密处事,心有所感,返回山中,长辈或闭关,或不见,可是出了什么事?”
“先进来。”
张高峡打开院门,请这位师弟入内,这小院布置的很是精巧,陈设清幽古雅,院中是一间小亭,周围是假山嶙峋,清泉透亮。
张高峡领着这位师弟坐于亭中,一时沉默,思虑少时,才开口道:
“霄闻离了山门,有事要远游,这一去,恐怕许多年难见。”
许法言闻此,面色稍变,眼神下垂,翻手拿出一方银色的令牌,【吞灵】,正是当初刘霄闻所赠。
他好像卸下什么伪装,脸上显出几分真挚来,低低道了句:
“原来如此。”
他却未问为何不早些告知自己,师父有他的决断,不必多言。
只是很快,这点真挚就在他脸上消散,他眼神渐沉,似在谋划什么。
“霄闻师兄离去,师父闭关,可安排了人去代领师兄的事务?”
刘霄闻管着望气堂的事务,更隐隐兼任着掌律的位子,所领都是门中极为要紧的事务。
许法言声音轻缓,看向张高峡,那双黄眸明亮几分。
张高峡听及此言,脸上却显出些不悦之色,盯了过来,只道:
“你师兄才离去,前路未卜,你关心的就是这些?”
许法言神色未变,眼神未有半点退让,沉声道:
“人既然走了,事情还在,自然要有个处断。”
“师弟怕是问错人,这事与我无关,你可以走了!”
张高峡脸上再无几分缓色,许法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姐这般模样,像是真的动怒。
言毕,张高峡直直进入修行的居室内,再也不同许法言多说什么,周围气氛一冷。
许法言却只是一笑,并未叫这话刺激到什么,他脚步轻快,就离了这小院。
走出这小院,他心中却忽地升起一种怅然之感,这感觉他从未有过,竟让他久违的升起点点懊恼来。
这情绪很快叫他抛之脑后,心中重新算起,霄闻师兄离去,之后门中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完)
第124章 怒火
第124章 怒火
距离刘霄闻离去,已过数月,洛青中清冷几分。
许玄踏出大殿,今日出关,他遥望向洛青东南边缘一峰,正是梁雍所在之地。
他本在闭关,忽觉东南方位有一股凶怒之气冲来,冲撞不已,火气升腾,硝硫弥散,当即明白,是梁雍将要突破。
他驾起雷光,直奔东南,落到那峰上,洞府之中,传来阵阵轰鸣,动摇阵法。
许玄动用法力,牵来些云气,遮掩几分异象,可梁雍直接破关而出,周身黑火熊熊,焰尖吞吐,空气爆响。
那火势极凶,若发怒一般,四处冲激,接连炸响,洞府垮塌。
随着梁雍气息逐渐收敛,仙基稳定,这动静也止住,再度看去,黑灰之火化为一宝轮,悬于他身后,缓缓旋转。
梁雍轻叱一声,身形一长,足有二人之高,肤色青黑,赤发鬼面,四臂长舒,二蛇缠腰,这模样恐怖与威严并存,极为摄人。
只是梁雍显然坚持不了多久,瞬息又恢复原样,许玄随风落下,笑道:
“恭贺梁护法,成就仙基。”
这是件喜事,梁雍极擅斗法,如今修成仙基,有他看护山门,许玄就算暂时离去,也不怕他人来犯。
梁雍亦是面有喜色,催动起仙基来,那黑火涌出,震慑心神,寻常人见之,不由得生出怒气来。
“梁护法修成的是何仙基,变化倒是多。”
梁雍嘿笑一声,随手一挥,法力涌动,将原本垮塌的洞府撑起,两人御风而上。
“我修的是【怒非观】,炼的是一口怒火,观的是自身毒传来的非天之相,有变化之能。”
见许玄不解,梁雍便继续解释道:
“佛说六道,正有非天一道,亦称修罗,是三善道之一,「至火」这道统仙释都有涉及,因而有这般变化。”
“东海有一脉唤作【混元殿】,是「至火」正统之一,这家便持的是仙修之法,我修行的功法却是糅合仙释。”
许玄点头,他早有听闻,「至火」这道统亲近东海龙属,不想梁雍所修功法还有这般来历。
“梁护法突破筑基,实在是门中喜事,这几日且先巩固修为。”
言毕,许玄取出些灵物资粮,都是些巩固修为的,正合梁雍动用,对方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沉思少时,许玄取出一法器来,上下二盘,通体血色,正是【子母血河】,此刻闪烁着血光。
见着此物,梁雍眼神一亮,低低道:
“可有血河门余孽的消息了?”
许玄远转这法器,灌输血气,圆盘上一点血色升起,遥遥指向大景原方向。
“这法器近日有感,对方又显露踪迹,正在原上,遥遥感应,竟然也突破筑基。”
“感应若被人阻挡,我却锁定不了此人具体方位。”
许玄已经有些猜测,这血河门余孽竟然不远逃,而是藏身原上,突破筑基,恐怕是得了哪家的庇护。
柳家,段家还是朱家?
许玄心中疑惑,这血河门余孽涉及筑基丹的炼法,确实紧要。
梁雍虽然筑基,可对那余孽的兴趣不减,此时沉声道:
“既然筑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到时再去寻他。”
许玄看向梁雍,不知他有什么执念,这般针对这余孽,低声问道:
“梁护法可是和这血河门有什么纠葛?”
说及此处,梁雍神色稍变,阴沉几分,黑火腾起,冷冷道:
“梅斋里我喜欢的一女子,就是被此人杀的,这也是我当初寻他的缘由。”
“他娘的,这人要是落到我手里,一定要好生炮制。”
许玄见此,只低低道:
“原上筑基频现,恐怕有大的变故,到时此人必然会露出马脚,你我一举拿下就是。”
梁雍点头,两人此时正位于洛青之上,站在云端,向下看去。
“说来,樊青竹什么时候准备突破?”
梁雍忽地开口,神色有些奇怪,看向许玄。
“樊供奉前些日子开始闭关,她把握不够,不敢直接突破,去原上求了枚血丹来。”
许玄看向樊青竹闭关的峰头,低声回道,梁雍听及此,叹了一气,只道:
“这类血丹效用不足,还会污浊内景,我等修成仙基,就是要不断完善内景【玄象】,积攒修为,她服了血气炼的筑基丹,之后想有进境,可就难了。”
梁雍忽地转头看来,低低道:
“掌门,你可要跟我说实话,她可找了你?”
“什么?”
许玄神色疑惑,看了过来,不知梁雍在说什么,这疤脸汉子却嘿笑一声,低低道:
“我和她都是自北边逃难来的,在天水就相识几分,她出身长云门,修行的功法我却是了解些。”
“至成怒火,化落欲水,她当初在我闭关前就欲寻我双修,叫我拒了,难道未寻掌门?”许玄正色,他哪里知道这樊青竹和梁雍之间的事,只道:
“梁护法莫要妄言,我可未同樊供奉有什么纠葛。”
“倒是梁护法,怎就拒了人家,难道心有所属?”
许玄有些好奇,梁雍可是荤素不忌,怎就拒了樊青竹?
“男女之间,鱼水之欢当然可随意,但这等双修,房中术之类,可千万不能低估。”
“一不留神,自家修为都给别人做嫁衣,掌门,这事可千万要记住了,出门在外,裤裆可紧可松,要看准时机。”
梁雍已经勾上许玄肩膀,一副过来人模样,许玄无言,只催促这位梁护法速速去稳固修为。
——
离国中部,巫南东边,江阳郡。
一小小舟子在水上飘着,顺流而下,船公乘着杆子,两岸是些茂盛的水草,几只白鹅在其间走动。
这舟吃水较浅,上覆乌蓬,舟上静静坐着二人,一人是书生模样,眉有忧色,一人背剑,着一身玄黑劲装,神情平淡。
这条河是漓水支流,水清浪平,鱼虾缓缓在舟边游动。
天朗气清,正是好时节,可两岸荒凉,沿河望去,少有人烟,不少地方燃着山火。
“老人家,这地方打过仗,可是辽人来过?”
白衣书生先行开口,看向两岸,眉有忧色,那船公已是白发苍苍,佝偻着背,听了此言,脸上显出几分不忿来。
“辽人,哪里来的辽人?这地方的仙家打仗,叫那群蛮子闯来,祸祸我们百姓。”
“狗屁仙家,年年收税,遇到事情一点用处也无,后生,你说是不是?”
白衣书生面色有些尴尬,看向一旁背剑的人,低低道:
“也要看是什么门派,也有正道”
“狗屁。”
那船公回首,嗤笑道:
“什么正道,都是些自百姓身上割肉的,我看都一样。”
“可惜当今圣上为奸人所弊,早就该把这些仙家都杀尽了,朝廷来主事才对。”
那白衣书生闻言,只缓缓道:
“可是有明君,也有暴君,朝廷也不是永无错处的。”
船公似乎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可一细想,又觉头疼,便撑着杆子,笑道:
“跟我个船公说这些作甚,你们这帮书生,就爱谈这些虚头巴脑的,让你杀只鸡怕是都手软。”
“我看你年纪也到了,怎的,找到媳妇了?”
“自是找到了,正要去见她。”
白衣书生面色柔和几分,轻声回道。
“看来是个好婆娘,把你迷成这样。”
船公嘿笑一声,看向这白衣书生,一旁背剑的那位则一直在闭目养神,并不言语。
“好了,前面就到我住的地界了,就不送你们了,我家有些土酿,你们两个要是不急,可以来陪我喝几盅。”
白衣书生摇头,低低道: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怕是没这个闲暇,谢过您老美意。”
船公点头,继续撑船向前,很快来到一处渡口旁,岸边隐隐能看见一村落,零零散散立着些房屋。
“到了。”
这船公比划起手势,示意付钱,那白衣书生想了想,取出一锭纹银来,这老人家谈吐有趣,他想着多给些。
只是那船公却未接,而是怔怔看向岸边村落,那里情况不对,似乎有什么变故。
哭喊、怒骂之声传来,伴着极为粗野的笑声,女人的哀嚎响彻岸边,虎豹嘶吼,一连串的蛮语传来,夹杂着离国官话,说的是些奉承之语。
“蛮子来了!”
这船公面色顷刻变得煞白,看都未看锭纹银,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就要下船,冲向那村落中。
白衣书生,张羽却拉住了他,只道:
“莫要冲动!”
这老船公不知自何处生出的勇力来,竟然挣脱了张羽,吼道:
“我孙女还在家中!”
张羽却是指了指身旁,示意对方看去,那背剑之人身影早已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远处的村落中忽地传来一阵夹杂着疑惑的怒骂,蛮人的喊杀,求饶之声响起,剑鸣之声不绝,仅仅过去十来息,一切归于平静。
背剑的男子自村落中走出,右手握剑,那柄法剑上赤火流转,散着摄人的气机,他左臂环抱着一堪堪八岁的女孩,穿着粗布麻衣,正哭个不停。
刘霄闻轻振法剑,赤火涌出,将血污焚尽,他看向怀中女童,低低道:
“无事了。”
(本章完)
第125章 围困
第125章 围困
正值夏日,刚刚入夜,晚风清凉。
江阳郡东部,原本客商往来的古道因仙道争斗、蛮人进犯而变的荒凉,道路旁三五虫鸣,点点荧火。
今夜月明,星光不显,自远天飘来一朵模糊的红云,乘着夜色,缓缓降下。
前方不远是座灯火通明的客栈,四周却无其他建筑,孤零零立着,这红云就在客栈不远处停下。
自云气上先是走下一男子来,身形矫健,背着个女孩,此时已沉沉睡去,枕在这男子肩头,扎着环鬓,脸上沾过泥,显得灰扑扑的。
紧跟着下来的是一白衣书生,扶着一名老人走下来,正是那老船公,此时惊魂未定,两股战战,勉强站定,惊呼道:
“两位恩公,小老儿还是头一次上天,吓得胆都要破了。”
“老人家,你孙女可是高兴的很,你这么大岁数了,可不能在孩子面前丢份。”
张羽看向一旁的女孩,这孩子年岁小,带着她御风,一路兴高采烈,笑个不停,倒是忘了先前那祸事,此时玩累了,已经睡着。
这老船公姓何,孙女名为止婷,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原本住的地方蛮子出没,刘霄闻二人便顺道携着二人往东边太平地方去。
“再往前走上数里路,就到那什么沈家治下,我带着止婷去投奔亲戚,就不劳二位恩公送了。”
何船公言辞恳切,膝盖触地,就要磕头拜谢,张羽连忙扶起,只道:
“举手之劳罢了,天色已晚,我们御风也要调息,先一道去那客栈歇息,明日再说。”
刘霄闻动作却快,已经背着女孩,走到那客栈前,一旁的何船公不好再说什么,脸上多出些复杂之色,低低道了声谢。
这客栈规模颇大,灯火明亮,内里传来喧哗之声,酒杯碰撞,显得热闹。
刘霄闻背后的止婷已经醒来,揉了揉眼睛,眼睛忽闪,显出几分好奇来。
他稍稍蹲下,让背后女孩下来,止婷乖巧的站定,有些怯生生地牵着刘霄闻的衣角,刘霄闻握住对方有些冰凉的小手,引着他入内。
客栈内摆着三四张桌子,人坐的颇满,刘霄闻扫视一圈,见着一边角的位置,有张小巧的乌木桌子,正好能坐四人。
刘霄闻入座,让止婷坐在一旁,这女孩手脚规矩,有些拘束。
张羽身后跟着那何船公,一道来了这桌,张羽坐在对面,招呼何船公入座。
这老人看了看自己满是补丁、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显出几分局促,低低道:
“老汉我却不用坐了,穿的烂,身上也不干净,怕脏了人家桌椅,更烦了两位恩公兴致。”
“哪里的话,坐着就是,我少时过的也是苦日子,老人家何必在意这些?”
张羽一笑,那张文弱的脸上显出几分豪气来,拉着何船公,对方便若脚下生云,恍惚之间就落到那板凳上。
此地倒是生意红火,刘霄闻环视一圈,周围竟已坐满了人,有不少修士在。
堂中最大的一张桌旁坐着九人,都是身着青袍,衣上纹着一活灵活现的青鸟,展翅欲飞,携着云雨。
这群人都是修士,大致有五名胎息后期,四位炼气,其中三人不过二三重境界,但为首的那人却已是炼气五重,豹头环眼,身上有几分杀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群人点了不少菜肴,刘霄闻看过,竟都是以妖物、灵药烹成的,虽然不过胎息级别,也颇为不凡。
火光流转的熊掌,足有寻常三倍大,混着各色灵药,炖煮的熟烂,香气弥散。
被剖开盛在碟中的青鱼,鱼肉蒸的嫩白,那鱼首却还在一张一合,口吐人言,开口求饶。
至于其余的菜,亦是各有神异。
在堂中另一边,坐着一对夫妇,都是中年模样。
男的生得端正,气度不凡,着一身银袍,炼气四重,女的则是着紫色罗裙,姿态妍丽,炼气一重,两人点了碟小菜,对着灯火,一杯杯饮着,低声说笑。
临近柜台处,有位身着鹅黄袍子的修士,少年身形,只看的出是位炼气,趴在桌上,若是在歇息,埋着头,桌上点了一壶酒,喝了一半。
剩下的则是些凡人,都是些着锦袍华服的,却不敢弄出什么声响,坐在几张最为破烂的桌旁,眉眼低垂。
一旁跑堂的急急过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短衫,竟然也有修为在身,堪堪是个胎息初期的境界,面上含着些歉意。
“几位爷,店中人手少,没来得及伺候几位,在此赔罪。”
说着,这跑堂的端出一壶酒来,放在桌上,赔笑道:
“这里奉上老酒一壶,还望二位恕罪则个。”
这跑堂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看向刘张二人,十分恭敬。
张羽稍稍闻了闻,大手一挥,收下这壶酒,笑道:
“你这酒好,我们也就不计较了。”
“谢过大人,几位想点些什么酒菜,还是要住店?”
张羽稍稍侧过身子,看向堂中心的那拨人,目光流转几分,低低道:
“既然住店,也要点菜,这群人点些什么,你就给我上些什么来。”
那跑堂的眼神一亮,看了过来,犹豫几分,低低道:
“这位大人,他们点的是我店中的山味八珍,可不便宜。”
张羽不言,随手将一袋灵石递给这跑堂,对方打开,仅看一眼,就立刻合上。
“可够了?”
“够的,够的,大人稍等。”这跑堂的少年面色泛红,嘴角笑的有些合不拢,急急跑去点菜。
“何必破费,这店有些不同寻常,还是莫要轻易吃此地酒菜。”
刘霄闻声音低低,他们身为炼气修士,已可辟谷,借助灵石恢复即可。
“来了当然要尝尝,那边可没什么事。”
说着,张羽微微指了指堂中心的那拨人,此时正在饮酒行令,谈笑正欢。
“你们吃吧,我便算了,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有个清醒的。”
刘霄闻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已摸清张羽脾性,是个自由惯了的,难劝。
‘自从准备往东海方向去,张羽身上的龙火便渐渐熄灭,再无神异,若是遇到些高修,还真是难办。’
少时,上齐了菜,一旁的止婷和何船公都不敢动筷,显得局促,张羽先让止婷动筷。
这女孩怯怯看了满桌菜肴,却并未动,而是看向何船公,低低问道:
“爷爷?”
何船公那张沧桑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声音慈爱,只道:
“吃吧。”
言毕,止婷看向刘霄闻和张羽,声音恭敬,低低道:
“谢过两位恩公。”
言毕,等张羽动筷,止婷才跟着动了,先是夹了筷鱼,送至何船公面前,低低道:
“爷,吃鱼。”
她声音柔柔,何船公苍老的脸上显出笑来,如枯树般的面皮皱起。
刘霄闻看着眼中,想起了自家大父,情绪稍稍低落,一旁的张羽却很有眼色,为刘霄闻斟了杯酒,自己举杯,沉声道:
“霄闻道友,这杯敬你,多谢你肯陪我走这一趟。”
言毕,张羽一饮而尽,这酒颇烈,掺杂不少灵药,引得这书生面上泛红。
刘霄闻举杯,闻了闻,以法力试探,这灵酒没什么问题,便跟着一饮而尽。
两人对饮,倒是显得交心几分。
过了少时,客栈外呼有一声闷响传来,若什么重物狠狠砸在地上,让桌上酒菜都是一震。
自门外挤进来一硕大的身躯,是一身材壮硕,好似铁塔般的汉子,面容粗犷,身着黑铁盔甲,竟是炼气六重修为,神色冷冷,就站在店门口。
刘霄闻眉头稍皱,炼气六重算是层质变,法力浑厚远超之前,不是好相与的。
一旁的张羽亦是看来,神色稍沉,所幸那汉子并未看向刘霄闻和张羽,而是盯上堂中那群身着青袍,上纹青鸟的人来。
那跑堂的少年急急上前来,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问道:
“见过宝象大人,来我们这店中,是想要些.”
“滚。”
这汉子声音冷冷,若铁石一般生硬,那跑堂的却如蒙大赦,急急往内堂钻去,像是逃命一般。
身披黑甲的宝象直直盯着堂中那群青袍修士,看向修为最高,豹头环眼的那位,嗤笑一声,只道:
“殷元录,你携着这帮丧家之犬,不早早离了江阳,还想对我沈家动手,莫不是失心疯了。”
堂中气氛瞬息变得紧张起来,中心的那九名修士齐齐开来,殷云录饮下一杯,青袍上云雨若出,周身杀气腾腾。
“沈宝象,你大可试试,看我听雨门还有几分后手?”
一旁的几位修士都是面色沉凝,气息涌动,就待出手,沈宝象面色缓和几分,只道:
“你要是交出那宝贝,我沈家自然不会难为你们,若是真要拼死顽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今日且看看,你听雨门中那位嫡系,会不会来救你们!”
说着,这客栈外有哨音传来,此起彼伏,暗藏修为,竟是围了不少人在外。
一旁的几名凡人吓得脸色煞白,颤颤巍巍走上前来,求这位沈家大人放他们离去。
身披黑甲的男子冷冷笑了一声,让出道路,竟是真让这些凡人离去,一旁看着的张羽有些意动,也想赶紧脱身。
可那群凡人刚走出客栈,便传来几声惨呼,再无声息,有血溅到门上。
“还有谁想走?”
沈宝象扫视一周,见无人吭声,这才满意。
他扫视一圈,先前那几张桌子让凡人坐过,他嫌弃的很,扫视一圈,见那着鹅黄袍子的少年,正单独趴在桌上歇息,冷笑一声,直接上前。
这汉子猛地一拍桌面,不知用了何等法术,这木桌未碎,却发出一阵轰响,若天雷一般。
这少年才慢悠悠抬首,睡眼惺忪,看向面前来人,低低问道:
“何事?”
刘霄闻凝神看去,心中起疑,这少年,怎么不像离国人士?
(本章完)
第126章 黑暗
第126章 黑暗
客栈中,灯火飘摇,杀机重重。
那少年郎抬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眉秀眼明,双颊若削,隐有一番洒脱气度,衬着贴身的鹅黄袍服,显得分外清朗。
刘霄闻见过姿容最好的男子当是行芳师弟,可眼前这位却是分毫不差,另有一番神气,若塞上苍雁,天边垂云。
顿时周围人看来,心中都不由赞叹,好姿容,可这少年却在左耳边垂下条发辫,正是辽国男子的风俗,显得格外扎眼。
沈宝象亦是生疑,不知此处怎会有名辽人,伸手一扯,这少年郎被他拉起,有些趔趄。
离辽相争,这地方出现位辽人,可是有些敏感,身披黑甲的汉子稍稍一指,示意这少年坐到一边去,并未多加为难。
‘离辽相争,是两国帝室较劲,和我沈家却无干系。’
‘辽人来了又如何,就是把宋氏灭了,还不是要乖乖听七宗的令,难道敢和整个大离的仙道作对?’
沈宝象乃至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法,当今的大离宋氏几乎没什么实权,管束不了仙道,谁坐朝廷有什么区别?
那少年郎伸个懒腰,脸上未显出什么怒色,平静的走向一旁,他身姿挺拔,腰间佩刀,鞘上金纹道道。
刘霄闻稍稍感知,此人修为恐怕在炼气四重,不知是否真是这个年岁的人?
“怎么办?”
张羽聚音成线,眼神看来,含着忧色。
“少时乱了,我等就携人离去,不要掺和。”
刘霄闻声音低低,他们带着两个凡人,可不愿卷入其中。
客栈中气氛冷冷,一旁的何船公和孙女都叫这阵势吓到,此刻不敢多言。
止婷牵住刘霄闻的衣角,神色惊慌,见此,刘霄闻低声安稳几句。
客栈外又有人来,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气氛越发紧张,那几名听雨门的人和殷元录对峙,似乎在等着什么,并未想着逃走。
又过少时,外面忽地有雨声响起,淅淅沥沥,落在门上。
‘先前来时分明无云,怎会有雨?’
在场众人都觉不对,沈宝象更是面色一变,却见自门外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人,身着黑衣,炼气三重修为,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透着风。
这人面上也是血洞,仅余一张嘴,正一张一合喘着气,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张样!”
沈宝象起身,喊了一声,面色不善,却未妄动。
张样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忽地张合起来,像是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支撑不住,瞬息倒下。
在中心坐着的几名听雨门弟子都是神色激动,似乎是等来什么,一个个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
修为最高的殷元录却看着倒下的那具尸体,面色不甚好看,眼中掺杂几分惊惧。
“殷元录,你那师兄还是坐不住,要来此了,今日你听雨门算是彻底完了。”
沈宝象似乎有什么把握在,吃准这一行人,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殷元录那双豹眼看来,声音低低,若寒风一般。
“沈宝象,你是个十足的蠢货,现在不让走,恐怕我们都要折在这里,你真的知道我那师兄带走了何物吗?”
沈宝象面上显出不屑,这点把戏却还骗不过他,自家大人可是早就告诉他那宝物消息,正是听雨门的筑基法器,足有上品!
‘听雨门掌门死在蛮人手上,我家那位却也快寿尽,趁此时间,先夺来法器才是。’
想到此处,沈宝象面上显出几分贪婪之色来,环视四周,在场众人,他都要杀,此间消息不可走漏,越少人知道越好。
族中已有两位炼气八重的长辈来此,听雨门携法器离去之人也不过七重,自家亦有筑基法器,当是能拿下。
又等一时,自门外又跌跌撞撞近来一人,同那张样一般,浑身血洞,走了几步便咽气倒下,最后留下半句话来。
“走,都”
这话没头没脑的,让沈宝象不解其意,一旁的殷元录却是骇得站起,像是受惊一般。
“你往哪里走!”
沈宝象怒斥一声,他正要看住这几人,好钓来那听雨门嫡系,以夺法器,怎能容这几人走动。
“你现在联系下人,看看有无回应。”
殷元录声音低沉,面色有些晦暗,原回座上,只冲着沈宝象甩了这句话。
批黑甲的汉子此刻心中也有疑惑,当即催动起信物来,可另外一端却未见半点反应。
他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直接御风出门,要去查明情况。
几名听雨门的人神色一变,就欲趁此时机脱身,可殷元录却只是怒斥一声。
“坐下!”
跟着他的几位门人虽然不解,但不敢违抗这位师兄之命,只好静静待着。
刘霄闻此时体内大日煌火震动,他感到就在这客栈外,有什么东西徘徊着,极为阴冷、凶戾的气息盘旋不散,让他心思沉下。何船公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止婷则是让刘霄闻捂住眼睛,不让她看这些尸体。
另外一边,那辽人少年却是继续睡着,未有什么反应,刀鞘上金纹明亮。
至于另外一端的那对夫妇,刘霄闻却看出不对来,这两人依旧在谈笑,声音低低,可若细细听之,似乎都是些重复的话语,显得渗人。
门外又有动静,又跌跌撞撞近来一人,身躯上全是血洞,脸皮消融,但看那具黑铁盔甲,正是炼气六重的沈宝象。
一阵风吹来,雨丝飘飘,他直直倒下,整个身躯迅速瘪来,若放了气一般,仅剩一张皮,内里的血肉五脏不知去向。
刘霄闻忽地有种感觉,外面围着的人应该都死了,某种东西在客栈外徘徊着,像是戏弄店中的人,等着这群人撑不住,自行出去送死。
张羽神色阴沉,他如今可不想死,但体内那龙火却收敛了神异,这一路上也有争斗,那火却再未显威。
殷元录此时如临大敌,周身气机不断攀升,周围的听雨门弟子也有惊容。
刘霄闻已经祭出火虎牙来,赤火渐渐萦绕在剑身之上,蓄势待发,一旁的张羽取出一柄羽扇,上有五羽,色各不同,正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
在另外一端坐着的那对夫妇声音忽地加大,越来越高,笑声刺耳,引得店中烛火飘摇。
众人纷纷看去,那对夫妇齐齐一笑,竟是忽地炸开,血肉散的各处都是,一股黑气涌出,店中灯火瞬间熄灭。
这黑气似乎是什么术法,彻底禁绝了周围光亮,刘霄闻能感到剑上赤火正燃,却无光,想祭出几个照明的术法,也是顷刻熄灭。
浓重的黑暗笼罩了四周,若有屏蔽感官,侵扰心神之效,刘霄闻体内篆文震动,安守心神,护持五感,却是能看清周围情况。
众人此刻都不敢妄动,生怕引起什么变故,听雨门弟子中,一名胎息修士似乎扛不住压力,忽地起身向外跑去,凭借记忆,摸索着冲向门外。
殷元录被禁住五感,哪里知道有什么变故,甚至有人动了他都察觉不到。
那门人直直向门外跑去,刚过门槛,便自腰间齐齐被斩断,肠肚散了一地。
刘霄闻看的心悸,犹豫着要不要祭出大日煌火来,这火内藏太阳性,定能照明四周,却会引来注意。
门槛处,忽地显出一黑影来,大致是个人型,看不清容貌,光着身子。
这黑影一窜,就钻入那死去弟子的上半截身子,两截残尸渐渐弥合,再无痕迹,衣物复原,血迹消散,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然后这已经死去的弟子站起,飘着落在原本位子上,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众人五感渐渐恢复,当即动用起法术来,照明四周,重新将灯火点明。
外面风雨大作,将整座客栈包围起来,夜色漆黑如墨,无人敢向外走出,一时气氛冷冷。
刘霄闻眼神扫视而过,并不多看那早已死去的弟子,对方面色红润,神情如常,不显怪异。
‘要不趁此时机,直接离去?’
那黑影虽然钻了进来,可外面风雨还在,不知又什么凶险?
刘霄闻看向张羽,心中则是暗暗盘算起来。
‘是张羽的气数所致,引来这些祸端?’
还未等他多想,在角落里的那名辽人少年忽地起身,直到刚刚陷入黑暗,这人都一直趴着,若在歇息。
此时这少年郎眼神还有些迷离,像是未明情况一般,撑个懒腰,就要向外走去。
“小兄弟,外面情况不明,还是莫要乱动。”
张羽开口,出声提醒,那辽人少年却一副不懂他话的模样,扯了扯发辫,继续走去。
他每一步走的极缓,却好似踏在众人心头,渐渐靠近店门处,就要迈入那片风雨之中。
可这辽人少年忽地回首,像是想起什么,高声呼喊,标准的离国官话:
“跑堂的,把我客房里的物件拿过来。”
无人回应,这辽人少年叹了一口气,无奈转身,像是要取回自己物件。
他步伐加快几分,刘霄闻凝神看去,按照这路线,就要走经那黑影附身的人身旁。
要不要提醒,刘霄闻心中有些纠结,他怕打草惊蛇,有些犹豫。
那辽人少年却已经走上前来,正好经过那黑影附身的人,忽地站定,直直看来,那张俊朗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你要干”
被附身的那人正要开口询问,这辽人却直接拔刀,金光涌动,直斩而下。
刘霄闻剑上赤火一腾,握紧身旁女孩之手,就欲动身。
变故来了。
(本章完)
第127章 近之
第127章 近之
店中气氛阴沉,听雨门众人纷纷怒喝出声,就要动手。
那辽人少年却动作极快,横刀拔出,金影一晃,直直斩下,那弟子头颅当即滚落在地,却不见血,自脖颈处一股股冒出清水。
一道黑影自这无头尸首中钻出,周身墨黑之光涌动,血雨飘飘,就要向外遁去,这辽人少年却拦住黑影去路,同此物缠斗起来。
这东西大致有炼气五重的气势,让刘霄闻稍稍皱眉。
‘还不是全部。’
先前炼气六重的沈宝象惨死在外,眼前这黑影哪里有能耐做到,定然是别的事物所为,刘霄闻同张羽未曾妄动,看向那黑影,随时准备出手。
一旁的听雨门众人若受惊的鸟雀散开,殷元辰呵斥一声,护着身旁众人急急往后退去。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辽人所持横刀,刀身狭直,小镡长柄,显得古雅威严,通体为暗金,上纹鸾凤朝阳刻图,不似辽国之物。
金刀威势极盛,挥动间光明涌动,这辽人人双手持刀,大开大合,刀势若日行青道,章法丝毫不乱,肃杀之意自生。
黑影是由一团黑气凝成人形,周身血流不断,若雨丝飘散,那辽人少年神情如常,金刀劈斩,未动用什么法术,就打得此物接连后退。
很快,此物就被金刀斩得气息渐低,在场不少人稍稍松了口气,刘霄闻却盯着门外,风雨之中,有什么事物靠近了。
他剑身稍动,整个人蓄势待发,悄悄传音,嘱咐张羽看好身旁二人,果然就在那辽人少年将黑影击散时,门外又旋起一道黑气来,直奔那辽人心口位置。
一旁的殷元辰及听雨门众人依旧按兵不动,刘霄闻却坐不住了,等这辽人身死,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这黑气威势同先前混进来的相仿,他恰好能应付,剑上赤火流转,欺身而上,拦住那团黑气。
汹涌的火焰在剑身之上爆燃,化作虎相,吞咬而下,狰狞猛戾,正是那道三品法术【苛虎火相】,有吞元食气之用,此时祭出,正能炼化。
这黑气比刘霄闻想的难缠,外散内凝,血气蒸腾,污秽法躯和灵识,不是轻易能击散的,只能以这法术磨炼。
剑斩其上,却若落云中,毫无实体之感,那淅淅沥沥的血雨更是能短暂熄灭道火,当即和刘霄闻纠缠起来。
张羽欲要上前,刘霄闻只是给个眼神,让他护住身旁二人,张羽神色纠结,几欲起身。
黑气聚散无形,刘霄闻不欲再拖下去,剑上火焰变得金赤,内里一点金明之光涌动,正是大日煌火,此时祭出,焚恶破邪,这黑气难以抵挡,逐渐落入下风来。
一旁的辽人已经处理完那黑影,此时上前,金刀劈斩,助刘霄闻将这团黑气拿下,两人合力,不过少时,这黑气就散了。
外面的风雨似乎止息了些,风声渐小,雨势将停。
“多谢。”
这辽人少年上前,朗声说道,神色如常。
“无妨,本就该一道迎敌。”
刘霄闻这时看着对方,那柄横刀上光明涌动,渐渐散去,他感到大日煌火中那点太阳性一跳。
‘「太阳」?’
这辽人的法力涌动之间,光明自生,对那黑气压制极强,类同大日煌火,让刘霄闻不得不注意几分。
此时外面风雨渐渐止住,刘霄闻催动大日煌火,焚恶炼邪此刻显现,他能稍稍感知外面那事物的东西,有些不稳,似在激斗,撤去了此地封锁。
刘霄闻转身,走向张羽位置,低低道:
“走。”
张羽起身,并未多问,扶起何船,就欲离去,这老人也很果断,面上虽有惊容,但动作干脆。
刘霄闻环抱起止婷,这女孩此时并不哭闹,几日正欲动身,后方却传来一问声。
“你们要到何处去?”
正是殷元辰,此时面色有些阴沉,直直盯过来。
“自是离去。”
张羽皱眉,开口回道。
“如今情况不明,应当在此据守,共同合力才是。”
殷元辰声音低沉,豹眼圆瞪着看来。
“可笑,刚才那黑气冲来,你可出过手?”
张羽脸上显出几分不忿来,有些责问之意。
刘霄闻却是转身,沉声问道:
“如今变故,可和你听雨门有关?”
殷元辰却只是冷笑一声,不欲多言,刘霄闻不再理会此人,转身欲走。
身后那辽人少年竟也跟着上前,面色平淡,沉声道:
“我可否跟着,一道离去?”
刘霄闻稍稍沉思,一旁的张羽却已经应下,笑道:
“一道走就是,多个人也有几分把握。”
刘霄闻看向张羽,他心中明白,此行张羽是不会折在半道上的,顺着此人行动,才是正理,便回道:
“好,那便一道出去。”
那垂辫的辽人少年点头,几人一道向着这客栈外走去。
黑暗浓重,星月无光,先前的圆月已经不见,天上是道道飘散的黑气,笼罩四野。
刘霄闻借助大日煌火,默默感应,在外有一道极为阴冷的气机,似在与人激斗,暂时管不到几人。
‘是筑基的气息。’
大日煌火隐有感应,那道阴冷气机分明是筑基,但状态不太对,和寻常寻常筑基差得远,此刻若被困住,冲撞不定。
远处传来凄厉的吼声,阴恻恻的笑声,混在一起,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味,让人背后发寒。
四周难辨方位,刘霄闻引着众人,向着那气机的逆位走去,只待远离此间争斗。
向外而行,四周黑暗渐渐淡薄,隐隐有月光照射进来,让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在下李近之,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辽人少年见要走出,神色缓和几分,看向刘霄闻,或许是感激对方先前出手,此时开口,报出名号。
刘霄闻和张羽也是报出名号,几人眼见就要走出,离开这片无光之地,可边缘处一股气息猛然冲起,拦住几人。
“是人!”
刘霄闻先行出声提醒,他的大日煌火有焚恶炼邪之用,此时却无感应,对方分明是位修士。
炼气八重的气息猛然升起,让在场几人脸色稍沉,刘霄闻让何船公领着孙女,退至后方,免得受到波及。
一身披黑甲,面容阴鹜的男子站在原地,神色不善,看向几人,冷冷道:
“都回去,我便不杀尔等。”
后方传来的哭嚎声越来越响,再回首望去,那间客栈灯火全灭,空中血腥气更浓。
眼前这人身上甲胄和沈宝象类似,恐怕也是沈家之人,只是不知有何谋划,当下几人却退不得,若是再不走,恐怕真是个死字。
刘霄闻默默感应着那三道筑基宝符,【焚元符】已经蓄势待发,【青云遁符】虽能远去,可却只能带走他一人,无法顾及身旁众人。
对方却是冷笑一声,缓缓自手中祭出一尊青铜像来,这像青面獠牙,举着一女体,正在噬心饮血,此物气息散发,分明是筑基法器。
深邃幽暗的煞气激荡起来,渐渐将众人包围,这法器很不寻常,带着些香火气息,能自行发威。
张羽和刘霄闻对视一眼,他们手中两枚宝珠都有感应,此时就要祭出。
张羽身上并无其他筑基法器和符箓,两人先前已定好,若遇险境,便由刘霄闻祭出【焚元符】和【壬水珠】,水火齐发,再由张羽催动那【坎水珠】,以御流奔逃。
深吸一气,刘霄闻就要上前,祭出符箓,身旁那辽人却忽地聚音成线,传音道:
“稍时我动手,你可能挡住那青铜像?”
刘霄闻心思稍沉,传音道:
“可阻上数十息。”
“好,你且准备着,等我动手就是。”
李近之先行一步,直直站定,金刀明亮,和那青铜像对峙起来。
“沈家的人,你是那沈德正?自家嫡系都折了,也要拦住我等?”这辽人少年周身明光涌动,鹅黄袍子叫煞风吹得猎猎作响。
对方眼神一沉,看了过来,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水,冷冷道:
“你个辽人,知道的倒是不少。”
沈德正却不给他多言的时间,冷笑一声,青铜神像悬于上方,煞风汹涌,镇压而下。
他翻手祭出一柄赤色铁鞭来,亦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鞭上有赤光流转,雷枝电蛇迸射而出,竟然是件雷道法器,却不知是哪一雷?
李近之金刀之上光明涌动,他丝毫不退,取出一枚灰色的丹药服下,此丹上有虎豹之首显化,灰气涌动,万分狰狞。
“请降。”
李近之高声护道,刘霄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向此地看了一眼,这辽人少年的气势便迅速攀升,渐渐到了炼气六重。
沈德正目光有些惊疑,不知对方用了何等秘法,但他自觉法器和修为都在对方之上,丝毫不惧,赤鞭打来,空中爆响,电光明亮,火四溅。
李近之横刀上金光涌动,鸾凤长鸣,借着那枚宝丹,他此刻竟能挡住对方。
刘霄闻和张羽却全力应对起那青铜神像来,焚元符催动,一道火海涌起,同那汹涌的煞风对峙,让一旁的李近之压力稍减。
【壬水珠】祭出,化作一方大泽,幽深之水缓流,水深而静,动陷之意自生,就将那神像堪堪困住,一旁的沈德正难以再催动。
刘霄闻全力维持着【壬水珠】,他修行火德,驱使这灵物十分吃力,全靠修为在支撑。
张羽当机立断,祭出那枚【坎水珠】来,黑沉的坎水流转不定,向外流去,然后,狠狠撞上那沈德正。
他并未选择驭珠逃遁,舍弃李近之,而是催动灵物,直直向着沈德正攻去,手中羽扇上火焰燃起,看准对方要害,直接出手。
李近之打得兴起,朗声笑了起来,攻势愈猛,他修行的功法和秘术定然品阶不低,出手之间无数明光涌动,那赤鞭上光华便要散去。
沈德正此时才真的慌了,眼前几人,哪里是什么寻常炼气,手段是一重接着一重。
他修行至八重,多靠的是家中血气和丹药,功法也只是三品的,此时李近之主攻,张羽在旁伺机出手,让他陷入险境来。
李近之的气息却不断攀升,若无穷尽,此时竟然已至炼气七重,让沈德正心惊。
‘辽人的请神秘法,这小子竟然懂得。’
沈德正咬牙,心中渐渐生起惧意来,感应不到那青铜神像,手脚也慌乱不少。
李近之却欺身上前,刀光伏压而下,打得沈德正接连后退,最终一道金线划过,对方握鞭的手齐齐而断,李近之手上明光涌动,就将那赤鞭夺来。
沈德正痛呼一声,当即驾起一阵赤光,电蛇银枝在空中激射,绚丽无比,那青铜神像收敛煞风,化作一阵乌光护着他就此离去。
众人当即向外遁去,张羽以云气托举着何船公二人,就此一路飞遁,不知行了多久,落到一矮山下的洞窟内。
这地方临近巫南郡,已是江阳边界,蛮人、巫民走动,极乱,倒是能藏身几分。
“总算走出来了。”
张羽感叹一声,随手点起一团火来,一旁的何船公领着孙女,到一旁坐下,惊魂未定。
刘霄闻看向一旁的李近之,正欲上前问话,那辽人少年却直直倒下。
李近之七窍血流如注,气息一落千丈,原本将近七重的修为迅速泄去,竟然是一口气跌到炼气三重的境界了。
见此,刘霄闻毫不犹豫,取出两味炼气级别的灵药,正是张高峡所赠,扶起这辽人少年,以法力化解药性,让对方缓缓服下。
‘好狠的秘术。’
刘霄闻心中感叹,李近之体内经脉叫撑破半数,差点波及气海。
过了少时,这辽人少年才悠悠醒转,气息委顿,看向四周,低低道:
“走出来了?”
“正是,多亏道友挺身而出,不然还今日还真难走脱。”
张羽在一旁关切回道,今日能脱身,眼前的李近之出力最盛。
此地临近巫荒,蛮人多有侵扰,倒是可以在此暂时躲着。”
李近之缓缓坐定,横刀归鞘,那柄赤鞭落在一旁,此时神异全无,竟是已经叫这辽人少年洗去烙印,变为无主之器。
他随手将那赤鞭召来,明光涌动,就将此物收回气海,看向刘张二人,低低道:
“两位如今要去何处?”
“我们要去东海,江阳郡走不通,那便只能绕道了。”
张羽先行开口,一旁的刘霄闻反倒沉默。
“向北还是向南?”
“这”
张羽一时沉默,他和刘霄闻是借着漓水,越过巫南郡边界,来到江阳,若是再向北,恐怕就临近战乱之地,若是向南,又横亘着玉流妖山,倒是不好决断。
“沈家和听雨门有何谋划,近之道友可了解?”
刘霄闻开口,对方似乎知晓沈家行事,或许能问出一二。
李近之清朗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怒色来,低低道:
“两位可知道江阳郡,归属哪一家仙道?”
张羽和刘霄闻皆是摇头,隔着巫南,哪里能知道江阳的消息。
“此地本属云露仙门,这家的真人死于巫人之手,一朝门灭,叫人掠夺一空,此地便由两家筑基占了。”
“一是听雨门,本来算是云露门分出的传承,继承灵地名正言顺,更有位筑基后期的掌门在,沈家筑基不过中期,已将寿尽,哪里能争得过。”
一旁的张羽若有所思,只道:
“那如今是听雨门筑基陨落,沈家围杀残余之人?”
李近之长叹一气,沉声道:
“这两家背地里有些龌龊事,我在此待了许久,却只知晓一件事。”
“沈家这些日子,似乎在拜一野神,名为【渊光相】,这家本修「灵雷」,却多出不少「煞炁」法器。”
张羽在一旁面有忧色,只道:
“如今还是莫要掺和这家之事,我等却还有事在身,和他们纠缠不得。”
“走?怕是难了。”
李近之此时已经恢复几分,默默指了指几人脖颈处,却见不知何时,有道幽黑的印记悄悄显化,似乎隐隐连着什么,甚至就是何船公、止婷的脖颈上都有此物。
“这是?”
刘霄闻心中疑惑,这印记不痛不痒,为一鬼脸之形,就落在自身,似乎要牵扯上自己灵识,却为篆文所阻。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借篆文剥离此物,但却未妄动。
“沈家先前之举,正是在祭祀,连这家的嫡系,那沈宝象都算计在其中,我等却走脱了。”
“此时纵然接着巫南动乱,勉强藏身,可若是走出,对方必然立刻持法器杀来。”
李近之声音低沉,让一行人的心沉至谷地,张羽和刘霄闻明白他所言非虚,这印记已经开始隐隐同某处感应,正是沈家方向。
‘辽人善祭祀,请鬼神,他倒是懂这些事。’
刘霄闻心思沉下,看向张羽,不免有些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气数,一定就和沈家对上了?
“如今先行养伤调息,等待之后,看看如何走脱,实在不行,只能往巫南中躲了。”
张羽长叹一气,这是下策中的下策,如今不敢离开此地,借漓水返回,便只能继续往巫南退了。
可自从天毒山撤离,巫南各部斗个不停,多有筑基出手,比那沈家不知凶险多少?
“沈家有两名炼气八重的修士,那名老筑基寿元将尽,却出不了手,或许还有转机。”
李近之声音低低,咳了数声,吐出口污血来,眼神却十分明亮。
“听雨门剩下的那嫡系,或许可用,霄闻道友,你能感应到其位置?”
刘霄闻心思稍沉,明白他指的是客栈外那道阴冷气机,血气混杂云雨,算是筑基一级,恐怕正是听雨门众人等待之人,却已化为邪物。
大日煌火正能感应其方位气机,如此说来,倒是有脱身的机会。
刘霄闻心思一沉,剑上金赤之火涌动。
(本章完)
第128章 云露
第128章 云露
巫南边缘,一部蛮人巡视而过,其面上刺青狰狞,身着鸟羽兽皮,各持骨兵。
这一众蛮人气势汹汹,领头的几人气息散发,更是将近炼气四重境界,面前是座矮山,草木稀疏,多是乱石。
一座洞窟正在山脚位置,诸多蛮人缓缓围来,咒文涌动的骨符,奇形怪状的毒虫,齐齐对准洞窟。
修为最高的那名蛮人狐疑地上前,随时准备下令,让身后众人出手,接着缓步走到洞窟前,向内看去。
一片空空,但依稀残留着些痕迹,显出曾经有人在此。
这部蛮人无功而返,只好离去,他们是奉大王之命来此巡视,如今巫南各部混战,打得激烈,更要提防仙修来浑水摸鱼。
等这部蛮人离去许久,不远处的山谷内,一道阵法揭开,刘霄闻一众人缓缓显出身形来。
李近之此时神气完足,他服过几枚固本的丹药,修为已经重新恢复至炼气四重,面色沉稳,时时握着腰间横刀。
近来几日,刘霄闻同这辽人谈过,对方是离辽混血,因此才梳着离国发髻,并未髡发,却还在右耳旁垂一小辫,显得不伦不类。
几人见蛮人离去,就地调息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在逃避之中过去。沈家封住通往漓水和江阳的道路,疯魔一般要寻几人,如今只剩两条路可走。
一道是向西走去,直入巫荒,然后在一帮筑基混战中走脱,避开那些诡秘莫测的巫术,最后进入漓水。另外就是向下走,直入玉流妖山,闯入蛇类的地界,期盼那两位妖王不要计较。
相比这两种,刘霄闻更愿意去面对沈家,更何况,他们也并非是孤立无援。
听雨门仅剩的嫡系筑基,或者应该说是某种邪物,也自那晚的献祭中走脱,刘霄闻借着大日煌火,能稍稍感应到此物位置。
近来沈家的封锁渐渐变弱,那邪物越发靠近此地,夜间,向东望去,隐隐可见团黑气在不断涌动变化。
‘只要等着这邪物发威,就有突破沈家围困的时机。’
大日煌火遥遥感应,那邪物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聚散不定,沈家定然不会坐视,届时就是走脱之机,离开江阳,对方就无可奈何。
一旁的何船公和止婷蜷缩在一旁,这几日委实是担惊受怕,遭足了罪。
“老人家,倒是我们拖累你了。”
张羽面有歉意,他本想行善举,却不想让这老人和孩子也落入险地。
“恩公哪里的话,小老儿不还活着吗,若是当初没有两位仗义出手,我和孙女哪里还有性命?”
何船公声音恭敬,让一旁张羽神色越发低沉,握紧手中羽扇,低低叹了一气,只是安慰起止婷来。
众人脖颈之上,鬼脸印记狰狞,煞气浸生,刘霄闻轻轻摩挲,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或许是篆文护佑之用。
听雨门那邪物越发混乱,恐怕在近几日就要有暴动,刘霄闻已经告知几人,到时就可往北而去,突破沈家封锁,顺着漓水再向东海而行。
刘霄闻正在打坐调息,默默运行功法,这几日拼杀逃亡,他隐隐有突破五重之感,但如今形势不好,却不能安心突破。
一旁的李近之忽地上前,也坐到一旁,看向刘霄闻,低声道:
“道友可是修行过三景之法?”
刘霄闻不解其意,未曾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未曾读过什么经文,见识浅,倒是不知道友所说是何?”
李近之见此,有些疑惑地看向刘霄闻,解释道:
“我观道友似乎修行过拜日的法门,便想着问问,三景法亦称三奔法,是奔日、奔月和奔辰三道,可炼化日月星三光为己用。”
“我修行「太阳」,故而好奇。”
刘霄闻精神一振,自先前对敌他就怀疑这辽人修行的道统和太阳相关,此时对方坦言,倒是让他心中起疑。
‘阴阳都是极为少见的道统,这辽人是何出身?’
一念及此,刘霄闻也有些怀疑眼前此人动机,李近之对沈家和听雨门分明有些了解,为何还要掺和到其中,先前沈家献祭一事,此人到底知道几分?
“我是修过些粗浅的拜日之法,什么三景妙法却未听过,道友出身辽国,又修行「太阳」,怎来了江阳郡,还掺和此间之事?”
虽然先前几人合力自沈德正手下脱身,可这些疑惑在刘霄闻心中始终存在,最终他还是开口问来。
李近之的面色难堪,但眼神一凝,如今几人算是在一条船上,先前在客栈中,刘霄闻也算是帮他一回,这辽人少年便开口道:
“我出身离辽边界,父亲是辽国贵族,娘亲却是离国的仙修。”
提及此处,李近之原本时时刻刻平淡的脸上稍稍抽动,有些扭曲,想来以他混血的身份,在北边恐怕不是好待的。“我的娘亲,正是出身云露门,此行我只是想看看她昔年待过的地方,却不想这仙门早早就衰败,反倒是沈家掌权。”
“这么说来,道友对这云露门有些了解?”
刘霄闻开口问道,沈家和听雨门之间的纠葛,或许就是源自云露门遗留。
“有些了解,云露门修行「癸水」,这家紫府道号天霖,不称真人,反倒以雨师自号,后来这位紫府冲撞了天毒山,被打杀了。”
“这门派发家,听闻是这位天霖雨师少时游历东海,意外得来紫府传承,才建起这门派。”
一提及东海,刘霄闻心中便起疑,许玄早早同他讲过,此行或许和龙属有关,东海便是三处龙属势力最盛之地,也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这般巧合?’
李近之却未注意刘霄闻的神色,而是继续说道:
“云露门传承的紫府功法,正是「癸水」一道,却还有些筑基功法,沈家立功,得修「灵雷」,便是天霖雨师赐下。”
“「灵雷」是龙属的道统,沈家如何能修?”
刘霄闻忆及那赤鞭,这法器已经落到李近之手中。
“「灵雷」虽是龙属专属,但外面还是有炼气、筑基功法流传,就是修不成紫府。”
“这道统受龙君影响极深,欲成神通,必须有龙身龙性在,不少紫府偏爱让附庸修行这类道统,避免有坐大的可能。”
“还有什么「元毒」、「离火」等等,这些道统颇为特殊,寻常人都是难成紫府。”
李近之见刘霄闻疑惑,他便细细解释一遍。
一旁的张羽已经过来,坐在一边,轻挥羽扇,听了一会,此时开口问道:
“说来,近之道友可知那沈家供奉的【渊光相】是何跟脚,或许正是我等脱身的关键。”
李近之冷峻的眉眼低垂下来,显出几分苦涩,声音渐低,只道:
“我祭拜【祖灵】,这或许是某位紫府遗留,受香火化育,应当出自云露门,是那位天霖雨师得自东海。”
“辽国香火神道昌盛,不少真人寿尽,借着帝家妙法,也可在太虚中转化金身,以香火重修。【渊光相】,恐怕正是哪位「煞炁」紫府陨落所成,得了信仰,渐渐复苏,本由云露门供养着,如今却落到沈家。”
听及此言,刘霄闻心思电转,李近之所言信息极多,甚至隐能窥见几分天下局势。
‘辽国帝家还有成就神道金身的妙法?难怪那么多仙道都肯为辽帝驱策,这怕就是原因之一,不知是哪一道统的神妙?’
‘这些年下来,辽帝到底转化多少寿尽的紫府,辽国的神道又是什么状况?’
刘霄闻心中感叹,大离宋氏作为金丹帝族,自然是贵不可言,毕竟有金丹坐镇,可要是想号令天下,驱策仙道,那就纯粹是在痴人说梦。
“紫府陨落所留,为何盯上我等,可有什么缘由?”
张羽此时开口,低声问道,李近之只是摇头,低低道:
“哪里能猜到,或许是觉得我等好吃?”
这话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刘霄闻却看向一旁的张羽,隐有所想。
‘张羽是个有气数的,李近之是离辽混血,修的道统更是不凡,我身上则有篆文的神异,丙火加身,如此看来,还真是当得起好吃二字。’
如今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沈家筑基还未动,或许是真的寿尽,或许是有什么阻碍,如今还不算绝境。
要是那位筑基中期的老修出手,他们几人恐怕是真的走不脱,刘霄闻还持着张【青云遁符】,有些底气,但此符仅能带走一人,他却不想独自逃命。
不管是为碎片,还是这几日的相处,三人共经生死,如今关系也亲近不少,刘霄闻还是做不出舍弃同道,孤身逃命的事。
刘霄闻看向一旁的张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只要不提及对方娘子,对方都是颇为正常,行事正道,和刘霄闻也算志趣相投。
‘张羽是定然不会死的,就看看这戏如何演下去。’
刘霄闻此时心中稍定,此间之事,隐隐和东海相关,恐怕就是专意等着他们一行人。
如今只待听雨门那筑基邪物暴动,沈家注意分散,就是几人脱身之时。
(本章完)
第129章 渊光
第129章 渊光
江阳东边,数月前此处地震,地裂成渊,在原本平坦的原野上显出一道极深的伤口,绵延数里。
站在这裂谷边缘,向下望去,一片漆黑,若是将光源贴近,试图照亮,光线在照进裂谷时便会自行消散。
幽邃的煞气像沸腾后产生的水汽,不断自裂谷中喷涌而出,两边的土地呈现出不正常的铁灰之色,细细听之,能从这裂谷深处听到某种巨物摩擦碰撞之声。
沈德正静静站在这裂谷旁,依旧着一身黑铁甲胄,身后有几名随侍,正押着熙熙攘攘的一群凡人,以银绳捆着,一眼望去,足有数百人。
银绳由沈德正牵着,他叹了口气,沧桑的脸上有些动摇之色,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法力涌动,赤电奔走,将这银绳向裂谷中掷去。
这绳子迅速向着裂谷深处坠落,若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众多凡人哭喊起来,当即一个个被拉入下方无光的深渊之中。
沈德正凝神看去,汹涌的黑暗迅速将这群凡人吞没,再无一点声响。
'【渊光相】'
沈德正在心中默念此神尊名,便觉下方裂谷中隐有感应,传来几人的画面,正是当初李近之一行人,面容和身形有些模糊。
另外便是听雨门那邪物,是一团混着血雨的黑气,修为竟是达到筑基,这邪物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当初走脱的殷元辰。
“叔父,治下这些凡人恐怕是凑不够数,下面那位还在催促,让我等将逃脱几人抓来。”
沈德正身后,一位着墨黑长袍的青年上前,眉眼含煞,炼气三重修为,沉声禀报,沈德正回首,冷冷道:
“德贯大兄已去捉拿那辽人一众,对方躲进巫荒边缘,是那位【枢蠢】巫人的地盘,我等却不好硬闯。”
“这边静静等着就是,堵住东北两个方位,他们走不脱,宝狮,听雨门那殷露泽所化邪物,如今可有动静?”
后方那身着黑袍的沈宝狮脸上多出几分惊惶来,低低道:
“殷露泽前夜突袭我家一处驻守之地,由那殷元辰领着,血雨笼罩而下,不少修士被活吃,如今老祖不出,怕是无人可制。”
沈德正眉眼稍垂,冷冷道:
“殷露泽当初也就七重修为,借着云露门传下的那具筑基遗蜕才突破,云露门的传承,定然是落在她身上,如今此人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还记恨着我家。”
“等到她神智全无,就是大人出手之时,只要完成上次大祭,便可延续大人寿数。”
两人御风离去,径直向着族中而去,留下些修士在此地驻守。
“叔父,如今可知晓那野神来历了?”
云端,沈宝狮见离了那裂谷,面色稍缓,低低问道。
“大人前些日子召我入洞府,告知不少秘辛,如今也有些猜测。”
沈德正面上有些不安,放缓了驾云的速度,长叹一气。
“云露门的家底,都是自东海得来的,承下雨师之名,是「癸水」正统。”
“商羊为雨师,飞廉任风伯,如今商羊已有数百年未见,你可知这贵种最后一次现身,是在何处?”
沈宝狮似乎明白什么,低低说道:
“东海?”
“正是。”
沈德正面上显出几分感慨和惊惧来,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
“云露门得来的,正是这位商羊的传承,这位的陨落可就有些意思,似乎是同众修围杀一位紫府,不幸身陨,那场战事动静极大,如今却未有什么记载。”
“此战一道陨落的,正有位「煞炁」紫府,修成的神通是【摩光渊】,云露门供奉的【渊光相】,恐怕就是这神通所化。”
一旁的沈宝狮却显得疑惑,只低低道:
“这等借香火成就金身之法,可是辽国帝家专属,【灵萨】一道才有传承,云露门是如何做到的?”
沈德正只是摇头,身上黑铁甲胄映着天光,沉声道:
“云露门当年被抽调到边疆,抵御辽人,谁知道有什么际遇,只是这【渊光相】如今落到我族手中,正是天意。”
“待到老祖续上寿元,又得尊神相助,紫府不出,谁敢相争?”
言毕,两人直直落到族中灵山上,准备商议如何处置听雨门的筑基邪物。
——
太虚中,赤色天桥横亘其中,东方观极端坐上方,目光下垂,越过那幽暗的大渊,似乎是看到什么,脸色沉凝。
他身旁那位霹丹驾着黑火,正像饮酒一般,对着那黄皮葫芦直灌,不知吞下多少火气来,有些流到两人身旁,顷刻散开。
东方观极一副少年模样,木角萦光,姿容华贵,右手牢牢牵着赤色神链,另一端落在太虚深处,轰响不停。
两人身旁还静静站着一女,戴着雪绒毡帽,着杏黄金缕裙,面容模糊,白光萦绕,她屈身向着东方观极行礼,之后言语几句,依旧模糊。
一旁的霹丹斜眼看着这女子,有些疑惑,东方观极却是听明白对方所言,稍稍点头,这女子屈身谢过,便化为白光顷刻消散。
霹丹见对方离去,此时才开口问向东方观极,声音低沉。“辽国供奉的一位【祖灵】来此有何事?”
东方观极神色如常,右手上白鳞生出,他将赤色神链扯的笔直,引得太虚深处传来巨响。
“求我照看下面那修「太阳」的小子几分,莫要伤了性命。”
“可看的出此人传承?”
霹丹跟着下望,直直看向躲藏在山中的李近之,对方修行的是「太阳」,颇为少见。
东方观极起身,赤色雷电在身旁涌动,他若有所思,只道:
“身在辽国,又姓李,还有「太阳」的传承,看来是当年和大奉亲近的一支,得了赐姓和功法。”
“周身明光涌动,看来是奉朝当年让亲卫修行的功法,是太阳从光,不得正法,修成的是【巡仪光】。”
身旁霹丹闻言,失去兴趣,转而看向下方的那处大渊,一片幽深。
“【淼远】真人死后还不得安宁,这般被人摆弄,当真是凄惨。”
东方观极嗤笑一声,冷冷道:
“这位是个十足的疯子,当初众修围杀天陀,他个一神通的也去凑热闹,叫一道【太素化景道光】打得性命溃散。”
“仅论术法,金丹不出,读过【少阳道藏】的天陀小圣当是近古第一,几位大真人领头,金丹作保,才敢动手,他个紫府初期想着捡漏,不是找死?”
一旁的霹丹闻言,低低叹了一气,只道:
“当年闹出那般大的阵仗,却是只得了天宫无人的消息,【少阳道藏】却未得来。”
“宋氏将那点残余带走,镇在炼妖塔中,这些年还是一无所得,恐怕只有【东华妙严天】中才能一观。”
东方观极静静看着那处幽深的大渊,煞气弥散之下,一道素白之光,化作三景,氤氲变化,诸煞避退,正是当年法术残留。
煞气凝成的幽暗巨蛇盘踞在谷中,蛇首之上,立着一人躯,青面獠牙,同无边黑暗融为一体,隐隐有道香火自沈家祠堂中传来,落到这巨蛇身上。
【太素化景道光】正落在此蛇腹部,将其死死钉在这裂谷之中,内里和太虚连通着,这野神却根本察觉不到东方观极二人的窥视。
“这【渊光相】是神通遗留,得了香火,以辽人秘法化就,如今也只是堪堪筑基巅峰的实力,叫那道法术所阻,离开不得。”
东方观极看出对方跟脚,低声说道。
一旁的霹丹神色有些好奇,转而看向另外一处隐秘之地,一团血雨混着黑气,中间是个肤色苍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豹眼环目的男人,神色悲切。
这两人正是听雨门仅剩的嫡系,修成筑基的殷露泽,以及当初自客栈走脱的殷元辰。
霹丹细细感知那团血雨来历,若有所思,只问道:
“这殷露泽如今的神智,有几分是自己的,几分是那具遗蜕的?”
东方观极漠然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淡淡说道:
“她炼化了半具筑基级别的商羊遗蜕,勉强修成仙基,却被内藏的秽怨之气蒙蔽,死路一条。”
“我等在此看着即可,天霖得了商羊传承,今日也算因果。”
霹丹却听不懂这些,嘟囔几句,继续饮火,聊作解闷,这一路上行踪要隐蔽,没什么乐子,就是跟着身旁这位白龙在太虚中看着。
他又未修成什么意神通,只能看着东方观极施为,实在是无聊的紧。
‘早知道去【涌劫天】那边,可比这里热闹,北海都有大动作,肯定要打成一团。’
霹丹心中虽然这般想,嘴上却未说,他出身【混元殿】,归属东海龙宫,自己能成紫府,更是多亏身旁东方观极出力。
两人关系极好,因而他才主动请缨,要跟着这位白龙走一趟。
‘琼莲龙女如今还在闹着,水晶宫不得安宁,我早早离去,也算落个清净。’
霹丹又浅浅饮火一口,想起那位琼莲龙女,任他是个万事不在心上的性子,都要头疼,身旁的东方观极更是遭了不少罪。
正饮着火,黄皮葫芦中却传来空响,内里积蓄的灵火空空,霹丹面露苦色,低低叹气,随意坐在赤光凝成的天桥之上。
(本章完)
第130章 商羊
第130章 商羊
夜色浓重,江阳边界,天上淅淅沥沥的雨丝飘下,浸润山野。
殷元辰目光复杂,看着前方那道血雨绕身的黑影,隐约间还能看出一女子身形。
山路泥泞,他亦步亦趋,四周寒气刺骨,让他法力不畅,面色灰白。
身前那人猝然止步,回首看来,面上涌动的黑气渐渐消散,显出半张清丽的面容,黑气彻底散去,女子的右脸露出,其上长着根根碧青之羽,眼瞳暗蓝,若鸟雀。
杀气惨烈,渐渐升起,让殷元辰背生冷汗,心跳飞快,唯恐这位师姐,也是他的族亲已经彻底失去神智,化作商羊躯。
“露泽师姐。”
他声极其细极低,即使被沈家围杀,那双豹眼中也未有过恐惧,此时却充斥着一种半悲半忧之色,难以正视眼前之人。
‘动用秘法,融合遗蜕,最终成就仙基,却失去人形,化为这般模样。’
殷元辰不知道师姐遭遇什么,当初沈家打上听雨门,殷露泽所在一峰战况最为惨烈,血染一峰。
对方稍稍摇头,像是未听懂这话,身上的青袍已沾满血污,肤色苍白,像是自黄泉中爬出的恶鬼,仅剩的半边人相也渐渐生出鸟羽,眼瞳变色,直直看来。
“沈家,还有沈家,师姐莫忘!”
殷元辰厉喝一声,他已分不清自己如今有几分惧,几分怒,吼完这声,一股深入骨髓的疲乏感涌上,他只觉得累了。
听到沈家,原本神智将要消散的殷露泽眼神清明几分,凶戾之气生出,某种刻骨的仇恨驱使着她还维持着人形,她一卡一卡地说道:
“沈家.门人师父杀”
殷露泽的声音饱含着刻骨的怨毒,残破的仙基有感,让这夜雨下得更大,殷元辰身旁的听雨门众人已叫这位掌门真传杀尽。
或许是血亲之故,亦或是殷露泽还尚存一丝神智,她放过殷元辰,带着对方逃出沈家的包围。
殷元辰看着这位师姐,他心中不免生出浓重的悲切之情,昔日那位宽厚的族姐变为现今这番模样,已是非人。即使动用自云露门得来的遗蜕,勉强修成筑基,又能拿沈家如何?
殷元辰在看到师姐的第一眼时,就已明白发生何事。
这位掌门真传还是动用了自云露门得来的商羊遗蜕,虽修成仙基,却神识蒙昧,性命溃散,如今已无几日可活。
他的心中最初是惧,然后是怒,再到如今只剩一腔悲切和疲惫。
这名青袍男子豹眼低垂,自怀中取出一天蓝玉简,听雨门真传四品功法,「癸水」一道的《雨师册》,是殷露泽身上得来的。
原本只有掌门真传能修行的功法如今就在自己手中,可他面上却未有什么喜色,这法门来历古老,不是轻易能修成的。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修行的机会了,殷露泽正带着他,不断袭杀沈家之人,对方却未有什么大动作,殷元辰能感受到一张网正缓缓张开,逐渐收紧,将两人围住。
如今对沈家覆灭山门的仇恨渐渐止息,他的心中却无缘无故生起对殷露泽的怨来,为何不从长计较,逃离江阳,等修成仙基再归来?
为何不能忍一忍,最后落到这般下场,岂不是白白浪费门派的栽培,掌门的嘱咐?
殷元辰想要忍下去,留待后时,但这位族姐却未给他太多选择,一念带着他,向着绝境走去。
这种怨怼之情只是稍稍升起,又叫他按下,殷元辰看向那个身影,似乎是想通什么。
‘这样也好,一起上路,亦不孤单。’
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死在和沈家人的斗法中,而不是被失去神智的师姐活吃。
朦胧的雨丝转瞬间止住,前方的殷露泽停步,面上的青羽根根树起,颇为渗人,殷元辰以为对方彻底控制不住,神智消散,自觉死期将至。
一道赤光却自天上降下,携着雷枝电蛇,在空中划出绚丽的拖尾,径直落到殷元辰上方,他豹眼圆睁,此时才反应过来,是沈家来人。
殷露泽周身黑气猛地涌动,厉声呼喊,血雨落下,将那赤光顷刻打散,顺势将下方的殷元辰带到一旁。
自空中缓缓显出一人的身形来,身披黑甲,面容沧桑,正是沈德正,手中端举着那青铜神像,煞气生发。
“恭请渊光之相。”
沈德正朗声呼道,迅速将手中青铜神像祭出,不远处隐隐有道香火传来,径直落到这神像上。
此物迎风便长,渐渐有一人高,化为一持蛇鬼神,青面獠牙,周身幽暗的煞气涌动,散着让人心悸的波动。
沈德正借着那煞风,瞬息离开,四周已有不少沈家修士,布下大阵,以作围困。殷元辰茫然地看着四周,另一边的殷露泽面上却已被鸟羽覆盖完全,彻底化作兽相,直直冲向那尊神像。
两者碰撞,煞风和血雨冲激,周围草木顿时枯黄,殷元辰这时再无人护着,汹涌的煞风顷刻就将他法躯消噬大半,还未回过神,他便仅剩上半躯。
这位听雨门人预想的各种壮烈死法都未派上用场,筑基之间交手,一名炼气又能做什么?
他似乎想起一重要之事,颤抖地自怀中取出那本《雨师册》,法力涌动,就要毁去,即使是死,他也不会让沈家白白得了这道功法。
天上一道赤光转瞬而落,殷元辰的两手被齐齐斩断,赤光裹挟着玉简,顷刻不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嘲弄的笑声。
殷元辰失血过多,眼前发黑,气息委顿,在最后只低低喊道:
“露泽师姐,走.”
不远处的殷露泽已经彻底化为一鸟首人身的妖邪,再也听不到殷元辰的呼喊,仙基显威,血雨笼罩,化作箭阵,向着那神像打去。
青铜神像巍然不动,幽暗之光涌出,若瀚海般将四周覆盖,草木、砂石、雨滴乃至星光,一切落于那沉寂的黑暗中,再无形体。
殷露泽的法躯渐渐消融于煞海之中,原本强行成就的仙基一点点崩碎,青鸟相中传来啼血般的长鸣。她那暗蓝的瞳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带着刻骨的怨毒,扫视向围着的沈家众人,看得不少人心中发毛。
周围沈家人维持的大阵有了效用,这阵法是某道火德的,此时焚烧云雨,不断压制殷露泽,让这人气势一点点泄去。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屠灭听雨门之事,手上沾着不少老幼的血,而今看到位筑基这般恨之入骨的模样,难免有惊惧。
那尊神像周身煞气已将殷露泽死死困住,青铜双臂张开,就这般环抱住对方,青鸟哀鸣,这场夜雨渐渐止歇。
一旁维持着阵法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殷露泽这些日子伏杀不少沈家族人,今日总算安宁,幽暗之光将下方的神像和商羊笼罩,不少人面上露出笑意。
沈德正沧桑的脸上也有几分缓色,殷露泽已死,剩下的几名炼气可就好收拾,不愁逼不出来。
他正想着,东边临近巫荒的地界,却显出一片艳艳的火海,赤光散乱,遥遥能听得一人的痛呼,正是德贯兄长的声音。
为了围剿殷露泽,沈家大部分修士都调到此处维持大阵,由这位德贯兄长领着两名名炼气初期围困那辽人一行,此时竟然出事。
沈德正面色阴沉,盯着下方的神像,他看向四五个炼气初期的修士,冷冷吩咐道:
“去东边看着,阵法先撤就是,如今大局已定,重心落在那辽人一行。”
四周的修士听了吩咐,当即化作流光向东边飞遁而去,此地便仅剩下沈德正在此看着,他要确定一事,那就是殷露泽彻底身死。
汹涌的幽暗之光将下方笼罩,看不清楚情况,原本的火阵撤去,沈德正本有些不安,但感受到殷露泽的气息仍在一点点衰退,心中稍定。
“听雨门的血脉寻到,尊神还需那几名炼气,不知是为何?”
沈德正纵然心中疑惑,可自家老祖续寿元,全靠这位渊光尊神,哪里敢违抗。
那位渊光相说是神道,却无什么灵智,只会借着祭拜,模糊传下些信息,当初云露仙门衰败,沈家便自密库中得来这青铜像,沟通上这位尊神。
献上祭品,得来赏赐,这就是沈家将周边势力一扫而空,稳稳压过听雨门之秘。
如今却是出了岔子,本是以听雨门嫡系为牲的大祭被破,几名祭品走脱,渊下的那位不满,寿元未降下,老祖状态越发不好。
看向远方艳艳的火海,沈德正又忆及当日情况,心中焦急,怕是那筑基宝符显威,对方底蕴深厚,德贯族兄又未曾带什么法器,一着不甚,怕要吃亏。
鼻尖之上,忽地湿润,点点雨滴落下,下方原本汹涌的煞海静止,沈德正目露疑惑,这是仙基崩碎的异象?
原本静止的煞海忽然翻腾起来,有浑浊的血色掺杂其中,一具白骨自其中浮现,血肉已经叫消融殆尽,但其气海之处,一只青鸟正盘旋而舞。
鸟瞳看来,怨毒无比,让沈德正想起殷露泽的目光,当初他当着这位听雨门嫡系的面,将她的师兄弟尽数杀尽,对方也是这般眼神。
此时看来,沈德正却是如同见鬼一般,那仙基化作的青鸟瞬息而至,携着一阵血雨,哀鸣飞来。
那尊青铜神像似乎已经耗尽神异,恢复原状,煞气浸染的地面化为铁灰色,再无半点生机。
沈德正驾起赤光,拼命飞遁,那青鸟堵住通往沈家的路,直直杀来,此刻只有向东,他咬牙发狠,急急向着巫荒方向奔去。
背后青鸟叫得越发急切,如同催命,蒙蒙的雨丝飘来,正落在他的背心。
(本章完)
第131章 阻道
第131章 阻道
江阳边界,艳艳的火海升腾而起,照彻半边天空,澎湃的火元之力涌动,山野林木焚烧,升起道汹涌的山火。
刘霄闻此时已动用焚元符,沈家派来的是名炼气八重的修士,倏忽之间遭这符箓,受伤不轻,至于其身旁的几名修士,都已叫这火海烧成灰烬。
‘筑基宝符,就是我族中也仅有两道,还是云露门赏赐下来的。’
沈德贯心思稍沉,他白发苍苍,面若枯树,虽是炼气八重修为,但困在此境多年,修为不进反退,江河日下,和沈德正相差甚远。
听过这几人神异,他不敢小瞧,可如今真个接触,才明白这一行人不是一般棘手。
壬坎二道的水德宝珠,各色法器,筑基宝符,以及那辽人使的秘法,沈德贯哪里想过,几名炼气四五重的,就有这般威势。
他手中所持,也不过一炼气上品的法器,是一罗盘,通体以赤铜锻造,上刻龙纹,转动之间,无数赤色电光奔走,将面前这一行人堪堪围住。
那道筑基宝符还在显威,艳艳火海焚烧而下,让沈德贯狼狈至极,但罗盘仍死死锁定着一行人,分毫不让。
张羽驾云,护着何船公和止婷,几人都未曾升起过抛弃这两名凡人的念头,印记在身,沈家定然不会放过这爷女。
刘霄闻执剑而斩,大日煌火汹涌,张羽轻挥羽扇,金赤灵火熊熊而燃,自天而降,恍若天火,落起一阵火雨来。
四品法术【炳元焚】,若天火降空,顷刻而落,刘霄闻本身能控制三百朵天火落下,有张羽相助,顿时增长到五百之数。
每一朵天火都蕴藏大日煌火,将沈德贯周身围个水泄不通,迅速贴上对方法躯,金赤之火迅速弥漫而上,烧起对方护体的法光来。
那道宝符化作的火海也倾伏而下,同金赤的天火相汇,化作条条火龙,冲激而下。
‘哪里的妖火!’
沈德贯心中骇然,对方修为低微,这金赤道火却极为古怪,难以靠法力扑灭,只能借着护体法光阻挡,哪里是炼气四重能使出的,若是这人突破六重,还真要威胁到自己。
这位沈家的老修心思一沉,他只要拖住几人即可,待到后面沈德正领人过来,就可将这一行人稳稳拿下。
他年岁已大,颇为惜命,仅借着手中法器,赤电化作天网,将这一行人死死拖住,却不再使什么别的手段,专心护持起自身来。
刘霄闻看出对方意图,越往后拖,对自己一行人越不利,眼前这老修只需静静等着沈家支援,就可将几人拿下。
不远处那道妖邪的气机越发衰微,似乎就要彻底消亡,让刘霄闻心中稍沉。
‘听雨门的筑基,恐怕撑不住了。’
他聚音成线,悄然告知另外二人,张羽和李近之对视一眼,齐齐祭出两枚珠子来,正是壬坎二珠,一者险,一者流,打向笼罩着几人的赤电天网。
幽蓝和沉黑二水显化,将这方天网撕扯起来,沈德贯手中罗盘一阵动摇,有些不稳,张羽和李近之看准时机,动用法术。
张羽手中道火猛燃,化为一紫金大手印,逆势而上,狠狠拍向那张天网,正是《炎运兴誓》中的四品法术【承天大印】。
李近之拔刀,并不握住,刀身悬空,颤鸣不止,金纹明亮,鸾凤显化。他并不擅长器艺,如今也仅悟得刀势一境,这横刀却另有用处,正可施术。
光明涌动,天兵卫仪,将他的面容都染成亮金之色,他敕令一声,这暗金横刀冲天而起,层层叠叠的明光笼罩在刀身之上,将那张天网上的赤电削去。
这便是阴阳尊贵的缘由之一,基本无道统能克制,仅有这四道去压制别家,李近之修行的虽不是正统,但也能将这些短暂破开这天网。
紫金手印散去,明光渐止,一旁的刘霄闻还在借助宝符和灵火抵抗沈德贯,却闻身旁二人齐齐暴喝一声。
“走。”
刘霄闻当即发狠,将那片火海彻底倾泻而下,引动所有天火,瞬间爆燃。
张羽携着两名凡人就要遁去,一旁的李近之则去接应刘霄闻,防止那沈德贯使出什么法术。
赤电化作的天网瞬息消散,竟是沈德贯自行解开的,几人心中虽惊,但还是逃遁要紧,当即欲走。
赤光涌来,直直向着张羽方向,他面色一变,正要使出法术,紫金手印顿出。对方罗盘一动,赤光化作百道,牵扯而下,一旁的刘霄闻和李近之祭出法术,要助张羽脱身。
那赤光却行迹诡秘,避开诸多法光,未曾冲向张羽,而是向其身后绕去,将一旁藏身云中的止婷掠走。
自始至终,沈德贯的目标都是这名女孩,他见识多广,几番交手,大致明白这几人都是些愚善之人,定然不会舍弃这女童。
“婷儿!”
何船公原本一直抱着孩子,藏身云中,此时眼见那赤光将孙女劫走,发出怒吼来。
“都给我止住!”
沈德贯神色阴冷,暴喝一声,他掐紧手中女孩的脖颈,稍稍用力,传来几声骨头的脆响,止婷未哭,而是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们很看重这个凡人?”
他那张满是皱纹脸上挂着阴险得意的笑,像只老狐狸。
“现在交出法器,任我种下禁制,我就不伤他性命。”张羽目眦欲裂,杀气生起,恨斥道:
“你好生无耻!”
一旁的李近之更是目光不善,拔刀欲动,他如今还无法请来【祖灵】,像上次那般动用秘法,短时提升修为,但此刻他也未退。
刘霄闻却不动声色的看向远边,大日煌火有感应,一道阴冷、怨毒的气机正迅速向这边飞来。
他看向身旁二人,稍稍示意,让两人不要言语,自己上前,冷冷道:
“一名凡人,哪里配换我们修士的命,你杀了就杀了,但我保证,今日走脱,将来修成筑基,且小心你的后人。”
沈德贯脸上显出几分阴险的笑来,轻描淡写地捏紧止婷的胳膊,缓缓拧转,这个女孩脸色变得煞白,冷汗自额头滴落。
她仍旧一声不吭,死死咬住嘴唇,渗出血来。
何船公哀求怒骂之声不绝,刘霄闻身旁二人都怒极,要上前,却被他所阻。他如今也是在赌,止婷毕竟身有印记,是那野神的祭品,对方应该不会直接取其性命。
‘再等等。’
刘霄闻心中渐渐升腾起一阵怒火来,恨不得立刻拔剑上前,但此时还不是时候。
止婷已经痛的昏死过去,沈德贯冷笑一声,将手按向这女孩的头颅,刘霄闻却始终注意着不远处那道气机,越来越近,即将来此。
“族兄!”
自东边飞遁来一人,呼声凄厉,响彻山野。
沈德贯被这声音惊到,缓缓转身,正是沈德正,他此时仅剩上半身,肠肚五脏在空中散落,像是风筝一般在风中飘着。
其身后跟着一浑身是血污的青鸟,死死缠着沈德正,一点点啄食着此人血肉,眼神怨毒,让人背生寒意,沈德贯更是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霄闻此时动身,红云飙飞,转瞬之间就落到沈德贯面前。
他拔剑而出,若风雷一般直斩而下,大日煌火涌出,法力疯狂灌输而入,这灵火通体变为金色,太阳性暴动,蒙上剑身,燃烧起沈德贯的护体法光。
一剑斩下,那只捉着止婷的手应声而断,一旁的老修痛呼一声,一道赤光打来,刘霄闻护住止婷,背身硬吃下这招,吐出口血来。
一旁的张羽和李近之施法,阻隔两人,刘霄闻面色阴沉,杀意毫不掩饰,他迅速祭出一幽蓝宝珠,正是【壬水珠】,当下不计后果的催动,打向沈德贯。
灵水和珠身的平衡被破,宝珠破碎,幽蓝之水涌出,化作一方大泽,将沈德贯,半截身子的沈德正,以及那邪物一同困住,一点点淹没几人。
壬水本就有困险的妙用,此时以摧毁这宝珠为代价,刘霄闻就是要这老修彻底死在这里。
青鸟看见仇人,直直向沈德贯扑杀而来,血雨涌起,笼罩而下,瞬息就将这老修下半截身子消蚀殆尽。
这老修还想着逃遁,疯狂驾起赤电,却为水泽所阻,刘霄闻一道金火涌出,直落对方气海,彻底绝了对方动用法术的念头。
沈德贯气息委顿,已是必死,身后的青鸟开始一点点啄食血肉,叼出枚眼珠,自眼眶中钻入对方头颅,引得这老修凄厉的嚎叫起来。
“走!”
张羽急呼,李近之和刘霄闻当即驾云,直接向北而去,准备前往漓水,到时再看如何逃遁。
一路急行,何船公抱着自己孙女,这老人垂泪不止,蜷缩成一团,轻轻护着自家孩子。
张羽已经给这止婷服下些丹药,此时这女孩悠悠醒转,反倒是安慰起祖父来。
几名炼气全力飞遁,速度极快,沿着江阳和巫荒边界而走,无人阻挡,过了少时,终于能看到浩浩汤汤的漓水,几人都面露喜色。
只要越过漓水,自江阳走脱,沈家就难动手,就得自由。
夜色渐散,刘霄闻一路飞遁,未曾注意法躯,此时才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噬心之痛,一道赤电在他背上钻动,血肉一片模糊。
他只是咬牙,此刻还不是停下来疗伤之时,只有越过漓水,才算安全。
晨光熹微,几人终于到达漓水边上,相互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刘霄闻更是支撑不住,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昏倒,一旁的张羽连忙扶住。
一行人驾云,向着对岸而去,江水却忽的震颤起来,无数鱼虾自水中跃起。
云端之上,赤电奔走,一道人影缓缓降下,提着两个头颅,正是沈德正和沈德贯的。
对方面容苍老,神情阴冷,狭眉高鼻,身着墨黑长袍,两手各提一头,目光若刀剑一般,恨不得将眼前几人血肉剐尽。
无数赤光化作的神链将一行人笼罩起来,纵横交错,仙基的威压散发,几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家家主,就在眼前。
(本章完)
第132章 献祭
第132章 献祭
沈家治下,裂谷旁,幽暗的煞气升腾而起,天光洒落,消散于这处大渊中,巨物的摩擦之声响起。
谷边人群静候,大都是些胎息修士,炼气都少见,自先前一役,沈家损失惨重,两名炼气八重陨落,族中仅剩一名炼气初期,正是沈宝狮,此时神色恍惚。
沈家家主站在祭台旁,面容苍老,身上散着腐朽之气,当下收敛气机,若一寻常的老人。
祭台上以赤色神链束缚着一群人,正是刘霄闻一众,身上法器灵物皆被收走,叫沈家这位老筑基以法术制住。
刘霄闻看向四周,在场的沈家修士都是些修为低微的,唯有面前这位筑基实在是难对付,即使位行将寿尽,也非他们一群炼气能抵抗。
对方的仙基更是有封锁、禁锢之用,在漓水边上,仅仅一个照面,无数赤光化作的锁链缠来,就将一行人拿下。
‘这是筑基,该如何脱身?’
刘霄闻心思电转,默默看向一旁的供台,其上放着两个头颅,一具独足青鸟之尸,两颗头颅正是那两门炼气八重的,死相凄惨,血肉一片模糊。
至于那独足青鸟,形若商羊,不知是如何变化而成。
不远处的大渊传来巨响,幽暗的煞气冲起,一旁的沈家家主此时屈指一点,两颗头颅和青鸟尸身叫赤光卷起,落到大渊之中。
煞气冲激而起,自渊中传来一声满足的喰享之声,铁灰的地表上钻出无数细长的黑蛇,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
沈家家主踏前一步,翻手取出三根金香,就这般立在供台之上点燃,香气涌动,落入大渊之中,勾动某物,一道极为纯净的生命精气自大渊中升起,直直落向沈家家主。
周围人见到那道精气,却是面面相觑,情况似乎不对,那名老筑基的脸色更是难看,随手一挥,就将这道精气吸纳,气息却未有大多变化。
刘霄闻稍稍感知那生命精气,也仅是炼气九重级别,对一名即将寿尽的筑基来说不过杯水车薪,照这般祭祀下去,哪里能续寿。
沈家家主眼神一转,狭目看向刘霄闻一行人,缓缓开口道:
“老夫沈竹石,尔等可想活命?”
沈竹石语气中似乎含着些商量的意味,刘霄闻目光低垂,转机或许来了。
“前辈,你今日所为,林漠李氏必有所报。”
一旁的李近之此时开口,声音若空谷幽风。
沈竹石嗤笑一声,凑近些,细细看起李近之的相貌,眼神微微眯起。
“原来是林漠李,难怪你个辽人在此,云露门先前在边疆御敌,可是有不少女修叫掳走,充作奴隶。”
“怎么,还觉得自己是嫡系,沉浸在祖上荣光,你家的根底我却是知道,如今无神通坐镇,你不过是个杂血,有何资格威胁我?”
说着,沈竹石翻手取出一柄暗金横刀来,上有金纹闪烁,鸾凤飞舞,他将刀锋一转,贴在李近之脖颈处。
沈竹石刀锋稍稍向下压去,李近之脖颈顿时被划开,渗出细密的血珠,这名老筑基收回法刀,目光转而看向刘霄闻和张羽二人。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刘霄闻身上,稍加思索,几道赤链将剩余众人束缚更紧,一旁的两名凡人更是当即昏死过去。
“你可想让他们活命?”
沈竹石冷漠的眼神看来,声音苍老。
“自是想的。”
刘霄闻抬首,和这名老筑基对视,隐隐察觉什么。
“好,现在要你去办件事,成了,自然会放你们走,不成,那便等死。”
沈竹石眼中渐渐有赤光升起,气势一盛,继续说道:
“现在你敞开心神,让我种下禁制,我才放心,不然——”
说着,这老修施法,一旁的张羽浑身骨骼爆响,吐出血来,这书生说不出话,只是以眼神示意,让刘霄闻莫要答应。
刘霄闻稍稍沉思,看向身旁众人,只低低道:
“好。”
他神色冷冷,放开心神,任由沈竹石的灵识压来,以某种秘法种下禁制。
刘霄闻丝毫不惧沈竹石这手段,篆文护佑灵识,神通都难动,何况是他个筑基。
果然,那道禁制落在识海中,却被篆文抵住,发挥不出效用,甚至刘霄闻感觉,自己只需稍稍催动,这禁制就会消散,他却不动声色。
一旁的沈竹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稍稍催动禁制,能感受到对方灵识,心中一定,将刘霄闻单独摄走,两人齐齐到了那处大渊之上。
这时刘霄闻才看清这处地界的形貌,极深极狭,似乎藏着某物,搅动着幽暗的煞气,仅仅是临近,都令人产生一股不适之感。
沈竹石在一旁松开刘霄闻身上束缚,如今种下心神禁制,他也不怕眼前这小子耍什么手段,若是敢起歹念,自己瞬息就能得知。
“现在,我要你下去,替我办件事。”
闻言,刘霄闻脸色稍沉,下方的煞风恐怕是筑基级别的,自己要是进去,顷刻间就会消融殆尽,他却未多言,只是静静等着沈竹石发话。
“走啊。”
沈竹石似笑非笑的盯着刘霄闻,言语中隐含威胁之意。
刘霄闻神色未变,轻呼一气,直直御风向着这处大渊中落去,双足迈入,血肉瞬息消融,连骨头都不剩,他若铁了心一般,要继续往下。
一旁的沈竹石却是大手一挥,赤链涌出,反将刘霄闻捆回,他屈指轻点,一枚朱色丹丸落下,化作血气,顷刻将刘霄闻法躯修补完毕。
“心性不错,你要是乖乖行事,等到老夫功成,有你的好处。”
沈竹石眼中升起一丝赞赏之意,对方心思沉稳,倒是个人才。
说着,沈竹石翻手祭出一青铜神像来,正是沈德正先前使的,随风就落到刘霄闻手中。
“举着这神像,就可进入这大渊,入内,便可见一煞蛇,腰间有道素白玄光,我要你将这神像置于那玄光之中。”“若是事成,我自会放走尔等,但要是敢使些小心思,我便将你身边人一个个拆成零碎,扔下来,陪你作伴。”
闻言,刘霄闻声音恭敬,只低声道:
“不敢。”
沈竹石默默感知着种下的禁制,确定对方无什么心思,才挥手让刘霄闻下去。
举着这神像,缓步向着汹涌的煞气之中迈入,他脖颈上印记有感,神像震动,一层幽光渐渐笼罩上他全身,将周边的煞气隔绝。
进入大渊,刘霄闻定睛看去,四周一片荒芜,不见半点活物,煞气积淀在最深处,化作一片煞海。
他继续向下御风,终于见到沈竹石所说的事物,一条煞蛇腾跃而起,鳞甲漆黑,双目散着灰光,蛇首上连着一人躯,青面獠牙,凶厉非常。
这煞蛇对刘霄闻视若未见,仅仅是在煞海中扭动着,像是要挣脱什么事物,却被死死禁锢着。
一道素白玄光恍若仙剑,钉在这煞蛇身躯中部,让其无法脱身,玄光边缘,有日月星三曜之象变化,金乌、玉蟾和星斗流转不定,煞气难近。
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刘霄闻就觉心神震颤,眼睛不由自主看三曜运转的轨迹,左右两眼开始逆向而动,甚至整个人身都要扭曲,分为三道,沿轨而行。
神像幽光洒落,护持住他,这时刘霄闻不敢再过多注视那素白玄光,低垂着头,缓缓走近。
越是往下,越是难行,煞气若有千钧之重,压在他身上,法力滞涩,运转不畅。
一边行着,刘霄闻一边观察起了这神像,他现在要搞清楚的沈竹石到底有何意图,才能行事,不然就是等死。
煞蛇渐渐停止翻腾,复又沉寂下来,让刘霄闻能稍稍窥视,蛇首之上的人躯,分明他手中青铜神像一模一样,显然同出一源。
逐渐靠近那处素白玄光,这青铜神像开始震颤起来,渐渐有缕缕赤光涌出,神像背面再度浮现出一首,正是沈竹石的样貌。
刘霄闻隐隐感到,某道心神就寄托在这人首之上,蠢蠢欲动。
还有几步就可至那素白玄光旁,但他却站定,心思电转,推敲起沈竹石的意图来。
‘是想我放出这尊煞神?’
这想法刚出,很快就叫刘霄闻否决,对方有神像在手,若是真能让这煞神走脱,早就可派人来行事,何必等到现在。
李近之的话语忽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辽国寿尽的紫府,会转为神道,塑造金身。
眼前就是一尊煞神,身上受制,受沈家香火多年,命门还落在沈竹石手上,而从先前情况来看,所谓的祭祀,一名筑基,几个炼气,根本就供不起沈竹石续寿。
再看向这具煞蛇,刘霄闻已然明白什么,心中有感,沈竹石眼见续寿不成,恐怕是动了夺舍的心思,不知有几成把握。
上方是层层汹涌的煞气,吞没一切光线、声音,即使是筑基恐怕也看不穿,心上忽地传来一阵催促,极为模糊,但意思很明确,让刘霄闻动作快些。
举起这青铜神像,刘霄闻迅速地窥视一眼那素白玄光,日月星三光各安其位,流转稳定。
‘这道玄光,绝对是紫府一级。’
他指间悄然冒出一缕金火来,大日煌火,他将这灵火精炼,提取出这点纯净的太阳之火来,虽然极少,但颇为纯净,威势非凡。
周边的煞气被这道金火焚烧,化作烟尘落于地上,刘霄闻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若是将神像投入,待到沈竹石心神降下,自己将这灵火投入,打破这道素白玄光的平衡,将会是什么光景?
他的神色稍沉,沈竹石催促越发频繁,识海中禁制震动,刘霄闻任由其施为,并未催动篆文抵挡。
长呼一气,他将这青铜神像投入其中,周围原本汹涌的煞气一寂,渐渐失去威势,天光自上方照射而下。
神像之中,赤光凝成的人首取代了原本的鬼首,这尊煞神剧烈的震颤起来。
刘霄闻仍是未动,眼眸低垂,沈竹石果然在此时催动禁制,控住刘霄闻心神。
一道赤色神链自高空中落下,金色的香火之气自下方这尊煞神体内升起,渐渐化作桥梁,接引起沈竹石。
沈竹石自天上降下,他脸上得意,缓步走来,周边的煞气已经消散,仅余这煞蛇,此时僵直,动弹不得。
他曲指一弹,一道赤色神链束缚而下,配合灵识上的禁制,将刘霄闻锁的死死的,这老修却是十分精明。
此时那神像就落在素白玄光之中,香火凝成的桥梁连接起这蛇首和沈竹石,自这名老修明堂之处,缓缓走出一虚幻的小人来,正是他的神魂。
这神魂小人沿着香火凝成的金桥,向着蛇首走去,宝相庄严,迅速凝练香火,入主这具煞神之躯。
眼见沈竹石的神魂小人入内,似乎同这煞蛇开始争夺起躯体,蛇首之上的人躯变化不停,一时是沈竹石的模样,一时又是鬼面,煞气同灵雷冲激。
刘霄闻试了试,灵识上的禁制可破,但对方以仙基神妙降下的束缚,可就难解。
随着时间流逝,双方争抢的越发激烈,刘霄闻感觉这赤链稍稍松些,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咬牙靠近那素白玄光的几步。
只是一瞬,他就感觉肉身乃至神魂都要被化去,身上缠绕的赤链迅速被破,识海中篆文明亮,护住神魂,但法躯受伤惨烈,所幸气海完好。
他迅速御风,远离这道素白玄光,看向一旁的蛇首,沈竹石丝毫未觉变动,他原本的肉身正迅速衰败,逐渐变为点点光芒,四处涌动。
刘霄闻神色冷冷,凝聚起剩余所有法力,不计成本的催动起灵火中的太阳之性,张口一吐,金灿的日炎涌出,直直降到那素白玄光之中。
篆文震动,他感到自身某种气数随之而落,日光一盛,三景和转之象再难维持,这道素白玄光逐渐震颤起来,日光,月华和辰辉涌动。
蛇首上的人躯忽地显化出一张脸来,正是沈竹石的,面上惊恐,看向蛇躯上的暴动的玄光,他不明白,明明性质极其稳定的玄光,为何会生变。
当下刘霄闻拼命御风而起,下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号。
“小子,敢尔!”
巨大的煞蛇之躯冲起,毁灭的气息生发,那道素白玄光渐渐覆盖上大半蛇躯,三景之光涌动,让刘霄闻背后发寒。
此时唯有御风,他燃烧精血,拼死向着大渊之上飞去,可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怒吼之声不绝,恍若就在耳边。
(本章完)
第133章 族灭
第133章 族灭
大渊旁,祭台之上,金香忽地迅速燃烧起来,缥缈的香火之气涌动。
沈家众人见此,面上都有喜色,一旁身着墨色长袍的沈宝狮更是激动不已,朗声呼道:
“成了,老祖成了,天佑我沈家!”
周围的子弟跟着欢呼起来,笑声、哭声四起,看得张羽一行人眉头微皱。
他们感到身上束缚渐渐松了,那道赤链似乎在一点点减弱,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意思,转而两人看向那处大渊,神色凝重,不知刘霄闻情况如何?
却见渊中迅速腾飞出一人,浑身是血,极为惨烈,驾着红云,飙飞而出。
张羽和李近之见了来人,神色稍缓,可还未等二人有动作,刘霄闻已经迅速降至祭台旁,红云将几人裹挟而起,金火将已经虚幻的赤链烧断。
周围的沈家众人刚刚反应过来,就要开启阵法,动用法器,阻住几人,可身后大渊又有动静。
一具煞气凝成的黑蛇现身,蛇首上立着一人,正是沈竹石,下方的沈家众人当即高呼起老祖来。
沈宝象更是上前一步,面上止不住的喜色,只道:
“恭喜老祖,转入神道,自此”
只是他还未说完,面前巨大的煞蛇就动身了,驾着煞风,迅速向着那团红云飞去。
此时沈宝狮才看清,这具蛇身下半,已经转为素白之色,携着日月星三光,流转不定,他见此神异,只高呼道:
“老祖玄功大成,我沈家”
那具蛇身却已经远去,追赶着那团红云,上方的沈竹石凶戾的看了沈宝狮一眼,杀气腾腾。
在场的沈家众人当即噤声,恭敬跪拜而下,目送自家老祖远去。沈宝狮此时背上已叫冷汗浸湿,他隐隐察觉出不对来,可又说不上来。
另一处,刘霄闻一众人已经拼命飞遁起来,三人合力,燃烧性命,向着远方飞遁。
此时张羽和李近之虽心有疑惑,却无时间过问,身后煞风越来越紧,那煞蛇之躯腾跃不止,半身下极为恐怖的波动传来。
对方尚不适应这具蛇躯,又被下半身法光拖住,但飞遁之速,已是恐怖,瞬息之间,就要触及刘霄闻一行人。
煞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将沿道山野尽数消融,一行人只觉死期将至,身后那煞蛇却忽地一滞,汹涌的煞风渐渐止息,日月星三光自蛇躯之上蔓延,煞气尽数消融。
这三光流转不定,蛇首上的沈竹石面带惊惧,看向下方的身躯。
煞气消散,日光、月华和辰辉共起,旋转起来,逐渐化为一孔洞,瞬息将沈竹石吸入其中,空中只闻得他凄厉的呼喊。
那玄光却未止,继续收缩,凝为一点,然后轰然散开,刘霄闻感觉周围事物一瞬之间变得模糊起来,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和神魂。
山野彻底叫这玄光夷平,周围事物尽数消散,只剩下茫茫白色,一道极深的沟壑贯穿江阳郡北部,同漓水相接。
原本汹涌的漓水瞬间断流,无数江水叫这玄光阻断,两岸升起茫茫白雾,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刘霄闻回过神来,他颤抖的摸了摸自己法躯,还在,周围的李近之和张羽亦是面有惊容,未曾想到能自这玄光之下活命。
天上云雨散去,日月同天,星辉熠熠,这异象在整个江阳郡都难得见。
‘神通。’
刘霄闻不免后怕,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活下来,差点就叫这玄光湮灭成飞灰。
回首望去,李近之和张羽状况还好,只是受了冲击,面色有些难看,一旁的何船公此时却倒在地上,止婷在一旁流着泪呼喊。
张羽急急上前,催动法力,感知对方情况,他脸色一沉,看了过来,只低低道:
“怕是”
刘霄闻自然明白,最后一刻,这名老人岁数已高,一番折腾下来,止婷未伤,已是幸运,这老人怕是再也撑不住。
几人默然,最终还是张羽收敛尸骨,抱起止婷,这名时常缄口的女孩这才低低问道:
“恩公,我爷他.”
“他只是睡着了,我们不要吵醒他。”
张羽轻轻安慰着止婷,他目光一转,看向李近之和刘霄闻,其中意思很是明显。
两人会意,稍稍调息,转而向着沈家方向飞遁而去,留下张羽在此收拾残局。
“你可还好,能动的了手?”
李近之皱眉问道,他见刘霄闻法躯之上,尽是伤处,极为惨烈。
“无妨。”
刘霄闻低低回道,两人不再言语,若有实质般的杀意涌起,现在该去找沈家讨债了。
——
沈宝狮焦急的看向北边,那是老祖遁去的地方。
远方极为恐怖的玄光冲天而起,日月星三景横空,幽暗的煞气四散,让沈宝狮心绪不宁。
身旁的一些族人还在高呼老祖威武之类的话语,让他更是心烦,远方景象,哪里是筑基能做到的。
‘竹石老祖,恐怕是折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惊惧来,但很快叫他压下,这般惨烈的光景,那几人定然也活不下来,如此说来,现在的沈家,是他作主。
看向四周围着的族人,沈宝狮面色阴鹜,若是竹石老祖真有不测,此郡无筑基坐镇,任由蛮人来掳掠,在此待着,无异于自寻死路。
纵然心中不安,但竹石老祖性情之乖僻暴戾,远近闻名。
自族中灵山方向忽地奔来二三族人,哭丧着脸,神情悲恸,呼道:
“竹石老祖,魂玉碎了!”
这声音若三冬寒水,将众人浇个透心凉,沈宝狮恨恨骂了一句,面上亦有悲色。
他御风而上,看向下方族人,哀道:
“各位族亲,竹石老祖诛杀贼人,却”
沈宝狮哽咽一声,像是悲痛的说不出话来,沉声道:“如今家中无人主事,大家暂且稳住,且听我”
他话还未说完,忽见下方众人齐齐噤声,看向自己身影。
沈宝狮未曾料到自己说话这般管用,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得意来,却见下方有一胎息老修颤颤站出,指向北方。
这名炼气三重的青年缓缓转头,迎面而来的是汹涌的天火,来势极快,无数金赤的火焰汇聚,化为一方火海,倾覆而下,将在场所有人笼罩。
沈宝狮还未来的及反应,瞬息就被焚为飞灰,下方的沈家人急欲逃遁,却被那方火海围住,这些不过胎息的小修,一个个化作飞灰。
【炳元焚】,正是刘霄闻来此,他神色冷冷,手中法术威力更盛。
远方沈家的灵山,传来哭喊、求饶之声,是李近之杀了进去,先前那玄光冲激,整个江阳大半的灵脉受冲,原本的阵法难再运转,抵挡不得。
过了少时,一切止息,李近之自不远处的灵山上飞遁而来,手里拎着四五个宝袋,皆是芥子物,他此时已经拿回那柄暗金横刀,刀身化为血色。
“山中沈家外的凡人我放走,剩下的都已死尽,东西我都拿了”
“此地修士可除尽?万不可留下后患。”
李近之神色果决,直直看来,刘霄闻指向一旁的众修化作的飞灰,以眼神示意。
这名辽人少年点点头,两人不欲在此地多待,江阳变动,说不得巫荒那边有感,蛮子要趁机杀来,还是早些脱身为妙。
两人向北飞遁,此地的异象收敛不少,原本的山野化作铁灰色的平原,天上还隐有三景之光涌动,漓水沿着玄光的轨迹,又化出一道直流来。
“当真是神通之能,筑基都无这般威势。”
李近之稍稍感叹,那道玄光之威,亦是他平生仅见,一旁的刘霄闻则是沉默,眼下之景,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促成的。
两人很快就寻到张羽的位置,他领着止婷,遥遥向着二人挥手,李近之随风落下,脸上露出些缓和的神色,几人碰面,都是感慨。
张羽先行开口,缓缓取出一物来,是一方蛇形黑玉,内藏煞气,幽暗之光涌动不停,还萦绕着些香火气息。
“这是那具煞蛇崩碎后留下的,我先前去寻过,仅剩此物,恐怕是紫府灵物一级的。”
他声音含着几分激动,刘霄闻和李近之更是面有异色,紫府灵物,他们几个炼气哪里见过。
李近之看了几眼,低声道:
“是「煞炁」一道的灵物,有些像是金身碎片之类,颇为难得,放在辽国,肯定有不少人出大价钱。”
张羽将这黑玉直直交予刘霄闻手中,沉声道:
“此次能逃生,全仰仗霄闻兄,这灵物还盼你收下。”
刘霄闻接过,觉得有些烫手,这东西可不是好拿的,稍稍沉思,还是接下,这一件灵物,恐怕就比整个山门值钱,实在是拒绝不了。
一旁的李近之将芥子物纷纷打开,几人各将自己的法器、灵物取回。
剩下的则是自沈家搜刮来的物件,让刘霄闻眼前一亮,他最先看去的是三册玉简,两道筑基功法,一道秘术。
四品「灵雷」功法,《赤混界锁经》,修成仙基【贯虚锁】,正是沈竹石修成的仙基,极为强横,有镇压、禁锢的妙用,修行此法虽然无望神通,但仙基神妙,也不是寻常道统能比的。
另外则是一天蓝玉简,沾着血,四品「癸水」功法,《雨师册》,这却是古法,同张羽修行的《炎运兴誓》一般,命名都与如今不同,神妙更多,修成仙基【祈霖舞】。
‘倒是和门中《商羊闻雨法》一脉相承,是上位的功法,正好补上。’
再看向那道秘术,《请尊降灵祭仪》,是讲如何修行神道,凝聚香火,正是辽人的传承,一旁的李近之很是感兴趣,拿去参悟。
剩下的灵物更是不少,刘霄闻一一点过,「癸水」和「灵雷」二道的最多,总计六样,癸四灵二,恐怕是沈家得自云露门。
还有两道筑基宝符,都是「癸水」一道,显然是云露门遗留。
至于炼气胎息的灵物及灵药更是多,算上灵石,恐怕能抵两件筑基中品的法器,已是极为豪奢。
刘霄闻想了想,门中这些年积蓄,不算师父寻来的法器和灵物,恐怕也就堪堪换件筑基下品的法器,沈家得了云露门遗泽,家底当真殷实。
剩下的法器则少些,刘霄闻看过,炼气上品的法器仅有两件,一面赤色罗盘,一柄匕首,剩下的则是些品相寻常的,没什么大用。
筑基法器则有两件,一柄天蓝宝伞,筑基上品,柄刻【听雨】,显然是听雨门所留。
剩下的则是一铃铛,赤雷萦绕,却是件古法器,上有龙纹,刻着【威灵】二字,正是「灵雷」一道的法器。
‘仅此一趟,不知为门中攒下多少家底来。’
刘霄闻嘴角不由升起笑意,几人将灵物一分,刘霄闻取了一道灵雷,一道癸水。
至于法器,另外两人互相推辞,那件古法器还是落到出力最多的刘霄闻手中。
刘霄闻倒是未曾推辞,安然接过,张羽取了那柄宝伞,剩下的法器则尽数交予李近之,他对法器无什么兴趣,只喜使他那横刀。
一切定下,张羽忽地转身,看向李近之,低低道:
“近之道友如今可有要去的地方?”
李近之眉眼稍沉,似乎有些丧气,只道:
“云露门亡了,族中也不好回去,倒是”
张羽嘿笑一声,当即搭起李近之的肩来,笑道:
“那就一道去东海看看,如何?”
李近之叹了一气,跟着一笑,朗声道:
“东海壮丽,正好去看看。”
刘霄闻站在一旁,思索着什么,看向二人。
天光洒落,张羽抱起一旁的止婷,向着漓水走去,身后两人跟着。
暂时告一段落,明天转主线
(本章完)
第134章 冥毒火池
第134章 冥毒火池
东密,灵远野。
二人立于云端之上,向着东边的巫荒看去,脸纹刺青的蛮人们各为其主,手持刀兵,携着各色异兽,厮杀在一起,整个巫荒若煮沸的滚粥,没有一处安宁之地。
灰色、黑色,乃至绿绿的瘴气不断自山间涌出,矮丘上整齐堆放着人首,有蛮人的,也有仙修的,都被腌制过,当成某种景观摆在那里,连绵不断。
许玄默默看着眼前一切,巫荒已经沦为一片乱土,天毒山离去,剩下的筑基们掀起大战,持续至今。
“朱家已经派人进去了?”
他目光极深,遥遥看向巫荒深处,隔着重重山峦瘴气,难以窥见什么。
跟在身后的瘦削男子狭眉一转,黄眸闪动,跟着向远方看去,正是许法言,如今已是炼气四重修为。
“门中已派人打探过,且去问过柳家,朱家家主出手,自原上东边而行,打死一位筑基后期,沿道巫民无人敢阻,如今已经占据一方灵地。”
许玄若有所思,眼瞳中渐渐有雷屑攒动,筑基的气势隐隐散发。
“朱虞城果然老辣,一出手就图谋甚大,天毒山离去,旁边剩下不少灵山可还在,那可是紫府势力的山头,原上也就陈家能比。”
天风浩荡,吹得两人衣袖猎猎作响,许法言嗅着空中传来的血腥气,他的语气隐含兴奋,低声道:
“师父,我门可要插手,不说灵山,能搬来几座有灵物出产的灵峰,可都是价值不菲。”
眼下巫荒正值最乱之时,其中的筑基死死咬在一处,对于仙修,又有几人提防着?
若是天毒山刚走,仙修闻着味就来,这些巫人筑基说不得会联手,如今却是另外一番情况,正好谋划。
“若是能吃下天毒周边的灵山最好,夺得些灵峰亦可。”
许玄眉头稍皱,摩挲着手中一令牌,上刻【赤明】二字,其中内藏一紫府洞府,正是赤明府,先前许玄想着搬出,可这洞府藏身太虚,洛青灵气不足,难以承载。
‘恐怕需要灵脉滋养,才能恢复原状。’
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能寻来紫府灵山,【赤明府】虽然未有什么灵物、道藏在内,但阵法、居室什么都还算完好,若真能置于洛青,对于御敌、修行等等,妙用无穷。
甚至这座洞府,价值恐怕就堪比寻常紫府灵器,算是许玄手中最为贵重之物。
“如今先谋划着,将东密临近的地界占下,寻到那口毒火之池才再说。”
许玄稍稍沉吟,灵山事大,还需小心谋划,眼前却有件事要办。
一旁的许法言会意,两人先前已经研读过那篇《火毒总录》,其中记载不少火毒产出之地,距离东密最近的便是一口【冥毒火池】。
这总录中记载的火毒可大都是筑基一级,巫荒便有三口毒火,各有妙用,随地脉而动,需要以望气之法来勘测具体位置。
【冥毒火池】其中正含一口【小冥毒火】,是筑基灵火,十分稀少,对于门中更有大用处。
【地煞火】和【辰流火】一丙一丁,却都是炼气级别,倒是还缺少一道筑基灵火,【小冥毒火】虽是阴火,不合炼器,但对斗法加持颇强,更何况是一口火池,定期都有出产,价值极高。
如今许玄手中有浩、化二道的筑基灵水,一道筑基霄雷,剩下的却无什么灵水、灵火、雷霆之类。
东密边界的情况近些日子有变,许玄沉声道:
“熊有奇叫位筑基后期打退,如今东密边界上是【罗河】巫人主事,这位是名积年的筑基,修行的是正统【祸毒】,手段多着,需要好好谋划。”
“这几日先打探熊有奇的消息,最好能寻来此人,一道相商,看看如何对付罗河。正好这罗河也对东密有意,屡次遣人来试探,迟早要对上。”
许玄声音低低,吩咐下去,看向东密另外一边,一座大营已经扎起,正是守青营,由梁雍在此坐镇,提防巫人。
看向一旁的许法言,他神色柔和几分,嘱咐道:
“东密未设什么阵法,千万注意,巫人手段阴险,可要小心。”
“弟子明白。”
许法言恭声回道,一旁的许玄稍稍点头,化作一道雷光瞬息离开此地。
接着这名身形瘦削的男子重回地上,周边的弟子见状立刻恭声喊道:|
“法言真传。”
许法言神低低应了,神色平淡,腰间佩着一青皮葫芦,上纹紫电,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
正是师父赐下的,可装蛊虫,如今他已成功炼出六道胎息蛊虫,两道炼气蛊虫,各有妙用。
‘若是打进巫荒,不少灵物补上,就可多练出几道蛊虫来。’
许法言转身,看向远处的巫荒,瘴气浓郁,恶风阵阵。
——
天青峰上,居真殿内。
柳行芳站在下方,身姿挺拔,如今他是炼气三重修为。
这名弟子背着一银白长剑,身着青衣,正恭声向许玄禀报着门中事务,自从霄闻离去,已过一年,门中不少杂事都是落在他身上。
至于法言,则是前去主持东密的事务,应付蛮人,采集灵物等等,和守青营一道。“樊供奉所在灵峰有暖雨降下,禽鸟媾和,孕养之卵多为空壳,内为脓血,这异象恐怕不太好。”
柳行芳检点着记录的玉册,声音低低。
“她根基浅薄,修为不够,但已经服下枚血丹,应当是能成的,至于那异象,恐怕是仙基遭污浊。”
许玄回忆起这位樊供奉,相比梁雍,这位供奉的修为实在是一般,仅仅比寻常散修好些,能成功筑基已是天幸,「化水」能愈,让这位帮着看护受伤之人就好。
至于斗法,许玄未抱什么指望,他也去问过,这位樊护法修行的仅是三品功法,仙基也就一道【玄象】,神妙更是少的可怜。
‘想入主巫荒,夺得灵山,仅靠我和梁雍,还是差了些。’
纵然两人擅长斗法,可在巫荒厮杀至今的筑基,哪个不是自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巫人手段又多,巫荒环境更是适宜巫祝之法,仙修进去,先天就矮别人一头。
‘我家能寻来筑基供奉,原上底蕴深厚的几家恐怕也早早就在招募人手。’
如今北边动乱,不少修士往赤云逃来,可是有不少炼气后期的修士,择几名良才,还是能培养出一二筑基来。
下方的柳行芳见师父沉思,便不多言,等了少时,继续说道:
“段家家主已经出关,修成筑基,师父,我门可要去道贺?”
“自然是要去的,我怕是要亲自走一趟。”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段成思果然出关,吴家和无空剑门的人还在闭关。
取出纸笔,许玄书信一封,交予下方的柳行芳,笑道:
“我和柳秋辞约好,到时一道去见见段成思,这封信就交由你去送,正好见见双亲。”
柳行芳面色如常,低声道谢,许玄让其离去,前去送信。
许玄默默看起门中玉册来,细细读着,上面记载着门中出产和门人修为。
‘思安突破七重,习微师兄年岁大了,修为难进,至今还是六重。’
再往下看去,记载的是弟子们修为。
‘栖云突破四重,高峡突破三重,颇为难得,法言修为进境最快,下来便是行芳。’
‘霄闻不知这些时日修为如何,恐怕已是五重,再过一两年就可突破六重。’
想起这位弟子,许玄不免忧心几分,低低叹了口气,再往下则是些年岁更小的弟子。
‘承言天赋不错,十一岁,如今已是胎息初期,舟渡如今还是胎息初期,已是十五,修的就慢些。’
许玄合上玉册,翻手取出几件法器来。
【地轴负山鼎】,【子母血河】,这两样都是筑基上品的法器,各有神妙,许玄已经炼化,心念一动,立即收起。
【丹霆】、【恒光】和【幽泉】三柄剑器,各有功用,恒光更是古法器一级,但性属火德,不甚适合许玄。
气海中还有枚【普化雷火珠】,威力奇大,正合雷法,但只有龙身才方便动用,如今却不好使。
【栖焚真羽】,上有一道【赤元解火】的火苗,一样拿不出手来。
至于那件秋葫派所赠法衣【踱光】,许玄已经本想交予霄闻,可霄闻有那坎水宝珠,本就有遁走神妙,有些重复,他便赐给修行雷法的行芳。
‘法器倒是多,就是少了柄雷道的筑基法剑,才最趁手。’
如今将去段家,许玄沉思起来,不知应当以什么为贺,对方送来的这【地轴负山鼎】极为贵重,许玄却不愿欠什么人情,段家可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随便糊弄,又有些丢份,让人轻视,更是在来往之中矮人一头。
稍稍思虑,许玄取出一枚天蓝宝珠,内有波涛之声,正是瀚水宝珠,内藏一道灵水,多有玄妙,倒是适合出手。
‘人情往来,还真是麻烦。’
许玄稍稍叹气,幸好张羽相赠这枚宝珠,不然许玄还真有些愁,先前为霄闻购置符箓,已经费不少,手头见紧。
‘待到拜访完段家,就进入巫荒,先把毒火池拿到手。’
许玄咬牙,穷啊,越是修为高,越觉得口袋紧,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上那罗河的山门,连地皮都给他掀开。
下方的丹霆浮起,竟是颇有同感的轻点剑身,紫雷窜动。
(本章完)
第135章 归家
第135章 归家
大景原,柳家。
重回故地,有些忐忑,柳行芳驾着雷云,遥遥能看见柳家的府邸,以及后方的几座灵山。
他此行未预先告知父母,不声不响便返回。
目光看向不远处一座低矮的灵山,枝蓄山,山上翠微掩映着几处洞府,正是他少时修行生活的地方,也是柳家小宗所居。
他收回目光,缓缓自天上落下,一道青云自府邸中奔出,正是白元大兄。
对方见了来人,面有喜色,遥遥呼喊道:
“行芳。”
柳白元面貌极好,眉眼间多上几分文气,稍稍冲淡世家的贵气,显得平易近人,身着青袍,炼气四重的修为颇为凝练。
“白元大兄。”
柳行芳亦是笑着上前,这些年下来,他身上已经无什么世家子的风范,反而多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那双剑眉下的眼睛看来,好似寒锋。
此行他未曾穿着青衣,而是换上师父赐下的那件【踱光】法衣,一身宝蓝,上面云雷和天马隐现。
柳白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族弟,眼中露出几分赏识来,笑着引他进入院中。
【青郁柳】静静立在池旁,柳叶化作青鲤,在空中游动,亭中坐着一人,正是柳秋辞,身旁静立着一侍女。
“行芳来了。”
柳秋辞笑着喊了一声,让柳白元领着上前,到了亭中。
“见过家主。”
柳行芳恭声行礼,柳秋辞面色和善,笑道:
“何必这般讲究,都是自家人。”
柳行芳却是眉眼认真,沉声道:
“行芳此行是奉师命,自然不可失了礼数。”
柳秋辞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此行是有何事?”
柳行芳当即取出密信,交予柳秋辞手中,对方看过,沉声道:
“这事可行,届时我知会你师父一声就是,一道去祝贺。”
言毕,这位柳家家主又笑道:
“还不入座,站着作甚?”
柳行芳和柳白元纷纷坐下,一旁的青蕴正奉上灵茶,有些好奇地看向几人。
“我得来消息,行芳修成剑元,当真是厉害。”
柳秋辞先行开口,看向一旁的柳行芳,颇有赞赏之意。
“行芳族弟天赋甚好,是难得的剑道种子。”
柳白元亦是感叹,修成剑元,已算的上人物,就是在族中也有分量。
“谢过家主和大兄抬爱,行芳能成剑元,还是靠师父教诲。”
柳行芳神色恭谨,未有什么得意或狂妄之色,让一旁的柳秋辞稍稍点头。
“这些年族中也有不少事,青巍离得又远,或许冷落过你,你莫在意。”
柳秋辞声音低低,看向这名送出族外的弟子,继续说道:
“安心在大赤修行即可,不用挂念族事,你修成剑气,突破筑基,就是对族中最大回报,这道理,你可明白?”
柳行芳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族中的意思,当即回道:
“行芳必不负所托。”
柳秋辞点头,接着看向身后青蕴,耳语几句,这侍女便去取来一宝盒,放于桌上。
“你修成剑元,族中当有嘉奖,此物就交予你。”
柳秋辞将这宝盒打开,推至柳行芳面前,其中却是一枚青色神辉环绕的筑基宝丹。
“这是【清业广心丹】,是专门用来参悟法术、体会玄妙所用,可助人顿悟。”
“你若是一朝有感,觉得剑气将成,就服下这宝丹,或许有些用处。”
柳行芳看着那枚青色丹丸,神色稍变,专门助人参悟的筑基丹药,何其珍贵,他只道:
“家主,行芳恐.”
“收下。”
柳秋辞语气平淡,此时才隐隐透露出筑基修士的威严来,让柳行芳无法拒绝,只得收下。
“你若能修成剑气,就算不负我特意为你寻的这丹药。”
他声音低低,却隐含着某种期待,看向柳行芳,继续说道:
“如今你岁数也不小,可想过成家之事?”
柳行芳哪里料到家主会问及此事,当下有些难言,柳秋辞却是神色认真,低低道:
“早些开枝散叶,算是家中唯一要求你做的事,莫要辜负了。”
柳秋辞言语中含着些忧思,神色认真,轻拍柳行芳的肩,沉声道:
“族中让你出去修行,并不指望你回报什么,唯独盼你将血脉另外传下,也算留个退路,可懂?”
柳行芳深吸一气,低低道:
“行芳明白。”
“好,你是个聪明的,不少事将来你自行处断即可,我今日对你说的话,听与不听,全在你心。”
言毕,柳秋辞看向柳白元,沉声道:
“带着行芳去看看他父母和亲族。”
柳白元领命,柳行芳恭声告退,随着兄长出去。“这般举动,又有多大用处,青巍离原上这般近,还能独善其身?”
青蕴垂首,轻轻耳语道:
“玉流可宽阔不少,你把柳家搬过去都行。”
柳秋辞只是品茶,并不言语。
——
杜望城,梅斋。
散修涌入,这地方更显热闹,胎息到炼气的修士都来此寻乐子。
楼中脂粉气有些香腻,琴声混着些靡靡之音,面容清秀的宫装妇人正站在楼阁旁,正是梅斋主人,那位梅娘,此时眉眼含怒,扫视着下方客人。
身后不少姑娘哭哭啼啼,说着自己近来到底丢了多少贴身衣物、珍奇首饰,不知叫哪个贼子偷走。
梅娘神色不善,炼气七重的修为已算好手,她更是和陈家有关系,还未有人敢在梅斋中闹事。
‘倒是个心志坚定的,只劫财,不劫色。’
梅娘恨得牙痒痒,这人一连偷走自家姑娘不少东西,衣服首饰,甚至是亵衣袜子都未放过,一连过去整月,怎么也抓不住。
‘连老娘衣服首饰都偷,贼胆包天。’
昨日她入夜调息,刚刚冥想,再度睁眼,自己那件炼气上品法衣就不见,头上玉簪也消失,这贼子是越来越猖狂。
梅娘身为炼气七重修士,能神不知鬼不觉自她身上偷走物件,定然是炼气八九重修为。
至于筑基?哪里有这般行事的筑基,梅娘压根未往这处想,自家丢的东西,不算值钱,真要是位筑基,往原上一站,各家就要抢着纳入麾下,有的是灵物送来。
‘别让我抓住,不然就送去净身,再把手脚都砍去。’
她美目含煞,全力感应着自己玉簪的位置,她的玉簪不是寻常物件,以法力炼化过,对方隐藏不住。
梅娘已经同杜望城管事的通过气,请出些好手,就围在梅斋外,甚至看守杜望城的陈家供奉都有动作,这位前些日子突破筑基,实力极强。
一道隐晦的气息忽地自下方客人中传来,梅娘立刻看去,是一名老修,须发白,正是炼气九重修为,气势惊人,自其身上隐隐传来玉簪的感应。
‘好一个老不羞的。’
梅娘正要下令,吩咐外面的人动手,玉簪的气息忽地又变,出现在一正和女子调笑的汉子身上,此人是炼气八重修为。
‘?’
玉簪的气息再变,不断转移,让梅娘感到脑袋有些发昏。
最后这气息停下,梅娘定睛看去,却是一身材有些矮小的青年,炼气七重修为,身着明黄袍子,正静静听着下方奏乐。
正是段平度,真人之徒,段家嫡系。
梅娘此时感觉脑中一团乱麻,疑神疑鬼,这玉簪的气息却忽地消失不见。
身后的姑娘们惊呼出声,梅娘转身,却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发髻,她伸手一摸,原本被偷的玉簪正在上方。
阁中忽地卷起风来,风中无数衣饰飘飞,正是这一个月遗失的,梅娘面色一沉,身后的姑娘们已经急急上前去取回,一团乱象。
段平度见不再奏乐,叹了一气,看向门外,隐有笑意。
一道极为隐晦的幽风自众人脚下穿梭而出,就这般出了梅斋,消失不见。
杜望城头,陈家供奉,一位身着七彩宝甲的汉子起身,周身霞光闪烁,仙基威压而下。
陈家取来丹药,让这位供奉突破,以护着治下凡人和领地,自家大宗嫡系却未出面。
随手施为,就造就一名筑基,来此的散修都听闻过陈家大名,规规矩矩,未曾闹事,可今日这位供奉却出关,似乎在寻什么。
艳艳霞光冲起,渐渐笼罩上整片城池,这位供奉神色冷冷,杜望城中可不止梅斋一家闹贼,此次必要擒住这贼人。
道道幽风忽起,天上下起忽地显出各色灵物和灵石来,正是城中这些日子丢失的物件,下方的散修顿时乱作一团,争抢起来。
身着七彩甲的供奉却未动,霞光化为高墙,将四周罩起,逐渐收缩,要寻出那贼子来。
过了少时,他已经动用仙基绕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心中稍沉,缓缓降下,落到城头上。
一老修急急上前,炼气七重修为,眉眼忧愁,看了过来,说道:
“蒋迟供奉,可寻到那贼子了?”
蒋迟神色有些难堪,他却未见到什么踪迹,只道:
“长云城主,那贼子手段颇为奇怪,察觉不到气息。”
“我去看看城中阵法,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蒋迟转身,不想多言。
陈长云面有忧色,他出身陈家小宗,如今大宗嫡系封山,他们这些旁支得势,虽掌权不少,但也更谨小慎微。
‘失窃的灵物、灵石倒是差不多都寻回,这贼子图什么,偷了也不带走?’
他正思索着,抬首看去,却见蒋迟供奉的七彩宝甲背后,似乎挂着件东西。
“蒋供奉!”
陈长元忽地呼喊,让蒋迟停下脚步,回首看来。
“你背后”
陈长云神色有些尴尬,指了过去。
蒋迟一摸,似乎是件丝绸般的事物,就挂着甲胄背后,他却未察觉。
随手扯来,他当即脸色一黑,是件女人的亵衣,挂在他身后,这一路他便是顶着此物,在天上御风。
“贼子!”
蒋迟对这人的杀心达到顶峰,霞光一闪,瞬息向着城外冲去,留下陈长云在此,不知所措。
(本章完)
第136章 段家
第136章 段家
大景原,段家。
此地临近重华,数座灵山耸立,高巍旷远,许玄和柳秋辞由人引着,向着最为中心的那座地序山御风而去。
前方来此接引之人,正是段平度,这位真人之徒此时身着明黄袍子,目光炯炯,引着许玄二人入山。
山中,东西两座高峰遥遥相望,石梁横渡,溪流其中,多有洞窟,悬于崖壁之上,隐能看见各色石乳石笋,若青牛安卧,蛟蛇结蟠,若柱,若剑,百千奇貌。
许玄凝神看去,此山灵脉阵法连通,宛如一体,整座地序山若一件法器,处处都经过炼化,手段高妙。
几人向西峰方向落去,峰上多有宅邸宝阁,上接苍崖,云气飘忽,高朗轩豁,灵气之盛,远超洛青,柳家的灵地也不如。
一人御风过来,身材精干,方脸凸眉,身着檀黑袍,气势极盛,正是段成思,此时已是筑基修士,若一座仙峰落于此处,给人凛然不可犯之势。
“两位请随我来。”
段成思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很是豪迈地引着几人进入一处府邸,朱门威严,玉阶晶莹,门前左右各置一石人之像,无貌,甲胄一体,分执剑戟,十分威严。
许玄稍稍感应,这两个石人气息内藏,显然有灵,隐有波动,足有炼气九重。
‘倒是好手段,不知是傀儡还是点化?’
段成思礼数周到,引着二人进入府中,段平度则跟在几人身后,执晚辈礼。
入内,府中众人纷纷行礼,段成思召来段平度,耳语几句,让自家亲子领着众人散去,接着他引许玄二人进入一座高堂,各自入座。
其中丹楹刻桷,雕梁画栋,白玉铺地,琼光盈室,堂中主位之后,高高挂着一幅古画,篇幅极大,几乎罩住整个后壁。
画上笔触模糊,不重形体,反重神韵,上为一高峻神山,直入云霄,顶处端坐一道人,面容模糊,手执拂尘,周身有万道玄黄之气垂落,是此画中心。
山下有三人跪拜,各自执一大符,居中竟是一石人,身极高,九窍八孔,神异非凡,只见背影,所执符箓上有【神合】二字。
左右各为一人,都着明黄袍服,左边之人执【定极】,右边之人则执【负山】,图中道韵自成,若是凝视,整座神山便隐于玄黄气中,不可得见。
一旁的柳秋辞亦是叫此画引起注意,多看几眼,段平度则是神色如常,回首望去,转而笑道:
“此画是我家祖辈所留,唤作【元山传道】,右边那位便是我家先人。”
一旁的柳秋辞则是看向左位,此人执的是【定极】符箓,他眼中显出几分好奇,悄声问道:
“左边那位,可是定极仙山的?”
“正是,我家和仙山祖上也算同出一脉,那位真人才愿收下我家平度,等到筑基,就可让他入山修行。”
谈及此处,段成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自家孩儿争气,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与有荣焉。
“平度天赋是原上同辈第一,筑基已是必然,成思道友真是好福气。”
许玄轻声说道,这话倒没什么假的,段平度如今已是炼气七重修为,快的骇人,筑基恐怕也不远。
段成思客气几句,许玄则是看向居中的那位石人,心中微动,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贵族和定极仙山同出一脉,居中的这位石人不知是?”
段成思看向那石人,笑道:
“我家先祖奉这位石人为师兄,可惜这位后来遭劫,未有传承传下。”
许玄则是心思一动,怕不是天陀年轻是遇见的那位,只是按照天陀所言,这石人如今当落在西康原上,镇在大苯相山下,还未死尽。
‘若真是和段家同出一脉,怎么段家又和那西康原的赞啰勾搭上?定极山有真人在,能容忍喇嘛们这般羞辱自家道统?’
默默看向【负山】符箓,许玄想起段家所赠的【地轴负山鼎】,不知有何联系。
收回目光,一旁的柳秋辞已经取出一方宝盒来,笑道:
“成思道友突破仙基,我家早就备好贺礼,还望收下。”
段成思含笑谢过,接过这宝盒,打开,其中正盛着一方散着浑黄宝光的泥沙,这位青衣公子笑道:
“「蕴土」一道的【积尘沙】,合风沙落地,积为丘峦之意,正能夯实根基,适宜土德修士动用。”
“秋辞道友有心了,段某谢过。”
许玄看来,目光稍动,柳秋辞还有「蕴土」筑基灵物,若是还剩些,倒是可以为法言换取,用处不小。
接着,许玄取出一枚天蓝宝珠,以法力送至段成思面前,开口道:
“我观亦有贺礼,「瀚水」一道的宝珠,内藏一道灵水,稍加祭炼,便可动用。”
段成思接过,观摩几分,笑道:
“竟是「瀚水」宝珠,还真是少见,这一道的灵物只有东海有出产,稀奇的很,谢过道友。”
这宝珠价值自然不若那【地轴负山鼎】,但双方都很有默契,算是段家为先前在赐心府的试探之举赔罪。
段成思正色,看向二人,开口道:
“两位,如今当有两件事,一近一远,关乎我等身家性命,可要重视。”
许玄和柳秋辞静静听着,等着这位段家家主继续说道。
“近的,便是巫荒之事,天毒山主山搬走,旁边可有不少灵山仙峰遗落,其中有出产的不少。巫祝道的手段虽诡变,但若是提前防备,真个排开阵势,硬桥硬马斗法,还是有不少胜算。”
“我家正擅搬山,两位若是有意,大可合作,三家一道出手,几名筑基后期的老巫也不惧。”“如何?”
一旁的柳秋辞先行开口,来之前他已经和许玄商议过,若是提及此事,可以答应,但如何分山,需要说清。
“不知几家得来灵山,到时如何去分?”
两人都看向段成思,这汉子起身,笑道:
“我等先一道攻下山头,搬回之后,再以功劳划分,我家可帮着搬山,接上地脉,无需二位操心。”
许玄稍稍沉思,搬山移脉,这可不是小开销,若是去寻专营这一道的门派,怕是耗费甚巨,尤其是天毒山周边的山峰,若想搬走,恐怕是个天价。
段家若是肯免费出力,还真是笔划算买卖,当下两人稍稍对视,纷纷开口,算是应了。
“两位爽利,如今巫荒局势一片乱,正是我等行事的时机。”
段成思挥袖,檀黑袍子一转,笑道:
“更何况,朱家那位前辈,可是已经杀了进去,大部分巫人,都忙着应付他,我等压力可减轻不少。”
柳秋辞眉眼一转,有些感慨道:
“一位筑基后期的老巫叫他三招打杀,【逐野南】更是专破迷障,一往无前,遇战而生威,朱家那位一路杀进,未曾有一人能阻。”
段成思听此,面色有些复杂。
“毕竟是位威名赫赫的积年筑基,当初都尊称他为【天南将】,连仙门嫡系都斗败过,真人都要收他为传人,这些年实力更有增长,哪里是我等能比的。”
段成思声音低低,看向二人,继续说道:
“我要同两位相商的另外一事,便是关于这位朱家家主,朱虞城。”
“这位想着一统赤云南,除了陈家,各家都要听他命令,沦为附属,几位可有对策?”
一时沉默,许玄也是皱眉,若是对方真个出手,几名筑基初期、中期,哪里能挡?
柳秋辞看了过来,低低道:
“若是陈家不调停,原上各家恐怕是难挡,朱家近来,也有嫡系和供奉突破筑基,可不止朱虞城一位,势力之盛,仅在陈家之下。”
段成思目光稍凝,迟迟道:
“空剑门如今叫旁支掌权,和吴家走的近,我可是听闻有不少巫人在吴家走动,像是.天毒山走出的。”
许玄闻言,心思稍动,天毒山落入太虚,不知去往何处,显然是要谋划求金之事,巫荒都舍弃,怎还分出一支在吴家。
至于空剑门,许玄借着洞渊,也打探到不少消息,那位真人当是太真宗出身,道号为【万金】,紫府初期,【金鳞】灵剑的名号太过响亮,多有妖物知晓。”
‘韦言还落在外边,这人是个人物,若是一朝筑基,杀了回来,必然是血流成河。’
段成思则稍稍停顿,继续说道:
“吴家和空剑门就是滩烂泥,指望不上,我们三家,当早做谋划,也好应对。”
“今日先提起这事,等到巫荒搬山功成,我等再好生谋划,如今各家当先占一方巫荒边上的灵地,届时好汇合。”
“我家已经着手,还望来两位早早动手,若是巫荒大战停了,这些巫人回神,可就要齐齐对付我们仙修。”
许玄和柳秋辞都应了,几人又相谈少时,许玄二人便告退,离了段家。
云端,柳秋辞先行开口,沉声道:
“搬山事大,巫荒中心剩下的不少灵山仙峰各有玄妙,有座【悬雷峰】,你且留意着,对雷法有益。”
“这几日我家便要着手攻入巫荒,拿捏个筑基初期的巫人还是轻松,你那边如何?”
许玄先是谢过柳秋辞提醒,接着道:
“东密那边来了位筑基后期的巫人,倒是难啃,实在不行,恐怕只能从别道进入。”
“筑基后期怎撤到巫荒边缘了?”
柳秋辞面露疑色,低声道:
“怕不是叫朱虞城打退了,你且打听着,实在不行,我家派人来助你。”
许玄亦是想过这关节,如今只要找到熊有奇,问清那名罗河的状况,他就有把握杀进去。
“届时再看,若是真个不行,还要请你出山。”
许玄无奈,一旁柳秋辞却很是得意,笑道:
“我成就仙基,还未显威,打个筑基后期的巫人,正合适。”
“倒是再看,说不得我自己就拿下这人了。”
许玄声音低低,身旁雷光萦绕,接着问道:
“你那【积尘沙】还有吗?我有用处,可以来换。”
柳秋辞闻言,眉头稍皱,低低道:
“有倒是有,但恐怕要你自己动手去取,等攻入巫荒时,你来寻我就是。”
许玄再次谢过,有这【积尘沙】在,倒是极为适合法言。
两人就此离去,都未察觉到积蓄在云端的一道幽风,正翩然而动,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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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7章 化雨
第137章 化雨
回山,许玄直奔东密。
身化雷光,现身云端,一团黑火冲起,只见一疤脸汉子站至许玄身旁,周围空气顿时灼热起来。
“寻到那熊有奇了吗?”
许玄声音低沉,看向一旁的梁雍,如今东密由这位在此镇守,提防蛮人。
“未曾寻到,但是有名巫人来此,说是奉【痴檐】之命,要见掌门你。”
“哦?当去看看。”
许玄心中一动,熊有奇的道号正是【痴檐】,如今他叫那罗河打退,修行所在的痴心山被占,人也不知所踪,竟然还差人来此。
两人很快御风而下,梁雍引着许玄到守青营外,一蛮人在此地恭候,见着天上两位筑基落下,立刻战战兢兢地跪拜行礼,连声道:
“小人召雀,见过两位大王!”
对方这离国官话说的极其别扭,听得人浑身难受,梁雍嘿笑一声,指向许玄,朗声道:
“小子,这位才是大王,我是.”
他似乎想寻个合适称呼,但苦苦思索,却寻不到,一旁的许玄微微一笑,低低提醒道:
“大将。”
梁雍一拍脑袋,有缕缕黑火自他耳鼻中窜出,硝琉气息浓烈,他嘿笑道:
“对,大将,我就是这位大王手下头号大将,你明白?”
下方那召雀叫梁雍举止惊到,声音颤抖,面上刺青一阵抽动,只道:
“小人明白,见过大王,见过大将。”
许玄上前一步,轻声一呵,稍稍动用那【天鼓】之术,震慑心神,下方的蛮人顿时神情一变,惊惧万分。
“你说是奉【痴檐】之令来此,可有凭证?”
“有点,有的,那位大王给了我这个。”
说着,这蛮人自怀中取出一兽皮,其中卷着一灰白的小尾,鳞片森然,正是熊有奇肩膀上那条檐蛇之尾,许玄自然能分清楚这气息。
“痴檐大王还说,当初在这地方,和您交过手,不知大王可记得?”
此言一出,许玄便确定这召雀应当就是熊有奇派来的,当即问道:
“他让你来,是有何事?”
下方的召雀忙回道:
“痴檐大王说,那位罗河巫人凶悍,他争抢不过,不欲争斗,已往大礼国而去。”
“若是您有意痴心山一带,尽可收去,他就赠与您了。”
许玄叫逗乐,这熊有奇倒是会说话,一旁的梁雍却是直接骂道:
“什么玩意,他丢了地盘,灰溜溜跑路,那山现在归罗河,他赠个狗屁。”
下方的召雀闻言,面上刺青一阵阵抽动,不敢回话。
“他还说什么,可提及那罗河的状态?”
许玄如今关注的正是此事,他仅知晓这罗河修行「祸毒」,是筑基后期,其余情况却是一抹黑。
下方的召雀不敢怠慢,急急回道:
“这位罗河巫人曾经得过天毒山提点,精通炼蛊,有只金蚕,可比筑基中期,十分不凡。”
“痴檐大王说,罗河本占据核心一处灵山,却叫一座元磁神山打退,受了重伤,这才退到边缘来。”
许玄闻言,当即明白是朱虞城出手,难怪这罗河身为筑基后期,却退到边缘地带来。
一旁的梁雍有些激动,看向许玄,只道:
“掌门还等什么,趁他病,要他命,他手下也不规矩,常来侵扰,等他恢复伤势,可就不好了。”
许玄亦是同感,只道:
“倒是需要抓住时机,早些动手,东密临近这地界,必须拿下。”
许玄声音坚定,最为重要的还是那口【冥毒火池】,若是真的还在,必须要拿下,至于之后进入巫荒,从东密方向走能更快回到山门,以为策应。
‘罗河。’
许玄默念这名字,定要拿下这巫人。
不远处,忽有一人驾着烟沙落下,正是许法言,此时急急过来,先是行礼,而后道:
“师父,门中传来消息,樊供奉将要突破,情况有些不对,还请您回去看看。”
许玄闻言,稍稍皱眉,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当即同梁雍告别,驾雷离去。
梁雍挠了挠头,让下方的蛮人离去,转而看向面前身形瘦削,黄眸狭眉的青年。
“小子,要杀人了。”
许法言听及此话,明白这位梁护法意思,他看向巫荒方向,眼神炙热几分。
一旁的梁雍则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他自北而来,还未见过这般全面的修士,法术、符箓、炼蛊等等,几乎都有所成,十分少见。
只是这人是个不声不响的阴厉性子,梁雍不甚喜欢,要是那柳行芳在此,他还可以聊聊女人,如今同许法言倒是没什么好说的。转身离去,他向着守青营走去,独留身后一人在此。
——
洛青外围,一处洞府,樊青竹闭关之地。
天上却有重云堆积,淅淅沥沥下起一阵暖雨,掺着血色,四周翠竹疯长,山绽放,但瞬息又枯萎。
众多禽鸟走兽来此,狐狸、野兔、麋鹿、云雀等等,喧哗不断,多有交媾之态,甚至是异种之间相交。
樊宴身着岚烟裙,如今是炼气四重修为,面有忧色,身旁静静候着一赤羽鹤,正是【燎灾】,刘霄闻离去,嘱咐让她照料这火精。
这鹤如今已有炼气二重修为,同刘霄闻性命相连,若魂玉一般,先前忽地有一阵萎靡,让山门众人都慌神,幸好如今又恢复精神。
樊宴原本清丽的面上带着忧色,轻轻抚着鹤羽,燎灾很是亲昵的靠来。
‘师父.’
樊宴看着四周异象,洞府中隐有澄白之水透过阵法溢出,隐有仙基波动传来,按理说此时樊青竹应当出关,可数日过去,周围异象越来越凶,洞内气息也渐渐弱下。
她已经托人去请那位许前辈来此,望着能出手相助。
天边一道雷光忽地降下,一着玄黑道袍的背剑道人下来,正是许玄,此时面色沉凝,看向这处洞府。
一旁的樊宴行礼,接着便开口问道:
“前辈,我师尊如今突破怕是出了状况,仙基不稳,可也不敢破开阵法,不知如何是好.”
许玄看向四周异象,明显不对,便问道:
“樊供奉未曾详细同我说过她修行的功法,不知是何仙基,神妙和生克如何?”
樊宴不敢耽搁,只道:
“我师尊修行的是长云门传下的《育济普度法》,三品「化水」功法,修成的仙基唤作【慈心瓶】,主疗愈伤势,抵御邪害,亦有助长子嗣之用。”
“此仙基喜蕴、藏、忌三精,畏煞避真,见不得庚辛,遇不得丙丁。”
“这功法品级虽低,但也算是正法,修成仙基,本应是一派瑞象,如今却.”
许玄稍稍沉思,看向周边掺着血色的暖雨,大致明白缘由,这仙基本是生发、孕育的道统,樊宴却服了枚血丹,纵然助她凝聚仙基,但其中却藏着些血秽死气,同此道犯冲。
他翻手祭出一枚若白玉般的宝珠来,正是那化水之珠,接着吐出一口道火,缓缓祭炼起来,温润的法光渐渐笼罩四周,将云雨中的血色尽数炼去。
周围的异象渐渐恢复,许玄叹了口气,曲指一弹,一道剑气就将这宝珠破开,其中一道若玉浆般的暖液流出,许玄将其引渡入那洞府之中。
顿时周围的禽兽散去,洞府中仙基逐渐稳定,许玄看着那玉浆,认出是何物,是【琼华玉水】,是一道筑基化水。
仅剩一珠壳,许玄剑气涌出,将之磨碎,也引到洞府中,其中气息一盛,仙基波动逐渐稳定下来。
“谢过前辈。”
樊宴见师父终于无事,当即向许玄拜谢,神色激动。
过了少时,阵法开启,自其中走出一妇人,面色苍白,身旁有澄白暖流旋转。
“师尊!”
樊宴急急上前,扶起樊青竹,面上担忧。
“宴,我无事了。”
言毕,樊青竹看向许玄,那双姣好的眸子转动,几乎要黏在许玄身上,她柔声道:
“谢过许掌门,取了这般贵重的灵物,青竹无以为报.”
“樊供奉客气了,近日门派将要攻入巫荒,你可早些稳固好修为,届时还需你出力。”
许玄这话说的极快,言毕,瞬息化作雷光飙飞,只闻天边传来一声炸响。
樊青竹美目稍动,面上有些不甘之色,只是很快就掩饰下去,转而看向自家弟子。
“宴,我已修成仙基,只是欠着人家门派的越来越多,不知如何还清。”
她声音中含着些忧愁,一旁的樊宴会意,两人身上还肩负着光复长云门的重任,总有一天会离开。
樊宴声音低低,语气坚定,只道:
“且先看着,为门中出力就是,师父修成筑基,【慈心瓶】虽不善斗法,但亦有神妙在。”
樊青竹此时已经好上不少,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感叹道:
“当初虽是许掌门邀请我们留下,这些年却也未多加驱策,仅是在攻破那佛寺时出手。”
“梁雍可是风光着,他斗法厉害,许掌门颇为倚重,我却.”
樊宴站在一旁,声音低低,似是在安慰师父,只道:
“我那【化相女】也快治愈,届时便可为师父分忧。”
樊青竹稍稍臻首,目光却是落在那一旁的火鹤之上,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138章 中心
第138章 中心
巫荒西边。
瘴气四起,山中幽静,仅闻虫鸣,一众蛮人在山下驻守,面上皆纹金蚕,神色肃穆,各执骨兵。
诸多奴隶被押解过来,有蛮人,亦有离人,男女老少,都在哭喊求饶,以铁链拴住,被驻守之人拖着走向山上一处洞府。
洞府旁草木枯黄,无什么绿意,岩石叫腐蚀的坑坑洼洼,不甚平整,此地向阴,湿气极重,瘴气几乎就堆积在洞前,化为团团烟云。
这团烟云转瞬溃散,自其中走出一少年来,容貌清秀,唇红齿白,着紫金长袍,神情冷淡,稍稍扫视下方押运来的奴隶,有些不满,疑道:
“这怎么越来越少,人都去哪了?”
下方负责押运的蛮人神色皆都惊惧,为首一人上前,炼气八重修为,此时战战道:
“回禀金重大人,这地界人少,本地的部族都叫我等杀尽,西边又有仙道挡着,捉不来人。”
“废物。”
金重脸上显出几分杀气,看向下方,曲指一点,那蛮人身躯顿时扭曲起来,四肢上浮现出各色病斑,变得浮肿,流着脓水。
四周看着的蛮人皆都神色凄惶,不敢多言,金重折磨下方蛮人许久,才收回法术,留下对方一条命来。
“大王如今需要血气疗养,你们再不出力,就用自己来肉身来填罢。”
金重声音冷冷,若寒霜一般,下方的蛮人领命,逃命似得离开,仅留一队奴隶在此。
这少年曲指一弹,一道白色丝线缠绕上来,将这一众哭喊的奴隶纷纷捆住,牵着向洞府之中走去。
洞府之中,一口血池居于正中,池前高筑一白骨祭坛,上立神像,青面,赤身,发为群蛇,交缠撕咬,裸身盘坐,胸前一点金亮,是只金蚕。
这神像通体以金铁铸就,三尺高,自远方遥遥有香火落于其上,缥缈不散。
金重随手一挥,身后奴隶瞬息就炸开,血肉剥离而下,向着那血池中落去,顿时洞府中血光一盛,那神像更是散出重重幽光,蛇发飘舞起来。
“主人,此次血气已经送来,鹧由部的人似乎已经改信,少有香火祭祀。”
金重声音恭敬,垂首向着那尊神像禀报近况,过了少时,洞府中便有一男子声音响起,语气幽幽。
“鹧由部本就有二心,我自中心退走,这一部的人便顺势投至【枢蠢】门下,待我杀回,就将这一部人尽数杀尽。”
下方的金重面上有些异样,低低道:
“如今仅有老崖这一部的人跟着我等,无论是香火,还是血气,都收集的慢。”
“不知主人还需多久能修复身躯,到时就可杀回中心,重夺灵山。”
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些阴狠气息,神像震动,血池沸腾。
“还需不少血气和香火,只能从仙道身上动手了,天毒山留下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这家把持「祸毒」一道的紫府功法,从未有外传,如今却给了机会,当要一搏。”
“临近此地的仙道,你可打探清楚对方来历?”
这声音含着些质问的意思,下方的金重当即回道:
“这家名为大赤观,山中仅有两个筑基初期,一个「震雷」,一个「至火」,掌门修成剑气,可称道几分,其余就是寻常。”
“我已遣人相扰多时,不知对方会不会咬钩。”
洞府中男子的声音再起,带着些渗人的寒意,迟迟道:
“等着就是,他若不来,我恢复半数之后,依然能杀过去,取来香火和血气。”
“他要是来此,正合我意,就地诛杀,再将这群仙修捉来,用处不少。”
“我就不信了,这地方的仙修,难道人人都和那朱虞城一般?”
提起此名,这男子的声音中隐含着几分怒意,似咬着铁一般。
下方的金重不敢回话,生怕惹怒这位主人,他们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本联手占下一处灵山,却被朱家人打退。
现在想起那座元磁神光涌动的山岳,金重只觉心悸,当初若不是飞遁的快,恐怕性命不保。
如今罗河亦是受伤不轻,法躯被毁去大半,要借着香火血气重塑,这事情可都是这只金蚕来操办,劳心劳力。
下方的金重告退,洞中血池和神像恢复平静,再无声息。
——
洛青,天青峰上,居真殿内。
许玄一众人正在此商议,如何拿下东密临近的这地界。
痴心山紧邻东密,再往东便是罗河所居之处,更是那口火池所在,如今巫荒动乱,正是前去的时机。
殿中共有五人,许玄、温思安,剩下的便是梁雍和樊青竹,王习微坐镇山门,这次还是同先前攻打莲寺分寺一般。
“如今还不知道罗河具体有什么手段,伤势如何?”
许玄声音低低,要想拿下此人,这才是最为紧要的,知道对方修的是何仙基,有甚术法和法器,便可提前应对。
毕竟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不容小觑,这类巫祝道的修士以手段诡秘多变而著称,罗河能在巫荒立足这些年,自是有不少手段,更得过天毒山提点。
“或许可捉来几名蛮人修士,或多或少,都能打探几分。”
温思安声音低低,她坐在许玄身旁,稍稍昂首,看向对方。
“熊有奇派来的蛮人还在,只是这些消息,也只有筑基才清楚,他们这些炼气知道的还是少。”
许玄皱眉,先前他已经问过那召雀,对方也就知道罗河的修为,以及篆养一金蚕,别的什么却是一概不知。
一旁的樊青竹开口,低低问道:
“若是遣此人进去,让他多打探些消息,看看能否搭上哪位筑基的线,可行否?”
许玄一叹,他早有此想,却不可行,只道:
“不是这么容易的,此人恐怕早就叫罗河注意到,如今是不敢再入巫荒,避难似的在东密待着。”
“我看如今还是先将痴心山一带占下,再去试探这巫人,让他不得安心疗伤,之后一举拿下。”
“我祭出【恒光】,梁护法动用【九火浮屠】,都可轻易拿下筑基中期,就是后期修士也能抵挡,如今先试探,若是此人不行,直接打杀。”
这话语中隐含杀意,许玄接着吩咐,届时由温思安领着守青营的门人,应付蛮人,山中三位筑基去试探罗河状态。
众人领命,各自离去,殿中又只剩许玄在。
‘可惜了,若是天陀在,向着那边看一眼,便可试探出虚实。’许玄稍稍叹气,有个紫府帮着勘察四野,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用,这些筑基行事,都是一览无余,罗河什么情况,修的什么,让那老妖一看便知。
内视气海,天陀所化的海如常,先前有一阵忽地生变,日光、月华和辰辉从中生出,旋转而升,化作一股精气冲入许玄气海之内,夯实他根基。
【洞化剑匣】之中,若白玉般的剑意始终流转,源源不绝,若江河倾泻,先前那道真君剑意已经消散,再无踪迹。
许玄细细体会着师父留下的剑意,他这些年来从中悟得不少剑理,对剑炁理解更为精深。
仙基之中,那方剑炁凝成的劫池已经彻底成形,悬于气海顶上,藏于上霄雷云中。
【降雷泽】如今有三道【玄象】,一道借剑炁成的【伪象】,正是【劫心池】之兆,若是对敌,也可随心动用。
‘若是修成剑意,这方劫池恐怕就能彻底变真,届时这仙基有四道玄象,就是六品的级别。’
许玄有感,隐隐能窥见那道瓶颈,如今他欠缺的正是在生死之间厮杀,验证剑道。
能感受到瓶颈,这已经足够让他心喜,剑意玄妙,只能自悟,如今有感瓶颈,就代表前方有路,已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境界。
此次入巫荒,许玄手中最大依仗便是师父遗留的这道剑意,筑基后期也难抵,但他并不愿轻易动用,毕竟是师父所留,对许玄有特殊意义。
稍稍检点物品,许玄识海之中,两道有些虚幻的事物显化,周围有清气环绕,束缚着。
一道是那【鱼幽令】,这东西好像和地府有关,无形无质,能演化为各色刀兵,炼气上品,专克神魂。
这法器操纵极难,许玄研习过天陀传下的【小千心印】,如今筑基,才可随心动用,若是斗法,抽冷祭出,刺向神魂,十分阴毒。
另外便是那幅【天蓬诛魔图】,落于许玄识海之中,他正在尝试观想这幅道图。
如今已成功观想出一名执剑的天兵,气度威严,周身雷火交汇,电蛇奔走,同血光化作的魔形拼杀。
剩下的许玄再无力观想,坐镇雷车之上的那位,以及那勾连九州的妖魔,这些事物都不是他如今识海能观想而出的。
这般修行之法,是许玄自己琢磨出的,或许早有流传,只是他不知而已,如今气海中已经足够神妙,许玄便想着将识海也修行起来。
气海主管法力积蓄,识海则关系术法,观想出这名天兵,许玄真切感受到自身雷法稍有提升,果然玄妙。
‘若是想将这道图全部观想出来,恐怕需要紫府才行。’
许玄心思一转,催动起上霄雷云来,其中的眠雷虫聚合,丹霆飞出,两者渐渐会和,逐渐同这天兵的观想图融合。
一尊杀气腾腾的天兵便自上霄雷云中走出,飞至雷泽中的披甲神人旁,听候调令。
‘这才是【上霄雷云】真正的功用,遇到这幅道图才显出。’
许玄心中感叹,这等变化,还是自他观想成功之后发现,所观想道图能同【上霄雷云】中的雷性相会,显化神异。
如今上霄雷云中也就仅有【眠雷虫】,【丹霆】,以及那道【瑞雨霆】,这道霄雷入住雷云,所化为一青雀。
‘若是能完整观想出这幅道图,寻来足够雷性引渡,岂不是能效法上古,雷部诸将随行,【降雷泽】有显化之能,自己坐镇雷局,便若古代雷宫诛魔。’
‘篆文中记载,上霄雷云本就是效法雷部诸将,先前无这观想图,我却是未发觉此物真正用途。’
许玄眼神沉凝,先前他一直关注【洞化剑匣】,却是有些轻视【上霄雷云】,毕竟雷性难寻,少有动用。
如今看来,只要寻来足够多的雷性,此物对斗法加持,更为直接、强横,并不差【洞化剑匣】分毫。
‘是个无底洞,真想显化出雷部诸将,不知要多少雷道的精怪、灵性和法器,烧钱至极,紫府都难供的起。’
许玄稍稍叹气,以他如今的身家,显化出一尊天兵都是极限,更别提什么仙将异兽、雷公电母之类。
收起心神,许玄琢磨起罗河的身家来,身为筑基后期,想来灵物有不少,再加上一口火池,应当足够填补门中宝库。
——
巫荒中心,天毒山昔日所在。
最中心一片空虚,再无一物,天毒山已经离开,遁入太虚之中,再无生息。
旁边共有九座供卫的灵山,灵气充裕,仙光道道,各有神异,灵秀非凡,远胜原上各家的山头,仅有陈家能比拟。
如今已有六座灵山有人入主,剩下三座还在争斗之中,喊杀震天。
朱家已经占下灵气最盛,出产最多的一座灵山,其上草木不盛,多有元磁神光涌出,无人敢来相扰。
一身着墨黑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顶峰之上,鹰视狼顾,正是朱虞城。
他气势显露,整座灵峰都跟着共振起来,山中飞禽走兽皆都噤声,四周不少人更是收回目光,不敢窥探。
“父亲,【崇希山】已经布好阵法,派族中子弟去各处镇守,如今可要准备搬山之事?
侍立在后方的男子开口,面容同朱虞城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威严阴沉的气息,正是朱元蕴,朱虞城的亲子,此时已是筑基修为,神色恭敬。
“不必,就在此地等着就行。”
朱虞城语气平淡,扫视而过,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远处喊杀震天的蛮人。
身后的朱元蕴面上露出几分不解,父亲从未和他讲过这些谋划,纵然心中疑惑,他却不敢多言。
‘为何还耗在此处,总不能在巫荒设个分家?’
朱元蕴猜不到父亲所想,按他来看,灵山到手,就该撤走,这巫荒也没什么好待的,倒是父亲,分明可以出手多打杀几名筑基,却仅占一座灵山,不知为何?
朱虞城目光一转,看向天毒山离去的空地,仙基稍动,【涿野南】显化破障观真之妙。
原本空空荡荡的中心地界,似乎有几尊高巍的金色影子,摇晃不止,香火如瀑,自太虚中浇筑在这几尊金身之上,无数久远的祈愿之声传来。
朱元蕴,以及周围的巫人都一无所知,仅有朱虞城看出此地的神异来。
‘香火神位。’
他在心中琢磨着这事物的名字,接着这位朱家家主抬头,看向天上,眼中一片漠然。
‘总有一天。’
朱虞城神色冷冷,山上元磁之光随念而动,身后的朱元蕴眼中有些惊惧,看向自己的父亲,对方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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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9章 痴心
第139章 痴心
巫荒,痴心山。
山势低矮,环着一处深潭,潭中腐水积聚,粘稠若油,潭边岩石密布孔洞,天上偶有飞鸟经过这处深潭,瞬息便落下,叫潭水消蚀为白骨。
山中多有蛮人在此驻守,都不愿接近那处【腐涎潭】,修为低微的,若是盯着这潭水看的过久,不由自主便要往其中跳去,仅有炼气才能抵挡。
山外,数百蛮人搭起座寨子,在此驻守,旁有不少异兽毒虫,任其驱策。
自东密方向,巡逻的归来,共有二人,缓缓向着寨子方向走来,两人身穿兽皮,一者似乎受伤不轻,由另一人搀扶着。
驻守的蛮人高声疾呼,以蛮语问话,若鸟雀叽喳。
下方的两人已经走到寨前,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上方驻守的蛮人面上渐有疑惑之色,再次问话。
一片寂静,周围虫兽不安的嘶吼起来,寨中的蛮人都注意到归来这两人,察觉古怪。
气氛越发紧张,下方一人向前一步,轻轻将那张易容所用的面具摘下,抬首看来,黄眸明亮。
寨中传来惊呼,在场的蛮人都明白此人是谁,脸色皆变,有人拿出阵盘,要开启阵法,有人驱策虫兽,要堵住去路。
许法言神色平平,取出一绘着电纹的青皮葫芦,轻轻一拍,蝍蛉涌出,数近半百,为天青色,翅薄体狭。
这些蝍蛉冲天而起,咬着符箓,符上火气汹涌,艳艳烧着一缕地煞火,顿时天上像是升起一个个灯来,灯飞的极快,赶在阵法合拢前落入寨中。
一只只蝍蛉精准的落在蛮人上方,将火符贴在对方颅顶,瞬息爆开,地煞火席卷整个寨子,不少修为低微的蛮人当即身亡。
【速行蛉】和【炎光符】都不过胎息级别,但许法言用的极为巧妙,瞬息而动,两者结合,打乱对方阵形。
柳行芳此时动身,取下面具,换上一身宝蓝法衣,驾着雷光,冲入敌阵,银白长剑上锋锐的剑元踊跃,直直斩向拿着阵盘之人。
几名炼气三四重的蛮人围堵过来,柳行芳怡然不惧,剑光翻飞,斩出数道雷霆,目标正是那阵盘。
踱光法衣上天马踏云,他脚下雷光一盛,冲至前方,避开周边的法器、毒虫,剑指阵盘。
剑元延伸而出,锋锐无匹,在场的蛮人脸色一变,祭出骨兵,要护住阵盘。
几人联手,那法剑斩碎几件骨兵之后,果然一滞,在场的蛮人松了一气,忙唤人开启阵法,却无回应。
一枚青紫色的锡丸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激射而出,滴溜溜转着,将那阵盘之人的心窍打个对穿。
紫雷炸响,锡丸迎风便长,化为一巴掌大的飞剑,向着那阵盘斩去。在场的蛮人惊呼出声,此时却是柳行芳拦着众人,剑元涌动,挡住去路。
罡音飞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之声,紫雷落下,瞬息将阵盘破坏,柳行芳向天高呼。
“阵盘已毁。”
自东密方向有一青木宝船飞遁而来,一群修士自船中走出,正是守青营的人,杀气腾腾,当即同这些蛮人厮杀起来,势如破竹。
柳行芳杀得兴起,盘魄剑上风云涌动,狮虎怒吼,【大震祈雷光】环绕剑身,随着剑元肆意挥洒,将一名炼气四重的蛮人斩首。
他孤身凿阵,一人独战数个炼气蛮人,剑鸣若雷音,让在场的门人都为之侧目。
山寨、木楼失火,烧的倾塌,火光冲天,周围蒙着的瘴气散开。
一黄眸男子闲庭信步,走在火海中,蛮人的血浸红山野,惨呼阵阵。
许法言端举着那青皮葫芦,驱使蛊虫,祭出符箓,并不亲自动手,但所杀蛮人,恐怕是在场第一,效率极高,身上却不沾一滴血。
烟尘窜起,旁边的一具尸体忽然暴起,是名炼气四重的蛮人,眉眼含煞,躲藏许久,就为杀了眼前之人,对方懂得蛊符二道,威胁极大。
这蛮人身形健硕,双手握着一狼牙大棒,狠狠砸来,携着恶风,他身上黑色咒文涌起,精血燃烧,欲要搏命,威势极盛。
眼见对方避无可避,这蛮人脸上显出凶戾的笑,养蛊、画符,这两道的修士若未成仙基,都怕近身,对方这般轻敌,就要死在此处。
许法言眼眸一转,身子未动,翻手握住岳峙,这柄元黄钝尺逆势上挑,将对方的狼牙大棒稳稳接住,法器相击,掀起的劲风让周边火势一低。
这蛮人双手一颤,只觉一股沛然大力冲起,震得他虎口开裂,那柄钝尺一点点将他的大棒架起,自下方露出一对黄眸来,让他心惊不已。
许法言稍稍催动【玉血心】,这秘术他已经入门,血气一盛,手中元黄钝尺将对方法器挑飞,随意挥砸,毫无章法,好似稚童舞棒一般。
对面的蛮人憋屈至极,比拼气力,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风,对方那钝尺重若万斤,直直打来,他只能抵死招架,动弹不得。
如同打桩一般,这蛮人下身陷地,狼牙大棒碎裂,双手被震得粉碎,岳峙砸下,这蛮人的头颅当即稀烂,死的不能再死。
许法言环视四周,观中的门人稳稳占据上风,几位长辈未曾出手,守青营就快拿下此地。
山中一团黑云冲天而起,竟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蚊组成,其上站着一名老巫,面色不善,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身形制古怪的黑色长袍。
这老巫怒吼一声,正要下去,气息显露,已是炼气八重,一旁的青木宝船上走出一女子,驾着雨云,神色清冷,执剑杀来。此次行事,对方筑基不动,观中也不会先出手,守青营正需历练,刚好拿这些蛮人试剑。
温思安握住雨思,【闻雷喜雨观】先行祭出,云雨悬天,轻雷鸣动,甘霖洒落,雨丝中杀机重重,将那老巫包围。
剑身轻颤,天青色的剑元在其上吞吐不定,缓缓起剑,周边雨丝汇聚,将她身形渐渐遮掩,空明之意自生,行迹难寻。
正是《商羊闻雨法》内藏的一道三品法术,【空雨渡】,是借雨藏身,纠缠困杀之术。
雨思剑在云中穿梭,行迹难辨,温思安的身形更是彻底隐没,一股杀意直抵这老巫眉心。
那老巫见着剑元,面上惊疑,周身黑蚊发出尖锐鸣声,手中举起一面小旗,萦着血光,是件炼气中品的法器,挥舞间有道血河倾泻而下。
黑蚊落入血河,变为渗人的血色,每只足有人头大小,瞬息飞出,在雨中穿梭,疯狂的寻找着温思安的身形。
这老巫则将血河绕身,防备起对方的剑招来,雨势愈急,若天河泄闸一般,周围的血蚊嗡鸣不止,但始终寻不到对方身影。
一道宝符自云端落下,若灵峰飞举,镇压而下,其上为【上接碧落,下临黄泉】,「艮土」镇压之力落下,让这老巫周身血河一滞,暂失神异。
“筑基符箓!”
这老巫惊呼出声,雨丝飘舞,一道身影自其中走出,剑元吞吐,使的是【长气行云】,来势极快,法剑直直钉在对方心窍。
温思安收剑,轻轻一振,剑上血污尽去,她抱剑而归,下方门人欢呼起来。
一道金光自东边涌起,瞬息破空而至,携着一股阴冷、病疾的气息,速度极快,直直向着温思安背心之处冲来。
温思安感到身后一阵恶风,【不系舟】上,一柄玄黑色的法剑冲出,携着雷光,天音轰鸣,将这金光斩的倒飞。
丹霆化作雷隼,落于温思安肩头,那双紫意朦胧的眼睛向前看去。
此时那道金光显出原形,为一金蚕,足有一指长,金铁铸就,通体鎏金,此刻震动不已,迅速回遁。
自东边山野中缓缓显出一人身形,是一容貌清秀的少年,着紫金袍服,气势显露,是筑基中期。
他踏着金光,将那金蚕像召回,面色不善,眉宇间杀意涌出,笼罩整片痴心山,让下方的修士和蛮人都不由窒息。
“大赤观主何在?我乃【罗河】巫王手下金重,还不出来。”
金重神色倨傲,背着手,看向那艘青木宝船。
‘修成剑气又如何?让我来称量称量。’
对方青木宝船上一团黑火冲天而起,迅速飞至东边天空,和金重对峙起来,是一疤脸汉子,嘿笑道:
“你个畜生,摆什么谱,让你梁爷爷来会会你。”
金重看去,见是个筑基初期,恐怕是那什么护法,当即冷哼一声,嗤笑道:
“让你们观主来。”
回应他的是一柄金环兽首大刀,莹白的刀元笼罩其上,携着黑火斩下,气浪翻滚,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金重自黑火中遁出,眼神眯起,手中金蚕迎风便长,疫病气息笼罩四周,金蚕身上有千百金光,化为金刺,激射而出。
有些落到山上,刺旁便生出各色霉菌,蛮人、修士,一旦接触就是浑身溃烂,下方当即止战,躲避起来。
梁雍鼓火,将道道黑火握于手中,对着一吹,纷纷炸开,气浪滚滚,火焰四射,同那金刺对撞。
金重面色沉凝,对方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让其有些心惊,这少年轻指金蚕,高呼道:
“一变。”
这金蚕顿时化形,生出双翅来,鼓荡邪风,将团团黑火吹走。
金重不敢大意,翻手祭出一柄白骨打造的匕首来,是件筑基上品的法器,其上黑色咒文涌动,对准梁雍。
梁雍看向金重,嘿笑一声,露出满口白牙,面上疤痕狰狞,手中托起一座九重骨塔,漫天黑灰之火笼罩而下,极为摄人的波动自塔中传出,将振翅的金蚕镇压。
“古法器!”
金重厉呼一声,无数黑灰之火自塔中涌出,冲到他身旁,空气燥烈,硝硫气散。
轰鸣声自云端传来,山石跳动,下方的人叫震的耳鸣,天上一道金光气息委顿,向着东方奔去。
丹霆长鸣一声,携着汹涌的雷光冲天而起,剑气如虹,向那道金光斩去,杀机重重。
(本章完)
第140章 咒言
第140章 咒言
剑出,天开一线,惊雷阵阵。
金重脸色煞白,他是金蚕化形,本就以法躯坚韧见长,刚才那黑火也只是让他气息委顿,不过受些轻伤,可这法剑飞来,真是要命了。
他身化一道金光,金蚕重归身上,这本就是他的蜕皮,此时用来护体,可一股寒意却自背后升起,神魂都震颤起来。
丹霆来势极快,携着雷光,动有天音,炼入【光河金】的剑身已经化为玄黑之色,上有北斗星纹,天罡星明亮,杀机飘摇,锁定金重。
‘好生强横的灵识。’
金重咬牙,燃烧精血,周身金光一盛,以为护体。
丹霆长鸣,一寸一寸迫近,金重心中发寒,避无可避,身上金光不断被消磨,再无法可挡。
剑气倾泻而下,金重气息一降,护体法光彻底被破,他脸上骇然,惊呼道:
“主人!”
东边的山野中,一只由黑色咒文组成的大手深处,香火金气环绕,狠狠撞在丹霆之上。
雷光汹涌,同无数黑色咒文冲击,仙基施威,黑色咒文化作囚笼,不断磨炼这柄法剑。
剑气如虹,扶摇直上,冲开咒文,丹霆目标始终指向金重,遥遥一斩,正对气海,黑色咒文再度变化,为一蛇发青面,赤身盘坐的神像。
两者冲撞,齐齐散开,一道剑气却仍激射而出,斩开金重法躯,这少年吐血昏死过去,被那神像托举接住。
咒文收回,神仙消散,金重仅剩一口气,被拖着带回,一男子之声响彻山野,语气幽幽。
“许观主,你破我山门,伤我灵兽,可还讲一点道理?”
丹霆化作雷隼,飞回不系舟旁,许玄仍坐舟中,此时开口,笑道:
“罗河道友这话可无什么意思,你的人也常来东密侵扰。”
“我和痴心山的【痴檐】道友是故交,你伤我好友,占其山门,你说我该不该管?”
罗河听及此言,语气冷冷,声音自东边传来。
“许观主还真是讲义气,熊有奇叫我打退时没见你的人,如今他已走,你却要帮他出头。”
许玄语气平淡,声音低沉,舟边有雷音响起。
“罗河道友,你如今自行退去,还能留着性命,我只要灵地。”
罗河的声音再度响起,未曾有什么怒意,只道:
“我久未出手,许观主若想试试,可来我闭关之地,一同论道。”
“过不来几日,我自会前去。”
罗河不言,收回咒文,显然已经放弃痴心山。
下方的蛮人溃败,痴心山已经叫占下,东边就是罗河闭关的山头,两者相隔极近,正对望着。
许玄驾雷落下,这地方原本是熊有奇的地盘,如今这蛮人已经逃往大礼,舍弃此处。
他环视一周,此地并无什么灵物,显得寒酸,仅有一口深潭,差几名俘虏的蛮人来问,才知这潭名【腐涎】,是「元毒」一道修士的资粮。
‘【赤斗蜈】便是「元毒」一道的仙基,修行之气正需毒火孕育,【冥毒火池】若到手,气就有了,现今还有口【腐涎潭】,资粮也有。’
许玄站在潭边,稍稍沉思,先前不让门人修行这仙基,主要是怕长生观和天毒山察觉,惹祸上身。
如今华原真人被火鸦打得离开山门,天毒山更是直接搬走,倒是不怕这两家来问,来历也可借巫荒遮掩。
‘五品仙基,和【降雷泽】一级,巫荒也有类似传承,只是品级和玄妙不如这《观毒持蛊真法》中记载的。’
修行「元毒」成不了紫府,但这却不是主要困扰许玄的,「元毒」仙基有缺,【檐下痴】是影响心智,他心代己,【赤斗蜈】则是好斗争狠,凶性自生。
‘巫荒之中,「元毒」一道的资粮颇多,打入中心,夺得灵山,供养一人修成【赤斗蜈】应当无虞,只是这人选.’
许玄自觉最好的办法,就是赐下那道【五毒】篆文,约束心智,择人修行,可这篆文这些年未曾有什么动静,实在是可惜。
门中胎息境界的真传,仅剩两人,承言和舟渡,却都不适合修行,一个要继承炼器传承,一个性子怯弱。
“师兄。”
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温思安走上前来,眉眼柔和。
“思安来了,可问出罗河的情况了?”
许玄转身,此战俘虏不少蛮人,正是要摸清罗河的情况。
温思安秀眉一转,稍稍走近几步,柔声道:
“是有些消息,这人是筑基后期修为,擅长咒杀之法,修成的仙基唤作【乱神语】,善驱鬼怪,言出异生,以诡变闻名。”
许玄顺势牵住温思安素手,笑道:
“这仙基听来不善斗法,就是些阴狠手段需防备着,这些散修巫人法器、功法和秘术都是平平,比不得天毒山。”
“待我杀进去,就可直入中心,为门中取来灵山,届时我门也算一处宝地了。”
温思安眉间却仍有忧色,低声道:
“毕竟是位筑基后期,不可小视,那些蛮人还说,这罗河在收集香火,不知有什么谋划?”许玄闻言,心念稍动,香火愿力,一般都是释修要来取用,或者是仙修凝性时借力,这巫人收集此物作何?
“恐怕还有些手段在,我注意着就是,怎么,担心了?”
许玄笑着看去,温思安稍稍垂首,不去看许玄,只是手握的更紧些。
过了少时,温思安松开手,看向许玄,眼若秋水,低低道:
“我还需处断此间事务,先离去了。”
言毕,温思安御风而走,仅留一阵冷香。
许玄回头,先前那金蚕是个架子,一戳就破,可罗河的手段却不能轻视,巫术多变,需要防备。
“师父。”
自外走近一青年,剑眉,着宝蓝法衣,是柳行芳,此时气息未平,沉声向许玄行礼。
“行芳来了,如何?平日里可未有这般战事让你试剑。”
这次攻山,柳行芳出力极多,深入敌营搏杀,夺得先机,众人都有见证。
柳行芳面色感慨,银白法剑跟着轻鸣,他笑道:
“生死之间,到底不同,容不得思虑什么,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法剑。”
许玄看来,目光中含着赞许,沉声道:
“不错,你修成剑元,已是同辈之先,如今痴心山已破,你先回山,领枚丹药服下,增长修为,准备闭关突破四重。”
柳行芳领命,就此退下。
门中如今虽宽裕不少,这类增长修为的丹药还是少,基本都是自那【见青铺子】中买卖来的,剩不下几枚,也就堪堪给几人服用。
‘丹药、灵脉和传承,这些对修行速度影响也是极大,财侣法地,缺一样都差的远。’
洛青的灵脉实在是差,拖累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修行,许玄自付若是在原上自小修行,筑基时间应该还能往前不少。
‘先去搬座灵山来,也算是关系门中代代传承的大事。’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来,许玄一看,是对黄眸,当即笑道:
“法言来了。”
许法言行礼问好,语气恭敬,他身形瘦削,此时身着观中的道袍,一身玄黑,上绘火云。
“我传你的那道「血炁」法术,练的如何了?”
许玄先前在不系舟上,感应到法言催动【玉血天心术】,显然已经入门。
“回禀师父,已经于气海中成功凝心,增长血气,加持法躯,神妙非凡。”
许法言沉声回道,师父传下这法术端的厉害,就是那道四品的【玄羊夷元定光】也难比,越是修行,越觉神妙,不知是自何处得来。
“好,这几日你便在此驻守,也多磨练些,巩固修为,倒是不急着闭关突破。”
许玄却想着让这位弟子多夯实根基,以免修为增长过快,有些虚浮。
许法言低声应了,领命退去,离了此地。
许玄驾雷而起,云端之上,梁雍和樊青竹都在,遥遥看着罗河闭关之地。
“观主。”
两人齐齐呼道,许玄点头,看向东边山野,沉声道:
“那金蚕修为平平,罗河却是手段多,擅长咒杀,驱策鬼神,梁护法,你不擅防备这些,当要小心。”
梁雍点头,「至火」正面斗法极强,但不善防备这些诡秘手段,此时笑道:
“这些巫人手段是多,但我们三人联手,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一旁的樊青竹有些惭色,她是服血丹突破,根基浅薄,功法秘术也差,此行主要是为两人压阵。
“明日就攻入罗河洞府,那金蚕叫我剑气所伤,正是他虚弱时,一举拿下。”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东边,若是这罗河仅是如今表现,他自觉能拿下此人,但有个疑惑,此时还未解开。
‘这人要香火作甚?’
对方仍旧未退走,显然是有些底气在,不知还藏着什么手段,对方使出的咒文旁更有香火金气环绕,不知是何等秘法?
东边山野,一片寂静,并无什么声响传来,仅余虫鸣。
明天再加更,燃尽了已经。
(本章完)
第141章 神像
第141章 神像
天边,青木宝船高悬,梁雍手持九重骨塔,黑灰之火自第九重洋洋洒洒自空中落下,飘然落于山野。
一重接着一重的爆炸声响起,山根震动,地龙翻身,一朵朵饱含硝硫气息的烟云窜起,气浪将瘴气冲散,下方蛮人的哭喊、奔逃之声不绝于耳。
下方的布置的阵法竭力运转,笼罩山野的阵纹荧光明亮,在做最后的抵抗,但功效甚微,巫祝不擅阵法,远差于仙释两道,罗河又能布置下什么高明的阵法,不过架子罢了?
筑基动手,这些炼气的蛮人毫无还手之力,那座洞府却依旧紧闭着,未有动静,叫滚落的山石掩埋。
梁雍有些疑惑地看向下方,这罗河还不出手,是真的跑路了,还是铁了心要当乌龟?
正当他再度运转法力,九火浮屠八重处渐有乌青之火喷涌,这火极为凝练,纷纷贴合到那处洞府上,若附骨之疽,阴燃起来,有女子哭骂之声响起。
九火浮屠第九重为【矾伏火】,黑灰混杂,是古代丹师所留,极为爆烈,以无拘著称,八重则为【相妒火】,是猜疑、妒恨之火,相传出自某位帝家后宫之中,阴燃法力,杀机内藏。
如今梁雍能动用的,便是九火浮屠塔中这两道筑基灵火,皆是「至火」一道的筑基灵火,内藏于九火浮屠之中。
下方的洞府再也不堪这番狂轰滥炸,整座洞府被梁雍掀开,自其中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古法器,让你个筑基初期来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罗河终于出声,未曾有什么情绪,随意说道。
梁雍嘿笑一声,正待占些嘴皮子上的便宜,不想罗河话语刚落,这疤脸汉子就觉两臂酸软,脚下一虚。
他的指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蠕动不止,这东西无形无质,梁雍催动【相妒火】,欲去焚烧,效用却不大,咒文化为各色狰狞毒物、鬼怪,消磨他身上血气和法力。
身后澄白之水涌出,化为一宝瓶,将梁雍护住,渐渐隔绝那咒文侵蚀,樊青竹自舟中走出,为梁雍恢复伤势,面色有些凝重。
【慈心瓶】本就是个寻常仙基,仗着抵御邪害之能,勉强可同罗河的咒文相持,可对方要是再施手段,樊青竹自觉难以应付。
自洞府中继续传来那道声音,此时似乎有些意外,低低道:
“还有个「化水」筑基,根基虚浮,是来送死的?”
言毕,那具咒文所化大手再度显现,向着天上二人抓去,香火金气勾连其上,同樊青竹所化宝瓶对撞,顿时宝瓶溃散,天上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暖雨来,地上草木盛长。
梁雍怒斥一声,塔顶的白鬃狮子怒吼,九火浮屠第七重,一枚黑色丹丸显化,乃是这浮屠塔的神妙,【灼忿】,火怒而凝,有增长诸火威势的妙用。
黑灰、乌青二火受这火丹刺激,熊熊燃烧,合向那咒文大手撞去,气浪滚滚,砂石漫飞,草木倾倒,四周空空,再无什么活物的声响。
烟尘散去,罗河所在洞府终于露出全貌,一口血池正在其间,极为平静,无一点波澜,池前为一白骨祭坛,坛上供着一青面赤身,蛇发狰狞的神像。
身着紫金长袍的少年侍立在一旁,此时伤势已好,冷冷看向天上二人。
“金重,进去吧。”
罗河的声音自血池中响起,金重恭敬地回道:
“谨遵主人法旨。”
接着这少年身形渐渐萎缩,衣袍落下,一金蚕飞出,融入这尊神像之中,香火金气涌动,渐渐笼罩住祭坛上下。
“及我司祭,必以三牲。”
罗河的声音响起,血池涌动,逐渐融入这尊神像之中,此像迎风便长,足有三人高,立于山野之间,气息骇人,黑色咒文若水波一般在其身旁涌动,极为恐怖的气息自上传来。
此时这名巫人的气息,已经实打实停在筑基后期,胸腔一点金亮,乃是那只金蚕,正在不断吐纳香火,凝聚神躯。
这神像张口,诵起咒来,蛇发翻飞,身旁的咒文凭空消散,然后落到上方二人身旁,樊青竹想要再以仙基抵挡,但这尊神像却无一点邪气,【慈心瓶】止邪之用难发。
许玄这时出手,他大致已经看清罗河的路数,这尊神像,只是类似法身一般,借香火血气凝成,却非如辽国那般是真正的神道之躯,仅算是淫祀野神一类。
‘「祸毒」和鬼神相关,剩下两巫又如何?’
许玄心思稍沉,他听过辽国神道昌盛,不想今日遇见这类修士。
玄黑的劫池显化而出,沧桑古老,岩刻上雷雀长鸣,电蛇奔走,劫罚之意笼罩而下,自这道【伪象】凝成,许玄还是第一次动用,此时才觉出神妙来。
这方劫池上应【劫心池】,同「社雷」相近,杀力极盛,内合剑道,【降雷泽】是我居雷泽,身化神圣,【劫心池】便是代天行罚,司正纲纪。‘大泽升天,化为雷池,或许是古时雷宫旧事,才有这仙基之变?’
许玄伸手上握,恒光携着汹涌的雷火之气,自劫池中降至许玄手中,丹霆、幽泉于劫池之中盘旋不定,度化雷光。
恒光已是古法器,自从上次遭真君御使,许玄观摩至今,只觉更有神妙内藏,当下拔剑,持正,立斩而下,雷火冲激,剑气却从正反两方同出,杀至这神像心窍和后脑。
正是恒光的神妙,【镜返】,八方古剑震动,若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高悬,光耀四野,便可将剑气、法力同时引渡至两个方位,增幅叠加。
两道剑气若长河泄洪,携着紫雷破空而至,瞬息凿在这尊神像之上,化作无数狰狞毒虫的咒文同剑气碰撞起来,消蚀、斩杀,两股力量纠缠起来。
“来的好,剑气我也见识过,看看许观主的如何。”
罗河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有些把握在,这神像胸前金蚕明亮,香火之气卷积而下,将其神染得金亮。
这尊金身轻叱,一柄白骨匕首上浮,渐渐增长,化为一柄骨刀,若某种兽骨打磨而成,正是先前金重所用的筑基法器,足有筑基上品。
剑气穿凿于对方金身上,斩出道道深痕,罗河不敢硬抗,手持骨刀,黑色咒文凝聚,同许玄剑气对拼起来,两人缠斗起来。
‘哪里的怪胎。’
罗河有些心悸,对方斗法之强,远超他所想,器艺、秘术和法器颇为不凡,如今他还占上风,全靠修为积攒和这金身神妙。
‘寻常仙门筑基也不过如此,恐怕那类嫡系种子,或是专意培养的打手,才有这般实力,若是此人修到中期,我还真要避退。’
罗河金身光芒一盛,雄浑至极的法力横压而下,这尊神像乃是集结鹧由、老崖两部落数万人的香火,以及金蚕蜕变的神妙,仅论法力,对方三人加起来都不如他,这便是罗河自信所在。
任你器艺再高,法器再妙,也不过若小儿持剑,斗不过自己这尊金身,就是要凭借法力将对方三人镇压。
周边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若笼罩而下,将三人彻底围困其中,神像的法力肆无忌惮的挥洒,胸前金蚕不断激射出金光,疫病之气充斥山野。
樊青竹祭起一宝瓶,却只是炼气上品法器,但正是「化水」一道,算是正合她的仙基,白水溢流,温暖、生发之意笼罩几人,护佑法躯和心神,若稚子归于母怀。
梁雍怒斥一声,再度打出那枚【灼忿】,引动两道灵火,汹涌烧来,同漫天咒文相抗。
许玄持剑,劫池之中,丹霆和幽泉旋转不定,雷池中心,劫罚之意不断凝聚,许玄握紧恒光,剑气纵横,格挡住对方骨刀。
【天鼓】响起,雷音重重,这道法术本就有壮威、滞敌的妙用,许玄叱声不断,并未像上次那般击鼓而鸣。
天音激荡,笼罩上这尊神像,许玄神色冷冷,他在找罗河的伤势,对方既然避退中心,迟迟未归,那就说明伤势未好。
许玄虽然未见过朱虞城出手,但对方当年可是和自家师父齐名,能和修成剑意的筑基相提并论,个中厉害,许玄自然知晓。
果然,天鼓鸣动之下,虽然攻势不强,但却查探出这尊神像一处薄弱之地,正在胸口,那只金蚕下方。
「元磁」似乎和雷霆亲近,许玄能感知到,在那金蚕之下,有一道极重的元磁之力潜伏,同整具神像不合。
‘罗河想着耗尽我等,比拼法力,是他占优势,越快处断越好。’
当下心念一转,许玄眼神灼热几分,恒光轻鸣,他要试试,一剑斩开这具神像。
对方显然也知道这处隐患,将那只金蚕融入,化为护体的法器之类,凝聚起香火之力,坚韧远胜其他地方。
许玄默默注视对方,气海之中,披甲神人持剑,仙基有感,诸雷相助,不断抬升气势。
头顶劫池中,极为浓重的劫罚之意和紫玉般的朦胧剑炁融汇。
【玉血心】增长气血,疯狂运转,【子母血河】正向而动,同这道「血炁」正法有感应,加持法躯。
【天蓬诛魔图】中,一尊执剑天兵观想而出,落入上霄雷云之中,眠雷虫、瑞雨霆凝聚神形,同那口雷池勾连,以为渡口。
现在,一剑即可。
(本章完)
第142章 残信
第142章 残信
一切静止,周围似乎变的极慢,咒文、灵火和白水都若暂停一般。
樊青竹和梁雍全力纠缠住罗河,给了许玄尽心出剑的时机。
法力运行的轨迹,咒文显化的时机,尽在心中,许玄眼神空明,立持恒光,剑身明亮,雷火艳艳。
上方雷池之中,上霄雷云凝聚的天兵落下,有些虚幻,同许玄身影相合,积蓄已久的剑炁和雷光尽数容纳于剑身之中。
许玄心思澄澈,全身精气神抵达顶峰,劫池降下天雷,护佑己身。
然后,直斩而下。
恒光携着剑炁,若有灵一般,腾飞而出,无数咒文遇之则消解,重重雷光冲激而下,逆势而上,震行无阻。
雷宫巡天降罚的一点真意内蕴剑中,将罗河的金身锁死,避无可避。
罗河神像眼神中含着惊惧,他只觉对方那剑气有变,威势上涨,斩在他咒文极微之处,将其中真意都粉碎。
‘他要斩我的伤处。’
这想法一起,罗河心中发颤,疯狂催动金蚕,浓重的香火之力凝聚于胸前,将此处化为足金之色。
剑炁直贯而下,恒光的【镜返】起效,分化两方,交落斩于神像胸前,汹涌的雷光炸响,蒙蒙剑炁穿梭不定,若凿阵一般,直破那只金蚕。
香火之气一盛,金光大明,剑炁斩来,那香火竟是衰弱一截,紫雷随之而降,十二道大震祈雷光跟随,剑炁开道,斩开。
金蚕上渐渐有裂纹生出,罗河神色一变,对方此剑竟能削减香火,他哪里见过,来势极快,只见紫光飙飞,天音随后,胸前金蚕被破。
神像胸前,撕裂开一处巨大的剑伤,剑炁流转不定,绞杀起周边香火之力,让罗河无法修复法躯。
金血若雨般倾泻而下,神像上蛇发狰狞而动,胸腔中,一道元磁神光突破束缚,雷同磁会,重压落下,将这具金身镇压的寸寸崩碎。
罗河的肉身自其中跌落,这具金身被破,他气息衰微至极,周身咒文尽数消散。
‘若是无这道伤,还真是要苦战一番。’
许玄收回法剑,强提一口气,再度杀来,身旁的梁雍亦是鼓动法力,紫雷同黑火交加,顷刻轰碎对方法躯。
可这巫人的头颅却依旧完好,此刻气息虚弱,竟还开口道:
“好手段,今日我”
此话还未说完,许玄直接再度拔剑,狠狠斩去,绝不听对方言语,梁雍更是会意,黑灰的【矾伏火】倾泻而下,将剩余的血肉都炸个干净。
罗河残余的头颅上,神色一变,张口一吐,黑色咒文凝成的二字显化而出,他的脸上露出极为不甘之色,然后血肉迅速枯萎,化为飞灰。
这黑字迎风便长,周围毒虫迅速自地中钻出,四处窜动,黑色咒文再起,却和先前不同,将周边一切包裹,再无光明。
贪痴嗔慢疑生于众人心间,许玄这时才看清,这二字所写为何。
【元虿】
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在其上涌动,幸好并不针对三人,否则真要当场身死。
‘紫府所留,罗河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心中惊疑,这无疑是紫府落笔,罗河得过天毒山提点,难道就是得来这咒文?
周边的樊青竹脸色煞白,一旁的梁雍亦有惊容,许玄持剑,深吸一气,此时这咒文还未显威,不知为何。
恒光轻鸣,上方那道黑色咒文却有感,逐渐消散,凝聚于地上,化为一枚黑色丹丸,神通消散,众人自一片黑暗中走出,周围毒虫也尽数不见。
罗河的血渐渐汇聚到那枚丹旁,凝为血字,短短数行。
“一丹相赠,再无因果。”
许玄上前,若有所思,转身,一旁的梁雍和樊青竹却对这丹丸和血字视而不见,甚至眼神迷茫起来,渐渐忘却先前之事。
‘原来是这么个提点法。’
深吸一气,许玄拿起这枚黑色丹丸,下方血字立刻消散,他感到某种联系断开,身心轻松不少。
现在他大致明白罗河为何偏偏挑东密旁边落脚,这道神通一路驱使这巫人同自己接触,就是为了传达这道消息。
‘天毒山是要划清界限,了断因果。’
许玄不知对方这行为有几分效果,但若是不拿,说不得对方还要猜忌自己,他也不想同这家纠缠。
一旁的梁雍和樊青竹还怔在原地,似乎为神通所影响,眼神缓缓恢复清明,许玄收起宝丹,其上有效用记载,稍稍感知便可知晓。
【浊阴生源丹】,果真是紫府一级的灵丹,取自地中浊阴之气,包容蕴养,是枚救命的宝丹,对筑基而言,只要还剩一口气,服下就能立刻恢复伤势,几乎是多出一条命来。
‘倒是十分珍贵的灵丹,还是待天陀醒来,让他掌掌眼就是。’
许玄等了少时,梁雍和樊青竹才回神,眼神看向罗河残躯。
“观主剑道高妙,竟是一剑就破了对方金身。”
樊青竹含笑贺道,似乎完全忘记先前发生何事,一旁的梁雍也是如此。‘这就是神通。’
许玄看向二人,神色如常,笑道:
“如今罗河已除,且看看这里都藏着什么灵物。”
他随手一挥,法力涌动,就将对方芥子物取来,身上残余的灵物和法器也收来。
罗河到底是筑基后期,家资颇足,仅筑基灵物就有四道,品相颇好,可惜三样都是巫祝道的,尽是些骨片、虫躯,动用起来有些麻烦。
剩下一道灵物则是许玄则看不出来,乃是一团金气,混杂香火,置于瓶中,神气自溢,看不出来历。
一件筑基上品的白骨匕首,和那具金蚕的残躯,稍加炼化也是件筑基法器,剩下则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许玄尽数收下。
并未寻到那【乱神语】的修行之法,但寻到一卷咒杀之术,仅有三品。
【咒坛祭灾术】,正是罗河先前驱使咒文,隔空杀人的法术,许玄稍稍翻看,其中混杂不少蛮人文字,极为晦涩难懂。
‘这东西也就法言愿意参悟了。’
收起这卷法术,这法术威力一般,但胜在诡变,配合罗河的仙基能有妙用,其他道途的修士去使,神效就少。
再翻找一阵,竟是有张泛黄的残页,并无神异,普普通通,只是上面记载的文字有些意思,像是自某封信中截取的。
“华原道友,今处离国,「天禄」之位将归,上位欲举事,重立纲纪,当修戊己,壬坎,以为山水之主,得居一地,次修祸福,从上巫,随天官,亦是自在。”
“藏金、丙火、元木,三道皆有位置,若是不欲投身大业,遁走庚辛,避退甲乙,脱身蕴艮,拜入仙宗门下,也是自在。”
“及乎五雷,震自劫池,神从天笑,亦可转走社宫,虽有凶险,却是正途。”
“唯有.及.二道,万万不可遣人修行,因.”
许玄在见到华原二字时,心中一震,这信是给长生观那位真人的,为何流落到罗河手中,对方称呼为华原道友,是紫府,还是年轻时,尚为筑基之间来往?
‘「天禄」是什么道统,哪两道不可修?’
信件这一处的文字已经被抹去,再也无法窥见分毫,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及乎五雷这一行,稍稍沉思,却毫无头绪。
‘劫池、天笑,可是指两道仙基,转走社宫又是何意?’
他想起先前在听心阁【观周天榜】上所见的那位周始,所修仙基正是「神雷」一道,【天公笑】,又有何关联?
‘华原修行的乃是「庚金」,却是任太真宗驱策,似乎是在避退。’
许玄看着上方文字,心思渐沉,「丙火」、「震雷」都在这封信谈论之中,若真有什么牵扯,可不太妙。
‘上位是指谁,宋氏?’
他长叹一气,此事恐怕还需天陀苏醒,才能谈论。
当下吩咐几句,让梁雍和樊青竹领着门人将此地占下,准备人手,以图向深处进发,夺取灵山。
许玄御风而起,如今这片地界已经占下,该办正事了。
【冥毒火池】,他默念这火池之名,在心中检阅那本《火毒总录》,暗暗观察地脉,感受灵气流动。
巫荒共计三口火池,皆在这卷《火毒总录》记载之中,这类火池皆是藏身地下,由地脉蕴生,随之而动,寻常人难寻。
许玄按照记载,观察山水风向,最终锁定一处矮丘,这地方平平无奇,但他确定,就在此处。
御风而下,来到这处矮丘旁边,许玄取出丹霆,剑气汹涌,向下凿去,仙基施威,速度极快,不过少时,便遁至地脉深处。
一道灼热和冷寂交替变化的气息逐渐靠近,许玄凝神,在坑道之中一斩,一处地穴就在眼前。
此地连通暗河,穴中为一口小小的火池,许玄收剑靠近,看了过去,这灵火熊熊燃着,为紫黑之色,时热时冷。
这便是【小冥毒火】,相传是地府处置罪人,便用这火来烧,冷热交替,痛苦至极。
许玄眼热,看向这口火池,其中一共有三道火焰可采,他以法力控制,灵识触及,只觉差点顺着自己灵识烧来,冷热变化,一股痛感传来。
‘能伤灵识,倒是斗法的好东西。’
他取出一方早早备好的宝匣,将三道灵火一一收来,这口火池中火气仍盛,仍可蕴养,只是不知要多久。
‘三道筑基灵火,这下门中不愁火用了。’
许玄转身离去,如今此地已破,该去谋划中心的几座灵山,段家、柳家应当也有动作。
地穴中紫黑的火气奔行,流散,再无声息。
等会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43章 枢蠢
第143章 枢蠢
巫荒中心,临近东边的一座灵山上,青木之气浓郁,山中多有芝兰玉树,清风徐徐,一派胜景。
山顶处站着三人,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站在前方遥望,眉眼和善,笑时两眼几乎眯成一条缝,着白袍,修为隐隐显露,已是筑基巅峰,极为摄人。
身后静静侍立着两人,皆是筑基,在此待着已有半天时间。
一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正在打盹,穿着一身灰衫,头一垂一落,如同钓鱼,是筑基后期修为。
另外便是一壮汉,身材健硕,头生牛角,毫不避讳的散发着妖气,提着大斧,是筑基中期修为,血气极盛。
“朱虞城看来只占【崇希山】,剩下的却不会再动了。”
白袍青年回首看来,含笑说道,下方的牛角壮汉当即回道:
“大王说的极是,只是他不动,我们可要动?”
一旁的老人仍在打盹,似乎完全未听到身旁两人对话。
白袍青年回首,将目光从远方的元磁神光上收回,眉眼一挑,只道:
“朱家成功占下,剩下的仙修肯定就闻着味过来了,我听闻最近西边可不太平。”
“大王,我等可要去杀一杀这些仙修的威风,再.”
牛头壮汉气势汹汹,握紧手中宣斧,白袍青年却只是摇头,低低道:
“黄夷,你看的太浅,让他们来就是,灵山给他们又如何,万不可因小失大。”
名为黄夷的壮汉沉声应了,不敢违逆,自从他拜入对方门下,这位总是在赢,他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一旁的老人此时睁眼,看了过来,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
“枢蠢,上次江阳那边动静不小,真就不管?那边好像没什么筑基在了,尽是些小卒子。”
这白袍青年便是枢蠢,如今已占下一座灵山,无人敢阻拦,见这老人说话,他笑道:
“刘老说笑了,去干嘛,找死?那道玄光通天彻地,我等见着,记忆却还完好,几乎就是明示,莫要去招惹。”
这老修神色如常,看向江阳方向,继续说道:
“三景之光汇聚,是太素之变,已经彻底改变江阳地貌,灵机甚至都有变化,如今江阳正适合修行阴阳、星辰和诸光的修士突破,太虚中恐怕有这几道的资粮产出。”
“若不是这地方凶险,如今也算个宝地。”
枢蠢摇头,不以为意,目光又投向群山拱卫的那处空地,原本天毒山所在的地界,他眼神灼热。
“哪里比得上这里,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可就无了。”
山下忽地有蛮人来报,急急上前,送上来一封文书,枢蠢笑着接过,扫视几眼,笑道:
“罗河已死,连带着鹿原、梭新,这三人都叫仙修除了,我本以为罗河身为后期,还能多活几日,不想这般不中用。”
一旁的黄夷此时低低骂道:
“这人是个极为阴狠的,打不过就往别人治下放毒,他那金蚕不知散出多少疫病、瘟毒来,见着就烦,死了正好。”
枢蠢看向一旁的崇希山,若有所思,沉声道:
“罗河虽然只是寻常散修,修的香火金身却是坚牢,咒杀之术也值得称道,竟然就这般死了?”
“刘老,你且去帮我查查,如今有哪几家仙修进驻巫荒,说不得有用处。”
一旁的老人低低叹气,眉眼一瞥,只道: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卖命,当真遭罪。”言毕,这老人当即御风离去,动作极快。
枢蠢神色如常,继续遥望,看的入神。
——
原上东边,贴近巫荒地界,向远野。
此地临近柳家,本为一筑基中期巫人所占,如今已死,灵地落入柳家手中。
“鹿原。”
柳秋辞站在山野间,看着刚刚被自己、青蕴还有【青郁柳】联手打杀的巫人,对方仅是筑基中期修为,身上带伤,很快就叫拿下。
【青郁柳】,这株柳家代代相传之物,既像法器,又类生灵,平日灵智不显,仅有嫡系筑基,与之相认,才会新生灵智。
这柳树仅论品级,已是古法器一级,神妙更多,几乎可以看作一位筑基修士,甚至还能动用法术。
青蕴缓步跟在柳秋辞身后,看向四周,似乎有些不喜,低低道:
“这地界尽是些瘴气,混着血秽,都没个落脚的地。”
柳秋辞转身,脸上显出几分愁容来,青蕴是个爱干净的,这一路上他听对方抱怨许久。
当下这青衣公子再也忍不了,只道:
“姑奶奶,咱们是来杀人掠地,你当是出来踏青,还要怎样?”
青蕴不言,娥眉婉转,直直看来,柳秋辞让她盯得心慌,忙找个借口,欲御风离去。
“我听族中说,北边有大动静,可想听听?”
她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原本一直环绕在眼中的那股娇横之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柔弱,清澈的青色眼眸。
柳秋辞回身,对方这般看来,他更觉心慌,低垂下头来,只道:
“何事,说来解闷也好。”
青蕴上前几步,紧紧贴在柳秋辞身上,对方搂紧她的腰身,她柔声道:
“离辽边界,有位修行神雷的大人物,准备游历离国,正是变局。”
柳秋辞忽地松开手来,眉眼间有些难堪,转头道:
“说这些作甚,岂不是犯了忌讳,你”
青蕴却是重新抱紧眼前人,不愿分开,隐有泣声,低低道:
“你去寻那位,搏上一搏,总有机会,何必这般?”
说着,青蕴抬首,那股属于妖类的狠戾之意笼上面来,看向天上,低低道:
“族人又如何,蛇类擅育,躲过此劫,你随我到玉流去,不消十年,亦可开枝散叶,届时何处不可去?”
柳秋辞的目光低垂下来,那一瞬间青蕴以为对方就要答应自己,青眸中涌出点点希冀之色,痴痴看来。
对方抱紧了她,只低低说道:
“岂能一样,岂能一样?”
柳秋辞看着青蕴将头缓缓低下,埋在他胸腔,青衣似乎被沾湿几分。
这条青蛇如今前所未有的虚弱,像是初次见面时,漫天风雪,柳秋辞将冻僵的她自门外捡回。
此时柳秋辞心中猛地有股冲动,他想向面前的人许下承诺,就此离去,为她拼死一搏。
先父的嘱咐,后辈的笑声他脑海中响起,让他只能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对方。
蛇也会哭吗?
(本章完)
第144章 天殛
第144章 天殛
洛青,荡霞峰。
景阳烘炉中,地煞火艳红烧着,落在炉地,辰流火则飘在上方,极为轻盈,蓝色的火苗散开,星光洒下。
王习微挥手,一道紫黑的灵火祭出,落入炉中,幽幽烧着,冷热变化,让炉中火光一滞,火力不再稳定,时冷时热。
许玄站在一旁,他特意为师兄送来这【小冥毒火】,本以为是筑基灵火,怎么也对炼器有些用处,可如今来看,这
“此火冷热变化,极难掌控火候,要是筑基还好,炼气拿来用,恐怕是炼什么,坏什么。”
王习微看着炉中火势变化,眉头紧皱,又将这道灵火收回,落于手中,感知着火性。
“虽说不能炼器,这灵火拿来斗法倒是极为厉害,冷热变化,针对神魂。”
“直接当作炼器的材料,想来能锻造出不少厉害法器来。”
许玄稍稍沉思,低声道:
“师兄如今若是去炼筑基法器,有几分把握?”
王习微叹了一气,虎目一转,翻看起那本《冶夫候火兵录》来,寻了许久,才道:
“炼气想去炼制筑基法器,倒是有几条路子,一者是去合炼,众人共同施法,二者便是去借灵地、香火之类养兵。如今候火堂除了我和栖云,也有两个炼气的,剩下些胎息的修士只能打打杂,合炼不成。”
“要是有对应的灵地,或是香火,你再出手施为,倒是可以养兵,造出筑基法器来。”
许玄闻言,只道:
“这事且等我去搬山回来,再行商议。”
许玄同师兄告别,驾雷去往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内,将得来的件件灵物摆在面前。
许玄查阅《妙蛊巫谈》,大致也明白罗河这几件灵物的来历和功用,如今正要处理一番。
【宝宣金蚕】的残躯,性质近若金铁,可充当金德一道的灵物,介于庚辛之间,刚柔兼济,颇为不凡。
一道兽角,其上咒文密布,应当是自【鬼蛇】身上取来,他暂且留着,此物可供修行那道【咒坛祭灾术】。
两具虫躯,铁灰色,拳头大小,皆是蚁虫,名为【藏原蚁】,专吞地中精铁,虫躯极为坚韧。
剩下的则是那瓶香火金气,至今还不知道功用,将兽角和香瓶收起,许玄催动起【小冥毒火】,他如今已炼化一道,雷火不相冲,倒是无碍。
【小冥毒火】紫黑之焰燃烧而起,筑基已是能控制此火冷热变化,当下催动起炎性,烧融起金蚕和噬铁蚁,以煅烧出可用的灵物来。
这灵火不适合炼物,许玄耗费一番苦工,磨炼半日,总算功成。
一枚闪着宝光的金锭,【宝宣金】,刚柔并济,有自行修复的特性,以及一方精铁,为【藏原铁】,以耐磨不损著称。
暂将这些灵物收起,如今不论是炼器还是买卖,这两物都好出手不少。
如今三道筑基灵火,许玄自己炼化一道,交予习微师兄一道,剩下一道则是投入到【栖焚真羽】之中,以来蕴养那点紫府灵火的火苗。
他却不是真想将其上的【赤元解火】蕴养出来,即使成了,也不好动用,最为合算的方法,应当是自其中分出几道筑基灵火来。
许玄将一道【小冥毒火】投入其中后,那点火苗果然壮大不少,本想着再投,可这火苗却不吸收,恐怕是性质不近。
【小冥毒火】乃是阴火,居于地下,当属「丁火」,本就和丙火这种极阳之性相冲,能吸收一道,还是借着【赤元解火】的位格,门中的地煞火虽是出于地脉,却遭了煞气浸染,由阴转阳。
【赤元解火】是纯正的丙火,按照天陀所说,是古夏一位火鸦王陨落所留,神妙非凡,许玄如今估摸着大致还要一道性近的筑基灵火来供,才能分化出一道筑基丙火。
‘丙丁离至,还有一火为何?’
许玄稍稍沉思,巫荒三口火池,都记载在《火毒总录》中,只是这三口火池,【小冥毒火】、【焦宫炎】都是「丁火」,【大欲火】是「至火」,恐怕不甚合适。
【焦宫炎】在巫荒中心,【大欲火】则是在临近江阳郡的地界,都难以取得。
柳家,段家都已攻入巫荒之中,只待安顿好治下,三家汇合,便可直接杀入中心,以夺灵山。
许玄已经遣人打探过,中心有九座灵山,他已经定下目标,选定一座。
【天殛山】,这也是柳秋辞所说【悬雷峰】所在,似乎有【震雷】灵物的踪迹,只是不知有无筑基震雷在。
他稍稍静心,如今还需等待柳段两家准备好,还需几日时光,当下便钻研起法术来。
‘如今有一道「丁火」在身,倒是可以试着修行《长光明烛法》中的法术。’三品法术【广烛照术】,无什么玄妙,仅有一个功用,就是增长、扩散火光,范围颇大,以【小冥毒火】来使正合适。
此法本身无什么杀力,全看灵火,【小冥毒火】正适合来使。
这法术简单,许玄参悟少时便可施展,【小冥毒火】凝聚成一紫黑的火烛,幽幽烧着,火光笼罩殿中,随法力而动,无所不包。
这类三品法术神妙不多,就是炼气,苦心修行也能尽数掌握,四品法术则要筑基才能炼的完满,五品则是紫府境界才能掌握。
天陀教给许玄的几道法术,【六道化生】极为复杂难修,许玄几次动用,全靠天陀在一旁指点,让他自己来使,当真是一头雾水。
他隐有感觉,这道法术的神妙远超自己想象,毕竟涉及轮回、因果变化,按照天陀所说,甚至有避走因果,转世重修之用,极为不凡。
【小千心印】在静修时许玄会动用,以为安稳心神,或许还有别的用处,只是他未发现。
【玉血天心术】则是简单明了,如今两道异表,玉血心增长血气法力,崇天眼有破妄堪真之妙,但比不过篆文的防护心神,仅是用来主动破除幻术之类方便些。
非修行「血炁」的筑基可成两道,紫府竟只能修成一道,一共算来,也就是成就五道异表,且这异表越是在修为高深时成就,神妙越多,当要细心选择。
【重瞳】、【宪语】、【三头】、【六臂】、【警骨】、【牝牡相】、【伏易躯】,这便是可选择的异表,筑基还可修成两道。
【重瞳】对修行各类瞳术有加持,增长瞳光威力,【宪语】加持言语,亲和道韵,这两道倒是和【降雷泽】目光、言语化为雷霆的性质相合。
【三首】加快施法,可运转多道法术,【六臂】加持器艺,可同时动用法器。
【警骨】增长直觉,感应危机,【牝牡相】均平气海之中阴阳,就是有些别的副作用,让许玄瞬间放弃。
剩下的便是【伏易躯】,最为难炼,也最玄妙,兼合龙蛇之躯,修成则上身为人,下身化为龙蛇,这异表和许玄最为契合,他准备最后再练。
‘如今还是以斗法最为重要,先修【六臂】最好。’
许玄沉下心神,若是修成,就可同时祭出六道法器来,或是打出法术,只要法力撑得住,就是杀招。
【雷泽化圣身】还无法修行,龙气是有,就缺震雷,也不知道天殛山上有无,若是此山无,那就只好等待涌劫天开启,去【种雷渊】寻。
这法术对斗法加极强,许玄自然是想在进入洞天前修成,届时也多几分底气,能夺来的灵物也更多。
天殛山就是目前唯一有筑基震雷踪迹的地界,这次却是必须要拿下,就是其中没有雷霆,雷道相关的灵物应当也有不少。
‘若是夺下这处灵山,按照习微师兄所说的养兵之法,恐怕能将丹霆提升筑基品级。’
许玄心思一沉,自从上次一战,他便明白合适法器的重要性,恒光作为古法器,这才能助他斩开罗河那具神像。
若真个进入洞天,哪家子弟没几件古法器傍身,甚至有些还携着紫府灵器,更是威势摄人。
天殛山正是丹霆突破的机会,得来灵山,【赤明府】亦可自太虚中接引归来一部分,这座洞府内藏诸多阵法、宝室,若是入内修行,好处极多。
‘灵地算是有着落了,就是还缺丹药供应,不然门中弟子修行速度,还是有些慢。’
‘紫府门派的弟子,大都是四五十筑基,天赋过人的,三十来岁突破的也有,我自天毒山手中脱身,得了好处,也是五十多岁突破。’
“如今门中资粮不知比先前翻上多少倍,霄闻离去,情况不知,剩下的人中思安师妹应当是最先突破筑基的,法言随后,接着便是行芳。”
许玄稍稍沉思,如今门中算还有名筑基,只是都是外人。
樊青竹要光复门派,虽有意同自己示好,但总有一日要离去,要是在赤云还好,能互相援助,若是跑北边去了,就算是断了关系。
梁雍实力强,性子也直爽,但来历似乎有些古怪,不知哪天会不会出事。
许玄目光低垂,看向殿外青松,若有所思。
今天家里有事,顶不住了,少更一章,之后会补上
(本章完)
明天请假一天
明天请假一天家里有事,暂请一天假,顺便整理下大纲。
(本章完)
第145章 逍遥
第145章 逍遥
巫荒中心,崇希山。
元磁神光颤动不止,自山根涌出,搅乱天上云气,往上看去,数座灵峰已经布下阵法,暗金色的阵纹明灭不定。
山外,静立着一背剑道人,一身玄黑道袍,上面纹着的火云艳艳,丹雀飞舞,赤果莹圆,这人驾雷自天上降下,手中还握着一封信件。
来人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若有重重阴云在眼中,想法情绪尽数藏着,眸子偶尔开阂间一点精光流露,让人心悸。
朱元蕴早已察觉山外动静,见着来人,原本冷峻的脸色缓和不少,露出笑来,让周边的下人面有异色,却不敢言。
“许观主来了,我家已等候多时。”
这位朱家嫡系看向面前来人,他们是同一辈人,对方也是筑基初期,可给他带来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好似柄仙锋直抵眉心,粹然剑气藏于鞘中。
他早已听过这观主剑气之利,炼气时更是见过一面,如今筑基,对方的气势却稳稳压过自己一头,让朱元蕴不得不提起重视。
此时称一声观主,以表尊重,不然以他的身份,称道友亦是无妨。
“见过元蕴道友,我得来前辈传信,处断完毕事务便急急来此,麻烦道友久候。”
许玄目光看来,他本在准备夺山一事,已和柳家、段家商议好,正待行事,朱家却书信一封邀请自己来崇希山一叙。思来想去,他还是如实赴约,他隐有感觉,此行或许能得来不少消息。
朱元蕴是个极为干练的,并不多寒暄,只道了个请字,便引着许玄向山上主峰行去。
此地元磁之力极盛,旁有数峰飞举,悬于空中,朱家顺着地势,布下阵法,手段极为高妙,浑然天成。山中灵气极盛,远超洛青不知多少,让许玄心中感慨。
沿着主峰道路向上,重压传来,山上偶有飞鸟经过,瞬息落下,蒙蒙的磁光环绕于整座主峰之上,峰顶已经建起一座青铜大殿。
许玄顶着重压,闲庭信步,并无一点吃力的模样,一旁的朱元蕴不由得高看对方几分,主峰的重压寻常筑基中期修士都难抵挡,许玄能这般轻松上来,想来根基扎实、法力浑厚。
“此山性属「元磁」,倒是极为适合贵族。”
许玄看向山中,元磁神光这般积聚,想来有不少这一道的灵物出产。
“「元磁」的灵物少见,能寻来这座灵山也是我家走运。”
朱元蕴稍稍感叹,目光落在山根处,笑道:
“「元磁」不是显道,我家要用灵物,还要靠临近的灵物来转换,如「灵雷」、「艮土」,过程极为繁琐。”
此言一出,许玄忆及先前那封残信,便问道:
“若是依元蕴道友看,当今之世,修行何等道途才算明智?”
朱元蕴显然是叫「元磁」不显困扰许久,心中早有过算计,此时被人问到痒处,颇有些诉苦的意味。
“阴阳四象不是我等小修能去沾染的,剩下的自然是五德最好,能兼能转,灵物众多,功法齐全,前人修行又留下不少参考,少走弯路。”
“其中更以水火为妙,有金丹在位的更是当世显道,平白高人一等,就说「离火」,离太那位扫平中原,定鼎东都,「离火」已是当世一等的道统,只是寻常人修行不得,为帝家专属。”
许玄闻言,心中想起炼气九重凝练性根时所见,那片显化于大宇中的雷泽。
‘「震雷」位上有大人在,虽然强势,但灵物却稀少,「神雷」应当无人,【玄雷天枢仙道】消亡,玄枢真君陨落,但这一道却昌盛,多见人修,离辽皆有,这又是什么道理?’
至少周围几郡,许玄未曾听闻有哪位「震雷」一道的紫府,仅听过北海有人修行这一道,或许有紫府在。
当初机缘巧合遇到火鸦,就此投身【涌劫天】的布局中,可如今想来这事情又有些蹊跷,《震耀问灵法》恰好是观律殿中《泽雷履龙经》的下属功法。
先前许玄只觉有些仙碑护体,自以为无虞,但自从见过那封残信,心中不免起疑,可《震耀问灵法》是师父寻来,让他修行的,从未说过来历,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一旁的朱元蕴见许玄沉思,便低低呼了一声。
“道友,已经到了。”
前方便是一座高高的青铜大殿,门户大开,朱元蕴做个请的手势,自己并不入内。
许玄轻呼一气,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朱虞城,这位上一代人中硕果仅存的老牌筑基寻自己来,到底是有何事?
目光稍凝,他提起神气,踏着平滑的青石道路,向着前方走去。
这座大殿颇为空旷,外界浓郁的元磁之力此时尽数消散,一切平静,殿上最高处的主座上,一身着墨色华服,气度威严的男子看来,稍稍打量许玄几分。
沉重的压力自前方传来,若实质一般,让许玄脚步一沉,但仍撑着,先行礼道:
“见过前辈。”
朱虞城威势摄人,鹰视狼顾,淡漠的黑色瞳孔中并无多少感情显露,沉默少时,收敛气势,只沉声道了一句:
“坐。”
许玄随意找了一处坐下,并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朱虞城发话。
“段家、柳家,还有你门,都挤到巫荒来,还真是热闹。”
座上之人此时发话,随意开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殿外的元磁之力有感,涌动不止。
“不过是为门中攒些基业,以馈后人。”
许玄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回道,默默揣摩对方意图,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柳家可以多来往,段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朱虞城声音低低,直钻许玄心间,让他不由思虑起来这话是何意,“我们”是因何而划,段家又特殊在哪里。
“敢问前辈,这.”
许玄开口,刚想问个明白,对方却摆摆手,不欲多谈这事。不知为何,许玄总觉得对方此言非虚,段家确实极为特殊,仅段平度一人就是个变数。
“空剑门的良希兰已经成就筑基,这门派也算是完了,同室操戈,做的还不干净,徒留把柄。”
上方的话语声传来,许玄明白对方意思,左河默、启闻废的废,残的残,良希兰将矛头指向唯一最有可能继承位置的韦言,却让其走脱,殊为不智。
只是这事情是那位万金真人的谋划,个中关窍,恐怕早早就算好了,许玄却也不欲多言,有这些真人掺和,准没什么好事。
朱虞城似乎只是想点评下原上情况,此时话锋一转,又道:
“吴家如今搭上巫人的线,只以为自此自在逍遥,不受约束,也是一帮蠢货。”
他声音冷厉,让殿中气氛瞬间一冷,重压再度落下,极为摄人的气势自朱虞城身上散发而出。
看向许玄,这位朱家家主神色淡漠,似是定性一般,沉声道:
“你不如温扶风,这辈子恐怕都摸不到剑意的边。”
许玄神色不变,静静听着,朱虞城却淡淡说道:
“温扶风是个至情至性,心思自在的人,所以能成剑意,你算计过重,出剑考虑太多,达不到你师父的境界。”
“心中少了一口气,境界是差不少,但你肯定能活得比他久,门派也能在你手中传下去,或许这就是他选你的原因。”
许玄声音低低,只道:
“我仅有一念,护好山门传承,不负师父所托,便已安心。”
朱虞城听后,稍稍点头,转而又摇头道:
“这就是症结所在,我且问你,你练剑到底为何?”
许玄猛然看来,目光炯炯,上次还是师父问过这话,当时他答的是:
‘只为护佑师父、同门。’
此时他再重新思索一遍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如常,只道:
“护住身边之人,便是练剑所求。”
朱虞城的显出追忆的神情来,语气恍惚,低低道:
“温扶风和你不同,他练剑只是为了练剑罢了,却无这般算计,剑道即是目标,不是手段。”
“你却是反了过来,行事极为功利,练剑也好,修行也罢,都是一样,有用即可,不是你真正所求。”
许玄轻呼一气,只觉心中似乎有一处郁结松动,隐有明悟什么,沉声道:
“晚辈明白,谢过前辈提点。”
“谢我?”
朱虞城发出一低低的嗤笑声,凝神望来。
“我却是觉得你这般行事,才是当今的正道,事功些,才能活命。”“再过十来年时光,陈家同我的约定就结束,到时我会一统赤云南,包括青巍。念在温扶风的面上,你如今若是点个头,就此归降,好处不少。”
对方忽然提及此事,让许玄心中稍沉,声音低低,只道:
“前辈所说归降,是为何意?”
殿中气氛逐渐降至最低,朱虞城语气平淡,只道:
“任我驱策,奉我为主,便是归降。”
对方并未显露出什么威势,许玄却是心思一沉,转而起身,只道:
“恕难从命。”
他精神紧绷,已经做好谈不拢,对方就此出手的准备,可朱虞城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许玄看向上方,目光沉凝,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前辈这般执着于一统原上,可是有什么缘由?”
朱虞城冷厉威严的脸上多出少许笑意,若水波般颤动的元磁神光在他周身涌动,某种似万军压阵,一往无前的气息升起,让许玄仙基有感,体内雷霆轰鸣。
只见这位朱家家主,昔年唯一活下来的人,此时嘴角含笑,语气幽沉,缓缓说道:
“无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想与人讲讲道理罢了。”
言毕,对方便不再多说,那股气势却越来越盛,直直压来,好似千万兵戈直指过来,许玄站定,仙基有变,一方玄黑劫池随之升起,紫雷涌动,隐隐对峙。
背上恒光疯狂的鸣颤起来,许玄目光沉凝,极力按下。
上方的那口劫池缓缓旋转,在这重压下却越显神异,其上刻纹变化,紫金电蛇奔走,雷鬼持枪立于云端,蛟蛇藏匿雷中,诸多景象一一显化。
朱虞城看着那方劫池,目光凌厉,沉声道:
“【劫心池】,让你修个三品仙基,实在是可惜。”
“温扶风这卷雷法,是北海的一位道人传授,你若是想续上道途,走的远些,将来可去北海闯闯。”
“天下三十六道震雷,皆是自天外落下,降至北海,而后再度归天,以你的资质,前去择一仙门拜入,亦是可行。”
许玄静静听着,算是明白《震耀问灵法》的来历,他觉得朱虞城言辞之中,并无多少恶意,反而在提点自己什么。
“若有一天,必当前去看看。”
朱虞城似乎对这回答有些失望,冷厉的眼神扫来,语气低沉。
“你那山门,如今可搭上哪位真人的线来?”
“若是没有,可就要好好想想个中利害,这地界上还有过几家门派、世家,背后无人,都不长久。”
许玄闻言,心思稍沉,他如今上哪里去投靠紫府来,更何况牵扯极多,只低低道:
“怕是无哪位愿意掺和这烂摊子,皆都避之不及。”
朱虞城眉眼一转,轻拍座上扶手,沉声道:
“温扶风炼气便成就剑意,得了各方青睐,你可知有几家在他身上下注,看重他?又有几家想取他性命?”
许玄闻言,心中震颤,恒光剑鸣不已,再难束缚,当即出鞘,一股惨烈至极的杀气涌出,悬于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恒光,只觉无穷杀意和恨意,凝于其上,恒光若有灵一般,铮铮而鸣。
“敢问前辈,到底是哪几家?”
许玄声音若刀刻铁石一般,沉沉划过,恒光上紫绛剑炁环绕,斩灭入微的气息升起,将无形的杀气都尽数斩去,恒光渐渐恢复宁静。
座上的朱虞城若有所思地看向许玄,只低低道:
“已经修成剑炁了?看来温扶风还是尽其所能,为后人留下些东西。”
“前辈,还望告诉我,到底是哪几家暗中谋害。”
许玄上前一步,眼中是刻恨意昭然,隐藏多年,此时才真正显露,仙基有感,劫池震动,天雷轰鸣。
朱虞城静静看来,若太岳般的重压落下,同其对上。
很快对方的气势就压过许玄,一时若万军前驱,一时若太岳压顶,两种截然不同的仙基变化显于一人之身,让许玄有些难抵。
此时朱虞城眼中才显露出几分欣赏来,低低道:
“不错,我还当你已经忘记这仇怨,这地方都是些得过且过、贪生怕死的,脊梁都叫人打碎,除了摇尾乞怜,别无什么本事。”
朱虞城起身,重重压力落下,元磁神光充斥于大殿之中,许玄勉力站定,恒光上剑炁生灭,堪堪将压来的元磁神光斩灭。
“你可知道,温扶风修成的是什么仙基?”
对方却不回答,而是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话来。
许玄不解其意,师父修行的是《天火恒光经》,这功法在赤云南也算出名,对方为何要来问。
“回禀前辈,师父修成的乃是【天求焰】。”
朱虞城此时收回周身气势,目光幽幽,嗤笑一声,只道:
“他藏的极好,我当初都叫他骗了,不对,他也让人骗了。”
“你可知若是想转修别的道途,有什么办法?”
许玄似乎察觉到什么,握紧恒光,骨节作响,有些发白,咬牙道:
“炼气时可散功重修,筑基乃至紫府,便只有转世一条路。”
朱虞城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他便是如此,炼气时遭人设计,散去功力,重修它法,你可知是何道途?”
许玄心中已有答案,此时沉默,静静听着,气海洞化剑匣中,那道莹白如玉,变幻不定,来去无踪的剑意有感。
朱虞城目光沉凝,语气恍惚,像是在追忆什么,只道:
“世间道途,当以祖炁为尊,皆是开天辟地前就长存,阴阳四象随之,而后五德始立,三炁九化,自上至下,大罗演化现世,映照太虚。”
“可也有反过来的,推升至上,逆而成就,如巫人持毒,成就「祸毒」一道。”
“剑道亦是如此,上古时剑仙有大成就,因而专成一道统,大赤观当初正传下一卷六品剑道功法,遗失已久。”
许玄心中激动,这事情他已听启温说过,如今再从朱虞城口中听来,立刻想起其中关窍。
“这功法,可是需要筑基前成就剑意才能修行?”
朱虞城目光垂落,稍稍点头,只道:
“你小看你师父了,他修的不是【天求焰】,而是”
冷厉的声音响起,面前身着墨色华服的男人面上显出几分怀念、几分忌惮,沉声道:
“温扶风重修的,正是那道六品功法,名为.”
恒光剑鸣声不绝,周身剑炁弥散,同元磁神光交织,碰撞、溃散,许玄只觉有风拂面,自过去吹来,追上自己。
朱虞城低低念出那道仙基的名号,洞化剑匣中的莹白剑意随之升腾,若有灵一般穿梭变化,许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仙基之名。
【逍遥游】。
等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46章 扶尘
第146章 扶尘
恒光轻颤,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煌煌,出于云海。
许玄面上生寒,握紧剑身,骨节发白,几乎要就要触及之后真相,气海中雷光汹涌,他想起师父身陨时景象,以及将那枚血丹交予自己的筑基。
朱虞城似乎起了兴趣,看向这个后辈,沉声道:
“你师父想将一切遮掩,免得你因仇蒙蔽,又卷入这因果来。”
“陈家缄口,我却想要说清,要让你恨得明白,恨得清醒,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你今日听了,或许就是日后祸患开端,落得身死门灭亦是正常,你可想好?”
许玄未曾有一分一毫犹豫,沉声道:
“我已明白,还望前辈解惑。”
朱虞城朗声而笑,周身元磁之光波动不止,周围轻重变化,让许玄身形不稳。
“你既修成剑炁,可知道剑脉一说?”
许玄心思一沉,他自然知道,自家传承,就可归于【奉玄剑脉】,所参悟的两道剑意,一道是恒光真君所留,一道是师父成就,皆是出于这一脉。
可若真是问他,因何划分,他却不知其中缘由,当下便回道:
“听闻过这说法,只是不知和寻常门派传承有何区别?”
殿外忽地平地卷起旋风来,遥遥有雷声响起,似是要下雨一般。
“所谓剑脉,皆是上古剑仙所留,如今有剑意的修士,世人为表尊敬也称剑仙,上古之时,大神通者行走尘世,所谓剑仙,便是对金丹一级的尊称,紫府都难承这名号。”
“剑道在大罗之中自有成就,便是剑意威势来源,剑脉划分,由剑道决定,不依人意而变,祂说你归属哪一道,你便是哪一道。”
“这道途极为特殊,你可知金丹亦有分别?”
许玄凝神听着,他先前自天陀口中有过了解,但还是不甚明白,此时只道:
“听闻有果位、尊位和从位之分,个中区别,我却不知。”
朱虞城点头,此时声音沉沉,继续说道:
“这些玄妙,都是仙门道藏才有,你若真让我讲个详细,我却难说。所谓剑脉,便是上应着金丹位次,剑道极为特殊,达者为先,以道力,剑意论处,各凭本事。”
“这一道极为包容,既能让别道真君转入,也可直接来求,甚至还有真正的仙人兼位,可门槛也极高,无剑意便不得成,最昌盛时甚至力压九炁,水火难抵。”
“所谓剑炁斩灭入微,绝气机,断水火,便是自此而始。”
许玄此时缓缓开口道:
“我观和空剑门,正是归属一道剑脉。”
朱虞城凝神看来,面上古井无波,沉声道:
“正是,若论古时剑脉,【越绝】、【纯阳】等等,都是名号极为响亮的,而你家正是归属【奉玄】一脉。”
“本来传承都绝了,上面也不认,偏偏出个温扶风,硬生生接上,若是真个来论,你门这等破落至极的,哪里能算这一脉传承。”
“这道剑脉归属奉玄宫,其中最后一位真君前往天外诛魔,再无回应,因而衰亡,遭人清算,死的干净。分出的两支,借着助蜀帝一统天下,鼎立社稷之功,划清界限保了下来。”
许玄越听越觉得心惊,恒光剑鸣不止,扰动思绪,听着朱虞城的话语。
“离国七宗,如今走动最多的,当是太真、扶尘二宗,和帝家关系极近,你师父身死,正是扶尘仙宗的真人下令。”
“至于个中缘由,我不甚清楚,只知道和【奉玄】这一剑脉关系深远。”
许玄轻呼一气,只低低道:
“我明白了,谢过前辈。”
朱虞城不欲多言,显然是觉得说的已经足够,便道:
“巫荒周边九座灵山,北边的四座不可碰,已经有大人定下用处,剩下的倒是可去抢一抢,几个巫人散修,你应能对付。”
“走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处断,是你自己的事。”
许玄再次谢过,心中沉郁,就此驾雷离去。
朱虞城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粹然的香火金气自四周涌出,隐隐有一尊金身显化在他身后,为仙将装束,执一大旗,上书:
“【天元仙将,禀德行运】”
自某处涌来的香火金气尽数落于这具金身中,朱虞城默默感受着体内变化,交错扭结的仙基逐渐有崩解之兆,逐渐化为纯正的元磁之意,不拘于所谓【玄象】。
他年岁颇大,修为高深看不出老态,此时起身,却散去平日的威势,真若一名老人,背影显得孤零零的。
只是这般情态很快自朱虞城身上散去,他面上重新显的冷厉威严,静静看着远方。
许玄离开崇希山,行至云端,遥遥看向远方。
先前朱虞城所言,让他心中郁结,此时想起,仍不免心惊。
‘扶尘宗,确实是在北地。’
他默默思索,却对于这家并无多少了解,甚至修行的是何道途,有无金丹在都是一概不知。
‘若想了解,恐怕只能自洞渊之中得来消息了。’
稍稍回神,他专注起眼前之事来,即使心中有恨,可这目标太高太远,让许玄只能深藏心底,保持沉默。看向天殛山方向,许玄已经得来消息,占据此山之人,名为枢蠢,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几近圆满。
北边的四座灵山果然已经被同一伙人占下,皆是穿着离国服饰,分明不是蛮人,四座灵山以阵法连为一体,威势惊人。
许玄默默揣测这一伙人来历,朱家都说不要招惹,恐怕有紫府背景,对方却只占下北边四山,也未搬走,不知为何。
如今还剩下四座灵山可去争抢,天殛、碧野、宴明和光崖,观中要天殛,柳家要碧野,段家定下光崖。
三家却定好,先一道先占下宴明山,此山位于枢机位置,若是拿下,便可阻隔这些巫人,进而逐个击破。
‘这几家的蛮人也不再争斗,恐怕也早已通气,欲要联手。’
看向宴明山位置,果然阵法布置最密,驻扎人手最多,显然是早有防备。
按照打探,这些巫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当是枢蠢,筑基后期,几近圆满,更有件厉害法器,需要防备。
当下许玄驾雷离去,如今便可准备攻山一事,只要占下宴明,三家合力,对方难挡。
——
北地,云乡府。
天云高悬,孤烟直上,一片塞上风光。
一样貌儒雅的白袍文士,正在闭目养神,倒骑着一匹瘦小的青色毛驴,缓缓向着南边走来。
他气度脱略,腰间随意佩着一柄鎏金宝剑,鞘上刻着北斗星位,天枢忽明忽暗,隐于漫天风沙中。
远方就是辽人的大军,浩浩汤汤,本在此结阵,遥遥得信,见着此人来,早早开关,更严令去相扰这人,数万军士皆都噤声。
即将走出这边关,这文士忽地像是想起什么,遥遥冲着边军一挥手,掷了一物过来。
领头的将领皆是筑基,此时见着那物件飞来,一个个都惊惶不已,可却未曾妄动,约束起下方的军士来。
待到那物件落地,正好停在为首的大将身前,是一锦囊,内装灵石,数量刚好是过关所需,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名白衣文士见着众多军士这般疑神疑鬼的动作,朗声而笑,拍了拍座下毛驴,一路向着南边行去。
关外,早早静候着一女,眉目英气,背着一柄沉凝若水的古剑,腰间佩着柄羊角匕首,毫不掩饰来意,直直看向面前之人。
白衣文士下来,极为爱惜的抚了抚这毛驴,转而看向眼前的女子,气度儒雅,沉声道:
“你是得了【金煞犼】的消息,要来阻我?”
“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你不是我对手,莫要平白折了性命。”
容貌英丽的女子上前,眉眼一转,只低低道:
“此行来此,是奉扶尘仙宗之命,要来阻你一阻,泄一泄你的气势,以防你收持不住,祸及百姓。”
她缓缓拔出背后之剑,剑身松纹冰理,阳文阴缦,伴着螭龙首的剑格,清光流转,直指对方。
白袍文士神色柔和,看向对方手中法剑,剑上【古时水】三字极为显眼,他并未拔剑,笑道:
“你很特殊,我在辽国见过一人,和你相似,但不如你,叫我杀了。”
道上的女子神情未变,依旧平淡,低低道:
“精精儿叫你杀了,也算他倒霉,办事不利。”
白衣文士目光看来,似是在惋惜,渐渐将手搭在配剑之上,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渐渐生发而出,他此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下方的女子面上终有些笑意,秀眉一挑,随意挥下手中法剑,笑道:
“称我隐娘即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言毕,名为隐娘的女子法剑上挑,并无任何剑气、剑意在,她笑道:
“我不通什么剑道,只借着施法,倒是想看看你的剑意如何?”
“你很快就会明白。”
白袍文士依旧未曾拔剑,笑呵呵看着眼前之人一举一动。
两人极有默契的一起出手,胜负仅在一瞬之间就决出。
远方驻守的将士先是遥遥见一道若白练的剑光显化,冲天而起,变化极多,地水风火随行,搅得大漠上风沙一滞。
一道金色神雷却好似早已在空中等着,瞬息落下,便见雷光漫天,若平地升起一轮大日来。
关外的两人静止不动,白袍文士剑身仅出鞘一寸,前方的隐娘却是轰然倒地,气势一落千丈。
她并未身死,此时浑身流出墨色的血来,短短一瞬,仙基已经让对方斩了近千次,此时还活着,当真是奇迹。
此时隐娘顾不得身上伤势,面上血流不止,嘴角却有笑意,朗声道:
“后发先至,几近因果,确实厉害。”
白袍文士神色平平,并未继续动手,骑上一旁瘦小的毛驴,继续向着南边走去。
(本章完)
第147章 前夕
第147章 前夕
宴明山,此山居于地脉枢机位置,登高遥望,便见天殛、碧野、光崖三山,树立于外。
山上早早布下阵法,掘开地脉,幽暗深邃的煞气喷薄而出,沿着阵纹,将整座山体笼罩,此山仅有三峰,其上各立一阵旗,总管阵法。
其中立着一座宝殿,黑石砌就,饰以白骨,阴森恐怖,殿名【仪祀】,本是天毒山筹备礼祭,供养鬼神之地,如今人走殿空,反道便宜一帮散修巫人。
大殿之中,一片空空,显然天毒山走时已将所有物件都搬离,其中放着三把新凿的石椅,各坐着人,皆是筑基后期修为。
枢蠢此时换上一身墨绿长袍,眉眼和善,脸上带笑,看向身旁二人,开口道:
“如何,我就说守住宴明山,其余三山派下属看着,随时借阵法遁去,自能防住仙修。”
左边坐着一神情不忿的男童,看来不过十岁,一身枣红衣裳,开口说话,却是沙哑的老人声音。
“有什么用,北边四座山皆都叫人占去,我手下直接让那些人打杀了,对方要是过来,怎么办?”
枢蠢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指尖有一点乌光涌出,缓缓搓动,笑道:
“这些人不会过来,北边的四座山皆是巫祝炼过,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去沾染的,你自己贪心,占下碧野,还要去贪图一座巫山,不是自讨苦吃?”
一旁的男童面上渐渐显出狠厉的神色,目光直直看向枢蠢,沉声道:
“枢蠢,你是不是以为你知道的多,所以肆无忌惮,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气!”
“谵易,你大可来试试。”
枢蠢嘴角依旧噙着笑,指尖乌光一盛,渐有鬼哭之声响起,环绕四周。
一旁穿着枣红大衣的谵易身旁渐有毒火生出,焦热之意笼罩周边,他的身上渐渐覆起赤色的甲胄,手中拿起一对殷红宝剪,若虫颚一般。
“够了!仙修都打到眼前了,你们还在斗什么。”
右边石座上的人缓缓起身,浑身罩在一宽大的残破灰袍之下,面目不显,灰袍下一片黑暗。这人身躯健硕,足有两人高大,此时站起,若巨人一般,全身笼罩在灰袍下。
他先是转向枢蠢方向,开口说话,是一浑厚的男子声音。
“枢蠢,你知道的最多,又遮遮掩掩的,如何让我们信任你?”
接着这灰袍男人转身,看向那身着枣红大衣的男孩,训斥道:
“谵易,你修成的是【赤斗蜈】,本就该约束性子,好不容易占下座灵山,你还想像以前一样跟野狗般到处逃窜?”
谵易面上凶戾之气一闪而逝,望向那灰袍壮汉,周身毒火一炽,对方却丝毫不让,直直看来。
这男童冷哼一声,眼中渐渐冷下来,有些忌惮的看向眼前之人,沙哑凶厉的老人声音响起,只道:
“穷河,你本来就不是巫荒的人,还管不到我。”
言毕,谵易驾着艳红的毒火,直直向着殿外遁去,前去他驻守的灵峰之上,不再多言。
“老东西,整日扮个鬼样子,看得人恶心。”
枢蠢依旧笑着,这笑容好似固定在他脸上一般,见着谵易离去,他才轻笑着骂了一句。
一旁身着灰袍的穷河止住枢蠢,隐藏在灰袍下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点疑惑,此时才道:
“北边的四座山,各以祸毒一道神通炼过,还剩一道【观毒会】,落在何处?”
枢蠢眼神稍沉,只低低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穷河并未追问,而是站定前方,语气坚定,只道:
“巫荒各部,多少凡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天毒山未曾有关一丝一毫救助这些人的念头,枢蠢,你也是自小部落中出身,应当能明白。”
穷河灰袍鼓荡,雄浑至极的法力冲激不定,他若在告诫,又像在威胁,沉声道:
“我仅有一愿,便是统合诸部,订立法纪,以使巫荒昌盛,各部凡人不再沦为血食奴隶。”
“不管你要什么,只要和我的目标不冲突,我便不会阻你。”
枢蠢抬头,脸上依旧噙着和煦的笑,只低低道:
“我自然会助你,你且放心就是,天毒山离去,巫荒.属于我们。”
他眼中有些狂热,乌光在他周身涌动,化为狰狞的鬼怪之形,各种亵渎之语响起。
穷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宽大的灰袍随风而动,像是其中空空,并无一物。
——
“宴明山已经布下阵法,连通三山,在宴明坐镇,便可借阵法迅速支援旁边三山,占尽主动。”
段成思遥遥望着宴明山,神色凝重,一旁的许玄和柳秋辞听及此言,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段家是是原上少有懂阵法、符箓二道的,这可不是族中有一二人修习过,而是家学渊源,培养完善,历代都能出这两道的人才来。
许玄看向段成思,目光隐晦,朱虞城劝他少和段家来往,又是何意?可朱家又要扫平青巍,自家却不得不联手。‘原上这几家,若是正常,几乎是代代都有数位筑基,上次妖灾,才导致各家仅出一人。’
‘若是能稳定出筑基,这些年下来,为何未听过有人冲击紫府,是无功法,还是不敢?’
许玄默默看向身旁两人,一旁的柳秋辞合上折扇,遥遥看向北边,沉声道:
“北边那四座山上,到底是哪一家的修士?一口气占下四座灵山,不怕对方趁我等争斗时下手?”
段成思顺着柳秋辞目光看去,却是一笑,檀黑袍服随风翻转,若礁石立于风浪中,巍然不动,沉声道:
“我自定极山得来消息,北边四座山上,乃是齐国遗族叶家,这家是奉朝廷的命收归四座灵山,不会多生事端。”
一旁的柳秋辞眉间依然有忧色,手中还举着那株青郁宝柳,低低道:
“成思道友有定极山的消息,自然是无虞,只是这地方搅合的人太多,让人难免不安。”
段成思神色未有什么变化,粗眉一拧,笑道:
“秋辞道友不必忧心,此番我家已经请出底蕴,祭出【不宁仪】压阵,只是届时宴明、光崖二山要归我家。”
“这自然无妨,道友愿意请出这等重器,自然该多拿些。”
柳秋辞神色稍稍缓和,似乎是知道这【不宁仪】是何物,转身向许玄解释道:
“【不宁仪】是古法器,还是极为少见的能镇压一地的重器,能翻腾地脉,动乱阵法。”
许玄闻言,能破阵的法器他还是第一次见,段家底蕴果然深厚。
“成思道友倒是对这几座灵山志在必得,不知有何渊源?”
许玄此时开口,有些好奇。
段成思神色如常,看着光崖、宴明方向,沉声道:
“我家修的「艮土」,不谈什么出产、灵气,灵山本身就对修行有大用,是立身之本。”
他说及此处,不再多言,转而说道:
“依我来看,若是想要攻下此地,当分成两方,筑基携法器攻打宴明,剩下的人手围困三山,叫他首尾难顾。”
“对方想着让筑基后期修士坐镇宴明,支援四方,我等只需拖住为首几人,剩下的蛮人让供奉处理即可。”
许玄目光望向远处灵山,开口问道:
“这地方的筑基后期,可都在宴明山上?”
段成思显然早已查过,此时开口道:
“我已打探过,三名后期,枢蠢、谵易和穷河都坐镇在宴明,以驰援四方,背地里或许还藏着几人,需要小心。”
“这些散修的法器、功法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是一路杀出来的,有些手段,我这里已备好符箓,以待攻山。”
说着,段成思祭出两道符箓,散着莹白宝光,飘落到许玄和柳秋辞手上。
柳秋辞显然是见过这符箓,稍显讶异,低低道:
“【元灵符】,你倒是准备的齐全。”
一旁的许玄接过这符箓,不解功用,只觉其中封着一道极为精纯的灵气,不像符箓,反倒像枚大丹。
段成思见许玄不解,沉声解释道:
“此符是专以短时间增长法力所用,能短时间拉平修为之间差距,可持续数十息。”
“只是用完后会觉法力枯竭,要服丹调息才能恢复,千万要慎用,当做杀招。”
许玄接过这符箓,低声谢过,就此收下。
按照计划,他来应付枢蠢,此人是后期修为,修的正是「祸祝」,所成仙基为【宜受飨】。对方出手极少,由手下一筑基中期的妖物来动手,情况不明。
虽然不了解对方手段,但只要拖住此人即可,差门人攻下天殛,就算功成。
至于谵言,此人占据碧野,由柳秋辞对付,这巫人修行的仙基许玄极为耳熟,【赤斗蜈】,他不由得留心几分。
最后剩下一人,唤作穷河,道统、仙基皆是不清楚,不过是段成思来对付,倒是不需许玄操心。
最后看向北边的四座灵山,其上多有修士走动,果然无犯,按段成思所说,四山是叶家占下,得了朝廷的令,不知为何?
涉及宋氏,让许玄心中有些阴霾,但天殛山对他却是志在必得,对门中来说,这座灵山胜过任何法器、灵物,是兴盛之本。
‘此番或许会死人,却是不得不做。’
许玄深吸一气,背上恒光微明。
(本章完)
第148章 攻山
第148章 攻山
天色阴沉,巫荒本就多生瘴气,此时日光不显,昏天暗地。
宴明山上,穷河立身云端,身旁殷赤血光汹涌,转而化为明净、璀璨的祥云,托举起他的身形。
他身旁跟着谵言、枢蠢二人,都望向不远处,似是察觉到什么。
“来了。”
筑基或许能藏匿,炼气却难,穷河已经能感受到山外风雨欲来的气势。
他催动信物,蛮人们应声而动,各执刀兵,驱使虫兽,巫荒各部有些修为的都在此地,大致有近千人,多是胎息,炼气都少。
“枢蠢,按你说的,催动阵法。”
一旁的枢蠢祭出阵盘,以宴明山为中心,汹涌的煞气满溢,联通天殛、碧野和光崖三山。
此时极静,仅闻山中虫鸣,下方驻守的蛮人中,不知是谁放了一箭,划过长空,直直向着西边的山野落下。
顿时有明黄宝光涌出,一形如酒樽,合盖拢起的法器高高悬空,中以宝金为柱,九条铜蛇尾盘柱上,蛇首外探,引动地脉,正是【不宁仪】。
原本稳固的阵法此时摇晃起来,明黄的艮土宝光席卷而下,将原本汹涌的煞气打落。
宴明山上的三名巫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这结果。
各家修士乘云驾雾,携着法器,瞬息从西边山野之中杀来,分为三部,各向旁边三山而去。
漫天的喊杀之声响起,各色法光、水火席卷而下,连带着咒文、白骨冲起,将这片山野的宁静彻底打乱,无数蛮人和修士,厮杀在一处,血染山林。
远方飞遁而来三人,瞬息而至,许玄、柳秋辞和段成思已来,借着【不宁仪】的破阵之能,要彻底困住对方,不使其驰援。
许玄缓缓拔出恒光,看向眼前几名巫人,目光最终定在身着墨绿长袍,脸上含笑的那人来,正是枢蠢。
穷河身上灰袍鼓荡,看不清面容,血气凝成的祥云飘着,他先行开口,声音浑厚:
“巫荒是我等生养之地,不容你们仙修来犯。”
柳秋辞端举着那株青郁柳,风姿极好,此时笑道:
“我等只要灵山,你们让出,自然可退走。”
一旁身着枣红大衣的男童眼神狠厉,直直盯来,声音苍老,怒骂来:
“你放什么狗屁,筑基初期,也敢在这里妄言。”
柳秋辞神色如常,只道:
“试试?”
此言一出,那谵言受不了激,立刻动手,艳红毒火倾泻而下,这人身上迅速覆起若精铁般的赤甲,旁生双臂,直直杀来。
一旁的穷河、枢蠢眼看对方先动,只好随之杀来,为其压阵。
柳秋辞手段高妙,柳枝交缠,散着青光,将对方来路封住。
谵言四手各执刀剑斧钺,化作一团红艳艳的火云,翻滚着冲进柳枝之间,手中兵器翻飞,口吐毒火,顷刻杀到。
一者柳枝绵,青光盈盈,一者毒性凶,焦火艳艳,混在一团,各施法术,逞威弄凶,这个是世家公子,那个是积年老怪,分毫不让。
青光落定,草木生灵化兵,纷纷助阵,毒火奔行,山野毒物感召,齐齐嘶哑,一时打得下方修士、蛮人神摇念动,心神不定,唯恐伤着。
到底是谵言修为深厚,柳秋辞渐落下风,但仍缠着对方,将其困住。
这边先不论,许玄已经和枢蠢杀作一团,雷音轰鸣,鬼哭大作,搅动天上阴云,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枢蠢持一白骨雕琢而成的长枪,筑基上品法器,威势惊人,他周身煞风极盛,竟能消弭雷光。
许玄握住恒光,剑气纵横斩来,头顶一方玄黑劫池显化,雷光汹涌,天音轰鸣,加持在剑上。
剑气纵横交斩,从不同方位涌出,正是恒光【镜返】之能。
枢蠢周身煞风席卷而下,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将光亮、声音尽数消弭,他挥手显出一方密密麻麻刻着咒文的黑石祭坛,和许玄雷池对峙。
白骨长枪挑动,萦着极为浓重的乌光,伏压而下,诸多咒文、祭祀之声自上方的黑石祭坛中涌出,加持到枢蠢身上。
许玄剑上,蒙蒙变化的剑炁显化,随意挥洒而下,将乌光、咒文尽数斩灭,心念一定,九道【大震祈雷光】若点将一般,随剑涌出。
枢蠢面色一变,持枪立定,乌光同咒文交织,化作一狰狞鬼神之像,青面獠牙,身着黑甲,其上尖刺密布,向着许玄抱来。
他张口一吸,嘴张极大,宴明山上的滚滚煞气涌来,落入他肚中,接着再一喷,煞气四涌,将九道雷光尽数吞没。
那鬼神已是扑杀过来,要抱住许玄,身上尖刺狰狞,许玄身化雷光,瞬息之间躲开。
段成思掌着不宁仪,穷河控着阵法,滚滚煞气同艮土宝光冲击,两方互不想让。
眼看大阵显出颓势,穷河冷哼一声,驾着血光就杀来,手中高举一赤色巨剑,竟是柄古法器,他灰袍鼓动,直直斩向段成思。
不宁仪要抵抗阵法,段成思面上却未有多少慌乱之色,随手就是一道符箓打来,接连不断。
五行皆有,他竟是靠着符箓硬砸,就将眼前这筑基后期修士打退。
穷河吃瘪,怒极而吼,若有一人高的巨剑举起,精纯的血光涌动不止,他的下身自灰袍之中显露,竟是若龙蛇一般的尾部。
“妖?”
段成思有些惊疑,翻手祭出一杆小旗来,明黄宝光渐渐涌出,镇压而下。
“妖?”
穷河声音冷冷,只道:
“我是人,不是妖,更不是仙。”
他举剑前斩,极为恐怖的力道压来,将那杆宝旗砍得倒飞出去,若渊海一般的血气此刻暴动起来,极为摄人。
龙蛇半身挺立,穷河的上身依旧藏于灰袍之中,面容不显,他握紧手中重剑,冷冷道:
“你记住了,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
段成思的话好像触及此人什么痛处,血光漫卷,重剑毫无章法的挥砸而下,却能将对方符箓和法器直接砍飞。
许玄正同枢蠢缠斗着,对方知晓自己法剑厉害,立刻就避战,借着下方煞气消弭雷光,隐蔽身形。
一旁穷河的动静引起许玄注意,以灵识查探,他心中稍惊,那龙蛇半身正是伏易躯,【玉血天心术】所记载的异表。
‘此人也修行过这法术?还是天生带来的?’
远处的喊杀之声越来越急,蛮人们难抵修士,渐渐落入下风,纵然有几名筑基初期、中期的巫人坐镇,可很快就叫各家的供奉压着打。
枢蠢却表现的丝毫不急,仍在拖着,让许玄心中渐生疑惑。
‘若是再拖,旁边三山的蛮人都要溃败了,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乌光和咒文不紧不慢地冲来,叫许玄随手斩灭,枢蠢不知修行过什么「煞炁」法术,借着下方大阵涌上的地煞之气,藏身躲避,就是拖着。
许玄本以为是场恶战,对方却是根本不愿意多斗。
一旁的谵言却是手段尽出,以命换伤,柳秋辞纵然借着青郁柳护身,还是叫毒火灼伤,面色不是很好看。
穷河持着血光萦绕的巨剑,将段成思扫退,此时回望山野,看向溃败的蛮人各部,怒吼一声。
“枢蠢,可准备好了?”
原本藏匿于幽暗煞气之中的枢蠢现身,此时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他挥手将那黑石祭坛送至穷河面前。
山中那座【仪祭】殿震动不已,将山野之间的蛮人和修士厮杀留下的血气尽数收来,连带着地脉之中的煞气收归,源源不断的血煞自殿中涌来,降至穷河身上。
他周身原本明净、纯粹的血气渐渐污浊,气息越发恐怖,四周渐有鬼神之声响起,若在等候。
穷河的龙蛇半身上,赤鳞散着宝光,他举剑一挥,四周瞬间被汹涌的血煞封锁,将许玄三人困住。
枢蠢此时瞬息远遁,顺带着将缠斗中的谵言带走,直直向着旁边三山而去,目标明确。
冥冥中某种大力封锁了四周,混着血煞,竟是一时突围不得,穷河此时气息已经上涨至巅峰,他冷冷道:
“宴明山是祭仪举行之地,【鬼飨仪祭】发动,想走,杀了我再说。”
“只是在那之前,枢蠢和谵言恐怕已经动手,将你们手下除尽。”
许玄看得明白,对方修的是「血炁」,甚至还是最为正统的那种,本是自修自性,此时却容纳起外来血气,以加持法躯。
‘「血炁」正统修士,借着血气更能使出变化来,非常人所能及。’
眼前之人,绝不寻常,许玄心神稍沉,这几名巫人似乎触动天毒山遗留的布置,将周边封锁。
段成思催动不宁仪,艮土宝光冲刷而下,却动摇不得那血煞,走脱不得,只沉声道:
“恐怕真如他所说,他不死,我等难走。”
许玄面色沉凝,剑指前方,冷冷道:
“那就杀了他。”
许玄剑指对方,紫雷汹涌升起,同剑炁混一,若天光乍明,雷声接连自空中轰响,源源不绝,几无穷尽。
‘枢蠢去了,梁雍和樊青竹在,应能挡住。’
纵然他相信有两名筑基在,应当出不了大事,可心中还是渐渐有阴影笼罩而上,极为不安,甚至仙基有感,威势一涨,正是代表他处在险境。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挥剑斩下,许玄面色铁青,同穷河手中巨剑碰撞,发出轰鸣声。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亦是出手,三人合力,穷河再难逞凶,只是借着血气之盛,不断修复伤势,铁了心要将几人拖住。
许玄怀中子母玉忽地有感,是门人传来的示警,他祭出那道【元灵符】,法力瞬息飙涨,几乎触及到筑基后期,他向着身旁吼道:
“为我压阵。”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纷纷祭出法器,动用法术,将穷河锁定,让其无法动弹。
许玄握紧法剑,上霄雷云有感,执剑天兵自观想中显化,自劫池中走来,同他身形融汇。
下方穷河的身影血气萦绕,逐渐同【天蓬诛魔图】中那同九州相连,血气贯穿宇外的大魔重合。
许玄似乎把握住这道图的一点真意,他心神沉下,眼瞳中紫意璀璨,雷火交织。
‘我来诛魔。’
他轻轻念着,高举恒光,劫池中汹涌的雷光卷积而合,紫雷滚滚,逐渐生发出一点白耀之光来,极为浓重的劫罚之意自雷池中散发,同剑炁相会。
滚滚血煞瞬间萎缩,若积雪遭遇暖阳,雷光同剑炁合一,若天河泄闸,倾泻而下。
一切归于寂静,穷河周身血光消弭,宽大的灰袍破碎,露出来的一具娇小的女子身躯,原本矫健的龙蛇半身萎缩,化为纤瘦苍白的双腿。
那张脸上沾着血泪,极为哀恸的看向下方的血火和尸体,直直落下,赤色巨剑化作一道纯粹的血光,将穷河包裹起来,向着下方遁去。
许玄再无功夫耽搁,身化雷光,瞬息向着天殛山方位奔去。
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穷河的祭仪已破,可【降雷泽】威势仍在上涨,还在示警!
天殛山方向,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涌起,夹杂着哭嚎之声,蛮人和修士的皆有,紧接着是碧野、光崖二山,亦有变故。
九座灵山中心,一尊极为高巍的金身此时显化,鬼面狰狞,着沧桑古老的兽皮,通体为金色骷髅。
祭祀祝祷之声随响,浓重的香火金气自太虚中涌来,浇筑于这具金色的骷髅神躯之上。
遥遥听得一声怒喝传来,却是穷河,她此时用来遮掩身形的灰袍破碎,法躯残破不堪,她顾不得伤势,怒吼道:
“枢蠢,你要做什么!”
没了遮掩,她的声音显得柔弱,并无先前那般浑厚威严,脸庞甚至可称娇小,但语气中携着一阵惨烈的杀意。
黑色咒文漫卷而下,枢蠢已经飞遁至那尊金身旁边,手中提着一男童的头,正是谵言。
枢蠢面上依旧带着笑,此时开口道:
“穷河,你不识大局,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还妄图重立法纪。”
他的面容忽地变得严肃,转身看向那具金身骷髅,祭出一道法旨来,其上离火熊熊,落入这金身骷髅之中。
枢蠢身形渐渐模糊,融于这具金身之中,骷髅缓缓吐着黑色咒文,逐渐化为为一个“齐”字。
北边四座灵山忽地拔地而起,落入这具金色骷髅之中,凝缩为脏腑之状,其中修士尽数化作血气,不躲不避,似乎早有预料。
黑色咒文继续自这金身骷髅口中喷吐而出,渐渐要化为一个“蜀”字,几人争抢的四座灵山也随之震动起来,唯有崇希山巍然不动,静静立在原地。
许玄这时想起先前段成思所言,北边四山,是齐国遗脉,奉朝廷之命来此。
他咬牙冲向天殛山方向,挥剑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斩灭,天边的似乎有杏黄的离火燃起。
‘不是天毒山,是宋氏,这家到底要做什么?”
天殛山上,一片黑暗。
(本章完)
第149章 上洊
第149章 上洊
许玄冲入天殛山中,汹涌的黑色咒文已经将四野笼罩。
他依仗剑炁斩灭入微之能,这才堪堪进入这座灵山之中,身化雷光,瞬息来到山上。
天上是汹涌的黑色咒文,将一切覆盖,原本在此待着的蛮人在第一时间被那具金身骷髅摄走,尽数化为血气。
下方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于山野之间,守青营的人守在下方,虽有伤亡,但大体状况还好,让许玄稍稍放心。
门中两位筑基,梁雍受伤不轻,法躯上布满黑色咒文,此时正以黑灰色的【矾伏火】灼烧,面上疤痕狰狞。
樊青竹面有惊色,正在为门人疗伤治愈,【慈心瓶】全力运转,生发修养,为在场众人修复伤势,澄白温润的法光在她手中奔行。
柳行芳剑上沾染着浓重的血水,滴滴向下躺着,他身上创口极多,宝蓝的【踱光】法衣已经破损不堪,正在调息。
许法言状况好上许多,甚至衣袖上少有血污,黄眸明亮,煌煌看来,手中握着那柄元黄钝尺,青黄二色的法光流转不停。
众人见了许玄来此,皆都精神一振,士气上涨不少。
温思安白裙染血,快步上前,面色凝重,向许玄解释起先前变故来。
“先前已经要攻下这座灵山,此地蛮人抵挡不住,仅有一筑基中期的妖物。”
“枢蠢现身,暗中出手,打伤了梁护法,救走那妖物,之后便是那骷髅金身显化,咒文将此地封锁。”
温思安声音低低,继续道:
“有些门人被掳掠走,我们试着阻拦,但是无用。”
许玄面色沉凝,看向四周,黑色咒文汹涌,遮盖天幕,看不清外界状况,此时一切沉寂。
先前动用那张元灵符,法力飙升至后期,如今只觉一阵枯竭之感,他身形有些不稳,当即打坐调息。
温思安见此忙取出几枚丹药来,助许玄化开药力,她神色担忧。
所幸许玄血气极其充盈,玉血心运转,过了少时,状态恢复大半。
体内残缺的【五毒--】篆文忽地有感,迅速震动起来,让他神游天外,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天上是汹涌的金色香火,若天河倾泻,一端同灵山中心的金身骷髅相连,一端则深入太虚之中,渺然无踪。
那具金身骷髅已经写下一完整的“蜀”字,身上血肉渐生,黑色咒文将四周封锁,柳家、段家皆有人被摄走。
段成思此时祭出一幅古画来,正是许玄先前拜访他家时所见,那幅【元山传道】。
他遥遥一送,这幅道图便落入汹涌的黑色咒文之中,其中【定极】灵符神光涌动,光崖山上的段家人当即脱困。
柳秋辞身上则有金色神雷忽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面古镜,【敕雷】二字显化镜中,落入上方封锁的黑色咒文之中。
可这【敕雷】的效用似乎不若【定极】,仍有不少柳家人被咒文摄走,融入那具金身之中。
很快,许玄心神回归,心思电转。
‘段家背后是定极山,柳家是敕雷道,真人支持,所以才能脱困,我门’
他刚刚借着篆文观察到周围一切,心中已有猜测,赤云南的局势本就有大离宋氏插手,如今搞出这一遭来,或许是在试探各家背后之人。
许玄心思急转,翻遍脑海,如今他能依仗哪位紫府来?
天陀?这老妖出手,是能止住眼前情况,但和自杀也没区别,更何况直到现在,这老妖依旧没动静,许玄拼命呼唤,依旧没有回应。
气海中【栖焚真羽】仍在,火鸦?自己龙身的秘密若是暴露,也是死路一条。
如今靠谁?若是龙身,自然能搬出不少靠山来,无论是火鸦,还是溟泽,都是世间一等的势力,只是如今,谁又来救?
天毒山,这家更是早早送来一灵丹,恐怕正落在此处,早早结清因果,不会出面。
汹涌的黑色咒文渐渐对准几名炼气的门人,甚至还包括温思安、许法言在内,莫可名状的大力生出,黑色咒文涌来,就要将几人摄走。
许玄拔剑而起,心思却忽然沉静下来,他驾雷而起,护住下方门人,直直看向天上汹涌的黑色咒文。
‘求人不如靠己。’
随着灵山中心那具金身完善,上方黑色咒文的气息越发惊人,卷积而下,许玄原本还能借着剑炁破开,如今却是撼动不了分毫。
他取出那枚【浊阴生源丹】,含在口中,极为精纯的生命之力涌出,逐渐修复他的法躯,护佑性命。
“师兄。”
温思安护着身旁门人,看向许玄,目光中满是惊忧。
“没事。”
许玄看向身后众人,他声音沉稳坚定,安抚住门人,而后自己驾雷直起,和那汹涌的黑色咒文对上。上方一口玄黑雷池显化,重重雷光积压其中,池上诸多雷灵的雕刻明亮起来,上霄雷云随之涌入这方劫池。
洞化剑匣此时开启,莹白的剑意逐渐落于恒光之上,让这柄法剑长鸣不断,师父留下的剑意,此时却是不得不用。
许玄逆势上斩,正和冲激而下的黑色咒文对上,极为恐怖的力量自剑身上传来,让他的法躯寸寸碎裂,又被那枚【浊阴生源丹】修复。
剑意此时真正显威,纵横之间,将汹涌的黑色咒文尽数斩灭,上方咒文的力量随之加强,甚至有金色的香火金气涌入。
许玄的法躯就在碎裂修复之间不断反复,整个人全身皆是血污,那道剑意源源不绝,纵横交斩,堪堪抵住上方的咒文。
借【阂辟剑解直指】以剑炁凝成的【劫心池】逐渐有崩碎的迹象,代表许玄的仙基已经将到极限。
气海内那片雷泽不断借着上霄雷云输送雷霆,支援显化出的劫池,玄黑劫池却在碰撞之中渐渐崩碎,其上刻着的雷灵哀鸣不止。
一旦仙基破碎,就是被灵丹救回,也再无抵抗之力,修为更是会散去。
许玄心念一沉,依旧不退,手中恒光随剑意而动,将无数汹涌而下的黑色咒文一一斩灭,他要亲手打开一条生路。
劫池再也支撑不住,即将碎裂,上霄雷云将破,体内雷泽枯竭,他的气息一落千丈,【浊阴生源丹】纵然能修复法躯,但对仙基却难修复。
他的意识渐渐昏沉,似乎能看到漫天黑色咒文卷积而下,向着下方众人掠去。
师父当年的问话还在耳畔,问他为何习剑,他当时所回,是要护住身边之人。
一念及此,他翻手握紧恒光,向上斩去,全力催动起即将破碎的劫池。
原本玄黑若岩石雕就的劫池碎裂,体内那道【玄蛟行雷】凝成的仙箓此时却动了。
其上的【玄一洊合尊位】大明,这道仙箓本是融于雷泽之中,如今却勾连上【劫心池】所化之象。
上霄雷云如得命令,逐渐将破碎的仙基凝合,【浊阴养元丹】最后的药力尽数发挥,【玉血心】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起来。
原本枯竭的雷泽之中,无数雷浆自其中涌出,神人披甲,抱着剑匣,雷龙腾跃,自泽登天。
破碎的劫心池之象逐渐凝实,彻底和上霄雷云融为一体,由玄黑变为令人心悸的始白之色,若灵金玄铁铸就,悬于内景那雷泽之上。
恒光上的剑意更是投入这方劫池之中,增长其威势,劫罚之意自生,自其中渐渐涌出白耀的雷光来。
‘这是「社雷」?’
若说先前的「震雷」是正始均平,动有天音,永无穷时,如今这方劫池却是秉持「社雷」代天行罚的正意。
这方劫池却是和雷泽一脉相连,泽中雷霆登天,即可化为劫雷,不是朱虞城所谓的两道仙基,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体。
上方的黑色咒文忽地静止不动,劫池之中,白耀的雷光携着一股寂灭劫罚的气息冲天而起,逐渐凝聚为二字。
【上洊】
一切瞬息散去,正如【定极】、【敕雷】二字显化一般,原本笼罩于天殛山的黑色咒文渐渐散去。
最中心的那具金身骷髅此时似乎还未圆满,却未将目光放在这群蜀国遗民身上,而是张口一吸,此地剩余的蛮人修士顿时被掠走。
一道血光汹涌而上,正是穷河,她此时不管不顾,疯了一般直冲那具金身,却被周边的黑色咒文冲击,瞬间吐血倒飞出去。
在吞下齐蜀遗脉,以及巫荒大部分修士后,这具金身骷髅终于圆满,太虚洞开,香火金气将其接引入内。
许玄凝神看去,无边无际的香火之气凝成天罗地网,落在太虚之中,有诸多神位,五岳四渎,云雨雷电等等,有的位上已经有人,有的还空着。
这具金身骷髅进入太虚,伴着无数凶厉的啸声,落在一座绕着白茧的神山之下。
此山位置极高,有灾祸、毒难之意四散,同香火金气凝成的神道紧密贴合,融为一体。
在其正对的方位,还有一尊极高的天官金身立着,福明宝光照耀太虚,正和那具神山气机交融,祸福之意变换。
‘天毒山在此处。’
太虚迅速关闭,某种诡秘的力量席卷而下,极尽粗暴,毫不掩饰。
众人神色一滞,皆是忘记先前所见,唯有许玄及许法言还记得,却不敢声张。
一切迅速结束,许玄看向四周,稍稍问了几句,众人却记忆却变了,只记得枢蠢来了,杀伤门人,后被许玄打退。
天殛山如今彻底占下,许玄感应着体内那方始白的劫池,心中则升起疑问来。
【上洊】是哪一道的?
(本章完)
第150章 得山
第150章 得山
巫荒中心,一切安定。
云端之上静静站着一着杏黄袍服的男子,宽额隆鼻,气度威严,周身离火隐现,神通之力涌动。
他身后是一华服青年,样貌英武,亦是驾着离火,此时见着下方变动,开口道:
“宗祥王叔,这枢蠢行事过于阴毒,真要让他来任职?”
宗祥神色平淡,神通之力涌动周身,缓缓铺开那卷玄黄道图,沉声道:
“世仪,天毒山以外修行【宜受飨】的人难寻,如今也只他一个,暂且用着。祸毒一道的神位不能尽数让天毒山来选人,我们也需要自己人在内。”
说着,宗祥叹了一气,转而看向身后的宋世仪,神色和善几分,笑道:
“你奉命去协助册封祸福两道的神位,可是太祖亲命,这份差事千万要办好,大人自有嘉奖。”
宋世仪恭声应道,面上显出真挚的笑来,他见着下方情况,忽地有些疑色,只道:
“下方这人竟已修成剑炁,还是【劫心池】,倒是有些神异。”
他心思一转,瞬息想到自己在洞渊中遇见的一妖,穆幽度,这位龙子也是悟出剑炁,雷法高深,和下方这人有些类似。
宗祥见他感兴趣,便借着神通一观,离光变化,烟气飘飘,却未曾见着异样。
“此人是当年奉玄剑子的亲传,功法是北海传来,社震二雷结合,竟然真让他练成。”
宋世仪听及此处,那位幽度龙子走的是正统震雷之法,倒是和此人完全不一样。
他眼见【上洊】的名号显化,心中疑惑,看向自家王叔,只道:
“北海的上洊山怎也插手?这家和蜀国半点关系都不沾,可是和封神的大事有关?毕竟出过雷道的真君..”
宋世仪身为大离宋氏的嫡系,更有【丹鸟运】加身,成就紫府已是必然,知道不少秘辛。
北海临近辽国,但却一直保持中立,不插手陆上之事,如今赤云有上洊山的踪迹,当真是稀奇,更让他心中升起些疑思来。
宗祥亦是面色亦是有些疑惑,周身离火汹涌,升降不断,盛衰变化,他沉声道:
“雷部神灵是极为关键的一环,「天禄」是效法古代天庭册封神位,远胜【灵萨】的原始祭拜之法,但对于各道神位的要求更高。”
“如今五雷不全,「灵雷」一道的龙君倒是想登岸,我等却不敢让东海龙属插手,社、神二道无人,【上霄宗】的大人虽支持,但「霄雷」不全,虽有仁德,却无刑威。”
宋世仪闻言,他投身这等大事,自然十分尽心,便低低问道:
“「震雷」的大人还有回应,只是未曾理会我等,如今手下仙道有动作,可是?”
宗祥此时出手,将周边的太虚稳定,神通扫过,下方一切异样隐去。
他随手破开太虚,护着这名后辈入内,便见那处香火金气凝成的万千神道,雷部空缺的厉害,仅有二三神将在,见帝家的真人来此,纷纷行礼。
宗祥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稍稍叹气,「震雷」的大人不在尘世,倒是敢谈论几分,便沉声道:
“北海是那位的道场,祂证道后便前往天外,那片古雷泽也被带走,三十六道震雷自地登天,又自天降地,周而复始。”
“除了北海,天下其他地方的震雷皆不显,祂正是有意将这一道收归,绝不愿多插手两国之事。”
“上洊山先前昌盛,震雷的【洊合】尊位上有大人在,只是后来上洊真君不再回应,天洊星隐,才渐渐没落。「震雷」一道不必多想,难以得来大人支持。”
宋世仪静静听着,这些秘闻也只有帝家才能识得,寻常仙门的真人都不知,他和这位王叔关系极好,此时便问道:
“【涌劫天】将落,「神雷」也快归位,不知是否有可能.”
宗祥面色忽地一变,周身离火一盛,将两人隔绝起来,他语气严肃,低低道:
“【少阴道界】一脉主持的事,不敢揣测,太祖可是传过旨意,让我等顺着配合即可。”
这位紫府环视四周,见离火熊熊而燃,隐有朱雀鸣声,这才放心,告诫起自家后辈来。
“「血炁」一道的仙人残躯都掌在这一脉手中,如今天下血气价值渐升,互食之风重现,还不是这一道将那【天血仙躯】抬升到大罗中去。”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一念决定天下之道德,实在是”
说到此处,宗祥有些沉默,一旁的宋世仪更是不敢多言。
“等你成就紫府,就可入【离央天】,大人会细细同你讲这些事。”
宋世仪恭敬的回应,背后渐有刺骨的寒意,所谓的王法帝令,在这等手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
天殛山上,暂时安定。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他此时深切体会到朱虞城所言,有位真人当靠山是多么重要。
若是最后那方劫池未有异变,恐怕今日要死上不少人来,仅是想想,他都觉得心悸。上洊,他在心中默念这名号,体内的仙箓却剧烈的震颤起来,雷泽劫池皆动,让他心惊。
‘《震耀问灵法》是北海传来,恐怕是和这一地有关系。’
许玄心思稍沉,如今门中真的要考虑下,去投奔哪一家紫府,若是正常来说,应当是长生观接管赤云,诸家受其庇护,为其上供才对。
可此地蹊跷,长生观根本不愿多插手,更何况华原真人同火鸦有旧怨,届时那位老妖王伤势恢复,定要大开杀戒,说不定这位华原真人命比自己还短。
思来想去,还是从【上洊】这名号上入手,至少要明白师父是自谁手中得来《震耀问灵法》的,若是能搭上线,当是最好。
他也不知对方有何谋划,但这次是真的让许玄怕了,无论在筑基一境有多强,没有紫府庇护,仍然是被人随意拿捏。
稍稍回神,他飞至云端,看向下方的天殛山。
此山灵气充裕,仅差寻常紫府仙门一线,若是在其中修行,不知能快上多少,有此山在,代代出多位筑基都是易事!
山中共有两条矿脉,皆是筑基级别,价值极高,许玄粗略估计,每隔六年就能凑足打造一件筑基法器的灵物,远胜白石。
须知白石也就两道炼气矿脉,一道胎息的,这便养活起门中不知多少弟子修行,两道筑基级别的矿脉,恐怕紫府都要心动几分。
一道是「庚金」的【武威白金】,以助长兵威闻名,一道竟是「震雷」的【荒启泽石】,正是许玄所需。
最为核心之地乃是悬雷峰,上有天雷积聚,化为纯净,粹然的一方小小雷泽,紫意盎然,内里有一道若小鼎般的冥黑雷霆,正是一道筑基级别的「震雷」。
【天丰鼎雷】,正是许玄苦苦寻找的雷霆。
按照记载,此雷有禁绝、破法之效,是十分厉害的雷霆,比【瑞雨霆】无论是威力还是价值都高上许多。
雷泽内的雷水也是筑基灵物,【玄鸣液】,若是修行雷法,当有大用,甚至将丹霆放置其中,借着养兵之法,就能晋升到筑基品级。
缓缓将那一道【天丰鼎雷】收归,这过程极为顺遂,水道渠成,这道冥黑雷霆同内景中雷龙相会,化作一方小鼎,沧桑古朴,冥黑雷光在其上游走不定。
有这道震雷在,内景中的大泽雷龙这道玄象功用显化,召来【瑞雨霆】,这道「霄雷」化作青鸟,落于小鼎之上。
许玄现在只觉可随意转化雷霆,甚至能同时使出,宛若一体,根本无需考虑什么物性变化、道统生克,极为玄妙。
稍稍回神,上霄雷云已经彻底融入劫池之中,眠雷虫还在,许玄尝试将丹霆投入其中,仍然可行。
甚至这方劫池吸纳了师父剑意,还另生出神妙来,即为【藏锋】,法剑置于其中可积攒气势,历经三十六天抵达顶峰,届时可斩出一剑,远超许玄平日剑招。
如今他的仙基已经不似【降雷泽】,有些像是和【劫心池】的融合,极度接近六品的仙基。
这方劫池中显化的雷霆更是变为摄人的白耀之色,劫罚之意浓重,正是社雷一道的象征,但动用起来还是和雷泽有些差距,恐怕是因为「社雷」不显,要些灵物来填补。
许玄将一切安排好,此时御风而起,温思安也跟着过来,柔声道:
“天殛山已经拿下,如今我门灵地的短板已经补足,筑基可历代培养。”
说着,温思安牵起许玄的手来,目光低垂,只道:
“天殛适宜修行雷法,若是有朝一日,寻来《震耀问灵法》紫府的”
许玄反握住温思安的手,只是一笑道:
“且等着。”
温思安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山下的尸体、血水,目光中隐有不忍,只道:
“守青营原本三十六位门人,如今只剩下二十位,抽调的一些胎息弟子,更是伤亡不少。”
“他们是为门中而死,应当有抚恤,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许玄抱紧温思安,重重阴云随之而来,将两人身形遮掩住,他低低道:
“这事由你主持。”
温思安低声应了,许玄搂着对方腰身,抬首看去,原本在天边熊熊而燃的离火已经不见,只见煌煌天日。
(本章完)
第151章 府落
第151章 府落
正值深秋,落木萧萧,洛青漫山红遍。
温思安下令,专从门中宝库调出一笔灵物来,以抚恤伤亡门人的亲属,更是在门中史册一一记下死去门人姓名,以表悼念。
守青营很快又填补上人,数量较以往更多,原本门中的哀伤之气叫这些新增的位置冲散,蓬勃向上的气氛又充斥在外门,乃至内门。
无论是胎息,还是炼气,一则消息都传遍。
门中要迎来一座灵山,有人说是筑基世家一级的,亦有人反驳说是稍差紫府,比世家要好,甚至还有些流言,说是真正的紫府灵山,上面有不少紫府灵物。
无论如何,大赤观中将有变动,这事却是极为明白,掌门下令,长老主事,真传领头,这几日外门、内门的弟子都在忙着梳理地脉,稳定凡人。
一座灵山将要落到门中来,这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位置,不少人都有心思,静候着这一天。
洛青上方,云气缥缈,许玄立身云中,玄黑道袍迎风猎猎作响,背上恒光有白雷环绕,劫罚之意渐生。
段成思站在一旁,稍稍瞥了几眼那柄法剑,眼神忌惮,他粗眉一转,看向许玄,沉声道:
“许观主门中可准备完毕?若是无虞,我便催动不宁仪,将那天殛山搬来。”
许玄看向一旁的散着明黄宝光,上有九条铜蛇盘旋的衡仪,正是段家「艮土」一道的古法器,不宁仪。
这法器可称重器,动用极耗法力,威力不凡,一般都是镇压山门,放在大阵之中,当初就是借着此物,才能镇住宴明山的地煞大阵。
“麻烦道友。”
许玄点头,他已经同段成思定下位置,遣人将地脉梳理好,只差搬山。
这位矮小精干的汉子点头,明黄宝光涌动,催动起不宁仪来,同时打出几道筑基符箓,各有用处,包括开山、搬运、解土等等。
天殛山共有三峰,悬雷、白威和荒启,正应三道灵物的出产,占地虽不若洛青广,但灵气远远胜出。
许玄欲将天殛山融入洛青东侧,占下和东密之间的空地,造成的变动少些,也不影响门派如今的布局。
段成思携着不宁仪向东而去,许玄随行,瞬息就到巫荒中心,宴明和光崖二山段家已经搬走,落到原上。
先前对付穷河,两家都有损伤,段成思便将宴明山上的灵物划分三份,分别送往大赤观和柳家,以表补偿。
宴明山上的灵物却是稀奇,许玄还是第一次见到,名为【金阁梁木】,共有三根,按照段家的说法,是「广木」一道的灵物。
这木无根,内绝生机,但极为坚韧刚直,反倒是像金石之属,具体功用段家也不清楚,或许可拿来搭建楼阁?
北边的四座灵山已经同那具金身骷髅一道消散,再也不见。
至于崇希山,朱家自能搬山,「元磁」神光一起,此山就变得轻如鸿毛,随风就落到朱家治下,地脉都未震荡,手段高妙。
段成思此时消耗不轻,仙基变化,有神人负山的景象,不宁仪上浓重的明黄宝光引动地脉,数道符箓落下,化为金甲力士扛山,天殛和碧野二山分别向着青巍和大景移去。
“成了。”
段成思服下一枚丹药,调息恢复,许玄远远望去,见天殛山果然落于洛青东侧,和地脉融于一体。
“道友手段果真厉害,搬山之术几近神通。”
许玄赞叹几声,这话却是真心的,搬山填海,段成思以筑基之身做到,确实不凡。
“「艮土」关乎地脉变动,山崩地裂,积土成山,动静之变皆是这一道的意象,我修的仙基是【愚山移】,本就擅长此事。”
段成思见许玄称赞,面上亦有笑意,此时主动开口,提及自家传承来。
“这倒是用处极多的道统,贵族符阵都有传承,可是和此道有关?”
许玄听及,想起段家符阵二道皆有传承,不知是不是「艮土」一道的特性。
“是有联系,「艮土」沟通地脉,正合阵法变化,但真要论点化符箓,还是「蕴土」好些,更为灵验,古时山精地异都归这一道管着。”
“各道皆有所长,贵观修的「丙火」正适合炼器,也是极好的道统。”
段成思客套几句,收起上宁仪,他法力消耗极大,此时也不欲多待,托辞离开。
看着此人离去的身影,许玄默默想着朱虞城的话,揣测起段家的立场,但仍难看出什么。
如今巫荒中心已经彻底空空,天毒山落入太虚,九座灵山离去,巫荒的灵气浓度顿时一降,先前此地还供养出不少散修筑基,今后怕是难了。
《火毒总录》中记载的【焦宫炎池】已经随着那具金身骷髅不见,许玄目光望向东边,【大欲火池】还在临近江阳的地界。
这地方是枢蠢治下,其下的蛮人已经开始供奉起那具金身骷髅的神像来,神名【忌飨】,还有几名筑基在其中走动,
涉及宋氏的谋划,许玄不欲插手,恨不得就此再也不来这地方,简直晦气。
至于穷河,这女子就此不见,许玄隐有直觉,她还活着。
对方修行的是古代正统「血炁」功法,虽然最后动用魔道手段,但被【劫心池】的社雷正意克制。当今之世,「血炁」修士几乎和魔道划等号,若是天陀未授下那卷【玉血天心术】,许玄还不知道个中缘由。
‘恐怕也是有些机缘在身,【伏易躯】是圣人之表,她若是天生自带,极为不凡。’
许玄回神,如今他在寻些「血炁」一道的灵物,以助长【玉血天心术】那道【六臂】成就。
这等「血炁」正统法术,自然不食人血气,要的是天地灵物,所幸这些年「血炁」一道的灵物涌现不少,许玄还真打听到消息。
‘这一道还有金丹在世?’
许玄心中疑惑,毕竟灵物出产和金丹息息相关,如今五德之中,水火的灵物最是常见,自然是这两道的真君最多。
若是天陀在,恐怕能窥探出一丝局势来,许玄却是两眼一抹黑,仅凭他那点见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秘辛。
往回飞去,他取出一方令牌来,上面刻着【赤明】二字,正是大赤观祖传的洞府,赤明府。
内里灵物、道藏不存,紫府大阵虽在,但阵盘、阵旗、阵桩都无,发挥不出效用,剩下些筑基级别的阵法,以洞府本身为运转根基的,倒是可以动用。
天殛山如今可以承载部分赤明府落下,这座洞府颇为灵巧,能自行分合汇聚,许玄已经挑出些能用的宫殿楼阁,居室工房来。
许玄祭出令牌,太虚洞开,他先挑拣出一殿二阁,分别落于三峰之上,逐渐吸纳灵气,内藏的阵法复苏过来。
这些阵法虽是筑基一级,但也是这一境中顶尖的,包括聚集灵气、引渡道火、清净心神等等妙用。
原本荒芜的天殛山瞬间变化,一派仙家气象,赤明府的大半还藏于太虚之中,随着天殛山的灵气涌入,正在逐渐复苏。
许玄向着悬雷峰上的殷赤大殿飞去,【大赤殿】,这座大殿内藏十六道聚灵阵法,九道清心阵法,六道净体阵法,皆是筑基中顶尖的。
甚至应当还有三道紫府级别的阵法,专供修炼,只是叫人拆个干净,只余阵纹在原地。看得许玄眼馋。
入内,极度充裕的灵气甚至让许玄有些晕眩,在此修行速度较以往快上许多,殿中摆着九道青色蒲团,可同时供九名弟子修行。
清远的道音缓缓响起,让许玄心神安定,不生外邪,领悟速度快上不少。
‘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许玄心中感叹,天殛山同真正的紫府灵山还有差距,赤明府的紫府大阵更未复苏,效果就如此惊人,不知真正的仙门嫡系平日修行环境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福地、洞天这些金丹一级的灵地,想来更是大有玄机在,里面走出的人,就是三十、二十筑基,恐怕也是寻常。
‘悬雷峰以后便是真正的嫡系之地,是我门培养筑基的核心所在。’
许玄心中渐定,天殛山三峰,悬雷、荒启都适宜修行雷法,白威峰却携着一股金气,适宜金德一道。
门中两道雷法,《震耀问灵法》虽是三品,但和震社二雷都有关系,非同寻常,若是往「社雷」劫罚一道走,恐怕有四品级别。
《落雨行灵诀》这卷「霄雷」功法却是真的普普通通,许玄参研过,并无神异。
至于「丙火」,门中有两道四品的,《天火恒光经》作为真传,却是有缺,需要丙火亲近的人才可修行。
张羽带来的古法《炎运兴誓》能正常修行,已经差人去采气,就是人选还在考虑。
【载兴炎】,这道仙基和【降雷泽】类似,都有显化一域的功效,斗法极为厉害。
至于法言修行的功法,许玄还是藏着,毕竟来历不好说,法言动手多是用的符箓和器艺,少有显露法术。
如今想来,白狐丘出手太阔绰,天陀给出的「闻幽」四品法术,还是差《归幽羊相经》不少。
恐怕是白狐丘有交好龙身的意思,才肯吃些亏,不然应当拿两道四品秘术,才抵得过那卷四品「蕴土」功法。
门中藏经阁剩下的功法皆是三品,都没什么好称道的,真正能拿出手的道藏还是浅薄。
‘白威峰长养金石,或许可寻来些金德功法让人修行。’
许玄如今不欲将门中弟子都投入丙火、震雷,毕竟这两道水都深着,离国有太真宗在,金德也算昌盛,寻来几卷三品的庚辛功法也简单。
金德适宜修剑,比水火都容易在剑道上有成就,值得下注。
思及先前那封残信,许玄心中稍沉,见过太虚中那万千香火神道,他只觉离国将有大变动。
‘到底是哪两道不能修行?’
一番思索,还是理不出头绪,他御风而起,向着洛青,如今灵地已经寻到,该去找师兄商议养兵之事,让丹霆提升到筑基。
气海之中,丹霆所化雷隼鸣叫起来,声音欢快。
(本章完)
第152章 火童
第152章 火童
天殛山上,悬雷峰。
最顶上的那方小小雷池之中,紫意汹涌的【玄鸣液】不断激荡作响。
丹霆已经在景阳烘炉之中祭炼过一番,【宝宣金】、【藏原铁】悉数炼入,为这柄法剑增添几分刚柔并济,顽纯耐磨之性。
剑身幽暗,为玄黑之色,其上北斗照射,天罡星明,在【玄鸣液】中不断淬炼,法剑震颤,渐渐自生雷鸣。
【武威白金】则是炼入剑格之中,原本皂黑的剑格上渐渐生出金白道纹,「庚金」主杀伐之器,这灵物更是专长兵威。
【荒启泽石】雕琢成一方磨剑台,盛着丹霆,不断以精纯的雷元蕴养,其上落着一只雷隼,通体紫白长羽交织,不时长鸣,同雷声呼应。
周围已经布下引雷、聚雷的法阵,天雷不断落下,轰击这柄法剑,让其逐渐蜕变。
“此番养兵,丹霆应当能直接晋升到筑基上品。”
王习微语气得意,这柄法剑是他打造出的品级最高的法器,融入不少筑基灵物,丹霆更是灵性极强,让他心惊。
许玄看向下方的雷隼,丹霆的器灵之活跃,恐怕古法器都难比,要知古法器大都是以神通养过,来历古老,甚至有些本身就是灵器,只是后来退化。
譬如普化雷火珠,许玄若是有朝一日成就神通,只需些紫府灵资,以神通蕴养就可化为灵器。
‘「藏金」紫府之气,「闻幽」的【起灵纳兵术】,最为关键的恐怕还是【上霄雷云】的滋养。’
许玄看着雷隼,【上霄雷云】如今已经融入【劫心池】之中,仍旧可收纳雷道灵性,眠雷虫、瑞雨霆还有天丰鼎雷皆可入内,助长鼓雷、控雷之道。
“不知要多久,丹霆会生出什么神妙来?”
许玄心中好奇,品级高些的筑基法器大都有独特功用,若恒光的【镜返】,可映照剑光,纵横交斩,无需消耗太多法力,就可增长剑威。
甚至恒光应当还有至少两道神妙在,但需要火德一道的修士动用才能显出,许玄却是难使,全靠自身剑道支撑。
王栖云看向下方的丹霆,这般养剑是他提出的,自然看的出这法剑将来蜕变方向,虎目一转,沉声道:
“恐怕需要养剑数月,到明年惊蛰出炉。”
“此剑生出的神妙当有两道,一是【逆升】,落位于下,越被压制,起势越烈,若震雷登天,二是【劫落】,威行于上,杀力更盛,能借位压制其他法器的神妙。”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震是登天起势,社为劫罚落地,或许是自己常年将丹霆至于【劫心池】之中,这柄法器才有这般神妙。
“都能加持斗法,倒是极好的用处,还是师兄手段高!”
许玄同王习微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御风离开此地,向着那间【大赤殿】而去,入内,王习微便惊呼出声。
“好浓的灵气,这宫殿是哪里来的?”
他只觉周身灵气之盛,为他平生仅见,这宫殿中的阵法更是玄妙,远超门中那【渡火长气阵】。
许玄神秘一笑,环视一圈,嘿然道:
“祖宗留的。”
王习微只当他是在说笑,追问起来,许玄解释一番,隐去来历,只说是祖师遗留,机缘巧合归来。
这背后的事情牵扯太大,许玄不欲告诉他人,知道越少,越是安全。
王习微见此,明白这位师弟难言,便也不多问,只是一笑,转而走出殿外,看向旁边两峰。
白威峰上是座通体银白的高阁,散着肃杀之气,【观剑阁】,此地原是存放法器道兵的,恐怕置过不少紫府灵器,整座宝阁杀伐之意极盛。
“此阁可以置放法器,能为其增长些锋锐之气,即使长久搁置,法器也不会受损。”
许玄笑着解释,这些楼阁大殿也就天殛山的灵脉能承载,若是放到天青峰上,恐怕瞬息会抽干灵脉,峰倒阁塌。
“此地倒是适宜修行金德,长养杀伐之意。”
王习微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观剑阁的用处。
许玄点头,只道:
“门中功法以雷火二道为盛,金德是当世显道,五金斗法利害,更亲剑道,确实该遣人修行。”
王习微随着许玄进入阁中,只见一片空空,阁分三层,最上方甚至有紫府灵器的气息,让他有些心悸。
“金德、木德,确实比水火这类道统好成剑道,「庚金」和「甲木」的灵物更是对炼制法剑用处不小。”
两人转了一圈,而后向着荒启峰去,许玄在此峰上置下的乃是一座炼器室,名为【煅正】,这宝室通体为玄黑,以铜铁铸就。
其中各色陈设都已消失,许玄稍稍感慨,周围还弥散着火气,当初此地定然是有不少紫府灵火,以来炼物。
“师兄,可将景阳洪炉置于此地。”
许玄指向室中,那里正是诸多引火、炼物的阵法汇聚之地,隐能窥见些痕迹,正是放过器炉。
王习微点头,此番前来,他特意将景阳洪炉带来,就是为了师弟所说的这间器室,当下施法,景阳烘炉缓缓落下,诸多阵法明亮起来。
这件筑基中品的器炉之中,艳红的地煞火,幽蓝的辰流焰,以及那道紫黑的小冥毒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远胜在荡霞峰。
整座器室忽地震颤起来,三道灵火竟然汇聚,渐渐凝合,化为一着十来岁的道童模样,着玄黑道袍,身躯为三色灵火流转不定。面上火光熊熊燃着,隐能看出其样貌来,应当是个生得清秀,灵气自生的,这道童自炉中缓缓落下。
王习微一惊,许玄却是看起这道童身上的衣着,正是门中正统,不知是什么存在。
初时这道童面上还有些懵懂,站立不稳,摇摇晃晃,抬首看向许玄,见到恒光,以及那枚赤明令时,周身火光一盛,当即跪拜而下,恭声道:
“见过奉玄剑子,大赤掌门。”
许玄听闻他这称呼,心中一惊,忙道:
“称掌门即可,莫说什么剑子,先起身。”
下方的灵火凝成的道童起身,周身火焰流转,他面上有些疑惑,只道:
“掌门如今还是筑基初期,这是”
“咳,门中衰微,你先说说你是个什么来历。”
下方的火童面上疑惑之色更盛,只道:
“小童名为【温光】,任【炼解仙童】一职,是门中炼器一脉副掌,幸得大人以「真火」玄妙点就,呼了一气,我便生灵。”
“此间的【恒明尊光玄焰】、【真一宝合炼火】都叫人取走,我失了根本,在此沉眠,还要谢过大人重赐我躯。”
说着,这小童再次下拜,许玄让他起身,王习微在一旁更是听得心惊,他自然知晓门中祖上风光过,但未想过还有这等灵性在。
许玄却是大喜,莫看这火童样貌年幼,可是实实在在的老古董,恐怕和天陀相差无几,当即问道:
“你可知门中这洞府.遭过什么劫,当初门中情况如何?”
下方的温光面上火光动摇,隐有些痛苦之色,低低道:
“小童.不知,只知道大人离去,望帝.”
说着这小童身躯逐渐黯淡,许玄连忙制止,情况才好些。
“不提这些,你如今情况如何?”
许玄轻叹一气,这些事情果然不是现在能得知的,便问及些实在的。
“小童如今大致相当炼气九重修士,但只能存于此室之中。”
“掌门大人为我塑造身躯用的三道灵火,【地煞火】勉强可算由丁转丙,【辰流火】和【幽鬼罚死焰】却是纯正丁火,同我不合。”
“若是大人为我寻来一道筑基的丙火,或者真火,我便可恢复到筑基,如果能以紫府级别的灵火来塑躯,小童可和释教的愿力金刚相比。”
许玄闻言,【幽鬼罚死焰】恐怕就是【小冥毒火】的别称,看来「丁火」上应辰光,下合魂火,难怪能焚烧神魂。
“你如今还记得什么道藏,看过什么经文,可能复述?”
他声音稍显激动,这事情才是最为紧要的,对方若是能记得些经文术法之类,堪称无价,一旁的王习微亦是屏住呼吸,只待温光说话。
“小童得幸读过道藏,阅过《恒光焕火书》和《奉玄剑典》开篇几章,只是我记忆有缺,难以复述。”
“不过门中的《大赤炼物真解》我记得清楚,炼器之法就铭刻在我体内。”
许玄呼吸都粗重几分,这可是门中真传的炼器之法,大赤门中的王氏出身越地,《冶夫候火兵录》严格来算是王习微祖上传下,后来归于门中,是筑基一级的炼器之法。
温光所言的《大赤炼物真解》,定然是紫府一级,还是丙火真君的道脉,想来是天下都有数的炼器之法。
“可显化出来看看。”
许玄让温光动用火躯,便见火光一动,逐渐有文字显化出来,涉及诸般物性、炼法,极为玄妙繁复,若天书一般。
许玄看的头昏,一旁的王习微却是如痴如醉,急忙抄录下来。
只是这文字一直到讲完炼气,筑基法器的篇章却不显化,温光小脸上有些惊慌,只道:
“掌门大人,我这具身躯还不是筑基境界,显化不出来后续。”
“无妨,待我为你寻回灵火,如今不急。”
许玄倒是不急切,主要是门中还没有一名丙火筑基,梁雍的至火完全不适合炼器,他先前让对方试过,差点将景阳烘炉炸开。
炼器级别的论述,已经足以让门中炼器之术飞跃,许玄和王习微皆是面有喜色。
假以时日,门中的炼器传承恐怕将冠绝赤云,许玄只觉前方有灵石汇聚成的宝山,正在向自己招手。
丹器二道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暴利,根本不愁销路,多的是修士来送灵石。
温光看着掌门以及一旁的长老在笑,他稍加思索,面上火光一变,也跟着嘿笑起来。
煅正室内,回荡着三人的笑声,渐渐传出天殛山。
(本章完)
第153章 北海
第153章 北海
“你是说,你怀疑上洊真君正在转世?”
汹涌的紫雷卷积百里,海上寒冰凝结,叫雷声震得粉碎,水极幽深,一片荒芜、苍凉之景,寻常筑基来此,若是一着不慎,遭了雷劈,落了寒水,都有性命之忧。
无边无际的雷光之中,缓缓睁开一双明若大日的眼眸,万道明光洒落,天音次第而响,合正雅、雄洪、玄奇、清越各道,先民唱礼之声随响,战鼓长鸣。
紫袍道人立身于明净的冰川之上,眉眼端正,容貌清癯,青年相貌,体态端仪。
他看着雷光之中显现的那双眼眸,心中激荡,毕竟面前就是天下有数的紫府,除了金丹,谁人能敌?
“前辈,【洊合】尊位有了回应,山中传下的【上玄阴阳仪剑】震荡,勾动天洊星,恐怕.”
雷光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天音变动,冰川随之消解。
“不对,上洊真君已经身陨,并未转世,这事情我已经同大人确定过。”
此话一出,下方的紫袍道人几乎要御风不稳,神通剧烈变化起来,雷车电鞭,虹马景驾显化,他的神色逐渐从期盼转为哀伤,只道:
“祖师,可真的回不来”
“列霍,你又想错了。”
光若日月的眼眸看来,正音响起,安稳、定心之意随起,下方之人心神渐渐稳定。
“真君虽然身陨,但也是长存,金丹的玄妙不是你能理解的,「社雷」只要还在,祂就有归来之机。”
“少阴道界如今将【天血仙躯】抬升至大罗,「社雷」受激,雷宫的传承将逐渐显世,天下五雷都将迎来盛世。”
“你如今要做的,便是苦心修持,早成五法。”
下方的列霍深呼一气,雷光随之涌出,无拘无束,他沉声道:
“谢过夔龙前辈提点。”
雷光中若有山岳般巨大的身躯潜藏,半隐于寒海之中,掀起波涛,那声音再度响起。
“【涌劫天】不必去闯,其中的东西已经叫人预定,往东海去,我已和那边的龙属知会过,【东华天】若是开启,有你一份。”
下方的列霍明白此话的分量,感激的谢过面前这位天妖。
“你是个聪明人,要懂得审时度势,若是东方观极真把天陀小圣整的显灵,当即遁走,不可大意。”
夔龙公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着几分慎重的思虑,列霍当然知道这名号,毕竟他面前就是一位天妖,是金丹下顶尖的妖类。
“天陀小圣以道法闻名,听闻他一生同人斗法,使得法术几乎没有重样的,当真利害。”
列霍低低感叹,近古以来,若是论及紫府中术法第一,当是这位天妖。
雷光中的声音似乎被勾起回忆,正音变化,稍显恍惚,万里冰川瞬息凝结,紫雷登天降海,循环往复。
“他修行「少阳」妙道,东华一脉的道藏都让他参研过,当初甚至力压几位剑仙。”
“这般天资,背后却少了大人作保,就是有证道之资,也不能重立东华。”
“东海龙属叫少阳一脉斩过,北海和溟泽同其却无什么恩怨,只是可惜,白白折了个金丹种子,「少阳」重证,紫府、金丹二境都会受益。”
列霍听得心中发寒,涉及四象的道统,也就眼前这位天妖敢谈论几分。
若是他自己走出北海,随意妄言,说不定有天罚落下,少阴仙光直破胸中五气,削去顶上三,这可是有先例在的。
如今少阴道界不怎么行走,天下众修才渐渐遗忘这一脉的威势,「血炁」的几位真君可都是这一脉成就出来的。
‘毕竟有仙人坐镇。’
列霍心中发寒,面前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双光若日月的眼眸闭合。
“去吧,时不久待。”
一切静下,仅存无边无际的紫绛雷光循环往复,奔涌不绝。
这位列霍真人心思一转,周围雷光凝合,化作雷车电鞭,虹霓为马,三景相随。
他登车,抬首望天,目光看向北斗星域,只见那颗【天蓬隐光右弼星】明亮,【天洊玄一合仪星】重归,照射北斗。
‘天蓬,祖师,都有反应,可是有联系?”
列霍驾车向东而去,山中事情,还有长辈主持,他如今欲去东海看看,说不得就有机缘。
雷车奔行,直入太虚之中,沿着古代雷宫巡天的旧道,化作一线流光,向着东海而去。
正行着,即将走出北海地界,却见太虚之中寒雪飘飘,暗香四涌,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一闪而过,正有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往北海而来。
两者恰好会于太虚之中,列霍止步,对方也收敛神通。
“可是上洊山列霍真人?”
面前的女子开口,容貌清丽,声若寒凝。列霍似乎也是认出来者,心中稍沉,只低低道:
“原来是白宣前辈,不知来北海何事?”
他刚刚起念准备去东海,正涉及【东华天】,就恰好撞见这位,当真是.
“我欲去【寒律海】,代我向你门中长辈问声好。”
言毕,这位玉流妖山的妖王径直离去,并未多言,一路银雪相随,太虚凝结。
列霍本就同对方不熟悉,也就是听过名号,此时亦是驾车离去,心思却动起来。
‘她得过【回道人】点化,此番相遇,是预兆还是’
按下心中所想,列霍继续沿着巡天古道向东而去,速度极快,倏忽不见。
——
天殛山,悬雷峰上,距离这座山落下已经过去一年时光。
许玄收功,自大殿一处核心内室走出,【雷泽化圣身】初步入门,法躯变化,渐渐生出朦胧的紫光,隐有龙吟之声。
龙气、震雷都已齐全,这门五品法术终于可以参研,【泽龙体】已经小成。
【玉血天心术】是加持血气,修复伤势,开发人体神藏,【泽龙体】则是加持法躯,坚韧体魄,专以炼体为长。
他如今的体魄在筑基中都十分罕见,少有人这般炼体,毕竟成了紫府,修成身神通,自然法躯就能生出神妙来。
筑基阶段多是修行些杀力高的法术,辅以遁法,防御之事交给法器即可。
炼体之法消耗灵物极多,且耗费修行时间长,到了紫府更易修持法躯,因而少有人钻研。
许玄却不一样,篆文加持血气,亲近雷法,让他自然而然就修成这两道法术,如今法躯比他还坚韧的,也只有少数特殊仙基。
火鸦留下的行焰令有感,似乎是在呼唤,许玄心思一定,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他当即驾雷而起,向着天青峰方向而去,却见一人来此,身着青衣,正是柳行芳,门中真传定时来天殛山修行,如今轮到这位弟子。
“师父。”
柳行芳上前见礼,许玄问及近况,聊了几句。
如今门中灵气远盛先前,法言已经突破五重境界,速度极快,柳行芳修行雷法,在此获益最多,虽然还是慢了法言一些,但只好不会差太远。
想了想,许玄取出一卷玉简来,低低嘱咐道:
“【劫心池】这仙基不凡,这是我历来关于这道的感悟,你如今拿去参研。”
柳行芳收下,恭敬应了,许玄便让他去修行,不再耽搁。
许玄看向这位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动。
‘天殛山适宜雷法,不管如何,日后门中修行这道的一定会越来越多,说不得百年之后,我门便真的以雷道闻名。’
御风直入天青,进入洞府,开启阵法。
许玄心神归于气海之中,雷泽之上,天陀所化的血色海依旧无回应,让他心生隐忧。
若是真在洞天之中行事,有无一位紫府指点,几乎是天壤之别,天陀若是在,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捞走不少东西。
‘莫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催动秘法,打开门户,再度进入通道之中。
洞渊一如往常,光彻太虚,若一散着白光的大日,许玄蛟身变化,却显出些异样来。
原本青色的鳞甲转变为墨灰之色,散着古老尊贵之意,这变化好像是那道溟泽传下的旨意造成的,如今蛟身的血脉似乎已经转变为纯正的龙血。
《溟泽秘卷》中记载的龙身斗战之法,不少都可以动用,他只觉若是在现世之中显出龙身,当有不少天赋神通在。
‘贵种果然不凡,我原身苦苦炼体,也就才堪堪和这具龙身的体魄持平,甚至还没有这些天赋神通。’
思来想去,幸好这些妖中的贵种子嗣少,修行的慢,这才让人属压过,不然真不知如何相比。
进入洞渊,自石山上的白玉道台下走来,周围各色妖物顿时乱作一团,高呼大王。
他呵斥一声,让挡在路前的妖物退开,龙气稍散,雷光隐现,这些妖物当即避退。
在妖类之间,礼仪无什么用,赤裸裸的展示暴力才是正道。
向下走去,一杂羽火鸦已经在下等候,筑基后期,面容苍老,正是上次接待许玄的管事,杨言向。
此妖见着许玄,目光中稍显惊色,急急上前,恭敬拜服而下,只道:
“丙日奉焰一脉,杨言向,拜见大溟泽龙庭幽度龙子。”
他行的礼节颇为古老,言语极尽恭敬,倒是让许玄有些不自在,只让其起身。
杨言向恭敬起身,引着许玄向山炎城而去,笑道:
“大人,族长已经等候多时,洞天不日将启,正欲相商。”
许玄点头,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是暗暗道:
‘终于要来了。’
(感谢木鬼是槐书友打赏的盟主,今天会多加一更。)
(本章完)
第154章 霄鸟
第154章 霄鸟
山炎城,沧桑古老,城墙上雷火、刀兵之痕密布,血迹殷殷。
入城,各色妖类见着许玄,皆是齐呼大王,都有惊色。
杨言向不欲多生事,斥退群妖,为许玄开道,向着栖羽楼而去,入楼,直入最高的宝阁,正是先前蹈焰见许玄之地。
身后那名杂羽火鸦退走,许玄入内,墨灰龙鳞上雷屑攒动,进去便见一气度华贵,生得威武的男子端坐于赤玉椅上,筑基后期的气势隐隐散发,是杨缘意。
这位火鸦族长见着许玄,起身相迎,眉眼间多上些和善的笑来,眼神却是不着痕迹的在许玄墨灰龙鳞上停留。
“幽度道友来了,快快请坐。”
杨缘意颇为热情,真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拉着许玄入座。
周围散着清心的香气,许玄入座,稍稍感知下对方气息,只觉浑厚至极,远超巫荒那几个巫人。
‘这等修为,恐怕可以闭关冲击紫府了。’
许玄心中暗道,杨缘意迟迟不突破,恐怕就是为了洞天一事,按照他所说,有些事情紫府不方便出手,筑基才行。
“【涌劫天】要落下了,必在数月之内。”
杨缘意直入主题,并未客套什么,目光炯炯,看向许玄。
“幽度道友当归重华,可莫要忘了我等誓约。”
他谈及许玄先前立下的天誓,此时正是要前往奉焰山,以待行事。
“这是自然,之后我便直接御风前往重华。”
许玄自然是要来的,即使天陀未醒,这事也绝不可拖着。
天毒山、太真宗随手施为,就让门中不知得了多少好处,【涌劫天】是玄雷天枢仙道所留,金丹所遗,真要开启,造就诸多紫府当是轻易。
“幽度道友既然决定好,那便让我同你说说形势,也好有个准备。”
杨缘意直直看来,赤瞳明亮,极为浑厚的丙火之气散发,许玄点头,只道:
“道友请讲。”
杨缘意红羽稍张,面上严肃,沉声道:
“此番入内,当要注意这么几家,皆是同我族有旧怨的。”
“那长生观的华原真人不论,最当注意的乃是【虚灵殿】,这家正是当年祭出【珠落化元符】,打伤我家老祖的主谋。”
“他们定然也要入内,若是遇见其传人,当即动手,万不可犹豫,对方绝对不会想让我等成事。”
许玄闻言,先前他倒是有意问过火鸦到底同哪家结仇,对方语焉不详,如今却是坦然告知,便问道:
“不知这家有几位真人?”
“三位,初期、中期和后期各一位。”
“啊?”
许玄听到紫府后期,心中稍惊,杨缘意却是继续说道:
“幽度道友放心,他家的紫府后期当初中了我族的太阳神火,状况不行,如今只是靠着太阴灵物续命。”
“但万不可轻视这家,若是论跟脚,对方同我族相差无几。”
许玄面色未变,心中却是起疑,火鸦来历极古,除了未出过金丹,几乎是紫府势力中顶尖,那这【虚灵殿】.
“虚灵殿归属「辛金」,是当初【青余】真君的首徒所立,有金丹背景,是紫府中有数的势力。”
“这家的传人是筑基后期,必会入内,届时定来阻你,千万小心,这等涉及金丹的道统,都有自己法子进入,紧随观律殿得了功法的人之后。”
“不过幽度道友修行「震雷」,倒是能占不少便宜。”
杨缘意细细将情况讲明,许玄眉头稍皱,他自是明白火鸦同仙道有仇怨,进入洞天肯定不会太平,只道:
“不知那【雷劫元液】是何等品级,有多少人欲夺?”
杨缘意赤瞳明亮,沉声道:
“是紫府中顶尖的灵物,兼有社震二性,极为珍贵,不少紫府都看着。”
“具体情况我等也不知,届时还要道友去看。”
“我会随之入内,道友不必担心没有援手,只是可能来的迟些,需要道友先去争夺。”
许玄默默思索,若真是如此,这东西说不得对自己仙基也有用处,【劫心池】正是兼有社震,恐怕和这灵物有联系。
“青余真君当初身死于「震雷」真君手下,「辛金」为「震雷」所克,但道友要小心对方使些别的秘术、法器之类。”
“这是自然。”
许玄沉声应了,却见阁外忽有动静,杨缘意眉头稍皱,沉声道:
“何事?”
杨言向进来,脸色不甚好看,气息稍显不稳,似乎动手过,他当即道:
“回禀族长,【霄仪玄鸟】一脉的嫡系入洞渊,说是”
这位老筑基眉眼一转,看向许玄,声音稍稍压低,只道:
“说是要见见溟泽龙子,让我们把人带去。”
杨缘意赤瞳一转,凶意自生,赤火腾腾而燃,他冷冷道:
“玄鸟一脉,好大的威风,拜入【上霄宗】后,都欺到我族头上。”
“让他自己滚来,面见我等才对。”许玄亦是神色不善,他不知这一脉来历,但这般呼喝,显然是不把他当什么。
下方的杨言向有些为难,只低低道:
“族长,那玄鸟堵在渡口处,只说见不到溟泽龙子,就不离去,恐怕.”
“他得过上霄仙祝,我等不好祭出灵器,不然直接打得只剩一缕残魂,让他滚了就是。”
杨缘意此时赤瞳中凶光渐收,转而看向许玄,沉声道:
“幽度道友,那便一道去看看,玄鸟这一脉归属【上霄宗】,看来是盯上你了。”
“此时不可露怯,但也要藏些手段,如今【涌劫天】即将显世,不少紫府正关注着。”
许玄心中却是起疑,若是虚灵殿派妖类来还好说,上霄宗下的玄鸟一脉寻自己作甚,便问道:
“不知其中有无什么缘由,对方就寻上我来?”
杨缘意沉思少时,低低道:
“上霄宗是「霄雷」一道的仙宗,只是大人不显,但有回应,当要重视。”
“溟泽龙庭似乎和这一宗有些旧怨,这事情我也不知,幽度道友却可联系族中长辈,查明清楚。”
“如今对方恐怕是来试探,你要稳稳接下,不能露怯,不然就会失了在妖族中的颜面,但也不宜动用过多手段,还是要藏着。”
言毕,杨缘意转头,看向自家管事,问道:
“来者是哪位,修为如何?”
杨言向神色恭谨,低低道:
“是远息,拜入仙宗的那个,如今是筑基中期修为。”
杨缘意看向许玄,目光稍凝,似是在询问他意见。
“无妨,筑基中期,我自有手段。”
许玄淡然一笑,周身墨灰龙鳞明亮,如今他手段极多,自然是不惧。
杨缘意点头,当即御风,随许玄一道离了栖羽楼,瞬息之间就落到渡口处,只见黑木道门之下,静静站着一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气质出尘,并无什么妖类之兆。
“缘意道友,可是让我好等。”
杨缘意同许玄一道落下,赤火漫卷,他神色不善,只道:
“原来是远息,我遥遥见着,没见一点妖气,还当是个人来了。”
一旁的远息并未理会杨缘意这般稍显讽刺的话语,身旁隐有祝声响起,明蓝宝光涌动,静静同这名火鸦对峙着。
“我奉仙宗之命,幽度龙子当来见我,道友可是欲阻拦?”
杨缘意冷笑一声,稍显忌惮的看向远息周身散发的明蓝宝光,许玄站在一旁,玄阴逆鳞显化,幽邃的玄阴之光涌出,同对方身上的祝音相冲。
“我还未见有为人属办事的妖类,当真稀奇,你有何事?”
许玄声音暗含些嘲弄,对方趾高气扬,不必给什么脸面。
远息神色稍变,对方这话毕竟触及他的痛处,如他这般直接拜入仙道的妖极少,纵然他觉得为真君驱策是幸事,可还是有些丢份。
“还请道友前往我族在洞渊的【霄仪城】去,仙宗的大人有要事相商,届时自有好处”
他语气平淡,却隐含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若在施舍,让许玄心中逐渐升起一股凶戾之气来,或许是蛟身血脉纯化,龙性更重,杀心自起。
“若是我拒绝呢?”
许玄神色如常,平平回道。
“幽度道友,溟泽如今可是连一位紫府都走不出,龙君也失位,你这般拂了仙宗好意,岂不是.”
远息语气中隐含着些不屑,溟泽是三脉龙属中最为势微的,困于洞天之中,寻常紫府势力敬重罢了,他如今背靠仙宗,却是不放在眼里。
许玄不言,紫雷迅速凝合,变化法剑,指向前方。
“我自洞天走出,父王说过,凡是不敬龙君的,可杀。”
这话当然是他瞎编的,他连广泽龙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对方也走不出洞天,他人自然追究不了真假。
远息神色稍变,不想对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只道:
“道友是想同我动手?你堪堪是筑基初期,修成剑气又如何,莫要轻视天下妖类。”
许玄神色冷冷,紫雷环绕于剑上,如今他进益不少,仙基和术法都有精进,正好拿这玄鸟试剑。
杨缘意在一旁,聚音成线,语气中隐含怒火,只道:
“我身为族长,不好动手,你只管施为,留他一道残魂即可,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许玄握紧法剑,气势散发,蛟蛇瞳孔看来,满是凶戾之意。
这才是妖类之间相处的方式,赤裸裸的暴力,强者为尊。
远息周身明蓝雷光凝练,化为一杆长枪,直指许玄,祝祷声随之响起,云气飘忽,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双方在同时动手,周围的妖物只见汹涌的雷光碰撞,紫蓝二色冲天而起。
还有一章,可能比较迟,大家可以等明天看
(本章完)
第155章 天蓬
第155章 天蓬
洞渊之中,少有法器能动用,双方都是借助灵识,显化法力。
两人已经飞至上空,缠斗一处。
远息周身祝祷之声不断,身形极为轻灵,枪身为青色,上有玄鸟之纹,挥砸之间,罡气四射,若天桥横空,引雷落下。
许玄持剑,心思清明,龙身上墨灰鳞甲明亮,他忽觉一股清气涌来,让他心思稍稍清明,那股杀气消散些。
‘神通!’
他心中稍惊,但手上动作未变,稳稳招架住对方长枪。
‘果然是枚棋子,贵种之中,少有这般蠢笨张扬的,是神通.’
此地是火鸦的领地,蹈焰妖王却无反应,透着些古怪,但已经动手,许玄也不欲考虑这些,剑气纵横交斩而下。
对方器艺不错,已修成罡气,和剑气一境类同,难怪这般自信,许玄神色冷冷,仙基变化,陷泽腾龙术一起,雷泽显化而出。
紫雷循环而动,生生不息,许玄心有明悟,剑气同雷光化作天牢镇压而下。
远息藏身青色云气之中,明蓝雷光化作青鸟、雨女等等,各来纠缠,他枪尖正在不断积蓄法光,化为一点纯粹的天蓝之色。
青云穿梭于雷泽之中,对方长枪上罡气四散,将天牢击破。
许玄身旁一面雷光化作的天鼓显化,他随手击之,龙牛吼声响起,瞬间震散远息的护体云气,紫雷卷积而下,锁定对方去路。
仙基有感,掌控枢机,他观想天蓬诛魔图,两名极为凝实的天兵显化而出,分别以【瑞雨霆】和【天丰鼎雷】为根基。
这次他让观想出的天兵走出,体内【劫心池】同雷龙相会,调合雷性,让两尊天兵显化。
一者着青金宝甲,上有云雨之纹,着青鸟盔,捧着一柄碧色长剑,剑上佩着一天蓝璎珞,清灵除秽,周身飘着雨丝。
一者着紫铜玄甲,龙纹环绕,托举着一小鼎,鼎为紫黑之色,镇压、禁绝之意渐生,将远息彻底锁定。
两尊天兵听候调令,协同镇压远息,这玄鸟顿时陷入被动,许玄剑上渐渐积聚起一点混沌的紫光,直斩而下。
远息见此,便也不避,身上祝祷之声渐渐响起,青雷在他周身变化凝聚,尽数落于枪上,他踏前一步,面上渐渐有青羽生出,长枪直刺,低低喝道:
“阴霆诛鬼,九幽律令,皆随我。”
许玄感觉到对方枪上青色雷光的古怪,这霄雷似乎和丁火一般,极为针对神魂,如今在洞渊,威力更是平增。
他脖颈处玄阴逆鳞一闪,周身气势一盛,丝毫不惧,直接斩下,剑气漫卷,身旁两位天兵坐镇雷泽,各自施威,正蕴天蓬诛魔图的真意。
青雷涌上,凝为一点,这青雷一遇那点真意,顿时失去不少威势,被许玄剑气直接斩开,再也无法近身。
紫雷凝成的法剑瞬间上前,就要斩入对方法躯,远息咬牙,打出几道法术,想要逼迫许玄躲开,许玄却是不闪不避,全靠龙身硬接下。
墨灰龙鳞光华升起,竟将对方法术削去些威势,威胁不大,许玄的法剑却直接斩入对方法躯,远息神色一变,急道:
“幽度龙子,我.”
许玄并不给他多言的时间,剑上紫雷同剑气交汇,沿着经络行遍这玄鸟的周身,瞬息破开,便见漫天光雨洒落,一道青蓝之气护佑着远息真灵,瞬息远遁,自渡口处离去。
他收剑下来,杨缘意含笑上前,只道:
“幽度道友实力又有精进,这观想之法颇为玄妙,当是雷宫的路子。”
“如今远息惨败,想来不少妖类心中都有数,不敢再来冒犯。”
许玄闻言,心思稍定,还是要靠自己修为,溟泽虽然是龙庭,但紫府不出,对一些有金丹背景的势力震慑不大。
他想起那天蓬诛魔图,杨缘意似乎看出什么,当下许玄便低低问道:
“这法门是我观想一幅道图得来,唤作天蓬诛魔图,得自宋氏,可有来历?”
说着,许玄将那幅道图显化而出,杨缘意观之,笑道:
“宋氏倒是出手阔绰,这东西同古法器价值也相差无几,可供修行雷法。”“此图记载的是雷宫旧事,天蓬仙君诛杀血炁仙人,雷宫尽出,祂将神、震、社三道的果位都借来,加之一身,当场诛杀血仙,乃是上古的大事。”
说着,这位火鸦赤瞳明亮,看了过来,有些惊讶。
“幽度道友能自其上观想天兵,果然不凡,对雷法领悟极深。”
“我族也有类似道图,我尝试观想过,却是收效甚微,以道友的领悟,若是生在北海,定有大成就。”
许玄听得心潮澎湃,果然是上古之事,仙君诛魔,何等威德,若是雷宫尚在,天下道德有序,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两妖重新向着山炎城而去,瞬息又归于栖羽楼中。
许玄这次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火鸦似乎动用了什么灵器,山炎城外隐有太阳之光涌动,将周围隔绝。
“说来,雷宫这般辉煌,曾经还有仙君在,怎就消亡?”
许玄此言一出,杨缘意神色稍变,只低低道:
“听闻是仙君离去,无人主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玄雷天枢仙道上承雷宫的斗枢院,其中或许有些记载,若是入内,说不得能见到。”
“如今也快进入,道友还是早些过来,我族有秘法要动用,助你成事。”
许玄闻言,心念稍动,大致猜测是为了入洞天,只道:
“不知是何秘法,有什么功用?”
杨缘意神色踌躇几分,只道:
“是短时间增长法力的秘法,幽度道友如今还是初期,若是入内,仍有不便。”
“当初同你一道入观律殿的人,恐怕也是初期,大都准备好这类秘法,一般是借紫府灌输法力,藏于仙基之中,配以丹药,能持续数日,让道友提升到中期境界。”
许玄听及,果然如此,火鸦早早寻来自己,想来也料到修为法力的问题,只见杨缘意继续说道:
“筑基境界差别,在于内景和法力,内景只能自己去修持,法力却有些法子短时间增长,若请神、丹符之类。”
“也只能提升一小境界,若是直接拔擢到后期,便会伤及仙基,道友可听明白了?”
许玄稍稍沉思,若是以筑基初期进入,哪里争的过别人,他的内景可是已经圆满,若是法力补上,同中期无异。
“既然如此,三日之后,我便会前来重华,以待行事。”
两人又商议少时,许玄便自渡口之处离去。
山炎城上方,青焰同赤火交织,蹈焰和窃文都在此处,那枚青色眼眸转动,女子声音传来:
“这位倒是对雷法领悟的深,若是古时,说不得能去雷宫任职。”
蹈焰在一旁,神色稍沉,低低道:
“上霄宗怎找上这龙子,这家仙宗的真君未曾归来,一直都沉寂着,突然有动作,恐怕不是好事。”
窃文的声音再度响起,诸多文字演化,只道:
“少阴道界有动作,霄雷有补全的机会,这家定然不会错过,我们只要雷劫元液,莫要掺和到其中去,对方这次试探过,龙子未显出异样来,算是过关。”
“北地的周始正行到上霄治下,这家如今也是忙着,抽不出手来。”
蹈焰听及,心中暗幸,那人未曾到重华郡一带,不然还真是件麻烦事。
窃文青眸变化,文字涌出,若在推演,然而最后是一片空白,一字不见。
明天还会加更,时间比较紧,所以慢了。
(本章完)
第156章 离去
第156章 离去
天殛山,悬雷峰。
紫浆般的玄鸣液中传来道道雷音,苍灰色,布满孔洞的磨剑台上,丹霆神光内敛,历经一年时光,这柄法剑已经完成晋升,一跃至筑基上品。
许玄心念一动,这法剑随之而来,剑身玄黑,其上天罡星明,当即将这法剑收于气海之中,沉入雷泽,以震雷去催变。
玄黑剑身变化,紫意朦胧,震音不绝,换了一番模样,再升入皜白劫池之中,丹霆再变,受了劫罚之意,剑身转为白耀。
‘经受仙基变化,倒是完全换了一番模样。’
许玄还是不甚安心,直借将丹霆送到白玉道台旁,由着那清气浸润,才放心不少。
栖焚真羽、普化雷火珠、太上奉玄书等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都是让清气笼罩,借着仙碑位格遮掩,紫府都算不出来。
驾雷离去,直入洛青,如今外围的数座灵峰都已开放,内门弟子皆可凭借道功去换取灵地,以供修行。
还有几日便见离去,此行颇久,还需将门中上下打点好才是。
许玄御风至荡霞峰上空,大殿之中火光熊熊,景阳烘炉搬走,此地便只余下一口【焰会炉】,为炼气上品,已是够用。
煅正器室如今专门炼制高品法器,有温光这等火灵主持,王习微及王栖云辅之,炼些炼气上品的法器,几乎是手拿把掐的事。
荡霞峰如今是各类制式法器出产地,炼的法器以售卖、武备为主要作用,销路广阔,在赤云颇有名气。
许玄立身云端,来时动静未曾遮掩,便见一圆脸男子自殿中御风而出,见着他,朗笑道:
“掌门师叔。”
王栖云面上有些喜色,看向许玄,取出一方墨玉阵盘来,只道:
“门中已将【渡火长气阵】补全,换取来的【天环神轰阵】也已设下,以天殛、洛青为阵心,覆盖白石、长明、大盘及东密。”
“自此门中治下,都笼罩在筑基法阵之中。”
许玄听及,面上也不由多出些笑意来,【天环神轰阵】是神雷一道的大阵,乃是自重华郡换取来的,因着敕雷道的缘故,重华神雷也盛行。
门中的【荒启泽石】和【玄鸣液】出产的大都是销往重华,连带出手不少法器,如今已是门中重要的一条财路。
梁雍每月都会驾驭【不系舟】,携人前去交易,如今和大赤观搭上线的筑基门派、世家不少。
【天环神轰阵】正是自一名为【紫金观】的门派中换来,耗费三道【荒启泽石】,两瓶【玄鸣液】,以及当初斩杀罗河得来的白骨匕首,为筑基上品法器。
这阵法虽贵,效用许玄却是极为满意的,按他所想,能寻到震雷的自是最好,但附近实在是没有修行这道统的,只好退而求其次。
【天环神轰阵】以威能见长,凝聚神雷为环,九道天环重叠,便有雷轰而下,寻常筑基修士若是硬接,都要受伤不轻。
【地轴负山鼎】已经安置于洛青地脉中,为【渡火长气阵】增威,更能稳固地脉,至于天殛山,有赤明府在太虚中连着,几乎是固若金汤,配以阵法,真人不来,筑基难闯。
“好,你忙碌整年,带着候火堂安置阵桩、阵旗,如今完工,当是栖云你出力最多。”
许玄笑着拍了拍王栖云肩膀,门中也就这位后辈懂些阵法,办事稳妥,让他很是放心。
“候火堂诸位师兄弟出力也极多,栖云不敢居功。”
王栖云显然是还挂念着堂中门人,许玄一笑,只道:
“门中已经拨下一笔灵资,以作嘉奖。”
“承言如今修为如何,听闻他可是天天往堂中跑,莫要耽搁修行了。”
王栖云面上柔和一笑,念着他的这个孩儿,也是心疼的紧,只道:
“如今每月都让他去大赤殿修行,时间足够才让来候火堂帮工,最近他缠上煅正室的那位火灵,天天过去问些有的没的。”
许玄见过承言数次,是个颇有灵气的孩子,当下亦有笑意,稍稍点头道:
“这是顶好的事,门中炼器之法又有增补,以承言的资质筑基不难,当要好好考虑道途。”
“《炎运兴誓》的【光武宣气】已经着人去采,这四品功法采气颇难,恐怕六年也只得一道,恰好赶在承言炼气时。”
“这是丙火古法,仅论神妙,还在《天火恒光经》之上,正缺人修行,就让承言来练。”
王栖云闻言,面上喜意难掩,四品功法,已是颇为不凡,更是掌门钦点的,这好处可就深着,当下谢过许玄,神色真挚。
许玄自是有考虑,习微师兄和栖云的炼器术皆都纯熟,唯一痛处就是难以筑基,承言资质不错,七寸灵根,炼器上的天赋更是超过前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几乎预定是门中下一代炼器之术的扛鼎之人。
说着,王栖云似是想起一事,面上笑意收敛,转而有些踌躇,低声道:
“掌门,霄闻的祖父,恐怕要不行了。”
这话来的突然,让许玄脑子一空,刘升水,这位老人许玄常年关照,多去寻些灵丹为其续寿,修成筑基后更是亲自去看过一趟,怎会突然不行。
王栖云面上显得为难,低低说道:
“老人家并无什么病,只是老得厉害,身子扛不住,想着,见一见霄闻,托人传信来.”
许玄轻呼一气,神色稍显动容,只道:
“我亲自去看一趟。”他声音低低,只觉四面风来,呼啸而过,身化雷光,无什么声响,直直向着青原镇方向去。
——
卧牛野,青原镇。
青石街道铺的平整,映着天云,两旁街道各色商铺、酒楼林立,客商往来,一片繁荣。
几名修士自街上走过,都是大赤门人,一旁的凡人纷纷投以敬畏、感激夹杂的目光,毕竟青原镇算是这家仙门一手建立的,如今日子可是好上不少。
镇中心,一间普普通通的青瓦房屋,同一旁的朱门大户形成鲜明对比,孤零零在此立着,屋旁甚至还圈起一方小院,拴着一头老得厉害的黄牛。
不少自外来的游人都是面有异色,这地方可是寸土寸金,都是些巨富之家,有仙道背景才能入住,不知其中的人是什么来头。
一道雷光自天边划过,悄无声息的落到这件屋子之前,门虚掩着,许玄推开,缓步入内。
堂中摆着一对灵位,是老人儿子和儿媳的,未曾沾灰,长香悠悠烧着,香气缥缈,显得虚幻。
内室中似乎有声响,许玄心中忽地升起一阵愧意来,几乎不敢走入其中,只听一道苍老,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意,低低道:
“霄闻?”
许玄走入其中,刘升水此时倒在床上,身躯萎缩的厉害,面容枯瘦,那双浑浊的眼看见一背剑男子入内,先是一亮,待到许玄走进,看清面容,又迅速黯淡下来。
床边候着一富家翁模样的人,正是刘凡河,身为白岗大户,刘升水这些年他可是悉心照顾过来,纵然是存着些攀附的心思,可这举动做不得假。
“见过仙长。”
刘凡河见着来人,心中一惊,忙跪拜行礼,心中却是生起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在老人家这边陪着,也入得了这位掌门法眼几分。
许玄沉声应了,示意他先出去,同时低声道:
“我代我那弟子谢过你了。”
刘凡河面上露出惶恐和惊喜交杂的神色,却未敢多叨扰,只低低道:
“老人家身子本看着还硬朗,今早起来,喂了牛,劈了柴,去给儿女上过坟,回来换了身新衣,就寻到我.”
“他记忆混乱,说是自己要死了,孙儿却不见,让我帮他想想办法。”
许玄点头,叹了一气,让刘凡河先行离去,自己缓缓走到床边,握住那双枯枝般的手来。
“升水叔,是我,许玄。”
刘升水勉强侧头看来,见着许玄,脸上的若老树一般的皱纹堆积,显出些笑,低低道:
“许玄来了,你上山修行,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外面那头黄牛你看见没,当初跟你挤在一起,我还说家里牛怎么又下崽了,一看是个娃儿哩。”
许玄嘴唇嗫嚅,他当初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多亏这位老人,如今见着这番光景,心里好似沉了块铅坨,揪疼的厉害。
眼前的老人握紧许玄的手来,身上干瘦,几近萎缩,唯有那双眼睛此时明亮起来,闪着光彩。
“霄闻到年纪了,你有见识,帮我看看,他能不能跟你去拜神仙。”
刘升水手伸出来,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许玄忙扶着,这老人怔怔看向屋外,忽地喊了起来,声音苍老。
“霄闻,霄闻,回来哩。”
“仙家收徒来了。”
并未有回应,屋外隐隐传来商贩的叫卖声,让这老人面色一变,低低道:
“货郎来村里了,霄闻又乱跑去,性子野的很。”
说着,这老人气息渐渐委顿,许玄以法力感知,对方是真的行将寿尽,先前已经服过不少灵丹,此时就是再服也无用。
“霄闻资质极好,我已经见过了,正要收他为徒。”
许玄低低说道,他想挽留住眼前的老人,对方的生机却如同细沙,缓缓自缝隙中一点点流走,怎么也拦不住。
“好啊,好的很。”
刘升水转头看向许玄,那张因为日晒雨淋,显得粗粝不堪的紫黑脸庞看来,忽地流出浊泪,低低道:
“我要死了。”
“霄闻还小,你帮着照看几分。”
言毕,这名老人自怀中取出一小小的青布袋子,极为慎重的交道许玄手上。
面前之人的生机一点点消散,最后缓缓倒下,许玄轻轻为老人阂上双眼,屋外黄牛闷吼了一声,传到屋内。
打开那粗布袋子,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铜钱、金银,都是这些年别人给刘升水的,他一文未,都攒着。
布袋上以墨炭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留给霄闻”,留给写得极为潦草,几乎认不出来,霄闻却是一笔一画,清清楚楚。
(本章完)
第157章 结亲
第157章 结亲
东浩原,临近东海,漓水的出海口。
一行人立于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入海而去,掀起白浪,一往无前。
白衣书生,背剑男子,以及一少年,三人似乎刚从一场大难中脱身,此刻立身岸边,遥遥看着浩瀚无垠的东海,都有些庆幸之色。
刘霄闻此时气息沉下,已是炼气六重圆满,稍稍感应,气海之中,一枚赤色大丹正缓缓被【大日煌火】炼化着,药力才堪堪去了一半。
“【上阳赤元丹】果然不凡,难怪惹得这么多人争抢,我们也是幸运,硬生生夺来三枚。”
他如今已经可以准备突破七重,是三人之中进度最快的,一旁的张羽也已经突破六重,李近之则是五重圆满,也快突破。
背后的火虎牙经过重煅,已经突破至筑基下品,张羽的扇子、李近之的横刀亦是如此,此番走出,一路险象环生,但好在都逢凶化吉,成功来到东海。
“按照那碎片感应,如今当继续入海,避开龙属治下,绕一圈,沿着宋氏领海,去那【晕霞岛】看看。”
李近之声音低低,已经完全换为离国修士的打扮,自有一番气度,俊容更添几分世家贵气。
三人静静看着漓水入海,此时都有些累了,稍稍沉默。
坎入瀚水,正应物性之变,此地多有这两道的灵物,筑基的都叫人圈下收割,剩下些零碎的胎息、炼气灵物,也引来不少散修,故而算得上热闹。
刘霄闻远望瀚海,初时只觉心神一阔,心中有无边豪情,此时静下,却生出几分愁思来。
他忽地想念起门中长辈和同门,不知师父近况,行芳和法言可处的过来,以及
祖父如何?
他稍稍沉下心,勉力不去想这些事,在外的游人一旦想家,注定走不远。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声,低低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猛然回首,却只见到在此忙碌穿行的散修。
“怎么了,是在担心止婷?她拜入仙门,可比跟着我们好多了。”
张羽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着刘霄闻情绪不对,此时低低问道。
“无事。”
刘霄闻勉强一笑,看向浩荡无垠的东海,只道:
“还未见过这般壮阔景色,心中感慨罢了。”
李近之听及,兴致颇高,向前走了几步,踩在起伏的浪涛之中,朗笑道:
“东海极广,龙属也不能占尽,蓬莱、归墟都是世间奇景,当去一观。”
几人正谈着,却见天色一变,涛涛深红之火涌出,将天上云气烧尽,太虚洞开,一辆银色香车自其中显化,神通之力毫不掩饰,直奔东方而去。
岸边修士尽皆拜服行礼,不敢妄动,刘霄闻一行人亦是如此,能自太虚中走出,定是紫府,想取这些散修性命,一念即可。
天上火气渐散,飘下朵朵真红的火苗来,竟都是炼气一级中顶好的灵火,似乎是那位随意施为。
“是「真火」一道的大人,此火极热,焚山煮海,丹器二道都用的上。”
张羽低低解释,一旁的李近之却已经动身,驾着金光冲天而起,少时便夺来十道火苗。
刘霄闻,张羽也是跟着出手,都有收获,远天上那银色香车却早已不见,仅留一道真红的火线,缓缓散去。
体内篆文忽地一动,清气散发,让刘霄闻神思稍稍清明些,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如常,默默将十来朵真火之苗炼化,助长【大日煌火】的威势。
看向四周,众修如常,张羽和李近之也无什么异色,刘霄闻心中却是起疑。
‘刚刚那位,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要掺和到这事中。’
只是思虑一番,想不出个一二来,刘霄闻便也不多言,只道:
“该走了。”
一行人沿岸而行,向着海中岛屿而去,此番要绕不少路,不知又要多久时光。
——
天殛山,大赤殿中内室。
许玄处理好老人丧事,便托辞闭关修行,不再见人。
将阵法封闭,隔绝耳目,许玄默默催动气海中墨玉龙纹镯,一条墨灰小蛟缓缓显化而出。
【六道化生】催动,心神寄托而上,许玄本尊缓缓阂眼,若在苦修,一条灰色泥鳅钻入地脉之中,阵法自动避开,就此沿着暗河入了漓水,化作一条灰鲶。
他极为熟悉的沿着河道逆流而行,向着重华方向而去,筑基隐藏气势,有古碑遮掩,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重华郡。
登岸而上,变化为人身,着一身墨灰长袍,气度华贵,青年样貌,当即御风向着山炎城而去。
入城,催动行焰令,遥遥见奉焰山上下来一女,许玄当即御风而上,两者相会。
对方着一身桃红襦裙,鬓角红羽迎风飘动,圆润晶莹的赤瞳看来,笑的明快。
“幽度兄来了,此番还是我来相迎。”
“缘心修为见长,筑基也不远了。”
许玄笑着应道,杨缘心只是一笑,浅浅道:
“幽度兄早已筑基,还是莫笑话缘心,山上我父王欲见你,当快些前去。”
杨缘心如今已是炼气九重,姿容明丽,动起来风风火火,竟是直接拉着许玄手来,向着山上而去。
许玄颇感不适,稍想挣脱,对方却是握的极紧,一路领着许玄到了那丙阳殿前。蹈焰高坐于主座上,面上带笑,此时收敛神通,并无威势。
下方的杨缘意坐于从座,目光看来,见着杨缘心动作,眉头稍皱,正欲开口,座上的蹈焰却是先行笑道:
“幽度来了,你大破【霄仪玄鸟】一脉的远息,威名赫赫,我都有听闻。”
杨缘心松开手来,面上有些羞惭,许玄上前,感觉有些古怪,恭声道:
“见过大人,对方既然来寻事,自不能避让,留他一点真灵,已算慈悲。”
蹈焰大笑,周身赤火汹涌,化为神乌、宝炉之形,那双极为凌厉的赤瞳看来,笑道:
“我族已经备好【清升雍灵法】,老大人很是看好你,亲自出手,帮你炼出一道清灵法力来,如今吸纳即可。”
说着,蹈焰曲指而弹,一团清灵之气落下,许玄神色如常,并未阻挡,任由那团清灵法力落入仙基之中。
浑厚的法力渐渐充实法躯,许玄的法力积蓄一跃到了筑基中期,血气深厚,内景完满,想来就是同仙门的筑基后期相争,也差之不远。
“谢过大人赐法,如今进入洞天,当是无惧。”
蹈焰面上依旧笑着,见许玄这般信任自己,更是解释道:
“此法是古夏秘传,主要是培养军士所用,乃是「清炁」一道的秘法,不伤仙基,时间足够你在洞天施为。”
许玄闻言,默默感受体内新增的这团清灵法力,果然极为中正,同段家的【元灵符】不同,那符箓极为暴烈,许玄只觉要是多次动用,仙基都会受损,更是只能持续数十息。
‘「清炁」这道统还未听闻过,似乎有益法力,倒是玄妙。’
“你如今也已筑基,若是按照古制,最好在此时孕育子嗣,龙种紫府之后,若是无些特殊灵物相助,也就只能生育一至二胎。”
蹈焰却是不谈及洞天之事,反而说起这来,让许玄心中一惊,当即答道:
“在下被自洞天走出,修为浅薄,封地也无,这事情还不欲考虑。”
许玄语气低低,说的真情实意。
蹈焰却是一笑,声音席卷而下,直接道:
“你觉得缘心如何?”
他此番正是有这意思,更是老大人下的令,溟泽传旨、雷法、剑道等等,皆昭示着眼前这位龙子身份,既然要想对方办事,自要建起紧密联系来。
对方乃是龙王直出,如今更是化为纯血,成为紫府已是必然,今日下注,得利最高。
一旁的杨缘意立刻起身,骇的不行,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火鸦族长如此慌乱。
杨缘心此时看来,浅浅一笑,神色明媚,红裙艳艳。
‘这是要彻底把我绑在火鸦的车上。’
许玄哪里肯答应,别的不说,自己若是真要从了,岂不是要一直待在此处,变不回人身,彻底化作蛟龙。
“我”
他刚欲开口,却被蹈焰打断,这位紫府大妖眉眼稍动,此时神色认真,开口道:
“你先听我一番话,再好生考虑。”
许玄点头,不欲直接拒绝,免得惹恼这位妖王。
蹈焰赤瞳看来,语气低沉,只道:
“离国将有大乱,届时必是生灵涂炭,仙妖都难逃一劫。”
“有能力的仙道、妖类已经想着如何脱身,我【丙日奉焰鸦】于南海有片灵地,待到族中老大人恢复,杀了仇人,便会避难海外。”
“连带着白狐丘、飞廉这两家,三支共处,已是金丹之下第一等的势力。你若是同意,待到洞天事了,我族便全力支持你突破紫府,修成神通,届时南海广阔,自有一番天地。”
许玄眼眸低垂,静静听着,对方所描绘的前景固然极好,却不是他所愿的。
蹈焰见其沉默,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快,继续说道:
“你可要想好,溟泽只让你修成神通再回去,此外就无什么助力,你今日若是答应,老大人自会支持你。”
“他已是五法俱全,天下有数的人物,金丹不出,无人能伤你分毫。你若是担心道途问题,老大人在妖族也算德高望重,去北海帮你求取都可,如何?”
许玄此时缓缓抬头,目光直直同蹈焰对上,沉声道:
“大人所说自然极好,但是恕幽度难从。”
一旁的杨缘心神色有些低落,不再看来,蹈焰那双赤瞳扫下,似乎在等着许玄解释缘由,这般条件都未动心,眼前这龙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玄心思电转,迅速寻起借口来,想着什么能顺利说服对方。
上方的赤瞳看来,隐有神通之力的波动散发。
(本章完)
第158章 羲焰
第158章 羲焰
殿中气氛稍沉,赤火静静燃着,散着明光。
纵然许玄知道对方不会拿自己怎样,但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是火鸦庇护自己,溟泽的威名还是有点玄虚,至少镇不住金丹背景的。
他稍加思索,默默取出丹霆来,此剑经过劫池催化,变为玄白之色,散着些劫罚之意,变化极大。
渐有皓白的剑炁萦绕于上,许玄尽力控制其变化,同【天蓬诛魔图】中那点真意相会,【洞化剑匣】此时也发力,使其暂变一番模样。
其斩灭入微的性质未变,只是少了震雷的源源不绝,交往反复,反而多了社雷的代天行罚,诛劫降罪的意境。
蹈焰目光一凝,直直看来,剑上那股气机同许玄性命相连,宛如一体,正是剑炁。
“想不到你已经走到这境界,剑转先天,再进一步,就是剑意。”
他声音低低,一旁的杨缘意也是有些惊讶,能成剑炁,离剑意也就是一步之遥,若是悟出,就是当世少有的剑仙,一旦成就紫府,杀力位列第一流!
“自古修行剑道,皆是在生死之间悟出,若是真随大人避世,恐怕此生无望这境界。”
“若我有朝一日,成就神通,悟出剑意,必去南海拜访,贵族恩情,我自然铭记于心。”
许玄声音真挚,看向蹈焰,静静等着上方之人发话,过了少时,只听得一道威严、苍老之声在殿中响起,却不是蹈焰。
“好,你出身龙庭,命途多舛,却也有此志,颇为难得,将来有了成就,莫忘今日就是,纪夏,将东西与他。”
这声音直接在众人心中响起,许玄,乃至杨缘心、杨缘意都是低首行礼,正是那位老妖王发话。
蹈焰点头,周身又恢复平静,笑道:
“如今将入洞天,自然要将法器准备好了,免得差在此处。”
说着,他随手一挥,赤火漫卷而下,便见一副金甲显化而出,其上若有道道金羽,胸前为一护心镜,金光煌煌,正有三足神乌之形在内。
太阳之光照耀而下,金甲后有灵火凝成的披风,艳艳烧着,赤、蓝、金、红、黑五色,各应五火,凝而不散,变化极多。
这金甲仍在筑基一级,远超许玄见过的任何法器,就是恒光和辰河两剑齐出也难比,其上的太阳之光让许玄仙基震动。
蹈焰曲指而点,这法器渐渐隐去威势,落到许玄面前。
“此甲唤作【羲焰】,本是灵器,因少了太阳一道的神通滋养,才渐渐退化,内里炼入过两道灵资,分是「太阳」和「胜金」二道,更是添入五道筑基灵火。”
“这金甲本是大夏所出,传至我族,原是金乌的嫡系在用,如今你来认主,也不算辱没此甲威名。”
“洞天初启,紫府一级的法器、符箓都带不进去,古法器已是最好的一级,寻常紫府可拿不出这等宝甲。”
许玄接过,默默感受,只觉这宝甲神妙极多,恐怕在古法器之中,都是极为罕见的,也只有火鸦这等古族才能拿出,看样子甚至还有库藏。
“谢过大人。”
许玄沉声应了,上方的蹈焰此时继续说道:
“万般算计,对你仅有一个要求,一定先去寻到雷池元液所在,若是能直接抢到最好,抢不来,那便联系我来取。”
“誓不辱命,若是有人阻拦,当杀之。”
许玄语气中煞气腾腾,沉声应了。
他心中还是分的清楚,能进洞天,全靠火鸦,届时想要全身而退,就看能不能取来雷池元液,若是未曾功成,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你有此心是好,但入了洞天,还是有几人、几家不要招惹,对方也不会理会你。”
蹈焰见许玄修成剑炁,本就放心不少,此时叮嘱起来,让下方的许玄细细听着。
“一是宋氏和萧氏,离辽两边的帝族有合谋,这事情掺和不得,对方应当也不会寻你麻烦,不去理会就是。”
“余下的七宗,也会派人入内,若是动手,堂堂正正处之就是,这几家气量还没小到同你个筑基作对,更何况有溟泽作保。”
“之后便是几个人,你千万要注意,遇见就避,不论对方是敌是友,万不可起牵扯。”许玄心中一沉,蹈焰这话说的极为严肃,看来是极为紧要的事,只听上方幽幽说道:
“一个是离辽边界过来的,名为周始,是当世少有的筑基剑仙,身上有大因果,前来离国,幸好被人阻道,止住气势,不若先前那般惊人,不然沿道的仙家要死伤不少。”
“还有扶尘宗派入的人,修的应当是「丁火」,见之则觉心燥,身旁跟着一血是墨色的女子,也莫去招惹。”
“剩下的人,你大可正常动手,不必下死手就是,除了虚灵殿、长生观,自然无事。”
许玄心中稍沉,果然牵扯到这周始,又听得上方火鸦继续说道:
“筑基之中,你们这些修行观律法的当是最先进入,接着是有金丹背景的筑基,而后就是我们的人。”
“紫府只有等洞天彻底破碎,才能干涉,缘意也会入内,至于白狐和飞廉两家,他们的紫府会出手,筑基不会进去。”
“这些日子你先调息,以待行事。”
言毕,蹈焰瞬息不见,消失于主座之上。
杨缘意上前,神色古怪,看向许玄,低低道:
“舍妹在离国妖族中也是有些名气,多有妖类来问,幽度龙子还真是醉心剑道,不近这些。”
杨缘心有些羞意,但眉眼一转,仍是落落大方上来,笑道:
“说这些作甚,诸家结亲,都不过为利,不成便不成,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她稍稍上前,替许玄解了围,倒不是有什么爱慕之意,而是性子如此,不致使人难堪。
许玄感激看去,杨缘心依旧笑的明快,好似暖阳一般。
‘倒是少见这般性子的修士,更何况是在妖中。’
杨缘心往殿外走去,回首道:
“幽度兄随我来,我正好引你去歇息的洞府。”
杨缘意在一旁稍叹一气,化作焰光离开此处,许玄上前,看着对方背影,忽地有些不安。
“幽度兄恐怕是另有缘由?”
对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头都未回,许玄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回答。
面前之人转身,浅浅一笑,红裙飘飘,低低道:
“我们这些女子,直觉都是很灵的。”
“幽度兄应当已是心有所属,我说的可对?”
许玄不欲哄骗她,认真点头,面前的女子眨了眨眼,赤瞳晶莹,显得柔美,低低道:
“直接说出实情就是,既然心有所属,当要大声说出来对方名字才是。”
“我要是看上哪个,肯定第二天就直接去见父王,父王不同意,我便去寻老大人。”
“这事情我不会告诉父王,他也不会怪你,你放心就是。”
言毕,杨缘心转身,脚步轻快,哼着歌,红裙随风飘摇,似乎也放下什么心事,想来她也并非有多愿意成事,只是奉了族命。
‘道侣道侣,到底是道重要,还是侣重要,天下可有兼得的?’
许玄摇头,不再多想这事,他心中已经做出选择,不必再问。
(本章完)
第159章 试炼
第159章 试炼
太虚,万道雷光垂落,积涌于深处,化为一片粹然的雷霆之海,益州上方的太虚已经彻底化为禁地,无人能穿行而过。
诸多神通的光彩在边缘明亮起来,若一面巍巍高墙,堪堪止住这片雷海,扩展出一方道路来。
韬焰周身赤色丙火汹涌而上,将许玄和杨缘意护住,逐渐向着这片雷海深处而行,周围投来不少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这位妖王。
他冷哼一声,一点太阳神光交织于身旁,化为神乌,顿时无人再来试探。
【涌劫天】,玄枢真君的道场如今终于将要显化,在这雷海的中心已经围来不少紫府,真人、妖王皆有,大都是紫府初期到中期。
众修未动,似乎在等待什么,太虚忽地剧烈动摇起来,自无穷高处显化出一道血光来,魔气汹涌,直直落向这片雷海中心。
蹈焰立刻护住许玄和杨缘意,沉声道:
“莫看。”
赤火将两人包裹住,许玄的视线被阻,但似乎能感受到,这片雷海受血光所激,剧烈的暴动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朱雀长鸣,韬焰散去神通,许玄往中心看去,只见无边雷海之中,金、紫、白三道雷霆冲起,雷霆凝聚为一面圆镜,高若万丈,其中隐有宫殿楼阁,山川河流之景。
他体内仙基有感,雷泽翻涌,受这面圆镜吸引,几欲飞入,四周望去,当初在观律殿中的人纷纷现身。
许玄目光一扫而过,萧雪崖、洛舜伏等人气息散发,皆是筑基中期,不知是修成的,还是借助秘法。
蹈焰看向那面高达万丈的雷光圆镜,其中便是洞天内景,他嘱咐许玄几句,便以法力托举许玄,向着那面圆镜而去。
当初自观律殿中走出的人也同时而动,被神通托举,来到这面圆镜之前,只见雷光若水波颤动。
许玄进入前看过四周,那雷鬼冲他示意,颇显善意,紫衣女子神色悠闲,萧雪崖和洛舜伏之间仍是有些敌意。
最后却是多了一人,由滔滔离火托举着,面容同许玄当年见过的宋世仪有些相似,只是看着多了几分冷厉气息,周身皓白雷光化为诸多律法文字,变幻不停。
‘「社雷」功法,宋氏当年所得,不知是几品?’
萧雪崖和这宋氏子弟最先进入,而后是各家,许玄深吸一气,墨灰龙鳞森然,亦是直入其中。
他们走的乃是玄枢仙道招收真传之路,多有试炼,直通雷劫元液所在之地,金丹嫡系则另有路子,剩下的紫府势力就要继续等着。
许玄进入,天地变化,转瞬之间就站在一处白玉道阶之上,他并未妄动,而是看向四周,观察起情况来,脚下白雾弥散,天上是亮金神雷凝成的大日,高悬其上,照耀此地。
四周无人,只余雷音,他凝神向前走去,前方为一青金铸就的宝殿,上刻有文字,为【霄云降魂】。
‘霄雷一道的?’
白玉道阶仅通往这座大殿,若是想继续前行,恐怕只有进入,踏破雾气,直入殿中。
此殿从内看,上若无穷,云气堆积,天青霄雷攒动,下面铺着层层深厚的青色宝土,触之润泽,湿气生于其中,腾而上台你,化为白云。
少时,便有淅淅沥沥的雨丝洒落,云气一动,向外倏忽而去,再也不见。
许玄先是尝试御风而上,去看看那云气和霄雷,可越是往上,那片云气便离的越远,触不可及,只好作罢。
殿中似乎无出口,他便动起脚下踩着的宝土心思,这分明是己土一道的灵物,最长养灵药,当即以芥子物收起。
只是这么一收,就显出下方藏着的事物来,为诸多白骨骷髅,密密麻麻堆积着,似乎埋尸在此,身上甲胄破损不堪,持着的法器灵气尽失。
这些骷髅破损不堪,但稍稍感知气息,通体散着精纯的雷霆正意,想来曾是玄枢道的弟子,不知为何死在此处。
许玄正看着,殿外金光却忽地黯淡下来,逐渐变为阴冷的青光,天上那轮神雷化作的大日隐去,一轮霄雷变化的明月升起,日月交转,浩浩荡荡的紫雷化作银河,贯穿天幕。
殿门关闭,许玄面色一变,周围骷髅却颤动起来,残破的骸骨渐渐汇聚,凝为十二道完整的白骨骷髅,甲胄贴合,法器归位,各执刀剑斧钺,齐齐呼道:
“冤!”
“冤!”
“冤!”
这声音听得许玄头皮发麻,九具白骨骷髅起身,空洞的眼睛看来,皆是筑基,自云气中有天青霄雷降下,这些骷髅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若生魂魄。大殿紧闭,许玄拔剑,白色剑炁流转,雷泽显化而出,将四周彻底封锁,脖颈上玄阴逆鳞明光涌出,铮铮而鸣。
九具骷髅结阵,动用法术,青雷化作诸多灵性,为雷鸟,天马等等,团团杀来,许玄坐镇雷泽,巍然不动,单骑凿阵,剑炁斩灭诸多灵性,若蛟龙过江,以力压之。
这些骷髅大致相当筑基中期,虽然残破,可所结阵法十分坚固,寻常筑基后期难以应付,此阵专以消磨、炼杀为用,诸多云雷之纹落下,欲将许玄镇压。
许玄长吼一声,墨灰龙鳞明亮,玄阴之光散步周身,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正落在全身这龙鳞之上,折削法光,消磨道力,正有走脱困锁的神妙在。
他当即挣脱大阵,剑炁漫卷而下,若一线天光显化,正秉持《天蓬诛魔图》巡驾周天,降劫落罚的真意,扫过一圈,齐齐将这九具骷髅身躯斩碎。
顿时神异消散,这些白骨骷髅落于地上,仅听得其声音,低低传来。
“冤冤.”
‘有何冤屈,凝而不散,至今还记着?’
大殿出口洞开,白骨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天上云气顺势离去,一道青雷变化为书页,落于许玄手中。
【霄云除秽炼阵】,正是先前那九具骷髅所结阵法,杀力不盛,以消磨、炼化为主,需要九人施行,许玄看去,却见上面写着:
“霄雷清灵,除邪拔秽,凡雷宫巡天,必有上霄随之,以处残魂、余秽。”
‘原来是洒扫的,没什么威风。’
许玄收下,这阵法或许有些特殊用处,走出大殿,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共有三条道路,以白玉为阶,远方雾气升起,看不清去处。
紫、金、白三色雷霆各自显化于白玉大道之上,一人忽地自雾气中现身,正是萧雪崖。
这辽人见着许玄,并不理会,似乎不愿纠缠,直接向着中心的神雷道路走去,化作一线金光。
许玄见此,也不欲耽搁,仙基有感,指向左边的震雷大道,他身化雷光,伴随轰鸣声遁入,瞬息不见,道路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和他的仙基呼应。
稍后,一紫衣女子自雾气中走出,明眸看向前方道路,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只是后方又有动静,打断了她,转身看去,却见是那宋氏子弟,诸多皓白雷光化作律条,将其护住,气势惊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那宋氏子弟先行开口,冷厉的脸色稍稍缓和,沉声道:
“徐亦,殷雷门派你来,倒是舍得。”
“世明公子,还是先入道路,见着雷池再聊。”
这女子语气悠然,神色恬静,却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气息,宋世明并未恼怒,反而一笑,朗声道:
“那位幽度龙子不简单,你要同他相争,怕是难了。”
徐亦看来,点点紫意在其眼眸中晕染开,极为绚丽,她只是道:
“世明公子还是看着自身为好,倒是不必担心我。”
言毕,徐亦化作轻叱一声,紫雷卷积而起,化作天马,以虹霓为翅,她翻身上马,长吁一声,直直向着震雷大道遁走。
宋世明神色如常,皓白雷光化为诸多律文,他翻手取出一银白的锏来,缓步向着右边的社雷大道而去,身形逐渐消散其中。
过了少时,云藏雨走出,面容粗犷,气息不稳,似乎遭难,雷鬼之躯半数显化,打坐调息少时,直直向着中间的神雷大道而去。
洛舜伏紧随其后,面容阴鹜,杀机毫不掩饰,迅速冲入。
三条大道瞬息之间闭合,天上日月轮转,正好天明,金色神雷化作的大日照耀而下。
一白衣文士自雾气之中踏出,气度儒雅,那双眼睛看向四周,稍显淡漠,佩剑上天枢星明亮,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仅余一片茫茫白气。
他抬首望去,冲着那金色神雷凝成的大日挥了挥手,顿有万道金色神雷积涌而下,凝为天阶,他缓步踏上,向着那轮大日走去,逐渐不见。
洞天之上,渐有杏黄道火、天青雷光和太白金气冲激,似乎锁住某物,让整座洞天一颤,渐渐复苏过来。
(本章完)
第160章 仙将
第160章 仙将
洞天深处,许玄初时还能飞遁,行了少时,便觉压力渐增,只得下来。
四周紫色雷光凝为实质,远处震音不断,吸引着许玄注意,他隐有所感,《泽雷履龙经》紫府篇章,就在其中。
雷泽显化,托举着他迅速向前而行,只是前方有变,一尊紫雷凝成的天兵挡在道路上,气息散发,亦是筑基中期。
对方手持天戈,杀气极盛,锁定许玄,拦住去路,但许玄以灵识感知,这天兵并无心智,是雷性凝结之灵,被人以神通点化在此。
‘又来.’
许玄祭出丹霆,阔步而行,剑身直指对方,那尊天兵受激,威严面容看来,手中天戈一转,杀气席卷,同许玄剑炁相撞。
紫雷对撞,轰鸣声接连不断,许玄放手厮杀,双方都是震雷一道,力强者胜。
许玄全力催动【玉血心】,蛟龙之躯上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机散发,劈斩而下,并无定势,劫罚之意内藏剑中,凝为一点粹然的白光。
他连斩三十六剑,威势不断叠加,斩的那天兵直直后退,丹霆【劫落】的神妙不断上涨,最终那柄天戈一断,剑炁落下,将这尊天兵斩得粉碎。
一道紫玉般的令牌自对方残躯中显现,落入许玄手中,他拿起查看,却见其上写着【震咎】二字。
仙基有感,自行同这令牌勾连而上,眼前的天兵残躯中内生一道始白之气涌入令牌,使其稍稍明亮几分,立刻便有图景涌入许玄脑海。
一方极为高巍的宝阁立在洞天之中,周身有万道金光涌出,亮金神雷化作各类刀剑斧钺,极为炽烈的雷光照彻天地,清阳之气聚集宝阁顶端,化为一方大日。
阁下有一方雷池,其中幽沉的雷光翻涌,在池底,正有几团玄白色的雷液,许玄瞬间就明白,此物正是雷劫元液,他要拿到手的东西。
【清阳威灵阁】,这间宝阁的名字自然而然出现在他心中,心念一动,顿时有图录自震咎令牌中显化而出。
浩若天星的经书、秘法的名字显化于眼前,正是玄枢仙道的道藏,从胎息的呼吸法到紫府功法,应有尽有,都在那【清阳威灵阁】中,持令以白气可去换取,甚至雷劫元液也需白气去换。
神雷五道紫府功法俱全,震雷则有两道,社雷一道。
许玄目光瞬间就落在《泽雷履龙经》上,心神触之,震咎令却是传来一阵神念,尚还不足,需要斩杀更多雷灵,积攒白气才是。
前方道路之上,似乎还有诸多紫雷凝成的人形、兽相坐镇,许玄眼睛一亮。
那尊天兵的遗骸还在面前,紫雷凝实,许玄本想收起,却发现芥子物容纳不得,他咬牙看去,这尊天兵分明是雷性凝结,怎么也不能放过。
上霄雷云收纳雷灵的功用几乎没发挥过什么用场,就是因为太穷,观想雷部也需要雷性,怎么能弃置这雷灵在此地。
许玄催动【劫心池】,全力炼化这尊天兵残躯,但效用甚微,他心念一转,捡起一片天戈碎片来,狠狠吞下。
顿时电的他面目焦黑,【玉血心】修复起法躯,溟泽龙身强韧,竟是硬生生抗住,将这片天戈碎片化为精纯的雷性,涌入【劫心池】之中。
雷池中的【上霄雷云】发挥作用,当即显化出一片天戈碎片来。
‘有用。’
许玄心喜,现出蛟首,直接将那紫雷凝合的天戈碎片尽数吞下,在【劫心池】中重塑。
但是看向剩下的这天兵残骸,许玄心中犯难,人形的,怎么下嘴?
‘算了,后面还有些兽相的雷灵,足够我炼化。’
他御风远去,向着下一关直冲,现在功法什么的他都抛之脑后,心中仅有一个念头。
开吃。
待他离去,紫雷再度落下,天兵身躯逐渐重塑,只是少了那柄天戈,雷灵威严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疑惑?——
徐亦过关的很是轻松,轻松到让她有些不真实。
身为殷雷门嫡传,离国震雷独脉,她本是怀着十足斗志来闯这条【震咎天道】,但一路上遇到的雷灵,几乎都是残缺的,让她心里起疑。
‘怎么都是人形的天兵,灵兽之流怎么没有显化?’
并且这些天兵手中都无兵器,直接握拳来打,或是祭些法术,简直不堪一击。
虽然轻松,但是震咎令中积攒的白气少了许多,让她心中渐渐有些阴霾。
‘怎么回事?’
要不是她知道后面还能积攒白气,差点就道心不稳,走不下去。仙基【乘无咎】震动,震雷无咎无拘之性显化,上游霄雿,下出无垠,这仙基能护持心念,亲近道韵,如今徐亦的脸色却沉的厉害,心神不定。
‘不应如此,涌劫天保存应当十分完好才对,时间并非太远,又有法宝稳定。’
徐亦架着天马,虹光飘飞,她是存着让那幽度龙子先行开道的心思,可此间生变,不知和对方有无关系。
与此同时,许玄正在尽情吞噬这些雷灵,人形的就咬碎刀剑,兽相的就囫囵吞下,他斗志昂扬,纵然几次叫天兵和雷兽打得法躯受损,气势却越来越高。
三十六剑接连斩下,白耀剑炁将一尊紫雷凝成的巨蛇斩成两段,此蛇极大,许玄摇身一变,显出龙身来,蛟龙腾跃于雷泽之中,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涌动。
他张开龙首,用力一吸,这条电蛇瞬息之间就落到许玄肚中,雷元暴发开来,电的他蛟身焦黑,龙鳞能防护外来法术,却护持不了内部。
这一路上,他都是硬生生被电过来的,全靠【玉血天心术】修补法躯,不然有九条命也经不起这般作。
‘雷兽九只,兵器十二,都已经入劫心池,为上霄雷云吸纳,可增幅控雷、鼓雷,还能显化而出,同我杀敌。’
这股雷性极为深厚,几乎将【劫心池】填满,上霄雷云也有些把控不住,许玄心思一沉,直接调出那张仙箓来,贴在【劫心池】上。
原本暴动的劫池瞬间安宁,上霄雷云中的雷灵不再有动静,顺从的任许玄炼化。
眼前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就可走出这条大道,但震咎令感知,距离【清阳威灵阁】尚远,许玄倒是不急,攒下的白气越多,能从那道藏中换来的经文越好。
如今还差少许白气,就足以换取到《泽雷履龙经》紫府篇章,他调息完毕,斗志极盛,丹霆剑鸣不止,皓白剑身上雷光涌动。
极为强盛的气息自前方传来,不是天兵,不是灵兽,而是一身着紫金宝甲,手执雷火长剑,头顶天罗伞的仙将。
对方神色冷漠,血肉与常人几乎无异,此时看来,筑基后期的气息散发,极为恐怖的压力传来。
许玄看的心悸,对方让他想起【天蓬诛魔图】中的记载的雷部,神韵如出一脉。
同先前那些雷灵凝聚的天兵、灵兽不同,许玄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有这位仙将存世过,而后留下印记在此。
许玄还未动,那尊仙将竟然直直看来,忽地开口,声音威严,若自九天落下。
“孽龙,吞吃我部,当诛!”
杀意淋漓,毫不遮掩,刺的许玄鳞甲生痛,心中更是一惊,有灵智?
还未等他多想,对方已经杀来,雷火长剑直斩,许玄丹霆上白耀剑炁环绕,想要招架住,【逆势】的神妙自行运转,仙基更是疯狂示警起来,帮着他增长威势。
对方并未使出什么高妙的剑道,以力压之,许玄只觉那雷火冲激而下,威势几乎不是筑基能做到的,对方声音显得滞涩,继续道:
“溟泽.当尊”
对方说道一半,后面的话语就自行隐去,许玄只是试探几招,就觉不对,不能力敌,瞬间召来【羲焰】,五火冲涌,带着他迅速回避,且战且退。
徐亦驾着天马,向着最后的关卡走来,心中郁闷,却见一道金甲煌煌,携着流火,倒飞而来。
“幽度龙子?”
她见着来人,明眸一转,正要问问情况,却从对面传来一阵凌厉至极的杀机,将她笼罩而下。
一尊仙将立身在前方,剑上雷火交织,天罗伞旋转而起,将两人尽数笼罩。
‘不对,试炼一次只针对一人,还有这仙将是什么来历?’
门中长辈可未提及有此物,徐亦面沉如水,刚想逃遁,却发现仙基的神妙被克制,走脱不得。
许玄起身,凶气渐生,一直被对方压着打,他也很是不忿,当即不管不顾,显出原身来,鳞爪扬扬,龙首衔剑,普化雷火珠悬于龙角之中,滴溜溜转起来。
羲焰化作粹然的金羽宝翼,同龙身贴合,五火汹涌,太阳神光同玄阴龙光相会,震音不断。
雷泽托举龙身,同天罗伞对峙,许玄眼中凶光极盛,龙躯腾跃于大泽之中,不断积攒气势,天上的仙将则诏令符箓,贴于剑身,极为恐怖的波动散发而来。
徐亦脸色发白,心中只道,什么阵势?
还不等她多想,双方就碰撞起来,她只能全力催动法术,祭起一方小鼎,冲天而起,同许玄一道抵抗那仙将。
雷火艳艳,冲激而起,此地震动不止,响彻洞天。
(本章完)
第161章 使者
第161章 使者
震咎天道尽头,紫意弥散的雷泽倾泻于地面,龙身在其中盘旋、舞动,转为浑然天成的圆形,整片雷泽随着龙身一道运转。
普化雷火珠立于双角之间,许玄自筑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动用这件雷宫旧物,辉金神雷流溢而出,伴着灰暗的霹雳焰,将龙角晕染的极为绚丽。
这件古法器的神妙当即运转,【交涌】,雷火交加,强行将两种极为暴烈的灵物糅合,最后轰然炸开,威能极盛。
白耀剑炁若许玄法躯延伸,将这道雷火稳稳接引,若是剑气,绝对做不到这般圆融自在。
龙首拧转,衔剑上斩,剑炁携着雷火汹涌而上,同时许玄以天丰鼎雷和瑞雨霆为根基,观想出两尊天兵来,各自出手镇压。
上方那尊仙将见着许玄这等举动,面上有些恍惚之色,手中碧绿长剑一挑,那张符箓落到上面,顿时有白雷黑火生出,化为生死轮转的剑光。
天罗伞迅速的旋转起来,洒下无边煞气,化为罗网,将许玄剑光削弱消磨。
对方手中碧绿长剑来势极沉,上面附着不少法术,若天星落地一般砸下,同许玄狠狠碰撞在一处。
徐亦祭出的小鼎此时发挥作用,上有鸟虫鱼、山川湖海的刻图显化,她打出数道法术,加持在小鼎之上,先民唱礼声响起,堪堪压住对方长剑一瞬,而后就被斩开,那尊小鼎倒飞出去。
许玄趁此时机,催动羲焰,金翼腾起,衔剑一斩,几乎动用全身法力,将这尊仙将的气海斩破,雷火爆开,剑炁涌入,沿着对方全身经络而入,一寸寸斩灭。
那柄碧绿长剑在经过小鼎阻拦,羲焰防护之后,依旧刺入许玄龙身,双方都是不管不顾,要在一招之内,分出胜负来。
惨烈的杀气自长剑之中涌出,灭绝生机,那道白雷黑火交汇,化为一生死轮,不断磨炼许玄龙躯,他嘶吼一声,血染长空。
那尊仙将身形开始崩碎,最后一瞬,他的眼神似乎恢复清明,深深看了许玄一眼,张嘴欲说什么。
“走,莫”
许玄未曾听清,便觉眼前一黑,几欲昏死过去,当即恢复人身,却见那道剑伤正在气海上方,差点就要了性命。
随着主人离开,雷火也渐渐散去,许玄服下疗伤丹药,催动【玉血天心术】,修复起法躯来,同时眼神不善,看向徐亦方向,时刻防备着。
徐亦为表诚意,主动到了另外一边,也是调息起来,心中却犯疑。
‘斗法这般利害,反倒像是专意培养的打手。’
像徐亦这种仙门嫡系,紫府种子,修行境界和提升道行才是第一位的,斗法其次,因而研习道藏、静心苦修的日子居多,法术和器艺看着练就是。
一般紫府势力,都会培养几位筑基境界的打手,不管什么道行,只要能打就行,器艺、法术、体魄和法器都是为斗法,面前这龙子颇像这类人。
‘纵然筑基无敌又如何,突破紫府慢了,那就是天差地别。’
她稍稍叹气,那张原本恬静淡然的脸上多出愁色,极为防备的看着那位幽度,这时外界难察洞天景象,以对方实力,真要动手,自己难挡。
许玄迅速修补完善法躯,走向那尊仙将遗留的残躯,皆是雷霆所化,一道极粗的白气涌出,奔入许玄的令牌之中。
同时有一道细微些的白气落到徐亦那处,她面上显出些喜色,这道白气说是细微,也是和许玄的相比,实际上已有她先前所得总和那般多。
许玄看向令牌,点检目录,如今已经可以换取《泽雷履龙经》的紫府篇章,还余下不少,是为雷劫元液准备的。
那尊仙将的残躯此时彻底消散,似乎无法维持,一寸寸化为散乱的雷光。
许玄眼疾手快,捡起一旁的碧绿长剑和天罗伞,蛟首显出,张的能吞下一人,直接将雷兵塞进口中。
“幽度道友.你这是?”
徐亦目光惊异,很久未这般失态过,委实是眼前景象超出她认知。
那是什么东西,真能吞下?先前少了的雷灵,都是这位龙子所为?
许玄此时哪里说得出话,这两件雷兵入腹,并未散去,横冲直撞起来,他全力用雷泽束缚,脸色发白,差点就把自己玩死。
心念一动,直接召来那张仙箓,清光洒下,这两件雷兵乖乖进入劫池之中,而后开始吞起许玄先前积攒下的雷性来,好似饿死鬼一般。
‘什么东西?’
许玄有些犹疑,还是任由这两道雷兵吞噬,默默看起变化来。
先前收下的雷兽、兵器都是空有其形,仅胜在雷性充沛,这两件雷兵却是自带神韵,宛如有灵。
不过少时,碧绿长剑和天罗伞将雷性一扫而空,渐渐凝实,上霄雷云如今是【劫心池】的基底,就容纳控制着这两道雷兵。
有文字显化自两件雷兵之上显化,竟是先前那尊仙将所使的符剑之法和煞伞之术。【社冥雷火符剑】和【天煞罗网】,看不出品级,许玄估计应当是四品往上,在【清阳威灵阁】的道藏之中并无记载。
这两道法术后有署名,以古字写着:“雷宫法统,斗枢院下雷火使者,【邓芝树】”
这尊名上雷光萦绕,威势极盛,正是先前那尊仙将变化的来源。
‘一个名字,便能召来雷光,凝成这么一尊仙将来,定然是神通所留。’
许玄稍稍心悸,最后一瞬,自己观想雷部,那位仙将恍惚,手段轻些,自己才只是重伤,不然就有性命之危。
【社冥雷火符剑】带个剑字,实际上是一门威能奇大的法术,需要社雷混同丁火才能施展,能化为一生死轮转的剑光,许玄可是亲身体会过威力。
身旁那女子刚才出力阻挡,自己龙躯又有削弱法力的天赋,甚至还有羲焰这件顶级古法器防护,即便如此,还是被斩。
纵然有这尊仙将不凡,来头极古的原因,这法术却是实打实的雷宫法统,专主杀灭,威能胜过许玄如今所有研习的法术。
‘丁火有【小冥毒火】,社雷便待去【种雷渊】取。’
【天煞罗网】则平凡些,主要是以煞气消炼法光、气机,削弱法术威能。
‘这是「煞炁」的特性?消光炼气,能惰化法术,不知有什么缘由?’
回神,看向一旁,那紫衣女子此时面色不甚好看,吐出一物来,竟是一片雷光萦绕的碎片,似乎是那尊仙将的甲衣一角,上面还有淡淡的齿痕。
此时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许玄此时看向对方,容貌秀雅,带着股轻灵的仙气,紫衣更显娟秀。
“见过道友,谢过先前相助。”
徐亦很快恢复仙门嫡系的风姿,像是刚才什么都未发生,笑容恬淡,只道:
“在下徐亦,殷雷门弟子,幽度龙子剑术高妙,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许玄不动声色的瞥向下方的雷光凝成的甲片,齿痕细密。
‘好铁的嘴。’
许玄每次吞吃雷兽、兵器,都是用龙齿萦绕剑炁,才能切开,对方人躯竟能咬动,实在是罕见。
见着许玄看向那片甲衣,徐亦神色不变,她涵养极高,脸不红心不跳,上前一步,一脚踩住,此时问道:
“那仙将可是道友折腾出来的?”
此时轮到许玄尴尬,当即回身,只道:
“谁能知道,如今无事,还是快些往那【清阳威灵阁】去。”
言毕,许玄直接腾跃,化为墨灰蛟龙,由雷泽托举着,一刻不停,瞬息远遁,他身上秘密多着,可不愿让人跟着。
徐亦神色僵住,各家仙道之间来往,哪里有这样行事的,她本还想攀谈几句,对方瞬间就逃似的离去。
她召来天马,走向那穆幽度所去的另外一侧,她也不愿和这蛟龙共处,还是分道扬镳安全些。
‘莫让我再碰到。’
她神色稍凝,这位龙子行事出人意料,虽然一来一回,她令牌中的白气还算持平,但那仙将差点就将自己也斩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召来天马,迅速向前方奔去,如今时间最为重要,金丹势力的弟子,恐怕已经开始动手,再往后拖,洞天裂缝更大,各家嫡系都会入内。
到了最后,紫府进入,那就是真要打个天塌地陷,更何况,【涌劫天】中,当有数件法宝在。
玄枢真君遗留以及斗枢院传下的法宝,一旦出世,真君恐怕都会出手,皆是这洞天之中,恐怕就不是这些筑基能待的。
‘时间最为重要,继续积攒白气,得来雷劫元液,换取道藏,之后便直奔丹房。’
她当下驾马前行,直直向着【清阳威灵阁】方向而去。
【震咎天道】彻底封闭,紫雷汹涌,震声不断,一切神异尽数隐去。
天上那轮神雷凝成的金色大日之中,似乎渐渐生出一点极为刺目的白色纹路,远处的【清阳威灵阁】随之震动,渐渐复苏。
(本章完)
第162章 渡劫
第162章 渡劫
前方是一片无垠的雷云,诸多雷光在其中明灭,天昏地暗,唯有惊雷划过,照彻天地。
一座古老沧桑的高台立着,通体以青木搭建,上立一金碑,为【飞升】二字。
脚下是茫茫白气,无论往何处去都见不到尽头,天地逼仄,雷云若要垂下,同茫茫白气相接。
许玄此时已经变为半蛟半人的身形,【羲焰】散着璀璨的太阳神光,五火奔涌,他环视一圈,再无别的事物,只得登台。
“飞升。”
许玄念出这二字,却觉心神一动,魂魄就要离体而出,气海中清气流转,将这异样镇压而下。
高台极为宽广,上有数位身着白金道袍的道人遗骸,皆是筑基,血肉未腐,一个个都抬首望天,带着微笑,看向那方雷云。
许玄环视一圈,共计十二人,恐怕是当年玄枢道的弟子,身上并无法术痕迹,面色红润,彷佛下一刻就要复苏过来。
白金道袍之上纹着繁复的亮金雷纹,不染一尘,似乎有遮蔽法光、灵识之用,恐怕都是筑基一级的法衣。
‘好东西。’
许玄强忍将这些尸身扒光的冲动,毕竟是古人,这般行为有些太过亵渎。
‘到底是因何而死?’
他若有猜测,走到一具尸首身后,鼓风将这白金道袍掀起,却见这尸身背后自脊柱大龙一线,齐齐裂开,好似熟烂的果实,旁生白羽。
灵识延伸而入,顺着脊柱往上,许玄瞬间就查明对方死因。
魂魄离体而亡,所以肉身才无损。
‘羽化飞升。’
许玄只觉悚然,念及飞升二字,他都觉背后血肉蠕动,神魂将离。
玄枢道当年到底是为何而亡?此地并无外敌进犯的痕迹,那就代表乱起洞天之中。
这些年这座洞天都未开启,当年的祸端是否还在其中,静静看着这些进来的小修?
身后传来一阵天马奔行之声,虹景先行,雷光后至,正是徐亦,殷雷门弟子,也是到了此处。
这紫衣女修显得有些郁闷,她本是沿着侧道而行,最终还是到了此地,遇着眼前这尊煞星,只得收起法术,向着这高台走来。
“飞升。”
她见着那金碑,面露疑惑,低低念道。
许玄神色一变,疾呼道:
“不可!”
却见徐亦猛地跪地,抬首望天,面上带笑,背后紫衣撕裂,露出光滑雪白的脊线,然后血肉齐齐破开,边缘生出参差不齐的白羽来。
一道虚幻的神魂小人自其中涌出,正是徐亦模样,上方拔升之力降下,拘走她神魂,速度极快,看不真切,直入雷云。
各色雷光涌动,紫金二雷凝合,化为玄蛇之样,直直轰击向徐亦的神魂,掀起汹涌的气浪。
筑基修士,仙基已成,法躯自是坚韧,神魂却还脆弱着,这雷光劈下,恐怕是当下就没命了,许玄正为其默哀,好歹萍水相逢一场,死的是真凄惨。
他上前一步,查看起对方背上情况来,却见上方徐亦的神魂小人竟然无事,神通之力萦绕其上,重新归于肉身。
这紫衣女子起身,察觉到背后不对,迅速修复法躯,将法衣遮好,面色不善,凝眸瞪来。
“你想对我肉身做什么?”
许玄讪笑一声,他只是想看看对方怎么死的,顺道看看对方令牌。
徐亦气息不稳,先前变故,神魂离体,幸好有祖父留下的神通护佑,这才未死。如今她已经隐隐把握到如何离去,但身旁有这位龙子在,施展不得。
‘听说龙性好淫,我看这穆幽度盯着这些尸首,眼冒精光,难道是个品味独特的.’
许玄依旧看着周围尸身,他不拿法衣,看看这些尸身上有无别的灵物还不行?大不了帮着收敛下尸骨。
当下许玄以灵识扫视一圈,并未有什么灵物、法器,这才放弃,却见一旁的徐亦盯着自己,眼神古怪。
“幽度龙子,可曾想出离去之法?”
徐亦此时轻声问道,若在试探,许玄却是无什么法子,只道:
“此地诡异,哪里有离去之法,恐怕我们正身在阵法之中。”
徐亦稍稍点头,转而一笑,低低道:
“我先前触动此地玄机,已经猜出离去之法。”
“只是想要离去,还需你我共同出力才是。”
许玄眉头稍皱,他还不知对方心思,不敢大意,沉声道:
“道友尽管说就是,一道商量即可。”
徐亦稍稍臻首,看向一旁的尸首,神色严肃,只道:
“我已知晓此地来历,乃是效仿古代仙修,渡劫飞升,淬炼神魂之地。”
“本是为门中弟子设立的,如今却变得邪异,只要念出那二字,就会被接引离去。”
说着,徐亦取出令牌,自雷云中缓缓有一道白气涌入,显然是经过天雷淬魂所得。
“想要离去,恐怕就需以神魂渡劫,一旦得来足够白气,当有道路显化。”
许玄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只是以神魂去扛先前那天雷,和自杀无异,哪里能成,只道:
“神魂脆弱,若是你无神通护佑,当下恐怕也是魂飞魄散。”
徐亦点头,继续说道:
“只要沉定心神,把握好同肉身的联系,就能寻来合适的天雷淬魂,逐渐壮大神魂本源。”
“我先前遭雷击,神魂凝练少许,又有增长。”
许玄目光看来,对方所言似乎为真,他倒是不怕神魂回不来,有清气在,紫府都难拘走。
“所以,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
徐亦踏前一步,沉声道:
“你我都无法互相信任,神魂离体,肉身便空虚,若是有谋害之心,难以防备。”
她紫衣飘飘,那双眸子直直看来,语气坚决。
“若是要以天雷淬魂,那便一道喊出二字。”
“好。”许玄应下,他不怕对方使什么手段,清气在,神魂想归便归,想出便出。
当下两人打坐,互相盯着,齐齐喊道:
“飞升。”
许玄这次未曾让清气去阻拦,心神一沉,背后鳞甲开裂,【玄阴逆鳞】上幽光涌动,倒是未曾生出白羽来。
双方的神魂小人一道显化,许玄立刻尝试催动清气,果然能召回,心神一定。
上方传来一阵极为强横的吸力,拖拽着二人向上,许玄心中有感,稳定住同肉身的联系,一点点往雷云方向而去。
‘果然可行。’
徐亦正在稳定心神,不若许玄这般轻松,不断动摇,最终还是借着紫府烙印的威能才稳定。
双方都稳住,皆是松了一口气,此时互相看来,神色却都十分古怪。
先前徐亦的神魂小人被迅速拔升,看不清楚模样,此时看来,却是未着衣物。
‘罪过。’
许玄立刻扭头,徐亦见对方不着一缕,看向自己,也是赤条条的,她眉头一皱,立刻想变化出衣物来,可却是被上方那股拔升之力控着,分不出神。
“幽度道友,你这神魂怎不是龙身?”
徐亦强装镇定,见着对方古怪,低低问道。
许玄拧头,他如今的神魂模样是半蛟半人,或许是和他这具身躯仅是化身有关。
‘神魂怎么变化,没人教过我。’
他只得讪讪说道:
“此地怪异,我却是显不出原形来,想来这飞升台是为人属准备的,我在此也当守规矩。”
“呵呵,幽度道友何必这般,我辈修士,当以神通为志向,一旦成就紫府,男女随心变化,这都是小事。”
徐亦目光看来,直直扫过许玄神魂之躯,轻笑一声,一派向道笃切的模样,颇有几分佛家白骨观的出尘之态。
‘还是我道行高些。’
她正得意着,却见那穆幽度忽地转头,也是直直看来,沉声道:
“道友所言极是,这般向道之心,幽度敬服。”
那目光刺的徐亦神魂发颤,立刻向上,也不管什么天雷威势,任由其劈下,不同许玄在一处,借着雷光隐去身形。
许玄第一次听闻这般高论,对方更是瞬间就有行动,他心中佩服不已。
‘身为女子,都有这般志向,我怎能落后!’
当即上升,同徐亦到了同一处高度,也是任由雷光劈下,他只觉神魂震颤,但更为凝实,若金铁受锻,将要成器。
“道友,共勉。”
许玄高声呼喊,声音活泛,直直看向徐亦方向,对方听到,却是身形一颤,被雷光轰击而下。
“道友?”
许玄眉头一皱,神魂小人往下而去,想要相助,却听徐亦急急道:
“不必了,修行路上,全靠自己。”
“幽度道友忙自己的就是,不必管我。”
神魂遭天雷轰击,还能这般坚定,许玄对眼前之人的评价又有上涨,当下朗笑一声,只道:
“道友且先调息,我要上去了。”
徐亦面色一沉,她是殷雷门嫡传,自小各事都是第一,如今被人超过,怎能心甘。
当下发狠,直直上去,甚至还超过许玄一线,天雷轰击而下,神魂震颤,面容焦黑。
“如何?”
她朗声问道,许玄也是发狠,继续向上,承受起更为猛烈的雷击来,只道:
“如何?”
两人就这般较劲,以裸身的姿态,直直向上,争着遭雷劈。
洞天之外,原本朦胧的雷镜此时渐渐清楚,离火、霄雷和庚金三道的大人出手,剥去笼罩在【涌劫天】外的禁制。
诸多紫府看向洞天,如今继承玄枢法道的人和金丹嫡系都已入内,终于轮到他们的弟子,只是还需从外围走去,耗费不知多少苦工。
一身着紫袍的老真人正立身在洞天外,仙风道骨,颇有人缘,周边围着不少离国仙道。
“殷光前辈,此番贵门嫡系进入,当能取来雷劫元液。”
“正是,欲得此物,还是要看对震雷理解,那位龙子斗法厉害,却不若殷雷门正统。”
四周多有恭贺之声,徐明光神色平淡,听及周围的声音,只是一笑,他便是殷雷门真人,道号【殷光】。
他自然对自家孙女颇有信心,但那位幽度龙子凶名在外,就怕打了起来,徐亦吃亏。
很快洞天完全揭开,众多视线投下,徐明光急急寻起自家孙女所在。
“殷光前辈,这一人一龙是在?”
徐明光只当二人在斗法,急急看去,面色瞬间凝固。
周围的紫府都是面面相觑,自发离开,绝不去触这个霉头。
赤火涌出,紫雷弥散,殷光真人和蹈焰妖王齐齐出手,将那片雷云之下的情景遮掩起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如何?”
“如何?”
里面的声音还响着,让这位殷光真人面色越来越沉,好似要坠下去一般。
(本章完)
第163章 炼体
第163章 炼体
天音连绵,紫金雷光奔涌,化为刀剑、龙蛇诸形,依次轰击而下。
许玄意守天心,他想起天陀曾经所言,古代仙道并无筑基、紫府等境界划分,全看对道统领悟,渡劫飞升,便是名登大罗,可称得道。
古人出世之法,炼尽阴滓,以返纯乾,渡劫亦是求元神纯阳,随着雷光不断淬炼,许玄的神魂小人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纯粹金意。
徐亦看着上方的许玄,她面色古怪,一番较量,终究还是这穆幽度更胜一筹,所承雷光更盛,得来好处也更多。
‘这是真要飞升了?’
这女子明眸中满是疑惑,她暗暗咬牙道:
‘赶紧把这尊煞星收走。’
随着二人不断遭受雷劫,各自令牌中白气也积攒越多,天上无垠雷云裂开一线,渐有璀璨天光洒下,虹光熠熠,清音阵阵。
“道路显化了。”
徐亦惊呼出声,此时雷光止息,她心中好奇,御风而上,同许玄来到一处。
许玄看着那一线天光,总觉不对,未曾妄动,转而看向徐亦,沉声道:
“如今神魂淬炼过关,速速返回肉身。”
徐亦瞥了对方一眼,一阵恶寒,神魂迅速回归肉身,许玄亦是勾动清气,神魂回归。
两人肉身此时正对坐着,刚一睁眼,徐亦就见着那对方龙脸,她迅速起身,御风而上,向着那一线天光奔去。
“幽度道友,我先行一步。”
她心中只余一念头,赶紧离开,不然一人一龙相处,想起先前之事,太过尴尬。
雷云之中,天光渐明,似乎在其上就是生路,下方的穆幽度却未曾动身,静静看着。
行至那一线天光前,她正欲继续往上,却见原本宁静的雷云此时暴动,白耀的雷光迅速凝合,变为一身着白金道袍的道人。
此人面容清瘦,正是下方死去的尸首之一,目光冷冷,杀意席卷,手中渐渐显化出一对八棱盘龙锏来。
同先前的天雷不同,这尊雷灵似乎专针对肉身,引得徐亦血气震荡,还未等她多想,对方已经杀来,雷锏挥砸而下,专灭肉身,止禁血气。
徐亦祭出那方小鼎,鸟虫鱼、山川河流之图自上显化,护佑法躯,一连打出九道法术,都是防护之用。
萦着白雷的宝锏挥砸而下,威势极盛,径直穿过小鼎和法术,直直砸向她的法躯。
对方力道颇为微妙,不至于直接将她打死,但又是她承受的极限,当下吐血倒飞出去,直直坠下。
“道友?”
许玄看着被劈的焦黑落在自己面前的徐亦,对方闻言,当即起身,服丹调息。
“神魂炼完,当炼肉身,想不到这地方这般妖邪,这雷光只能以肉身硬接,法器和法术都无用。”
“道友,你在吐血。”
“雷光淬体,排出法躯污秽罢了。”
“你左胸被打的塌陷.。”
“小事,筋骨经雷光重塑,对法躯好处不少。”
徐亦神色淡然,胸腔中骨头断了不少,此时仍旧一派高人风范,轻笑道:
“幽度道友怎不去试试,我听闻龙种法躯强横,不会叫我个人属比下去吧?”
许玄看向对方,蛟蛇之瞳稍稍眯起,眼中雷光显化,他沉声道:
“定会让道友见识到我肉身的厉害之处!”
“好,幽度道友莫让我失望,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徐亦轻哼一声,稍显不屑,昂首看来,紫衣上雷光流转,仙气飘飘,左胸叫打的塌陷,但气势分毫不让。
许玄顶着半龙半人的姿态,直直向着那线天光奔去,那位道人已经站在云端,见着人来,持锏杀来。
白耀雷光萦绕锏上,劫罚之意摄人,专毁肉身法躯。
【羲焰】上金羽铮铮而鸣,太阳神光挥洒,但对方雷锏直接穿过,根本阻拦不住,许玄打出几道法术也无用。
‘果然只能用肉身来扛。’
他不再做什么无谓尝试,拔剑而出,皓白剑炁生出,【丹霆】经过【劫心池】变化,同样含着一点社雷真意。
两方就这般硬接手段,不闪不避,雷锏砸下,这次威势可比打徐亦的沉多了,看的许玄眼皮直跳。
“幽度道友,你不会不行吧?”
下方徐亦的声音响起,激起许玄凶性来,直接吃下对方挥砸。
溟泽龙种的鳞甲有偏折、削弱术法威力之用,稍稍化去几分雷光威能,但那力道还是极为恐怖,雷锏砸在许玄右肩,顿时龙鳞破碎,骨断筋折。
‘不管肉身多强,这雷灵使出的力道恰好是对方承受的极限,不至于直接打杀。’
许玄心有明悟,果然是玄枢仙道,直承雷宫,这等锤炼肉身的法门,当真暴烈。
他手中法剑亦是斩出,雷光汹涌,剑炁斩灭,直破对方雷光凝成的身躯,【玉血心】运转,迅速修复起法躯来。
伤处的劫罚雷光散去,转而生出一股清凉之气,随着修复肉身,右肩恢复,甚至坚韧更胜以往。
许玄眼前一亮,主动上前,任由那雷锏打来,每次都是骨断筋折,但肉身也随之越来越强横,不断经受淬炼。
下方的徐亦此时已经修复完法躯,看的心悸,法躯强度先不论,这穆幽度是真个耐打。终于,许玄全身都细细让对面的道人打个遍,那雷锏再度落下,他龙首显化,瞬间咬住,龙齿萦绕剑炁,死死钳住这锏,接着往后一拽。
那道人被扯来,许玄目露凶光,丹霆直刺对方眉心,当即绞杀,一道白气随之涌入许玄令牌之中。
‘死了?’
看着眼前这道人生机渐渐散去,他稍稍松了一气,本着不浪费的心思,转而咬碎那雷锏,硬生生咽下,吞入肚中。
下方徐亦见着,已经习以为常,神情麻木。
那道人身躯已经化为散乱雷光,却忽地睁眼,死死看向许玄,周围的雷光也随之一窒。
许玄背后发寒,仙基不断示警,只见眼前这道人沉声道:
“孽龙。”
雷光重新又凝成三位道人,老中少三代模样,正是下方死去的尸首模样,各持法器,结阵围住许玄。
他神色一变,龙首张开,吐出雷锏碎片,已经叫炼化不少,转而讪讪道:
“物归原主。”
回答他的是汹涌的劫雷,轰得他显出原形,龙身鳞甲破碎,好似雨落,全身筋骨断裂,吐血倒飞而出,直落地面。
徐亦站在一旁,见着对方这般惨状,轻笑道:
“幽度道友贪吃的毛病要改改了,不然后面还有苦头。”
许玄靠着【玉血心】修复,也是缓上许久才起身,重化人形,扫视四周。
“我龙血呢?我龙鳞何在?”
刚才那三尊雷灵一击,保守估计打下近百龙鳞,龙血更是洒落不少,这可是纯血龙种所留,就是拿去卖价值也不菲,怎能弃置?
他扫视一圈,徐亦吐的血凝固在地上,自己的鳞血却不见了。
“徐亦道友,我的鳞血去何处了?”
许玄直直瞪向对方,眼神狐疑。
徐亦抬首望天,神情恬静,柔声笑道:
“这三尊雷灵气势极盛,对方既然围攻,我们也一道出手,只要闯过,想来好处不少。”
“我落下的鳞血何在?”
“这飞升台处处透着诡异,想来当初玄枢道消亡的也是不明不白,留下诸多传闻,其中.”
“还我。”
“呵呵,道友说笑了,我身为殷雷门嫡传,哪里会做这等事情。”
许玄再也忍不了,他已经穷疯了,这些可都是钱,他身化纯血龙种,龙鳞、龙血都是大药,就是拿去卖,也能换不少灵物。
当下显出龙首,露出满口白森森的龙牙来,愤愤道:
“道友还不还我,不然你予我几斤血肉来。”
徐亦眼神一亮,直接挽袖,上前一步,露出素白的手腕,满脸从容,笑道:
“这可是道友自己说的,来,反正一会又能长出,幽度道友动嘴就是。”
许玄被她这混不吝的举动搞的无言,变回人形,拔剑而出,冷冷道:
“道友,如今外面可是看不清这里发生何事,你也不想惹怒我吧?”
徐亦看着对方剑锋,叹了一气,取出一芥子物,为一青玉扳指,直接递给许玄,满眼哀怨。
许玄接过,其中果然存着不少龙鳞和龙血,甚至有几片龙鳞上混着雷火之气,正是先前那尊仙将打落的。
他面色铁青,本以为自己雁过拔毛,没想到还有比他手段更狠的,直接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我的大药,我的【天龙六转灵丹】.”
徐亦低声嘀咕,纯血龙种的血肉可是大药,世间难寻,她门中正有一枚灵丹需求,因而才起了心思。
这话听得许玄面色越来越黑,当即取出这些龙鳞、龙血,直接一口吞下,悉数炼化为血气,弥补本源,防贼一般看向徐亦。
‘连自己都吃,好狠。’
徐亦背上发寒,对方龙齿锋利,想起先前自己无赖般的举动,生怕这位幽度龙子真个活吃了她。
许玄调息完毕,长呼一气,看向驻在天光前的三位道人,目光冷冷,沉声道:
“为我压阵,我来斩了这几尊雷灵。”
他摇身一变,现出原形,紫雷卷积为大泽,墨灰龙身盘旋,将这片雷泽携着上天,【普化雷火珠】悬于龙角之间,【羲焰】化为粹然金羽火翼,生于龙背。
然后徐亦就鬼使神差的就直接飞到许玄龙躯上,抓紧许玄龙角,手托小鼎,高呼笑道:
“登天。”
许玄龙鳞一紧,想了想,任由她去,长吼一声,直冲三尊雷灵所结阵法,迎面而来的是汹涌劫雷,将这一龙一人淹没。
(本章完)
第164章 洗剑
第164章 洗剑
粹然劫雷落下,满目白光,化作条条神链,锁住许玄龙躯。
蛟龙困泽,凶性大发,【普化雷火珠】祭起,滴溜溜转起来,雷火激射,【交涌】的神妙运转,【正心雷】和【霹雳焰】糅合一处,轰然炸开,破除链锁。
这些道人的杀招只能以肉身硬抗,所以动作越快越好,要在数招之内分出胜负。
徐亦此时动手,全力催动那方小鼎来,屈指一点,五道雷光自其中涌出。
正是五道性质不同的筑基雷霆,最中心是一道玄白雷光,上有诸多律文显化,当是社雷!
神震相随,灵霄居后,这小鼎正是一尊五雷俱全的古法器,恐怕只差【羲焰】一线。
山川江河,鸟虫鱼显化,先民礼祭之声响起,徐亦紫衣随风而动,她神色沉静,叱道:
“【殷祀五祭雷图】。”
她全力催动,几乎耗尽法力,五雷交织,托举小鼎,镇压而下,让三尊雷灵被定住,动弹不得。
“快些,撑不住多久。”
许玄当即以龙首衔剑,长吟一声,【陷泽腾龙术】将身旁雷泽尽数归纳于丹霆之上,这柄法剑变为紫白之色,震颤不止,传来极为摄人的气息。
剑炁斩灭水火,破光绝气,随着龙首拧转,丹霆画出浑圆,直接将斩向这三名道人首级。
【羲焰】此时也被全力催动,五火熊燃,由太阳神光统领,伴着一声神乌鸣叫,轰向四方,将周边雷云席卷一空。
这一击几乎抽干许玄法力,三尊雷灵应声消散,这次许玄看都不看那雷光凝成的法器,直接向着天光之上飞去,龙身腾起,徐亦惊呼一声,一人一龙便离了此处,登天而去。
天地清明,远方是诸多宫殿楼阁,许玄化为人身,徐亦此时从他背上跌落下来。
【清阳威灵阁】在令牌感应中越来越近,许玄心念一动,震咎令将道藏目录显化,先前一番折腾,回报丰厚,甚至这道藏的目录又有增多。
功法之中,除了神、震、社三道的,还有「真火」、「丁火」和「煞炁」三道。
其中品级最高的当是《朝天谢雷经》、《元始雷虚律》和《焦焚阴冥言》,分属神、社、丁三道,皆是六品。
除了功法,还有不少法术,最起码都是四品往上,五品居多,六品也有不少,看得许玄只想将那【清阳威灵阁】洗劫一空。
‘目录最上方还空着,难道是七品的道藏?’
许玄心中一震,天陀和他大致说过这些法术分化,五品就需紫府才能炼透,六品已经是世间流传的最高一级,至于七品,则涉及金丹。
如今许玄的清气在换取《泽雷履龙经》和雷劫元液后,还可换取一卷六品功法,或是一道六品法术及两道五品的。
‘功法中一般包含一道同级的法术,正合仙基、神通,以及两道次之的。’
许玄必换的就是《泽雷履龙经》,至于另外一道震雷功法,五品的《无咎御景法》,他看向一旁的徐亦,若有所思。
对方此时正嘀咕着什么,许玄一听,面色瞬间变黑。
“乘龙飞升,我也是完成古代仙人壮举,当是吉兆,神通在望.”
她想着想着,竟是嘿笑一声,看得许玄直摇头,转而道:
“徐亦道友,我有事同你相商。”
这话打断徐亦神游,她恬然一笑,一幅出尘姿态,柔声道:
“何事?幽度道友既然肯当我坐骑,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说着,她拍了拍许玄的肩,笑道:
“我这个人,一向是最讲道义的。”
许玄忍住怒气,只是轻轻推开对方手来,免得又从自己身上薅走什么,沉声道:
“你我都是修行「震雷」,功法不同,若是换取,互相交换,岂不是美事?”
徐亦明眸看来,轻轻一笑,朗声道:
“这事简单,乘龙飞升,你是天龙,我是仙人,若在古代,你就是我的从属。”
“这要求我允了,还有别的事?”
许玄无言,只得转身,向着前方的宫殿楼阁走去,身后的徐亦则是亦步亦趋,跟着一道。
这时她差不多摸清对方脾性,稍稍放心,至少一路上得来的好处不少,白气攒的比预期还多。
‘等功法换到手,就赶紧离开此人。’
许玄咬牙,他见过修为深厚的女修不少,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等思路清奇,行事无拘的。
‘不对,又没修「至火」,这是小时候练功,脑子烧坏了?’
许玄怜悯的看向徐亦,这女子见着,淡然一笑,紫衣娟雅,颇显不凡,气度出尘,姿容清丽。
“徐亦道友,你家中长辈可提过让你少说话?”
“希言自圣,这道理难道幽度道友不懂,我刚刚修行时祖父便告诫过我。”
“是极是极,道友是神通在望的人,小龙境界还差的远。”
“「震雷」极古极尊,看重道行,幽度道友专心斗法之术,却莫要忘了正经修行。”徐亦顺杆上爬,接过话头,直接给许玄讲起修道经验来,听得他浑身鳞甲悚然。
几人行的极快,飞遁至这片宫殿前,只见一座金木道门立着,上有金雷凝成的几个古字。
【天枢洗剑】。
道门之后,宫殿楼阁开始迅速变动起来,一片模糊,显然是处于阵法中,偶能窥见些景象,只见一件件法器,正散着明光,沉于其中。
最核心之处,甚至有灵器的波动隐晦传来,让两人心中一紧,对视一眼。
许玄嘿笑,斗志昂扬,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大明,眼前这地方是非进不可,一旁的徐亦也是取出小鼎,神色坚定,只待入阵。
两人齐齐入内,身形隐没,过了少时,又有人至,正是萧雪崖,宋世明二人,几乎同时来此,两人针锋相对,都没什么好脸色,也是接连进入。
此地重新恢复寂静,却见空间波动,道门外又缓缓显出二人的身形来。
一青年身着殷红道袍,明眸修眉,气态古雅,只是面上笼罩一团阴气,稍显不和。
他身旁阴火徐徐,幽寂燥热,眼神玩味,看向眼前这座金木道门,低低念着【天枢】二字。
紧接着身后缓步走来一女子,容貌英丽,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顾盼之间,侠气自生,背上【古时水】散着莹莹清光。
她走至前方,同那青年站在一线,不分先后。
“宗内已有人选,派几名筑基打手去阻那周始即可,你非要逞强,伤势不轻,如今不全,可莫耽误正事。”
这青年周身阴火炽盛一瞬,焦燃燥热之意生出。
背剑女子神色如常,声音清亮,淡然说道:
“他携大势而来,离国之中,只有我、公孙氏能去阻一阻,其他人去,适得其反,届时不知空生多少杀孽。”
“值得吗?就为些凡人、小修,隐娘,你可莫要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这青年嗤笑一声,神情不屑。
隐娘那双充满英气的眸子看来,道气弥散,周身地水风火轮转,同对方相峙,沉声道:
“都是性命,何来高低?安仙悔,你虽贵为仙宗道子,在我看来,性命也只是同他人一般,并不高贵多少。”
名为仙悔的青年只是一笑,阴火中辰光、冥华变化,冷冷道:
“那你又为何助我,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身旁女子缓步上前,迈入那道门之中,声音低低,若飒飒秋风,只道:
“助你,只是因为能救下更多性命,若是有朝一日,你违逆誓言,我必第一个来斩你。”
安仙悔神色如常,跟着一道进入这【天枢洗剑】的道门之中,冷冷道:
“白纸福地,好大的威风。”
——
洞天之外,蹈焰已经将自家亲子送入,杨缘意速度极快,一路破禁,道力深厚,几乎无人敢阻,
‘照这个速度,应当能赶上。’
‘扶尘宗的人也进去,穆幽度是个识时务的,记着我嘱咐,应当不会起冲突。’
蹈焰稍稍放心,转而看向一旁的殷光真人,两人神色尴尬,先前许玄和徐亦的动作极大,根本遮掩不住,双方谈话,周边紫府几乎都听见。
“看来这穆幽度还真是放养长大,没什么架子。”
斐祥,这位飞廉一脉的妖王笑着同蹈焰攀谈,他姿容俊美,着一身天青绸服。
“确实是个行事出人意料的。”
蹈焰此时有些庆幸未将自家女儿嫁出,这龙子实在是太能折腾。
一念及此,他看向肩上,一只红羽莹莹的火鸦立在上方,借着他的神通,杨缘心将洞天之中情景一览而过,却一直未曾说话。
“父王。”
杨缘心此时开口,声音低低,稍显郁闷,怅然道:
“幽度龙子可是品味独特,喜欢人属?”
此言一出,周围紫府可是听得清楚,瞬间齐齐看向那位殷光真人,意思很明显。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再也待不下去,隐入太虚中,只借着神通遥遥把控局势。
“缘心,你且自信些.”
蹈焰颇为疼爱这个嫡女,此时有些后悔答应她要求,让杨缘心借神通观看洞天情况。
洞天之中,【清阳威灵阁】的禁制渐渐解封,亮金神雷汹涌,同清阳相会,下方的雷池中传来汹涌不断地雷鸣,响彻整片太虚。
(本章完)
第165章 五凿
第165章 五凿
亮金神雷凝为煌煌天日,悬于高天,电光时掣,日旁紫金龙蛇奔走。
日中,一座府邸正在其中,形制古老,道气沧桑,周围一派仙家景象,明霞幌幌,碧雾濛濛,上观天光,下览幽冥。
府前十二金甲神人列队,执戟悬鞭,往内更有仙娥十二,掌扇捧巾,这些人物皆是神雷凝合,此时静止,并无动作。
白衣文士借道登天,直入日中,诸雷托举,一路无阻,来到这府之前。
府上金雷凝成匾额,几个古字高高悬着,【玄雷定枢】,周始凝眸看去,儒雅俊逸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来,所佩长剑上剑意生发,天枢星明。
周始沿道而行,进入府中,一路明晃晃、亮灼灼的神雷涌动,化为粹然金光,托举、跟随其身旁,他越过金阙银銮,轻车熟路来到一间雅阁之中。
阁中陈设古朴,摆着一面青木书桌,上面陈着几件清供,各闪着雷光。
一墨玉雕琢的蛟龙笔架,正怒吼着,鳞爪扬扬,爪下握着一方山河小鼎,萦着蒙蒙震社混一的雷光。
朱红宝羽一枚,璀璨的玄白雷光贴伏其上,化为律文,同一旁的萦绕神雷的小柄金刀相对。
一尊豚首豹尾的鬼像,身上化为粹然金色,狰狞威武,最后是件血光混杂的金雷宝镜,稍显模糊。
周始轻轻挥手,将这些器物推至一旁,他取出一幅素白绢书来,提笔缓缓书写下几个名字来。
“穆幽度,宋世明,萧雪崖。”
绢书置于桌上,并不显神异,他自气海中祭出一柄冥黑法剑来,萦绕一股深沉的死气,同他腰间那柄天枢法剑差别极大。
【酆都】。
剑身之上,清晰刻着此剑尊名,周始神色稍显恍惚,轻抚此剑,其中内藏天地,历代为这剑斩杀之人,性灵皆在其中,以为驱策,若陷冥狱,不得转世。
此剑还有更为隐秘的用处,正是落到他手里的缘由。
‘地府的器物。’
他心中有感,离辽边界,东海一游,造下诸多杀孽,纵然他是个不喜杀生的性子,可大势席卷,只得拔剑。
曲指一点,自【酆都】剑尖之上,生出一点虹霓彩雾,蜃景幻光来,渐渐有一人魂灵显化,高约一指,逐渐成形。
一身着彩衣,生得丑陋,若猢狲一般的男子现身,性灵稳定,见着眼前之人,笑道:
“周大剑仙,怎想起使唤小人了?”
“精精儿,翻书了。”
周始目光沉凝,取出他斩杀精精儿所得的一彩页,上书为【五凿心坏录】,上有五情,为喜怒哀乐怨,正是白纸福地所出之物,位格极高。
这页彩录已经同洞天核心之物勾连上,借着位格,笼罩洞天,遍布太虚,延伸为【涌劫天】的存在基准,紫府都难以察觉。
这就是白纸福地的妙法,不是神通干扰心念,动摇神魂,而是更为高明的手段,提笔即可。
精精儿得令,自是出力,彩光幻术涌出,自喜行至怒,便见一道阴火燃起,落到那蛟龙笔架旁,灰烬纷纷落下,将墨玉龙身覆盖。
“穆幽度。”
周始轻轻念着这名字,心中有感,隐隐察觉一道目光自天外降下,行至北海,落于洞天中,只是外界离火、庚金和霄雷交织,又阻挡了窥探。
“【悬混】真君在看,祂不问世事多年,居于天外雷泽,倒是稀奇。”
精精儿正忙着处理那卷彩页,这事办好,自有他的大缘法,一跃远超隐娘、公孙等人,尤其是空空儿,现在还没个着落,怕是整不出什么乐子来。
将来的顶头上司发话,他自然要捧场,便回道:
“这位大人来历极大,自从【青余】真君被祂斩杀,再无人敢试探。”
周始看着【酆都】,其中万千性灵,最底层的已经濒临泯灭,精精儿是借着跟脚,才能如常行事。
思及隐身天外的那位,他心中升起些疑虑,当年之事,他亦是知晓。
‘常人是求果位,祂却是为果位所困,脱身不得。’
这些事情不好谈论,此时止住,他便阂上双眼,静静体察其洞天变化,不发一言。
精精儿仍卖力地维持着【五凿心坏录】,他如今境界,已经一跃达到释修愿力金刚之境,只要上面这位大人继续杀下去,到这【酆都】中的修士越多,他成就便越大。
‘到哪处都要卖力干活。’
他心中暗叹,先是为辽国帝家几位驱策,后来舍了法躯,硬是挤到这【酆都】中,没一刻消停过。
不过思及空空儿这等闲散的行径,他心中又生起些得意来,听说这位寻了个亡国小派,纵然牵扯奉玄剑脉,恐怕也兴不起什么大事。
‘隐娘倒是会寻人。’
精精儿嘿笑一声,今天他就要好好帮帮这位“同僚”,看看能起什么变故。
——
越过【天枢洗剑】的道门,进入其中,便见金楼玉阁,瑞霭清光,阵法遮掩下,隐隐能窥见不少法器藏于其中。
震咎令上有感,显化文字于许玄心间,让他迅速了解此地来历,正是玄枢道藏兵的三所之一,自炼气到筑基皆有,但紫府灵器只余几件,镇压阵法。‘筑基法器挑品级高的,多取些,自己能拿住,至于灵器,且看看,说不定可以昧下一件。’
他只想行事隐秘些,不然自己若是真个走运,得来紫府灵器,除非自己时时刻刻待在火鸦治下,极易被神通盯上。
就是对方不杀自己,逼迫交出身上所得,也是寻常,毕竟溟泽不出,总不能去东海告状,让对方来管离国的事?
“幽度道友,可想好去哪一处了?”
徐亦轻声问道,气态沉稳,那双眸子看来,颇为冷淡。
许玄这时才感到一阵古怪来,仅仅一瞬之间,好像对方就换了个人,那股轻灵活泛的气质彻底隐去,转而是寻常仙道嫡系的谨慎忧思。
某种极为隐秘的事物在变化,他感觉周围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变,他说不上来。
古碑中的清气此时才徐徐动起,绕着气海周天运转,似乎在抵抗什么。
‘不是神通,而是’
再度看向徐亦,他仅是试探的问了句:
“徐亦道友,先前之事,你可记得?”
徐亦的面上显出几分疑虑,带着些忌惮,看向眼前这位龙子,只道:
“幽度龙子手段高妙,我已明白,自无什么相争的心思。”
“至于先前,情势所迫,多有冒犯,殷雷山同大溟泽无什么怨隙,还望龙子见谅。”
许玄心中猛地生出一种复杂之情来,他形容不出,按照常理,他和眼前之人只不过相处短短时间,但此时却不由迷惘。
他想诘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最终还是作罢,目光冷冷,沉声道:
“分开处事罢,此地极大,多看看才能寻来好物件。”
徐亦看着走向一旁的这位龙子,神色稍动,心中则盘算起利益来。
‘本想借势,如今只能作罢。’
只是思及先前举动,她才觉得多有不妥,言行举止,恍若回到她少年时光,几乎是天性舒展,无拘无束。
‘修真修真,我却是修出个假来。’
她这时印照本心,猛地生起一股忧怖惶然之情来,不由自主想起祖父言语。
“紫府之后,数百年时光,修行、斗法、算计,就是余生仅存之事,这些真人、妖王,大都会活成一般模样,少有真个遵从天性的。”
“更别论有的修成意神通,看得听得更多,心神剧变,渐渐失了人性,亦儿,你可明白?”
当初她堪堪筑基,笑着同老人说出自己志向,此生必成神通,得来的却是这么一番话。
稍稍将这些杂念自心中撇去,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耽搁不得。
这些杂思纠缠心间,渐渐化作一股无名之火,让她道心一乱。
缓步向着另外一侧而去,直入一间宝阁,阵法变化,徐亦的身形渐渐隐去。
另一处,许玄已经进入一座大殿之中,殿名为【淬华】,其间似有剑光涌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目光。
‘有法剑在其中。’
许玄正需法剑,【丹霆】经过【劫心池】变化,换了一番模样,无法全力动用,缺一柄龙身可使的法器,更何况先前他本就擅长控剑,此番进入,当要寻来柄称手的。
进入其中,白气蔼蔼,在地上弥散,许玄目光直直向大殿中心看去,供台之上,赫然陈着两柄法剑。
一柄上刻神乌火树,通体为赤黄,同【羲焰】相呼应,太阳神光照射,一者上有月桂蟾宫,色为皓白,环着莹白、澄澈的月华。
‘两柄配套的古法器,「太阴」和「太阳」两道!’
许玄呼吸都止住一瞬,阴阳不显,如今哪里去寻这等灵物、法器,单独一柄法剑都是罕见,更何况是配套的两柄,若是能寻来灵物,以神通养至灵器,恐怕紫府都要动心。
‘「震雷」正是出于阴阳相薄之机,正合我道。’
他沉定心神,【羲焰】的神妙他是完全领会过,眼前这两柄法剑却是分毫不差。
正要上前,看看怎么取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好东西,今日算是我运道好。”
许玄回首看去,却见一身着殷红道袍的男子进来,嘴角含笑,直直看向那两柄法剑,并未在意殿中之人。
(本章完)
第166章 焚法
第166章 焚法
大殿之中,白气焦散,化作细细的尘土,落于地上。
许玄转身看去,见着来人,不是观律殿中得来的玄枢道统的,当是其他势力来人,不知为何,竟能来此。
对方眼眸明亮,仪态端正,颇有出尘之气,只是眉间萦着一团阴气,让人不适,其周身阴火徐燃,看了一眼,许玄便觉五脏焦灼。
‘扶尘宗的人。’
许玄先前自蹈焰处得来消息,当下明白此人来历,心神一沉,冷冷看去。
‘正是这一道。’
杀机瞬间自心中升起,龙性躁动,怒火熊熊,几欲直接动手,体内清气流转,渐渐化解这股情绪,心神沉定下来。
一股悚然之情生于心间,刚刚的情绪,也是为他人所控?
许玄静心,气息散发,隐隐和眼前之人对峙,对方目光看来,轻笑道:
“原来是幽度龙子,在下安仙悔,这两柄法剑我要了,道友还是去往别处。”
对方并未提及出身,言辞虽和善,却透着股轻视的意味,高高在上。
“我也是心喜的紧,不如道友自行离去,免生干戈。”
许玄面上古井无波,看向对方,墨灰龙鳞散着荧光,玉角萦雷,就挡在那两柄法剑之前。
安仙悔眸子稍敛,眼神阴鹜,身旁阴火一盛,腾为辰光,落为冥华,气机散发,亦是筑基中期,但威势远超寻常筑基后期。
“道友可要试试,我今日在此,只代表我自己,尽可动手。”
安仙悔看过许玄半龙之身,脸上渐生出玩味之色,气息流转,稳稳压过许玄,修为之深厚,恐怕随时都能步入后期。
“尽可试试。”
许玄仙基示警,深吸一气,眼前这两柄法剑对他极为重要,退让不得,更何况,他要看看,这扶尘宗的人,到底有哪些手段。
当下拔剑,仙基震动,雷泽将出,蓄势待发。
对方眼神看来,好似柄天剑落下,直指许玄心窍,两者气机碰撞,静静对峙着,随时都会动手。
安仙悔以右手托举起一金盏来,四周顿时暗下,只余其上一缕缃黄之火徐徐燃着,散着点点明光,就这么一缕火焰,却让许玄感到五脏焦热,若被灼烧。
许玄受过「丁火」的法术,是那蛮人熊有奇使出,自内焚烧,极为阴毒,如今当是防备着。
双方几乎同时动手,许玄拔剑而起,雷泽顷刻覆盖周边,【陷泽腾龙术】全力催动,造化雷泽,滔滔不绝的雷光冲伏,许玄身形迅速在泽中变幻,寻找时机。
安仙悔托举金盏,身上殷红道袍散着清光,他轻吹一气,缃黄火苗徐徐而散,将环绕他周身的雷泽烧干,沿着焚来,飞灰扬扬,将雷光遮蔽。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人能破开这【陷泽腾龙术】加持下的仙基变化,心中一沉,改变战法,将雷泽收归身旁,加持于己身,不再包围对方。
白耀剑炁斩下,正和【天蓬诛魔图】的正意,劫罚自天而降,一往无前,接连不断。
安仙悔静静立着,手掌变为玉色,萦着一圈彩光,竟有佛音传来,就这般硬撼剑锋,以掌结印,硬生生接下三十六道叠加的剑斩。
‘释修的炼体之法。’
许玄心中稍沉,他和莲寺起过干戈,看得出对方手段,释修既然占了【金刚】二字,自然有不少炼体妙法。
‘只是这人怎能使出,还未听过仙释可以同修的?’
按下心中疑惑,许玄继续催动仙基,【天鼓】震动,风雷相从,轰鸣不断,竟然削弱对方那金盏上火光少许。
两人再度碰撞,许玄此时动用起剑招来,以他的境界,先前所学已能随心化用,不拘于形。
剑炁萦于丹霆之上,化为滔滔长河,倾泻而下,斩灭水火之能显化,直直挑向那点缃黄灯火,三十六道【大震祈雷光】随之并行。
【羲焰】的神妙发动,唤作【长明】,正是太阳特性,专能加持法光、剑光之类,威势又上涨不少。
安仙悔此时看来,终于提起些兴趣,祭起那金盏,轻捻一缕灯火,鼓气一吹,便见涛涛黄焰冲起,同剑炁雷光碰撞,两相抵消。
他将这金盏悬于上方,黄火漫天洒落,齐齐向着许玄飘来,带着一股焦灼心府之气。
许玄法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将袭来的道火尽数斩灭,对方身上殷红道袍翻飞,随之杀来,手中一点令人心悸的黑光涌起。
对方的法衣分明也是件古法器,只差【羲焰】一线,但胜在是「丁火」一道,由其动用,动静之间,纷纷扬扬的灰烬洒下,将【羲焰】的日光和火气遮掩。
那道黑光冲激而来,纵然龙鳞有削弱法术之能,也阻挡不得,许玄只觉五脏灼热,一道阴火自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甚至点燃起法力,损伤他道行来!
气海中仙基震动,披甲神人坐镇枢机,许玄法躯顿时化为散乱的雷光奔走,将那一团阴火逼出,斩出自身。
身形再凝,许玄自是早早防备这一招,雷泽聚散,耗损不少元气,才将体内那团阴火斩出。
“道友可要继续?”
安仙悔眉眼一挑,声音冷冷。
许玄却是一笑,蛟蛇瞳孔中凶戾之意自生,他只觉兴奋到极点,一路杀来,总算遇到名好手。
雷泽再度显化,此时他以仙基催动【天鼓】,一面沧桑、古老的战鼓显化,骨槌落于手中,敲击起来,风雷之音大作,龙牛吼声响起,震颤那金盏之上的黄火。这火总归算是灯火,惧风,【天鼓】震动,防备其焚烧雷泽。
许玄摇身一变,显出原形,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涌动,在雷泽中迅速腾跃起来,全身法器都一道施威,加持己身,龙躯舞动,划出浑圆。
安仙悔亦是目露精光,打得兴起,双掌变为玉色,取出一朱红大弓,极为摄人的气机自其上生出,分明也是件古法器,丝毫不差【羲焰】。
他虚拉弓弦,六道灵火随心涌出,都是「丁火」一道的,化为箭矢,这位扶尘宗道子弯弓射箭,一股凌厉、寂灭之意环绕于周身。
箭意。
许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人物,道统、法术、器艺、体魄和法器方方面面,皆是完满,在筑基一境走的极远,斗法和道行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看我弯弓射天龙。”
安仙悔轻笑说道,拉弓直射,六箭齐出,三者往上,随着辰光,三者向下,伴着冥华,分别锁定许玄龙躯上下穴窍。
每根箭矢都携着凌厉、寂灭的箭意,许玄此时长吟一声,龙身自浑圆中腾出,正和震雷往复循环之意。
天丰鼎雷和瑞雨霆经过劫池,由【上霄雷云】点化,正合观想的【天蓬诛魔图】,两尊天兵显化而出,自从许玄吸纳不少雷性,观想出的天兵更为凝练,恍若亲临。
这两道灵雷若是以体内大泽神龙来使,自可随心动用,但为了掩饰,只得化作天兵,以免为人看出来历。
龙首衔剑,挥斩而下,【普化雷火珠】随之激射而出,爆响声起,若白色天河般的剑炁已经席卷而下,同上方的三根箭矢相撞。
两尊天兵协力,齐齐止住下方来的三箭,一时辰光、剑炁、冥华和雷霆交涌,弥散于大殿之中。
许玄体内那团清灵法力消耗不少,气息不稳,安仙悔亦是被剑炁斩到,周身阴火稍寂。
两人一番争斗,皆出手段,此时都受轻伤,继续对峙,互不相让,还是这位扶尘道子积蓄深些,状态好上不少,许玄却是凭借淬炼过的神魂和体魄,【玉血心】催动,恢复极快。
“够了,安仙悔,还有正事要办。”
自殿外缓步走来一女子,面容英丽,气势更盛,已是筑基后期,还要压过殿中两人。
许玄心中一沉,要是仅余这安仙悔一人,他还可以试着争一争,又来一女,怕是难挡。
却见那女子眉眼一转,看向两人,轻声道:
“我不掺和你们的事,若是要打,随便,只是到时两败俱伤,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可就不美。”
安仙悔看向许玄,轻轻一笑,只道:
“幽度道友手段够高,确实比那些庸人有趣。”
殿外又有风声,却是一紫衣女子,面色焦急,看到许玄同人对峙,本想上前,但见着扶尘宗的人,面上又有疑虑,最终还是走来,同许玄站在一道。
“殷雷山的道友,怎么,你也要掺和?”
安仙悔眸光一转,看向徐亦,许玄上前一步,沉声道:
“还要动手?”
一旁的背剑女子上前,似乎很是头疼,立身在两人之间,直接就将大殿之中的两柄法剑召来,速度极快,倏忽之间。
这手段颇为高妙,几乎没有法力波动,让许玄不由高看她几分。
“这样,我来作主,一人一柄就是。”
说着,这女子转身,眉眼间英气自生,看向许玄,微微一笑,只道:
“既是幽度龙子先行发现,便由你先选。”
一旁的安仙悔倒是神色平平,神色并无变化,似乎很是遵从这背剑女子的意见。
许玄轻呼一气,目光沉凝,就将那柄太阴法剑召来,身上有【羲焰】在,正好缺「太阴」一道的法器。
安仙悔接过另外一柄法剑,并无什么喜色,反而看向许玄,眼神中颇有些好奇,轻笑道:
“幽度道友,日后当有再见的时机。”
一旁的背剑女子抱拳致意,随之离去,两人转眼间便不见。
‘对方还有手段在。’
许玄心思稍沉,安仙悔显然未曾动用全力,已经能和许玄战平,甚至隐隐压过一筹。
只是转瞬之间,他又提起心气来,筑基一境,还有时间追赶,前方有路可走,又有何惧,那柄太阳法剑,他将来一定要亲手拿回。
身后徐亦心中却起了剧烈的变化,或忧或惧的看向身前那位龙子。
‘他竟然真能和那安仙悔战平,果然是溟泽出身.’
(本章完)
第167章 混窍
第167章 混窍
自淬华殿走出,阵法有感,宫殿楼阁移位,迅速变幻。
许玄看向手中法剑,剑身皓白,淡白月华萦绕,澄辉蔼蔼,上有月桂蟾宫,仙娥飞升之景,握剑,心神相接,便觉一股素洁、幽深的太阴之气。
剑身刻着几枚古字,为【清质】,想来是剑名,这一柄法剑,价值恐怕还在那【普化雷火珠】之上,杀力极高。
徐亦跟在许玄身后,先前她也算站在这位龙子一边,此时看向那柄【清质】,神色好奇。
许玄收剑,看向对方,低声问道:
“徐亦道友,不知你取了何等法器?”
对方倒是没什么遮掩之色,翻手就取出两件法器来,却不是古法器,稍差些,仅是锻造的材料少见,只听徐亦低低道:
“我入了数间楼阁,其中多有古法器,我却是拿不走,只得退而求其次,选这材料稀少的,以待重融。”
“待我取走两件之后,震咎令便有感,再也拿不走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想来取物也是有限制的。”
许玄心中稍沉,已得了一柄太阴法剑,心神沉入震咎令,稍稍感知,依照他先前的表现,共可取走两件古法器,还余一件。
‘安仙悔如何得来取物的名额,是借着仙宗的手段?’
他静心沉气,缓步向着这片宫殿楼阁深处走去,以仙基感应,欲寻件最适合自己功法的。
四周多有幻景,阵法在不断变化,很多法器一闪而过,便再也不见,许玄见着诸多品相极好的,但仍然不动,按照徐亦说法,一旦选定,再无后悔的时机。
前方不远便要走出,许玄还未决定,一旁的徐亦面上显出些忧色来,低低劝道:
“幽度道友,还是早些决定为好。”
许玄站定,目光一转,仙基有感,目光转向一处古朴、简陋的灰石大殿,名为【混窍】,相比其他仙气弥漫的宫殿楼阁,这石殿透着一股苍凉莽荒的气机,恍若自上古而来。
【降雷泽】踊跃不止,仙基前所未有震动起来,【洞化剑匣】此时也有感,但和仙基指向的是不同事物,许玄不再犹豫,当即进入。
殿中以灰石祭坛共陈三样器物,为一玄黑小鼎,一青铜法剑,这两样器物毫无疑问都是「震雷」一道,品阶不明,但许玄感知之下,恐怕不比【清质】差。
最后一件事物,陈设在中心位置,是一灰蒙蒙的石像,足有三寸高,面上一片空白,没有五官,这石像看不出来任何神异,甚至不明是哪一道统的。
【降雷泽】感应的正是这尊石像,许玄有些犹疑,走上前去,不知是否要取来。
徐亦在一旁,不知许玄为何看上这石像,按她所想,显然是取那柄青铜剑来最为合适,毕竟是柄雷道法剑,她也看出丹霆稍差,拖累了这位龙子。
许玄眼神一直徘徊在那柄青铜宝剑和石像之间,这抉择极难,【洞化剑匣】震动,要让自己取那柄青铜剑,仙基却是指向石像。
徐亦见此,很想劝上几句,但还是噤声,不敢多言,毕竟对方说不得有什么手段,能看出这几件法器虚实。
‘该选哪件?’
许玄心中一沉,若是正常情况,他必然直接取走那柄青铜法剑来,完全契合自己,但只是看了那石像一眼,他就不由自主想着这事物。
外界又有变动,想来时间不多,他沉下心来,不再犹豫,依照直觉,直接上前,要取走那灰暗石像。
单手握住,顿觉有下方好似神山扎根一般,以许玄的气力,竟然只是稍稍撼动一丝,让他眉头稍皱。
‘果然不凡。’
他右臂上墨灰龙鳞铮铮而鸣,【玉血心】全力加持,几乎动用全身法力和血气,才逐渐将这灰暗石像一点点提起。
离开祭坛,这石像才收敛神异,可收入气海之中,但无论许玄怎么感知,都少有反应,如同寻常石料刻就。
许玄面色古怪,看向一旁的青铜宝剑,尝试去取,触之却变得虚幻,不类实物,果然如徐亦所说,有限制在。
【洞化剑匣】依旧在震动,指向这柄青铜法剑,许玄心有不甘,目光一转,看向下方的祭坛来。
丹霆和清质齐出,他气势不断攀升,两柄法剑随之剑鸣不断,月华同震雷交汇,化作一片苍茫的剑炁长河,一旁的徐亦似乎看出对方想做什么,急急呼道:
“小心阵法。”
许玄明白,但手上动作却未停,法力鼓荡,双剑交旋巡游,领着这浩荡的剑河冲激而下,直直斩向这黑石祭坛。
剑河落下,黑石祭坛受创,许玄心中一喜,这处大殿果然不在此地阵法之中,能够撼动。
祭坛纵然坚牢,但也只是筑基一级的事物,许玄两柄法剑交斩而下,渐渐将其削的粉碎,仅留上部一半的黑石,盛着那青铜法剑。许玄动作极快,瞬息摄走,刚刚转身看向一旁的玄黑小鼎,想故技重施,却见此方大殿一震,迅速垮塌起来,他和徐亦当即退走。
外界阵法变动,瞬息将两人送出此地,再也不得进入。
‘竟然真让他取来了。’
徐亦心颤,刚才的举动可极为凶险,若是激发大阵,恐怕就要受伤。
两人如今已经可以遥遥望见【清阳威灵阁】,这间宝阁上亮金神雷奔走,清阳之气涌动,同震咎令有感,道藏和元液都在此处。
许玄同徐亦一道御风而去,同时看起收来的那柄青铜法剑,通体为青灰之色,中脊极直,从刃锋锐,上有暗格纹,以鸟虫篆文刻着【穆明】二字。
‘这器物来历极古,并且那混窍大殿也不在阵法中,像是后来并入,不知缘由是何?’
【清阳威灵阁】又有变动,其中渐有道音响起,席卷洞天,徐亦闻之,脸色一边,沉声道:
“这宝阁,即将开启了。”
“走。”
许玄鼓动【羲焰】,五火喷涌,化作一线流光,身后徐亦紧紧跟着,向着宝阁方向而去。
——
金色神雷凝成的大日中,周始坐于书桌前,眼神沉凝,一览洞天之中景象。
精精儿依旧维持着【五凿心坏录】,身上虹霓蜃景变化,他见着下方那穆幽度取走石像,颇为好奇,更想起先前周始所言,有些猜测。
“【日月双景】未曾自行认主,他拿不全,如此说来,和上洊真君应当无关。”
周始声音低低,若在思索,震雷位上的大人物就那么几位,他本想逐个试探,这两柄法剑大有来头,乃是效仿上洊山【上玄阴阳仪剑】所铸造。
若真是和上洊真君有关,那事情可就复杂起来,难以处断,原本明朗的局势瞬间就会变得浑浊不堪。
“混窍殿自行显化,将那尊像给了这龙子,几乎是明示,北海欲插手这事。”
他想起那位悬混真君的跟脚,这位无往无前,若无果位束缚,几乎立地就能成就仙人,诸道都忌惮、防备祂。
因而震雷并无从位金丹,尊位更是早早陨落,绝不给祂脱身果位之机,如今也只有个夔龙,在妥协之中能登上从位。
精精儿见着自家上位苦恼,很是贴心,这时便顺着话头说来:
“北海的大人是厉害,可此间之事,我等也是秉持少阴界的旨意,你一旦完满,「神雷」虚位以待,何必忌讳这些。”
周始曲指一弹,一缕剑意穿梭而去,精精儿立即缩回【酆都】之中,不敢言语。
“这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一着不慎,便是生灵涂炭,九州泣血,仅以私意,妄代天心,何谈仙道?”
“杀与不杀,是我一人的意志,无人能指示。”
他说出这番话时,剑鸣不止,神雷奔走,遥遥同洞天核心呼应,那股儒雅的气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深不可测的威严。
只是一瞬之间,原本汹涌的神雷、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白的刺眼的少阴之光,五感尽失,一股终末、归寂的气息缠绕上他的性命。
即使在此地,神雷这般拥护他,这少阴仙光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勾连上他的性命,似乎是对他先前所言不满。
周始凌然,丝毫不为所动,就这般僵持少时,只听得太虚深处,隐隐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直接生发于他的心中。
“自行处断,北海那边,不必忧虑,那位回不来。”
精精儿重新自剑中显化,他似乎察觉到刚才异样,心中明白,但不欲多言,眼前这上位什么都好,几乎注定有天大的成就,唯有这性子,实在是过于刚直。
‘是不是要寻个下家,感觉他命不长。’
精精儿暗自嘀咕着,却见周始看来,目光凌厉,这时他才想起,身在【酆都】,念想是藏不住的,立刻正色,维持起那【五凿心怀录】来。
周始继续将目光投至下方的【清阳威灵阁】,观律殿选中的人已经到达,甚至诸多金丹嫡系也渐渐行来,待到雷劫元液显化,定然又要生出无边杀孽来。
(本章完)
第168章 裂缝
第168章 裂缝
【清阳威灵阁】立于核心,阁极高,直入云端,遥不见顶,金雷攒动,清阳高悬。
阁下为雷池,雷霆沉静,并无波澜,遥望若玄铁,入目尽为玄黑,池外静立数人,修为皆是筑基中期,不发一言,一时寂静。
宋世明和萧雪崖气势极盛,各立在雷池两端,气息不稳,双方显然是做过一场,甚至来此的人,大都像是经过一番苦战。
雷鬼一脉的云藏雨见着许玄,神色一动,遥遥见礼,似乎想上来攀谈,但最终还是止住脚步,有些歉意。
许玄对此妖观感还不错,冲其一笑,让他不必上来,借着看起一旁的洛舜伏,这位正是敕雷道的嫡系。
这人依旧身着明蓝宝甲,神色坦然,手中端举一面电镜,独自立着,许玄修行过血炁正法,自然感知得到,对方身上那股服食过血气的臭气。
洛舜伏似乎在目光隐晦的看来,让许玄心中不是很舒服。
‘修行雷法,还服食血气,这是不欲成就神通了?’
许玄不欲理会这人,敕雷道和柳家有关联,因此他才多看几眼,若论斗法,眼前之人,不足为道。
此地真正有资格和许玄起兵戈的,便是宋世明和萧雪崖,这两位帝族出身的人物,显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三人各立一方,静静对峙着。
气海之中,火鸦赠予的真羽忽然有感,此行进入,许玄并未以清气镇压此物,如今其上传来声音,正是蹈焰的,紫府已然能干涉此地!
“虚灵殿在外候着,得来元液,速往东去,缘意会来接应,莫要同其纠缠,这一脉手段下作,不顾脸面。”
蹈焰的声音模糊不清,许玄堪堪听清,心中一沉,纵然他不惧虚灵殿的传人,可若是纠缠上,为其他势力围困,不是好事。
阁中道音越来越响,席卷而下,若千百仙修齐齐诵道:
“【玄雷上威,天枢位定】”
众人各自取出令牌,此时都不约而同止住干戈,原地打坐,勾连心神,纷纷调动白气,换取道藏。
许玄心神沉定,震咎令勾连心神,道藏的谱录显化,他细细看了起来。
浩如烟海的文字涌入,让他心神一震,然后直接选定【泽雷履龙经】,换来这功法的完整经文,至此,神通成就,已有路可走。
留下换取雷劫元液的部分,令牌之中,所剩白气,应当还能换一卷六品功法,或是三道高品法术。
这让许玄心中稍微犯难,六品功法寻常紫府都难寻,也就这等真君留下的道藏中有记载,但他已经修成【降雷泽】,即使换取,门中也不敢遣人修行。
‘还是换法术合算。’
六品法术,修行基本都需要紫府境界,炼化不少灵物才行,是为今后准备,五品法术,借助仙基就可初步施展,对战力提升最快。
他心神一转,在道藏中寻找起自己所需来,最先寻的就是雷道和剑道相关的法术。
一番苦寻,真让他寻来一册经文,正契合他身,乃是五品剑术,【诛劫剑典】。
这剑典仅一册,便值两道五品法术的白气,但许玄还是毫不犹豫,直接换来,契合自身的才最为重要,他先前只修过《从明一气剑诀》,不过三品,如今都少有动用,这册剑典正能补足缺憾。
如今白气还能剩部分,许玄不欲在五品法术上下功夫,仅他身上如今所得,足够一路练到神通,甚至都有些过多了。
‘六品法术,错过这时机,今后恐怕就难再见了。’
许玄心中一沉,天陀都未传下过六品的法术,今日怎能错过,他当下静心,往道藏的上层看去,可六品的雷法,只有名字,并无其他信息。
【握雷局术】、【先天一气火雷】、【斗姥丹天秘要】、【地司殷雷符法】、【五雷天殛】等等。
‘选哪个?’
他心中一沉,若是寻来一卷在如今修行不成的,那便血本无亏,要是天陀在此,应当能看出些虚实来,如今却只能靠自己了。
许玄尝试催动仙箓,可依旧无反应,只得决断。
【握雷局术】。
他心中一定,将白气尽数送出,相比于其它雷法,此术更吸引他。
繁浩的文字涌入脑海,许玄只觉灵识震颤,这卷法术变化之多,道论之深,他只能读懂少许,几若在看天书一般。
‘雷宫的法术!’
许玄心中一惊,玄枢道承于雷宫,他自然知晓,但真正得来这卷法术,还是难免惊异。
心念返回,他有些不舍的最后扫了一眼这些道藏,也不知这【清阳威灵阁】最终会落到哪一家手中,这般道藏,金丹势力恐怕也要动心。
周围之人也渐渐回神,显然是都有收获,上方宝阁的道音渐渐止住,下方的雷池开始变动起来,雷霆汹涌,,震慑众人。六团玄黑雷液显化而出,上有生发和毁灭意象变化,这就是雷劫元液,天下有数的灵物。
诸修纷纷祭起令牌,缓缓接引那团雷液,忌惮地看向四周,许玄更是提起防备,按照蹈焰所说,虚灵殿之人已经进入,难保不会现身。
身旁的徐亦一边收来雷液,一边将一卷玉简交予许玄,低声传音道:
“先换功法,外面有人来了。”
许玄心思一沉,果然没这么轻松,随手凝聚雷光,将经文刻于玉简之上,双方就此互换功法。
‘《无咎御景法》,修成的仙基为【乘无咎】,有一道五品的遁术。’
一旁的徐亦神色稍显紧张,看着那团雷劫元液缓缓落入令牌之中,终于松了一气,在场的诸修也都取来元液,逐渐后退。
此地神异收敛,许玄正欲往东而去,按他感应,杨缘意就在那里,一旦会和,就无什么忧虑,但接下来的变动,将他拦住。
【清阳威灵阁】由雷池托举,拔地而起,逐渐缩小,奔入天上那轮金雷凝成的大日,宝阁下方,是一散着无边幽冥之气的裂缝,隐有鬼哭之声传来。
无边冥光贯彻洞天,沿【清阳威灵阁】原本所在的一线分开,堵住了前往东边之路,在场诸修皆都脸色一变,纷纷飞遁,远离此处。
徐亦同许玄一道飙飞而出,她似乎认出这裂缝的来历,声音发颤,只道:
“是古地府的渡口,竟然落在洞天中,玄枢道想来是因此.”
还未等她说完,许玄止步,面色一沉,只见几人已经拦在前方,静静候着。
一身着白袍的男子,银瞳闪烁,气态贵逸,手执一尊漆黑宝塔,嘴角含笑,似是等待已久,周身银辉色的辛金法光涌动,柔灵、温清之意显化。
对方修为已经臻于圆满,和杨缘意一般,随时能去突破紫府,留在筑基,想来就是为了今日。
“在下南修,出身虚灵殿,幽度道友,交出那雷劫元液,你我便不必起什么干戈。”
许玄凶戾的蛟蛇之瞳看来,缓缓拔出丹霆,声音冷冷,响彻此地。
“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这灵物许玄是绝对要保下的,毕竟是承了火鸦的情,铭心自问,这一族虽然是有利用,但还是极为尊重自己,值得相交。
一道混着血光的金雷忽闪而过,洛舜伏不知何时竟也来此,看着许玄,眼神中杀意毫不遮掩。
“穆幽度,你身为妖类,贪图我仙道的灵物,还不速速交出。”
“溟泽虽贵,但我离国仙道可不会顾忌退让!”
许玄轻叹一气,他最烦这类人,此时瞳光冷冷,看了过去,只道: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先杀你。”
他拔剑而起,剑炁若天河倾泻,一往无前,洛舜伏脸色一变,明蓝宝甲上风雨兴起,青鸟来舞,但毫无作用,被一剑斩的倒飞出去。
南修银瞳明亮,催动宝塔,煞气涌动,将洛舜伏护住,依旧带着笑,低低道:
“幽度道友真要让我动手?”
许玄脖颈处玄阴逆鳞铮铮而鸣,他并指一划,【丹霆】、【清质】和【穆明】三柄法剑齐出,劫雷、月华和震光汹涌不断。
“现在不是你动不动手。”
他稍稍摇头,嗤笑一声,转而以那双暴烈、凶戾的瞳孔看去,冷冷道:
“而是我饶不饶过你们冒犯之罪?”
徐亦静静站在一旁,祖父此时不断传信,让她远离此处,避免卷入这争端来,她心一横,直接祭出小鼎,同身旁的龙子并肩站着。
“怎么,殷雷山也要掺和这事?”
洛舜伏侧立在南修身旁,好似条毒蛇般,话语阴狠,此番算是彻底和火鸦撕破脸来,若是那位老火鸦恢复,重华哪里还有敕雷道容身之地。
“你误会了。”
徐亦的眼神渐渐明亮,紫衣莹莹,那股活泛轻快的气质又重回她身上,只是笑道:
“我要收拾你,还需什么理由。”
双方一触即发,剑炁雷光淹没此地,远处的裂缝则越来越宽,古地府正逐渐和洞天融为一体,冥风鬼哭不断,如泣如诉。
(本章完)
第169章 呼唤
第169章 呼唤
剑炁纵横,雷音阵阵,三剑巡逡,往来反复,雷泽覆盖而下,紫绛雷光彻底将这一片淹没,天音轰鸣不断,同清润的珠玉之光碰撞。
南修已经臻于筑基圆满,但许玄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压着对方打了起来。
每当那辛金化作的珠玉之光涌来,遇见许玄剑上雷光,溃散大半,难以相抗。
南修见此,银瞳中隐有白霜凝显,全力催动起手中那座漆黑的「煞炁」宝塔,幽暗煞气席卷,吞光绝音,倒是能生克雷霆。
许玄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煞炁」这道统,对方特意祭出,想来就是对「震雷」有克,先前在巫荒,枢蠢借助宴明山的「煞炁」阵法可是拖住许玄良久,如今再遇,他自然防备着。
‘不知这一道的大人有何事迹,能克制几分雷霆。’
所幸这生克不若震雷对辛金那般强横,许玄握住【清质】,月华普照,澄辉洒落,雷泽之上,渐渐显化出一轮明月来。
这柄太阴法剑第一次动用,许玄就察觉其神妙来,太阴月华封锁四周,法剑斩出,几乎可以无视双方之间的距离,正是神妙【空映】,明月依依,千里与共,正是此理。
每一剑都若许玄立在南修身前斩下,只要对方还在月华之下,就避无可避,紫雷经太阴月华映照,转性为阴,在煞气封锁之中突破,若跗骨之俎般纠缠上南修。
这位筑基巅峰的虚灵传人此时神色冷冷,他手中煞气却越发凝聚,浓重的黑暗倾泻而下,要借着修为硬压对方,汹涌的煞气化作大蛇,吞咬而来。
许玄全身墨灰龙鳞此时明亮,【玉血心】激荡血气,另有两臂生出,舒展开来,【丹霆】、【穆明】和【普化雷火珠】随之召来,缓缓握住。
异表【六臂】,效仿古代圣人乃至大神通者的血炁正法,古代得道之士祭出这法术来,六道灵器齐齐轰击,万千法光洗地,有焚山煮海的威势。
许玄此时能再显化出双臂来,四件法器齐出,劫光、月华、震音和雷火交涌,统一归于剑炁之下,化作一条浩浩汤汤的天河。
无边煞气漫卷,南修此时脸色认真,缓缓祭出一张白的刺眼的大符来,上有二字,为【锁剑】。
带着惨烈的终结、破灭之意的法光自锁剑符中涌出,随着化为一片无光之海的煞气袭来,同剑炁长河相击,将四周一些禁止损坏的宫殿掀翻,轰的粉碎。
“是少阴一道的【锁剑符】,小心。”
徐亦看出此物来历,脸色发白,急急呼喊,她正同洛舜伏激斗,但仍关注着许玄这边。
这道符箓正如其名,有封锁剑炁之效,混着煞光让南修同许玄斗个平手,对方是真个下了苦工来针对,煞气古法器、锁剑符,每一道都是专门针对许玄的。
‘少阴一道,还有锁剑这等霸道的符箓。’
许玄心中一沉,他挥剑至今,还未见过能克制剑炁的道统,今日算是得见。
南修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此时他祭出一柄云兽纹金色小剪来,煞炁漫卷而下,这柄小剪藏身其中,几乎是第一时间,许玄就感到,此物针对蛟蛇,浑身龙鳞有感。
“如何,幽度龙子,你处处为我所制,还是早些交出雷劫元液。”
南修的声音在煞气化作的帘幕之后响起,许玄却是显出龙首来,非人的蛟蛇之瞳中雷光熠熠,玄阴逆鳞上幽邃之光涌动。
【泽龙体】,对方这般针对,许玄也就不必再藏什么,这道炼体之法加持下,体魄更上一层,几乎等同专炼法躯的道统。
若「戊土」无漏、「胜金」顽纯,【泽龙体】便胜在增幅,全方位加持统合法力、血气,许玄气势再度上涨,几乎要触及筑基后期。
逆鳞若天剑般铮铮而鸣,溟泽是壬水龙君直系,全身神妙,皆在龙鳞之上,「壬水」为阳,主湖泽这类浩渺大水,若是平缓奔流的大江亦在其下。
常时积蓄,波澜不兴,但一朝倾泻,就是洪水滔天,若「丁火」主掌世间火灾一般,水患便落在这一道。
溟泽龙躯周身龙鳞皆为壬性,属阳,唯独逆鳞为玄阴,正若大堤防洪。
今日许玄正要解开这一道天赋神通,龙鳞除去偏折、削弱法术的【不兴】之效,最为厉害的便是这一道【氾滥】的神妙。
玄阴开道,阳水从行,许玄全身龙鳞散着明光,加持到他的剑炁、法术之上。
若说【不兴】是湖泽清和之功,不为风动,【氾滥】便是洪水滔天,每每出手,便能冲乱,搅浑对方法力。
再次以四臂催动法器,剑斩而下,浩浩汤汤的剑河正秉持【氾滥】正意,一泄千里,将煞气化作的重重帘幕冲的粉碎,那锁剑符再度施威,却被这天赋神通搅的法光黯淡。
南修见此,当即披上一身玄黄宝甲来,上有神山彩霞玄纹,正是「戊土」一道的古法器,他想着以此阻拦。可许玄使出的剑河哪里这么简单,席卷而下,将玄黄宝光斩开,轰击到此人法躯之上。
这位虚灵殿的传人吐血倒飞出去,但那金剪却已穿行至许玄身后,锋锐无比的金气袭来,让许玄背后发寒,龙鳞悚然,这绝对是针对蛟蛇的法器。
两尊天兵瞬间在雷泽之中显化,齐齐拦去,那金剪寒光一闪,却是将这两尊天兵拦腰斩断,锁定许玄身躯,直直剪来。
下方的南修冷笑一声,全身法力都加持到那【金鳷剪】上,剪刃上恍若生出无数暗金长羽来,死死锁定许玄龙躯。
“金鳷擘海,龙蛇避退。”
许玄面色阴沉,气势再度一盛,龙鳞上玄光变化,他心有明悟,这金剪是针对蛟蛇,但他可是龙种,岂能一概而论。
念及此处,逆鳞越发璀璨,他显化出龙身来,龙首衔剑,丹霆剑鸣不止,同这金剪相击,顿时龙吟鹏鸣之声响彻此间,蒙蒙白光漫卷而下。
金鳷剪先行飞出,归于南修面前,上面带着艳艳龙血和鳞甲,让他神色一振,果然没错,这宝剪就是克制蛟蛇,龙种也要受制。
一旁的徐亦神色一变,想奔来援助许玄,却被洛舜伏趁机打了一道法术,金雷冲激到背上,吐出血来,她急急呼喊:
“穆幽度!”
南修脸上已经带着赢家的笑,但面前的金剪却发出细微的碎响,上面缺了一角,顺着有裂痕生出,让他脸色一变,这柄宝剪上渐渐显出细密的齿痕、剑伤来,然后崩碎。
蒙蒙白光之中,许玄杀出,已经恢复半妖之身,四臂各持法器,【羲焰】化作的火翼奔来,倏忽之间冲到南修面前。
对方宝甲刚刚催动,玄黄法光汹涌,许玄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三剑分别斩入灵台、黄庭和气海,将南修钉死,高高举起。
许玄上身裸露,龙鳞生辉,上方的南修被法剑捅穿,血流如瀑,许玄如今四臂龙相,沐血长吼,若西域或身毒供奉的魔神一般。
最后一臂伸出,握着【普化雷火珠】,直插对方心窍,雷火炸响,南修的法躯当即碎裂,若破布一般,再无生机。
许玄不放心,剑炁纵横,彻底将这法躯斩的粉碎,化作一团血雨爆开。
‘针对又如何,修「辛金」的,注定斗不过我。’
他长呼一气,若是同杨缘意相斗,还真不一定,但许玄借着上位渊源,就是能压过对方,这就是道统生克的玄妙。
一旁的洛舜伏脸色一变,立刻要走,一柄法剑却转瞬间将他捅个对穿,向上一划,直接劈成两半,血涌而出,这人实在是不上台面,许玄要杀,根本不费力气。
他随手一招,先将一枚金色令牌自对方身上取来,其中正有雷劫元液和道藏,最为珍贵。
徐亦面色发白,身形有些颤抖,看向面前那尊浴血的身影,她原本以为同安仙悔争斗,就是这位龙子的全部手段,如今再看,竟还藏着不少,让众修都看走了眼!
许玄呼气,正要问问对方是否受伤,这女子能挺身而出,帮自己,他心中也有感激。
“徐亦道友,多谢相助,可受伤了?”
“我无事,叫我徐亦就可。”
徐亦紫衣飘飘,明眸低垂,面上有些羞惭,她自觉未帮什么忙,洛舜伏这般不济事,她还缠斗至今,实在是
“现在洞天正在全面开启,紫府一级的事物渐渐涌现,古地府同此处勾连上,破除不少禁制。”
“只是千万小心,不可跌入其中,不然就”
一阵阴风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血水积聚,南修的身影渐渐显化而出,他神色阴戾,再无那般灵润的气质。
对方几乎是瞬息而动,许玄当机立断,法剑斩去,南修却不闪不避,他的仙基在血水中重现,燃烧起来,体内的紫府烙印发动,将他整个人炼作一张大符,死死贴在许玄身上。
“你低估了我等的决心,我来,从未想着生还。”
南修的声音最后响起,大符上银光席卷而下,将许玄包裹,这张符箓并无别的功用,只是在呼唤,向着地府呼唤。
许玄背后发寒,看向那处冥华鬼气喷涌的裂缝,一道声音从在他心中响起,凄厉、悲愤,带着万古不变的恨意,要将他拖拽入内。
“【悬混】!”
(本章完)
第170章 地府
第170章 地府
涌劫天中,幽冥之光变化,渐渐将诸多禁止彻底剥离,紫府灵物、法器真正显现,气息令人心悸。
这座洞天进一步开启,但也注定走向毁灭,诸多紫府立身太虚之中,看着自家嫡系举动,或喜或忧,不少真人、妖王甚至已经开始动手,太虚震荡,越发不稳。
洞天东边,杨缘意正鼓动赤火,一路向着穆幽度所在之地杀来,只是如今洞天中冥光鬼气汹涌,禁制破碎,难以前行,更有诸多仙道前来围杀。
‘地府,竟然是地府。’
杨缘意明白,玄枢道恐怕正是因此而亡,如今这座洞天险恶不少,穿行极难。
长生观领着诸多仙道围杀来,正是要阻止他去寻那穆幽度,作为火鸦这一代天资最高之人,筑基一境,他已是圆满,即使是金丹嫡系来,也丝毫不惧。
当下现出火鸦相,赤火涛涛,光明普照,一路活吃不少仙道,凶戾至极,一改他平日雍容华贵的气度,几若一尊凶神。
最后将一家仙道派来的筑基撕碎炼化,他赤瞳明亮,立身在一座玉楼之上,睥睨四方,冷冷道:
“阻我者,死。”
在场的诸修都有避退的意思,紫府不显,这类筑基巅峰加上古妖血脉,几近无敌,除非仙宗的高修出手,否则当真无人能降服。
杨缘意杀出重围,心中却剧烈的不安起来,自从刚才起,他就联系不上父王,也感知不到穆幽度的位置。
‘外界的紫府已经开战,需要立刻去援助那龙子才是。’
如今他只是向着那位龙子最后所在之地奔去,显出原形,是一通体赤红,神武非凡的火鸦,振翅飙飞,不顾地府的阴气,在洞天之中迅速穿行而来。
一路险象环生,越过缝隙,他终于来到先前那【清阳威灵阁】的不远处,只见一紫衣女子立身在一片废墟中,身旁尽是血水,好似丢了魂一般。
杨缘意当然识得此人,殷雷山徐亦,先前同幽度龙子一道,此时这般神色,让他心中一沉。
“徐亦道友,可见着幽度龙子?”
徐亦神色凄凄,那双眼眸此时黯淡下来,看向不远处的裂缝,低低道:
“他被虚灵殿的手段所击,拖入幽冥之中,最后留下此物,让我交予你们。”
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缓缓取出一只密布墨灰龙鳞的手来,断处平齐,死死抓着一面金色令牌,其中正有一份雷劫元液。
杨缘意见此心中并无几分喜意,面色铁青,郑重接过这只龙手和令牌来,他长鸣一声,谢过徐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破碎的地府裂缝,周身赤火腾起,向外突围,要离开洞天。
‘只要将这东西交予父王手中,就算功成,可惜,幽度道友!’
他心中恨恨,虚灵殿果然是有金丹背景,知道这里的变故,甚至离国这些宗门恐怕都知道【涌劫天】连着地府,暗中候着。
‘差在此处,差在此处!’
火鸦虽为夏朝王族,痛处就是未曾出过金丹,视野依然局限。
杨缘意感知着外界变动,一道太阳神光贯彻太虚,威势浩荡,他心中一惊,明白是父王出手,祭出族中的灵宝,太阳一道的【天乌巡阳瓶】。
此瓶通体为明金之色,上有玄黑乌刻,绕日巡逡,太阳神火涛涛,万道明光洒落,诸修避退。
既然称为灵宝,便是远超诸多紫府灵器,是法宝之下独一档的存在,更是金乌铸造,得过某位帝子点化,这宝瓶一出,太虚明亮,恍若升起一尊天日来。
太阳神光化作天路,将杨缘意包裹而起,同时银白金气漫卷而来,霜月之光变化,虚灵空性显化,死死锁住。
双方激斗,甚至不远处也有其他紫府在斗法,太虚动荡,杨缘意只若一叶孤舟,在滔天巨浪之中,难以自保,即便他已是筑基巅峰,但紫府稍稍呼口气,他都要灰飞烟灭。
【天乌巡阳瓶】将他吸入,瞬息有无数金气漫卷而来,虚灵殿是真君首徒所建,怎会缺灵器,但见一柄莹白的玉如意,柄首为祥云,连带一柄玉剑随之而出,虚实变化,死死定住这宝瓶。
双方的紫府都未现身,但此时争斗已经越发激烈,甚至还有不少修士暗中窥伺,【雷劫元液】是造化生机的至宝,多的是人想取。
观律雷鬼和殷雷山的人此时都已经隐没,这两家的传人还在洞天之中,尚无人同其撕破脸皮,但真要出来,免不了争斗。
殷光藏身太虚之中,看着洞天内失魂落魄的徐亦,遥遥传音,神通鼓荡,定下之后谋划。徐亦抬首,轻呼一气,如今还不是失落的时候,雷劫元液这东西,紫府很难拿的稳,殷雷山也不是全无仇家,她要遵从祖父的谋划。
‘只是.’
最后看了一眼那处鬼气森森,冥光冲激的裂缝,她心中凄凄,真的回不来了?
——
许玄在一片黑暗之中醒来,右手传来剧痛,气海中清气流转,才让他心神安定,忆及先前之事。
‘【悬混】。’
他念着这名字,神色不善,最后一刻,那声音就要彻底震碎他的神魂,全靠气海中清气护佑,才能清明。
那张大符将许玄全身气机、法力锁住,他只得自行斩下手来,送出那令牌,但自身却避无可避,直直跌入幽冥之中。
自裂缝之中传来的恨意差点就将他粉碎,即使有古碑护着,也将他拖入其中,反抗不得。
一方幽蓝令牌显化其上,【鱼鳃大帅,伏波遣幽】这几个古字散着明光,让许玄能看清四周,此物正是【鱼幽令】,古代阴帅之物。
明光散发,许玄渐渐能看清眼前之物,他正行于一座石桥上,遥遥望去,这石桥似乎永无边际,一直向着黑暗中延伸而去。
桥下是翻涌不止的血河,内里虫蛇腾跳,鬼魂哭嚎,腥风阵阵,只是一眼看去,他就要沉沦其中,不得自拔,整个法躯都要向其中跌落。
气海中清气震动,让他神思恢复正常,背上发寒,他只觉刚才若是跌落,下场恐怕比死还要凄惨。
沉下心神,向着前方走去,如今没有走脱的办法,只得看看能否走出这石桥来。
行了不知多久,此地禁飞,但以许玄的脚力,施展遁法,就是百里也过去,这石桥却依旧如常,根本不见两岸景象。
前方桥面上有金光熠熠,许玄精神一振,向前走去,心中激动,果然是前行了,没有在绕圈。
桥面上是一幅幅刻图,只见一片仙家道场,琼楼金殿,最核心之处,正高高立着一尊宝阁,金雷环绕,清阳高悬,是【清阳威灵阁】,这图上是【涌劫天】。
继续往上看去,太虚破碎,裂缝打开,地府显世,无边冥光同金雷冲撞,一柄仙剑斩入幽冥,无边神雷涌动,同地府之中的存在相持。
璀璨至极的金色神雷凝结,天威煌煌,万般兵戈相随,仙将天兵显化,赞颂帝道,同冥光鬼气冲撞,将太虚打成一片茫茫的混沌。
许玄心中一惊,继续向前行去,又见一副刻图,金色神雷涌动,似乎在崩溃、消散,诸多身着银袍的道人神色凄惶,哀悼着某位大人。
那柄仙剑破空而去,自无边神雷之中,涌出一点纯粹至极的金光,同其相会,落入尘世,这座洞天随之封闭。
然后一切归寂,再往上看去,不知过了多久,洞天之下,干戈四起,山河破碎,随着一面【蜀】旗倒下,【涌劫天】中的道人尽数死去,或化为白骨,或神魂消散。
许玄看的心悸,若有所思,似乎窥探到当年旧事。
‘玄枢道遭遇地府,真君陨落,及待蜀亡,这道统也就绝灭。’
‘到底是什么存在,果位真君也奈何不得,竟然陨落!’
许玄看向四周,只觉黑暗之中,正有无数存在正沉眠着,一旦苏醒,人世就将不复存在。
这里不是太虚、也不是洞天,而是实实在在的另外一界,许玄甚至感应不到灵气,修复完伤势后,法力消耗不少,连带飞遁,现在他只靠肉身前行。
一种荒凉,孤寂之情袭来,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已经忘记自己行了多久,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时间在这种地方彻底模糊,他的法力渐渐枯竭,而这石桥永无穷尽,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跳入河中,另寻道路时,气海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往常他只觉的烦,如今听来,简直是再亲切不过。
血色曼陀罗海震动,金白之光冲激而起,天陀的声音清清楚楚响起,饱含无奈。
“我睡了一会,你就给我整到地府来了?”
“走,我来引路。”
(本章完)
第171章 轮回
第171章 轮回
长桥之上,一人独行。
【鱼幽令】悬于上空,其上鱼虾龟鳖,鲸鲵蛟蛇栩栩如生,明光涌动,照亮前路。
血色曼陀罗生于前方,校定道路,不知为何,天陀对地府颇为熟悉,很快就领着许玄走出石桥,远方隐有光亮,在一片黑暗之中极为刺目。
回首看去,那座石桥仅余短短一座,似能轻易行至对岸,十分古怪。
许玄已经将天陀沉睡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听得这老妖不时指指点点,不是说这处做的粗糙,就是那处有纰漏,但总归还是缓缓道了个好字。
“所以,现在怎么走出去?”
许玄低低问道,他在此待得几欲发疯,气海中那团清灵法力也耗的渐渐枯竭。
“找到一处渡口,我就有手段送我们回去。”
“应当就在此地附近,毕竟是和那洞天相连,裂隙应当不小。”
天陀亦是思索,催促许玄向着光亮之处行去。
“法力枯竭,这般下去,不知要走到何时。”
许玄此时飞遁之速越发缓慢,法力枯竭,空耗血气,若是遇上什么状况,可就极为不妙。
天陀却是让许玄取出震咎令,点出那团散着造化与毁灭气机的雷劫元液,轻取一滴,沉声道:
“炼化此物,足够你恢复法力,好处还有不少。”
许玄稍稍感知这东西的气息,只觉头皮发麻,若是触碰,法躯都要被轰碎,哪里是他能炼化的。
“无妨,我来助你炼入即可。”
青色法光涌动,有承蕴、炼化之效,将那滴雷劫元液化为一片蒙蒙的雷雾,洒落在许玄气海之中,天陀似乎恢复不少,如今能动用些紫府手段来。
此物自行被许玄仙基吸纳,融于雷泽和劫池之中,让他的仙基更为圆满,震、社二意分明,天陀见着,声音有些疑惑,只道:
“【劫心池】,这仙基果然不对,是震行社道,「震雷」应当有真君转投至「社雷」,才催生出这道兼有震社的仙基。”
“雷劫元液恐怕也和此有关,正能补足缺憾,继续炼化元液,再寻些「社雷」灵物,你体内劫池应当能等同纯粹的「社雷」仙基。”
许玄听及,他如今还是动用震道多些,就是以【劫心池】的性质,显化社法,也只是借那点劫罚之意变化剑炁,神妙颇少。
【诛劫剑典】,这册五品剑典正是「社雷」一道,若是【劫心池】彻底纯化,对许玄来说,修行和动用要简单不少。
一边行着,一边让天陀帮助炼化那滴雷劫元液,仅此一滴,许玄就感觉快将自己气海撑满,其霸道之处,远在那团清灵法力之上,对修为更有进益,几乎等同一枚雷道大丹。
造化和毁灭,生死同时显化其中,让许玄心有明悟,不断淬炼仙基,提升修为,通体舒泰,肌肤散着莹莹宝光,恍若新生一般。
‘果然是天下有数的灵物,紫府争抢,不论是拿来修炼、疗伤、炼丹还是炼器,这生死兼具的性质,都有妙用。’
许玄徐徐炼化,向着那光亮之处飞遁而去。
天陀此时正在查看震咎令中的道藏,似乎对那【握雷局术】有些兴趣,听及许玄讲述当时情况,叹了一声道:
“该选【先天一气火雷】才是,这法术赫赫有名,我都听闻过,是雷宫大术,而且修行起来要比这【握雷局术】简易多了。”
“你又未醒,我哪里知道该选哪个,【握雷局术】难道不能练?”
“练是可以练,只是这法术对道行要求太高,需求的灵物更是涉及各道,寻齐都难,你要练成,不知猴年马月去了,还不如炼剑。”
许玄神色稍沉,感觉心在滴血,六品法术,要是换来不能练,先前拼命攒的白气,岂不是白费。
“你也莫太担忧,这法术虽难练,却是雷宫必行,多有神妙,威力极高,更对修行有益,等你紫府后练成就明白。”
【鱼幽令】有变,水族道纹显化,打断了这一人一妖的对话,不远处有青蓝雷光贯彻天地,照彻此间,伴着风雨、符墨,更有节气变化之景。
这青蓝雷光向天而去,似要挣脱,却又被无边冥华鬼气锁住,挣脱不得,最终一切又复归寂静,这雷光让许玄神魂剧烈震颤,清气流转,安定下来。
“「霄雷」一道的事物,还是金丹一级,怎落到这处?”
天陀低低说道,这道青蓝雷光相隔极远,让这一人一妖看清前方是何地。
一座大湖,浩渺无际,湖水通透,虚幻至极,深不见底,经过那青蓝雷光映照,这片大湖似乎复苏过来,艳艳仙光腾起,湖水中有众生情态,六道轮回的景象。
湖岸旁以青铜铸成一碑,为【轮回】二字,只是看去一眼,许玄神魂就要被吸入其中,还是清气护佑才无恙。
湖中心是一条古老陈旧、破损不堪的黑木小舟,许玄在看见这舟子第一眼就有感,这是出路。他想向前走上几步,天陀却暴喝一声,只道:
“止步,这是【轮回海】的遗留,以你的修为,万万不可触及。”
许玄心中悚然,立刻止步,原本平静的湖水此时翻涌起来,内里显化的景象,皆都变成许玄面目,经历各异,此时齐齐看来,诵道:
“入我轮回。”
这景象太过诡异,许玄当即后退,这片湖水才渐渐止住异动,只是散着仙光,照明四野。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动,许玄一路行来,一直有被窥伺之感,此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让他心中不安。
“那舟子能带我等返回,可这湖水怎么办?”
许玄有些头痛,这湖水不是他如今可以应付的,但听天陀低低说道:
“这大湖中确有渡口,但此地涉及轮回,一旦触及,不是你觉醒【前生】,就是明悟【后世】,届时你就再也不是自己。”
“地府都消亡了,轮回还在?”
“你不明白,是先有轮回,再有地府,一如先有道统,后有金丹。”
天陀声音幽幽,一人一妖只好在湖畔看着,暂时想不出横渡之法,那股被窥伺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无边黑暗之中,似乎有存在渐渐苏醒,看了过来。
许玄和天陀此时都收敛气息,不敢妄动,微妙地维持眼下安宁,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却越来越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真有什么东西走出,那就只好跳湖,看看仙碑能否护住。”
天陀声音也有些犹疑,毕竟轮回和所谓控制心神不同,本就归属自身,但许玄今世还过于弱小,一旦卷入,很可能失去自我,转以前生后世的人格为主。
至于他,身为紫府,倒是勉强能护佑自身,但却照顾不到许玄。
黑暗中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让许玄几乎要直冲那轮回之水,就在此时,天空之上,金赤之火划过,神鸦长鸣,太阳神光照下,一道悠远、玄奥的道音响起。
“穆幽度,归来。”
这声音许玄只听过一次,但立刻就认出,正是火鸦一脉的老妖王,此时竟然出手,寻到地府来!
“火鸦还真是守信,这都要来寻你,古代真君有过闯入幽冥救人的事迹,只是下场都不太好。”
天陀稍稍感叹,黑暗之中,冥华鬼气动起,冲激而上,同涛涛赤火,煌煌金光碰撞,一道冷厉之声响起,贯彻此间:
“扰乱幽冥,当诛!”
远处的山脉剧烈震动起来,缓缓拔地而起,深黑的山石滚落,许玄这才看清里面,是一高巍至极的骷髅,此时站起,若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
幽冥风动,这白骨骷髅渐渐缩小,生出血肉,冲天而起,隐而不见。
许玄再度听得那位老妖王的声音,威严霸道,似乎还在幽冥之外,只是以神通干涉。
“交出那条蛟龙,我便离去。”
“既非真君,妄图扰乱生死,当诛!”
“来,试试!”
无边赤火燃起,贯穿幽冥天域,金乌巡日,太阳神火凝为天戈,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向着那骷髅轰击而去,冥光鬼气冲来,双方真个斗在一起,这位大妖丝毫不落下风!
宝炉悬空,天火降世,金色天戈划过长空,一击落下,就将阴间的数座山脉打得粉碎,藏身其中的白骨骷髅露出,也随之被焚炼殆尽,显然未曾生出灵智。
这等修为,放在古代,已可称为大神通者,是金丹下第一等的人物,焚山煮海对其来说不过是随手施为。
轮回湖周边仙光腾腾,未曾受到波及,许玄看的神魂动摇,他努力催动【栖焚真羽】,但无边黑暗隔断一切,根本感应不得。
金色天戈拧转,太阳神火迸射,若在幽冥之中升起一轮大日,捅穿那白骨骷髅,火鸦一脉的老妖王声音再度响起,威严至极。
“放他走!”
无边冥光汹涌,有更为惊人的存在复苏,声音沧桑古老,同黑暗融为一体,彻底将这片幽冥世界封锁,隔断对方神通。
“【丙阳王】的血裔,离去罢,莫要自误。”
(本章完)
第172章 入水
第172章 入水
冥光封锁天地,古朴的金色天戈划过,那缕太阳神光始终照耀,双方对峙,分毫不让。
“他阳寿未尽,地府不得带走,你们可还守旧日规矩?”
威严之声响彻天际,太阳照射,一尊金色宝瓶显化,上有三足神乌长鸣,帝气弥散,似在寻找许玄位置。
“地府行事,无需你来过问。”
无边黑暗之中,那声音再度响起,幽冥闭锁,三尊白骨骷髅苏醒,破开山脉,生出血肉,都是阴差鬼吏模样,气息散发,绝对是紫府一级。
大战再起,赤红神羽周天运转,分别鼓动两道灵火,分为赤黑二色,天戈随起,挥动之间,若众阳之宗,有压服天下的意境。
三尊阴差鬼吏各持丹朱符笔、黑木道锁和青铜神链,纷纷打出法术来,有勾魂、污体、绝心等用,赤红神羽同神通相合,熔炼锻造,化为一方璀璨火甲,上有赤黑二气流转。
这位老鸦王不退反进,此时恐怕已经服下雷劫元液,气势攀升,血气滔天,往日困扰他的【珠落化元符】已经渐渐散去,他已行至「丙火」之极,道行之深,天下难寻。
天光熠熠,五阳极性变化,神鸦长鸣,这尊神通和血脉化作的火甲真正立身幽冥,手执太阳神火凝成的天戈,划开黑暗,赤黑二火汹涌,正是【赤元解火】和【栖鸦天火】。
天戈落下,火甲明亮,上有尊号显化,为【大夏丙阳】,【天乌巡日瓶】高悬,竟然直接将一鬼差吸入。
对方手执黑木道锁,打出重重幽光,震得地动山摇,但根本反抗不得,宝瓶内道火一盛,正合丙火善炼之性,将其焚为飞灰,纷纷扬扬洒下。
金色天戈一往无前,为帝驱驰,镇守四极,仙朝盛世,谁敢不从?
这一击气魄极大,伴着丙火明光、帝序的神通,将那握丹朱符笔的鬼吏活劈开,一股黑气自其躯体生出,被浩浩汤汤的金火焚尽。
剩下一尊鬼差,手执青铜神链,交织锁来,燃着赤火的神羽若天剑落下,将其斩的粉碎,收入宝瓶中炼为飞灰。
“让他走。”
苍老、威严的声音自幽冥外响起,神通和血脉化作的火甲若有灵,散着凛然天威。
黑暗之中的存在声音如常,并无什么情绪,更听不出男女老幼,幽幽道:
“请出遗物。”
无边黑暗之中,一黑色陶罐被祭出,此物一显,许玄只觉悚然,气海中古碑前所未有的震动起来,这陶罐似乎碎裂一角,上萦着亮金神雷。
陶罐倾泻,渐渐有黑血涌出,无边幽冥光华生起,这威势虽然恐怖,但应当还是紫府一级,借着阴间地利,同火鸦相持,最终压过,将所有的火甲、天戈尽数击退,封锁幽冥。
许玄看着最后一点太阳之光散去,心渐渐沉到谷底,与此同时,鬼风呼啸,这里的生灵真正复苏,开始寻找其闯入者来,纵然有仙碑遮掩,许玄的痕迹还是被发现。
极为恐怖的威压自上传来,天陀打出数道金白法光,日月辰三景显化,他厉声道:
“走。”
再无犹豫,许玄飙飞,直直闯入那片诡异的轮回湖中,无数记忆涌来,种种前尘,道道未来,皆显化于心中,这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仙碑并未有动,往常护佑心神的清气此时静止,许玄一点点向着这片湖水之中沉去,再无生息。
围来的鬼差阴吏见此人落入湖中,便都散去,区区筑基,落入这处禁地,就再无从中走出的可能,只会在陷入其中,不生不灭,永堕六道。
许玄的意识渐渐弥散,他似乎看见,很久之前和很远以后的事情。
“醒来,许玄!”
天陀的声音渐渐在脑海中远去,许玄向着深不见底的湖下沉去,意识昏昏,然后.
一声婴儿啼哭响起,他缓缓睁开眼睛。
——
洞天之外,地府的裂缝延伸而出,赤火汹涌,神鸦长鸣。
【尚阳】妖王驾临,一扫虚灵殿和长生观,镇压一方,甚至服下那雷劫元液后,直接通过延伸出洞天的裂缝,杀入地府,看得诸修心颤。
一披头散发,身着金衣的道人立身在太虚隐秘处,手执电镜,金色神雷卷积而下,其下隐有血光,正是敕雷道的灵鸣真人,神雷紫府初期,已是两道神通。
其身旁静静站着另外一人,周身阴火徐徐,一身殷红道袍,眉眼同安仙悔有些相似,气息显露,已是紫府中期。
“【业度】,元液已经按照你嘱咐,借那龙子交于火鸦,我可是死了一名弟子,该如何算?”
灵鸣真人此时一改往日疯癫模样,神色冷冷,看向一旁。“既然对方已经服下,你要的东西自然会给你,一名弟子,对你来说又算什么,毕竟”
这位业度真人气态出尘,面貌雅致,但眉宇间那股阴气有些摄人,此时开口,低低笑着,许下承诺来。
“杨鼎光见着那团元液,应当也明白大人的意思,双方心知肚明,他恢复之后去求取金位,已是定局。”
“【恒光】确认消亡,丙火的果位却还不显,他能去试探,是诸家共愿。”
灵鸣神色稍动,看向一旁的业度,这位算是他唯一的好友,此番办事,也是对方有意相助,其他仙道根本不知这层关系。
“那穆幽度该当如何?就任其死了,溟泽那边可会有意见?”
灵鸣隐有忧虑,却听一旁的业度低低说道:
“这条蛟龙若是真的命不该绝,走入地府也能归来,就真的入了大人的眼,届时就不是溟泽、火鸦这两家能掌控的。”
“血气大盛,魔道日昌,社劫先行,神震随之。”
“此番过后,天下雷道真正开始大兴,不少气数会降下,你也有消弭缺憾的机会,当要把握。”
两人稍稍沉寂,看向涌劫天,紫府级别的事物不断显化,【种雷渊】、【天兵阁】、【水火室】等等,其中的筑基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但死的多是些打手之流,真正的嫡系却少有损伤。
洞天之上,日月齐现,神雷金日、霄雷青月,以及震雷化作的天河都高高悬挂着。
那轮青月却一点点的向下坠去,不断贴近核心之处的裂缝,似乎在呼唤什么,霄雷之光涌动,祝声不断,符纹显化。
“上霄宗的人动手了,不知这次能否有个结果?”
业度看向那轮青月,明白如今是谁在驱使,稍稍算计,冷笑一声。
另外一处战场,赤火涛涛,太阳照耀,再无人敢靠近,漫天赤羽洒落,冲破冥光鬼气,威势无匹,一身着火甲,手持天戈的人影显化,诸修避退。
杨缘意神色激动,他刚刚受到冲击,气息还不稳,一旁是借着神通遥遥来此的杨缘心,此时已经化作人形,通体为灵火凝成,陪在一旁。
尚阳妖王,杨鼎光归来,这位火鸦一脉的大妖身形显化,容貌极为年轻,浑眉皎目,气度威严,那对赤瞳中弥散着无边杀气和怒火。
“老大人!”
这对兄妹齐齐跪拜行礼,几欲哭出声来,激动感慨。
“穆幽度,恐怕难回。”
这位老鸦王容貌颇为年轻,但声音却沧桑古老,极尽威严。
下方的杨缘心看去,明眸中有些哀意,低低道:
“怎会如此。”
“你们先归,我欲杀人,不能护着尔等。”
这位老鸦王曲指一点,随后祭出一道大符,同奉焰山呼应,直接就将两人送回祖地。
尚阳妖王周身赤黑二火再盛,眸光开阂,照彻太虚,天戈上金焰熊熊,诸修避退,他很快就锁定一处,天戈拧转,同苍茫银气、霜月相击。
“【虚道】,你既敢走出虚灵殿,那便授首。”
对方不言,但太阳神火已经涛涛烧来,光明涌现,将这片太虚彻底打得崩碎,这位老鸦王火甲上【大夏丙阳】的尊号显化,身化作一赤星奔行,威势不可阻挡。
一人一妖,丙火同辛金冲激,向着太虚深处杀去,离开洞天周围,诸修才敢上前,心悸的看向远去的两位紫府巅峰,不知是谁更胜一筹。
(本章完)
第173章 众相
第173章 众相
温暖的水液包裹住法躯和意识,许玄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白光。
渐渐能听见声音,人们在走动,男女笑着交谈,模糊不清。
“是个男孩。”
这声音响起之后,一切消散,他的意识回归,仍在湖水之中下沉。
“是前生。”
许玄心中有感,他依然是他,但变化莫测的轮回之水却包裹着他,将他拖入更沉、更深之地,心神再度沉下,来到另外一处。
眼前是无垠、冰冷的寒海,散着莹光的冰川立在极远处,天光黯淡,紫色震雷生发于海上,冲入天际,而又复归,循环不变。
许玄身着服紫绛仙袍,七曜华冠熠熠,此时立身于震雷循环的极点,身旁有大泽雷龙,混沌神人、虹马雷车、天鼓夔音诸象显化。
无数目光注视过来,他神色坦然,默默注视这片天地,开口,是一清越的男子之声。
“【上洊】,今日于北海求金,广邀诸道,以来观礼。”
黑白二气轮转的灵剑被召来,阴阳相激,一缕玄青之气转易其中,震雷即出。
浩大、无穷的记忆和历史向许玄覆盖而来,他这短短的一生根本不足以相抗,一切都若既定一般,一点点将他本身存在抹去。
许玄逐渐开始接受,自己不过是转世之身,蒙昧已破,今生种种,不过是一粒尘、一缕烟,他所爱所恨都不值一提。
山门、师父、仇恨、道侣,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渐渐消散,浩瀚无边的历史和记忆将他淹没,他甚至感到在无穷高处,天下震雷之枢机,正在呼唤他。
“【上洊】转世为我。”
这念头一起,无边清气涌来,白玉仙碑镇压,将这些景象彻底震破,许玄回神,心中发寒,湖水继续拖着他下沉,仙光腾腾,刺目至极。
这一次似乎到了极限,许玄再度睁眼,所见是茫茫的混沌之气,有生灵自其中走出,落入这片古史,而后一切消散。
虚幻、通透的湖水在仙光映照下变化不断,渐渐托举着许玄向上,他的意识再度沉入。
睁眼,寒雪飘飘,他叫冻得发颤,耳边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声,手冻得僵硬,正抬着什么。
“小子,抬稳些。”
旁边的人厉声喝道,他睁开眼来,重新回到少年时光,正在帮人抬尸,伏血山刚刚被破,他还未曾修道。
身上衣服单薄,冻得嘴唇发紫,他稳住身形,帮着托举起那具沉重的尸身来,漫天风雪落下,许玄心中却一点点升起些期盼。
他在等人,等师父来。
等了许久,无人过来,气海中空空,所谓的仙碑早已不见,天上不时有流光掠过,白岗的村人们纷纷下拜,齐齐谢过仙人。
许玄极力远眺,想看见师父的身影,但风雪太大,冻得他身上发僵。
身后有人来了,是一庄稼汉子,面上晒得紫黑,拍拍他说道:
“你这娃,干完活,村里摆席赶紧去啊,傻站着干啥哩?”
许玄转身,见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刘升水,他见许玄在此呆呆站着,放心不下,前来看看。
“升水叔,我没事。”
“咋了,冻得脑袋傻了,这几天冷,你就去我家先住着,帮我看牲口,可别想一直赖着,开春就给我走人。”
许玄摇头不言,静静站着,让这汉子有些着急。
风雪一停,天色稍明,似乎有个身影在村口一闪而逝,剑光映来,让许玄呼吸一窒。
“叔,你回去吧,我有事。”
许玄冻僵的双腿重新迅速摆动起来,全身的血都热了,向外奔去,身后的刘升水想追上来,却拧伤了腰,只得立在原地。
“外面能冻死人,你做啥去!”
刘升水见着这后辈疯了,忙呼唤着。
“求仙问道。”
许玄笑着回道,声音充满少年人的意气,向着漫天风雪中奔去。
他跑的越来越快,每一步都踏在冻得坚实的冻土上,此时天色渐渐黑暗,失去方向、光亮,许玄只是凭借记忆,向着洛青而去。
身上的血越来越热,他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为霜雪,而后整个人一头倒下。
洛青还在很远的地方,对在云端御风的修士来讲,这点路程,一瞬就到,但对一十来岁的少年,实在是太远。
应该更有谋划,更有耐心才对,没有仙碑,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许玄缓缓撑起身子来,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四肢,只是向着寒风中高声呼喊:
“师父,师父!”
这是徒劳,他应该明白,这一世他和师父见都未见过,这般呼喊又有何用?
漫天风雪一止,寒夜中升起煌煌金阳,身着玄黑道袍,长眉善目的道人自夜空落下,温暖的法力将许玄环绕起。
“你在喊我?”
对方古拙的脸上多了些笑意,背上的八方古剑在夜色中散着明光,照亮四周。
玄镜照下,映出许玄的灵根来,并无两道篆文的加持,堪堪六寸。
“资质尚可,走,随我入山。”
这是真正重生,还是一场幻梦,许玄不知,只是由眼前之人带着,向熟悉的洛青而去。
没有仙碑,没有天陀,许玄记忆中的各类法术、篆文的加持,皆都无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依然勤勤恳恳,全身心投入剑道之中,这是他唯一握的住的东西。温扶风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但也并未给予太重的期望和压力,六寸灵根,恐怕筑基都难。
日复一日,直到温思安出生,许玄才真正记起【师母】,对方面容依旧模糊,抱着一婴儿,笑着说:
“玄儿,你有师妹了。”
许玄看去,那个孩子面色红润,以锦布包着,眼神明亮,灵气充裕,唯独下身.
他目光落去,在锦布下的不是新生儿的腿脚,而是遍生细密白鳞的龙蛇半躯,散着莹光,正如【伏易躯】所描述的一般。
某种力量隐去温思安的异样,直到她渐渐生出腿脚,走上地来,许玄还是记不清她母亲的容貌,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逐渐消去,再也不见这位师母,周围人都未察觉。
许玄开始拼命练剑,几乎无人知道,师门强盛,为何这位真传要一次次不顾性命,去和妖物搏杀。
每次身死,都会重复这过程,许玄已经不知有多少次自轮回中重来,他越发沉心于剑道之中,即使没有仙碑,他也不断行进,走的极远。
直到有一天,凌厉的剑气自发生出,随心而动,甚至比上一世悟出的还早!
再之后就是血与火,将青巍七山乃至大景原席卷,师父不见,整座山门在群妖呼啸中化为地狱,仅剩几人活下。
“现在,我们来重建山门。”
一片废墟中,许玄声音坚定,看向身旁的王栖云和温思安。
“即日起,我任掌门。”
他握住恒光,剑光洒落,将过往的纷乱尽数斩断,带着身边人向渺远、不可测的未来走去。
只有剑,仅有剑,师父留下的剑道是他唯一能依仗的事物,没有什么五品法术、强横体魄,他将一切都倾注在剑道之上。
黑风谷、莲寺、巫荒等等,依仗着先知的记忆,他还是数次死去,重新自轮回之中走来,却也自《冲阳剑解》中却悟出更隐秘的传承,是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
【伏易剑炁记要】,龙蛇变化,阴阳化易,是古代圣人所留,只差【奉玄化炁妙法】一线。
他每次轮回都迅速悟出剑炁,快上不少,但唯有同左河默相争相杀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不论输赢,最终都是被炼成一柄巫道灵剑。
【恒光】真君没有显化!
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多也就是两人一道失去性命,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许玄已经忘记自己如何而来,沉浸在一次次轮回之中,难以走出,神智自我渐渐消磨,几乎要融化在这片虚幻的轮回之水中,再也无法归来。
最后一次将击败左河默,他的心神越发浑浊,自我难以保持,静静等着最后一刻来临,再也走不出这轮回之水。
“许玄,给我醒来。”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语气急切,越过无穷轮回。
“谁?”
天外的那道【奉玄剑炁】已经自太虚中行来,左河默昏死在地,许玄却被摄起,即将化作一柄灰白的灵剑。
一切静止,【恒光】真君未至,但有六道轮回盘显化,古佛立于天轮中心,业力果报循环不断,将所有的轮回贯穿,凝炼为一体,许玄的真我自这茫茫轮回中走出,遇劫不坠。
无边血飘起,曼陀罗神纹将他牢牢锁住,他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的,高声呼道:
“天陀!”
素白玄光贯彻,日月辰三景变化,最终演为混洞,将他召回。
心神似乎回归,来到一片和气海内景相似之地,雷泽广袤,一株雷树参天立着,直入云海,但那雷龙、神人和劫池都已不见。
自雷泽之中,另有模糊人形显化,皆是许玄样貌,他凝神看去,隐有感应,是所谓【后世】
有的身绕劫雷,已是雷宫仙将模样,剑上雷火交转,性命同散着终结、消亡之气的仙光相连,不复自由。
亦有龙气森严者,显出原形,为墨灰蛟龙,驱雷掣电,彻底化龙,玄阴之光照耀,旁有一赤红神鸦,落于龙首,静静停着。
有人身怀数道剑炁,变化不断,各不类同,上方高悬着黑白剑匣,操纵他人剑意,以术近道,杀力恐怖。
还有的踏着紫雷,身旁有混沌光散发,也是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化为另外一种生灵,接受所谓转世。
甚至还有修成丙火、壬水等等的,皆是许玄,种种可能,尽数显化。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从未这般认真过,又带着些期待和担忧,沉声道:
“现在,我要你斩尽这些错误的后世,只留当下一种可能,做的到吗?”
许玄轻吐一气,身上法器都不见,仅余一柄【丹霆】,仙基震动,他看向前方道道人影,只是一笑。
“你看着就是。”
【丹霆】从银色到玄黑,再到白耀,如今重新变化,玄黑剑身为底,有紫绛和皓白的雷纹显化,北斗刻于其上,天罡位明。
剑灵显化,雷隼变为通体玄黑,有震社二雷萦绕的天鹏之形,刻于剑柄上。
许玄握住,剑指前方,诸多人影缓缓看来。
雄浑高远的意境萦绕于法剑之上,合震雷循环往复,出于极点的正意,若荒荒天云,寥寥长风,横绝于此。
超以象外,至大不可限制,得其环中,理之圆足混成无缺,许玄贯通轮回,已经立身于剑道的顶点。
剑意。
他含笑出剑,同众多来生,所谓的可能性杀在一处,紫雷轰鸣,剑意巡天,将浩渺无际的大泽斩开。
(本章完)
第174章 出世
第174章 出世
剑意收归,丹霆长鸣。
眼前的所有人影尽数被斩去,化为通透、虚幻的轮回之水。
许玄默默体悟剑意变化,雄浑浩瀚,循环往复,出于极点,几乎无需动用法力,他随意挥剑,已胜过往日诸多法术、器物加持的极限。
【丹霆】斩落,露出一线细微的太虚来,而后弥合。
‘真正的斩灭无形,太虚都能斩开,更别论其他术法,怪不得有一剑破万法之称。’
雷泽消散,他心神回归,再度睁眼,已经坐在那破旧、古老的黑色小舟之上。
诸多阴差鬼吏呼啸而来,却被轮回湖上的仙光打得湮灭,这处渡口,真正开启,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雷贯彻天地,仙祝阵阵、符纹蔓延,真正要冲破此地,阴间动乱,裂缝洞开。
“【天都霄仪祝】归去,那蛟龙也要走!”
“让他走,闯过轮回湖,本就能离去。”
诸多声音自黑暗之中响起,将阴间稳定,而后渐渐沉寂,仅余那青雷贯穿而出,许玄乘舟随行。
裂缝之外,一轮青月高悬,将这所谓的【天都霄仪祝】接引而走,收敛神异,同时将这处裂缝彻底封闭。
“是和金位有关的事物,落在地府中!”
天陀看出虚实,低低说来。
黑色小舟上有冥光阵阵,将他护佑住,行出阴间,正处于是一处大渊之中,无数雷光卷积于此,神、震、社、霄四道皆有,唯独缺了灵雷。
正是种雷渊,原来是自此地而出。
渊底有亮金和银白雷光照射,黑色小舟上冥光流转,将许玄护住,不然在见着这雷光的瞬间就要化为齑粉。
“是金丹一级的雷霆,神、社各一道。”
天陀声音低低,似乎怕惊动这两道雷霆。
黑色小舟缓缓向上行去,许玄看向四周,形态各异,数量繁杂的雷霆变化不断,甚至有数道紫府雷霆藏伏其中。
小舟缓缓前行,许玄看准,正要出手,却被天陀止住,这老妖低低道:
“这些紫府一级的雷霆皆有灵性,你贸然出手,恐怕也只能取来一道,先行想好取哪道。”
许玄闻言,有些可惜,刚刚就有一形若天剑的金雷落于一旁,散着神威,他本想去取,听着天陀这话,又停手。
‘先寻到紫府震雷才是。’
他心念一定,静心感悟起来,气海中那尊灰色石人却震动,同仙基呼应,指向一方。
许玄有感,当即看去,乃是一在紫白二色之间变化的雷霆,兼有震社,忽而为雷泽,忽而为劫池,和许玄仙基遥遥呼应。
【混一无咎玄雷】,雷光凝结,化为文字,许玄感觉可以轻松召来,只需以仙基承接即可。
心念一起,石人震动,这道玄雷竟然真的遁来,径直进入许玄气海之中,然后分化,紫雷落泽,白雷入池。
这玄雷竟然是两道雷霆纠缠而成,可分可合,十分玄妙。
迅速收下这道玄雷,接着许玄法力席卷,动作极快,收走不少筑基雷霆,四雷皆有,共计六道。
渊中雷霆顿时暴动起来,下方的金白之光冲起,黑色小舟加速飞遁,直直冲出这一处地界,重归于洞天之中。
冥光变化,小舟一寸寸粉碎,化作飞灰,许玄落于渊旁的黑色山岩之上,周围有不少筑基在,正以法器、灵物来捕捉表层的雷霆,好似钓鱼一般。
‘可惜了,本想把这黑色小舟带走。’
渊下震动,无人发现许玄,他悄然立身于暗处,四周全是筑基,没有紫府在,洞天还能再探。
下方的大渊似乎记住了许玄气息,他本想靠近,那雷光却又暴动,只得离开。
“快些去丹房,比什么法器、灵物都珍贵的多。”
天陀似是想起来什么,查明方位,连声催促许玄,让他快些动身。
身化雷光,迅速飞遁,远处传来水火未济之象,遥遥有丹香传来,让他精神一振,化作一线天光,破空而去。
——
【水火室】中,坎离未济,水火奔涌,朱红、莹蓝的丹砂熠熠生辉。
此地丹室众多,连成一片,不少丹药已经在岁月中失去药性,化作泥灰。
各色丹炉立着,多为丁火、真火之器,也夹杂着些藏金和蕴土的,这类丹炉最需人养护,搁置许久,灵性流逝不少,有的只是受到冲击,便坍塌崩解。
不少筑基涌入,并不在意外围这些筑基一级的事物,偶尔捡些成色好的丹丸,宝炉,便向着中心的紫府丹室奔去。
一紫衣女子正在外围丹室之中徘徊,她神色稍显犹疑,眸光黯淡,不知是否要进入中心。
‘【雷劫元液】在我身上,可那枚灵丹又必须要取来。’
祖父已经无法联系上,她只能自己决断,只有紫府未入的这段时间,才有机会取来灵丹,之后就只能逃遁。
丹室破碎,数道法光落来,她神色一变,正欲飞遁,但一张散着幽暗煞气的天网落下,有四名筑基联手,竟然将她困住。
为首之人一身庚金之气,正是长生观习明道人,手执长剑,煞白的庚金之气冲激,直直斩来,他自那位火鸦手中走脱,竟又寻上徐亦来。
“徐道友,交出那雷劫元液,我等便退去。”
习明先行出声,身旁三人周身竟然散着天魔彩光,让人心悸。
“长生观竟然炼起天魔之物,何谈仙道?”徐亦神色冷冷,对方行为可算犯了忌讳,几若在玩火,此事传出,长生观的名声可就臭了。
“道友还是莫说这些无用的,交出元液,我便放你离去。”
习明似乎已经拿定眼前之人,身旁三名道人身上皆有天魔光萦绕,威势摄人。
“要怪,就怪你和那龙子走的近,牵扯上火鸦的事来。”
他神色阴冷,心有怒气,白袍鼓荡,几欲斩了眼前之人,身为仙道,反而去帮妖类,实在是可恨。
法剑前指,金秋送气,肃杀之意自生,三尊【天魔侍】鼓荡煞气大网,将徐亦牢牢缠住,更有艳红的天魔之气萦绕上来,要损人心神。
“此物本来是为那穆幽度准备的,他既然死了,就换你来走一遭。”
习明冷笑一声,敕雷道和虚灵殿办事不力,但长生观可是早就准备好退路,届时离开离国,直接躲到那老火鸦寿尽即可。
“你这般手段,困不住他。”
徐亦仙基为煞气浸染,这天网吞光消音,上更有天魔彩光生灭,根本无法召来天马。
“能治得了你即可,怎么,你把他从地府里捞出来?”
习明眸中尽是冷意,法术运转,煞白金气升起,化作箭雨,落向对方。
这金气专绝生机,撕裂血肉,此刻徐亦动弹不得,硬吃这一击,仙基受损,浑身鲜血淋漓,气息委顿。
“你不交,我自己来取!”
他此时怒气上涌,极难自制,这毛病是当初去赤云行事时落下的,自从他唯一的弟子萧存思被送去巫荒,他更是日日夜夜都在恨,杀心极重。
按照真人谋划,应当是取灵丹即可,不必纠缠,但习明见着徐亦,怒火升起,再难自制,定要收拾此人。
金气不断斩裂血肉,徐亦咬牙,看着对方不断走近,努力催动起法器来,但煞气落下,雷光息止,挣脱不开。
习明缓步走上前来,眼中怒愤交加,身旁的三尊天魔侍卫周身彩光愈盛,脸上显出无边欢喜,魔音阵阵。
对方祭出法光,就要摄走震咎令,徐亦垂下头来,青丝纷乱,紫衣染血,显得凄惨。
魔音忽止,彩光散去,三尊天魔侍卫自眉心一线,齐齐裂开,轰然倒地,习明神色一变,以法力收紧煞气天网,厉声呼道:
“是谁?”
一柄青铜法剑自丹室外显化,通体青灰,上有暗格鸟篆,紫雷环绕,一股雄浑至极的意境生发其上,循环往复。
徐亦的眼神忽地明亮起来,她受伤极重,但神气十足,看向一旁的习明,低声笑道:
“你要死了。”
“我看是你先”
习明的话语未曾说完,那柄青铜法剑只是隔空一划,并未有什么威势,他的法躯却瞬间变为两截,自气海至眉心一线,齐齐被斩开。
紫雷生发,这位长生观的嫡系当即被轰成飞灰,身上只余芥子物和法器落下,被一道雷光摄走。
那张煞气升腾的大网亦被斩破,徐亦自其中跌落,雷光涌来,将她托举住。
自破碎的丹室外,缓步走来一人,墨灰龙鳞散着明光,气息若瀚海,远胜以往。
“你还阳了?”
徐亦神色认真,看着眼前来人,思索一番,得出结论,然后身下雷光立刻消失,将她摔在地上。
“我还没死。”
许玄取出几枚灵丹,化开药力,助对方恢复。
他神色有些古怪,看向眼前紫衣女子,有所感应,便问道:
“你还藏着什么?”
徐亦面上罕见的露出羞惭之色,取出一芥子物来,其中赫然是那南修和洛舜伏身上的物件。
这且不提,最重要的是还有许玄的鳞血,,正是被那金剪斩下的,以宝瓶盛着,细心集好。
“我都下阴间了,你还要取我龙鳞龙血!”
许玄眼神不善,徐亦此时服下丹药,情况好转不少,语气活泛,明眸一转,柔柔辩解道:
“我那叫留个念想,回去帮你立个冢来,你我可是生死之交,莫要误会。”
许玄面色一沉,不顾徐亦抗议,直接将那芥子物收走,他召回【穆明】,剑意变化,雄浑运转,出于极点,剑身周边太虚崩碎弥合,恐怖至极。
徐亦只觉肌肤生寒,神魂震颤,看向眼前这位龙子,低低道:
“你修成剑意了?”
许玄稍稍点头,徐亦立刻嘿笑一声,全无往日的仙气,明眸看来,向着丹室中心方向走去,回首浅浅一笑。
“快来,取灵丹了。”
许玄跟上,一人一龙皆闲庭信步,向着丹室中心走去。
(本章完)
第175章 丹炉
第175章 丹炉
水火室中,三口丹炉分立,为真火、丁火、蕴土三道之器,上分有毕方、祸斗和羵羊三象,既威武神异,又凶戾狰狞,几欲其炉中走出。
这是最先开启的紫府丹室,众修纷纷来此,静候阵法破碎,丹炉开启。
丹炉密封,不知其中有何物,仅有缕缕丹香自其中飘出,众修各站在丹室中一角,暂时未动手,都等待着丹炉开启之时。
此地修士最差都是筑基中期,甚至还有三位仙道专意培养的后期打手,各自站在一口丹炉前,少有人敢靠近。
气氛越发紧张,丹炉中正不断传来响声,有白鹤腾飞,水火既济,龙云风虎等异象变化,三口丹炉中藏的绝对是大丹,甚至是玄枢仙道独有的那几种灵丹,如今失传,更为珍贵。
一名紫衣女子忽地自外走来,颜若朝华,明眸扫过众修,神色清冷,颇有仙气,不染凡尘。
她静静抱着一柄青铜古剑,步履缓缓,仪态极好,在场修士皆都被她坦然无拘的气势惊住一瞬,然后瞬息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殷雷山,徐亦,身上还有着一份【雷劫元液】。
诸修眼神隐晦,扫了过来,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祭出法器,拦住这女子。
“徐亦道友,交出雷劫元液,我等不愿伤你。”
有人先行开口,声音显得有些顾忌,毕竟对方是紫府嫡系,身份高贵。
徐亦孤身一人,面前已经围来六名筑基中期修士,将她团团围住,甚至丹炉旁的几名后期也看来,目光不善。
“只有你们?”
徐亦一眼看过,都是些紫府下属势力的筑基,怕是被派来试探的,有几位嫡系正死死看着这边,倒是未曾贸然出手。
围着的六名筑基听及此言,只觉被轻视,往前行了几步,各自祭出法器,锁定这位殷雷山嫡系,让其走脱不得。
“道友,你这般轻视我等,恐怕过于自大。”
“你可以试试。”
徐亦柔柔一笑,显得人畜无害,然后继续向前行去。
众修见此,各自对视一眼,法器镇压而下,就要将这女子彻底禁锢住,然后逼她交出元液。
萦着各色法光的法器冲来,品相一般,徐亦明眸稍敛,稳稳站定,颇有宗师风范,沉声道:
“【穆明】,起剑。”
那柄青铜古剑顿时冲天而起,紫雷交循变化,为混圆之态,剑出于心,正合极点,于是天音轰鸣,剑光变化,六件法器齐齐粉碎,化为灵物。
而后这青铜古剑掠过,若一线天光乍明,击穿这六人法躯,只留下一口气来。
剑归,徐亦反手握住,另祭出一青色宝瓶,将眼前这些法器残留的灵物收归,然后眉眼一转,将眼前这些人芥子物都摄走。
“如何?还有谁要来?”
徐亦声音清亮,冲着在场诸修一笑。
“有趣。”
蕴土炉旁,一披甲男子转身,筑基后期的气势散发,稳稳压过徐亦,他锋眉狭目,体态矫健,阴笑一声,自丹炉旁走来,身上宝甲为青赤二色,上有乱世荒芜,飞蝗横空,精怪食人之景。
在场诸修都不敢拦此人的道,看向徐亦,有些怜悯。
“卫路行,【青芜道】的人。”
徐亦神色如常,看了过来,眼前之人算是在筑基中颇有威名,斗法厉害,那身宝甲更是赫赫有名,内藏神妙。
“怎么,你既识我,那便交出元液。”
卫路行语气阴冷,眸光落下,并未在意眼前这筑基中期的女子。
“动手即是,何必多言?”
徐亦紫衣莹莹,衬得她越发仙气飘飘,丝毫不惧。
“不过是得了柄内藏剑意的法剑,你就觉得能轻视天下人了?就是【天枢】、【郁华】这等剑仙也不敢如此托大。”
卫路行见对方并不识趣,语气渐渐冷下,身旁青赤之光涌动,直接杀来,他自然看出对方虚实,不过借法器之力,终有穷时。
他的仙基【余青赤】,赤地千里,野无青禾,「蕴土」是枯荣变化之土,枯时不喜人居,不养五谷,得乱世、大荒、灾年而兴,则禽兽当道,精怪食人。
青芜道位于离辽边界,两国交战,打得治下凡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而这一道却占据【荒灾兵行】的天时,得了诸多好处。
卫路行此时施展法术,诸多黑色飞蝗密密麻麻涌来,正是他养的一口【噬灵飞蝗】,专食灵气,不知活活啃噬殆尽多少修士。
徐亦看着飞蝗若云般扑来,眼神中显出些厌恶,并未动,只低低道:
“【穆明】,起剑。”
便见青铜古剑冲起,一股雄浑、高远的剑意随之冲起,在场诸修都觉心中发寒,好似被此剑直指心窍。
卫路行神色严肃几分,一连祭出十二道大符,化为一片烟沙,围困过去。
他打出法术,身上宝甲发威,诸多精怪魍魉显化,青赤二光交转而出,死死锁住青铜古剑。
冷笑一声,卫路行就要御使噬灵飞蝗,将眼前女子拿下,却听得剑鸣一声,那柄青铜古剑上紫雷一转,剑意若浑圆,直接将他的十二张符箓斩开,连带精怪、法光都尽数破开,直直向着他法躯斩来。
那法剑上的气息太过恐怖,让他不得不收回飞蝗,化作一面虫墙阻挡,他身上的【地荒甲】青赤二光变化,迅速防御起来。
飞蝗瞬息被斩尽,他骇然道:
“不对,这法剑有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穆明】已经斩来,雄浑至极的剑意生发,在场诸修皆胆寒,法剑死死锁定那副宝甲,卫路行见此,当机立断,直接燃烧精血,身上紫府烙印显威,动用起秘法。
又有飞蝗涌出,和他身形替换,这人弃甲而逃,飞蝗居于甲中,妄图挡住法剑,但瞬息被破。
一线剑光斩去,卫路行下躯齐齐被斩开,整个人借着烙印和秘法才自丹室遁出。
这景象超出在场所有修士预料,都看向那柄法剑,纷纷明白是怎么回事。
另有其人。
徐亦轻笑,将那副宝甲收走,然后走至蕴土丹炉旁,神色无辜,柔柔说道:
“还有谁想要元液?”
所有人都避开她的眼神,甚至主动远离那处丹炉,根本不欲和她争抢,警觉地扫视四周,试图寻找出徐亦背后之人,但一无所获。
徐亦颇感无趣,只得静静等着丹炉开启,把玩其那柄法剑来,随意挥舞。
偶尔指向一人,对方便若惊弓之鸟一般,急欲逃遁,这时徐亦眉眼一转,又回收回法剑,只是一笑。“别胡闹了,准备夺丹,我正盯着真火那一炉。”
有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颇感无奈。
徐亦只以心声回之,低低道:
“什么叫胡闹,我可是夺来不少灵物、法器,恶名可是我担,好处你拿。”
“你我两人,勉强能收走这丹炉,届时夺完灵丹,直接动手。”
许玄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该占火德的才对,水土成丹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好使。”
“你也没说,怎么办?我去把另外两人做掉。”
徐亦眼眸一转,看向另外两口丹炉旁的人,神色不善,让对方背后发寒。
“你再树敌,众修就要群起而攻之,我自己夺完丹就走,你就待这算了。”
许玄言毕,就要召回【穆明】,徐亦当即换了语气,柔糯道:
“幽度龙子下令,小修不敢违抗。”
“你正常说话。”
这话听得许玄鳞甲倒竖,立刻切断联系,他如今正藏身于丹室外面阵法下,有天陀帮着遮掩,众修丝毫察觉不到。
过了少时,此处丹室的阵法终于破碎,再也锁不住丹炉,三口丹炉齐齐打开,每口各有三枚灵丹冲出,众修再也按耐不住,当即出手,毫无保留。
水火、法光瞬间淹没此地,徐亦眼疾手快,瞬间摄走蕴土炉中的两枚宝丹,另外一枚她则是打出,让旁边修士去抢。
仙基【乘无咎】运转,配合法术,雷光卷积而下,一口山河鼎浮现,五雷生发其中,她瞬间将这口丹炉收走,驾驭天马,向外急急奔去。
诸修还畏惧她的法剑之威,不敢追去,但那【穆明】却调转方位,冲向丁火一炉,剑意穿梭,诸修避退,瞬间就掠走一枚青色灵丹。
许玄龙身显化,瞬间暴起,龙首破开天顶,向下咬去,【清质】和【丹霆】交错斩下,各自掠去一枚真火炉中的朱色灵丹。
众修都有些急眼,水火、法光若雨落,直直打来,许玄借着龙鳞【不兴】的天赋,直接硬接,法剑斩下,守着真火丹炉的后期修士瞬间暴退,不敢阻拦。
龙口大张,直接衔起真火丹炉来,迅速脱身,剑意煌煌,让众修不敢去阻拦,只得避退。
天陀让抢来这口真火炉中的丹药,许玄没有犹豫,直接连丹炉都夺走,然后径直离去,好处到手,他不欲多纠缠。
徐亦此时躲在一处废墟旁,神色有些鬼祟,见着许玄龙身,才走出高呼道:
“这里,这里。”
许玄复归半龙半人之态,手中端举着那真火丹炉,天陀已经炼化此物,可随心收起。
徐亦也取出蕴土炉和灵丹来,两人此时细细合计其收获,笑意难止,颇像匪类分赃。
先是两口丹炉,紫府下品灵器,蕴土和真火两道,【参羊蕴胎炉】和【火灵真性炉】,这等丹炉极为珍贵,是此行最大收获。
然后是灵丹,【天青神胎丹】两枚,有纯化、擢升仙基之效,只是限于四品及以下,两人修行的都是五品功法,效用不大。
【长修度气丹】一枚,可增长修为,凝聚法力,是真正的仙宗嫡系才有资格享用的,许玄眼前一亮,此物正是他所需。
【上雍清平丹】两枚,能够均平气海阴阳,升扬清气,化去道业,是稳固根基,消弭隐患的灵丹,归属清炁一道,正是天陀让许玄取的。
徐亦只取一枚上雍清平丹,正是她所寻的,然后便不取其它,神色有些犹豫,被许玄看到。
“你是想要丹炉?”
“正是,我可以灵物、经文来抵换。”
徐亦有些不好意思,许玄则以心声问起天陀来,他倒是有心结交殷雷山,听闻这家是离国震雷独脉,若是搭上线,日后行事能便利不少。
“该给哪一口?”
按照许玄理解,应当留下真火炉来,毕竟门中主修火德。
“留下那【参羊蕴胎炉】,这东西我有用处。”
天陀嘿笑一声,继续低低说道:
“你忘了你那弟子?待我回去,好好炼炼他,这丹炉用处不小。”
“就是你拿座真火炉回去,又无紫府丹师,不过干看着罢了,倒是问问此人,有无丹法。”
许玄闻言,看向徐亦,只道:
“好,这座真火丹炉可予你,你有无什么炼丹之法?。”
徐亦闻言,眼眸一亮,似在思索,便取出一卷玉简及一黑石。
“五品【清灵丹法】,及一件紫府灵石,【上殷祀石】,可够了?”
许玄看向玉简,稍稍扫过,果然是五品丹法,至于那黑石,应当是炼器之物。
‘有此丹法在,倒是可以尝试让门中培养些炼丹的人才。’
当下两人互换所需,便商议是否再入水火室,做一票大的,此时震咎令有感,自行显化。
天上金日高悬,金色神雷延伸而下,化为道路,直直落到两人面前,同样的事情亦发生在别处,多至十来道天路显化,有人正沿道登天。
洞天的禁制越发破碎,许玄望去,紫府随时都可能冲入,已经不适合再去行走,甚至有不少筑基已经开始向外退,生怕被接下来的紫府斗法波及。
“里面有对你极为重要的事物,恐怕涉及气数之类,去与不去,你自行决断。”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若在告诫。
金色神雷化作的大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二人,让其踏上天路去。
“走吗?”
徐亦低低问道。
“没有不去的道理。”
许玄一笑,剑意生发,他似乎察觉到,在那轮金色大日之中,另有一股威势极盛,快过因果的剑意,正在其中,静候着自己。
今天更得比较晚
(本章完)
今日无更了,后面会补上。
今日无更了,后面会补上。今天状态太差,感觉再写要成一坨了,后面会加更补上。
各位书友晚安。
(本章完)
第176章 位业
第176章 位业
大日高悬,神雷煌煌。
府邸之中,白气飘忽,这座古老府邸之中的诸多雷灵渐渐复苏,金甲神人,素女仙娥,皆都听候调令,各自行事,若似活人。
书房简朴古雅,【五凿心坏录】停止,桌上清供又有变化,那面同血光混杂的金色宝镜已然碎裂,着素洁白袍的文士轻轻一挥,破碎的镜面悉数落于冥黑法剑之中。
精精儿身环彩光,自剑中显化,看看那破镜,然后熟稔地自洞天之中召来一道魂魄,正是洛舜伏模样,此人出局,接下来的时日便要在【酆都】剑中服役百载,方得解脱。
周始目光越过重重高墙和云气,如今洞天之上仅余大日和天河二象,青色明月携着【天都霄仪祝】已经离去,使得原本就将崩塌的洞天越发破碎。
变幻莫测的神通光彩贯彻无数建筑,阵法破碎,紫府入内,彻底打乱此地,太虚贪婪地吞噬着这座古老的洞天,【玄雷天枢仙道】的一切都在消散,最后将向天下各处落去。
筑基早已作鸟兽散,由背后之人渡走,偶有筑基未得真人回应,遗留在洞天中,不论修为高低,尽数化为飞灰。
周始缓缓起身,拿起记着三人名字的绢书,他向前虚握,雷光璀璨,缓缓自虚无中抽出一幅古老、沧桑的道图,上面所画,尽为纷乱的雷霆,仅有几个古字,为【玄雷位业】,散着白光。
道图之下,勾连起诸多雷光化成的道路,穆幽度、萧雪崖等人此时若蚁虫般微小,行于道路上,即将进入这幅道图之中。
观律殿的传承已至,周始转而握住佩剑,金色长剑上天枢星纹散着明辉,他在离辽边界游历许久,所得来的道号正是【天枢】。
“玄雷天枢.”
他轻轻念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名号,法剑横斩,快过雷光,太虚裂开一线,整座府邸都随之震动,阵法复苏,金雷涌动。
这一线破开的太虚十分稳固,显然另有人出手维持,丁火、霄雷、庚金三光变化,同书桌上方悬着的道图勾连,另外化为三条道路,有人行于其上。
“扶尘,上霄和太真,皆有人来。”
他的目光停转在三宗来人上少时,转而失去兴趣,看向桌上那蛟龙笔架,这笔架若有灵一般,周围升起一股雄浑至极的剑意,缓缓转动,若浑圆一般。
原本笔架墨玉的材质变化,现在若某种古老、苍茫的石料雕就,散着缕缕混沌气息,雷光天音自其中涌出。
精精儿的身形自【酆都】的冥黑剑身中探出半截,看向那蛟龙笔架,低低道:
“溟泽龙血,再加上剑意,还得过真君看重,仙基应当十分完满,这位龙子若是补足法力积蓄,紫府下难寻出敌手。”
说着,精精儿看向眼前的白衣文士,脸上多出些笑意,只道:
“当然,你不在内,他就是再修行,也追赶不上。”
周始目光稍凝,并未因精精儿的话语有什么触动,收起法剑,静待着众人入图,声音沉厚:
“离国浩大,就是不论几家仙宗,也有诸多道统的嫡系不凡,远超寻常紫府势力,只是这些人都在准备突破紫府,未曾入世罢了。”
精精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身上彩光蜃景稍稍收敛,只顺着说道:
“正是,正是,古代还曾出过更妖孽的人物,几乎走到筑基一境的极限,但紫府稍稍起个念头就能打杀,意义不大。”
周始并未理会他这个下属,缓缓起身,只低低道:
“我要入图,此地便由你来看着。”
他的身形瞬息变得若一粒微尘般大小,向着【玄雷位业图】而去,直入最高之地,坐镇无边雷霆,静候来人。
诸多人影沿着道路进入道图之中,精精儿看了一遍,见着那安仙悔,其身上那股阴火之气越发炽盛,身形若芥子,踏着灰烬入图。
对方正处于另外一地,是借着大人手段才搬运至此,自然察觉不到周围变化,自身恐怕只觉在沿道登天,进入神雷凝成的大日之中。
‘还修释道,隐娘寻来的人还真是稀奇。’
精精儿自然能看出对方虚实,如今没有完全意义上的仙释同修,这两道差别太深,但若是些特殊的道统,曾经被释修沾染过,修士便可使些释道手段,反之亦然。
五火虽然都归属仙家,但丁火和至火却同释道也有联系,对方能借此兼修释法,也是颇为不凡。
‘快些斗起来。’
他那张丑陋若猢狲的脸上多出些笑意,彩光变换,只静静等待。
——
沿道而行,直入天日。
许玄一步踏入,天地变换,若来到另外一处所在,满目所见,尽是汹涌的雷霆,徐亦此时已经同他散开,不知去了何处。
渐渐有雷光落下,凝为一张玄黑的天箓,上渐有紫雷凝合为四个古字,前二字仍模糊着,后二字却清清楚楚,为【天兵】二字。
“你道号是什么,这天箓正等着为你赐职。”
天陀以心声传话,许玄却是犯难起来,他还未想过道号一事,本来起名就不行,当下发愁,等了许久,才低低道:
“溟度。”
前方的天箓之上,紫绛雷光奔走,化为龙形,同时那四个古字彻底显化,为:【溟度天兵】。
这天箓瞬息同许玄勾连而上,落于身后,忽隐忽现。
他感到冥冥之中,有气数降下,极为难察,但气海中的清气却是再度一盛,甚至有凝出篆文的痕迹,让他心神震动。
“这是何物?”
许玄低低问道,若有所思。
“古代雷宫可显化天箓,接引有德之士登天,即入雷部,玄枢道继承了斗枢院的遗产,想来是因此。”
“你若得来的是仙将一职,古代雷宫在时,这天箓落下,你就会原地突破紫府,登天而去。”
天陀在气海中低低解释道,他此番醒来,记忆好像恢复不少。
“如今雷部的三省四府六院尽数消亡,五雷散去,倒是没这神妙。”
“可有别的用处,总不能仅是给个空职?”
许玄皱眉,名号倒是好听,但雷宫早就消亡,又有何用?
“你现在是雷宫正职,除了斗枢院,你且自己想想雷宫还遗留下多少东西,得了这天箓,自然会纠缠上。”
一人一妖正以心声谈着,却见雷霆散开,高天之上,似乎有一模糊人形,身旁诸雷涌动,簇拥着他,剑意穿梭变化,散着凌然威势。
无边雷光涌来,仅开一线,有金色神雷凝成的天梯显化,贯彻天地,通往最高之处。
隐有压力传来,许玄不由自主踏上阶梯,向上而去,无数天雷落下,他拔剑直斩,剑意弥散,雄浑高远,将这些天雷尽数斩灭。随着他不断斩灭打来的雷霆,稳稳向上行去,他感到越来越多的气数汇聚于背后浮现的天箓上,让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正行着,却见身旁雷云散去,在天梯上下,另有人物。
下方远处依次是徐亦和云藏雨,这一人一妖似乎未曾看见许玄身影,还苦苦同雷霆相抗,身后也有天箓,但上面却未有文字显化,连天兵都不是。
许玄沉下心神,缓步向上而去,前方正有一人,挡住去路,是一垂辫辽人,背一口鎏金横刀,上有神人骑白马渡河之图,其人气息深厚,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萧雪崖。’
对方此时也看来,露齿一笑,缓缓拔出金刀,其上神雷流淌,赞颂帝德之声环绕周天,加持于身,蒙蒙刀气若长河泄地,祭祀景象在他周身变化。
“这是道争,绝无退让之理。”
天陀低声说道,颇有些鼓动许玄动手的意思。
紫雷冲激而起,循环交复,广袤雷泽显化,托举其许玄身形,气势散发,两人对峙,随时都会出手。
“「神雷」有帝君证过?”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听着那赞扬君威,声颂帝德之声,正是伴着神雷涌动时而起,眼前这辽人身为帝脉,加持更为恐怖。
“正是,应在天上。”
“?”
天陀还未解答许玄的疑惑,上方的萧雪崖却动了,金刀缓缓伏压下,赞声一重胜过一重,他缓步向下,气势渐渐达到顶点,只笑道:
“穆幽度?”
许玄取出【穆明】,握住这柄青铜古剑,淡然看去,低低道:
“萧雪崖?”
对方缓缓点头,金刀煌煌,沉声道:
“请!”
双方皆动,雷泽倾覆而来,紫雷化为龙形冲去,许玄立身雷泽掀起的波涛之上,青铜古剑前直,气势越发凌厉,不断叠加,正是这法剑的神妙【破阵】,冲杀之下,威势更胜。
萧雪崖低吼一声,祭祀之景变化,神人登山,王者祭祀,天地之间升起九道粹然金色雷光,化为金甲力士,成阵形,拥护着这辽人。
许玄剑上陡然升起雄浑至极的剑意,为浑圆之意,出于极点,萧雪崖却仍旧不退,眼眸泛白,身旁有灰铁之气变化,其中有豺狼虎豹等兽首显化,加持法躯。
双方碰撞,若两军冲阵,将天梯之上染成蒙蒙的紫金二色,轰鸣声接连响起。
神雷其性若金,最能加持兵戈,萧雪崖身上灰铁气息变化,赞颂之声接连高响,他持刀立于雷泽之中,仙基运转,显化德光,化去大泽覆压和雷龙轰击,这仙基竟然有化解其他雷霆的神效。
“是《朝天谢雷经》,仙基【解神殛】,为六品,上天所宝,不传下世,天人敬仰,万圣卫之,只要他秉持正德,不违背雷宫昔日律令,自能化去灾劫,威德隆隆。”
天陀声音响起,许玄闻言,十二道【大震祈雷光】轰击而下,萧雪崖果然凌然不惧,直接以法躯硬接,反倒是许玄的剑意,这辽人耗尽身旁铁灰之气,才堪堪接下,颇为难抵。
许玄见此,收归雷泽,加持于己身,先前那团清灵法力已经耗尽,但他炼化雷劫元液,修为增长,积蓄不少法力,此时动用【泽龙体】,以气血补足,亦是稳稳立足于中期境界。
筑基一境,所修不过内景和法力两道,而许玄的内景得过大人赐法,仙基已然圆满,所差只在法力。
青铜法剑向前直斩,剑意变化,若震雷循环周天,为一茫茫浑圆,向着萧雪崖压去,这辽人神情肃穆,沉声叱道:
“上祭。”
某种无形之力自太虚中降下,加持这辽人,使其气势进一步攀升,直奔筑基后期,对方身上显出一灰铁宝甲,上面兽首狰狞,祭祀声响起。
金刀划开一线天光,动静变化,重时若太岳,轻时若鸿毛,这辽人动用其法术来,刀上金雷耀眼,沿着刀身延伸而出,璀璨至极,好似有一轮大日升起。
“【天日威灵雷光】。”
萧雪崖暴喝一声,刀上金色神雷凝聚为大日,同许玄剑意碰撞在一处,甚至有太阳之气散发,增长神雷之威。
许玄再斩,【羲焰】鼓荡火翼,带着他法躯前冲,青铜古剑接连斩下,接连九次,一次剑意胜过一次,雄浑高远,为浑圆之态,最后再出于一点,将眼前这辽人斩的倒飞出去。
未用雷法,纯粹靠剑道,许玄硬生生将对方斩下。
萧雪崖气息委顿不少,许玄只觉冥冥之中,降下更多气数,他背后天箓上文字隐有变化,只差一线就能晋升。
“好!竟然是剑意,我败的心服口服。”
萧雪崖畅快笑道,不顾法躯上被斩出的一道极深伤口,他以雷霆弥合,威势却依旧摄人,缓缓让出道路来,笑道:
“请。”
许玄点头,收起剑来,缓步向上而去,随着气数增加,他感觉自己气海之中清气蠢蠢欲动,隐有古篆要凝结而出,同时【劫心池】有感,震动不已。
‘和雷宫有关的篆文,应当是「社雷」相关。’
他心思一沉,按照这个进度,只要继续前行,这道篆文就能凝结,但他自己已经不能再容纳,不知仙碑是否会寻来一人赐下。
缓步向上,剑斩雷光,抗住天威,他却在前方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殷红道袍,周身有阴火燃起。
“是你?”
上方之人看来,眉眼稍敛,嘴角升起笑意。
许玄握剑前指,剑意升起,蛟蛇瞳孔中渐有雷光攒动,他只笑道:
“我还有柄法剑让你暂存着,如今来取。”
阴火涛涛,紫雷阵阵,剑光同箭雨碰撞,威势惊人,两人杀作一团,震动天梯。
(本章完)
第177章 问剑
第177章 问剑
金盏高悬,缃黄灵火散落,纷纷烧来,有清风环绕,绕着这金盏,助长火势,阻隔外界。
许玄知晓这灵火厉害,本欲动用【天鼓】,但龙牛声起,风雷大作,都被那道清风阻挡,无法影响盏中火苗。
‘果然,这人不会犯同一种错误。’
他收归雷泽,对方这灵火实在厉害,不能直接以仙基来接,对方法袍鼓荡,漫天灰烬落下,意欲围困。
许玄继续握住那柄青铜法剑,【丹霆】虽好,但要隐藏,不好全力出手,【穆明】却是正合震雷,还算趁手。
感受到剑灵传来的那缕若有若无的幽怨之情,许玄只得先安抚下【丹霆】,转而专心同眼前敌手斗法。
剑意雄浑至极,将道道缃黄灵火斩灭,青铜剑身旁太虚崩碎又瞬间弥合,安仙悔凝神看来,手中握紧那张朱红大弓,笑道:
“剑意,只是一时不见,你就悟出了?”
许玄翻手握剑,龙气森然,墨灰龙鳞上光华涌动,逆鳞铮铮而立,【不兴】和【氾滥】这两道天赋神通一道动用,全凭【玉血心】提供的血气支撑。
【泽龙体】运转,统合血气、法力,他的气息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一时不见?”
许玄只是一笑,剑鸣阵阵,直直杀来,对方将弓弦拉的圆如满月,六道丁火化作箭矢,带着一股凌厉至极的箭意飞速至许玄面门。
青铜古剑挥斩,混极变化,体内【混一无咎玄雷】有感,立刻点出三道雷霆来,皆是震雷,【天丰鼎雷】、【混光悬雷】和【正音鸣雷】,前者得自天殛山,后两者得自种雷渊。
仙基震动,体内雷龙有感,助许玄将三道雷霆尽数凝聚于剑上,化为一道混沌的紫光,同剑意相合,化为浑圆之兆,将六道丁火箭矢悉数吸入,搅得粉碎。
安仙悔神色如常,召来金盏,那道缃黄灵火瞬息落于弓弦之上,与此同时,他张口一吐,一道形似红莲的艳红之火显化,二火交缠,拧为一散着焦焚、业力的灵火箭矢。
“【小灾劫火】和【红莲业火】,一者动起灾劫,一者平生业障,你要小心。”
天陀看出这两道灵火来历,此时低低提醒,许玄自然明白,不敢轻视。
观想【天蓬诛魔图】,两尊天兵显化,各执剑举网。
一者执【丹霆】,上有白雷黑火生出,【天罚绝雷】和【小冥毒火】汇合,前者正是自种雷渊所得,为一道筑基社雷,剑尖挑起一道大符,雷火激射,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一者举着张煞气大网,是先前斩了长生观习明所得,正好拿来施展【天煞罗网】。
一时雷火激射,煞气腾腾,许玄身形显化其中,法剑斩去,剑意破空而至,死死锁定对方法躯。
安仙悔脸色稍变,他此时真正动用其仙基来,便见漫天阴火腾起,纷纷涌入朱红大弓,他接连拉弓,九道灵火箭矢若流星一般射来,穿梭不定。
许玄巍然不动,立身茫茫雷火和煞气之中,他法剑挥斩,将对方射来的灵箭一一斩却,甚至连带那股凌厉的箭意也破开,然后瞬息杀至安仙悔身前,一剑斩下,三道震雷凝为一点,自混极而出,将对方法袍斩破。
便见这扶尘宗的嫡系全身都化为莹白玉色,金色经文散布全身,正合释修的金刚之意。
许玄法剑落下,剑意循环斩灭,太虚崩碎弥合,将对方玉身斩破,一寸寸龟裂开来。
安仙悔吐血倒飞出去,法躯被斩开一道极深的伤口,气息委顿至极,此时仍虚拨弓弦,却无箭矢射出。
许玄五脏却瞬间焦热起来,阴火焚身,业障生灭,自涌泉一直冲到泥垣,正是那灵火箭矢,直接显化于内,伤及脏腑。
这灵火箭矢立即燃烧起许玄法力,甚至危及性命,若跗骨之俎,驱散不得。
许玄当即身化雷泽,血肉尽数化为散乱雷光,那枚火矢却丝毫不散,死死缠着许玄,同雷光几乎凝结为一体,散开也无用,缃黄同深红二火焚烧起来,极为恐怖。
“他修的是【讹煆火】,这仙基能直接焚烧他人脏腑,最为阴毒,是古代三灾中的火灾显化。”
天陀低低出声,许玄当机立断,直接以剑意将这火矢斩出,纵然损失不少气血和法力,但总算分开。
【玉血心】迅速增长血气,修复伤势,龙身坚韧,这些伤还抗的住,许玄上前,法剑若一线流光,直接将安仙悔钉死在这金色天梯之上。
对方此时眼神晦暗,法躯被许玄斩开,血流如注,气势一点点降低。
许玄随手一拧,剑意斩出,将此人以剑拖着前行,对方法躯顿时撕裂开来,青铜古剑已经极为贴近对方气海。
“你赢了。”
安仙悔气息不稳,口中吐血,却仍低低笑着,死死盯着许玄。
许玄懒得理会此人,直接再斩,将对方法躯劈开,让其昏死过去,但此时他古碑中清气流淌,似在示警,某道目光自远处看来。
“有紫府在看着。”
天陀低低说道,许玄缓缓调息,直接将对方身上法器、芥子物尽数扒光,连那道袍也不留。
远处的人物似乎看不下去,安仙悔身上烙印一闪,瞬息破开太虚,就此不见。
‘可惜了,早知道先多捅几剑。’
许玄低叹一气,在那芥子物中一番查找,果然寻来那柄太阳法剑,通体赤黄,其上有神乌火树,太阳神光照耀,上刻二字,为【东晰】。
许玄精神一振,气海中【清质】有感,那柄太阳法剑随之进入气海,这两柄阴阳法剑互有感应,威势直线上升,化为日月二象,悬于气海之中,甚至能缓缓均平气海阴阳,对法躯有不小益处。
“这对法剑有些眼熟,好像在哪一处见过。”
天陀声音传来,若有所思。
许玄却是看起【诛劫剑典】来,其中正有一道剑阵,需要同时操纵四柄法剑来施展,杀力极大,唤作【天劫地刑剑阵】,讲究天地人共发杀机,正和许玄悟出的【劫元剑落】对应。
【劫元剑落】需要动用雷池,许玄以龙身少有使出,如今这【天劫地刑剑阵】倒是能补足。
将安仙悔身上的物件通通装入芥子物,然后以清气镇压而下,许玄只是一看,心中就明白,绝对是血赚,所得甚至还在先前总和之上。
‘果然是金丹宗门出身,身家就是丰厚。’
许玄暗暗叹道,忆及先前斗法,对方确实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那道焚烧脏腑的仙基太过阴毒狠厉,寻常人还真难对付,许玄靠身化雷霆和剑意斩灭才止住,若是他人对上,恐怕要被活活自内烧成灰烬。
“「丁火」也是斗法极为厉害的道统,古时雷宫兼领着「丁火」和「真火」二道,一旦出手,雷火相加,无人能阻。”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扶尘宗当是有这一道的大人在?”“应当是,你真要同这一道寻仇,不过蚍蜉撼树。”
“总有一日,诸位大人也是自炼气一步步修来的。”
许玄声音低低,气海中清气流转,将他的妄语遮掩下来,天陀闻言,却是一笑,只道:
“那可不一定,有生而为金丹的,大人物转世的,甚至屈尊降贵,舍弃出身,困于金位的也有。”
许玄轻呼一口浊气,缓缓看去身后天箓,如今其上古字一变,已经化为【溟度仙将】。
“我是仙将了?”
他声音中隐含些欣喜,雷宫气数渐渐凝聚而来,气海之中清气流转,几个古字隐隐显化,但总是差了一线,不知为何。
“先前赐下篆文,是为了点亮自身的,如今又多一道,不知有何用?”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提升,许玄看向前方,天梯延伸,最上方似乎端坐一人,周身金色神雷涌动,那股剑意凌然,快到极点。
“周始。”
许玄低低念起这名字,他早有猜测,此时自然明白上方是谁在等着。
只有这位筑基巅峰的剑仙,才有资格凌驾于众多金丹嫡系之上,稳稳坐于最高处,等着诸修上来。
气海中金白法光涌动,天陀似乎在隐晦的施法,甚至清气都流转起来,助他遮掩。
“上面那人,跟脚有问题,来历不简单。”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说些有用的。”
天陀此时有些沉默,似在思索什么,声音严肃,震慑许玄心神,玄妙、悠远的道音直接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你如今修成剑意,护佑山门已经不难,就是想脱身离去,紫府也是在望,我且问你,你满足了吗?”
许玄铭心自问,可满足了?师父之仇太过遥远,对方是离国七宗之一,即使是师父在世,恐怕也不会让自己怀着这恨,存着这念想。
他想起那年的漫天风雪,有道人向他走来,长眉善目,玄黑道袍沾雪,那时他毕恭毕敬,不敢直视,但真正上山,才明白所谓剑仙,也有常人的一面。
许玄练功不勤,惹了麻烦,或是同温思安吵了架,这位师父往往就若位凡人一般,也有无奈的时候,但从不发怒。
他心中当然不满足,却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更广大的心念,源自于师父的一句话。
那时许玄初成炼气,兴高采烈地御风来到天青,温扶风多有赞扬,许玄少年豪情,便指着洛青,说日后必要达到师父境界,护佑山门,让传承大兴。
师父却只是看向天边,拍了拍许玄肩头,笑道:
“你是我的弟子,能做到更好,有朝一日登天而去,上面自有大风景。”
“天上是云,是风,一片苍茫,却无什么好看的,还是在山中好。”
许玄那时不解其意,温扶风只是轻笑一声,勉励看来。
如今数十年过去,往昔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许玄总是怀着不敢忘、不能忘的心思,但诸多琐事、挫折袭来,长辈的身影还是渐渐模糊,再深的仇怨都要叫岁月抹平了。
如今这段记忆却清清楚楚地自他脑海中浮现,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日发生,他念头通达,神气自生,以心声低低回道:
“永无穷时,若有向上之机,必要去试一试。”
他的野心此时真正暴露出来,让天陀沉默少时,而后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来,这名天妖此时真正明白了对方的意愿,但他却觉得,眼前之人,或许能做到。
“那么现在,你要一直向上,问剑上方这位【玄枢】遗存,神雷化身,只要撑过一炷香,自有坦途等着你,可敢动手?”
“有何不敢。”
许玄的气势一寸寸拔高,天陀发出癫狂的笑来,自他化为一缕残魂,还未有这么激动过。
三滴雷劫元液被取出,化作蒙蒙雷雾,散于许玄仙基之中,让他的法力瞬息飙升,即使不动用【泽龙体】,也稳稳停至筑基中期,但法躯几乎要被撑爆,【玉血心】疯狂运转,靠着龙躯坚韧才硬顶住。
许玄现在只觉浑身每一道经络、血液之中都挤满精纯的雷元,一着不慎,自己就会炸开,几乎是行走在悬丝上。
“去吧,你是我看中的人,且斩出个通天大道来。”
风中似乎传来妖魔的声音,让许玄倍感亲切,随着他看向最上方那个人影,仙基前所未有的运转起来,疯狂示警,【丹霆】亦是剑鸣不止,正是处于【逆势】。
性命震颤,他只觉好似有柄仙锋直抵眉心,前方就是雷池重地,不可逾越。
然后他含笑向前迈步,雄浑高远的剑意生发,循环变化,出于一极。
前方还有两人,一者身绕庚金杀气,一者驾着青蓝雷光,此时互不理会,错开道路,他们不是观律殿的传承,和这龙子无什么道争。
两人皆都面目模糊,为法光遮掩身形,气息都已至筑基后期,下方行来的那位龙子气势却分毫不让,同两人持平。
“道友,行至此地已经足够,再往上,恐怕危及性命。”
青蓝雷光之中,传来一道清远的声音,难以辨别男女老幼,语气和善,似在劝解。
“谢过道友,上面风光好,我欲去看看。”
许玄只是一笑,周身剑意越发摄人,一旁的庚金杀气中,却是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声音暴烈,朗笑道:
“幽度龙子爽利,等我调息好,也要上去问问那人,先让我看看龙子本事。”
“必不让道友失望。”
许玄拔出【丹霆】,这柄法剑化为玄黑之色,紫白雷纹显化,上有北斗,天罡星明,此时已经容不得藏拙,唯有拼尽全力。
斗枢残余的气数逐渐汇聚而来,许玄气海之中,篆文缓缓显化,萦着白耀雷光,劫罚之意浓重。
金色天梯顶端,抱剑端坐的那位白衣文士缓缓睁眼,嘴角带着一丝儒雅的笑意,金雷煌煌,天威凌然。
(本章完)
第178章 天枢
第178章 天枢
金色天梯最顶端,无数神雷涌动,化为一片粹然金海,雷光煌煌,好似一轮大日生于云端。
一点紫意突兀地闯入,循环交转,立身于茫茫金色雷海之中,若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许玄轻呼一气,【丹霆】剑鸣不止,剑意生发,化为浑圆之态,不断将汹涌而来的金色雷电斩灭,稳稳立身于此地,然后长剑直指眼前之人。
面前的白衣文士握住手中金色长剑,整片雷海都因他的动作而翻滚、震动,有律令捷鬼,金甲神人,紫金天蛇、金雷大日等诸象在周边显化。
“周始。”
眼前的白衣文士依旧含着儒雅和善的笑意,静静报出自己名号,眼眸之中,逐渐沾染上一丝粹然金意。
仅仅是立身此处,给许玄带来的压力就远胜先前任何一名敌手,天威浩浩,电蛇奔走,天雷炸响,若在怒斥他的不自量力。
许玄运转【泽龙体】,溟泽的天赋神通也一并发动,逆鳞上玄阴之光涌动,水波不兴,洪涝四溢,连带【玉血心】也全面增幅来。
他的境界一瞬之间冲至筑基后期,法躯疯狂吸纳着雷劫元液,造化与毁灭一体的灵液不断为他提供法力,几若要撑爆气海。
“穆幽度。”
“请。”
双方拔剑,许玄气海之中,有一根金香开始缓缓燃烧。
许玄先动,【陷泽腾龙术】发动,配合仙基,雷泽倾覆而下,将周边化为他的主场,坐镇枢机,总握雷霆,仙基中神人雷龙一道发动,三道震雷汇合,化为紫雷蛟龙腾跃于泽中。
他心念一动,雷龙同剑意一般循环而动,整片大泽随之变化,最后以他人身为极点,爆发而出,身化流光,以丹霆直斩而下,若天河泄闸。
周始依旧站着,甚至主动散去那些拥护他的金色神雷,身旁空空,仅余缥缈的云气,并无多余动作,只是一斩。
璀璨的金色剑光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斩来,就好像在许玄出剑之前就已经存在,正静候着他,明明是许玄先出手,但对方拔剑,瞬息又拿回主动。
许玄看着那剑光斩来,只得转攻为守,紫雷蛟龙萦绕于剑身,雄浑高远的剑意斩去,化为浑圆,将那道剑光抵住。
若千山倾倒,万军结阵的重压自剑光上传来,三道震雷凝结的雷龙瞬息被斩,原本循环变化,外物不能动的剑意出现一丝破绽。
那缕剑光威势不减,继续向前斩来,将雷泽分开,若金鳷擘海,只余一线天光。
许玄以【丹霆】连斩,剑意几乎要凝实,化为浑然天成的圆状,太虚在这恐怖的剑意下崩碎,然后又瞬息弥合,最终将那道剑光彻底磨损殆尽。
他此时已经险些被击落下顶端这片金色雷海,拄剑站定,轻呼一气,气海之中,那根金香才堪堪燃烧一小截。
周始此时握住那柄金色长剑,眼眸已经化为璀璨的金色,嗓音醇厚,袍服随浩浩天风而动,只低低道:
“我不会留手,你若是惜命,就下去罢。”
许玄那蛟蛇瞳孔之中,渐渐升起蒙蒙紫意来,他只觉全身的血都烧的滚烫,神魂震颤,【丹霆】上的剑灵正在欢呼高喊,他只笑道:
“来!”
【穆明】、【清质】和【东晰】三剑随出,手中【丹霆】化为银白也一齐显出,法剑分别立于四方,剑意弥散。
震音、月华、日焰和劫雷齐齐涌出,统合于那循环交转,恒远不变的剑意之中,【天劫地刑剑阵】此时发动,将周始锁定其中。
雷泽漫溢,仙基最大程度催动,同这座剑阵相连,观想【天蓬诛魔图】,三尊天兵随之显化,各领一方,执剑镇守,许玄则坐镇东方,手执【丹霆】,控着杀机最盛的一处。
这剑阵对他的体魄、法力、灵识和剑道都要求极高,几乎不是筑基能使出的,许玄经过天雷淬体炼神,本身还是龙躯,这才能勉强施展。
剑阵之中,一片苍茫,周始抬首,眼中显出一点错愕和恍惚的情绪来。
“若是在古代,你确实有资格登天,可入雷宫。”
他声音不大,但却传遍此地,无数金色神雷变化,为之附和。
许玄不言,操纵剑阵,天地人共发杀机,阴阳二气轮转,紫雷蒙蒙,白雷刺目,所有一切凝结一处,化为一道剑轮,镇压而下。
周始法剑逆势而上,抵住这道散着无边杀机的剑轮,周边茫茫多的金色神雷欲来相助,却被他斥退。
他周身并未有任何别的法器,仅余一剑,也未曾使过什么法术、剑招,仅以剑意对敌,后发先至,快过因果,无论许玄使出什么手段,只是一剑斩去,对方便不得不防。
浩浩剑轮被斩破,对方施展出的金色剑光也随之破碎,许玄心念稍沉,法剑相击,他才感受到对方手中那柄金色长剑的问题来。
不是什么古法器,更不是什么紫府灵剑,而是以凡铁铸造,普普通通,毫无神妙,但在那快到极致的剑意加持下,却成了世间一等的杀器。
‘筑基一境,恐怕找不出比眼前之人更强的了,这就是一剑破万法的威势。’许玄心思火热,他目光炽盛,浩荡剑意生发,要以对方为磨剑之石,淬炼自身新生的剑意。
周始似乎看出眼前之人的心思,脸上渐渐生出笑来,剑尖之上,诸多金色神雷凝聚,化为一轮璀璨的大日,他以剑挑之。
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使出些手段,那轮神雷大日沿青道而动,至阳至刚,同剑意相合,蓄势待发,散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白衣文士剑挑大日,看向上方的剑阵,沉声道:
“与天俱游,天枢不移。”
剑斩而出,许玄在其出剑前就已经做好防备,但毫无作用,对方法剑太快,招招皆在许玄动手前就斩来。
带着剑意的神雷大日瞬息冲破【天劫地刑剑阵】,代替许玄成为此地枢纽,周始屈指轻点,手中法剑归入那轮神雷大日之中。
天枢既定,许玄尝试以雷泽变换身形,却无论如何也走脱不得,始终在那轮神雷大日照耀之下,金色法剑瞬息而至,直抵许玄心窍。
他显出原形,龙身腾跃,墨灰龙鳞上明光涌动,【不兴】的天赋发动,【羲焰】更是掀起涛涛火墙,太阳神光照射而下,护佑龙躯。
三名天兵齐齐冲来,执剑而挡,然后瞬息就被斩灭,化为散乱的雷光,许玄以龙首衔剑,龙躯舞如浑圆,在瞬息之间迎上那金剑。
剑意碰撞,各色法光冲激,周边为之一清,地水风火轮转,一片苍茫,雷光四涌,再也不得见其中情景。
原本广袤的雷泽此时逐渐萎缩,晶莹的龙血泄地,周始眉头稍皱,似乎在等待什么,静静站着。
一线天光破开,许玄人身化作雷光飙飞而出,自茫茫雷光之中现身,法躯受伤极重,仅余右臂,化为龙形的左臂被金色长剑钉住,但也给了他机会。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转守为攻,一瞬之间就冲至对方近前,【丹霆】挥斩而下,雄浑剑意循环斩来,这柄法剑和他心意相通,他的精气神抵至顶端,斩出他平生威势最盛的一剑。
周始看着眼前斩来的玄黑法剑,并未闪避,脸上显出笑来,并指作剑,双方碰撞在一起,轰鸣声响彻此地,而后双双倒飞出去。
几乎同时,两人起身,许玄内视气海,那根金香已经点燃大半,他催动【玉血心】,争分夺秒的修复伤势,但左臂遗留着剑气,阻隔血肉,颇难处理。
周始此时气势也稍降,召回那柄金色长剑,其上还钉着许玄的左臂,鳞爪锋锐,龙血淋漓,他法剑一挥,将这截手臂原送至许玄面前,稍稍示意,暂收剑身。
许玄重新将左臂接上,龙鳞弥合伤处,轻呼一气,他已经手段尽出,快到强弩之末,而对方仅是气势稍稍降低一丝。
他以心声低低道:
“再来三滴元液。”
“你会死的,法躯直接爆开。”
天陀的声音响起,若在告诫,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将心神沉入这场斗法之中,他畅快万分,剑意越发凝练浑厚。
“若是就这么退走,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许玄性命震颤,他只觉自己如今正走在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路上,一旦退却、让道,此生再无向最高处进发的机会。
金香缓缓燃着,还剩短短一截,但眼前的白衣文士却已经重新执剑,天上那轮神雷大日照耀而下,金色剑气巡回周天,将许玄锁定。
气海内再无声音响起,三滴雷劫元液散开,化作雷雾涌入,许玄全身鳞甲炸开,血肉破碎,催动【羲焰】,将自身法躯死死束缚住,不使法力外泄。
他的气海真正意义上要爆开,仙基甚至隐有崩碎之兆,汹涌的雷元将他全身经络撑开,他的双眼变为纯粹至极的紫绛之色。
显化龙首,吐出一口纯粹至极的紫色雷霆,落于【丹霆】之上,这柄法剑发出喜悦至极的剑鸣声。
紫色雷泽再度倾覆而下,若瀚海一般,许玄握紧法剑,高高举起,无数紫雷应召而来,向上延伸,化为法剑的一部分,直入高天。
他神色肃穆庄严,【玉血心】疯狂跳动,若战鼓一般响动,几乎抽干他浑身血气,法力涌动,尽数加持到这一剑上。
这条蔓延直上,同千百雷枝电蛇勾连的剑光斩下,浩瀚的雷泽托举许玄法躯,蒙蒙紫光照耀,映的他若神圣一般。
周始郑重至极,金色长剑随之前指,那轮神雷大日落于剑身之上,他立身之处即为天地枢机,漫漫金色神雷凝为实质,同剑意相会,直斩而出。
一片混沌,天梯顶端,仅余紫金二色,再无他物。
许玄气海之中,那尊苍灰石人神像,此时脸若被刀凿,缓缓显出一窍来,为一口,混沌气弥散,震音响起,同他的仙基彻底勾连而上。
(本章完)
第179章 天蓬
第179章 天蓬
金色天梯顶端,一片茫茫,紫金二色交缠冲击,剑光搅散周边云气,天地一清,雷音轰鸣,响彻天地。
徐亦抬首,看向上方,心却忽地一揪。
“他和那人对上了。”
即便隔着极远处,那两道剑意传来,依旧让人肌肤生寒。
徐亦有神色稍显担忧,他自然听过那位【天枢剑】的尊名,当世极少的筑基剑仙,且入世极深,威名响彻离辽二地。
或许在某些极为古老的道统中,还雪藏着这等人物,但少有走动,这位天枢剑仙几乎是世间第一等的筑基,即使是先前遇到的那扶尘道子,也难以相比。
她继续向前行去,注视着顶端,只余紫金二色,看不出形势。
另外一处,许玄和周始法剑相击,一者剑意雄浑高远,循环出于一极点,一者剑意秉持诸雷急速,快过因果,携着煌煌天威。
双方法剑相斩,极为恐怖的压力自那柄金色长剑上传来,将许玄击退,即将跌落此地。
他只拼命催动起仙基,【丹霆】上甚至显出裂纹,剑灵哀鸣不止,但还是站定,立于边缘处,挡住对方剑威。
金日落泽,无边神雷此时一变,若金色天火,要将这片雷泽焚烧干涸,许玄只觉气海之中,有什么事物同仙基勾连而上,让他原本即将破碎的法躯稳定下来。
一点苍茫的混沌之气悄然生于雷泽之中,贯通雷泽和劫池,【混一无咎玄雷】显化,紫白纠缠,内景彻底融为一体,已经是六品级别,成为某种崭新的仙基。
他心有所悟,只觉《震耀问灵法》还通往一道仙基,归于「社雷」。
气海,乃至每一寸血肉都贪婪地吸纳起雷劫元液来,他的法力迅速上涨,境界突破,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周始此时却收剑,仅是一笑,再无威势,许玄气海之中,那根金香缓缓燃烧殆尽。
清气流转,篆文彻底显化,四个古字熠熠生辉,为【劫法自来】,剑气蓬勃,劫雷环绕。
“够了。”
周始此时散去威势,若一普普通通的文士,身后金色天梯再度往上,通往无边幻景,有天宫坠落,雷部崩溃诸多景象。
“多谢成全。”
许玄低低谢过,眼前之人有意磨炼他,一点点施加压力,才让他最终得以突破。
“是你自己把握的机会,不是任何人给的。”
周始神情严肃,此时低低说道:
“再往上,自有你的缘法,只是.”
他抬首看去,这座洞天真正行将崩溃,再也难以维持。
“「震雷」不是好走的,审时度势,才有机会,大人物的话,皆不可信,你要谨记。”
这位白衣文士眉眼稍沉,语气此时真挚不少,低低说来。
许玄轻呼一气,他不觉对方有什么恶意,只回道:
“明白。”
周始点头,然后缓缓让出道路,许玄收起法剑,再次谢过对方,拖着伤躯,一往无前,登天而去,迈入那无边幻景之中。
金色神雷涌来,此地再度恢复原样,他抱剑打坐,只是仅过少时,自下方又缓步上来一人。
庚金之气冲激而起,对方缓缓显出身形,筑基巅峰的气势散发,是一女子,英姿飒爽,五官并不柔美,反倒带着一股行伍间的杀气,身形挺拔,好似一株玉竹立着。
“周剑仙,上次在边关没有尽兴,这次我特意来这,如何?”
她手持一杆暗金烈光大戟,身披银甲,看向眼前之人,语气暴烈,跃跃欲试。
“梅冶道友,何必纠缠,你我又无什么道争?”
周始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显出些无奈来,缓缓起身,握住法剑。
梅冶一笑,杀气席卷而来,身后有诸多金色漩涡显化,庚金之气生发其间,诸多刀剑斧钺、枪戟锤鞭显化其中,都是赫赫有名的法器,被她召来,死死锁定眼下之人。
周始拔剑,眼眸看向漫天金色漩涡,低低笑道:
“原来如此,你成了。”
剑意生发,同无边庚金之气碰撞,周边雷云再度乱作一团,然后身披银甲的女子倒飞出去,口中吐血,复又站定,笑着杀来。
——
空洞,虚幻的景象萦绕四周,许玄已经迈入此间,静静看着眼前景象。
震神社三色雷光交织,显化出种种景象来,似是昔日旧事,他一一看去。
有身影横贯天地,携着无穷雷光,以社为天律,震为界分,神为兵戈,同雷部诸将共同镇杀一血气同九州相连的魔影,而后天地功德降下,玄黄之气高升。
天地之中,仍有修士服食血气,一念便吞食百万凡人,甚至父子相残,兄弟相食,九州染血。雷宫巡天,捉拿、打杀不知多少修士,终于重立纲纪,天地清平,众修不得不遵奉道德,一旦服食血气,冥冥之中自会被斩道。
而后是某道始白之炁消散,雷宫之中,最高位的几道人影要么陨落,要么离去,一片空虚,似乎有人出手,极为隐晦,雷宫随之溃灭。
“祖炁不显,雷宫溃灭。”
天陀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定住心神,继续看去。
灵识之中,【天蓬诛魔图】隐有所感,眼前景象再度变化,在同现世遥远无垠,恍若另外一界的地方,有一身绕万道雷光的模糊人影,同道图中的那位【天蓬仙君】相似。
许玄只是稍稍看了一眼,神魂瞬间就有崩碎之兆,气海中清气冲起,天宫甚至都震动起来,将许玄神魂定住,护佑心神。
“祂还存世,只是不得归来!”
天陀此时也惊呼出声,雷宫消散已经是上古之事,这位竟然还有踪迹,太过摄人。
紫、金、白三道雷霆冲起,交织一处,将那道仙影遮蔽,再也不得窥视,散着终末之气的幽白仙光冲起,向着三道雷霆蔓延而去,似在封锁。
而后一切景象消散,现世崩碎,化为一片苍茫的混沌,生灵尽数消亡。
此界行至终点,逐渐凝缩为一点,然后炸开,阴阳显化,五德遂成,大罗和现实凝合为一,重新有生灵自其中孕育而出。
这些虚幻的景象消散,许玄心念渐沉,似乎窥得什么大事,但仍不解其意,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或许就是未来,所有生灵都会死去,包括他身边之人。
“是了,是了,这就是那位太阳仙帝毕生所求,地上仙界,万灵不朽!”
天陀声音激烈,此时情绪波动很大,急急说道:
“祂一定不会允许这事的,身为雷宫仙君,代天行罚,将万灵性命系于己身,这种重开一界,改天换地的手段,受益者只有那极少数人,祂绝不允许。”
“神、震、社三道,都要有人,阻止祂归来,不然就是乾坤染血,仙人都要伏诛!”
许玄心中发寒,仅他所知,「震雷」位上,可是有人,对方是什么意思?
气海之中,那尊苍灰石人静静立着,同他的仙基相合,让许玄心思渐沉,对方若是真有什么恶意,以祂的身份,心念一动,自己就要仙基溃散而亡。
相反,这位真君还赐下福缘,助许玄凝聚性根,让他玄景圆满,有几分栽培的意思。
但如今再看到这幅景象,许玄心中却渐渐发寒,若是有朝一日那位雷宫的仙君归来,恐怕免不了血洗雷道的大人物,但如今也有道统欲阻拦这事。
两边斗法,牵扯神、震、社三道,随便产生些冲击,就足以将他震得粉碎。
“这才是此行最大收获,能窥得此事,就能把握天下大势,神通在望,甚至”
天陀低声说道,以他的看法,许玄积累深厚,如今又得了雷宫的气数,想要突破紫府,并不难。
“顺势而为,自是一片坦途,若是逆势而行,就是有仙碑在,也是必死无疑。”
妖魔的声音渐渐在心头升起,好似蛊惑,许玄只以心声回道:
“先成紫府,不然一切都是妄言!”
周边景象逐渐消散,他又重回那金色天梯之上,这座洞天此时真正崩碎,他向下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紫衣女子的身影,对方冲他遥遥招手,朗声道:
“再见!”
接着一道紫色大符破空显化,将徐亦直接接走,下方众人也都纷纷离去,唯有天梯顶端,金色雷光仍同一团庚金之气相缠。
剑意生发,一女子被击飞,银甲破碎,伤势极重,身上鲜血淋漓,还欲杀去,但太虚破开,一道金气席卷,将她接走。
周始看向上方的许玄,遥遥收剑一笑,无边金雷涌来,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许玄迅速祭出那枚【栖焚真羽】,呼唤起火鸦来,便见太虚洞开,赤火将他卷起。
与此同时有银气袭来,却被一阵清风所阻,正是那位斐祥妖王,身有伤势,显然是斗法所致。
蹈焰来此,直接将许玄接走,气息不稳,似是受伤,太虚深处有诸多文字显化,霁青之火燃起,七条雪白的狐尾展开,将诸多神通之光尽数遮住。
“你们走。”
“窃文前辈!”
蹈焰脸上有些不甘之色,但仍旧裹起许玄,身化一线流光,在太虚中迅速奔行。
这座洞天彻底崩碎,纷乱的雷光携着诸多事物散开,不少紫府动手争夺,但仍有遗漏的,突破太虚落入人世,不知是多少人的造化。
(本章完)
第180章 婚事
第180章 婚事
无边雷光悉数消散,那轮神雷化作的大日裂开,彻底将这座洞天毁去。
蹈焰本携着许玄向外飞遁,但自洞天之中隐有波动传来,在外的所有紫府都停下争斗,一股毁灭的气息席卷此地,重压传来,无人敢妄动。
自裂开的煌煌大日之中,缓缓升起一道剑光,引着万千道神雷,粹然金光席卷而来,将太虚照彻,诸多紫府此时都已动弹不得,为那股凌厉至极的威严所制。
许玄眼中涌来清气,身旁的赤火似乎也止住一瞬,所有一切都如静止一般。
他看清那道金光为何物,是一柄璀璨至极的亮金天剑,上有天枢,清阳之图,所在即为天地枢纽,众修皆走脱不得。
白马青牛的吼声响起,祭祀之声随之高唱,许玄看到无数高巍至极,千奇百怪的神像自太虚中显化,统合于一股浩瀚的铁灰之气下,那柄亮金天剑随之落入茫茫铁灰气息中,光辉被遮掩。
‘是那柄剑。’
许玄此时亦是动弹不得,却瞬间记起,当初地府攻入玄枢道,正是这柄金色仙剑斩灭阴间中的存在,恐怕是玄枢真君的法宝!
‘竟然给了辽人。’
涌劫天可是位于离国,这等重器几家仙宗竟然会让出,实在是难以想象。
铁灰之气消散,那股威压却还未散去,甚至越来越重,自这片洞天的最深处,无边白耀雷光冲起,有天律显化,许玄只觉头皮发麻,似乎有劫罚即将降下,危及性命。
在场的所有修士,上方皆有劫雷凝聚,一时天地之间,白光照耀,劫雷滚滚。
一方黑色大印自那汹涌的劫雷之中升起,许玄得来的天箓有感,他上方的劫雷稍稍散去,那黑印冲天而起,威势还在那柄仙剑之上。
太虚开始不稳,密布若破镜一般的裂痕,印上有四字显化,为【斗枢上罚】,许玄心神巨震,体内【劫心池】遥遥有感,银白雷光冲激。
“【斗枢上罚印】,古代雷宫之物。”
天陀似乎认出这事物,低低出声。
离火涛涛,金色的香火神道自太虚之中显化,许玄似乎看到无数山水神灵立于其中,有雷公电母,力士神人走出,这方浩大至极的香火神道缓缓将这【斗枢上罚印】纳入其中。
在众多雷道神灵前方,正高高端坐着一尊香火金身,闭着双眼,身旁有银白劫雷降下,样貌同那宋世明一样,伸手将这方【斗枢上罚印】纳入。
清气流转,许玄的目光穿过重重香火金气,在那尊高巍的社雷金身之中,赫然藏着一人,正是宋世明。
‘最大的好处,还是落到离国帝家手中。’
许玄暗叹一声,这里的情况,自始至终都在宋氏掌控中,这方大印想来就是那位离火帝君的目标。
一切威压散去,诸修自被镇压的状态下恢复,蹈焰当机立断,赤光一闪,若流星一般,离开这方乱地。
少时,蹈焰便携着许玄归于重华,破开太虚,落入奉焰山上,直入丙阳殿中,杨缘意兄妹二人早在此等候,此时见着父王归来,急急上前行礼问候。
蹈焰坐于主座之上,吩咐几人落座,这位妖王此时神色轻松不少,沉声道:
“老大人和虚道斗法,自益州一路杀至南海,截断三江,行至朱崖,已经将那人收入【天乌巡阳瓶】,以【上阳神火】炼之,一域海水为之煮尽。”
“刚刚我有感应,白狐丘和飞廉也已脱身,几家仙道联手,还是未能留下我等。”
下方的杨缘意面有喜色,笑道:
“恭喜父王,此番事了,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
“正是。”
蹈焰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下方的许玄,笑道:
“幽度,此次多亏你出力,事情才这般顺遂,先前你断手留令之情,火鸦必不敢忘。”
说着,蹈焰将一幅金色令牌取出,落于许玄手中。
“这令牌本就是你争来的,我扫过一眼,其中有篇五品的神雷功法,你可拿去参详。”
这位妖王此时笑的很是和蔼,喊许玄更是十分亲切,几乎若自家人一般。
“谢过大人。”
许玄此时起身,接过令牌,他感觉上方那位妖王似乎还想说什么,心中不由慌张。
“幽度,你如今修成剑意,突破中期,一路杀出洞天,已经是当世一等的修为,不愧是溟泽龙脉所出。”
许玄鳞甲瞬间发紧,他感觉似乎接下来对方就要话锋一转了。
“你和缘心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这事情就不必拖了。”
杨缘意也在一旁,看着这位幽度龙子,越看越顺眼,以其资质,成就神通几乎是必然,恐怕各家都有忌惮或拉拢之意。
“幽度道友,你如今势头过盛,各家都注意到,【溟云天】又封闭着,紫府不出,仅有旨意传下。”
“我【丙日奉焰鸦】一脉是诚心想要护住你,才想如此行事,非是逼迫。”
杨缘意沉声说道,许玄当然明白对方好意,至少在他落入地府后,那位老妖王可是亲自杀入,一扫阴间,只为救自己归来,而那时许玄还未悟出剑意。细细想来,火鸦确实是极讲信义的,至少许玄想了一圈仙道,恐怕没有哪位真人会这般涉险去救自己,只是.
杨缘心站在一旁,看向许玄,赤瞳明亮,浅浅笑着,气若朝华,鬓角的红羽越发莹亮。
“还是待我成就神通,重归溟泽,问过父王旨意再说,届时两族修好,岂不是美事?”
许玄感到头疼不已,先前以要修剑意为由,拒绝这事,如今只好搬出广泽龙王来,暂时拖着。
却见上方的蹈焰妖王只是一笑,自手中缓缓显出一道玄阴法光来,化为一道法旨,直接向许玄涌来。
“这事情不单单是我火鸦的意思,不久前溟泽那边通过洞渊降旨,是那位广泽龙王传来,你可看看。”
法旨展开,文字显化,看得许玄头皮发麻。
“兹闻大夏丙阳一脉,杨纪夏之女缘心,德行出众,天赋过人,吾闻之甚悦,使吾儿幽度择良辰成婚,待到幽度神通,入溟泽可领符节,统南海一域。”
落款为【广泽晦云龙王】,散着浓重的壬水之气,刺激的许玄逆鳞铮铮而鸣。
“原来是父王之旨,可容我仔细看看。”
许玄声音恭敬,却是立刻问及天陀应当如何应对。
“确实是广泽无疑,这话是给我说的,赐婚你先应着。”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许玄却是心中一惊,真要被火鸦留着,还怎么回山门而去。
“怎能答应,人身不要了?”
“成就紫府和突破筑基不同,龙身难以同步,需要单独成就。”
天陀声音幽幽,继续说道:
“你如今虽然得来《泽雷履龙经》,但你的仙基其实已经和【降雷泽】不同,兼有社震。”
“若是继续按照纯正的震雷功法走,恐怕会出问题。”
许玄心中稍沉,他本以为得来功法就可安心突破,但天陀一说,他确实感觉不对。
“那该如何?”
天陀声音中隐含着些兴奋,低低道:
“你气海中的【混一无咎玄雷】可分可合,正应你如今这道仙基,我觉得可以让龙身以【降雷泽】突破,人身再以【劫心池】。”
“待到紫府,两者归一,说不得你瞬息就可比两神通。”
许玄暗暗思索,但心中却起了疑问,只以心声道:
“那我人身的功法去何处寻,社雷的紫府功法,哪里是我能找来的?”
“不用你寻,经文会自己找上你。”
天陀的声音诡秘,他缓缓将藏于许玄气海中的那道【溟度仙将】的天箓召来,接着发狠向着白玉天宫周边的清气掷去。
这道天箓当即碎裂,化为一团银白雷光,散着雷道气数,被清气束缚住。
“你如今最大问题,就是龙身所得,人身难用,之后赤云妖灾,清洗蜀国遗脉,突破紫府,这都是大坎。”
“所以我要把水搅浑,【涌劫天】破碎,斗枢院的气数落于人间,正是有意培养雷道种子。”
“一旦牵扯雷宫,我的手段便可以施展,借着仙碑位格做假成真,只要仙将的职位在,功法自会来寻你。”
“至于龙身,借势火鸦,藏身南海,安稳成就紫府剑仙,也算留了后路,有保住山门的机会。”
许玄心神一震,他确实想过这事,洞天所得甚多,但如何用于人身,让他发愁,如今天陀所说,倒是指出明路,那就是扯雷宫的大旗。
“龙身并非真正的分身,不能和人身同时行动,该当如何?”
“我自有手段,你先答应火鸦即可,闻幽不显,分身之术少见,但一心二用的法门还是有的。”
上方的蹈焰已经等待许久,只是笑道:
“如何,幽度你若是应了,有老大人在,除了金丹,天下无人可伤你,稳稳修至神通,届时就是世间第一等的剑仙。”
许玄深吸一气,若有所思,沉声道:
“既然是父王之意,幽度自然愿意,只是我有些事务在外未断,恐怕这婚事需要推迟。”
蹈焰眸光一亮,这位龙子真正同火鸦通婚,意义非凡,甚至有溟泽的旨意,更是难得。
“无妨,这都是小事。”
“缘心,先带幽度去【栖鸦库】,将那东西交予他。”
许玄心思稍沉,既然没有神通愿意保住山门,那他就自己做自己的靠山,一位紫府剑仙兼溟泽龙王,是否有资格保下山门?
(本章完)
第181章 归去
第181章 归去
行于奉焰山上,许玄心思却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起某个在门中等待他的身影,一种愧疚和不安渐渐弥散至心间。
“你是觉得有愧于你那师妹?”
天陀似乎察觉到许玄心绪,低低传音。
“不用你管,这事情还不是你非让我应下的,即使不答应这婚事,火鸦难道还能驱走我?”
许玄心中困惑,还是说来,天陀却只是怪笑一声,继续说道:
“并非一回事,广泽的旨意其实是给我看的,你既然借溟泽之名行事,龙庭的因果你当然也要承下,他既然这么说了,想来有考量在。”
“你假托龙庭之名许久,这事还是答应为妙,不过假借火鸦势力。”
“男女情爱,和所谓神通相比,不值一提,糊弄过去就行,拖到你紫府,还不是想去哪里都可,怎么,天下还有人敢逼迫一位紫府剑仙?”
许玄心思渐沉,他觉得这样不对,仙道应当是自由自在,如今这般利益算计,可有一点仙气,一点真情在?
前方行着的杨缘心忽地回首,迎着日光,神色认真,轻声道:
“你是真心所愿?”
许玄看向那张脸来,不知如何去回答,杨缘心眉眼稍垂,低低道:
“我自小就明白这些事,并未有什么怨,但既然定下,我必会以真心相待。”
“还望幽度莫怪我父兄,他们或许是有些咄咄逼人,但绝无害你之心,若是你真的不愿,我族也必定会保你。”
“你如今一身修为皆靠自己,缘心敬服,这事你完全可以自行处断,不管如何我都支持,父兄那边,我会去说情。”
她声音沉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又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意味。
“若是你真有顾虑,只当这婚事是假的,我也会顺着你的意思来,毕竟,你心有所属,也注定有大成就.”
杨缘心低低说出这话,她的自尊几乎要落到地上,眉眼低垂着,身上有些发颤,往日那股明快的神气再也不见。
“没有这回事,这事情个中牵扯,我自然明白,绝不至迁怒于你。”
杨缘心稍稍点头,重又抬首,勉强露出明快的笑来。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只要成就紫府,一切好说,届时便可自行决定这事,主要就是溟泽那边,不知广泽龙王是何意?
很快就行至那【栖鸦库】前,落在奉焰山阵法中心,杨缘意取出阵盘,轻轻一拨,便见下方一座赤色宝库打开,自其中缓缓显出一枚萦着清气的莹白灵丹。
“这是【清灵神一丹】,大夏秘传,金乌嫡系才得享用,「清炁」一道的灵丹,突破紫府时若是服下,能平生三成突破机会。”
“此丹炼法已经失传,我族也仅余两枚,一枚是留给我兄长的,一枚便交于你,以成神通。”
许玄接过这灵丹,气海中天陀却只低低道:
“清炁灵丹,确实少见,看来火鸦是铁心要让你突破紫府,下了血本。”
“你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大致在二三十年后,就可准备突破紫府,一旦成就,能使的手段便多了。”
许玄并不言语,他接过宝丹,只低低道:
“谢过贵族。”
杨缘意眉眼低低,只道:
“我族恐怕两三年后就要前往南海,走脱离国,你如今有什么事务,还是尽早处断为妙。”
“在外还需小心,若是遇到事情,祭出那根真羽,父王,甚至老大人都会出手。”
许玄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同杨缘心告别,定下再见之时,便御风离去。
只是一出奉焰山,许玄立身云端,便有些心慌,低低问道:
“如今有多少人在看我。”
“大致十来位紫府正以神通窥视你,你成就剑意,又是妖类,不少仙道恐怕都欲将你尽早除掉,溟泽龙庭名号响亮,但却出不了手,这些真人顾忌的是火鸦。”
“怎么走?”
许玄心思一沉,天陀却嘿笑一声,将先前那封广泽龙王书写的法旨召来,玄阴之光涌动,瞬息破开太虚,将许玄拖拽入内。
这里像是太虚,但又有浓重的壬水之光,延伸为道路,嵌合在太虚极深处,同外界隔断开来,无人能窥视。
“这是何地?”
许玄心有疑惑,他隐隐觉得,这地方似乎是某种传送的道路,和溟泽相关。
“【溟泽天路】,由壬水龙君在太虚中开辟,自从溟泽避世,这地方就一直荒芜,你父王可是把穿行此地的权位交予你。”
“龙庭加大对你的下注,甚至有意让你接收溟泽在外的遗产。“这是由金丹在太虚中开辟的道路,算是对传送之法的替代,本同整片离国的水系对应。如今缺损的厉害,仅剩漓水一截,恐怕再用几次就会消散,但也能保命。”
天陀声音低沉,继续解释道:
“壬水龙君正是自南海登岸,广泽让你前去,恐怕正是有因果在。”
“果然是有借有还,龙庭也到了收债之时。”
许玄低低叹道,天陀则催动法旨,使许玄悄无声息的自洛青一处小溪底处显化,为一墨鲤,顺流游至闭关洞府。
重归肉身,许玄轻呼一气,气海中清气未动,一片平静,看来这条天路确实隐蔽。
心念一动,他气海中仙箓有感,似乎隐隐能窥见,无数雷光自太虚之中落下,缓缓向着人世而去,诸多修行雷法之人,渐渐身生气数。
“你先闭关,修行这【大千心观】来,我要尝试伪造雷宫的气数,借仙碑的位格,以假乱真。”
天陀不由分说,显化出一篇法术,并无品级,是某种极为独特的分神修行之法。
许玄细细看过,这法术是古代仙修难忍清修之苦所研出的,原身居于灵地修行,灵识却能分出,神游方外,一心二用。
这不是分身之术,而是以一处灵地为寄托,总而控之,等若将身躯视为傀儡,心神随时可进入其中。
‘灵地,气海中的天宫是否可行?’
许玄心思一转,直接尝试将心神寄托于那天宫之上,清气徐来,竟直接勾连上那【太清道境】,他心神如一,无视阻隔,随心变化。
“龙身就在火鸦之处闭关,直到紫府,至于所谓婚事,能拖就拖,不行再看。”
许玄手上戴着那墨玉龙纹镯,稍稍尝试,【混一无咎玄雷】分化,带动仙基,【降雷泽】归于龙身,【劫心池】则依然在原身之中。
心念一动,两道仙基竟能通过那处【太清道境】联系,相隔极远也能交换、融汇,甚至双身同时修炼,他的修行速度要快上不少。
‘倒是不必担心分化仙基影响实力,随时都能收回,甚至哪一方遇险,完全可以通过【太清道境】将仙基收回。’
许玄轻舒一气,如今修为已至筑基中期,人身如何突破紫府,也该考虑,一旦准备突破,最短也要五年闭关,长则十年、二十年都有。
在此期间,仙基正处于变化之中,一旦被人破关,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门中应当多培养几名筑基才是,不然到时紫府未出手,几家筑基就先打乱我闭关之事。”
许玄心思一沉,开始点检起自己如今所得来,此番进入涌劫天,所得资粮、灵物和法器极多,但如今想要使出,还需要耗费一番心思。
先是法器,紫府一级的【参羊蕴胎炉】,蕴土一道的,恐怕对法言有用。
至于古法器,三幅宝甲,【地荒】、【霄雨】和【戊光】,南修身上的【金鳷剪】和【地煞塔】,洛舜伏带着的【神律镜】,习明的那柄【金秋】法剑和【堕光天网】。
许玄将这些古法器尽数投入清气之中,借着仙碑震碎分解,化为最为原始的灵物,收获不少,只待重铸。
接下来便是那安仙悔身上的物件,道袍、大弓和金盏,都是极好的古法器,许玄稍稍思索,暂时以清气镇着,并未粉碎,准备通过龙身交易。
对方芥子物中,除了些丹药资粮之类,最为贵重的便是灵火,共有两道筑基级别的真火,许玄心中一喜,这可以喂给炼器的火灵温光,让他直接突破到筑基,炼制法器。
至于对方使出的诸多丁火,许玄却未见,想来是收在气海之中。
还有四枚紫府灵丹,其中的两枚【天青神胎丹】可纯化仙基,最为珍贵。
剩下不少灵物和丹药,许玄尽数收起,这些足够他一路修至紫府,还要盈余不少,若是交予门人暗中服用,应当能尽快催生出不少筑基来。
许玄静下心来,按他预计,龙身一旦过去,就托辞闭关,倒也不必见人。
至于所谓婚事,待到紫府,入了溟泽,想来能见到那位龙王,问个清楚,看看龙庭到底有什么谋划在。
‘紫府。’
许玄低低念道,只有成就神通,才有自由,他已经想好,届时就带着宗门前往海外,远离这处是非之地,各家再难监测,他和天陀有的是手段壮大山门。
‘只有成就紫府,离开众修视线,才能安心动用些隐秘手段。’
‘甚至,这老妖也会受篆转世,届时.’
许玄定下心来,专心修行起【大千心观】,这道法术并不能做到所谓分身自生灵智,而是以心神遥控,已经足够,除非出现两边同时生事,不然几乎漏不出破绽。
(本章完)
第182章 伏易
第182章 伏易
天殛山,一年之后,许玄出关。
龙身已沿着【溟泽天路】前往重华,投奔火鸦,这种感觉颇为奇妙,如同隔空操纵木偶一般,心神寄托于【太清道境】之上,随时可以增减对一方的掌控。
自大殿之中的密室走出,他稍稍思索,直奔隔壁峰上的煅正器室。
入内,景阳洪炉散着炽烈的热力,炉火熊熊,火灵自炉中探出半个头来,笑个不停,引得炉中道火忽闪忽闪。
炉子下方则站着一十来岁的男孩,正在说着什么,眼眸明亮,颇显灵气,穿着一身青色上裳,上面细心地绣着百蝠百蝶,栩栩如生。
这两人一是温光,一是承言,见着掌门进来,都有些慌乱,温光身上火光一闪,自炉中走出,赶紧让承言同他一道行礼。
“见过掌门。”
这两人齐声说道,声音中含着稚气。
许玄看向承言,这孩子如今已有十四岁,胎息中期修为,已经完成引导灵气入体,倒是未曾懈怠修行。
他看向两人,颇觉好笑,挥挥手让承言先行离去,这孩子如蒙大赦,走出器室门口时,不忘回头,冲着温光招手。
“你倒是日子过的清闲,承言也来寻你了。”
下方的温光小脸一僵,周身火光一滞,转而立刻上前满脸诚心的祝道:
“恭贺掌门功成,修为精进,神通不远,剑意在望。”
说着,这火灵稍稍抬首,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低道:
“掌门大人,温光未曾懈怠,是在教授承言炼器之术,我们谈的兴起,故有笑声。”
许玄让其起来,嘴角也是带着诡秘莫测的笑,只道:
“温光,我当然知道,这些年你没有偷懒,不是炼器,就是传道,我可都看着眼里,门中离了你不行。”
下方这火灵闻言一怔,脸上火光一闪,颇为感动,忙道:
“掌门才是劳苦功高,我日日夜夜都念着掌门的恩情,睡的都不安心。”
“你们火灵还要睡觉?”
下方的温光意识到说漏嘴,只好打个哈哈,低低道:
“掌门寻我,可是有事?”
许玄不同他计较这些小事,取出一芥子物,交予对方,低低道:
“里面有些灵物,我要你炼出三幅宝甲来,要戊土、震雷和煞炁的。”
“我的要求都以玉简写着,你细细看过,莫要出什么缺漏,其中灵物足够炼出三件古法器级别的宝甲。”
许玄手估算过中的灵物,足够炼制十件古法器,如果按防护、攻伐和辅助这三种用途来看,他能将三名筑基完全武装起来,不输紫府势力的打手。
“掌门,这是从哪里.”
下方的温光有些疑惑,看向芥子物中的灵物,稍显惊讶。
“秘密。”
许玄轻轻一笑,而后拍了拍温光的肩膀,下方这火灵很是识趣,瞬间就将肩上火焰熄灭,陪着一笑。
“且用些心,三年之内炼成最好。”
下方的温光听得这话,顿觉天都要塌了,他最近过的可都是神仙日子,随手炼些物件,讲讲炼法,剩下的时间都在炉中酣睡,掌门这是看不惯,要收拾自己了?
温光背后渐有火落下,低低笑道:
“掌门大人,我还不是筑基,怕是难胜任,这.”
“无妨,我早就准备好了。”
许玄脸上笑意更盛,取出两道赤火,是他将自安仙悔处得来的真火投入【赤元解火】,然后由天陀分出的两道筑基丙火来。
如此行事只是为了遮掩,下方的温光见着这两道丙火,脸上一喜,立刻跪倒,高呼道:
“谢过掌门大人,温光定然不负所托。”
温光张口一吸,两道赤火瞬间被他摄走,这火灵的修为顿时上涨到筑基中期,然后钻入炉中,携着各色灵物开始熔炼。
“好好干活,日后紫府灵火也给你寻来。”
言毕,许玄就转身离去,准备去看看门中境况。
温光自炉中探出头来,忙不迭地说道:
“恭送掌门。”
——
天青峰上,居真殿前,青松如旧。
一青衣男子正在松下抱剑而坐,眼眸闭着,修为已至炼气五重,气势内敛,银色长剑上有莹白之光闪耀,剑元若流水般在剑上变化。
峰上天风浩荡,他拔剑而出,莹白剑元腾起,顺着斩去,将呼啸的狂风分开,青衣未动,面前再无一缕微风。
“不错。”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炼剑,柳行芳闻言,转身看去,见着师父,忙行礼,许玄闭关已有近两年时光,柳行芳多来这株青松下修炼剑道。
“恭贺师父功成出关。”
柳行芳面上显出些喜色来,许玄则是看向那株青松,声音稍显感慨。
“当初你师祖便是在这下面炼剑,然后是我,如今到你了。”
柳行芳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感觉闭关一趟,师父变了,不是修为上的增长,而是某种更为隐蔽的变化,若金石遭煅,终成剑器。
许玄看向这位弟子,颇为满意,取出一芥子物来,低低嘱咐道:
“里面的东西你先收下,这几日去天殛山闭关,突破六重。”
这芥子物中正有一道【天丰鼎雷】,是天殛山所产,如今许玄手中还有震、神各两道雷霆,社、霄各一道,这道好解释来历的便交予行芳。其中还有两枚灵丹,都是和【赐礼一陵丹】同一级别的,可增长修为,冲破瓶颈,许玄手头一共有十二枚。
至于剩下的,便是一玉简,记载着三道法术,都是自玄枢道藏中得来的,由天陀修改过、简化过,变了一番模样,大致都在四品,以柳行芳炼气的修为,倒是适合修行。
“师父,行芳不缺资粮,这还是”
柳行芳下意识就要推脱,但许玄却正色道:
“却不是白白予你的,自从霄闻离去,望气堂便是你在管着,也算是门中给你嘉奖,好好收着。”
“可曾触及剑气境界?”
许玄看向柳行芳手中银白法剑,其上莹白剑元腾灭,似乎要离开剑身。
“偶尔可做到离体激发,斩出一缕剑气来,但不稳定。”
柳行芳稍显愧色,自觉有些让师父失望。
“无妨,有精进就是极好的,门中独你进境最快,修剑最为专心恒久。”
“去吧,前去天殛闭关,先突破六重。”
柳行芳领命,当即驾着雷云离去。
许玄感受着气海之中那道【劫法自来】的篆文,其上剑气蓬勃,劫雷滚滚,他自是想将这篆文授予行芳,这名弟子虽是世家出身,但品性、天赋都是一等,是最好的人选。
‘不知霄闻那边,情况如何?’
思及刘霄闻,许玄心中感觉某处有些空落落的,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他闭关之时,竟然入梦过一次,梦里是一具白骨骷髅,捧着一对日月纹青玉,声音哀伤,冲着自己说道:
“师父,霄闻为你取回来了。”
这梦让许玄险些破功,睁眼之时,背上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让他心绪不宁,好似笼上一层阴云。
所幸遥遥感应篆文,霄闻情况良好,甚至清气显示这名弟子修为已到炼气七重,进境极快。
他心神一定,转瞬化作雷光,向着东密方向而去,此地已经归于大阵防护之中,守青营驻在鱼河野上,众多门人来往,大都是炼气一二重境界。
‘门中倒是不缺炼气人手了。’
许玄心念一动,隐匿身形,直直落下,就来到一处山峰上。
一着皂黑衣袍的瘦削男子正站在此处,炼气六重,黄眸微亮,看向东边,似在望着什么。
“恭贺师父出关。”
许法言见着来人,恭声行礼,眼眸低垂。
“巫荒近来如何?”
“回禀师父,各部蛮人逐渐统合,共尊那枢蠢所化的【忌飨】巫神,往往以活人祭祀,多为少男少女,野蛮残忍。”
“甚至有些部众又来侵扰,这两年共斩近万蛮人,以为震慑,总算消停不少。”
许玄闻言,心中稍沉,枢蠢是条毒蛇,如今就在青巍侧边,还搭上宋氏的船,着实让人有些不安。
“师父,还有一事,当年守在巫荒的穷河巫人来过东密,说是要见你。”
“她是筑基后期,但未曾生事,只是说她还会过来,直到你肯见她。”
许法言声音低低,似乎有些忌惮。
“是她。”
许玄想起此人,对方修行的是「血炁」正法,最为重要的,她的半身也为龙蛇之躯,同温思安小时一样,天生的【伏易躯】。
‘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正名为【伏易剑炁纪要】,这其中又有何联系。’
“天陀,【伏易躯】是圣人异表,古时是否有半身为龙蛇的圣人?”
许玄以心声问之,他清晰地记得,【玉血天心术】是效仿古代圣人异表,模仿其部分神威,甚至眉心天眼都是蜀地某位真君的传承。
“或许有,但那年代太过古老,甚至修行之法都未确立,难以考证是哪位。”
天陀似乎也有些疑惑,他自然见过许玄轮回之中的景象,沉思少时,继续道:
“这巫人你定要接触,说不得能问来【伏易躯】的事,届时也可推测出些局势来。”
许玄轻呼一气,事情涉及师父一家,容不得他不谨慎。
继续同法言谈些事情,许玄便取出一芥子物来,交予这弟子,其中事物同给行芳的相仿,只是将那道雷霆换为各色土德灵物,便沉声道:
“这其中事物你收下,去天殛闭关,如今我出关看着局势,你先专心修行。”
“以你的资质,再过十来年,恐怕就能触及九重,到时服下丹药,就可准备筑基。”
许玄吩咐完毕,便让这位弟子前去天殛,也去闭关。
他静静立身在东密的山峰顶上,向下看去。
灵远野边界,诸多蛮人的尸首被仔细摆好,堆成一方矮山,青黄变化的蕴土之光流转,不使血气和腐水流出,各色毒虫聚集在这座尸山下,一点点啃噬、分解着。
(本章完)
第183章 血光
第183章 血光
大景原,吴家。
大堂内,吴何存跪伏在地,额上落下一滴滴冷汗,他已是筑基修为,此时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主座上那人。
青石地砖之上,五色毒物缓缓爬行,蜈蚣、檐蛇、鳞虺,玉蟾和虿蝎将吴何存围住,噬咬着他的血肉,甚至要钻入他的脏腑之中,但这人丝毫不敢动,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
吴山禅,这名曾经的吴家主人坐在一旁,看向主座上的人,目光中有些哀求之意,低声道:
“用儿,这.”
主座之上是一身着墨青长袍的男子,仪表堂堂,生着一对凤眼,稍稍抬手,自大袖之下露出手腕来,其上尽是若以鸟虫篆写来的黑色咒文。
下方的五色毒物得令,瞬间就将吴何存啃噬殆尽,只余一副白骨,他临死之前只高高喊了一句:
“兄长!”
“够了,用儿,你回来之后,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你.”
吴山禅怒极,起身欲斥,但那双凤眼看来,下方的五色毒物竟然缓缓锁定了这老人,让他不敢再多言,只得坐下。
“空剑门近况如何?”
吴何用声音幽幽,好似谷中寒风,让下方侍立的几人发颤。
“回禀家主,似乎有些传闻,说是左河默伤重不治,不幸陨落,那位向护法成功突破筑基,孤身护着启家。”
一人上前,俯首恭敬回道。
“良希兰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已经是筑基中期,似乎在服血气,增长的很快。”
吴何用闻言,凤眼稍敛,只笑道:
“服了血气,还是不济,事情又做的这般绝,韦言一旦归来,第一个杀她。”
他想了想,挥手屏退众人,甚至是吴山禅也叫一道带走,此地便仅余他一人,下方的五色毒物瞬息被他收入气海。
堂中渐渐暗下来,血光浓重,漫溢于地,渐渐凝聚为一人形,向着上方之人跪倒行礼。
“大人。”
“杜羽,你可找到那穷河的踪迹了?”
下方的血影一阵摇动,沉寂少时,才低声道:
“她藏得很是隐蔽,仅露面去过那大赤观一次,等我寻去,已然不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杜羽听到上方传来的话,血光凝成的身影发颤,只低低道:
“她修的是血炁正法,天生就压我一头,修为也更高,更何况【子母血河】还落到那家手中,我不敢靠的太近。”
吴何用眼神冷漠,五色毒光自主座旁蔓延而下,将杜羽笼罩住,接着冷冷道:
“已帮你遮掩,这几日就盯着青巍,她说不定还会现身一趟,若是有踪迹立刻通知我,再办事不力,你可以喂虫了。”
“必不负大人所托。”
杜羽颤声回道,瞬息散去血光,隐没不见。
待到杜羽离去,吴何用阂上眼来,闭目养神,身上却有一道咒文冲出,传来一低沉的男子声音:
“还是莫要牵扯上大赤观。”
“元狰,我欲如何行事,还无需你来指教。”
“你忘了【元虿】大巫的吩咐?不要再沾这因果。”
“我自然知晓,但我听命的是【折毒】大巫,他另有下令,怎么,你要逾越规矩?”
吴何用稍稍皱眉,却听元狰的声音透过那黑色咒文,继续传来:
“何必把事情做绝了?道誓已能解开,再无牵扯。”
“你却是想的差了,大人从未想过针对这两家,他所求的是【天辰圭】和【伏易血】,只不过恰好同空剑门和大赤观有牵扯。”
吴何用低低笑道,五色毒光缓缓流转。
“你当初修【幽明蟾】,被大人选中入了蛊池,吞了其余四人,自此走脱,何必还要来这地方,纠缠不清,有什么好处?”
元狰声音中隐含着几分疑惑,吴何用稍稍沉默,转而笑道:
“走脱?莫要说笑,在此地死上一遭,才算圆满。”
“你!”
元狰还欲再说些什么,吴何用却是挥手将那黑色咒文重新收归,一切沉寂,再无声息。
——
天殛山,大赤殿中。
柳行芳静静坐于蒲团之上,此地布着各类聚灵、清心的阵法,灵气充裕,更能自峰顶渡来雷元,在此修行,进境极快。
取出师父交予的芥子物,是一青木宝盒,一道紫黑雷光凝为小鼎,自其中涌出,瞬息就落到他气海之中,正是【天丰鼎雷】。
‘师父竟然将这震雷交予我。’他明白此物价值,震雷灵物稀少,更何况是这等雷霆,更是难寻。
【天丰鼎雷】有禁绝、破法的效用,十分不凡,更是自天殛山顶峰孕育出的,此时勾当上方那片雷泽,引来更多雷元,缓缓淬他的法躯。
稍稍定神,他查看起青木宝盒中的其余事物,一紫玉书简,以及两枚乌色宝丹,以及一柄天青小剑。
柳行芳先行取来这玉简,心神触及,顿时有文字涌入心中,这玉简也随之粉碎。
这玉简之中赫然记载着三道法术,皆是四品,炼体、杀术和遁法皆有,十分全面。
他如今所缺正是法术,《震耀问灵法》中也就记载了一道【大震祈雷光】,剩余时间他都在修行《从明一气剑诀》,门中经文虽多,适合他的却少。
【天威煌灵身】,是神雷一道的炼体之术,社震也能修行,只是效用有些区分。
若是神雷修士练成,举止便带天威,至阳至刚,专镇阴邪,震雷修士去炼,能积蓄雷性,内藏雷光天音,以为护身之用。
【三景剑阵】,这道剑阵同【劫元剑落】相似,但更适合缠斗,三剑齐出,为日月辰三景之位,变化极多。
那柄天青小剑正是【幽泉】,如今师父交予他,配上【盘魄】和【罡音】,正好施展。
【天音遁】,震雷一道的遁法,有减弱束缚,走脱阵法的神妙,动如天音,正好借【天丰鼎雷】修行。
正在参悟,却听及殿外缓步走来一人,正是许法言,两人正好撞见,都有些不自在。
“师兄。”
“原来是法言师弟。”
柳行芳应了一声,两人都未曾多言,殿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许法言神色如常,却未曾去那蒲团之上,而是去了殿中的偏室,闭锁起来,两人就此互不相扰。
——
漓水北岸,莲寺。
原本日夜响彻不停地唱经之声此时停止,金漆玉砌的一座座庙宇黯淡无光,大雄宝殿之中,一老僧正念着经,低垂眉眼。
艳艳红光照耀殿内,黑气升腾变化,为天女、魔头诸相,慈海缓缓抬头,张口一吸,若鲸吞一般,将这些异象尽数吞下。
殿中不知何时来了位老道,须发皆白,全无气势,有些厌恶地看向周边魔气。
“妙算道友,怎么寻到我寺来了,可是真人下令了?”
慈海面上带着慈悲的笑,沉声问道。
“火鸦势大,我长生观要避祸海外,赤云北部便交予莲寺。”
华希鹤,这位长生观的老筑基声音沉重,他明白莲寺拿下赤云的后果,无数凡人恐怕都要遭难,但却是不得不为之。
“我佛慈悲,莲寺必不负所托,安养百姓,与民生息。”
慈海的声音显得空洞,让人疑心在说话的是否还是活人。
“安养,生息?你这寺中,还有几名活人?”
华希鹤嗤笑一声,不欲同这老僧多言,只怕污了双耳,当即身化白气,瞬息离去。
慈海神色如常,向着殿外沉声呼道:
“持法。”
自殿外走来一武僧,身上魔气同彩光混合,气势散发,等同筑基,恭敬回道:
“主持,可有吩咐?”
慈海额上渐渐生出扭曲螺旋的大角来,散着艳红的欲念之光,他只道:
“带着门人,将此地百姓悉数度入【小莲因净土】,助他们早登极乐世界,不受尘世之苦。”
持法脸上显出无边欢喜之意,欢呼道:
“善哉,善哉,弟子这就去办,只是这几年战乱不断,凡人散修都走了不少,恐不足数。”
“无妨。”
慈海起身,脸上多了和善的笑,只低低道:
“南边还有诸多凡人,正遭仙道役使之苦,只待我等度化。”
“占回青巍,为慈山师兄报得大仇,这日子不远了。”
言毕,他高声念了句佛号,唱经声同魔音混杂一处,难以分辨。
(本章完)
第184章 风动
第184章 风动
东密远处,紧邻巫荒的一座矮山,山石嵯峨,林木茂密,远在金雷凝聚的天环之外。
溪泉颤颤,横堰山中,一道迷离的血光立身在溪水旁,杜羽自血光中走出。
他身材高硕,眉目含煞,将气息尽数隐蔽,以指轻掂,便将黑白分明的眼珠取出,掷向天上,藏于云中,遥遥观察着东密。
‘风穷河。’
杜羽轻念这名字,对方修行的是血炁古法,又有伏易血统在身,不是好相与的。
‘梁雍同我有怨,在此看着,还真是难熬。’
忆及这莽夫,他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不过是杀了此人姘头,对方就不依不饶,死死盯着他这么多年。
‘还有这门派的掌门,叫什么来着,许玄?’
杜羽忆及先前巫荒攻山一事,多有传闻,说这位观主其实修的乃是社雷一道,才能瞬间斩落穷河。
剑气加上雷法,杜羽极为忌惮,血炁最惧社、神、震三雷,对方只要掌握一点社雷道法,就不是他个血炁魔修能抗衡的。
‘若是古代正统的魔修来,说不得能抵挡几分。’
杜羽轻叹,魔道也分高低,像他们这种修血炁的最为低贱,只占个法躯厉害,修行快,好用血气罢了,几乎是人人喊打。
缥缈云气之中,眼珠转动,死死盯着东密方向,只要那巫人现身,他就会立即通知吴家那位,定要拿下。
一阵幽风忽地升起,将云气吹散,杜羽心中稍惊,初以为有人出手,但以灵识感知,只寻常的风动,他便欲收回眼珠,换一处地方看着。
他忽地感觉不对,天光一暗,鬼哭声自脚下传来,幽风平地升起,他好像落入幽冥一般,不在人世。
无数白骨骷髅自地下钻出,将杜羽的法躯禁锢住,他脸色一变,身上血光一盛,就要挣脱,一道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你杀了不少凡人。”
这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杜羽灵识根本感应不到对方位置,一缕剑气忽地激射而来,刺穿他的法躯,重重血光根本抵挡不住。
所幸对方未曾斩向他要害,动用血气,将法躯修复,杜羽转而祭出一柄玉石短刀,上有蛇纹,咒言随之响起,将束缚他的白骨骷髅斩断。
入目皆是黑暗,剑气再来,这次变为两道,斩落在他身后,将他法衣斩的粉碎。
‘是「闻幽」一道的修士,怎会出现在这处?’
他心中大骇,失了方位,大人为他种下的【五毒相咒】毫无反应,而身后的剑气却越来越密集,若细雨洒落,杀机越来越盛。
燃烧血气,瞬息远遁,他也不知道飞往何处,但此时不跑,唯有一死。
身后的人似乎止住剑势,杜羽冲破这片浓重的黑暗,血光炸开,终于走脱。
他状态极差,但总算走脱,此时看着熟悉的天光洒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待到站定,看向四周,却见上方金色雷光游走,积蓄为三重天环,死死锁定他的位置,一道黑火自下方冲起,有一粗犷的声音响起:
“杜羽,你竟敢来此!”
杜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时他才明白刚刚那人为何放过,原来是要将自己逼到东密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天环神轰阵】已经全面催动,金雷凝聚为神环,至阳至刚,他周身的血光瞬间消散,同时漫天黑灰之火飘来,硝硫气息浓重。
他的法躯寸寸被雷火毁去,最终仅剩上半身,一疤脸汉子狞笑着自下方的营地冲出,一刀挑起杜羽,朗笑道:
“你自己来送死,怪不得别人。”
一黄瞳男子却驾着烟沙飞来,只低低道:
“梁护法,莫直接打杀了,还要问些事情。”
梁雍自然明白,渊血丹方可还落在这人手中,自然要问出,他祭起【九火浮屠】镇压而下,白鬃狮子怒吼,血光尽数被收入塔中。
黑火涌起,梁雍带着宝塔瞬息向洛青而去,只在天边划过一道火线。
“都打起精神,有人在试探。”
许法言眉头稍皱,看向大景原方向,这魔修好像是自原上来的?
——
天青峰。
许玄静静看着杜羽的半截躯体,眼中雷光攒动,沉声道:
“谁派你来的?”
银白雷光涌动,劫罚之意升起,杜羽法躯中涌动的血气顿时停滞,他心中一震,果然是「社雷」,这位许观主不声不响就走上雷宫法统,实在是惊人。
杜羽只觉有天律落下,周身血气被雷光诛灭,化作缕缕青烟升起。
见此情形,许玄将体内劫池威能暂收,目光沉凝,等待下方之人发话。
“回大人,我是自己前来的,没人遣派。”
下方的杜羽颤颤回道,他自然不敢报出吴家那位的名号,一旦被察觉,他就要化为脓水。
许玄曲指一弹,他已经炼化了自种雷渊得来的一道社雷,【定灵劫光】。
他以【劫心池】容纳,便能凝聚天雷,以为劫罚,直接以雷霆削去性命、道行,同安仙悔所使出的丁火焚身之法类似。杜羽上方渐渐有浓重的银白雷光凝聚,好似柄天剑一般,将要落下,直连性命,他的仙基在萎缩、崩解,只得哀求道:
“大人可有别的要求,我都可应,唯独这实在是说不得。”
“渊血丹的炼法你可记着?”
杜羽见此,忙奉上一赤色书页,低低道:
“就在此了,还望大人收下。”
此话一出,许玄将劫光暂时收敛,接过书页,细细看去。
书页上正是【渊血丹】的炼法,此丹主要以同道统的妖类为主药,佐以灵物,在丹中效仿内景天地,可加快玄象形成,性命相合。
“确实是筑基丹的炼法无疑。”
天陀声音传来,算是确定了这丹方为真,现在仅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到底哪家将这血河门余孽藏匿着。
许玄看向一旁的梁雍,对方立刻会意,上前随手一道黑火烧来,斥道:
“还不速速说出是何人指使?怎么,你们这些魔修都这般忠心?”
梁雍神色冷厉,他和这杜羽有仇在先,杀意极重。
黑火烧来,杜羽脸色煞白,刚欲开口,面上便有五色毒光显化,整个人化为一滩脓水炸开。
许玄催动银白雷光,心念一动,将这些血秽尽数轰尽。
“是「元毒」一道的手段。”
天陀看出那五色毒光来历,许玄心思一转,瞬间想到天毒山,这家主修便是咒文和毒蛊,但先前对方送来灵丹,已有划清界限之意,如今怎还牵扯上?
“可是天毒山的手段?”
许玄以心声低低问道。
“难说,可能这家内部亦有争斗,对你的态度各有不同,有的不欲再纠缠,有的则想一绝后患。”
听及此言,许玄却是想到原上一家来,要问谁同巫人有联系,当是吴家。
‘恐怕要遣人去看看吴家近来的动向。’
正当他思索之时,却见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自大盘方向御风而来,正是温思安,得了许玄送去的丹药,她已是炼气八重境界。
温思安神色稍显急切,落于峰上,只道:
“师兄,江北又生变故,莲寺有动作。”
“何事?”
许玄眉头一皱,这些事情混在一处,让人不免心烦。
“长生观离了赤云,莲寺度化诸多百姓,凝聚愿力,有数位法师走动,那慈海更是出手,一连将数家门派的筑基打杀。”
温思安面上有些疑虑,显然也不知道这佛寺是如何养出这么多法师来的,要知道先前莲寺可只有慈海有望法师。
“梁护法,你先去东密镇守,以防有人再来。”
梁雍得令,化作一团黑火冲天,向着东边而去。
“我前去查看,你且吩咐门人弟子,防备对方进犯。。”
许玄言毕,同温思安告别,身化雷光,瞬息来到漓水南岸,立身云端,向北看去。
漓水北岸,金色祥云涌动,五彩宝光升腾,已然化为一片佛土。
佛光连绵不断,向北延伸而去,万千黎民正源源不断向着那座大寺行去,一步一叩首,虔诚至极。
许玄气海中仙箓有感,他定睛看去,在那华光之下,正藏伏着艳红的天魔之光,诸多僧人已然是一具空壳,肉身沦为外魔寄身的巢穴。
‘长生观离去,这就是华原真人的后手?’
许玄气势逐渐高涨,常人或许惧怕天魔之类,他却是正愁无处去寻,清气积攒,一靠提升修为,二靠的便是诛杀天魔。
‘不能让对方这般招收信徒,积攒愿力,需要早些处置才是。’
许玄感应【丹霆】,这柄法剑密布裂纹,先前更是在洞天中显出本相,如今想要动用,恐怕需要重铸一番。
他手上正有徐亦交予的【上殷祀石】,可以炼入,这法剑的品级还能再度提升。
心念一动,他御风前往天殛山,这事还是要使唤温光这火灵来才行。
(本章完)
第185章 族人
第185章 族人
煅正器室内,炉火熊熊。
许玄已将【上殷祀石】投入气海中清气,将这紫府灵石崩碎,化为震雷灵粹,同【丹霆】一道交予温光。
这火灵看见那紫黑的精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掌门,这都要炼入法剑中?”
“正是。”
许玄声音低低,想了想,取出三道雷光来,正是【混光悬雷】、【定灵劫雷】和【瑞鸟霆】。
“连带这三道雷霆也一道炼入,做的隐蔽些,莫要使人看出灵物来历。”
下方的温光会意,立即将碎裂的法剑投入炉火之中,召来灵物,缓缓煅烧。
“要多久?”
“数日即可完工,掌门这法剑灵性充足,重铸要简单不少。”
自剑身之中,有一雷光化作的大鹏显化,颇有灵性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变化剑身,接纳熔炼好的灵物。
“器灵还有这等神妙?”
“这是自然,有些灵性充足的法器,若是损坏,还会自行寻灵物修补。”
温光由炉中赤红的灵火托举着,一边观察着炉中法剑变化,一边解释道:
“「闻幽」在时,最顶级的灵器借着阵法,等若紫府,是真正的一族底蕴,如今却只有些古代遗留的灵宝有此神异。”
“你这等火灵又如何算?”
许玄有些好奇,温光是神通点化而成,按照他所说,先前应当也是紫府一级,同释教金刚类同。
“我是从属一类,和精怪不同,依托他人境界,若是掌门大人有朝一日紫府,赐下灵火,我便可施展几分神通。”
炉火炽盛,【上殷祀石】所化的震雷精粹悉数融于剑身,随后是三道筑基雷霆,化为紫、白、青三道雷纹显化,北斗随之,然后隐而不见。
许玄已经通过【太清道境】将【降雷泽】收归,龙身此时正在闭关,积蓄法力于气海,并不见人,他倒是可以全力施为。
若是另一边有乱,他可以随时将仙基再度传去,以为应对。
感受着体内仙基的完满状态,他心有所悟,【劫心池】是借剑炁所成,借假修真,正如他的剑炁可经过劫池,分为震社二性,剑意也应有此变。
‘或许还要在斗法中尝试,才能明悟这等变化。’
炉火旺盛,一旁还放置着不少灵物,是为甲衣准备的,此时也只是初步炼化,不知要耗费多久。
「戊土」无漏,「煞炁」吞光,这两道的法器用来防护都有妙用,无论谁使,都能发挥出七八成的神妙,至于剩下一「震雷」的宝甲,则是许玄为自己准备。
如今门中法器不愁,仅有一事,那就是丹药。
徐亦交予许玄的【清灵丹法】高至五品,极为难得,现在又得了这【渊血丹】的炼法,想要炼出这筑基丹,最起码也要炼气六重才是。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法言能去修习,他如今也是炼气六重,倒是需要寻个时间同他谈谈。
三日时间过去,许玄就在煅正器室中等候,不时对温光提出些要求,这柄法剑总算出炉。
【丹霆】已经化为苍灰之色,剑锋上隐有紫、白、青三色雷纹,先前的天罡星图已经隐于剑格之上,雷光化作的大鹏藏于剑身中心。
剑上弥散着古老、沧桑之气,这柄法剑的品级一跃到了古法器的级别,甚至许玄有感,若是他突破紫府,以神通蕴养【丹霆】,此剑便能化为一柄灵剑。
他欲收剑离去,却听温光急急喊道:
“掌门大人,且慢。”
许玄回首,有些疑惑,只道:
“何事?”
这火灵面色显得谄媚,急急自【景阳洪炉】中跃出,一瞬就来到许玄面前,低低道:
“掌门大人,我这地方正缺人的,你看能否调几名候火堂的炼气修士过来”
“这事你自己去处断即可,习微师兄管人,他要是同意,你随便挑就是。”
温光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许玄直接化作雷光离去,瞬息不见。
候火堂近来也缺人手,正忙碌着,温光看向周边堆积着的各色甲胚,心中发愁,以他的技艺,练出三副宝甲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有人帮忙,总归轻松些。
‘该怎么把人借来?’
温光头上灵火变化,在火炉旁踱步许久,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一少年自外走入,眼眸明亮,看向器室中的各色灵物,有些好奇道:
“温光,我来寻你了。”
温光看去,似乎拿定了主意,迅速凑上前来,笑道:
“承言,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寻你。”
灵火一盛,火焰煅烧金铁的声音遮掩住二人的谈话声。
——
东密。
黑火熊熊,同血光相持,天上金雷凝聚为神环,三重归一,锁定下方那身披灰袍的人影。
“我要见你们掌门。”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在那宽大的灰袍之下响起,殷赤血光化为天轮,悬于此人身后,边缘有功德之气,化为庆云、景气。
“我们掌门稍后就来,你就在阵法外等着罢。”
梁雍已经催动信物,想来掌门应该已经收到。
‘装神弄鬼作甚,谁不知道你原貌。’
梁雍手中端举【九火浮屠】,有些忌惮地看向眼前之人,对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真有些难以应付。
上次这穷河过来,梁雍先是笑嘻嘻地喊了句小娘皮,然后就被一剑抽飞,幸好对方未曾强行闯阵,不然那时候许玄闭关,还真有些麻烦。
梁雍就这般同穷河干瞪眼,谁也不让。
天边雷光一闪,剑气蓬勃,许玄化雷落下,背着苍灰法剑,看向正在对峙的二人,沉声道:
“梁护法,麻烦你继续看着东密。”
梁雍得令,当即离去,他上次挨那一剑太狠,不愿同这巫人再待着,当下避瘟似的离开。
“穷河道友,你寻我有何事?”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开口,山风呼啸,浑厚的声音自灰袍中传来。
“我能信你吗?”
这巫人的声音稍显犹疑,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没有什么信不信任的,若是互利的好事,我自然会相助。”
“你我又无什么交情,还做过一场,何谈什么信任,只是看利益罢了。”
穷河闻言,灰袍微动,依旧是那浑厚的声音。
“好,许观主说的不错,不过看利益罢了。”
“到底有何事,可能说清?”
许玄神色如常,他隐约觉得,或许和温思安有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人在盯着。”
穷河主动迈入阵法之中,许玄未曾有什么动作,只道:
“请。”
天陀已经查看过,对方未曾藏着什么手段,更何况这巫人修行的是「血炁」,虽然是古代的正法,但依旧被雷霆克制。
门中的【天环神轰阵】正是「神雷」大阵,既然她敢进入,那就代表将性命交于许玄手中。
许玄领着穷河一路御风,来到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
两人坐于桌前,许玄看向对方,若是未曾见过她原貌的人,只会当那灰袍下是位壮硕的汉子。
“道友几次寻我,是有何事?”
许玄语气稍沉,眼中雷光闪动,似要看穿对方面目。
穷河低低叹了一声,此时用上了她的本音,显得有些柔弱,她缓缓将笼罩全身的灰袍褪去,露出原本堪称娇小的身形来,几若少女,那张脸甚至还带着些稚气,眼瞳极黑,盘着鬓发。
她穿着条浅红的罗裙,身躯纤瘦,缓缓起身,自裙下伸出的却不是双腿,而是若龙蛇一般的半躯,上面殷赤的鳞片让人想起血玉,散着温润的法光,整体显得矫健而柔美。
“【伏易躯】?”
许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龙蛇半躯之上,果然同温思安小时情况相似,兼有龙蛇之性,若阴阳之间的一线,极为神妙。
“许掌门倒是见识多广,你练过「血炁」古术,可对?”
穷河复又坐下,龙蛇半躯盘起,藏于裙下,她稍稍蹙眉,叹了一气道:
“我的变化被许掌门那一剑斩开,如今收不回这龙蛇半身,还望见谅。”
“所以穷河道友此来,究竟是有何事?”
许玄听及对方此言,并不搭话,转而问起对方目的来,总不能是就是过来让自己看看这伏易半躯。
穷河深吸一气,此时看向许玄,似乎鼓足勇气,沉声道:
“我姓风。”
这话好似天雷一般落在许玄心中,他的灵识迅速运转起来,想起了当日在荡霞峰的遭遇。
‘风氏、风氏。’
他低低念着这名字,抬首看向穷河,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此行过来,是欲寻我的族人,也请许掌门,助我救下巫荒的诸多子民。”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风雷交加,暴雨来的极快,打断了许玄的沉思。
(本章完)
第186章 圣人
第186章 圣人
风雨大作,敲打居真殿门,天色晦暗,日光不显。
穷河的话语萦绕在许玄心上,让他不由在心间升起阴霾,凝眸看向对方,面上古井无波,语气幽幽:
“姓风又如何?”
穷河眼眸低垂,风雨自外吹来,让她眉头紧蹙,若在思索,犹疑道:
“风姓乃是上古圣皇血裔,玄炁九显,其一便为【伏易】,帝出于震,光同日月。”
闻及此言,许玄体内的仙基【降雷泽】有感,雷光漫卷而上,泽水踊跃,若有大人之足迹,古老沧桑。
他听得清楚,对方谈及玄炁,心中一震,只低低道:
“何谓玄炁九显,可能说清楚些?”
穷河未曾想到对方会问及此事,有些疑惑,但还解释道:
“上古之时,道统会自行显化,造就生灵,这等存在生而合道,彼时还未有紫府金丹之分,统以神圣称呼。若「真火」大燧,「震雷」雷泽,或是借人血脉而生,或是直接由天地显化。”
“【伏易】便为「玄炁」一显,生而知之,兼合阴阳,自大燧弇兹而出,以风为姓。”
殿外风雨又盛,雷声响起,电光奔走,让许玄一时有些沉默。
“既然如此,所谓伏易龙蛇之身,即是那位圣人之象,风姓血统皆有?”
“错了。”
穷河缓缓抬首,她的神色庄严而肃穆,脸上尚存的那点稚气散去,语气缅怀而沉重。
“他是圣人,是人,不是所谓仙魔之流,龙蛇变易,阴阳仪就,本应为人族本相,他有兴复人道的大愿,绝不愿造就出所谓另外一种族来。”
“若是功成,则人人皆为伏易之躯,何必屈于仙妖魔释之下?”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目光似乎要穿过面前的青石桌面,看向穷河的龙蛇半躯。
“如今人无神异,看来是此事未成?”
穷河头稍稍垂下,声音稍显悲凉,低低道:
“正是,也只余些部族的后人,血脉偶有显露,却都不纯正。”
“「血炁」被污浊,化为魔道,大人物身死,位置被人窃取,人道从此不兴。”
许玄心有触动,仙基之中,雷光炽盛,紫白交织,化为一片苍茫之景。
“如今离国诸多宗门尚在,妖魔势弱,何来人道不兴?”
穷河听及此言,目光看来,嗤笑一声,沉声道:
“修士和凡人,虽然看上去样貌无甚差别,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两类,远比什么国别、种族、道统的隔阂要深。”
“炼气视胎息为奴隶,筑基以炼气为血食,至若紫府,一念变化,法躯自如,男女随心,变作妖物也是寻常。”
“伏皇所求,是人道之盛,却不是这般上以下为棋子,下以上为仇寇,凡人低贱若野草,叫仙妖魔释随意蹂躏。”
许玄稍稍思索,只道:
“亦有正道,以护佑百姓为己任,却不能一概而论。”
穷河目光中似乎燃起火,声含忿怒,沉声道:
“除非人人都可修行,不然仙道就是再善,亦不过是施舍,先前血气不显,用处小些,诸家还愿装一装样子,如今血气日盛,还不是个个都显出原形来。”
“血气,有变化?”
许玄低低问道,穷河却是脸色稍变,不欲提及此事,转而道:
“你门中正有伏易血脉,巫荒一战时我便有感应,这几年我一直躲着枢蠢,如今才寻到机会,找上你来。”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许玄目光一沉,看向穷河,只听对方低声道:
“我要见她,若是可行,若是血脉纯净,我可引其前往祖地,寻来指引。”
“另外,先前追随我的三个部落,共计千人,我欲迁来青巍,枢蠢所化【忌飨】最喜人祭,我欲救出这三部之民。”
穷河顿了顿,压抑着怒气,低低道:
“迁来之后,可作为你门下治民,我绝不插手。”
许玄闻言,稍稍沉思,只道:
“我可以收人,不过要筹划一番,最近江北不平,不能贸然行事。”
穷河目光稍敛,只道个好字,缓缓起身,矫健的龙蛇半身立起,赤鳞熠熠生辉,低声道:
“现在,领我去见见她。”
许玄气海之中,天陀的声音响起,这老妖听了许久,此刻终于发话。
“让她们见面罢,躲不过的,早些准备,还能占据先机。”
许玄起身,身后穷河再度将灰袍裹上,两人御风而起,荡开风雨。
不远处的彩云峰上,松柏随风而动,若在呼唤。
——
明思殿内。温思安静静看着眼前这所谓的族人,心中一点点升起些希冀和忧怖交杂的情绪,殿中燃着冷香,香气渺渺,萦绕不散。
她服了许玄赠予的丹药,一番苦修,此时已是练气八重境界,眉头稍蹙。
师兄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她,她心中若有明悟,似乎要想起什么,却又一无所知。
穷河此时解下灰袍,露出那堪称瘦弱的身躯,赤色的龙蛇之尾盘起,目光复杂地看向温思安,心中有亲近之感,血脉触动,低声道:
“她的血脉,被人封住了。”
许玄听及此言,心中了然,他想起轮回中所见,温思安幼时是莹白的龙蛇半身,后来师母不见,这异象也就收敛。
眼下两人却都未曾提及温思安的母亲,许玄自然不会提及,先前在涤心潭边的事情,他还记着,自然不会触及这禁忌。
“既然是古代圣人的血统,可有什么神妙之处?”
许玄低低问道,【玉血天心术】中记载的【伏易躯】并未有详细论述,似乎对斗法有加持。
穷河敛目,低低道:
“自然非凡,我血脉不纯,这半身还是修行血炁正法后显化的,已经能加持法躯,等同贵种,修行起来更是进境极快,瓶颈全无。”
温思安和许玄对视一眼,穷河看着极为年轻,几若少女,却已经是筑基后期,若是对方未曾改变容颜,这修行速度确实惊人。
“若是纯血,那就等若古代所称道体,每一处血肉都有天赋神通在。”
“既然如此,应当如何解开。”
温思安秀眉一拧,她心中不平,不是为对方所言的血统神妙,而是隐有所感,总觉得她忘了什么,正和此事相关。
“你若是筑基,我以秘法引你前往一处祖地,你得了认可,自能解开。”
穷河声音也有些犹疑,并不确定,她还未见过这等封印之法,言毕,她看向许玄,低低道:
“如今可否将我那三部接来,届时枢蠢手下神将会出手阻拦,恐怕还需要许掌门拦着。”
“枢蠢不会动手?”
许玄目光稍敛,如今巫荒算是落到宋氏手中,由这巫人管束,对方得来神位,成就金身,恐怕极为接近神通之境。
“他落在太虚的神道之中,虽有机缘,但也难以在现世走动,唯有封神齐全,才能显化。”
“如今枢蠢所依仗的乃是手下两名筑基,一妖一人,号称左右神使,得了神力加持,我虽能相争一二,却无把握将人带走。”
穷河低叹一气,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自然不惧对方,但要顾及三部之人,难以护的周全。
“为何寻我?”
许玄心中疑惑,自己如今还是中期,剑意也未显露,对方为何就寻上自己。
穷河看来,沉声道:
“你门中行事还算正派,至少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未有什么欺压之事。”
“你修的仙基,带有「社雷」之性,这一道统伏原故气,伐坛破庙,劫罚最重,虽然禁绝淫祀之能归于「神雷」,但「社雷」借着古时天律,仍能克制香火神道。”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
「神雷」以杀伐、天威为极点,专灭一切精怪、淫祀,「震雷」按天序运转,生发循环,出于阴阳,最为古老,「社雷」降劫落罚,生灭有度,依律而行,上至天宫群仙,下至人间帝王,无敢不从。
“此事可以答应你,只是.”
许玄目光一沉,低低说道:
“我帮你引渡三部之人,之后江北将有战事,我要你帮我护持山门一段时间,只要在阵法内即可,无需出去杀敌。”
“是莲寺?”
穷河显然不是消息闭锁之人,早有注意江北的变故。
“正是,长生观离去,赤云北几要化为一片佛土,我门迟早要对上此地,你可想好,还要将人迁来?”
许玄不欲隐瞒什么,直接将其中利弊阐明。
“枢蠢是个阴狠的性子,跟随我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本有近万之人,他大兴血祭,如今仅余千人。”
“迁往别处?别说是你们所谓的蛮子,就是那些寻常百姓,其他仙道可有将其当过人看?”
穷河目中那团火越烧越旺,愤愤道:
“只要你把三部之人迁来,我自会助你。”
“好,就此立誓。”
许玄同穷河立下天誓,定下时日,按照对方所言,应在来年立春之时动手,届时巫荒当有祭典,看束松懈。
穷河这段时间便留在彩云峰,她似乎有诸多事情想要同温思安谈谈。
殿外风雨渐止,彩云峰上,日光映照而下,半峰上的涤心潭渌波荡漾,倒映着林木。
(本章完)
第187章 破阵
第187章 破阵
已近冬日,银雪飘飘,漓水却未曾冻结,浩浩汤汤,向东而去。
自从许玄出关数月后,莲寺便开始进犯大盘,两家以漓水为战线,僵持不下。
银白劫池高悬天宇之上,喷吐雷光,倾泻剑气,苍灰古朴的法剑悬于雷池之下,浑紫色的雷光涌动显化,混音不断,循环而转,便有风雨淅沥,劫光生灭。
望向北岸,幢幡宝盖,缨络珠翠,祥光瑞霭延伸向大半江水,岸边已经布下阵法,诸多僧人领着度化的凡人、修士,踏着莲,各诵经文,向南而来。
柳行芳立身南岸,看向眼前景象,饶是他是个沉稳的性子,此时也难免怒火中烧。
这些僧人引来的大都是些凡人,混着些胎息、炼气境界的散修,这些人大都皈依释门,被僧众引着渡江而来。
有【天环神轰阵】在,自然不惧对方攻入,但将僧人打杀,那些凡人、小修却仍旧不知后退,念着佛号继续冲阵。
“起阵。”
他冲着身后的门人示意,对方临近南岸,已到了阵法覆盖之下。
金色神雷凝聚为天环轰击而下,漓水震荡,不少凡夫俗子落入涛涛江水之中,顷刻不见,还有的则撞上阵法,被金色神雷轰为齑粉,血肉横飞,令人不忍直视。
天地之间一片腥秽之气,残尸混着污血洒落,男女老幼皆有,几若地狱景象,衬着远处的佛光经声,极为讽刺。
柳行芳服下丹药,功成出关,已是炼气六重境界,他法术有成,炼化【天丰鼎雷】,在炼气一境,已算不凡。
江水涌动,将一僧人之首送上岸来,眉眼紧闭,直落到柳行芳脚下。
这僧首素面净眉,似乎年纪不大,只十余岁,柳行芳看去,不知为何想起了幼时族中的兄弟,心有不忍。
这僧首却忽地睁眼,直直看来,厉声喝道:
“外魔!”
随着这喝声响起,周围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原本萦绕于天上的金色神雷止息,江水不动,众人好似石塑一般。
柳行芳难以走动,只能看着那僧首脸上忿怒、慈悲二相变化,佛音传来。
“此地之人,皆因你而死!”
这声音直接自柳行芳心中响起,似乎要一寸寸占据他的心神。
僧首面上渐有艳红之光升起,魔音同佛唱混合,让柳行芳心中渐渐生出愧怖之意。
“入我门来,可消业障。”
那僧首悬空,和柳行芳面对面,艳红之光涌来,笼罩而下。
“你错了。”
柳行芳目光冷冷,沉声说道:
“你们这些秃驴,莫讲什么歪理,人是我下令杀的,但却是因你们而死,先斩你。”
他此言一出,顿觉心神畅快,张口一吐,一道紫色剑光激射而出,将眼前那僧首斩落,一切复归正常,身旁已有几位同门察觉到他的异状,围在一旁。
“扩大阵法,不要让任何东西落到岸上来。”
柳行芳轻呼一气,吩咐下去,目光阴沉地看向北岸,诸多僧人还在驱使凡人、低修渡江,漓水已然化为血色,他将心中最后一点悲悯之情收起,尽数化为凌厉的杀意。
‘此事需要告诉师父。’
他心念一起,却见天上那方银白雷池动了,劫光一盛,律文显化,遥遥指向北岸。
一黄袍僧人面色惊惶,容貌正和先前上岸的僧首相似,此时他驾着祥光,瞬息远遁,向着后方退去,再也不敢玩弄手段。
劫雷却跨越江水,直接显化于这僧人头顶,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银白雷光轰击而下,对方护身的祥光、法器尽数崩碎,有金色愿力落下,欲救这僧人。
【丹霆】遥遥一斩,剑气横绝大江,威势还在【天环神轰阵】之上,带着恐怖的劫罚之意,将江面一扫而空。
那黄袍僧人法躯当即被斩的粉碎,魂魄在雷光下化作一缕青烟,自江北的寺庙之中涌来浩瀚如海的金色愿力,同剑气和雷光对上,堪堪持平。
“许施主,别来无恙。”
一老僧着五彩织金锦澜袈裟,由金色愿力托举着上前,看向那方雷池,含笑问候。
回答他的是汹涌而来的剑光,三道雷霆统合一处,紫绛、银白和青蓝雷光汇合,统于剑光之下。
慈海脸色一沉,金色愿力席卷而来,化为手印拍去,同那道浩荡剑光相击,雷霆交缠落下,金色愿力若琉璃一般寸寸碎裂。
自始至终,对方都未现身,那柄法剑就将他斩退。诸多门人欢呼起来,柳行芳看着那道剑光更是心神激荡,手中法剑随之轻鸣。
许玄的身影缓缓自云端显化,【丹霆】归于手中,大鹏、北斗诸象显化,紫雷循环而动,风雨劫光随之。
“慈海,你驱赶这些凡人、小修,妄生杀孽,谈何慈悲?”
他轻抚剑身,看向对方,眼中雷光攒动,语气平平。
金色愿力几若凝为实质,慈海如今已是法师境界,甚至走的极远,看向许玄,笑道:
“许施主可过来一叙,同我谈谈佛法。”
这老僧背靠【小莲因净土】,依仗地利,但也不敢走出。
许玄只是一笑,握住【丹霆】,苍灰剑身前指,低低道:
“若是过去走一遭,你可止住这些凡人、小修来送死?”
慈海面上渐渐升起诡谲的笑来,眼中艳红之光流转,声音嘶哑,沉声道:
“许掌门若是肯来北岸一趟,我自然敬服,当不再让这些信众冲阵。”
“好。”
许玄驾驭雷光,瞬息就来到慈海身旁,快到极致,在场的僧众都是面露惊色。
这老僧瞬间暴退,金色愿力将他笼罩而起,向北退去,许玄却是紧紧跟着,笑道:
“慈海大师,你不是要谈谈佛法,何必退让?”
这老僧不言,一直退到北岸,金色愿力化为高墙,将许玄拦住,下方的僧众如临大敌,纷纷启动阵法。
五色彩光涌动,经文唱念之声响起,金莲朵朵,自天而降,慈海眉眼低垂,高呼一声:
“结阵。”
此地是莲寺主场,众多僧人皆都含着如出一辙的笑意,此时纷纷结阵,同小净土中的愿力相会,气息恐怖。
许玄握紧【丹霆】,轻呼一气,上方的劫池之中雷光涌动,他看向下方的阵法,若是将此摧毁,这帮僧众当能消停些?
慈海似乎看出对方意图,冷笑一声,眼中魔光越发炽盛,头上渐有扭曲、螺旋的欲念大角生出,心中不屑。
此地先是以天魔为基,血气浇筑,又以佛法覆盖,愿力加持在阵法之上,其中更是有三名新晋的法师坐镇,都是在度化赤云北地中得了大功德的。
莫说是眼前这大赤观主,就是几位筑基后期联手,慈海也有自信挡下。
“许施主,你门视凡人和诸修性命如无物,在这漓水边上造下这般杀业,今日便是我度化你之时。”
随着慈海的话语响起,渐渐有血光业火腾起,萦绕在许玄周身,这老僧处心积虑让一众凡人和散修来送死,正是为了这因果。
如今佛光涌来,果然有效,渐渐要将对方镇压而下,慈海脸上不由带起些笑意。
许玄法剑一荡,并未理会身边的血光和业火,凝眸看向下方结阵的僧众,祥光涌来,他挥剑斩灭,上方劫池中雷光不动轰击,同大阵相抗。
慈海未曾直接出手,而是坐镇大阵之中,极为谨慎。
金色愿力再度化为手印拍下,将雷池连同许玄紧紧握住,下方僧人见此都是面有喜色,以为功成拿下对方,慈海却是脸色一变,疾呼道:
“退”
这话还未说完,但见那手印渐渐密布裂痕,【丹霆】之上白雷黑火涌动,剑尖挑起一张大符,造化毁灭之意升起,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这是雷宫杀伐大术,许玄动用【定灵劫光】和【小冥毒火】,雷火二灾并行,以法剑为轨,自天而落。
白雷黑火轰击而下,径直穿越佛光,诸多僧人上有雷落,内有火焚,当即化为一团灰烬。
【丹霆】最后斩向慈海,这老僧依托着小净土,只是法躯受创,借着愿力瞬息退走。
许玄收剑,此地阵法已破,对方应当不敢再来,只是慈海有【小莲因净土】加持,愿力护身,缩在寺中,还真难对付。
“如何,该怎么处置他?”
许玄以心声问向天陀,这老妖此时怪笑一声,低低道:
“你有仙碑遮掩,他算不到,寻个机会,当能斩了。”
许玄了然,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慈海难以掌握自己动向,只要寻到机会,就能斩了此僚。
他看向下方诸多僧众的尸首,隐有天魔之光升起,当下打出数道雷霆,尽数灭去。
气海之中,清气增多,他缓缓体察,似乎觉得又有些妙用生出,亟待显化。
‘待到穷河那边事了,让她也帮着看护山门,就斩了这妖僧。’
他以心声低低念着,破开天光,收剑离去。
(本章完)
第188章 复苏
第188章 复苏
东密,灵远野外,已至立春。
山下,千百蛮人井然有序地前行,两侧各有修士维持秩序,并无冲突,仅千余蛮人,对如今的大赤来说并不算多,但因风俗、语言之差,只能将这三部之人暂置于东密一侧的鱼河野。
东密最高峰上,一着皂黑长袍的男子看向下方,黄眸明亮,原本堆积于山外的尸首被各色毒虫啃食分解,残余的叫他以法术尽数化为肥地的养料。
遥遥看向东边,一方银白劫池高悬,上有繁复的律文显化,雷枝电蛇奔走,紫白交织,遮蔽天光。
许法言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南边原上方位,师父同穷河已前往巫荒边界,此时仍需防范别处变故。
他气息沉稳,自从服下师父交予的青色宝丹,闭关如今,已是炼气七重修为,这般进境已远超门中历代,既有他灵根之故,也有灵地、功法和丹药的加持。
如今一算,待到八重之时,再服丹突破,按照师父所言,凝练性根对他来说应当是极为简单,恐怕再过十年左右便可尝试筑基。
东边,漫天黑色咒文夹杂香火金气升腾而起,血光化为神轮同其相击,震荡不停。
‘开始了。’
许法言眉眼稍敛,御风而下,加紧输送这些巫人,同时以阵盘催动【天环神轰阵】,金雷凝聚为三重天环,将下方的蛮人和修士尽数护住。
另外一处,高悬天上的那口劫池迅速向下镇压而去,许玄自雷光中走出,紫白雷光交织落下,他拔剑将眼前二人拦住。
眼前正是所谓的左右神使,一者为牛角壮汉,持宣斧,神色凶戾,浑身血气升腾,另是一灰衫老者,踏着碧蓝波涛,端举一枚青色梭子。
这两人此时在香火之力加持下,境界已是筑基巅峰,更有【忌飨】的加持在,双双出手,竟然将穷河击退。
穷河上半身却依旧藏在宽大的灰袍,赤色的龙蛇半躯显露而出,高举那柄赤色巨剑,上有龙蛇刻图,血光隐隐,她御风同许玄站在一处,同眼前二人对峙起来。
“穷河,你——”
那牛角壮汉先行开口,提斧前指,身上筋肉拧结,血气冲激。
“黄夷,你先莫言。”
“刘老,这.”
名为黄夷的牛角壮汉还欲再说些什么,周身香火金气一动,他似乎得了指示,不敢再多言,顺服地退下。
一旁的灰衫老者上前,止住一旁的妖物,转而直直看向许玄,目光一瞥,见到那紫白交织的雷光,心中稍惊,只道:
“原来是许观主,巫荒如今已是【忌飨】巫神的治所,大离钦点的,仙巫互不相犯,观主为何要助这妖女?”
“互不相犯?这些年来巫荒可是一直在向东密派兵,这时又不谈了?”
许玄凝眸看去,渐有细碎的电光生出,枢蠢这等阴险善谋的人就在身旁,还化为神道,实在是让人不安,更何况这些年来对方多有试探东密的意思。
刘老仅是一笑,只低低道:
“却不是我家主人下令攻打的,多是些蛮人无知,冲撞仙道。”
“至于这三部之民,许观主要带走也无妨,只是需要立誓,就此不再同这妖女有勾连即可。”
许玄缓缓拔出【恒光】,【丹霆】则隐于劫池,冷冷道:
“可来试试,若是你等技高一筹,自然是依你的。”
“若是不然,尔等若是再遣人试探东密,我便直接斩了。”
刘老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一旁的黄夷更是神色不善,宣斧上血光几乎要凝为实质。
“请。”
对方祭出青色天梭,许玄法剑直斩,轰击在一处。
另外一边,黄夷已经和穷河缠斗起来,双方都修血炁,剑斧碰撞,各携巨力,以体魄较量,血气翻滚升腾,好似云气一般。
‘瀚水?’
许玄随手将对方打来的波涛斩开,那枚青色天梭藏于其中,亦被击飞,转而绕着他旋转起来,碧蓝漩涡升起,渐渐将雷霆和剑光一道淹没。
刘老面上依旧沉稳,他从不轻视敌手,对方当初一剑斩落穷河,分明是借社雷玄妙。
枢蠢化为神道,如今有望气之能,不久前更是传下旨意,说是有雷道气数如雨落,眼前之人所得馈赠极多,恐怕有雷宫传承加身。
此行主要便是试探穷河以及几家仙道,刘老心中稍沉,枢蠢虽然晋升神位,但处境并不算好,需要摸清周边仙道的势力。
先前漓水一战,他遣人打探过,这位许观主一道法术便斩开莲寺的大阵,颇为惊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绝不会大意。
刘老当即一连打出十二道莹白骨符,巫咒显化,同碧蓝之水汇合,接着朗声祷告,以巫语念诵【忌飨】之名,黑色咒文威势更盛,若复苏一般,向着漩涡中心涌去。
碧蓝漩涡逐渐收紧,扭曲撕扯着其中的人形,而后便见上方劫池震动,白雷黑火齐出,以剑身为轨,挑起一张大符,化为黑白剑轮落下。漩涡之中,许玄未曾受什么伤,算准时机,一剑斩开,身化雷光上前,刘老立刻暴退,但【社冥雷火符剑】已经锁定他的位置,哪里能退。
灰衫老者被雷火变化的剑轮斩落,社雷有伐坛破庙之性,香火金气同黑色咒文涌来阻挡,却尽数被斩灭,这刘老气息当即委顿。
许玄驾雷上前,剑光再落,将对方法躯直接斩开,雷光涌动,轰然落下,便见其对方身上黑光涌动,瞬息不见。
一旁的黄夷亦是如此,叫那黑光席卷而走,自空中传来一平和的男子声音:
“许观主,好久不见。”
正是枢蠢,此时对方依旧未曾现身,只是以神念回话。
“枢蠢。”
许玄声音低低,眼前之人算计了巫荒和原上诸家,乘着宋氏的风,如今已登入神道。
“我尚有事务在身,便不多扰,自此以后,我会下令让各部不得再来相扰。”
说着,空中的声音顿了顿,笑道:
“穷河不是好相与的,你贸然接触,小心招来大祸。”
言毕,黑光涌动,已经将那所谓的左右神使接引离去,天陀的声音却响起。
“南边有人在看你,是元毒一道的,兼合五毒,不似寻常筑基。”
许玄气海之中的篆文已有感应,残缺的【五毒】篆文散着深黑法光,他心思一沉,面色如常,转而看向一旁的穷河。
这女子此时见着事情落定,缓缓揭开灰袍,露出脸来,低低道:
“多谢许观主,如今三部迁来,我必信守诺言。”
“无妨,你先安顿各部中人,以免起什么冲突。”
许玄言毕,便让穷河前去安顿这三部之人,他化雷离去,落到天殛山大殿之中,思索起江北的事情来。
莲寺是门中大患,对方想攻入赤云南,一定会对上青巍,避无可避,更别论双方结仇极深,许玄可是亲手斩了慈海的师兄。
他先前诛杀不少被天魔占据心神的僧众,气海中清气积攒不少,【太上奉玄书】中的书页隐有松动,但却不是【奉玄剑典】的部分,而是道书更为靠后的篇章,乃是一功法,紫气迷蒙,神霞熠熠,极尊极贵。
按照天陀所说,当是「紫炁」一道的,这道书类似【清阳威灵阁】,是道藏集合,除了【奉玄剑典】,还有传承在。
那处登天的道台似乎也可吸纳清气,涉及上方的【太清道境】,既然称为道境,至少是洞天一级的事物,若是能复苏过来,好处极多。
至于凝聚篆文,除了清气之外,似乎还要些别的事物。
按照许玄估算,【五毒】这道残缺篆文少的是某种类似气数之物,正如先前他攀登天梯,得来雷宫气数,凝聚出【劫法自来】。
‘是着手复苏【太清道境】,还是翻阅奉玄道藏,将那本「紫炁」功法换来?’
许玄心思一转,依天陀所说,这功法品阶不低,在南方临近帝都的地界兴盛,周边倒是没有修行这道统的,但如今也无什么合适的人选去修,门中不缺经文,倒是不急。
如今要同莲寺对上,还是早做决断,他心念一动,将近来攒下的清气悉数送入白玉道台。
心神归于气海之中,天陀此时自那血色海中走出,着一身银白道袍,袖上纹着日月辰三景玄纹,显得颇为出尘。
雷泽广袤,劫池高悬,许玄同这老妖同时来到这方白玉道台前。
“你决定好了,先修复这道境?”
“正是。”
“这不是易事,你要是把清气送入道书,说不得有本六品的「紫炁」仙法。”
天陀声音中有些惋惜,许玄好奇地看向对方,低声问道:
“你记忆修为恢复不少,自己修行的功法可记起来了?”
“没有。”
这老妖回答的斩金截铁,直接打消许玄从他这里薅功法的念头。
许玄无言,转而看向这座道台,吸纳诸多清气之后,天路凝实,许玄深吸一气,如今可再上去看看,不知又有哪些变化。
他向上走去,天陀竟然也跟随上来,稳稳站住,跟在许玄身后,他沉声道:
“一道前去,我要看看上面究竟为何地。”
(本章完)
第189章 再入
第189章 再入
天路凝实,自道台直连天宫。
许玄此次带着天陀,心中亦有些紧张,上书【玄一洊合尊位】的仙箓归来,他服饰如常,倒是未曾变化。
天陀似乎也有些犹疑,跟在许玄身后,踏上那天路,他周身渐有金白法光萦绕,这法光许玄曾经见他使过,有初生未发之意,此时道音弥散,将其护持住。
一人一妖缓步登天而行,渐渐走入那天宫之中,入内,一望无际,见不着边界。
前方依旧是那座天门,玄黑匾额散着明光,上面雷火奔行,威势极盛。
“这里已经不在你气海之中了。”
天陀看向那处匾额,见着【太清道境】的名字,脸上露出些疑惑来,低低道:
“恐怕是古时某位大人物的道场,却是未曾听闻过。”
“这雷火是何物?”
许玄看向匾额之上的赤色雷霆和青紫道火,这定然是紫府一级的事物,和其他倾倒崩塌,空有其形的建筑不同,这雷火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我也不识。”
许玄皱眉,鼓动法力,尝试收取,那雷火有感,竟有落下的迹象,恐怖至极的威压传来,天陀迅速出手,金白法光一扫,将这天门稳固住。
“别试了,这是古人道场,应当心怀敬意才是。”
天陀神色严肃,许玄便也放弃收取那赤雷青火的念头,一人一妖向内而去。
原本的废墟此时修复不少,残砖断瓦不见,最中心的那座大殿依旧立着,上方【观道】二字有玄青之气萦绕,此时殿门却紧闭,未曾开启。
“这是为何?上次来此,便是自这殿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如今却关闭。”
许玄有些疑惑,一旁的天陀凝眸看向这大殿,金白法光涌动,却也察觉不出异样来。
一人一妖只得作罢,继续向后方行去,踏着缥缈云气,不知行了多久,便见一方清池,广至千尺,池前立一白石高台,四周寒露凝结,霜华泄地,太阴之气弥散。
此池周边以素白玉砖围起,上有弯月、桂枝等等,池水澄澈,幽静无波,池水前方的玉砖上有几个古字,散着荧光,为【影娥池】。
池中心正有一月白舟子,许玄看去,心思一动,这舟子同他当初在轮回湖中坐的形制一模一样,让他不由疑惑。
许玄同天陀登台,接连上去,台顶大致能容十来人,刻石为碑,上有【眺蟾台】三字,月华洒落其上,散着莹白之光,清风徐徐,令人心神一静。
石台向池水方向延伸而去,逐渐收紧,堪供一人前行,最前端正好悬于池上。
一登台便有月华洒落,许玄抬首望去,却见天上不知何时升起一轮皓月,月光清幽,照彻此间。
“你往前走,直到能看见池中倒影。”
天陀身影此时在月华下有些模糊,声音低低。
许玄深吸一气,迈步向前,走的很稳,行至前端,远眺明月,此时影入池中,正好同月白舟子相会,若仙人乘舟弄月。
他感觉全身一颤,似乎心神也落到那舟子之上,再度回神,一切如故,仍站在高台前方。
天陀金瞳煌煌,衬着他越发模糊虚幻的身形,好似鬼火一般。
“你的肉身过来了。”
此言一出,许玄瞬间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再内视自身,已经不是灵识的状态,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
“我的真身进来了。”
许玄心思一沉,那现在外面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凭空消失?
他缓步走回,一旁的天陀却是不言,沉默许久,低低道:
“我若是上前,会不会招来我的肉身。”
“你的肉身还在?”
许玄闻言一惊,天陀周身金白法光越发炽盛,曼陀罗神纹变化,佛经道音响起,他的身形越发虚幻,似乎要融于月华之中。
“天陀。”
许玄低喝一声,对方如梦初醒,金瞳黯淡几分,低声道:
“还不是时候。”
一人一妖走下高台,那轮明月当即不见,许玄感受着肉身,心念一动,取出诸多事物来。
先是一浑黄宝炉,上有草木枯荣,羊怪抱胎之景,正是【参羊蕴土炉】,紫府下品的丹炉,「蕴土」一道,许玄先前苦于无处置放,难以动用,此时却能取出。
“「蕴土」有枯荣二性,和「真火」「震雷」一般,皆是阴阳均平,更有抱胎之象,除了火炼,这丹炉还可以土蕴成丹。”许玄取出那卷【清灵丹法】,他先前尝试过阅读,但只觉极为繁杂,他是不适合修行,门中更是寻了一圈,并无适合炼丹的。
这卷五品丹经中涉及三道紫府灵丹,六道筑基宝丹,以及诸多物性、炼法,难度极高,不是寻常人能研习的。
‘先前问过法言,他也忙碌,领着符箓和养蛊二道,却是无空研习丹法。’
许玄稍稍一叹,法言如今也到了炼气后期,该加快修行早日筑基才是,也无多余时间去试着炼丹。
天陀在一旁掂量着丹炉,看了一圈,转而说道:
“此地倒是自成秩序,可以在此炼丹,或是修行,都能掩人耳目。”
许玄稍稍感知,这地方灵气还算充裕,大致和天殛山相等,恐怕只是初步复苏过来。
“既然你能入内,其他人是否可行?”
“若是你授篆的人,应当也可以进入,但其他人还是莫让知晓了,一旦被人搜魂,绝对守不住这秘密。”
天陀声音严肃,许玄却是想起法言来,霄闻离去,如今身旁就这一个受篆的弟子。
“你先前说此炉对我那弟子有益,如今可以取出动用,可能行事?”
天陀看向那宝炉,沉声道:
“当然可行,「蕴土」藏精伏怪,敛骨收魂,羵羊本就自土中生,他又有那道篆文在,你可以直接将他视作一枚宝丹,用土蕴法来炼。”
“以此更能生出些羵羊的天赋神通来,还不至于激发他的恶性。”
许玄暗暗记下,他先前拆解那幅【地荒】和【戊光】两幅宝甲,得来的土德灵物可是不少,除去炼器耗费的,大致还剩三道灵土,二蕴一戊,倒是能派上用场。
他身上还有件法器,此时取出,正好细细查看一番。
一燃着缃黄灵火的金盏,正是得自安仙悔之手,对方的法衣和大弓已经交予龙身变卖,这件法器颇为不凡,许玄却不舍得毁去或卖出。
【讹灾金盏】,「丁火」一道的古法器,威力极盛,其中正藏一道【小灾劫火】,当初安仙悔便是以这法器破了许玄的雷泽之术,极为不凡,其中灵火更是能燃烧法力、性命。
“此物应当是灵器退化,正应古代三灾之一,杀力极高。”
“若是有人修行丁火,持着这法器,好处不少。”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低声道:
“门中倒是有丁火功法,但这器物敏感,不能出手,日后等我紫府,再炼入些丁火,重铸一番,倒是能成件神妙的灵器。”
“周围诸多建筑还未复原,你多挣来些清气,恐怕还有功用,既然是道场,说不定就有丹器相关的地方,届时恐怕又有玄妙。”
天陀看向四周,有些感慨,也不知此地是遭遇何等变故,如今仅剩一片废墟。
许玄闻言,心有所感,他确实在废墟之中见到疑似丹房器室的所在,若是想要复原,所耗费的清气定是巨量。
“想要积攒清气,一是我和受篆之人提升修为,二便是诛恶伏邪,至少斩杀天魔是算数。”
“长生观将赤云北都交予莲寺,我龙身去问过火鸦,对方也不解其意,这其中怕是有些隐情在。”
许玄声音冷冷,转而道:
“不论如何,慈海必须死,他一旦身陨,【小莲因净土】无他坐镇,剩余些法师发挥不出全力,这些僧众就是勾结天魔,也兴不起什么浪来。”
他心念一动,同天陀再商议些事情,便一道向着那处天门奔去,向外踏出,瞬息就重回大殿之中。
“你的肉身一直在此,未曾有变。”
天陀的声音随之响起,这老妖沉默少时,忽道:
“那【影娥池】恐怕是借了太阴之性,月华照彻,千里与共,正如你那柄【清质】一般,影随人动,无视空间,即可斩落。”
“这便是太阴之性,若是修行「宙辰」一道,遇上「太阴」修士,所谓空间变化岂不是全无功用?”
许玄低声感叹,直到如今,他还未曾见过修成阴阳仙基的修士,也不知有什么玄妙。
如今已经确定之后行事,斩杀慈海,而后徐徐攻之,稳步收下江北的地界,期间诛杀天魔,以积攒清气。
‘只是,还需要寻些防护心神之法,以护佑门人。’
许玄心思一转,当初他坐镇江北,亲眼见着柳行芳的异状,天魔、释法都能侵扰心神,两者混同,更是防不胜防。
如今门中靠着阵法将僧众直接拦在界外,并不接触,但真要动手,两方交战,还是要考虑这事,炼气一级少有防护心神之法。
殿中灯火照彻,许玄同天陀细细商议起来。
(本章完)
第190章 迁移
第190章 迁移
赤云北地,临近天水,金衣谷。
煞白金气冲激,谷中多为各色金铁锡铜,散布谷底,自泥石之中涌出,金枝铁叶,层层堆叠,若密林一般。
此地是长生观华原真人昔日炼兵之所,常年受庚金之气浸染,已化作一处金德灵地。
赤元北的诸多世家、门派先是遭火鸦部下妖物侵扰,又被释修镇压,势力最盛的几家已经得了风声,早早离了赤云,如今此地已化作释土。
僧众占据各方灵地,度化凡人,积攒愿力,但却未曾攻入长生观的几处灵山、宝地,绕道而行。
金衣谷外,有一武僧在外侍立,手持降魔杵,神色恭敬,低垂眉眼,正是持法,他此时眼中有艳艳红光,气息显露,已是法师境界。
谷中金气一滞,青黑魔气涌动,庚金之光黯淡,金铁锈蚀,化为齑粉。
异象散去,这座谷中灵机尽毁,悉数化为滋养魔气的养料,自谷中缓步走出一青年,容貌威严,着黑虎焰纹宝铠,由五色魔光托举,踏着天风,缓步走至持法之前。
“见过安青大人。”
持法急急上前跪拜行礼,毕恭毕敬,身上艳红的天魔之光格外刺眼。
“你来此有何事?”
这青年丝毫不将持法放在眼中,就由着他跪下答话,眉眼间有些轻蔑之意。
持法声音恭敬,犹疑几分,低低说道:
“我寺欲修补净土,恐要南下度化信众,主持遣我来问问大人您的意见。”
“南下?”
这青年凝神望去,有些笑意,摇了摇头道:
“你们如何行事,和我武家无关,我家奉上令收下长生观的灵山,不插手俗事。”
“莲寺要怎么度化百姓,攻打仙道,和我们这些魔修有什么关系?”
持法依旧不敢抬首,眼中红光黯淡不少,饶是他得了主持秘法,功候大进,直破法师,面对眼前之人也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念。
毕竟这位可是天水武家的嫡系,武安青,修行的是正统魔道,像持法这些借势天魔的遇上就要矮一头。
“贵族是天水望姓,又修行的是「殆炁」一道,我寺如今转变法脉,行天魔正法,同贵族道统为一源所出,是本着亲善之意来问这事的.”
“一源所出?”
武安青神色一冷,杀意凌冽,右手虚按在持法肩上,青黑魔光化作魔口,煞白金气化作密密麻麻的利齿,瞬息将这法师法躯大半吞下撕咬。
持法根本来不及反抗,哀嚎一声,自左臂至胸膛齐被魔首吞下
逸散的天魔之光尽数被青黑魔口吞噬,连带着持法的大半血气一道被掠走,
“尔等这些委身天魔的,也配和我家相提并论,滚吧。”
他声音冷厉,下方的持法仅剩半躯,却还未死,血肉缓缓生出,不敢停留,当即离去。
自他身边青黑魔气之中渐渐显出一女子的身影来,藏身于幽暗煞光中,并不显露容貌。
“何必直接驱走这僧人,当同他问些净土之事才对。”
这女子看向远遁的僧人身影,语气中有些可惜。
“【小莲因净土】的状况是族中大人在看,我等无需插手”
武安青神色稍缓,杀意消散,转而看向身边之人,沉声道:
“慈海是个狡猾的,果然察觉出不对来,派人来试探。莲寺的净土已经是一处天魔渡口,等人死足了,便可取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赤云南边,由这帮僧众折腾去,和我等无关。”
“长生观留下这烂摊子,赤云北边已经叫和尚折腾个遍,人也度化的差不多了,我们将几处紫府灵地占下,别的俗事就不要插手。”
武家并未直接占据赤云北,而是派出几名筑基,分别占了长生观治下的紫府灵地,至于剩下的地界、百姓,则通通到了莲寺手中。
“【涌劫天】崩颓,雷宫的气数降下不少,族中大人以望气之术看过,青巍那边正有一道极为浑厚的社雷气数,近乎仙将一级。”
“莲寺要是南下,正好对上这怀着这气数的人,到时会不会生出变故?”
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着些忧虑,周边煞光涌动。
“仙将又如何?前些日子北边还有更厉害的,得了大气运,已是筑基巅峰,还不是被真人打杀,身上积攒的雷宫功法、灵物都被人收走。”武安青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反正他家是不会插手莲寺南下一事,赤云南边情况复杂,少有人愿意涉及,武家乃是因同长生观有约才来此驻守。
“莲寺注定要亡,就是慈海真的攻入青巍也活不长久,我等静待【小莲因净土】补全即可。”
这青年周身魔光一盛,转又归于金衣谷中,他身旁的女子却卷着煞光,隐于地脉,向南而去。
——
漓水南岸,大盘。
五彩祥光同神雷天环遥遥对峙,先前许玄杀入北岸阵法,一举破阵,这帮僧众便再难驱赶凡人、低修过来,一旦冒头,自大盘便有雷光轰来。
岸上更是重新布下诸多小阵,功用不同,连成一片,同【天环神轰阵】相接。
大盘是门中灵药主要产地,春芽堂更是建在此地,如今两边隔江对峙也影响了诸多灵田生产之事。
柳行芳立身云端,坐镇在重重阵法之中。
这些日子对岸多由几位法师借助愿力遥遥施法,五彩祥云化为莲之状,接连轰击而来,其中更是掺杂些艳红魔光。
门中已将守青营迁来,如今这一营中皆为炼气初期,法器都由门中统一配置,皆是炼气下品,此时由柳行芳领着,主持此地阵法,以防备僧众暗中渡江。
‘天魔。’
柳行芳低低念及这名字,他对此物亦不了解,但门中已有令传下,莲寺正和天魔有联系,多有操控心神之法。
他取出一张莹白符箓,是【寄灵符】,此符并无什么大的功用,颇为常见,类似魂玉,生效范围有限,只是能传达魂魄情况。
天上雷云汇聚,劫池高悬,其中口莹白的八方古剑缓缓巡动,正是【恒光】,金色神雷凝聚的三重天环将这口劫池纳入其中,这柄法剑已经融于阵法之中。
如今驻守在此的门人皆都持【寄灵符】,将灵识寄托于上方雷池,若是有人心神遭控,便有天雷混同剑气降下,斩去释法和魔气。
看着上方那口雷池,在此驻守的门人皆都振奋,催动阵法,金雷同彩光相击,尽数挡下。
柳行芳持剑而立,他始终注意着岸边动向,对方这般不痛不痒的进攻已经持续数月,似乎在积蓄力量。
对岸攻势忽地一滞,彩光隐没,柳行芳极目远眺,见祥云瑞霭升腾,几位前来冲阵的法师纷纷散开,一座庙宇拔地而起,由五彩莲托举,牵动地脉,震得江水翻腾。
佛光照耀漓水,对岸的三位法师齐齐出手,将这小庙托举向南岸,金色愿力自那座小庙之中不断涌出,【小莲因净土】正藏于庙宇之中。
‘这群和尚将小净土搬迁来了!’
柳行芳心中一震,释修的净土是愿力所成,由阵法束缚,介于虚实之间,和洞天自是不能相比,但也不是筑基能轻松应对的。
对方将这净土搬移,落到南岸来,是铁心要攻下青巍,动摇根本,舍了本寺不管。
金色愿力自那座庙宇之中源源不绝传来,佛光一盛,将金雷天环压制住,诸多僧众自岸边现身,此时皆躲藏于金色愿力之下,渡江而来。
“速速传令,释修进犯,先护住岸边阵线。”
他朗声向后传令,同时催动阵盘,将【天环神轰阵】的威能收束于南岸,不同那小净土直接碰撞,勉强将阵线维持住。
诸多声闻境界的僧人已经杀来,佛光同魔气汇聚,冲击岸边。
柳行芳拔出【盘魄】,银色长剑一荡,一连架住数名僧众打来的彩光,他张口一吐,青紫二色的剑丸激射而出,将面前诸多释修的头颅斩下。
心念一动,三柄法剑并列身前,成日月辰三景之位,交斩而下,变幻莫测,是【三景剑阵】,三剑齐出,剑元蓬勃,一时无人能近身。
他抬首望去,见白水黑火横空,同诸多彩光缠斗一处。
‘梁护法和樊供奉出手了。’
柳行芳心中渐定,门中两位筑基出手,借着阵法护持,倒是能暂时抵住对方攻势。
天上那口雷池之中不断有雷霆和剑光洒落,遥遥通过【寄灵符】护持住在场修士的心智,许玄至今仍未现身,慈海亦是如此,两方都未有动,互相试探。
大盘之上,阵法中心,许玄遥遥看向那座小庙,他能感觉到,慈海就在其中。
许玄轻抚【丹霆】,转而看向江边局势,三名法师围住梁雍和樊青竹,两方缠斗正紧,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那座小庙之中,缓缓有一老僧走出,手持锡杖,踏着五色莲,正是慈海。
许玄随之起身,锁定对方,拔剑而出,将自身气机尽数遮蔽,藏匿阵法之中,身化一道细碎雷光,他要一击建功,直接斩了对方,绝不给这老僧重归净土之机。
(本章完)
第191章 净土
第191章 净土
漓水之上,一古老的庙宇横空,金色愿力镇压而下,护持诸多僧众,向南压去。
慈海立身庙宇前方,【小莲因净土】已经被他搬迁至此,将对岸的阵法反压回去,神雷天环渐渐被彩光消磨,僧众同修士杀作一团。
他极为谨慎,此时走出庙宇也始终待在小净土覆盖之下,同其中积蓄的愿力相连,警惕地寻找着那人的位置。
‘在何处?’
许玄的身影始终未曾现身,仅有那口雷池显化于云端,雷霆剑光洒落,斩杀僧众,震慑心神。
他先前得了持法传来的消息,明白武家的意思,便不再犹疑,直接舍弃本寺,将净土搬迁于北岸地界,以攻入青巍。
这座小净土如今已逐渐补全,逐渐形成一处通道。
慈海心中冷冷,只要将这尊魔性自太虚深处接引而来,他进可继续修行,借天魔之力度化众修,以成金刚,退可身化魔躯,彻底化为魔性从属,投身太虚之中。
‘长生观说是将赤云北边交予我,却是将我寺一道卖于天水的武家。’
‘接引天魔的法门也是长生观授予的,想来就是为此,白白给武家做嫁衣。’
他当初本想占下那几座灵山,却被武家筑基所拦,对方有真人坐镇,这老僧不敢造次,心中却有猜测,毕竟武家修行的道统他可是有些了解。
武家祖上助大离建国有功,得封王位,甚至进驻【天水福地】,荣极一时,修行的乃是正统魔道,「殆炁」。
此道有魔考登真之法,而天魔正是「殆炁」所言的十魔之首,如今一想,恐怕寺中早就被定下,由长生观交于武家,对方看重的正是【小莲因净土】。
‘时不待我。’
按他的心思,当是按部就班,待到小净土补全,威能更盛再来攻打青巍,如今却是等不得了,只有尽快行事,才能自保。
慈海向远处看去,青巍七山之中,凡人、修士众多,若是能一道度化皈依,当能补全小净土,届时无论是投魔还是修释,他都有退路在。
他轻喝一声,便有艳红天魔之光涌动,混同金色愿力照耀而去,将对方大阵死死镇压住,下方的诸多僧众再无阵法阻挡,气势更盛,不顾死伤地冲杀起来。
下方阵线,梁雍手持浮屠骨塔,黑灰之火化为白鬃狮子,扑咬前去,眼前三名法师皆是初期修为,有上方愿力加持,法力几乎无耗尽之时,伤势更是转瞬即好,颇为难缠。
‘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师,这破寺是攒了多少愿力!’
梁雍心中怒骂,身旁樊青竹祭出宝瓶,不断为他疗伤,同时尽力阻隔那愿力。
黑灰之火不断炸开,梁雍手持金环兽首宝刀,这柄法刀他交予门中重铸,已经是筑基下品的法器,此时使来,刀光若匹炼一般,不断斩出,将面前三名法师击退。
这三名法师皆着淡黄僧衣,领头的正是持法,此时伤势已然恢复,眼神冷厉,手持降魔杵,堪堪抵住对方攻势。
他们三人结阵,浑身肌肤泛起铜色,佛唱之声不断,将梁雍和樊青竹围住,五彩莲自天而落,就要将二人镇压。
梁雍脸上疤痕狰狞,高举骨塔,同五彩莲相击,当下轻叱一声,摇身一变,足有二人之高,赤发鬼面,肌肤青黑,两条火蛇缠腰。
正是【怒非观】这仙基的变化,效法古代大阿修罗之相,他此时气力再涨,法躯强横至极,直接同三尊铜人搏杀一处。
一旁的樊青竹会意,当即高悬宝瓶,暖流横空,迷蒙的白光将此地遮掩,是【疑胎迷神光】。
化水是未发、澄澈之水,亦有新生之兆,含胎中迷茫之气,此时樊青竹祭出这法光,能暂时遏制这愿力,让梁雍放手施为。
“阿修罗。”
持法轻喝一声,他看出对方来历,正是须弥八部之一的修罗,亦称非天。古代这一支曾出过「至火」的大人物,同东海【混元殿】一脉区分,是世间至火两道法统之一。
梁雍此时正如凶神一般,一手持塔,一手挥刀,瞬息就将一化为铜人的法师斩飞,腰旁两条火蛇腾起,噬咬不停。
“施主,你同我佛门有缘,还不皈依。”
持法立刻收拢阵法,同身旁二人齐齐呵斥,佛音高响,混杂着天魔法光,这三人此刻都动用起震慑心神的手段来,正是欺梁雍心神防护之弱。
“什么狗屁。”
梁雍怒斥一声,却被对方唱声一震,魔气眼看就要涌入他心窍,一旁的樊青竹当即催动宝瓶,迷蒙白光照落,将二人包裹起来,若子在胎,不受尘扰。
梁雍此时醒转,面上怒气更盛,高举【九火浮屠】,黑灰和青色二火交织而出,正是【矾伏火】和【相妒火】,一枚散着硝硫气息的黑色丹丸随之而出,增长威势。便见道道黑灰火焰炸开,震得眼前三人法躯隐有崩碎迹象,接着青色火焰阴燃而起,落入对方伤处,幽幽燃着。
梁雍暴喝一声,再度持刀上前,上方的愿力却再度一盛,若金色天河落下,瞬息将下方三人伤势修复,对方气势更盛一筹,结阵围困,再度拦住梁雍。
上方的慈海看不下去了,持法三人是靠愿力加持、天魔秘法才登上法师之位的,虽然有不少神妙在,但面对梁雍这等筑基,还是有些吃力。
慈海只得再走出一些,不断将金色愿力加持而去,同时密切注意着周围情况,若是对方有动作,当即就遁回庙宇之中。
‘还不出手?’
他心有疑惑,对方比他想的还要沉得住气,这老僧心一横,加大愿力加持,下方僧众气势再度一涨,渐渐要冲破阵法,杀入大盘之中。
释修本就善算,他还兼修不少天魔秘法,更别论接纳赤云北边的凡人、修士,愿力和魔气加持之下,他已是法师后期境界。
以他的直觉,对方若是有杀意,应当立刻能感知到才对,如今却是一无所察,让他不免有些忧虑。
金色愿力以这间庙宇为中心,散布开来,将漓水映的金灿,下方的三重神雷天环渐渐崩碎,终于,最后一道天环消散,这座筑基大阵终究是抵挡不住整座小净土的压力。
下方僧众欢呼起来,慈海脸上更是显出喜色,正要下令,却觉肌肤生寒,同身后庙宇的联系断开,往日时时刻刻加持在身边的金色愿力消散。
一道积蓄已久的剑光斩来,剑炁弥散,斩灭无形,苍灰古朴的法剑破开云气,许玄面色沉稳,剑上白雷黑火炽盛,挑起大符,化为黑白剑轮,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慈海大骇,持锡杖抵挡,同时面前有一五色莲台显化,彩光涌动,死死抵住那剑轮。
他见识过许玄这道法术的厉害,自然会防备,早早备好寺中秘宝,就为此时,莲台同锡杖一道显威,暂时阻住那黑白剑轮,却也一寸寸崩碎开来。
许玄松手,【丹霆】上雷光化作大鹏,剑灵携着黑白剑轮继续扑杀,他伸手向北,【恒光】瞬息而至,整个人气息一盛,动用【泽龙体】,统合气血法力,此时直逼筑基后期。
慈海此时还苦于应付那黑白剑轮,转眼见许玄又持剑杀来,心中大骇,根本不欲缠斗,直接向那庙宇之中奔去。
许玄剑炁喷薄,将涌来的金色愿力斩断,此时若是不斩了这老僧,等他重新进入庙中,正如王八缩壳,十分难杀。
他心念一动,银白雷池自上方显化,【丹霆】炼入社、震、霄三雷,但许玄劫池之中可还是有另外三道雷霆藏着,【阳煞罡雷】、【阴魂泯霆】和【正音鸣雷】,分为神、霄、震三道。
此时三雷齐落,困住慈海,让他不得进入那庙宇之中。
【阳煞罡雷】至阳至刚,专毁坚石、金铁,【阴魂泯雷】则得了霄雷落魂之性,一动就动摇神魂,【正音鸣雷】则携隆隆天音,将另外两道雷霆卷积而下,使得慈海无处可避。
上方黑白剑轮斩破莲台,锁定慈海之首,许玄则以【恒光】直斩,接着【镜返】的神妙,两道剑炁自相反位置斩出,三剑齐出,共发杀机,上方劫池则将慈海死死锁定。
【劫元剑落】,正是当初许玄悟出的剑招,此时施展,配合那黑白剑轮,威势无匹。
雷火相冲,剑气滚滚,金色愿力被一扫而空,浩荡江水翻滚不停,甚至断流一瞬,下方的僧人和修士都被这剑威惊到,不由自主停战,向上看去。
慈海此时大半身躯已经被雷火毁去,化为飞灰,许玄的剑光贯穿对方三处要害,这老僧当即死的不能再死,剑炁洒落,将对方身躯彻底斩灭,许玄才放心。
仙箓上诛恶伏邪一项的功绩不断上涨,清气接连不断涌出,让许玄身心舒畅,这一次诛魔,攒下的清气比先前积攒的总和还要多!
他转身看向下方,正欲将这些僧众尽数诛杀,却见那座庙宇剧烈地动摇起来,艳红的天魔之光将金色愿力悉数浸染。
慈海已经化为飞灰的身躯自这魔光中重现,头上有螺旋扭曲的艳红欲角,这老僧神色阴戾,身上再无一点佛气,已经彻底转化为天魔之属。
这老僧身上僧袍一变,化为黑色华服,样貌渐渐变得年轻,下方的僧众身上魔气越发炽盛,开始生出狰狞的魔相来,甚至直接啃噬起血肉,漓水顿时让染得血红一片。
“今日起,莲寺更名为元魔教,我为教主。”
他声音冷厉,看向许玄,魔气滚滚。
“他彻底转为天魔从属,舍弃释道,修为增长极多,几乎到法师境界的极限,但小净土的愿力却是无法再动用。”
天陀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面上古井无波,召来【丹霆】,既然对方还是法师,那他就能斩了,这件事确凿无疑。
气海之中,清气自发涌动,直奔【洞化剑匣】,黑白二气流转,那道雄浑高远的剑意在剑匣之中似乎有变化,震颤不断。
许玄上顶雷池,拔剑而起,慈海怒喝一声,踏着滚滚魔云,直直杀来。
天日无光,江水翻涌,剑光同魔云汇合,轰鸣不断。
(本章完)
第192章 剑起
第192章 剑起
大江截流,剑光辟开滚滚魔云,将慈海斩的倒飞而出。
艳红魔气喷涌,金色愿力似积雪消融般散去,金漆玉砌的小庙收敛华光,一寸寸崩塌,粲然的金色碎片落入滚滚艳红魔云,以慈海为中心,魔气化为一燃着熊熊业火的红莲,这老僧立身其上。
慈海头上扭曲的螺旋欲角越发狰狞,他脸上尽是悲悯之色,坐于莲台上,张口诵经,魔音袭来,笼罩整片战场,下方不少修士都面露痛苦之色。
许玄催动天鼓,轻弹丹霆,雷音混同剑鸣响起,将对方魔音尽数挡下,接着剑上白雷黑火再度炽盛,挑起那张行令大符,黑白剑轮斩出,炽烈的雷火之气烧去无数江水,一时白气腾腾。
慈海结印而挡,天魔之光自他心窍处不断涌出,似无穷尽,黑白剑轮却一往无前,雷火轰轰,将魔气尽数粉碎,慈海以红莲护住己身,同【社冥雷火符剑】相持起来。
许玄一手持剑,一手向上托去,那方银白雷池渐渐缩小,落入他手中,池上各色雷灵,条条律文似要复苏一般,光华璀璨,他以左掌虚托此池,然后,直接反手狠狠拍在慈海头顶。
数以百计的雷霆轰击而下,业火红莲震荡不停,自莲瓣之上有诸多男女痛苦的面容显化,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江上,红莲光芒一散,无数魂魄化为光雨。
慈海暴喝一声,自心窍处祭出一面深黑幡子,幡为三角,边缘为灰白之色,下有六尾,此物一出,魔光大盛,化为诸多魔头天女之象,将黑白剑轮与雷池轰击挡下。
许玄收剑,丹霆和恒光若游鱼一般绕着他缓缓巡回而动,他端举那口仙基显化的银白雷池,杀意极盛。
“如何,许施主,刚刚你一击便轰灭北边数千人的性命,这可不是正道所为。”
慈海的此时已经恢复年轻样貌,是一身材高大的汉子,面上笑意极盛。
“赤云北边的凡人性命都系于我身,你动手之前,还是先掂量下为好。”
许玄面色如常,神情未有什么变化,握住丹霆,恒光则归于雷池之中,总领诸雷,他的气势反而越来越盛,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黑白剑轮再度斩下,造化和毁灭一体轮转的气息生灭,慈海脸色一变,红莲绽放,黑幡中万魂齐嚎,魔光照射,堪堪将这剑轮挡下,但他气息却是委顿一分。
“你真敢动手?算什么正道!”
慈海声音低沉,以那朵业火红莲牢牢护住自身,再也不敢托大。
许玄握住丹霆,手捻大符,轻抚剑身,白雷黑火炽盛,他眉眼一挑,只道:
“慈海道友莫要误会,我当然是正道,只是先是青巍的正道,我要最先负责的,是我的门人,我的百姓。”
“待我斩了你,再将那些魂魄释放,除魔卫道,怎不算正道?”
他轻笑一声,【社冥雷火符剑】再度斩出,天上雷火轰然降下,黑白剑轮几乎凝为实质,剑灵有感,自行运转。
许玄身化电光,瞬息就来到慈海面前,他高举雷池,并无什么法术、招式,以纯粹的暴力狠狠镇压而下,劫罚之意弥散而下。
红莲寸寸破碎,慈海举幡抵挡黑白剑轮,看着许玄拍下的雷池,脸色大变。
雷池之中,阳煞罡雷,阴魂泯雷汇合,化为日月之形,以正音鸣雷所化的紫色星河为线,正是当初【涌劫天】的天象,三景定位,死死锁定对方。
慈海此时脸色一沉,将那黑幡彻底催动,万千生灵的魂魄显化而出,同万千魔光汇聚一处,凝练为一副甲衣。
“你真要弃江北百姓性命于不顾,速速停手,我——”
“此时此刻,你莫不是在说笑?”
许玄并不理会,似乎毫无顾忌一般,雷池压下,就要将对方彻底镇压轰杀,慈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这般毫无忌惮,说杀就杀,心中大骇。
“【五离怖畏印】”
慈海不敢赌,轻喝一声,凝练魔光,瞬间结出五道印法,五大怖畏齐齐显化,变为五尊魔头,各施手段,抵挡那口雷池,同时魔音一盛,冲击对方心神。
清气流转,许玄直接无视,接着雷池中三雷徐徐运转,交替轰击而下,【玉血心】和【泽龙体】一道动用,气力飙升,就这么举着那方银白雷池,毫无章法,狠狠轰击。
慈海被轰的苦不堪言,魔光所化五尊魔头逐渐消散,他还要分心控制一旁的黑幡,去挡住苍灰法剑所化黑白剑轮,根本抽不出手来。
‘这法剑哪里来的器灵!’
慈海心中大恨,一旁的丹霆却是自行控制,黑白剑轮再度斩来,雷光化作的大鹏不时显化,紫色眼瞳中竟然有些鄙夷之色,直直看向这老僧。
五尊怖畏魔头很快就在许玄雷池下湮灭,慈海脸上显出拼命之色,身上业火熊熊而燃,煅烧魂魄凝成的黑色甲衣。
“来!”
慈海暴喝一声,他已将江北无数凡人、修士的魂魄凝聚于身上,魔光汹汹,双手上托,似撑天一般,抵挡住那雷池。
眼看雷光就要轰击而下,将无数魂魄粉碎,许玄却是丝毫不停,然后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前一刻,雷池之中,瞬息有一柄莹白法剑显化,其上金日煌煌,云纹流转,八方剑身若明镜。
许玄行动极快,雷池直接散去,让慈海扑个空,【恒光】上剑炁凝聚,直直斩下,以极为高妙的手段将这老僧身上披着的魂魄之甲解开,不伤凡人性命分毫。
然后凌厉至极的剑炁涌动,斩灭无形,将魔气截断,【镜返】的神妙运转,两道位置剑炁分别涌入慈海眉心和心窍,当即将他的血肉搅得粉碎。
丹霆此时会意,将那副黑幡死死制住,不使慈海召回,许玄一手持剑,死死钉住对方法躯,另一手已经召来雷池,极为璀璨的雷光爆发,直接轰在对方灵台。
慈海的气息一寸寸委顿下去,性灵之光一寸寸消散,许玄依旧未曾大意,法剑仍钉死对方,接着他轻叱一声,舌尖好似春雷炸响,慈海的法躯和魂魄便一寸寸龟裂,好似瓷器一般化为碎片。恒光归于气海,丹霆化为通体玄黑的鹏鸟,首上有紫、白、青三道雷纹,落于许玄肩上,颇为得意的鸣叫起来。
清气徐徐涌入,许玄通体舒泰,他轻抚鹏羽,上前一步,正要将这些魂魄尽数释放,却见魔气再度一盛,太虚洞开一线。
【小莲因净土】此时显化,半数延伸而出,同滚滚魔气相接,半数在太虚之中,内藏诸多法师的遗骸,其中精粹不见,似乎被什么东西蚀空。
慈海的身形再度自那魔气之中显化而出,他的样貌越发不近人,渐渐生出蹄爪,毛羽等等,欲念大角似乎又长了一圈,气息更盛,已经到了法师的极限。
“多谢许道友兵解之恩。”
慈海面上笑意极盛,带着些嘲弄之意,身旁业火再度燃起,召来那副黑幡,魔云滚滚,将四周一切都围住。
他主动杀来,挥幡砸下,万千魂灵随之哀嚎,艳红天魔法光直刺人目,攻势一重接一重,法力似无穷尽,将许玄震得倒退。
许玄面色一沉,挥剑架开,对方肆无忌惮的使役这些凡人的魂魄,他不得不顾忌。
“果然,你先前那副姿态都是装的,你还是顾忌这些凡人!”
慈海放声大笑,挥动黑幡,以魂灵作为攻伐手段,就是要让对方顾忌,同时催动业火烧来,反倒压住许玄一头。
下方的战场局势再度一变,诸多僧众身上魔气炽盛,许玄此时顾不得护佑这些弟子心神,有不少人为魔气所侵,失了神智,甚至倒戈杀向同门。
洛青方位,忽有血光冲天而起,赤火冲激,同五彩毒光冲激,乱作一团,甚至那尊【地轴负山鼎】也被祭出,艮土宝光巡天,同诸多毒物相持。
许玄心中一沉,他让穷河、师妹等人坐镇山门,怕的就是那元毒气息,对方果然未错过这时机,趁门中空虚杀来。
这还是许玄任掌门以来,门中第一次被攻破,心中难免一沉,一旁的慈海脸上笑意却是越发炽盛,艳红业火凝聚为一柄戒刀,他一手持幡,以万千魂魄护持自身,一手持刀,业火烧来,不断打的许玄后退。
“他同太虚中的魔性勾连上了,以小净土为通道,几乎可以无限制的重塑魔躯!”
天陀的声音自心中传来,许玄了然,看向慈海,对方法躯似乎正通过太虚联系着某种事物,法力没有穷尽,就是将其斩杀,对方也能再度归来。
下方的战场局势越发不好,接连有门人沦为魔道,许玄挥剑斩下,剑光同雷霆掠过江畔,暂时止住魔气,让众人神思恢复清明。
慈海怎会放过这时机,当即持业火戒刀劈斩而下,滚滚魔气加持其上,直斩入许玄右肩,将其上血肉焚尽,露出森森白骨来。
“待你身死,我自会度化你门人,都为我教中奴隶!”
慈海暴喝,魔躯膨胀,巨力落下,就要将眼前之人劈成两半。
许玄右手挥剑,将下方的魔气荡尽,左手上雷光攒动,死死握住对方的业火戒刀,手上血肉被焚为飞灰,仅余白骨。
慈海脸上笑意越发炽盛,一边催动魔气涌入下方战场,逼迫许玄分神,一边以业火焚烧对方法躯,先前许玄还是伤及不少魂魄,自有业障在,有这因果,业火威能几乎翻倍。
眼前之人低垂着头,气息渐渐委顿,慈海笑的万分狰狞,自嘴一线,齐齐裂开,露出其中层层叠叠的佛牙,他张口巨口,就要将对方头颅吞下,只有活吃眼前之人,他才觉舒坦。
“够了。”
戒刀下的人轻喝一声,猛地发力,左臂上雷光冲涌,爆发巨力,同时法剑上斩,将那戒刀震开。
许玄的左臂之上,业火一寸寸熊熊燃烧起来,杀害赤云北地凡人的因果落在身上,这火几乎无法扑灭,将他的左臂血肉齐齐焚为飞灰,仅余白骨。
慈海丝毫不惧,脸上带着嘲弄的笑,缓缓挥动手中【万魂幡】,魂灵的哀嚎随之响起,另一边手中业火戒刀则火光越发猛烈。
若是对方心存忌惮,不愿伤人,那便只有防守的份,若是狠下心来,直接不顾这些凡人魂魄,那就沾上因果业障,慈海手中的业火便威能直线上升。
“许道友今日可以去死了。”
慈海笑声传遍战场,带着滚滚魔云,让人心中发寒。
许玄神色如常,只是看向洛青方向,默默感受魂玉,所幸那边情况还好,暂时顶住。
他闭上双眼,握住丹霆,法剑前指,化为白骨的左手端举雷池,白耀雷光一点点升起。
某种极为摄人的气机锁定了慈海,他周身魔光竟然萎缩起来,这老僧只觉性命震颤,好似置身天牢、铡台之下,脖颈处显出一细细的血线。
“慈海,按律当诛。”
许玄睁眼,瞳孔化为粹然的银白之色,气海之中诛魔所得的清气尽数归于【洞化剑匣】,黑白二气轮转变化,丹霆之上,若天律降下,仙魔俯首的劫罚之意生出。
这方天地彻底被封锁起来,银白雷光条条垂落,慈海感到他和魔性的联系一点点衰弱,眼前之人好似有万丈之高,让他不敢直视。
许玄执剑,银白的眼瞳中再无一点感情,无喜无悲,【洞化剑匣】之中,渐渐有剑意之名显化而出。
【上玄阴阳混劫剑】。
(本章完)
第193章 仙铡
第193章 仙铡
漓水之上,白雷道道,彻底将此地封锁。
许玄心神空明,自然而然的起剑,他不是因怒、因恨而起剑,是依律而行,天心至公,并无喜怒,只是降劫,某种大势落于他身上。
此地已经在他封锁之中,雷光若牢狱,将慈海彻底镇压住。
所谓的魔性如今不值一提,许玄轻轻一握,【劫心池】中雷光显化,化为道道枷锁就将眼前之魔锁住。
雷光凝聚为天律,不断变化,最终定在【勾连天魔,杀生无数】这一行上。
罪责已定,接下来便是行刑,许玄若有明悟,将丹霆祭出,雷光涌来,剑意生发,逐渐以这柄法剑为中心,凝聚为一座古老威严的铡台,上有古字,为【劫法】。
台上有无数古老神异的血迹,密布其上,仙妖魔释,一应俱全,皆都伏诛。
铡刀上有天鹏振翅,行于雷霆中的刻图,散着劫罚、定罪的剑意生发其上,慈海被雷光押解至此,首落铡下。
他此时心神发颤,浑身魔气迅速消解,再无一点凶威,面对那道天律,他的一切手段都施展不出,只能伏诛。
许玄坐镇天心,为主刑之人,诸雷为从判,他曲指一点,那面魂幡自行消解,万千魂灵涌出,齐齐诉说起慈海之罪来。
这过程极快,最后一道魂灵散去,浓重的罪业自慈海身上显化,自他心窍之处,有一类似脐带的事物延伸而出,落入太虚之中,同魔性连着,此时却在上方的劫光照耀下化为飞灰。
许玄轻喝一声,仙铡落下,对方的修为、性命尽数消散,气息自法师一路跌至凡人,然后在那仙铡下灰飞烟灭。
在场众修看向天上,神情惶然,僧众头顶渐有银白雷光生出,顺着魔气将这些人死死锁定,同上方的【劫法】仙铡勾连而上。
许玄眼中粹然的白色雷光一盛,他再度下令行刑,仙铡落下,劫光照彻。
下方诸多僧众的头颅尽数被斩落,上至法师,下至沙弥,未有遗漏,漓水彻底被染成血色,千百具无首的僧尸统一缓缓跪伏而下,向着上方主刑之人认罪伏诛。
道道清气涌出,几乎要填满许玄气海,玄青道书和白玉道台都随之震颤起来。
柳行芳看着眼前场景,只觉血烧的要沸腾了,他身上宝蓝的踱光法衣此时已经染为血色,手中银白长剑震颤不止,他望向上方那个人影,若梦呓一般低低道:
“剑意。”
下方的门人此时却都未曾敢动,甚至梁雍此时也收敛起往日粗莽的神情,被那仙铡惊住,不敢上前,心中不由开始思索起自己做过什么恶事,是否会上去走一遭。
众多修士在那浩荡的劫罚之光前难以维持自我,唯有柳行芳站出,几若癫狂地欢呼起来,完全不顾仪态,显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许玄并未注意下方情况,他转身看向洛青方位,那道五色毒光若受惊一般,迅速远遁,他向下虚按,仙铡再落,遥遥斩去,那股气息顿时遭了重创,当即祭出一道骨符,竟然直接破开太虚,消失不见。
‘紫府遁符。’
许玄心中一沉,眼瞳渐渐恢复正常,那座名为【劫法】的仙铡之台消散,丹霆重归于手中。
他缓步自天上降下,气息收敛,此时在场的门人才带着崇敬、畏惧的神情看去,齐齐行礼,恭迎掌门。
柳行芳最先上前,他眼神明亮,身上多有被释法、魔光击中的伤处,但神气依旧完足,笑道:
“恭贺师父,成就剑意。”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之人才立刻反应过来先前那威势为何,皆都神色激动,齐齐欢呼起来,剑仙的呼声越来越响,震撼江水。
梁雍看向眼前之人,他只觉有些梦幻,才多久,对方就突破中期,领悟剑意了?刚刚筑基时他还能和许玄相争几分,如今恐怕对方一剑就能斩落自己。
他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觉得惊讶,而后便是同样的喜悦,跟着众人欢呼起来。
许玄看向四周,此番战事,伤亡颇多,僧众和修士的尸体混杂在一处,落入滔滔江水之中,入目尽是血色。
“行芳,此间事便由你来处置。”
许玄看向柳行芳,吩咐下去,他转而便身化雷光,向洛青而去。
那道若天律定罪,劫法生灭的剑意贯彻天际,此地动静极大,几乎不是能隐藏的,周边似乎还有窥视之人,被这剑意当即惊走。
江北,地脉之中,一女子迅速向北遁去,样貌同武安青相似,只是眉眼柔和许多,她此刻驾着煞气,心神渐沉,低低道:
“剑意,和雷宫有关的剑意。”
她心神剧颤,北地周始之名无人不晓。这位【天枢剑】的剑意乃是天枢定位,立定纲纪,亦是雷宫正统,但那位是什么跟脚,刚刚这人可是显化出古代雷宫行刑之象,那口斩仙台都显化出了,实在是摄人。
“一定和雷宫的大人物有关,我家绝不可为敌。”
她当即有了主意,迅速向着远方遁去,就要面见长辈。
——
洛青,白色雷光瞬息落下,直入漫天赤火之中。
“师兄!”
温思安上前,身旁跟着穷河,此时两人气息皆都不稳,显然是有过恶斗。
许玄再看向四周,见地脉有动,自作灵峰甚至有歪倒的迹象,【渡火长气阵】和【天环神轰阵】双重覆盖而下,先前那人却还是攻入。
穷河此时上前,赤色的龙蛇半身立于云气上,倚着那柄赤色巨剑,浑身血气激荡,看向许玄,低低道:
“你走之后,我便按照誓约看护这几山,而后便有人攻来,对方似乎持着什么秘宝,毫无踪迹,进入山中。”
接着,穷河看向温思安,稍稍示意,温思安上前,娥眉稍皱,只道:
“那人目标是我和穷河,身上似乎有紫府一级的东西,但在出手时隐匿之术忽然散去,我等立刻动用阵法,总算抵住。”
“是元毒一道的修士,气息极盛,不似寻常筑基,甚至带有些神通的意味。”
穷河声音低低,似是在告诫。
许玄则以心神问起天陀,看看这老妖是否有感知。
“对方隐匿的法子很高明,身上确实有神通的气息,是某位紫府点出的化身也说不定,但若是紫府,想要什么直接取就是,何人能拦?”
许玄有些疑惑,只道:“元毒一道,哪里来的紫府?”
“谁知道,说不定有什么变故,这一道又被人续上了。”
天陀亦是猜测,并不确定。“我已经锁定此人气息,只要他再现身,我就能感知。”
许玄轻叹一气,眼下也只得如此,只是对方找上温思安和穷河,难道是为伏易血统?
“眼下对方在暗处,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许玄嘱咐几句,他此时还有事情需要弄明白,转身离去,直入天青峰的居真殿中。
‘那【劫法】仙铡为何物?’
他此时忆及当时场景,还有种如梦似幻之感,纵然天陀也说不出一二,只能猜测是身上雷宫气数所致。
“如今剑意显露,倒是和【奉玄】分清,上承的是雷宫,就是不知周围仙道如何看?”
许玄心思一沉,【洞化剑匣】吸纳诸多清气,最终还是若仙基一般,显化出更偏向社雷一道的剑意,这可就颇为骇人了,剑意,加之社雷,不知多少人会看过来。
“那还能如何,你一直藏着,别人就会放过你?”
天陀的笑声传来,这老妖幽幽说道:
“绝无示弱就可苟活的道理,你越是不凡,前路就越有变化,生机和风险都随之,如今你才是真正入了诸位真人的眼,有人想杀你,也有人想保你。”
“你且.看看。”
随着天陀的话语落下,许玄的视野迅速上升,直入高天,若神游一般,他看见离火朱雀,艮土宝山,神雷电镜,丁火烛盏等等,各色法光充盈于太虚之中,有诸多视线落下,投向自己。
“看啊,都在看你,可莫出什么差错。”
天陀的声音渐渐消失,许玄心中发寒,神色如常,开始运功调息,缓缓修复起伤势来,一点点生出血肉。
(本章完)
第194章 古碑
第194章 古碑
漓水北岸,化青野。
此地灵气浓郁,满目青翠,一座散着五彩宝光的大寺立于其中,大大小小的宫殿连成一片,山门高巍华美,匾额上以金字写着【莲华寺】,钟鼓二楼立于两旁,佛音悠长。
原本在此的僧众已经了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各持法器,正在拆除阵法,一点点将这座大寺拆解掉。
“这琉璃瓦也是灵物,全部收走。”
“墙上的金漆是庚金一道的灵物,都刮了,还有那台阶,也是灵玉雕的,都动作轻些。”
王栖云正在这座寺庙中忙碌着,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门中能打到江北,把这处大寺拿下,毕竟有小净土在,紫府不出,何人能破?
先前一战,他并未上阵厮杀,而是总控阵法,但也看见了师叔的威势,几若天人,瞬息就将慈海打杀。
‘剑意!’
他至今想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门中又出一位筑基剑仙,震动原上,这几日各家都派人过来见礼,门中可谓是盛极一时。
如今原本莲寺的地界尽归门中,仅化青野便足有青巍大小,先前慈海搬空不少门派、世家的灵山,都填到此地,这一片地界灵气浓郁,和大景原相差无几,就是受释法浸染,需要改造一番。
‘这一战过后,门中势力不知要增上多少。’
他站在一座大殿前,看着周边忙碌的众人,正想着日后之事,肩上却被人轻拍一下。
他转身看去,是一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面若刀削,棱角分明,着黑虎焰纹宝铠,嘴角噙着一缕笑,眼神淡漠,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位道友,你是管事的?”
这人挑了挑眉,看向王栖云,气势稍稍散发,已是筑基后期。
“正是,在下王栖云,不知道友是?”
王栖云神色如常,并不显惊惶,暗地里却已催动信物。
“武家,武安青,长生观的地界由我家接管。”
武安青看向四周,眼神不明,转而笑道:
“不知贵观掌门可在此处,我家真人吩咐过,要我来见见这位剑仙,同他商议下日后之事。”
王栖云有些犹疑,看对方气态,确实是紫府仙族中走出的,不知有何事,当下便回道:
“我掌门师叔正在闭关疗伤,暂时恐怕不便见客,这.”
武安青听着眼前这炼气四重小修的话,眼中有些失望之色,他难得过来一次,见不着人,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正想着此事,却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悄无声息,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找我?”
王栖云眼眸一亮,站的笔直几分,笑着见礼道:
“师叔。”
“栖云,你先去忙。”
许玄此时就站在武安青身后,右手搭在对方左肩上,吩咐几句,让王栖云先去处理事务。
武安青此时却不敢转身,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柄仙锋抵着,只要他敢妄动,当即就要被斩个七零八落。
“道友不告而来,可不合礼数。”
许玄松手,武安青转身,目光沉凝,现在他确定无疑,眼前之人的杀力,恐怕在筑基中也是第一等的。
“是我冒犯了,在此向道友赔罪。”
武安青看向许玄,倒是未曾有什么怒意,反而眼神火热地看去,笑道:
“道友修成剑意,我家接管长生观领地,如今赤云算是归我武家来管。”
许玄看去,稍有些惊讶,他当然明白,长生观离去,留下的东西定然有别家紫府收走,断然是轮不到他们这些筑基的,只是这武家,怎未曾听过。
“这是天水福地的世家,族中有数位真人,扶龙有功,修行的是正统魔道,可不是你遇到那些下三滥货色。”
天陀在炼妖塔待过,对天水郡的局势很是清楚,此时一语就道出对方跟脚来。
“原来是天水望姓,久仰仙族大名。”
许玄一笑,稍稍打量一番眼前之人,气度不凡,修为浑厚,偶有魔气散出,竟然不惧雷霆。
“他修的是「殆炁」,传承久远,可是堂皇正途,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种魔修,这一道古时掌着魔考一事,和天魔有联系,性命皆修。”
天陀低低出声,倒是让许玄又听得一道统,只是和天魔有联系,这让许玄不免生出些猜想来,当下却不显露。
“许道友攻下莲寺,剑意高远,有古代雷宫修士的大气魄,我家真人可是称赞过道友。”
武安青看向许玄,笑道:
“我家真人说道友未曾走师父的路,另开一道,是极聪明的,各家可都颇为看好道友。”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明白这位真人的意思,对方既然有意指出,他便笑着回道:
“我师是天纵之才,他的剑道我担不起,只能另走别路。”
“是极是极,如今天下雷道大盛,正需道友这般人物。”
武安青看向许玄,面上笑意更盛,只道:
“我家仅是帮长生观占一占地方,并不愿多管这里事情,贵观行事正派,化青野一带由道友治理,我族自是放心。”
“此间事了,我还要闭关,便不多扰。”
许玄同其客套一番,武安青便身化滚滚青黑魔云,由诸多魔头托举,瞬息不见。
‘又来一家。’
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放在脑后,许玄御风直入偏殿,这地方正是莲寺的宝库。
赤云北地虽然势力最为雄厚的几个筑基家族、门派都早早离去,仅剩些小门小户,但莲寺搜刮一番,加上寺中本来库存,灵物还是极多。
此地正是王习微在主持,身旁有数位弟子在忙着清点,许玄进入,众人纷纷见礼。
“师弟。”
王习微那张粗犷的脸上布满笑意,取出一玉册来,急急上前,朗笑道:
“筑基级别的灵物已经清点完毕,共有上品法器一件,中品二件,下品三件,及各色灵物共十八道,以神雷、庚金最多。”
“神雷,庚金?”
许玄心念一动,他得了洛舜伏的令牌,其中正有一门五品神雷功法,如今天陀正在不断改写,尝试将此经转为四品,伪造古迹。
若是功成,就可遣人修行,神雷是五雷之中杀力、速度第一,仅论斗法,还要胜出震、灵、霄三道,只差社雷几分。“至于释修之物,法师一级的禅宝共有四件,为黑铁禅杖、紫金钵盂、锦澜袈裟和一转经筒,至于剩下的东西,都是释修所用,大致有十来道,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三枚摩尼宝珠。”
“剩下的炼气、胎息一级事物,更是多不胜数,如今还在清点之中,已经远超门中库藏。”
王习微翻动玉册,细细同许玄介绍一番。
许玄见此,亦有喜色,只道:
“我斩杀慈海,得来的业火、魂幡也是筑基上品,恐怕和古法器相差无几,此番倒是得来不少法器。”
“如今门中灵物丰厚,分类、看护也是极为重要的事,多亏有师兄来主持。”
如何安放灵物也是门学问,要依照物性,按相生相克来处理,例如将煞气同法光混在一处,时日一久,煞气变浑,法光更是削减不少,可不是能随意处理的。门中最懂这些的便是王习微,常年整理这些灵物也是极为损耗精力。
许玄同王习微又谈了少时,两人便同离开此处,一道前往座香火缭绕的高阁,正是藏经阁。
入内,多数是些佛经之类,许玄目光扫过,直接收走,这些释法他们修行不成,只得先留着,看日后能否交易出去。
一路往前,沿着木梯螺旋而上,将书架上的经文一一收走,两人终于来到一处暗室,许玄一剑斩开紧锁的门户,便见各色玉简随意堆放其中,光辉交织,正是莲寺扫荡赤云北地得来的。
许玄灵识掠过,以法力将这些玉简尽数招来,除去些无用的杂书,剩下共有九册玉简,三品功法、法术七道,仅到炼气,多是五德的。
剩下两道功法却是四品,直到筑基,乃是庚辛二道的,许玄先前就想寻这两道功法,如今倒是在此地寻来。
‘长生观修庚金,治下筑基应当也多是这道的。’
庚金《虎钤破阵经》,修成【破阵子】,辛金《玉光温清法》,修成【青玉案】,这两道仙基各有神妙,和兵事皆有联系。
“可遣守青营中资质好的修行,以为战将。”
王习微沉声说道,许玄也是赞同,这两道仙基都适合统兵,互有补足之处,如今门中领地扩大近乎一倍。
赤云北地剩下的凡人听闻观中大破莲寺,更是多有来化青野的,治下凡人已有十万之众,想挑选些资质不错的也是简单。
还有些修士的后裔,更是听闻许玄之名,纷纷都想来拜入山门。
若是真个敞开来收,恐怕门中修士能翻上数倍,只是许玄特意吩咐下去,除了看资质,品行也重要,精挑细算,门中人数也增长极多。
许玄将事务交予师兄,转而归去,身化电光,瞬息就到天殛山大殿之中,入了密室。
他默默感受着气海中清气,慈海祸害一郡大半凡人,魔性之重,已是完全的异类,许玄将其斩杀,得来的清气也极多。
心神归于气海,天陀此时正站在那白玉道台旁,似乎已经等候许久。
“如何,是翻阅那本道书,还是继续修复道境?”
“自是修复,那紫炁功法如今又修不成,倒是你,那《威灵斩堪经》修改的如何,可能取出示人?”
许玄看向天陀,《威灵斩堪经》正是玄枢道藏中的五品神雷功法,修成【煌灵赦】。
这仙基观想威灵,金光运转,存神召将,有紫金大蛇,金甲神人,天锋雷刃随行,斩勘鬼祟,动有天威,对器艺有额外加持,斗法十分厉害。
洛舜伏正是修行这一道,但实在是不济,混着血气,落入下乘,叫许玄一剑斩了,发挥不出这仙基的神妙,仅论杀力,【煌灵敕】还在【降雷泽】之上。
天陀轻叹一声,嘟囔几句哪里有这么使唤妖的,还是取出一卷金色玉简来,看向许玄,沉声道:
“除了那几件法器,剩下的释修之物都给我,我可以吞下炼化,比血气好使。”
“给你便是,不过那摩尼珠品相极好,留一颗说不定有用。”
许玄皱眉,他就知道这老妖绝不会白白出力,反正释修的东西他也用不上,当即应了。
天陀眉开眼笑,并无什么风度,直接将金色玉简扔给许玄。
“《上仰天威法》,修成的是【紫金蛇】?”
许玄面色古怪,看向天陀,只见这老妖笑道:
“如何?是不是颇有古韵?”
“起的名字比我还烂。”
“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天陀语气不屑,只道:
“这仙基修成就是紫金大蛇之相,这名字岂不是很形象?此法依旧能加持器艺,天威加身,斗法可不差。”
许玄无言,只得收下,按照天陀所说,这等弱化的仙基修行之法极多,难以追溯源流,反正是四品,仅到筑基,无人在意。
他不欲同天陀斗嘴,招来清气,尽数归于这方白玉道台,天路显化,许玄向上看去,那座天宫周边清气化作云海,赤色天蜈翻腾,劫雷剑光冲激。
向上而行,只一瞬便重入那太清道境之中,经过天门,直入其中。
天陀依旧跟在许玄身后,一人一妖踏着缥缈白气而行,观道殿紧闭,影娥池和眺蟾台旁月华洒落,未有变化。
继续向后行去,破开白气,便见一高巍的白玉古碑,直入云霄,同许玄当初得来的那碑一般模样。
上面似乎刻画着诸多道纹和象征,许玄一一看去,古碑中心四象,五德,九炁,雷霆皆有,至于元磁、宙辰、祸祝、元毒等等则处于更外侧。
震雷和社雷的道纹此时复苏过来,紫白雷光涌动,神人、雷龙和天律、雷池显化,许玄仙基有感。
至于另外一边,丙火和蕴土的道纹也明亮着,只是没有震社那般神异,许玄心中有感,是霄闻和法言。
至于古碑最顶端,似乎还有三处道纹在,为玄青,元黄和始白之色,模糊不清,不得窥探。
他走上前去,看向丙火的道纹,金赤之火涌出,阳燧承之,许玄凝眸看去,想起刘霄闻来,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此时却听得有声音自那道纹中传出。
“师父?”
这声音含着些疑惑,清清楚楚落到许玄耳中,正是刘霄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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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95章 拜访
第195章 拜访
高巍的白玉天碑之上,金赤之火熊熊而燃,刘霄闻的声音一闪而逝,再未响起。
“霄闻?”
许玄连呼数声,对面却并未听到,等了许久,才又有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说道:
“龙宫.真火张羽是.辽人送来”
这声音仅存瞬间,便断开,丙火道纹上再无神异,仅散着浅浅光辉,许玄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却是听不明白霄闻这一番话的意思。
“果然和东海龙宫有联系。”
许玄轻叹一气,这事情他早有预料,当初张羽带来的宝珠上龙气浑厚,几乎是明示。天陀不言,听着这话,若有所思,霎时一人一妖皆沉默,不知从何谈起。
“不知这天碑作用为何?”
许玄看向上方各色道纹,如今只有震社丙蕴亮着,也不知有何用,许玄唯一的感受就是,他似乎和两名弟子的联系加深不少。
“或许等你紫府,此物的功用才能完全显化。”
天陀看了一圈,也是未曾弄清这天碑之用。
正思索着这些事情,许玄眉眼一皱,动作稍稍迟滞几分,低低道:
“火鸦要离去了。”
他低首凝眸,如今龙身出关,体内仙基一动,【降雷泽】归去,心神转而注重操纵起穆幽度来。
“尚光妖王炼化虚灵殿紫府后期的虚道真人,斩了中期的【玉温】,仅剩下个一神通的【玉华】逃走,虚灵殿算是彻底完了。”
“敕雷道暂离重华,但有扶尘宗作保,恐怕还是能占下这一郡。”
“火鸦要去的地方是【沸海】,临近【南溟天池】,这是溟泽一脉的故地”
许玄声音低低,将那边的信息一句句传来。
他同天陀离去,接着心神回归,走出大殿之中,向外而去,正好见外面等着一人,灰袍随风而动,自下身露出赤色的龙蛇之尾。
“许观主。”穷河见对方走出,缓缓将罩着自己的灰袍褪去,以真面目示人,目光沉凝,面上还带着些稚气,低声道:“我欲先离去,待到我那位温道友筑基再来拜访。”
“你确定要离去?有人盯上你们了,在山中也安全些。”许玄面上有些隐忧,先前那道攻山的五彩毒光还未捉到,若是穷河遭袭,伏易这一脉的线索可就先断了。
穷河轻呼一气,眼神坚定,只道:
“我明白,但我功法的紫府篇章有线索了,要往辽国走一趟,不过请观主放心,即使我身陨,我的人也会将消息送来。”
“还望观主代我看护三部之众,无需优待什么,同治下凡人一般待遇即可。”
许玄见此,明白对方去意已决,毕竟是涉及突破的事情,便回道:
“道友放心,这三部的人都已经在东密一带安置下来,其中不少有灵根的,已经拜入我观。”
穷河谢过,道别之后,她缓缓将灰袍罩上,接着身化一道赤光,有些不舍地看向东密方向,那里诸多蛮人已经聚集在一处,都看向天上那道身影,齐齐高呼道:
“大王!”
穷河沉默一瞬,最后一次接受她子民的送别,浑厚的声音自灰袍下传来,响彻天际。
“我走了,尔等不必挂念。”
她身化一道血光,向北而去,再无踪迹,下方的蛮人们个个都如丧妣考,多有向北跪拜,哭喊之声一时遍布东密。
许玄看见这场景,心中亦有感慨,穷河倒是极得民心的,只是这三部之众归顺的问题,恐怕还要细细考量。
他回归天青峰上,正思索着日后之事,却见南边一道彩霞贯空而来,是一身着七彩霞光宝甲的男子,面容英武,气息浑厚,已至洛青山外。
“这是?”
许玄观其修为,是筑基无疑,他向前听过传闻,杜望城有位陈家供奉,已是筑基,修行霞光一道。
不多时,便见柳行芳已经引着这人入内,直直落到居真殿前,柳行芳上前一步,先行上前,接着聚音成线,低低道:
“师父,是陈家供奉,蒋迟前辈。”
接着他便退后,蒋迟上前,笑着见礼道:
“在下陈家供奉,蒋迟,见过许观主。”
“原来是蒋道友,不知有何事,来我观中?”
许玄邀请此人进入殿中,一道入座,只见蒋迟神色爽朗,看向四周,只道:
“我先前站在那青松下,只觉剑气森森,贵观不愧是连出两代剑仙的,原上各家得了消息,都是敬服。”
“老大人听得这消息,便遣我过来,送来一物,以作祝贺。”
言毕,蒋迟取出一青木宝盒,神色郑重,交予许玄手中。
许玄开启,见其中赫然盛着五色宝土,均匀分着,为青、赤、黄、白、黑五色,散着熠熠神辉,有祭祀唱礼之声在自其中响起。
此物一出,许玄只觉浑身法力运转都流畅不少,【正音鸣雷】和【阳煞罡雷】皆有反应,同震神二道雷霆呼应。
“这是何物?”
许玄有些疑惑,这五色土应是筑基一级,但品质极高,触之有五德之气内藏,融于一体,极为不凡。
“是【太岳祭土】,算是少见的戊土灵物,修行五德、雷霆、九炁的都能动用,老大人让你收下,自行处置。”
“倒是谢过老大人美意。”
蒋迟神色稍缓,见许玄收下,便道:
“老大人托我传话,待观主筑基后期之时,可来一趟陈家,他有话同你说。”
“必会前去拜访。”
许玄轻声回道,陈家和观中的关系一直都是极好的,自从温扶风陨落,就是陈巍元在护着观中,这份恩情许玄自不会忘。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扰,日后再见。”
蒋迟朗声一笑,便身化霞光,瞬息遁走不见。许玄走出殿中,似是在看对方离去的身影,实则将注意放到了西边的天空。
赤焰滔滔,一座极高的灵山拔地而起,下方有身形巨大的火鸦背山而飞,双翅展开,遮天蔽日,是蹈焰显出原形。
这景象惊动了不少修士和妖物,皆看向上方,许玄亦是如此,隔着阵法,他看不清情况,但能感觉到龙身存在。
“走了。”
火鸦今日真正离去,许玄轻叹一气,细数起周边形势来,东边是巫荒,枢蠢占着,北边是武家,西边恐怕还是敕雷道。
门中暂时无事,他吩咐下去,只说是要闭关,由温思安和王栖云总管门中事务。
他转身归于天殛山中,入了大殿,进入密室,心神再度进入气海,登天前往道境,此时天陀未曾跟来,他登上眺蟾台,将肉身召回。
接着便取出两枚灵丹,一纯白,一淡青,是【长修度气丹】和【上雍清平丹】,一者可增长法力,加快修行,一者能化解道业,清除隐患。
接下来他要炼化这两枚灵丹,将先前不足一一补上,身在这道境之中,不惧他人窥探,他行事也方便不少。
‘这一闭关,恐怕又是数年过去。’
许玄想起朱虞城昔日所言,离这位动手也快了,还是要继续增长修为才是。
——
洛青中心,藏经阁。
此地经过扩建,阁极高伟,通体为淡金之色,颇为华美,这间宝阁更是炼入三根【金阁梁木】,为其增添一分道韵,在其中神思都要清明不少。
阁中极为广阔,划分各层,分别放置着胎息、炼气和筑基各级的经文玉简,自从得来莲寺的藏书,门中道藏增长极多,四品的筑基功法更是极多。
一青裙女子正在在阁中忙碌,点校道藏,将这些经文玉简一一置好,同时引导前来兑换经文的内门弟子。
张高峡近来便是调到此处,灵药之事门中已经不缺人,她见藏经阁需人去看顾,便主动来此,担起责任,这是个苦差事,耽误修行,还没什么利,故而少有人愿意来。
她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在此已经待了数月,门中刚刚经过一场战事,不少人攒下极多道功,大都来换取炼气的功法,多为三品的,以《渡火不越诀》数量最多。
丙火善炼,修成这功法的大都可以尝试去候火堂,炼器一职可是肥差,能学到些手艺就足以养活自己。
如今内门弟子已经有数百之众,修为最低的也是胎息中期,至于外门弟子,大都是胎息初期,或是年纪太大,难有寸进,数量更多。
随着门中炼气的增多,对功法和灵气的需求也日渐增长,门人往来最多的便是藏经阁和望气堂。
张高峡此时得闲,便坐于一旁,看着往来之人,有些恍惚。
如今治下凡人乃至散修不少,寻来不少资质不错的弟子,灵根六寸、七寸的皆有,大致有十来人,却未曾收为真传,而是暂为内门弟子,等待炼气再让其入洛青。
她前些日子得知法言师弟已经突破七重,这进境之快,远超同辈,她一方面是为门中感到心喜,一方面则是生出些惭愧之意。
看着不少资质更好的弟子,有门中栽培,大都有筑基之望,张高峡五寸的灵根,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前行了。
恐怕到老也只是炼气六重,她原本是个知足的性子,但近年来门中发展的太快,快的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似乎闭关几年,出来后门中就变了个样,所幸几位长辈还是如往常一样。
她年岁不小,只是驻颜有术,外加己土本就是养身的道统,样貌还同少女一般,偶尔有些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初次见面,只当她仅长几岁。
掌门修成剑意,她自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有荣焉,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帮不上门中什么忙了,便主动离了长明,投身阁中。
思安师尊这几日寻过自己,给了几枚丹药,细心问过话,她都回的是境况尚好,无需操心。
服下几枚灵丹,修为增长不甚明显,守青营中已经有些弟子快修到四重,比她还快,张高峡有时会在夜里惊醒,想起昔日在长明的时光,有些惆怅。
她当然明白这情绪是错误的,门中境况越来越好,应该为之高兴才对,但她好像渐渐同门中的发展脱节,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迷茫让她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阁外忽地一静,诸多门人看向自外面走来的一身影,是一黑袍的瘦削男子,黄眸淡漠,径直入内。
不少门人都恭敬地行礼问候,眼前这位法言真传却只是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即便如此,也未有人敢生出什么情绪来,毕竟这位真传在东密主事多年,杀的蛮子几乎能堆成山来,手段之狠,门中早有传闻。
张高峡看着眼前来人,心绪有些不宁,但还是轻声问候道:
“法言师弟,可是要来借阅玉简?”
许法言目光看来,那对黄眸此时显得温润些,并不如他小时那般妖异摄人。
“师父有令,说是让我帮着来整理道藏。”
这确实是许玄下的令,东密那边枢蠢未让人再犯,许法言又有那对法瞳在,最适合来整理这些经文道论,自然是遣他来此。
“如今已整理到炼气一级的,这事情极为繁琐,法言师弟来此,倒是减轻我不少负担。”
张高峡看了过去,依旧笑着,梨涡浅浅,吩咐几名在此任职的同门看顾秩序,便引着这位师弟缓步向二层而去。
阁中明亮,行至上层,她不由自主回头看去,那双黄眸此时在光辉中不显光彩,黯淡下来。她曾经可怜、惧怕或是厌恶的师弟此时若常人一般,再无那股妖异之气。
这时她才发现,对方的眼神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弱,好似初生的羔羊,只是走上二层,那淡漠的官黄之色又充盈其间,让她不敢再看。
还未等张高峡说及此地情况,这位师弟已经翻阅起堆积起来的玉简,法力涌动,迅速扫过,按其中内容、性质分好,勘定鉴别,将无用的玉简弃之一旁。
张高峡轻呼一气,上前跟着整理起来,只是速度要慢上不少,让她心绪越发不宁。
“师姐,你在想什么?”
阁中光亮似乎一暗,张高峡闻言抬首看去,只见一对妖异的黄眸看来,让她心生寒意,像是见到什么妖魔,险些惊呼出声。
“无事。”
她低下头去,掩盖住自己的失态,向旁边缓缓挪了几步,两人之间隔出一片空白。
(本章完)
第196章 送至
第196章 送至
三年时间过去,许玄将灵丹炼化完毕,将先前自身修行上留下的隐患一一修补。
自大殿之中出关而去,他稍加思索,便直入旁边的荒启峰,到了那器室之内。
“那边,注意火候。”
“你加大法力,对对,怎么就累倒了?下个人顶上。”
“承言,你看到没,使劲扇,我再传你一道控火的技巧。”
许玄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谁都未曾发觉,只见几名炼气的弟子在此忙碌着,有不少人已经法力耗尽,倒在一旁。
温光斜斜卧在一铁铸的躺椅上,眯着眼,身旁是承言,此时拿着一面芭蕉扇,其上有数道鼓风和控火的阵法,不停冲着温光扇风。
风吹而过,这火灵的身躯便随风鼓涨,若按摩一般,温光似是舒坦极了,只催道:
“快些扇,我可是和习微长老说定了,你可不能偷懒。”
承言此时已是青年样貌,临近十八,修为已是炼气一重,生得灵秀,眼睛明亮,着一身玄黑道袍,不满道:
“温光,你都让我扇风这些天了,我还帮你带了不少灵火当零嘴吃,你也没教我多少东西。”
“你懂什么,法不轻传,我是在考验你心性,继续扇,还有你们几个,加大法力,别让火势弱了。”
温光瘫在躺椅之上,眯着眼指挥起来,许玄隐匿气息,缓步走入。
王承言很是机灵,转身见掌门来了,顿时脸上一喜,正要行礼,许玄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玄接过那芭蕉扇,让承言退后,扇了起来,炉旁的几名候火堂的弟子神色古怪,都不敢言,纷纷加大法力,催动起灵火来。
“好,承言你开窍了,扇的不错,有长进。”
背后却无声音回应,温光有些狐疑地转头,若孩童般的眼眸见着许玄,当即自这躺椅上窜起,直撞上天顶,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原来是掌门大人来了,我就说今日身后这风不一般,扇的我浑身舒坦,感觉修为和记忆都要恢复不少。”
“今天炼的这几件灵物都未出差错,火候完美,肯定是掌门大人出关,我们这边才这么顺遂。”
温光满脸堆笑,急急上前来,语气真挚,就差磕头跪拜。
许玄还未见过温光这么会捧场的,还真是畅快。
“呵呵,温光,你这日子过的很是舒坦啊。”
许玄面上似笑非笑,看向眼前这火灵。
温光额头顿时有火缓缓落下,神情紧张,只道:
“掌门大人说笑了,您闭关期间,我日日夜夜都念着大人的恩情,您看,我们锻正室中可是摆着您的画像。”
他伸手一指,示意许玄向后方墙上看去,果然在灰色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幅丹青。
上面画的乃是同莲寺的战事,正在漓水之上,许玄拔剑诛杀慈海,孤身立于滚滚魔云之前。
“我自己特意画的,就挂在我们器室里,别的堂口可都没有,每天看着掌门您的身影,大家都斗志昂扬,一点都不觉得累,是不是?”
温光看向在丹炉旁的几名弟子,眉眼跳动,这几人当即齐齐高呼:
“掌门大人看着,我等不累。”
许玄扫过,看向眼前几人近乎枯竭的法力,还有那长时间未经休息而熬出的憔悴容貌,实在是不能相信温光的话。
“温光,你倒是用心,这么说,我错怪你了?”
他轻轻拍了拍眼前火灵的肩头,只见温光立刻行礼,沉声道:
“为门中尽力,是温光本职,我先前让承言扇风,是亲身上阵锻炼他控火技艺,还有这几位同门,我也教授不少炼法。”
“大人,还望明鉴。”
承言在后面捂住脸,他跟温光混得熟,自小就是在候火堂和锻正室两边跑,但此时见识道这火灵的厚脸皮,也是有些无言。
“这事就算了,日后再整这些,我就把你送到东密去,让你天天去烧尸体和虫子。”
许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轻按了按温光的脑袋,岂有此理,这火灵现在就这么会偷懒了,日后还了得?
温光闻此,脸上道道火苗滑落,伸手抹了抹,笑的极为谄媚,只道:
“掌门大人,您要我炼的三幅宝甲都完工了,可要看看。”
“哦?”
许玄有些惊讶,他当初说是三年之内完工,但也只是催一催温光,按他估计,恐怕要五六年才能炼完,这速度倒是超出他预料。
“好,算你没偷懒。”
温光嘿笑一声,眼神向后看去,稍稍示意,王承言叹了一气,只得进入内室,先取出一副宝甲来。
“先是这副【泽光】,震雷一道的,专能滋养雷霆,积蓄电光,更是有增长刀兵威力的奇效,最适合贴身搏杀。”
“背后还特意为您炼了一副剑架,可放置数柄飞剑,随心操纵,互相勾连,宛若一体。”
温光挥手招来【泽光】,这是副轻甲,通体为紫黑之色,甲片若龙鳞一般,上有云雷之纹,背上有一副剑架,庚金之气弥散,杀机重重。
“你倒是费心了。”
许玄看向温光,对方显然是考虑过细节,明白许玄喜欢操纵数柄飞剑,特意设计的。
“哪里,为掌门分忧是应当的,我们这些人做的,不及掌门为门中的奉献万分之一,每次我”
“打住。”
许玄有些头疼,温光刚刚复苏时还是颇为懵懂的,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不知是他本性,还是跟谁学的,只是思来想去,门中论拍马屁的功夫,这火灵当是第一,谁也比不过。
温光脸上有些委屈之色,又取来一副宝甲,低低道:
“这是【华峰】,戊土宝甲,我并未炼入霞光灵物以增添其灵活性,而是炼入些元磁灵物,加固山根之性,此甲专为防护,外层有三十六道防御阵法,内藏十二道修复阵法,都是筑基一级的。”
这是副重甲,由层层叠叠的深褐甲片连起,散着浓重的戊土之光,甚至还有元磁的排斥、干扰之力,显然是件防护的重器。
许玄看过,很是满意,这两件宝甲都是筑基上品,品质持平古法器,且功用极多,谁用都可。
“最后一副呢?是煞炁一道的。”
温光此时却有些犹疑之色,一旁承言却是动了,进入内室,取出的乃是一枚漆黑的宝珠,周边光线都尽数湮灭不见。
“掌门大人,这是【煞日】。”
这火灵并未多言,而是示意许玄拿起来看看。
许玄招来这枚漆黑宝珠,他也是心生疑惑,还未见过这般甲衣,掂起来一看,便见珠子中心,煞气涌动,化为大日之形,有通体漆黑,仅余骨架的三足神乌翱翔其中。“怎么有金乌的迹象?”
许玄心生疑惑,因着火鸦的缘故,他对金乌还算了解,这可是太阳一道的象征,怎会在这煞炁灵物中出现。
“掌门大人,属下也不知道,本来是要炼成一副甲衣,炼着炼着就成一珠子,但还是有些效用在,您看看先。”
温光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这枚宝珠炼制耗费的灵物最多,但最后却成了这模样,他摸索一番,看不出什么神异来,只怕炼坏了。
“天陀,这煞气大日和金乌骨架是怎么回事?”
许玄心中疑惑,这东西可是耗费他不少灵物,保守估计南修的煞炁宝塔,以及习明的天网,都炼入其中,还掺杂不少其他灵物。
天陀声音响起,幽幽道:
“好像是金乌的次子,当年造祂兄长的反,被剥去血肉,贬谪进煞渊之中,煞炁这一道白白捡了大便宜,从此有了吞光的性质。”
“能显出此象,这东西还是极为少见的,至于用处我也不知道。”
许玄沉下心来,催动法力,漆黑宝珠瞬间就化作滚滚黑气覆盖于他身上,滔滔煞焰升起。
他尝试催动,发现此这法器能止住各色法光,不沾水火,其余的神妙却是未看出来。
“或许是炼法和灵物都有问题,该往煞渊环蛇的方向走,金乌这次子早都死了,除了吞光,少有什么别的神异。”
天陀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直接点评,低低说道:
“这东西品级和位格颇高,筑基能炼出来极为不易,但用处很少,防护法光也有别的手段,你白费了一堆灵物。”
这话落到许玄耳中好似晴天霹雳,他就这么点家底,结果一下就折去不少。
“温光啊。”
许玄收起那【煞日】,笑盈盈地看向对方,这火灵心中发毛,当即跪下,抱住许玄的腿来,哭诉道:
“掌门大人,我是想好好炼的,但那灵物有问题,真不管我事。”
许玄看向一边,吩咐几位来帮工的弟子先回去,可去领些资粮灵物,于是器室之中便仅剩许玄、温光和王承言三人。
他直接揪起温光火焰凝成的耳朵,就将这小子提溜起来,咬牙道:
“炼坏了,到底有没有你偷懒的缘故?”
温光眼神看向侧边,低低道:
“也许,可能,有那么一丝在”
许玄轻呼一气,将温光放下,他此行出来,除了看看这三幅宝甲,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便凑近耳语一番。
温光听得眼神明亮,完全忘记先前之事,不停点头,最后高呼道:
“掌门巧思,我压根没想到这事。”
“你莫声张,先把东西炼出来,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好,我在这里都快闷出病了,一定不负掌门所托。”
温光笑的很是开心,当即应下,许玄犹豫几分,还是取出一芥子物来,其中尽是灵物,几乎掏空他的家底了。
“这次再要偷懒,你以后就去东密处理那些尸体和毒虫,不用回山了。”
许玄转身,示意承言同他一道离去,温光满脸凄凉,遥遥送别掌门,然后跌跌撞撞走向景阳洪炉,一头钻进去,开始下苦工。
御风而行,王承言看向身后的火灵,眉眼间有些不忍,只低低道:
“掌门,温光是炼完那三副宝甲才松懈的,铸甲期间倒是未偷什么懒”
许玄看向习微师兄的嫡孙,眼神和善不少,沉声道:
“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不逼下他,不肯出全力。”
“你炼气已成,修行上可遇到什么问题?”
王承言眼神一亮,听掌门的意思是要亲自解答这些,当即说出些自己的疑惑来,许玄一一解释清楚,包括修行、感悟等等。
“你修行的是《炎运兴誓》,【载兴炎】斗法也颇为厉害,除了炼器,还是要修行些护身的法术。”
“如今门中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自然是无事,但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这道理你要谨记。”
许玄看向承言,他对这孩子还是颇为满意的,性情如栖云一般温良宽厚,却又懂得变通,若他母亲沈殊一般。
“晚辈明白。”
王承言神色严肃,沉声应了。
“门中近来情况如何?你同我说道说道。”
许玄立身云端,身旁的王承言有些紧张,还是细细道来,条理清晰,详略适当,将三年来门中变化说的清清楚楚。
“好,你炼器之余,还能关注门中这些变化,殊为难得。”
“日后锻正室就由你和温光共同主持,若是缺了什么灵物,就直接去调用就是。”
许玄朗声一笑,正欲同温光再谈谈这些事情,却见山门之外,似乎有人来了。
他目力极好,向外望去,见是一容貌俊朗的青年,气度脱略,带着一股边塞气息,不似寻常人物,腰间佩着一暗金横刀,上有鸾凤日纹。
对方修为已是炼气八重,看着年纪轻轻,这修行速度可有些摄人了。
“太阳,他修的是太阳。”
天陀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疑惑。
“可是青巍大赤观,霄闻兄弟托我来此,还望一见。”
许玄猛然抬首,身化雷光,瞬息不见,他降至对方面前,沉声道:
“请进。”
(本章完)
第197章 赐篆
第197章 赐篆
天青,殿中。
许玄暂时屏退众人,让眼前的辽人青年随之入内,他隐有所感,古碑呼应,指向对方。
“在下李近之,见过许前辈。”李近之容貌俊朗,着深灰长袍,眸若星子,举止很是利落。
“坐。”许玄看向眼前之人,他心中不宁,两人一道落座,先问道:“你说霄闻和你相识,可有信物为证?”
李近之取出一令牌来,上有大赤二字,许玄接过,细细查看,正是当初刘霄闻携着的。
“我和霄闻道友是在江阳相识,一路游至东海,他.托我将此物带回。”言毕,李近之将一芥子物交予许玄,轻呼一气,神色稍缓。
许玄并未急着去看这芥子物,而是静静开口问道:
“霄闻他情况如何,怎未和你一道归来?”
李近之叹了一气,眉眼稍敛,只低低道:“如今他和张羽一道在龙宫的水牢之中收押着,外人难以了解情况。”
“怎会如此?”许玄闻言,只觉那股不宁的心绪竟然成真,落入东海龙种手中,该如何将其救回?
溟泽和北海如今皆无龙君,但东海却是明确有两位在世,分为雷水二道,且绝不止明面上这二位,真龙于东海成道,为天下水族共尊。
“我等随张羽一道入海,他有感应,寻到自己娘子位置,乃在一处古洞府中,我们三人这一路走来,运势实在是太好,次次都逢凶化吉,得来不知多少好处。”
“到了最后一次,自然不会收手,到了那【淩涛海】,此地非是哪一位龙王的领海,我等也就未曾起疑。”
李近之谈及此处,面上有些悔恨之色,只道:
“于是一道进入那洞府之中,竟是紫府一级的,禁制松动,内里似乎被人搜刮过,并无什么东西留下。”
“直入其中,有蜃光照耀,迷阵开启,将我等分开,待我走出,已至海外。”
说及此处,他面上有些迟疑,眼中晦暗,低低道:
“待我遁于云端,欲寻他二人,便见海中忽地燃起浩浩真红宝焰,方圆数里的海水皆沸,万千水族尽数化为飞灰,连带不少修士也一道被焚尽。”
“这威势已经等同神通,当即惊动了巡海的夜叉,问清缘由,便将我三人押走。”
“待到入了水牢,我等便被分开,最后是我松漠的大人来交涉,将我放回,临行前我求情,见了他一面,霄闻道友便将这芥子物交予我。”
李近之面上有些迷惘之色,声音丧气,低低道:
“待我问及那一日的事情,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言,只是让我务必将这芥子物带回。”
“他让我代为传话,说他失了言,恐怕回不来了,望师父原谅.”
许玄心渐沉至谷底,他握紧那锦袋般的芥子物,面色沉凝,只道:
“谢过小友传话,霄闻他.”
“龙宫定的罪名是触动洞府禁制,烧尽一海生灵,如今他们二人还关押在水牢,怕是极难救出。”
两人沉默许久,这事情涉及龙宫,更是远在东海,局势不明。
李近之轻叹一气,起身行礼,低声道:“东西送归,我也要回归辽地,就不多待了。”
许玄送着这位辽人走出大殿,便见李近之驾着天光,瞬息不见,似乎是有事在身。
“霄闻暂时还无性命之忧,想来那洞府也是龙种备好的,不知有何目的?”
许玄心中满是忧虑,问及天陀。
“你龙身也该出关了,南海同东海相通,可打探些消息。”
天陀若有所思,这话却提醒了许玄,自从火鸦离去,他龙身便一直闭关藏伏。
如今他已将【大千心观】修至纯熟,到达结出一枚【心种】的境界,同时控制两身自是轻松,只要不同时斗法,便不会有破绽露出。
‘想要查探霄闻那边情况,只有龙身有机会,还需长远谋划。’
此时将那锦带打开,其中赫然是些杂物和玉简,在这一堆事物之中,正有一枚上有日月玄纹的青玉。
许玄并不急着去动那青玉,而是先看起这些玉简来。
两道四品筑基功法,灵雷《赤混界锁经》、癸水《雨师册》,癸水这道正好是《商羊闻雨法》的上位,且同《炎运兴誓》一般,都是古法,侧重对境界体悟,颇为玄妙。
《请灵降尊祭仪》,是修行神道之法,归于灵萨,讲究如何凝聚信仰,筑基可借此修成香火金身,类同释修的愿力金刚,天生矮真人、菩提一头,难以再进。
而后许玄将这些事物一道收归气海,将那枚日月玄纹青玉召出,便觉在那天宫之中,古碑震颤,气海劫池高悬,雷云滚滚。阴阳之光交织,于他气海之中化为日月二象,交替而动,正合天时。
许玄感到自己气海正渐渐变化,甚至有灵机生出,不似人体,反而像福地、洞天之类。
他心念一动,进入气海,登天而上,直入那白玉天宫之中,天陀此时想要随行,却被那日月玄光阻挡住,不得进入,只能在下方骂上几句。
许玄自是懒得理会他,直接进入天门之中,看向四周,白气缥缈,便向着核心之地而去,观道殿此时开启,玄青之气喷涌。
他尝试收取,这些道气却是入手即散,不得纳入。
进入殿中,一切如常,上方是蒙蒙太虚,脚下是黑白二气交汇成阴阳鱼,一缕青色道光贯彻其间,将二气分开。
他抬首望去,上次便是自这太虚中降下奉玄宫的道藏,不知今日会有何变故?
但见太虚之中,渐渐有雷火交汇,剑光踊跃,一赤色玉册落于许玄手中,上书为【大赤】,许玄翻开,其中正记载着门中诸多人名。
他心有所感,立即了解这玉册的功用,【劫法自来】和【五毒】这两道篆文在他眼前显化而出,能通过这玉册降下。
在玉册之后,记载着每年所得清气,正是和门中传承是否兴盛相关,如今每年所产的清气增多,也正是此因,而这传承兴盛与否则涉及修为、道统、治民和规纪等等。
甚至最后还详细记载着求篆之法,需要清气和气数。
清气如今也就三处来源,门中传承提供、诛杀天魔和提高受篆者修为,许玄如今却是不缺,上次斩杀慈海,所得的清气在化成天碑后还剩不少。
至于气数,只能看机缘,或是受篆之人自带,若法言一般。
篆文有高低之分,按境界而划,许玄所受的【剑起重渊】为紫府一级,【玄蛟行雷】此时已经化为一道仙箓,无法看出,想来至少也是紫府级别。
法言所受的【羵羊蕴生】亦是紫府级别,他本就若羵羊转生,又得过卫家老真人的遗赠,气数不凡。
霄闻所受的【阳燧降火】却只有筑基级别,差上不少,如今想来,这道篆文在功用上确实是差了些,恐怕是气数不足所致。
【劫法自来】是紫府一级的篆文,气数更是得自雷宫,神妙非凡,许玄先前早就试过,他如今已经容纳不了,这篆文还是赐下为妙,已经定好是柳行芳。
至于【五毒】,是筑基一级,尚还残缺,许玄忆及当初攻山的五彩毒光,恐怕和那人有联系,这篆文的位置许玄准备留着,等日后再说,说不得补完就成紫府一级的。
受篆数量似乎是和受篆者修为有关,除去已经授下的,以及雷、毒二篆预定的位置,还可授出四道篆文。
许玄心中一定,自前往后翻阅起玉册来,按照其中记载,细细看起哪些人身怀气数,可以凝成篆文。
“温思安,王承言,还有.天陀?”
门中二人在上方让许玄稍稍放心,毕竟亲近,授篆放心不少,温思安身上气数乃是紫府一级,隐有血光照耀,让许玄稍稍心惊。
至于承言,则是筑基级别,有炉火之象,锤煅之声。
天陀身上气数直接是在紫府以上,涉及金丹,看的许玄眉眼直跳,果然是求过金的妖类,极为不凡。
再往后翻去,一直看到内门弟子之中,胎息、炼气的许玄直接略过,用处不大,寻了一番,终于见到两道筑基级别的气数。
“齐争义,张仪婉。”
这二人许玄未曾见过,记不起容貌,恐怕是新收入的,年岁还小,姓齐应当是白石出身,张姓在大盘和白岗都有,说不得和高峡有亲缘在。
如今门中大兴,入门的要求也严上不少,灵根六寸以上可入内门,二十岁前修成炼气也可进入,至于真传的位置,那就要八寸灵根往上,有希望筑基才可。
齐争义名上有金色神雷腾起,化为刀剑铮铮而鸣,张仪婉上则为水火既济,抱丹之象。
‘一个擅修雷道,一个可以成丹,就是不知心性如何?’
许玄心思一转,这事情紧要,虽然只要受了篆文,便不可能泄露,但若是心性不好,日后恐怕生出些事端来,还需考察一番。
‘得找个借口,一道将篆文赐下。’
他心念一动,离了此地,如今他已有手段稳定培养门人,一道篆文赐下,至少能造就出一名强力筑基来,紫府一级的更是不凡,当要谨慎考虑。
(本章完)
第198章 比试
第198章 比试
居真殿中,许玄,王习微,温思安三人坐于桌旁,品着灵茶。
距离李近之前来拜访已过月余,刘霄闻的事情许玄并未告知众人,只说是仍在外游历,【雨师册】也已交予温思安。
“按师弟的意思,是要组织比试,激励门中众人。”
王习微看向许玄,品了一口灵茶,声音中有些好奇。
“正是。”
许玄带着笑意,看向自家师兄,只道:
“正好让门人们较量一番,斗法比试,门中赐下奖励,激励众人。”
“还可以比比丹器符阵等道,藏经阁中有些胎息、炼气级别的简单论述,但少有人愿意去钻研的,奖励足够,不愁无人去学。”
“若是有些天赋好的,也可提拔,免得埋没人才,灵活不少。”
一旁的温思安听及此事,臻首道:
“多数弟子攒的道功都偏少,都是优先去换炼气的功法,以及护身的法术,少有盈余。”
“这事情高峡不久同我说过,或许可以新立门规,允他们暂时欠着借阅这些旁门之术的道功,若是在比试中有了名次,就可直接免去欠债,再加以奖励,如此下来,多有人愿意去试试。”
“毕竟修行不成,别的天赋好的弟子也是有的,埋没就可惜了。”
许玄点头称是,沉声道:
“如今内门已有数百之众,我看过名册,炼气者有百人多,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共有三十余位,都有希望突破六重,筑基种子也有些。”
王习微闻言,转而沉声道:
“先前门中尚弱时,要求低些,不少弟子资历够老,熬成练气,也入了内门,却大都是困于练气初期,终生难以突破六重。”
“如今新收的不少门人,往年都是直接列为真传,这些弟子可是心有不满。”
接着王习微看向温思安,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师兄直言就是。”
温思安看了过去,不知这位师兄欲说些什么。
“前些日子栖云同我说,内门之中有些动静,多是新老之间冲突,还有些矛头,直指高峡。”
王习微叹了一气,只道:
“高峡当初在长明耽搁的久了,修行慢,新收来的弟子多有不服她的,栖云想去管教几次,但却被高峡劝走了。”
“这事情,她却未曾同我说过,想来是怕我担心。”
温思安面上有些失落,低垂着眼眸。
许玄听及此事,立刻就明白个中缘由,张高峡资质确实一般,如今也困在炼气四重,栖云最近都要突破五重,他执掌候火堂,炼器之术高明,自然无人敢质疑。
张高峡独掌一峰,当初本欲让她管着灵植一事,可这一道想入门颇为简单,对资质要求不高,有施缘雨和温思安管着春芽堂,她作用倒是小了很多,甚至这些年多有比她在灵植一道长进快的。
这般情势下来,当然让她成为内门之中诸多新人不满的对象。
如今她自己要调去管着藏经阁,想来也不是本愿,而是在春芽堂,乃至大盘和长明实在是待不下去。
“高峡是同门中困窘时一道走来的,她又是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有何委屈也不会同长辈说。”
“这修为的事”
许玄亦是有些发愁,他手中确实还有七枚增长修为的丹药,类同当初的【赐礼一陵丹】,但都带有各道的标识,若未受篆,不便服下,唯一一枚常见的【长气心和丹】已经交予温思安炼化。
至于受篆一事,高峡身上并无气数,更不善斗法,却无合适的。
“这事情我届时同她去谈谈,师兄不必忧心。”
“如今还是将门中大比的事情定下,我看就在近来即可。”
温思安声音低低,看向许玄,让其放心。
“好,这事情我已经拟定好,就定在半年之后,早早公布,让弟子们也有准备。”
许玄取出两份玉简,交与王习微和温思安,其上正写着大比的各类事项,不久便会送至每一名弟子手中,自内门到外门皆有。
两人看过,都无异议,这事情便就此定下,各自离去,以作准备。
王习微和温思安踏出殿门,却见外面已经候着一黄眸男子,正是许法言,在此等了许久,见着两位长辈,当即行礼问好,礼数周到。
待到二人离去,许玄看向殿外,低声道:
“进来。”
便见一黄眸男子走入殿中,身形瘦削,行在暗处,面容更显阴鹜,唯有那对浑黄的眸子明亮至极。
“师父。”
“不必多礼,让你查的那两人,情况如何?”许玄看向对方,便见法言取出两卷画像,分别书着齐争义和张仪婉的名字,接着便听法言细细讲道:
“齐争义,年有十七,灵根七寸,胎息后期,父亲齐修礼是白石管事,母亲是凡人,此人性极刚直,不懂变通,刚入门时闹出不少笑话,如今在望气堂任职,居于霜回峰下。”
许玄打开画像,容貌端正,一对豹眼,十分有神,身材壮硕,比常人高上不少,倒是和他父亲齐修礼当初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同。
“好,张仪婉如何?”
许玄看向另外一幅张仪婉的画像,见是一着紫裙少女,眉眼黯淡,无什么光彩,身子纤瘦。
法言的声音稍稍顿了顿,低低道:
“我去问过,是有这么一位,情况有些特殊,灵根六寸,年有十六,胎息后期,大盘的张姓出身。”
“父母都死于僧众手中,此人性情孤僻,近乎冷漠,极少与同门往来,没有什么熟识的人。”
“她在洛青边缘住着,负责维护阵法,说来倒是和高峡师姐有些亲缘,当初高峡师姐还去看过她,想让她去瑞雪峰,有人照料,被她拒绝。”
“张仪婉入门这时间正有些尴尬,门中提高真传的门槛,六寸不足,只得入内门。”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门中最后收下的真传弟子是舟渡,江池鱼的孙女,这还是念及对方多年功绩,王习微说情才让温思安收下。
自从许玄筑基以后,门中规矩变上不少,至少是八寸灵根才有机会直接拜入长老门下,列为真传,执掌一峰。
内门弟子若是修为足够,达到六重,也可晋升为真传,执掌灵地,只是如今内门之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四重,还差不少。
“这二人你关注着,使些手段,让他们都参加接下来的比试,齐争义让他去斗法,张仪婉则去炼丹。”
“手段温和些,不要惊着这两人,也莫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许玄低低吩咐下去,他不欲直接将二人拔擢上来,而是借着这次比试的机会,名正言顺的收来二人,这两人既然有气数在身,比试自然能轻易胜出。
许法言低声应了,却未退走,而是看向许玄,沉声道:
“师父,霄闻师兄,真的无事?”
许玄凝眸看向法言,未曾想过他会问及此事,只叹了一气道:
“情况不好,如今受困,这事情你莫要同别人说,不宜声张。”
“是,法言明白。”
许法言黄眸明亮几分,却未多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毕,许玄挥手,便让这名弟子离去。
殿外,许法言驾着烟沙,隐匿身形,思索一番,先是向着洛青边缘而去,他心中已有猜测,师父这般语焉不详,想来是和篆文有关。
他心思电转,已经猜测到这二人将来如何,齐争义的性情他已经摸透,没什么好说的,以这人的性子定然会去参加大比。
只是张仪婉是个性子极为孤僻的,想要让她参加这比试,还要让她去修行丹道,着实有些难办。
洛青边缘有不少灵地,算是在诸多灵峰之外,灵气低些,但也不差,仍有不少弟子在此修行。
他遥遥便见一方小院,正是张仪婉的居所,周围仅余松柏,鸟雀叽喳,更显清冷。
“还真没有什么人往来。”
许法言看向另外一地,有不少弟子聚居,正在练功,院落连片,有的还布置着不少粗浅的聚灵阵法。
他立身云端,看向下方小院,便见中心的青木小亭内,正坐着二人,似在谈话。
其中一人着紫色罗裙,低垂眉眼,身形纤瘦,正是他要寻的张仪婉,而另外一着青裙的女子,他再熟悉不过,是张高峡。
‘她怎么来了?’
许法言有些头痛,这位师姐对他不甚待见,若是和这张仪婉有些往来,自己可难以接近,师父更是不让他说出谋划来。
先前在藏经阁中共事一段时间,他和张高峡几乎一整日都少有一句话,这位师姐对谁都是个亲善的性子,唯独见他就避之不及。
‘且等等,待她离去再看看情况。’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下方传来一道带着些愠怒的声音,是张高峡的。
“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自毁前程?”
“姑姑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云气飘忽,风沙渐起,两人的声音自下传来,听得许法言渐渐皱起眉头。
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199章 仪婉
第199章 仪婉
松柏静立,清风徐徐,云端上缕缕烟沙卷起,不知自何处而来。
小院清净,无什么多余景观,只几株翠竹,枣红的八棱小亭下,争执声渐渐升高,自亭中传出,撞上灰白的院墙,震得攀附在上面的藤叶唰唰作响。
张高峡着一身淡青罗裙,那张平日里可亲的脸上隐有些怒色,但转而变成深切的忧虑,凝眸看向前方,只道:“你年纪尚小,这事情可是关系到日后道途的大事,怎能轻易就下了决定?”
她眉头轻蹙,看向眼前女子,语气带着些劝解之意。
张仪婉生得肌肤雪白,发如墨染,身形纤瘦,风吹而过,吹动她的深紫衣裙。
这女子轻抚眼前的青石桌面,看向来劝说自己的人,坦然道:“姑姑,我意已决,家中祖母年岁已高,正需我陪伴。”
“可遣人去照看,实在不行,将她接来你这处休养,也无不可。”
张高峡神色动容几分,她和张仪婉并未有多深的亲缘,只是她知晓有这么个人,父母双亡,性子孤僻,还是同姓,心中难免有几分恻隐之情。
她家当初自大盘分出,过程不甚愉快,涉及些田产之争,这一支张姓便迁至长明附近,当初大盘陷落,宗亲中不乏有些幸灾乐祸的。
张高峡却不在意这些祖辈之间的嫌隙,只秉着长辈的责任,主动照顾几分张仪婉,听闻她要离去,便不由得前来劝说。
“谢过姑姑好意,仪婉已经想好,不求炼气,舍弃修为后就离去,我剩下的道功除去退门扣除的,都欲换为延寿的丹药。”
张仪婉声音低低,却极为坚定。
“人各有志,我修行本就是为家人,不可本末倒置,剩下的日子能陪陪祖母,安于田间,已是我愿。”
“至于让别人去照看,或是将她老人家接来,都不合适。”
亭下,一时寂静,张高峡轻叹一气,只低低道:
“亲缘固然重要,但道途就可舍弃了?炼气和胎息差别极大,你难道不想试试上天御风的感觉?”
“仪婉不愿,我无什么向道之心,只看到前路水火汹涌,刀兵加身,越往前走,就越不敢回头。”张仪婉眼神明亮不少,声音好似秋霜一般,沁满寒意。
“日日修道,我已厌倦,争权夺利,杀人夺宝,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就是成了炼气又如何,我也无什么筑基的希望。”
张高峡明白对方意思,仅凭她们这等资质,想要筑基,难如登天,但还是劝道:
“至少试一试,成了炼气,能走的路便多了。”
张仪婉轻轻摇头,只道:
“成了炼气,想要脱离就没这么简单,胎息境界的弟子多有因事离门的,舍了修为即可,炼气却不行,用了门中的气,得了功法,却不是能轻易脱身的。”
“我当初被门中看中,愿意来此修行,也只是想着为祖母求几颗延寿的丹药,如今目标已达,不可贪心。”
这话却有些触动张高峡,让她不知再说些什么,便道:
“你既有心,我便不多劝了,回乡后若是遇上什么事,可书信一封来我峰中。”
言毕,她驾着白雾离去,不再多言。
“谢过姑姑。”
张仪婉起身送别,走出亭外,她只觉心颤的厉害,看向高天,日光正好,清风徐徐。
她拿起一赤玉雕就得令牌,握紧几分,其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的道功,细细算来,足以换上枚炼气级别的延寿丹药。
如今她身无外物,灵物、法器都交易为道功,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小院,为墙边的几株翠竹浇些水,她便缓步向着洛青走去,换完丹药,再舍弃修为,就可归家。
以她胎息后期的脚力,不过少时便行至洛青,来丹房的位置,正在荡霞峰和彩云峰之间,是座朱红宝殿,飞檐翘角,金匾森森,上面几个大字,【丹心殿】。
门中这些年缴获、交易来的丹药都存在此地,因为贵重,属于长老直管,任命亲信来此值守。
拾级而上,踏着白玉道阶,她心一点点沉下,宽阔的殿门开启,幽深至极,站在台前,犹豫少时,还是进入。
殿中立着十二根檀木梁柱,上雕仙葩瑞草,白鹿青鸟,天顶白气朦胧,阵纹闪烁,若天星一般,丹香飘逸,让她想起少时,祖母带他去药店抓药时,闻到的那股清苦药气。
不少内门弟子在此往来,张仪婉并未有什么熟识的人,更无意去钻营这些关系,像是内门弟子中的异类,甚至有些人都未曾见过她一面。
“可有延寿的丹药?要药性温和些的,炼气级别最好。”
她声音低低,走至前台,先行问道。
紫檀木台后便是库房,内里丹药不算多,门中并无丹师,仅是靠买卖和缴获来的丹药,故而价格颇高,数量稀少,但延寿的丹药一般还是有些的,毕竟大多数弟子都还在壮年,无需此物,修为提升上去,寿数自然增加。
“有的,只是你年纪正轻,修为已是胎息后期,去换取炼气功法和灵气才对,这延寿的灵丹对你可无什么用。”
坐在木台旁的是一老翁,年岁颇大,白发苍苍,胎息后期修为,笑容和蔼,佝偻着背。
“我这一把年纪了,都没琢磨续寿的事,年轻人正要争一争才是。”
“若是为亲人求取,等你炼气之后,积攒道功也容易,照样能换来丹药。”
张仪婉不知如何回应,只道:
“我只求丹药,还望前辈换取给我,别的事情便不劳操心。”
能在此地值守,身份定然不俗,张仪婉不敢贸然称呼,只道前辈。
“你若是道功有缺,一定要此时来换,也可问同门暂借些,不耽搁炼气的事情就是。”
“越早炼气,修行起来越顺遂,按你的年纪,早些年都可拜入一峰,如今也不迟,炼气之后,有的是机会。”
这老翁苦心劝解,张仪婉却是去意已决,早有离去之意,可她并不欲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外人,眉眼低垂,沉声道:
“谢过前辈,我无什么相识的门人,就不必了。”
这老翁却是一笑,向着后面的库房喊了一声,只道:
“舟渡,快些出来,这里有位同门,有些难处。”
自库房之中缓步走出一女子,着一身鹅黄袍子,已是炼气一重修为,看了过来,低低道:
“大父,有何事?”
正是江舟渡,而台旁的老翁便是江池鱼,这些年他从白石退下,便来到洛青主持丹房一事,买卖交易,都经过他手,江舟渡得闲便来此帮忙。
“这位同门有些难处,正值炼气的时候,又要换取丹药给亲人,你看看门中能否宽裕几分,暂时记着。”
江池鱼自己不能炼气,这是他的痛处,故而见到这些资质好的弟子,难免在意些,这几年下来,他帮过不少人,若是有亏损,都是自己补上,在门人中名声极好。
“这位师妹,你若是有难处,门中规矩也不是死的,暂时记着就是,待到你炼气再补上道功。”
江舟渡如今突破炼气,修行的是《商羊闻雨法》,原本不甚出彩的样貌有些变化,显得颇具灵气,甚至怯弱怕生的性子也有改变,炼气修为让她有了底气,能坦然面对同门、亲族,乃至父母。她此时语气关切,正如高峡师姐一般,神色亲善。
张仪婉稍稍摇头,只道:
“谢过师姐,我欲离去,将修为还于门中,不想再欠什么。”
“这”
江舟渡一时语塞,她本就不善这些话,此时只得想想高峡师姐会如何说,思索一番,正要劝解,却闻殿中声音一滞,来往的门人皆都停下动作,看向殿门外。
“法言师兄。”
“见过真传。”
声音接连响起,门外缓步走进一黄眸男子,气质阴鹜,扫视过来,让人不免生惧。
许法言轻轻点头应了,让众人散去,缓步向着那紫檀木台走来,江舟渡只觉身子发僵,早知道这位师兄今天要来,她绝不出库房。
江舟渡和这位掌门亲传并无什么嫌隙,但对方手段之狠,脾性之怪,她在彩云峰上也听闻过,对方在东密主事多年,杀蛮无数,威名远扬,修为更是高深。
‘别看我,别看我。’
江舟渡此时身形半躲在大父后方,看着这位师兄走来,不敢搭话。
‘还是行芳师兄人好,生得俊俏,还愿意同我说话。’
只一瞬间她脑海中就闪过无数画面,她虽然怯生,但心思可活泛着,常常胡思乱想,此时神色如常,念头却已经百转。
一旁的张仪婉见着此情,看见那对黄眸,心思一转,大致也明白来人是谁。
掌门三位弟子,霄闻真传离山游历,新入门的弟子见得少,只是听说是个中正的性子,处事周到,修的是门中正统丙火。
行芳真传如今在门中名望极高,毕竟直承掌门的剑术,门中数场战事,这位师兄杀敌无数,每次都是在第一线,颇得门人敬重,更何况还是位世家子,却无什么架子,待人极好。
最重要的是生的俊俏,听闻门中不少女子偷偷描摹他的画像,就挂在室内,日夜看着,张仪婉对此无感,只觉这行径有些可笑。
至于这位法言真传,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修为极高,天赋不凡,常年在东密,性情有些古怪。
眼见对方来此,她行礼问好,然后很是识趣地退至一边,那人冲她点头示意,便直接走至木台前,沉声道:
“池鱼师兄,库房中还有多少续寿的炼气灵丹?重华那边有家宗门要收,价给的很高,如今正好出手。”
江池鱼闻言有些疑惑,只道:
“还余十二枚,哪一家有人寿尽,怎么突然要这丹药了?”
“紫金观,好像是这家的几位长老要寿尽,急求炼气级别的续寿丹药,要的量极多,十二枚恐还不够,还要从原上继续收些。”
许法言说着,不动声色地显露出腰间的掌门信物,江池鱼会意,知晓这事情未有这么简单,便道:
“既然如此,那便先看看,谈谈价钱再说。”
一旁的江舟渡却是看向张仪婉,见对方神色有些局促,只道:
“师妹,炼气级别的续寿丹药暂时有用,胎息的你可看得上?”
“这胎息级别的恐怕.”
言毕,张仪婉转身欲离去,却见一旁的法言却忽地看来,那对黄眸明亮些,只道:
“你要求续寿的灵丹?是给修士还是凡人服用?”
“是凡人。”
她声音低低,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关切起这事来。
“门中库存的续寿灵丹基本都是为修士准备的,药性猛烈,不适宜凡人服用,还好你未取走,不然恐怕适得其反。”
许法言看了过来,此时轻笑一声,黄眸明亮,摄人心魄。
张仪婉不知为何,对眼前之人似乎生出些信任来,便低低说道:
“谢过法言师兄提醒,只是为凡人准备的续寿宝丹难寻,我去青璃坊看过,并无出售的,听闻门中库存有,故而才来.”
“那几枚早已用尽,你却是问错地方。”
张仪婉闻言,只觉心沉至谷底,想起大盘村落中的祖母,不免忧虑,秀眉不展。
“你若是急求,可去藏经阁看看,有几卷胎息级别的丹书,虽然粗浅,也记载着几个为凡人续寿的丹方,你可自行炼制。”
面前的人语气关切,正说在张仪婉的心事上,黄眸看来,让这女子有些触动。
“这丹炉,道火,这些可不是我能负担起的。”
“无妨,门中数月后将有比试,正鼓励门人修行丹器符阵,你若是参与,自可借用宗门之物。”
许法言声音低低,却让张仪婉不由自主信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看向那对黄眸,反倒有几分亲切之感。
一旁的江舟渡对这位法言师兄有些改观,想不到对方还这么关心门人,倒是和印象中的不一样。
殿外忽地又有人来,一着淡青罗裙的女子径直入内,眉有愁色,见着张仪婉,正要走来,只是看到一旁的黄眸男子,神色一滞,停了脚步,只道:
“你在此作甚?怎同仪婉在一处?”
张高峡放心不下,想着再来看看自己这位亲人,但对方此时却和许法言谈的正欢,全无见她时那隐隐的抗拒,让她心中不免升起些疑惑。
“高峡师姐,无事的,法言师兄在帮我处理丹药之事。”
张仪婉声音低低,外人面前,他仍以师姐称呼对方。
张高峡看了过去,见着那浑黄的眸子,想起昔日对方的言语,又看了眼张仪婉,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上前几步,看向许法言,沉声道:
“你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言毕,她便径直拉着对方,走出大殿,御风直上,两人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张仪婉不明所以,后方的江池鱼和舟渡也是茫然,不解这两位有何事。
江舟渡想起刚才之事,看向张仪婉,低低劝道:
“这位师妹,门中数月后确实是有大比,除了斗法,还有丹器符阵各道,藏经阁和丹炉如今都开放,只要参与,便能动用。”
“你天赋不错,就这么放弃炼气岂不可惜,若是有幸成为丹师,自行炼药更是方便。”
“按你的意思,你先前是想直接离了门派,就换些丹药?你可想过,若是日后亲人又生病患,你无了修为和门派,如何去求取丹药?”
张仪婉轻轻臻首,她想及这事,觉得是有些草率,但此时她的心中却一点一点被先前那浑黄的眸子占据,神色恍惚,低声应了,便离了丹殿。
(本章完)
第200章 争义
第200章 争义
洛青外界,云端上,白雾蒙蒙,烟沙漫卷。
天光此时晦暗几分,张高峡轻呼一气,这些日子种种事情交织一处,让她心绪不宁,少有笑意,青丝随风飘扬,她伸手轻抚,看向眼前的这位师弟。
“师姐,这么些年,你倒是未变。”
许法言轻笑一声,看向眼前之人,张高峡如今依然是少女身形,容貌如旧,己土属阴,女子修之,则多容貌端丽者,若修丁火的女子多妩媚。
“你寻仪婉作何?她可未招惹到你。”
张高峡目光沉凝,仰头看向对方,带着些诘问之意。
许法言并不言语,而是静静看向对方,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修行《归幽羊相经》,求得命本,气海中为一方荒土,内伏精怪,此时只觉命本颤动,某种阴戾的浑黄土气散发,立刻便有一人参小人显化,正是他已经炼化的【鬼盖童子】。
人参小人急急上去,想要将这股气机吸纳,却淹没在土气之中,再无生息。
许法言忽然觉得,有些饥饿之感。
这种饥饿感自他小时便一直存在,在他记忆深处徘徊不断,好似影子一般,自从受篆,他常常吞炼各色灵土、尘沙,才稍稍缓解这股饿火。
自出生起,他便跟随母亲在大漠躲藏,那个女人会抓起一把把的沙子,或是不知自何处得来的血肉喂给他,直到师父将他救下,他或许将饱腹感已经丢在了孩童时,同母亲一道消逝于大漠之中。
他对张高峡是有些特殊的感情在,但却不是别的,而是某种近乎食欲般的痴迷,促使他不由自主靠近眼前之人。
是对方修的己土功法?还是别的什么特质?他不明白,但自幼年起,每每见到对方,这种饥饿感便会升起,时常折磨着他,提醒他身为异类的本质。
因而他又不想见到对方,或者说,他已经准备好如何做人,不会去行异类之事,更不愿想起以往。
那对黄眸越发明亮,散着深重的妖异之气,烟沙卷起,渐渐将白雾侵染,张高峡忽地感觉有些发冷,她的记忆回到突破炼气的时候,那时似乎也有这一对黄眸,遥遥看着她,若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妖魔。
只是这一切转瞬之间散去,对方恢复如常,只低低道:
“无事,只是师父让我择举贤才,仪婉资质不错,正好提点几分。”
张高峡轻叹一气,御风离去,不再多言。
许法言看向对方远去的身影,转而离去,他觉得自从修成六重之后,自己某些异类的征兆正在加重,让他有些心悸。
羵羊为藏伏之精,非雌非雄,徒有其形,他这些年来查阅不少道藏,有些明悟。
蕴土有枯荣二象,羵羊正应枯兆,如今天下大乱,战事四起,民不聊生,赤云距离两国交战处并不远,也受影响,荒土连片,精怪自生,或许是这缘由致使他非人之兆越发难以抑制。
‘这事情需要同师父谈谈。’
心思一定,他看向霜回峰,他已看过,那边的人,倒是无需他去操心什么。
——
霜回峰,大殿。
柳行芳坐于大殿之中,案前各类文书堆着,如今门中功法增多,采气一事更是繁忙,所需人手众多,这事情本是刘霄闻主管,如今由他任职。
堂下静立一人,是一身材高伟的青年,着一身黑袍,豹眼颇显威严,胎息后期修为,此时正在禀报事务。
“柳师兄,已从重华采回【金洞天光】,寻到一灵地,可按时设坛求雷。”
“好,有劳争义。”
柳行芳点头,这气乃是《上仰天威法》所需,按照师父所言,是得自一处隐秘洞府,归属神雷一道,这气需要在神雷之性富集地采,每年设坛求取,三年一得,时刻要人看着雷坛。
“【玉敛清气】需雕琢白玉,以为宝室,门中的【温心玉】恰好可用,倒是不愁这些。”
“【虎符金气】则需自军阵中所得,守青营中人数还少,待到扩充足够,便可徐徐采之。”
齐争义谈及这两道气,也是有些为难,毕竟如今也无战事,不好养兵,更别论掌门修成剑意,哪里有人敢来挑衅。
柳行芳看向下方,望气堂中还有不少炼气门人,但还是齐争义最得他器重,此人资质不错,七寸的灵根在内门中已是第一等。
“你也到了快突破的时候,可想过修行什么?”
柳行芳眉眼一挑,合上手中卷宗,看向下方的齐争义,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十分器重,如今望气堂的弟子之中,当以齐争义道途最远,或能筑基。
“我想过了,准备去修《上仰天威法》。”
齐争义谈及此事,眼神明亮不少,他继续说道:
“我采气时见着神雷煌煌,天威摄人,便有修这功法的念头。”
“好,你手中道功可足够?”
“谢过师兄关心,我家中还能支持些,算上我这些年积攒下的,倒是能换来炼气的法门。”
柳行芳闻言,稍稍点头,齐争义父亲是白石管事,自然不会缺道功,更何况采气虽然是个苦差事,要四处奔波,但得来的道功可不少。
“你准备何时突破?”
齐争义闻言,稍稍迟疑,转而笑道:
“我欲推迟些时日,门中将有大比,正好去参与胎息之间比试。”
“若是闭关,恐怕就要错过,按照门中所说,可有不少资粮灵物以作嘉奖。”
柳行芳闻言,倒是想起这事来,师父先前确实下过这令,要举行大比,不过柳行芳并不在意,胎息,乃至炼气初期之间的争斗,他没什么兴趣,不过齐争义若是要去.
“还是莫耽误修行的事,比试完就闭关去,炼气可不敢耽误。”
“是。”齐争义朗笑一声,便离了大殿。
眼见对方离去,柳行芳取出盘魄,轻抚剑身,如今少有斗法的时机,他只觉手中剑放的有些久了,稍显滞涩。
莹白剑元涌动其上,几欲离体激发而出,看着剑身,柳行芳默默沉思。
当初同僧众厮杀,固守漓水,他已将家中给的那枚【清业广心丹】服下,自觉只差一线就能突破剑气境界,但就是这一线,却将他困住多年。
‘是否有些懈怠了?’
柳行芳轻叹一声,自从师父修成剑意,门中一片清平景象,原上几家都遣人来问过,自然不敢相犯,东边的巫荒如今也安宁下来。
至于北边,武家这些年倒是未曾有动作,只是遣人占据长生观的留下的灵地,一副不管事的态度,西边的重华如今是敕雷道在管束,这一家也是行事隐秘,少有走动。
如今再看,门中已然成为赤云一等的势力,甚至多有传言,说师父修为已经能和朱家家主相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没有战事,自然剑道进境就慢了下来,他有时会想起霄闻师兄,或许自己该如对方一样,远游一趟?
剑光莹莹,照亮殿中。
——
南洋,沸海。
海水幽蓝,波涛阵阵,灵山高巍,诸多海岛聚于一处,造就出一方陆地来,山上赤火环绕,彻夜不息。
几只赤色火鸦在岸边玩耍,大都年幼,还不能化形,偶尔鼓荡法力,吐出道火,将海中鱼虾烤得熟透,嘻嘻哈哈,口吐童言,在海浪之中翻飞。
海水忽地剧烈翻滚起来,某种巨物现身其中,破开风浪,苍灰的鳞甲熠熠生辉,细碎的电光蔓延海岸,那股威严之气弥散整片海域,让诸多水族不由臣服。
若巨船大小的蛟龙之首显化而出,紫色的蛟蛇瞳孔中雷光奔走,张口一吸,将这些正在打闹的幼年火鸦尽数吞下,然后腾飞而起,落于一峰之上。
墨灰蛟龙张口一吐,这几只还在胡闹的火鸦便迷迷糊糊地自龙口中走出,见着是谁将自己带回,不敢胡闹,齐齐回各峰去了。
“族中的子弟玩性重,让幽度你见笑了。”
杨缘意身化赤光,不知何时已来峰上,他目光稍敛,看向这座【溟光峰】,峰上剑意流转,隐有雷音自中传来,让人心悸。
‘这位龙子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他心中有些惊讶,对方身上的气势连他都感到有些心悸。
许玄瞬息化为人身,着墨灰长袍,背着青铜古剑,笑道:
“无妨,他们趁着练功时候跑出来,被我发现罢了。”
“缘意兄请进。”
杨缘意便随着许玄进入洞府,其中陈设,多以鲸骨蚌壳,珊瑚海石造就,府中极为宽广,颗颗夜明珠点缀两侧,鲛人油灯散着幽幽蓝光。
许玄同杨缘意一道坐于桌前,他烹煮起灵茶来,看向对方,轻声问道:
“缘意兄可是有事?”
杨缘意神色犹疑几分,低低道:
“前些日子,洞渊之中有旨意传来,是溟泽的。”
这话让许玄精神一振,他在此不是闭关,就是和海兽搏杀,这些日子可是无趣的很,那边有动静,便代表有变数。
“何事?”
杨缘意看向许玄,眉头稍皱,低低道:
“那位龙王有旨,说是幽度兄的母族,【华露青虺】一脉不日要迁来,说是落在【南溟天池】附近。”
“这地方虽是溟泽故地,如今却不是好进去的,甚至按照法理来讲,这天池已经归于几家仙道和妖类,背后还有东海龙宫的手段。”
“这里有密信一封,你且看看。”
言毕,杨缘意取出一封灰光凝成的信件,交予眼前的这位龙子。
许玄打开,细细读之,通篇都是这位便宜父王在嘘寒问暖,言语腻歪,倒是和天陀一般,最后才提及正事。
“你母族将离洞天,欲前往故地生息,父王闻你身处沸海,心甚喜之,已吩咐下去,这一脉由你统管。洞天封闭,我不能出手,你且自行处断,可代表我溟泽【天晦】一脉。”
“天上亦有争权夺利一事,有人喜你,有人厌你,故我不愿你早归,待到你修成神通,你我父子团聚,岂不快意?”
信上落款为广泽,看得许玄头皮发麻,当下却是神色如常,低低一叹,只道:
“父王对我有如此期望,怎能辜负,不过缘意兄弟,你说南溟天池有东海龙宫的手段,这是.”
杨缘意神色有些忌惮,似乎不欲多言,只道:
“是当年真龙隐没,九子分家时的事情,如今在海上,不敢多言。”
“金乌十子当年杀得阴阳错位,十日横空,要争太阳的法统,真龙的情况好些,但”
杨缘意不再多言,许玄自然明白,若是几家龙脉亲善,那为何溟泽困守洞天,北海势弱,成了震雷真君的道场?
要知道东海龙属可是至少有两位果位龙君在世,已是世间第一等的妖族圣地,若是有扶持之意,其余两脉会落魄至此?
兄弟阋墙,几成仇寇的事许玄自然明白,但这是接近东海龙属的机会,可查探霄闻情况,却不能躲。
“那便静候我母族迁来,看看南溟天池,还欢不欢迎它旧时主人?”
许玄蛟蛇瞳孔中紫电莹莹,一股凌然之气散发,引得身后【穆明】剑鸣不止。
(本章完)
第201章 青虺
第201章 青虺
南洋,炎崖。
此地孤立海中,距离奉焰山极远,黑石遍地,狰狞崎岖,炽热无比,偶有大浪打来,幽蓝的海水洒落,叫地热瞬间蒸腾,化为苍茫白气。
一道墨灰法旨悬于空中,龙威浩荡,水族宾服,便见钩蛇鲸鲵,水母海马,往来巡回,为之助威,虾兵蟹将舞旗,鲛人蚌女奏乐。
云端之上,二人并立,一者着墨灰长袍,背青铜剑,玉角萦电,苍鳞森然。
旁有一女,着浅红宫裙,气态明丽,浅笑道:“族中来了?”
“恐怕还要等等,【溟泽天路】久未稳定,在太虚中难免有损毁的节点,必是走走停停。”
许玄看向杨缘心,低低道:“你来此可合适,毕竟是要掺和到南溟去”
“无事。”杨缘心拢了拢鬓角红羽,扫了一眼下方白气蒸腾的炎崖,转而看向许玄,眼波流转,道:“我父和老祖不便直接插手这事,我以妻室的名义来助你,带几名私兵罢。”
炎崖上正驻扎着一群兵士,有半百之数,是杨缘心的私兵,【炎羽卫】。
其中多为羽族,若青雀、灰雁等等,少数是些新招的水族,皆是炼气六重以上,核心坐镇着六位筑基,其中三名是杂血火鸦,已是后期修为,气势惊人。
“你也是统兵的龙了,以后叫什么,镇海大将军?”杨缘心笑着看向许玄,帮他将衣袖抚平,眉眼温柔。
“莫笑话我了,让我斗法还可以,带兵打仗实在是”许玄想来就有些头疼,下方的诸多兵士都颇为敬仰他,让他有些不适应。
“一回生,二回熟,这事情却是难避开的,还有,这袍子是不是朴素了些?早知道把【羲焰】换上。”杨缘心皱眉,看向许玄身上的墨灰长袍,摇了摇头。
“多年未见,还是简便些好,排场过大,难免让族中觉得不适。”
许玄本来是想一人在此地接引青虺的,但恰逢杨缘心突破筑基,听闻此事,她便召集了批专门摆排场的水族,来此壮威,听闻还是某位妖王手下的产业。
“你在外代表溟泽一系,事事自然要合礼数。”杨缘心轻声说道,忽地转身,脸上带着明丽的微笑,看向上方,低低道:“来了。”
果见太虚洞开,墨绿的癸水宝光充盈,云雨飘飘,着青金轻甲的蛇首妖兵执大旗先行,上书是两个墨绿的古字,【华露】。
蛇人依次踏着白云走出,各执兵器,散着阴冷毒戾的气息,毒光鲜艳,染得云气五彩斑斓,自中心的云道之中,缓缓驶出一辆古老车架,通体苍灰,上有风雨道纹,以三匹白马拉之。
车前先行着一着墨青华服的少年,筑基中期修为,生得灵秀,淡眉,额心一道浅浅的金纹,此时先行上前,径直来到许玄面前,半跪行礼,高呼道:
“墨溪,见过族长。”
接着这少年转过身,看向一旁的杨缘心,笑道:
“见过族长夫人。”
杨缘心一笑,示意他起身,这少年却是将目光看向许玄。
“起吧。”
许玄言毕,墨溪才起身,对方称呼以族长称呼,让许玄有些惊讶,不过也并未反对。
这青虺看起来年岁较小,少年气息重,此时带着些畏惧和敬意看来,接着让开道路。
自车架之上,缓步走下一妇人,容貌贵逸,珠围翠绕,着深青织锦宫裙,气态雍容,筑基后期修为,见着许玄,笑道:
“幽度,有劳你在此接应。”
许玄当下了然,这位就是【露潋】夫人,华露青虺一脉的主人。
按照先前他的了解,自己的母亲应当是其姐姐,号为【珠萤】,被白玄化蛇【丽文】夫人所吞。
当下他上前去,面见长辈,行礼问候,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姨母,杨缘心也是上前,随之行礼。
露潋笑着应了,可转而眼眶一红,将许玄的双手拉住,低低道:
“这些年在外行走,幽度你遭难了。”
“你娘离世的早,想不到还存着你这一支血脉,广泽大人将你保下,连我都瞒着,我在【溟云天】里知晓你的事迹,日日夜夜都念着你,今日一看,长得真是和我姐姐一般模样。”
说着,她有些泣不成声,许玄此时很是配合地落泪,心中却腹诽不已,他如今的相貌是自己随便捏的,哪里会和【珠萤】一般,这【露潋】比他还能演。
当下许玄就扶着这位夫人,劝了几声,对方才收敛情绪,笑道:
“如今你受了封,血脉化纯,更是剑仙一等的人物,就是那化蛇生育的几个子嗣,也都没你出彩。”
“我可是听到些风声,说是【天晦】一脉的老大人得知你走出地府,修成剑意,称赞不已,那化蛇回去气的脸都青了。”
许玄随着露潋笑了几声,心中却发麻,哪里来的老龙盯上自己了?
广泽龙王的子嗣情况定然是瞒不过这些老龙,但时至今日,对方依旧顺水推舟,甚至连天陀的消息也帮着隐瞒,不知是有什么谋划。他自是知晓些溟泽的规矩,紫府不能轻易走出,自己若是修成神通,难道要搬到洞天去?
“这位就是缘心,我还未曾见过这般标致的女子,果然是夏朝的古血,我一看,气态比溟泽的几位公主也不差。”
“夫人谬赞了。”
杨缘心有些不好意思,露潋却已经拉起她的手,讲起话来。
一旁的墨溪吩咐诸多蛇人兵士悉数降下,落到炎崖之上,接着这少年上前,看向许玄,恭声道:
“族长,我族共九十六位青虺,悉数来此,共有筑基七人,其中后期三人,都听候您调遣。”
墨溪此时心跳的极快,他自小在溟云天长大,却是底层中的底层,华露青虺一脉积弱已久,龙君当年带入洞天的【六玄鳞众】中,独他族最落魄,连紫府都无。
这情况却在不久前扭转,【涌劫天】的消息通过山水谍报传回洞天之中,【天晦】、【溟华】二支都知晓有这位龙子在外,还是青虺的血脉,顿时再无妖敢轻视这一族。
一位剑仙,还是龙种,【壬泽宫】深处沉睡的大人都下令,提了广泽龙王在【龙传谱】上的位置,还赐下一道【玄阴溟涬血】,封在法旨中,点这位龙子为纯血。
这可是天大的荣膺,洞天中不知多少杂血蛟蛇,毕生所求就是这化龙的机会,数百年来,也就是【煌威腾蛇】一脉有人得过,入了天宫任职。
如今这位族长就在他眼前,他心神激荡,只待对方发话。
“好,洞天中可有什么别的指令,要迁到哪一处去?”
许玄此时挥手,让墨溪跟着自己,破开茫茫白气,一道落到炎崖的炽热黑岩之上。
“上位!”
“族长!”
火鸦和青虺的喊声此起彼伏,许玄笑着让众妖止住,同墨溪一道立身在炎崖最高处,望向更南边,那里便是南溟天池所在。
古时【大溟泽龙庭】封在南海,此地便为龙宫所在,这一脉被称为【南溟】,同另外的【东瀚】,【北川】,【西泱】号称四海龙脉。
北海龙宫曾有【寒魄】一道的果位龙君,后来陨落,及震雷一道的从位龙君,跟随【雷泽】,后来不见,彼时【悬混】真君还未登位,这事情还是许玄翻阅火鸦山中藏书得知的,至于【西泱】,这一支龙属已经死绝,原因不明。
如今南溟天池已经为诸多海妖、仙道甚至释魔共同占据,想要重返故地,实在是难。
“龙王大人下过令,说是一切听族长您的吩咐,只要能进入故地,暂时迁居下来,就算天大的功绩,届时入了洞天,好处不少。”
墨溪声音低低,目光崇敬地看向身旁的龙子。
许玄心思一转,他如今自然不可能去攻打什么紫府势力,火鸦虽然肯保他,也愿意出【炎羽卫】来相助,但也只是借着杨缘心的名头行事。
真正让对方牵扯进这些争端中,恐怕不可行,而且许玄也不愿招惹哪家紫府,毕竟广泽又不会自洞天中走出为他撑腰,何必这么拼命?又不是他亲爹。
“如今我族还是势弱,先找找看,南溟天池中当有适合当族人磨刀石的,自外围杀进,徐徐图之。”
“是,我等皆听候族长调遣。”
墨溪轻呼一气,抑制住心中激动,能跟在这位龙子手下,可是多少求之不得的机会,如今洞天之中,也就那二三位龙子能和对方相提并论。
‘说不定,他将来就是【天晦】这一脉的主事者。’
他心思一定,之后的战事定要好好表现,莫让这位龙子失望了。
许玄看着下方的青虺妖将,默默感受气息,七名妖物,修多是壬、癸二水,以及「元毒」?
“族中还有修行毒法的?”
他声音低低,凡是涉及「祸祝」「元毒」二道,许玄都极为谨慎。
“华露青虺古代是天毒真君的眷属,后来这一道被巫人拿去,我族便归于溟泽,这事情太古老,少有流传。”
墨溪低低回道,许玄轻轻点头,而后看向上方,露潋牵着杨缘心的手御风下来,面上尽是笑意。
许玄上前相迎,真是亲如一家,但这一龙一蛇对视之时,都有些心思暗藏着,并不显露在外,隐晦至极。
(本章完)
第202章 大荒海
第202章 大荒海
大荒海,海水幽暗,波涛四起。
海床底部,华贵的珊瑚宫立于其上,琉璃生辉,明珠熠熠,照亮无光的海底,宫殿之中一片金碧,各色陈设皆以美玉雕琢而成,灵气浓郁,宫中并无海水,冷香馥郁,笑声阵阵,自其中传来。
墙边立着一排排水晶宝灯,里面都是跪伏着的鲛人少女,皆为容颜俏丽者,风情不同,都是死尸,以薄腊封着,被人捻一根金色灯芯插入口中,烧着内里的血肉脂膏,外表却如旧。
大殿中心,珊瑚和美玉雕就的宝座之上,是一通体青黑的夜叉,青面獠牙,赤发似火,裸着上身,此时看着下方十来个蚌精的舞蹈,饮酒不停。
他身旁静立着一女子,亦是夜叉,生得却若人属中美艳女子一般,唯有肌肤青黑,此时点校着一玉册,低低道:
“婆凶大王,南溟边的鲛人抓的差不多了,想要再寻,恐怕要往更远处去。”
“【蜃景道】的仙家还要百来座鲛女灯,给的价高,就是这些鲛人学聪明了,知道我们离不了天池太远,早早避开,抓不来几只。”
名为婆凶的夜叉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将下方一位舞女扯来,随意揉捏起来,恨恨道:
“这些鲛人奸猾,如今隔着大半海域,闻到夜叉的气息就跑了,哪里捉得住。”
“这可是【幽鲸峡】吩咐的,可不敢懈怠了。”
“不必多言,妖王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明白轻重,但鲛人也不是好捉的,还有何事,女埵你一道说了就是。”
厉凶手上动作不停,蚌精化作的舞女轻哼几声,不敢言语。
“那位龙子,好像有动作.”
“什么!”
婆凶骇得站起,随手就将身上的舞女弃置一旁,斥退殿中所有妖类,反复踱步起来。
“杀过来了?”
他此时握紧女埵的手,有些发颤。
大荒海就搁在沸海和南溟天池之间,此地极乱,仙妖魔释的势力都有布子。
这海域物产丰饶,但有些禁忌,紫府不敢轻易动手,便遣他们这些筑基来拼命,夜叉直属的便是【幽鲸峡】。
那位龙子背后可是溟泽,还有火鸦在。
尚光妖王当初在朱崖斗法,举戈将那位真人活劈,扔进天乌宝瓶中炼化,金火滔天,北方临岸好似有太阳升起,震慑一域,哪里是他们能惹的。
“没有,只是有些消息,说是带着青虺,离了沸海,去向不知。”
女埵声音低低,不甚确定。
“他娘的,鲛人是南溟龙系的旧部,莫不会找上我。”
对方凶威赫赫,婆凶可是听闻过,火鸦初来时,有些不长眼的水族招惹了这位,当天就被血洗一遍,骨头都拆了作陈设去。
“要不咱们走吧,卷些灵物,改头换面,投奔身毒的罗刹王去,你和我再繁衍生息,到时候.”
婆凶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女埵拍了拍对方,沉声道:
“你慌什么,南溟当年的遗族有几个下场好的,对方真要有清算的意思,就是和天池中的各家为敌,他哪里敢?”
女埵沉思片刻,低低道:
“这地方又不止我们一家,仙妖魔释都不会欢迎昔日的南溟旧主,他一旦进驻,就给了溟泽借口,紫府定然不愿。”
“我等在后边看着情况,实在不行趁乱再走,登岸化身罗刹,此时直接离去,【幽鲸峡】你怎么交代?”
婆凶垂头丧气,握紧女埵的手,叹道:
“你心思活泛,我不如你,但当初你让我自东海过来,利弊未明,这次”
“怎么,还惦记着东海?龙宫巡海的职位怎么可能轮的到你,你十二个兄长可都等着你爹死,这职位不是好争的,你有什么本钱?”
女埵抽出手来,神色嫌弃,继续点起玉册来。
“我当初也是有些关系的,【光余】龙子常常驱策我,他几次登岸我都赶着去开道.”
婆凶原本凶神恶煞的脸此时耷拉着,没什么神气,但还是低声反驳
“你他娘的还有脸提?”
啪!
大殿之中传来清晰可闻的巴掌声,女埵铆足了劲,狠狠扇去,打得婆凶半边脸都裂开。
“你说说,光余龙子最后怎么了?”
“这”
“你个没眼力见的,他登岸这么频繁,岂是好相与的?当初若不是我早早把你拖来,你现在早被拉去填海陪葬了!”
女埵此时低低哭出声来,只道:
“我怎么跟了这么个东西,我要走,去身毒寻个罗刹嫁了,也好过给你在这出谋划策!”
“女埵,唉,我错了不行,我错了.”婆凶此时紧紧抱住对方,他脸上裂开的血肉迅速弥合起来,青黑法光在他健壮的身躯上流转不定,他嘿笑一声,看向怀中的女埵,就要动手。
“婆凶妖将可在?”
宫殿外忽有声音响起,高亢悠长,震得灯火飘摇,让婆凶面色一沉,女埵则整理好衣裙,起身立于一旁。
“【象土岛】韩家求见。”
“进。”
女埵声音低低,婆凶已经坐于宝座之上,重新恢复往日那凶戾的气态。
宫门的海水破开,一白衣青年缓步走进,筑基中期修为,他风姿极好,一看便是世家出身,生得白净,此时低声道:
“见过妖将,在下韩卫岩。”
“你有何事,要寻我们大王?”
女埵先行开口,一旁的婆凶则坐于宝座上,沉默看来,眼中凶光闪烁。
韩卫岩一笑,低低道:
“沸海的那位动身了,大荒海也要准备下,以迎远客。”
“哦,你有何谋划,说来听听?”
婆凶目光炽盛,看向下方,宫殿之中,仅余韩卫岩之声。
——
洛青,天青峰上。
许玄坐于殿中,翻看着玉简,同时将自己在南海见闻同步告知天陀。
“真要去南溟天池?”天陀的声音有些古怪,自从许玄告诉他这事情后,这老妖一直都是遮遮掩掩的。
“别的筑基过去,运气好说不定能占下些海域,你要是去了,哪家都容不得你。”
“为何?”许玄叫他这话整的不明所以。
“你自己想想,这地方已经叫各家紫府瓜分了,你代表旧主归来,算什么?真让你进驻了,岂不是给了溟泽借口,纵然这一脉常年居于洞天,但各家还是提防着。”
“这事情不是你在筑基有多强就能解决的,甚至火鸦全力出手都不行,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天池,纵然紫府不会拉下脸面,直接动手,但暗中使些手段,就够你难受的。”
天陀叹了一气,他倒是未曾想过溟泽那边的旨意这么直接,让许玄直接进驻过去,让广泽这老东西自洞天中出来,给许玄撑腰恐怕都做不到。
“我看还是退而求其次,在边缘的海域占下就行,溟泽那边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就是.”
“就是什么?”
“有些丢人,不过你也不要脸面,我们就当缩头王八,等到紫府再杀进去,这才是正道。”
天陀带着些劝解之意,许玄却是沉思起来,低低道:
“我觉得还是要尽一尽力,溟泽之中也分各个龙脉,天晦内部的广泽龙王支持我,其余的却难说,更别论另外的龙脉。”
“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若是能在紫府前办成此事,意义非凡,溟泽先前可尝试过进驻南溟天池?”
天陀叹气,低低道:“自然是试过,杂血蛟蛇,下属妖类,甚至还遣过妖王来,都碰了壁,你去也讨不到好。”
“正因如此,才要试试,若是有此功绩进入洞天,届时也从容不少,不然”
许玄皱眉,接着说道:“你只能保证广泽站在我这边,其余的龙王却未明,我的身份还是有缺漏,但只要有这层功绩加身,谁也不能指摘。”
“你不死心,那便去试试。”
天陀不言,懒得再劝,直接不理会许玄。
许玄起身,看向山中,一座雄伟至极的高台已经搭建起来,各色阵法萦绕其上,正是为这次大比准备的。
殿外一阵烟沙卷来,化为人形,法言进入,行礼问候,接着将张仪婉和齐争义的情况一一阐明,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不错,这两人和你、霄闻不同,不必让他们知道太多,可明白?”
许玄看去,言语中隐有所指,自然是指篆文,如今再授篆,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异样,而是换个借口,如宗门秘法等等,毕竟这两人都不是自小培养的,还需观察。
“弟子明白。”
许法言言毕,沉默一瞬,让许玄有些疑惑,问道:
“还有何事?”
便见眼前的黄眸青年垂下头,缓缓撩起自己颅顶的发丝,有两处微小的浑黄弯角生出,蕴土宝光内藏,枯荣二性不定。
“师父,又生出来了。”
他声音低低,黄瞳明亮,若在梦呓一般。
(本章完)
第203章 珊鲛
第203章 珊鲛
道境之中,清气徐徐,一片朦胧。
眺蟾台上,月华澄澈若水波,许玄立身于前端,向下望去,便见下方又多出一座舟子,为浑黄之色,仅可供一人乘坐。
他手中托举着一团变化不定的浑黄宝光,内里正是灵识,沉下心神,将法言的灵识送于影娥池心,便见下方舟子震颤,一人形缓缓显化,同许玄一道立身于台上。
“师父。”
许法言显出本相,黄瞳炽明,颅顶为弯曲拧结的兽角,若陶土一般,不似骨质,烟沙渐渐升起,笼罩其身形,荒芜枯寂的意蕴不断生发。
许玄领着其走下高台,看向这个弟子,有些犯愁,天陀此时化作一朵血,飘落在他肩头,两人正以心声对话。
“或许是「蕴土」有变,牵连到他,这一道善顺从大势,四海升平,仓禀殷实,便有【鸾鳐】夜翔、【朱豚】驮宝,最盛时能代位「己土」。”
天陀似在思索,继续说道:
“至若天灾人祸,十室九空,这道修士藏精伏怪,率兽食人的行径也是做过不少,此时便偏向【青蝗】和【羵羊】二象,因而这一道难辨仙魔,都有渊源。”
许玄心思急转,明白个中缘由,如今是个什么局势,离辽在边疆连年征战,一片乱象,哪里是清平的日子。
当初他在【涌劫天】剑斩卫路行,后来留意过几分,此人正是离辽边疆的【青芜道】出身,这道统正以一手灵蝗出名,近来大盛,想必也是得了天时。
羵羊已有,说不得青芜道中正藏着位【青蝗】在,眼下许玄还是看向自家弟子,对方异类之象越发明显,也该动手处理一番。
心念一起,许玄引着法言行下眺蟾台,到那【参羊蕴胎炉】前方。
许法言自被师父接引至此地,一直都保持缄默,并未多问,但眼见前方这座宝炉,难免露出惊讶之色,低低道:
“这是,紫府丹炉?”
足有二人高的宝炉立于眼前,蕴土神辉流转不定,玄羊道纹铭刻其上,让他气海中命本有所感应。
“你且入内。”
许玄感觉说出这话有些古怪,有种魔头逼迫血炼自己弟子的感觉,法言倒是未说什么,径直御风,入了这丹炉之中。
“现在怎么做,我怕一失手,真把他给炼化了。”
紫府丹炉,虽然铸造时不是为了斗法,但品级摆在那里,稍稍催动,筑基后期都要化为一滩血水,更别提炼气,一着不慎,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你又不懂丹法,别胡乱催动,先输送法力,让这丹炉复苏,然后让里面的人自行感应。”
许玄闻言,催动法力,这丹炉若无底洞一般,待到他法力即将耗尽,上面的道纹才堪堪明亮一部分。
炉中顿时有感应,蕴土的青黄之光照耀,枯荣二性变化,许法言感觉自己身上的异状正在逐渐剥蚀,缓缓积蓄进体内,往日吞服的各色土德灵物此时凝结于血肉经络之中,他修行的【幽元转体】和【俱沙遁】皆大成。
自炉中走出,他气势远胜以往,黄瞳恢复正常,血肉散着熠熠神辉,那颗【玉血心】跳动不已,体魄此时更胜以往,精气内藏,分毫不泄,似乎成就某种特殊的体质。
许玄看去,很是满意,这次他并未催动【六道化生】,而是用丹炉炼化异兆,藏于许法言体内。他吩咐几句,便送这弟子离去,直接由此处道境重归现世。
“这法子也只能在炼气时候用用,他的身躯若幽土,正有精怪欲出,在蕴土炉中走一遭,只是将这情况重归到藏精伏怪,抱胎地下的时候。”
“待到筑基,先前攒着的一道爆发,说不定会瞬间化怪。”
天陀声音含着些担忧,许玄心思亦沉,只道:
“那该如何是好,我当初情况和他类似,也有道玄蛟运在,靠你给的逆鳞斩出龙身,他可走这路子?”
“恐怕不行,卫家的老真人当初看上过他,夺舍未成,但让他几乎彻底化为羵羊,如今乱世将起,正需他去做那率兽食人的行径,哪里能分的出来?”
天陀沉思少时,若在思索,只道:
“或许可以看看魔道的功法,类似蕴养魔胎之法,他修的《归幽羊相经》本就有抱胎地下的意象,届时养出魔胎,将这羵羊性锁在仙基之中,还有妙用。”
“魔道.”
许玄立刻想起的是北边的武家,「殆炁」魔修,或许有线索,但对方是紫府仙族,和宋氏有联系,却不是能轻易接触的。
“「血炁」的法门流传多些,或许可以寻来。”
许玄心思一定,却想起初次见到天陀时,对方谈及的各类功法。“你提过的《血海法论》可有记述?”
他这些年旁敲侧击过这老妖许多次,对方总是不肯多传下功法,最多教授些零散的秘术,不成道统。
按照当初天陀所言,血炁的《血海法论》,闻幽的《白骨玄习谈》应当是功法、秘术和道论兼具的传承,堪比道藏。
“那东西不是你能动的,我如今记忆恢复不少,此法害处太大,更不好遮掩。”
天陀感慨几句,低低道:“我能教你的,都是可安心动用的东西,你以为我没有六品的经文?都不是你能染指的。”
许玄闻言,也就算了,还是自己去寻,届时也能解释清楚来历,不致被人怀疑。
他心念离去,此时门中大比将近,皆时事毕,除了准备授篆的几人,还可以提拔不少门人。
——
大荒海边缘,海水幽暗,波涛阵阵。
青色宝船行于海面,伴着淅沥风雨,此船外覆胜金,内架广木,青金船体上刻着云露、青虺等玄纹,两侧各有六尊青铜虺首,能喷吐壬癸二道法光,散布毒雨。
此船名为【溟光】,青虺一脉的法器,是件极其罕见的战船,炼制时耗费诸多灵物,本是要造就一紫府战船,后来虽然失败,但也极为不凡,威势惊人,远胜【不系舟】。
船上各处都有青虺驻守,许玄给这些蛇首人身的将士统一起了称谓,为【青露卫】,至于杨缘心带来的【炎羽卫】则镇守在溟光战船上方的天云,随后都可出击。
许玄立身船首,看向极远处的大荒海,那里岛屿星罗棋布,势力极多,盘根错节,就挡在沸海和天池之间。
‘先在此啃下一块海域来,再进驻天池,就有了退路。’
墨溪此时身穿暗青宝甲,执银色长矛,矛尖一点毒光流转不定,侍立在许玄身后,神色恭敬。
许玄转身,墨灰长袍迎风猎猎作响,他看向墨溪,对方修行的是《秋露夜辞法》,成就四品癸水仙基【泫露倾】,兼合几分辛金和寒魄的神妙,配合青虺妖身和各色水毒,杀力不弱。
这些日子许玄看过露潋带来的各色经文,《秋露夜离法》是癸水道统,许玄自然留心些,其中提到【泫露倾】的上位仙基是【仙承露】,出自《金铜仙人辞帝歌》,高至六品。
如今他见过的六品仙基屈指可数,【解神殛】、【逍遥游】、【观毒会】,现在又多一道【仙承露】。
青虺族中有卷《水毒总录》,正和许玄得来的《火毒总录》类似,记载世间各色毒水,他细细参详过,有些猜测,确定【华露青虺】曾为天毒真君的从属。
前方海水忽地破来,海中有巨物腾出,一小山大小的海章纠缠上溟光战船,这类事情最近不少,大都是些无灵智的海兽来扰,修为和法躯堪比筑基后期,但只会动用蛮力和天赋。
许玄挥剑就可斩杀,却只催动令牌,让手下妖兵处理。
蛇人催动战船,墨绿的癸水之光照耀而下,混着青虺调制的毒汁,喷洒在这海章身上,使其血肉变得糜软,防护之力顿时降低。
火鸦自云端落下,率领诸多羽族喷吐道火,结起丙火大阵,赤火化为神羽,激射而下,刺进这海章的血肉之中,焚烧起来。
墨溪手执银矛,跃出战船,云露之光环绕周身,皆为一银色圆罩,海章的触须打来,纷纷滑开,他执矛刺去,正中这海章脑心,将其钉死,上方的大阵封锁下来,赤火轰燃,将这海妖彻底焚为飞灰。
战船一往无前,继续向着大荒海方向而去,自云端上落下一身着赤火宝甲的汉子,等候发令,正是【炎羽卫】中修为最高的杨炎录,他并非纯血火鸦,但修为已到后期,十分不凡。
墨溪此时归于战船,同杨炎录一道听令,许玄沉声道:
“莫要懈怠,继续往前,定有几场恶仗要打。”
许玄不擅统兵,所幸青虺和火鸦都有自己战法,只是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无需他太过操心。
战船前方的水域,忽有女子的哭泣声响起,让许玄眉头一皱。
这声音越来越近,他御风上前,向下看去,却是十来位鲛女,皆是人身鱼尾,面容姣好,围在前方哭泣,泪水化作颗颗明珠落下。
“南溟旧部,【珊鲛】一脉,恳请溟泽贵血,为我族作主。”
为首的鲛人浮出水面,血泪涟涟,化为莹亮的赤色珠子,砸在水面上。
“有何冤屈?”
许玄看向下方,浩荡龙威扫去,脖颈上的逆鳞若天剑铮铮而鸣。
(本章完)
第204章 旧部
第204章 旧部
珠光熠熠,珊瑚丛丛的船阁中,许玄高坐主位,两边分是杨缘心和露潋,下方则跪伏着一鲛女。
‘南溟旧部。’
他在心中咀嚼起这名号来,根据青虺所言和《溟泽秘卷》上的记载,【珊鲛】曾经归属南溟龙宫,也就是如今的大溟泽。
这鲛女上身若人属,肌肤白皙,容颜姣好,以珊瑚贝壳为衣,下身为幽蓝鱼尾。
“你叫什么,为何寻我?”
许玄声音威严,蛟蛇瞳孔看去,雷光逸散,震慑心神。
“小女名为蓝烟,忝为【珊鲛】一族的族长,本族将灭,听闻有溟泽贵血来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拦了幽度大人宝驾。”
蓝烟嗓音极好听,此时低垂着眉眼,语气掺杂几分悲切和惶恐,更显动人。
“我【珊鲛】一族数万之众,遭戮至今,仅余百人,大都被捉去,或是被炼为油灯,直接焚尸,或是遭受折磨,外人为求泪珠,让我等泪尽而死。”
“一路逃亡至今,终于见到大人,只盼大人肯收下我这些族人,我等皆心向溟泽。”
蓝烟在逃来的鲛女之中修为最高,但也仅是初期,足见这一脉的落魄。
许玄沉默不言,下方的蓝烟却不敢抬首,浑身颤抖。
“你先领着族人到船上休养,至于归于龙脉一事,还要容我问问洞天的意思。”
言毕,许玄挥手,就遣人将蓝烟带走,并不多保证什么。
杨缘心此时在旁边听了许久,大致明白局势,只低低道:
“既是南溟曾经的族类,是该念些旧情。”
许玄不言,看向一旁的露潋,这夫人却只道:
“幽度自行处断就是,我青虺一族的族长如今可是你,都遵你的令。”
‘说了和没说一样。’
许玄腹诽几句,露潋夫人果然是个心思深重的,这事情不掺一言,摆明让许玄来处理,至于杨缘心,还是太过单纯,没想到之后的事情。
他眉头稍皱,低低道:
“我倒是想收,只是有些敏感,当初龙宫迁至洞天,也就带走六脉鳞属,号称【六玄鳞众】,其余的下属族类都放归海域,自行生息。”
“如今接近故地,还要收回当年旧部,难免刺痛不少妖类、仙道,即使收了【珊鲛】,还有不少落魄的海族,恐怕正等着消息,到时一拥而来,收还是不收?”
杨缘心闻言,有些惭色,她倒是未曾想及这些事情,只是见鲛女处境悲惨,有些恻隐之心。
一旁的露潋闻言,此时有些异色,按她的意思自然是不收这些累赘,但却不敢直言,只柔声道:
“那依幽度的意思,是不理会这鲛人了?”
“却也不可。”
许玄轻叹一气,这群鲛人能来到自己船前,定然是有人谋划,真要是拒走对方,就显得太过绝情,更失了脸面,旧部都不管,还想归于祖地?
“既然来了,那便收下,不论如何,此行都是代表大溟泽行事,对方紫府不敢轻易动手,至若筑基的手段”
许玄身上渐有雄浑至极的剑意生发,气势惊人,转而又归于平静,沉声道:
“我都接下就是。”
一旁的杨缘心笑容明丽,认真应道:
“我同你一起。”
露潋此时心中惊异,美目稍敛,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此时都感到一阵发寒。
‘这位龙子果然名不虚传,是剑仙一等的妖类,若是紫府,说不定能跻身天妖一级。’
露潋自然清楚自家姐姐的子嗣状况,哪里有这位幽度龙子,但她还是帮着遮掩。
按她猜想,这等天资不凡的纯血龙类,恐怕是出自【壬泽】,不属【天晦】和【溟华】二脉,是天生地养的那类。
眼下自家攀上这位龙子,她自然是尽心竭力,按照广泽龙王吩咐,不敢有任何违逆的意思,但对方真要收下这些旧部,她还是有些心惊。
“露潋夫人,让蓝烟召集族人,散出信息,珊鲛一族都可往我这处投奔。”
“另外查查看,都是哪几家在屠戮这一脉,整理份名册出来。”许玄声音威严,不容质疑,看向露潋,吩咐下这些事情。
他此时并未以什么姨母称呼,而是直呼其名,龙种的傲慢显露无疑,露潋却十分恭敬地应了,离开船阁,向外而去。
风雨将起,许玄只觉前方的大荒海中,正有无数视线看来,蠢蠢欲动。
“你莫要过于忧虑了,老祖就在沸海,遥遥看着,没有哪家紫府敢动手。”
杨缘心看向许玄,赤瞳明亮,浅笑道:
“我在重华待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父兄都将我看护的紧,如今看来,外面乱是乱着,却比奉焰山的日子有趣得多。”
许玄摇头不语,杨缘心是什么身份,说起来可比他这溟泽血统管用的多,父亲是妖王,老祖是紫府巅峰,兄长正在突破紫府,就是去哪家仙宗,也少有人敢冒犯。
如今许玄还陪在她身旁,一位筑基剑仙跟着,真要论背景,杨缘心较之仙宗的嫡系也差不了多少,总之是比他这溟泽龙子的身份好用。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缘故,杨缘心性情也不同大多妖类、修士,十分开朗,少有什么心机。
“之后还有更有趣的,你且看着就是。”
许玄一笑,起身,牵着杨缘心一道离开阁中,到了甲板之上。
蓝烟此时已经将那十来位炼气修为的鲛女都聚集起来,见着许玄来此,都齐齐跪伏而下,皆恭声道:
“谢过幽度大人。”
许玄挥手止住,一旁的露潋上前,交来一份玉册,其上正记载着诸多屠戮珊鲛一族的势力,大多都有紫府背景,甚至有不少就在大荒海中。
“最近的一家是,夜叉?”
许玄冷笑一声,召来墨溪,让他调转船位,先向着这家的领海而去。
“可是要踏破此地,以雪仇恨?”
杨缘意眼神明亮,语气有些兴奋。
“并非复仇,【珊鲛】是我的下属,严格来算,是我的私产。”
说着,许玄看向下方跪伏的诸多鲛女,沉声道:
“从今往后,你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滴泪珠,都是归属溟泽的库藏。”
“是。”
蓝烟心中虽疑惑,但也明白这位龙子真正接纳了自己,激动地颤抖起来,身旁几名尚且年幼的鲛女更是抱着哭泣,泪水化作的明珠洒落地上。
“都给我多哭会,把泪珠都自行捡拾起来。”
“这是?”
杨缘心有些疑惑,低低看来,许玄却只笑道:
“既然是溟泽的私产,这些仙妖竟然敢擅自染指,偷走库藏,岂不是该还债?”
“记好,此去不是为寻仇,而是要好好算账,看看大荒海的这些势力,到底侵吞了多少我溟泽的私产,这岂不是名正言顺?”
杨缘心目光惊异,看向许玄,低低道:
“是了,我们是讨债的”
“除了珊鲛,不知还有多少我溟泽的私产被仙妖掠走,我要一一理清,让他们都吐出来。”
许玄身上鳞甲莹莹,电光奔走,笑容中尽是冷意,他才不会等着对方给自己使绊子,先行动手才对,越是忍让,对方越是步步相逼,想要进驻大荒海,就要让这些势力足够怕他,惧他才是。
青金宝船向前驶去,远方海域中,几名夜叉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早在等候。
许玄下令,蛇人们全力催动阵法,向着夜叉的地界驶去,破开幽暗的海水,惊动四方水族。
他毫不遮掩地释放龙威,逆鳞上深邃的玄阴之光变幻,向着大荒海昭示,隔着久远的岁月,南溟一脉,又有龙类归来。
(本章完)
第205章 光余
第205章 光余
青金战船破开浩荡风浪,行至大荒海边缘,幽暗海水冲激不断。
许玄立身船首,任由海风吹拂,他已遣墨溪前去宣旨,让下方的夜叉上来听候发落,等待少时,便见海面破开,墨溪身后跟随着一众夜叉,皆都上浮,共有三十来名。
这些夜叉男则青面獠牙,雌则容貌艳丽,肌肤都为青黑之色,发赤若火,大都是炼气修为,有五名筑基,为首的一对男女已是后期修为,此时领着族人齐齐跪拜道:
“见过龙子。”
许玄不言,屈指轻弹,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在这一众夜叉上方巡回穿梭,雷光迸射,万分摄人。
为首的夜叉男子此时诚惶诚恐,抬头看向宝船,颤声道:“下修名为婆凶,不知大人来找我有何事?”
许玄挥手,身后的蓝河很是顺从地上前,先是躬身行礼,然后看向这一众夜叉,眼中狠火几若化为实质,沉声道:
“正是他们,替【幽鲸峡】处事,捉杀我族人无数。”她并不敢多言,叫嚷什么让大人替她报仇,说完便退至一旁,等候许玄的令。
“【珊鲛】一脉是我的下属,你们倒是好胆。”许玄开口,声音冷冷,龙威散发,下方夜叉都颤抖起来,半点相争的念头也无。
那婆凶张口欲言,却被一旁的夜叉女子止住,转而这女子开口道:“下修名为女埵,大人,溟泽当初离去,可是和这些遗族划清了关系,此时以此来问责,恐怕不合适.”
“我何时提过南溟?仅说的是我,鲛人如今算我私产,你等却掳掠众多,该如何算?”许玄声音冷冷,那道剑光的威压越来越盛,压得女埵有些喘不过气,一旁的婆凶更是惊惶至极。
许玄转而看向一旁的露潋,示意她上前,这位夫人轻笑着走至船首,语气柔和,传遍此地。
“大人来此不欲遭杀孽,你等拿出灵物赔偿即可,你南夜叉宫捉杀的鲛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仔细算算,拿十来件古法器,百件筑基灵物来即可。”
“大人慈悲,见不得血,尔等可莫要逼大人出手。”
露潋话语刚落,下方的婆凶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真敢报价,他们夜叉这些年兢兢业业,也就抓了不到三百之数的珊鲛,哪里有那么夸张,这赔偿就是把他爹,他十二个兄弟都卖了也凑不出来。
“龙子大人,我南夜叉宫也只是为幽鲸办事的,就是制些鲛人灯,得利也尽数交予妖王,哪里有这些法器和灵物?”
女埵此时开口,在龙威和剑光下仍旧毫不慌乱,却比一旁的婆凶强上不少。
“同大人说这些作何?你们和幽鲸的勾当自己处置去,现在先看看价。”露潋一笑,目光扫过婆凶、女埵,暗含着一股阴狠之气,只道:“一只夜叉,拆骨炼血,扒皮抽筋,大致可换件同级的法器,或是三样灵物。”
“唉,把你们都剐了还差不少,这该如何是好,魂魄也拿去卖?这片海域我看你们也不用待了,就归大人罢。”
这话落下,婆凶只觉背生寒气,向上看去,正见那对冷漠凶戾的蛟蛇瞳孔,他如遭雷殛,不敢再发一言,颤颤碰了碰旁边的女埵。
‘他娘的,这个软蛋。’
女埵在心里狠狠骂了对方几句,面上却依旧平静,仍跪拜在海水上,稍稍抬头,低低道:“能为大人献出全身,呈上领海,自是我等荣幸,只是大人来的不巧。”
许玄闻言,心思一转,明白对方要搬出借口,便静静听着。
“东海光余龙子多年前陨命,这事情不知幽度大人可知晓?”女埵抬首,轻声报出一个名字来,青黑的脸上显出几分决然之色。
“自是知晓,这又和尔等有何关系?”许玄心思一转,东海这事他听闻过,这位龙子死的不明不白,龙宫出手,杀得内海一片血光。
“按着古时风俗,未成年的龙种离世,有【祭海】一礼,海域可自发告祭,仍奉其为主,作为其领海。”
女埵提起这事,说话似乎有底气不少,低低道:
“我大荒海听闻光余龙子善德,已经纷纷立誓,此地化为光余龙子领海,年年上祭,海中生灵死后更是归其麾下,不入幽冥,【南溟天池】中监海的龙王可是应了此事。”
“如今大荒海的一草一石,每道性命,都归光余龙子所有,我等就是想向大人赔罪,但一身所有,都不是自己的,无权处断。”
一旁的杨缘心闻言,走近几步,低低道:
“确有此事,是古代龙宫不服阴司,特意想出的礼节,如今管理水族阴魂的阴帅都陨落,哪里还有【祭海】的?分明是借东海的威风压你。”
许玄自然明白,龙子成年,突破紫府,便可领封一海之地,以为私产,正如人间封王一般,只是没想到死了的也行,倒是让这些夜叉钻了空子。
他沉默不言,看向下方,剑气和雷光巡梭不断,女埵神色恭敬,低垂着眉眼,分毫未动。
气氛越发紧张,下方的夜叉皆都惶然,一旁的露潋看了过来,深青宫裙随风而动,轻抚发丝,凑近低低道:
“幽度,还不能直接杀了他们,不然就落了口实,给我等扣上个不敬光余龙子的罪名。”
“东海势大,却也顾及颜面,想出这个借口来干涉,我等行事,一定要名正言顺才可,不然失了法理,再难前进。”露潋有些担心,眼前这位龙子杀性之重,她早有听闻,一连斩杀多家仙道的嫡系,但眼前这群夜叉就是被人推出来的,恐怕背后之人正盼着他动手。
天光黯淡,阴云密布,许玄显出蛟首,冷厉的瞳孔扫向下方,那股摄人的龙威席卷海域,幽暗的海水为之奔涌翻滚,女埵心头发紧,她曾有幸见过幽鲸一脉的妖王,却也未像今日这般难受。
大洋翻滚,波涛四起,龙吟阵阵,以许玄立身之地为中心,整片大荒海泛起波涛,若战鼓奏响,他听见自海水、礁石和天空中传来的呼唤声。
“南溟,南溟。”
这声音苍凉、古老,响彻整片海域,许玄心有所感,是这片大荒海在呼唤自己,欢迎南海真正的主人。
他看向更远处的天池,这里本该是他的治所,他的王土,自天空到海底的一切都是南溟所属,许玄感到自己的血在一点点沸腾,他转而看向下方跪伏的那群——逆臣。
极为恐怖的压力落下,周边海水若沸腾一般,在怒斥着这些夜叉不敬的行径,女埵再难维持镇定,她此时明白,即使再诡辩,这片大荒海却已经昭示了谁是主人,谁是窃贼。
周边的夜叉已经不由自主地跪至最低,女埵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臣服的心,咬牙等着援手,按照约定,此时那些人应该来了。
明黄的垦土之光在远方升起,牛吼之声响起,海床稳定,这艮土宝光交织为一座天路,落到许玄面前,一白袍青年自上方走来,神色自若,见着许玄,恭敬行礼道:
“在下象土韩家,韩卫岩,拜见幽度大人,拜见缘心贵女。”
对方身上的艮土宝光定住了整片海域的异样,许玄稍稍眯起眼来,神色冷冷,心中低低道:
‘紫府灵器。’
刚才的威势绝不是筑基可以做到的,对方身上定然有件紫府灵器在,战船散出道道墨绿的癸水之光,抵挡而去,却一触即散。
韩卫岩很快就将身上宝光撤去,立身在夜叉边上,笑道:
“还望大人莫要怪罪我失礼处,先前大荒海不知为何震动,我只得请出先人遗物,护佑周边各族。”
“听闻幽度大人来此,我家已经同各族商议好,备下宴席,更凑了些灵物以赔偿大人部下,就在我象土岛上,海中各族都会派人来,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一去。”
他声音恭敬,倒是挑不出毛病,下方的女埵松了口气,被韩卫岩这么一打断,那位龙子暂时未管她们这些夜叉。
许玄神色如常,沉声道:
“既然是海中各族齐聚,那便去看看又如何。”
“谢过大人开恩。”
韩卫岩眉眼低垂,双手托着一封金柬送来,姿态放到最低。
许玄接过,心思一动,届时各族都会来此,虽有风险,也是他的机会,韩卫岩见许玄接下,便恭声告别,不敢多留。
下方的一众夜叉仍旧跪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许玄散去龙威,冷冷道:
“先回去罢,届时再同你们算这笔帐。”
“谢过大人。”
女埵立即拉着旁边的婆凶磕头跪拜,然后一溜烟地就重归海底之中,不见踪影。
“有紫府灵器,倒是难办。”
许玄低声说道,对方自然不敢拿灵器对付他,但也足以防御,有些棘手,他还要顾及那【祭海】之事,不然一人就可荡平大荒海。
杨缘心上前一步,凑近些,握住许玄手来,一股炽热无比的气息自她体内传来,紫府的威压隐晦显露,传递给许玄。
她笑容明丽,低低传音道:“我们也有。”
许玄看向对方,杨缘心却只是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天上,许玄会意,跟着一笑。
(本章完)
第206章 韩家
第206章 韩家
象土岛上,阵纹流转,明黄宝光映照海水。
装饰古雅的大堂之中,一青袍男子坐于主位,下方站着一白袍青年,正是先前的韩卫岩,此时毕恭毕敬道:
“父亲,我已下了请柬,那位龙子也答应赴约,大荒海一共四妖三岛一寺都会派人过来,另外那位【蜮女】已经复苏,届时也会前来。”
韩卫岩看向上方,正是其父韩清风,筑基后期修为,是上一代族中真人的亲子,一手搭上南溟天池中【石人道】的线,更是保下族中灵器,隐有大荒海主人的威势。
“好,排场要做足,礼数按顶格来,万不可让这龙子挑出缺漏。”
“父亲,这位幽度龙子真有这般神异,逼得我等求援东海?”
韩卫岩声音低低,他只是听过些传闻,说这位龙子修成剑意,却无其他消息。
“上次是溟泽的哪位过来打秋风?”
韩清风手中盘着两颗莹白宝珠,若有所思。
“是【黑蛟将】穆武德,就讹了【囚星岛】几件法器,算是好打发的。”
“我是说纯血的溟泽龙子,那穆武德本来就不配姓穆,他生了四翼,修的还是丙火,分明是条【炎旱鸣蛇】,连蛟都算不上,更别说龙类。”
韩清风嗤笑一声,话语中饱含不屑之意。
韩卫岩手中流光一闪,取出一本厚重的典籍来,轻轻挥手,书页迅速自行翻动,最后停在一页。
“回禀父亲,是二百年前的【阳湖】龙子,修的是壬水仙法,这位当年是请出位玉石圣灵来,才堪堪挡住,如今恐怕已经在洞天里突破紫府。”
“这位龙子修为如何,你且说说?”
韩卫岩眉头稍皱,这事情他父亲当然记得,却是在提醒自己,便继续说道:
“【阳湖】龙子是六品仙基【溟涬始】,得过回道人指点,筑基时就修成纯阳龙身,号称一身壬鳞,万法不侵,将【不兴】的天赋神通走到极致。”
“昆仑墨麒麟一脉【华雷子】下山,打遍仙道,独败在阳湖龙子手中。”
“那你且看看,他来时大荒海是个如何情况?”韩清风叹了一声,手中两枚明珠转的越发快。
“这”韩卫岩看向手中典籍,神色不宁,低低道:“【阳湖】威临,荒海动荡,天池摇动,便见天地齐赞,高呼南溟尊名,如念旧主。”
这异象正和今日那位幽度龙子一般,让韩卫岩不免心中一惊。
“你还不明白?”韩清风冷冷道:“他的出身绝对有问题,本来是杂血,后来就是得了纯变之机,化为溟龙,又如何能同阳湖相比?”
“那位是天生地养,不属【天晦】和【溟华】二流,自【壬泽】中走出,我本以为这穆幽度修成剑意,已经够惊人,如今再看,能召来同阳湖一般的异象,我们还是看轻他了。”
“今时哪里有筑基境界的玉石圣灵在?同一级数的生灵早都突破紫府,谁来制这穆幽度?”
韩卫岩此时沉默,听闻父亲所言,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位龙子的棘手之处。
先前父亲联合各家,共同祭拜【光余】龙子,让利给东海,他还有些疑惑,如今再看,还是父亲算的长远。
“要不是当初那位跑去西康原,惹上那群大喇嘛,石人道如今还能有这等级数的圣灵演化,如今”
韩清风长叹一声,低低道:
“我等按规矩行事即可,只要占了法理,东海自会出面来调停,大荒海还是有些出产,那位在此监海的大人也有意,石人道、幽鲸峡这些占据天池的紫府势力也不会乐见那龙子成事。”
“卫岩,你要记住,我等占据了大势,顺着南海各家紫府的心意行事,就可自保,得来利益,你可明白?”
“是,孩儿必谨记父亲教诲。”
韩卫岩神色恭敬,低低回道,座上的韩清风挥挥手,让自家孩儿先退去。
堂中便仅剩韩清风一人,他若有所思,大荒海堵在天池北面,防的就是溟泽龙系,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筑基蛟蛇,离了【溟云天】,都想着来此闯荡一番。
紫府势力自然不好出面,这脏活便落到海中的筑基身上,一般还是以礼相待,赠些灵物、法器就打发了,若是真有些脑袋发热蛟蛇,硬要开战的,往往是遣人刺杀,做的也极为隐蔽。
可纯血龙子携带部族驾临,这意味可就不一般了。
阳湖龙子也只是孤身前来,虽然打得大荒乃至天池中的所有筑基抬不起头,最后只好提前唤醒一尊玉石圣灵,但众修皆心知肚明,对方只是来施威的,并非真要攻下海域。
可看这位幽度龙子的势头,是真有攻占荒海,进驻天池的意思,这可就非同寻常了,值得玩味。
韩清风是【象移】真人的亲子,他亲父更是以人身进驻【石人道】,连带他也沾不少光,自然知道些秘辛。“大溟泽虽然无龙君,但【溟云天】极为不凡,真君也不敢妄动。”
他还记得父亲当初所言,这消息极为隐秘,也就是他们这些占据龙族旧海的紫府知晓。
存世的三支龙脉,世人都言【溟泽】势力最弱,但其实是【北川】最为落魄,仅靠着那位夔龙公的亲缘威震宵小,没有金丹一级的手段,法宝都遗失了。
如今他带着大荒海的所有族类都假借东海之名,于幽冥之下立过誓言,只为求个安稳,至于所谓死后魂归光余龙子驱策,纯是无稽之谈,那位早就神魂俱灭了。
韩清风起身,走出大堂,他要亲自监工,以最高礼节迎接这位龙子前来。
——
大荒海边缘,青金战船之上。
许玄看向远方,南溟天池正如其名,海水悬天而起,升起水幕,将周边阻隔,直到现在,这天池之中仍旧未有人走出,始终沉默着。
他静静感受着汪洋的呼唤,心有明悟,这片海域,乃至天池都记着他的血,记着溟泽,呼唤着昔日主人。
‘看来龙君登岸,当初恐怕并非自愿,南溟一脉登岸后,初还管着湖泽,如今却尽数藏于洞天,龙君更是陨落,也不知有什么隐情。’
许玄心中有些忧虑,天陀当初让他假借溟泽血脉,如今再看,似乎没这么简单。
一旁的杨缘心此时走来,同他一道看向周边幽暗的海水,浅笑道:“想不到你血脉已经如此纯净,能同南海呼应。”
“声势越大,这地方的紫府就越不愿让我进去,不是什么好事。”
许玄看向对方,轻叹一气,如今距离韩家所谓的宴会还剩数日,他不欲多谈这些。
二人一时有些沉默,许玄看着浩瀚海水,只道:
“缘意道兄如今在闭关突破紫府,不知要多久?”
杨缘心听及自己兄长,笑意散去些,有些忧愁,低低道:
“恐怕不少于三十年时光。”
“怎会这么久?”
许玄心中稍动,杨缘意修为深厚,道行极高,在他看来远胜那些所谓的仙道嫡系,当初在洞天这位火鸦更是横扫一方,怎会这般久。
“兄长为谋划洞天一事,在炼气时选的是卷古法,筑基境界杀力极强,破境却难,当初父王劝他修【昆吾灶】,他选的是.【秉阳元】,这仙基直承太阳,本是六品,后来有缺,跌到五品。”
杨缘心似乎藏着这些心事许久,此时向许玄倾诉,少见的露出愁容来。
“我听闻仙基品级越高,突破越容易,既然曾为六品仙基,怎会难以破境?”
许玄若有所思,丙火直承太阳,是诸火之中光芒最盛者,【秉阳元】既然直承太阳,想来不凡。
“就是因为直承太阳。”杨缘心轻抚鬓角红羽,赤瞳莹莹,低低道:“若在夏朝,这仙基自然贵不可言,借着太阳之威,远胜其他火德仙基。”
“后来太阳仙帝离位,十日当空,各争其光,金乌次子更是坠入煞渊,牵连到这仙基变化,损了部分神妙,修行更难。”
许玄闻言,立即想起温光炼化的那枚【煞日】,这煞炁甲衣正是有黑日在渊,乌尸吞光的象征,位格极高,但用处不大。
“缘意道兄积累深厚,更有老大人看着,定会功成,你且放心就是。”
许玄轻声安慰对方几句,杨缘心依旧皱着眉头,低低道:
“只盼如此。”
许玄心有感悟,金乌十子争夺帝位,牵连到丙火,那九龙分海,当初又使什么道统变动了?
这些事情颇为玄妙,更使他念及自己体内的仙基,【劫心池】和【降雷泽】想来亦是因古时旧事而生,只是个中隐情,他还不知晓。
看向远海隐现的艮土之光,许玄沉下心神,如今还是看看,韩家有什么招数等着他?
他识海之中,一枚幽蓝令牌此时忽地绽放明光,上面几个古字莹亮,为【鱼鳃大帅,伏波遣幽】,只是这变动瞬息止息,无人察觉。
韩卫更名为韩卫岩
(本章完)
请假一天,整理下细纲
请假一天,整理下细纲最近卡文了,周六周日加更。
还有先前部分名字更改,「浩水」改为「瀚水」,【太洊】改为【上洊】。
(本章完)
第207章 蜮
第207章 蜮
象土岛外,青金战船高悬天际,遥遥同岛上阵法相持,墨绿法光莹莹,若水波洒落。
岛上早已建好道路,以珊瑚玉石,明珠玛瑙铺就,岸边遣派水族,奏响礼乐,彩光交织,云霞辉映,端的气派。
溟光宝船缓缓自天上落下,云气凝聚为天梯,着青色甲衣的蛇人各持兵器,镇守于两侧道路旁,火鸦领着诸多羽族,荡开天上散乱的艮土之光,划出道道火线。
许玄先行自船中走出,气态威严,玉角上电光奔走,深紫的蛟蛇瞳孔明亮,扫视而下。
一青袍男子此时立即上前,御风至云梯前方,行礼道:
“象土韩家,韩清风,见过幽度大人。”
此人生得刚毅,目光坚定,踏着明黄的艮土宝光,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许玄如今已是纯血,紫府几乎是必然,韩清风便直接以大人称呼。
“韩清风,你是韩家家主?”
许玄看向眼前之人,他已经查明大荒海局势,势力最强的便是韩家,有紫府灵器,在天池中也有紫府作保,剩下的囚星、莫云二岛难以相比。
“是,大人能来我象土岛,乃是我族幸事,连带大荒海诸族,如今都欲拜谒大人。”韩清风低垂着眉眼,身为筑基后期,姿态放的很低。
许玄不以为意,看向对方,沉声道:“大荒海的各族既然都来了,那便见上一见。”
他身后战船上,杨缘心和露潋一道走出,跟在许玄身后,韩清风不敢怠慢,行礼之后,立即迎这位龙子入岛。
墨溪和杨炎录则各领青露和炎羽二卫,借着战船,将象土岛的北岸占下,周边有些韩家子弟,都被驱赶至一旁,不允靠近。
韩清风见此情景,不顾族人愤怒,反而主动让人撤去北岸阵法,让许玄的将士驻扎下来。
‘倒是个能忍的。’
许玄看着前方的韩清风,默默推测着对方意图,若是此人直接动手,当简单不少,可眼下这般委曲求全,倒是让许玄找不出借口发作。
岛上宫殿楼阁,皆为离国样式,只是许玄见着不少石人像,觉得熟悉,仔细一看,神韵正和段家的那几尊如出一脉,这两家都修艮土,或许有些渊源。
御风而行,珊瑚路上依次竖着六座天碑,直入云霄,以墨玉铸就,上面各刻着鳞属妖物之象。
首座天碑上是一青虺,通体墨青,鳞甲圆润,藏身云雨之中,毒牙森森,碑下刻着【华露】二字,一旁的露潋神色稍动,看向韩清风,皱眉道:
“这是龙宫的旧物,叫你们自海中寻上来了?”
韩清风此时笑道:“这【六鳞碑】是我父自海渊中寻来的,确实是南溟的旧物,命人立在岛上,以瞻仰昔日龙宫威仪。”
“我听闻象移真人得了不少南溟旧物,想不到韩家这般念着我溟泽?”
许玄嗤笑一声,大荒海就在天池附近,恐怕有不少龙宫遗留,都便宜这些仙道和妖物去了。
韩清风神色如常,笑道:“大荒海各族都念着溟泽的恩威,若不是此地已经划给光余龙子,在幽冥下结了誓言,我韩家定然第一个归顺大人,将这些旧物悉数归还。”
许玄淡然一笑,低低道:“原来是在幽冥下立的誓,这祭海之礼倒是神异。”
韩清风不言,神色恭敬,许玄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借着东海推脱罢了,甚至将南溟龙宫的旧物立在此处,也只是为试探罢了。
立身云端,继续前行,许玄见着第二座天碑,上为浑身为紫金二色的大蛇,鳞甲若刀剑,威严至极,生有羽翼,驾着浩浩雷光,作腾跃之状。
碑下刻着【煌威】,许玄心有所感,这是那卷《上仰天威法》所成就的紫金大蛇之象。
“是【煌威腾蛇】,神雷之属,领司刑一职,有紫府在,于宫中效力,不属二流。”露潋此时凑近些,低低传音给许玄,趁着这时机为他介绍些溟云天的状况。
‘神雷主杀,司刑倒是合适。’
许玄紧跟着看向下面一道天碑,乃是四翼小蛇,踏着焰光,无羽,作长鸣之状,观之脑海中便有鸣叫声起。
“【炎旱鸣蛇】,是丙火族类,亦有紫府在,归属溟光一脉。”
露潋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看向这鸣蛇,心有感叹,青虺如今无紫府坐镇,果然是衰落了。
“大人,您之前还有位溟泽出身的来此,正是鸣蛇血脉。”
天上云气飘忽,韩清风忽地开口,笑道:
“那位血脉不纯,人称【黑蛟将】,名为穆武德,得了些火德灵物离去,如今在西海闭关,欲成紫府。”
许玄看向韩清风,溟泽中流出的杂血蛟蛇不少,但大都没什么名气,如今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同族。
“大人已是纯血,紫府已是必然,今时该去闭关,早早成就神通才是,来这大荒海,倒是有些耽搁了。”韩清风意有所指。
许玄自是明白对方意思,自己闭关,成就神通,之后要头疼的便是天池中的真人和妖王,却不用韩家来应付,双方互相别过,不必在此时起争执。
可许玄如今却不能退,此时把姿态做足,届时入了洞天,也好交差,即使不能进驻天池,大荒海他是要定了。
“韩家主多虑了,我奉父命,迁移族人罢了,若是大荒海各族有心,不若划出一半海域来,奉于我青虺一脉?”
许玄带着些笑意,眼神却越发冷漠,看着韩清风,隐有龙威传来。“大人说笑了,大荒海如今是光余龙子治下,我等哪里有权处置,不行大人可去东海问问。”韩清风话锋一转,把问题就抛到东海上。
许玄懒得理会此人,光余早都死了,该问谁去,接着御风前行,便见到剩下几面天碑。
女面含笑,身躯若豺狼,毛如银雪,生白色大翼和蛇尾,上覆玉鳞,正是【白玄化蛇】,广泽龙王的正妻便是这出身,亦是紫府。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着这妖物,先前只是听过天陀讲述,此时心中有些古怪。
‘青虺也就算了,还算蛟蛇之属,这化蛇看来还是和走兽相近,是怎么给广泽诞下子嗣的?他们生下的是化蛇还是蛟龙,亦或是两者折中,新的妖类?’
许玄毫不客气地在心中琢磨起来,反正不是他亲爹,他没什么尊敬之心,随便编排。
接着便是一暗金鳞甲的钩蛇之象,尾有玄钩,金气弥散,按露潋所说,【金锋钩蛇】这一脉是洞天司军,如今也衰退的厉害,并无紫府。
‘太真宗的万金真人手里有柄灵剑,正是钩蛇之象,不知有无渊源?’
剩下最后一座天碑,却是空白,上面并无鳞蛇之象,许玄心生疑惑,低低道:“这方碑石可是损坏,怎无刻象?”
“回禀大人,这石碑取来便是空白,倒是不知是哪一支鳞属,露潋夫人是溟泽出身,想来知晓?”
韩清风低低应了,看向一旁的露潋,他心中也有疑惑,这六面天碑是当初真人取来,镇在岛上,加固阵法所用,唯独这最后一面有缺,不知为何。
“这”露潋面上有些犹疑,沉默一瞬,低低道:“此碑上当为巴蛇,在外却无血脉,龙庭中也只一脉单传,涉及的忌讳多,不敢轻言。”
见此,许玄便不多问,韩清风更是继续引路,向着一处苍灰色的高巍大殿而去。
“我知道这事。”杨缘心低低传音过来,眼神明亮,低低道:“这一鳞属当初在夏朝任职,封在云梦大泽一带,后来卷入叛乱,被诛杀殆尽,想不到还有血脉在洞天中。”
许玄心中了然,这一脉也是夏朝的古血,但如今却只能缩在洞天之中,不知是犯了何等禁忌。
六道天碑都已见过,韩清风引着众人向殿中而去,入殿,金碧二色辉映,宝玉灵珠镶嵌于壁上,散着明光,烟霞弥散殿顶,迷幻旖旎。
一众妖物,修士都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着许玄,便齐齐行礼,呼道:
“见过大人。”
许玄一眼扫去,有修士二人。
一灰袍老道,似乎年岁已高,气血干枯,眸中隐有星辰光辉,筑基巅峰的修为,另外便是一蓝裙女子,低垂眉眼,年纪颇小,筑基初期的修为,神色稍显慌张。
“大人,这是囚星岛的枯道人,至于这位,乃是莫云岛主人,莫千秋。”
韩清风神色沉稳,向许玄引见这两位,许玄自然有过些了解,枯道人修为深厚,孤身一人占据囚星岛,至于莫千秋,是莫家家主,刚刚突破筑基,跟脚浅薄。
一旁甚至还有一黄袍僧人,面容威严,身形健硕,浑身肌肤泛着淡金之色,主动上前见礼,瓮声笑道:
“小僧是【南恩寺】主持,法号空余。”
见着和尚,许玄心思稍动,大荒海中未见凡人,恐怕攒不下愿力,但这僧人修为浑厚,恐怕已经到法师后期,不知对方如何修行的。
剩下便是异族,先是那一日见着两位夜叉,女埵和婆凶前来拜见,此时这两名夜叉似乎有底气不少,神色沉稳,不显惊惶。
披甲的鱼首大汉,是黑鱼成精,自称【黑将军】,筑基中期修为,见着许玄,跪拜而下,险些没将头直接埋在地上,神色激动。
其身后是一身段玲珑,着彩裙的女子,容颜娇媚,是只蜃妖,竟流着些蛟血,和许玄互有感应,眼神晦暗,不敢多看,自号【霞隐】,修为已是后期。
韩清风领着一众妖物和修士入座,请许玄坐于主位之上,仆人上宴,歌舞齐响,一派欢景。
许玄身旁坐着杨缘心和露潋,几人不时以心声对话,下方的一众修士和妖物也都神色各异,韩清风见时机成熟,起身,扫视一圈,沉声道:
“大人今日来此,是要同我等谈谈南溟龙宫昔日遗族的事情,诸位可都听好了。”言毕,韩清风看向许玄,笑道:“幽度大人,您来大荒海有何意,都可直言。”
许玄缓缓起身,目光冷厉,殿中隐有雷鸣,他只沉声道:
“大荒海是我南溟旧地,其中部族如今多有欲归我的,算我私产,尔等先前行事,今日我便要一一算清,仅【珊鲛】一脉,必须给个说法。”
“不然,我必亲率战船,攻上屠戮鲛人的几家去,亲自来取。”
这话带着深重的杀气,席卷而下,尤其针对夜叉,那婆凶脸色顿时一变,不敢接话,殿中一时沉默。
“鲛人的事,可以补偿,至于其他的南溟遗族,却不能算到我等头上。”韩清风坐于一旁,此时神色平静,低低道:“来人,请【蜮女】前辈过来。”
自大殿之外,缓步走来一绕着道道白纱的女子,身形朦胧,面目模糊,一入殿中,光华一暗,众修的影子顿时摇动起来。
“大荒海域昔日主事,【魅蜮】一脉,拜见幽度龙子。”
一旁的露潋面色一沉,低低道:“影浅,你还活着,当初【阳湖】大人饶你一命,你还敢出来。”
自白纱之中传来一声浅笑,这魅蜮声音低低,笑道:
“原来是青虺一脉的夫人,怎么,被逐出洞天了?此地的龙属旧部都归我管束,当初溟泽离去,说是再无瓜葛,今日来谈这些,又是何意?”
她抬起以白纱覆着的脸,转而看向许玄,若在质问。
(本章完)
第208章 石人
第208章 石人
大殿之中,一时沉寂。
许玄正欲先言,却见一旁的黑鱼精此时先离座,浑身黑光起伏,两根鱼须摆动,怒斥道:
“影浅,你哪里来的脸自称此地主事?这些年多少族类被你卖给仙道,你个婊子,睡遍几家仙道的人,换来个虚职,还敢在此妄言。”
“怎么,你就心向龙庭了?既然如此,怎不把你治下海域划出,让这位龙子进驻。”
白纱起伏,影浅此时露出面容,貌若少女,容颜清丽,声音冷冷,随手一握。
她修为高深,那黑将军身下影子被暗流撕扯起来,其身躯随之扭曲,再难出声。
一道紫雷猛然显化,沿着空中爆响,环着那黑鱼的影子一圈,将涌动的暗流轰散,这黑鱼此时挣脱,看向上方的许玄,神色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名为影浅的蜮女此时看向主座的位置,轻声道:
“幽度龙子是何意?南溟主海,这是多久前的旧事?如今大荒海域由我主事,归属光余龙子,这些水族可轮不到幽度龙子来出头。”
“你冒犯溟泽,该杀。”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下方的影浅,祭出【穆明】,按住青铜剑柄,缓缓推剑出鞘。
韩清风脸色一变,直接催动灵器,浓重的艮土之光在大殿中升起,汇同阵法,将影浅护住,他沉声道:
“幽度大人,影浅得过监海的【浩轩】龙王钦点,在此主持水族,还望大人三思。”
“哦,你不早说?”
许玄看向将出鞘半寸的剑身收归,皱眉看向下方,影浅的脸上渐渐升起惶恐来,她颤颤摸着自己的脖颈,一道极细的紫线环于其上,剑光迸射。
“你”
她正欲出声,许玄目光稍敛,对方脖颈上的紫绛剑光便有扩散之势,再难出声。
韩清风心中发寒,虽然族中大阵损毁极多,但也是紫府一级,还有灵器镇压,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斩了影浅的,要知道这蜮女可是筑基后期,配合天赋,极为难缠。
“我明说罢,大荒海,我是一定要进驻的,各家若是有不欲相争,那便离去,若是想要抵抗到底,今日了断。”
下方的妖物和修士都有些动摇,最终那黑鱼精、蜃女、莫家家主都起身,向外走去。
韩清风面色阴沉,看向离去的几位,果然都是亲溟泽一系的,指望不上,今日过后,定要清算这几家。
剩下的枯道人、夜叉和空余僧人都静静坐着,严阵以待,韩清风稍稍放心,看向许玄,沉声道:
“幽度龙子是想坏了规矩?冒犯光余龙子,我大荒海如今可归于东瀚龙属治理,轮不到溟泽来!”
许玄起身,看向一旁的杨缘心,对方稍稍点头,他心中有底,转而笑道:
“韩家主,你可知道我怎么走出涌劫天的?”
韩清风面色稍变,只低低道:
“幽度龙子成就剑意,自然厉害,但也不是在此动手的理由。”
“错了,并非这事。”
许玄看向对方,沉声道:
“我去地府中走了一遭,这你恐怕不知道,你同我说什么祭海,在幽冥中结誓,归属光余魂魄?”
“怎么,这就将大荒海送给东瀚了?你背后的紫府可同意?这就想糊弄过去,当我如你一般蠢笨?”
韩清风神色阴沉到极点,大殿之中,艮土宝光缓缓升起,动静变化,显出山崩地裂的景象。
许玄识海之中,那道【鱼幽令】此时闪着明光,这本就是阴帅捉拿水族魂魄的信物,如今显灵,自然能看阴世的景况。
他缓缓祭出,整片南海对应的阴世都显化其上,其中的大荒海并不显神异,未有所谓的光余龙子魂魄印记。
“如何?韩家主,我以地府的法器看过,大荒海从不是什么祭海,光余龙子的魂魄与此处无关。”
许玄神色冷冷,这事情他在来前已经同露潋确定过,天池中的仙道绝不会容忍东海直接占下大荒海,其中定然有异。
韩清风此时面色阴沉至极,上面的大人同龙王谈好条件,也不过是给他们个借口,如今这龙子算是撕破脸皮,再难和谈。
“再说了,按着法理,我才是此地主人,你只不过一窃贼,如今反倒以主人的姿态自居。”
许玄轻弹手中青铜古剑,剑鸣清远,下方的影浅惨呼一声,自脖颈之处齐齐断开,雷光拘束,将她的头颅摄来,落到露潋面前。
此时这蜮女还未死去,许玄留她一命,交予露潋炮制。
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韩清风始终沉默着,他在等,等大人发话,凭他的身份,是断然不敢对眼前的溟龙和火鸦动手,只有紫府作保,他才有一线生机。
浓重的艮土之光萦绕殿中,他全力催动着【恒山崩化大阵】,同时暗中以族中的紫府灵器护身,压住许玄一众。
“怎么,韩家想要开战?”
杨缘心赤瞳明亮,看向对面的韩家家主,声音威严。
韩清风面对杨缘心的质问,神色惊惶,溟泽虽然厉害,里面的紫府也打不过来,但这位的身后可是有那位尚光妖王在,哪里是他敢招惹的。
“大人,我韩家也是奉命行事,无意冒犯。”时间转瞬过去,下方的枯道人、空余僧人和夜叉也都沉默着,各持法器,遥遥同许玄一众对峙,想来也是得了令,此时不敢退走。
韩清风面上忽有喜色,看向殿外,艮土之光涌动,土气四散,道音隆隆,似乎有极重的脚步声响起。
大殿顶部轰然破开,黄石化作的脸庞垂下,若庙宇中的神像,冷漠威严,遥遥注视着下方情景,竟然是尊石人,高入云霄,半截身躯还在太虚之中,此时踏出,震得岛上阵法摇动不止。
“拜见【岳横】大人。”
韩清风面上露出喜色来,石人道终于派人前来,不必让他来承担后果。
“清风,领着你族中之人,将外面驻守的妖族先击溃。”
“枯道人,空余,夜叉,你们得了旨意,【空铭】真人和【南法】金刚,还有幽鲸也都下令,前去相助就是。”
岳横的高巍的身躯挡住天光,声音隆隆,若滚雷一般落下,韩清风脸色顿时一变,外面驻扎的可是青虺和火鸦,他哪里敢动手,只颤颤道:
“大人,这.”
“不必担忧,你若是办成此事,便可率家族入天池中修行,还有枯道人、空余、婆凶,尔等也是一样,把握好机会,我等自会保下你们。”
岳横浑身散着浓重至极的艮土之光,开口说话,岛屿便震动不止,下方的韩清风无奈,只好同几人一道遁出大殿,攻向那艘战船,遥遥便听闻震天的喊杀之声。
“你是天池中走出的?”
许玄神色冷冷,看向上方的巨人,对方气势散发,几若不在筑基一级,极为摄人。
“我乃【神磐合石大道】右使,今日自斩一刀,跌境来会一会龙子。”
这石人双掌相合,玄黄之气弥散,沉声道:
“龙子带兵前来,犯了忌讳,如今要是向天池方位行礼致歉,我等便可放过你手下将士。”
“他走的是古法,和如今的内丹法门不同。”杨缘心立身许玄旁边,声音低低,有些担忧。
许玄亦是看出不对来,对方体内,没有丝毫仙基的气息,虽然在境界上同筑基相持,但法力和气势却远远胜出,恐怕能和释教的愿力金刚相比。
“你同露潋先去领兵,今日就拿韩家祭旗。”
许玄低声吩咐,他并不担心杨缘心的安危,这女子低低应了,只道:
“你要小心,若是不敌,先退走就是,他不敢拿你如何。”
“我明白。”
许玄言毕,杨缘心同露潋便瞬息遁走,向着外面的溟光战船而去。
‘彻底撕破脸皮了。’
许玄轻叹一声,御风直上,瞬息破开岛上阵法,来到一旁的海域,他拔出【穆明】,【东晰】和【清质】随之显化。
岳横自岛上踏入海水中,掀起阵阵波涛,他身上玄黄之气沉重,道道垂落,搅动海床。
一旁的溟光战船则涌动起墨绿癸水法光,会同赤焰横贯天际,这艘归属溟泽的古老战船此时显威,同象土岛上的众多修士搏杀起来。
上方太虚之中,一身着皓白华服,衣袖上皆有波涛玄纹的男子静坐着,他头生木角,仅是立身此处,便有百川奔流,归于一海的浩瀚气象。
对面是一着赤火神甲的人影,身形若少年,身旁立着一柄散着太阳神光的天戈,无限光明涌动,滔滔赤火席卷四方。
两人之间摆着盘棋,华服男子执白,此时已经将对方杀得溃不成军,朗笑道:
“尚光,你的棋还是这么臭,没什么长进。”
“不下了,你在天池监海这些年,有的是时间钻研。”
赤火散去,露出一张神俊英武的脸庞来,正是尚光妖王,开口便见太虚中光明摇动,金光照耀,连外界的天光似乎都灼热几分。
另一边的华服男子收起棋盘,他容貌出尘,此时看向下方情景,沉声道:
“怎么?你就这么支持他,溟泽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广泽是什么人物,当年和天陀厮混在一处,得了不少好处,阳湖的机遇都是他造就的,如今又养出个穆幽度来,你觉得是你能把控的?”
尚光面色如常,看向眼前这位监海的老友,沉声道:
“且看着罢,东方轩仪,待我登上丙火的位子,一切都好说。”
“你枯木逢春,几乎活出第二世,寿元还长着,为何急着求金?扶尘宗又如何,金丹也不是能轻易行走的,逼迫不到你头上。”
这位在天池监海的【浩轩】龙王感叹一声,他奉命来此监海,这位尚光妖王算是他故友,如今重逢,却是这般情景。
“我既敢行事,自有把握。”
尚光看向下方战场,打得激烈,反正面子是做足了,溟泽那边能交待就可。
“你哪里来的把握,金乌.可有消息?”
东方浩轩压低些声音,天蓝波涛四起,对面的尚光却已不见,只余赤火空燃,太阳神光渐渐散去。
(本章完)
第209章 神合
第209章 神合
波涛汹涌,海水四溅,海床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崩塌、粉碎,无数熔岩喷射而出,而后凝固。
岳横立身于万丈波涛中,道道玄黄之气萦绕其身,他伸出双臂,自指尖到肩部,皆有山脉虚影显化其上,向着前方那道人影压去。
若太岳压顶,千山崩摧的浩荡威势传来,明黄宝光交织,海水顿时平静下来,再无一点风浪,浓郁至极的艮土宝光镇压而下。
【降雷泽】此时发动,广袤至极的雷泽同大荒海汇合,范围再扩,粹然雷光交织一处,随着许玄的调令,螺旋拧转,轰击而上,同那若小山般的巨掌相抗。
许玄全力运转泽龙体,靠着龙种体魄和【玉血心】硬生生攀升至后期境界,【不兴】和【氾滥】的天赋同时发动,龙鳞熠熠生辉。
“砰。”
天地间响起金石碰撞的巨响,海面在岳横的镇压下依旧平静,但这震波传至海中,不知震死多少水族。
“【戊已惰石玄光】”
岳横轻叱一声,黄灰交织的玄光照耀而下,雷泽一点点凝固,并非冻结,而是某种更为玄妙的手段,让整片雷泽几乎要凝为实质,化为金石之类。
许玄心中一沉,除了安仙悔的丁火法术,这是他的仙基第二次被克制,那玄光有化石之用,仅这一瞬,海面上便显出诸多雷水凝成的黑岩,随着许玄放弃操纵,这些雷石瞬间炸开。
黄灰交织的玄光遮住天幕,许玄拔剑,【穆明】剑鸣不止,破阵的神妙运转,雄浑剑意凝为一点,分开那玄光。
许玄收归仙基,雷泽凝于足下,变化不断,最终成一龙马之形,以雷光为翼,首若蛟龙,踏着虹光,正是《无咎御景法》中的五品遁法,【游天览时术】。
这道遁术号称上游霄雿,下出无垠,有破阵、解禁之用,是借着雷光变动之性,故而怕煞炁吞去,别的道统却极难捕捉。
许玄驾马直上,雷光自海面暴起,化作一道飘然紫线,将镇压下的【戊已惰石玄光】破开,许玄纵马一跃,落在岳横右臂之上。
座下天马散去,许玄高举穆明,其上剑意流转,雷枝电蛇汇聚一端,让这柄古剑的剑身暴涨,上方渐有雷云升起,勾连上穆明,雷光贯彻天海。
许玄的眼眸化为粹然紫色,奋力斩下,轰响岳横臂上的山岳之影,浩荡雷光席卷而下,以这石人的手腕处为起点,蔓延而上,直到肩头。
巍峨的山岳瞬间崩摧,雷光巡梭不断,沿着石臂一寸寸地绞杀,岳横的身影摇晃几分,而后身上玄黄之气涌来,就要将许玄镇压住。
许玄再度召来天马,离开其身,行至云端,岳横抖动右臂,将雷光褪去,其上的山岳之影黯淡几分。
双方对峙,许玄轻呼一气,召来羲焰,金羽宝甲覆盖全身,五火汹涌,熊熊燃起,他摇身一晃,化作个三头六臂的模样,【玉血天心术】此刻全力施展。
三首显化,分为龙相、人相,以及石相,正如许玄气海那尊苍灰神像一般,仅开一口,最为神异。
六臂各持法器,四柄法剑横空,除去许玄原本的三柄,剩下一柄乃是以安仙悔的法衣换来的,出自飞廉一脉,是柄通体天青的细剑,上有风雷玄纹,名为【荡风】。
剩下二臂则另外持着一灰色宝珠和朱红大弓,正是普化雷火珠,以及当初安仙悔所使的【大彤】宝弓,此器炼罕见,极为精妙,许玄便留下自用。
“血炁古术。”
岳横面上岩石微微抖动,声音冷漠,继续说道:
“你说自己本是杂血,如今再看,溟泽核心的道藏定然让你学过不少,嫡系的龙子恐怕都无这待遇。阳湖当年也施展过这术法,能在筑基境界撑起三头六臂,也只有纯血龙种做的到。”
‘阳湖。’
许玄心中响起此名,这位他在《溟泽秘卷》和露潋口中都听过,说是在壬泽宫中任职,超脱天晦和溟华两道龙流之上,极为神秘,百年前成就的紫府。
“他当年被我道的玉石圣灵挡下,今日你也一样。”
岳横冷笑一声,他纵然跟脚差些,仅靠着炼山合神之法成就到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一级,大致也就是紫府到筑基之间。
如今更是卸去两道炼化的山脉,跌落至筑基巅峰,但道行仍在,法力积蓄更是到了恐怖的境地,不是筑基能碰瓷的,自觉对方纵然修成剑意,也不是他敌手。
他翻手祭出一座明黄石山,托举而起,横贯天幕,道道艮土宝光镇压而下,彻底封锁此地。
这威势远超筑基,让许玄不由严阵以待,石山之上贴着一道大符,上有神磐合石四字,气息之盛,介乎筑基到紫府之间,让许玄想起听心阁中的袁公,当初这老者似乎也是这境界。
面前的石人身形迅速变小,最终变为八尺之高,翻手握住一玄黄宝锏,上有地牛负山,石人炼岳,道士定轴等象,接着又祭出一方染血的大旗,上面煞气汹涌,同天上的石山勾连。
煞光和土气齐齐落下,将许玄周身的雷霆压制的有些黯淡,岳横显然是做过准备来此的,这面煞气大旗极为不凡,带着惨烈的杀气,似乎出自哪处战场,不断吞没天光。
“幽度龙子还是认负罢,今日我准备齐全,就是阳湖亲临,我也不惧。”许玄神色古怪,看向对方,这岳横显然对阳湖有些怨念,恐怕当年被收拾的很惨。
“我族大人已经成就紫府,他若是亲临,一指便能点杀你,你这一辈子也追赶不上。”
许玄嗤笑一声,岳横岩石化作的面容立即变得狰狞,恨恨道:
“他就龟缩在洞天中罢,若是再来,我神磐合石大道必斩了他!”
言毕,双方同时暴起,杀作一团,对方一手持锏,一手举旗,土气和煞光齐齐压下,将许玄剑上雷霆消磨殆尽,岳横一身神力,每次挥锏,便若太岳压来,震得许玄血气翻腾。
另外一边,岳横也是心中惊异,纯血龙子的血肉哪里有这么强横的,能和他缠斗这般时间,接近当年阳湖的境界。
他勉强也可称为圣灵,却是最次的一等,和【九窍玉成】、【仙金化胎】这类虽不能比,但也算得天地钟爱,气力是世间第一等,对方竟然能挡住,已是极为骇人。
许玄三首各诵法诀,他研习过的雷法随意挥洒,不拘于形,接连轰击而下,四剑交错斩下,剑意升腾,岳横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借助上方的黄石宝山垂落的玄黄之气阻挡。
‘妈的,脸皮够厚的。’
打到现在,许玄也是一肚火气,对方说是跌境,动用的手段却远超筑基,上方的石山恐怕是这石人伴生的灵物,在其手中远超筑基法器,有玄黄之气弥散,护持着这石人。
雷光打去,那面煞气大旗又化去大半,实在是憋屈的紧,对方修为、道行远远高过他,又事先准备克制的法器,毫无高修的气魄。
剑意浩荡,雄浑至极,化为浑圆循环而动,四剑齐齐斩落,共行一点,太虚弥合崩碎,许玄动用全力,三首齐诵法诀,催动【天鼓】。
煞炁虽然号称吞光绝音,可吞光是得金乌次子陨落的加持,绝音却未有这般威势,震雷天音之性正能对敌,许玄上方兽皮大鼓显化,他每次念诵,这面天鼓便轰鸣爆响,震开面前的煞气之海。
四柄法剑若天牢落下,趁着那面大旗被天鼓压制,雷光迅速沿着四柄法剑运转起来,剑意、雷霆被拘束于这方天牢之中,不断收缩,最后将岳横高大的法躯死死锁住。
法剑构筑的天牢之中,万千细密的紫毫暴射,刺穿岳横的护体法光,打得对方表层岩石显出细密的裂痕。
《诛劫剑典》的另外一式,【万裂锁身剑光】,此式讲求以剑定住对方性命,剑光分化万千,最终拘束一方,暴射而出,若万针穿身。
岳横暴喝一声,挣脱这方天牢,重新同上方悬空的神山勾连而上,身上伤势迅速恢复,他冷笑一声:
“幽度龙子若是仅有这点手段,还是早些离去,大荒海可容不下你和青虺,更别论天池。”
许玄不言,看向岳横,缓缓收起三头六臂的异表,近身博杀,他讨不到好处,既然如此,那便接着飞剑之利,看看这石人能接下他多少剑光。
四柄法剑得令而出,日光月华,紫雷青霆,共同显化而出,【天劫地刑剑阵】此时发动,许玄身形化为纯粹的雷光,同整座大阵合为一体。
千百道剑光斩来,岳横此时神情严肃,将天上的神山收归,悬于头顶,再以煞气大旗护住法躯,持锏挥砸,艮土宝光同四道剑光冲激,海水翻滚,波涛四起。
许玄此时以心神控剑,握住朱红大弓,雷火宝珠悬于一旁,他并不会什么箭道,但这【大彤】弓的自有神妙,为【成箭】,可化灵火为箭矢,心念一动,九道性质不同的丙火显出。
奉焰山是什么地方,如今丙火真君不显,此山有尚光妖王在,又是自夏朝传下的灵山,其中的筑基灵火几乎是随地可拾,当初离海,杨缘心可是一口气塞给许玄二十四道筑基丙火!
许玄未曾修过火法,仅是炼化三道,剩下的他都准备拿来作大彤弓的箭矢,一次用出,威力绝伦。
九道灵火化作的箭矢落在朱红大弓之上,一旁雷火珠【交涌】的神妙发动,雷泽自许玄体内蔓延而上,深紫近黑的雷浆浇筑于火箭上。
许玄拉弓若满月,参研【社冥雷火符剑】的雷火合击之术,伴着一声嘹亮的鸦鸣,九根箭矢齐齐落下,雷火交涌,同时他再度显出三首之相,催动天鼓,将煞气震散。
九道丙火汇同雷泽爆开,许玄心在滴血,这可烧的可都是灵石,但效果也十分显著,对方护体的土气和煞光尽数消散。
许玄看准时机,日月双剑先行,按青道轨迹而动,循环交转,雄浑剑意落下,伴着日光月华,迅速消磨起岳横来。
接着便是一道天河,紫电青霆为星,【穆明】和【荡风】藏于其中,沿黄道星轨而动,最后出于日月变化的循环中,轰然斩向岳横的法躯。
岳横身上显化出三道山脉的虚影,此时护持住己身,却在整座剑阵的威压下寸寸崩碎,剑意斩开他引以为傲的石人法躯,一片浑黄地气冲起,遮掩住此地景象。
雷光散去,岳横身上的岩石一寸寸破碎,许玄却未动,对方的气势竟然在上涨,上方的黄石神山化为齑粉,洒落在岳横破碎的法躯之上。
一双若白玉之手自对方胸腔伸出,一身形小了许多的玉人走出,身上玉色不纯,有些斑驳,岳横撕扯下覆盖在身上的石壳,声音冷冷:
“今日我便放弃蜕变,让你看看我这一脉玉石圣灵的威势。”
(本章完)
第210章 封海
第210章 封海
莫云岛岸边。
莫千秋、霞隐并立,遥遥看着远方景象,二女似乎关系不错,此时低低谈着事情。
海水激荡,风中传来血腥气,一黑鱼破开风浪,自水中走出,正是那黑鱼精,自号黑将军,两根鱼须飘动,目露凶光。
他此时上岸,看向二女,厉声道:
“霞隐,你到底帮不帮?两头下注可没有好下场,蜃景道和溟泽,你必须选一方出来。”
“穆黑兄长,霞隐姐姐也在思虑这事,你莫要再逼迫她了。”
莫千秋此时上前一步,护在霞隐身前,神色坚定,看向前方的黑鱼。
“你个小妮子掺和什么,筑基初期的修为,有什么用?”
黑溟吹起鱼须,叹了一气,上岸,鱼首化作一面容粗犷的汉子,胡须茂密,此时拍了拍莫千秋的脑袋。
霞隐此时终于动了,看向远方,低低道:
“岳横显出他蜕变的法躯,看来是铁了心要将这龙子镇压。”
“你修为高,还见过阳湖大人和那【成玉】圣灵斗法,你说说今日和当年相比如何?”
黑溟目光晦暗,看向远天冲激而起的雷霆剑光和艮土之气。
霞隐目光淡然,周身霞光蜃景变化,她亦有蛟血,这道血脉甚至直承南溟龙系,若在古时,她甚至可进入龙宫,领一职位。
“岳横前往身毒,炼化五座山脉,按他的跟脚,已经走到极致,相当于愿力金刚。”
霞隐声音低低,道出岳横的跟脚来,继续说道:
“如今他虽然自斩,道行却还在,他演化的玉石之躯是后天所成,虽然威势不凡,但和先天孕育的还是相差极多。”
“至于这位龙子,修为是中期,但仙基之完满,不差大人当年,但若是岳横狗急跳墙,收归法力,一跃到金刚境界,这龙子恐怕就要遭难。”
穆黑看向一旁的霞隐,沉声道:
“阳湖大人虽然当初杀遍大荒及天池,但却不欲占海,近年来的都是溟泽的杂血,哪里有管我们的心思,像什么穆武德之流,连蛟都算不上。
“这位幽度龙子可是纯血,逆鳞为证,南溟颂名,还是溟泽第一次带兵攻来,我不管你帮不帮,我是一定要去。”
言毕,穆黑转身入海,率着一众水族向着象土岛方位而去。
“霞隐姐姐,我们是否要动手?”
莫千秋有些意动,莫家虽不是南溟旧部,但当初祖上受过阳湖龙子的赏,因而发迹,和这一众旧部亲近。
霞隐心思急转,彩衣飘飘,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如今也分辨不出局势来,海中的南溟遗族,按照地位,她和影浅最高。
可影浅这些年出卖水族的事情做了不少,如今各族自然以她为首,甚至有不少妖类已经传信,只要她一声令下,便会出战。
她却未动,一直等到现在,转首看向莫千秋,低低道:
“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此时若是遣人前去,也能分担些压力,多上几分胜算。”
莫千秋有些疑惑,她年岁不大,当初长辈嘱咐过,要她事事都去问这位霞隐前辈,对方却让她以姐姐称呼,更为亲近。
霞隐看向远方,想起昔年阳湖龙子的吩咐,只沉声道:
“快了。”
她心中已有决断,此时下令,让诸多水族潜伏,静待时机。
——
象土岛上,喊杀震天。
溟光宝船横贯天际,象土岛上的大阵残缺的厉害,难以发挥威势,这艘宝船乘着墨绿的癸水宝光,四处穿梭,将围杀来的修士一一打落。
露潋指挥着青虺以船上法光轰击,风雨中散着各色毒光,修为低些的修士刚刚冲近船边,瞬息就化为白骨。
溟光战船是龙宫所赐,曾经也是灵器一级,后来青虺无紫府存世,这宝船失去温养,便跌落到筑基一境。
即便如此,炼制这战船所用的灵物、法器也都是顶级,能同下方残缺的紫府阵法对峙。
露潋看向战场,青露和炎羽两支妖兵各自结阵,阻挡修士,莫溪和杨炎录领军,配合几名后期的妖将,围杀空余僧、枯道人,夜叉,甚至攻入到岛上。
“南溟旧部,穆黑率众前来相助。”
一披着重甲的黑鱼精现身,率着一众水族,极为鬼祟地自海底浮出,围住夜叉。
“多谢道友。”
露潋立身船首,遥遥谢过,穆黑冲其点点头,便看向前方的夜叉,狞笑道:
“你们这群狗草的,好好的东海不呆,来我们这处作威作福,小的们,都给我扒皮抽筋,爷爷我要做夜叉灯。”
岛上的女埵见势不妙,立刻冲出,护住一众夜叉,同穆黑对峙,冷冷道:
“穆黑,你真要投奔溟泽,今日过后,大荒海再无你容身之域。”
“你他娘的,老子祖祖辈辈就住在这,还要你来放这些狗屁。”
穆黑嗤之以鼻,举起一金瓜,狞笑着杀来,朗声道:
“把这女夜叉给我生擒了,我回去拿她点灯。”
夜叉和鱼妖战作一团,一片混乱,得了穆黑相助,火鸦和青虺继续向着岛上推进。
溟光穿梭不定,癸水宝光洒落,露潋同一众青虺全力催动船上阵法,护持下方的军士,挡住了对方阵法。
韩清风此时对上杨缘心,他手持一方玄黄小印,正是韩家仅存的紫府灵器,下品,名为【恒岳印】,就是为了应对溟泽而留。
“道友,你就此让开,我不伤你。”韩清风声音低低,他的目标是那艘青金战船,只要溟光被镇压,这些妖兵再难抵挡。
“那你可伤我试试?”
杨缘心看来,赤瞳明亮,语气淡然,甚至主动向前一步。
韩清风顿时背生冷汗,收些手中大印的威势,眼前这位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杨缘心若是伤陨,后果可比打杀那幽度龙子严重的多。
‘尚光妖王,恐怕正看着此地。’
一想到这处,韩清风不免心中发寒,整片南海有谁敢对眼前这位动手,火鸦极为护短,石人道恐怕也承担不了尚光妖王的怒火。
“你”
两人就这么相持着,在场的所有大荒海修士、水族和夜叉都十分识相地避开这位火鸦贵女。
韩清风想要遁走,杨缘心却不知使了什么灵物,如影随形,就这般拖住了韩清风。
‘不敢动啊。’
韩清风此时憋屈至极,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手中还拿着父亲留下的灵器,谁来都是一印解决。
可他有预感,若是敢把紫府灵器打在眼前这女子身上,韩家瞬间就要灭族。
杨缘心感到无趣,甚至主动御风往前,到了韩清风阵旁,周边的修士顿时作鸟兽散。
不远处的海域传来一阵饱含怒意的龙吟之声,杨缘心立即看去,见许玄已经显化出原身,盘旋于海中,同那尊斑驳的玉人搏杀,雷光浩荡,土气弥散。
太虚洞开,两道山脉虚影显化而出,加持到那尊玉人身上。
岳横气息再度暴涨,达到愿力金刚的境界,持锏打落飞剑,接着宝锏砸在那苍灰龙身上,整片海域都被压的涌起万丈波涛,许玄气息顿时降至最低。
韩清风面上显出喜色来,看向杨缘心,笑道:
“岳横大人如今收回炼化的五山,已到愿力金刚境界,只要幽度龙子还是筑基,绝无胜过之理。”
杨缘心面上稍沉,这岳横如今彻底不顾颜面,硬以修为压人,不是许玄能应付的。
‘老大人为何不管?’
杨缘心有些不解,对方明显超出筑基境界,犯了忌讳,可自家长辈却未出手,不知为何。
幽暗海水飘着血水和龙鳞,凄惨无比,许玄的龙躯沉没海中,再未有动静。
岳横目光晦暗,看向天空,有些心悸,他刚刚明确感到,有人看过他一眼,恐怕是火鸦,不知为何未曾出手。
他恢复境界,本就做了被那位尚光妖王清算的准备,可那位老鸦王却未曾有动,不知为何。
当下岳横默默感知太虚,似乎察觉到一丝浩瀚的龙气。
‘浩轩龙王来了。’
岳横心中一定,一定是这位龙王出手,将那尚光拦下。
他自觉力道控制的极好,将这穆幽度彻底打成重伤,却也不致死,接着岳横便看向象土岛方位,正欲出手。
此时整片大荒海迅速震颤起来,无数水族不知何时出现在四周,将这片海域围住。
鲛人、虎蛟、海马等等,此刻都在一彩衣女子带领下,围住了象土岛周围,这些南溟的遗族被屠戮至今,少有筑基,修为大都不堪入目。
岳横立身波涛之上,身躯浑浊,玉色黯淡,可气势却是实打实的愿力金刚境界,此时看向霞隐,冷冷道:
“霞隐,你身为蜃种,蜃景道的仙家愿意保你,你却辜负对方好意,大荒海再也容不得你。”
他将手中玄黄宝锏高举,就欲将这些南溟遗族一道打杀,省的心烦,却听闻一道龙吟之声,心中惊疑不定,看向海中,却失去了那穆幽度的气息。
“依南溟旧制,大荒海域二十六族,尽数归顺,奉天晦一脉纯血,华露青虺之首,穆幽度为主,即日起【大荒】更名为【溟度】。”
霞隐声音庄严,立身在波涛之上,他身后跟着形态各异的水族,或激愤、或悲哭,此时都随着霞隐宣誓,而后这一众遗老纷纷割破手腕,鲜血滴落海中。
岳横神色一变,立即想要阻止,持锏欲打,身旁海水却破开,苍灰蛟龙腾跃而起,鳞爪扬扬,大荒海震动,海水翻滚,齐呼尊名。
这片大海此时真正迎来主人,苍龙归海,化为人形,许玄的气息一寸寸暴涨,雷光以整片海域为载体,汹涌不断,【降雷泽】覆盖了象土岛周围的所有海域。
许玄看向岳横,眼瞳化为粹然的紫色,他缓缓拔出青铜古剑,立斩而下。
以岳横法躯为中线,浩瀚的海水分开,露出崩解破碎的海床,万丈波涛涌起,这尊石人呢喃出声:
“你”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身躯便齐齐化为两半,浑浊的玉石之躯崩解,彻底化为齑粉,他堪比愿力金刚的修为在那分海的剑光下毫无作用。
象土岛旁,幽暗海水自行汇聚,苍灰蛟龙跃出,身形遮蔽天光,冷厉的蛟蛇之瞳扫视而下,而后,张口一吐。
雷光席卷岛上,韩家残存的紫府大阵迅速崩溃,宫殿楼阁化作烟尘,韩家修士尽数在这恐怖的雷光中死绝。
韩清风举着大印,看向上方垂落的蛟龙之首,颤颤道:
“我愿归降.”
一道龙吟声响起,这位韩家家主的法躯在震音中化为飞灰,原本纷乱的战场此时一片死寂,只余那悠长的龙吟之声。
(本章完)
第211章 邀请
第211章 邀请
象土岛上。
墨绿的癸水之光涌动不息,苍灰的鳞甲在风雨中隐约可见,浩荡雷光肆无忌惮地扫过韩家阵法,只余一片废墟,凶戾的深紫龙瞳看向下方,战场一片寂静。
枯道人,空余僧人,夜叉等等,此时皆跪伏,不敢多言,尽数被围来的妖兵禁锢。
许玄此时境界极为玄妙,法躯彻底和整片海域融汇,这片古老的领海源源不断地拔高他的境界,他的魂魄和法躯渐渐同这片海域融合。
龙身似乎又有变化,他的血脉进一步纯化,诸多神异自生,幽黑的壬水之光笼罩蛟龙之躯,若山岭般巨大的龙身在海中腾跃。
‘我现在应该等同释修的愿力金刚。’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念头,却见天池摇动,一只玉石巨手伸出,轻轻一点。
岳横曾经施展出的【戊已惰石玄光】再现,灰白法光照射而下,整片大荒海迅速石化,连带着许玄的龙躯也一寸寸变为墨色石像。
许玄心中大骇,龙身翻动,先行护住下方的众妖,此时上方太虚洞开,一道赤光迸射而出,瞬间洞穿那道玉石之手,将所有的灰白法光尽数反推回天池。
许玄重归人身,同杨缘心一道立身船首。
“老大人出手了,不必担心。”
杨缘心赤瞳莹莹,看向许玄。
不过少时,便见天池边赤火升起,卷来一断裂的玉石巨手,将其炼化为一滴玉液,散着氤氲的五彩灵光,这液缓缓落于许玄手中。
杨缘心看向这滴玉液,若有所思,低低道:
“这恐怕是【成玉】圣灵所留,如今当是紫府初期修为。”
“石人道两位紫府,后期那位是仙金通灵,道号【华古】,剩下位便是玉石所化,号【成玉】,当年和【阳湖】龙子有过争斗。”
许玄心中了然,看向这滴玉液,尚光妖王卷来给自己,也不知此物有何用,应当是紫府灵物一级,当即收下。
看向四周,青露和炎羽二卫已将战场扫荡一空,海边的诸多遗族此时上前来,以霞隐为首,齐齐跪拜,高呼道:
“见过【溟度】大人。”
许玄看向霞隐,最后时刻,是这蜃女领着各族前来,不知使出什么手段,让许玄能够控制此海。
“见过大人。”霞隐神色恭敬,看向许玄。“我奉阳湖龙王之令,在大荒已等候二百年时光,今日终见溟泽收归此海。”
许玄听着对方话语,心思急转,便问道:“阳湖大人有何事吩咐?你且说清。”
“阳湖大人当年是广泽龙王提拔,这事情大人难道不知?”下方的霞隐面上却露出些疑惑之色。
许玄面色一沉,这他哪里知晓,沉声道:
“你且细细说说,我自幼在外游历,确实不晓这些旧事。”
霞隐见此,便低声道:
“当年阳湖大人来此,自大荒海杀入天池,诸修难挡,最后是石人道的成玉圣灵出手,如今日的岳横一般,以接近愿力金刚的修为压过阳湖大人。”
“阳湖大人当年亦可封在此海,却对我说时机未到,让我等着下一位来此的纯血龙类,便是溟度大人。”
许玄心中却有些疑惑,广泽在法旨中丝毫未提及阳湖之事,且当初天陀能助自己成就龙身,完全是靠着篆文的神妙,如今再看,阳湖好似早就料到这事一般。
“如今你手下还有多少族类,修为都如何?”
许玄看向霞隐,这片海域已经更名为【溟度】,以他的道号为名。
只要立身此地,他就有金刚一级的境界,体魄和法力都逼近紫府,差在道行和神通上,勉强能挡住寻常的紫府初期,但像【成玉】那类跟脚不凡的还是难抵。
“此地遗族共有二十六脉,多的一族有半百,少的仅有二三,算上我和穆黑,一共有十二位筑基,仅我一位后期。”
霞隐谈起此事,语气显得有些消沉,许玄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这般惨淡,看来昔年这些旧部日子确实不好过。
一旁的穆黑此时也上前,高呼一声,便下拜,许玄看去,沉声道:
“你们先收拢各族,等候我下令。”
言毕,许玄便遣这二妖行事,他同杨缘心立身船首,看向下方,众妖正在搜寻象土岛上的灵物和法器。
杨缘心此时低低道:“当初怎不用【丙阳旗】?”
许玄神色有些尴尬,握住杨缘心之手,一道赤光重归对方,他只低低道:
“他未用紫府灵器,我便也藏着,以应他手段,谁知这岳横如此不顾颜面,直接恢复修为,一跃到金刚境界,一击便重伤我,却是无机会用。”
杨缘心有些嗔责的意味,眉眼一转,她只道:
“岳横境界在筑基之上,你还是轻视他了,万不可存着藏拙的心思。”
许玄收下,神色有些尴尬,先前确实是他托大。
如今再看,岳横一旦完全显露修为,筑基在其面前任何手段都使不出,许玄当时第一时间便欲祭出灵器,却被一击重伤,难以抵挡,昏死过去。
‘就是筑基持着数件灵器,恐怕也挡不住岳横随手一击,要依托紫府大阵才有抵抗之能。’
许玄默默感受着此时境界,他只要立身在这片海域之上,便是愿力金刚的境界,一旦离去就又是筑基中期。
他同杨缘心一道御风而下,韩家的宝库已经开启,其中有不少灵物、法器,多为土德,都充入青虺的战船之中,成了许玄的私产。
看向岛上,一片废墟,唯有那六座天碑还屹立不倒,许玄随手便收来,化为一方墨色小碑,上有五鳞之图,独缺巴蛇。
“古法器?”
许玄托举石碑,心念一动,便见自这碑上显化出一青虺来,周身墨绿法光涌动,口喷毒雾,正是一筑基后期的青虺,任由许玄驱策。
他加大法力,又有一生有金羽的紫金腾蛇显化,亦是筑基后期境界,然后是钩蛇、化蛇和鸣蛇。
露潋此时前来,见着许玄在催动这石碑,便低低道:
“此为【六鳞碑】,是昔年龙宫某位大人所炼,以记载六脉本相,用的灵物寻常,但是手段高明,能显化出六鳞之相。”
许玄将这些鳞蛇收归,这【六鳞碑】极为珍贵,寻常筑基催动便能显化出一同境的鳞蛇,而以许玄如今的法力,可直接将六鳞都显化而出。
“可惜少了巴蛇,失了不少神妙。”
许玄轻叹一声,暂时将此物收起,而后问道:
“可寻到韩家的传承?他家出过真人,当有紫府功法。”露潋取出一卷明黄石书,低低道:
“只见筑基功法,却无紫府篇章,问了些韩家剩下的人,说是族中【象移】真人乃是借助石人道秘法突破,后来陨落,并未有紫府功法留下。”
许玄接过一看,是《合峰炼岳法》,四品艮土功法,修成的是【恒岳合】,这仙基有炼山为己用的神妙,和先前的岳横是一个路数,却无紫府篇章。
“枯道人、空余僧,还有那夜叉应当如何处置?”
露潋看向许玄,便见许玄笑道:
“让他们背后的人来赎,那灵物和法器来换命,若是没人要,那就直接斩了。”
露潋会意,当即差人去办这事。
‘大荒海已经占下,至于天池,恐怕紫府后才有机会进去。’
许玄心思一定,天池中众多紫府,那石人道还有位紫府后期,他真想进驻天池,必须要待成就神通才行。
他翻手取出一方明黄大印,正是韩家的紫府下品灵器,【恒岳】,此印归属艮土一道,是以一座灵山炼化而成,主要功用为镇压,兼有炼山、赶山之用。
手持此印,许玄御风而上,立于整片海域中心,催动起这灵器,艮土之光涌动,破碎的象土岛逐渐聚合,位于东面的囚星岛也被移来。
这两座岛渐渐汇合,化为一方坚实的陆地,许玄心念一动,整片溟度海随之呼应,南溟龙宫昔日的事物一件件自海底、宝库中涌出,悬浮在他面前。
这些残砖断瓦大都失去灵性,沦为废料,如今却在许玄召令下散出明光,海中的各色金玉、珊瑚等等随之上浮,缴获的各色灵物也自行涌来。
这些灵物随着许玄的心意而变化,渐渐汇合,化为一片恢宏的墨灰大殿,许玄看向杨缘心,稍稍示意。
杨缘心此时明白他的意思,御风上前,祭出一面金赤二色的大旗,上面染着各色血迹,书着【丙阳】二字。
滔滔赤火自这面大旗之中涌出,许玄也鼓动法力,【丙阳旗】中的丙火漫卷而下,将这连片宫殿悉数炼化为一体,而后这片宫殿便落于陆上,主殿的匾额上书着两个紫色的古字,为【溟度】。
‘封海事成,如今可安心修行。’
许玄正思及这些谋划,却见霞隐自远方急急御风而来,上前道:
“大人,东海有龙子前来,邀您去他领海一趟,有事相商。”
“哪位?”
许玄沉声问道,却见霞隐有些犹疑,只低低道:
“是东方澜清,在此监海的浩轩龙王亲子,领海在东海和南海交界的地方。”
一旁的杨缘心也是面露异色,只低低道:
“刚刚立下行宫,确定此海归属,这澜清龙子便寻来,怕是早早就关注着此地局势。”
“浩轩龙王行踪神秘,常年在此监海,恐怕就是为了防备溟泽,先前韩家假托祭海之礼,这位龙王却未曾过问,恐怕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
许玄心中了然,但既然对方主动接触,也无拒绝之理,便问道:
“使者在何地?”
“已备好车驾,在东边海域等您。”
“既然相邀,那我便去见上一见。”
澜清既然管着东海和南海交界之地,若是能搭上线,日后行事必然方便不少。
许玄看向身边的杨缘心,嘱咐几句,让她同露潋一道处断事务,接着便身化雷光,向着东方而去。
东边海域,一辆碧色车驾正停于海上,以海马拉车,宝光莹莹。
诸多水族簇拥,摆好依仗,静等着贵客,一道雷光瞬息自天边落下,许玄此时离了溟度海,顿觉一阵空虚,又回到筑基中期的境界。
他御风而下,便见前方一背生龟壳,着一身碧蓝官服的老翁上前,屈身行礼,沉声道:
“小妖龟相,见过幽度龙子,我家主人听闻溟泽贵血来此,便遣我等来请尊驾,入宫中一叙。”
许玄沉声应了,便入了厢中,内里陈设古雅,多以波涛玄纹为饰,龟相佝偻着背,侍立在一旁。
“你家主人,澜清龙子,可是封在东南二海交界之域?”
龟相稍稍思索,便恭声回道:
“我家主人如今算是暂代职位,外海按着法理来看,还是浩轩龙王治下,不过王上如今在天池中监海,暂时便由澜清龙子来治理。”
“幽度大人尚是筑基,便得封一海,这在龙宫中也极为少见。”
龟相娓娓而谈,接着说道:
“龙宫封海是效仿周朝封王裂土,成在地利,只要得封,立地就有神异生出。”
许玄见这龟相懂得极多,便继续问道:
“这法门和所谓的净土集愿,神道香火有何区别?”
“愿力金刚,香火神灵,此为求人和,成在众生念想上,虽然不想我等封海一般,神异困于一地,但要谋划信众,局限更多。”
龟相谈及这两道,苍老的脸上露出些不屑之色。
许玄心中了然,若是这般看,龙种借着封海,几乎每片海域都有紫府手段镇压,难怪最盛时能威临四海。
往前行了许久,似乎到了地方,这车驾向海中而去,最终停在海底深处。
“前方已至【浩元宫】,还请大人随我进入。”
龟相声音苍老,领着许玄出了车驾,便见一座古雅的宫殿,立于海底。
诸多水族侍立两旁,此时纷纷跪拜行礼,自宫殿深处传来一阵爽朗,亲切的笑声,透过海水传来。
“可是幽度来了,快快请进。”
许玄的龙血此时有感,脖颈上的逆鳞散着浓重、深邃的玄阴之光,穿过幽暗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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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2章 旧事
第212章 旧事
波涛起伏,海水由幽暗转为深蓝,浩元水宫静立海底,散着明光。
这座水宫并不显多么华贵,反倒建的十分收敛,古雅简朴,少有奢靡之饰,龟相引着许玄向宫中走去,两旁水族齐齐跪拜,不敢窥视。
入内,白玉梁柱上刻龙纹,几丛碧蓝珊瑚点缀在旁,天顶上悬着数颗人头大小的明珠,散着莹莹宝光。
一英武的青年立身殿中,额生木角,颈覆白鳞,白袍上绘着精美的波涛玄纹,气势难以揣测,已和整片海域连为一体。
“南溟的贵血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
这位澜清龙子看向许玄,目光微不可查地晦暗几分,转而变为真切的喜意。
许玄听及对方以南溟称呼,心中有些猜测,但此时却不多言,只沉声道:
“澜清龙子寻我来此,是有何事?”
许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座水宫,却未感受到什么神异,便将目光投向这位澜清龙子,对方的龙角若古木一般,且鳞为白色,或许这便是两系的差距。
“入内一叙。”
东方澜清朗笑一声,便领着许玄入了宫内,一道入座,二龙皆坐于侧位之上,宝玉雕琢的主座空着,想来是那位龙王的位子。
“幽度封海,赐名溟度,我父王看在眼里,便命我遣人相邀,说是让两脉见一见,谈些旧事。”
澜清龙子仪态极好,贵气自生,此时神色如常,道出缘由。
“原来是浩轩龙王之命,听闻大人在天池监海,不知是何等职位?”
许玄声音低沉,先行问出自己疑惑来,毕竟天池归属南海,这位浩轩龙王却在此,着实有些古怪。
澜清龙子神色稍缓,只笑道:
“古时南溟龙宫退走,天池又称【南溟】福地,是世间第一等的灵地,各家都来争抢,造下无边杀孽,因而我东瀚一脉便遣紫府坐镇,以免祸及一海,也是防备几家仙宗来人。”
“当初离国上善仙道曾遣人来占,便是我父王出手,逼退几名紫府。”
许玄闻言,心中疑虑越发深重,不知东海龙属到底出于何等心思插手南海之事。
“不知昔年到底发生何事,东海到底是如何看溟泽?”
许玄声音低低,但问题直指核心,若是东海真个管事,天池之中哪里会有这些紫府进驻。
“此事却不是这么好解释的,牵扯久远,若是幽度愿意听上一听,那我便在此说清。”
许玄缓缓点头,便见东方澜清的眸子明亮起来,散着青光,声音幽幽,只道:
“莽荒之时,真龙始生,生而兼有壬瀚二道的果位,已是仙人境界,号称妖帝,若论妖类之中,谁可同其相比,也唯有那位大夏的【天明郁仪仙帝】。”
“可这两位消陨的原因,却有些类似,你可知为何?”
许玄自火鸦那处听来不少金乌的旧事,当然知道那位太阳仙帝的事迹,便沉声道:
“这位大人欲造就地上仙国,前往宇外证道,后来日食十二载,诸修以亲近太阳的法统推测,才得知这位彻底不见,离了位置。”
说起此事,东方澜清眼神隐晦,看向许玄脖颈处的逆鳞,低低道:
“真龙当初为更进一步,同诸修前往天外,行开天一事,虚造出坎、癸、化三道的位置,达到五水流转的境界,这事情古时称作【混天再辟】,四象、五德的真君都有参与。”
“后来自然是失败,真龙就此陨落。”
说起此事,东方澜清神色感叹,许玄却是心思急转,沉声道:
“九位龙君分海,当初是何等情形?我自幼在外流落,却是不知这些旧事。”
“真龙陨落,九位龙君才始诞,或者说,真龙陨落,才有这四海的龙种,祂在时,世间仅余蛟蛇之属。”
东方澜清此言一出,周边海水顿时有异动,却被他随手镇住。
“真龙唯一,为天地铭刻下龙类之相,故而祂一旦陨落,便有九位龙君显化,以填补其位,按着古时法统之分,正是其子。”
“和金乌不同,彼时【混天再辟】的大劫刚过,天地之间道统空余众多,九位龙君皆是生而金丹,少有争斗。”
“我东海有瀚水的【元瀚】龙君坐镇,南溟则为壬水的【天溟】龙君,瀚壬二水的龙君是最先显化,故而神异最盛。”
许玄先前听他人提及这几位龙君,都是语焉不详,此时才真正得知其尊名,元瀚应当一直自上古存活至今,道行极高,跟脚不凡,恐怕在金丹中也是第一等的修为。
“天溟龙君当初同大周交好,自人皇那处得来封海之法,也仅传给东海,东瀚和南溟关系之亲近,由此可见。”
“后来天溟龙君登岸,代掌江河湖泽,南溟盛极一时,其余三海的龙类想要前往陆上水系任职,可都要通过南溟的关系。
许玄此时才知这些旧事,却又想起溟泽如今藏伏洞天的局势,只道:
“不知后来发生何事?我自小在外闯荡,却是不知,还望澜清谈谈。”
“幽度兄弟莫急,这事情本来就是要同你说清的,以免你误会。”东方澜清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天溟龙君当初同人族走的近,后来大周灭国,祂牵扯进去,就此陨落。”
“天溟龙君身陨,南溟另外一位壬水从位金丹,真龙第九子,尊名【天晦】的龙君也随之陨落。”
谈及此处,东方澜清声音低落几分,只道:
“大周亡国,南溟恐被清算,便奉行天晦龙君遗留的法旨,举族迁入洞天之中,再无踪迹。”
“亟待列国并立,千年时光过去,我东瀚便欲光复龙属,想要登岸建立仙朝,为此谋划许久,终于有机会,甚至证出禄炁一道的龙君,道号【归命】,取天命所归之意。”
许玄听及此言,便问道:
“当时不知西泱、北川可有参与?”
“北川是紧接着南海没落的,连洞天都失了,牵扯不到此事,西泱当初同东瀚一道举事,如无意外,应当是大启建成,而非大夏,【元瀚】龙君亦可借此突破,成就仙人境界。”
许玄似乎隐隐把握到事情的关键,压低声音,继续问道:“后来是发生何等变故?如今可未听闻过禄炁金丹。”
东方澜清的面上显出深切的忌惮之色来,沉声道:
“彼时东华道统的剑仙出手,斩了归命龙君,自此我龙属便只能绝了登岸之想。”
“剑仙,是金丹还是.”
许玄压低声音,东方澜清自然明白其意,只低低道:
“那位本尊乃是太阳一道的仙人,后来离位不见,仅余剑道的金丹化身在世,世人为避讳,多称其为【回道人】。”
“相传金乌一脉的仙帝便是得这位指点,才登上果位,成就仙人,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
“自此,东华道统便同我龙属结下仇怨,而南溟却和东华走的近,故而南溟和其余三海便有些嫌隙。”
许玄目光沉凝,他在天陀所化的海中见过东华的道文,恐怕有些联系。
东方澜清说及此事,看向许玄,目光犹疑,只道:
“你重归南海,东海的看法不统一,有的认为你溟泽背叛龙属,不该入海,有的则觉得你悟出剑意,若是成就紫府,能助我龙属成就大事。”
“最为敏感的,便是你的父王,那位广泽龙王当初斩出道化身,行走世间,和那位天陀小圣走的极近,甚至还邀请其入了溟云天。”
“虽然那时东华的少阳天宫已经封闭,金丹都无,连那位【回道人】少有显化,众修都以为这一道要消亡,天陀小圣却应旨登天,研习少阳一脉的道藏。”
东方澜清提起此事,声音幽幽,只道:
“自此之后,东海便不禁止紫府入天池,也仅有些亲善的龙脉肯来监海,幽度龙子你可明白?”
许玄听及天陀之名,心中波澜四起,难怪这老妖见识这般广,原来是读过这等玄妙的道藏。
如此看来,东瀚龙属帮着看护天池这些年,南溟却和其仇家走的这般近,确实是不占理,看来浩轩龙王还是较亲溟泽的龙系,恐怕来此监海也是顶着不小压力。
“浩轩大人之情义,我溟泽必谨记于心。”
许玄沉声,他如今在外便代表溟泽,此时发言,颇有分量。
“这却不必,我父王对你的态度就是不帮不理,至于光余龙子祭海一事,却不是他的意思,还望幽度你明白。”
“我知晓了。”
许玄心思一定,光余龙子所在龙脉,恐怕和溟泽仇怨极深,说不得就是昔年【归命】龙王之后。
“谢过澜清龙子解惑,我封在溟度海,今后倒是可以多来往。”
“恐怕不行。”东方澜清神色犹疑,只道:“我今日同你会面,已承担极大压力,这还是我父王同尚光妖王有旧,才让你来此,同你说清这些。”
“恐怕另外几道龙脉已经记下你,届时恐怕还要向你发难。”
“到时再看,至少如今我自保是无什么问题。”
许玄轻叹一气,东方澜清今日肯同他说清这些,已经足够,双方又谈少时,许玄便告辞离去,直奔溟度海。
浩元宫中,东方澜清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召来龟相,问道:
“这穆幽度前半生的行踪都整理出来了,可有什么疑处?”
“回禀主人,这位幽度龙子最初是在洞渊现身,在离国重华郡附近,之前的行踪却无,恐怕是借龙君在太虚中留下的天路降下。”
龟相检点起一卷玉册来,沉声道:
“就是他修行的道统有些古怪,溟云天中的杂血龙子除了修行壬癸二水,便是学母族的功法,他却修行的是震雷,这可是北海龙属的道脉。”
“这却没什么,青虺传下的是元毒一道,巫毒之变后就成不了紫府,他改修别的法门也是正常。”
东方澜清稍稍思虑,青虺祖传的功法已经绝了,这倒不是疑点。
“还有就是,他雷法天赋极高,当初更是炼气就成了剑气,这资质在溟泽中也不差,青虺虽然势弱,保他却无问题,以广泽大人的威势,他的妻妾绝不敢生事。”
龟相声音苍老,悠悠说道:
“按照他所言,是因化蛇妒忌,兄长迫害才出洞天,如今再看,有些可笑了。”
“他后来当是得了赏赐,化为纯血,可来南溟一趟,血脉之纯正,接近阳湖,甚至还在其父广泽龙王之上,这哪里是杂血化纯能成的。”
“依我看,他定然是出自壬泽之中,天生地养,溟泽肯将这等龙类放出,此番定然有大动作。”
东方澜清稍稍沉思,壬泽是龙君陨落所化,直连壬水果位,自其中能化育溟龙,这等存在几乎必定成就紫府巅峰,如此看来,这穆幽度的跟脚果然不凡。
“光余龙子之父是【明雷】龙王,当初他筑基时在阳湖手中受挫,如今恐怕不愿见这穆幽度成事,祭海一事也是他定下的,传信给我父王。”
东方澜清眼神晦暗不明,周身天蓝水流汇聚,低低笑道:
“我等已经表态,就看这位龙王还有什么手段,不知这穆幽度能否接下。”
“尚光妖王恐怕不能一直护着他,这位将证丙火,无论成与不成,都是百年时光,届时仅凭蹈焰妖王,恐怕难保他突破。”
“依主人看法,这穆幽度是难成紫府了?”
龟相压低声音,一旁的东方澜清摇了摇头,只道:
“且看看,广泽既然将这龙子放出洞天,想来有手段藏着,南溟的局势他可是清楚着,当初阳湖便是得了他授意来此,大闹一场,就是为了今日封海。”
“如今正值东华将开的时机,他广泽和天陀走的近,知道不少秘辛,若是肯交出,自然能保下他这亲子突破。”
“反之,要是他欲借这穆幽度去图谋东华,就涉及几位大人的底线,届时直接斩杀这龙子都有可能。”
言毕,东方澜清沉默,不再言语,水宫中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213章 闭关
第213章 闭关
数月过后,溟度海,陆上。
苍灰古朴的宫殿成群林立,各色妖类穿行其中,着软甲的蛇人在其中巡回,一片宁静。
天上云气缥缈,一艘青金战船悬于天际,上面立着一面金赤大旗,滔滔赤火席卷而下,周边围着的妖将不断将各色灵物投入其中。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修此时正在主事,调令青露、炎羽二卫中的筑基,共同催动这面【丙阳旗】,以祭炼这艘宝船。
这老修气息散发,已是筑基后期,正是杨言向,昔日许玄进入洞渊,几次都是这老修接待,这老火鸦血脉不纯,但炼器技艺颇高,叫杨缘心调来,以合练之法祭炼这宝船。
许玄这些日子得来的灵物大都投入溟光战船之中,他更是亲自出手,借助地利祭炼这艘宝船,如今溟光正在逐渐恢复昔日品阶,重归紫府级别。
主殿之内,许玄坐于墨石雕刻的宝座之上,侧位分别是杨缘心和露潋,身着彩衣的霞隐正率着一众水族在下方听候命令。
许玄看向青虺一脉的夫人,沉声道:
“拿下的那几人,天池中可有势力来赎回?”
“【大南恩寺】和【曜沉门】都派人以灵物、法器交换,赎回空余僧人、枯道人,唯有夜叉,那幽鲸一脉没个动静,怕是舍弃了。”
“既然如此,将这夜叉都贬为奴隶,到海底挖矿去。”
许玄面露笑意,看向下方的珊鲛族长,蓝烟,沉声道:
“蓝烟,以后你珊鲛便去管着溟海开矿之事,这些夜叉都交由你管。”
下方的蓝烟立即上前,浪涛托举着幽蓝鱼躯,只道:
“珊鲛必不负大人所托。”
蓝烟声音悲切,一时引得下方各族都有些情绪显露,毕竟这些南溟旧部这些年都过的十分凄惨,此时有人为其作主,皆都情绪激动。
那名蜮女的头颅至今还悬在宫殿外的道门上,日日夜夜都遭人唾弃辱骂,以供泄愤,甚至露潋还专门取了灵药为影浅吊命,手段之阴狠,许玄还是第一次见。
“如今各族已经安顿好,先散去罢。”
许玄看向下方,命霞隐带着这一群遗族分往溟海各处,各司其职。
此时杨缘心赤瞳明亮,似乎有话欲说,一旁的露潋会意,先行告辞,殿中便只留许玄和杨缘心。
“老大人,恐怕要离开南海了。”
杨缘心声音低低,却不吝一道闷雷在许玄耳边炸响,他目光沉下,只道:
“是有何事?”
“求金。”
“多久?”
“短则五十年,长则百年。”
杨缘心有些压抑,鬓角红羽黯淡不少,许玄心中疑惑,沉声道:
“老大人寿元当还长着,为何急着行事,这”
许玄有些惋惜之情,这位老鸦王提携他极多,如今却走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难免让他感叹。
“大夏杨氏的真人自洞渊而来,见过老大人,说是,要求金位,就在这百年时光,请老大人去旸谷闭关。”
杨缘心谈及此事,宫中气氛有些沉寂,许玄自然明白她所言的大夏杨氏是哪一支,金乌长子转世为人,号称【朱慈】帝君,流传下一支杨氏,火鸦的杨姓便是得自金乌。
这一支至今还有踪迹,当年盘恒洞的那只青狮便提过,应当是和大离宋氏的朱雀运一般,族中血脉身怀金乌运,如今金乌也仅剩这一支。
“这一支可还有真君坐镇?”
许玄目光微动,这等帝族,恐怕现今还有金丹存世,不然是如何躲过清算的。
“应当是有,只是不知有几位,我族也仅有老大人年少时入过旸谷,按其所言,恐怕有太阳一道的真君。”
杨缘心尽量压低声音,她这一脉对金乌极为尊敬,自然不敢妄言。
许玄了然,太阳是极为强横的道统,这一道的真君绝不是泛泛之辈,却藏身一谷之中,不知是为何。
“老大人是求果位,还是从位?”
“皆非,所求的乃是【恒光】之尊位。”
杨缘心提及此事,许玄心中顿起波澜,他门派是什么道统,正是恒光真君门下弟子,那位丙火大真人所创。
如今火鸦要求尊位,占据的是祖师的位子,他心中难免有些思虑,只是转瞬就消散了。
‘若是尚光妖王能登此位,倒是比让其他人占去情况要好。’
至少这位妖王至今对自己都是亲善的态度,许玄更是舍命为其夺来元液,对方若是真能成就,对许玄来说当是极好的事。
“不知尊位有何特殊,和果位、从位相比如何?”
许玄终于问及这事,【恒光】尊位,【洊合】尊位,这两道的金丹都和自己牵扯极深,先前他即使问过天陀,多方也是语焉不详,如今倒是可以问问杨缘心。
“这是古代之秘,我亦不是很清楚,尊位却也不是每一道都有的,唯有相近的道途之间,或可生出这金位。”“丙火乃是距太阳最近的一火,因而有这一道【恒光】之位,若真要论,【恒光】虽属丙火,但也兼有太阳一道的权位。”
“果位真君若是授意,【恒光】便可转去太阳从位,或是登丙火果位。”
杨缘心声音低低,继续说道:
“譬如五雷,古代以社雷为尊,震、神辅之,临近社雷,便有尊位生出,若震雷【洊合】,神雷【诛劫】,都有这神妙。”
“尊位是各道统联系的关键所在,上一任恒光真君乃是【奉玄宫】出身,是玄炁法统,直承阴阳,极为不凡。”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继续道:
“如此说来,尊位真君岂不是身兼数道,真龙当初也就兼有壬瀚二水,这如何看?”
“却不是一回事,算不得身兼数道,只是作为诸道亲近之证,真要去论,权位或许比一般从位金丹高些,但还是远不如果位。”
杨缘心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真龙可是兼合了壬瀚二水所有的金位,面面俱到,尊位却只是两线交汇的一点罢了。”
许玄心思急转起来,难怪有劫心池这等仙基,恐怕正是应在【洊合】尊位上,行于震社之间。
‘这位子倒是退路极多,果位陨落,或可退走它道,或可更进一步。’
“前些年有消息传来,说是前代恒光真君陨落,我火鸦修行丙火,又和金乌亲近,老大人去求尊位,自然最为合适。”
杨缘心谈及此处,眼神明亮些。
“只是老大人一旦离去,我父王还要护着奉焰山,不可能时时看着溟海,还是要小心天池中的势力。”
“溟海虽然适宜你修行,但到了突破紫府的时候,还是去奉焰山为妙,我已遣人去收些震雷灵物,改造灵峰,届时让你安心闭关。”
许玄轻叹一气,低低道:
“在溟海之中修行进境极快,整片海域的灵脉都为我所用,照这个速度下去,应当在十来年后便可尝试突破。”
“求稳为好,待你有把握再闭关。”
杨缘心目中有些忧虑,许玄只道:
“还是尽早突破为妙,如今再在筑基境界费心思,无多大用处了,只有紫府才有质变。”
许玄如今自付在筑基一境已经少有敌手,坐镇溟海之中,更是不惧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之流,但当初成玉圣灵一道法光便镇压自己。
对方虽然跟脚不凡,但还是紫府初期,许玄便毫无反抗之力,让他心中渐有明悟。
难怪各家仙道大都是将修道种子和斗法打手分开,恐怕最庸碌的紫府,也可一口气吹死百来位金丹嫡系的筑基,就是修成剑意也无用。
“今日起我便闭关,溟海就交由你和露潋处事。”
许玄看向杨缘心,有些歉意,这些时日多有劳烦对方,如今他去闭关,把杨缘心推到明面上去,心中有愧。
“你安心修行就是,我在此地,无人敢动,不必忧心。”
杨缘心赤瞳明亮,她所言非虚,尚光妖王离去,一日未回,便是无形威慑,没有哪家紫府敢去动她,就是金丹仙宗也要思虑。
“你在我便安心不少,倒是劳烦你了。”
言毕,许玄身化雷光,隐于溟海之中,开始闭关。
殿中一时有些冷清,杨缘心此时起身,轻舒一气,她自小在山中长大,仅处理过些族事,如今要亲自统领一海,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父王忙于和飞廉、白狐结盟之事,少有现身,兄长则闭关突破紫府,因着仙基的缘故,困在炼煞一关。
至于老大人,杨缘心纵然说是让许玄放心,但她自己心中的疑虑可一点未减。
金乌数百年都未和火鸦有联系,就是当初和虚灵殿开战,尚光大人受伤这些年都未遣人过问,如今却动作迅速,唤大人前去求金,让人难免心生忧虑。
‘最是无情帝王家。’
杨缘心总觉心跳的厉害,金乌长子,朱慈帝君虽然帝号中有慈一字,但当初叛乱,手段之狠厉,震慑天下,亲手将自家兄弟削去血肉,贬入煞渊。
当初火鸦审时度势,始终跟在那位帝君麾下,如此才一直保下传承来,至于宋氏,仅是有投机之举,后来便被清算,削去【天水】王位,九族都险些被下令处死。
朱慈帝君如今早已陨落,宋氏也早不是当初的小族,已经是离火帝族,但金乌的威势还遗留着,无人敢犯。
殿中天光忽地一明,杨缘心抬首,心神沉定,不敢再思虑这些旧事。
太忙了,加更推到后面,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心力憔悴。
(本章完)
第214章 祭礼
第214章 祭礼
洛青。
玉石砌就的高台之上,许玄坐于主位,侧位分别坐着王习微和温思安,三人静静看着下方的丹术比试,不时轻声点评。
下方的青石平台之上,十二口胎息中品的赤红丹炉一字排开,皆以血火精铁锻造而成,所用火焰乃是许玄自青璃坊换来的一口炼气真火,【红英火】。
真火善焚,性极稳定,易为驱策,故丹器皆可,适用性要胜过丙丁二火,但仅论炼丹,有几道长于燃炼木石的丁火要更好使些。
门中的【辰流火】为辰辉所成,性近光,难炼药性,至于【小冥毒火】,专燃神魂,冷热不定,也不好炼丹,故而许玄专去换取这道真火,以为门中之用。
下方总计十二人,自胎息后期到炼气一二层皆有,丹术比试未曾限制修为,先行经过物性、丹论、试炼的种种考察,此番已经进入最后的比试,以炼出愈气散为标准。
先后有人开炉,大都是一阵黑烟冒出,少有几人开炉,见着药散,可要么是缺了火候,要么是药力不足。
甚至有人丹炉炸开,【红英火】在层层压力下变化为深黑之色,轰然冲起,散着隆隆巨响。
‘真火入炉,受压可生出至火之性。’
许玄若有所思,目光从炸开的丹炉上移走,看向下方的张仪婉,对方着一身淡紫衣裙,面前丹炉此时不显神异,火光、药香都不显。
如今门中大比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斗法择出炼气二人、胎息一人,皆都晋升为真传,赐下法器、丹药,提高待遇,重点培养。
齐争义表现很是亮眼,持一杆大枪扫遍胎息弟子,如今正跟在柳行芳身后,静静立着,好似尊铁塔。
至于炼器,候火堂这些年积攒下不少好苗子,又有温光、王习微和王栖云主持,共有三名炼气晋升,得享真传的待遇。
晋升真传,就可入主灵峰之上修行,不必同内门弟子一般在峰下挤着,资粮更是多上不少,每年都有【地火午元树】的赤果享用,功法和秘术更是能随意参详。
门中弟子大都在斗法、炼器两道上相争,可眼下炼丹一事,实在是没见几名堪用的,直到现在,也无人炼出一道合格的愈气散,只能接连退场。
很快场中便仅剩下二人,张仪婉,齐修玉,这两名女子都着紫裙,气态不同。
张仪婉若叶上寒露,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齐修玉则多有媚态,不时看向高台边上半睡着的疤脸汉子,眼波莹莹。
许玄神色古怪,不动声色地撇过梁雍和齐修玉,这两人看来是真搅合到一处去了。
‘张仪婉还是胎息后期,齐修玉已然是三重修为,更是修行的丁火功法,不知结果如何?’
纵然许玄见过那本名录上的气运显化,知晓张仪婉不凡,但此时还是难免有些疑虑,这修为差距可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赤红丹炉开启,散着莹白之光的愈气散缓缓升起,正是胎息级别的,齐修玉面上升起些得意之色,但转瞬就被压下。
她看向一旁的张仪婉,微不可查地扫过对方全身上下,确定是个普普通通的胎息后期,齐修玉心中涌起一阵喜意。
‘我是唯一一名晋升的。’
稍稍看向台上的梁雍,对方目光却根本未看来,反而因无趣阂着眼,齐修玉心中难免生出些忿怒之情,但隐藏的很好,脸上始终带着妍丽的笑意。
她在守青营待了这些年,和梁雍不知度过多少日夜,屡次去求着对方多予些资粮,梁雍却总是含糊其辞,甚至还严禁齐修玉借他的名义行事。
‘他不过玩玩罢了。’
一念及此,齐修玉心中更是有悔恨之情,当初加入守青营,正是奔着这位筑基护法的庇护,此人看着粗莽,实际上却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几番大战下来,营中换了不少人,多少同门都死在漓水边上,梁雍靠不住,东密如今主事的那许法言更是性情古怪,不好相与。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换条路走,便专心研习起丹术来,只盼在这次大比中胜出,也好进驻洛青的灵峰。
高台之上,许玄看向下方,张仪婉还是未曾炼出。
“可要结束比试?”
一旁的王习微此时低低问道,许玄沉默少时,见张仪婉的那口丹炉仍未有动静。
“这”
周边难免有些声音响起,下方围观的诸多内门弟子大都不识张仪婉,见着她还在上方苦苦支撑,纷纷议论起来。
张仪婉目光沉静,看向丹炉,其中的炉火十分微弱,但她使起来却如臂指使,自始至终,她都是反其道而行,减弱火力,以求最稳。
她很快就进入一种类似入定的境界,心无旁骛,只专心于炉火的变化之中,甚至全然忘记正在比试。
待到丹炉开启,积压已久的炉火再无拘束,猛烈燃烧起来,莹白的药散自炉中显现而出,丝毫不差齐修玉所炼。
“丹比结束,六人成丹,其中齐修玉、张仪婉二人所炼药散药性无缺,可晋升真传。”
随着宣告的声音落下,许玄稍稍点头,一旁的王栖云便差人运来三座金赤法坛。
三坛分祭天地、仙圣和祖师,在场共三百之众,大部分都为内门弟子,此时皆神色严肃,看向上方。
焚香、开坛,许玄按部就班,做着早已安排好的动作,他心中并无什么敬畏,但神情庄严,只见着师父名字时心中闷闷响了一声。
长老和真传弟子位于最前方,许玄默默扫视而过,目光在温思安、柳行芳、王承言、柳行芳、齐争义和张仪婉这几人停留几分。
祭礼行至最后,伴着唱礼之声,许玄气海中清气徐徐而动,向下方而去。
最先便是柳行芳,【劫法自来】这道篆文落下,涌入其识海之中,化为一方银白雷池,万千匹炼似的雷光在其中奔涌。
“【劫法自来】,怀刑威以养势,奉正律则剑明,生善杀恶,持物权衡,以长道行,增法力,掌【天心雷池】,可召律判罚,以代天心。”
下方的柳行芳微微一怔,许玄通过清气,只说是祖师秘法,柳行芳当即会意,不显露出异样。
按照许玄来看,这道篆文便是要求遵循雷宫旧律,重在威势,行判罚之权,几若雷宫仙将。
这道篆文所含清气最多,威势最盛,至于剩下的众人,许玄心有所感,清气缓缓同无形中的气数勾连而上。
许玄缓缓看向温思安,透过清气,可见对方身上莹莹血光涌动,或许是那伏易血统所致。
随着清气涌动,渐渐有篆文生出,落于温思安灵识之中。
“【伏易玄躯】,龙蛇变易,均分阴阳,化浊止邪,纯化血脉,直溯源流,有伏易神藏内生,亲五德正位。”
许玄愕然,他清楚的感知到,温思安身上的封印此时破开,甚至血脉有变,更为精纯,其法躯内似乎有千百颗炽热的大星内藏,龙蛇之气缓缓通过清气传来。
‘不用等穷河带她去祖地,这封印就解开了.’
温思安此时有感,许玄以清气传音,只说是祖师所留机缘,她立即会意,保持缄默。
‘无本命之物生出。’
许玄心思一沉,这凝聚成的篆文效力有些达不到他期望,甚至连本命之物都未有,不知是为何。
接着是王承言,齐争义和张仪婉,这三人受篆极快,依旧未有察觉,气息如常,不显神异。
许玄以清气相连,声音变换,毫无征兆地就在三人心间响起。
“大赤观赤明真人,今有遗赠,以馈后人,凡受机缘,不可泄露,否则性命俱散,身死当场。”
许玄未曾暴露自己,而是假托祖师之名,下方三人果然都有些异色,看向上方法坛的神情越发恭敬,显然是当作祖师显灵。“【冶父铸剑】,摹刻炼法,以成百兵,仿古若真,炼物愈多,则器物煅形、崩解、铸造愈加随心。”
这是王承言所受篆文,许玄心中生出喜意,这篆文用处极为实在,加持炼器、模仿古器,且炼器越多,境界越高,几乎注定能成就出一位炼器宗师。
看向齐争义和张仪婉,许玄气海清气微动,徐徐感应。
“【天雷胜殛】,天雷不伤,引雷入体,可时时淬炼性命,身怀雷霆愈强,则体魄、器艺威力越盛。”
这便是齐争义所受篆文,加持体魄、器艺,全和斗法相关。
至于张仪婉所受篆文,正如许玄所料,主要加持到炼丹,也有些其它用处。
“【既济成丹】,水火既济,物性明辨,众药亲之,易成丹胎,可长养后嗣,善育道才。”
前面还好,只是最后长育后嗣这几个字让许玄感到有些古怪,不知这二者是如何联系起来。
‘这二人先培养着,反正有清气控制,倒是不怕显露出异样,只是古碑之事,还是先不告知。’
篆文如今增长灵根,并不显化在外,而是暗中生效,只要没人细究修行速度,便不会有问题。
祭礼结束,众修散去,得了名次各自去领赏,新晋的几名真传弟子纷纷御风前去天青峰上,由许玄主持,在祖师堂上香跪拜。
已经炼气的挑好灵峰,便去准备入驻的各项琐事,而其中仅剩下的两名胎息弟子则是让许玄带到居真殿内。
张仪婉和齐争义都有些忐忑,掌门亲自召见,这是莫大的荣膺,但心中又难免升起些疑虑。
殿中,许玄缓缓坐于主座上,看向下方二人,沉声道:
“你二人都已胎息,可想过炼气修行何等功法?日后有何打算。”
下方的齐争义神色一振,脸上显出些愕然和惊喜来,掌门这是过问他的道途,门中多少弟子做梦都想得其指点。
他先前在祭典中得来机缘,且已经定好要修雷法,此时心思通明,已有决断。
“回禀掌门,弟子欲修行门中《上仰天威法》,而后入守青营,以尽己力,护佑山门。”
“不错,你父亲是齐修礼?我当年还见过,让他在白石管事,是个进退有度,不失血性的,你入了守青营,莫要让你父亲失望。”
下方的齐争义闻言,血液上涌,激动万分,只沉声道:
“弟子明白。”
他和父亲性情不同,当初他本就欲入守青营,还是齐修礼托关系让他入的望气堂,父子二人为此有过争吵。
‘掌门都同意我去了,这下他找不到借口了。’
齐争义轻舒一气,但心里又念起望气堂的师兄弟,不免有些伤感。
一旁的张仪婉似乎还未想及这些关节,她炼丹求药,是为祖母延寿,如今目标达成,炼气一事她却未有决断,先前在祭礼中响起的祖师声音更是让她疑惑。
许玄看向张仪婉,这女子有些惶然,抿了抿嘴,低低道:
“回禀掌门,弟子尚还不知选择何等功法。”
“既然如此,那我便来替你决断,就修《长光明烛法》,此法虽是三品,但为丁火之道,适宜炼丹,你可愿意?”
许玄看向下方,三品功法,这几乎是要求张仪婉放弃道途,专为门中炼丹,不知她心中如何看。
“回禀掌门,弟子愿意。”
“你可想好,这是三品功法,修到筑基已是极限。”
“弟子明白,只是再修高品的功法,恐担不起师门重望,修行此法,能安心炼丹即可。”
张仪婉脸上反倒显出些轻松之色,她和齐争义不同,在她看来,此生能成筑基即可,她又不善斗法,选个适宜炼丹的功法自然最合适。
“你既有此心,我便也不多劝。”
许玄一笑,看向二人。
“且去领功法和灵物,早日突破炼气。”
下方的二人领命,齐齐离去,各怀心思,走出大殿,寒暄几句便分开离去,显得生疏。
许玄以灵识感知这二人,轻叹一声,果然这些新收下的弟子大都无什么情分在,只盼日后莫要生出嫌隙。
“南海的事情已经了断,我龙身正在闭关,恐怕十来年后就可尝试突破。”
许玄心声响起,唤起天陀。
这些日子他细细问过这老妖当初和溟泽到底有什么联系,但得到都是些含糊的说法,最后天陀更是直言自己忘了,让许玄再难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许玄心神瞬间归于气海,天陀着一身金白道袍,立身在那太阴道台旁,此时问道:
“你授下篆文,可有反馈?”
许玄默默感知,调出那道仙箓,其上记载的名字却仅多一个,是柳行芳,其余之人却无。
“看来自行凝聚的篆文,才能登上这仙箓。”
许玄心有所感,看向身旁天陀,沉声道:
“如今篆文也授下,唯一问题就是,功法去何处寻?”
天陀沉思片刻,斜靠在那白玉道台旁,叹道:
“既然【劫心池】和【降雷泽】是因【洊合】尊位而生,是社震二雷联系的基点,那位上洊真君必然有功法在。”
“祂的道统在北海,你多留意这边来的事物,按照你的气运,应当是会寻来,实在不行,等你龙身成就紫府,亲自去北海求取。”
天陀此时也有些疑虑,许玄闻言,思及此事,叹道:
“龙身那边也不太平,本来是想着借火鸦避祸,却卷到南溟争斗中去.”
说着,许玄缓缓抬头,看向天陀,目光沉凝。
“时至今日,我有一事要问你。”
他语气严肃,神色认真,看向斜躺在一旁的天陀,沉声道:
“你当初寻上我,是偶然,还是必然?”
天陀缓缓起身,金瞳明亮,似乎未曾料到许玄会问这个问题,嘴角渐渐生出笑来,看向天上飘荡的血色海,只低低道:
“都有。”
气氛瞬间沉凝,许玄看向上方的白玉天宫,清气有感,缓缓运转。
(本章完)
第215章 剑宗
第215章 剑宗
彩云峰,明思殿。
白玉桌案旁静坐二人,松香徐徐燃着,天光正盛,斜斜照进殿中。
“我已可突破九重,凝练性根,最多两年后便可筑基。”温思安煮着灵茶,白雾升腾,遮住她的脸来,她动作轻柔,缓缓沏上一杯,递给面前之人。
许玄眉眼中显出几分喜色,但又思索起来。“筑基丹一事,恐怕还需考虑。”考虑及此,许玄取出那副渊血丹的方子,摆在桌案之上。
“仙基、灵物混一,塑成内景,造化玄象,凝合性命,炼时当以.”
温思安看过这丹方,低低道:
“我自觉有些把握,不用服丹,应当也能突破。”
“《商羊闻雨法》所成为【祥水兆】,是喜雨之象,【祈霖舞】则是奉雨师之职,有云钟风鼓,青鸟梦雨二象,成就则可感应风雨,细雨滂霈都在一念之间,更能以梦预示,颇为神异。”
她轻轻转身,桌案下莹白如玉的龙蛇之躯缓缓探出,以尾尖勾起玉杯,轻啜一口。
许玄看着温思安如今的龙蛇半身,神情有些古怪,初时看去,真如妖类一般。
“现在可能变化回去?”
“尚还不可,这半身神妙极多,需要一一收敛,才可复归人身,恐怕要待我突破九重之后。”
温思安看向半躯的莹白鳞片,轻轻触之,心中也觉有些别扭,只是这法躯内生的神妙很快就冲淡这份感觉。
如今她修行的速度几乎比先前快上一倍,气海之中,阴阳均平,吸纳各类性质的灵气都可尽最大功效炼化,甚至她在天殛山闭关,修行速度之快,若修的是雷法一般。
这具法躯更是内生各类天赋神通,温思安自觉不去修持法术,专炼此身,都能有极大成就。
“你早早便将这血脉解开,不知是福是祸.”
许玄目光沉凝,他能感知到这龙蛇半躯之中蕴含的神妙,远远胜过穷河昔日显露,温思安的血脉经过篆文纯化,恐怕较之上古先民也不遑多让。
“事事避退,不是我愿,既然解封这血,待我筑基,若能为宗门驱策十年,也已足够。”她转而看向许玄,递来灵茶,语气幽幽:“神通一事,不知你如何看?”
温思安眼眸沉静,却握紧桌上白瓷茶杯,透露出不宁的心绪。
“若要成就神通,要准备之事,大致为三样。”许玄自然理解其意,轻扇茶水,眼中多上几分忧虑,轻叹道:“我近些年翻阅道藏,也知晓些其中关节。”
他将手按在白玉桌案上,杯中茶水微微晃动。
“一是要功法,如今在外的筑基功法多,但紫府一级不是能交易或抢夺来的,大都是为仙道私藏,洞天遗留。诸位大人愿多些筑基,以为驱策,却不愿自哪处野地里冒出位紫府。”
这道理许玄自是明白,筑基再多,紫府想杀,也仅是一个念头的事,自然不会防备,反倒愿意多些散修筑基来驱策,但要将其成就神通的路子锁死。
“二是要资粮,若是有同道途的紫府灵物最好,甚至有的还需意象相合,但这一道也非必需,只是加快点化仙基,勾连大罗用。”
“三便是洞府,若要成就,闭关时间短则十年,长则三十载,其间仙基正处于变化之时,性命寄托于太虚,一旦被人惊扰,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温思安秀眉不展,低声道:
“《震耀问灵法》乃是北海传来,内有神异,堪比四品,只是北海在辽国外,却不是好去的,如今震雷不显,灵物也难寻。”
“如今能准备的,当是闭关一事,依师兄所见,是在山中闭关,还是另寻他地?”
“恐怕仅有在山中闭关这一条路。”
许玄心思通明,轻叹一气,各家紫府都关注着此地,一位修成剑意的筑基还在可控范围,但要是成就紫府,那就真有些失控了,在外闭关恐怕会死的不明不白,也只能在山门中。
他即使以古碑遮掩,天陀施法,从众多紫府的眼线中走脱,身上疑云可就难洗清了,更别提还有扶尘宗在,这家的态度至今还不明。
可依照许玄的性子,这仇怨自然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间,几乎无有和解的可能。
‘恐怕我现在还活着,只是为入那片战场,动摇【昆巍天】。’
两人一时有些沉默,若无紫府作保,想要突破实在是难,许玄本欲让龙身先成神通,再谋出路,可南海那边也不太平。
而且随着修行,许玄有些感悟,或许两边同时突破,才是正途,这便几乎绝了他借力龙身的想法,仅是多了条退路。
“如今先修行,待我突破后期,届时筑基之中,自无人能挡我。”
“恐怕再过数年,朱家那边就有动作了,不知虞城前辈,到底有何等抱负”
“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玄眼眸稍敛,语气中多了几分深重的忌惮。
“我见过他数次,他所谋甚大,当初在陈家大寿上所言,其仇其恨,经久不息,寻常以枭雄面貌示人,但实际上对什么灵地、资粮都不感兴趣。”
“这些年我遣人刺探过,他对族事也不甚感兴趣,当甚至他亲子都少有见面,偏偏他又对一统原上这事颇为偏执,恐怕有更深谋划在。”
“你说,可是为突破.紫府?”
温思安压低声音,问及此事,有些忧虑。
“或许,常人都说他修成两道仙基,难以突破,但或许有些法门。”许玄皱眉,先前他自然是不信,但如今他自身仙基便是一体二面,可分两道,朱虞城若是有些秘法,说不得还真能功成。
‘哪家紫府会保他?’
许玄默默沉思起来,柳家和敕雷道有关,段家为定极山,空剑门则是被万金真人选中,朱家和哪一道有联系,至今未有显露,不免让人忧心。
“如今思虑这些事情也无用,我成就剑意,待到突破后期,若是他要动手,也无惧,静待事变罢。”
许玄起身,嘱咐温思安几句,关于篆文之事,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谈。
许玄已将大致情况都同温思安透过清气告知,包括有几人受篆,功用如何,唯有篆文的来历,只说是祖师遗泽。
御风直至天青峰上,却见二人早早在此候着,一青衣男子,身后站着一金甲壮汉,两人见掌门归来,齐齐行礼,正是柳行芳和齐争义。
此时齐争义已然突破炼气,气息还未完全收敛,身上隐有金色雷光涌动,许玄看及此,倒是想起一事来,他身上还有一道闲着的筑基神雷在,为【灼恶光】。
丹霆炼入三道雷光,内藏一道瑞鸟霆,自种雷渊得来的还剩四道,阳煞罡雷、阴魂泯雷和正音鸣雷已经藏于气海,无论是以泽龙控制,还是藏于劫池,这三道都已足够。
至于剩下这道【灼恶光】却暂无用处,或许可寻个时机,赐给齐争义。
“师父,争义已经突破炼气,且前些时日天雷大作,他于雷中练习枪艺,悟得枪势。”
柳行芳声音恭敬,按理来说,这事情不用他亲自领着齐争义来传达,显然是有提携这位师弟的意思。
许玄心有明悟,两人关系好,这倒是不错,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多说,可让行芳代为转达。
如今齐争义、张仪婉和王承言修为太低,许玄暂未全部告知篆文之事,只是暗示是祖师所留机缘,让这几人多来往,准备等待其修为高些再谈。
齐争义是个直爽的性子,未曾多想,张仪婉性子孤僻,这些日子在瑞雪峰上闭关,至于承言,如今日日夜夜都缠着温光,在篆文加持下炼器技艺进长极快。
“好,我门中多习剑道,有人练枪,能增些别的气象也是极好的,争义,你这枪法是自何处习的?”
许玄看向对方,齐争义身形极高,若尊铁塔一般,先前门内最高的习微师兄,如今再看,齐争义还要高出王习微一个头来。
“回禀掌门,是我家中所传的一套《破军枪术》,仅是凡俗技击之术,但出自军阵之中,也算实用。”
齐争义声音粗犷,许玄却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军阵”二字,转而看向对方。
“如此说来,齐家祖上还参过军?”
齐争义面上露出些迷惘之色,只道:
“我家族谱仅到往上六代,都是些寻常人物,不过我幼时听家中老人谈过,说我家本不姓齐,乃是前朝破灭,顺势更名,以为怀思。”
许玄心思一沉,前朝是大齐,如今他借着龙身,也窥得不少秘辛。
当今的那位离火真君,本是大齐朝中将领,借齐辽大战登上金位,行谋逆之举,成就帝朝。
这事情不甚光彩,因而不落文字,按着凡人记忆,这位开国帝君已然陨落,以太祖称呼,齐争义家中之姓竟然是因此而来,让许玄不免升起几分忧思。
‘果然,受篆的身上都有些异样在。”
“你既然炼气,法器便不能差了,让候火堂去炼件趁手兵器,去吧。”
许玄一笑,门中如今占据漓江两岸,吞下莲寺,年年出产灵物出产极多,就是造几件筑基法器,也是轻易的事。
齐争义闻言,露出爽朗的笑来,谢过掌门,不忘同柳行芳行礼拜别,接着才御风离去。
“倒是个粗中有细的。”
许玄看向柳行芳,忽地眼神一沉,有所感应。
“你突破了?”
柳行芳俊逸的面上显出些笑意,只道:
“本欲先告知师父,却耽搁了。”
他气息显露,已然是炼气七重境界,同时握住法剑,便见银白剑气蓬勃,锋锐无匹。
“好!”
许玄面上露出真切的喜色来,行芳成就剑气,如今在炼气境界已算得上好手,只要不遇上九重的修士,几乎少有敌手。
两人正欲谈论此事,山门外却传来呼喊声,一股凌厉至极的气机自外隐隐传来。
“大赤观主可在?【太平剑宗】有请。”
(本章完)
第216章 太平
第216章 太平
洛青山外,云端之上。
一白袍青年静立云端,面容称不上俊朗,但自有一番出尘气度,背着柄月白法剑,月华萦绕,桂香清远,身形同云气的边界模糊不定。
许玄自山中御风而出,神色如常,心中却难免生疑。
‘剑宗?’
离国七宗,他所知有上霄、太真、扶尘、青华,此四道多有行走,其中以太真和扶尘二宗入世最深,在离辽之争中出力极多。
至于剩下的三宗,大都避世不显,许玄少有听闻,只是知晓其名,分为【太平】、【穆武】和【始一】,如今这家来人,自号是剑宗,让许玄难免有些疑惑。
那白袍青年见着许玄,面有笑意,取出一面莹白令牌,上有【太平】二字,有神通光彩生出,显然是紫府留下的信物。
“希元道统,太平山,吕观,见过剑仙。”
“先前自称太平剑宗,是外人所言,如今见着贵观,当容我言清法统,还望剑仙莫怪。”
许玄看向对方,此人神气内藏,仙基隐有波动,一时若在眼前,一时又在天边,太阴变化、共依之性凝练一身,极为不凡。
“大赤观,许玄,见过道友,可入山一叙。”
许玄看向对方,却见吕观轻轻摇头,神色严肃。
“不必了,贵观乃奉玄法统,和我有冲,不便入内。”
“此来是请观主入我山中一叙,有几位真人想见见剑仙。”
“这”
许玄一时有些沉默,自己不知这剑宗跟脚,哪里敢妄自前去,若是让这家看出问题来,恐怕性命难保。
“该如何答?”
许玄轻声问及天陀,这老妖的声音幽幽响起。
“太平山是有名的正道,倒不至于难为你,拒绝也无妨,只是你先前正忧愁闭关一事,说不定可从这家身上寻来些转机。”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前方,只道:
“不知真人是何意,可否说清些?”
吕观面色如常,沉声道:
“自是可以,我太平山欲理清剑脉,定下剑道源流,故而历代都遣人出山,请世间剑仙入山一叙,前往【胜元仙碑】上留刻剑意。”
“此世新成就的筑基剑仙不过四位,【郁华】、【天枢】这二位已经入过我太平山一趟,南海的【混溟】剑仙太远,我便先来北地,请【辟劫】剑仙一趟。”
“辟劫?我可未曾起过这道号。”
许玄面上显露出些疑惑,但心中却安定下来,他身怀的两道剑意,按照【洞化剑匣】所示,合则为【混劫】,分则为【混溟】和【辟劫】,如此看来,太平山果然看不出这蹊跷。
“道友不知,此非道号,而是剑意尊名。”吕观面色稍沉,叹道:“当初我山也请过冲阳剑仙,他是纯正的奉玄剑脉,剑名【玄从】。”
“此番请许观主入山,也是欲看一看,观主的剑道,到底是不是上承雷宫,而非奉玄。”
吕观低低叹了一气,低低道:
“我山归属【希元】剑脉,说起来同许观主的山门还是有些联系,若是观主一身剑道真个归属奉玄,那便有些麻烦,但若是雷宫,路要好走不少。”
“当年温剑仙前往我太平山,诸位真人欲让他舍弃山门,在我山中修道,也可自保,只是他执意要出世,才招致祸患。”
许玄心中了然,太平山似乎有些善意,若是此去能理清身上剑道,至少能减轻来自扶尘宗的压力,这一道不知为何,极为忌惮奉玄剑脉的剑仙。
“既然如此,自是可去。”
许玄看向对方,心思急转,只道:
“不知仙山在何,所去需多久?”
“我山在越地,倒是不算远,乘飞舟数日便可来回。”
吴观一笑,似乎放下心来,转而道:“只是归山之前,我还需前往一趟离辽边疆,待上月余,以观一剑。”
“道友可欲前去?我师算准,说是【越绝】剑脉存世最后一剑,即将斩出,可谓世间剑道绝景,不少剑修都会前去观礼,【天枢】剑仙闭关突破,【郁华】剑仙却已经前去。”
对方言毕,许玄还在思索,天陀的声音却已经响起,怪叫道:
“【越绝】,你怎没这消息!险些错过,必定要去边疆,太平山什么的都无所谓,此行说不定可窥见那卷《越绝生死书》。”
“《越绝生死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仙传承,仙人所留,据传若是得来,只要剑道境界足够,一日成金丹都可。”
许玄心中一惊,这事情他分毫未知,显然是极为隐秘的消息,吕观肯告知自己,显然是怀着些善意在。
“既然有这般传承显世,说不得真人都会出手”
“你怕什么,反正有这个太平山的小子在旁,哪家紫府失心疯了对你们出手。”
天陀似乎非常在意这所谓的《越绝生死书》,完全不顾风险,先前就是许玄拿出《太上奉玄书》,内藏奉玄道藏,这老妖都是兴致缺缺。
“既然有这等壮景,当去一观。”
“好,既然如此,待十日之后,我便来寻许观主。”
吕观言毕,行礼告别,月华涌动,其身形瞬间不见,再无踪迹,连许玄都未察觉出异样来。
“他修的果然是太阴,不知是何仙基?”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着太阴仙基,这等变化之神妙还在宙辰道统之上,空间都未波动分毫。
“你是灯下黑,这仙基不就是道境中那月池之变,名字都如出一辙,就叫【影娥池】。”
“如此说来,太平山可是太阴道统,有这一道的果位真君在?”
许玄闻言,心中有些讶异,却听天陀嘿笑一声,直道:
“怎么可能?四象的果位,除了少阴,可都空着,就是你说的那金乌杨氏,恐怕也是使了什么法子,保住个从位真君。”
“四象、祖炁之位,历来都是仙人专属,金丹根本不配。”
许玄正要继续发问,却听天陀叹道:
“我不多言了,这些事情不敢妄议,你且准备接下来的事去。”
言毕,天陀果然沉寂,不再多言。
许玄懒得同其再谈这些,转而入天殛的大殿中,心思渐定,如今太平山肯介入,有了转机,好生利用,说不得突破紫府能更为顺利。
如今最坏的情况便是人身陨落,至于龙身那边,纵然有些麻烦,许玄自信还是能安稳突破的。
尚光妖王是离去了,但奉焰山可不是孤零零一家,白狐和飞廉二脉都在,其中那位窃文妖王更是即将突破紫府后期,三族在南海已经是第一等的势力,金丹不出,谁人能挡?
唯一的变数,就是东海龙宫,许玄思及此事,有些疑虑,不知道几位龙君对南溟到底是何态度。
东瀚和南溟本来亲近,后来因【归命】龙王陨落,东华之事而交恶,许玄纵然问过天陀,这老妖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让他先闭关再说。
许玄沉下心神,缓缓调息,如今还是先准备同吕观相游一事,路上顺便揣测清楚几家仙宗的意思。
赤云南掺和进来的就是宋氏、太真、扶尘三宗,若是能理清个中关系,自有走脱之机。
至于天陀所说的什么《越绝生死书》,许玄虽有兴趣,但却不欲主动去寻,天陀连金丹道藏都未有什么兴趣,听闻此书的消息这般激动,想来一旦出世,真君都要动手,当要谨慎才是。
‘越绝.不知是何等剑道?’
许玄心思沉定,周身剑意徐徐流转,搅动殿中烛光。
(本章完)
第217章 蓐肃
第217章 蓐肃
天水,成纪城。
古老的黑石城墙上满是刀剑痕迹,城中冷清许多,少有修士往来,不复往日繁华。
许玄同吕观一道立身云端,眉头紧皱,看向不远处,曾经灵气充裕、浩渺无边的天水福地此时已然不见,天水郡的核心之地一片荒凉。
“帝家,撤走了.”
许玄看向更北方,漫天烟沙之中,隐隐传来血腥气息,两国交战,恐怕已经到了最为惨烈的时刻,宋氏竟然连祖地都搬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氏势颓,天水福地已经搬离,仅余几家仙道、世家在此,不知萧氏攻来,可能挡住?”
吕观看向远方,神色感慨。
许玄默默听着吕观所言,心中却升起明悟来。
‘宋氏、萧氏,而不是离辽,看来这几家仙宗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置身事外,以两国之战为两姓之事。’
‘离帝的江山,这些仙道怎么会用自己性命去代他守,真要攻来,不倒戈就算好.’
两人一时沉默,许玄都已忘记来此为何,心中思虑满是辽国的军伍、修士,如今天水郡作为宋氏祖地,已然被放弃,紧接的赤云将来又有什么好下场?
忽见云气破开,一道金气交转冲激而来,稳稳停在两人面前,显出一年轻女子身形,身着金袍,生得明艳,此时走来,语气中带着些劝解之意。
“提锋山,澹台易羽,不知二位来我天水何事?外来修士还是早些离去,天水如今可不是游历之地。”
她气息散露,已是筑基中期,此时看向面前这两名外来筑基,眼中有些疑惑。
许玄和吕观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这位太平山的弟子开口,神色沉稳,笑道:
“原来是提锋仙道,我二人借路天水,往北而去,欲前往六府之地,看一看边塞风光。”
澹台易羽在听闻对方所言后,若有所思,眼中光彩一转,低声道:
“六府已经丢了三府,如今两国战事激烈,却不是什么好去处不知二位道友,是何地仙道出身?”
她见识多广,一眼便认出眼前二人来历非凡,身上剑气萦绕,想来是哪一处剑道出身。
“太平山,吕观。”
“大赤观,许玄。”
二人接连报出名号,澹台易羽闻言心中恍惚,太平山贵为金丹仙道,更是唯一以剑立名的,竟然自越地过来,难道是要插手两国战事?
至于真假,在对方取出那面太平令后,澹台易羽已经无比确定,真是这一家仙山的传人。
至于这大赤观,是哪一家紫府仙门?
澹台易羽对这名字有些印象,此时细细思索,想起许玄这名号,却忆及武家当年搬离之事,南边赤云似乎正有位修成剑意的,姓许,莫非是眼前之人?
再度看向二人,只觉两人都深不可测,气势惊人,此时却有声音自她心中响起。
“请这二人来山中一趟。”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带着漠然的冷意,澹台易羽却十分清楚,是门中的蓐肃真人传音,如今提锋山仅这一位紫府,权威盛极一时。
澹台易羽此时脸上神情柔和许多,周身飘忽的金气收敛不少。
“二位道友,我家真人有请,不知可否随我入灵山一趟。”
许玄听及此处,心中泛起涟漪,提锋山仅有一位紫府,道号【蓐肃】,如此说来,正是当年前往赤云寻天陀的那位,险些要了自己性命。
吕观在一旁听着,笑的爽朗,只道:
“能入天水旧地看看,自是可以,只是.”
他看向许玄方向,低低道:
“许观主,不知你可愿意去看一看?”
许玄此时心神一沉,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仅以心神问及天陀。
“可要过去?当年你在这地方,就是提锋山在看守。”
“无妨,去就是,我正好看看昔年情况。”
许玄闻言,看向吕观,沉声道:
“既然是真人传令,自是该去一趟。”
澹台易羽见此,轻缓一气,要是眼前二位都不愿前去,她还真无什么好的法子,偏偏门中的这位真人又是个性情极古怪的,来历都十分神秘,从未显露真容,门人皆都畏他。
“请。”
她轻笑一声,金袍在天光之下光华流转,身化一道金线,向着灵山方向而去,吕观和许玄紧随其后,不过一瞬,便到了提峰山前。
三座低矮的灵山紧密相连,围成一圆,山中金气内藏,少有林木,多有金袍道人往来,并不居于灵峰之上,而是修建崖窟、地穴,溢出的金气将山岩染成金银二色。
一座以宝金铸造的道门立于山前,匾额上以银字写着【提锋藏灵】四字,许玄看过去,却见这匾额旁忽地睁开一对银亮的眼珠,看了下来。
“师妹,这二位是?”
匾额下方,金气渐渐凝聚,化为一口,此时声音悠悠传来。
“藏门师兄,这二位是真人请来的贵客。”
澹台易羽看向道门,声音清亮,许玄却心中有些讶异,这道门的器灵宛如常人一般,澹台易羽更是以师兄称呼,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景象。
“既然是真人贵客,快快请进。”
金气化作的大口朗笑一声,收敛异象,澹台易羽冲其微微臻首,便领着许玄和吕观向山门内而行。
“贵道点化器灵之术,当真了得。”
吕观待到走过那道门,看向澹台易羽,稍稍感叹,不料那座道门上金气再度凝聚,化为一耳一口,又有声音悠悠传来。
“这位贵客,我不是器灵,我乃提锋山第十二代弟子之首,藏门是也。”
听闻此言,吕观原本沉稳的脸上露出些歉意,转身看向那副道门,微微躬身致歉。
澹台易羽见着其所为,心中惊讶,不想这仙山传人姿态这般低,柔笑道:
“道友误解了,藏门师兄乃是自然通灵,非我等点化,至于所谓器灵.我提锋山一概都是以师兄弟称呼。”
“若藏门师兄,他亦知喜怒哀乐,懂得修行道法,和常人又有何异?若是他想,也可化身人形,只是习惯在山门立着罢了。”
许玄听及此言,若有所思,门中温光是火灵出身,但其心智却是和常人无异,就是谄媚了些。
“听闻古时闻幽一道才是主掌器灵之法,不知和藏金所成,有何分别?”
许玄心思一动,想起他昔年所得的【起灵纳兵术】,正是道四品闻幽之术,将丹霆的灵性化出。
澹台易羽正行着,此时听闻许玄所言,眼中有些异色,便道:“许观主,这”
“不必称观主。”许玄说着,同时看向吕观。“以道友称呼即可,我观筑基小派,无什么可称的。”
澹台易羽思索少时,才低低道:
“闻幽是阴帅所掌,捉阴拿异,拘灵遣将,此道在时,魂魄若实质,可随心转移,故而要用器灵,捉些妖物,封在法器中就是,甚至多有魔修,以人为用,出名的法器便有万魂幡这类.”
许玄听及此处,却是想起门中库藏,慈海当初入魔,正留下一柄业火戒刀和一杆魂幡,这两件法器沾染天魔之气深重,叫许玄锁住,至今未取出。
“藏金所成,却是借着器物本性,养出性灵,麻烦的多,且如今魂魄为虚,更是不好点化。”
吕观闻言,若有所思,他出身高贵,见识更广,此时叹道:
“闻幽不兴,所谓阴神、阳神之法也施展不来,古人神游,意转周天,如今若是魂魄离体,紫府之下,顷刻便有性命之危。”
“不过倒是少了夺舍这类事情,也算有些益处.”
澹台易羽看向前方,一座宝金大殿正立于前方,殿前平整的青石道延伸向外,她止住步子,低低道:
“二位,我山真人已在殿中,两位入内即可,我在此等候。”
许玄和吕观对视一眼,便向着这座大殿而去,很快便行至殿中,浓郁的金气堆积在地上,化为水状,殿中明光煌煌,不见一人。
正当二人疑惑时,却见滔滔金气汇聚一处,逐渐化作一副金鳞玄纹宝甲,锋锐无匹的气息缓缓自甲上生出,引得这座大殿震动,这具宝甲若死物一般,毫无一点生机。
一顶耀日金盔渐渐凝成,缓缓贴合到金甲之上,仅这一瞬,许玄便觉此甲活了过来,这感觉极为诡异,不是甲中有人,而是这幅甲衣本身生灵。
白气渐渐填补甲衣中的缝隙,锋锐无比的金明之气收归于其身,那副宝甲缓缓拧头,看了过来。
“见过蓐肃真人。”
二人齐齐行礼问候,便听得一道冷淡,若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许玄当年仅是听得此声,便落个七窍流血的下场,如今却能站定,神色自若。
“希元、奉玄,怎个纠缠到一处去了,太平山此番行事,恐怕有违仙道众意。”
吕观微微上前一步,气态沉凝,似乎听出对方意思,只道:
“我山所为,皆是为天下剑道,无需谁来过问。”
“不谈这些,远来是客,坐。”
那道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中金气随之化为各色陈设,许玄和吕观各自入座。
“吕观.【无疑】剑仙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大父。”
吕观声音不卑不亢,响彻整片大殿。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能让蓐肃真人称为剑仙,想来是紫府一级,太平山身为天下剑宗,定然是有紫府剑仙坐镇,只是不知真君是哪一道的。
“你若回山,代我向其问好一声。”
却见那副金甲微微侧首,空洞的目光看向许玄。
“你是昔年赤云那人,温扶风的弟子,如今竟也修成剑意?”
他淡漠的声音第一次显露情绪,混着些惊异。
“正是,下修许玄,如今为大赤观主。”
许玄看向面前,感受到一股锋锐至极的金明之气,他神色如旧,分毫未动。
“倒是稀奇,师徒皆成剑意,难怪别人不容你这一道。”
“可惜了,生在赤云,还和那一帮遗老遗少搅合到一处,若是在北海,恐怕已经被收入仙山。”
蓐肃声音冷冷,转而收回目光,看向下方二人,只道:
“六府如今打得激烈,你们要前去.幸好如今是太真宗坐镇,若是扶尘宗,可是极不待见你们这类剑修。”
上方金甲轻轻挥臂,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极为刺耳。
“天水如今是我提锋山主管,若要借道前往北边战场,都要经过我允许。”
“当然,我不会拦尔等,此来只是问一问来意罢了。”
吕观神色如常,只回道:
“此来是见岚山王,前往他军阵之中,看一看情势。”
上分金色宝甲微微晃动,金明之气流转,声音再度响起。
“岚山王,原来如此,是去看那白猿出剑的,前些日子西海的众阳府也派人来,紫府真人及【郁华剑】一行,想来是你太平山告知的?”
“正是。”吕观眉眼稍敛,语气沉稳。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领我信物前去,以免路上生事,不然仙山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一副金气凝聚而成的令牌落下,悬于二人面前,许玄和吕观接过,齐齐道谢。
“走吧。”
上方的金甲隐去神异,化为散乱的金气,那位真人已然不见。
二人走出大殿,身后便传来震动之声,原本恢宏的宝金大殿渐渐变化,金气移位,逐渐收缩,化为一金衣小童,此刻怯生生看来,低低道:
“在下藏殿,二位慢走。”
澹台易羽此时上前,拉起藏殿之手,轻声道:
“二位,持信物往北而行,便可到六府所在,我便不送了。”
言毕,这女子便携着身后的金衣小童离去,许玄和吕观一道御风而起,往北而行。
在大殿之中沾染的金气此时缓缓凝聚到许玄手心,微微传来刺痛之感,许玄心思一沉,却未动,悄然看去,却见手心金气化为三个小字。
逍遥游。
这三个金字在许玄看到的一瞬便立即消失,许玄却是心神剧震,这正是剑道仙基之名,师父所成就的,门中真正的传承所成。
‘蓐肃到底是什么来历,似乎和师父有旧,今日写下这三字,是在提点我,还是’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漠,烟沙滚滚,天日惨淡。
许玄越是向前,越觉得身上剑意震颤,【洞化剑匣】前所未有的震动起来,其中的黑白之气似乎要交织出新的尊名,又转瞬既逝。
(本章完)
第218章 世子
第218章 世子
边塞,石漠府,剑关。
恶风阵阵,烟沙漫天,入目皆为荒凉之景,人烟稀少,偶有几处村镇的遗迹,其中已然空无一人。
地形干燥,沙土隐隐泛着红,残破的尸首堆积成小山,男女老幼皆有,最上方的已然在风沙中萎缩,血肉枯尽,化为森森白骨,下方的却在满浸的血水中挤为一体,再难分开。
偶有些妖邪之属,闻着血气,便就在尸山旁住下,打坐修行,渴了便掬一捧血水,饿了便啃几具残尸。
天边云气荡开,一道剑光落下,若怒龙一般,将这些形态各异的妖邪斩尽,然后便见滔滔紫黑之火自天而降,高大的尸山化为飞灰。
许玄收剑,缓缓落下,身旁的吕观不发一言,面色阴沉的要滴水一般。
“是修士所为。”
许玄压低声音,目光看向更北方。
“往日六府还算繁华,临近天水,仙道也多着,只是辽军当年杀来,这些仙家纷纷作鸟兽散,凡人却难走,辽军攻来,举止大都野蛮,才有此”
吕观身形模糊,似要隐入烟沙之中,月华扫过,一片安宁,静谧之意笼罩此地,将原本的血秽之气一扫而空。
他眼神中有些不忍,冷冷道:
“万千仙道,要招徒蓄奴、开矿种田,都是自凡人身上取用,夺人骨肉,掠人财物时自觉是理所应当,到了大难当头,却又舍治下凡人,各自逃命。”
“甘心赴死,不是人人都有此等气魄,我倒是不愿过于苛责此地仙道。”
许玄声音低低,看向吕观,眼神晦暗几分,多出些不明的意味:
“我观先前连位筑基都无,修为最高便是我,也不过练气后期,我昔年想过,若是辽军压境,恐怕也唯有携身边之人退走,顾不上治下百姓及门中弟子。”
吕观清朗的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他气态依旧初尘,飘然若神仙,反倒是许玄此时气势全无,看不出剑仙风姿。
“许观主已是剑仙,紫府有望,顾及山门却是轻松,不必.”
“非是此理,我昔年所想所为,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何走来,没什么不好说的,小门小派若想保全,一路上多有违背本心的事情。”许玄背后丹霆轻鸣一声,若在回应。
吕观面上有些愕然,思索一番,只道:“大赤观已是赤云有名的正道,许观主剑斩莲寺,救下北边不知多少百姓,却不必这般说。”
“我做这些,最根本还是为了山门,为身边之人,至于百姓一事,却不是我首要所虑。”
许玄此时有些触动,眼前之景让他想起多年以前,伏血山统一青巍时的日子,也是这般积尸成山。
“吕道友出身仙山,又是剑仙血裔,你自有行善之余地,当今之世,想要奉行正道,却不是易事。”
吕观沉默少时,再次开口,仅低低道:
“我自是明白此理,许道友或许误解我太平山,我这一脉不显,也是有因在,这些事情,我自然明白,山中前辈更是以性命教过我。”
他此时不再以观主、剑仙称呼许玄,而是平静淡然的叫了一声道友。
“那依道友之见,这事情难道就对了?修为低微就是作恶之借口?”
“自然不是。”
许玄看向对方,声音沉稳。
“奉行正道,亦有代价,不是空口就能应下的事情,我修行至今,就是为了能付的起。”
他眼中瞳仁闪过缕缕银白雷光,无形的劫罚剑意凝于其中,分外摄人。
吕观身旁太阴之气浓郁,化为霜华泄地,他若有所思,只道:
“许道友却是做过实事,知晓其中不易,我年少时往往也以为正邪之分,清清楚楚,若是有朝一日遇上此争,大不了捐躯就是。”
“如今再看,个中曲直,哪里分的清,对错纠缠到一处.”
“不必谈这些了。”许玄实在是懒得扯这些,自己仅是筑基,哪里来的资格去分清这些对错,若是上面的大人真个关心百姓,如今哪里是这个局面?
金丹随意施展些手段,举世便可受惠,若己土、乙木二道的真君,若是有意,想要天下再无饥馑,想来不难。
二人御风而起,前方一座苍凉的关塞横亘,其上兵戈水火的痕迹遍布,石墙叫血染得泛红,肃杀之气弥散。
“剑关到了。”
再往前,越过半边大漠,即是离辽对峙的战线,关塞下是座古城,其中修士纵然多,凡人却也不少。
许玄和吕观收敛气息,共落到城墙上,遥望大漠,按照吕观所言,他师门已和驻守此地的岚山王通过气,若是战场将变,自会第一时间通知。
“修士来此是为何,不怕叫两军交战波及?”
许玄一眼看去,都是些气息狠厉,一副散修做派的修士,这里接近战场,但这些散修却丝毫不惧,趋之若鹜。
“许道友不知,两国交战,虽是乱着,但也有不少机缘在,仅在这六府之地,不知有多少门派、世家被灭,多的是修士陨落,即使是军伍,也搜刮不尽。”
“来此的大都是些亡命之徒,脑袋拴在腰上,跟在离军后行走,仅为求个机缘。”
大漠外忽有动静,浩荡的离火冲天而起,携着滚滚烟气,遮天蔽日,重重幻景生灭,安危变化,化为一小山大小的朱红大斧,轰隆斩下。
一团铁灰之气自更北处冲天而起,其上密布兽首,豺狼虎豹,蛇鼠狐鼶,悉数张口兽嘴,万千扭曲的森森白牙显出,死死咬向上方的离火大斧。
两者碰撞,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远方烟尘翻滚,卷起沙暴,城中的修士却是习以为常,少有人惊慌。
以筑基的修为,隔着大漠,也能窥探些局势,许玄看去,只觉这离火大斧和铁灰兽首若万千气息凝聚一体,非是一人所出,威能介乎筑基到紫府之间,是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一级。
“这是?”
许玄心中忽有猜测,目光死死看向远方。
一旁的吕观此时开口,低低道:
“是两国军阵交锋,大将为首,一统军卒,而后辅以战阵,便有此威能。”
“竟能有金刚之威,难怪两国要养军,不然再多筑基堆去,也不过紫府一念之事。”
许玄心思急转,这秘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便问道:
“不知这军阵之法,因何而成,和金刚神灵之流有何区分?”
吕观出身仙山,见识自然多广,便低低谈道:
“紫府到筑基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究其本,是临近大罗的位置不同,仙基仅是描摹玄象,神通却是身化道征,若映照一般,至于金丹,却是入主大罗,与道同一。”
“愿力金刚、香火神灵,大都是借助地利人和,性命不全,天生缺陷,受制于人,位格极低,仅能借助愿力勉强相抗,但那些本就是修为高深的,转入佛国或神道则不同,强上不少。”
“至若军阵之法,是古代开创,将领和军士为一体,以人结阵,倒是能逼近金刚,但也不是紫府之敌。”
许玄却是目光沉凝,心中思索,即使是离辽两国的精锐,看来也挡不住紫府,个中差距,非是人力所能填补,但军阵有金刚的威势,已让许玄有些心惊。
“既有此法,不知各家仙道为何不去学来?”
许玄若有所思,看向远方,愿力金刚级别的战力用处也不小了,各家紫府却都是以培养打手为主,未见过养军的。
“这法子哪里是寻常仙道能负担的起的。”吕观轻叹一声,只道:“前方是岚山王的军士,想发出先前威势,足需近百筑基,自练气开始以秘法培养,气息相连,日夜操练,各自仙基宛若一体,加之有位神魂异于常人的大将,方可显威。”“也只有帝家有资格去养兵,寻常仙道,有名筑基种子,大都细心呵护,让其尝试突破紫府,哪里能舍了这般多的筑基。”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释修的金刚最为简单,有人接应,收足愿力便可成就。”
许玄目光一沉,还是释修的法子最简单,香火神灵还要山水安置金身,局限一地,这些和尚却只要将愿力寄于佛国,自是自由。
两人此时正谈着,却见关外烟沙一止,两军各自息兵,再无动静。
自大漠方位迅速飞遁来一阵金煞之气,停于关前,一身着白虎兽镜宝铠的青年将士走出,气息显露,已是筑基后期。
关上的散修顿时乱作一团,还以为这位是又来抽人了,纷纷向外逃离,却听得上方之人沉声道:
“吕观道友,许玄道友可在?世清世子有请,可来军帐中一叙。”
听闻此言,吕观面上有些疑惑,只道:
“宋世清是岚山王亲子,他寻我等作甚,时间也未到。”
上方的那将士却看见下方二人,目光一亮,御风而下,笑道:
“在下梅锋明,今日特来请二位,此事不是王上之命,仅是世子个人之意,想结交二位,不知可否一去?”
“道友是太真仙宗的?”吕观先行开口,认出对方来历。
“正是,我是兵临峰出身,来此修行。”梅锋明一笑,看向二人,只道:“可要去一趟,世清世子可仰慕剑道许久,今日二位来此,他若不是有事务在身,定要亲自来请二位。”
“许道友你如何看?”
“当可一去。”
许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对方驻扎在边疆,定然对局势看的透彻,如今天水福地搬走,已经传达了一极为不好的消息。
大离,可能要放弃北边这几郡,只是不知是何时。
“好,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前去就是。”
吕观声音沉稳,三人荡开云气,向着军阵之中而去,引得周边散修纷纷侧目。
一路向北而行,越过大漠,破开烟沙,便又见一处军镇,修士和军卒连营驻扎,一座朱红军帐正位于核心之地,上有朱雀、离斧、烟木等等玄纹。
梅锋明领着许玄二人走入营中,便闻得一道道呼声,皆是在喊将军,显然梅锋明在这军中颇有威望。
三人步入帐中,正中是一漆黑桌案,上方摆着各色文书,一着朱红软甲的英武男子端坐其后,脸庞若刀斧削就,棱角分明,带着股军阵独有的肃杀之气。
见着有人进入,他缓缓起身,脸上顿显出笑来,目光在许玄身上多停留几分。
“我遥感剑气横空,想来是二位剑道传人来此之故,来,还请入座。”
宋世清吩咐一旁下人,摆开座椅,请许玄和吕观入座,他目光沉凝,看向梅锋明。
“锋明,辛苦你了,外面还在修建阵法,需你去看看。”
梅锋明稍稍点头,径直转身离去,此时帐中仅剩三人,宋世清看向吕观,笑道:
“我父王同【无疑】剑仙交好,今日得见吕观道友,也算两脉之幸。”
“世子若是有意,我太平山也欢迎来访。”
“可惜我军务在身,不然必定要去上一趟。”
宋世清目光一转,却是看向许玄,笑意更盛,只道:
“听闻离国新出位修成剑意之人,今日得见,果然非凡,不知许观主道号为何?”
许玄思索少时,沉声道:
“先前未曾细想过,如今还是以剑意为称,就号【辟劫】。”
“好,倒是有几分雷法的大气象,我问过位族弟,他同我提及过赤云的大赤观,说许道友一身法力,性近社雷,可是真的,能否展露一二?”
“自无不可。”
许玄屈指一点,一道纯粹的银白劫光自指尖生出,悠悠挂着,浓重的劫罚之力逸散而出,令人心悸。
“果然是社雷,道友能踏上雷宫法统,又成剑意,有道友这般人物,当真是我大离之幸。”
“道友剑威已传遍离国,剑斩天魔,显化雷刑,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只是”
宋世清目光看向许玄,沉吟少时,话锋一转。
“诸家仙道对你的态度,可就有些难言了。”
说着,他看向吕观,笑道:
“当然,太平山是有名的正道,越地更是离国最为清平之域,许道友大可信任。”
宋世清轻按桌案,看向许玄,低低道:
“不过,许道友也该为自己道途考虑几分,社雷极为特殊,是各方关注的重点,如今细细算来,离国的社雷修士,也就堪堪五人,每一位都有重用,许道友若是把握好机会,自有神通之时。”
“依世子所见,我该当如何?”
许玄看向对方,隐约察觉到对方意图。
“离了山门,来我父王麾下,可为你寻来功法,保证你突破紫府,道友觉得如何?”
“为何必要我舍弃山门?”
许玄看向对方,语气沉稳。
“道友还不明白?蜀国的旧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未曾因这旧事享过一天福,更不是什么世家贵血。”
“只要你将观主的位置传给他人,待其筑基,你便可自其中摘出,届时多的是仙道要扶持你,不信你可问问身旁这位。”
宋世清看向一旁,吕观有些犹疑,但还是回道:
“我太平山自是愿意,只是此举”
许玄缓缓抬首,眼中粹然的银白雷霆流转,他轻呼一气,只道:
“恕难从命。”
(本章完)
第219章 袁公
第219章 袁公
帐中。
朱雀离斧玄纹莹亮,宋世清神色如常,那对瞳仁中却渐渐生出一点朱红,如墨滴入水,晕染开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扫兴了,毕竟赤云一郡,也不是我这一支血脉主管,今日同道友谈论这些,已有些僭越了。”
他的眼中的神异转瞬即逝,而后噙着和煦的笑,扫过下方二人。
“袁公前辈在此地之权极高,同我父王持平,还未曾出手过,不是能轻易见的。二位若是想见见越绝剑术,怕是要等上十来日。”
宋世清眉峰一转,声音悠悠,显得沉稳。
“期间二位便在军阵之后走动,倒是无需参与到战事中,虽有紫府在太虚中看着,但还是要小心些。”
言毕,许玄却是心神一动,思索起来。
‘袁公,不是给白狐看阁那位?竟然来到边关,宋世仪当初进入洞渊,想来就是为此事。’
“我还有军务要处置,便不多留二位了。”
宋世清沉声说道,下方的吕观和许玄自然会意,客气几句,便离了帐中,御风离去。
恰好此时那梅锋明入内,见着这二人离去,若有所思,看向上方的宋世清,这位世子面色已然有变,若铁铸一般,尽是冷意。
“众阳府的人也来了,叫宋世仪搭上线去,如今在天上的【朱天】宝船里。”
梅锋明看向上位,声音有些迟疑。
“郁华剑也在上面?”
“我以阵法遥遥感应,察觉到一股若大日般炽盛的剑意,普照天际,想来便是那位。”
谈及此人,梅锋明神色严肃,看向上方的宋世清,沉声道:
“如今怎么看,王上让我等拉拢那许玄,他却是这般意思,赤云涉及【昆巍天】,在禄炁封神的局中,不是我等能干涉的。”
“封神.呵,洞天里的大宗想的倒是好,山水神灵一封正,我们这些小宗如何自处?到底谁听谁的。”
宋世清轻呼一口浊气,看向下方,低低道:
“你太真要的兵武伐谋,扶尘求的是光明普照,都能借着禄炁再催生出金位来,自有好处,可我们这些小宗,却是白白让权。”
“帝家呆在洞天,享足清福,征伐镇守之事,都落在我等身上,如今有封神的手段了,就看不得我们这些小宗掌权,真是.”
宋世清面色沉凝至极,他身为岚山王独子,注定要继承王位,而帝家行的封神一事,却是要逼这些小宗让权。
“你还是慎言罢,宋世仪正在上方,说是来监军,恐怕也是存着些心思,”
梅锋明低低提醒,宋世清身旁却渐渐有朱红宝焰升腾,一毛色深黑,唯有眼瞳朱红的熊罴隐隐自火中探首。
“我是【赤罴】,他是【丹雀】,本就一级,我在此坐镇这些年,和辽国打生打死,他宋世仪倒是好,出身比我高些,就敢到我这处逞威。”
梅锋明稍稍摇头,身上宝甲挂着的金煞之气越发浓烈,好似道道匹炼垂落。
“如今我等能做的,便是多安插些自己人,推举入神位。我已定好,突破紫府,宗中便让我去领征伐之位,神号【正武】,虽然有些职权,但还不够。”
“我父王也将治下的山水神灵之选安排好,都是死士,忠心无二,如今就差雷部,还没个定数。”
宋世清面色渐渐变得阴沉,冷冷道:
“那许玄先看着,他虽拒绝,但之后越绝出剑,定然还是要靠着我等观礼,有的是机会,再不行,等昆巍天落下,将他整个宗门都迁来。”
下方的银甲青年若有所思,只道:
“扶尘宗的诸位正忙着试探丙火,要夺焰光,如今怕是无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不过,宁杀错,莫放过,这道理,扶尘仙宗可是明白的很。”
“就是此人并非奉玄剑脉,和丙火没有纠缠又如何?社雷难道就是好走的了?”
梅锋明嗤笑一声,似乎对这家仙宗的行事很是不喜,只道:
“神雷禁绝淫祀,无令而杀,社雷伐坛破庙,以律降劫,【天枢剑】已经为少阴道所用,以来牵制离辽二国封神之法,如今又将多出个谋划外的社雷剑仙,怕是下场比那位周始好不到哪里去。”
“周始.这人也快突破了,他若是重证神雷,几若持剑抵在离辽二国心窍上。”
“说来,梅冶仙子,可是和其斗过一场,不知如何?”
宋世清提及梅冶之名时,声音和缓不少,下方的梅锋明看的直皱眉头。
“她受了重伤,勉强能挡住十来回合,不过那位龙子倒是厉害,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挡住那般长时间。”
“龙种竟然出了位剑仙,好在是南溟的,若是东瀚,恐怕将来会成大患。”
“我离国不是也有几位?那许玄不也是,还修的社雷。”
宋世清不以为意,只道:
“至于那龙子,先看看天池那边容不容他,算算时间,昆仑的麒麟也该下山,南溟和这脉有怨,两边定要对上,这些妖类走不到一处,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位世子起身,缓缓走出军帐,梅锋明随后。
两旁侍立的军士纷纷行礼,他的眼中渐渐又有朱色漫染而出,天上仅余云气,他清楚地知道,在太虚之中,正有艘朱红宝船,看着下方军士的一举一动。
——
云端。
天风浩荡,云气飘忽,银白雷光腾跃而过,旁边则有霜华流转。
吕观同许玄此时止步,立身在云端之上,位于高处,静静看着前方的战线,近万的离国军卒排开阵线,将剑关以外封锁。
营中的朱红大旗随风翻滚,【岚山】二字极为醒目,刀剑、斧钺等等兵器林立,血腥、惨烈的杀气冲天而起。
核心之地,有百来位筑基助驻守,着统一的朱红宝甲,气息凝练如一体,为首的将领是一筑基巅峰的修士,神魂凝若实质,几若出窍,化作金丝同每一人相连。
这群筑基上方悬着一柄朱红大斧,上有丹鸟离火玄纹,斧柄深黑,锋刃银白,血煞凝聚为九重光环,绕于斧上,显然是紫府级别的灵器。
“【离斧军】,岚山王手下的精锐,相传斩过辽国一位香火神灵,纵然是那尊神道离了山水,威能大减,可这战绩也极为不凡,实力类同愿力金刚。”
吕观声音低低,他这一脉同岚山王有些交情,自然知晓其事迹。
“果然是精锐,只是.既然都有这般多筑基,何不让其尝试突破紫府,就是能成两三个,恐怕也比这军阵厉害。”
许玄心思一转,百来名筑基,这可不是小数,凑在一起虽然厉害,但也就是愿力金刚的级数,和紫府还是天壤之别,为何岚山王不让手下突破。
“筑基也不是那般轻易的,这离斧军中除了那位将领,剩下的都是以秘法催成的,修行的功法更是特殊,天然有缺,突破不得,单打独斗很是平庸,胜在能以仙基勾连,动用阵法宛如一体。”“不然上哪里寻这般多筑基来,若真个细究,下方大半人此生最多也就修至练气,只不过借着秘法突破,哪里有紫府之望。”
吕观稍稍摇头,细细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王侯,手下便有这般多筑基看来都是催成的,以道途换修为,不过这数量也极为恐怖了。”
许玄稍稍感叹,也只有帝家或是仙宗养的起,就是紫府仙门,恐怕也培养不出这一众将士。
“如今便在剑关附近修养,以待那位出剑。”
吕观看向北边,一片苍茫的铁灰之气,卷积而下,将辽军的情势遮掩,偶有几名骑着黑鬃宝马的将领走出,同离国这边的将士捉对厮杀,暂时未有大动作。
“可是世子所言的那位袁公,和越绝剑脉有关,不知是何来历?”
许玄正欲问问这事,毕竟太平山号称剑宗,有理正剑脉之愿,想来对这些事都极为了解,吕观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两位何不来船上一叙?”
一道女子的清亮笑声忽地响起,太虚洞开,浩浩朱红之光照耀而下,一艘华美宝船显化而出,好似座要塞一般悬在云端,将天光遮蔽。
许玄只觉这声音熟悉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过,目光看向船上,便见朱雀形制的船首上,正站着一青衣女子,背剑,修腰净颈,含笑看来。
‘公孙昔,她怎在这处,如此说来,宋世仪也在。’
许玄目光沉稳,不带好恶地看了过去,却见对方仍笑道:
“两位,袁公前辈正在船上,既欲观礼,何不来见见。”
一旁的吕观看去,目光有些疑惑,迟疑道:
“公孙.前辈?”
“称道友即可,入内一叙。”
公孙昔展颜一笑,若三春桃李,目光看向许玄,笑道:
“【辟劫】剑仙可要来?”
许玄缓缓点头,同吕观一道御风上前,落于那宝船之上,沉寂已久的天陀此时却怪叫起来。
“这是哪一朝的老鬼,还阳到人间来了。”天陀的语气似乎有些艳羡之意,忽地响起。
“?”
“这是大奉的【西河】剑仙,货真价实的古人,如今就在你眼前,怪不得你说的那公孙昔有古怪,原来不是活人。”
“可是转世?”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继续道:
“看着不像,当初胡人迎魔,攻入奉安,她陨落可是有记载的,这般再看,倒是像.纸人那类。”
“何解?”
天陀却不再多言,只是让许玄莫要露出破绽,对方手段诡秘,就怕能看出他虚实来。
公孙昔在前引路,此船极广,甲板为深黑之色,三人缓缓前行,向着一处雾气升腾的宝阁而去。
许玄面色如常,无喜无悲,看着这女子背影,对方背着柄黑白二色纠缠的古剑,却不是当初那青铜剑匣。
‘【坎源山】,清浊之变,灵欲之化。’
许玄默默回想起对方仙基,他如今交手过的人中,仙基最为神妙,变化最多的,当是公孙昔,周始不算,这位当初根本未用仙基,许玄也不知【天公笑】性质如何。
‘今时再动手,不知道能否稳压过她。’
许玄有些好奇,按照天陀所言,眼前之人是古人再现,既然以剑留名,不知如今有无剑意在身。
一旁的吕观神色有些复杂,此时低低出声,带着几分敬意,只道:
“公孙前道友,我太平山中还有奉朝留下的丹青,描摹的正是【西河剑舞】,我少时得观,受益极多。”
“哦,原来落到你太平山手中去了?也算巧。”
公孙昔回首一笑,眼眸如常,语气活泛。
“道友若是想取回,我太平山便可遣人送回,物归原主。”
吕观两眼放光,此时一副憧憬之态,看得许玄心中直犯嘀咕。
“送回就不必了,留在你山中,也能有些用处。”
公孙昔轻笑一声,目光却是落在许玄身上,若有所思,却不多言,径直向前而去,引着二人前往一处朱红宝阁。
入内,许玄一眼便见着张熟悉的面孔,左侧正是宋世仪,此时着一身赤黄二色混杂的袍服,目光幽幽看来,带着些审视之意。
右侧乃是一着金色道袍的青年,眸为金煌,抱剑而坐,气息深厚,若大日出海,看向许玄,微微一笑。
主位之上,一着纯白道袍的老者正在一蒲团上打坐入定,闭着双眼,黑白二色的剑丸绕着其身躯,缓缓周天运转。
许玄看去,眼前的袁公非生非死,介乎二者之间,那点生机时而升起,时而湮灭,两极变化,他体内一物忽然有感,却是那【玄祈雷木】。
“果然是这个袁公,越女下凡,为天下剑首,传道于这妖物,如今又被人造化出来。”
天陀的声音中含着些惊奇,低低道:
“他定有【越绝剑脉】的线索,这是天下飞剑祖脉,可自光阴、生死中斩出,一念便可以飞剑万里斩首。”
此时阁中沉寂,众人皆不言语,看向上方打坐的老者,袁公缓缓睁眼,周身生死之气恒定,再不变化,轻轻挥手,将那黑白剑丸收回。
“辟劫、郁华、西河,可惜少了剩下几位,不过还有太平山的传人,也算补足,此番相会,值得记在史书之中。”
袁公扫视而过,看向几人,笑道:
“越绝剑书,说不得就要落在你们几人之中。”
许玄目光稍敛,默默看着袁公和公孙昔,二者身旁,都有淡淡的墨韵,点点晕染开来。
(本章完)
第220章 生死
第220章 生死
阁中,众修落座。
雾气缥缈,渐渐模糊视线,许玄也不知这白雾自何处而来,众人之间若隔起一层薄薄的帘子,水汽倾斜于地,露滴盈润。
许玄默默看向上方,那位袁公的周身墨韵同白雾汇同一处,几乎难辨他的神情。
‘越绝,飞剑。’
许玄默默念着这名字,剑意有感,若在震颤,说来,他当初最早用的便是飞剑术,甚至专修过灵识,如今对敌,也可操纵数剑齐出。
上方的宋世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目光中有些不明的意味,这些时日过去,他已然是筑基后期修为。
另外一侧,金衣男子则缓缓看向许玄,此人生的清俊脱俗,金瞳煌煌,神华内藏,金衣华美而飘逸,袖口绣着日焰火树,一举一动都带着深重的太阳威仪。
许玄毫不客气地对视回去,二人互相打量着,他的【劫心池】有感,于气海之中升腾,银白雷光汹涌而出,万千细密的银豪攒动,齐齐针对上眼前这男子。
两人身上的佩剑此时出鞘,苍灰、皓白二色盈满阁中,丹霆剑身修长,剑格为风雷、天鹏之纹,青、白、紫三道雷光隐没在剑身之上,明灭不定,化为日月星河,成三景之象。
对方那柄皓白法剑若新雪,散着茫茫白光,金明内藏,光明若水波颤动,随剑鸣声泛起涟漪。
一旁的吕观见二人不知为何就要对上,有些焦急,毕竟是他太平山牵头,请来当时这几位筑基剑仙,以观礼越绝,如今若是斗起来,可就不美。
“果然是社雷,和日府的道统不和。”
袁公苍老浑浊的声音自上传来,咳嗽几声,下方二人的法剑便顺伏地归鞘。
“在下李商秘,众阳府涤剑阁之主,不知道友是?”
“许玄,大赤观主。”
许玄沉声回道,心中却想着先前的情势,只觉是道统之性,但他也见过太阳修士,上次的李近之都未激起这反应。
袁公坐于上位,轻轻荡开缥缈的雾气,那对澄明的眼瞳扫向下方二人,低低道:
“众阳府是【大日仙府】的道脉,始炁不显,大日横压,社雷亡落,而后便是神雷、震雷代位天罚雷劫,故而你二人相见,剑有不平。”
“前辈可否多谈些?我倒是对雷宫旧事不甚了解。”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上方,却听袁公朗声一笑。
“这事情我说不好,容易引下天雷,不若郁华来谈谈,毕竟雷宫消亡,你府中当有记载才是。”
“是有记载,不过许玄道友,不若先比斗一场,你我二人虽无什么仇怨,但道统所致,见面坐着,始终憋着口气,不太爽利。”
李商秘金瞳看来,气息稍稍显露,亦是筑基中期,二人自见面开始,心中都渐生郁气,此刻终究还是对上。
“无妨,既然道友有这意思,拔剑就是。”
许玄声音沉稳,一旁的吕观却有些愁容,他却未料到二人见面是这般情景。
“此人是日府遗脉,修的是金乌登极前的古法,你且小心就是。”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许玄则感到体内劫池越发炽烈,万千密密麻麻的银色豪芒在气海之中积聚,刺激的丹霆剑鸣不止。
“既要比斗,便有个彩头才是。”李商秘噙着和煦的笑,按剑轻弹。“若道友胜,我便谈一谈雷宫旧事,还有卷四品法术,太阳一道的。”
“道友若是输了,那便同我讲一讲雷宫法统,拿出卷社雷秘术来,如何?”
许玄闻言,心中微动,太阳一道的法术,想来不凡。
可社雷之法,也是举世难寻,许玄如今仅修的一道【社雷冥火符剑】,这法术已经是他除了剑衣外杀力最高的一式,若将【小冥毒火】更为【小灾劫火】,其威势还能上涨。
“跟他赌。”
天陀的声音响起,低低道:
“日府所传,是太阳古法,不若金乌那般霸道威严,更近太阳的原始之性,参悟起来对道行进益更多。”
许玄眼瞳中渐渐泛起粹然的银白之色,一股浓重的劫罚之意升起,他笑道:
“可以,我正有卷雷宫大术,机缘巧合所得,道友要赌我便跟了就是。”
坐在一旁的公孙昔此时眼神明亮,显然是对二人争执颇感兴趣,刚欲开口。
“我也来如何,我身上倒是没什么日府、雷宫传承,不过大奉的真炁.”
“公孙,够了,年轻一辈有些意气之争,你掺和作甚?”
袁公低低斥了一声,显然是不愿让公孙昔出手。
“我如今不过三十,怎不是年轻一辈了?”
公孙昔微微一笑,颜若桃李,却不坚持插手其中,摇了摇头,复又斜躺在座椅上,衬着简朴的青衣,颇有些风流气度。
上位的宋世仪看向对方,眼神晦暗,稍稍敛目,转而沉声道:
“既然是在袁公面前,不若比比飞剑之术,就在此地,谁先打落对方,算谁胜出?”
李商秘金瞳明亮,笑道:
“世仪道友既有此言,自是可行,许玄道友以为如何?”
“我没意见。”
许玄缓缓祭出丹霆,心念一动,这柄法剑迅速变得仅有巴掌大小,疏忽而起,拖起细密的雷光,悬于堂中空地。
李商秘默默掐诀,那柄皓白法剑亦是缩小,变得如同丹霆一般,白焰腾腾,光明满散,同雷光相峙。
两人很有默契,都不欲毁坏此地,控剑精微。
银白雷光显化为道道律文、天锁,纠缠而上,丹霆巡梭,接连斩出三十六次,气势不断叠加,正是许玄自行参悟的剑招,叠加劫数,最终一泄而出。
银白雷光凝聚为一道匹炼,撞上对方法剑上的白光,若凿阵一般,同浩浩白焰相击。
李商秘面色始终沉稳,掐诀控剑,一点金明之光自剑尖涌出,纯白光晕绕着法剑打旋,极为恐怖的禁绝之力自其中传来,不断撕扯丹霆。
“此剑炼入过一道【阳冕禁虚流光】,是紫府一级的灵物,专能消磨、撕扯其余法光虚质,你小心。”
天陀低低提醒,许玄自然察觉到对方法剑之利,上面绕着的光晕若磨盘一般,将斩去的雷霆尽数化解。
丹霆剑鸣不止,许玄自觉手中法剑绝对不差对方,毕竟也是炼入过一道【上殷祀石】,此石为古代帝朝祭祀雷神,天雷落下,坛中金石变化而成,最能加持雷霆。
他专心操纵起【定灵劫雷】,这道社雷经过上殷祀石加持,凝为实质的雷霆伴着法剑再斩,渐渐有雷光在对方法剑上方积聚,连那道光晕也难阻止。
双方不约而同地动用起仙基,一方银白劫赤显化于丹霆之上,细密的豪芒落下,与此同时,那道光晕之中,金光大明,神华遁入外圈的光晕,白焰炽烈。
两柄法剑穿梭交战,银芒同光晕纠缠难分,数息之间,已经互相斩过百次,而后齐齐倒飞出去,光芒皆有些黯淡。
许玄轻呼一气,剑意弥散,劫罚之意环绕于丹霆之上,直到此时,双方才真正动用起剑意来,默默积蓄气势。
李商秘手中法诀变化,皓白法剑上渐有若天日横空的意境生发,纯白光晕越发刺目,内里一片璀璨的金色,白焰无声烧着。二人都欲一击建功,气势笼罩整片宝阁,两柄法剑交斩,太虚短暂崩碎,而后弥合。
丹霆变化为仙铡之象,轰然落下,一寸寸将那光晕截断,最后死死锁住那柄皓白法剑,白焰升腾,明光璀璨,这柄皓白法剑难以挣脱,便以流光磨损其这座仙铡。
雷霆同白焰碰撞在一处,最后尽数泯灭,两道剑意始终拘束在方寸之地,丝毫未曾外泄,连下方的砖石都未破损。
光华散去,李商秘的法剑先行跌落,而后才是丹霆,许玄心有所感,看向剑格上的天鹏道纹,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观主这法剑,灵性倒是颇足。”
公孙昔有些好奇地看去,许玄却是挥手一招,收回丹霆,其中的剑灵此时踊跃不止,正在邀功,先前两人对法剑的联系几乎是齐齐断开,可丹霆却硬生生自己撑住。
李商秘神色如常,收起法剑,低低道:
“果然是雷宫的法统。”
他缓缓取出卷金色玉简,交于许玄。
“此为【大日煞摩光体】,我府中太阳之法不可外传,不过我私藏些金乌的太阳法术,威力也不错,道友若是看的上,可参详几分。”
“可是金乌次子的道统?”
公孙昔眉眼一转,看向李商秘,低低问起。
“正是,兼有煞炁之性,也算特殊。”
李商秘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感慨,
许玄接过这卷玉简,稍稍扫过,便知是卷少见的炼体之法,威力强横,就是和法光犯冲,不然当有五品级别。
“道友可谈谈依约,谈谈雷宫旧事?”
许玄话锋一转,眼前之人出身众阳府,按照袁公所言,是日府遗脉,恐怕对这些旧事了解的多些。
“我众阳府中是有些记载,但也不多,毕竟.时间太过久远。”李商秘面上显出追思之色,沉声道:“雷宫消亡,乃是上古和中古之分。”
“相传雷宫乃是始炁三显之一建立,上古之时,天地唯有三雷,震、霄、神依次而生,这位初代雷宫主人借震神二道,寻出藏着的社雷,以代天行罚,定立道德,之后便离去。”
“后来建了天庭,日府、月宫、雷部也并入其中,但历代天帝都要受社雷节制。”
“后来天蓬仙君不显,雷宫衰退,最后一任天帝起兵,征讨社雷,诸修景从,【大日仙府】更是斩了不少天君。”
李商秘正言着,却听外面轰隆一阵雷声响起,上位的袁公轻轻一挥,白雾汹涌,将这处宝阁同外界隔离。
“不知是哪一朝天帝?”
许玄若有所思,想起天陀曾经所言。
“帝号不知,传说是掌神雷道果的。”
李商秘稍稍摇头,神雷的职权都落在雷宫,想来那位帝君当初定是憋屈已久,空有帝位,却无帝权。
“谢过道友解惑。”
许玄了然,心中却想起【涌劫天】的景象来,社雷的遗泽被震神二道分去,想来震雷真君当初也出力不少,只是那时震位上恐怕不是如今的悬混真君。
上方的袁公看来,此时开口,缓缓道:
“辽军三日后便将攻来,诸位可在战场上一展剑道,放手厮杀,越绝以生死为剑术之本,剑书届时会自行在太虚显化,且看诸位能否得来。”
“今日且都离去罢,我要同几位真人坐镇太虚之中,以待出剑。”
李商秘、宋世仪行礼,而后一道退走,吕观同许玄随之离去,阁中便仅剩下公孙昔和袁公二人。
“宋氏让你斩哪位?”
公孙昔此时神情肃穆,再无笑颜,低低开口。
“灵佑王,【牧灵】帝君之子。”
“辽帝的亲子,那位离火真君倒是好气魄。”
公孙昔有些感慨,这位灵佑王听闻专心修道,少有在朝堂之中走动,听闻修为已经到紫府后期,不知宋氏是如何盯上的。
“不仅是宋氏。”袁公轻轻摇头,他挥手一抹,阁中顿时化为一片纯白纸张,二人随风化为丹青水墨,落于纸上。
公孙昔面色渐沉,袁公请出福地的手段,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辽国的帝家,也要这位亲王死。”
袁公声音淡漠,墨色晕染开来,一旁的公孙昔却听得心惊,宋氏和萧氏放弃干戈,共同要杀此人,不知是为何。
“辽帝一念,此人性命便散了,为何要这般麻烦?”
公孙昔有些不解,若是那位灵萨帝君有杀心,这灵佑王恐怕活不过一息。
“你可知他修行的是何道统?”
袁公声音压着,低低道:
“他以真炁成就紫府,如今却是一身少阴神通,少阴道界的谪仙下凡,落到他身上。”
“故而要杀他,两国帝家甚至可以放下仇怨,借越绝之势,斩了这位谪仙人。”
他缓缓取出一青铜剑匣,目光沉凝,周身生死二气再度转动起来。
“可有把握?少阴有锁剑之术,你现在大不如前.”
公孙昔眉头紧皱,非是她轻视眼前之人,而是少阴一脉,本就是天下最克剑道的法统。
“无妨。”
袁公看向手中青铜剑匣,此物虚实变幻,时而重若太岳,时而轻如鸿毛。
“金丹之下,就是真君转世,领了这剑意,也只能陨落。”
他蓦然坍成一阵白雾,这片白纸天地散去,袁公已然不见,太虚缓缓弥合。
公孙昔走出,若有所思,缓步走出这朱红宝阁,目光沉凝,心中暗暗叹道。
‘锁剑,锁剑,如今【天枢】是被锁着,不知道其余几位,会不会被择中。’
(本章完)
第221章 灵佑
第221章 灵佑
大漠,辽国阵线。
远方烽火台上的狼烟笔直,在烟沙之中很是醒目,铁灰的云气垂落,千百狰狞的兽首不断显化其上,将离宋的战线阻隔。
将士们一色黑甲,若乌云压阵,数千杆纯白的风云纹大旗随风猎猎作响,旗上的白马青牛若要跃出,鼓声苍凉而庄重。
生有四翼的异马们不安地嘶吼,妖气升腾,连带着一阵血腥气息,十来座悬空战船停于上方,大旗上水火翻滚,灰暗的法光照射四野。
数十年来,离国的疆域一退再退,六府之地,已经占下三府,天水也不远矣,只要攻下,便是将整个宋氏的颜面踩在脚下。
深黄的山丘上,静静站着一青年,着一身纯白羽衣,背着柄银白长剑,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只是右脸上有墨字,那是以辽语写的奴隶。
马蹄声自身后传来,骑在白马上的大将一跃而下,深褐的重锦战袍飞扬,他沧桑的面上尽是岁月和刀剑留下的痕迹。
大将缓缓走上土丘,跟着身旁之人遥遥望向对面,一时军中沉默,不敢再多言。
“刘弃,王上有旨意传下。”
“谢过斜机将军。”
黑袍青年神色稍缓,轻叹一气,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周边看来的目光。
一路前行,铁灰色的云气遮天蔽日,汇合地上扬升的沙尘,将天光尽数遮掩,仅余一线苍黄。
深黑的军帐层层驻扎在此地,他径直前行,走出此地,便见大漠之中是一澄澈的大湖,浩瀚无际。
他缓步向着湖水中走去,直到湖水尽数将他淹没,便见素白的明光涌出,太虚一转。
此时已然来到另外一片天地,前方是一独道,灰白的云英层层叠在地上,两侧是交相喷涌的水火,上方为带着肃杀之气的金风霜华。
刘弃缓缓向前而行,他的生机一点点减弱,皮肉衰老,肌肤若枯树一般,精华尽散,最后全身血肉尽数化为细密的白色沙尘,魂火湮灭,再无声息。
至此,仅余一具白骨在前行,刘弃依旧身姿挺拔,行至终点,便见一面素白的云镜。
阴冷、肃穆之气自镜中涌出,自其中显出出一道纯白的人形,眼眸睁开,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上。”
刘弃跪下行礼,声音恭敬。
“今日之后,我便不在此地坐镇,耶律斜机那边,不必理会他的军令。”
灵佑王的声音响起,难辨男女,无形之风掠过,刘弃全身血肉神魂顷刻复原。
“刘弃明白。”
刘弃依旧跪着,镜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冷道:
“《越绝生死书》?一个个都打的好算盘,要借我来取,也不怕伸来的手断在此地。”
刘弃冷峻的脸上有些惶然之色,他却不敢多言,仅沉默着。
灵佑王的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定锁止锋灵符】你已炼化,真炁羽化之道,我也尽数传授。”
“之后的事,你自行处断,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
“王上.”
刘弃低低回道。
“不必多言,我当初自奴隶中召回你,不过是看中你资质罢了,你也不必想着尽什么忠心,代我同他们作对。”
镜中的纯白人形似乎微微露出些笑意来,声音好似幽风般传来。
“为我尽忠,你还不配。”
一切尽数散去,再回神,面前的大湖已然不见,入目尽是荒凉的砂石,蚁虫钻动,空中却似乎还残留着点湖水阴冷的气息。
刘弃轻呼一气,若卸下什么枷锁一般,缓步向着阵外走出,筑基后期的气息散发,身形变得有些虚幻。
默默以仙基感应,却寻不到丝毫异常气息,想来王上已然离去。
他御风而起,穿过军阵,复又来到先前待着的那座山丘之上,轻轻摸了摸脸上的墨字,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这点印记瞬间就能修复,但他却始终留着。
遥遥看向天水方向,似乎能见到三道扶摇直上的剑气,刘弃默默思索着,却也仅看出西海众阳府那位【郁华剑】,至于剩下的两道,看不出来历。
‘一道气息颇古,一道劫数深重。’
刘弃低低揣摩着对面,他身上羽衣飘飘,背上银白法剑并无锋刃,也无什么剑道气息,仅是散着惨烈的终结之气,使得山上仅余的草木尽数凋零。
寂静忽然被打破,军中有些动静,远方似乎升起点点朱红之光,而后迅速蔓延过来,整片大漠若沾了火星的枯叶,离火带着万千明光烧来
修士的怒喝声遥遥传来,滔滔离火凝聚为一朱火巨手,提起那柄小山般的【离元斧】,向着辽军的阵地劈斩而来。
铁灰云气凝聚成千百虎豹豺狼之首,向着那柄离火大斧撕咬而去,天地间烟沙一止,四周传来军卒的呼喊之声。
“离人冲阵!”
往日龟缩阵法中的离军此时竟然主动开战,诸多军士先是惊慌,而后便是大喜,只觉建功的机会来了。
四翼妖马载着披深黑重甲的将士汇聚一处,皆为筑基,有近百人,为【重锋】一军,由耶律斜机统管,将【离斧】的攻势尽数挡住。
战船蓄势待发,灰色法光轰击而出,将对方的阵线撕扯开来,自离军阵营中则喷涌出浩浩的黑火,向着辽军这边落下。
爆裂的至火将此地彻底化为一片混乱,刘弃缓缓拔剑,已有离国的军卒冲杀至眼前。
羽衣飘飞,银白法剑虚挥而过,便见下方来的军卒皆都止步,倒在地上,自脊柱大龙一线齐齐裂开,虚幻的魂魄自肉身中钻出,血肉两旁生出些杂乱的白羽。
这些炼气的魂魄迅速消散,化为一缕白气,刘弃坐镇山上,巍然不动,无论何人过来,都是虚挥一剑,便取人性命。
他扫视战场,回过神来的辽军已然占据优势,反倒咬死了出阵的离斧军,不让其脱身,【重锋】和【离斧】二军所在为战场核心之地,堪比愿力金刚的力量震动整片大漠,余波都能将靠近的炼气碾为齑粉。
‘要这些炼气,到底有什么用?’
刘弃轻叹一声,两军交锋,是看筑基军阵的威力,天上搭载各色重器的宝船也能发挥不小作用,至于这些炼气兵卒,持着几件下品法器,一道法光落下,便化作飞灰。
即便如此,两国还是招来不少炼气,仅是为了提高那么一点渺茫的胜机。
他开始耐心地等待起来,不时望向天上,偶有些离军越阵而来,他便一剑斩了,很快这座山丘便被染成红色,一具具背部血肉模糊,生有白羽的尸体倒在山旁,再无人敢来。
——
军营中。
许玄默默看着远方的战事,他本来是不愿掺和到这事情中去的,两边交战,打生打死,同他何干?
若不是袁公亲言,让几人上阵,才有得来剑书之机,他是绝不会入阵中去。
吕观已经先行离去,坐镇一处,按其所说,如今战场之上,双方共识,紫府不会出手。
至于众阳府,李商秘似乎不愿插手两国之事,便舍了得剑书之机,仅同自家真人在太虚观礼。
“你让我寻那剑书,到底为何?”
许玄此时开口,低低问及天陀,自始至终,都是这老妖催促他卷入此事,甚至不顾风险。
“我要的不是剑道,而是其上关于生死的记载。”
天陀此时开口,幽幽回道:
“此事关乎我转世,却是不得不去。”
“若能参悟,说不得我便能以残魂转世重修,不然如今地府破碎,阴间不全,没有金丹手段,你那篆文恐怕也救不了我。”
许玄稍稍皱眉,事关天陀转世,却是不得不去试试,他对所谓的越绝剑书,其实兴趣不大。
先前所谓奉玄剑脉给自己招来不少祸患,如今若真得来那剑书,恐怕立刻就要被真人带走,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这东西,筑基是拿不住的,恐怕寻常紫府都难。’
许玄心思通明,让他们这些修成剑意的过来,不过是为众紫府行事罢了。如今李商秘退走,恐怕也是权衡利弊,自家紫府看的明白,即使得来剑书,也拿不走。
‘太平山,又是何态度?’
吕观虽然行事还算正道,但其山门中人就难说,毕竟是剑宗,想来对这剑书是志在必得,又有金丹手段,如今这家肯干涉离辽之战,说不定就是和宋氏有些利益交换在。
‘如今我身怀剑意,又无背景,李商秘退出,剑书极有可能落在我手中,诸位真人恐怕都看着。’
他轻呼一气,看来必然要去战场一趟,至少在剑书现世前,他是一定不会身死的。
心念一定,他身化雷光,拖着千百银色雷芒,御风向着战场而去,军阵中忽见另外一道玄水逆流而上,公孙昔的身影显化而出,同许玄一道。
对方今日着一身浅绛罗裙,背着那柄黑白法剑,其上清浊二流变化,笑道:
“道友,何不同去?”
许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法剑之上,变化不定的剑意缓缓散出,果然也是修成剑意,或者换个说法,是重新寻回。
他继续御风,落入大漠,千百雷芒随之轰击而下,天上的宝船发现闯阵的二人,迅速打来道道灰暗法光。
许玄拔出丹霆,银白剑光一线涌起,反将对方打来的法光斩灭,而后看向公孙昔,眉头稍皱,问道:
“公孙道友,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公孙昔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她缓缓拔出身后法剑,黑白纠缠的剑光流淌而出,化为浩荡的剑河,将围上来的辽人尽数化为白骨。
“但问无妨。”
“你,到底是”
许玄话说到一半,但却发现不知如何形容对方,此时辽军已然动用起阵法,铁灰云气化作各色兽首,每一道都有筑基后期的气势,扑咬而来。
两人齐齐拔剑斩出,将千百狰狞的虎豹豺狼斩灭,公孙昔看向许玄,沉声道:
“我明白道友的意思,不若我先问问你?”
“要是我以法术造出离世之人,记忆、情感、天赋、习惯种种皆同往昔,这还算同一人否?”
“这”
许玄沉默一瞬,将扑杀来的一名辽人筑基随手斩杀,看向对方。
“这事情难说,道友也不必揣测这些,真真假假,何必分这般清楚?”
言毕,公孙昔已然御风而起,再向军阵中杀去,她朗声道:
“越绝为生死之剑,许道友若是惜身,怕是难求得。”
许玄不言,仅是握紧手中法剑,周边是震天的喊杀之声,梅锋明率领的离斧军正同辽人的军阵对峙,铁灰云气和浩浩离火遮蔽天日。
辽军已然注意到闯入战场的二人,公孙昔似乎被人以阵法困住,如今暂时走脱不得。
许玄孤身凿阵,肆意挥剑,身后已然跟来一众军卒,此时高呼剑仙之名,围杀逃逸出的辽人,按照这阵势,恐怕不要多久,他便可带着离军杀入敌阵深处。
前方的辽军忽地静止,自行分开,一披着纯白羽衣的男子走出,面上刻着丑陋的墨字,眼神冷峻,直直盯来。
“刘弃。”
对方缓缓报出名号,许玄感受到其气息,已然是筑基后期,且给人的感觉极为古怪,身形虚幻。
“许玄。”
许玄举剑前指,却发现丹霆其上的剑光黯淡许多,剑灵传来一阵哀鸣之声。
这状况让许玄不由想起先前在涌劫天遇上的南修,对方也使过类似的手段,止住剑光,他目光沉凝,看向对方。
“少阴锁剑之术?不对,是灵符,恐怕有古怪,你且先退。”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似乎有些疑惑。
“现在退走,所谓的剑书怕是别想求了。”
许玄默默感知,太虚之中,似乎生死二气轮转,正在呼唤自己,同剑意有感,甚至在鼓动许玄,让他出剑。
‘此物有灵。’
许玄瞬间确定,所谓的《越绝生死书》已然有出世之兆,此道不可惜命贪安,必于生死之中求得。
看向眼前着羽衣的男子,许玄只觉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机,锁定自身。
“是真炁一道,仙基我也看不出来,你且小心。”
天陀出声提醒,许玄不免有些好奇,天陀也看不出来历,不知是何等仙基。
刘弃此时轻吐一口浊气,看向许玄,拔出银白长剑,剑无锋刃,指向许玄,低低道:
“王上赐我锁剑灵符,你一身剑道,如今十不存一,还是早些归降。”
许玄手上法剑越发光芒黯淡,那股散着劫罚气机的剑意此时也隐而不见。
‘果然是有备而来。’
辽人围来,许玄主动散去法剑之上的剑意,刘弃只当此人准备降了,刚要吩咐周边人动手,却见那苍灰法剑之上,白雷黑火涌起。
一道大符落在丹霆剑尖之上,劫光汹涌,毒火阴厉,化作一道黑白剑轮,正是雷宫的法术,社雷冥火符剑,和剑道无关。
许玄以剑挑起这道黑白剑轮,轻叱一声,浩浩雷火席卷而下,雷光轰顶,毒火焚心,瞬间将四周的辽人荡尽,将刘弃也卷入其中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此人方位,只见雷火散去,一纯白的人影走出,羽衣飘飞,气息似乎委顿不少,但神气依旧完足。
“果然是雷宫的法术。”
刘弃看向许玄,轻轻抖了抖羽衣,身下渐渐涌起紫红的烟霞,将他托举而起,借着便向对面虚斩一剑,跟着许玄的离国将士瞬间被枭首大半。
这一剑无声无息,甚至毫无法力波动,两人身旁此时再无他人,空出一片。
许玄左手之中,缓缓显化出一方银白雷池,各色雷霆在其中涌动、积聚,如今剑道被对方以灵符克制,只好动用雷法。
太虚之中,又有波动传来,二人同时抬首,皆有感应,生死二气渐渐笼罩此地。
高天之上,白光涌动,离火腾跃,白雾缥缈,诸多异象和声响自破碎的太虚之中传出,下方正在争斗的诸修顿时停手。
“紫府交手,还打什么,走了!”
天陀暴喝,许玄更是立即身化雷光,向着远方遁去,刘弃亦是露出惊容,转身欲走,离辽二军此时皆有默契,纷纷止戈,返回大阵之中。
紫府动手,他们这些筑基炼气还打什么,在此待着,和寻死差不多。
那股生死轮转的气机越发强烈,许玄远离刘弃,剑意再度归身,此时感应更甚,却见一道玄水奔涌而过,正是公孙昔。
太虚洞开,一面素白云镜显化而出,其中有道灿灿白光,凝聚为人形,只是看了一眼,许玄便觉全身生机流散,性命欲裂,仙基都要崩解,体内清气流转,这才恢复。
两边的军卒,但凡是在阵法之外的,炼气境界的修士先是迅速衰老,而后便化作飞灰,宝船飞舟神光黯淡,逐渐崩解。
筑基修士才勉强抗住这威势,但却不敢直视,皆都低垂着眉眼,向着大阵之中奔去。
天上雾气渐重,许玄借着古碑护持,隐隐能看清几分局势,只见一苍老的手缓缓自裂缝中伸出,托举着一青铜剑匣。
这东西一显化,许玄体内洞化剑匣疯狂震动起来,前所未有地渴望此物。
与此同时,古碑开始震颤,清气疯狂运转,这方仙碑第一次明确示警,许玄心中惊惧,他已经归于阵法之中,但仍旧觉得心中发寒。
吕观此时也归来,眉头紧皱,见着许玄,刚欲开口,却见天上那方青铜剑匣缓缓开启。
以那方剑匣为核心,天地似乎被掀开,人世的景象褪去,太虚一寸寸地崩解,最后连太虚也不存,所有事物尽数消散。
许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觉天地都慢下来,似乎只过去一瞬,又好似过去百年,
他的法躯、灵识在一瞬间被抹去,再无痕迹,这片大漠之中交战的两方,顷刻间悉数陨落,仅余一片空洞,不断崩解坍塌,将四周的事物吞没。
(本章完)
第222章 古越
第222章 古越
大漠消散,仅余空洞。
破碎的太虚一点点弥合,逐渐稳定,黑白的生死二气喷薄不停,交转而动。
许玄睁开眼来,便见一片晦暗天地,四周尽是黑白二色,再无其余光彩,他后知后觉,内视自身,法躯完好,神魂如常。
还活着,或者说,死而复生。
大片斑驳的黑灰纠缠不散,望向西边,目力极尽处是万丈水火,交相涌动,寒凉、热燥二气纠缠不分,肃杀、终结的意境缓缓生灭。
许玄感觉在这景象之前,自身的血肉和法力都被抑制萎缩,一身道法,恐怕仅存半数。
虚幻的水火之中是座玉石高台,通体皓白,共有九阶,上有羽化、霞举、乘龙、驾鹤诸象,仙光腾腾,道音不断。
“真炁神通,【飞升台】,白日举形,性命齐归,还有道神通是少阴的?”
一阵发闷的声音响起,天陀幽幽开口,似乎无事。
许玄刚欲发问,便见一青铜剑匣缓缓自天上降下,已经开启一丝缝隙,有浩浩生死二气涌出,交织为这片天地。
纯白人影自台上显化,身后是云气凝结成的圆镜,青铜剑匣遥遥指去,便见万丈水火破碎,玉台渐渐化为虚无,那道纯白玄光凝结成的人影也开始崩解。
“这是?”
许玄心中疑惑,眼前这景象太过离奇,任由他苦苦思索,也看不出一点头绪来。
浩渺白光涌动,一散着无边纯白玄光的虚幻世界缓缓自天边显化,同这座飞升台勾连。
那道纯白人影背后似乎生出千百细密的脉络,连通天边的虚幻世界,浩荡生死之气席卷而来,他的身影破碎而又复原。
青铜剑匣旁,一团白雾升起,其中是淋漓墨韵,化作袁公二字,将这方剑匣托举而起,暂时将这方剑匣合拢几分,威势渐收。
“离宋,越绝,好大的阵仗。”
纯白人影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淡漠。
“岚山王,既不直接斩我,何不出来见见?”
这片天地震颤几分,便见离火升腾,自东方而起,漫卷而下,火中正有一截苍木宝枝,叶若翠玉,半数枝叶已然焦枯,烟气弥散。
自这离火中缓缓传来一威严浑厚之声,朱火摇动。
“是灵佑王?还是哪位仙使?”
“何必分这般清?”
灵佑看向一旁,低低道:
“我修道百年,自始至终,真我如一。”
“辽国派了谁来?加在我身的十二道【天祭灵光】散去,想来是有人收走。”
自北边位置,又有铁灰之气涌出,化作一尊法身,兽相,披玄黑重甲,此时开口,声音沉闷,有些嘶哑。
“苛恶见过王上,帝君已问礼于上,【少阴界】的诸位天君不愿插手你的事情,便由我等来送你归去。”
“少阴在天,不谋社稷,王上此番下界,不知是哪位的旨意?”
铁灰法身声音冷厉,此时灵佑却发出笑声来,低低道:
“原来是苛恶将军,你不在大京坐镇,却来此,我非是什么谪仙下凡,至于谁人谋划,你不妨去宗庙中看看,自然就明白。”
“谢过王上解惑,时辰已到,还请上路。”
铁灰法身和朱红离火同时消散,黑白二气遮天蔽日,那道青铜剑匣一点点开启,旁边的袁公两个墨字则黯淡下来。
那片虚幻的界影此时压下,双方相击,一片混沌,涌来的生死二气将许玄包裹住,再度回神,无论是灵佑,还是袁公,皆都不见。
黑白二气似乎沉积下来,于天上渐渐凝聚,化为诸多鸟虫篆文,有经文显化。
“越绝剑书,即将显化。”
天陀声音中有按耐不住地激动,此时低低提醒许玄。
面前忽地有人现身,一披着羽衣的男子,以及一绛裙女子,正是刘弃,公孙昔二人。
刘弃面上有些释然之色,挥指一抹,硬生生将面上刻着墨字的血肉刮下,而后迅速恢复如常,自今日起,他彻底摆脱奴隶之名。
“我先行一步,便不等二位。”
公孙昔神态自若,展颜一笑,手中显出一圈银绳,她向上一掷,这银绳便直直冲天而起,没入天上的黑白二气之中,周边即使无数经文。
她牵住这宝绳,整个人随之而起,迅速不见,一旁的刘弃还欲抓住此绳,随其登天,但那银绳到了其手上,瞬间断开,再无踪迹。
一旁的许玄也尝试御风而起,但周身毫无反应,腾跃不得,此时这片地界便又仅剩许和刘弃二人。
“你无剑意,又是如何进来的?”
许玄目光沉凝,眼前之人不通剑道,理应不会选中才是。
“谁知道?不过,斩了你,借你的剑意,我也能取来剑书。”刘弃目光阴沉,羽衣翻飞,杀意毫不遮掩,低低道:
“修成剑意之人中,我能杀的,仅你一人。”
“只有取来剑书,我才有活路,今日且看看,谁生谁死。”
他缓缓祭出一道散着肃杀之气的符箓,其上书着四个古字,为【定锁止锋】,一股禁锢之意自其中传来,压制住许玄的剑意。
“小心些,此人有古怪,这符箓是专门克制剑道的,是少阴专属,那灵佑王,恐怕和这一脉有些联系。”
天陀低低提醒,许玄目光不善,看向对方,杀心渐起,此人依仗这符箓,多次针对,他心中也有火气,但此刻还是问道:
“他身上,还有紫府手段?”
许玄低低发问,却听天陀沉声道:
“仅这一道灵符,暂未看到其余紫府事物,只是,这仙基有些古怪,同那灵佑一般,似乎连着某处。”
许玄闻言,催动劫池,悬于上方,阳煞阴魂,神霄二雷化作日月,剩下一道正音鸣雷转为紫色天河,皆藏于雷池之中。
一副紫黑龙鳞宝甲缓缓浮现在身,上有云雷之纹,背后为一剑架,正是【泽光】,先前炼制的震雷宝甲。
他催动泽龙体,统筹气血,攀升至后期,轻振丹霆,对方看准自己剑道被克制,以为可欺,那便以术法来对付此人。
白雷黑火升腾于剑上,一张大符落下,演化为黑白剑轮,轰然斩去,刘弃面色阴沉,手中银白长剑一挡,无数白羽落下,将他层层护住。
黑白剑轮破开层层白羽,威势渐止,刘弃一剑挑开,神色稍缓,却见雷火二灾齐现,外落劫雷,内生毒火。
刘弃心中一沉,神色认真几分,掐动法诀,步虚之声响起,身上羽衣光华流转,便见身形一闪,自雷火中避走。
“真炁脱劫避灾之法,这羽衣不凡。”
气海中传来天陀的声音,许玄看向眼前之人,这羽衣将雷火符剑瞬间失去锁定,给人的感觉好似不存在一般。
刘弃眼神阴沉,并指拂过手中长剑,开始掐诀,便见寒水燥火涌来,交于一脉,倾覆而下,寒冷和燥热两种感觉交替变化,许玄身上的泽光宝甲瞬间光华黯淡。
无数白羽显化而出,带着苍茫云气斩落,将许玄围个密不透风,打的泽光疯狂震颤起来。
许玄一手持剑,演化三十六道银白劫雷,以【大震祈雷光】斩出,劫光滚滚,有怒音响起,令另外一手则端举雷池,猛力倒扣,雷光演化三景,倾泻而下。
水火、白羽同雷光撞上,尽数湮灭,距离二人交手,才堪堪过去十来息,许玄催动【玉血心】,缓缓恢复法力。
刘弃却是神色如常,好不停顿地再度杀来,法力未有丝毫衰弱的痕迹,术法越发猛烈,各道皆有。
厚重的玄黄地气涌出,艮土之光照射,成一华盖,悬于刘弃上方,接着是巫鬼哭嚎之声,黑色咒文凝聚为云气,环绕周身。
白羽、水火威势再涨,每道都堪比筑基后期的全力一击,许玄手中雷池爆发,浩浩雷光冲激而下,同对方的各色法术相持。
刘弃的法力却好似无穷尽般,不断打出各色法术,将许玄的雷池压住。
‘这人法力是怎么回事?’
许玄心中疑惑,对方手段之多,法力之深厚,几乎不是筑基境界能做到的,更何况此人修的是真炁,哪里能使出这般多的别道术法。
刘弃此时眼神冷漠,轻叱一声,日月辰三景之象显化而出,渐渐汇合,凝缩归一,化作一道素白玄光,周边太虚崩碎弥合。
“【太素化景道光】,此人怎会这法术,快退!”
天陀暴喝一声,许玄也见过天陀使这手段,极为玄妙,远超他所见的任何术法,如今却在一筑基手中显化,让他有些恍惚。
许玄催动雷甲,此地却不可飞遁,刘弃那道素白玄光已经打来,延道太虚寸寸崩碎,威势堪比剑意斩落。
雷池上前阻挡,许玄见避无可避,转身斩出黑白剑轮,同那玄光相击。
银白劫池寸寸崩碎,雷火化作的剑轮在一瞬间化解,那道玄光冲来,顷刻将雷甲破开,许玄身上诸多血肉当即被消解而去。
“不对,不是真正的太素之光,只是模仿,不然你当下应该是重伤。”
天陀低低出声,许玄催动血气,缓缓将伤势修复。
正在此时,天上诸多文字变动,一道生死变转的剑意涌出,刘弃祭出的那道锁剑灵符此时却忽地光华黯淡。
许玄只觉剑意复归,又可动用,当即拔剑而出,再度催动劫心池,汹涌的雷霆倾斜而下,劫雷化作仙铡,天牢,律文,将刘弃镇压而下。
情势一转,刘弃面色一变,法光再度冲来,许玄挥斩丹霆,浩浩剑光落下,便见那道素白法光顷刻间被剖开,散着劫罚气息的剑意环绕而下。
天上那道生死剑意此时却又不显,锁剑灵符再度施威,许玄借剑意和雷法生出的异象顷刻消散,刘弃手中那道素白玄光涌来,正对他心窍。
气海之中,洞化剑匣此时有感,疯狂震颤起来,同上方有感应,许玄心神一定,催动剑匣,同天上那道剑意有感应。
气海之中,生死二气汇聚,似乎同洞化剑匣外的黑白二气同出一源,此时涌入其中,匣中缓缓有剑意尊名生出。
【玄牝生死越绝剑】。
等会还有一章,明天开始恢复双更。
(本章完)
第223章 清娥
第223章 清娥
天上黑白二气激荡,那股变幻莫测的剑意再度显化,生死之机模糊。
刘弃上方那道锁剑灵符此时迅速燃烧起来,当即化为飞灰,此人却神情决绝,手中素白法光继续轰击而下。
丹霆此刻剑鸣不止,其上的天鹏风雷之纹明亮,许玄只觉心神通透,对剑道似乎又有新的感悟。
刘弃的法躯在他眼中变得透明,化为一团混着白羽水火的云气,许玄拔剑,似乎能看到对方薄弱之处,斩向那道素白玄光的裂隙,使其化作一团光尘。
许玄目光淡然,此时似乎已经忘却是在斗法,周身雷云汇聚,璀璨至极的银白雷霆不断继续、堆叠。
他如今可看见对方身上的“劫数”,甚至有种感觉,可剑斩而下,引动劫难,先前正是斩在那道太素之光的劫数上,顷刻化解。
刘弃目光阴沉,却是未退,低声道:
“你被选中了。”
许玄神色如常,只是缓缓拔剑,笑道:
“没了那符,不妨再来看看,你杀不杀的了我?”
刘弃依旧未退,只低低道:
“我没有退路,退亦死,进亦死,自然要一搏。”
他体内仙基开始运转,身上羽衣腾起,明光道道,全力催动术法,水火、咒言、土气等等打来,好似雨落一般。
许玄接连挥剑,剑意变化,太虚崩碎弥合,现在是他压过对方,不论是什么术法,都是一剑斩开。
雷宫行刑的异象再度显化,识海之中的天蓬诛魔图此时有感,诸雷涌动,化作律文,隐隐能辨别其名,为【女青天律】。
这律文转瞬消散,诸多行刑之象越发凝视,雷霆化作锁链,死死缚住刘弃,穿过气海中心,琵琶双骨。
那台仙铡此时散着艳艳赤光,【劫法】二字上雷光涌动,台上有各色生灵的血迹显化,丹霆同铡刀融汇,天鹏风雷玄纹闪烁。
雷池显化,周边雷云积蓄的雷光尽数落于其中,许玄此时已可御风而上,坐镇云雷之中,抬手按下。
银白劫雷悉数自池中浇于仙铡,赤色血光升腾,铡刀落下,刘弃此时还未放弃挣扎,怒喝道:
“不可,我若身死,便”
他此言尚未说完,仙铡落下,一颗头颅便滚落在雷云之中,艳红的血水喷涌而出,被雷光尽数消磨。
许玄挥手将那羽衣和长剑收下,除此之外,刘弃身上别无他物。
雷霆涌动,许玄欲将此人的遗骸也尽数毁去,那团模糊的尸首转瞬被消磨殆尽,内里是一团白气,水火交涌,白羽飘飞。
这事物有些像仙基,但却能离体存在,内藏的法力之深厚,远远超过筑基,此时猛然升起,将周边的劫雷悉数引来,重重劫光落下。
许玄纵然收回法力,但天地之间仍有雷霆涌出,银白雷光接连轰击而下,许玄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浓重的社雷之力,若在渡劫。
眼前的景象正和传说中的天劫一般,许玄欲走,但却被重重雷霆压着,不敢妄动,他只觉自身上方也有劫雷将落,性命震颤。
那团白气渐渐散去,内里是一婴孩,紧闭双眼,身躯干瘦,此时将漫天雷光尽数吸纳,缓缓睁开双眼。
这婴孩同白气融汇,瞬息便长大,渐渐化为一女子身形,面容模糊,许玄难以看清,对方着一身月白宫裙,身形纤瘦,周身太阴之光涌动,霜华泄地。
许玄看去,自己的法躯在对方月华照耀下寸寸错位,血肉似乎不在同一空间,意识渐沉,眼中天地颠倒错位。
气海中清气一转,将这股感觉化解掉,许玄却不敢露出异样,仍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
‘紫府.’
许玄心中直冒寒气,他现在明白刘弃的异样为何,有尊神通藏在体内,自然有不少神异之处,他不敢多想,纵然有清气护体,但若是表现异常,照样会引来注视。
宫裙女子却倏忽间来到许玄面前,轻轻一点,刘弃的那柄长剑便落到手中,她微微看去,似乎有些不满,手中法光一涌,这法剑便化为尘灰。
许玄此时仍旧看不清对方容颜,但其发丝之中,赫然有一金簪,上刻曼陀罗华神纹,金白法光涌动,日月辰三景之光徐徐转动。正当许玄汗流浃背时,天陀却暴喝一声,怒道:
“这法器,是用我骨血打造的!怪不得这筑基能施展这么多法术,连劣化的太虚道光都有。”
月光渐渐淹没许玄,他修道至今,第一次体会到溺水窒息的感觉,周身法力再难运转,那宫裙女子就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若幽魂一般。
所幸对方未有伤自己性命的心思,许玄仅是动弹不得,那女子翻手,取出一柄苍灰法剑,正是丹霆,鹏鸟模样的剑灵颤颤飞出,对方缓缓伸手,剑灵落下。
“还不错,借我先用用。”
她顷刻间反手握剑,一股幽冷、诡秘的意境生出。
“【清娥】,够了,你费尽心机,自月宫下凡,难道就是为了欺负后辈?”
天上黑白二气变化,一道淳厚的嗓音响起,剑气升腾。
“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像是故人,才见一见。”
名为清娥的女子叹了一气,轻呼一气,精纯的太阴之气缓缓笼上许玄法躯,将其伤势尽数修复,那重窒息之感也随之散去。
清娥看向天上,幽幽道:
“无疑道友也来此,二百年前,你成就剑意,我还遣人去太平山道贺。”
听闻此言,许玄此大抵知道是谁在上方,正是吕观的祖父,太平山剑仙,无疑真人。
天上传来一阵嗤笑之声,这位剑仙的声音再度自高天上响起:
“莫要废话,要打便打,攀什么关系,我和你是什么老相识吗?”
“既然如此,那便同道友论一论剑道,今日越绝剑书显化,几位大人也在此,正好见证。”
言毕,清娥缓缓转身,看向许玄。
对方面容模糊,许玄却感觉其似乎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却未言,转瞬不见,仅余道道月华散去。
丹霆最后哀鸣一声,随之不见,许玄此时恢复自由身,却听天陀声音响起,沉声道:
“见了此人,我心中便恨怒自起,她恐怕与我身陨脱不了关系,待你紫府,先同她好好论道论道。”
许玄此时还挂念着丹霆,心中也有火气,毕竟平白无故就被人将法剑夺去,只以心声回道:
“等我紫府,一定将她身上所有灵器都夺来,只是现在,就先苦一苦丹霆罢”
许玄心中也没底,对方说是借,但以这些紫府的普遍道德来看,不还是极为正常的事,且要和那位无疑剑仙斗法,丹霆怕是很难撑住。
暂时按下心念,他御风向着天上的经文飞遁而去,那便是越绝剑书所在,诸多文字若天星一般闪烁,各种剑理变化生灭。
气海中洞化剑匣震颤不已,生死二气流转,护着他奔入这片剑书所化的天幕,于此同时,他手中的三个金字此刻明亮起来,金明之气涌动。
天上诸多文字变化,渐渐有柄虚幻的法剑生出,形为八方,身若明镜,正和【恒光】形制一般,迅速奔着许玄而来。
“【逍遥游】,奉玄正法,剑斩因果,破绝律令,物我相忘,借游无穷。”
剑经映入许玄心中,他眼神炽热,正是门中祖传的剑道功法,奉玄直传,炼气时成就剑意才能修成,不然只能重修。
“先去寻生死之道的剑论。”
天陀急急催促,许玄定下心神,向上而行,生死二气再度变化,隐没在诸多文字中。
(本章完)
第224章 无疑
第224章 无疑
天顶。
黑白二气涌动,互相纠缠,若磨盘般徐徐转动,最高处是无垠的青铜巨壁,点点青色神光自壁上凝结落下,化为天星般的鸟虫篆文。
许玄内视气海,默默体察洞化剑匣中的越绝剑意,其状是纠缠难分的黑白二气,正如此界一般,生死二性变化,玄妙至极。
若潮水般的黑白二气涌来,极高处的青铜天壁垂落青华,显出出一条渺远的天道,在这浩浩大势之前,许玄仅能随波逐流,若一叶孤舟,飘荡在天心。
,看向道路旁闪过的鸟虫篆文,大多都为残缺不全,看不出有什么意义,但也有部分文字汇聚一处,化为完整的经文。
“【太阴炼形总讲】、【南宫紫府道论】、【龙鱼河图】、【乾金兵书】、【生死二气剑解】、【宇清宙光剑经】、【天地根】.”
散着青色神华的经文浮沉不定,许玄望去,只觉其中论述大都艰深晦涩,是上古之时的道论,直指大道。
许玄目光炽热地扫视过这些经文,社雷剑意自发生出,雷霆化为条条天律,璀璨的银白之光将他的法躯笼罩,剑气若水波般颤动,倾泻于地。
他先是看向那篇【天地根】,心中有感,只觉此篇经文正是道仙基。
“【天地根】,越绝正法,明澄觉知,虚怀若谷,敛万有于一息,无有一物可役我之明彻.”
许玄心神激荡,沉醉至其中,忘了外物,周身剑意几若化为实质,身上的血肉却一点点消散,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性命震颤,精气神暴动,本源涌出,随着他念诵经文的声音燃烧起来,散出万道明光,而他毫无察觉,甚至气海中清气也未有动。
“醒来!”
天陀的一声暴喝将许玄自这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中拉回,他缓缓回神,却见自己几乎要化作一烈火骷髅,血肉自焚大半。
好在他血气浑厚,这些亏损还能抗住,此时催动玉血心,修复伤势。
当许玄从这种近乎入魔的状态中醒来,先前看过的经文却已然忘了,印象一点点散去。
“这是.”
他心中有些后怕,刚刚若是继续看下去,恐怕将自己法躯炼化,虽不会身死,但重伤是难免。
“这篇经文寓意太重,险些引得你自行兵解,还是先看那篇【生死二气剑解】。”
天陀声音郑重,许玄此时不敢涉险,只得将目光从那篇仙基论述上移开,转而看向【生死二气剑解】。
按照天陀所说,越绝剑脉中有关于生死之论,能助其转世,此时这诸多经文中,也唯有这【生死二气剑解】看来沾些关系。
许玄心神一沉,以剑意仔细感应其经文来,却觉万分艰深晦涩,难以明悟,仅大致能理解这篇经文功用为何。
这是篇关于飞剑的道论,以生死之机为总枢,讲求二气抱转,分生死,隔阴阳,其中并无定式,全看自身悟性。
许玄只是记下,就费了不少功夫,更别论理解,待到全部记下,却见周边的诸多经文此时悉数隐没,文字重归杂乱,再难解读。
黑白二气化作【生死二气剑解】的经文,悬在洞化剑匣之上,剑气摇落,道音隆隆。
天陀此时一心去钻研这篇剑解,却不理会许玄,前方的天道还在延伸,不知通往何处,许玄心神一定,向前而行。
一路前行不知多久,周边散着青华的文字此时悉数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蒙蒙白雾。
雾气之中,有各色光怪陆离的景色显化,似乎是古代之事。
女子下山,白猿拦道,问剑于人,便见黑白二色的剑丸迸射而出,须臾间斩出千百道剑光,生死二气变化,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后是万军交战,仙妖魔释斗作一团,这两枚黑白剑丸若流光掠过,将一切荡平,仅余一面皓白云纹大旗,上书越字。
这些景象转瞬不见,许玄已经行至道路尽头,前方是蒙蒙太虚,暂时让他止步。
遥遥看去,可见破镜似的太虚中月光普照,一片空明,霜华泄地,金桂散香,这片月华本应成一混圆之状,正如月满天心,此时却被斩开,自月心而断。
皓白剑光若大江,金气粹然,至刚至阳,同这诡秘空明的圆月纠缠一处,难分难解,神通之力在这异象中生发,太阴同金气剧烈碰撞。
“这是胜金神通,太平山还出了这等人物。”
天陀的声音此时自气海中响起,低低道:
“胜金古时也称乾金,是至刚至阳之金,自天而得,如今这道统稀少,太平山号称剑宗,主修为兑金、坎水、太阴。”
许玄心中稍动,低低问道:
“那清娥也修太阴,不知有无渊源?”
“她是月宫的道统,如今这一脉应当在太阴星上封着,不得下凡才是,今时下界,也不知有什么变故。”
天陀若有所思,低低道:
“先前那灵佑王是两道神通,不过初期,却是以真炁突破,辅之少阴,借助飞升之象,连上一片大界,不可以常理揣度。”
“至于那刘弃的羽化之法,恐怕接引下来的人性命也不全,在此界待不了多久。”
外面剑意肆虐,神通涌动,许玄正愁如何离去,却见那片圆月忽地明亮起来,渐渐弥合,将那道皓白剑光尽数抹去。清娥的身影自这轮圆月之中显化而出,一身月白宫裙,几若和皎洁的月华融为一体,
她云鬓上戴着的那枝金白簪子分外显眼好,曼陀罗华神纹铭刻其上,日月辰三光辉映,天陀的声音此时又响起,有些古怪:
“奇了怪了,这簪子,细细看来,怎么有些像是我的手笔?”
还未待他的话说完,清娥的身影模糊一瞬,便来到许玄面前,空明皎洁的月光照射而下,清娥面容依然看不真切。
“还你。”
对方翻手取出一柄苍灰法剑来,其上密布狰狞的裂痕,原本圆融的三道雷光已经被打的逸散,两股剑气纠缠其上,剑灵蛰伏起来,不再有回应。
清娥似乎又盯着许玄看了一瞬,而后便化作月光,顷刻不见。
许玄试探性地接过丹霆,先将先前炼入的雷霆收回,存于劫心池中,至于法剑剩下的部分,大都被太阴寒霜,胜金宝光浸染,几乎动用不得。
他轻叹一声,暂时将丹霆收回,镇在清气下,以免这柄法剑因内部的神通之力而破碎。
一道皓白剑光斩出,破开太虚,便见一着金白道袍的男子现身,容貌清俊,气态脱俗,和吕观几乎容貌酷肖,想来是太平山的【无疑】真人。
此时他轻轻挥手,一道白光落下,许玄便落到他面前来。
“大赤观,许玄,见过真人。”
许玄沉声行礼,面前的真人缓缓点头,笑道:
“遇见这位清娥,也算是你不走运,还好没把那柄恒光也带来,不然她说不得直接掠走,定不会归还。”
“真人见过我观中恒光?”
许玄心中有些疑惑,却见面前这位无疑剑仙摇了摇头,低低道:
“你师父当年带着这柄法剑来拜过胜元仙碑,他是奉玄直传,修的是【逍遥游】,那恒光更是昔日奉玄宫中所炼就,自然记得些。”
说着,他声音缓了缓,目光沉凝几分,皓白金气奔涌,至阳至刚之性显化,将四面太虚笼罩。
“你不修丙火,反倒去修社雷,倒是让人心奇,这仙基是北海传来,上洊法道所出,糅合震社而成。”
“你如今练成社雷之性,这仙基古称应是.【司天劫】,若欲突破,可依此寻找功法。”
“谢过真人指点。”
许玄心中稍缓,他先前正是思虑这事,如今倒是知道这仙基之名,有些线索。
“先出去。”
对方轻声一喝,太虚破开,皓白金气冲开苍茫的黑白之气,将许玄送出,落于大漠上方的云端。
下方的大漠此时已然恢复大半,但最中心之地仍然是一片虚无,黄沙涌入其中,再无踪迹。
吕观此时也立身云中,见着真人现身,神色方缓,低低道:
“大父.”
“【乾金兵书】已经取回,此地无需你再牵扯,先回山再说。”
吕观闻言,当即应了,却见这位无疑真人随手打出一道明黄宝符,将许玄和吕观一道卷入,送入太虚之中,向着越地而去,转瞬不见。
此时云端上仅余无疑一人,天风浩荡,吹动他的金白法袍。
过了少时,他身边太虚洞开,缓缓走出一着朱红华服的男子,中年样貌,不怒自威,手中正提着一柄小符,离火徐徐燃着。
“原来是无疑剑仙来此,可是为了那【乾金兵书】?”
岚山王此时开口,沉声问道。
无疑真人却并不回应,而是转而看向对方,笑道:
“费这般大的功夫,灵佑王可杀了?”
“灵佑王是杀了,不过,他背后那位算是记下这仇,只怕日后又生些祸患来。”
“不知是道界中的哪位天君,妄图插手国事,这可是犯了忌讳.”
一旁的的岚山王眼眸稍沉,声音渐冷,只道:
“已经知晓来历了,是辽国古代的一位真人飞升上去,修至金丹,欲插手辽国帝室,恐怕和那位牧灵帝君还有些血缘在。”
言及此处,岚山王低低叹道:
“如今越绝剑书也解封,只是核心的传承还未显化,仅剩那公孙昔,不知她有无机会修成。
无疑闻言,眉头稍皱,细细感悟着太虚中那股生死变化的意境,不发一言,下方忽有白雾生出,一片朦胧。
(本章完)
第225章 入山
第225章 入山
越州,太平山。
太虚洞开,许玄和吕观的身影自其中显化而出,先前那道灵符仅用一炷香时间,便将二人自北边传至越地,快的惊人。
“此符倒是神妙,飞遁之速,堪比紫府了。”
许玄感叹一声,一旁的吕观将那道明黄宝符收起,看向许玄,解释道:
“此为【越山跨海符】,艮土灵符,可使人身入太虚,借映照来的山脉地气行走,若论最快,还是宙辰一道的传送之术,瞬息便可去万里之外。”
前方入目是一片山水相依的丘陵,顶上楼观峥嵘,道气成云,山中涧水相连,溪云共闲,偶有几间洞府,外有白鹤青猿,随意走动,着霜白道袍的修士御风往来,一派仙家景象。
这片地界中心是座直接碧霄的仙山,巍巍峻岭,削削尖峰,倒是不像此地自然造化,山下为一片大湖,通透似鉴,浩渺无边,同诸多溪流连通,穿行山陵之间。
许玄扫视四周,还在山外见着不少凡人栖居,一副安乐之景。
“我道以太平山为枢,下怀碧庭湖,外接十二丘,越州三郡,皆在治下。”
吕观看向许玄,低低解释道。
“山外诸丘各分小观,以筑基分领事务,修行支脉道统,负责丹器资粮等杂事,亦是我太平山道统。”
“剑道有成,或天赋过人者,可入主山修行,反之,若是懈怠,道行落后,就只能去观中任职。”
“倒是分的清楚,只是,这般行事,不会有人生出些怨怼来?”
许玄看向前方的主山,此山之灵秀,远超其余地界,若是能入内修行,恐怕好处不少,被贬出的修士恐怕大多都不愿。
“不瞒道友,这规矩是五百年前建宗时定下的,彼时也有些争执,后来也都平息了。”
“这是如何做到的?”
许玄心中有些疑惑,毕竟他所知其他的仙道,大都是几脉掌权,不轻易让外人分润好处。
“祖师自洞天中传旨,让当时掌门斩了不少紫府,血染碧庭,才算是定下这规矩。”
吕观领着许玄御风奔向那座主山,荡开云气,低低道:
“紫府同意这章程,下面的诸修就是再使手段,又有何用,有些宗门中还有更森严的规矩,只要上位在,皆都是规规矩矩地遵守。”
“只是,紫府的血脉还是神异的多,更别论是在主山中长成的,大都是些天赋过人的,如今山中还是成了几姓,但山外诸观的修士若是天赋足够,入山还是没人敢阻的。”
“能够如此,仙宗已是门风持正,多少仙道,终其根本,还不是一家一姓的事。”
许玄低声回道,此时同吕观落于一灵峰之上,望向四周,见乔松老柏,古树修篁,翠岱如屏,青崖似髻。
峰下是溪涧跃动,金气溢满,潺潺流动,森森剑气好似冰凌一般在其中搅动,寒光照射崖壁。
天上悬着一片白金云气,同天光相接,其中有一金狮安卧,瞋目电曜,发声雷响,通体若金铁铸成,鬓若祥云成团,尾上燃着一团金火。
此时见着吕观归来,这金狮起身,身形随风缩小,化作寻常大小,踏云落下,急急行到吕观面前,开口道:
“小主,先前龟寿峰的营流道人来此,欲见你一面,怕是和.”
说着,这狮子白金浇铸的面孔微微一动,看向许玄方向,沉声道:
“可是赤云的那位许剑仙?”
“正是,只是剑仙还不敢当”
一旁的吕观此时却摇了摇头,低低道:
“按照我山中规矩,成了剑意,就可称剑仙,即使是筑基,权位也仅差紫府几分。”
说着,吕观看向这金狮,沉声道:
“顽狮子,你且去龟寿峰一趟,通知营流师兄,就说我已归来,许剑仙也来我山中,让他知会【澶卫】真人,可开启胜元仙碑。”“是,谨遵小主之令。”
这金狮驾起云气,转瞬向着北边一峰遁去。
峰顶是一间木室,颇为简陋,并未有什么华贵陈设,室外是几株翠竹,一片清潭,潭中游鱼几尾。
潭水旁是一木亭,其中有一副青石桌椅,似乎是以刀剑削成,其上还隐约含着剑气,二人一道入座。
“道友恐怕还要等上段时间,龟寿峰的澶卫真人是极为闲散的性子,我大父虽早早同其约定过,让他开那胜元碑,但如今要寻到他,恐怕还要耗些时间。”
吕观低低一叹,许玄仅笑道:
“无妨,在此看看景致,也是不错,毕竟是真人居所,也能参悟几分剑道。”
许玄此言却是真心的,这座灵峰已经让剑气浸满,在此待着,他只觉法力运转都舒畅不少,剑意更是活跃。
听闻此言,吕观缓缓点头,轻声道:
“不知道友是如何修成剑意的,我日日受大父教诲,如今也仅是剑气一境。”
“尚未修化炁之法?”
许玄低低问道,却见吕观复又叹气,迟迟道:
“自是修行了,但我天资驽钝,迟迟不成。”
“剑气依旧是借法力而出,剑炁却是融入性命,宛如一体,至若剑意,更是要剑心通明才能成就。”
“我成剑意之时,倒是情势复杂,极难说清,不过也是在生死危急时突破的。”
许玄犹豫少时,还是直言,吕观点头,沉声道:
“或许是我少了历练,才难功成。”
许玄则看向对方身上隐隐散出的太阴之光,又看了眼天上的金白云气,心中疑惑,便问道:
“无疑剑仙修行胜金之道,是全阳法门,道友为何修太阴,若是也修胜金,岂不是更方便指教。”
吕观面上有些难言之色,看向旁边潭中游鱼,低低道:
“我山以兑金为正道,祖师更是高居果位,大离初建,派人立下道统,迁来太平山。”
“兑金道藏自然是最齐全的,修行起来若有什么疑惑,都能寻解,次之便是坎水,是自海外得来,历代补全,功法也是齐备。”
“我修的太阴,则是洞天中传下,有些特殊,若是成了紫府,便可登天修行,后续功法却不在山中。”
许玄心中疑惑,便问道:
“既是如此,为何真人修行胜金道统,其余三道岂不是更好?”
吕观缓缓摇头,只道:
“告诉道友也无妨,大父年轻之时,因些冲突,自废仙基,离了宗门,剑意、神通,都是他自己成就的。”
“山中经文不可修行,他便自行寻了卷功法重修,突破炼气,一路修至紫府,悟出剑意,但胜金功法难寻,一直困在三道神通。”
“他让我修行太阴,也是想让我紫府以后,归于洞天,不理会山中争斗。”
许玄闻言,却是明白这缘由,如此说来,这位无疑真人还真是若话本中的人物一般,少年负气出走,修成剑意,突破神通归来。
他心中升起几分豪情来,看向那间简陋的灰木小屋,越发觉得这位无疑真人境界高妙。
天边金云滚滚,混同一团深黑水流落下,吕观起身,只道:
“我那营流师兄来了,道友同我见见罢,之后事务,还要此人来处断。”
许玄稍稍点头,随吕观御风而起,向云端而去。
他最后回头,望向那间木屋,见屋旁林木掩映,其间是一条小道,金气弥散,通往一处土丘。
深褐的山丘之下,一方墓碑赫然立着,青石雕就,刻着几个剑气森森的大字,
“吾儿吕思之墓。”
墓旁金气堆积,在地上积聚成一片粲然的白金之壳,神通的光彩缓缓流动,寸草不生,哀思同杀意交织,倾泻于此。
(本章完)
第226章 见碑
第226章 见碑
云端。
金云舒展,坎水流溢,顽狮子此时归来,身旁随着一青年道人,着妥帖的青蓝长袍,脸瘦,眼明,幽幽看来。
此人便是营流道人,龟寿峰如今的大师兄,已是筑基后期修为,一身法力浑厚,见着吕观和身旁的许玄,眼神稍动,平淡地道了句:
“师弟归来,想来已取回【乾金兵书】?”
“未出什么岔子,安稳取回。”
营流仅是问问,不欲在这话题上多留,转而看向许玄,不动声色,打量一番,见了那身纹丹雀焰云的玄黑道袍,眼神一转。
“这位便是大赤观主,许玄道友?”
“正是。”
许玄恰从胜云峰上离开,受山中剑气刺激,身上剑意隐隐逸散,很是凌厉,眼瞳呈现出微微银白之色。
“既是剑仙,自然可去胜元碑。”
营流看向吕观,微微点头示意,只道:
“只是,恰逢我峰的真人前去西海访友,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开启仙碑一事,恐怕只能请【庆悦】真人来。”
“这位刚自南疆杀妖归来,可去问问。”
说着,营流犹豫几分,低低道:
“无疑真人何时归山?若是他来,想必那仙碑自能轻易开启。”
“大父如今得了【乾金兵书】,要修神通,暂借太真的阳金极地修行,不宜回山。”
吕观说起此事,声音冷了些,却见营流叹了一气道:
“【兑元天】近日派了神通下来,本欲见一见无疑真人,等了许久,如今已归去。”
“大父已知晓此事,只是诸事缠身,难得会面。”
吕观稍稍摇头,看向峰下金气喷薄,剑光森森的溪流,沉声道:
“谢过师兄了,我先去寻庆悦真人,看看开碑一事,日后再去拜访师兄。”
营流只是笑笑,亦不多言,转身向着龟寿峰而去。
许玄在一旁听着,却觉太平山门中脉络,似乎有些复杂,营流和吕观提及那兑元天来人时,神情都冷淡几分,有些不自然。
“许道友,这仙碑需要神通开启,如今澶卫真人不在,只好寻庆悦真人,不知你可愿去上一趟?”
“自是无妨,也可多见见神通气象。”
许玄一笑,思及吕观先前所言,却有些疑惑,说是太平山借助这仙碑,以理清剑脉,定下源流,当是一宗之事,可如今看来,真正上心的,仅是无疑真人这一脉。
吕观看向一旁的白金云气,轻喝一声,顽狮子便腾跃而起,抖了抖身躯,迎风便长,若小山般大小,落到二人身旁。
吕观上去,看向许玄,笑道:
“道友上来罢,庆悦真人居处遍布金煞罡风,常人难近,骑这顽狮子,才能免去些皮肉之苦。”
许玄闻言,御风而上,这金狮身躯宽阔,两人此时立在背上,身旁是涌动不息的白金云气,许玄只觉这金狮并无血肉,倒像是金精一类。
一旁的吕观见许玄有些疑惑,便笑道:
“顽狮子是条【摧云天金】的矿脉生灵,性属胜金,投在我大父座下,后来受了提锋山蓐肃真人秘法点化,才有今日模样。”
“原来如此。”
可提及这位真人,许玄心中却又升起些疑惑来,对方助他取来【逍遥游】,不知有何渊源,当下便问道:
“不知这位蓐肃真人是何等修为?藏金道统也是少见。”
吕观闻言,似乎来了谈兴,思索一番:
“这位真人行踪神秘,至于修为,常人不知,不过应当不是紫府后期,当在二三神通之间。”
“澹台家是齐国武库令丞,掌藏兵器,故而修行藏家之道,当年大离代齐,这家投靠的早,恰逢武库废去,失了职位,便转立仙道,入天水福地修行。”
“这家百年前的紫府叫辽人斩了,按照规矩,若是无神通坐镇,可就要从福地中搬出。”
说到此处,吕观感叹一声,毕竟是天水福地,较之太平山的灵地也不差分毫。
“如此说来,这位蓐肃真人便是澹台家的道种,于危难时成就神通,中兴传承?”许玄若有所思,轻声发问。
“非也。”吕观摇了摇头,身旁白金云气流动。“这位真人不是澹台家的,而是大齐灵库之中的一副甲衣通灵,成就神通。”
“此甲自行破开阵法,受天雷三十六道,立地成就神通,【应离】真君亲自下旨,让其入洞天一回,后来提锋山便多了位蓐肃真人。”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疑惑更盛,只道:
“不知是这甲衣是何来历?”
“时间久远,无人识得,不过澹台家想来还是知道的,毕竟历代都在齐宫中看守此甲。”
许玄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提锋山,看来和自家有些联系,但却不是澹台家,而是这位蓐肃真人,若想明白,恐怕还要知道这甲衣的来历。
“说来,道友先前说的【应离】真君,可是离太祖?”
吕观见许玄问及此处,面有笑意,只道:
“正是,这位不好称帝,下旨让仙道以真君称呼,大离得国,如今的诸多仙道出过力,这位真君有言,说【朕得天下,与群仙共治,称真即是】。”
“齐时中原尚未一统,齐帝也不过是紫府巅峰的修为,彼时数国并立,仙凡皆乱,太祖灭齐之时,尚还是紫府修为,一路扫平吴越,荡平梁楚,成就离火。”
“自奉亡以后,千年时光过去,总算是有金丹称帝,重立社稷。”
许玄见吕观对这位真君很是推崇,倒是出乎他意料。
‘这般看来,这位离火真君倒是天下一等的人物,拨正纲纪,平定乱世。’前方涌动的金煞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座陡峭的孤峰显在眼前,峰上并无草木,斑驳的金煞包裹住半峰,冷厉的罡风似千百刀剑般吹来。
顽狮子此时催动身旁白金云气,刚健不息的气机笼罩而来,白金云气凝固为片片深厚金壁,将二人护住。
许玄默默感受,这峰边每道金煞、罡风都有筑基一击的威势,成千上百落下,就是他闯,也颇为麻烦,寻常筑基是靠近都别想。
顽狮子行的很慢,一点点向着那处孤峰而去,许玄默默感受着此地气息,和先前的胜云峰不同,此地的金气更为暴烈,将山石、泥土都消蚀的不成样子。
“不知贵山有几位神通坐镇?”
许玄心中好奇,今日一见,似乎太平山中仅剩这位庆悦真人在。
“我太平山四位紫府,除去我大父,澶卫真人是新突破的,剩下的二位修行兑金,一位紫府巅峰的【庆景】真人,以及这位中期的【庆悦】真人。”
“庆景大真人常年在洞天中修行,也少在山中,故而主事的便为我大父,及这位庆悦真人。”
正谈着,顽狮子已到峰上,吕观让这金狮离去,同许玄一道向峰顶走去。
深褐的狰狞山石上,一座宏伟大殿悬空立着,足有七室之广,色为银白,滚滚金煞为瓦,浩浩罡风作底,金铁铸造的森严大门上分别为金鹏渡海,宝蝉振翅二象。
吕观立身殿门外,声音恭敬,低低道:
“胜云峰吕观,携大赤许玄,前来拜见庆悦真人。”
殿门后一片沉寂,未有回应,似乎其中根本就无人存在,过了少时,才听殿中传来一道悠然之声。
“澶卫这小子,倒是会给我寻难处,自己访友,让我来代他做事。”
吕观不发一言,默默听着,他自然明白澶卫真人的意思,访友又不是什么紧要事,更何况大父先前已经知会过一声,即便如此,这位真人还是离去,想来就是不愿插手此事。
‘毕竟牵扯到奉玄,和扶尘宗有关。’
正候着,却听殿中声音再度响起,叹了一气,只道:
“进来罢。”
吕观看向许玄,稍稍示意,二人便一道进入殿中,入了殿门,向内看去,便见主座之上是一着雪白长袍的男子,发若墨云,鬓如刀裁,双眼微睁,若一方深潭,不显情绪。
“见过真人。”
吕观和许玄一道行礼,这位庆悦真人淡淡应了,看向吕观,殿中涌动的金风当即止住。
“既然是无疑师兄所托,我自然会开,只是,胜元碑之功用,你可同此人说清了?”
“这”
吕观有些迟疑,只道:
“是辨明剑脉所用,也是证明,他非是奉玄所出,让诸家了解,以免再生出些纠葛来。”
庆悦缓缓摇头,起身,负手而立。
“胜元碑是洞天传下,祖师自剑渊中寻来的,却不止这点用处。一旦登名,便可知剑脉前后,在大罗之中就有感应,我等是要理清剑道,却也不是任何修成剑意的都要纳入。”
“奉玄,劫法,无论是哪边,一旦还有遗脉在,以剑意连上,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糊涂些才是好事。”
“温扶风当年来,已经验证【恒光】不应,如今让他弟子再来,就算不是奉玄,和雷宫牵扯上,真要是有哪位剑脉上的大人物还存世,也非善事。”
说着,庆悦那双若寒潭般的眸子看向许玄,周边金煞滚滚,他轻声道:
“你是温扶风的弟子罢,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许玄缓缓抬首,眼神平淡,并无一点异样,沉声回道:
“仙宗下旨,令他身死。”
庆悦的威势忽地散去,眼神稍明,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胜元碑看看,你是何剑脉。”
他朗笑一声,破开太虚,滚滚金风涌来,瞬间将许玄和吕观国裹挟入内,瞬息远遁。
迷蒙的太虚之中,一座高约百丈的天碑巍然立着,碑身皓白,若玉石雕就,散着万重明光,森森剑气溢满此间,将太虚反复斩裂,入目皆为破碎之景。
这天碑底座,顶端都被浩浩金气锁住,上面有诸多剑意,分化各形、
许玄极目望去,最高处乃是黑白交转,生死变化的剑意,正是越绝,这道剑脉并未有传承,孤悬着,同其余各道不同。
有些名字隐藏起来,看不真切,许玄扫视而过,正见到奉玄一脉,玄青之气涌动不止,无拘的剑意浩浩汤汤,往下仅有【恒光】、【冲阳】二道。
他看向一旁,紧邻【奉玄】的乃是【希元】、【太始】二脉,太始这一道下仅有一名,为【郁华】。
希元下方则有三道尊名,皆以金气遮掩,看不真切,许玄本以为那位无疑剑仙也在其中,却见到一旁的【纯阳】传承下,赫然是【无疑】二字。
至于【天枢】,单开一道,伴着粹然的金色雷光,光彩夺目。
“动用剑意,斩去,便知你归属哪一道。”
许玄轻呼一气,丹霆受损,他便并指作剑,银白雷光积聚在指尖,劫雷喷发,剑光延伸,若仙铡一般,下方有各色生灵的血自太虚中流出。
一剑斩向这座天碑,带着劫罚气息的剑意汹涌而出,落于碑上。
【辟劫】的剑名缓缓显化,向上延伸,紫白雷光交织,缓缓勾勒出一尊名来。
【上洊】。
(本章完)
第227章 司劫府
第227章 司劫府
太虚。
紫白雷光交涌,【上洊】这尊名上缓缓散出一股剑意来,兼有震社二性,若雷泽登天,化为劫池,勾动许玄体内仙基。
自【上洊】继续向上追溯,直至最顶处,为散着杀气的【劫法】二字,让许玄心中一惊。
这剑意向外迸发的一瞬,庆悦便祭出一道散着茫茫金气的白纸,映照而下,其上缓缓显出文字来。
这位真人看了一眼,目光如常,未显出情绪来,沉声道:
“原来是【劫法】,主刑司杀,是【司劫】府直传。”
许玄心中一动,思及那道【劫法自来】的篆文,心中稍动。
“真人可否谈谈这一道,我仅知【上洊】是北海雷道,却不知【劫法】之由。”
庆悦真人此时挥袖,将那页白纸收起,淡然道:
“这些事情紫府大都知晓,说于你听也无妨,吕观,你也听着罢,无疑师兄可不会同你多言这些。”
一旁的吕观不言,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自家大父是个极为洒脱的性情,少有管束他,也不会多言这些事由。
“雷部三省,是道统之别,分属神、震、社三雷的果位真君,总摄天律,落在大罗之中,凡俗不见,下辖六院,以策定天律,判罚万类。”
“四府调兵遣将,诛邪伏魔,为司劫、东玄、玉始和九霄,劫法剑脉是司劫府主人所创,后来由北海上洊真君传下。”
说着,庆悦真人目光幽幽,看向许玄。
“你修的是《震耀问灵法》,这是北海所传,糅合震社而成,居于尊位,落则为泽,升则化池,应着【降雷泽】和【司天劫】。”
“如今震雷为显,社雷隐没,你能练成社性,倒是稀奇。”
言毕,庆悦破开太虚,将二人送归殿中,周边金煞此时止息,他看向下方,只道:
“如今证明你剑道归属,不是奉玄,几家仙道不至于要你性命,只是.神通一事,还是要看天意,离去罢。”
“谢过真人。”
许玄低声回道,上方的庆悦真人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
殿中又仅剩这位真人孤身一人,他看向前方,冷冷道:
“安昌言,看了这般久,有无定论?”
太虚破开,阴火徐徐,自其中走出一中年道人,一身殷红长袍,面上笼着一团阴气,手中斜搭着一纯白拂尘。
“谢过庆悦道友了,今日事毕,我扶尘也算安心。”
庆悦眉头稍皱,冷冷道:
“先前不是借天毒山看过,【恒光】真君陨落,你们金丹仙宗,还要和个筑基过不去,手段也太低了。”
“夺光是我宗大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安昌言仅是一笑。
“【灵憬】,你走罢,要不是真君降旨,我才不会让你来我金元峰上,呵,你和灵鸣、灵济,没一个好东西。”
庆悦眼神冷冷,低声骂了一句,下方的灵憬真人,安昌言此时却神色如常,并未有怒色。
“既然庆悦道友见不得我,那我离去就是,只是,能否再回我一问?”
“你说就是。”
庆悦真人面上有些不满,对下方的灵憬低低道:
“上洊真君,可还有回应?”殿中雷霆忽起,紫绛同银白雷光交织,将两人的身形淹没。
——
胜云峰。
二人御风落下,许玄看向那间灰木搭建的小屋,目光稍沉,结合先前所见的那墓碑,恐怕太平山内部,也并非亲如一体。
“你今日前去,恐怕暴露了司劫,上洊的状态。”
天陀的声音此时才幽幽响起,让许玄心神一沉,这老妖却继续说道:
“司劫府主,上洊真君,这两位虽然陨落已久,但难保有什么手段留下,你今日借剑脉显露,给了他人试探的机会。”
“将来,说不得有什么手段落在你身上。”
许玄仅低低回道:
“太平山想来不至于如此行事,好歹是剑宗。”
“剑宗?兑金真君可不擅剑道,【希元】剑脉是他鸠占鹊巢得来,空耗气数,养出过二位剑仙,手段可不光彩。”
“今时剩个无疑,还是借纯阳乾金成就的,你莫高看这些仙道的道德了。”
许玄此时虽有几分忧虑,但还是低低道:
“如今还是和奉玄分清最好,不然,扶尘宗是不会容我的,雷宫虽然势大,但早已消亡,总不能司劫府主,上洊真君都复活,来同我清算。”
“你怎么知道不会,难道忘了轮回湖中所见?”
天陀的话语让许玄沉默,轮回湖中,确实是有上洊真君证道之象,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此时一旁的吕观看来,低低道:
“许道友,如今胜元仙碑已经去过,倒是无其余之事了。”
“只是,关于越绝剑书中的传承,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清。”
许玄闻言,见涉及那篇《生死二气剑解》,神情严肃,只道:
“道友直言就是。”
吕观稍稍点头,轻轻挥手,天上金云遮盖下来。
“我等接触的,非是越绝书核心传承,但也弥足珍贵,不少更是周朝传下的古法,大都和剑道有关,极难修行。”
“各家紫府都有关注,若是信得过我,许道友可说说所取为何,我看有哪几家感兴趣,道友也有准备。”
许玄眉头一皱,那卷《生死二气剑解》自然是珍贵无比,按照天陀所言,恐怕涉及转世之道,若是显化,怕是要引起不少紫府关注。
“告诉他罢,你取了什么,是瞒不过别家仙宗的。”
天陀出声,许玄叹了一气,只道:
“是《生死二气剑解》。”
此名一出,吕观神色稍变,低低道:
“还好,道友未选那太阴炼形,紫府道论,不然怕是走不出那片大漠。”
“此篇经文为双剑并仪之道,涉及生死变化,传闻越女有生死两枚剑丸,分属阴阳,曾凭此闯过地府,若是道友参悟此经,当要小心幽冥之事。”
许玄闻言,却是想起自己在涌劫天中所遇,低低道了声谢。
二人又谈了少时,吕观还想多留一会,同许玄谈谈剑道,许玄却以门中事务为由,乘飞舟离去。
‘太平山,不太平啊。’
最后看了一眼胜云峰上的墓碑,周边围着的那股杀意毫不遮掩,直冲云霄,令人心悸。
(本章完)
第228章 长云旧事
第228章 长云旧事
洛青。
已是初春,惊蛰时分,山中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往来各峰,荡开云气,携着各色流光,好不热闹,其中以丹房、藏经阁二处来人最多。
云端,一只火鹤挥动双翅,掀起道道焚风,身有一人高,殷红长羽上带着道道流火,长喙若剑,此时半伏在云气之上。
三名女子在这鹤旁,神色各异。
樊宴目光有些忧虑,她修为已然突破炼气六重,身旁是一侍女,正是香河,这些年来都是派其前往北方打探消息,如今召回。
澄白化水上是一青裙妇人,正是樊青竹,筑基初期的修为,此时遥遥望向掌门所在灵峰,耐心等着。
天青峰上,万千银豪攒动,积聚于居真殿上,雷霆怒吼,接连轰击而下,一道人影显化而出,将上方的雷光尽数吸收,涓滴不剩。
许玄自太平山归来,已有月余,都是在参悟《生死二气剑解》,此经直指道统秘要,以生死二气作剑,相传越王梦入幽冥,魂魄被拘,越女便凭此孤身入地府,寻回君上。
这篇剑经极为晦涩,参悟难度几乎和那【握雷局术】一级,若是以品级划分,也是六品,除了讲述生死大道外,还有部分飞剑术的道论。
许玄参悟此经,主要便是看体内的【玄祈雷木】,这道师兄送的灵物今时已经无太大用处,落于气海中,仅是个点缀,但其性质倒是和生死之变有些联系。
此木遭雷光轰击,绝了灵性,但内里又生出一点生机来,弥足珍贵,他想的,便是如何重现这过程。
数月来,他开坛接引天雷,已经让劈了近百次,甚至最后调动【天环神轰阵】来助威,但所获颇少,无他,如今的肉身太过强横,血气滔天,若是完全施展【玉血天心术】,恐怕和血炁修士的法躯也相差无几。
雷霆轰击而下,他生机依旧旺盛,耗费些血气便又复原,把握不到那种死而复生之感。
将雷光尽数吸纳,天边御风落下三人一鹤,许玄有些讶然,目光扫过,心中却有了猜测。
殿前青松如旧,随风微微而动,春阳和煦,透过松针枝干落下,三道不同的剑气绕着这株古树缓缓流淌,倾泻于地。
“樊供奉,不知来我峰上何事?”许玄立身松下,眸子深沉,看向对方。
樊青竹看向许玄,微微欠身行礼,目光犹疑,看向前方背剑的中年道人,沉声道:
“掌门,我今日来此,是为道别。”
许玄其实见到那火鹤时便明白,这燎灾鹤当初刘霄闻托给樊宴照料,如今送归,当是要离去。
“为何这般急切,如今山中一切安定,灵脉、资粮都是不缺,何不让宴筑基后再离去?”
一旁的樊宴闻言,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看向自家师尊,两人对视一眼,这女子便缓缓开口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体质异于常人,怕是不能安稳筑基。”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却见樊宴此时低低道:
“我和师尊本是北地云乡府出身,归属长云门,是化水道统,至于我的体质,古时有个称呼,叫【化相女】。”
“我母亲未有道侣,借化水之精,孕育出我,若是古时自是极好的体质,类同妖中贵种,修行速度却比妖物快。”
“既然如此,岂不是极好的体质,如今可是有什么变故?”许玄眉头稍皱,樊宴的修行速度倒是未有多快,也就一般。
此时樊宴稍稍点头,看向一旁的樊青竹,她退后一步,转由师尊开口。
“掌门,这事情倒是难说,我且简单谈谈。”樊青竹秀眉一转,妍丽的脸上多出些忧愁。“长云门祖上是自南海传来,齐国时已经建成。”
“彼时我门借着血脉,连着诞生两代【化相女】,都成紫府,盛极一时,更何况那时化水为天下显道,南海龙种退去,变为【慈惠】元君的道场。”
“只是,后来这位不知生了何等变故,分成二位,一位号称【圣慈元姆】,避于极南之地,一位则号【真魔菩萨】,于辽地广开释道。”
许玄见和释修牵扯上关系,低低问道:
“号称菩萨,这是何等境界?”
“同仙修金丹一境,其实到了这等境界,已可称觉者,但不知为何,这位仍以菩萨自居。”
樊青竹眉眼稍敛,继续道:
“自此我长云门樊氏血脉便出了问题,【化相女】亦有二分之兆,且那位大菩萨离得近,连着二位受了感召,前去拜谒。”
“那位的道征,可不是什么善法,有总集众欲,独爱己身之相,世人奉之为慈上,万般恳求,却得不来一点下爱,最终都归于祂的法相之中,融为一体。”
“如今宴要想筑基,恐怕要去南海,临近那位元姆,早早筹备,方可成就仙基,也好重建长云门。”
许玄闻言,心中明白,樊青竹确实是有理由,且当初也并未说过要一直在门中效力,如今离去,也是合情合理。
“这些年樊供奉大小战事都参与了,舍生拼杀,如今因事离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既要离去,重建山门,那便去灵库中取些法器、灵物,行事也方便不少。”
许玄书信一封,交予樊青竹,让她前去灵库,凭信取物。
“这怎可门中已经为我炼制了件筑基法器,若是再取,就有些.”
樊青竹有些讶然,她这些年也攒下些家底,身为供奉,得来的灵物资粮不少,更是让门中为她将那【净玉元瓶】炼为筑基中品法器。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许玄便沉声道:
“樊护法这些年来举动我都看在眼里,救下不少门中弟子性命,今时要离去,权当是我门相助,以便重建长云。”
樊青竹神色感慨,此时惶然地点了点头,同身旁二女一道谢过许玄,樊宴看向身边火鹤,让其上前,走至许玄身边。“这火鹤今日便交回门中,如今已是炼气六重修为,同霄闻道友性命相交,如今状况尚好。”
“可有名字?”
许玄刚欲问问,他仅是关注这火鹤的生命气机,以看自家弟子状况,倒是未曾问过名字。
“回禀掌门,小鹤名叫刘焰羽,是霄闻主人昔年为我起的名字。”
这火鹤忽地开口,声音稚嫩,乌眸看来,微微垂下鹤首。
“你可说话?”
“自突破六重后,我便可口吐人言。”
一旁的樊宴目中有些不舍,毕竟和这火鹤相伴已久,此时樊青竹先行开口,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遵从掌门之令,至于法器、灵物,若有一日,长云重建,我必来归还。”
许玄仅是微微一笑,樊青竹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倒是好相处。
“说来,昔年留下的那玉佩,门中可否让我取回?此佩是祖上传下,并无神异,却对我意义非凡。”
樊宴有些哀求的神色,声音压至最低,许玄却是沉默少时,这玉佩都已经彻底融入古碑了,哪里还能归还,便回道:
“此物当初是让霄闻收着,他前去东海,一道也拿着,如今怕是难交换。”
“那就先放在他那处,日后相见,我再问此事。”
樊宴此时神色稍缓,不知为何,低低垂首。
三人再度谢过许玄这些年的恩惠,便御风离去,许玄身旁火鹤长鸣几声,以表送别。
“长云门,慈惠元君,这玉佩是从祂那处传来的?”
许玄心思一转,若是如此,说不得祂分出的两道传承中还有碎片,今后当注意,且樊青竹是去南海,自己龙身正在,能使的手段可多着。
“我行走天下时,慈惠元君也是善名远扬,诸国动乱,祂贵为金丹,却出手救下不少凡人性命,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天陀低低感叹,许玄不言,此时看向身旁的刘焰羽,沉声道:
“焰羽,你已是六重,可想过日后在门中任何事务?”
这火鹤乌色的眼眸中有些疑惑,长喙微张,低低道:
“焰羽不知,这些年每日修炼,要么就是想着主人,倒是不知自己可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领你去个好去处。”
许玄噙着一缕笑意,御风直上,身化雷光,向天殛方位而去,火鹤在其身后紧紧随着。
天殛山,荒启峰上,是通体玄黑,铜铁铸就的数座宏伟宫室,几年下来,温光挑挑拣拣,将赤明府中有关炼器的宝室、阵法和陈设都搬到此处。
如今门中制式法器都在荡霞峰候火堂炼成,用来武装弟子,出手售卖,而煅正室则是专研各类法器,以精研为主。
许玄落于宫室前的空地,他将丹霆寄于此处重铸,如今也快完工,刚好带着焰羽一道前来。
器室之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让许玄微微皱眉,一旁的火鹤则伸长脖颈,侧着去听。
“你疯了,动这魂幡,不怕掌门收拾你?”温光的声音高高响起,显得有些心虚。
“温光,你先别声张,我感觉就快成了。”这正是承言的声音。
许玄额头上立刻布满黑线,慈海留下的几件法器,锦澜袈裟、业火戒刀,还有那柄最为贵重的魂幡,都有天魔气息,至今存着,如今竟然叫他们取出来。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火鹤在外等着,自己则收敛气息,向内走去。
器室之中,一面乌黑的大幡悬于空中,魔气森森,周边是汹涌的赤火,最顶端则是一雷光化作的天鹏,正在耀武扬威,散着剑意,将这大幡定住,不使魔气外溢。
王承言正在调制各色灵液,浇于这大幡之上,引得魔气冲激,温光则在一旁立着,操纵景阳洪炉,目光有些呆滞。
这一人一剑一火,见着室外来人,皆都惊惶,手忙脚乱地将那面大幡收起,温光在后面缩着,以肘撞了撞王承言,将他推至许玄面前。
接着这火灵一溜烟钻进景阳洪炉中,丹霆所化的剑灵也立刻散去。
“你们两个.”王承言眼神一沉,勉强挤出个笑来,看向前方的掌门师叔,低低道:
“掌门,您出关了,恭喜.”
“呵。”
许玄轻轻拍了拍承言的肩,低低道:
“你出息了啊。”
王承言脸色顿时一黑,变得愁眉苦脸,许玄则是看向他身后,怒斥道:
“温光,丹霆,都给我滚出来。”
室外,缓缓探进来一鹤首,乌眸中尽是疑惑。
(本章完)
第229章 剑池
第229章 剑池
器室内。
景阳洪炉开启,温光连滚带爬自其中走出,满脸谄媚,低低道:
“掌门大人驾临,我就说怎么今天风朗气清,连那万魂幡的魔气都消停不少。”
“丹霆,丹霆?丹霆!快出来,掌门来了,你躲什么。”
温光看向炉中,连声呼唤,这才见剑灵自炉中飞出,化作一雷雀,叽叽喳喳,落在许玄肩头,紫瞳莹亮,一派无辜。
下方温光无言,丹霆除了不能开口,灵智和常人也无异,现在竟然会主动示好,灵性之充足,堪比紫府灵器。
许玄曲指将丹霆弹下肩头,这雷雀哀鸣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光满脸堆笑,低低道:
“掌门大人,这魂幡本来是镇在白威峰观剑阁内,都是承言的意思,我几次拦他,都挡不住,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几件东西沾了天魔气,本该销毁,承言说是要拿来炼化,这才”
一旁的承言此时冷汗都冒出来了,大眼圆瞪,他生的灵秀,样貌同沈殊肖像,唯独眼睛和王习微、王栖云一般,极大,瞪圆时若星子一般。
许玄挥手,将魂幡摄来,此幡高约半人,呈乌色,三角,六条幡尾徐徐飘着,血光魔气汹涌。
其中魂灵许玄已尽数放走,但仅有部分人能返回身躯,大多都随风消散,,此幡可谓恶名远扬,几乎和魔道划等号。
当然,武家那类虽自称魔道,但却是修行殆炁,源流能一直追溯到上古去,比寻常仙道还要尊贵。
此幡品质在古法器中也不错,许玄估算过,恐怕仅差【羲焰】、【日月双景】一线,若是其中魂魄够多,威力更是能一直上涨。
只是此法有伤天和,许玄不愿动用,就是杀敌,一剑斩了就是,这般折磨魂魄,视人若器用,不合他的剑道。
慈海留下的几件法器,都浸润天魔气息,寻常修士若是动用,易遭反噬,王承言将这法器取出,许玄是真的有些动怒,凝眸看去,沉声道:
“承言,你说说,想做什么?”
王承言显得紧张,看了温光一眼,低低道:
“把那柄戒刀取来。”
温光会意,立即祭出一柄长刀,刀柄为红莲之状,喷吐艳红、紫黑二火,凝而不散,化为狭窄的刀身。
“师叔祖,请看。”
他换了称呼,许玄叹了一气,看在栖云师兄的面上,暂时未收拾这后辈,接过火刀,细细观摩。
“是慈海用的业火戒刀如今倒是换了一番模样。”
许玄握住,默默感知,刀中魔气内敛,化作一虚幻的彩光宝种,藏在火刃中心,并未逸散。
他挥斩而出,便见一道红光落下,伴着魔啸鬼哭,业火焚起,威势摄人。
“你这是如何炼成的?”
许玄有些心惊,魔气难除,先前他试过以剑意去斩,但会将法器一道损毁,不得不放弃。
如今这柄火刀依然有魔气在,却是凝为一魔种,毫不逸散,可以用来对敌,火刀经过重炼,已有古法器的级别。
王承言见掌门意动,心中稍缓,低低道:
“我参阅莲寺典籍,有释宝炼法,是以愿力为用,凝聚一点,结出愿力种子,便有神异,翻阅过后,我心有所感,愿力和天魔都是虚无之念,性质有类似的地方。”
“于是借着温光的手段,将法器中的天魔气都结为魔种,凝而不散,这柄火刀本体是以【红莲业火】混同魔气,辅之数道宝铁打造。”
“如今将其中魔气也尽数凝结,再炼入一道新取的【小冥毒火】,借温光之力糅合,便成此刀,一刀斩出,引来业火、鬼焰焚身,有污浊灵识,动摇魂魄之用。”
许玄心中一动,先是问及天陀。
“这般施为,可有害处?”
“害处自然是有,这法器威力是足够,运用天魔的法门又不是没人想过,甚至还有以天魔作器灵,炼化身的,后来都舍弃。”
“为何?”
“一旦暴动,害处太大,尤其是法器这种性命交感的,若是内部阵法、物性破损,魔气入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魔没有等阶之分,若是心神沦陷,便能自太虚中无穷无尽地涌来。”
“如此说来,这法刀岂不是无用了?”
“非也,你有篆文,这就不怕。”天陀声音幽幽,低低道:
“我先前在你体内开过一处天魔渡口,清气能镇压魔性,有篆文在,这些东西不足为惧。”
“既然有法器,为何不用,你看看谁合适,让他拿着就是,若是真个情势危急,还可自爆,引来天魔脱困。”
许玄眼神一亮,将这火刀暂时归于王承言,言明利害,只准许他和温光接触这几件法器,其余人万万不可动。
“这万魂幡,你现在准备怎么炼化?我先声明,收摄人魂,可是禁忌。”
看向手中的大幡,许玄有些意动,若是能重新炼化一番,绝对是件上好的法器。
承言刚欲说话,温光已经自后面挤过来,脑袋上站着只雷雀,这火童低低道:
“掌门大人,先前法言真传来过一趟,要炼制符笔,见到这幡,很是喜爱,您看要是让他来持,我便照蕴土妙道去炼化。”
许玄闻言,心中一定,若是让法言来持这幡,倒是合适,就是功用需要改改,总不能继续收魂。
“你且说说,若是让他持,你准备怎么炼化?”
温光此时已经窜到承言面前,一副邀功的神情,让背后的白袍青年有些无奈。
“我已想好,蕴土本就有敛骨收魂的性质,魂幡之法,是殆炁加闻幽所成,两道都和蕴土亲近。”
“故而我等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炼入几道宙辰灵物,按照芥子物的制法,拓展空间,再借蕴土之道,藏伏活物,威力是下降不少,可却光明正大许多,可收蛊虫,妖物,符兵等等。”
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先按照此法炼着,法言也快筑基,他不擅剑道,法器是个问题,这幡子就给他备着。”
说着,许玄沉吟少时,低低道:
“你且记着,要炼的正常些,一看就知道是正道法器、仙家秘宝最好,别让其他人一眼看出是万魂幡来。”
温光一副会意的神情,嘿然一笑,这时他才看向外边,见着一火鹤,有些愕然,低低道:
“是燎灾鹤,这是哪里来的火精?”
许玄挥手,让焰羽进来,这火鹤收敛身形,入内,见着温光,忽地发颤,低低道:
“见过大人。”
“呸,什么大人,你这么叫我,把掌门放在哪里?”
温光急了,连忙拦住焰羽,他一直呆在荒启峰上,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火鹤,怎知是个不懂规矩的。
许玄一笑,将焰羽来历告知温光,让这火鹤今后便在煅正器室内帮工,好歹是炼气六重的火精,跟脚和温光差不多,都是真火点出的灵性。
如今许玄已然查明,地火午元树正是真火灵根,燎灾为毕方三使之一,却近丁火,也不知是何理。
这些事情安定好,许玄轻舒一气,看向丹霆。
“丹霆,还不显出原形。”
雷雀此时眼神中竟流露出几分扭捏,不情不愿地化成雷鹏,落入洪炉中,便见一苍灰法剑显出,雷霆剑光交织。
丹霆下方,赫然是一银白雷池,上有天兵仙将,雷公电母,青鸟灵蛟,雷鬼电蛇等图刻,繁复古奥,内有阴阳二光,一是胜金阳华,一是太阴寒辉,圆融一体。
“如何,掌门,我可是下了苦工。”
许玄召来法剑和雷池,他心有所感,这方雷池隐隐同他仙基呼应,正是【劫心池】之象,昔日青娥和无疑交手留下的气息已经融汇,宛如一体,神妙自生。
丹霆归于雷池,同雷光相合,池中剑意森森,各色雷霆化作天剑,汹涌不断,威势骇人。
“这是?”
他看向温光,只觉丹霆和这方雷池宛如一体,一旦融于池中,每道雷霆便可化作天剑,许玄御使,正若以丹霆斩出一般。
若是全力施为,剑光便如雨落,千百雷剑齐齐而出,都有丹霆挥斩之威。
“回禀掌门,先前您带回这法剑,遭了紫府气息冲激,生出两道灵光来,一是胜金的【乾阳正光】,一是太阴的【广寒余辉】,相杀纠缠,极难重铸。”
说及此处,温光面上有些得意之色,继续道:
“我便换了法子,以门中【荒启泽石】、【武威白金】等等十二道灵物,再以掌门先前交予我的那【太岳祭土】为核,成就一雷池。”
“丹霆则被我熔炼,融于池中,总领雷霆,化育剑形,如今池中六道雷霆,掌门可随心显化,想动用多少法剑,便有多少。”
许玄看向这方雷池,心念一动,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显化,以【定灵劫光】为主,劫罚之意四散,律文道道,萦绕四周。
其余雷霆聚合分散,丹霆时而归一,时而化六,随心而动,尤其是归一之后,威势远胜以往,剑身变为玄黑之色,天鹏振翅,风雷大作。
许玄心念再动,以震社二雷为统,化作黑白两柄法剑,丹霆化为剑池,倒是可以随心变化剑器,无需再去造什么生死二剑。
黑白两柄飞剑徐徐而动,许玄很是满意,如今仅剩一个问题困扰他,雷霆绝灭后的那一点生机,应当如何去求?
(本章完)
第230章 地荒道人
第230章 地荒道人
一年时光过去,天青峰上。
青松下,一方巴掌大小的雷池悬浮空中,雷光内敛,黑白二气化为两道剑光,纠缠斩出,迷蒙的生死意境欲显化而出,可转瞬又消散不见。
着玄黑袍服的道人轻呼一气,两年下来,《生死二气剑解》参悟不少,飞剑之术大都精进,唯独所谓的生死大道始终还隔着一层瓶颈。
‘或许,非我之故,而是此道有缺。’
许玄自觉对所谓生死变化感悟极深,更是走过轮回湖一趟,如今迟迟未能悟出,心中有些猜测,或许是地府不显,社雷隐位所致。
暂时收剑,雷池遁入气海,同仙基想合,其中飞出一柄苍灰法剑,落到许玄背后,如往昔一般。
天殛山位置,一团浑黄烟沙涌来,落下,便见一着乌黑长袍的男子,容貌年轻,眉锋眼狭,眸为明黄,身形瘦削,此时快步走来,面色沉稳。
许玄眉眼一转,见着来人,感受一番对方修为,眼中露出几分喜意,低低道:
“突破了?”
许法言稍稍点头,气息显露,已然是八重境界,他此时沉声道:
“【大日煞摩光体】弟子也已修成,之后欲服丹,快些到九重,以待筑基。”
“这道炼体术威力不凡,你既然修成,待到筑基,便可着那副【煞日】甲。”
许玄点头,这道炼体之法是以日食为兆,太阳失光为正,渊中落日为奇,练成之后,法躯便可化为滚滚煞光,说是煞光,实为黑暗,极具深沉幽邃之性,炼到高深处,便可身化一轮黑暗大日,极为不凡。
“锻正室的那幡子你可看过,有什么不合意的,同温光讲就是。”
法言点头,笑道:
“那幡子凶厉,弟子看着心喜。”
说着,他眼神稍沉,低低道:
“师父,巫荒那边,最近来了不少仙道,枢蠢竟然主动退让,给出不少灵地来。”
“我遣人看过,大致有十来位炼气,一名筑基,如今已经在段家对面驻下,开山铺桥,建观立阁,怕是要建一门派。”
此言一出,许玄眉头稍皱,他近来都在参悟剑解,倒是未曾看过周边青势,如今来了这么一家,不知是何等势力。
“可打探出来历,修的都是何等道统?”
许法言眼中少见的露出犹疑之色,沉声道:
“来历不知,只是这一众都自号【青荒观】,大都修的是.蕴土。”
“这”
此众修行蕴土,许玄心中不免生出些疑虑来,若是论及他见过的蕴土门派,也仅有青芜道,如今来个青荒观,不知有何联系。
“东密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先去修行,在这几年内筑基,至于这青荒观的人,你先不要接触。”
许玄眼神一沉,让法言先行退去,自己则默默推算起来,但还是不明对方来路。
他身化雷光,转瞬腾起,这事情还需去亲自去看看,几名筑基竟然让枢蠢退让,这青荒观定然不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只是要建门派,何必来巫荒,赤云北边如今可空着不少。’
一路御风,飙发电举,到了大景原上,他立身云端,遥遥看向东边,果见几片山野之中,已然修建起宝殿楼阁,连成一片,隐有阵法光辉。
其中炼气、胎息修士皆有,唯独不见那位筑基,恐怕是在阵法之中闭关。
“天陀,你可看出什么?”
许玄此时问及天陀,对方如今探查之能,大致和紫府初期相当,看看筑基,还是轻易。
“筑基后期,仙基是【余青赤】,身上有神通之力残留,以免他人窥探。”
天陀正看着,忽地疑道:
“怎么有些不像人?”
许玄闻言,亦是起疑,难道是妖物变化而成,一人一妖推测一番,只觉此人或许是青芜道出身,其余信息却难知。
他并未多遮掩自身行迹,不远处就是段家的灵山,果有人至,一青年御风而来,面容贵逸,身形颇矮,着明黄长袍,正是段平度。
仙基波动隐隐散发,段平度目光沉稳,他已然突破,此时恭声道:
“见过剑仙,不知来我族治下有何贵干?”
许玄目光扫去,见段平度已是筑基,心中并未有太多惊讶,毕竟多年前此人就是炼气后期,只是如今看看,对方恐怕也就三十来岁,进境堪称恐怖。
“我听闻巫荒有变,特来看看,成思道友可在族中?”
“我父前去定极山访友,如今由我代领族事,前辈既然来了,不若入我山中一叙,恰好有些事情,想同贵观商议。”
段平度声音恭敬,看了过来,许玄稍稍点头,正好问问段家那青荒观的事情。
二人御风如山,如今段家治下多出宴明和光崖二山,借着各道阵法调和,灵气充裕,还在天殛山之上。
入了主峰,石人开道,进入大殿,许玄此时稍稍感知,便觉段家的几尊石人,气息和当初那【神磐合石大道】同出一脉。
二人落座,许玄看向堂后的那幅古画,玄黄气弥散的神山之上,一位道人端坐,传下三道大符,神合、定基、负山。
‘果然是同出一脉的。’
许玄心中好奇,却未曾多问,收回目光,沉声道:
“段家东面新建一门派,不知是自何地来的?那枢蠢可不是好相与之人,竟然主动退让了。”见许玄提及此事,段平度露出些明悟之色,低低道:
“前辈不知,那筑基自号【地荒】道人,已是后期修为,我族也不知,对方修行蕴土,我族也不欲多去接触。”
许玄听到这道号,心中却是升起些疑虑,他自卫路行手中缴获的甲衣,便名为地荒甲,如今又来个地荒道人,恐怕不是巧合。
‘青芜道来巫荒作甚,按照蕴土意象,当在边关乱地修行,才是正途。’
他目光沉凝,如今已然是本能般的联系到许法言身上,毕竟那道蕴土气数,恐怕瞒不过紫府。
“前辈此番过来,我族正有一事相商。”
段平度目光一亮,压低几分声音,许玄看去,只道:
“何事?”
“数日前,原上有位筑基的行迹,一身煞气,剑生血光,变换莫测,将空剑门在外的一处驻地荡平,杀尽其中良姓弟子。”
“韦言归来了?”
许玄有些动容,空剑门的事情他倒是想去帮帮。
一剑将良希兰斩了,扶正启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当初万金一番话,却是将他拦住,如今韦言归来,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恐怕正是他。”
段平度此时低低道:
“韦言为人性极重情,和良希兰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届时定然要生出变故来。”
“说不得,空剑门的灵藏也要开启。”
许玄闻言,稍稍摇头,只道:
“这事情我不会掺和,至于什么灵藏,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不值一谈。”
他径直回绝,起身,淡然道:
“时候不早,韦言若是能平定空剑,自是最好,段家,还是莫插手此事。”
言毕,他御风而起,化作一道雷光,顷刻离了堂中。
段平度面色如常,等了少时,身后渐渐走出一人来,是一男子,其貌不扬,显得粗野,披玄黄重甲,抱手站定,看向段平度,笑道:
“如何?他不欲插手,你却是白问了。”
“哪里是能分的清的,空剑的变故他参与最深,必定会来,静待即可。”
段平度轻呼一气,继续说道:
“贺新师兄,这青荒观到底是什么路数?我也看不真切,真人可有指示?”
“真人去南海访友,见那石人去了,可未有指示留下。”
贺新稍稍摇头,他心中亦有疑惑,毕竟当初和石人一脉闹出过些不愉快,已有数百年未曾联系,如今灵济真人却前去南海,不知是为何。
“那地荒道人不太对劲,看着不太像人。”
段平度低低说道,一旁的贺新闻言,却笑道:
“怎么,和你一样,也有气数在?”
“不一样。”段平度目光沉凝,若有所思,声音幽幽。“此人自从建观之后,便闭关不出,我也仅见过一面。”
“蕴土四相,朱豚、鸾鳐是清平之兆,盛世方显,如今是乱世,那大赤观中有羵羊运在,相应定然有青蝗的气数。”
段平度眼神稍冷,这些年下来,他自然打探清楚大赤观的情况,纵然那许法言深居简出,但还是有些消息泄露。
“我隔着重山,见那地荒道人一眼,便心生寒意,性灵动摇,身上几道乙木宝丹神华尽散。”
贺新此时眉头稍皱,嘱咐道:
“离国蕴土道统,也就青芜道一家,可却是从未听闻过有此人,这地荒道人跟脚神秘,如今真人有事务在身,你且小心。”
段平度会意,稍稍点头,只道:
“青荒观也就算了,吴家的那人可是盯紧了空剑门,他死而复生,成了化身,倒是难对付。”
贺新自然知道对方所指的是谁,毕竟涉及紫府,他便压低声音,只道:
“祸祝和元毒初步分开,就诞生出那位【折毒】,以后怕不是.巫荒就在旁边,恐怕有些变故。”
段平度闻言,稍稍沉默,只道:
“如今还是静观其变,时间也快了。”
他目光沉凝,看向身后挂着的那副古画,【负山】二字微微生光。
(本章完)
第231章 何用
第231章 何用
空剑,登辰。
是夜星明,主峰上星辉洒落,汇聚成几道璀璨光柱,被缓缓牵引落下,山中灵气疯狂涌入,汇聚一处。
云端之上,良鸢鸣静静立着,此时已是炼气六重修为,一身红裙,身旁站着一银袍男子,正是元鹿,此时目光幽深,沉默地看向主峰。
峰上,星辉汇聚一处,一道人形缓缓走出,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媪,血水在她脚边漫溢而出,上方的浩荡星辉落下,她的肌肤开始一寸寸剥离,露出新生的肌肤,气势不断上涨。
一只通体血红,若蝴蝶般的蛊虫悬于上方,不断自峰下接引血气上来,助力这场蜕变。
主峰下方深谷,尸体几乎堆满,密密麻麻的血色蝴蝶在其中翻飞,化出血气,一片腥臭。
良鸢鸣看向自家长辈,眼中有些不忍,低低道:
“这般施为,到底是为何。”
元鹿只是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峰上,良希兰已然完成蜕变,此时容貌恢复中年样貌,但依旧显得刻薄,狠厉,一身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
她挥手一招,一柄深黑法剑被摄来,剑上有星河之图,剑鸣不止,似在抗拒,良希兰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催动法力,将【辰河】制住。
那只血色蝴蝶被她收回,此时御风而上,良鸢鸣和元鹿齐齐前去拜见,皆道:
“恭贺老祖,修为大进。”
良希兰稍稍点头,眼中不含半点感情,扫视而下,凌厉气机死死锁定下方二人。
“老祖”
良鸢鸣有些惶恐,自从良希兰担任掌门,大兴血气,更是参悟无空剑诀到了入魔的境地,几近疯癫,连自己的血亲都杀了不少。
‘早知道,就该支持左掌门,这个疯子,哪里会保我。’
良鸢鸣此时颤颤看向上方,她稍稍向元鹿那边靠了靠。
“鸢鸣。”
“我在,老祖有何吩咐?”
良鸢鸣急急回道,却见良希兰神色冷厉,目中尽是血光。
“韦言回来了,找出他在何处,祖师托梦,让我斩了这个叛逆。”
“老祖,他是筑基,而且,按活下的弟子说法,恐怕成就剑气境界,这.”
良鸢鸣有苦难言,老祖天天说什么祖师托梦,深信不疑,如今让自己个炼气去寻筑基,她自从听闻韦言归来,连出山都不敢。
“祖师告诉我,门中的灵藏将开,容不得他这个叛逆。”
良希兰声音冷冷,看向一旁的元鹿。
“元鹿,告诉吴家,我愿意分他们些利益,不过必须斩了韦言。”
元鹿目光中闪过些隐晦的讥讽之意,声音却依旧恭敬,低低道:
“我明白,不若让鸢鸣同我一道前去,以便寻人。”
良希兰僵硬地点点头,下方二人如蒙大赦,迅速向着山外飞遁,顷刻间远离主峰。
云气之上,元鹿忽地笑出声来,惊到一旁的良鸢鸣。
“你疯了,还笑什么?”
“无事,笑我们两个罢了。”
元鹿神情稍敛,心中却暗暗道:
‘良希兰够蠢的,还惦记着灵藏,那是她配沾染的东西?要不是留她还有点用处,早就叫人斩了。’
空剑门布局至今,除了先前那炼制巫剑一事,剩下的便是这灵藏,只是,天毒山似乎有些变故,他们这一脉失了联系,只能和吴家合谋。
‘吴何用。’
他默默揣摩这名字,天毒山总共两位紫府,一位隐于山中,已是神通俱全,无人见过,连道号都未传出,剩下一位便是【元虿】大巫,紫府中期。
可就在数年前,山中又凭空多出一位紫府来,道号【折毒】,所修乃是元毒大道,已是紫府后期,领了一众巫人,分出天毒山,并未入神道。
吴何用正是奉了这位折毒大巫之命,如今元鹿搭上对方的线,心中也算有底,至于天毒山本脉,他已经联系不上。
更何况当初他父亲元芝便是被当成弃子,受了道誓因果冲击,当场身死,元鹿心寒,倒不如投这位折毒座下。
元鹿眼神隐晦地看向身旁的良鸢鸣,心中渐渐升起几分得意来,自始至终,他都牢牢将对方抓在手中,如今良希兰疯魔,对方除了自己,别无其他依靠。
前方不远处便是吴家治下,元鹿轻呼一气,他先前还怕那韦言伏杀,如今到了此处,应当无事。
正当他心绪放缓时,远方灯火,天上星辉,都在一瞬之间黯淡下来,好似被什么东西吞没一般,一轮血幕罩下,他神色一变,刚要呼出声,脖颈上却浮现出细细的血线来,头颅被斩落。一旁的良鸢鸣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取出信物,韦言疯了?这里夹着吴家和空剑门之间,他一旦现身,就别想走了。
她刚欲催动信,却觉手上失去知觉,手腕上浮现一缕血线,两只手齐齐断开,滚滚血煞将他淹没,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眸出现在前方。
“韦师兄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道血色剑光斩落,将她的法躯细细斩成万千碎片,化作一团血雾爆开。
一黑衣男子现身,身躯修长,眼中尽是恨意,血煞同剑气融汇,吞吐神芒,气息散发,仙基还有些不稳。
他遥遥看向登辰方位,此时良希兰应当有感应,下山遁来才是,可远处却是一片宁静,星辉缓缓落于峰上。
空气中忽地生出些甜腻气息,他闻了闻,觉得面上有些湿润,轻轻一摸,气窍中都有血流,那股香气正往他法躯中钻着,令他手上发软,饮血剑上的血煞剑气都停滞下来。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听一阵笑声传来。
“韦言,有些急了,还不到时候。”
韦言当即拔剑,提起精气神向后斩去,滚滚血煞化为千百魔口,剑气蓬勃,汹涌落下。
后方并无一人,他的剑气落在空处,被斩首的元鹿,化作血雾的良鸢鸣,这二人的残躯周边涌来无数毒虫,填充进去,二人一点点恢复,最终复又活过来。
“你是何人?”
韦言轻呼一气,却为惊慌,而是冷静地思考起对策来,随时准备催动饮血,远离此地。
“伏血山当年为寻这【饮血】,耗费十年苦工,一无所得,却是落到你这处。”
空中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韦言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的一缕气息,差距过大,出手之人,恐怕是筑基后期往上的修为。
元鹿和良鸢鸣二人被五彩毒光笼罩,身形渐渐隐没,韦言的心却一点点沉下,上方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既然出手,便要想清后果,复仇也不是仅凭一腔热血的。”
“我本来不欲出手,可你不肯消停,那便先将你制住,待到日后再放你出去。”
五彩毒光落下,韦言的法躯一点点溃烂,甚至手中的饮血剑也收敛神异,各色毒虫噬咬而来,他面色沉凝,仍然挥剑,死死挡住。
上方的威压逐渐增加,他身上血肉已经变得发黑发烂,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剑气和【饮血】,就是筑基后期也能斗上一斗,这也是他敢回来复仇的底气。
可当下出手之人,修为远远在寻常筑基后期之上,他根本抵挡不住。
‘师父,师弟’
韦言此时反倒神思清明,握紧饮血,将仇恨、慌乱尽数忘去,专注于剑,血煞凝聚于剑尖之上,剑气喷薄,凝聚一点,倾泻而出。
上方的五彩毒光此时被斩出一道微小的缝隙,顷刻复原,那声音再度响起,笑道:
“无用功罢了,我不杀你,乖乖受降就是。”
天边忽地传来一声闷响,若惊雷炸开,一道粹然银光激射而来,万千银毫电芒涌出,将笼着韦言的五彩毒光尽数破开。
一柄苍灰法剑悬于空中,剑上六道雷纹汇聚,北斗诸星明亮,天鹏搅动风雷,杀气腾腾,周边太虚崩碎弥合,向着一处斩出。
一人的身形缓缓显化而出,是一容貌英俊的男子,生的一对丹凤眼,着青黑长袍,此时面色稍沉,看向那柄法剑。
“原来是你,当初未死,投靠巫人去了。”
雷光散去,许玄现身,他是得了天陀感知,才来到此地。
韦言此时脱困,立刻暴退,握紧饮血,看向对峙的两人。
“早就想寻个机会见一见了,不过,许兄倒是脾气暴烈。”
吴何用看向上方,周身五彩毒光涌动,面上有些笑意。
“仙宗吩咐过,让你不要插手,你可要违背?”
许玄闻言,眼神中有些讥讽之意,仅低低道:
“我寻上你,和空剑门无关,上次我观同莲寺大战,是你出手?”
“我仅欲寻那穷河,并非针对你观。”
吴何用面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上方的许玄缓缓点了点,翻手祭出一方银白劫池,雷霆自其中汹涌而出,化作千百天剑,牢牢锁定下方之人,他神色如常,握紧丹霆,剑意激荡。
“好,你可以去死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五毒道身
第232章 五毒道身
夜色浓重。
血煞升腾,韦言手持法剑,眼神震怖,他流落归来,听闻过许玄修成剑意的消息,有些预料,今日真正得见,仍然心中惊异。
【饮血】中缓缓倒流出深黑的血浆,散着浓烈的妖气,一点点侵蚀入韦言的法躯,那张浓眉深目的脸庞渐渐扭曲,唯独眼神依旧坚毅。
此剑内藏斩杀之人的精血,可反哺剑主,但这过程极为痛苦,好似将五脏六腑敞开,浇上烧红的铁水一般,随着精血涌入,他的法躯渐渐恢复,气息如常。
“前辈.”
韦言看向许玄,目光沉凝,当初试剑过后,左河默失神,乃至启言被废,这些事情都是自二人坠入太虚后发生。
他当初看过师父伤势,上面有道道雷霆剑气遗留,心中便有猜测,可又觉对方不是这般人,此时心境复杂。
“你走。”
许玄轻叹一气,法剑一荡,未曾再看韦言,若是真要算,左河默的死,却是同他有关,此时出剑除了要清理祸患,也有几分歉疚在。
韦言沉默一瞬,低低道了声谢,转瞬便向着远处飞遁而去,仅留一线煞气,缓缓沉积。
前方的吴何用默默看着,此时眉头稍皱,眸光冷冷,待到韦言离去,手中五彩毒光升腾。
“今日便讨教一番,看看道友剑意之威。”
“来。”
许玄掌托雷池,其中雷霆积蓄涌动,若条条蛟龙,胜金全阳之光,太阴广寒余辉,皆都积蓄在池底,抱合而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催动这方雷池,【劫心池】威势又有上涨,同这方雷池几若融为一体,各色雷光在雷池中积蓄暴动,紫金辉映,青白交织。
池上缓缓显出二个古字,雷霆窜动,为【天巡】,许玄心有所悟,或许【劫心池】这仙基正是摹刻昔日司劫府中的一口雷池成就,是雷宫巡天降劫的重器。
他另一只手提着【丹霆】,剑池一体,玄妙非凡,如今三头六臂的血炁异表不好动用,温光炼化的这剑池倒是能兼顾雷法和剑术。
许玄眼瞳渐渐变为粹然的银白之色,催动【泽龙体】,气息暴涨至后期境界。
他轻叱一声,手中丹霆若一线天光乍明,飞斩而出,剑意锁定下方之人,《生死二气剑解》中关于飞剑术的部分他已尽数习得,今日正好动用。
丹霆飞斩而出,下方的吴何用不闪不避,手中毒光炽盛,竟然以手捉向飞剑,死死钳住,手中雷火迸射,剑意喷薄,瞬间爆开。
他眼神一沉,松开手来,那只手上血肉模糊,正蠕动不停,一点点复原,其上覆着层层甲壳,将雷光悉数挡住。
‘好强横的肉身。’
若是按许玄所见,对方的肉身之强横,几乎还在纯血龙种之上,刚刚一剑虽是试探,但能以肉身接下,足见不凡。
丹霆剑鸣阵阵,挣脱毒光,涌入雷池之中,便见巡天池中雷霆暴动,源源不断喷薄而出,化为飞剑,足有近百之数。
许玄若大将坐镇战场,点校兵马,飞剑依次落下,结阵冲杀,若攻城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雷光将此地照的通明。
吴何用此时不敢托大,身上缓缓显出一古怪的甲衣来,似乎是某种虫蜕制成,狰狞邪异,通体青黑,背后附着虫类的肢节、爪钳、毒针、薄翅等等,挤作一团。
此甲极高,腿脚部分皆为延伸而出的虫肢,此时吴何用穿上,足有三人之高,气息暴戾,若某种凶兽一般。
闪着金铁光辉的肢节迅速变幻,挡在面前,同飞剑相击,发出一阵阵闷响,吴何用迅速掐诀,腐水毒火交织,将雷霆挡下。
他的身躯一寸寸向后退去,待到飞剑悉数落下,已经足足退了百丈之远,他看向上方,刚欲开口,却见一道黑白剑轮斩落。
白雷黑火挤作一团,吴何用上方渐渐有劫光汇聚,死死锁定他的天灵,泥丸宫中毒火升腾,向上一路烧至涌泉,他气息委顿几分,当机立断,身躯化作各色毒虫,若水银泻地,顷刻散开,自甲衣中脱出。
虫甲闭合,将黑白剑轮锁住,内里传来一声轰响,雷火之气汹汹,许玄当机立断,披上【泽光】宝甲,全力催动,若一线流光落下,同吴何用相撞。
他只觉撞上一尊神岳,对方的肉身之强悍,几乎已经不是筑基所能达到的,宛如最顶级的法器一般。
许玄催动玉血心,掌中雷池向对方天灵暴扣而下,雷光荡漾,自池中倾泻而下,轰鸣不断,【丹霆】隐于其中,瞬间暴起,剑光一闪,钉入对方天灵,同头骨碰撞,激起火。
‘好硬。’
许玄心中惊奇,他见过不少肉身强横的妖物,就是天生地养的石人也交过手,但吴何用的肉身较之石人也分毫不差,甚至在龙种之上。
被压制的吴何用双掌抬起,死死夹住上方的丹霆,一股怪力生出,竟然将丹霆一寸寸拔起。
许玄当即立断,散去丹霆,使其化为雷光炸开,这便是剑池的神妙,随时可召回飞剑,绝不担心被人制住。
后方忽有一阵恶风袭来,他几乎是本能般的化雷遁起,向天上暴退,那副虫甲此时竟然自主行动,杀到身后,胸甲张开,化作一粉红大口,其中密布森森利齿,身后锋锐无比的节肢、螯钳也随之锁来。吴何用此时再入甲中,气势一涨,粘稠、香腻的毒气散开,无形无质,让人眼神昏沉,有些发晕,【泽光】竟然抵挡不住,许玄手脚有些发软。
“真炁无垢,不染尘浊,用那辽人的羽衣。”
天陀此时叫嚷起来,许玄当即褪去身上雷甲,转而披起那羽衣,此衣名为【古伯】,宽袍大袖,素白,层层白羽叠着,散着清净之光,将毒气悉数挡下。
吴何用此时已经紧随着杀来,彻底同那副虫甲融为一体,气息再度暴涨,肢节螯钳闪着金铁光泽,若暴风一般挥斩,怒声笑道:
“你不过是池中鱼,笼中雀,桌上棋子,如何同我相比。”
对方并不通什么器艺,动作原始暴戾,却是招招向许玄气海、灵台位置落下,怪力磅礴。
“你自以为超脱在上,也不是受人驱策,又高贵在哪里?”
许玄声音冷冷,双手一震,将劫池推出,仙基催动,雷光在池中堆积压缩,最后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延伸数里的光流,轰击而出,沿途山地草木悉数化为飞灰,将吴何用轰落。
两人交战已经惊动此地不少修士,见着此等威势,皆都拼命向外逃窜,绝无一人敢留下来观战。
吴家方位,灯火亮起,但却未有人走出,反而是开启阵法,严密防护。
下方的吴何用再度冲天而起,暴射而来,许玄自池中拔出丹霆,同其近身搏杀,二人化作两道流光,在夜空中接连碰撞,而后分开。
许玄剑意凌厉,此时毫不留手,劫罚之意升起,滚滚黑云忽然显出,他将手中劫池一托,池悬天心,将方圆数里的雷霆吸得涓滴不盛,而后悉数浇铸于丹霆之上。
雷枝电蛇自剑身上延伸而出,要说那是剑,也太过宏伟浩瀚,几乎是拖着整片天宇砸下,夜空明如白昼,逸散的雷光化作天牢、律文等象。
一方行刑台显化而出,吴何用被雷光束缚其上,死死锁住,仙铡开合,其下各色血水横流,杀气惨烈。
此铡一落,他身上虫甲便被剥蚀而下,散出缕缕青烟,再度一斩,他的法力顿时失去来源,体魄血气被削减,气息委顿。
许玄高举丹霆,将这蔓延至高天的雷霆挥斩而下,他身边渐渐有模糊的人形显化,一道定刑,共起劫光。
吴何用被死死锁在仙铡下,此铡竟然能削去道行法力、体魄血气,让他不由心惊。
‘这是雷宫行刑之术.’
眼看许玄雷剑落下,上方的仙铡又将他法力、体魄不断斩去,使他难以反抗,吴何用眼神一沉,脸上升起艳艳毒光,目光无神,看向落下的雷霆。
雷光冲刷而过,异象缓缓散去,许玄收回剑池,目光沉凝,看向下方那具残骸。
吴何用的法躯此时已经被雷光和剑意轰击的七零八碎,仅余一首,忽地睁眼,五彩毒光升腾。
青黑虫甲挣脱雷光,胸甲敞开,那恶心的虫口显出,自其中涌出各色毒虫,包括蝎子、蜈蚣、毒虺等等,悉数融于吴何用首下,化作一幅崭新法躯。
“呵,【五毒道身】叫你破开,倒是有些手段。”
吴何用此时裸着身躯,肌肤散着艳艳毒光,身后的虫甲若有灵一般,节肢摄来,将他吞入胸口,狰狞的虫躯挺立,若尊魔神。
“他不对劲,没有性命仙基,似乎是具空壳。”
天陀此时声音低沉,似乎是看出不对来。
“今日就到此为止,许观主斩我一次,也算两清。”
吴何用此时凤眼促狭,低低笑道:
“空剑门的事情,我劝许观主还是莫要去管。”
言毕,他法躯若褪色一般,变得虚幻,仅余黑白轮廓,而后随风而散。
‘紫府遁符。’
许玄心中一冷,此人果然有紫府站台,不知是天毒山哪位?
按照龙身打探的消息,天毒山两位紫府,除去求金的那位,剩下的便是元虿大巫,可这位当初特意送了枚灵丹,以示补偿,怎又会派人来。
‘难道又有巫祝道的紫府突破了?’
许玄转身,化作一线流光,向青巍而去,吴家的事情,需要好生处断,先把吴何用背后的紫府查明。
(本章完)
第233章 真人上门
第233章 真人上门
赤云上方,太虚之中。
一金衣道人斜躺着,由浩荡金风托举,以手撑首,身旁随意摆着柄金色长剑,柄有金鳞,剑身上有钩蛇玄纹,剑气蓬勃,将太虚切割的支离破碎。
“剑意加雷宫道法,有点东西,司劫府的终于有踪迹了”
他默默看着下方斗法,手中还牵着根金线,遥遥连着韦言,把控局势,庚金没有什么操纵心神的法门,全靠手中这根兑金的下品灵器【贞心金线】。
庚金是剑锋、兵戈之金,即使是意神通,也仅有悟道、增势之用,兑金却是刚柔兼济,为坏损之金,合乎人心。
‘【无疑】,【清娥】,两位剑仙当初是在做什么,各留一道灵光,落到他手中去。’
金衣道人看过那方雷池,其中胜金的【全阳正光】,太阴【广寒余晖】虽是筑基级别,但却都是极为稀少的灵光。
胜金大道传自东华,是纯阳道脉,【全阳正光】更是只有神通【全阳箓】才能养出,当世的胜金紫府,也不过五指之数,至于【广寒余晖】,乃是太阴星上所产,也是稀罕物。
他正细细琢磨着这二位的心思,却见太虚边上涌起阵阵毒光,各色毒虫将他围个水泄不通,一道嘶哑,若虫鸣般的声音响起。
“万金道友,你越界了,为何暴露我道身的行踪?韦言要斩我的人,我只是略施惩戒,又未杀他。”
“你三番五次阻挠我,上次我去取伏易血,你也催动神通,让我道身提前暴露,怎么,以为你是仙宗出身,就可肆无忌惮行事?”
万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看向四周汹涌的毒光,冷笑道:
“折毒,你不跟着天毒山,在这赤云晃悠什么,宋氏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敢来问我。”
“怎么,有种斩了我,算你厉害。”
万金举止毫无真人风范,散去周身金风,伸头向前。
周边毒光越发凝实,各色毒虫涌现,虫鸣阵阵,腐水、毒火、阴风升起,莽荒原始的气息散发,凶厉的气机将万金牢牢锁定。
一旁的金鳞此时剑鸣不止,森森剑意生出,钩蛇之相显化,同周边毒光相持。
“太真之器.”
折毒的声音低低响起,凶气泄了不少。
“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万金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呵斥一声,便见太虚中的毒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再无生息。
他将金鳞收归,此时有些心虚,看向四周,确定折毒真的离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毕竟刚刚来的,也是真君遗留,是祸祝褪去的元毒之性凝结,从道脉上看,是天毒真君的化身,修为更是到了紫府中期,三道神通,但真正实力,可以视作后期。
元毒更是一等一难缠的道统,法身强横,毒术阴险,一不留神便着道,更别论折毒这等元毒之性凝成的,更是恐怖。
太虚中又有光华升起,朱火腾腾,光明涌动,一华服男子现身,中年样貌,气度威严,踏着离火而来。
“梅见真,你招惹折毒作甚,他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偏偏斗法又厉害,自从诞生后,背离天毒山,连大巫都管教不住。”
万金看向前方,此人便是宋宗祥,道号【祥明】,主管赤云之事,常年在此地坐镇。
“原来是祥明道友,却不是我要寻折毒麻烦,而是他也看上空剑门的灵藏,要同我争上一争。”
“你们要争便争去,自己寻筑基办事,要是再斗起来,那可就违反规矩。”
祥明声音沉稳,转瞬离去,看来是去寻折毒去了,两边都要约束。
万金轻握金线,目光一沉,看向韦言方位,他当初算是顺手而为,选中此人,能修成剑气,得到【饮血】认主,确实不凡,只要施展些手段,把韦言修为提上去,对付那良希兰是足够。如今多出个吴何用插手,韦言是不够数,他恨不得自己斩出具化身,下去同折毒的【五毒道身】好好斗过一场,可闻幽不显,哪里是能轻易分身的。
古代修士,若是入洞天,修为被限,都是斩出一道化身入内,亲自为之,自此地府消亡,这法门算是绝了,折毒也是靠着天赋神通才养出个吴何用来。
万金沉思少时,将目光投向青巍方位,瞬息不见。
——
天殛,大殿。
许法言轻呼浊气,头顶悬着一枚深黑宝珠,内有黑日出于大渊,乌骸,日食等象,滚滚煞气落于他身上,融为一体。
煞气本就生于地底,蕴土又是藏伏之幽土,最擅养煞,借着这枚【煞日】甲衣,许法言如今已将这【大日煞摩光体】修行到入门境界,可以煞气护身、对敌,生出一道【乌陨煞火】,是太阳逆位之火,极为不凡。
‘这法术仅论威力,不止四品。’
许法言心中暗叹,可惜这修成这炼体之法,影响法光使用,雷火二道都是需要法光施展,故而门中暂时也就他适合修行,即便如此,还是影响【玄羊夷元定光】。
所幸随着他炼化土德灵物增多,法躯混一,定光内藏,只要不离体激发,也可施展。
‘柳行芳受篆,还有齐争义、张仪婉二人,我需加紧修行,早日筑基才是。’
他心中有一种恐惧,虽然从未显露,但却时时刻刻逼迫着他修行前进,纵然他明白师父并不会以资质、修为来区别几名弟子,大都一以视之,可他却怕,怕被丢下,重回到过去日子。
这种惧怕让他很好的抑制住自己的心思,深居简出,处断事务,尽一名弟子的本分,但在东密主事的时日,看着堆积如山的蛮人尸首,他还是不由心生颤栗,升起一股古怪的满足感来。
最近他少有做梦一场,筑基本来就无需睡眠,但他在打坐时却昏沉睡去,梦见自己潜伏在青铜古罐之中,深埋地下,有人一点点开掘土层,将他挖出。
对方将他孱弱不堪,雌雄难辨的身躯自罐中取出,一点点分开血肉,细细品尝,那张笼在青赤气息下的脸模糊至极,若蝗虫一般。
这梦境太过真实,让他有些心悸,天上雷音忽地响起,应该是师父归来,他安心几分,缓缓闭眼,继续闭关。
已是天明,天青峰上。
许玄缓缓踱步,细细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关窍来。
吴何用当初是为了穷河才闯山,波及到温思安,想来是为了伏易血统,如今温思安血脉封印解开,若是此人知道,定然不会放过。
许玄不是坐等对方找上来的人,温思安如今在阵法核心闭关,也快突破九重,届时凝练性根,便可准备突破筑基。
‘吴何用,想要斩他,需要查明他背后的紫府是哪位,有何意图。’
‘吴家和空剑走的近,想来是他布的局,韦言如今也归来,看来是和空剑门有关,只是,如今空剑门还有什么好谋划的?’
许玄思来想去,空剑门如今有些价值的东西,除了经文,便是【辰河】以及【大荒剑池】,在筑基中堪称不错,对紫府却无一点用处。
“一定是还留着什么,空剑门好歹出过紫府,宙辰又涉及空间,想要将东西藏着,寻常紫府是寻不出来的。”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正欲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忽地低声道:
“你保持正常,别露异样,有位紫府在太虚中。”
许玄闻言,神色如常,甚至血液流动也未曾变化,只是装作调息。
“金鳞,庚金那位用过的灵器,又是这万金真人,寻到你门上来了!”
空气中似乎升起几道金风,许玄默默疗伤,【天巡】雷池和【丹霆】法剑各在一旁,护持自身,他面色如常,心中却暗道。
“晦气。”
(本章完)
第234章 曜空
第234章 曜空
洛青。
太虚之中,金风滚滚,一瞬之间,遍布青巍七山及东密一带,庚金神通之光涌动不止,兵戈交击之声于太虚中响彻。
许玄此时借着天陀的法术,目光穿过太虚,将这番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金风之中,立着的赫然是位气态洒脱的金衣青年,衣袍上纹着太白经天的星象。
‘万金,他来我这处作甚?’
纵然心中疑惑,许玄面上却是如常,默默运功调息,这些年下来,他装傻的本事已经是世间第一等,几乎和剑道持平,什么时候该装被控,什么时候该恢复正常,都是门学问。
他唯一庆幸的是清气灵性十足,在消弭各类影响心神的神通前,还会传来效用,让许玄能猜到对方意图,不然怎么也瞒不过。
若是按照天陀所说,古代修士的天听之术更为恐怖,若神人掌观山河,一念神游天下,搜魂夺魄,夺舍控心,紫府便可施为。
如今闻幽隐没,针对神魂的诸多手段失效,至于天听之术,也不知是如何没落的,不过,总归对他们这些下修是好事。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太虚中情景,许玄则默默揣测起对方来此的意图,心念一转,立即想到吴何用,恐怕是和吴家及空剑门有关。
赤明令忽地颤动起来,许玄眉头一皱,取出这面令牌,便见此令自行悬浮而起,前方渐有白玉道阶显化而出,通往一处白气朦胧的府邸,正是赤明府。
‘让我进去?’
许玄面上假意露出些惊疑之色,而后思索少时,还是向着其中走去,此时对方并未动用那根金线,清气也未动,说明还未施展神通,暂且顺势而为。
“果然不是白给我这座府邸,太真宗在其中恐怕还留有不少后门。”
许玄以心声低低说道,却听天陀冷笑一声。
“留不留手,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是筑基,真人想动你,有的是手段。”
入府,许玄面色稍沉,赤明府是大赤祖师温御华洞府,按照温光记忆,主分为三景六殿九筑,剩余还有不少零碎区域,其间的道藏、灵物、法器都叫人席卷一空。
先前进入此地,府中并不稳定,仅有小半区域可走动,许玄正好挑走其中的大赤殿,是六殿之一,专为弟子修行所用,观剑阁和煅正室则为九筑,分为兵库和炼物所在。
如今近来,赤明府似乎在太虚之中稳定下来,可往后看看,他借着天陀的秘术,看的真切,正是那片金风托举起整座洞府。
‘正好借神通,继续向府中看看,说不得还有些收获。’
许玄心思一热,赤明府本身还藏着些神妙,譬如温光。
他缓步向前而行,踏着白玉道阶,破开周边白气,此时气海中忽有一物显出,悬于身旁,正是恒光,剑上金日熠熠,赤火腾腾。
他握住此剑,向前而去,温光曾经对他说过,府中最为贵重所在便是三景,是昔日真人所建,分为【恒明光仰】、【天火穆集】和【逍遥剑行】。
此三处景致分别对应一道神通,【秉阳元】、【天求焰】和【逍遥游】,是摹刻古代道征而建,若仙基玄象一般,神妙极多。
殿中沉寂,楼阁倾颓,白气弥散,许玄透过白玉铺就的地面,便可见太虚中滚动不息的金气,颗颗金砂磨砺撞击,有诸般兵戈显化,转瞬又消散不见。
“这是何等神通?”
许玄一边前行,一边问及天陀。
按照他的消息,万金不过紫府初期,但手中有那柄【金鳞】在,这可是庚金真君成道前所用,堪比火鸦的那【天乌巡阳瓶】,是灵宝级别。
加之此人是真君血脉,极为尊贵,即使到宋氏族中,受的待遇依旧是顶格,类同诸王。
“是【金受砺】,磨砺兵锋,终成大器,以金砂,砺石为用,克制几道木石,对兵刃、器艺有极高增益。”
天陀此时揣测起对方神通,不由感叹道:
“果然是庚金真君所传,这神通颇为不凡,时时刻刻皆在磨砺自身,拔高性命,对道行进益不小。丙火那道【昆吾灶】也有这效用,炼化阴质,成就天心光明,亦是对道行增长有用。”
许玄默默听着,所谓道行他现在感触不深,但按照天陀所说,若想成就神通,这才是最为关键的,故而各家的紫府种子都是熟读道论,穷究物性,辅之斗法。
不过他这些年生死搏杀下来,都是实打实地亲身感受,自觉不会输给其余人,这一关当难不住自己,毕竟震雷就是以原始古老,增长道力闻名。
行于楼阁废墟之中,许玄止步,见前方一高阁,正是九筑之一,金匾上刻着几个古字,为【炁海】。他心有所感,身旁恒光剑鸣不止,若有灵一般,领着许玄向前,气海中又有动静,一雷光凝聚的大鹏飞出,落在许玄肩头,摇身一变,化作一雷雀,叽叽喳喳,似乎在说什么。
“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许玄低低叱了声,丹霆始终趴在他肩上,不肯飞离,许玄便由这法剑去。
自从为其炼了【天巡】雷池作为配套法器,丹霆的灵性越来越足,他总觉这法剑就差口吐人言。
恒光依然在前方引路,赤火熊燃,入阁,便见各色光球,大大小小,悬浮在一座座气息各异的坛上,光球大都破碎,其中虚象迷蒙,若破镜一般。
许玄默默感知,只觉这光球同空剑门的【大荒剑池】类似,使得手段都是叠合空间之法,他向内继续前行,见到几颗还算完好的光球,足有一人之高,散着明光,其中景象各不类同。
阳燧接引天火,光生之地建立金碑等等,许玄再熟悉不过,正是采气所需,一道是【天行火气】,《天火恒光经》所需,一道是【武定炎光】,《炎运兴誓》所需。
他以法力向内查探,这光球正是借助叠合空间之法,早就出一采气之地。
光球中灵气早已散尽,并无气余,许玄尝试将这光球带走,却发现和阵法连着,撼动不得,只好作罢。
向着核心之地走去,地上有些散乱的玉简,大多都被水火毁去,许玄捡拾起来,倒不是什么稀罕道藏,都是记录灵气培养成熟的时间,给谁人备着。
他默默看着,心中不免想起昔年光景,采气都是这般仙家手段。
如今的紫府仙门若是要寻灵气,还不是要乖乖去塑造灵地,按秘法求取,观中昔年却能以一阁供养门中所需,手段极为高妙。
许玄快速扫过,剩余能读的玉简不多,他只盼能寻到些有用信息。
“炁海阁,曜空师弟所建,赠予我观,【宇清宙光天辰道】果然不凡,惜哉,上古以光阴为先,斗部为尊,便称呼「宙辰」,如今宙道被仙君剥去,反是宇道独尊。——赤明。”
“光阴难渡,真君也不过静立其中,如何逆流而上?——曜空。”
他看的呼吸一紧,原来如此,「宙辰」全称当为【宇清宙光天辰】,涉及时空二道,宙道却被仙君藏去。
“看来是我小看这道统了.”
许玄低低感叹,他先前仅以为宙辰涉及空间,且似乎被太阴克制,并未有多神异,如今再看,若是真和光阴相关,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道统,和四象一级。
“这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太过久远,第一代人皇建立大周,彼时「宙辰」便仅余空间之道,即使有段涉及光阴的阶段,也被仙君把控着。”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默默听着,这些秘事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若是能逆转光阴,世间谁又能拒绝”
这诱惑太过恐怖,许玄都觉的有些心神动摇,难怪被仙君剥去宙道,只是不知是哪位,有这等大气魄。
恒光此时飞来,金光映照在玉简之上,一行金字缓缓显化,某种玄妙至极的气息散发,整片府邸光明大作,太虚中的一片金风此时消散。
许玄心神完全沉浸入那一行金字之中,外界的一切都对他来说都似乎不存在一般,天陀的声音渐渐远去,金字扭曲变化,不成文形,但许玄偏偏能看懂,那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和【天炳】剑意如出一脉。
“吾去也。”
这三个金字转瞬即逝,许玄猛地回神,见手中玉简已然化飞灰,周边一切正常,先前那明光涌动的景象好似幻觉。
府邸外,万金面色沉凝,手中的金鳞剑气蓬勃,冲天而起,太白经天之象显化,他不知府中发生何事,冲撞了这柄灵剑。
“恒光。”
他缓缓念出这尊名,以神通指向那位,同时拔出金鳞,见礼【太真】。
太虚之中,一片平静,并无任何光焰生出。
(本章完)
第235章 剑藏
第235章 剑藏
赤明府中。
许玄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想以心声告知天陀先前所见,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即使想以文字表达,也依然不可。
‘那位只告知了我,这到底是遗留的手段,还是真君至今仍存,藏伏不显?’
许玄心思急转,这事情若是能和天陀商议最好,他见识多广,当能看出几分端倪来,但如今却说不得。
【恒光】是尊位,为「丙火」同「太阳」相会而成,是道统联系之枢机,进可登丙火果位,退可转太阳从位。
忆及【恒光】,许玄又想起那位尚光妖王,正是前往旸谷求取这尊位,若是位上有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金乌有太阳一道的真君,理应能窥见几分情势,可那位恒光真君却不是寻常金丹,这事情.’
恒光真君身为剑仙,又是玄炁道统,甚至是奉玄宫第三代主人,到底是如何陨落的?
前两代宫主定然也是金丹一级,又是何等身份,恒光陨落时这两位可还在世?
既然奉玄剑脉,必然有位剑道真君,既然号称奉玄宫,想来便是这位开创,那二代宫主又是何人,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许玄只觉这些旧事笼着一层迷雾,他偶尔能窥见雾中几道阴影,却始终看不清全貌。
蜀国立国久远,虽未一统,但也算得上金丹仙朝,立国应当在夏后奉前,彼时奉玄宫尚在,赤明、曜空两位真人领命下山,助力一统。
待到蜀亡,直到两位真人陨落,【恒光】也未有出手迹象,想来那时奉玄宫便已消亡。
蜀亡于群妖,这件事细细想来,疑问地方不少,即使蜀国偏安一地,不若周夏那般天下一统,是真正的天朝,但也有数位金丹坐镇。
戊土帝君、神雷玄枢,祸毒元巫,这三脉都是已经确定在蜀国,三位果位真君在,就是龙种也难攻下蜀地,更何况其余妖类?
玄枢仙道亡于地府遗祸,按照天陀所言,如今的阴世应当是破碎不堪,极难干涉人间,当初却直接攻入洞天,使得那位玄枢真君陨落。
到底是哪一道势力所为,总不会是地府?
许玄心中疑惑至极,这事情自然和当今的离宋未有关系,彼时宋氏还在天水,也就是一方紫府仙族,如今虽然谋划戊土,但蜀亡却是落不到宋氏身上。
他沉下心来,缓缓松手,让手中玉简化作的灰烬散去。
自炁海阁中离去,这处宝阁珍贵之处全在各类采气的光球,需要紫府阵法支撑,如今就是取出,也动用不得。
周边白气缥缈,脚下白玉通透,府顶有道道金赤明光生出,许玄继续向内而行,又见到两座大殿,一黑一白,分别为【止魔】和【求真】,已经倾塌,仅余几片残砖断瓦。
许玄翻找许久,才寻到书着殿名的匾额,其中的灵性都被人抽走,化为凡物。
“可惜了,殆炁以魔炼心,真炁求真见性,用的手段不凡,能为弟子开设这二殿,想来对门风心性要求极高。”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只是叹气,想来就头痛,若是真个成就紫府,怎么把府中东西寻回来,这可是件难事。
即使当初万金说过,会有仙门归还灵物,但恐怕也是少数,许玄心痛的紧,门中如今所有物产,恐怕也就看看抵过一筑所藏。
前方白气似乎消散不少,显出一条天桥,高约百丈,向上而去,下方有虹霓涌动。
沿桥而去,行至顶端,前方是破碎的太虚,金赤之光大作,许玄看向前方,见一浩大如山的阳燧,其上隐隐有诸多灵火气息残留,若百川归流,汇聚核心。
在阳燧核心,是一道粹然光芒,自无穷高处落下,非是什么灵物,而是某种东西残留的遗痕,铭刻在太虚之中,若一轮天日,引得恒光剑鸣不止,如泣如诉。
‘这就是【天火穆集明景】,是府中火脉所在,天下丙火俱全,真、离从之,温光所说的【恒明尊光玄焰】和【真一宝合炼火】便是自此明景中所取。’
“核心这光芒是?”
许玄心有疑惑,问及天陀,他看不出这是何等灵火所留,若万古不灭,始终明亮,自生光明,无需去焚燃外物。
“是道金丹灵火,应着丙火光明之象,如今被人取走,光明却还留在此地,始终照耀。”
许玄闻言,心中更是惊异,却也有些感慨,这等核心之物都被人取走,看来府中确实是无人,一路行来,他见着不少神通残余的痕迹,虽然太真宗处理过一遍,但不难想象当年此地何等暴乱。
一种莫名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他扫视周边,见到几件破碎的玄黑道袍,上有火云流焰,丹雀赤果,其中的人早已化为飞灰。
许玄将这几件袍服招来,暂且收起,准备寻个时日安葬,毕竟是先人,更何况见着此景,他不免想起昔日妖物自玉流来袭,门中染血的情景。
‘如出一辙,昨日之事,今必再现。’他握住恒光,感受着这柄法剑的脉动,气息相连,威势自生,此时肩上的丹霆雷雀也沉默,或许是感受到气氛不对,不敢再动。
许玄感觉这片府邸正在摇动,他借着天陀的秘术,发现外界的金风此时变动,仅托举部分府邸,许玄前方道路一变,仅余一条。
他目光沉凝,心思一转,明白是那位万金真人的意思,此番让他进入府中,想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进入前方。
身后的道路此时断绝,许玄没有其余选择,便向着前方而行。
恒光剑鸣越发激扬,许玄剑意自行生出,笼罩其上,前方白气散去,森森剑光若海,同太虚勾连,延伸而出。
许玄默默翻阅起逍遥游的经文来,此经无名,或者说其名就是【逍遥游】,修行之法和今日的内丹道统有类似的地方,却又不同。
自炼气到金丹,都是修行这一道,无需再求其余之法,以【逍遥游】为主,需要杂炼诸多不同道法,阴阳水火皆有,并无什么道统之分,以剑意统之。
这篇功法一直到突破紫府,往后的篇章却无。
许玄自太清道境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已有奉玄宫道藏,就是需要清气解锁,逍遥游自然也在其中,如今自越绝剑脉中得来这经文,不过是省了些清气。
‘这片地界便是【逍遥剑行玄景】,其中本来有奉玄宫历代剑意铭刻,如今都被人夺去。’
许玄握紧恒光,却见那剑光瀚海之中,隐有什么事物游动,大若山岳,隐于海中,他定睛看去,只觉模糊至极,好似某种玄鲸。
此物腾起,破开剑海,便化作一鹏鸟,迎风便长,翼展一动,遮蔽青天,盘旋二起,将太虚都搅动的震荡不停。
振鳞横海,击水三千,化羽垂天,抟风九万,一切尽在转瞬之间,异象消散,许玄回神,再看向那处剑海,一片平静,天陀也丝毫未察觉到这异象。
‘这是何等生灵,有鳞羽二相?’
许玄正欲问问天陀,却见恒光自行飞去,明镜般的剑身上光明涌动,勾动整片剑海,显化出一片虚景来。
景中为一洞府,周边辰辉涌动,太虚破碎,府前星辉凝聚为二字,【曜空】,许玄见之,心中了然,正是空剑门的灵藏。
这洞府看上去尚还完好,并未开启,景中视野忽地向内而去,越过重重楼阁,诸般灵物,到了一处天星弥布的夜空之下。
两道虚幻的剑影显化在下方,分别由辰辉、赤火凝聚而成,散着恐怖的神通之力,许玄仅是看到第一眼,心中便震动不已。
恒光复归,剑鸣不止,落于许玄手中,一股有些隐晦的气机自剑中传来,若在催促许玄,让他将那道剑影收归。
“原来如此,恒光、辰河的精粹都被人取出,藏在曜空府中,如今我观和空剑门手中的,仅是空壳。”
许玄看向忆及那两道剑影,心神悸动,性命震颤。
他直觉有感,绝对不可让他人将那两道剑影取走,不然后果他也说不上来,但修道至今,这般性命预警还是第一次。
正当他沉思时,浩浩金风忽地自府中腾起,将他自太虚中卷回峰上,一切复归宁静。
万金真人此时已然离去,但在最后,还是表露了自身身份,隐有几分提示的意思。
‘倒是因祸得福,知晓那两道灵剑精粹所在,这东西涉及道统根本,绝对不能让他人拿去。’
许玄心思一沉,只觉其中或许涉及真君谋划,空剑门那边,必须要插手。
‘只是,一旦那灵剑精粹收归,便是两道紫府灵剑,这东西,自己真能保下?’
想到此处,许玄心中便是一阵迷茫。
他倒不是贪图什么灵器,只是涉及道统根本,若是落到外人手中,被窥探出几分真君谋划,本门难免牵连其中。
他轻叹一气,此时和天陀细细商议起来,幸好有这老妖在,不然自身还真没什么办法。
恒光此时依然散着赤火,剑鸣不止,殿内一片光明。
(本章完)
第236章 寻迹
第236章 寻迹
天青,殿中。
一身玄黑道袍的男子轻放下手中文书,眉间多了几分忧虑,青玉桌案旁平放着两柄法剑,细碎的雷光同火气纠缠,发出嗡嗡地响声。
“韦言,还未有踪迹?”
“回禀师父,已派人去原上查探,自上次伏杀之后便再未现身。”
柳行芳低低回了,一身青衣倜傥,背着那柄银亮的【盘魄】长剑,低低道:
“吴家那边,可要遣人去盯着?”
“不必。”
轻抚两柄法剑,许玄将其收入气海,他目光沉凝,仅低低道:
“吴何用在,寻常人去瞒不住他,元毒又是阴狠的道统,难以提防。我已书信一封,告知柳家吴何用之事,请柳秋辞帮着看顾几分。”
“当下之重,还是要寻到韦言,他身为掌门亲传,又修成剑气,如今以筑基修为归来,自当继承掌门位置,我观要做的,便是扶持他上位。”
殿中明亮,柳行芳静静听着,他对韦言颇有些认同感,此时见师父愿意出手,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感叹之情。
“他是矿奴出身,但求道心性之坚定,心智之沉稳,胜过不少仙门世家的弟子。”
“时间还是太紧了,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手中那柄剑,也只是勉强在良希兰面前维持不败,如今又多个吴何用,哪里是他能对付的?”
许玄摇了摇头,良希兰是个不济事的蠢货,这些年下来做了不少荒唐事,已经将空剑门的名声拉到最低,几乎和魔道类同。
此人不足为虑,真正麻烦的只有一人,便是吴何用,此人实力极强,又有紫府保着,良希兰恐怕也只是他的棋子罢了。
‘总不能径直杀上山门去,取了良希兰性命,直接入主空剑?’
许玄心中忽地闪过这念头,却是摇了摇头,良希兰如今是空剑掌门,又有吴何用保着,借着护山大阵,极难杀,一旦纠缠下去,害死些寻常弟子,可就是笔糊涂账。
如今上策便是寻来韦言,以拨乱反正的名义让其入主空剑,大部分弟子对这位昔日掌门的亲传还是颇为同情。
良希兰横行暴虐,为提高修为肆意服用血气,甚至将手伸到弟子身上,门中早就积怨已久,若是韦言光明正大地归去,想来是个一呼百应的局面。
许玄看向下方,思索一番,低低道:
“遣人去原上散布消息,就说,韦言归来,可往大赤观中投奔,同时笼络几个空剑的外门弟子,查探对方门中情况。”
柳行芳领命,便欲退去,准备遣人行事,上方忽地又传来道声音,让他止步。
“行芳,另有件事,正欲问问你。”
他转身,看向师父,恭声道:
“不知是何事?”
“门中掌律长老的职位,你可愿意正式任上?”
许玄看了过去,柳行芳这些年在望气堂主事,不少资质高的弟子都要同他打交道,筹划炼气事宜,这个弟子行事滴水不漏,又好说话,这些年在门中威望颇高。
可掌律的位子,却不是这般好坐的,昔年刘霄闻暂代这职位,就遭过不少非议,如今大部分门事还是许玄来处断,说到底,这职位就是得罪人的,手段要足够冷硬才行。
‘【劫法自来】是效法雷宫,以奉律正刑提高道行,门中也就掌律这职位合适。’
许玄心中考虑最多,自然还是修为进境,思虑几番,才提出此事。
“回禀师父,弟子愿意。”
“你可要想好,一旦任职,就要做到不徇私情,若是违背,自有恶果等着你。”
许玄语气严肃,奉律正刑有增长道行之妙,那徇私枉法的后果必然也严重,按照典籍记载,以往雷宫对待徇私的部属,手段之狠,刑罚之重,十分骇人。
殿中光明摇曳,柳行芳声音中正,若天风卷云,此时仅道:
“弟子明白,只是,若无所失,何来所得,我以为,只要按门中规纪去处断,我问心无愧就是。”
一枚深黑的令牌缓缓自上方落下,其上刻着剑意蓬勃的四字,为【掌律】,其上银白雷光涌动,冲激不停,紧接着又是一卷青色道书,神华内敛,有龙蛇之气内藏。
“这是?”
柳行芳接过这令牌,有些心惊,其中内藏着深沉的剑意,以及某种雷法真意,是劫罚一道。“先前门中的掌律令牌在妖灾中毁了,温长老当初本欲重铸,却在突破筑基中身陨,我这些年自己雕了枚,今日便交予你。”
“至于这卷道书,是门中秘传,为【伏易剑炁纪要】,是炼化剑气,逆转先天,融于性命之法,剑炁这境界我已同你说过,你好生参悟。”
许玄看过,这篇化炁之法不若【奉玄化炁妙法】,不能借助剑炁,造出伪象,提高仙基品级,但所成剑炁,胜在浩瀚,是极为中正的法门。
柳行芳接过这道书,心中激动,许玄便让其先退去,准备空剑门的事情。
‘行芳道途倒是明朗的很,我教起来也不费心。’
许玄有些感慨,霄闻他教过几手剑术,但丙火之道他却是无能为力,至于法言,剑道都不修,许玄最多提点几句修行破境的关窍。
唯有行芳,是一点点学着他走过来的,许玄自然有诸多心得可同其传授。
他见诸事安顿,便离了天青,往彩云峰去,算算时间,温思安也当出关,突破九重,当去看看,只要凝练完性根,准备充足,便可着手突破筑基,也算是补上门中空缺。
‘樊青竹离去,门中少了名辅助的筑基,还是有些麻烦。’
化水斗法不行,被克制的厉害,但在别的地方还是有不少妙用,仅论疗伤,几乎是第一等的道统,门中战事过后,只要还剩一口气,大都能救回来。
至于癸水,则以拔邪净秽,藏匿身躯,改变天时等等为主司,疗伤效用仅针对某些邪秽,遇到水火刀兵便失去用处。
他昔年同天陀谈过,土德中似乎还有一土,和胜金相对,是地府三道之一,疗伤厉害,如今却不显。
落于彩云峰上,许玄默默看起山中景色,见阴气散腾,阳气闭锁,便知道要成,等了三个时辰,明思殿开启,墨绿法光涌动,天上便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果然是主司天时的,突破九重便有这阵势。’
温思安此时自殿中走出,御风而来,冲许玄点点头,低低道:
“成了。”
她此番闭关,极为顺遂,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突破九重,甚至感到性根都要一道凝练出,还是她有意抑制,为求稳才未继续。
“伏易血统果然神妙,自从解封,气海便是时刻均平阴阳,气海、黄庭及灵台连通,血肉中更有诸般神藏内蕴。”
说着,温思安拔出雨思,握剑之手渐渐生出莹白的龙蛇鳞甲,散着素白之光,渐渐笼罩上法剑。
“此为【真一光鳞】,是伏易法躯表征之一,上应真炁,有无垢清净,避走水火之效,我如今也仅觉醒这一道血肉神藏,已是极为厉害。”
“这是如何修成的?”
许玄颇为好奇,这白鳞有些类似玉血天心术修成的异表,却更为神妙,对应真炁,效用类似他得来的那【古伯】羽衣。
“我如今有些感悟,伏易之血即是传承,是历史,只要体内血脉复苏,便能自行懂得这些。”
二人并行在山道之上,许玄静静听着温思安讲述,越发觉得这血统神妙非凡,甚至仅仅是钻研人体血肉神藏,便可直指大道,无需去修仙基神通。
“伏皇之身,于四象五德、九炁雷霆中皆有表征,还有其余上古道脉,共计四十九道。”
“至于后人,血脉最为纯净者也仅生三十六道表征,我也不过堪堪十二表,本欲求癸水,不想真炁先显。”
“若在古时,并无境界,伏易传人的修为,就看表征,一道表征为胎息,三为炼气,六为筑基,十二为紫府,三十六为金丹。”
许玄听着,只觉这法门有些类似剑道,并无定论,仅有大致脉络,全看个人领悟,至于如今的道统划分,则是清清楚楚,按部就班即可,但也有局限。
“如此说来,岂不是无需修什么仙基神通,直接炼这表征就是。”
他看向温思安,【伏易玄躯】的篆文帮她破开血脉封印,如今既然有十二表征可修,岂不是紫府有望,却见温思安摇了摇头,低低道:
“天下没有无源之水,这血脉神异,还是靠着伏皇之威,有这位祖炁化身在才能行此举,如今这表征,也不过类同些妖类的天赋神通,撑不起境界。”
“已是足够,若真能直通紫府,那便有些骇人了。”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转而看向温思安,说起空剑门和吴家之事,山中幽静,除了虫鸣,仅余二人谈话声。
(本章完)
第237章 争执
第237章 争执
杜望。
人流如织,车马如龙,修士往来,乘着各色珍奇异兽,这座城池位于大景原中心,占地数十里,这些年城边又有不少散修积聚,成了几座镇子,一片繁华景象。
城池上方,悬着一宝塔,玄黄气息四散,正是陈家的【玄黄尊明塔】,此塔为戊土之器,专有镇压之用,自从上次城中进了贼子,陈家便遣此塔过来。
杜望城中,如今有两位筑基坐镇,倒是无人闹事,除了那位蒋迟,陈家在外的支脉也出了位筑基,如今隐隐有整合支脉的趋势。
城中酒楼,【芳露】,一高瘦男子坐于大堂边角,默默饮酒,来此的大多都是胎息炼气的修士,店中出售几样粗劣的灵酒,筑基自然看不上,多是这些小修来捧场。
韦言此时已然换副面容,他在杜望城待了许久,只为避开吴家和空剑门的搜寻,若问原上哪一处地界最为安全,定然是这杜望城。
陈家主脉封山,但威势仍在,除了那位老人,还藏着不少紫府手段,自然无人敢来此闹事。
他默默感受体内仙基,在外游历一番,得来不少机缘,昔日他修行的《伏形恶身诀》所成三品仙基为【古恶渡】,如今却是修成道四品的【万煞身】。
煞炁是斗法极为厉害的道统,克制法光,仅这一条,便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可惜他修行的是加持法身的仙基,而非那【摩光渊】,不然神妙更甚。
‘启温师兄,不知去了何处?’
韦言对执掌空剑门并未有多少执念,他所求仅是斩了良家、元家二脉,为师父报仇。
这些时日他打探过消息,启温由向护法领着,去往蜀地,彻底离了空剑门。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若是良希兰如今还掌着师兄性命,对他情况极为不利,如今倒是可以放手厮杀,以为师父复仇。
这股恶气和恨意深埋在心底,他修成筑基,便再也无法忍耐,归于原上,本以为借着剑气和【饮血】能同良希兰斗上一斗,不想又出个吴何用。
那一日许观主和吴家之人的斗法已经传开,在此的散修多有议论的,三五成群,声音传至他耳中,有些纷扰。
“吴家那人修的是元毒,那宝甲十分厉害,我遥遥看着,只觉气息都有几分逼近筑基极限了,修为怕是在【辟劫剑】之上。”
“我看还是许观主更厉害些,听闻他修的社雷,你们这群人听说过吗?那可是雷宫的道统。”
“什么社雷,剑意才厉害,咱大离先前也就位【天枢剑】,如今赤云又出名【辟劫剑】,咱也算沾了点光,出去就说自己是剑仙故地来的。”
“啥子天枢,你看他认不认自己是大离的人,许观主可是土生土长的大离人士,岂不是比那什么天枢厉害。”
“你个毛头小子没见识,老夫是在边疆逃难过来的,见过那位周剑仙出剑,好生惊人,骑着个毛驴,挡在辽军面前,愣是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此时说话的是一灰袍老修,炼气三重修为,吹胡子瞪眼,看向一白衣青年,现场就属这二人吵得最凶,话题自许玄和吴何用一路歪到周始身上。
白衣青年不甘示弱,他修为已是炼气一重,还是赤云本地的散修,认得人多,自然不怯场,此时朗声道:
“你个老东西,白活这些年岁,我告诉你,就是现在边关那离斧军过来,我们许剑仙眼睛也不眨一下,说不得边军还要奉他为座上宾。”
“咦,你们赤云的倒是口气大,告诉你,老夫是边关六府出身,你不信问问,在座自北边逃来的,哪个不闻【天枢剑】之名,当初金煞犼的子嗣是筑基巅峰,身上更是有灵符护体,还不是被一剑斩了。”
灰袍老修此言一出,周边多有附和声响起,都是自北边逃难来的散修,和本地的修士多有矛盾,今日寻到个时机,纷纷助阵。
“看吧,那什么吴家弟子,能和金煞犼相比?你看那辟劫剑仙斗的这般费力,肯定没天枢剑仙厉害。”
那白衣青年一时舌拙,金煞犼是有名的贵种,族中有紫府妖王坐镇,确实不是吴家能比的。
“那也不算,辟劫剑仙才筑基几年,你说的那位周剑仙都修行多久了,能比吗?”
“呵,不是你要争这些的,不行你把两人请来,斗过一场,看看谁手段高些?”
两人互不相让,争得有些恼怒了,那老修士一拍桌案,冷冷道:
“小子,你跟我出城论论道法,看看你赤云的散修,和我们北边来的,到底谁手段高些。”
“妈的,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白活这么久,还是炼气三重,许剑仙如今不足百岁,比你年轻,就让你以大欺小,你去寻这位比划。”
白衣青年自然不肯接招,他资质不错,但相比这等老修,还是过于稚嫩。
灰袍老修见对方缩头,心中得意,越说越放肆,颇为不敬,有些阴阳怪气:“嘿,人家可是有位剑仙师父,你怎么不说,真要比,我们散修炼气就足够难,哪里和这等一门供养,传承有序的比,周剑仙可是以散修之身杀出,靠谁了?”
堂中忽地一静,两人还在争执,此时见气氛有些怪异,便不约而同停下,自堂外进来一行人,皆着玄黑道袍,共有三人,一名炼气一重,两名胎息后期,
为首是一个头极高的汉子,豹眼燕颔,身若铁塔,肌肉若虬龙般拧结,背着杆腾蛇金纹大枪,枪头散着金色雷光,赫然是柄练气上品的法器。
身旁二人则穿着青色道袍,此时目光也有些阴沉,看向周边。
众修无不先将目光看向那柄腾蛇金纹枪,这可是炼气上品法器,在场的修士大都是连六重都无望,这辈子摸过最贵重的法器也就是炼气下品。
而后那玄黑道袍给众人带来的震慑更盛,这是大赤真传弟子才能穿的,他们刚才可是议论纷纷,谈及那位辟劫剑仙,言语多有不敬的地方,也不知这位在此听了多久。
韦言此时看向来人,他隐匿气息,只若寻常炼气一重修士,既然是大赤的弟子,他不由上心几分。
齐争义目光扫向四周,他此行是最后一次为堂中采气,接下来便要去守青营,途径杜望城,本想同两位师弟去梅斋耍耍,几人偶尔听行芳师兄讲过,只说那地方堪比人间仙境。
然后三人兴高采烈地去了,看了看价,当即退走,一路直犯嘀咕。
‘行芳师兄月月都去这地方,果然是世家出身,财力惊人,妈的,什么地界,寻个女子陪酒都要不少灵石。’
他带着两位师弟在城中转悠,本想喝顿离别酒,便来到这处芳露酒楼,不想一来便听这里的散修在谈论门事。
大赤观主和吴家之人的斗法已经传开,当初夜空中雷霆激荡,剑光喷薄,同那魔神般的虫甲搏杀,几乎是此地散修见过最高境界的斗法,甚至有不少人以为是紫府在斗法。
许玄真正出手,名气自然暴涨,这地方和边疆离得近,自然就有人将他和那位周始比较,北地的修士支持天枢,赤云的支持辟劫,多有闲人,每天就在酒楼中胡扯。
齐争义本不欲理会这些事情,但听到那灰袍老修的一席话,暗暗有几分贬低掌门的意思,他不由神色冷了些。
他看向那灰袍老修,无形的压力传去,那老修此时见着人家门派的来了,已经有些胆怯,可周围六府来的同道都看着,他却不想露怯,硬是撑着,一言不发,面色沉的要滴水一般。
齐争义见对方丝毫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原本有些戾气的脸色反而渐渐缓和,露出一点笑意来。
他让身旁两位师弟寻个位置坐下,自己阔步走向那灰袍老修,每一步都踏的十分有力,落在众修心头。
‘炼气一重,仗着门派撑腰,就这般目中无人,可恨我’
灰袍老修不知为何,逃难离家的憋屈,道途无望的悲哀,被人折辱的郁气,今日都一股脑地窜出,将他的身子定死在座上,冷眼看着对方过来。
‘炼气一重,我看你有什么手段。’
他听闻这门派还算正道,应当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心中放松几分,仅道:
“这位道友,老夫【长野】道人,你有何事?”
齐争义张口一笑,露出森森白牙,瞳中有金色雷电奔走,笑骂道:
“老东西,你既不服,想要斗法,我陪你就是。”
说着,他伸手蒲扇般的大手,捏在这老修肩上,对方连护体法光都未来的及施展,便被齐争义若捉鸡崽一般提起,而后松开。
长野道人只觉骨头都被捏的松了几分,但心中那股恨怒之意此时越发炽盛,勉强保持理智,只道:
“你有门派给的上品法器,谁敢和你斗法,打伤你了,还要问我责。”
齐争义被他说的烦了,怒斥一声,眼神冷冷。
“我不用这枪便是,也不会有人追你责,老东西,你若是下面还有两个卵蛋,就给我滚出来。”
四周响起阵阵起哄的声音,以那白袍青年叫的最欢,韦言默默看着,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238章 耳中
第238章 耳中
北门,城外。
散修纷纷积聚,各怀心思,看向上方对峙的二人,城中规矩森严,不可争斗,曾有几名北地来的筑基闹事,至于下场,现在还在陈家的矿山里受罚。
如今城中若是起了争执,大都前往北门外,此地紧邻一条漓水支流,当地称作【雨落河】,因其每至月中,河水便上涌成云,倾泻甘霖,故而得名。
河宽百步,水势湍急,一路流向靠近玉流山脉的平湖,几只舟子在上行着,见着修士来此斗法,上面船夫忙划起桨来,飞似地远离此地。
水上,二人凝气对峙,细碎的金色雷光逸散,同缕缕幽蓝道火相冲。
长野道人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先前是不知为何,热血上涌,硬是接下这场斗法,北边来的同道都看着,这下想退也不行。
他未曾想过会输,毕竟自己好歹高出二重修为,更在六府边疆混迹多年,散修都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这些宗门的纨绔弟子,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随便激激就把法器下了,真是个蠢货。’
长野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些狡黠之色,点点蓝火积蓄于掌心,如今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赢了之后怎么收场,若是对方真派高修问责,自己哪里担待的起。
至于对方所说的什么不会让长辈出手,傻子也明白是假的,能以大欺小,谁会同境一战?
‘被架上来,却不好低头。’
他浑浊的眼珠一转,看向周边,大都是北边来的同道,这些人围在旁边,呼喝出声,都是来看热闹的,若是今天他灰溜溜下场去,也就别想在赤云呆了。
‘大不了就缩在杜望城,我就不信筑基能和我计较这些。’
长野看向眼前的汉子,冷笑一声,祭出一幽蓝灯烛,胎息上品,辰光涌动,幽蓝火焰环绕在他手中,若条火蛇,随着那灯烛而动。
齐争义此时目光沉稳,身上血气涌动,他同自家师弟借了件胎息上品的制式大枪,两名跟着他的师弟都是同姓,大都自小炼枪。
炼气六重以下,还是以近身搏杀为主,一般也就修行两三道法术,威能有限,此时器艺、体魄便重要的多,他并非意气用事,已经做好准备。
手中法枪散着点点热意,枪头赤色,显然是以血火石为主材打造,也算趁手,齐争义摆开枪架,脊柱大龙发出脆响,肌肉拧结,守住中线。
长野见状,脸上笑意更盛,剑道也就算了,你摆几个凡人的枪架有何用?
他握紧手中灯烛,幽蓝火焰散着辰辉,若条灵蛇般徐徐舞动,这【点星蛇烛】是丁火星焰之器,却比对方那制式长枪要好上太多。
二人同时暴起,齐争义挺枪冲锋,枪尖破空,声如裂帛。他身形魁梧,修行神雷,动作迅捷如电,枪势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修行的《上仰天威法》共有四道法术,两道四品,剩余便是三品。
炼气初期还是以提升修为为重,他专心修行的仅一门,【天威煌灵身】,此法是少见的炼体之法,行芳师兄亦在修行,多有提点他的地方。
自从上次受篆,他便多随飞舟,每月前往重华一次,借着【金洞天光】的采气地修行,如今期满一年,已经初步入门这道炼体术。
他握紧长枪,右臂上隐有一道金色雷纹涌动,电光炽烈,【天雷胜殛】是控雷、引雷之篆,十二场天雷淬体过后,血肉已经初俱神雷之性。
长野只觉面前赤色大枪搅得好似一团野火,将自己催动的那幽蓝火蛇挑飞,对方气力之盛,完全不像炼气一重修士,几若人形妖兽,打得星焰逸散。
‘枪势,怎会有这等威力。’
他咬牙催动手中法器,星焰再盛,火蛇纠缠而去,炼气三重的法力还是强过许多,挥洒火焰,成一密不透风的火墙,硬生生逼退对方。
只要拉开距离,他就能凭借手中法器再度占据优势,枪势也就在胎息境界有些用,仅若凡人的武学高手,遇上仙家水火就没甚大用。
齐争义瞳孔一缩,舞枪成圆,右臂上金色雷纹一亮,几缕金色雷光汇聚到枪尖之上,他轻叱一声,舌尖若春雷炸响,大枪舞成浑圆,罡风四起,将那火墙吹开一线。
拨枪回正,金色雷光在枪头沉积下来,若蒙上一层辉金,挺的笔直,向对方中门刺去,长野大骇,他体魄是个江河日下的局面,哪里扛得住,当即鼓动星焰,汇聚一处烧来。
齐争义不闪不避,身上腾起一阵金色电光,正是他平日沐浴天雷,以【天威煌灵身】在血肉之中内藏的雷性,此时激发,迸射而出,挡住那星焰。
长野暗道不好,手中已经祭出道符箓,正欲催动,却见眼前一缕电光闪过,那杆大枪已将符箓挑飞,又精准地打到那【点星蛇烛】上,将这法器顷刻打落。
整套动作极快,长野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赤色的枪尖已经抵到他咽喉之上,再往前微微一递,就可取了他性命。
长野额上缓缓滑过几滴冷汗,已经准备认输,心中全是懊丧之情。
齐争义目光一凝,刚欲开口,却觉左耳不对,内里传来阵阵金铁交击之声,震颤神魂,让他手不由一软、
“咣当。”法枪砸在地上,他半蹲而下,捂住自己左耳来,在场的修士只当长野又使出什么手段来,纷纷侧目,高呼喧哗起来。
长野四肢有些发木,他哪里有这等手段,此刻见过对方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却缓缓升起几分的得意来。
他召回火烛,幽蓝火蛇再现,缠绕而下,锁定齐争义。
“如何,小子,你可认输?”
河边的围着两位门人此时都以为是这老修施展了什么手段,面色低沉,欲上前救人,可齐争义却是猛地起身,一脚踢起法枪,顺手接住,将那幽蓝火焰打散。
左耳缓缓流出血来,他拍了拍,只觉似乎有幻听的症状,耳畔好似响起二人对话。
“——,你是何人?”
“道友倒是会——,微虫寄身,也——”
“闻幽,地府的——”
而后再也听不到声音,只有阵阵痛楚传来,他握紧手中大枪,眼神中多了些暴戾之气,死死盯着那长野道人,先前饶对方一命,却这般不知进退。
他伏低身子,浑身筋骨血肉压至极点,整个人同枪化为一线,枪尖锁定对方,化作一缕金光飙飞而出,那道火蛇再度卷来,同大枪相撞。
齐争义将浑身法力凝聚一点,硬生生破开那火蛇,身上法衣被燎破,露出焦黑的肌肤,左耳中痛楚越发难忍,他握枪之手却丝毫未颤动。
一枪刺去,自那火蛇之首寸寸破开,最终穿过眼前之人的气海,将其挑起,金色雷光在枪头炸开,极为凝实,若片片刀刃,将长野的法躯轰成破布模样,向着河水中落去。
他耳中痛楚越来越剧烈,血流不止,只得撑枪而立,也不管面前的长野是死是活,便御风而下。
身旁两位师弟立刻上前,搀扶着齐争义,不欲在此地多留,向着山门方位遁去。
“师兄,师兄!”
齐争义有些昏沉,同两位师弟一道向着洛青而去,此时他已御风不成,更兼左耳痛的厉害,走走停停。
“慢着。”
他只觉左耳有东西,此时侧头,耳洞向下,用力拍了拍,等了少时,却见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将地上犁出一深深的沟壑。
这变故让他身旁二人都面露惊色,只当是齐师兄练就了什么神通。
“齐师兄可是飞剑术炼的走火入魔了?”
着青袍的少年此时神色惊惶,门中都是口吐剑丸,哪里有用耳室藏剑的。
“你懂什么,这般对敌,才能出其不意。”另一年纪大些的中年修士摇摇头,此时再看去,险些没把魂惊出来。
只见齐争义左耳中涌出诸多细碎的白骨鬼气,混着一团五彩浊光,纠缠难分,而后一五彩蚰蜒缓缓自其中钻出,蜷曲一团,身上布满细密的剑痕,化作飞灰。
野外,韦言潜伏一旁,本欲出手相助,见着对方耳中掉出只毒虫,心中一惊,果然是那吴家的手段,只是不知为何暴露。
‘何不去洛青看看?杜望,非是安全之地。’
一道声音忽地响起,惊得他险些拔剑而出,看向四周,却是一片空空,不见一人。
‘是谁?’
他心中一沉,却见前方几名大赤的门人已经取出信物,北边天空遥遥有一道银白雷光升起,荡开云气。
“趁此时机,倒是能跟着青巍一趟,不然一直待在杜望,亦不是办法。”
韦言身形化作一团煞气,融于地脉,跟着前方三人,这几日他亦是得来消息,大赤观宣扬他回归,观主有见他之意,如今正是时机。
(本章完)
第239章 妙手
第239章 妙手
天殛,大殿。
一片黑暗,煞气涌动,唯有点点浑黄之光在闪耀,一枚深黑宝珠缓缓升起,将周边煞炁尽数归拢,其中的乌尸黑日之象越发神异。
【煞日】,着煞为衣,是太阳之逆,日食之兆,和【大日煞摩光体】同出一源,这件宝甲是温光调来,让许法言借着参悟。
‘你是土精,我是火精,一个是掌门真传,一个是炼器副使,自当多亲近亲近。’
许法言此时想起温光的话来,只觉好笑,每次去煅正室,温光总是殷勤至极,连连恭维,不知见着掌门又是何等情形。
有【煞日】相助,【大日煞摩光体】进境极快,一旦催动,便是重重黑暗落下,禁绝法光,地煞相随。
他默默起身,苦修这些日子,心绪却渐渐不宁,该出去走动了。
御风而起,正见天边一道银色雷光腾起,震慑青巍及原上一带,他目光一凝,明白是师父出手,便御风而上,遥遥见着南边行来三人,其中一道魁梧身形,正是齐争义,此时气息委顿。
师父此时还未见人,许法言稍稍思索,还是乘着风沙,落到三人身旁。
“见过师兄。”
搀扶着齐争义的二人此时有些惶恐,却不敢流露出什么异色来,只快速将事情来由说了一遍。
“定是那散修使的手段,齐师兄分明留手,他还要暗算!”
那青袍少年脸上有些怒意,一旁的中年修士则紧闭双嘴,不发一言,免得惹祸上身。
许法言并未理会二人,随手一招,风沙卷起,将齐争义摄来,侧身,将左耳露出,内里一片幽暗,看不真切。
先前流出的血水已经干涸,这汉子此时还有些神智,见着身旁之人,也是心中一惊,他先前让两位师弟传信门中,请人来援,怎么摇来这位?
他以余光看向身旁两位师弟,意思很是明显。
‘请他来,你们是救我还是害我。’
一旁的少年却看不懂,只觉齐师兄眼睛瞪得浑圆,旁边的中年修士却是微微眨眼,有些无奈。
‘他自己来的,我们可没请。’
齐争义此时只觉神思清明许多,刚欲起身,却被那风沙捆住,动弹不得,他额上滑落一滴冷汗,此时只觉左耳的痛楚也没那么恐怖了。
“法言师兄,这是作何?”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低低问道。
“别怕,我粗通些巫道医术,先帮你看看,按先前情况,恐怕和吴家有些关系,不可掉以轻心。”
“你若是乱动,恐怕会伤着,如今暂将你束缚住。”
许法言神色漠然,眼瞳变为散着熠熠黄光,好似妖魔,手中已经多出一玉蜈蚣来,缓缓扭动,散着清光,正对着齐争义左耳。
“师兄,我还能忍,要不等掌门归来再说?”
先前同人斗法,被烧的肌肤焦黑,齐争义都未吭一声,如今却觉头皮发麻。
“掌门,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许法言看向天边,那道银色雷光巡梭不定,同一道五彩毒光纠缠,而后向远方遁去。
‘吴家出手,怕是在齐争义身上使了什么手段。’
他心思一转,默默催动阵法,金色神雷凝聚为天环,将此地笼罩住,接着将玉色蜈蚣放至对方耳室,低低道:
“你莫怕,这是【玉愈蜈蚣】,本就是巫人医伤所用,性子温顺,专门弥合伤处。”
这东西入耳,果然有股清凉气机散发,缓缓弥合伤处,只是有些瘆人,效用却是极好的。
齐争义神色稍缓,看来是他错怪这位师兄了,正欲道谢,却见耳中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将那玉蜈蚣斩落。
“这是飞剑术,齐师兄果然大成了!”
那青袍少年惊呼一声,却被一旁的中年修士往头上拍了一巴掌,让其闭嘴,这地方情况不对,但二人又担心自家师兄,不敢让其一人在此。
许法言面色一沉,《妙蛊巫谈》中记载的有治愈效果的也就这一道蛊虫,他也是费心炼出,如今却动用不得,被那剑光逼退。
“师兄,这非我所为,我粗人一个,哪里懂什么飞剑术,齐争鸣你小子莫胡言。”
齐争义怒斥一声,看向一旁的族弟。
许法言则面色一点点沉下来,默默催动信物,迅速呼唤起师父,同时将门中阵法牢牢锁定此地,将下方众人一道笼罩。
“法言师兄,你这是?”
年纪尚小的齐争鸣此时被这阵势吓到,青袍震颤,只当这位法言师兄疯了,眼下催动阵法,竟然对准自己人。
“你是何人?我师即将归来,门中阵法已经对准此地,后果,你可想好了”。”
许法言神色忽地冷了下来,退后几步,目光看向侧躺着的齐争义,随后一挥,将后方的两位师弟卷到身旁。
“什么?”
齐争义面上尽是疑惑之色,却见此地幽风一盛,鬼哭之声响起,许法言面色一变,冷冷道:
“是你。”
他还未来的及催动阵法,身形便迅速崩解,化为一捧尘沙,飘入齐争义左边耳室,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生出一阵冷汗来。
——
天边。
许玄踏着雷霆,看向远处逃遁离去的五彩毒光,杀气腾腾。
他身后站着一高瘦男子,手中法剑血煞滚滚,神色感慨,低低道:
“多谢前辈相助,不然今日我怕是走不出杜望城。”许玄收起丹霆,依旧将那天巡雷池托举着,细碎的雷光奔走,以防对方偷袭,他看向韦言,对方果然找上门来,那吴何用也来阻挡,却被他斩退。
“先回山门。”
他御风而归,让韦言先去山门中等候,心中焦急,先前是弟子遇险,才催动信物,如今原上还能有谁和他敌对,必是吴家。
吴何用的气息显露,天陀有感,许玄迅速出手,将其杀败,只是对方依仗那遁符,根本留不住。
‘吴家,留不得了。’
许玄心思一定,吴何用既然敢对门中之人动手,便是彻底撕破脸,吴家,没必要再留,当先发制人,铲除才是。
御风归于洛青,山门下,他见着齐争义和身旁二人,低低道:
“争义,发生何事了?”
齐争义此时拍了拍左耳,将先前之事一一说清,听到法言被吸入其中,许玄面色一沉,吩咐齐争义上前,同时让天陀来查看情况。
“如何?”
许玄以心声问之,有些焦急。
“这你自己钻进去看看。”
天陀嘿笑一声,许玄却是稍稍放心,看这老妖的情况,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齐争义左耳之中,一片幽暗,鬼哭阵阵,自其中传来,两点黄光莹亮,许玄目光看去,低低道:
“法言?”
回答他的并非熟悉的声音,而是一散漫的男子之声,低低自齐争义左耳之中传来:
“呦,这不是我在沉云漠见着的道友,进来一叙?”
一股幽风卷起,齐争义脸色一变,一旁的许玄却已经化作细碎的雷光,涌入他左耳之中。
山下,仅剩齐争义,及两位内门的师弟,三人哑然。
“师兄,耳朵还疼吗?”
青袍少年神色好奇,盯着自家族兄的左耳,似乎也想进去看看。
齐争义脸色一黑,挥手让他离去,却见天边又是一道紫色雷云落下,上方落下一人,正是柳行芳,此时看来,低低道:
“争义,这是怎么了,掌门去何处了?”
齐争义脸庞微微抽动几分,指向自己左边耳室,低低道:
“在里面待着。”
柳行芳眼神疑惑,欲凑近看看,却见齐争义用手将左耳捂住,急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这耳朵如今会吸人,万万不可看。”
左耳的痛楚已然散去,只是齐争义此时心弦依旧紧绷着,生怕几人在他耳室中斗起法来,一着不慎,自己这脑袋就要开了。
一阵法剑相击的声音忽然升起,青袍少年此时疑惑看去,低低道:
“争义师兄,你耳中有剑鸣。”
“知道,不用你说。”
齐争义轻叹一气,闭上眼来,就地打坐,若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过了十来息,便见一道幽风自他左耳中涌出,银色雷光紧随其后,紧接着一股尘沙落下。
三道人影缓缓显化而出,许法言神色复杂,缓步走至一旁,看向齐争义,低低道:
“无事了。”
雷光散去,许玄握住丹霆,剑尖指向前方,那团幽风之中,一人影缓缓显化,身着白袍,气态贵逸,唯独那对眼睛有几分贼气,正是空空儿。
“有事好商量,许观主,我可是助你弟子脱困,绝无恶意。”
空空儿缓缓起身,见许玄将手中法剑收起,才嘟囔道:
“【芥子无形遁法】竟然被破,这是什么道理.”
许玄此时面色如常,他破开对方遁法,寻到其位置,只不过是问了下天陀,而后就一剑将此人斩出。
“原来是空空儿道友,怎么,偷到我门来了?”
他立即唤来一旁的柳行芳,低低道:
“去门中宝库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要仔细核对。”
柳行芳领命,当即御风离去,许玄目光不善,沉声道:
“你来此作甚?”
空空儿一副放荡模样,此时看向后方的许法言,低低道:
“小子,你不帮我说几句,你小时我还抱过你。”
“我不认识此人,还请师父诛杀这贼子。”
许法言面色如常,看向许玄,声音好似空谷幽风。
下方的空空儿缓缓起身,不理会许法言的话语,而是看向许玄,那双有些贼气的眼睛此时认真起来,声音肃穆,低低道:
“白纸福地,大奉史记,游侠列传,空空儿,愿为观主驱策。”
许玄目光一转,却是笑呵呵地说道:
“不认识,道友请走吧。”
云气飘忽,一时寂静。
(本章完)
第240章 白纸福地
第240章 白纸福地
天青,大殿。
空空儿斜倚在座上,一身白袍,有几分倜傥的气质,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转动,带着几分贼子气息,点点墨韵落在他脚下。
许玄此时脸色铁青,坐于主位上,止住空空儿的话来,沉声道:
“你是说,这几年你一直在青巍躲着?”
“正是。”
下方的空空儿微微一笑,只道:
“观主不知,上次那血河门余孽也是我送来的,观主可还记得?”
“如今我又救你弟子一命,嘿,这功劳,能不能让我直升护法的位置,和那梁雍齐平就是。”
“先打住。”
许玄抚首,他对空空儿说实话观感还好,当初所行也是侠义之事,只是自己可是把对方洗劫一空,丢在大漠中,如今此人要拜入观中,这就有些微妙了。
“白纸福地,不知是何等道统,可否详谈?”
许玄沉吟少时,少前问过天陀,不想这老妖直言自己不知,缺了这部分记忆,只好问问空空儿,对方身上的墨韵许玄很是熟悉,公孙昔、隐娘,以及那位袁公身上皆有,想来都是此地出身。
“回观主,是【太史纪形白纸天地】,乃是第一福地,稷土纪形,众仙在录,不在凡世尘俗,跳出太虚幻境。”
“此地仅可出,不可进,自上古而立,雷宫不巡,地府不拘,不见生老病死,避离三灾九劫。”
许玄眼神一凝,委实是空空儿这口气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沉默,便沉声道:
“如此说来,你岂不是谪仙般的人物,何必来凡俗遭难?”
空空儿神色稍缓,笑道:
“我算什么仙,恐怕连人都不是,仅是某种摹刻罢,不若我先问观主一事。”
“请讲。”
许玄声音低低,他见空空儿五官愈发模糊,上面墨色流转,让人看不真切。
“若是观主有朝一日陨落,出现一身躯、魂魄、乃至记忆性情都同你一般无二的人,还算是你吗?”空空儿声音幽幽,平地里渐渐升起鬼哭之声。
许玄皱眉,但转而坚决地回道:
“不算。”
“可有理由?”
“没有。”
许玄回的很快,让下方的空空儿有些愕然,沉默少时,继续说道:
“古代地府尚在时,凡人或是修士陨落,只要魂魄尚在,还有还阳的机会,如今地府三脉,【轮回】、【闻幽】、【伏阴】都不显,人死若灯灭,若无法术拘束,魂魄立刻散去,重归天地。”
“一旦魂魄消散于天地,就是真君,乃至仙人都无法令其复生,这过程就像将一滴水融入东海,然后想要重新将这滴水拘回。”
“若论当世最类复生之术的,乃是我白纸福地的己土纪形之道,以史为用,摹刻纸人,我便是这来历。”
许玄沉默少时,这事情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便只低低道:
“如此说来,所谓空空儿,乃是大奉一朝的人物,你是以法术再造的摹刻?”
“正是。”空空儿此时脸上墨韵渐渐沉积,恢复如常,那双满是贼气的眼神转动。“大奉时空空儿还是紫府境界,以刺杀闻名,所取的是性命,却不是灵物。”
“你和公孙昔和袁公是什么关系?”
许玄沉默少时,还是只报出公孙及袁公的名字,毕竟只有龙身见过跟着安仙悔的那位,不便说出。
“都是自白纸福地中走出的,互相认识,除此之外,没什么多余联系。”
“公孙氏同我一样,是自奉史中走出的人物,名气更盛,是昔年奉朝两位大剑仙之一,道号【西河】,跟脚不凡。”
“至于袁公,出自古越纪史,当初玄女临尘,助越王复国,这位白猿曾于山下问道玄女,得生死雌雄剑丸。”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原来那位越女还有别称,号玄女,只是不知真名如何。
“如何,观主,我来历皆已阐明,可让我入观,护法不成,供奉也可以,资粮我自己想办法,不用门中的就是。”
空空儿此时看来,许玄却是犹豫,对方知道法言的来历,更是和当初自己的化身撞上,不过龙身应当还未暴露,暂时可以放心。
“空空道友这般出身,七宗恐怕都要以礼相待,为何要来我这一小观,且福地因果太大,我观若是牵扯上些关系,恐怕难挡。”
许玄思虑一番,还是准备让这位离去算了,太过显眼,容易吸引他人目光。
“观主多虑了,我等这类纸人却没什么背景,福地是不会管的,仅有一道指引,让我等自行摸索。”
“当初观主同我斗法一场,福地便有旨意落下,让我来此,想来观主是有大成就的人,若是让我入门,便若早早在史书上留名,自有好处。”
空空儿声音急切,似乎真怕许玄拒绝。
“天陀,这事该如何处断?”
许玄低低以心声问向天陀,这老妖一直听着,沉默到现在,一言未发,不知为何。
“倒是可以将此人纳入麾下,至于什么白纸福地,此地无因无果,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相反,此人能把水搅得更混。”
“他能来投你,就是冥冥中某种定数,即使今日离去,往后还是会有交集,毕竟,纸上已经写好了”
许玄闻言,缓缓看向下方,仅道:
“我观如今是缺筑基,空空道友若是要领职,自是可以,只是先同我定下天誓,我才安心。”
“天誓对我等无用,观主收下此物,自能明白我意。”
空空儿眼神一转,起身,祭出一素白纸页来,其上乃是一篇史记,记叙着名为【妙手空空儿】的刺客事迹。
许玄接过,只觉这纸页同对方性命相连,已经受他掌控。
“只要观中不驱使我去做些违背我本心的事,这页史书便能完全掌控我性命,如何,可放心了?”
空空儿此时看来,微微一笑,许玄则轻叹一气,只道:
“今日起,空空儿便为我门护法,记在谱牒之上。”
下方的空空儿见许玄终于应下这事,神情肃穆,沉声应了。
“说来,你那柄法剑还在我门中,可要还你?”许玄神色有些尴尬,当初在沉云漠他可是将此人洗劫一空,那柄幽泉剑还在行芳手中使着。
“什么法剑?”
空空儿面上有些疑惑,笑道:“观主不必忧虑,那柄飞剑不是什么重要器物,乃是我问天水几家筑基借来的,反正不是我的东西,观主拿去就是。”
许玄见其意思坚定,便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对方,只问道:
“不知空空护法一身修为如何?可否详谈,如今门中正要开战,或有用你的时候。”
空空儿稍稍点头,只道:
“我修行的乃是闻幽道统,如今是中期修为,仙基【界幽程】,算是五品,乃是阴世渡口之兆,善于藏匿,可借幽冥行走,以魂光识人。”
“至于器艺,我走的乃是求术不求道的路子,仍是剑气,但有几招剑术,杀人尚可,就是筑基后期也能刺杀。”
许玄自然明白对方所言是真,仅凭筑基之身,便有那须弥芥子的神妙,当初被吸入齐争义左耳,若不是天陀以紫府灵识探察出,许玄还真寻不到空空儿所在。
‘恐怕筑基之中,没有几人比他擅长藏匿,一身道法,都是为刺杀。’
空空儿是筑基,可紫府的记忆还在,十分骇人,许玄铭心自问,若是对方来刺杀自己,就是能自保,也极难将其揪出。
许玄心思一定,便让空空儿修整一番后,去吴家外候着,届时传音,有用他之时。
幽风一起,眼前之人的身形渐渐融入冥华鬼气中,顷刻不见,许玄以灵识细细扫过,了无踪迹,果然厉害。
‘闻幽不愧是地府的道统,借助幽冥行走,甚至有几分紫府横渡太虚的神妙了。’
许玄低低感叹,天陀此时却回道:
“若是地府还在,却是有几分可称道的,如今大不如前。”
“地府三条道脉,如今也就【伏阴坤土】还算昌盛,至少我行走世间时还见过二三紫府,有几分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妙。”
许玄明白天陀所言是何,正是第五土,和胜金乾阳相对,乃是坤阴之兆,是五土之中最擅疗愈的。
空空儿的事了,许玄心思暂定,有此人坐镇,倒是能防备几分吴何用的手段,如今可放心动手,将吴家拿下。
他御风而起,到了一处偏峰之上,入了殿中,见一高瘦男子,眼神坚毅,正是韦言。
“谢过前辈出手相助。”
韦言声音恭敬,诚心谢过,许玄摆了摆手,二人入座。
“这些年来,我门非是不愿相助,而是”
说着,许玄眼神稍稍向上看去,意思很是明显,韦言自然会意,只道:
“当初试剑,本就置前辈于险地,贵观自然不欠我门什么,如今更是救了我两次性命,韦言谨记心中。”
韦言声音迟疑几分,继续道:
“只有一事,还望前辈告诉我。”
“你说即是。”
“我师是为何落得灵识泯灭?可是哪一家所为?”
韦言说着,渐渐有杀气腾起,他背着那柄饮血上剑气凌厉,血煞弥散。
“天毒山。”
许玄犹疑几分,未曾说出太真宗的名号,他看见太虚中一根金线垂落,正牵在韦言上方。
‘若是告诉韦言,这人恐怕就没什么活命的机会了。’
“原来是这家,难怪当初元家的来历不明不白,吴何用又使得是元毒法术,甚至良希兰使得也是一血蛊.”
韦言若咬着生铁般低低说道,许玄默然听着,若是当初自己运气再差些,观中的下场,恐怕必空剑门还要凄惨些。
“现在尚不是时候,你可明白?”
许玄看向对方,沉声劝道。
“韦言明白,如今我不欲去报什么仇,也没有这资格,只愿夺回山门,将我师兄请回,再安葬我师父尸身。”
说着,韦言目光中若有野火在熊熊燃烧,看了过来,他沉声道:
“还望前辈助我,就是要我这条性命为报,亦是可以。”
“我来就是谈此事的,你若是能入主空剑,对我门也是好事,因而我帮你,也不过出于利益,情分只是少数,你可明白?”
“前辈.”
韦言还想多说什么,许玄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我不贪图你什么,只是有一事,关乎两门传承,必需要你应下。”
“前辈请讲。”
“辰河,这柄法剑届时要让我来保管,若是你门中出了神通,自可取回。”
许玄语气坚定,韦言却是目光中多了些疑惑,毕竟辰河也就堪堪是件筑基法剑,并未有多贵重,只是传承久远,是空剑象征。
“自是可以。”
韦言仅思索少时,便欲应下。
“等等,我先同你说好,辰河,是有恢复为紫府灵剑的机会,且这机会,正落在你门中,你可想好。”
许玄不欲瞒着韦言,只把话在此说清,韦言却只是苦笑道:
“若是真成了紫府灵剑,哪里是空剑能保住的,不若小儿持金过闹市。我信得过前辈,若是有朝一日,空剑出了紫府,相信观中会归还。”
“好,既然如此,这事便定下了。”
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大赤和空剑,两门之间正隔着吴家,若想夺回空剑,先要平定吴家。”
“吴何用虽难杀,但他家族却动不了,我等顺势攻下吴家,再入空剑,届时凭他一人,也难以施展什么手段。”
韦言神色阴沉,只道:
“良希兰这些年和吴家多有来往,我先前疑惑,吴家后继无人,是如何同良希兰共谋的,现在想来,恐怕都是吴何用在幕后。”
“他本是死人,不该出现在此地,如今当送他回阴世中去。”许玄声音冷冷,这几次下来,足见吴何用行事无忌,手段诡秘,此人不杀,他心中难安。
许玄轻呼一气,至此,门中正式要入主原上,完成昔日门中谋划,彻底走出青巍,同昔日的古蜀遗民汇流。
‘只是之后和朱家对上,不知又该如何?’
许玄心思一转,此时修成剑意,若是突破后期,想来就是那位朱家家主也难动他,可毕竟是师父故人,若是兵戈相见,非他所愿。
‘朱虞城,到底在求什么?’
他按下心中疑惑,只继续思索起攻打吴家的谋划。
(本章完)
第241章 败降
第241章 败降
大景原,茁林。
高树蒙密,翠枝槎枒,日色澄丽,自东密往南,相望登辰,便是茁林,为吴家所在,占地方圆数十里,其中修士往来,阵光涌动。
林中,一黑衣男子神色阴沉,缓步行着,气息显露,已是筑基初期,身旁跟着一容貌清秀的青年,一身金纹绿袍。
“近来族中防卫严密,按老大人所说,恐有战事将起。”
吴何止忽地止步,站在林荫中,声音压抑,微不可闻,他警惕地扫视一圈,见无毒虫踪迹,才转身看向身旁青年。
“青河,你得老大人看重,他可告诉你,何用族长如今是想做什么?”
吴青河听闻此言,眼中微不可查地露出几分漠然,稍稍摇头,只道:
“叔父,老大人近来在闭锁在深堂,哪里有见面的时候?”
“至于族长谋划,却不是我能猜测的,叔父不若亲自去问问。”
他此言一出,吴何止脸色不由更为阴沉,欲要发作,但看向吴青河那金纹绿袍,还是作罢,只是脸上隐有黑色咒文涌动。
‘一个个都仗着自己天赋,呵,迟早有一天.’
吴何止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吴家何字辈,也就三位出彩的,吴何用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将吴何存斩了,如今又提拔起他来。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借助血蛊突破筑基,出关后却无一人迎接。
当吴何止怀着些怒意前去族中大堂,想要质问老大人时,却见族中男女都齐齐跪伏在外,神情惊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入堂,便见山禅族长侧立一旁,主座一片黑暗,一对凤眼缓缓睁开,看了过来。
“何止,你长出息了。”
仅这一句话就剥去了他全部的勇力和不甘,仅离权位一步,却被打落,个中滋味,只能积蓄在心间。
至于身旁这青年,吴和存心中更是恨嫉交加,他苦修至今,还不是为得来族中长辈认可,而这些东西眼前之人出生便有了。
吴青河一脸漠然,恍若未察身边之人的目光,只是默默看着这片林木,翠绿青郁,但也有不少枯枝隐藏在下,叶脉已无。
“青河,你修行的是我家中正法,不知何时能突破筑基?”
吴何止神色稍缓,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心,看向身旁青年。
“恐怕要十年往上的时间,毕竟.广木不是什么昌盛的道统,自【离焚寅根】之后,道统中诸多物性、意象正有变化,我族道藏颇多,可”
吴青河见对方提起此事,稍稍叹气,那张清秀的脸上多出几分忧愁来。
“广木乃是禽兽栖木,有巢居木,齐时还是一等的御兽豢妖道统,如今道脉偏转,叫宋氏纳入帝宫,我族中诸多秘法也施展不开。”
一旁的吴何止却是听得心念涌动,眼神晦暗,他当初天赋不好,诸多长辈并不认可,就是炼气,修行的也只是甲木一道,求不得门中正法。
后来他奋力修行,总归是赶超同辈,却被吴何用死死压着,一点出头之机都无,如今又来个吴青河,吴家往后也没他的位置。
“青河倒是学识广博,难怪深得老大人器重。”
吴何止声音压抑,传入一旁青年耳中,却若道雷声响起。
‘此人妒忌心重,我却不好多言这些,以免他心中不平。’
吴青河便不再多言,此行出来乃是为检查阵法,整片茁林便是一座大阵,这规模在筑基中都极为少见,名为【刚枝金流阵】,以此地灵木为根基。
“此地灵木完好,倒是无需修补什么。”
吴青山只觉气氛阴冷,便欲转移这话题,却见一旁的吴何止忽地止步,怔怔看向北边天空。
他有些疑惑,随之看向北边,便见以一艘青色舟子,静静悬着,分明是那大赤的【不系舟】。
一股寒气自脚尖直冒,窜到他天灵盖顶,他急道:
“攻上门来了”
此时两人之间的那点隔阂在这危机前荡然无存,齐齐御风而起,向着族中核心之地奔去。
北边云端,青色舟子上缓步走出一人,背着两柄法剑,分为苍灰、莹白二色,一身玄黑道袍,上有火云丹雀祥景,赤果奉仙道纹,在天风中纹丝不动。
“【辟劫剑】来了,快请族长。”
“起阵法,起阵法!”
下方传来一阵阵呼声,吴青河有些恍惚,他虽早有预料,族中和青巍的门派必有一战,却未想到来的这般快。
“族长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吴青河心中忧虑,直到现在族长还未现身,如今吴家已经乱做一团,就是老大人也未出面。
一黑衣男子御风而起,看向下方的吴家众人,他神色激动,朗声道:
“族长不在,老大人也不出,如今都听我”
他的话语只说到一半,一缕幽风在他后脑旋起,冥华鬼气喷薄,一柄黑色细剑显化而出,剑尖吞吐乌光,带着凌厉至极的剑气。
这法剑顷刻刺入吴何止的后脑,剑气肆虐而下,将他的识海搅得粉碎。
“你”
吴何止拼尽全力转身,却只见一股幽风缓缓散去,并无一人踪迹。
他的法躯寸寸崩碎,幽冥气息在他的经络穴窍中奔行,最终涌入气海,将一只血色蚁虫搅得粉碎。
吴何止的法躯坠落在地上,化为一摊污血,点点青光涌出,下方的灵木又茂盛几分。
——
云端,不系舟。
青木舟身散着明光,许玄立身舟前,扫视下去,只见一片乱象,就连阵法也是刚刚开启,错漏百出。
幽风一卷,空空儿现身其中,有几分邀功之意,笑道:
“如何?,观主,我做事可利落?”
许玄闻言,眼中有些讶然,先前他全力寻找空空儿的踪迹,可依旧一无所得,也不知他是如何遁入阵中,将吴何止斩了。
“这是古代阴帅借阴世行走,拘魂天下的手段,还算高明,修行些感应命魂的法术,可能防备。”
天陀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明白许玄心中的惊异。
“闻幽果然是地府的道统,极难窥测。”
许玄转而看向空空儿,吩咐他继续盯着此地,以防吴何用出手。
舟中载着的是守青营的弟子,大致半百名炼气,皆都武备齐全,同巫荒的蛮人搏杀已有十来年时光,皆擅斗法。
吴家势弱,除了吴何用,便仅剩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就是方才的吴何止,已经被空空儿刺杀。
只要许玄拖住吴何用,拿下吴家便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让舟中炼气散去,在阵法外静候,随时准备杀敌,许玄独自上前,驾雷立于茁林上方,手中缓缓托举起一方银白雷池来,胜金阳华和广寒余辉积聚池底,抱合而转。
六道雷霆若蛟龙般缓缓在池中游动,许玄轻呼一气,催动【玉血心】,一股龙气混着震雷之光在体内冲激,【泽龙体】施展开来,迈入后期境界。
他托着雷池,默默看向下方的阵法,相比慈海昔日的阵势,吴家还是差远了。
丹霆和恒光齐齐跃出,沿雷池而动,自【生死二气剑解】中悟出的飞剑术正好动用,两柄法剑如臂指使,越转越快,将池中雷霆悉数积于剑身。
两道黑白剑轮生出,雷光汇聚成的符箓落下,劫罚气息四散,【社雷冥火符剑】此时动用,威力再涨。
两柄法剑环绕着雷池,向着下方的散着灰光的法阵冲激而去,雷光倾泻而下,便见下方阵法若水波般颤动起来。
白雷黑火在阵法上爆开,许玄看向青色舟子,低低喝道:
“梁护法。”
便见一疤脸汉子现身,手中高举骨塔,白鬃狮子怒吼,至火擅长破阵催营,梁雍更是在不久前突破中期,配合九火浮屠,威力更是骇人。
他驾着黑火现身,摇身一变,变得赤发鬼面,肌肤青黑,足有两人高,腰缠火蛇,此时紧随许玄的剑轮,全力催动手中浮屠塔。
黑灰和淡青二火交织,化作一浩浩火河,顺着两柄法剑斩出的裂隙涌入,几乎是摧枯拉朽,原本严密的阵法立即破开一处缺漏。
“入林,杀敌。”
许玄沉声下令,他先行御风进入,身后随着守青营的弟子。
‘吴何用再不出手,吴家就彻底无了。’
他心思一沉,吴家如今连个筑基都无,阵法也被破,怎能挡得住门中攻势。
御风进入阵法,却见下方的吴家众人皆都颤颤,跪伏于地,连一反抗的都无,让许玄不由皱眉。
“这是.”
他还未明白眼前状况,却见一老人自灵山上御风而起,身旁随着一青袍男子,齐齐跪伏,遥遥呼道:
“吴家愿降,还望大人收手。”
许玄自然识得这老人,正是吴山禅,吴家主人。
扫视一圈,却未见到吴何用的踪迹,下方连一位筑基都无,看来吴家是真的将亡。
许玄看向下方,只冷冷道:
“吴何用在何处?”
吴山禅声音有些发颤,此时低垂着眉眼,缓缓道:
“他舍弃族中离去,如今不知踪迹。”
“大人,我族皆是为他逼迫,并无同贵观作对的心思。”
许玄默默听着,只觉好笑,吴家衰弱至今,若是没有吴何用暗中保着,恐怕早就亡了,如今想摘得干净,哪里可能。
“吴何用到底有什么谋划,你若是说清,我可以饶你族人一命。”
许玄看向下方,守青营动作迅速,已经将诸多吴家人种下禁制,避免其反抗,吴家上下总共近三百之人,此时都在掌控中。
‘这也太不济事了’
许玄心中感叹,好歹是原上的世家,血脉高贵,历代都有筑基坐镇,一场妖灾过去,加之折了个吴何用,便落到今日光景。
男女老少的哭声自下方传来,吴山禅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嘴上若悬着铅坨,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发出几声呜咽。
“他我不知.”
此时这老人身旁的青袍男子却神色一凝,抬首道:
“吴何用同空剑有联系,我曾面见过他,听到他和一人相谈,说是要取那空剑门的一件事物。”
吴青河咬牙,此时开口,让一旁的吴山禅都有些惊到。
“青河,这事情你是自何处得知的?”
“他器重我,准我旁听,还有,他似乎跟着一位叫【折毒】的大巫,和天毒山本脉有分歧”
吴青河声音压抑,许玄默默听着,只觉此人不似在胡言。
【折毒】,天毒山哪里多出的这号人物?
许玄心中疑惑,却见一旁的吴山禅此时忽地抬首,那双浑浊的眼瞳一点点明亮起来,他苍老的面容散出几分死木的光泽。
几只毒虫自他的肌肤下钻出,这老人浑身一颤,缓缓起身,站直,在场其余的吴家人也都做出同他一般的动作,身上都有毒虫爬出。
唯有吴青河例外,此时还跪伏在地,瞳孔圆睁,看向眼前景象,几乎失声。
“青河,你倒是知道的多。”
在场的吴家男女老少齐齐看来,共同张口,宛如一人。
“吴何用,你就这般对待族人的?”
许玄神色渐冷,吴家众人又齐齐开口,笑道:
“族人,我在吴家就在,我亡吴家就亡,至于血亲之类,呵.”
“许玄,你可知元毒修士最出名的是什么?就是擅育子嗣,我要是想,再造一吴家又有何难?”
下方的吴青河听得面容扭结,咬着牙,低低怒道:
“吴何用,当初族中尽全力培养你,你却自甘堕落,舍弃人身,投奔巫山,这数十年来,族中衰落,皆是因你!”
他终于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只觉一口郁气缓缓散出。
“青河,你资质不错,但却是个蠢货,所以今日才跪在地上,任人宰割。”
吴家众人齐齐出声,场景有些渗人。
“至于许观主,你怕是来的不巧,我族中,可没什么留给你的,若是想寻我,不若来登辰山?”
言毕,在场的吴家众人齐齐笑来,法躯上升,飘至空中,吴青山颤抖地看向天上,那里有他的双亲,同辈等等,此时都挂着笑,看向他。
【刚枝金流阵】此时竟然自发运转,天上的男女老少法躯崩碎,融入那灰色法光之中,这座阵法威势不断上涨,蒙上一层血色。
“轰。”
伴随着一声爆响,灰色法光积聚迸射,以吴家所在的灵山为根基,将茁林荡平,此地仅余一地枯枝败叶,再无半点翠色。
(本章完)
第242章 死木
第242章 死木
茁林,一片枯败。
曾经青翠的林木此时皆都枯去,上泛着金铁光泽,根系深锁地下,将灵脉分割的支离破碎,灵气难显。
许玄御风在上,这法光声势骇人,但门中众人早有防备,瞬息便入了不系舟,由梁雍护着,倒是仅有些小伤。
‘吴家,就这般亡了。’
这过程太快,甚至可以说是吴何用一手促成,那灰光似乎是广木一道的,主要还是针对茁林整地,而非伤人。
至于吴家的那座灵山,此时密布深黑的根系,将灵气悉数抽干,上面的府邸楼阁尽数崩塌,无一处完好。
“师父,已经让人去看过,什么都没留下.”
柳行芳御风上前,声音有些迟疑。
“吴何用看来是早就做好放弃吴家的打算,自然不会给我等留什么,就是灵地也被毁去。”
许玄目光稍沉,转而看向那青袍男子。
“你叫吴青河?”
“回禀大人,是这名字。”
吴青河此时眼瞳圆睁,竟流出两行血泪来,他看起来不过三十,修为却已是七重,筑基已是必然之事。
“你如今有何打算?”
许玄此时心思通明,为何还留着这人,正是为了日后入那图卷,重演蜀亡一战,故而吴何用未动他,这道理许玄自然也明白。
“我惟愿斩了吴何用,食肉寝皮,以报我族人之仇。”
吴青河看了过来,牙间好似咬着生铁。
“你不过炼气,拿什么报仇?”
许玄看向对方,却见吴青河此时沉默,缓了许久,才道:
“大人若是想要此地恢复如常,我或许能帮上些忙来。”
许玄闻言,目光认真几分,茁林算的上极好的灵地,适宜灵木生长,如今变成这番模样,倒是可惜了。
“我族正统为广木一道,不知大人可有了解?”
许玄摇头,这道统未见人修行,极少听闻,就是吴家中人,多修的也是甲乙二木,眼前的吴青河修行的倒有些像那广木。
“此木刚直,善为巢居,为器用,为栖所,大齐帝家,便是修行的这道统,如今伴随齐王,此道正处变中,故而少有人修行。”
吴青河继续说道:
“齐国是仙道治国,帝家也是【广寅殿】中所出,有广木一道的真君坐镇,后来遭了离火,被大离攻破。”
“如今幽州的【青华宗】便【广寅殿】昔年支脉,借着齐破离兴跳出,如今已是七宗之一。”
“说这些,同此地状况,又有何联系?”
许玄稍稍皱眉,却见吴青河急道:
“正是真君陨落,离焚广木,持续至今,落得个半死半生的局面,功法秘术,这些年多有变动,难有准确的练法。”
“吴何用撬动【刚枝金流阵】,以广木法光席卷此地,死木刚直,同灵脉融于一体,阻隔灵气,便落到这下场。”
许玄闻言,心中却有几分猜测,此地果然有股介于生死间的气息,他修行【生死二气剑解】,自然熟悉。
“如此说来,你有办法?”
许玄沉声问去,吴家真正有价值的便是这片茁林,适宜长育灵木,如今被吴何用毁去,倒是可惜了。
“回大人,我修行的乃是族中正法,五品《修天神广经》,所成仙基为【及绸缪】,是广木活枢,善修缮、梳理,正可助此地恢复。”
吴青河气息不稳,背上渐渐生出冷汗来,这是他活命的机会,就看眼前这位信不信的过自己。
“将功法抄录一份,之后的事看你作为。”许玄声音低低,让一旁的柳行芳领着此人下去,吴青山所言可能是真的,但恐怕还是省略了不少。
“广木,如今怕是不好修行?”
他低低问向天陀,吴家竟然有卷五品功法,能拿在手上,必然有问题。
“他说的清楚,广木真君恐怕尚还未死,时时刻刻都受着离火的影响,导致诸多意象、物性变化不断,要想筑基,恐怕是难.”
天陀低低感叹,继续道:
“古代广木修士还是颇有善名,善修宫建殿,架巢开府,无论哪家都有用的上的地方,斗法也不弱,有几分金德的性。”
“如今却是落得这下场,修士都几乎绝了,不过还有艮土在,这些职能倒是也可暂代。”
许玄默默听着,按照吴青河的说法,寻常人修行这道统,恐怕炼气都难,他却是安稳修至七重,确实是个鬼才。
‘若是此人筑基,价值就大了,只是,身份还是敏感了些’
广木修士稀少,用处颇多,如今能遇上一在此道有些天赋的,许玄自然起了些收下的心思,只是这关系有些复杂,不好处理。
‘日后再看,先将茁林恢复再说。’
许玄目光一沉,如今最需考虑的,便是空剑门,应该以个怎样的姿态过去,是直接攻打,还是让韦言出面号召?
空剑门有吴何用坐镇,想来他这次不会再退让,吴家越是拿下的轻松,许玄心中越是不安,毕竟对方几乎将手段都藏着,未曾显露。
“吴何用背后是【折毒】,从未听闻过这位大巫名号.看来就是他要伏易血统和空剑的东西。”
许玄轻叹一气,以心声和天陀商议,看能否揣测出几分缘由。
“若是往上推算,这几道确实有些联系.”天陀沉思少时,语气幽幽。“你可知天毒真君的来历?”
“世间第一只毒虫之类的?”
“非也。”
天陀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在许玄心中响起。
“祂是自天外来的。”
“如此说来,岂不是诸星中的生灵。”
许玄心中震惊,却听天陀轻笑一声,只继续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天外,乃是上古之前,彼时【宇清宙光天辰大道】尚全,诸星也在此界之中,所谓天外,不在三界,不同一时。”
“相传祂是自宙光长河中横渡而来,是古来最凶的几种事物之一,彼时伏皇初显,正好撞见,便点出【元毒】果位,给了这生灵,让他在此界扎根。”
“至于后来巫道得毒,已是伏皇不显,具体过程难言,不过必然不是以武力得来的。”
许玄闻言,心中却渐渐升起惊疑来,曜空真人身为恒光真君的弟子,为何修行宙辰道统,何不修丙火,且先前在赤明府中的异样,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真君,恐怕是借宙辰之神妙,避世不显。’
许玄有种感觉,总觉得这位还在,毕竟,金位和真君,还是有些差别。
“折毒专注这两样事物,恐怕和天毒真君有关,毕竟是【天毒山】,却不是什么【上巫山】。”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只觉自己似乎把控住什么脉络,但还是隔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只有入了曜空真人的府邸,才能查明几分。”
许玄心思一定,看来空剑门的事情,是不得不出全力了。
他御风而起,空中雷声阵阵,下方则是一片枯木,泛着金铁之光。
(本章完)
第243章 天辰
第243章 天辰
登辰。
金乌西坠,暮色渐沉,北面不远便是茁林,刚直林木若刀剑丛立,深黑的根须延伸向下,直直钻入整片地界的灵脉之中,将其锁死。
天关峰上,天风呼啸,二人静立。
吴何用一身天青银纹长袍,腰系碧玉条带,衬着那对凤眼,气态不凡,却无什么仙气,更若凡俗的世家公子。
他对茁林的变故毫不在意,吴家不过是他行事的借口,如今他又走到空剑门后,转身便将曾经的遮掩付之一炬。
夜色很快降临,他身旁站着一中年女子,容貌同良鸢鸣有几分肖像,脸色阴厉,一身银灰道袍,袖上星纹繁复,站在吴何用身后。
“天枢星明,紫金流光犯斗魁,你可知是何征兆?”
吴何用淡然开口,后方的良希兰却只是轻笑一声,冷冷道:
“不过观星,又有何难?斗魁主「神雷」,斗柄主「震雷」,是北斗二分,如今天枢明亮,岂不是神雷当兴之兆?”
“我空剑有观星谈天的传承,你倒是问对人了。”
她语气极冲,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扫视过吴何用,冷笑一声,只道:
“吴何用,你倒是够狠心,把茁林毁了,家族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那【武仪金木】也一念废弃,数百族人顷刻身死,倒是好手段。”
吴何用目光依旧停留在北斗诸星之上,对于良希兰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恍若未闻,默默看着摇光的右弼,【大衍天蓬隐光星】。
这颗古星曾经被诸多星象大家认为已经死去,如今正渐渐复苏。
“这些琐事,不必再提。”
他缓缓转身,目光淡然,看向良希兰,嘴角渐渐升起一缕刻薄的笑来。
“良希兰,你说你门中有观星之法,但我看你的两对招子可时时都落在泥里,一刻也未抬起来过。”
吴何用一挥大袖,五色毒光涌动不息,他声音渐冷,呵斥道:
“现在,滚吧,不要扰了我观星的兴致。”
良希兰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几次将手伸向背后那柄【辰河】,星光逸散,可始终都不敢拔出来,惹得这法剑不满,剑鸣不止。
这滑稽的场景逗笑了吴何用,他只觉眼前之人丑态毕露,实在是碍眼,语气越发尖刻。
“我最讨厌你这类人,分明是用的血气提升,还要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好歹护着几位族人,有些理由在,才安心。”
“怎么,良鸢鸣当初遇到韦言,你怎么不敢去救上一救,还是你怕那韦言?”
“你——”
良希兰不言,转身离去,架着星光,吴何用只觉好笑,待到此人走了,他这才看向茁林方位,一点点沉默下来。
“我没错。”
他忽地开口,不知在同何人讲话。
“一群庸碌之辈,换来一真正的传人,十分合算,《修天神广经》他能修行,我家已算有了真正的传承。”
主峰上夜风浩荡,有些冷意,吴何用此时却觉心思开阔不少,漫天星辉洒落,照的整座登辰山一片明亮。
他鼓荡法力,竟也能吸纳这星光,五彩毒光不断吞炼,进度堪比宙辰一道的奔辰之法。
“如何,「元毒」大道,是否远比那什么「广木」神妙?”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自他的胸腔中传出,吴何用神色一变,缓缓开口,极为恭敬。
“大巫所言极是,此道之神妙,远在「广木」之上,非我所能揣测。”
“我看你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
那声音响起,带了几分冷意,吴何用只觉血液流动渐缓,若要凝固一般。
“并非如此,只是当初还是在这道上钻研过许久,如今思及,有些感慨,若非广木之性难测,是条断路,我又怎会重修「元毒」!”
他说的极快,过了少时,血液才重新恢复流动,胸腔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向我求来【血浓于水蛊】,却不用在自己身上,反而给了别人,这事情,你瞒不过我。”
“少做些小动作,待到此间事了,我便要去南疆开辟道统,你可任门主之位,至于子嗣,你如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重建家族,又有何难?”
“是,必谨记大巫之令。”
“只是,何用仍有一事不明,为何曜空同我天毒道统有联系,若是在下明白,之后也好行事.”
吴何用犹豫几分,还是说出心中疑惑来,同时做好被折磨的准备,心神紧绷,生怕触怒这位。
“呵,同你说说也无妨,毕竟你是我的传人,天毒道统的旧事,也该知道些。”随着这声音响起,吴何用的胸腔一点点张开,根根肋骨撑起,血肉模糊,好似朵盛放的大红牡丹,毒虫他皮肉中肆意穿行,五色毒光积聚其中。
“天毒真君是自天外而来,以肉身横渡宙光长河,沿道以诸星为食,一朝不慎落水,掉到此界之内。”
“要不是伏皇施展手段,用金位锁住祂,呵.如今诸位金丹中,跟脚能和祂相比的,也就是北海那位。”
吴何用听得血肉模糊,渐渐融化,身躯化为堆积的各色毒虫。
“听好了,这事情我只说一遍,你不是爱琢磨这些旧事吗?当初仅听了些传闻,便有转道重修的气魄,如今怎这般不济事?”
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吴何用咬牙坚持,他当初已是炼气三重,却悍然自废重修,转到元毒之位,主动投身到天毒山去,个中难处,仅他自知。
‘必须要明白,折毒在求什么,不然’
吴何用此时继续听着,低低道:
“还望大巫解惑。”
“你只需要知道,空剑灵藏中的【天辰圭】,和我道有紧密联系,必须取来,其他的事,你还不配得知。”
这声音渐渐消散在夜色中,吴何用催动法力,血肉转瞬之间恢复如常,「元毒」一道体魄强横,这些伤势无什么大碍。
‘【天辰圭】,到底是何等灵器.’
吴何用思绪急转,他最擅长的便是自这种边边角角的信息中推测事情真相,所以当年能准确投身巫荒之中,自赤云脱身。
‘【伏易上皇】乃是玄炁九道化身之一,借金位锁住【天毒】,所以让我去寻有伏易血的风穷河,至于那温思安,也有问题。’
‘「祸祝」能统合「元毒」,借的是玄炁变易,太阴共位的神妙,至于道誓,为彼时奉玄宫主所结,正是【恒光】真君。’
他默默思量,只觉夜风越发寒了,整理不出头绪来,便看向登辰及旁边三山,心中不免感慨万千,纵然是真君传下的道脉,如今也衰弱不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念及此,他的目光越过茁林的层层死木,看向夜色中的青巍,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天青峰,殿中。
灯火明亮,韦言坐于一旁,面色沉重,看向桌上摆着的地图,此时低低道:
“前辈,我门四座灵山,统一由【罡星煞曜青穹阵】护持,此阵乃是昔年紫府阵法简化而成,是罡煞之交,不是寻常法阵,以力难破。”
“若是如此,这阵法却比吴家的厉害的多。”
许玄看向青玉桌案上的地图,以登辰为核心,甲离三山拱卫,上接天辰,下通地煞,确实高明。
吴家的【刚枝金流阵】看起不凡,但作为广木灵阵,这些年因道性偏移,威力恐怕已经十不存一,仅靠着灵木撑着。
一想起此事,许玄就有些心痛,茁林中可有着不少灵木,筑基品级的恐怕有十来株,可称灵根的便有三道,分为甲乙广,如今都锁死在地脉之中。
“前辈修行雷法,倒是可以自天上攻入,我则可领人入地下,避走煞气。”
韦言此时开口,低低解释道:
“天罡斗柄是震雷之象,前辈想来能应对,至于下方地煞,我修行「煞炁」,也可应对几分。”
许玄立即会意,按照韦言所说,应当兵分两路,同时攻入才对,只是他还有些疑惑,看向韦言,沉声道:
“你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韦言面上露出几分惭色,只道:
“不过筑基初期,成就剑气,至于仙基,倒是四品,为【万煞神】,有降服地煞,并合命理之效,借着手中这柄法剑,若是遇上良希兰,倒也不至于立刻落败。”
说着,他祭出那柄血红法剑来,其上血煞滚滚,若重云环绕,他荡剑散去,一股凶戾气息瞬间生出。
“看下这法剑。”
天陀此时竟然开口,让许玄有些讶异,要知道寻常筑基法器可入不了这老妖的眼,就是当初得来【羲焰】,这老妖也未主动要看。
“可否让我看看这法剑?”
许玄轻轻说道,目光坦然,韦言毫不犹豫,纵然他一身修为和这柄【饮血】联系紧密,可还是交予对方。
“前辈小心,此剑极凶。”
说着,韦言小心翼翼地递来这法剑,许玄伸手握住,顿觉不对,剑柄上生出诸多细密的血色长刺来,向着他手心钻去。
他手中雷光一盛,护住法躯,将这些血色长刺挡下,自刺尖缓缓滴落血水,将下方桌案烧出深深浅浅的洞痕。
一滴血水涌入许玄气海,他听见这老妖咂了咂舌,低低道:
“好香醇的气息,就是有点不太新鲜了。”
(本章完)
第244章 五行山
第244章 五行山
殿中,血光隐现。
许玄时刻以法力控制着这法剑,不然就要刺入自己法躯,将剑中封藏的血气尽数传入。
天陀往日对血气很是渴望,许玄少有帮他去取,如今见着这般浩瀚的血气,却反应平淡,只取了一滴。
“仙释妖魔的味道都有,混在一处,太杂了,这法剑先前的主人,一定是个杀星,就是不知成未成神通。”
“此剑是真正的魔道法器,和「殆炁」长于心神、意象不同,专炼血肉性命,抽取生灵精血,壮大器主,一旦缺了精血供养,就会反噬。”
许玄持剑,观看起剑身来,剑身为血色,上有暗红的血煞沉积,外反的文镡上雕着一红猿,背生灰羽四翼,破开一女子胸腔,极为凶戾。
剑铭为【饮尽苍生血】,由血光凝成,蠕动不停,杀气腾腾,若要凝成实质,直刺人双目。
许玄看向剑格上的刻象,心中一动,这正是【子母血河】上面子盘的刻象,都是灰翼红猿,自女体中破出。
他取出【子母血河】,这件血河门的法器如今有些鸡肋,对他用处不大,当初血河门也不是用其斗法,而是以血控制弟子所用。
【饮血】同【子母血河】果然互有感应,只见法剑上的血煞竟然自行凝聚,化作大口,噬咬向【子母血河】。
许玄当即收走,却见那血煞是冲着刻着先民祭祀的下方母盘而来,并未触及上盘,他点一道劫雷,将血煞打散,心中却有计较。
‘【子母血河】非是完全的魔道法器,至少下边的母盘,是「血炁」未被污浊时所成,和这饮血竟然相冲。’
他收回【子母血河】,感受着手中法剑的凶厉,沉声道:
“你这法剑,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将【饮血】递回,仅是握持少时,他的精血竟然被此剑抽走几滴,这法剑实在是妖异至极。
韦言接过法剑,将其收归气海,目光一沉,低低道:
“我少时在矿中作奴,一日挖开一洞,便见滚滚血煞涌来,同行的矿奴皆死,独我活命,被这法剑刺入气海。”
“师父得知此事,见我资质不错,便收我为徒,只是我法躯被血煞冲入,只能修血炁和煞炁二道,故而未修宙辰之法。”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不知这事情是否和万金有关,他这般关注韦言,直到现在,那跟金线还悬在韦言上方,想来此人和空剑的灵藏关联极深。
“剑是凶器,人却不是。”
许玄意味深长地看了韦言一眼,沉声道:
“万万不可反过来,以器御人,就是最下乘。”
韦言自然明白许玄的意思,目光一沉,只道:
“前辈放心,韦言这些年在外流浪,从未滥杀一人。”
许玄只是摆摆手,低低道:
“你无需和我保证什么,只要对的起你师父教诲就是。”
“数日后便要攻入登辰,将良希兰和吴何用揪出来,我让你联络门中同门,可有应你的?”
“并未有回应”
谈及此处,韦言轻叹一气,他自然联系过门中的师兄弟,可却无一人愿意回应,想来也是,有良希兰在,又有几人有这勇力同她作对。
“无妨,只要你筑基返回,欲重正空剑的消息传到就可,届时自有效用。”
“如今先去准备,三日后便攻入空剑,到时斩了良希兰,门中众人才敢畅所欲言。”
言毕,许玄让韦言先行离去,以待三日后的战事。
‘此番主力还是筑基,炼气作用不多。’
许玄默默思虑,空剑门有【罡星煞曜青穹阵】护着,炼气的术法打上去恐怕连撼动都难,只有攻破大阵,守青营才有发挥作用的地方。
想了想,他催动信物,等了数息,便见天边一道黑火汹涌落下,一着黑袍的疤脸汉子现身,阔步走入殿中,朗声笑道:
“掌门寻我,可是要打上那什么空剑门了,吴家一群软骨头,不尽兴,这次可要好好施展手脚。”
许玄看向梁雍,稍稍点头,只道:
“自有梁护法的用武之地,如今已经定好,要分两路出兵,一在天,一在地,天上由我一人来闯就是。”
“至于地面,便劳烦梁护法,领着韦言及守青营的门人,乘不系舟,从正面杀入。”
“门中那副戊土的【华峰】宝甲,此次便由护法带着,此甲极重,门中也就你我能催动。”
这面戊土甲衣颇为不凡,主材是以当年虚灵殿南修的神山彩霞甲为基,辅之数道艮土、元磁灵物,炼的浑然一体,相比【泽光】和【煞日】二甲,防护之力强上不少。
‘【泽光】留给行芳,【煞日】让法言着去,我着那件【古伯】,有真炁无垢清净的神妙,可对付毒法。’门中灵物不少,加之有温光和习微师兄在,炼器倒是方便。
他心思一定,同梁雍嘱咐几句,让他届时莫要上头,还是稳重些好,这汉子满嘴称是,但许玄还是放心不下,只能暂时让他离去。
殿中一股幽风升起,空空儿的身形缓缓显化而出,他眼中贼光一闪,低低道:
“掌门,我有什么安排?”
许玄眉头稍皱,扶额叹道:
“以后走正门,别乱窜。”
空空儿只是满脸堆笑,低低道:
“这不是习惯了,以前去别的地界,都是偷摸着溜进去,这一走正门,我就浑身不得劲,好像被人看光一般。”
“不提这些。”许玄正色,只道:“你届时在阴世中藏着,留作后手,吴何用对你不了解,这却是个出其不意的胜点。”
空空儿面色稍敛,他先前听许玄谈过吴何用,对此人也算有些了解,便沉声道:
“我剑专斩要害,精于一点,只为杀人,吴家那人若是真修「元毒」,道行足够高,就可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死穴,类同「戊土」高修,我难以下手。”
“无妨,我来对付他即可,就是怕他还藏着什么手段,届时就要你出手。”
空空儿领命退走,许玄思索一番,御风而起,直奔锻正器室,见那景阳洪炉中赤火腾腾,旁边站着三人,正是王习微、栖云,还有承言。
“师兄,还有栖云和承言,怎么都在这?”
许玄看去,有些疑惑,却见王习微粗犷的脸上露出笑来,只道:
“师弟,你来的正好,温光说是你要炼的东西快成形了,让我和栖云来帮着控火。”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一喜,自上次攻破莲寺,他便嘱咐温光炼制一件重器,规模之大,远超以往,足足填进去他自【涌劫天】和莲寺得来的大半灵物,要掏空门中灵库。
炉火一盛,温光手忙脚乱的自炉中窜出,见着许玄,脸色一变,先是惊讶,而后立即转为谄媚的笑,忙道:
“掌门大人驾临,炉中法器便成形,您看,这天时地利都在,您一来,人和也有了,这法器才成。”
“莫要多言,先将那重器请出,马上要攻入空剑,正有用时。”
许玄声音严肃几分,温光自然不敢怠慢,只道:
“掌门大人,这法器如今借着阵法,封在炉中,一旦显出原形,我这小地方是搁不下,还请取出开启。”
许玄目光有些惊奇之意,看向那宝炉,这次炼器他只说了要求,要能镇压一地,攻山伐道,具体如何,都是温光来主持。
“这些年候火堂也都在帮着炼制部件,如今都积在荡霞山上,这法器,规模确实不一般。”
王栖云此时开口,他在此地,一旁的王承言有些拘束,不太敢多言。
“好,那便取出看看。”
许玄催动法力,欲托举起这宝炉,只是一上手,才觉沉的骇人,重若太岳,险些未曾举起,催动【玉血心】,加之仙基施威,才成功撼动。
纵使暗地里在使劲,他面上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轻轻松松。
“掌门大人法力浑厚,温光叹服。”这火灵眼睛放光,此时立在门前,叹道:“我特意准备了十二道搬运阵法,就是为将这法器运出,不想掌门就能托起,法力之浑厚,实在惊人。”
许玄面色稍沉,温光不早说,如今只能保持一脸淡然的模样,将这宝炉送至室外云端。
景阳洪炉缓缓开启,青、黄、赤、白、黑五道法光涌起,交织抱转,一座五色宝山缓缓自炉中升起,迎风便长,足有整座荒启峰大小。
五德气息均显于这座宝山之上,自荡霞峰方位,有诸多半成的器胚涌来,为刀兵、水火、灵兽等形,涌入山中,化为实体。
这座宝山威压之盛,远超许玄见过的任何一件法器,甚至有几分面对那石人岳横之感,最为骇人的,还是此山上五行流转,宛如一体。
“这是.”
许玄一时失声,却见灵火自煅正室内延伸而出,末端显出温光的身形,他邀功似地上前,低低道:
“回禀掌门,此乃【五行山】,效仿【奉玄宫】中法宝制成。”
【五行山】缓缓散着威压,许玄看去,心中一震,有此重器,倒是不愁攻破大阵,他目光稍稍瞥向温光。
‘这火灵,还藏着什么?’
许玄若有所思,能仿照法宝炼器,这手段可不像筑基能做到的。
温光依旧一脸谄媚的笑,不断在旁边溜须拍马,毫无炼器宗师的风范,让许玄立刻打消这念头。
五行山上,水火涌动,土木相合,金风阵阵,神异非凡,这异象则尽数被大阵遮掩,外人不得而知。
(本章完)
第245章 火灵上阵
第245章 火灵上阵
天殛山中,五色辉光交织,凝成一片彩幕,若天虹垂落。
王习微率着候火堂的弟子前去将这灵山安顿好,此时便仅有温光,承言在许玄身边。
许玄看向【五行山】,此山约有半个天青峰的大小,山根为玄黄之色,上有五座灵峰,各自屹立,他凝神感受,一一看去。
“庚金、甲木、癸水、丙火、还有道蕴土?”
许玄心中疑惑,这和他所想有些不一样,便看向温光。
“怎不是坎水等正位,却是这般安排?”
按理来说,五道正位源流清晰,脉络好寻,生克更是天生有数,不必再耗费心思调和,如今温光安排的这就有些纷乱了。
“回禀掌门,如今五道正位的灵物难寻,更别论离火一道的灵物,门中更是一点都无,我遣人去问过,也就帝都临近有出产。”
“何况门中灵物也就堪堪凑足这五道,勉强共存,已是极限,只能一点点凑齐。”
温光火焰化作的法躯在天风中飘荡,他只低低道:
“这法器不过筑基,自然做不到五德流转,生生不息的境界,但也能借着生克对敌,功用繁复,根基不错,日后若是想提升,也是方便。”
许玄御风上前,落于甲木一峰上,「甲木」在天为雷,此峰通体为碧色,高约一楼,大致可容十二名修士坐镇。
峰上高立一碧根,枝叶繁茂,若老龙盘桓,通体青碧,叶面生五色云纹,底有寒露凝结,叶落于地,化作青荧之光。
主干为苍黑,皮裂处有鸟虫篆文显化,许玄看去,似乎是天然所成,为紫绛、金明之色,有【脱胎要火】、【春华广济】等等。
许玄心念一动,便有粹然雷光在树冠中积聚,繁复若天星般的阵法一寸寸亮起。
这座甲木之峰好似无底深渊般,疯狂抽取许玄法力,不见尽时,碧树上雷光也越发炽盛,甚至一旁的庚金灵峰都有反应,有诸多金气涌来,修枝束干,积蓄雷光。
他切断法力,便见那碧树上的雷光奔天而去,若怒龙出海,搅得天云翻涌,最后炸开,照彻山野。
“这等威势,足有我同用天巡雷池,施展雷法威势的八成,若是想完全催动,恐怕需要筑基后期的修为。”
“此峰如何炼成,用了何等灵物?”
温光此时忙回道:
“这【木虬】峰主材乃是【苍虬木魄】,是寅卯相交,甲木得雷而成,称得上稀罕的筑基灵根,再辅之六道木德灵物,铭刻三十六道炼气器阵,九道筑基器阵,方成此峰。”
许玄闻言,心思一动,和震雷有关,便问道:
“是如何得来这【苍虬木魄】的?”
温光闻言,眉眼一转,只道:
“乃是自紫金观中所换,此门同殷雷山有联系,得此灵木,这道缺辛金灵物,我门便以那六道【玉种】,加之十二片【无染净莲】瓣,三十六枚【地火午元果】换取。”
许玄听后心中了然,六道【玉种】正是当初斩了南修所得,作为虚灵殿的弟子,此人身上多为辛金之物,连带法器被清气震碎后,共有六道辛金玉种,这还缺了,又补上诸多灵物。
‘这灵根倒是极为稀罕,还有那紫金观竟然和殷雷山有联系.’
许玄本是随口问问,不想还有此事,重华如今名义上归于敕雷道,但这家少有扩张,仍然守在边界。
紫金观是门中法器的重要买家,门中正是主修雷法,这些年同大赤也仅有生意上往来,倒是没有主动结交的意思,如今却是查明,这家有殷雷山的背景。
“剩下几峰的镇峰灵物也大都是这一级数,这些年在周边几郡遣人询问,足足耗去门中大半库存。”
“即便如此,还是差些,北边的武家听闻我门的消息,主动来交易,才补上癸水、庚金二道的镇物。”
温光此时开口,饶是以许玄的定力,也觉得心疼,还欠了武家的人情,魔修的人情可不是好拿的。
“【五行山】共有九道神妙,攻守兼具,我细细算过,一位筑基初期坐镇,辅以百位炼气,就可施展其威能,后期修士来此也难讨好。”
“更何况山中也可视作一片小灵地,灵气充裕,可培养筑基级别的灵兽、灵植,至于梳理地气、影响天时等等,只要筑基够多,都能起效.”
温光说的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许玄看他的目光。“温光,你此番立了大功,为我门建此重器,你说,我该怎么嘉奖你?”
听闻此言,温光眼睛一亮,周身灵火炽盛,但还是低低说道:
“掌门您随意就是,随便赏些什么,不过还是多寻些灵火好,我现在堪比中期,还差十二道道筑基灵火就能突破后期,掌门您看”
许玄听了,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一阵发难,要是在奉焰山,他能直接把温光喂到愿力金刚的境界,可如今.
“灵火好说,你看,只是门中如今战事将起,正缺人手,若是把空剑平定,之后想去寻灵火,可就简单不少。”
“温光,你说,除了炼器,我觉得你还可以为门中发光发热,尽些力?”
“啊?”
温光此刻明白许玄的意思,讪笑一声,再无那般得意之色。
承言听了许久,早就憋的慌,他天天受温光驱使,这时候见着机会,哪里肯放过,立即开口,只道:
“掌门,温光大师乃是真丙化灵,我常听他说,寻常筑基他随手就拿下,想来若是参战,定然能发挥极大作用。”
“哦?想不到温光你炼器这般厉害,斗法也不俗,你看,门中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许玄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容质疑,温光此时额上点点火苗窜下,低低道:
“大人,我是有心杀贼,就是离不开这煅正室,要不然我定然随同门一道。”
“无妨,既然你说【五行山】灵气浓郁,那是否能暂将煅正室搬入其中?”
听闻此言,温光咬牙,极不情愿地回道:
“是可以,就是.”
“好,既然如此,那就先搬进去,待到破阵,有用你的时候,事成,我便亲自为你寻灵火,将来若是有机会,紫府灵火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光闻言,眼神再度一亮,只道:
“既然掌门大人这么说了,我岂有不应的道理。”
他此时气势一涨,便领着承言去准备将煅正室搬运到【五行山】上,许玄此时稍稍放心,有温光加上【五行山】,此番战事,胜算极大。
“【五行山】,这火灵是有些手段,但也仅限造出一空壳,内里的意象表征还不全。”
天陀此时开口,声音感叹,许玄心中一动,只道:
“你可知这法器的原形?”
“奉玄宫的法宝,何人不知?在史书上也是有大名的,炼制时五德正位皆在,又用玄炁手段调和,这才功成,相传上面五峰,都有金丹意象。”
“这般法宝,也不知最终去向如何.”
许玄心思暂缓,奉玄的好处他是没沾多少,苦是吃了不少,就是《太上奉玄书》也是通过古碑求来的,剑脉更是归到【劫法】一道,这道脉是完全没选中他。
“此物就是金丹也要争夺,你个小小筑基就别做梦,造座假的就快把你家底掏空。”
天陀毫不留情地嘲讽,许玄眼睛稍眯,低低道:
“还是比你个残魂要好些的,你的家底可是都给别人去了,那什么【清娥】,人家怎么有你的灵器?”
“你——”
天陀刚欲开骂,许玄便立刻以清气屏蔽,耳不闻,心不烦,飞入【五行山】中,默默感受这法器的神妙。
(本章完)
第246章 破阵
第246章 破阵
登辰山下。
银袍男子御风而落,自回泷山方向而来,他容貌端正,深目挺鼻,只是眼神有些憔悴不堪,一身修为刚到炼气六重。
登辰外三座灵山,鹤云、甲离和回泷,分属良、元、启三家,眼下这人正是启家如今的独苗,回泷山主,启度,大师兄启温昔日的族弟。
山下静静站着位年长些的道人,形容枯槁,此时神色迟疑,低低道:
“启度师弟,还是离去罢,掌门还有诸位长老都定下了,说是近来怕有人犯,要加紧防护,不见他人。”
“掌门.”
启度轻轻出声,在此看守的道人立即止住他,低低劝道:
“心里有怨,却不是说的时候,你难道忘了韦言、启温之事?若不是这两个都有些际遇,就真死了,你呢?你能指望谁给你出头?”
“巡曜师兄,良希兰剥夺你观星之职,让你以炼气八重的修为,在此看门,这般折辱,不让你有一点筑基的机会,你真愿忍着?”
启度咬着牙,看向眼前的司巡曜。
对方作为内门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当年和启温、韦言都走的近,性情近人,只好观星,是门中的老好人,如今却被这般折辱,只当做个看门的仆从,修行更是停滞。
“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要知道,能忍才可成就大事,你如今代表启家,更要举止慎重,莫让他人抓住把柄。”
启度看向眼前的师兄,他只觉一口郁气冲到心头,气血不顺,有些发昏。
他此刻很想拔剑杀上山去,就是被良希兰一剑斩了,他也无悔,骨节捏的发白,只道:
“忍,忍,忍,族兄让我忍,向护法让我忍,巡曜师兄你也让我忍,我忍不了,今天一定有个说法。”
他御风而起,就要往山中而去,却见一旁的司巡曜此时面色一变,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看向他背后。
启度转身,便见一着天青绸金络纹长袍的男子,体态修仪,凤眼显出一股灵慧气息,就这般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不错,忍什么,直接杀上去才是。”
他轻轻垂首,对着启度耳语一番,便见启度目光一沉,竟是拔剑而起,转身就要御风上山,寻良希兰去。
一旁的司巡曜骇得脸色发白,眼前之人他从未见过,但对方一定是筑基,而且还有影响心神的手段,当真恐怖。
司巡曜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扯住启温,将他剑夺了,这时启温才稍稍恢复清醒,转而看向那风眼男子,沉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空剑门中?”
“吴家家主,吴何用。”
言毕,他朗声一笑,却见启度的头颅轰然爆开,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虫自他脑袋中钻出,沿着黄白,一路往下啃噬。
“你!”
司巡曜此时立即打出数道星辉,护住启温法躯,同时祭出一面霜镜,数道寒光落下,照向吴何用。
吴何用仅是轻轻皱眉,缕缕毒烟不知自何处升起,那面霜镜立即被腐蚀成一滩铁水,司巡曜的吸入毒烟,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气息委顿。
“如何,你不是说要忍吗?若是刚才忍下去,我可不会杀你。”
司巡曜口中血流如注,咬牙恨恨道:
“你懂个狗屁。”
吴何用并未动怒,只道:
“我确实不懂,你说的对,既然你这般看重同门,我便问问你,若是用你的性命去换他们的,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有何不可!”
司巡曜目光有些涣散,瞳仁乱转,仅凭最后一点意志撑着,低低道:
“空剑是门派,既是门派,就是血脉不同,心却连着,这才是正途,要不然和家族又有什么区别?”
“我没看出你门中有什么好的,不是良家的空剑,就是启家的空剑,轮的到你?”
吴何用嗤笑一声,伸手一抹,一只晶莹剔透的彩蚕显出,缓缓吐出一气泡,炸开,司巡曜只觉眼前一黑,再度睁开,却是启度站在他身前,先前只若一场梦。
‘能享受我这【梦幻泡影蛊】,也是你的幸运,你的命,暂时归我了。’
淡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震得司巡曜有些犯恶心,脸色不善。
“巡曜师兄,怎么了?”
启度面色疑惑,看向自家师兄。
他看向眼前的师弟,正欲说话,却见北边天空的光明一暗,滚滚煞气涌起,一高瘦男子此时踏在云端,堂堂正正,眼神坚毅。
“空剑掌门左河默座下弟子,韦言,今日回山,必斩良家一脉,以报我师身陨、师弟被废之仇,诸位同门,还望助我!”他声音高亢,带着一股深沉的怒火,传遍空剑,引得诸多门人看去。
“韦师兄——”
启度不由失声,纵然他听到些传闻,得知这位师兄归来的消息,心中还是不敢相信,今日见着,心中激动万分。
“韦言,他这事”
司巡曜心思活泛,立即明白,韦言背后,定然还有人支持,不然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哪里敢闯山。
“韦言,你怎敢回来!”
自登辰峰上御风而起五人,都是炼气后期修为的老修,一个个都是门中长老,此时却同仇敌忾,呵斥起韦言。
“诸位长老!”
韦言目光一沉,舌尖若春雷绽开,怒问道:
“尔等真要同良希兰这等杀害门人,违背门规,滥用血气的人为伍?”
这五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白袍老翁走出,他面容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此时缓缓开口:
“韦言,当初你自矿洞中被救回,左河默要收你为徒,是我帮着力排众议,让你能成功拜师,你可还记得?”
“文长老的恩德,韦言不敢忘。”
韦言轻呼一气,眼前之人正是门中掌律长老,文奇章,当初是少有对韦言抱有善意的长老。
“你如今修成筑基,是好事,只是,为何非要挑起门派内斗?我当初支持收你,也是见你天赋过人,能壮大门派,才有此事。”
“可你看看,你现在正在做什么?门派培养了你,你却将剑对向自己的长辈,怎么,你要杀我们?”
韦言此时沉默不言,反而催动法力,祭出【饮血】,这柄法剑感应到他的心绪,杀气四溢,寻常修士看去,都觉双眼刺痛。
文长老面色一沉,竟然御风上前,不顾周围人阻拦,径直出了阵法,就立在那柄【饮血】剑前。
“来啊,杀我,我看看你这些年都疯到什么程度了,要对培养、看护你的长辈下手!要对你的同门师兄弟下手!”
文奇章厉声呵斥,山中有不少长老一脉的弟子,都是受过良家恩惠,此时自然支持,高声呼和起来,至于支持韦言的,大都是些出身不好的外门弟子,迫于上面压力,不敢出声。
“韦师兄,杀,杀,杀!”
启度此时不管不顾,御风而起,怒喝道:
“文奇章,你这条老狗,妄为掌律,良家这般视门规如无物,你怎么不去责问?”
“小辈,你懂什么,门规是为门派发展而建,良掌门所为,若是有益于门派,我为何要去责问?”
文长老叫启度气的脸色铁青,呵斥出声,转而看向韦言。
“韦言,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已经不是空剑的人了,我门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韦言眼中寒光闪烁,一言不发,他这般情态倒是让文长老心中有些发冷,但仍强撑着,与其对峙。
“门规就是门规,空了祖师当年定下规矩,就该遵守。”
韦言握紧【饮血】,殷红血光照射而下,这件血炁凶兵的神妙发动,文长老的法躯渐渐变得通透,只见在其气海之中,赫然有一只血色蝴蝶,正在缓缓吞着一团血气。
“你——使得是什么邪法!”
文长老正欲呵斥,韦言却已出剑,冷冷道:
“长老私炼凡人血气,当杀,至于您昔年提点之恩,我不会忘,必会年年去祭拜你。”
文长老见势不妙,就欲飞遁远离,但怎能逃得出筑基的剑气,瞬间便被刺中眉心,当即失了性命。
直到此时,良希兰才踏着星辉,自天光峰中现身,她恢复年轻容貌,只是刻薄依旧,一身紫袍,沉声道:
“魔头,杀害长老,当斩!”
她拔出辰河,同时催动大阵,天罡地煞一同显化,就要涌向韦言。
远处忽有雷声,良希兰神色一变,却见一道银色剑光不知何时已经飞斩到她面前,纯粹至极的剑意笼罩其上,太虚弥合崩碎。
她催动大阵,罡煞之光环绕周身,将其护住,饶是如此,也被斩的倒飞出去,撞上天光峰,发出轰隆巨响,山石滚滚落下。
北天方位,一座五光涌动的宝山显化,诸多修士位于其上,最前方是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此时召回那银色剑光,正是柄苍灰法剑。
“大赤观,前来助阵。”
他语气淡漠,并未有多高的声音,却压过在场所有响动,登辰山中,一片死寂。
(本章完)
第247章 天求焰
第247章 天求焰
山前。
天罡光彻,地煞幽深,两者勾连,环绕登辰及周围三山,若给此地披上件白幽的纱衣。
良希兰身形模糊一瞬,转眼就又出现在云端,她眼神阴鹜,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悬空宝山,水火化作神环,绕着山体而动,墨绿同金赤二色混一。
“开阵,有敌来犯。”
她沉声下令,身后诸位长老当即前去领着弟子,主持阵法。
“启度!”
良希兰转而看向下方的银袍青年,神色阴冷,杀气腾腾,只是见着他身旁的那司巡曜时,神色稍变。
她拔出辰河,一剑斩落,剑光瞬息就落在启度法躯,力度控制的刚好,将这人斩成重伤,昏死过去。
“若敢再胡言,必斩你。”
此时已经顾不上这几名小卒子,她真正担心的是远处那座极为古怪的悬空宝山,此山威势之盛,远超她平生所见过的任何法器。
门中的【大荒剑池】已算神妙非凡,而眼前这座悬空宝山胜过剑池不知多少,恐怕紫府仙门也难寻一件。
她握紧手中阵盘,此时下令,全力催动【罡星煞曜青穹阵】,此阵乃是昔日空剑紫府大阵的遗存,跌到筑基品级,但也十分不凡。
天罡星明,地煞滚滚,瞬间就将那座悬空宝山卷入其中,这座阵法一旦全力催动,便是天地共发杀机,威能之盛,变化之多,远超其他筑基阵法,原上也就陈、段二家的阵法能与之相比。
许玄立身云端,下方五座灵峰都有守青的弟子驻守,各峰十二人,皆为炼气修为,眼见天罡地煞呈闭合之势杀来,他沉声下令,催动【五行山】。
【木虬】灵峰先动,青荧摇落,【苍虬木魄】上神光熠熠,老龙怒吼,着云雷纹轻甲的俊逸男子立身碧根之下,正是柳行芳,踏着十二道紫色雷光,周身剑气四散。
木虬上的众修此时在柳行芳指挥下催动阵法,青木灵气暴涨,若一挂天河腾空,自东而起,往中央的蕴土【藏幽】峰去。
藏幽峰是五行山运转枢机,由许法言领着,一身幽暗煞炁凝结,化为深黑长衣。
他立身阵法中枢,身旁诸修运转法力,一道催动阵法,青黄二色混杂的枯荣之光腾起,将浩浩汤汤的甲木灵气转化,尽数枯死,转为广木之薪。
枯死的木气尽数涌入丙火【昭阳】峰上,增长火势,熊熊赤火燃烧,在峰顶上方是一玄黑宫室,灵火化作一童子,此时跃出,神色得意,正是温光。
这火童仅凭一人,便控着昭阳峰,得了广木薪气相助,丙火大盛,威能成倍增长,漫天丙火渐由殷赤转为金红之色。
温光祭出【景阳洪炉】,接着催动一旁的庚金【武白】峰,锡铜金气化作涌入炉中,漫天丙火涌来,焚炼金气,不过三息,宝炉开启,自其中显出一方混金宝锥,涛涛丙火若织带般落于其后。
“【庚武炼火锥】已成,雨师何在?”
温光高喝一声,催动这道五德流转才生出的破阵之器,【庚武炼火锥】迅速变大,若座小山般挡在前方,同罡星煞曜二气碰撞。
此时癸水【济霖】峰运转,温思安坐镇上方,此峰以【甘露玄盘】为镇物,墨绿云气环绕的灵峰上,一金色天盘缓缓转动,承接甘露天霖。
癸水司主天时,此时催动,自济霖峰上升起滚滚浓云,遮蔽星光,让【罡星煞曜青穹阵】迟滞一瞬。
仅这一瞬,足以致命,【庚武炼火锥】带着破空的尖啸声撞向登辰方位,同浓重的星光屏障相击,正好卡在天罡地煞的交汇之处。
此锥乃是五行山九道神妙之一【火炼金】所成,甲木枯朽,为丙火之薪,煅烧金石以成器,总共涉及四座灵峰变化,威能非凡,是效仿仙家冲阵用的秘器。
温光是一等一的炼器宗师,对物性理解极深,平日里虽装的一副谄媚模样,此时出手,便直击对方阵法核心。
“怎么回事,我门阵法的关窍他怎能知晓!”
“【罡星煞曜青穹阵】这天罡地煞交会之机,怎会被个外人知晓,有人告密。”
“速速加大法力,将那金锥推出。”
诸位长老乱作一团,却见温光一边催动金锥,阻滞阵法运转,一边放声狂笑道:
“你家老祖宗来了,还不认得,曜空祖师当年在天关布置阵法,还是让我赤明炼解一脉来帮着行事,你们拿这阵法对付我,可笑!”
温光看向空剑门的众人,见着其身上隐隐散发的浑浊血气,心中不免一阵厌恶。
曜空真人当年以作风正派,嫉恶如仇而闻名,同赤明真人一道剑开蜀地三十六仙峰,斩杀沿途野神、蛟龙之属,迎望帝入漆山,成就戊土,兴立人道,身怀大功德。
如今这些遗脉却视民若血气,以低修为奴隶,温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来。
许玄依然未动,立身云端,背着丹霆、恒光二剑,手托雷池,气态威严,看着登辰方位,如今天罡地煞被分,难以再像先前那般变化,威能减弱不少。
【五行山】此时正在全力催动,将【庚武炼火锥】一点点向前推进,可这座大阵此时显出极强的韧性,既然无法汇合,那便分开,天空有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地面有三十六道【地煞渊气】,汹涌不断,打向这座宝山。
重重墨绿云雨环绕山体,癸水遮蔽掩盖之性显化,星光煞气落到那云雨之中,威势顿减,更兼有龙吟声响起,【苍虬木魄】上青荧涌起,化为道道青木小龙,藏身云雨之中。
甲木见雨,平生霄霆,天青明蓝混合的雷光腾起,配合癸水,洗掉滚滚地煞,正是神妙【云雷荡】,是甲木癸水之变。
【五行山】九道神妙,都是由几座灵峰配合而出,借助物性、意象变化,威能远超寻常筑基法器。
许玄见此阵已然被破去大半威能,当即下令,几位筑基出手,他御风而上,拔剑杀去,至于下方,则由韦言、梁雍二人处置。空空儿此时藏身幽冥裂隙之中,随时准备出手刺杀,良希兰果然率着一众弟子围向韦、梁二人,她并无胆量对付许玄。
天上,罡星大明,【丹霆】剑鸣不止,其上渐有隐晦的北斗道纹显化,斗柄明灭不定,紫电环绕。
‘天罡斗柄,应在震位,是玉衡、开阳和摇光三星。’
许玄手中有不少雷道功法,其中都有提及雷霆诸星,北斗七现,前四斗魁为神雷所居,后三斗柄为震雷所掌,其余二隐,左辅【天芮洞明】、右弼【天蓬隐光】,皆为社雷职司,随雷宫亡而不显。
星光照射,许玄缓步而行,并指驱使雷法,震社混杂,将道道天罡星光击落,一阵阴风卷起,自星辉中显出一身形修长的男子。
一身天青金纹长袍,丹凤眼狭长,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见面了。”
吴何用此时踏着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腐水毒火,丹霜秽土,环绕他周身,他捻着一白玉长叶,上有蟾纹,散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你怎么不杀了吴清河,留着,说不定是个祸害?”
他凤眼一转,眼神促狭,带着几分问询之意。
“杀他?你莫不是在说笑。”
许玄轻轻托举,【天巡】雷池悬于头顶,六道筑基雷霆化作帘幕,将他的身形遮蔽,以手掐诀,【丹霆】和【恒光】此时巡梭而转,划出浑圆。
吴何用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稍凝,低低道:
“他是难得的广木道才,【及绸缪】也就他有机会修成,上面怎会放过?”
“必须要【及绸缪】?”
许玄眉头稍皱,却见吴何用不言,似乎是默认。
“动手之前,可愿听听我的旧事,说来,赤云这一辈,我大都不相识。”
吴何用脸上那股妖异的气息散去,甚至流露出几分真挚来。
“你讲就是。”
许玄稍稍皱眉,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便见吴何用缓缓开口,声音恍惚。
“我当年十五炼气,修行速度是族中第一,心高气傲,就选了《修天神广经》,结果费足足三年时光,才到二重,五年时光,到了三重,不知耗费多少心血。”
“族中很是希望我修行这功法,长辈说,只要代代人钻研,留下经验,后世总有一人,可重续广木之途。”
许玄默默听着,他对吴何用知之甚少,连对方是如何跳出赤云,投奔巫山的都不知道,如今能听听,自然不会打断。
吴何用脸上渐渐多出几分讥讽的笑来,只道:
“我信以为然,整日钻研族中道藏,一心所想,皆是为家族后辈,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笑。”
“广木之变,是大离灭齐导致,【离焚寅根】已有五百年时光,期间变动,岂是一小小炼气能参悟的。”
“直到有一天,祖父不忍,告诉我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局势,像我这等蜀国遗民,以旧法筑基,早就定好结局。”
他语气有些悲凉,只默默道:
“我这才明白,为何族中新生一代都修甲乙二道,那广木道藏只有我在看,在修,他们早就舍弃了祖上传承,只是哄骗我去替他们死罢了。”
“所以你重修「元毒」,假死脱身,投奔到天毒山去?”
许玄目光一沉,吴何用若是真以炼气之身做到这事,心智实在是惊人。
“是元毒选中了我,祂在梦中为我指明前路。”吴何用微微一笑,语气越发阴森诡秘。“我不恨他们送我去死,只是恨他们骗我,让我在「广木」上寄托这般重望,结果却是个笑话。”
言毕,许玄心有明悟,沉声道:
“你让吴清河替你去死?”
吴何用闻言,眼神玩味地看向许玄,笑道:
“你和我做的不是一样的事?我看你.修的怎么不是「丙火」?”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炽盛,毒光一寸寸蔓延,那副虫甲自天罡星光中显化,缓缓将法躯嵌合其中。
暗金节肢、螯钳挥舞,足有两人高的虫影缓缓立起,若魔神一般气息散发,各色毒光冲激,若重重天环,落于其身后。
许玄拔剑,心中却渐渐冷下来,若察觉什么,咬牙恨恨自语。
“不是我,是。”
气海中清气盘旋,仙箓显化,记载名字的一栏中,【刘霄闻】上金赤之火大盛,自炼气一跃到筑基,阵阵清气涌来,卷积于下。
【天求焰】,已成。
(本章完)
第248章 追命锁
第248章 追命锁
云端。
【五行山】庞大的山体同正撼动着整座空剑大阵,水火、星辉时不时迸射而出,将天云搅散,一道银白雷霆正同一五彩毒光纠缠难分,天上不时传来刀兵相击之声,好似滚滚天雷炸响。
许玄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谋划了,吴何用手段颇高,必须要认真对待。
对方披上虫甲的肉身,几乎是许玄平生见过最为强横的,此人出手更是怪异,虫躯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不算筑基,更像是化身之类。”天陀察觉出不对来,语气稍沉。“有些像当初那慈海,但手段更高明,以巫术兼合五道毒物特性,是【观毒会】的法门。”
绕着毒火的勾芒自对方身后阴着刺来,许玄二剑并轨,护持自身,同时上方雷池中涌出阵阵银白雷霆,劫光涌动,若万千白毫激射。
“这是【赤斗蜈】,是火毒之虫,主嗔。”
许玄自然识得这手段,正是【赤斗蜈】这仙基,以凶杀怒性闻名,毒火相随,法躯非凡,那毒钩同两柄法剑碰撞,激起阵阵天音,被斩的歪斜,可就是不破。
至于对方身上环绕的腐水,为灰白之色,正是【檐下痴】,是水毒之虫,主痴,许玄曾经遇到的熊有奇,修炼的正是这仙基。
还有那阴冷青色丹霜,白玉蟾纹宝叶,墨绿毒云烟气,分应一道毒虫。
“水毒让【痴檐小蛇】占了,如此说来,青虺原先竟是土毒之虫.也对,「己土」在天为云,转到「癸水」亦是轻松,恐怕【华露】也非原本族名。”
对方近身搏杀,每次毒钩、肢钳落下,都携着一股沛然巨力,纵使许玄已经催动玉血心和泽龙体,体魄已堪比妖中贵种,可还是差了对方不少。
他的握紧【丹霆】,只觉手中筋骨有些崩碎的地方,缓缓以血气修复,吴何用此时状态也不是很好,被许玄的剑意斩下不少肢节,气息委顿几分。
吴何用目光冷冷,呵道:
“你以为修成剑意,就能小觑天下人了?”
“杀你,足够。”
许玄一脸漠然,若不是许多手段都在龙身那处,如观想雷部天兵仙将、【天劫地刑剑阵】、三头六臂等等,若是一齐施展,他自信能拿下对方。
他身化雷光,同吴何用拉开距离,将手中苍灰法剑送入雷池,六道筑基雷霆融入其中,点化雷光,瞬间便有百来柄雷霆飞剑显现而出,带着森然剑意,锁定吴何用。
飞剑若鱼群,随着许玄心念而动,每一柄都带有丹霆的气息,同他心神相连,这些飞剑排兵布阵,划出道道浑圆的轨迹,共分三部。
【三景剑阵】,许玄昔日观摩涌劫天的景象,结合【天劫地刑剑阵】悟出,门中仅有柳行芳在修行。
日月星辰,三景同光,神为金日,霄为青月,震为紫星,三部飞剑沿着青道轨迹而动,将吴何用困在其中,而后收阵绞杀。
吴何用此时并不慌张,手持那白玉蟾纹宝叶,遥遥一指,虚幻的波动传来,扫过整片剑阵,丹霆的剑灵传来一声亢奋的哀鸣,三部飞剑动摇一瞬,互相争先,运行轨迹一乱。
“【幽明蟾】,是心生轻慢之兆,主世间木毒。”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了然,这手段极为诡秘,影响的甚至是法器,而非人。
此时剑阵有乱,吴何用自然不会放过脱困的时机,带着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冲来,同时继续以那白玉蟾叶影响剑阵,使丹霆运转不畅。
他转瞬就杀至许玄面前,肢钳就要刺入对方法躯,那绕着毒火的钩芒更是直刺许玄的眉心,要击碎对方灵识。
许玄却未收回丹霆护身,而是催动剑阵,齐齐向着吴何用背后斩去,此时吴何用不闪不避,任由百来柄雷霆飞剑将他刺的若箭垛一般。
他体魄更强,恢复更快,法力更是几无穷尽,互换伤势,显然是他占便宜。
眼看那恶风就要席卷上许玄面门,上方的雷池此刻猛地轰击而下,浩荡雷光若天河泄闸,将二人淹没。
许玄将手高伸,迅速自池中抽出一柄八方古剑,上有白雷黑火,正是恒光,在池中蓄势已久,黑白剑轮瞬间砸在吴何用面上,使他整张脸都向下凹陷,露出森森白骨。
【社冥雷火符剑】发动,吴何用顶生劫雷,内有阴火,雷火二灾一道降下,他又欲故技重施,身化毒虫躲过,许玄却早就料到,剑阵重新凝聚,将吴何用环环围住,钉死手足。
当下避无可避,吴何用只能硬吃下这一击,雷火在他身上汹涌腾起,而后爆开,震得天云翻滚,周边的天罡星光都黯淡一瞬。
许玄本以为对方受伤不轻,正要持剑再斩,对方胸腔却大开,露出张布满层层细密尖齿的大口,吐出一股乌黑的浊液来。
这东西毒性太猛,许玄仅是闻到几缕气息,都觉气血不畅,当即披上羽衣,再以重重雷光护身,飞遁避开。可这滩乌黑浊液却像有灵一般,死死跟着许玄,避无可避,只得抽剑斩去,劫光生灭,剑意恐怖,隐隐斩出一线破碎的太虚来。
即便如此,这乌黑浊液还是飞溅起来,几滴落到了羽衣上,真炁暴动,羽衣上白气升腾,抵挡毒汁。
吴何用此时背上血肉蠕动,同青黑的甲壳几乎融为一体,缓缓修复着剑伤,只是剑意盘旋在伤处,不好祛除。
他见那毒汁落到对方身上,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来,低低叱道:
“【并毒追命锁】,起!”
他胸前大口张合,毒光汇聚,成一片艳艳烟霞,无视距离,以许玄身上毒汁为坐标,封锁过来,某种奇妙的联系建立。
“此法锁的是命本,算的上高明,一旦中了,他的法术你就再难躲避。”
天陀看出这法术的原理,此时急急出声,让许玄心神一沉。
吴何用此时倒是不急着近身搏杀,凭借【并毒追命锁】的联系,他肆意挥洒毒火腐水、丹霜毒云,皆都瞬间落到许玄身上。
【古伯】上的真炁光彩越发明亮,有龟蛇虚影显化,这件自【灵佑】王手下得来的法衣果然不凡,此时竟能抵挡住这些毒术。
纵然如此,法衣也不能尽数护持住,许玄气血此时还是有些不畅,吴何用见那法衣厉害,转又近身杀来,气势汹汹。
天上刀兵交击的声音再起,震慑整片战场。
——
山下。
梁雍已经化为非天修罗之形,高举九火浮屠塔,黑灰之火环绕四周,爆响不断,同滚滚地煞相击。
“娘的,后面快催动法器,挡下这法光。”
他转身怒吼一声,却见温光化作的火灵在那昭阳峰上,仍旧维持着金锥,遥遥回道:
“底下人法力不足了,再难推进,梁护法您先撑着。”
“我草了。”
梁雍骂了一句,继续挥舞法刀,施展至火,将涌来的地煞扫空,幸好上面的天罡星光落不下来,不然他真挡不住了。
空剑门山中阵法的压力都是【五行山】和他一道承担,此时只有挨打的份,憋屈至极。
“小子,你快些把那婆娘的脑袋拧下来,我这边撑不了多久。”
梁雍暴喝一声,前方煞气之中,正有两道身影在不断碰撞,剑光四射,使的都是《无空剑诀》,是韦言和良希兰。
【饮血】剑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精血,涌入韦言体内,他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殷红,此时拔剑,血光激射,杀气惨烈。
良希兰修为更高,此时却十分谨慎,身形忽闪忽现,借助仙基神妙,时不时刺向韦言,一点点削减对方战力。
“优势在我。”
她心中一定,韦言不是他的对手,而借助地利,自家弟子可以随时换人,补充法力,以增强阵法,对方却不行,一旦耗下去,大赤必然要败。
只是,她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些恼怒来,眼前的韦言,对《无空剑诀》的领悟竟然比她还要深。
对方修行的可是「煞炁」,和《无空剑诀》完全不沾边,而良希兰的【宇寰清】可是正统「宙辰」之道,最擅动用这等关于空剑的剑术。
韦言剑气汹涌,纵然【饮血】凶厉,时时刻刻影响自身心境,他还是举重若轻,始终挡住良希兰的剑招。
这状况让良希兰不由气从心中起,她比不过左河默,难道还会差过对方弟子?
仙基催动,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只是良希兰的气息中,也混着些血气,显得不够纯净,即便如此,凭借修为,韦言也难以抵挡。
一剑斩去,辰光凝为锋刃,将韦言劈斩的倒飞,良希兰不由露出得意的笑来。
她的后脑忽地传来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一股幽风不知何时升起,将四周景象淹没。
空空儿,此时出剑。
(本章完)
请假一天,整理下大纲,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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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卡文了,要梳理下情节,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249章 见星
第249章 见星
山门前方。
黑暗煞光涌动,不断吞没五行山上的各色水火法光,同时纠缠起【庚武炼火锥】,隐隐同上方天罡星光呼应。
良希兰立于山门前方,正催动仙基,要借修为硬压韦言,不料身后又有异变,让她不得不停手。
一柄幽黑法剑自冥光中显化,剑身细长,几若一长刺,就这般绕开阵法,无声无息地刺出,阴气化为白骨骷髅、牛头马面,簇拥剑旁。
良希兰只觉魂魄一滞,这种感觉极为古怪,若整个人被剥离一般,以旁人的视角来看自己,甚至性灵一颤,脑海中不由响起一男子的问话声:
“良希兰?”
“在。”
她下意识的一应,话刚出口,就觉不妙,魂魄三分,最为重要的那道生魂此时被拘走,落到那柄鬼剑之上,剑气顺着此道,就要漫灌入她的灵台之上。
多年的斗法经验此时让她几乎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藏身阵法,以煞光护身,同时催动仙基,【宇寰清】内景显化,天下清平,诸星定位,以为行轨。
良希兰的周身十丈浮现出三十六颗微小星辰,她的身形瞬间在诸星之间变幻不停,躲避那道索命的剑气。
这道三品仙基仅有一道玄象,便是【天星行道】,显化而出,最多可在周身点出三十六道坐标,范围在十丈内,按星轨传送。
“「闻幽」的法术!”
良希兰心中大骇,空剑传承还算有序,门中自然有这方面记载,「闻幽」是地府下辖的诸司统合所成,其中最骇人的还是十位阴帅,委实是勾魂之术太过厉害,管你什么道门高真,释教菩萨,都照勾不误。
这柄暗杀的幽黑刺剑显然是得了勾魂妙术的真谛,先是浑浊灵识,而后唤名,显出生魂,最后更是不拘,反而沿着魂魄奔走的道路,一剑斩到灵台上,实在是骇人。
良希兰此刻借着传送的神妙,也不过延缓几分那法剑刺来的势头,对方已经锁定她的魂光,根本走脱不得。
那股剑气沿着生魂回归的轨迹,一路刺入灵台之中,良希兰很快就难以再避开,【宇寰清】的缺陷便是在此处,周身的三十六星位坐标不能随时变幻,一旦固定,每次调整星轨都要耗费月余苦工。
当良希兰走遍整片星位,开始重复,那柄散着鬼气的法剑瞬息逼近,刺入她的天灵,剑气丛生,将她的魂魄斩的粉碎。
良希兰气息一寂,魂魄被斩的粉碎,按理来说应当死的不能再死,可她却仍然活着,血色蝴蝶自伤处飞出,迅速修复伤处,甚至连魂魄也一并填补。
甲离山上,三名炼气弟子齐齐闷哼一声,天灵上出现剑伤,魂魄皆都破碎,自口中飞出一血色蝴蝶,化为飞灰。
“这是【生死与共蛊】.”
空空儿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响起,幽幽传来,良希兰脸色稍变,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位置。
“难怪吴家那人会放任你个废物在此,原来是早早为你备好保命的手段。”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良希兰身旁响起,她下意识地拔剑斩出,却是一片空空,仅余一缕幽风吹过。
对方的话说的极为难听,良希兰此时脸色铁青,山中被她种下这蛊的足有大半,此蛊限制极多,包括距离、人选、修为等等。
她心思急转,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按照吴何用说的做,不然,对方想要再杀他,并不难,筑基后期又如何,三品仙基,几乎是最差的一等。
‘还有机会。’
良希兰面色狰狞,她目光阴冷,对方又隐匿身形,等待时机,而韦言却已经握紧法剑,带着血煞剑气杀来。
她取出一透明的琉璃小瓶,其中是一滴散着星辉的幽蓝宝液,毫不犹豫,一饮而下。
韦言眼睛圆睁,顾不上周边的阵法,怒喝道:
“良希兰,【星汉纯元】是我门采气的根本之物,你怎敢私用!”
对方这举动几乎让韦言暴怒,这几乎是在绝空剑的根本,就是那几位长老此时也纷纷变色,怒喝出声。
“我乃掌门,为何不可用此物?若再聒噪,我便收回你们身上的血蛊!”
良希兰暴喝一声,几位长老的气势弱下去,神色讪讪,不欲再言。
【星汉纯元】乃是自星河中掬水所得,唯有诸星光合,天辰并轨时才有机会取来,曾是紫府灵物,如今虽跌到筑基,还是神妙非凡。
空剑门两道宙辰功法采气都要靠着此物,仅这一滴,历代掌门甚至不惜以法躯去养,如今良希兰竟取来私用。
“空了偏心,当年将那份【遥度星华】给了左河默,让他修成【泛星槎】,如今这宝液还不是落到我手中!”
良希兰眼中欲要喷火一般,恨恨说道,整个法躯却变得虚幻起来,这份星水入体,她的身形顿时变得虚幻起来,气息不断上涨。
同时她催动【生死与共蛊】,诸多门人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被抽取而来,增长其身。
登辰山震动不止,草木摧折,露出苍黑的山体,诸道星光环绕其上,熠熠生辉,照彻战场。
“登辰山果然是天星落地所成。”良希兰喃喃自语,【星汉纯元】此时让她的仙基不断变化,自法躯中扩散而出,和整片登辰山以及阵法融为一体。
【罡星煞曜青穹阵】暴动,同浩荡星光相接,将自【五行山】中飞出的金锥折断,天罡地煞再汇,威势不断上涨。
诸道星光渐渐凝聚为一具法身,样貌同良希兰一般,迎风见长,变得若天关峰一般高大,通体幽蓝,点点星辉在其中涌动不息。
她挥手一招,【辰河】便化作一挂星河落入手中,而后向着前方的悬空灵山狠狠劈斩而去。
“借这颗古星的力,以【星汉纯元】为调和,门中诸修法力,凝聚出这具伪法身。”
温光脸色一凝,他见识多广,自然看出对方路数,纵然是伪造的法身,其威势也远胜寻常筑基修士出手,他当即下令,让诸修全力施为。
【五行山】上光焰腾腾,水火涌动,经过五德变化,最终加持到【昭阳峰】上,化为漫天的金赤之火,光明无限。
温光小脸认真,张口一吸,将漫天丙火尽数吞下,此时门中众人悉数催动法力,梁雍、韦言也归于山上,一道加持。
有两位筑基入内,【五行山】威势顿时又有上涨,温光协同山中阵法,化作一团赤色天火,同良希兰手中星河碰撞,震动山野。
双方此时僵持不下,皆使出全力,星光同丙火冲激,竟是直接将回泷山打得崩碎,这座启家的灵山彻底被夷为平地。
——
云端。
二人对峙,皆都注意到下方变故。
许玄此时上悬雷池,以恒光作主轨,丹霆所化的百来柄雷霆飞剑为副阵,漫天劫光轰去,硬生生止住吴何用的攻势。
“你敢分心?”
吴何用冷笑一声,手中各色毒火腐水再现,透过所谓的追命锁直接落到许玄法衣之上,动摇剑阵。
许玄眉头稍皱,看来还是小看空剑门的底蕴,借助阵法,良希兰此时这具星辰法身威力十分骇人,反将【五行山】压制住。
他催动雷光,将对方的各色毒术打落,眼看局势不妙,当下杀心更盛,将丹霆悉数收归。
劫光涌动,雷宫主刑之景再现,诸雷化作天律,仙铡,劫池等等,流淌着各色血水的劫法仙铡缓缓开启,丹霆化作一线剑光,涌入其中。
【天巡】雷池此时同劫池合一,总掌雷霆枢机,六道雷霆奔涌而下,落到劫法仙铡之上,使其威势更盛。
雷霆锁链将吴何用瞬间缚住,自他身上散出浓重的血光,被雷锁贯穿,直连性命,他此时脸色亦是一沉,要知道上次他便是被此招斩去头颅。
许玄心思沉凝,此术是他辟劫剑意最高成就,重演雷宫刑罚,若是能全力施为,以【天蓬诛魔图】中观想的天兵仙将补足,威势还能再涨,可惜如今不好动用。
即便如此,这招剑术之威,也是他杀力最高的一式,名为【司劫】,正是古代司劫府之名,许玄如今一身雷法,剑意,上溯道脉,都是归属此府。
吴何用身上虫甲暴动,可仍旧被雷锁束缚,此锁以罪业为根,贯穿性命,是古代雷宫镇杀仙修之法。
眼看吴何用被压到那仙铡之下,许玄坐镇天心,以漫天雷霆为判官、使者,劫法仙铡粹然雷光奔涌,神震霄社四道的气息皆有,缓缓落下。
‘这次,绝不给你走脱之机。’
许玄目光沉凝,眼瞳渐渐化为纯粹的银白之色,仙铡下血水流溢,杀气凌厉,刺的吴何用肌肤生痛。
第一次斩下,伴着漫天雷光冲起,吴何用身上的法器、秘术皆都消散,仅有一具法躯在此。
再斩,此次针对他修为,直破气海,将他修为在一瞬间打落到寻常筑基后期,不再是先前的巅峰状态。
吴何用目光阴鹜,盯着许玄,当下他不断催动法术以求脱困,却都被这仙铡斩落,根本走脱不得。
‘他到底是怎么得来的雷宫认可!’
吴何用心中恨恨,这景象不是见过雷宫刑罚就能凝成的,而是秉持天势,有几分雷宫的真意在,如此说来,司劫府,当真选中此人。
他轻呼一气,看向上方,泛着各色雷光的仙铡此时再落,直斩性命仙基,要绝他的根本。
“时候到了。”
吴何用看向下方的良希兰,任由那仙铡落下,将他的性命仙基粉碎,只暴喝一声:
“天辰遇煞,登辰见府。”
这道音滚滚,席卷整座登辰山,良希兰浩大的星辰法身此时一点点出现裂痕,开始破碎,她的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态来。
与此同时,韦言仙基有感,被大阵拘束而起,落入那具破碎的星光法身之中。
(本章完)
第250章 曜空府现
第250章 曜空府现
登辰。
庞大的星光法身此时破碎,良希兰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被她种下蛊虫的弟子一一气息消散,当即身死,以维持这过程。
“吴何用,你敢诓我!【辰明空性身】怎会破碎,你——”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见韦言带着滚滚血煞落入这具法身之中,【罡星煞曜青穹阵】中的天罡地煞若受召一般,接连随之涌入。
登辰山此时动摇不止,竟然拔地而起,同星光相接,这座灵山赫然是一颗陨落的天星残片,良希兰借助登辰成就法身正一点点融于山中,整座登辰上星光照彻。
太虚洞开,星光熠熠,某道隐藏许久的气息同登辰勾连而上,良希兰的【辰明空性身】此时化作一道天路,上为天罡,下接地煞,通往太虚深处。
许玄极目看去,似乎能见到一座宏伟的府邸,由诸多星光托举而起,正落在太虚之中。
仙铡之下,吴何用破碎的法躯之中,隐有笑声传来,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你杀我又能如何?大势在我这里,曜空府不开,我就是站在原地,任由你斩,诸位真人也不会允许我死去。”
“这就是大势,剑意再盛,雷法再高,也抵不过紫府的谋算。”
那具青黑虫甲再度浮现,吴何用破碎的血肉化为各色毒虫,瞬息涌入其中,只是这次他已经不复人形,似乎彻底化为某种毒物。
虚空中某种沛然大力涌出,五彩毒光一显,便接引吴何用奔向那道天路,往太虚中的府邸而去,【辰河】化作一线星光,落入对方手中。
一股金气悄然生出,亦是卷着许玄往其中行去,他心思一转,明白是万金真人出手,将自己送去。
【恒光】剑鸣不止,上面金阳散着道道明光,殷赤天火在剑身上流淌,这柄法剑变得炽热无比,几乎难以握住。
许玄立身于天罡地煞交汇而成的天路上,见此时的空剑已然是一片惨状,大多数门人受良希兰牵连,此时身死,连带先前变动,山门也被毁去大半。
‘此番过后,空剑怕是不存了.’
许玄心思一定,见五行山上遥遥飞遁来一道赤色,正是温光,他疾呼道:
“掌门大人,掌门大人,带我进去。”
许玄眉头一皱,只道:
“你不是只能在那器室附近待着,如何能入内?”
温光身后正连着一道火线,通往煅正器室,他此时神色尴尬,低低道:
“若是借【恒光】为居所,也是能走出的,只是时间不敢待太久,怕化作器灵,日子就难过了”
丹霆此时自行飞出,剑鸣不止,似乎对温光的言语不满,却见这火童嘿笑一声,低低道:
“这是曜空真人的府邸,我当年来此帮着做过活,他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我可都记着。”
许玄听得面色发黑,这火灵当真是毫无操守可言,曜空真人是赤明祖师的师弟,大赤空剑更是同出一脉,温光当年在两家交好时就惦记上了?
“你要来,那便来罢。”
他轻叹一气,还是伸出【恒光】,让这火灵寄身其中,遥遥同门人弟子吩咐,让其处理残局,手段温和些,许玄便转身向着太虚中走去。
“好手段,借着星轨藏匿,占尽天时。”
天陀感慨,催促许玄尽快前行,以免【辰河】落到对方手中。
向前奔行,遥遥能见到那处府邸,但其间相隔不知多远,一路飞遁,距离才堪堪缩减少许。
“恒光和辰河,这两柄法剑,到底是何来历?”
许玄趁着此时再次询问起温光来,语气沉凝,先前他曾经问过温光不少门中旧事,都被这火灵以记忆不全推脱,如今再看,对方当还记得不少。
见许玄察觉,温光鬼头鬼脑地自法剑中探出身子,赤火腾跃,此时许玄已经进入太虚,周边星光闪烁,这条道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
“回掌门,此二剑当初是真君下令锻造,本是紫府级别,如今内中精粹都被取出,仅剩空壳,便落到筑基一级。”
“两柄法剑都是以对应尊位的那道神通炼制,丙火的【恒玄明】,宙辰的【溯辰时】,一者是太阳并光,一者为宙光涟漪。”
温光此时倒是肯开口,看了许玄一眼,继续说道:
“恒光剑的主材是【天炳玄精】,是丙火近太阳而生,后以【恒明尊光玄焰】炼化,得了日府中的一件重要灵物,成就丙火无限光明之机。”
“至于辰河剑的主材,这来历就有些涉及奉玄宫昔年的旧事。”
许玄眼神稍沉,声音加重几分,只道:
“继续讲就是。”
温光的脸色顿时耷拉起来,不甚好看,低低道:
“时至今日,奉玄宫昔年的旧事,倒是可以告诉掌门些。”
“辰河的主材,乃是陨铁,是真正的天外之物,相传是奉玄宫二代主人所留,那时是大周,时间太过久远。”
“【奉玄】是玄炁九显之一建立,相传初代宫主是位剑仙,还要早于越绝,上宫自创建伊始,便负重任,以匡正道纪为第一要义。”“此事非是所谓行善罚恶,而是秉持玄炁正道,让此界日日有进,无有颠覆之时。”
说道此处,温光语气感慨,又充满追思,继续说道:
“第一代宫主绝灭天魔,彼时天魔都要自开一道途,彻底融于天地间,是剑仙杀入太虚逆位之地,将源头钉死。”
“至于二代宫主,祂修行宇清宙光大道,司位宙光长河,彼时宙道还未被分出,多有横渡、追溯的人物,扰乱道纪,被祂悉数挡下。”
“当初【天毒】破界而来,激荡宙光长河,二代宫主纵能斩杀,只怕污浊宙光,便请伏皇出手,拟合道征,点出元毒之位,成就天毒真君。”
“天毒是自天外之天降临,是诸星以外的生灵,祂带来几道陨星残片,上面的宙光流速,同此界不同。”
“辰河,便是用了其中一道陨星残片。”
许玄听得心悸,奉玄宫的威势远超自己所想,恒光真君已是金丹中的厉害人物,可相比前两代宫主,还是差了不少。
“前两代宫主,修为是”
“元婴,或者按上古之时的说法,当称道主,今岁称仙人。”
许玄闻言,眉头稍皱,仙人?既然如此,奉玄宫后来是如何没落的?
“既是如此,奉玄宫又是因何而亡?”
温光沉默一瞬,低低道:
“奉玄宫史上多有亡时,毕竟是为匡正道纪而生,若是无此重任,便会衰微,诸仙在周亡后纷纷离去,前往天外,仙君更是剥离宙道,藏匿起来,宫主随之陨落,宙光长河也闭锁起来。”
“这般来说,恒光真君乃是重建道统,再立奉玄?”
温光点点头,继续说道:
“及到夏亡,道纪有危,奉玄当兴,于是【恒光】证道,这时已经没有祖上的威势,仅是金丹级别的道统。”
许玄此时才算明白,这位真君原来是在夏亡后证道,一直活到大蜀建立。
“道纪有危,奉玄当兴。”温光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感慨。“掌门,你且说说,今岁算不算道纪有危?”
许玄不语,心思却一点点沉下去,这话题太过玄妙,不是他个筑基能理解的。
“奉玄,却也不是他说的这般事事光明。”天陀声音冷冷,此时响起。“为除天魔,那位剑仙斩了不知多少生灵。”
“坐镇宙光的那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见着苗头不对,立即打杀,行事作风,几乎和雷宫一般霸道,这才惹怒仙君,落得身陨的下场。”
天陀似乎对奉玄一脉颇有些意见,此时才表露出来,让许玄有些不解,只低低问道:
“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何不告诉我?”
沉默许久,天陀才缓缓开口,只道:
“我是怕,怕所谓的奉玄当兴,落在你身上,一旦和这所谓的道纪纠缠上,下场可不会太好。”
他声音此时不复冷漠,反倒多出几分劝解之意。
“玄炁剑仙都因此身死,宙光道主也落得个陨落的下场,至于那位恒光真君,如今还不是生死不测。”
前方传来隆隆巨响,打断许玄的沉思,他看向前方,只见一座恢宏府邸坐落在太虚之中,幽蓝星光照射,颗颗大星环绕周边,转动不停。
周天星图浮现其上,混天仪缓缓转动,遥遥便见三垣二十八宿,七星灵石砌就天门,青石为道阶。
天门上刻着二十八位星宿神相,自上方星图中,北斗七星沿着玉衡、开阳而动,斗柄所指处,正是道门。
曜空真人的府邸,到了。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若有感应,许玄轻呼一气,他看见太虚之中,一根金线缓缓垂落,某种意念隐晦地落于自身。
进去。
清气挡住了这道神通,许玄却仍迈步进入,恍若未察,只是默默借着天陀的秘术观测太虚。
金风涌动,以一金鳞灵剑为核心,剑气四散,同一巨若山岳,周身有五色毒光冲激的法身对峙,仅是看了那法身一眼,许玄就觉心慌,当下不敢在窥视,迈步进入天门。
“这是折毒大巫,何等修为,状态如何?”
许玄以心声问及天陀,却听这老妖声音古怪,低低道:
“元毒紫府中期,看他魂光,似乎是个十足的老怪物,可这肉身.像是新生的,比你还年轻。”
(本章完)
第251章 空了
第251章 空了
府中,一处大殿。
檐下三十六盏琉璃灯缓缓燃着,星屑流莹奔行,分应天星,灯芯中烧着的赫然是幽蓝丁火,为【坠星火精】。
吴何用此时已经恢复肉身,着一身天青金纹长袍,凤眼促狭,听着太虚中传来的声音。
“又让那人斩了,这次要是再办事不利,可以去喂虫了。”
折毒的声音缓缓自空中散去,吴何用握紧手中法剑,此时默然,【辰河】上星光一盛,有所感应,他便明白,许玄也进入其中。
‘【天辰圭】.太真宗也要,金丹看上的东西如何是你能拿的。’
吴何用心思一沉,纵然借着【辰河】入内,但他心中也无多少把握,在折毒告诉他对面是太真宗的万金真人时,心思几乎沉到谷底。
太真宗是金丹仙宗,折毒也不过有几分天毒真君的遗留神妙,怎敢和这家对抗?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死中求活,曜空真人府邸中,说不得有我的机会.”
想到此处,吴何用心思火热,他只猜测这灵器定然和天毒真君有关,不然折毒不会这般上心。
随手将殿中灵物收走,连那三十六盏琉璃灯都未放过,他不敢耽搁,催动辰河,感应这座府邸的核心之地。
“良希兰、韦言,也该醒来了。”
一念及此,他更加不敢耽搁,御风向前,只是此地空间变换、折叠,极难前行,甚至有往前御风,却向后退的怪异景象,只能一步步试探,若非辰河护体,此时他已经化作一滩血水。
越是催动【辰河】,吴何用就越觉得古怪,这柄法剑似乎和自身仙基有些感应,颇为奇特。
他继续前行,不少楼阁宫殿都十分完好,阵法流转如常,若非此时有事务在身,他必然要进去探一探。
宙辰灵物极为少见,价值极高,但和核心之地的东西相比,这些都是琐事,
往前是七重月洞门户,越是进入,越是黑暗,直到最后,再无星光,在这浓重的黑暗之中,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孤寂之感生出,吴何用只觉自己丢失了方位,只能靠着辰河照明前路。
前方忽有光亮,是一着银灰道袍的人,背身立着,大袖上星纹繁复,散着明光,【辰河】此时剧烈地震颤起来,在吴何用讶异的目光下自行飞出,落入对方手中。
那张脸缓缓转了过来,苍老不堪,两眼浑浊,毫无一点生气,黑暗中星光照彻,森然剑气倾泻。
吴何用看向对方法躯,只见上面密布各色水火、刀兵痕迹,在那破烂的气海之中,仙基的光芒一点点显化而出。
“你是何人,闯我府邸?”
对方声音冷冷,惊得吴何用性灵发颤,只当是曜空真人显灵,但镇定下来,却见此人不过筑基修为,容貌他还有些熟悉。
‘是空了道人!’
吴何用识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心思安定下来,空了修为平平,应当无碍,当下上前,施展法术,就要夺回辰河。
他不欲直接攻击此人,毕竟情况不明,难保对方还藏着什么手段,此时甚至将那幅虫甲着上。
空了却只是侧目看去,轻轻挥剑,森然剑气激射而出,分开空间,吴和用瞬间变为万千被隔离开的血肉碎片,倾泻一地。
他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他卷走,退出这七重门户,抹去身上剑气,血肉逐渐凝合,重归人形。
‘这是.什么东西。’
吴何用心思一转,对方的修为仅是筑基,可刚才使的手段,已经有几分紫府的境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诸多法术、道论,没有境界支撑,是完全理解不了的,不管多么天资过人,都是一样,即使是最废的紫府,境界也远远高出筑基巅峰修士。
‘除非,他是被夺舍了’
只是这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决,曜空真人陨落,这消息已经得到确认,不可能有错,如今辰河被夺,他只能在此候着,默默等着许玄过来,以求变机。
太虚外,万金一脸得意,看向不远处,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空了,这人当年登天,经过战事,被星光接走,原来是到了这府邸中。”
“折毒道友,还真是不巧,看来我的人要早些一步到了。”
一旁的五色毒光此时涌动不止,折毒被这话刺激的有些怒气,但此时也只能忍着,对方手中的【金鳞】剑可不是凡物。
“你太真宗要【天辰圭】作何?这东西本来就该归属我元毒道统。”
折毒的声音响起,直到现在,他依旧未露出真容,始终藏匿在毒光之中。
万金却只是淡然一笑,低低道:
“天毒当年破界而来,横渡宙光长河,带来不少陨星残片,为诸修捡拾,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消息?”
“宙光流速不同,【天辰圭】较现世更快,我宗自然有用处。”
折毒此时不言,对方果然是仙宗出身,这等秘辛都知晓,但他对那灵器也是志在必得,除非金丹出手,他是不会退让。
双方先前还有些默契,共同以韦言、良希兰为钥匙,结合登辰山召来这座府邸,此时二人却已然撕破脸皮,正对上,各自施展手段。
‘可惜了,要是紫府现在能入那府邸,我直接抢走就是,何必同他去争。’
折毒心中恨恨,曜空府的大阵还未消散,如今也就筑基可以进入其中,紫府若是强闯,这府邸说不得又会立刻遁走,隐匿起来。
他将目光转向外围,径直看向握着【恒光】的那人,暗暗算计起来。
外围,许玄御风向前,此地灵物、法器颇多,但他却无心去取,眼下唯有一个念头,前往核心地界,处理好两柄法剑。
‘若是收归精粹,恒光、辰河便是紫府级别,不是我能拿的’
他心思一定,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天罡地煞滚动,大殿动摇,一道混着血煞的身影正同一道星光碰撞。
‘是那两人。’
许玄缓缓拔出【丹霆】,剑上雷光涌动,遥遥一斩。
良希兰正欲下死手,当场镇杀韦言,不想天边传来一阵雷声,她转身,只见一道剑光划过,法躯瞬间崩解,被散着劫罚气息的剑意斩尽性命。
韦言此时御风而下,脸色有些苍白,遥遥呼道:
“谢过前辈。”
许玄却是望向殿内,他刚才出剑,隐有感应,似乎有人在窥探他,不是吴何用,而是一道更为阴冷的气机,带着凌厉的杀意。
(本章完)
第252章 阵启
第252章 阵启
殿前。
越过天门,踏过青石道阶,二人前方便是座玄黑宫殿,以琉璃为瓦,灰木为柱,殿上是灰气凝聚成的匾额,上书银色古字,为【天关】。
韦言此时面色苍白,周身煞气凝练不少,那柄【饮血】上光芒愈盛,血光漫过煞气,生出细密的血色长须,若灵药的根茎般扎入韦言右臂。
“当真是件凶兵,你还能压得住?”
许玄凝眸看去,此剑哪里像法器,反倒类似活物,主人一旦压制不住,就要噬主,比寻常的魔道法器还要诡异。
“无妨,待我调息完毕就可恢复,只是.前辈,此地可是我空剑的祖地?”
韦言眼瞳稍稍收缩,看向四周,仍有些恍惚。
“恐怕是曜空真人的府邸。”
许玄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进入天关殿的范围,至此才算真正到这府中,此地阵法仍在运转,隐隐有威压散发。
此地被人闯入的痕迹,对方并未遮掩,毒火腐水的痕迹残留在灰木柱旁,正是吴何用,此人先行一步,进入此地。
【恒光】指向前方,隐有呼应,许玄此时感应,却觉【辰河】的位置静止不动,就停在前方不远处,和那股凌厉的杀机混同一处。
‘不是吴何用的气息,【辰河】被人夺了?这府邸中还有人在?’
许玄心思急转,既然如此,现在倒是不可莽撞,若是贸然对上那人,怕是给吴何用可乘之机,既未查明局势,还是要小心行事。
一念及此,他便向前走近些,到天关殿前,准备入内一探,温光此时探头出来,目光扫过大殿檐下,惊呼一声。
“三十六盏【坠星琉璃灯】为何不见,哪个贼子偷走的?”
许玄随着温光的视线看去,见檐下残余着不少幽蓝火气,正是筑基丁火残留,这火气很是稳定,几若凝固,散着缕缕幽蓝之光。
温光一卷,便将这些火气招来,鼓气一吹,便成一朵幽蓝火焰,类似辰流火,乃是星火凝成,不属日月二光。
“此为【坠星火精】,是星光汇聚而成,其性稳定,不吐焰气,更不显影,故紫府多用来照夜。”
韦言此时在一旁看来,他早就听闻温光的来历,此时见对方如此了解府中情况,还是有些讶异,只道:
“我门中昔年也有这么一朵,却被前辈拿去炼器耗尽。”
许玄心思一转,此府到底是曜空真人所留,属空剑门中,又是大赤的近脉,却不该随意取用,当即开口,欲将这火精转交给韦言。
韦言见着许玄此举,却是立刻摇头,那双坚毅的眸子中显出些忧虑,只低低道:
“不必了,前辈,韦言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物,这府邸.自开启的瞬间,怕是已经不归空剑了。”
“赤明府昔年是如何没的?诸位真人还能让我重新取回祖师的府邸,怕不是笑话,一路行来,可是一件紫府级别的事物都未见。”
许玄眸光稍沉,明白韦言语中隐含的意思,这座洞府,自开启之时,就已经定下主人,至少明面上就有万金、折毒两位看着。
“如今能取,那便取就是,总比给外人强些。”
韦言此时看来,眼神真挚几分,语气低沉,到底是祖师留下的基业,如今却必须拱手让人,心中自然不好受。
许玄当然明白这情绪,他今日进入赤明府,看见其中一片狼藉,心中难免有几分悲凉和屈辱,此时只叹一气,沉声道:
“赤明祖师的府邸如今是落在我手中,却也是一片空空,今日空剑”
“前辈不必多言,若无贵观出手,空剑在良希兰手中已是必亡的局面,先前我同良希兰被卷入此地,斗法中我落入下风,也是前辈斩了对方。”
韦言此时轻叹一气,只道:
“前辈对空剑有再造之恩,此地灵物虽多,却不是空剑能留住的,韦言心中明白。”
许玄心思稍沉,见对方这般姿态,难免让他想起自家昔年状况,便还是分出一缕【坠星火精】,交予韦言,只道:
“到底是同出一脉,无需这般,空剑的事情,我会看顾着。”
韦言此时眼神一亮,他等的正是这句话,在外飘荡这些年,他已经清楚什么是自己能拿,什么是不能拿的。
至少在眼下,曜空府中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空剑能留下的,反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拉近些关系。
‘能请一位筑基剑仙出手,可比任何筑基灵物都珍贵。’
韦言此时心思大定,空剑历经此劫,几乎衰弱到极点,正要依仗大赤,许玄如今有此表态,正是他所求。
二人此时入殿中,此殿不高,内里有三间之阔,中央为一卷展开的星图,高约一人。
图中为三垣,北斗,二十八宿,四灵立于各方,此物若是以某种灵光制成,若是凝视过久,只觉心神都要陷入其中,迷失在茫茫星光之中。“此为【灵宪天星图】,紫府中品灵器,是整座府邸的核心。”
温光此时自法剑中窜出,周身灵活炽盛,低低道:
“这灵器主材是【灵观夜色】,再用神通日日炼化,摹刻星象而成,只是这些时日过去,天星变位不少,恐怕威能不如先前。”
即便如此,这卷星图还是神异无比,笼罩在紫府大阵之中,不是许玄二人能撼动的。
“别想了,我刚刚看过,太虚中陆陆续续又来几位紫府,怎能让你个筑基把这灵器取走?”
“还是先想想两柄法剑的事,若是真恢复到紫府级别,便不是你能拿住的。”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让许玄心中一沉,这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韦言此时看着这卷【灵宪天星图】,神色感慨,空剑传承有序,因而门中记载的秘辛更多,越是了解昔日辉煌,越是心中感到悲凉。
‘祖师的灵器,就要拱手让人.’
他心中升起的并非贪欲,而是某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自师父身死之后,一直贯穿他的人生,甚至直到现在,尚不清楚是何人谋划这一切。
【灵宪天星图】下为十二条青玉桌案,其上空空,各自都纹着不同星相,唯有象征北斗的那条桌案上残留着灵物气息,似乎刚刚被人取走。
“这图会自行勾连天星,炼化星光,往年有人主持,出产极多,推测时辰,北斗位上生出的当是【神仪威光】,是神雷呼应天枢星而成。”
温光探出半截身子,灵火忽明忽暗,细细打量着星图和青玉桌案,过了少时,才叹道:
“没什么好东西,【灵宪天星图】不可动,仅剩道【神仪威光】,还被人取走。”
‘天枢。’
许玄听及温光谈到北斗之变,心中有些猜测,只觉和北地那位天枢剑仙有关,如今此人正在闭关突破紫府,想来对其不是什么难事。
天关殿中再无其余事物,许玄便卷了那青玉桌案,共计十二条,同韦言一道分了。
“前辈,这是否有些不太好这桌案当是礼器,前人敬重,也要带走?”
“还挑什么?难道留在这里给别人?”
许玄稍稍摇头,看向温光,只道:
“看见这火灵没,若是论辈分,不知有多高,如今还不是在门中任职,日夜炼器。”
温光神色神色如常,笑的谄媚,低低道:
“掌门所言极是,体面不体面,不是我们这些筑基考虑的事情,若是能为门中多谋些利,这都是小事。”
“这青玉桌案也算灵物,乃是以【并光清玉】打造,乃是辛金筑基灵物。”
韦言闻言,点了点头,将六条青玉桌案收入芥子物中,此时殿中再无什么好探的,二人一道走出,便见星光渐暗,共有三道门户显化而出。
一道为浑圆之态,上有日纹流焰,有白气自门户中喷涌而出,一道为残月之状,上有玉蟾月桂,内里一片黑暗。
居中的则为一面星光凝成的门户,内里传来阵阵道音,震动心神。
【恒光】此时有所感应,【辰河】正在那月洞门户之后,许玄却未妄动,他只觉在那黑暗之中,似乎有有某道阴冷的气机。
“是什么?”
他以心声问及天陀,对方如今有紫府的观测之术,自然能看出那门户后面的虚实。
“这是.”天陀的声音少见的迟疑几分。“是个筑基,看着气息,像是空剑的人,但不像活人,状态有些奇怪。”
一阵画面涌入许玄脑海,他看到七重月洞门户之后,在一片黑暗当中,静静站着一位灰袍道人,面容苍老,长脸,深目,微微佝偻着腰。
此人身上尽是伤处,血迹斑驳,气海都被打穿,露出血肉模糊的腹部,那双眼睛了无生气,手中握紧【辰河】,星辉涌动,杀气四溢。
许玄自然识得此人,曾经的空剑掌门,空了道人,也是昔日的启家家主。
‘他怎在这里,分明已经死在那战场中了’
许玄昔日亲眼所见,空了道人被摄入那片画卷之中,重现曜空真人陨落时的景象,如今此人却出现在这府邸之中。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神缓缓看来,随之而动的是整片紫府大阵,星光涌动,极为恐怖的威严缓缓散发而出。
(本章完)
第253章 无空剑经
第253章 无空剑经
月洞门户前。
重重星光积涌而来,这座府邸的紫府大阵依然完好,此时只是有要启动的迹象,便让许玄感觉一股浩荡天威降落,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速退。”
许玄暴喝一声,便携着韦言直奔那处居于正中的星光门户,二人此时感受到那股威压,都不敢停留,全力飞遁,向远处而去。
星门之后,沿道直行,地面是涌动不息的灰气,托举着二人,远处的威压渐渐散去,许玄借助天陀的法术观望,见空了道人的法躯又停下异动。
‘竟然能控制此地阵法,难怪吴何用不去将【辰河】夺回。’
这对许玄来讲算是个好消息,【辰河】不在吴何用手中,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让对方寻到灵剑的精粹。
韦言此时也叫那阵法变动惊到,一路耗费法力飞遁,更兼他先前被【饮血】反噬,当下虽服丹调息,气息却是委顿至极。
前方灰气涌动,二人御风前行,不过少时,便见一座散着星光的宝阁,上接一挂星河,炼入天上的周天星辰,道音正是自其中传来,若有人正在讲经。
近前,匾额上书着三个散着灰光的古字,为【天辰阁】,道音隆隆,灰气翻滚,天上那道垂落的星河此时忽明忽暗。
“曜空府中三阁,【天辰】是道藏所在。”
恒光悬于空中,温光的身形显化其上,此时见着这宝阁,有些感慨,只道:
“昔年曜空真人建立此阁,以【灵宪天星图】为总基,【明曜天河】为枢纽,道音日夜不散,在蜀国诸多仙道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宝阁,如今.”
许玄仰望上方,但见一道幽暗星光汇聚的天河,连通上方周天星辰,接入这座宝阁,整座曜空府的紫府大阵便是以此为根基开展,覆盖每一处地界。
韦言此时最为激动,看向这处宝阁,喃喃自语道:
“我空剑的传承,今日能寻回.”
相比于灵物、法器这类事物,功法还是空剑可以谋求的事物,这才是门派兴起的根本。
许玄同韦言荡开身前灰气,一道入内,此阁内有天地,共分三层,各色典籍都被星光笼罩,散着道音。
韦言一入内,便有异变生出,他周身剑气涌动,无空剑诀的神妙自行运转,和整座天辰阁呼应。
自第三层缓缓降下一卷灰色道书,上书为《无空剑经》,此书一显,太虚变动错位,转瞬弥合,难以捉摸、无空无界的剑光自星光中涌出。
这道书融入韦言识海,就此消失不见,他脸上露出喜色来,沉声道:
“前辈,此是我门剑诀的完本,五品《无空剑经》,乃是以宇道变化为本,若是前辈欲要一观,我可——”
“不必。”
许玄看向四周,他先前尝试翻阅此地道藏,却被星光弹开,看来天辰阁并不认可自己,至于《无空剑经》,性质不同,对他用处不大。
韦言此时急着去记下这些道藏,倒是未曾多言。
“三层乃是紫府级别的道藏,一二层都是炼气筑基的经文,最高也就四品,没什么大用。”
温光此时探出头来,扫视一圈,转而叹道:
“要是《奉玄剑典》和《恒光焕火书》在,我门倒是不愁这些,如今门中道脉虽多,却都无什么根基,长久下来,怕是散乱,难成传承.”
许玄听在耳中,自然明白温光的意思,这些年门中得来不少筑基功法,零零散散,各类道统的都有,但根基浅薄,修的更是散乱,门中弟子无人教导,难出人才。
“诸家仙道想来也是如此,专修几道,精研于此,即使是太平山,也不过主修兑金,辅之坎水、太阴。”
“门中这事情,确实该理上一理,分清主次,以正根本。”
许玄心有明悟,紫府若是想寻筑基功法,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培养出一支传承有序,代代都能出紫府种子的脉络。
如今门中本以丙火为正统,但因《天火恒光经》残缺之故,少有人能修行,《炎运兴誓》采气又难,这些年也就堪堪供给承言一人。
“《奉玄剑典》和《恒光焕火书》内藏何等传承,你且讲讲。”
许玄看向温光,此时沉声问去,这火灵忙回道:
“回禀掌门,《奉玄剑典》乃是【奉玄】剑脉源流所在,是真君自昔年【奉玄宫】遗址中寻来的,以【逍遥游】为根本。”
“至于《恒光焕火书》,此书内藏丙火光明之道,是昔年大赤道统渊源,当年赤明府中还存着,不知被何人取走。”许玄闻言,心中稍动,他正有《奉玄剑典》,甚至还有更为完整的《太上奉玄书》,只是这道书中似乎没有丙火的道藏。
‘看来《太上奉玄书》恐怕是第一代奉玄宫的道藏,归属那位玄炁显化。’
他此时对奉玄宫传承大致理清,奉玄剑仙,宙光道主,都是极古时的人物,甚至远在周前,及到大夏,恒光真君重立奉玄,恐怕也只是借这名号。
韦言此时正在一二层中御风往来,此地的剩下典籍不可带走,只能翻阅,于是他便一册册记载,速度极慢,不知要等到何时。
许玄看向第三层,仍有几册道书在其中浮沉,散着隆隆道音,他极目望去,在重重星光之中,隐约见得一点赤色,让他瞳孔一张。
丙火。
第三层的道藏中有涉及丙火的,定然是和大赤有关,只是那点赤色太过模糊,转瞬就被重重星光遮掩,再也不见。
许玄握住手中法剑,温光也察觉出不对来,看向顶部星光,低低道:
“怎么有我门的道藏”
伴随着法力涌入恒光,这柄法剑逐渐散出重重明光,八方剑身上,金日当空,火云滚滚,一股浩大光明的意境缓缓生出。
三层宝阁之中,那缕赤色越发浓重,渐渐于夜空中浮现出火光来,使得诸星黯淡,丙火所承为太阳之光,现则星晦。
许玄心绪激动,三层是紫府级别的道藏,若是昔年门中真在空剑寄存有什么经文,今日当能取回。
恒光剑鸣不止,此时自行飞出,明镜般的剑身上,映照出上方的赤光,火光在剑身上汇聚,最终缓缓显出一卷赤色道书来。
“《恒光焕火书》?不对,仅是部分道论,涉及【天求焰】。”
温光将这道书交予许玄,此时低声道:
“掌门大人,此为《阳燧承火神卷》,是借光成火,求得天焰之法,位列五品,是《天火恒光经》的紫府篇章。”
许玄接过这道书,稍稍翻阅,只觉道论繁复,内里讲述了紫府突破之法,正是【天求焰】这仙基的。
‘霄闻恰好突破筑基,这道书就送到我手中,是何意?’
许玄绝不认为这是巧合,《恒光焕火书》中五部功法,偏偏就留下【天求焰】的落到自己手中,让他不由心思稍沉。
‘到底是在算计谁,霄闻,该不该让他回来。’
先前许玄满心是如何救刘霄闻归于山门,如今却是不急,龙宫那边,似乎并未亏待这名弟子,至少有赤云这层关系在,宋氏要用,性命无忧。
‘如何能保下他.’
空了道人的尸首还在府中,前车之鉴,若是按照宋氏及几家仙道的谋划,入了那片战场,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前景让人心忧,一时让许玄对这卷道书也不是多看重,反倒觉得上面有什么谋划,正等着自己。
外界太虚中,一股阴火之气忽然腾起,让他心中一紧,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
“扶尘宗,来人了,正在.看你。”
某道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透过府邸,落到许玄身上,极为隐晦,借着天陀的法术许玄才有感知。
许玄神色坦然,将手中赤色道书收起,转而轻呼一气,看向韦言,只道:
“你在此收集道藏,我先离去,要去看看辰河下落。”
韦言点头,此时神色感慨,低低道:
“前辈放心,此阁有护佑我门弟子之效,无需担心我,此番我不欲再看其他地界,只愿多抄录几份经文,为门中带去。”
他看的很是透彻,筑基灵物、法器虽好,却也不能和传承相比,纵然他修行的是煞炁,此时却全然为了门中着想,放弃寻找其他机缘。
‘倒是个一心为门派着想的,只是可惜,未修宙辰,不对,是幸好未修.’
许玄轻叹一气,以恒光指路,缓缓向着深处走去,恒光剑上,金日赤火越发炽盛,剑威浩瀚,同某处地界勾连。
(本章完)
第254章 燎原
第254章 燎原
太虚。
金风卷积,若浓云般托举起整座府邸,周天星辰缓缓转动,金衣青年抱剑站定,立于星图之上,一根莹亮金线随风飘摇,垂落府中,勾连上二人。
万金手中【金鳞】已然复苏,此物为庚金灵宝,太真故器,内藏一道剑意,更是隐隐代表着那位真君的意向,曜空府周围太虚已然藏匿下不少真人,见这灵藏,都有分一杯羹的意思。
只是此事毕竟是太真仙宗领头,众修不敢冒犯,纵然万金仅是紫府初期,但看在那柄灵剑的份上,也无人敢去冒犯,大都仅存捡些便宜的心思。
暗红的阴火在此时吹起,试探般地占下一地,这火翻滚不停,无论遇着何物,都顺着燃起,直烧的周边星光一黯。
“【焚燎原】,星火不绝,人道昌立的意向被练成这般阴燃的道征,灵憬,看来你道行有缺。”
万金声音冷冷,脸上若起寒霜,【金鳞】剑气四射,显然和来人并不对付。
“万金小友何必如此?我不过顺道来看一看,并无贪图灵器的心思。”
暗红阴火散去,一着殷红大袍的道人现身,眉宇间一股阴气凝而不散,斜持一纯白拂尘,挥动间灰烬洒落,遍布周身。
他气态极好,若正午天日,道门高真,唯独眼神过于阴厉,带偏整个面相,作为扶尘在外行走的真人,紫府中期修为,自然不会惧怕万金这等后辈。
灵憬眼神一转,神通运转,暗红阴火若水波般流动,隐有示警之意,却不是针对万金,而是向太虚中窥伺的几位紫府示意。
阴火弥散,远处有五色毒光生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意:
“安昌言,你还动到我身上了,怎么,扶尘宗就可这般行事?”
灵憬目光幽幽,看向不远处的太虚,仅是淡淡回道:
“并非针对大巫,现在我欲同万金小友谈些私事,你还是离去为妙。”
他这话用上几分神通,态度瞬间变得强硬,让一旁的万金不由得稍稍侧目。
远方的五色毒光冲激不断,毒火、腐水、丹霜齐现,巨若小山般的甲壳,泛着金铁光辉的节肢在惨绿云气中挥舞,灵憬眉头稍皱,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大巫还是先离去,为我等腾个地方。”
暗红阴火蔓延而出,一股焚身的燥热之气腾起,万金的神通受到影响,金风外围都被消融,漫天星光寂灭,取而代之的是朵朵灯烛般的暗红火苗,挂满太虚上空。
远处的五色毒光顿时黯淡下来,凄厉的虫鸣声响起,又转瞬消逝。
‘他是什么时候做到的!竟然毫无声息就以神通定住这片太虚,【金鳞】都未有感应!’
万金心中稍惊,灵憬真人在外名声不好,当年恶过万金的长辈,故此万金见着这人,出言不由带着几分怒气。
如今见着灵憬出手,却是比想象中高明的多,无声无息地就让万金先前的话显得可笑,哪里是道行不高,恐怕是故意将【焚燎原】修成这般。
「丁火」是阴燃之焰,也分几道源流,直属火灾的最为阴狠,同「丙火」成器不同,这一脉丁火专燃物为烬,以【讹煆火】最为阴狠,恶名只在社雷之下。
而后出名的便是星火、魂焰二道,前者是斗部所出,因其不属太阳、太阴,性极均平,故多用来炼丹,至于魂焰,乃是地府中上刑所用,也是一等一的阴毒。
扶尘宗更是不修星火,专往焚身炼魂的路子走,历代行走的真人,都以手段狠辣出名,灵憬更是集大成者。
见着对方发狠,万金此时态度也不免稍微变化,虽然依旧冷淡,却不像先前那般针锋相对。
“万金小友,如今可谈谈了?”
灵憬此时转过身来,轻扫拂尘,将四面太虚定住,目光幽深,看了过来。
万金面色如常,手却是握紧【金鳞】,若非今日有事务在身,他定要请出剑意,狠狠斩这人一场。
‘小友?你个紫府中期,装什么?’
“我同你师父昔年还有交情,当年见你,还是筑基,如今已经修成紫府,代替岳灵虚来主持空剑的事情,真是令人感慨。”
“交情?”万金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意,低低道:“我师尊近来刚刚修完最后一道神通,灵憬真人若是愿意,何不去拜访一番。”
金风滚滚,万金心思活跃,只暗暗骂道:
‘老贼,真要是来我宗,一定要请师尊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灵憬自然听得出万金的话外之音,他先前那番话也不过拿资历压一压这后辈,交情?若是见了这梅见真的师尊,不被追杀到太虚深处,就算那位【止戈】大真人脾气好。
他轻瞥了下方洞府一眼,见着其中几人,目光着重在许玄身上停留一瞬,玩味地看向那根牵在其身上的金线。
“我去过太平山一趟,恰好遇到下方这大赤观的传人,正在勘定剑脉。”灵憬目光幽幽,看向万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小友不妨猜猜,是哪一道的?”万金眼神稍稍眯起,手中【金鳞】剑气越发炽盛,钩蛇之相隐隐有显化的征兆,他止住灵剑的动静,装作一副惊讶模样,声音夸张,只道:
“竟有此事?莫非是【奉玄】,灵憬真人今日是来杀他的?”万金稍稍摇头,只道:“那也等等,待他帮我做完事也不迟。”
言毕,万金眼神中含着讥讽,看向灵憬,对方却是神色如常,只笑道:
“道友言重了,若非【奉玄宫】的旧事,我宗也不会理会一筑基,只是勘定过后.”
灵憬的声音压低几分,周边暗红阴火腾起,若帘幕般将二人罩住,不使外人窥探,他的神色认真几分,只是声音还是那般幽然。
“名为【辟劫】,高承雷宫【劫法】,主刑杀之道,归仰北海【上洊】,藏震社之机。”
“当初上洊山散播那功法,以看看有无人能自然修成【司天劫】,兜兜转转这些年,都没个结果,本以为【劫心池】如今只承【降雷泽】,不想出了此人。”
万金眼神一挑,不解对方的意思,扶尘和雷宫又无什么纠葛,谈这些作甚,他仅淡淡回道:
“我太真宗也有弟子修习《震耀问灵法》,以谋求社雷上道,几位长辈谈玄,也说过这仙基,若是在气海内景中,向上托举,可化社雷天池,向下坠落,便是震雷泽池。”
“既然有这道论,他炼成想来也是有些天赋在。”
灵憬眉宇间的阴气越发炽盛,此时看向万金,幽幽说道:
“赤云这地方,不就是你太真和宋氏看的最紧,我只问你一句话,此人.许玄出生时的迹象,可有异常,尤其是他的魂魄,来路可对?”
万金只觉好笑,缓缓摇头,嗤笑道:
“我很闲?去盯着几个凡人看,如今又不能掌观山河,哪里注意这事情,就在下面,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烛阴照】这神通不是能辨别三魂七魄,你来问我作甚?”
灵憬轻叹一气,挥了挥手中拂尘,只道:
“不一样的,现在看,已经无用。”
他缓缓收了神通,漫天的暗红阴火此时一朵朵归于他那件殷红大袍之上,这位真人屈指掐算,幽幽道:
“我还要去定极山访友,就不叨扰了。”
言毕,灵憬的法躯转瞬化为一捧飞灰,消散不见。
金风滚滚,万金此时面色阴沉,手中【金鳞】感知到剑主心中的怒意,剑鸣不止,金光迸射。
“专挑这时候来问我”
他声音压低,周边的金风奔涌的越发急切,灵憬此来,问话是假,恶心下他才是真的。
当初他还是一筑基,师尊同此人关系尚好,甚至他还要对此人执晚辈之礼,到了如今,自灵憬的唯一亲子,那安仙悔出声,这位真人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灵憬、灵鸣、灵济,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万金低低骂了一声,他倒是不在意那灵憬真人听不听得到,真要是撕破脸皮,大不了请出师尊,自家师尊道号【止戈】,这可是打出来的名声,是以武止戈。
轻舒一气,将先前那人忘却,他重新将目光看向下方的府邸,只见许玄的位置越发接近核心,【天辰圭】隐有波动传来。
远处五色毒光再次一盛,折毒见那灵憬真人离去,此时又靠上来。
万金脸色阴沉的要滴水,对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说来,要是门中任意一位别的真人,持【金鳞】在此,绝对无人敢上来。
‘都欺我道力浅,步入紫府的时间短,没什么积累.’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他此时缓缓抬手,将【金鳞】祭出,金光照射,遥遥一斩。
剑气在太虚中爆发,激射,若万军冲杀,金气涌动,斩下府邸上周天星辰,直冲那片五色毒光,将对方逼退。
“万金,你!”
“哦,你叫我?”
万金神色稍缓,遥遥调转金鳞剑尖,指向折毒,低低道:
“【天辰圭】,你也配来取?”
(本章完)
第255章 宙光流速
第255章 宙光流速
府中。
荡开灰气,许玄孤身前行,以恒光引路,沐浴在漫天星辉之中。
太虚中忽有动荡,先是暗红阴火覆盖周边,而后是金鳞剑气,斩落五色毒光,威势浩荡,就算不借助天陀的秘术也能感知到。
“打起来了?”
许玄眼神晦暗,对他来说,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越是混乱,便越有机会搅局。
‘不知真君是否留有手段。’
曜空的府邸被人发现恐怕是注定的事情,而按照昔日在赤明府中所见,这两柄灵剑内藏玄机,恐怕和恒光真君的去向生死有关。
许玄自然是不愿沾染上这等事情,但既然是祖上道统留下的事物,便不得不上心,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是想保下这两柄灵剑,就是不在自己手中,也莫让他人取走。
‘真君应当留有手段才是,不然,指望我个筑基去作甚?’
一旦两柄灵剑复苏,紫府定然坐不住,「丙火」擅炼器,这两柄灵剑是在真君授意下出炉,仅凭这一点,就定然不凡。
像这等金丹级数的存在,一举一动,已经是天地所向。
甲乙二木的真君随手就可造就紫府灵根,而恒光真君若是有炼器之意,即使本尊不出手,这意向都会变为成器的最大助力。
太虚中此时静止,脚下灰气停止动荡,让许玄回过神来,前方星光黯淡,自飘散的灰气中显出一座赭黄二色混合的宝楼。
此楼高约百尺,通体以某种赭黄灵木制成,许玄细细看去,性属戊土,整座宝楼都是以各色戊土灵物炼化为一体造就,甚至还有紫府气息散出。
楼门紧闭,上有赭羽宝雀道纹,旁立一青石古碑,上书为【瞻衡楼】。
石碑下方还有几行刻字,散着缕缕戊土之光,仍如新刻的一般。
“帝初登位,念奉玄之功,赐瞻玄楼一座,以引昆巍泰衡之气。”
“泰衡十二年,公子卫义来访,见真人,于此瞻仰奉玄之道,勘观道纪偏移,有山崩岳摧之象,真人以为凶兆,故闭楼。”
许玄看去,当即明白这宝楼来历,原是蜀帝所赐,蜀国国祚看来并不悠长,恐怕也就在三四百年左右,毕竟赤明、曜空两位紫府都是自建统存世到亡国。
他正沉思着,却听楼中一震,戊土之光明灭,一道似战鼓般的声音响起,又转瞬消散,这声音若有魔性,激得许玄血液倒流,法力错乱。
御风远离此楼,这状况才好些,那道战鼓般的声音也再未响起。
“这是?”
他以心声问及天陀,只觉恐怕是什么灵器,此时自行显威。
“是活物?”
天陀此时声音带着些疑惑,并不确定,只是低低道:
“蜀国建统亡国都未有记载,少有人知道这一脉帝族的手段,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那座瞻衡楼此时依旧散着赭黄混合的法光,戊土之气凝聚于楼底,隐有山根的虚影显化,同整座府邸融为一体。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有所感应,一缕赤火窜出,化作一道童的脸来,疑惑道:
“瞻衡楼?这不是蜀国帝家赐下的东西,可是少见的戊土灵器。”
许玄此时同瞻衡楼离得极远,看向温光,低低问道:
“此物是何来历?”
温光闻言,忙回道:“回禀掌门,此楼乃是以【望天戊华】,点化【甲椿大木】建造,以接引昆巍天中的泰衡之气,此气是帝君伴生,有塑造灵地的神妙。”
“当年我观也有座类似的楼观,唤作【卫泰】,按照当初真人的说法,要是时间足够,可借泰衡之气,将我观山门化为福地。”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这楼,只怕那声音再度响起,调转法剑,继续感应精粹的位置。
“蜀国,传了几代?”
他心念一动,先问起温光此事来,却见这火灵眼神有些疑惑,思索一番,低低道:
“国祚共有八百年,三代帝王,前两位皆是金丹,最后一位是紫府巅峰。”
温光所言和许玄猜测却不同,紫府八百寿数,若是以赤明,曜空两位真人的寿元来推算,蜀国的国祚当在五百之内。
“怎是八百年?赤明祖师可是自建统存活到亡国,是祖师寿元悠长,还是?”
许玄心中疑惑,若是赤明真人在参与立国战事时有些年岁,零零散散算下来,岂不是近千的寿数,这可是上古仙修的道行,而蜀国开国于中古。
“是【昆巍天】的神妙,却不好谈,和延寿有些区别。”
温光苦苦思索,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玄只好让其谈谈几位帝王,便听这火灵开口道:
“高祖坐于戊土果位,号【泰衡】帝君,立国后便退位子嗣,这位帝号是景,似乎是证了哪一道土德从位。”
“不是戊土?”
许玄心有疑惑,高祖既然是戊土一道的真君,其子去求同一道的从位岂不是最好?
却见温光摇了摇头,低低道:
“蜀景帝非是嫡长,而是庶出,当初登基,也是众修意料之外,他少时为自污藏拙,修的是其它四土之一。”
“景帝同【玄雷天枢仙道】的玄枢真君乃是生死之交,当初曾奉此道为一国司仙之长,只是后来两位都陨落了,太祖也未有回应。”
“于是太子匆匆登基,帝号,是望,修行戊土正统,至于后来之事,温光实在是记不得,还望掌门莫要再问。”
言毕,温光缄口,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于是许玄便不再问他这些旧事,一边前行,以便思索起个中关窍。
‘恐怕问题就出在景帝一朝,要是祂和玄枢真君都在,蜀国的江山自然稳固,且景帝神陨,太祖怎就不管此事?’
‘戊土果位藏在洞天中,如今似乎是无主的状态,看来那位帝君恐怕.’
许玄缓步向前进发,恒光忽地止住,剑鸣不断,许玄向前看去,依然是一片灰气,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恒光却不愿再上前,定于原地,铮铮而鸣。
“前方有何物?”
他见天陀未曾出声,心中疑惑。
“我也看不出来,先试探几分。”
许玄眼神稍皱,翻手积攒出一道雷光,摹刻为一银雷天鸟,借着催动一道本命精气,让这雷鸟眼神灵动起来,自行向着前方茫茫灰气飞去。
一入前方,银雷天鸟便迅速衰败,体内的法术构造磨损极快,以许玄的手段,这雷鸟应当能维持三天才是,而入了灰气,短短十来息就崩溃。
“这是,宙光流速不同?”
天陀的声音响起,前方灰气散去,遥遥显出一座星光道台,在台上,正放着一玉圭,上刻天星,此时流转不停。
(本章完)
请假一天,周末两天加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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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6章 往逝
第256章 往逝
道台上方。
青绿玉圭悬浮其上,阳雕九曜星纹,阴刻天河银汉,尖首平端,外照法光,为幽蓝之色,成浑圆状向外扩散,笼罩前方道路。
最外圈的幽蓝之光和天上星光混在一处,更兼灰气弥散,难以分别。
“宙光流速?”
许玄心生疑惑,随意自身上取了枚炼气灵丹,向着那玉圭掷去,碧色宝丹破空而去,进入前方法光范围内。
这枚【愈气丹】先是经过那一圈幽蓝法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药性迅速散发,破空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行了百步距离,落在地上,化为一捧灰泥。
许玄目光一沉,要想这枚愈气丹化为灰泥,恐怕需要百年时间,可一入这法光之中,便迅速流失药性,化为药渣。
恒光此时仍然剑指道台,感应到灵剑精粹就在后方位置,但那道玉圭的法光却彻底隔绝了道路,让人不得通过。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想今岁还有这等手段。”天陀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些感慨,“宙光妙道于周朝断绝,自此光阴长河趋于恒定,这玉圭.是宙光一道的灵器。”
“宙光.”
许玄心思一动,若按照温光所言,奉玄宫二代主人正是修行此道,也是在大周时行走天下。
他轻点法剑,赤火凝聚,温光显形,尚还有些疑惑,看向四周,见着那道台之上的玉圭,惊呼一声。
“天辰圭?”
这火灵眼神恍惚,盯着那道玉圭看了许久,喃喃自语。
“这是何物?”
许玄凝眸看向那道青绿玉圭,此时心中也疑惑的紧,这灵器太过诡异,甚至能催动光阴流逝。
“此物乃是奉玄旧器,是大人自太虚深处中寻回的,连带有一道陨金,后来炼为【辰河】。”
“天毒昔年横渡光阴长河,带来诸多沾染光阴之力的事物,其中正有这玉圭,是自然而成,若是以我等境界划分,当是紫府级别。”
“这灵器外为【往逝灵光】,内里光阴更快,但也错乱难辨,是宙光妙道的遗存。”
温光此时眼神认真,盯着那道台上的玉圭,低低道:
“此物昔年是置于宫中,并不外显,怎么到了曜空真人的手中.”
“照你所说,这真是灵器?涉及宙光,玄妙真就只是紫府级别?”
许玄心思急转,天辰圭法光范围的宙光流速比外界快,仅这一条他就能想出不少用法,譬如入内修行、种植灵物等等,这等神异的灵器,恐怕不是紫府等阶。
“掌门大人,这灵器局限极大,神妙不得揣测,且自大周亡后,再无变化光阴的手段,天辰圭的影响也只是一时,一旦自【往逝光】中走出,不管是修士,还是器物,都会恢复如常,记忆都不存更别论提高修为,长养灵资这类事,都是竹篮打水罢了。”
“竟会如此.”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惋惜之情,错乱光阴,几若是仙人手段,天辰圭不过紫府灵器,自然不可维持这变化,仅若是幻梦一场,对现世造不成分毫影响。
正思索着如何走过去,却见道路后方灰气翻滚,星光摇动,凌厉至极的杀机传来,刺的人肌肤生寒。
一具着银灰道袍的尸首出现在道路尽头,手执同恒光一般的八方古剑,其上星辉流转,剑气激射,古朴的道袍上尽是斑驳血迹。
“空了.”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眼前之人,却见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瞳此时看来,带着森然死气。
空了道人的尸身此时端举辰河,向前轻轻一挥,整座府邸的大阵复苏过来,顶上的周天星辰图此时震动不已,万千星辉似天瀑一般落下。
自这具尸身中渐渐泛起重重星光,交织为一片幽暗天河,整座紫府大阵加持于其身,一艘青木灵槎在天河之中飘荡,万千星纹以这灵槎为根基,蔓延而出,将整片天地缓缓封锁。
“这不是仙基而是”
许玄感受着那浩瀚的压力,不是源于紫府大阵,而是源于空了的尸身,恐怖的神通光彩渐渐自对方法躯中闪出。
空了目光始终盯在恒光之上,这便是他自始至终未曾动手的原因,那对无光的眼眸死死盯着许玄手中法剑,脸上流露出一点疑惑。
温光此时已经缩回法剑之中,只在装死,动都不敢动,许玄缓缓后退,很快便被逼到那片幽蓝法光的界限。
“空了怎会有紫府的神妙在身?他分明是筑基修为.”
“按照你昔日所见,他入过那画卷,顷刻突破紫府,领了曜空的位置,如今虽然身死,恐怕还残留着几分神妙。”许玄目光沉凝,空了这具尸身显然不可同真正的紫府真人相提并论,极为残缺,甚至那神通也只是空有其形。
只是这种微妙的平衡很快便被打破,自府邸外传来一声金铁相击的轰鸣声,空了道人缓缓抬首,身旁的那片幽暗天河开始转动,整座曜空府的紫府阵法开始显威。
来不及多想,漫天星光压来,许玄的法躯乃至仙基都有崩碎的迹象,空了此时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来,辰河却是一点点抬起,指了过来。
“走!”
天陀暴喝一声,许玄退无可退,只得步入身后天辰圭的法光之中,相比寿数,还是性命重要些,更何况按照温光所说,走出即可复原。
入内,幽蓝法光漫卷而下,许玄并无任何异常感受,看向外界,空了催动的漫天星光都止在天辰圭的范围外,未曾进入,甚至外界的所有事物在他看来都如静止一般。
“这是要逼我进来”
许玄心思一凝,此时低低唤道:
“天陀?”
这老妖毫无回应,许玄神色一沉,若是这灵器对紫府无用,那天陀当下恐怕和自己不在同一轮宙光之下。
至于温光,许玄端举法剑,却见剑身金日赤云玄刻上,多出一道童的身影来,骑着云鹿,手捧铜炉,面容同温光一般,再无声息。
“只好看我的了.”
许玄缓步前行,原本是数百步的路程此时远到极点,不见尽头,所幸此地灵气依然充裕,可供给自身。
这局势让他想起昔年步入地府的景象,一片死寂,入目仅有灰气,他遥遥看向远方,手持恒光,隐有感应。
驾雷前行,不知多久,他已然忘却时光变化,直到力竭,忽地生出一阵恍惚之感。
幽蓝的【往逝光】变化一瞬,他只觉法躯瞬间有衰老的征兆,但气海中法力积蓄却转瞬到了巅峰,识海中忽地多出一重记忆,正是在这法光中修行、御风,持续不知多少年岁,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这真是我的记忆?’
这种恍惚未曾维持多久,他便见到前方的星光道台,其上那方玉圭安稳置着,他轻呼一气,强提气血,向着道台走去。
他此时借着剑身看了看容颜,已是满头华发,寿数恐怕已经只剩下十来年时光,所幸道台就在前方,他即将走出这片法光范围。
行至星光道台之前,天辰圭唾手可得,此时他只觉蓦然生出一股贪欲来,气海中清气一转,将这股贪念化解。
上方牵着他的那根金线此时摇动不已,那股贪念若潮水一般涌动,刺激着他,让他动手将这道玉圭收走,只是被清气阻挡,影响不到他的心智。
恒光此时有所感应,赤火腾腾,破开星光,天辰圭就立于其上,转瞬就可取走,许玄此时表现出几分挣扎之色,心念一转,恒光自然地破开道台周围的禁制。
他以法力将这面玉圭摄来,落入手中,幽蓝的往逝光此时一寂,他的肉身迅速恢复,关于先前在法光中经历的一切都消散不见,法力也是迅速回复至寻常。
甚至有关这些的记忆也彻底消散,回首看去,只见空了道人已经不见身影,以恒光感应,也不见辰河。
天辰圭此时收敛光华,黯淡下来,再无半点神异,许玄端举此圭,只觉入手温凉,圭下雕着一行古字,为:
“背礼之器,锁于奉玄。”
灰气在道台后方悉数消散,露出白玉道阶,两旁是幽玄的星光,争相辉映,许玄默默感应,只觉灵剑的精粹就在道路尽头。
上方悬下的那根金线此时又有动作,向后扯动,隐隐影响心神,让许玄不要前行,心中生惧,往后退去。
‘得了天辰圭,便不愿让我再去涉险了.’
许玄心思电转,当即明白那位万金真人的意思,对方恐怕看重的就是这一件灵器,需要最先保证得手,至于其余的东西,待到这座府邸尽数开启,以神通去争便是。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赤火指向道路尽头,温光此时自法剑之上窜出,目光疑惑,似乎全然不知先前的事情,只是看向前方道路尽头,惊呼一声:
“恒光的灵粹在此地!掌门大人,当去取回才是。”
“取回.”
许玄看向手中法剑,目光着重停在温光那张脸上,缓缓回道:
“是当取回。”
太虚中一股赤焰腾起,沿着他上方悬着的金线烧去,原本坚韧的兑金灵器转瞬变为飞灰,许玄只觉手中法剑似乎活过来一般,催促着他前去,将灵粹取回。
许玄轻呼一气,向前行走,太虚之中,逐渐生出重重明光,丙火腾腾,将漫天金风、五色毒光扫荡一空。
(本章完)
第257章 恒明光仪
第257章 恒明光仪
太虚。
赤焰腾腾,光明四涌,金衣道人此时面色不善,手中【金鳞】受了刺激,此时剑气喷薄,金气腾空,化为太白经天之象。
“【恒光】,这剑倒是起的个好名字。”
万金默默推算,此时周边闻讯赶来的真人退去不少,除了几位有金丹背景的,或是不要命的散修,见着这般异象,大都不愿来掺和了。
此景正是丙火尊位的灵兆,为【恒明光仪】,丹雀流火,赤云金日,若有天火自太阳中诞生,便是那道【恒明尊光玄焰】。
灵兆乃是真君显世,伴生而成的神异,当下无玄焰诞生,并不完整,万金才算放心不少,只觉是那柄【恒光】将要复苏,牵动了曜空府中的真君遗留,而非那位恒光真君重返世间。
‘这法剑借了真君的尊名,冥冥中分润了几分神妙在,如今接近复苏,催生出这【恒明玄仪】的灵兆也算正常。’
万金心思一转,看向手中【金鳞】,轻舒一气。
【金鳞】此时未经他催动,也已全面复苏,这柄灵剑合庚金两道神通,为【金受砺】和【砥天锋】,更是得过太真动用,若论品阶,世间一等。
此时这灵剑受了【恒光】刺激,勾连上宗中的洞天,竟也催生出一庚金灵兆来,为【太白经天】,便见太白星明,金气经天,白虹贯日。
庚金、丙火的两道灵兆纠缠不休,涉及到金丹级数的异象,就是万金此时也难揣测。
‘丙火的【惑焰】从位倒是亲近我太真之道,灵兆是【荧惑守心】,一旦遇上【太白经天】,便会生出九道【天乱兵武光】,可惜【恒光】尊位同我道没什么交集,无好无坏。’
万金此时有些感慨,金丹少有显世,即使出手,也都尽力遮掩异样,哪里有灵兆相遇的迹象,不过眼下情况已算最好,若是【冶父】从位的【因天冶铸】,遇上庚金,瞬间便要杀作一处,波及甚广。
他收敛心神,自己的【贞心金线】避退丙火,此时神妙去了大半,再难勾连。
‘天辰圭已经让他取到,只是,折毒,难道还存着心思?’
万金神色稍冷,他是紫府初期,敬的却不是对方修为,只是看在天毒山的面上,更兼要借良希兰、吴何用的手,开启府邸,便忍让了折毒几分。
先前他拔出【金鳞】,斩了对方一剑,此时远处的五色毒光黯淡不少,想来这只臭虫已经知道厉害,不敢再来。
‘最好识相些不然’
万金心思一转,若非天毒山和宋氏留着折毒还有些用处,他早就施展手段,请出宗中底蕴,将此僚斩杀。
纵然对方有【五毒道身】和几分天毒神妙在,可视为紫府后期,但他万金的师父可是货真价实的紫府巅峰,这次取圭更是得了祖师授意,谁人敢阻?也就折毒是个蠢笨的,看不清局势才上来。
‘等到天毒山那边完事,必先斩了这毒虫。’
万金此时心中也有些不忿,近来几年,都是这折毒三番五次地生事,仗着自己那层关系,肆无忌惮。
他将目光望向府中,见许玄正缓步向着这座府邸核心之处走去,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来,现在【贞心金线】动用不得,他修的【金受砺】更无影响心智的神妙,也只能看着。
‘莫要生出什么乱来。’
万金轻呼一气,看向另外一处,空了道人此时已经重归沉寂,先前这具尸首有动,乃是他以灵器催动所致,只是为让许玄入那天辰圭中,这件灵器也就仅有大赤、空剑的传人才能取走。
如今失去神通催动,空了道人的尸首又复归沉寂,僵硬地在灰气之中踱步,受着一股执念催动。
至于吴何用,此人不见踪影,看来是叫折毒藏匿起来,让万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隐忧,折毒是天毒山出身,巫术造诣颇高,更兼一手蛊虫,手段诡秘,却是胜过他许多。
万金倒是不怕对方真将那天辰圭夺去,就算落到折毒手中又如何,还是要归还给自家,就是怕有天毒真君的手段遗留,还是莫让折毒接触到这灵器为妙。
太虚之中,【恒明光仪】的灵兆此时越发炽盛,同【太白经天】纠缠难分,万金注视着那轮虚幻的金阳,只要未诞灵火,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
驾雷前行。
许玄看着天上星图,这是他辨别自身方位的唯一方法,按照星轨,此时他正自南方炎天,鬼柳二宿,往北斗而去。
恒光的异样让他坚定了心中某些猜测,或许两柄法剑,正藏着真君的手段,分开多年,一旦复苏,就会显化。
他只觉自己同那位有些跨越光阴的默契,渐渐止住心中不安。“外界有灵兆相冲,我看看,是【恒明光仪】和【太白经天】,两道没什么纠葛。”
天陀的声音响起,自从许玄收起天辰圭,这老妖重又恢复如常,此时借助对方秘术,许玄也能窥见几分太虚中的神妙。
“丹雀流火,赤云金阳,这是【丹雀袍】上的景象,灵兆又为何?”
“此为【恒光】尊位显世,所生神异,称为灵兆,【恒明尊光玄焰】便是自其中的【上明天阳】中诞生的,如今未有这灵火,看来那位状况”
天陀的声音稍稍压低,缓缓说道:
“祂不知留下什么后手,毕竟是重立奉玄,扶持蜀高祖登上戊土果位的人物,虽不是丙火果位,但恐怕还有手段。”
“奉玄宫是玄炁剑仙创立,恒光真君又修有剑意,这中间.可是有不少玄妙。”
许玄听得心沉,此时轻叹一气,继续驾雷向前奔去,低低道:
“这次,恐怕是将【恒光】和【辰河】复原的唯一机会,若是错过,两道灵粹恐怕就落到别家紫府手中。”
“只是,一旦复原,两柄灵剑岂是我能保住的?”
天陀沉思少时,他自然也明白事情轻重缓急,只低低道:
“真君既然分了灵剑,自然对今日之事也有预料,当有手段在,且先查看一番,不如问问那火灵?”
许玄心念一转,只觉灵剑精粹已经相距不远,便放缓飞遁速度,唤出温光,低低道:
“当年,为何要将这两柄法剑的灵粹分出,祖师,可有讲过?”
他目光幽幽,看向温光,心中生出几分疑虑来,这火灵恐怕还藏着不少事情,却未说出,如分明对奉玄宫历代的事迹都有了解,先前在门中却未讲过。
温光此时面上有些尴尬之色,只低低道:
“我在望帝登基时便沉睡过去,彼时恒光、辰河还是大蜀剑器前三甲,都是紫府灵剑,哪里分过,掌门问我,却是不知。”
许玄神色稍沉,揣测起温光这言语的真假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虑,这火灵怎么看都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
若按温光说法,他本是煅正炼器一脉的副掌,生前还仅是愿力金刚的修为,但却自蜀亡一直存活至今,而且气息若初生朝阳,五行之精虽然大都寿命悠长,却无这般惊人的。
蜀国是在夏亡后所建,距离大齐建国都有千年之久,更别论如今是离宋开国已过去五百多年,这般算下来,温光的寿数几乎堪比玄龟、椿木这等存在。
这火精能以筑基之身,炼出【五行山】来,也足够骇人,按照温光所说,这法器是仿照奉玄宫法宝制成,就是空有其形,也不该是筑基能炼成的。
诸多疑点叠加起来,更兼温光似乎是太真宗特意留下的,许玄不免心中升起疑虑来,渐渐放缓步伐,问及天陀。
“这火灵,到底有无问题?”
“看不出来,不过,我能确定一点。”这老妖沉默一瞬,缓缓开口。“他说自己是丙火之精,以真火玄妙点化,我看,不是这一回事。”
“忌木、蕴土、藏金、真火和化水,都有生化精怪的神妙,但真火和化水历经变化,性质有变,若是想以真火点化其余四火的灵性,当会有真火之气残留。”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入许玄的心中。
“他是最为纯净的丙火之灵,诞生过程,应当类似【恒明尊光玄焰】,天生地养,绝不是法术点化。”
“要么是他记忆有缺,真的分辨不清自己出身,要么是”
天陀的声音冷厉几分,带着些许寒意。
“他在骗你。”
许玄缓缓低头,看向藏身法剑之上的温光,这火灵此时满脸堆笑,显得蠢笨。
(本章完)
第258章 奉玄
第258章 奉玄
星辉明亮。
行至白玉道阶尽头,层层星辉照耀下为一间青色宝堂,并不高巍,仅有一室,周边白气缥缈,化为鲸鲵、鹏鸟诸形。
十二重檐角刺破重重白气,下悬层层剑铃,摇动不止,齐声清鸣,纯白灵露自剑铃上凝结滴落,砸在下方的玄黑地砖上,泛起金色涟漪。
由玄光凝结的匾额上显出两个古字,剑气森然,为【奉玄】。
许玄止步于此,目光直入堂内,此堂形制有些类似门中的祖师堂,只是上书为【奉玄】,而非【空剑】,让他心中不免有些猜测。
温光此时仅在恒光上露出首来,看见此堂,身上灵火炽盛许多,惊呼道:
“是上宗之物,怎到空剑的府邸中来了?”
许玄此时已经想过许多,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温光,太真宗当初得了赤明府,以金丹势力的底蕴,绝对能发现温光,可却置之不理,顺水推舟送到自己手上。
‘恐怕归还府邸只是个幌子,让温光归于山门才是万金真人的本意。’
许玄心思电转,推测起个中关窍来,此时止住震颤不已的恒光,凝眸看向堂前【奉玄】二字,缓步踏入其中。
在那玄光之中,竟有一缕玄青之气流动不息,同太清道境中的灵气似乎同出一源,却又有不同。
“玄炁灵物,自中古便不见,这地方竟然有一缕。”
天陀感慨的声音传来,许玄心念一动,果然是玄炁之物,他尝试以法力摄取,但这些玄青之气瞬间便散去,不理会他。
“掌门大人,此为【洞玄道蕴】,为三炁并脉,可用恒光法剑接引。”
温光此时出声,看出这玄青之气的来历,许玄拔剑,指向飘动不息的玄青之气,这灵气便顺着恒光涌入他体内。
这一缕玄青之气转瞬落入许玄气海之中,自太阴道台登天而去,融入团团清气,转瞬分化,变为三道灵气,分为深紫、羽白和金红。
血色海之中,一殷红华服的男子缓步踏出,天陀面色凝重,催动法术,将天上的三道灵气悉数接引落下。
“【东来紫气】、【飞光真气】和【嘉禄宝气】,玄炁三化所成。”
“什么品级?”
“紫府灵粹级别,可惜,留不下那【洞玄道蕴】,不过分出的这三道灵气也颇为不凡,来历极古,不谈功用,拿去推敲印证道脉,也是极为珍贵的灵物。”
许玄心思一转,当即明白这三道灵气来历,玄炁三化,当是紫、真、禄三炁,如今仅这一缕道蕴就化作三道灵资。
他不由想起太清道境中的喷薄不息的玄青之气,道境中的玄炁分明比这【洞玄道蕴】更为珍贵,只是不可摄取,若是能动用
许玄只觉心头一颤,若是道境中的玄青之气都能为他所用,那他几乎能将紫真禄三道的灵物随意动用,家底堪比几座洞天。
只是这念头也只是兴起一瞬,转而便消失,道境的修复还遥遥无期,许玄估计要达到这等地步,所需清气怕是海量。
他缓步前行,此地果然是类似祖师堂的地界,堂内白气飘忽,香火弥散,内里并无别物,仅有一青木宝台,上悬着三幅道图,前方香台上插着三根金香。
居中的道图上画为苍茫太虚,无穷无尽的天魔彩光自裂痕中涌出,一团玄青云气居于正中,上悬一青色长剑。
金煌长羽的天鹏居于道图左上,展翅遮蔽苍茫无际的太虚,身旁重重金明之光凝聚为一轮天日,太阳之性弥散,和金乌完全不同,更为原始古老。
玄黑身躯的鲸鲵在右上缓缓游动,冥黑玄光若波涛一般散开,太阴月华凝聚为一轮月相,寒水肆流,将无数天魔裂隙封锁。
日月共悬,阴阳相济,其中有一道玄青之光划分,这灵光自行涌出,成一翩然飞舞的灵蝶之形,自道图上飞下,停于许玄前方,一股逍遥无拘的气机散发。
此时他的剑意被激发,劫罚之气四散,银白雷光奔走不停,那道玄青灵蝶微微颤动,转瞬消散不见,而居中的那副道图也渐渐隐没,仅余一团空白。
“果然,奉玄剑脉,并不认我,这位玄炁显化的剑道和雷宫完全是两个极端。”
许玄以心声低低说道,【奉玄】是物我两忘,无拘无束,求天然真性,颇有古代真人的气魄,而【劫法】首重纲纪,肃正群仙,两道完全不同。
天陀此时却未关注这些,而是思及先前那阴阳二象,沉声道:
“道图上是鲲鹏之相,奉玄第一代宫主,恐怕是兼合阴阳,难怪能匡正道纪祂是玄炁九显之一,论跟脚,乃是和伏皇一等的人物。”
“鲲鹏?”
“此仙灵上承玄炁,伴着这位奉玄剑仙,天然有阴阳二相,若论等阶,同真龙、金乌一个级数。”
天陀声音中含着些许感叹,只低低道:
“祖炁不显,这等生灵自中古便绝迹,似乎是行往天外。”
许玄沉下心神,看向左方的道图,其上自始至终都是空空,并无任何痕迹留下。
“这当是二代宫主,怎无一点痕迹留下?”
“祂修行宇清宙光大道,已经陨落,影响甚大,恐怕连画像、文字都难留世间。”
许玄将目光转向右位道图,赤色云海之上,一轮金阳升起,携着万千流火,丹雀静立,停于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肩上,他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可那股剑意许玄却十分熟悉,正是恒光真君。
“真君.”温光的身形自法剑之中显化而出,声音发颤,身上灵火黯淡不少。
许玄此时轻叹一气,按照门中最高的礼节,向这位真君行礼,若是论传承,自家看来并不为前两代奉玄宫认可,真正能追溯而上的,还是这位恒光真君。
一旁的温光自法剑之中跳下,随着许玄一道行礼膜拜,神情哀恸。
道图之上,那轮金阳此时缓缓腾起,化作一道金光跃出,磅礴的热力散发,许玄只觉面前升起一轮太阳。
那道金光转瞬收敛,化作一方金色的浑圆宝珠,极为通透,内里似有万道金光冲激,恒光剑鸣不止,若非许玄控着,当即就要飞向这宝珠。
“恒光剑的精粹。”
一旁的温光更是失色,沉声道:
“【上阳珠】,果然在此处,此物是【大日仙府】所出,得太阳聚光成火之性,若是复归,恒光当能恢复到紫府品阶。”
许玄正在犹疑,看向那幅道图,不知是否该让恒光复原。
堂外忽有动静,让许玄稍稍皱眉,【辰河】的气息在此时显现,让他心生不安,这代表空了道人正在周围!
对方已经是具尸体,灵智全无,仅凭本能行事,更兼能控制此地大阵,身上有几分紫府神妙残留,不是筑基能应对的。
堂外,一道五色毒光正迅速逼近,吴何用神色冷厉,手持一道骨符,飞遁极快,周身不断有五色毒光生灭,将上方打落的星光消解。
他身后正跟着一人,银白道袍,长脸深目,眼中毫无生气,手执辰河,正是空了。
临近这座宝堂,空了缓缓止步,脸上显出崇敬之色,而后似乎察觉什么,催动阵法,星光重重,将内里藏匿的人逼出。
许玄此时已将【上阳珠】收回,还未来的及同法剑融汇,便被紫府大阵扫出,落到堂外。
吴何用立身前方,那枚骨符此时燃烧大半,他神情阴厉,看向许玄,低低道:
“天辰圭,可是在你手中?”
“是又如何?”
许玄站定,神色稍沉,吴何用将空了道人引来,置他于险境,难道以为这就可逼迫自己交出灵器?
空了道人此时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对这座宝堂颇为敬重,犹疑着不愿动手,给二人几分喘息的机会。
吴何用眼神阴冷,看向许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活命,天辰圭与你并无用处,交予我,你我再无纠葛,若是不交,那今日便不死不休。”
许玄看向不远处的空了,转而又看向吴何用,对方有紫府遁符护身,如今借着空了道人的势逼迫自己,算计的倒是多。
“空了已经失去灵智,不要指望他认得你,我有紫府手段护身,一旦空了出手,先死的必定是你,届时我再去取圭,也不迟。”
吴何用披上那身虫甲,气息稳步攀升,他虽然斗法弱于对方,几次生还都是借着折毒的手段,可现在空了道人逼近,他反而占据不少优势。
“你错了,今天,你必陨落于此。”
许玄轻声说道,翻手祭出一枚散着万道金光的灵珠,【上阳珠】,他挥动恒光,点向这枚宝珠,浩瀚如海的太阳和丙火之性涌入,剑身上的金日瞬间明亮。
【恒光】气息不断攀升,突破筑基,直至紫府。
丙火冲天,光明无限,将漫天星辰之光一扫而空,森然剑意透过这柄灵剑散发而出,暂时抵挡住镇压来的紫府大阵。
天地封锁,吴何用瞳孔一张,颤声道:
“紫府灵剑,折毒,你误我——”
他当即催动手中残余的骨符,就要向外飞遁,让一位修成剑意的筑基,手持一柄紫府灵剑,他只是想想都觉魂飞魄散,根本生不出争斗之心。
许玄握剑,轻呼一气,此时并不施展自己的剑招,反而回忆起真君的那道天炳剑意,尽力模仿,以剑带人。
一轮金色剑光斩出,携着重重银白电光,若怒龙一般,将吴何用的法躯斩开,赤火腾起,将此人的性命瞬间焚尽。
“折毒!”
仅余一声凄厉的呼喊,响彻此地。
堂外,空了缓缓转头,看向许玄,眼神之中,似乎清明几分。
(本章完)
第259章 曜空
第259章 曜空
堂前。
恒光此时已然完全复苏,历经岁月,这柄古代灵剑终于一现锋芒,漫天金赤之火燃烧,冲破星图,许玄默默感知,只觉这柄灵剑起码是紫府中品,还是历经磨损所致,若是完整,当是上品等阶。
他看向前方的空了道人,目光停在对方手中的辰河上,现在手中有紫府灵剑,但也仅能自保,若是让他将空了斩杀,取回辰河,那就要面对整座紫府大阵,不是筑基能抵挡的。
空了目光幽幽,似乎恢复一点神智,手中辰河剑鸣不止,同恒光有所呼应,自许玄后方的堂中,迅速飞遁出一道星光,落于辰河之上。
“辰河的精粹。”
许玄握紧手中灵剑,若是辰河也复苏,空了执剑杀来,情况就极为不妙。
“是【宙相金】,乃是真君追索奉玄古迹,自大周一处旧宫中寻来,天辰圭也是这来历,相传都是天毒跨界带来。”
温光自灵剑上显化而出,身形更为凝实,得了这柄灵剑滋养,他的境界瞬间提高到筑基后期,身上灵火更加凝练。
许玄凝神看向空了,见辰河剑上星光流转,显得虚幻不定,这柄古剑的气势反而逐渐跌落,直到最后,全无波动,好似不存在一般。
漫天星光涌动,三垣二十八宿显化,一方星图自天而降下,【灵宪天星图】,这件灵器此时舒展开来,配合整座府邸的紫府大阵,彻底隔离太虚。
即便是天陀,此时也观测不到外界情况,重重星光变化,按天轨行进,空了道人立身星光之下,身上血迹伤痕渐渐褪去。
他眼神清明不少,那张苍老的脸转来,看向许玄,缓缓开口。
“你是.温扶风的弟子?”
“正是,晚辈许玄。”
许玄朗声回道,心中惊疑,不知此时到底是不是空了在和自己说话。
“上来一谈。”
空了声音低沉,周身那条幽暗天河再度显化,一端连入上方星图,星光掺杂在天河之中,一方青木灵槎显化,灰气迷蒙。
‘这是【泛星槎】,看来就是空剑的正统了’
许玄轻呼一气,此时驾雷落入那方灵槎之上,空了面无表情,将辰河祭出,化作一道星光,牵引这方灵槎,向着天上星图而去。
“前辈,这是要做何?”
许玄面色一沉,低低问道。
“带你去看看,昔年真君是如何去往天外的。”
空了声音滞涩,好似树皮刮擦,落在许玄耳中却似雷鸣一般,此时看向上方,见天星转动,丙火冲激,二人的身形转瞬便进入这卷星图之中。
星槎泛于天河之上,四周是闪烁的诸星,许玄心有所感,如今是在【灵宪天星图】内,而非真正的星空。
向上看去,遥遥可见北斗诸星,七现二隐,南天忽有赤色星辰奔行而来,光明无限,携着万道金赤之火,直入北斗,落于摇光的右弼之中,转瞬不见。
“此为【恒仪犯斗】,恒光尊位上应之星,为【恒仪】,古代太阳有三辅星,分应丙、离、真三道,【恒仪】便是其中之一。”
“此星在时,世间日长夜短,天光落地成火,无需燃薪,便生无穷光明。”
空了的神色有些感慨,语气悠悠,看向上方的北斗诸星。
“你修行雷道,北斗前四颗星辰为「神雷」,后四颗为「震雷」,应当知晓?”
“晚辈明白。”
许玄此时心中渐渐生出些猜测来,却不敢轻言,就是天陀此时也闭口,至于温光,自此入了星图,这火灵便再无声息,不知为何。
“北斗七现二隐,雷宫在时,左辅右弼,可是对应社雷金位,以司神震。”
空了眼中渐有幽蓝星光涌出,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许玄的气海渐渐透明,银白劫池缓缓转动,雷光藏伏其中。
“你可知,【恒仪】借之离去的右弼星,古称为何?”
空了声音低低,许玄却是心中一沉,看向上方北斗诸星,低低道:
“【天蓬】。”
到这一刻,他不由生出悚然之感,却见面前的空了道人此时法躯迅速消解,化为一团星光,披着那银灰道袍,气息不断攀升,远远超过筑基等阶。
辰河发出悠长的剑鸣之声,四周有诸曜、星轨、天河等象显化,那团星光凝聚成的人形缓缓开口:
“猜到我是谁了?”
许玄此时郑重行礼,神色肃穆,沉声道:
“见过曜空真人。”
“不必多礼。”
那团星光在银袍中涌动不息,曜空的本音显出,是清亮的青年声音。
“可惜,等了这些年,正确的时间,却来了错误的人。”
星光涌动不息,许玄此时同面前这位真人对坐,他似乎看到诸多虚幻的光阴变化之景,在身旁流逝。
“你为何不是【奉玄】?”许玄沉默少时,却只低低回道:
“若真是【奉玄】剑道所出,此时弟子怕是已经亡于他人之手。”
曜空此时叹了一气,周边光阴变化的景象停滞,招来辰河,轻抚剑身。
“这些年的事情,辰河已经告知我,至于你,有自己的缘法,也是好事。”
言毕,曜空招手,将恒光取来,同辰河并列。
“这两柄灵剑,我要取走,送入北斗,交予真君,暂不能予你。”
许玄心中却没什么惋惜,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若真要他来处理这两柄灵剑,无疑于小儿持金过闹市,以筑基的修为根本留不住。
“敢问真人,真君如今”
许玄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曜空摇头,沉声道:
“恒光确实是无人在位,但真君仍在,当年祂虽号称诛魔身陨,但个中谋划,不是这般简单。”
“大人以【恒仪犯斗】为代价,舍弃金位,沿着天蓬仙君留下的道路,遁入界外,这两柄灵剑,按照昔日的推算,本应是位奉玄剑脉的人来送回。”
“如今却是你来。”
曜空声音感慨,此时缓缓说道:
“纵然和推算不对,但你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
许玄默默听着,此时心中有无穷多的疑问,都欲问向这位昔年大蜀的真人,这中间隔了多久时光了?到底有何种谋划?
“我是曜空初成神通时留下的残影,借着宙光的神妙,保留至今,以待后事,昔年赤明府落,我隐有感应,只觉我这处府邸也藏不了多久,如今果然被人开启。”
“敢问真人,您和赤明祖师,如今可还.”
许玄有些不知如何措辞,却见星光汇聚成的人形只是挥了挥手,叹道:
“早死了,不用惦记。”
曜空轻笑几声,似是在自嘲,低低道:
“我本想告知你多一些事情,尤其是大蜀的旧事,可是你我如今都太弱,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后果就不是筑基能担得起的。”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不涉及大蜀,我都可谈一谈,时间可.不多了。”
许玄此时神色一沉,只道:
“弟子当初修行雷法,可是和【恒明犯斗】有牵连?”
“有一部分,毕竟二星交汇,又是撞上了天蓬仙君赐名的星辰,冥冥中说不定有些缘由,但却不是主因,我看,你不如多去北海看看.”
曜空声音压低几分,似乎有些忌惮,许玄却是心念一转,立即想到诸多人物来,包括震雷的两位真君,尤其是尊位的上洊真君,和自己体内的仙箓似乎有些牵连。
许玄看向前方,却见曜空的身影越发虚幻,身旁静静悬着两柄灵剑,他明白时间不多了,便抓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真君,为何要弃了金位,前往宙光长河之中?”
他眼神坚定,看向前方的星光人形,曜空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去寻人。”
“不知是哪位?”
“奉玄宫,第一代宫主,玄炁九显之一,那位剑仙。”
许玄心中一沉,却见曜空真人起身,星光凝成的法躯越发虚幻,两柄灵剑环绕周身,此时声音感慨,低低道:
“你很不错,若在昔年,也无愧掌门之位,师兄若见此,必会心喜。”
“天辰圭本来就是留给别人的,你大可拿出,多为自己道途谋些利,成就紫府最为重要,其他都是一场空。”
“诸家仙道,太真、扶尘,都不可信,至于太平山,吕家可来往,庆氏却要防备。”
“温光来历不凡,是昔年真君出手点化,他身上虽有太真的手段,可你不必忧心,放心用着就是。”
“早成紫府,才算拨云见日。”
曜空的身形缓缓消散,化为一团纯粹的星光,携着两柄灵剑奔天而去,指向北斗。
“空剑,大赤,本为一家,且谨记着。”
北斗右弼星明,两柄灵剑遁入茫茫太虚,转瞬不见,许玄自这漫天星光中跌落下来,【灵宪天星图】抖动,他重归府邸,却见空了道人的尸首已然不见。
这座府邸的紫府大阵开始崩解,茫茫金风自太虚中卷起,将许玄托举而起,一位脸上含笑的金衣青年此时正等着他。
金风涌动不息,许玄默默感知,清气仍忽悠着自己心神,只暗暗骂道。
‘晦气。’
(本章完)
第260章 归来
第260章 归来
太虚。
金风滚滚,万金静立,【金鳞】悬于他身旁,剑气四散,金白之气喷薄,定住下方的【灵宪天星图】,宣告了这座府邸的归属。
“见过真人。”
许玄沉声行礼,目光掠过那柄【金鳞】,只觉此剑之威,不差恒光、辰河分毫。
“两柄灵剑可在?”
万金缓缓开口,语气平淡,许玄面色沉凝,对方果然不会放过这两柄灵剑,若是在自己手中,定然是留不下的。
“回禀真人,被那星图卷入,灵剑自行遁走,我亦不知去向。”
许玄默默听着,借着天陀的秘术,他看到一根金线垂落,此时勾连上自己的灵台,他未作挣扎,任由对方窥探,有清气护佑,倒是不怕他看出什么。
天陀此时催动秘术,营造出几道灵剑自行飞遁的景象,让万金的脸色不甚好看,只叹了一气,低低道:
“师父所言果然没错,两柄灵剑,不是我能取的,【天辰圭】,可在你身上?”
许玄此时将那面玉圭取出,上面的【往逝光】已然收敛,落入万金的手中。
‘迟早有一日,要把你身旁这灵剑夺来’
许玄仗着清气护佑,此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纵然知道这灵器自己保不下,可真正交出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痛。
‘这可是宙光一道的灵器,极为罕见,恐怕价值还要超过上品灵器。’
万金面带微笑地将这面玉圭收起,太虚另一端,五色毒光冲激不断,似乎要攻来,却见这位真人神色如常,只是取出一道金旨来,缓缓打开。
旨上仅书着两个墨字,为【止戈】,携着重重金风,卷起那柄刻着钩蛇的灵剑斩出,便听得太虚中传来一阵凄厉的虫鸣,远方的五色毒光再也不见。
“打退只毒虫,这下清净不少。”
万金脸上笑意有些止不住了,得到师父授意,斩退折毒,取回天辰圭,也算是功劳一件。
他此时心情极好,看向一旁的许玄,缓道:
“今日还好是我太真一脉在此,若是扶尘宗的人,你怕是要遭罪了。”
“这灵圭我也不算白拿你的,自有赏赐在。”
万金轻轻招收,便自下方府邸中飞来枚灵丹,上有周天星纹,幽蓝之光明灭不定,落入许玄手中。
“此为【奔辰天星丹】,是昔年空剑独产,可接引星光,成就法力,社雷的天蓬星近来有回应,你正好服用,步入后期。”
许玄接过这灵丹,确实是紫府级别的无疑,感觉却有些别扭,这位万金真人还真是脸皮厚,拿起别家东西来做人情。
万金思索少时,再次招手,将一具残尸招来,正是吴何用的尸首,大半都叫丙火焚去,仅余一首级,仍不瞑目。
这位真人屈指一点,将那幅虫甲剥离出来,滚滚金风涌动,神通运转,让原本狰狞邪异的甲衣换了一番模样,由青黑变为殷赤之色,更显威严。
“折毒的【五毒甲】就交予你了,我用神通炼过,打上了我太真的印记,他不敢来取,这甲衣不凡,你安心用这就是。”
许玄接过这甲衣,心中却是有些无言,都打上你太真的印记,怎么安心去用?
吴何用的首级此时落在一旁,怔怔看来,许玄催动法力,让其阖上双目,这时他只觉气海中清气一转,残缺已久的篆文终于成型,为【五毒齐身】。
他心中一震,面色却如常,接过这虫甲,沉声道:
“谢过真人。”
‘能不能取出些自家东西来?’
许玄暗自腹诽,这位万金真人还真是节俭,就地捡些东西就把自己打发了。
“这人还真是物尽其用,让你服【奔辰天星丹】,能看看天蓬星状况,把【五毒甲】给你,又吸引了几分折毒的目光。”天陀此时也是感叹,让许玄越发觉得眼前真人手中那柄金鳞晃眼。
“曜空府如今已经归我太真,空剑门的门主,我宗已经定下,还需要你帮着看顾几分。”
万金此时凝神看向许玄,声音低低。
“真人请讲。”
许玄一边应着,一边思索起局势来,若是韦言当了门中,今后应当如何对待,可自万金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却出乎他的意料。
“空剑掌门,由启温担任,如今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启温.”
许玄立刻明白万金的意思,难怪当初启温已是废人,却能在良希兰手中活下来,相必就是太真宗保下的。
‘回来也不是好事”
启温修行的正是【泛星槎】,是空剑正统,虽然被废,但以仙宗的手段,想让其恢复,十分简单。
“你放心,你的弟子也快回来了,没有性命之忧。”
万金依旧含笑说道,许玄只低低回道:
“谢过真人。”
他心中渐渐生出冷意来,扶尘或许是要他的命,可太真宗还不是极尽利用之事,这些仙宗之人,大都没什么道德。
‘恐怕也就那位无疑剑仙还算好些。’
许玄心思一沉,恐怕日后还是要想办法搭上吕家这条线,当初可是这位无疑真人请他入山,辨明剑道,也算是隐隐中的袒护,至少怀着善意。
曜空真人离去前曾让自己多和太平山吕家来往,正是吕端一脉。
“无你事了,离去罢。”
万金此时挥手,金风滚滚,将许玄送出太虚,而后看向眼前这座府邸,御风而下,轻挥灵剑,破开已经残缺的大阵,缓步入内。
太虚洞开,许玄御风而下,直落到登辰山上,见诸事安定,韦言先他一步归来,此时急急上前,低低道:
“前辈,里面发生何事?”
许玄仅是摇了摇头,掐头去尾,大致将先前之事告诉他,着重提及启温的事情。
“是太真宗.”
韦言在听及这名时,面上忽地晦暗几分,失去神采,可转又强提一气,低低道:
“师兄归来,是好事.好事”
他猛地转身,迈步极快,似乎忘了怎么御风一般,忽又回首,失魂落魄。
“前辈,我要去给师父上坟,就不多陪了。”
“待到师兄归来,我必告知贵派。”
许玄默默看着其离开的背影,心中感叹,不知告知他太真仙宗的事情,是好事坏?
他默默取出那枚灵丹,心绪飘到远处,只低低道:
“师父当年,是否也是如此?”
(本章完)
第261章 止戈
第261章 止戈
云州,始金山。
灵山高巍,其中少见翠微之色,入目尽为白灰,若一锈蚀天剑,直破云海,中有七座灵峰,呈北斗之势分布,天然含着一阵杀机。
此时正值秋日,风刀霜剑,肆虐天空,激的山体上泛起万千暗金色纹路,那是地脉中的庚金之气在奔涌流转,同天象呼应,白金色的古松零散矗立山中,喷薄金气,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山中,淡青色的雾气弥散,始金山中多有着暗金道袍的弟子往来,不论男女老幼,大都神色肃然,不苟言笑,作为太真宗的山门,常人入内,恐怕只以为来到处军镇,而非仙山。
壬清峰,此地灵气充沛,峰顶常年有一挂天河垂落,直入峰中溪谷,却无声息,婉转流出始金山,奔向大江,作为始金七峰前列,此地单论大小,一峰足以同寻常紫府仙山相比。
太虚洞开,金衣青年御风而下,收敛其身旁滚滚金风,峰上诸多弟子见着真人归来,皆都行礼下拜,动作如出一辙,气氛森严。
万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挥手让众人起身,御风直往峰上最高处的洞府而去,峰顶,一间八角梨木小亭下,摆着一粗砺的青石圆桌,上置棋盘。
一中年男子坐于桌旁,着玄白道袍,上有暗金纹路,脸上线条冷硬,若刀刻斧凿,以一银白小剑簪发,此时静静看着桌上残局,掂着一枚黑子,沉思不语。
万金不敢叨扰,只静静在亭外等着,过了许久,中年男子将黑子收回,并未落下,目光威严,转向亭外。
“见真,可是完事了?”
万金此时未曾多言,点了点头,瞬间就入了亭中,取出一面玉圭,及一柄金色法剑,悉数交予师父。
“回禀师父,折毒被您的法旨斩退,倒是未出什么岔子,天辰圭安然入手。”
他面前的正是太真如今修为最高的紫府之一,已至巅峰,岳灵虚,道号【止戈】,却不是山中最为尊贵的梅氏出身,而是自凡俗之中走出,一步步修行至今,使壬清峰只差梅家主持的庚武峰一线。
止戈真人收起天辰圭,反手握住【金鳞】,这柄灵宝级别的庚金重器在他手中十分驯服,钩蛇刻像发出欢悦的鸣声。
万金轻叹一气,此时脸上有些依依不舍,看向那柄金鳞,这柄灵剑本就是真君赐给师父的,后来又暂让他领剑,主持赤云的事情,如今事毕,自然收回。
“怎么取来的?遣了谁去帮你争的?”
止戈真人将金鳞收回,此时目光一转,看向万金。
“在赤云自行找的筑基,是温扶风的弟子,那个许玄。”
万金声音有些迟疑,却见止戈稍稍摇头,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无奈来。
“这事情做得不对,大赤空剑都是奉玄下统,往上都是一脉,此举等若让兄夺弟财,奉于外人,他心中,定然要记着你今日之举。”
“筑基罢了.”
万金此时低低出声,可话刚出口,他就觉失言,抬首看向对面,见着一对散着肃杀气息的眼瞳,直直看来。
‘是【明真洞】.’
此为太真宗独传的庚金神通,可使人句句皆是出自真心,不沾伪饰,更能肃正道心,长进道行。
这神通极为难练,山中诸位紫府,也就这位止戈真人炼成,如今却是让万金遇上,有苦难言。
“你出身好,少时在洞天中修行,后来梅天涯说你性近无情,便让你入山来修行,那时你刚成筑基,入了我座下。”
岳灵虚的神色有些感慨,此时并未责怪万金什么,只是幽幽谈起旧事来。
“你是太真嫡系,修行又快,早早突破紫府,比我当初要好上不少,只是后面修为就慢下来了。”
“师父.”
万金此时有些惭愧,不敢去看自家师父,低垂着眉眼,身旁金气泄地,将座下青石椅染为暗金之色。
“你还是太安逸了,我在,山门在,大人在,你又有什么忧愁的?天下人,你又将谁放在眼中?”
万金听得此言,只觉心中发冷,他引以为傲的神通在此时弃他而去,时间仿佛又回到他自洞天离去,被带到壬清峰的时光。
“今日却不是要责你,收归天辰圭,确实是功劳一件,可日后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几分,那许玄纵然是个筑基,可说不得也有突破紫府的时候?”
“你今日同他结个善缘,往后说不得在山外就有位剑仙驰援。再者,扶尘宗当初害死他师父,你既然见不得扶尘中人,何不以此人为用?
止戈真人只是摇头,低低道:
“你也修成神通了,事事莫要再以玩闹的心态处之,兵家谋而后动,你却是行事无拘,这便是你修为难进的缘由。”
万金此时额前渐有冷汗滴落,他父亲当年同辽国修士斗法,早早身亡,自小都是由师父带大,感情深厚,此时更是听到心里去。“我昔年不言,是想着我还在,事事都有我来帮你托底,再不济还有梅家,还有宗门,你有任性的资格,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寿元也快到了,你的庇护少了一层,行事就该谨慎些,可懂得这道理?”
“见真明白。”
万金听闻此言,眼眶却是泛红,仙家对寿元很是模糊,此时他才惊觉,紫府五百年寿数,师尊仅剩半百。
“壬清峰,以后是你的,还是梅家的,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岳灵虚此时起身,摇了摇头,语气意味深长。
万金不解师父的意思,此时怔怔看去,目光疑惑。
“见真.当初为你起这名字,大人可是传过旨。”岳灵虚声音沉稳,此时继续说道:“你要做太真宗的主人,而非,梅家家主,个中差别,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万金看向师父,低低应了。
止戈只是叹了一气,并指一划,破开太虚,沉声道:
“我要前往【庚始天】,面见大人,之后便在洞天闭关,以求金位,壬清峰从今日起,便由你主持。”
他想了想,翻手将一柄金色灵剑祭出,正是【金鳞】,复又交给万金。
“这灵剑日后便由你来掌,只盼你能拿的住。”
言毕,止戈步入太虚,转瞬不见,万金只觉此番离别,日后再见,恐怕就是生死之隔,接过灵剑,恭敬下拜,声音发颤。
“恭送师尊。”
上方一片寂静,再无声息,万金心中不安,山中两位紫府巅峰,一位是梅家当代家主,梅天涯,是他长辈,也是太真如今的宗主。
「庚金」并无尊位,宗中经历这些年也就定下两条道脉,一是【兵武伐谋】,二是【靖安止戈】,都是求从位之法。
同是从位,可处境却是天差地别,门中祖师是借诸国之乱登上金位,故而「庚金」偏向兵伐之道,离辽相争,天下兵乱,正是【兵武】证时。
至于【靖安】从位,乃是以武止戈,天下清平方显,如今哪里能证出?
梅见真纵然是梅家出身,可自小就跟随岳灵虚修行,对族中感情颇淡,更是因为跟随一外姓紫府,隐隐遭到些无形冷落。
‘师父若是能去求【兵武】之位。’
他却只敢在心中想想罢了,要知道岳灵虚的道号,可是真君亲自定下的,止戈!这态度已是十分明显,就是要其去证【靖安】之位。
轻呼一气,万金只觉此时壬清峰,冷上不少,他和大宗历来关系淡薄,和那位长辈更是少有交流,如今也该考虑日后之事了。
师父的教诲还在心间,他开始默默思量先前举动,只觉多有不妥的地方。
万金握紧金鳞,剑气激射,回荡不绝,而后神色一点点安定下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件大事,一是扶尘安家同壬清峰的旧怨,这几乎不可化解,自己还需早些布局,二是同梅天涯的关系,是该缓和几分。
往日他有师父在,自然不屑去族中求什么,可今日师父为他披上的那层衣裳被脱下,他才深切地感到,壬清峰,真冷。
‘许玄。’
他默念这名字,此人斗法厉害,更兼修成剑意,和扶尘的仇怨只是因为修为差距而暂埋,若是他成神通,当可做柄利剑来用。
‘当去大离雷部一趟,看看「社雷」的缘法。’
万金轻呼一气,他并非蠢人,此时已经迅速定下诸多谋划,只待行动。
天上风霜涌动,秋气肃杀,那挂天河依旧奔涌,落入壬清峰中,峰中溪谷内,静立一苍灰石碑,上面龙气森然,壬光涌动,刻着一行字。
“敬谢止戈前辈助道之恩,特自溟泽取【金清天河】一流,以应壬清之名。——穆阳湖。”
(本章完)
第262章 右弼
第262章 右弼
是夜,天殛,悬雷峰顶。
一方小小的雷泽汹涌不止,散出阵阵雷鸣之声,倒映天星。
许玄独坐泽上,面前置着一枚灵丹,正是【奔辰天星丹】,此丹是以三奔妙法为根本,拔擢性命,上引天星,如今诸道大都有对应的星位,可转星光为法力。
“北斗七现二隐,如今右弼的天蓬隐元星明,倒是「社雷」复苏的迹象。”天陀嘿笑,言语中有些得意,“社雷要兴,血炁先行,我是有口福了。”
许玄皱眉,这老妖虽然动不动就是要吃上百位筑基,十来个紫府,但却并未对血气真抱有太深执念,这些年他杀敌无数,尸首大都弃置,天陀也未要求炼化。
‘到底要不要血气?’
许玄不欲同这老妖深究这些事情,对方总是模糊其辞,不过这灵丹既然无问题,倒是可以准备突破筑基后期,大致也就一两年的时光,之后就要谋划紫府的事情。
如今山门安定,有【五行山】这等重器在,少有筑基能攻破,至于紫府,许玄压根没想过,若是紫府真下场动手,他再谋划也拦不住。
闭关的地方是有了,至于灵物,他如今还有【雷劫元液】十来滴,以及那道【混一无咎玄雷】在,自然不用发愁。
震雷一道的紫府功法已经到手,只差社雷【司天劫】的功法,许玄只觉还差几分火候,【劫心池】还未完全蜕变。
‘昔年是以【降雷泽】为主体,借剑炁造就出一道【劫池】伪象,仍是一道仙基,如今却真的要分开,也不知各自修成神通后,还能不能相融?’
暂时将这些事情放下心头,他服下灵丹,此地已经布下阵法,无人能窥探,以奔辰之法修行,要立于夜空之下,不可有殿宇遮挡。
北斗星明,许玄默默感受着精纯的药力在四肢百骸流动,周身穴窍渐有星光生出,直指北斗的右弼,【天蓬隐元星】。
这颗古星曾经被诸多星相家认为早已伴随雷宫消亡,如今却日渐明亮,引人遐想,许玄却是知道的更多,心有隐忧。
当初在涌劫天中,周始让道,助他窥见几分雷道的秘辛,那位天蓬仙君恐怕还存世,只是不在此界罢了。
若是祂一朝归来,重建雷宫,按照昔日的天条来判罚.许玄仅是想想,就觉心中发寒,如今各家仙道,有哪些是手上干净的,若是雷宫在时,都要降罪。
更何况,还有「少阴」一道的谋划,许玄如今借着龙身,也窥得不少山水秘闻,只听此道有金丹以上的存在,是天下第一等道统。
‘若是真要重开此界’
许玄只觉悚然,他想起昔年澜清龙子同他所说,真龙亡于【混天再辟】,当初是前往宇外开天,如今这一道却似乎有意在此界重开,不知届时还有多少生灵能存活下来。
他沉下心神,不去思索这些事,转而看向那颗隐元星,此时以存思之法,引渡星光,这过程极为顺遂,要知道【上启明光】这法术他可是最早修行,也是那时察觉到天陀存在。
天蓬隐元星此时明亮,恍惚间他似乎见到银色雷光在这颗星辰周边奔走,漫天星光洒落,通过那颗【奔辰天星丹】的效力,融入体内,化为精纯的法力。
许玄沉神修行,这是个水磨功法,往后大概还要持续一两年时光,晚上炼星,白天纳气,筑基已经无需休眠,日夜都可修行。
伴随着星光入体,他的法力一点点攀升,虽微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增长。
只是随着隐元星光落下,他识海之中,忽有一物此时颤动起来,若有感应,【天蓬诛魔图】,这道图只是一精神烙印,此时却一道承接起隐元星光,使得许玄吞炼星光的速度几乎翻倍。
甚至这道图隐隐有凝聚成形的趋势,要落到他的气海中去,引得【劫心池】中雷霆激荡,劫光生灭。
许玄心念一沉,默默感知,只觉不是什么坏事,便专心修行起来。
气海之中,天陀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金白道袍,立身雷云之上,看着那方雷池,已经隐隐要落入气海的道图,那张俊逸近妖的脸上多出几分疑惑,金瞳煌煌,只低低道:
“怪哉,这道图分明是后人描摹,怎有这等神异?”
他看的分明,这道图应当是大齐时所成,却不是什么雷宫旧物,当初许玄借此观想天兵仙将,他只觉是许玄天赋过人,【上霄雷云】神妙,如今再看,这道图似乎有异。
正看着,却见气海之中,沉寂已久的一苍灰神像缓缓显出,混沌气弥散,自其立身之处,缓缓显出一方雷泽来。
【降雷泽】,这道仙基如今暂归于龙身,可如今却应这神像再次显化。
【天蓬诛魔图】此时已自识海之中落下,经过十二重楼,直达气海,这阵势让天陀想起昔年许玄篆文变化为仙箓的景象。
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齐聚一处,雷火在气海上空艳艳烧着,天威浩荡,唯独主位无人,并无那位仙君的迹象。
许玄此时心神已经完全沉入修行之中,丝毫未注意到这些景象,甚至连天陀的呼唤都未察觉。
苍灰神像上的石壳此时逐渐剥落,融于雷泽之中,震音激荡,循环交转,那神像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由汹涌的混沌之气凝聚而成,面上一片空白,仅有一口,散着原始古老的气机。天陀此时目光沉凝,身上金白法光闪烁,他看向白玉天宫的方位,清气未动,那便是无害,便停止了呼唤许玄的举动,而是认真观察起气海的变化来。
混沌凝聚成的神人立足雷泽之中,身旁有山河九鼎,十二雷鼓,夔牛天龙,雷车虹马显化,混沌气蓬勃,阴阳相薄,发出天地之间最为初始的雷鸣之声。
“轰!”
这雷音在气海之中往复回荡,天陀只觉性灵发颤,身上金白法光流转,护持己身。
“这是.”
气海上方,自道图中显化的雷部诸灵此时杀气腾腾,天雷滚滚,自然而然结阵,九霄雷落,银白雷光若万千银色天剑悬于上方。
天陀此时心思渐沉,「震雷」和「社雷」,个中道脉偏移,不是他能推算的,若是在今日看,震雷是无咎之雷,社雷却为劫罚之雷,两者从根本上便不同。
震行无咎,则是道近原始,自然无为,社主劫罚,却是立定天律,吾司纲纪,偏偏两道之间,曾有尊位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神雷」为杀伐之雷,和「社雷」有尊位也就罢,「震雷」应当是和「霄雷」才对,要知道「霄雷」还是节气之雷,同震道相近。
天陀看向道图显化的雷部诸灵,以及那尊混沌神人,此时心中有些忧虑。
“【洊合】,这道尊位恐怕也不是长久的,毕竟上洊真君早已陨落,社震还是走不到一处去。”
他早有这猜测,今日所见,更是加深这份猜想。
当世的那位震雷真君,可不是寻常金丹,曾经斩了辛金一道的果位真君,使得天下辛金皆畏雷霆,那道【珠落化元符】堪比灵宝,还是被灵物级别的【雷劫元液】打消,这位手段之高,可以窥见几分。
气海之中,双方仍在对峙,雷部诸灵此时仅是旧日残影,此时受隐元星光显化,是许玄社雷道法的体现,正要入主气海,同【劫心池】相会。
而这尊混沌神人却在行阻道之举,甚至又再在气海中造出【降雷泽】的气象,让天陀心惊不已。
‘莫不是真是上洊转世?’
天陀有些疑惑,但转瞬又摒弃这念头,而是看向那张藏匿于雷光中的仙箓,【玄一洊合尊位】。
‘定然是这仙箓的原因,这小子哪里有什么转世。’
这一点天陀可以笃定,经过轮回湖那一遭,他以【六道化生】将许玄的前世今生看了个遍,一点迹象都无。
正当他看着雷部诸灵和混沌神人对峙,心中发愁时,却见那道仙箓飞出,【洊合】二字散出明光,阴阳二气流转,自白玉天宫之中,降下一道玄青之气,落于仙箓之上。
雷部诸灵此时悉数收兵,【天蓬诛魔图】此时显出原形,仍是一卷由银白雷光凝聚成的道图,自行飞至雷池上方,相互勾连。
那尊混沌神人此时缓缓转身,面上空空,仅有一口,却是望向天陀的方位,缓缓开口,雷音轰鸣,若天地间最为原始的震音。
天陀面色沉凝,他仅听见对方所说的二字,其余都淹没在雷音之中。
混沌之气凝聚成的人形此时归于宁静,渐渐由苍灰色,泛着紫电的石壳覆盖,又变回那尊石像,只是在脚下仍有一方小小的雷泽,内里隐有混沌气弥散。
“北海。”
天陀声音低低,这是他唯一听清的话语,心中不免生出深深的忧虑来。
‘这尊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纵然见识多广,此时也猜不出来历,只觉和北海那位当有些关系。
‘或许等他山门破灭后,投北海也是个去路。’
天陀眼神稍稍眯起,这话他自然不会同许玄说,只是藏于心中,自始至终,他要保的仅有许玄一人,至于山门中的这些累赘,自求多福。
夜色中,许玄沉神修行,默默接引星光,丝毫未曾察觉气海中的变故。
(本章完)
第263章 望关
第263章 望关
天殛。
东方一线天光乍明,诸星隐去,悬雷峰顶凝聚的星光缓缓散去,自其中缓步踏出一人来,银色雷光攒动,有劫池、天狱、仙铡等诸象显化。
晨光洒下,许玄轻吐一口浊气,距离上次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两年,此时他的修为已然突破到筑基后期。
他气血充盈,肌体生光,雄浑至极的法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不停,若大江大河般奔腾不息。
【天蓬诛魔图】和漫天的隐元星力促进了仙基的变化,【劫心池】如今正逐渐向【司天劫】转化,玄象的雏形渐渐生出。
气海之中,银白雷池高悬天心,上有诸多雷部天兵仙将的虚影,正是【天蓬诛魔图】所化,借着融于仙基的【上霄雷云】,此时已可随心观想调用。
粗壮的银色雷光道道垂落,密布雷云之中,化作天狱,有诸多雷部刑罚在其中蕴藏积攒,龙蛇般的雷霆锁链在其中游走不断。
天狱上方,为一台散着艳艳赤光的铡台,锋刃下血水流淌,台上【劫法】二字正熠熠生辉,剑光蓬勃,一雷光凝聚成的鹏鸟落于铡边。
‘雷池、天狱和仙铡,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许玄默默思量,【司天劫】如今已被他摸索出三道玄象的雏形来,而还有空缺,那便是六品的仙基。
已是天明,他御风奔向洛青,立身云端,隐匿身形,看向山中,便见诸多着青色道袍的门人往来,或是修行,或是炼器,皆都忙碌。
荡霞峰上火光腾腾,最为忙碌,时刻有来运送灵物、法器的弟子,整座灵峰不断抽调地下火脉,动静极大。
就这么静静看了少时,许玄心中却生出股安宁之情来,想起当初荡霞峰上的冷清光景,好似只在昨日。
他转身离去,归于天青,相比大赤殿,还是居真殿待着更舒心些。
殿外青松如旧,许玄坐于主座之上,此时缓缓感应着气海之中的清气变化,自从霄闻突破筑基,他也修至后期,清气增长不少。
‘拿去修复道境差的太远,恐怕没什么变化,不若去看看奉玄道藏.’
许玄心思一定,心神归于气海之中,越过漫天银色雷光,最后径直落到一方小小的紫色雷泽之中,面前是一苍灰石像。
他走出这方小泽,雷浆晃荡,发出阵阵轰鸣声,响彻气海,许玄此时目光稍沉,看向这石像,此像仅有模糊的人形,面上更是仅有一口。
“这是【降雷泽】?”
许玄心生疑惑,他已将震雷仙基传于龙身,这方雷泽显然是这石像演化出的。
“是北海之物。”
天陀自漫天雷云中踏步而下,此时一身金白道袍,金瞳明亮,御风而下,同许玄一道站定,看向前方。
“既是北海之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涌劫天】的?”
许玄心中疑惑,玄枢仙道应当是在蜀景帝时就走向衰亡,怎和北海有牵扯?只是天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人一妖只得走向气海中心,暂不理会这石像。
一念招来那卷玄青道书,许玄调动清气,涌入其中,缓缓翻阅起来。
紫炁五品功法,《东玄望道论》,修成【望紫关】,紫气东来,望瞻玄关,此仙基提引虹霞,亲近甲艮,能增长气数,养蕴道性,最为难得是炼成后明堂可生【菩提自性】,能兼修释法。
门中攻破莲寺,倒是有不少释修经文,只是仙修参悟不得,大都搁置,这功法倒是正合适让人修行。
至于遮掩,至少在修成仙基前,都看不出来,等到突破筑基,自己也该成就神通,届时就是显露也无妨。
心念一动,将清气悉数涌入书页,便见紫气涌动,化作一紫玉宝简,落入许玄手中。
还没来得及看,天陀已经先他一步,将这玉简摄走,细细参详起来。
“如何?”
“五品功法,能差到哪里去?”
天陀将玉简随意扔回给许玄,显得并不多在意,恐怕只有六品功法才能让这老妖多看一眼。
“这功法斗法是不如【降雷泽】,更别论【司天劫】、【煌灵敕】这种以刑杀为根本的仙基,紫炁修士胜在运数、道性,后劲绵长,发力恐怕要到筑基后期。”
“不过内里有道五品法术,对你有些好处,可参详一二。”
许玄看过玉简,其中内藏一道五品法术,为【紫玄引术】,是纳紫气于己身,拔高性命之术,若非紫炁修士来炼,则需要气数加身,辅以十二紫意任一。
“此术作用于性命,对突破紫府有些好处,气数你是不缺,两道篆文加身,几乎是第一等,至于十二紫意”
天陀翻手祭出一道盘旋不定的紫炁来,正是【东来紫气】,他沉声道:“十二紫意,这道紫气正对应【东来】,正可拿来修行。”
许玄接过这【东来紫气】,此时收起玉简,《东玄望道论》采气需要在道门仙家、帝都王陵等遗迹,于东位建坛,日日差人接引朝日初生时的第一缕紫气。
如此往复六年时光,便可得一缕【望玄道气】,这过程极为麻烦,还需早些准备。
至于所谓仙家、帝王之地,恐怕是紫府起步,许玄思索一番,忽地想起赤明府来,这座府邸倒是契合这要求,就是如今落在太虚中,也不知搬出的几间楼阁能否采气?
殿外忽有动静,他心神收归,向外看去,见是一青袍男子,华服飘逸,银色长剑散着寒光,气息凌厉,已是八重修为,此时立身青松下,遥遥呼了一声。
“恭贺师父出关。”
柳行芳恭声道贺,听闻殿中传来一声回应,这才步入其中。
他担任门中掌律长老已有些年岁,洗尽铅华,褪去曾经的世家风流,多出几分凌厉威严的气质。
许玄让其入座,柳行芳如今年过三十,但修士容貌大都少有变化,仍是一副青年容貌。
“门中近来可有变化?”
许玄出关虽没什么动静,但还是有人察觉,至少在旁边峰上的温光是有感知,恐怕是这火灵悄悄告诉门中几人。
柳行芳眼神稍凝,沉声道:
“温长老闭关,准备突破筑基,恐怕在今年就可成就,法言师弟也修到九重,性根凝练,也在筹备突破的事,只是说要等您出关。”
“至于其余之事,空剑门如今已经重建,有我门援助,已经恢复大半。”
“另外.”
柳行芳取出三道请柬来,一并交予许玄,低低道:
“重华紫金观、原上陈家,都有请师父前去一叙,还有我柳家,家主自空剑的变故后亲自来了洛青一趟,欲见一见师父,却遇上闭关。”
“陈家、柳家,还有紫金观?”
许玄对于原上的两家相邀自然是没什么意外,陈家早早就请蒋悦过来,说是待自己突破后期便可前去。
柳秋辞更是和自己私交甚笃,有行芳这一层关系在,两方是天然的盟友,且柳家一直想让大赤入驻原上,如今吴家的茁林可是归于门中。
唯独这紫金观,让许玄有些摸不准对方意思,重华如今算是无主,敕雷道分明可以入主,却未曾有动作,故而几家筑基妖山、仙道便是重华最强盛的势力。
紫金观修行神雷,更是隐隐有殷雷山的背景在,连【苍虬木魄】这等灵物都能拿出手,实力不弱,更是门中在重华最大的买家,于情于理,是该去看看。
只是,还是要先去陈家,以表诚意,这才是重中之重。
许玄正思虑着这些关窍,却见下方柳行芳似乎还有言未尽,便道:
“还有何事?”
柳行芳面色一沉,似乎有些难言,只低低道:
“父母让我同您一道回族中一趟,说是要为我选定亲事,同时准备让我在族中灵山突破。”
许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面色却未变,只道:
“柳秋辞可问过这事,他是否知晓?”
柳行芳轻叹一气,沉声道:
“族长并不知晓这事,乃是父母以密信传给我,我家是小宗,平日都在枝蓄山修行生活,族长也难察此事”
许玄神色稍缓,只要不是柳秋辞的意思,这事情便简单许多,他只笑道:
“这事情你自行拿主意,结亲、突破,无论是在门中,还是在家中,都不影响什么。”
“明日我便去要去原上,届时还要去你家一趟,你随我一道就是。”
言毕,许玄便让柳行芳退下,去准备一番,看着这位弟子离去的身影,有些丧气,他心中生出几分猜测来。
‘应当没这么简单,行芳将成筑基,又得剑气,柳家这小宗,恐怕急着将他拉回去,这事情,怕不单是他父母的意思。’
许玄心思电转,对方使得这点伎俩太过可笑,瞒不过别人,正巧在行芳将要突破筑基的时间提出此事,先是结亲,又让在族中突破。
若是对方是善意,许玄倒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看行芳的模样,小宗给的压力,恐怕不轻。
一端是亲缘,一端是师门,这事情许玄不好代自家弟子去处断,只得叹了一气。
‘且去看看,柳家这小宗,到底为行芳挑了何等女子?’
(本章完)
第264章 西蔚
第264章 西蔚
茁林。
深黑的死木遍布地上,泛着金铁光泽的根系突破地面,锁住此地灵气,诸多着青袍的道人在下方往来,驱使水火,一点点消磨这些死木。
云端,许玄踏着银色雷光,身后是柳行芳,二人正欲前往原上,途径此地,不由驻足,看起下方情势来。
“茁林的这些灵木受【刚枝金流阵】的变化,连成一片,锁住灵脉,如今差人以水火消磨,刀兵砍伐,这些年也就清理了十分之一的地界。”
“这还只是外围,内圈有筑基灵木的,若【武仪金木】化成的死木,炼气更是难以撼动分毫,请梁护法来都收效甚微。”
柳行芳此时缓缓开口,茁林这地界,弃之可惜,但真要将其恢复成灵地,耗费的代价又太大。
“吴青河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许玄想起吴家这唯一的孤脉,此人练的是《修天神广经》,一旦突破筑基,成就的是【及绸缪】,可疏解此地死郁之气。
“已经突破九重,只是「广木」难修,他还在稳固气海,筑基,还不一定能成。”
柳行芳摇了摇头,低低道:
“听闻离焚广木,若是有「离火」的筑基或法器,倒是能焚尽这死木之林。”
“离火是帝家专修,不必念着,也就东边有些流传,都是帝家赏赐给亲善的仙道,也不可能流出。”
许玄有些感叹,太阴太阳的法器他都有一对,离火除了宋氏,别的地方难以得见,比震雷还稀少。
他同柳行芳继续御风前行,二人此时分别,许玄要先去拜访陈家,便让柳行芳先回族中。
御风直行,已至杜望城,许玄手持陈家请柬,遥遥见着虹光涌动,一着彩甲的男子御风而来,正是蒋迟。
“许观主!”
他朗笑着御风而来,此时修为还是筑基初期,刚欲同许玄寒暄几句,只是稍稍感知对方气息,心中却有些震惊。
‘真是筑基后期,怎这般快’
族中老大人下令,让蒋悦去送那请柬,说是这位观主已是后期修为,他虽是细心送去,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
对方突破筑基才多少年?细细算来,恐怕也就近十来年的时光,这就突破后期?
只是眼前所见,无不在提醒他,这位观主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后期修为,对方更是修成剑意,这等道行,怕是臻极筑基极点。
‘恐怕直追老大人,朱家家主的境界,修行速度更是快的骇人,下次再见,他难道就成紫府了?’
蒋迟猛地生出这念头,但转而又顷刻散去,紫府和筑基是云泥之别,不是这般轻易就能跨越的。
也有不少修士在筑基时默默无闻,但就是突破紫府,成就神通,远比什么顶尖筑基要风光的多。
“蒋供奉?”
许玄轻声问了一句,让蒋迟回神,对方面色有些尴尬,自觉失礼,赔了个不是,接着便引许玄向陈家的方位而去。
陈家治下灵山颇多,当初许玄祝寿所去的不过是一座灵丘,是陈家府邸之一,如今封山,陈家嫡系都在主山,【西蔚】山中。
同段家诸山丛立,地势莫测的景象不同,西蔚可称原上第一高巍,远在天殛山之上,就在大景原正中。
山旁赭色法光涌动,牵引云气,调转虹霓,将高巍至极的灵山遮掩,不挡天光,外人更是难见真形。
蒋迟引许玄来一虹桥之上,静静等候,那张金色请柬此时自行飞遁而出,落入山中。
此时阵法揭开一角,许玄才得以窥见这灵山全貌,顶摩碧汉,根扎黄泉,天瀑垂落,飞琼四溅,当真是赤云第一灵山,就是长生观的山门也难比。
细细感知,山中似乎不止有戊土之气,还有另外的土德气息,更显神妙。
“此山是真人以填山之术,牵引地气,增长山根,用三座土德灵山造就,戊土在上,艮土居中,至于最下山根中的,有说是蕴土,也有说是己土,我却不知。”
蒋迟笑着同许玄谈及这座灵山,面带笑意,蒋家历代仅有一支,都是在陈家担任供奉,修行的乃是【观太霞】,正是在山顶突破。
许玄看向山根的位置,默默感知着那道土德气机,只觉.有几分地府的气息?
“是「伏土」,地府三脉之一,和「胜金」乾天之阳对应,是坤地之阴。”
天陀看出这灵山玄虚,此时出言解惑。
“第五土,为地府占据。”
许玄心中却生出些疑思来,陈家可是蜀国帝脉,玄枢道又是被地府所灭,如今以伏土为山根,真的合适?
不过这都是当初那位玄岳真人所为,想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在。
虹桥尽头,忽有一乌衣青年御风走出,面容威严,阔步而行,显得威风凛凛,衣袖上有赭羽灵鸟之纹,同许玄在那座【瞻衡楼】上见的灵鸟模样相同。
此人一身气机极为凝练,已是筑基中期修为,年龄看着同许玄相近,此时稳稳站在虹光之上,见着来人,露出笑来。
“让许兄久等了,在下陈铭煜,算是如今陈家管事的。”
说着,陈铭煜上前,吩咐蒋迟几句,让此人先行退走,由他引着许玄向山中行去。
“原来是铭煜道友,先前几次来贵族,倒是未曾见过”
许玄心中疑惑,按他的认知,陈家年轻一辈主事的,应当是陈巍元嫡亲的孙女,陈希月才对,怎是此人?
二人踏着虹桥,缓步向山中最高的一座灵峰行去,陈铭煜很是热情,一路上言语不断。
“许兄担任掌门,修行速度还如此之快,更是悟出剑意,在离国都是有数的人物,铭煜敬服。”陈铭煜低低感叹,这话却不是恭维,六府之乱,许玄出手,【辟劫剑】的名号已经在离国有些分量,如今更是修至后期,哪怕是诸位真人也要侧目几分。
“铭煜道友过誉,这点修为,在离国算不得什么。”
“哪里的事,听闻太平山都遣人来请道兄,天下剑宗还能看错人?”
陈铭煜坦然一笑,显得气度不凡,二人已经行至虹桥尽头,到达西蔚最高峰上,前方便是一座青铜大殿,道路两旁松柏修伟,天风阵阵。
“请。”
黄玉雕琢的兽相遍布殿前,青石铺就得地砖踩上去颇为安心,许玄轻呼一气,即便此时,面对那位老人,还是有些压力。
当初山门衰微,是陈家出面作保,才给自己喘息之机,更何况,陈巍元的亲子,陈长气,乃是师父的故交。
当初陈希月入大赤修行一段时间,便是因这层关系,只是,如今陈长气也已身陨,同自己师父一般。
想到此处,许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只觉褪去层层身份,坐在殿中等他的,只是位失子的父亲。
他看向大殿,宝黄灵木刻就的匾额上是两个古字,【泰衡】。
殿中空空,并无人声,赭黄的戊土玄光凝聚在殿顶,主座之上,一着乌金长袍的老人缓缓睁眼,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明,不沾半点浑浊。
“见过大人。”
许玄和陈铭煜一道行礼。
“坐。”
陈巍元声音苍老厚重,坐在位上,若老龙蛰伏。
“铭煜,你去处理族事,我同许玄单独谈谈。”
“是,铭煜明白。”
言毕,陈铭煜便退去,不多言语。
许玄坐于侧位之上,此时静静等着座上老人开口。
“你觉得,铭煜如何,可撑得起我陈家?”
“这铭煜道友修为深厚,处事周到,自然是持家的人才。”
许玄低低回道,他跟着陈铭煜行了一路,对此人观感还算不错,如今出言,也并非客套。
座上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低低叹气,殿顶的戊土之光开始动摇,一股浑然厚重的气机散发,让许玄都有几分心惊。
“他若是生在筑基世家,自是中兴的良才。”陈巍元目光沉凝,轻弹一指,将殿顶流转不息的戊土之光定住。“但在我陈家,怕是不够,仅这一座西蔚灵山,便不知多少仙道想要,我死了,他怎能保的住?”
“大人.”
许玄听得面前老人此言,稍稍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谈这话题。
“希月离家,前往仙道修行,并非是不见你。”
说着,陈巍元眼神稍稍掠过许玄,若有些可惜的情绪。
“不知希月是前往何地?我记得,她修的不是戊土,而是道木德。”
许玄心中疑惑,若论天赋,陈希月应当还在陈铭煜之上,为何不让她修行族中戊土正法,而是转修木德。
陈巍元脸上露出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就说你不记得,她偏偏要和我争,她修的甲木,当初炼气,特意见过你一面,你却是忘了。”
“这”
许玄面有惭色,这事情他还真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对方修的是道木德。
“她前去幽州,拜入青华宗,如今跟随【春尹】真人修行,已有六年时光。”
陈巍元此时缓缓道出此事,许玄若有所思,只叹道:
“竟这般早离去,若是早些得知,当同思安一道去送送。”
“我看是幸好没让你去送,不然她上山待的都不安心。”
陈巍元此时只觉许玄和温扶风在某些方面都不愧是师徒,心中只觉好笑。
“若是你还念着两家关系,日后,若是她在青华有什么事,怕是还需你去帮衬几分。”
“晚辈必谨记此事,只是.大人?”
许玄只觉对方语气苍凉,隐隐带着一股悲意,让人听了心中沉重。
“我时日无多,今后,陈家注定走向没落,有些事情,要趁我还能喘气,早早告诉你。”
殿中,戊土之光弥散,若太岳镇落的压力升起,一时寂静。
(本章完)
第265章 景冥之乱
第265章 景冥之乱
青铜大殿。
赭黄的戊土玄光以陈巍元所在为原点,蔓延而出,若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深厚至极的气机散发。
‘果然是五土首位,神妙之处,远在艮蕴之上。’
许玄只觉往日无往不利的雷霆受到阻滞,难以突破这深厚至极的戊土玄光,陈巍元手中祭起一面杏黄宝旗,长约二尺,上有金莲朵朵,戊己二光涌动,遮蔽整座大殿。
“好了,至少现在,紫府不费点力,还是难看见你我的。”
陈巍元抬手,将这面杏黄小旗置于殿顶,此时他整个气势一变,威严至极,开口道:
“你既然入了曜空真人的府邸,想必也看了不少蜀国的物件?”
许玄目光一沉,明白对方意思,便细细将自己在其中见闻讲了,当然未曾谈及曜空真人的事情。
“大蜀兆基上世,开国中古,八百年国祚,历经三朝,至望帝而亡,想来这些事情,你都有听闻?”
“自然听过。”
陈巍元闻言,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我见你先是修行震雷,又转至社雷,不免想起蜀国旧事,你可愿听听?”
许玄心中稍沉,和雷道竟然有联系?他不由想起昔年听闻过的道论,【戊土藏纳神震】,故而蜀国气数将尽,【涌劫天】便要落下。
【玄雷天枢仙道】是那位神雷真君的道统,直承斗枢院,【玄枢】更是蜀景帝的生死之交,这一道在景帝时更是大蜀第一仙道。
神雷的联系在此,那震雷的因果又在何处?
许玄面色沉凝,不由自主想起气海之中的那苍灰神像来,震雷的道脉划分可是极为清晰,最古时是震雷显化,【雷泽】古神坐于果位,同伏皇的来历相近。
甚至北海的龙种当初都有部分拜入雷泽,这尊先天神圣陨落之后,便是悬混真君,享位至今,不知几千年时光。
陈巍元不知许玄心中计较,语气恍惚,低低道:
“戊土为堤坝长城、九州之土,故而在诸道之中,最为稳定、坚实,号称万法不侵,百劫不坠,虽号国土,却不单指向天子,还指向万民,称得上是五土之首。”
“只是,距离戊土真正达到无漏之境,还有桩旧事,你修行震雷,或许有所耳闻。”
许玄目光一凝,果然和震雷有关。
“敢问为何?”
陈巍元此时抬首,目光似乎要穿过殿顶,看向高天。
“【震雷绝辛】,大蜀建国,正逢北海那位斩杀【青余】真君。「戊土」是千里长堤,却也会溃于蚁穴,你可知「辛金」有道失却已久的象征,是何物?”
他声音低低,殿外却似乎有雷声响起,许玄只觉气海之中,那神像下的一方雷泽也随之发出轰鸣。
“是【角蚁】,金蚀之象,溃基之兆,被北海的大人彻底抹去,如今「辛金」虽还繁盛,但也只是沦为庚位陪衬,缘由便在此。”
“甲木不显,辛金溃败,高祖称帝之前,受那位大人邀请,前去【青余】陨落之地证道,一举功成,将「戊土」推举至顶峰。”
陈巍元面色有些恍惚,凝视着许玄身旁逸散的雷霆,继续说道:“你可知青余真君是在何处陨落的?”
许玄心中已有猜想,却不敢言,只静静等着这位老人的下言。
“是在幽冥之中,被那位大人斩杀。”
“幽冥,阴世,地府.”
陈巍元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望帝时蜀国确实是亡于群妖,但究其根本,还是冥祸。”
“高祖借助那位大人的手段证道,景帝更进一步,求得「伏土」的一道金位,却也为后来的【景冥之乱】埋下祸根。”
“【景冥之乱】,高祖隐于幽冥殆光,阴世重现,地府洞开,玄枢仙亡,景帝驾崩,有紫雷自北天而来,经漆山十二仙峰,天音轰响,混沌弥散,贯穿九鼎。”
许玄听得心念一沉,只觉原本模糊不清的古史正缓缓向他揭开一角,而那些史书的人物至今长存,还在谋划着这片天下。
陈巍元声音含着些哀痛,低低道:
“这中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自此之后,祸毒一道的那位巫相也陨落不现,大蜀失了金丹庇护,彻底走向没落,最后亡于南疆妖物之手。”
“这便是大蜀消亡的历程,立国时就同幽冥纠缠上,而这始作俑者.”
陈巍元看向许玄,此时却不敢再言,殿外的雷声,更响了。
“当初你师父自北海一散修手中得来《震耀问灵法》,要让你修,我心中便有不喜,何不修行丙火?他却并未告知我缘由。”
“只是这些年,我却低估你了,你在雷道之上,走的比我想的还要远,加之这身份,我不免心忧。”
“大人们不谈善恶,只讲道缘,上意难测,见你今日成就,我心中感慨。”
陈巍元低低说道,许玄却觉心中发寒,【悬混】真君或许知道他人身、龙身的奥秘,至于古碑的事情,也不知祂是否窥见。
说来,【玄蛟行雷】,这篆文即便要变化,也当是往北海昔日的震雷龙君上转化,那位可是震雷从位,绝不是【洊合】尊位。
此时再看向体内仙箓,【玄一洊合尊位】上雷光明灭,紫白二色交织转化,他只觉有些陌生。
篆文的凝聚一要清气,二要气数,这道仙箓,显然和【上洊】真君有关,许玄可以笃定,自己并非什么转世,他很清楚自己的来历。
‘无缘无故,这异变就生于自身’
不对,也不是无缘无故,他想起凝练性根之时,从那片宇外雷泽中投下的目光。
‘是这时,祂到底知道我多少秘辛。’
许玄心中发寒,感知到气海中那苍灰石像,清气有自行遮掩的功效,但也只挡过紫府的试探,可若是金丹?一位自身道统的金丹,向下窥视,可能拦得住?
“够了,想这些作甚!”
天陀暴喝一声,冷冷道:
“天心难测,你还是莫要揣摩,我只怕你自己把自己吓死,若是真要暴露,我敢肯定,我的下场比你要凄惨一万倍,死都是奢望。”
许玄心神一定,听到天陀的声音,他才安心不少,至少没有那般悚然,此时同陈巍元对视,皆都默然。
殿外,雷声滚滚,天音不断。
(本章完)
第266章 压注
第266章 压注
殿中。
赭黄的戊己玄光覆盖于青砖之上,厚重的地气弥散升腾,那面小旗此时悬空,震颤不已,上面的金莲道纹逐渐黯淡。
‘紫府灵器。’
许玄默默看向这面杏黄旗,南海那处也有件土德灵物,为艮土的【恒岳印】,却是远远逊色这面灵旗。
殿外的雷声渐渐止息,许玄透过殿门,遥遥看向天边,正是晴空,不见半分雷云。
“北海那边,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寻上你。”陈巍元声音苍老,面容被浓重的戊己玄光遮蔽,看不真切,“你今日知晓此事,往后的路,也能走的明白些。
“敢问大人,大赤、空剑昔年上宗,和大蜀又是何等关系?”
“奉玄?”
陈巍元摇了摇头,低低道:
“大赤、空剑归于大蜀,有剑开仙峰,奉帝入朝之功,至于奉玄宫,并未在大蜀仙道之中。景帝践位不久,太阳光黯,【恒仪】明至夜中,犯北斗,至此不见,【奉玄】也就了然无踪。”
“这些事情,还是莫要去深究,有传言说是天外有生灵走出,这位真君前去诛魔,至此未归。”
主座之上的老人缓缓起身,站的笔直,一扫先前衰老迟暮的气息。
“往昔之事,已经难能理清,还是要看看眼前的事情,玉流几次妖物来犯,你现在应当知道实情?”
“晚辈明白.”
陈巍元却是摇头,那张苍老威严的脸上有些晦暗。
“不,你不明白,他们的手段.仅仅筑基,做再多谋划,都是一场空。”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许玄眼神稍沉,他自然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此时唯有沉默。
“我会给你提供些助力,但却不能全部压注到你身上,今日让你来,也是看着昔年的交情上。”
陈巍元声音低沉,却让许玄心中有些疑惑,此地,还有谁有希望突破?
殿中浓重的戊己玄光散去,一切恢复如常,陈巍元重新坐于主位之上,挥了挥手,低低道:
“暂离去罢,功法的事情,我也会帮你问问,只是社雷难寻,【劫心池】又颇为特殊,恐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缘法。”
许玄低声应道,此时同座上老人拜别,转身走出大殿,仅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刚走出殿外,便见一道赭黄流光自天而降,正是陈铭煜,此时面上带笑,快步上前,只道:
“许兄,可是同老大人谈完事情了?”
许玄缓缓点头,便听对方朗笑道:
“既然如此,可要在西蔚山中看看,我可陪许兄一道走走,这座灵山中倒是有不少好去处。”
“不必了,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叨扰了。”
许玄谢绝对方好意,陈铭煜神色如常,仅低低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许兄了,今后说不得多有再见的时候。”
许玄却是眼神稍凝,看向对方,只问道:
“贵族,不知何时解除封山?”
陈铭煜闻言,神色稍变,声音压低,周身赭黄法光涌动。
“待到尘埃落定时。”
天风呼啸,峰上松涛阵阵,许玄这时才发觉,此地种上的青松,和天青峰上的是正是同种。
两人道别,银色雷光奔天而去,转瞬不见,陈铭煜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他负手而立,缓步向峰下走去。
——
柳家,枝蓄山。
白墙黑瓦的府邸在点缀山中,相比于大宗所居的灵地,枝蓄山的灵气稀薄许多,山中多为桑柳,少有日照,多显阴寒。
紫绛雷云落在天边,青衣男子立身其上,天风阵阵,吹得他发丝飘散,更显俊逸,腰间银白长剑上风云狮虎铭刻散着清光,锋锐之气四散。
【盘魄】历经重铸,已是筑基下品,柳行芳轻按法剑,御风而下,暂将修为隐匿,不欲惊动旁人。
山中柳木随风摇摆,一着深青长裙的妇人却已急急御风直上,眉眼同柳行芳有几分相似,虽以法术、灵物细细保养,可面上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行芳。”
“娘亲。”
柳行芳恭声回应,看向山中,母亲这一声呼唤,山中诸多宗亲此时都已发觉他归家,皆都看来,不过却未有人敢贸然上前。
那妇人此时面上有些感慨,她名丹颜,山中常以丹夫人称呼,本凡人出身,嫁入柳家后才开始修行,如今也不过炼气一重。
丹夫人领着柳行芳前往山中府邸,边说话,边叹气。
“怎不多回族中看看?你父亲,还有几个兄弟可都挂念着你。”
“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
柳行芳低低回道,眉眼稍敛,却见丹夫人眉头一皱,轻声道:
“莫要耽误你修行了,若是不行,便回山中来,你父亲在碧野山中有修行的定额,你去也无妨,族长也常常提及你,自不会多言什么。”
“父亲.”
柳行芳见提起父亲,不由心中稍沉,他父亲,柳秋烨,和如今族长柳秋辞是一辈人,为柳家小宗之主,修为却困在九重多年,筑基无望。‘说来,自己也不算是小宗的正统.’
想起此事,柳行芳便觉好笑,自己父亲妻妾成群,风流成性,丹夫人初是凡人,是府中侍女,他也仅是庶出,母族又无势力,少时在府中地位趋近透明,过得可不是什么安稳日子。
八岁以前,父亲都少有管他们母子二人的时间,多有难处,直到测试灵根的时候,柳行芳八寸的灵根,是父亲诸多子嗣中前二,这处境才有改善。
这些事情他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同门中任何人谈及过,就是师父也未曾说过,人心冷暖,少时已经明白。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母亲,心思一转,已经明白是父亲让她来的。
“此番回来,你父亲为你挑了位良家女子,就在山中完婚,你若是肯听他的,枝蓄山,将来便是你的。”
丹夫人眼神明亮,此时同柳行芳一道行于青石道上,语气中含着些期许。
柳行芳不言,只是默默看了眼枝蓄山,只觉逼仄,不若在自己灵峰上自在。
“我来做山主?那将白意大兄置于何地?”
柳行芳缓缓摇头,小宗中修为最高的便是柳白意和他,族中字辈为【秋白凝霜】,他当初可是连个名字都求不来,还是母亲为他定下的【行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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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意年岁要长他十来年,为正妻所出,如今也是八重修为,筑基有望,自出生起便被视为枝蓄山下一代主人。
他和这位兄长并无什么仇怨,但也谈不上亲近,甚至在测算灵根之前,对方恐怕都不记得自己。
“你父亲为他另寻了道出路,枝蓄山,你若是想,就是你的了.”
丹夫人目光炽热,转身看向柳行芳,低低道:
“行芳,你要知道,小宗也是有竞争家主的机会,你未尝不可.”
“我并无此意。”柳行芳低低回绝,轻叹一气,“我如今在观中担任望气堂主,掌律长老,已经如愿,却不愿再同诸位兄弟争什么。”
“族中这些年予我的灵资,我都记着,自炼气六重后便一直往回寄,以补贴族用。”
“娘亲,若是您愿意,我可接您去洛青住着,那里接近漓水,风光不错。”
丹夫人的眼瞳收缩,显出一抹失望之色来,沉声道:
“当初你测出灵根八寸,我心喜不已,可待到你十三岁时,族中招人前往大赤观修行,你父亲和我都不愿你走,但却劝不动你。”
“这些年你父亲也变了许多,是真心待你我,只盼能弥补你少时几分。”
“大赤这些年起过多少战事?每次见青巍喊杀震天,我都心急如焚,日夜以泪洗面,只求你平安。”
丹夫人抹了几滴清泪,握紧柳行芳的手来,低低道:
“你如今有所建树,不该再去涉险,先同我去见你父亲,他正有话同你说。”
道旁柳木随风飘遥,柳行芳的思绪也随之远去,他终究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或许面对父亲,他态度可以冷淡些,但面对母亲,终究还是心软几分。
随着丹夫人向宅邸而去,两旁的侍女仆从齐齐行礼,他只觉有些恍惚,步入大堂,却见其中早已等着一中年男子,着青色长袍,气度威严,一对剑眉,显出几分煞气来,正是枝蓄山主,柳秋烨。
他此时面上一喜,快步上前,朗声道:
“行芳回来了,可是让为父好等。”
“见过父亲。”
柳行芳恭声回应,眉眼低垂,并不同父亲相接。
“好,好,来,先坐。”
柳秋烨却并不在意这些,让母子二人入座,他坐在主位上,此时笑道:
“行芳今日归家,真是件喜事,在门派中近来过的如何?”
柳行芳眼神稍凝,只沉声道:
“只是修行,顺道处断些门中事务罢了。”
柳秋烨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扫过柳行芳佩剑,见这柄法剑已经是筑基级别,心中稍惊,却也有底,只道:
“哪里,行芳修成剑气,如今距离筑基也不远,算算年纪,也该考虑成亲之事”
“正巧有家要同我枝蓄一脉结亲,听闻有你在,一眼看中,我见过人,确实和你是良配,不知你怎么看?”
柳行芳眼神一转,只低低道:
“不知是哪家?”
柳秋烨眼中精光一闪,朗笑道:
“是赤云北地的筑基世家,当初在长生观治下,被火鸦惊退,如今归来,你观占了化青野,应当也听过。”
“姓武。”
堂中,柳行芳抬首,眼中紫电一闪,【盘魄】颤动,发出清越的剑鸣之声。
(本章完)
第267章 绍月
第267章 绍月
堂中。
‘武姓。’
柳行芳心中惊疑,他对这姓怎会陌生,如今整片赤云按照法理都是武家的,这家接手长生观的灵地,是天水仙族之一,常年居于福地中修行。
如今天水福地已经被宋氏搬离,迁至帝都,武家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可心思安定后,他又觉不对。
‘应当只是撞姓罢了。’
武家可不是寻常仙族,修行魔道,却凭借扶龙之功,一举在离国仙道中站稳跟脚,可比长生观、敕雷道实力雄厚的多。
这等仙族哪里看的上他,便问向父亲,只道:
“不知这家修行何道?我却无什么印象。”
“「煞炁」,怎么,和你道途有冲突?”
不是「殆炁」,这让柳行芳稍稍放心,便回道:
“并无什么大的冲突,只是,我还未曾见过,就谈婚娶,恐怕不妥.”
他并无什么娶妻生子的意愿,对他来说,是否留下子嗣都是无关紧要之事,都不如修为重要。
父亲纵然子嗣众多,可修为九重,非是筑基,这些年不还是困在枝蓄山中,未能再进一步?
柳行芳自然明白他父亲的意思,柳秋烨真正看重的乃是碧野山的灵峰,此山如今是大宗血脉修行所居,小宗也就部分人可前去。
但枝蓄山要是出了位筑基,一切便不同,按照族规,地位上涨不少,说不得可直接划下枝蓄的灵峰,作为私产。
“白意大兄亦未婚娶,且是山中正统,何不问问他的意思?”
柳行芳心念一转,却是思及这位兄长来,只见他父亲一笑,轻声道:
“他在碧野山的灵峰修行,正在冲击九重,已经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行芳,你若是修成筑基,又同武家结亲,只要再担了枝蓄山主的位置,就是族长之位,也不远矣。”
“柳白元如今也就是八重的修为,突破筑基恐怕还要慢你不少。”
柳秋烨眼神明亮,压低声音,只道:
“届时你白意入主碧野,你居于枝蓄,两相扶持,柳家,就在你二人手中。”
“结亲便是你名正言顺归家的时机,之后门派那边也不会耽搁,两边都可兼顾,岂不是美事?”
“家族、师门,都是助力,两边都莫要舍弃了,说不得,日后,柳家家主和大赤掌门,是一人.”
柳行芳却是没心思听这些的,只是碍于情面,未曾发作,唯独那对眸子看去,凌厉至极,让柳秋烨一时心惊,不敢再多言,却是悄悄瞥了眼丹夫人。
“不谈这些,什么师门,家族,这次就单谈这婚事。”丹夫人轻笑一声,替柳行芳抚了抚衣袖,“武家那边,近来正好要引人拜访,正好一见。”
柳行芳却是心念一沉,看向父亲,沉声道:
“这事情未曾和家主谈过?”
“枝蓄的私事,有何告诉的必要?我即便不说,他还能不知?”
柳秋烨面色稍沉,提起柳秋辞,他心中总有些不舒服。
当初他也有望族长的位子,处心积虑,谋划许久,得到不少长辈支持,柳秋辞却是个放浪形骸的,只是修为进境远在他之上,才得了家主之位。
‘至少我的儿子要远胜你。’
柳秋烨看向自家亲子,那股怒气稍稍平息,转而笑道:
“族长这些年少有走出,事务都是让白元处断,就是我想问,怕是也见不到人。”
这些年柳秋辞少有走动,几乎都是困在洞府之中,并不见人,而柳秋烨却是知道些传闻,这位族长恐怕命不久矣。
‘等你身陨,柳家,就是我来做主。’
柳秋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柳秋辞当年胜过他,却也因此落得个必死的结局,而他却生出两个好儿子来,占了下一代的位置。
此时他眼中多了几分真挚,只低低道:
“行芳,为父只求你好好看看,认真思虑几分,少时是我冷落你们母子,可日后你前往大赤修行,我又难见。”
“大赤不安稳,这些年战事不断,你若是能另寻出路,我同你母亲也算安心。”柳行芳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流露出这般情绪,有些不知所措,便只低低应了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堂外却传来一阵动静,将他打断。
一名下人匆匆上前,柳秋烨眼神一亮,以为是武家来人,却听那下人慌张道:
“大赤观主,辟劫剑仙来访,于碧野山会见族长,让行芳公子前去,有事相谈。”
此言一出,堂中一时沉寂,柳秋烨还是分的清事情轻重,这位剑仙可是万万不能得罪,按他设想,山门那边也不能放弃,便沉声道:
“既是师尊有令,行芳,你便先行前去,我之后再同你谈此事。”
柳行芳得令,只觉解脱,同双亲拜别,当即驾雷,往碧野方向而去。
枝蓄同碧野有些距离,中间隔着濯丘,为柳家祖地,柳行芳荡开云气,默默看向下方,有不少少时熟悉的族亲,也有不少新面孔。
仅枝蓄山就有三百人,若是算上濯丘、碧野,整个柳家统共便有近千人,可这么多人,仅有百来人是真正的核心。
柳行芳此时看向远处青翠的碧野山,心中却想起少时光景,至少八岁以前,他都是家族中边缘的边缘,被这个庞大家族的影子遮蔽,不见天日。
而当测出灵根后,他又发现了家族光明的一面,似乎事事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长辈可亲,同辈友善,先前的日子好似幻觉。
他摒弃心中最后一丝多余的情绪,他不愿在这些事情上多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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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抚佩剑,剑鸣清亮,缕缕剑气流转,让他心神安定不少,这才是他要走的路,他会一直前行,不会回首,更不会驻足。
荡开风云,借着感应,他径直飞往碧野最高峰上,一座府邸立于上方,青光闪烁,木气弥散,有些生出手脚的草木精怪此时在府前候着,见柳行芳下来,纷纷叫嚷起来。
“安静。”
一人自自青木门户中走出,稍稍皱眉,四周的草木精怪顿时安定下来。
对方着一身青色长袍,气度出尘,带着几分文气,正是柳白元,他微微一笑,看向来人,只道:
“行芳,好久不见。”
“劳驾兄长来迎了。”
柳行芳正欲同这位兄长多谈几句,却见对方上前,轻轻拍了拍自己肩,笑道:
“还是快些进去,前辈和父亲正在等你,还有其他贵客来了,正要见你。”
柳行芳稍稍皱眉,正欲问个详细,却见柳白元只是带着一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御风离去。
他只得作罢,轻叹一气,迈步进入府中,由下人引着,行至一处小院。
清塘荡漾,碧绿柳叶化作青鲤,落入池中,跃起落下,院中道路以白色鹅卵石铺就,道旁草木掩映,他看见几人正在塘前,似在谈话。
族长、师父,还有一人是?
他看向一旁,却见塘前还有一女子,着黑金玄纹长裙,姿容清丽,眼瞳黑白分明,并无情绪,显得孤傲,煞光在其周身一闪而逝。
两人视线交错而过,便再不相接。
“行芳。”
许玄此时见自家弟子来了,面上多出些几分笑意,一旁的柳秋辞亦是看来,目光和善,只是脸色不甚好,有些苍白。
在许玄、柳秋辞身旁,还站着一人,身着藏黑轻甲,上雕玄鱼纹,气度脱略,眉眼同塘前静立的女子有几分相似,此时笑道:
“这位就是行芳?这般年纪就快筑基,还修成剑气,柳家血脉不凡,大赤道法高深,真是集两家之长。”
“绍月,何不来见见?”
塘前,那女子低垂着眉眼,闷声道:
“不见。”
(本章完)
第268章 道统次第
第268章 道统次第
清塘。
碧叶落池,青鲤空游,【青郁柳】扎根碧野已有些年岁,作为柳家年岁最高的筑基生灵,这株柳树在灵山上得来不少好处,如今修为堪比筑基后期。
武绍月静静看着这柳树,便见几枚碧叶落于她身旁,化作青鳞宝鲤,缓缓游动。
“家女性子孤僻,并非对贵族有什么意见。”
身披藏黑玄鱼纹宝甲的男子面上有些尴尬,此时回首,看向许柳二人,低低出声。
“无妨,安刹道友不必在意,我们这些老人便不碍事了,青蕴,你引两人去碧野转转。”
柳秋辞微微一笑,低低咳了几声,看向院角一八角飞檐青木小亭,自其中款款走出一着淡青罗裙的女子,低低应了一声。
青蕴,行至清塘边,见着两人,似乎察觉出些异样的氛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行芳公子,绍月小姐,还请随我去碧野转转,山中景致不错。”
武绍月是看向父亲,目光有些埋怨。
“去吧。”
武安刹声音低沉,极富威严,武绍月这才低垂着眉眼,跟在青蕴身后,她先行一步,走在柳行芳前位,不欲多言。
一妖二人走出府邸,正在峰顶之上,但见峭壑奇崛,柳柏相间,入目尽为青郁之色,唯有山鹃开的正盛,在青布上抹了道彩华。
顺着山道缓步行进,正值初春,日光细碎,武绍月缓步行着,神思却不在此地,不知想着什么,
“行芳恐怕还未回过碧野,在门派中可忙着?”
青蕴见离了柳秋辞,言辞无羁许多,笑着看向柳行芳。
“回族长夫人,常未归家,倒是未曾来碧野看过。”
“你倒是会说话,比白元强。”
青蕴掩口一笑,她和柳秋辞的关系在族中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也未有族人真敢将他当作侍女,筑基的修为可摆在这里。
不过族长夫人这称呼,听着舒心,果然是个会来事的人。
她目光稍稍一转,看向武绍月,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只低低道:
“恕我冒昧,贵族和天水武家,可是”
武绍月看向青蕴,她倒是未曾因为对方的侍女身份而生出轻视之心,来柳家之前,长辈着重提醒过,柳家身份最高贵的便是此女。
如今一看,竟然有几分妖气,让她心中亦有些疑惑。
‘赤云临近玉流,多遭妖物侵扰,柳家怎还供养有化形的妖物。’
不过她对妖类倒是无什么仇怨,此时便低低回道:
“我家乃是天水武家分出的一脉,主家随福地一道搬离,仅留几位筑基在此地看守,坐镇长生观的灵山。”
说着,她看向柳行芳,似乎是想起什么,眉眼一转。
“贵观换取的诸多灵物是天水主家所予,我等小宗不过帮着换取,库中可无这般灵物,至于真人,却也不会管我们这一脉。”
“毕竟北边战事将起,待到主家几位筑基离去,我们这小宗和寻常世家也无区别。”
武绍月声音清亮,隐含着几分别的意思,柳行芳并不蠢笨,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紫府仙族,怎敢高攀?听闻天水武家修行「殆炁」,是古魔道,在大离也是独一无二。”
柳行芳却不接她的话,半点不谈这亲事,反而将话题引到天水武家上去。
武绍月神色稍变,那对眸子中的傲气散去不少,反倒显出晦暗,只是转瞬散去,又恢复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主家修行【十魔殆心正论】,我小宗却修行不得,此道上接碧落,下通黄泉,兼修性命,不差仙道分毫。”
“我倒是听闻「血炁」魔修专炼法躯,融魂魄性灵于气海,以肉身为重,不知和「殆炁」相比如何?”
柳行芳见这话题似乎说及对方在意之处,便顺着谈下去,他自然知道「血炁」和「殆炁」完全不能比,可还是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一旁的青蕴微微一笑,柳家的男子,大都是这样,极擅哄女子,加之修行「忌木」,偏得了青木灵秀之性,个个都生的姿容极好。
武绍月此时已经忘记来做何,谈及这道统,她心中既有遗憾,也有骄傲,稍稍皱眉,明眸一转,只回道:
“若是古代的纯血,还能谈谈,如今的血炁道统,单论法躯神妙,还不如殆炁,两道是云泥之别。”
“若是五德中的几门魔道,还有可以称道的地方,血炁,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若路边杂草,长不成参天大树。”柳行芳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五德中还有魔道?自己可未曾听闻过,便继续问道:
“绍月姑娘倒是家学渊源,五德中的魔道,我可是听都未听闻过。”
武绍月闻言,刚欲开口,正撞上对方眼眸,顿觉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来,这是来论道,还是结亲?
不过倒也还好,她见过不少男子,大都因为武姓的关系,见面都是攀附讨好,今日对方若只愿谈谈道论,那她还愿多说几句。
“你不知道,也是自然,像蕴土【荒性】,辛金【蚀元】,化水【真魔】,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远走北辽,甚至还有不少摇身一变,自魔道化作仙家的。”
说着,武绍月看向柳行芳,神情古怪,低低道:
“你门中可是主修火德,难道没听过,丙火相对的那一道,兴盛的可不光彩。”
柳行芳心中稍动,丙火相对的一道,岂不是丁火?如此说来,对方指的是当今的扶尘仙宗?他心中疑惑,要知道这家仙宗名声还算不错。
如今真正多有显世的便是扶尘、太真两家,太真是兵家之道,行事冷厉,若秋风卷枯叶,一旦出手,不免让人心惊。
至于扶尘,并未经常出手,反而对治下的仙道凡人少有管束,故而名声还算不错,按武绍月的说法,这家是魔道转为仙宗?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有些冒犯,毕竟是真君的道统,不好猜测。
见柳行芳不言,武绍月自知失言,纵然是天水武家,也不敢妄议扶尘,所幸她未指名道姓,言辞极为隐晦,当下也不继续谈此事。
“仙魔之辩,古已有之,却是难分的很,没个标准,我等小修还是莫要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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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蕴微微一笑,只低低道:
“唉,可惜,我见识短浅,不然也要同你们好好谈谈。”
武绍月闻言,眼瞳稍敛,这位一看便是哪里的贵种,最有可能,就是玉流出身,见识怕是比她高的多。
白青洞,此女当属青蛇一脉,听闻白宣和青灵不合,要不然玉流妖山应当在妖族中也是第一等的势力。
武绍月自然未点破这层关系,只是低低附和几句,和柳行芳之间复又有些沉默。
青蕴心思一转,不动声色地问道:
“行芳修成剑气,得了许观主真传,我看,白元如今论斗法,和你差的远。”
柳行芳却只是摇头,低低道:
“忌木本就不适合斗法,白元大兄更要处理一族之事,少有时间修行术法,待到突破筑基,自有展现他风彩的时候。”
“这倒是,不过你修震雷,绍月小姐修行的是煞炁,两边.”
武绍月却是有些疑惑,看向柳行芳,低低问道:
“你修的震雷?我听人说,贵观的辟劫剑仙修的社雷正法,有雷宫神韵,为何?”
“可是这般?”
柳行芳缓缓投手,一道银白雷光于他掌心中游走不停,散着劫罚之气,缓缓化为各道律文。
一旁的武绍月稍有惊异之色,眼前的正是社雷,就是她的煞炁术法,也难以克制分毫。
青蕴心中更是讶异,她自然知道许玄是由震转社,可眼下柳行芳难道也能重走此路?
纯粹的银白雷光于掌中积蓄涌动,武绍月美眸稍动,看向柳行芳的眼神中也有些灼热。
社雷,最盛时堪比阴阳的道统,即便如今衰落,可威能也远在其余各道之上,就是殆炁也难比。
往日她常常艳羡于主家的殆炁道统,可今日却见到一还在殆炁之上的,让她心中有些惊异,更生出些不明的情绪来。
柳行芳缓缓收起雷光,神色如常,心中却腹诽不已。
‘这女子,是喜好这道统次第,倒是古怪的很。’
“行芳道友,可否同我过上几招,让在下看看社雷玄妙。”
她忽地出声,带着一股压抑的热情和别扭,让一旁的柳行芳和青蕴齐齐出声。
“啊?”
(本章完)
第269章 怪人
第269章 怪人
碧野山,桑华峰。
此峰是碧野三座灵峰最低,山中多种【天阳桑】,每至春日,金灿桑叶便生华光,灿若锦绣,此地是为柳家各脉的族人修行开辟,多有设立各色阵法。
青蕴掩口轻笑,引着身后二人向峰顶的道场而去,柳行芳面上有些犹疑,此时低低开口,问道:
“这恐怕不太好,法术无眼,若是”
他这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武绍月却是先行开口,眉眼一转,只道:
“不过论道罢了,不伤和气,你我都是炼气八重修为,还怕收不住手?”
柳行芳却是按住腰间佩剑,低低道:
“我的剑,只进不退,怕伤到贵客。”
武绍月却是眼神一亮,他见过不少姿容上佳的男子,故而柳行芳出来时,她也早有预期,只觉生的清俊,却无别的意思。
可对方眼下这般姿态,却激起她心中某些隐晦的癖好,她的目光在那柄银白剑鞘上游走过,转而停在对方按剑的手上。
那是只布满伤痕,不显贵气的手,是握剑的手,也是杀人的手,凌厉至极的剑气似乎要透过空气,直沁入她的心脾,将她的脏腑绞成碎片。
武绍月的脸上微微生出抹红晕来,稍稍拧头,以法力平复,却见前方的青蕴此时却转头看向她,笑容玩味,有些深意。
她低垂下眉眼,轻呼一气,只道:
“就比一招,我早就听闻【辟劫剑】的事迹,不知行芳道友得了几分真传,可别堕了观主威名。”
她带着些挑衅地意味看向对方,却见柳行芳此时眸中已有些银白之色,显得冷漠,再不复先前的世家风姿。
武绍月心中一惊,她只觉气海中的某道法器示警,对方赫然对她起了一瞬的杀意。
这感觉让她有些颤栗,稍稍发昏,此时不再多言,只是跟着青蕴御风,落到峰顶的广场之上,此时场上无人,二人相隔百步,互相看着。
柳行芳按剑不语,身上气机提至巅峰,剑鞘上银白雷光奔走,威势惊人,他自此受篆以后,便日夜参研师父留下的道论,转行社道。
他默默感知着气海中一方金色雷池,上刻日月青道,山川河流,正是【天心雷池】,许玄的【上霄雷云】是霄雷之器,能积聚雷性,点灵召兵。
【天心雷池】却是性近神雷,是堂皇正道,是雷霆极盛之象,居于气海,只要权位够格,便能自太虚中篆刻雷宫昔年古器的神妙。
【劫法自来】这篆文是奉行雷宫之道,便可代掌权位,只是雷宫奉行的到底是何等道德,今岁难明,他这些年担任掌律,是有些效用,但进益不大。
柳行芳自然知晓这篆文厉害之处,只要权位够格,几乎能一直加持这方雷池,以为本命之物,再反哺自身。
一旁的武绍月只觉此人气息有变,那股社雷刑罚之意凝而不散,让她心中升起些欢喜之情来,这种病态的心境时常纠缠着他,常常按耐不住。
今日她本同父亲约定,要表现正常些,可此时却难止住。
她也很难说明自己这种癖好到底是何,当初她有幸见过天水的真人一面,那位给了她个批语,为【飞蛾扑火】。
对于殆炁,乃至社雷、四象这种道统,她并非因其强而关注,相反,若用一词概况她的看法,那就是,【优美】。
相比于血炁这种残缺不全,煞炁混合外物的道统,殆炁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社雷更是贯彻刑罚到极点,带着让人性命震颤的粹然华美之光。
她有些窃喜地看向对方的佩剑,风云狮虎玄纹,修长,冷冽,寒光阵阵,剑气蓬勃,她很喜欢,对方的容貌也颇得她意。
一切都好。
“只出一招,点到为止。”
青蕴笑呵呵地看向二人,一副看热闹不显事大的模样,她身为筑基,自然不怕生出什么乱来,她要是出手,一道法光就能将眼前二人死死定住。柳行芳轻呼一气,气海中金色雷池震动,法剑前指,沉声道:
“请。”
那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武绍月眼中有些狂热之色,她气势一变,滚滚煞气逐渐迅速自地脉中凝聚,翻手祭出一柄短刃,非刀非剑,呈扭曲的蛇形。
“此为【阳煞三合宝刃】,并金、火、血三煞,道友可要小心了。”
她低低出声,仅论法器,这件【阳煞三合宝刃】却远胜过对方手中法剑。
这分明是件筑基上品的法器,柳行芳却未在乎,拔剑前指,气势一寸寸攀升,两人几乎在同时出手。
武绍月手中宝刃激射而出,金煞销蚀,火煞迸射,血煞污浊,交转轰出,气势之盛,在炼气八重境界中十分难见。
“三煞齐凶。”
她低叱一声,便见那宝刃之上生出三尊凶煞的恶相来,瞬息就落到柳行芳面门前,柳行芳此时挥剑斩落。
雷云凝聚于上空,粹然劫光涌动不息,盘魄剑上接引雷霆,银白雷光若怒龙一般冲起,那三尊恶煞当即在雷光中消弭殆尽,只余那柄宝刃,被一剑斩落。
雷光中涌动的是浩荡剑气,若天河般倾泻而出,正是【一气贯江】,这道剑招在他手中威势惊人,几乎不若是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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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绍月此时却收敛护体的煞气,看着那道剑气和银雷汇成的长河落下,面上有些痴态。
柳行芳面色一变,他已然是收着力,剩下的剑气对方应当能应付,可眼下这不管不理的态度是为何?
若是武绍月受伤,难免会闹出些不愉快来,可剑气去势极快,不是他能收归的,一旁的青蕴此时却未动,面上含笑,仅是看着。
自地脉中忽地升起滚滚煞气,一时整片道场陷入黑暗,天光不明,着藏黑宝甲的男人自煞气中显形,手中显出一旋转不断地幽暗旋涡,将剑气和雷光悉数吞下。
“绍月,怎又在胡闹?上次的伤才好,你又忘了?”
武绍月见是父亲来了,不敢多言,仅是默默点头,武安刹此时拍了拍手,笑道:
“果然是许观主的弟子,剑气厉害,绍月,当初让你习剑,天天三心二意,如今可见识到剑道的厉害了?”
天边此时又有两道流光落下,正是许玄和柳行芳,先前正谈着事情,武安刹神色一变,只说是女儿有事,借着地脉瞬息遁走。
二人不放心,这才来看看,却未想到是这般情景。
武绍月此时走到父亲身旁,低低言语几句,让其脸色稍变,露出几分喜意来,只道:
“家女的意思是,可同行芳多聊上几句,增进些感情。”
许玄闻言,有些笑意,看向自家弟子,只道:
“行芳,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就陪绍月姑娘转转。”
柳行芳面上有些古怪之色,本欲说些什么,却被许玄一瞪,只得走向武绍月方位。
他却见对方原本孤傲的神色已经不见,眼神暧昧,面带红晕,盯着他的佩剑,让自己心中有些发寒,只暗暗道:
“这是何意,她也钟情剑道?”
武绍月却已经主动上前,示意柳行芳引路,二人便只得向山下走去。
她悄然上前几步,凑到柳行芳耳边,幽幽说道:
“要不你再刺我一剑,父亲不会知道的.”
柳行芳一时无言,只得保持沉默,装作看起山间风光来,心中腹诽。
“原来是灵智有缺,脑子不对劲,这”
(本章完)
请假一天,周末加更
请假一天,周末加更
状态太差,请假一天,周末两天加更补上。\(`Δ’)/
(本章完)
第270章 古柳
第270章 古柳
碧野。
正值初春,暖日和风,三人共立云端,看向行于山间的男女,此时神色各异,等了许久,还是柳秋辞先开口,笑道:
“绍月小姐,还真是.有个性,不过两人关系倒是借此拉近几分。”
武安刹闻言,脸皮微微抽动,只低低道:
“她性子是有些古怪,不过我看行芳同她谈的还投机,日后熟悉,便会收敛,这点我可保证。”
柳秋辞笑了笑,并未多言,他对这件亲事虽未直接表明态度,但大体还是支持的,至于柳行芳父母暗地里的动作,更是瞒不过他。
武安刹是个行事一板一眼的人,按着古礼,送了两份文书,一封去往枝蓄,一封送达碧野,这倒是让柳秋煜暗中生出不少心思来。
对于自己这位族兄的举动,他都是听之任之,并未有过多想法,至少,行芳,这位族兄是不可能管的住。
“不知许观主怎么看?”
武安刹稍稍迟疑,转而看向许玄,问起对方意见来,他特意选中柳秋辞来定这亲事,一是为柳家,二就是为大赤。
许玄闻言,稍稍沉吟,先前武绍月的表现,着实有些.怪异,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些担忧来。
“还是看两人怎么想的若是合适,自可再看。”
他轻飘飘一句,便先应付过对方,不知武安刹还藏着什么,若是对方女儿还有些其他毛病,贸然定下,岂不是害惨了自己弟子。
至于武安刹所言的什么小宗,许玄心中大抵已经有了猜测,估计是天水武家想在自家门派上做些文章,又不愿将这关系拉的太近。
选出旁系的女子过来,确实是好算计,不远不近,无论是出了祸事断绝关系,还是他成就神通后拉近关系,都极为方便。
武安刹周身煞光凝练,只低低道:
“既然如此,我家同赤云南边将来还是多有接触,长生观的灵地,不久后是由我这一支来管,天水武姓,都要撤往帝都。”
“北边状况不妙,天水郡的福地搬离,已经显露出几分帝家的意思。”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叹道:
“我这一支血脉,上下三百口人,纵然和真人能扯上几分关系,境况也不善。”
说到此处,许玄、柳秋辞皆都沉默,毕竟涉及天水武家,这些事情,有些犯忌讳了。
“若是族人全都撤离,一是名声不好,有弃民不顾之嫌,二是日后安定,再想归来,法理上难说。”
武安刹此时畅快直言,反倒是听得柳秋辞心惊不已,只盼此人快快闭口,许玄倒是神色如常,未曾有惊异。
“说到底,我家也不过是弃子,处境比诸位还差些,这亲事,也是为此,辽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诸位,恐怕也离不得赤云这地方”
“绍月性子是有些怪,若是真结亲,我族自然会有补偿,况且.绍月资质极好,灵根一尺,平日里也少闹脾气,今日不知是为何”
武安刹叹了一气,他女儿这婚事实在是让他发愁,寻个合自家女儿意的,又是个良人的,实在是难。
许玄目光稍凝,他自然明白武安刹的意思,对方思虑的倒是远,不过辽人的马蹄声,确实有些近了,不得不早做考虑。
“若是绍月小姐真如道友所言,这性子能收敛几分,也不失为良配,只是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处定下。”
许玄此时低低道,平心而论,武绍月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就是这性子,实在古怪,也不知行芳能不能接受。
道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处置不好,说不得两边都要受伤。
“无妨。”武安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我已遣绍月来管理我族商贸一事,先同大赤、柳家交易,由行芳来交接。”
“先处上几年,说不定就成了。”
许玄和柳秋辞默默对视,对方的诚意倒是颇足,长生观的灵地可是在其手中,有不少灵金出产,用处颇多,这商事对各方都有利。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柳秋辞笑着应了,“不过,安刹道友为何就看中行芳,原上别家,也有些俊彦,如陈朱二家。”
武安刹却是摇了摇头,目光在许玄、柳秋辞二人身上扫过,只道:
“绍月目光刁钻,男子容貌、器艺、道行等等,只要有一处她不顺心的,便是见也不见,细细打听下来,也就是贵族合适,我便劝她来看看。”
“至于陈朱二家,怕是不好谈这事.”
许玄刚欲问段家,不过想起段家个个都是身矮个低,这姻缘怕是结不下去,不然段平度的天赋在原上年轻一辈中当算最好,也就法言可比拟。
“既然如此,那便依安刹道友所言,日后北辽之事,还望一同商议。”
许玄笑着开口,结亲倒是其次,如今先把北边的局势探明,日后才好做准备。
“我族也有此意,毕竟距离北边最近的,便是大赤和我家,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等自然晓得。”
柳秋辞亦是点头,漓水以南,便是大赤,柳家,本来吴家也在,如今已经被灭,自然要考虑日后北乱之事。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叨扰,今日倒是给两位添上不少乱来。”言毕,武安刹稍稍致意,道别离去,山间一道煞光冲起,武绍月此时同他汇合,两人往北而去。
柳行芳驾雷而来,脸上神色有些郁闷,行了一礼,沉默不言。
“和绍月相处得怎样?”
柳秋辞先行开口,笑着问向柳行芳。
“这位不似常人,我不好多言。”
柳行芳额上稍稍渗出汗来,武绍月太过古怪,他还是平生仅见,对方竟然让自己以剑气伤她,怕是脑子有些问题。
“你先回山,这事情日后再看,还是由你来决定。”
许玄先让自家弟子先行回山,这番折腾下来,倒是难为行芳,柳行芳并不多言,御风回山,身形都有些晃悠。
待到柳行芳离去,二人齐齐重归柳府大堂之中,还有事相商,青蕴侍立在堂外。
“如何?你去过边疆,当比我看的明白。”
柳秋辞坐于青木宝椅上,收敛起脸上笑意,眼有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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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六府,大离,确实有些失势,至少在帝家眼里,天水周边,恐怕早就准备弃了。”
许玄稍稍沉思,只道:
“辽人虽厉害,但眼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原上这情况”
许玄意有所指,柳秋辞自然会意,看向一旁的青蕴,以眼神示意,看向一旁的青蕴,便见她催动术法,青黑的壬水玄光涌动,自其中显出一封书信来。
信上并未别的字,仅以金粉写着一【朱】字,柳秋辞掂起这信纸,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此番请你来一叙,便是为此事,朱家,近日多有动作,算算时间,也该那位出山,段家和我家,都收到此信。”
“东边的青荒观遣人去了趟朱家,回来后便又有扩张,在原上到巫荒间开辟出一线灵地,算是和朱家结盟”
许玄心中稍沉,他一直怀疑青荒观就是北边青芜道下属,那地荒道人又有几分邪性,这些年不声不响,竟然和朱家搭上线。
柳秋辞看了眼堂外的青蕴,回首低低道:
“朱元蕴三日前领兵,青荒观也派人随行,一共有三位筑基在内,你可知去了何地?”
“原上并未有战事,这是?”
许玄有些疑惑,他来原上一趟,也未见有什么战事,朱家领兵,还有青荒观的人,这般阵仗不知是为何。
柳秋辞脸上显出深深的忌惮来,只低低道:
“攻入玉流,掠地十里,以元磁阵法将山根锁住,白青洞未曾攻回。”
“?”
许玄闻言,心思急转,白青洞是什么势力,两位紫府妖王坐镇,朱家怎敢去冒犯。
先前朱虞城斩了驻守原上的妖将,毕竟牵扯宋氏和几家仙宗,白青洞忍下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攻入玉流,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你莫要看轻这位前辈,他手段可不一般,年轻时候的风头,几乎是赤云、重华最盛,就是贵观的冲阳剑仙、陈家的那位古蜀金血,都比不过。”
柳秋辞眼中显出深深的忌惮,继续说道:
“他们这一代人,是大蜀气数的最后显化,若是生逢乱世,没诸位大人看着,说不定”
他犹豫许久,还是未曾继续说下去,复国二字卡在喉咙中,吐不出,咽不下,只呛的他咳嗽几声。
“不知,朱家昔日是何等来历,说来,原上这几家的旧史,我都不了解。”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柳秋辞,这疑惑在他心中盘旋许久,但在面对陈巍元、朱虞城时终究未曾问出,如今倒是可以问一问柳秋辞。
却见柳秋辞缓缓起身,轻叹一气,手中青光流转,阵法变动,自大堂壁后,瞬息显出一条地道来,幽深至极,似乎通往地脉深处。
“你若是想知道,同我下去一趟,自然明白。”
他目光恍惚,身上青袍光华流转,竟有片片碧叶落地,泛起涟漪,有诸多声音响起,哭诉、怒吼、乞饶声皆有。
许玄看向那处地道,他隐隐察觉到一股.死气?正从这处幽深的地道中传出。
“和幽冥有关。”
妖魔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带着几分嘲弄之意。
(本章完)
第271章 齐墓
第271章 齐墓
地道。
冥光鬼气涌动,转瞬散开,柳秋辞手持一枚碧色柳叶,散着涟涟清光,将道中鬼气尽数敕退,许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已经不知行了多久,这一路下来,冥光鬼气喷薄,让人难以感知外界,且这地道盘旋回环,更是难以推测行进多少。
他问过柳秋辞这是何地,对方却只让他跟着,说是此地不好妄言,两人一时沉默。
地道内铺满青砖,上生苔绿,阴暗逼仄,砖石上有刻纹,但历经岁月,又隔着一层冥光,此光有几分煞气的意思,却不是吞噬法光,而是遮蔽、浊化。
天陀运转法力,许玄眼中一点金白之色掠过,这时才能看清脚周边青砖纹路,上为树木枝干之纹,皆都笔直,无一丝弯曲,交错成宫殿、巢穴之形。
重瞳锦鸡、双角鳞兽和玄纹灵龟,各安居于巢木之中,着帝王冠冕之人,居于青木道宫之中,广受膜拜。
“【重明】、【天禄】、【灵岁】,这是福禄寿三炁之象,齐帝不是金丹,就敢效仿天朝之礼,难怪亡国。”
天陀低低感叹,许玄却是心中疑惑,只问道:
“此地和齐国有关?我还以为是大蜀的遗留。”
“往后看你就知道了,嘿,我还没想到,地下还有这般景象,连我灵识都未察觉。”天陀怪笑一声,“大齐灭的不冤,齐帝俯首【寅广】,帝格不高,却敢行大奉的天朝之礼,岂不是寻死?”
“就是当今宋氏,只要未曾一统天下,那位帝君也担不起这【上德盛礼】,一旦受了,可是要折损气数。”
“不知最后一位齐帝,是何等人物?”
许玄心中疑惑,按天陀所说,这位倒是个喜好显摆的。
天陀有些感叹,只继续说道:
“齐恭帝叶参玄,名字倒是起的好,自世宗手中承下中原,得广木支持,登基寻来三道【德炁】,成上德之盛礼,福禄寿齐至,自称功德不坠,福德不落。”
“也就是蜀亡的早,戊土不显,不然我看他还要去封禅显摆一场。”
“后来自焚于宫中,让人感叹,九紫离火一起,哪里有他寅广枯木长存之理?”
许玄闻言,倒是越发觉得如今宋氏那位手段厉害,大齐有仙宗支持,当初太祖可是以紫府之身窃国,成就离火,甚至逆伐广木,荡平乱世,压得广木至今不兴。
柳秋辞止步,地道前方,显出一扇黑木道门来,闪着金铁光泽,许玄一眼认出,正是【武仪金木】,茁林中最贵重的便是这灵木,建宫立殿,都少不了此木。
只是看着这面门户,森森阴气便自其中渗出,全靠柳秋辞手中的碧绿柳叶化解,这位柳家家主催动门户,黑木道门悄然开启,自其中涌出一阵阴风。
柳秋辞此时开口,气质一变,身上多出几分鬼气来,若是野地里的孤魂。
“你如今入驻大景原上,这些事情也该告诉你,可还记得昔年平湖地宫,齐国遗迹?”
许玄目光一凝,这事情他自不可能忘记,当初便是因此接触天毒山。
柳秋辞领着许玄进入门户之中,此室顶为浑圆,下为四方,地上铺着深黑湿土,室中则立着一株绀青柳木,高约一人,生有八十一根枝条,叶为墨黑,质地若玉。
和【青郁】的生机旺盛不同,这株柳木缠着深深阴气,似乎是从幽冥中取来。
“大景原下,正是昔年齐国某位大人物的陵墓,今日只剩空壳,但也有不少遗迹留下,我家便将祖上事物寄存此地。”
“这位大人物乃是寅广直系,当初在齐朝中地位极高,却偏偏挑了此地安眠,你可知为何?”
许玄心思一转,赤云聚集这般多的蜀国遗民,想来自有缘由。
柳秋辞轻叹一气,只低低道:
“大蜀将亡,望帝身陨,北天紫雷循环,帝尸化土,有【泰衡戊玄鸟】振翅而出,往北而去,直到此地,化作一团血光散开,染得漫天赤色。”
“望帝是两位金丹直系,又逢帝朝覆灭,种种因缘际会,最后的精气落在赤云。”
“后来被齐国这位看中,修建陵墓,以甲广二木化土,逐渐抽调灵气,便到了今日这地步,原上各家,都是自齐亡离兴后,才被调至此地。”
他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此刻再无半分风流气,只祭出手中宝叶,便见四面墙上一一有刻图显出。
许玄一一看去,见分为青柳、木殿、地牛和磁车,分别对应柳、吴、段、朱四家,柳秋辞上前,先是行至青柳旁,道纹一亮,有字显化。“抚仙殿,纠阴司。”
他低低念出这行字来,却见墙上道图的青柳下方,根系纠缠,又生出一绀青的柳木,缠着深深死气。
柳秋辞此时神色肃穆,沉声道:
“【抚仙殿】是大蜀总管仙道之枢机,上奉帝命,以【玄雷天枢道】之人担任殿主,下辖各司,职权各异,我柳家为曾是在其中总领一司,为【纠阴】。”
“景帝证得伏土金丹,幽冥之事多生国内,便由忌木【纠阴】,伏土【地育】二司管束,倒也能替代【闻幽】之职。”
“后来冥祸,撤裁一切同幽冥有关的官职,我族便落魄下来,这事情,想来陈家那位告知你了?”
许玄缓缓点头,伏土果然是地府的东西,景帝拿去,国内便生幽冥之事,甚至不在祂控制之中,实在是诡异。
柳秋辞此时行至那墨木宝殿刻图下,道纹再明,又有文字显化,为【神广修天司空】。
“广木道脉颇多,有推崇原始,人兽集居的,也有兴楼建阁,架梁设栋的。”
“【寅广殿】便是前者,以豢兽闻名天下,至于吴家,归属后者,若是一直上溯,还能同【有巢】沾上几分关系,历代家主都是蜀国大司空,部署造作、营缮之事,景帝之陵,便是他家主建。”
“吴家之人,大都亡于吴何用手中,道藏也尽数毁去,倒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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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心中了然,看来广木是用处极多的道统,一是兴建宫室,二是豢养灵兽,都需要此道。
不过,山中还有个吴青河,自此吴家被灭,许玄将吴何用斩杀,此人便死心塌地待在山中,若是能筑基,用处极多。
柳秋辞并不多言,迟疑几分,缓步行至那金角负山小牛近前,艮土之光缓缓生出,成【赶山司掌】。
此时并不显官位,让许玄心中有些疑惑,却听柳秋辞低低道:
“段家本是元山法道,有神合、定极、负山三脉,他家正是负山道统,专以赶山为用,这三脉投奔各国,如今也就仅有定极山存下。”
“这三脉之间关系,难能理清,不过段家自有后路,却不像我等。”
许玄心思一转,段平度是有些不凡,但除此之外,段家也就阵法出众,和定极山有些联系罢了,除此之外,倒是未见什么异样。
二人最终停在南墙之上,墙上刻图,为一散着浓重元磁之光的黄木车,旁有重重云雾迷障,后方似乎跟着不少军士。
元磁神光交织,化为【天元将】几字,柳秋辞沉默一瞬,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含着几分忧虑。
“朱氏来历最大,是真正的扶龙之臣,见证高祖证得戊土,历来掌兵。”
“权位在景帝时达到最盛,景帝证出伏土,大蜀兵力顷刻间远超各国,更是有戊土、伏土、祸毒、神雷四位,鼎盛一时。”
柳秋辞面中有些惊疑,继续说道:
“伏土一成,便在漆山构建出一座伪地府来,广纳英灵,排布阴兵,修士身陨,只要魂魄不灭,都能恢复八成战力。”
“朱氏多有将领掌兵,权倾一时,当时大蜀已有天朝的气象,一统天下,效仿周夏,指日可待。”
许玄心念一沉,伪造地府,收纳英灵,这手段甚至比辽国帝家还要高明,伏土从位便有这等神妙,不知果位如何?
“至于后来,就是冥祸,最先乱的,就是漆山下的伪地府,阴兵大乱。”
柳秋辞瞳孔微缩,低低道:
“自阴兵之中,多有些未知的人物显出,服饰衣冠都类古人,修为奇高,领兵冲杀,不遵帝令。”
“景冥之祸平定,玄枢道衰亡,封闭洞天,景帝陨落,所谓的英灵阴兵都成一场空,那位巫相也受了重伤。”
“高祖最后传来旨意,让望帝践位,以朱氏叛乱,勾结幽冥为由,一扫国中所有和阴世有关之物。”
柳秋辞声音幽幽,许玄背上却渐渐感到寒意来,他先是和北海纠缠上,地府可也未曾放过他。
一阵阴风升起,吹灭了墙角的鲛人油灯。
(本章完)
第272章 祈霖
第272章 祈霖
柳家。
地室昏暗,二人沿道行出,许玄临走前复又看了眼那株鬼气森森的柳木和四面壁上文字,默默记下。
出外,二人一时沉默,不知自何处说起,只谈了些关于武家贸易之事,许玄不欲多留,请辞离去,堂中便又剩下柳秋辞,青蕴,一人一妖。
阵阵阴风似乎还自地底冒出,柳秋辞脸色有些苍白,向外唤了一声,便见一白袍青年阔步入内,带着几分文气,正是柳白元。
“段家那边,可有消息?”
柳秋辞缓缓喘着气,一旁的青蕴上前,牵起他手来,帮他缓缓舒着气,他的脸色才好上几分,复又显出血色。
柳白元低垂眉眼,声音发颤,若在担心父亲,只低低道:
“段家家主不见人,如今是段平度主事,此人只含糊其辞,对于如何应对朱家,并无定言。”
座上的柳秋辞此时眉眼稍沉,叹了一气,沉声道:
“既然段家不愿,那便不必再问了,不会有结果的,他家靠的是定极山,如今还是同大赤结盟,以应付朱家。”
“近来.朱虞城可还有出面?”
思索一番,柳秋辞还是问出这话来,说到底,朱家的威势都系于一人之身,只要朱虞城一日不倒,陈家不出面,就是原上第一世家。
“只听闻他见了那位地荒道人,两人似乎交过手,打的平湖激荡,无人敢看,后来结盟,就是攻入玉流,他也未出面。”
柳白元言毕,却和其父亲不约而同地看向青蕴,身为玉流妖山的核心嫡系,这青蛇应当对此事有些了解。
青蕴脸上始终挂着刻薄的笑,嘴抿的若刀锋一般,唯独那对眸子散着些暧昧的意思,若即若离,看向身旁的青衣男子。
“你想知道?”
她声音低低,带着几分炽热,若要将对方活吞。
下方的柳白元很是识趣,此时退走,只是待到对方远去,青蕴神色又正经几分,呈三角的瞳孔盯着柳秋辞,带着几分讥讽。
“朱虞城,入过白青洞。”
青蕴声音柔柔,好似暖风,柳秋辞却听得背后发寒,朱家的举动,让他有些摸不准那位的意思了。
“大人不见我,山中消息少有对我开放的,这还是我求位姐姐得知的,至于朱虞城说了什么,你自己猜去。”
她笑的肆意,一转身便斜斜跌入柳秋辞怀中,姣好的脸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只是柳秋辞脸上却有些无奈。
“敕雷道,近来可无消息?”
他沉吟少时,终究还是问出这话来,毕竟涉及自家存亡,不得不关心。
“灵鸣真人招惹上殷雷山,两家当初在洞天结怨,如今摆开阵势,暗中较劲。”
青蕴显得没什么兴致,抬眼,只道:
“敕雷道仅一位紫府初期,比不得殷雷山,不过借着地利,还有些优势”
“若是灵鸣真人真个撤走,族中失了庇护,你可愿同我去玉流?”
柳秋辞轻轻将她自怀中推起,声音一沉。
“可还是要改名换姓,舍弃人躯,这事情我是万万不能答应,不必再谈。”
青蕴起身,蛇瞳中多了几分冷意,只低低道:
“玉流容不下人属,你修行忌木,本就有化为木精的机缘,自可舍了家族,只带着白元同我去玉流。”
“你这般殚精竭虑,族中可还是有不少人不念着你的情.”
柳秋辞明白她说的是谁,正是枝蓄山的小宗,所幸行芳是个明事理的,未曾掺和进去,不然还真是头疼。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只要对的起先辈,对的起自己就是,当初让我担了族长这位子,那一直到死,我都要为柳家负责。”
他声音肃穆,脸上多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光彩,青蕴看的心中升起阵火气来,只低低道:
“那你对的起我吗?”
——
彩云峰。
墨青重云盘旋峰上,凝而不散,天风吹的正急,峰顶明思殿前,青裙女子静立,容颜娴静,炼气五重,正是张高峡。
她身旁跟着一紫裙少女,高出她一个头来,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急切,一身修为已至炼气三重,姿容并不算出众,勉强可称一句小家碧玉,是江舟渡。
“师姐,按照师尊留下的手记,应当是今日出关,如今怎未有个动静?”
江舟渡这些年修为长进颇快,多了些自信,不似初时上山那般畏手畏脚,举止若山间幼鹿,带着几分天然的灵气。
“【祈霖舞】我听师尊谈过,归属古法,若是成就,异象往往剧烈,远胜今朝,按着猜测,应当是有场风雨降下。”张高峡抬首看看天色,彩云峰一带已然被重重阴云遮蔽,这动静还要胜过当初许玄、梁雍突破时的景象。
“不知何时雨落.”
江舟渡眉眼生出几分忧色,偷偷瞥了师姐一眼,见对方神色沉稳,不显急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服来。
‘果然是高峡师姐,却比我沉得住气,就是可惜,修为不长’
一念及此,江舟渡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惋惜来,栖云师兄忙于炼器,如今都已步入六重,至于承言,修行速度更是快的惊人,如今亦是三重修为。
承言年岁要小她许多,但如今修为进境却反超过,甚至若非要炼器,还能再快上不少,至于掌门座下的两位师兄,都快准备筑基,若是功成,和炼气是云泥之别。
江舟渡修行《商羊闻雨法》,倒是和温思安一般,可转修《雨师册》,不过这卷四品古法太过晦涩,她参悟不懂,怕是也修不成【祈霖舞】,只得去修【祥水兆】。
如今她年岁已大,不复天真,大致也看出门中各峰局势来,论名望,无疑是行芳师兄最为出众,论修为,法言师兄更高,当初斗法的手段也厉害。
这两位都任门中要职,一个管洛青,一个管东密,不知将来掌门会选哪一位继任。
江舟渡也仅敢在心中想想,这话他是万不敢妄议的,毕竟,还有位最为名正言顺的霄闻师兄未归来。
墨青重云忽地一颤,若波涛涌动,天风汹涌,淅淅沥沥地雨丝洒落,山间一片空蒙,张高峡打出道法光,成一片黄玉般的云伞,罩在二人上方。
这雨不凡,内含灵气,彩云峰上诸多林木草都在这风雨中焕发光华,青木灵气涌动,二人静静等着,待到风停雨止,天晴日朗。
明思殿门洞开,二人面上皆有喜色,却见殿中空空,并无一人。
‘这是.’
江舟渡有些迟疑,师尊怎不在殿中,这是去了何地?一旁的张高峡却仍镇定自若,神色恭敬。
“高峡,舟渡。”
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张高峡回身,却只见地上积水中,倒映出一人之影,温思安含笑看着二人,自积水中踏步而出。
“恭贺师尊,成就仙基。”
二女皆是面有喜色,见师尊无恙,便明白她成了。
“想不到【祈霖舞】这般神异,还可借水藏身。”
张高峡眸中有些憧憬之色,低低感叹,果然是古代的法门,神妙颇多。
温思安此时已经换上一袭墨青云纹长袍,以白玉簪子束发,气质愈发空灵,好似深潭中的冷玉。
她挥挥手,墨绿法光一闪,便将二人一道接入殿中,三人落座。
“【祈霖舞】是古代商羊之象,是一足青鸟,生于北海,上天为雨师,至于先前那藏匿潭泉之术,亦是这仙基功效,只是入不得活水。”
江舟渡此时默默推测起【祥水兆】有这仙基的几分神妙,一旁的张高峡低低应了一声,便问道:
“不知师尊出关,可通知了掌门?”
温思安眉眼一转,只柔笑道:
“已经告知,在来的路上。”
她话音未落,却闻殿外一阵雷鸣,银色雷光泄地,许玄已经踏步入内,张高峡同江舟渡起身行礼,许玄挥挥手,此时面上笑意正盛。
温思安突破筑基,这可是喜事,当初未曾寻来筑基丹,许玄本有几分担心,可如今一看,倒是无什么大碍。
‘毕竟是伏易之血,若是在古代,仅靠血脉,也有紫府级数的修为,如今虽差上不少,但突破筑基想来还是轻易。’
许玄心中稍定,温思安这边他一直挂念着,见她无事,倒是安心。
如今门中共有四位筑基,许玄细细一算,不免露出几分笑来,梁雍、空空儿都是难得的筑基打手,分为左右护法,这些年立功不少。
梁雍修行至火,门中攻坚破阵,都要他出手,至于空空儿,尽得闻幽诡秘,刺杀之术极为难防,这二人一明一暗,也就撑起门中底子。
如今温思安突破,门中才算真正跻身一流的筑基势力,【祈霖雨】用处颇多,癸水、霄雷共主天时节气,无论是营造修行环境,还是助力灵药生长,用处都不小。
张高峡此时拉起江舟渡,低低道了几句,便同师妹先行离去,留下二人在殿中。
殿角,一缕墨绿云气盘旋上升,转瞬散去。
(本章完)
第273章 承露
第273章 承露
殿中。
天顶稍显湿意,偶有墨绿法光攒动,许玄扫视一眼,明白是温思安仙基初成,还未能完全控制,有异象显露。
“果然是古法,异象却是比我成就时还重。”
许玄心念一动,当初他突破,雷泽也不过堪堪覆盖天青峰顶,温思安这墨绿云雨却是波及到彩云及周边,范围甚广。
自柳家回山,他便遥遥见着这异象,明白是温思安突破,玉佩有感,便直奔彩云峰上。
“也不知是如何界定的,这仙基神妙胜过【祥水兆】许多,以祈雨、遁水为要,更兼能入梦为预兆。”
“我闭关之时,灵识迷蒙,隐隐入梦,正逢仙基成就之时,有些预兆。”
温思安眼神中稍显几分犹豫,柔声道:
“彼时我内景初成,两道玄象,云雨钟鼓,青鸟安眠,都已成就,意识却不知去向,若陷大梦,见着一处宫阁。”
许玄抬首,静静听着,温思安身上仍有秘密,不知此梦有何预兆。
“我已记不得那楼阁形制,却见一赤彘自云间坠地,赤气如雾,遮蔽门户,丹霞泄地,而后我随之前行,不知去往何处,又见一处高台,上有铜柱,直入碧空,有金铜人像立于其上,承盘接露。”
温思安声音恍惚,许玄默默听着,思索一番,终于想起在何处听过相关之事。
青虺的道藏中有记载,《金铜仙人辞帝歌》,修成六品癸水仙基【仙承露】,是青虺祖传的【泫露倾】的上位。
‘辞帝,辞的是哪一朝的帝王?’
许玄心中不解,默默推算,只是今岁难有史书流传,自离以上的各朝,大都仅存其名。
‘一朝覆灭,往往打的天崩地裂,仙家又有意遮掩,不然还能推测几分。’
他心念一转,问及天陀,却听这老妖怪笑道:
“我哪里知道,古史难明,也就周夏等天朝有几分流传,剩下的,谁知道?”
“「己土」是纪史之道,如今被搬到那白纸福地去,古代修士问地之法也用不得,你让我上哪处告诉你?”
许玄见此,倒是绝了问这老妖的念头,天陀若是装傻,自己毫无办法。
“可有别的异样?”
他眼神一沉,还是看向温思安,或许是伏易血带来的异样,毕竟许玄龙身的南溟血脉也常有神异生出。
“又有一道表征生出,只是,我只知其名,却不晓是何道。”
温思安墨青长袍下探出一生着白鳞的龙蛇之尾,尾尖此时闪着金白之光,泛着天阳之气,若柄仙锋,锐气四散。
“此为【卫阳锋】,是练这龙蛇之尾生出,可作法剑来使,当属一道金德,只是不像庚辛藏,不知是不是兑金。”
许玄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这等乾阳之兆,还能是哪一道?
“是胜金,为乾天之象,胜在顽纯,行健不息。”
许玄目光稍凝,感知几分那【卫阳锋】的气息,心中大致有了推测。
这表征有些类似妖类的天赋,只是涉及更广,用处更多,南溟龙血待到突破紫府,还有天赋生出,都是壬癸相关,却不若温思安这般毫无条理。
“【真一光鳞】、【卫阳锋】,堪比我那龙鳞【不兴】、【氾滥】之神妙,确实神异。”
许玄心有惊异,若是真如温思安所说,古代伏易血脉之人,都可借此血成就修为,那就有些骇人了,岂不是堪比纯血龙种。
可四海的嫡系龙类数量颇少,仅论子嗣,哪里能和人属相比,若是这伏易血不限制生育,传上数代,那后果
许玄仅是想想,就觉心惊,不过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温思安修成筑基,战力越高,对门中自然越好。
“【五行山】若想全力催动,五峰都要有筑基坐镇才是,届时山门才算固若金汤,再多筑基攻来也无惧。”
温思安此时出声,眸子明亮,低低说道:
“癸水【济霖】峰有我,丙火【昭阳】峰是温光,至于【藏幽】、【木虬】,法言、行芳也快突破。”
“庚金【武白】峰,可着一位护法催动,届时”
许玄心中一热,他自然知道温光炼制的重器之威,【五行山】几乎耗尽门中大半库藏,更是效法奉玄昔年法宝炼成。
只是这等重器,诸位真人难道未曾起过疑心?许玄心念一转,思及温光的身份,大致有些猜测,这火灵出自恒光,又被太真宗动过手段,行事出格,恐怕也少有人知。
‘曜空真人看过,说是可以继续用,天陀也未曾察觉古怪,应当无恙。’
许玄稍稍安心,紫府手段,可难瞒过天陀,除非是金丹,可真要是金丹出手,用的着这般麻烦?
以那位的手段,一念便可观金石、刀兵,想知道什么都可,哪里需要在温光身上使手段。“朱家近来有动作,门中,要早做准备.”
许玄声音低沉,温思安眸光清亮,二人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
雾隐峰。
“藏骨敛魂,降精伏怪,小子,继续练啊,别停。”
戴着斗笠,着一身月白袍服的侠客躺在树梢,此时脸上噙着一缕笑,低低出声,让下方院子中调息的青年眉头一皱。
“原来是空空前辈,我这地方清苦,没什么好偷的。”
许法言黄眸一转,看向树梢,在他灵识感知中,树上空无一人,全凭这对法瞳才能识出对方。
“你修成炼气九重,天赋异禀,凝练性根不难,何时筑基?”
一缕幽风卷下,空空儿身形忽地自其中显出,瞬息变小,落在桌案,坐在符纸之上。
“不远了,我却没前辈这般闲,日日在洛青游荡。”
许法言衣袖鼓动,自其中窜出一人参小人,童子样貌,和空空儿差不多大小,此时冲向桌上,叫嚷起来,似乎是在埋怨外人抢了自己位置。
“鬼盖,安静。”
许法言声音低低,那人参小人却不敢再闹,转身跳入墨砚之中,染的一身漆黑。
桌案上的空空儿看着那童子,脸上露出嬉笑之色,又惹得鬼盖苦着脸,咕嘟咕嘟喝起墨来,仅剩根须朝天立着。
空空儿自符纸上起身,高越一指,气息更是接近全无,他负手站定,看向上方。
“我这【芥子无形遁法】,你想不想学,品级我忘了,不过应当是五品往上。”
“不学。”
许法言回答的斩钉截铁,此时干脆不理会空空儿,只在另外一张符纸上画起符来,以金笔轻勾,便见一张金灿生华,绕着雷光的符箓升起。
【斩虹符】,神雷一道,为制此符,他特意向师父求了几神雷浸染之物,此符虽是炼气,但却有截光之能,本是为斩虹霓而作,后来用以斗法。
‘这下,炼气级别的法光之类,是再难伤我。’
许法言心中升起几分满足,【大日煞摩光体】入门,加上这符箓,除了四象,其余法光对他都无用。
“奇了怪了,你到底是不是羵羊?”
空空儿嘟囔几句,许法言看都未看他,只道:
“我是人,倒是不知前辈是不是?”
这话一时堵住空空儿的嘴,严格来说,他还真不算是人,当下有些丧气,只低低道:
“这几个月我都在雾隐待着,你每日除了画符练功,剩下时间都在读门中道藏,就不嫌累?”
“怎长成这个闷葫芦了,我看掌门是不是教错了,把你管的太严,没什么生气.”
许法言见他说及师父,那对眸子一亮,若妖魔般的气机生出,盯着桌上之人。
空空儿脸色耷拉,知道自己失言,念了几乎好话,这才见上方之人神色缓和几分。
“我师.”
许法言想多说几句,可话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
“我走了,寻别人去了,你这处太没意思。”
空空儿的身形瞬息不见,好似从未来过,一旁墨砚中的鬼盖探出头来,收拢根须,滴落墨汁,重新坐到他的老地方去,傻笑一声。
四下无人,许法言叹了一气,将符笔搁置,翻手取出一枚通透莹亮的青石,散着灵气,是道炼气品级的灵石,他握紧手,转瞬炼化。
法力运转,他的肌肤散着莹莹黄光,血脉经络透明,显出五脏六腑。
识海之中,篆文变化,深埋地下的青铜古罐升起,内里空空,已然开启,唯有两点黄光绕着古罐盘旋,某种存在,已然成形。
(本章完)
第274章 紫金观
第274章 紫金观
天青,峰顶。
青松下,许玄静立,背着苍灰法剑,身旁是一疤脸汉子,驾着黑火,正是梁雍。
“此去重华,倒是劳烦梁护法同我走一遭。”
许玄稍稍侧身,同梁雍说道一句,这位护法常年护持前往重华的商道,同紫金观还算熟悉,故而便叫上他来。
“哪里的事,紫金观的娘们都攒劲的很,掌门你不下令,我也要争着去。”
梁雍一副大咧咧的姿态,让许玄有些无言,只是自家护法这性子他也习惯了,当下仅叮嘱几句,让他过去莫要胡言。
“不早了,人也当来。”
许玄眉眼一转,按照礼数,紫金观初次请他前去,当遣人来接引才对。
若非这家是门中法器、灵物的重要买家,又有殷雷山的背景,自己断然不会轻易答应前去之事。
天边云气荡开,紫雷腾跃,显出一青铜雷车,约有一室大小,由三匹白翼天马拉着,车轮隆隆作响,到了洛青前方收敛神异,驾车之人是一着紫底金纹道袍的男子,筑基初期,此时恭声道:
“重华,紫金观,恭请大赤观主,辟劫剑仙移驾,入我山门一叙。”
对方礼数做得极足,许玄御风而起,身后二人随行,齐齐到了云端。
“在下紫金观弟子,辛贺年,见过前辈。”
这位道人身后还随着七名随侍,皆是炼气三四重的修为,此时一同恭声见礼。
许玄含笑应了,两家先前已经通过书信,大致有些了解,这些年更是做过不少买卖,彼此之间,还算熟识。
‘这便是我门插手重华的时机.’
他心中一定,入了雷车之中,梁雍在身后跟着,最后是辛贺年进入,车外七名随侍当即催动雷车,向西行去。
入车,陈设古雅,香气弥散,座上铺着金毯,上绘腾蛇飞举玄纹,几人落座,梁雍大大咧咧,丝毫未在意周边环境。
许玄却是细细观察起来,这雷车是震雷法器,来历古老,恐怕有古法器级别,而车内陈设,及辛贺年身上气息,分明属于神雷。
辛贺年生的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紫金袍服显出十足的贵气来,笑道:
“【碧晖】观主近来忙碌,不然当要亲自来迎前辈,还望见谅。”
许玄知晓对方所言是谁,正是紫金观主人,碧晖道人,辛元昌,此人是筑基巅峰修为,年岁颇大,在重华也有几分名声,斗法不弱。
“不知贵观相邀,到底有何事,总不能只是见上一面?”
许玄轻声发问,辛贺年顿时感到沉重的压力,对面坐的可是位实打实的剑仙,杀出的威名,还是修行社雷法道,天然就高诸雷一等。
当下他神色一敛,恭声道:
“此来,是愿同贵观,谈谈日后合作之事,重华、赤云,筑基门派,当以我们两家底蕴最深,自可多走动几分。”
说着,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继续说道:
“听闻前辈修行社雷,观主也曾参悟过此道,便想同前辈谈谈玄论,共议雷法。”
许玄闻言,不想紫金观主竟也参研过社雷,不过看关于此人的传闻,想来还是走归神雷之道,此去若是能互相印证所学,倒也不错。
“自是可以,若能同碧晖道友谈谈社雷,也算好事。”
他心中却思虑起其余之事来,社神之间,可是有道尊位,且按着两道的性质,转化变动,应当不难才是。
‘【解神殛】、【煌灵敕】、【如律令】按照描述都不像尊位生出,难道是【天公笑】?’
许玄对【天公笑】可谓一点了解都无,当初和周始斗法,对方自始至终都未直接催动仙基,且这仙基在外根本就无文字记载。‘周始似乎是玄枢的遗留转世,他应当修行最为正统的神雷才是,如此来看,【天公笑】应当也不是。’
只是这般猜测,总是没个头绪,还是前去紫金观看看再说,这家传承悠久,当有不少道论记载,此去说不得有些收获。
雷车停下,辛贺年此时神色稍缓,笑道:
“到了。”
几人御风而出,许玄以人身重返此地,心中不免有几分恍惚,扫视而过,却见远处那座山炎城仍在,只是后方的奉焰山已然不见。
前方便是紫金观的山门,是一高巍灵山,山峰若柄柄天剑,直插云天,金色神雷于云气间激荡,化为龙蛇之形。
“这便是我紫金观山门,神永山。”
辛贺年面上有些自豪之意,笑道:
“我观是自外地迁来,当初祖师力败十二门派,在火鸦见证下,赢下这方灵山,自此便在重华扎根。”
许玄见他提及火鸦,言语中还有亲近之意,不免有些好奇,只道:
“敕雷仙道距离此地也颇近,更是神雷道统,为何不请这一派作见证?”
辛贺年却是微微一笑,只道:
“我观来此是大离初建,彼时敕雷道还只是敕雷派,并无真人,自然请不得,况且,虽同属神雷,我观却和其不是一路。”
三人此时御风落于主峰之上,缓步向着前方行去,许玄默默感受着周身涌动不息的雷元,显然这座灵山经过阵法改造,已经成为一处雷道灵地,堪比天殛。
“听闻火鸦退走,不知山炎城,如今是被谁占去?”
许玄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事情他未曾关注,不过看山炎城如今的安宁景象,想来还是有主。
“是昔年火鸦下属的几家羽族,分占了城池,那位老妖王名声太响,就是离去,也没有仙道敢去占他留下的地界。”
辛贺年语气中有种深深忌惮,火鸦的威势,重华谁人不知,虚灵殿都被铲除。
“敕雷道有真人坐镇,应当不惧这些,为何不入主重华?”
许玄还是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此番前来,他还有一念,正是要辨明敕雷道的意图,若是这家真不愿干涉重华,那门派往西发展,不失为良策。
“灵鸣真人.当初突破的手段不寻常,故而也无这精力看顾重华”
辛贺年不敢多言,毕竟临近人家灵山,若是让那位听去,下场可就惨了。
许玄心中一定,如此说来,重华如今真是没有紫府控制,倒可以自其中寻几条退路,如今门中北望天水,东辖巫荒,南临玉流,都不好再发展,西面倒是有机会。
他正思索此事,却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颇为活泼,遥遥自楼阁中传来。
“【辟劫剑】,我倒是要去看看,哪里比得上混溟剑仙?”
许玄稍稍皱眉,怎么此人也在这里,他当即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可看着辛贺年恭敬的态度,终究是说不出口。
‘也罢,她又认不得我,装傻就是。’
许玄微微一笑,以对方灵智,想要推测出他和龙身的关系,无异于天方夜谭。
神永山上,紫色雷光一闪而过,掀起隆隆天音。
(本章完)
第275章 玄雷
第275章 玄雷
峰顶,殿中。
紫金腾蛇玄纹遍布天顶,十二根金玉长梁自中心均匀分开,白雾升腾,隐有雷光逸散,凝为金石,落于下方一黑水岩池之中,叮咚作响。
池旁,一紫裙女子就这么蹲着,并无什么风度,怔怔看着池水中泛起的阵阵涟漪。
她身后站着一中年道人,眉眼深邃,一身紫金华袍,月帔星巾,玄冠洁袍,此时面上有些无奈之色,
“亦儿,你偷跑出来,可告知我宫象大兄了?我今要见贵客,可无时间管你。”
辛元昌语气稍显严肃,这位紫金观主同殷雷山主私交甚笃,对偷跑来的徐亦更是熟悉,此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徐亦起身,先是冲这位长辈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眨了眨眼。
“世叔,我父去北海捉【渡雷鲸】,没个十年回不来,没空管我。”
辛元昌皱了皱眉,徐宫象虽是他的结义兄长,可这行事无拘,还在徐亦之上,山门不管,先去捉鲸,也算是独一份。
“殷光真人,是否还在殷雷山中坐镇?”他想了想,这位真人老成持重,应当牢牢把控着局势。
“祖父去找敕雷道论理,如今也不在。”
徐亦微微一笑,辛元昌却是听得眼皮直跳,沉默一瞬,只道:
“那殷雷山,如今是谁在看着,你师妹?”
“正是,魏华师妹如今突破筑基,也该让她多领些事务了,祖父让我爹看护山门,我爹托付给我,我又让师妹来。”
徐亦嘿笑一声,低低道:
“南边安定着,世叔倒是不必担心,我本来想来此寻祖父,却不见他踪迹,就先到世叔这处来。”
徐亦绕着面前这黑水池缓缓踱步,好奇地看着自殿顶落下的神雷金石,辛元昌知道自己这侄女玩心重,就怕她赖在自己这里不走,眉间有几分忧愁。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自是欢迎徐亦来做客,可如今殷雷山无人看护,徐亦就这般大大咧咧的跑出来,倒是心大。
他正欲继续劝几句,却觉信物微微发热,当下眉头一皱,只道:
“我观请的那位剑仙来了,亦儿,你可.”
“让我一道看看嘛,您就说我是您女儿,保证不会出差错,我父他没意见。”
“你荒唐”
辛元昌叫她搅和的头疼,知道自己兄长这个女儿古灵精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好叹了一气,嘱咐几句,让其跟在身后。
徐亦头点的若捣蒜一般,乖巧地收拢手脚,此时气质一变,颇有几分仙家风范,噙着一莫测的笑,跟在辛元昌身后。
殿外,辛贺年先行入内,行礼禀告,他是辛元昌的侄子,父亲早亡,都是由这位长辈带大,关系算的上亲近。
“禀告观主,大赤观贵客已至,正在外殿等候。”
他话音一落,抬头看去,却见一紫裙女子,正站在叔父身后,面上露出骇然之色,转瞬收敛,眼中疑惑,说不出话来。
辛元昌叹了一气,只道:
“请许观主入内,随行那位可是梁护法?你陪他在山中转转就是。”
辛贺年领命退去,最后瞥了眼上方的徐亦,面上仍有些惊容,这位怎到自家山门来了?
黑石雕就的殿门缓缓开启,许玄迈步入内,先是看见殿顶的紫金腾蛇玄纹,而后顺着落雷,见到池前二人,中年道人当是辛元昌,至于那紫衣女子,他视若无睹,神色如常。
辛元昌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来,微微上前几步,嗓音醇厚,只道:
“紫金观,辛元昌,见过大赤观主。”
“久仰紫金观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玄随声应和,稍稍感知辛元昌的气息,此人确实是筑基巅峰无疑,法力浑厚,仙基圆满,是杨缘意那等人物,随时都可准备突破紫府。
至于一旁的徐亦,此时仍是筑基中期修为,稍稍致意,声音柔和,只道:
“见过前辈,在下辛亦南。”
一旁的辛元昌微微一笑,眼神慈祥地看了眼身旁女子。
“这是我嫡女,仰慕剑仙风采,特要随我一道来迎。”
许玄听得眼角稍稍抽动,长久不见,徐亦这是又在整什么样,只是当下他自然不可能拆穿,却只带着笑道:
“我还未曾听闻观主有子嗣,倒是我见识浅薄了,这个年纪便是筑基中期,和紫府仙道的嫡系相比也不差了。”
徐亦,或者说辛亦南脸上露出羞涩地笑来,柔柔道:“前辈谬赞了,我自小在外学道,少有归观,故而没什么传闻,至于这修为,哪里敢同紫府仙山的弟子相比,相差甚远。”
‘还在装’
许玄无言,懒得理会她,看向一旁的辛元昌,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齐齐落座。
殿中雷元浑厚,许玄目光掠过,见殿顶上刻十二条紫金飞蛇,交缠金梁,旁有金甲神人捧刀剑随之,共同指向中心一轮金灿的神雷大日。
此日周围为雷纹电光,呈剑刃状,密密麻麻列布,金色电光积聚于这轮大日之中,化为拇指大小的金石碎块,跌入下方。
大日刻图下是一黑水池,似乎是以乱石堆砌而成,外侧池水为纯黑,内里有几分朦胧的紫意,每当上方金石落入池中,似有震音作响,可细细听之,却是一片寂静。
“许观主修成剑意,在周边数郡名望不小,甚至更西边的地界都有听闻。”
辛元昌先行开口,他蓄着长须,凝望着下方的黑水池,低低开口。
“愧不敢当,不知道友寻我来,是为何事?”
许玄不欲同他饶什么,径直问起事由来,却见辛元昌沉吟少时,待到下方池中涟漪再起,才看向许玄,沉声道:
“道友倒是爽利,那我便也不多说什么场面话了。”
“此来,一是想同贵观加深些贸易往来,还有炼器之事,我有件特殊的法器,一般炼器师接不下,听闻贵观有一火灵,乃是古时器宗,当能胜任。”
“不知是何等法器?”
许玄目光中有些好奇,紫金观看来和殷雷山关系颇近,辛元昌本人更是有名的筑基,寻个炼器师应当不难,不知为何必须要温光来。
辛元昌清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犹疑,翻手祭出一物。
许玄定睛一看,是一截剑锋,为暗金之色,长约一指,断处齐平,锋锐之气四散,金色雷光积聚其中,令人心悸,最顶端则绕着一团朱火,焰光明亮。
许玄目光稍惊,此物不似筑基,竟沾染几分神通的气息,似乎是自灵器上取来的。
“我欲以这剑尖为本,重铸一筑基法剑,听闻贵观善铸剑器,不知可能完工?”
“可让我观摩一二。”
许玄并不直接应了,而是接过这剑锋,细细打量,不知为何,接触之后,似乎听到一声惨烈的鸣声。
“这灵剑,斩过朱雀的血脉,而且是紫府往上。”
天陀声音凝重,这时出声,让许玄心中一惊,明白这朱火为何,正是一道离火,那鸣声恐怕也是离火禽鸟之鸣。
许玄目光一凝,将这剑锋递归,沉声道:
“不知是何等灵器上留下的,为何折断,理清这些,才好重铸。”
辛元昌看向一旁徐亦,低低道:
“亦儿,这事情你熟悉,你来讲讲。”
徐亦似乎憋得久了,这时得了开口的时机,沉声道:
“这是【盛烈】灵剑之锋,紫金观上属西海【玄雷斗杀仙道】,后来这道亡灭,祖师携这剑峰入逃至岸上,正逢离兴,便在重华扎根。”
“此剑曾斩过一位【离攸南炎丹鸟】,上生一道离火,进献给了朝中一位大人物,剩下的剑锋则破损的厉害,灵粹尽失。”
许玄看向这剑锋,沉默少时,只道:
“倒是可以试试看,只是要先请我观炼器师看看,才能下定论。”
“好,既然如此,观主离去时将这剑锋先行带走,若是可行,遣人将需要的灵物列下,我自会送来。”
辛元昌见对方应下这事,眉眼间少了几分忧色。
“若是能成,这报酬,我观可以给经文、法器、灵物之类,价值可高出如今市面三成,若是不成,我观也不会多纠缠。”
许玄对此并无什么意见,重铸本就是只出力,温光手段够高,应当能成,他此时的心思却是放在徐亦提起的那个名字,心中疑惑,开口道:
“【玄雷斗杀仙道】,不知是何等道统,怎和【玄雷天枢仙道】相近,似乎有些关系?”
辛元昌原本和缓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沉默一瞬,看向一旁的徐亦,二人眼神交流一番,还是徐亦开口,低低道:
“倒是有几分联系,却不算多近,只都占了个玄雷的称号。”
“沾了几分祖炁的光罢了。”
(本章完)
第276章 始玄
第276章 始玄
殿中,雷光隐现。
徐亦拢了拢青丝,到底是紫府嫡系,谈起这些道论来熟悉无比,眼瞳晶莹,低低道:
“道友可知祖炁?”
许玄此时倒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些难得的正经,神色一正,坐的更加端正些。
“自然知晓,玄元始三炁,不过也无人见过这道统,四象还有流传,这三道只若传说一般。”
徐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些得意来,压低些声音,只道:
“却不是传说,道友的传承可上溯到【奉玄宫】,第一任宫主就是玄炁化身,力绝天魔,还能有假?”
“额,这倒是扯不上关系,我观就是一筑基门派,哪里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许玄将这话轻飘飘地推了回去,他在外从未以奉玄传人自居,当初温光喊他一句奉玄剑子都让他心惊,这时哪里会承认。
徐亦皱了皱眉,对方这般抗拒,她便也未再扯这些,转而道:
“这事情算得上秘闻,道友若是想知晓,可否应我一事。”
许玄当下确信,这顺杆往上的性子是徐亦无疑,对方的疯癫他可是领教过,怎能答应,可这玄雷又让他好奇的紧,无他,自己气海中正有一道紫府雷霆,【混一无咎玄雷】。
此雷似乎是震雷尊位所生,颇为神秘,至今未有见过有相关记述,他原本以为玄雷是玄枢道统的独称,如今看来,似乎另有缘由。
“不知是何事?”
说着,许玄看了一眼辛昌言,却见这道人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入定,看来也是管不了徐亦。
徐亦神色稍显鬼祟,凑近些,低低道:
“能不能留我道剑意,不需要什么威力,只要让别人以为是我自修的,阵仗吓人便可。”
许玄一时沉默,原来就是为这,却听徐亦自己嘀咕道:
“等我去南海一趟,见我坐骑,还不吓死他,本姑娘一朝修成剑意,哼.”
‘坐骑?’
许玄无语,不知徐亦在口头上占了自己多少便宜,当下只得忍耐,笑道:
“原来如此,这事情简单。”
徐亦面上露出喜色来,一口气掏出六七柄法剑,各不相同,低低道:
“前辈,我仰慕你许久,能不能多留几柄,我挂在观中,日夜瞻仰。”
“呵呵,若是真个仰慕,不若我教你几招剑术?”
许玄不动声色,看向徐亦,却见对方当下气势一弱,不敢再得寸进尺,挑了柄筑基上品的法剑,低低道:
“前辈,请。”
许玄并指划过剑身,对方不要求威力,只求其形,对他并无损耗,这柄法剑当即震颤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散发,摄人心魄。
徐亦眉有喜色,只道:
“谢过前辈。”
“这是应当的,身为前辈,自当关照你们这些后辈才是。”
许玄脸上笑意正盛,徐亦白白低他一辈分,这前辈听着可真舒坦。
“前辈爽快,那我便同您讲讲这道论。”
徐亦此时抱着那柄法剑,颇为满意,继续道:
“按照我观道藏记载,天地初分,仅有三雷,为震、霄、神三道。”
许玄心中稍疑,他可未听过三雷之说,五雷自古长存,这才是他自诸多道藏中所见,不过徐亦出身殷雷山,是离国震雷独脉,想来这说法是有些依据。“后来要建雷宫,始炁显化,化出社雷,最初社雷也叫【始雷】,只是震雷仙道不满,毕竟震雷才是初始之雷,后来改为社雷。”
“三道祖炁,始炁在古,玄炁在今,元炁在末。”
“社雷得始炁之妙,一路追溯至开天,将天律道纲铭刻于大罗之中,于是天劫生,雷宫兴。”
徐亦声音低低,可这言论却让许玄心中一惊,祖炁比他想的还要神异,始炁就可催生出位同阴阳的社雷来,看来三炁还在四象之上。
“后来始炁不显,社雷也就没落,雷宫因此而亡。”
“自此诸道都明白三道祖炁之玄妙,不仅可以空生道统,还有拔擢道格之妙,自雷宫中流传出尊位修行之法,于是各道联系之紧密,远胜上古。”
“若元木,和少阳有尊位生出,便是五木独尊,神、震、霄三雷的修士领教过社雷之妙,自然将目光也投向祖炁。”
“既有始雷,为何不能有玄雷、元雷?【斗杀道】和【天枢道】并无直接联系,只是也以推神登玄为所求,便称玄雷。”
徐亦这篇道论让许玄有些恍然开朗之感,此时对尊位理解又加深几分,看来这道金位还有拔高道统的神妙。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他默默内视,看到仙箓之上那行文字,心中却起了疑惑,原本他以为【洊合】是社震之系,可如今一看,怎么感觉又和玄炁牵扯上。
‘神雷衰亡多次,历代都有人怀登玄之望,震雷可没什么大变动,细细算来,果位上也就坐过两位,一位雷泽古圣,一位悬混真君,祂难道不会谋求这登玄之机?’
许玄心中稍惊,他一直以为北海那位恐怕是在社震之间做局,如今再看,恐怕是自己见识短浅。
‘始雷都能力压天下,玄雷、元雷这等道统,恐怕诸修都不愿见其成。’
他默默思量,却听辛元昌轻咳一声,笑道:
“亦儿话未说全,倒是误导道友了,这等道论也是近来才兴起,是北辽开掘出一处遗迹,引得群修争抢,有些道藏传出。”
“辽地神雷也算兴盛,有几家道统同我门有些联系,便传了过来,至于真假,还是要自行辨别。”
“古人所言,也非都是真的,多有妄语,不可尽信,至少我观中并未提及【玄雷】之来历。”
许玄心思稍动,却是看向辛元昌,默默感知对方气息。
“不知,道友修行的乃是神雷哪一道仙基?”
辛元昌抚须而笑,言语中带着几分感叹,只道:
“倒是和道友的【劫心池】有几分类似,为【都雷罚】,是神社相会所生,如今我已尽化神雷之性,当还有古称,却是不知。”
‘果然如此,是【诛劫】尊位所生,能分向神社二道。’
许玄细细思虑,只觉这其中大有玄妙在,却听辛元昌笑道:
“道友如今转修社雷,仙基当是【司天劫】,可想过功法之事?”
许玄凝神看去,眼中隐有银色雷光明灭,只沉声道:
“道友可有消息?”
辛元昌此时目光一转,自手中取出一面皓白令牌来,上有庚金之气四散,刻着一金鳞钩蛇宝相,内里似乎藏匿着一道社雷,隐隐同许玄仙基呼应。
“此物是大离雷部流出,侥幸落到我手中,道友不妨看看。”
许玄看着上方的金鳞钩蛇,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只道:
‘太真宗的东西,这是何意?’
(本章完)
第277章 牢中
第277章 牢中
令牌皓白,仅上面的金鳞钩蛇闪着辉光,内里似有雷声。
徐亦看向这令牌,目光不由严肃几分,她自然识得这是太真宗的器物,可眼下从世叔手中取出,有些不同寻常。
辛元昌此时目光一凝,低低道:
“大离雷部,以社雷为正,这道【执雷令】虽不过筑基品级,却是自雷部所出,传闻接触过几件重器,道友不妨看看。”
许玄并未多问什么,将这令牌接过,他默默感知,除了内里那道社雷的气息,还有道颇为熟悉的气机。
金鳞灵剑的剑气。
“万金.又是此人,就不能消停会,逮着我用”
许玄心中有些无奈,只得默默感知,自令牌之中冲起一道画像,显化于他脑海之中,隐约可见是在太虚深处,银白雷光交织,化为天牢之形,每一道雷光的气机都在紫府级别,摄人心魄。
这些天牢中有的空无一物,有的是灰烬、白骨、残尸之类,似乎并无一个活着的生灵,许玄看着这片牢狱,心中有些猜测。
自最深处的天牢中传来一声冷哼,便见漫天血光冲起,将他渗入令牌中的灵识粉碎,一切消散。
回过神来,手中令牌却化为齑粉,其中内藏的社雷消散不见,这件筑基法器顷刻化为飞灰。
“这”
许玄未曾想过这法器竟然会毁掉,辛元昌却抢先一步,低低道:
“不必担心,这法器并不重要,相反,通过此令,看到什么,才更重要。”
许玄眼神一凝,银色雷光在他瞳中若龙蛇奔走,凛然的威势生出,只沉声道:
“道友,是受何人之命,将这令牌交予我手中?”
辛元昌却只是指了指天上,摇头不语,叹了一气,许玄明白对方意思,当下刚欲开口,谈及透过令牌所见,殿外却传来一阵雷声。
天雷直落,轰击到门户之上,在座三人皆都面有惊色,不敢继续谈及这事。
许玄起身,眉间带着几分忧色,只道:
“看来今日不好继续谈下去,我先辞别。”
“既然如此,那便日后再谈,你我两家,多有来往的时候。”
辛元昌微微一笑,将那道【盛烈】剑锋以白玉宝盒装起,交予许玄,请对方看看能否重铸,便领着徐亦前去送客。
许玄离殿,却见梁雍早已在外等候,那张疤脸耷拉着,罕见地有些丧气。
他不知这位护法发生何事,便先同辛元昌告别,领着梁雍御风而起,向着赤云方位而去。
下方,辛元昌和徐亦静静立着,此时徐亦安宁不少,只喃喃道:
“社雷显迹愈多,看来祖父说的不错,此道有变机,不过,【降雷泽】好像就是【劫心池】上位,也不知.”
辛元昌却是瞥了眼徐亦,叹了一气,只道:
“【降雷泽】,你想这作甚?你在洞天中的事迹可是传遍离国,我看宫象大兄就是叫你逼得不敢待在大离,这才去北海。”
“你身为仙道和妖类行到一处,有失体统。”
徐亦稍稍垂首,有些不服气,只道:
“叔父你还不是年年拜见火鸦,还说我.”
辛元昌有些无奈,只得低低劝道:
“这怎能混为一谈,我观不过筑基门派,就是拜见火鸦,也无人多说什么,殷雷山也算是正道仙门,和龙属牵扯上,你该如何自处,还想不想继承山门?”
“不想。”
徐亦撇了撇嘴,低低道:
“父亲天天躲着祖父,就是不肯突破紫府,不是去南疆荡匪,就是去北海骑鲸,还指望我,魏华师妹资质比我好,我看她来挑大梁也行。”
辛元昌嘴角微微抽搐,饶是他养性的功夫不错,也叫徐亦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到,平心而论,若是自己那侄儿敢如此,他早就观法伺候。
“世叔你何时同太真宗牵扯上关系了?我都不知。”
徐亦眉眼一转,却是反问起这位叔父。
“是真人之事,不敢妄言,只让我送到这位剑仙手中,问问情况。”
徐亦稍稍思虑一番,笑道:
“可是万金真人?”
辛元昌叹了一气,只得点头,继续道:
“别问了,别问了,这事你莫掺和。”
徐亦沉默一瞬,复又开口道:“可是和天枢剑仙有关,我听闻他成就紫府,身旁跟着一女子,似乎是太真宗的那位梅冶。”
“有几分关系。”辛元昌眉头稍皱,“幸好这位还是去了辽国,不然,我还要去拜他,如今北辽的神雷道统,都叫他一人压胜,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是天枢,您这一道是斗杀,到底共着一玄雷的尊号,只怕他寻来。”
徐亦此时语气真挚几分,带着些关切。
辛元昌合上双眼,他近来夜观天象,北斗之中,天枢至明,金雷环绕,心中早就有猜测,此时也只低低道:
“神雷以杀求道,这位成紫府,又是当世剑仙,也不知.”
二人沉默,共同看着天边云气,徐亦神色有几分恍惚,似乎又置身那金色天梯,看到端坐于顶的白衣文士,以及剑指前方的龙影。
云端。
天风阵阵,许玄看向一旁的梁雍,这汉子自刚才便一直叹气,也不知遇上何事。
“梁护法,有何心事,不妨谈谈?”
“我的相好,同别人好上了”
“哪个?”
许玄心中一阵无言,梁雍这相好太多,自己哪里知道是哪个?
梁雍缓缓抬首,眉眼耷拉,低低道:
“我真的傻。”
“好端端装什么凡人,遇上紫金观治下一寡妇,对方只当我是个凡人武夫,每次见我都是一片真情。”
“这次我去,却见他家中有一男子,我心中怒极,以为她背着我还有人。”
许玄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按照梁雍的性子,怕是要动手,两个凡人,哪里经的起他收拾。
“我显露修为,审问一番,观主,您猜如何?”梁雍神色古怪,叹了一气,“娘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寡妇,他男人是行商,如今才归家。”
“?”
许玄憋着笑,只拍了拍梁雍的肩,低低道:
“梁护法莫要伤心,止怒才是修行之道。”
梁雍不言,此时眼神有些幽怨,看向许玄,只道:
“我无缘无故就成奸夫,观中也无缘无故多出个右护法来,观主,你说,我怎能不愁?”
许玄这才明白对方意思,原来还是绕到空空儿身上去了,梁雍多年立功,才在门中有这地位,可眼下突然多出个护法来,难免心中有些忧虑。
“梁护法放心,你可是自门中衰微时一道走来,我绝不会忘。”
许玄当下沉吟少时,才低低出声,带着些真挚。
梁雍皱了皱眉,拿出酒壶,饮了一口,这才低低道:
“也不是这事,就是如今门中变得太快,我不习惯,还是先前人少时好些,如今大半门人冲我行礼,一个也不识。”
许玄一时沉默,梁雍说的倒是实情,纵然是他,现在也仅识得门中少部分人,若是紫府仙门,上下数千近万人,彼此之间关系更是淡漠。
他轻叹一气,不欲再谈此事,而是思虑起透过那道令牌所见的雷光天牢,其中似乎还关押着什么生灵。
“雷宫昔年的牢狱中,难道还有生灵存活下来?”
他将先前所见以心声告知天陀,却听这老妖沉默少时,低低道:
“不可能,既然能被关押天牢之中,想来也就是紫府,寿元早就耗尽了,除非是后来被关进去的。”
“万金让我看见此物,也不知有何意”
许玄心思一沉,不明白这位真人的意思,只觉对方又要驱使自己去做事了。
“等我紫府.”
他只心思一沉,此时全然将所见深埋心底,隐隐有些猜测,恐怕和大离建立的雷部有些关系。
‘难道功法要从这上面去取?’
(本章完)
第278章 水晶宫
第278章 水晶宫
东瀚,澹海。
水碧天青,崇岛僻崖,连片的灰白礁石立于海中,青黑肤色的鱼精在下方围成一团,皆都拜服,神态恭敬。
艳艳金赤之火燃起,光明汹涌,一暗金车驾自其中显出,由三匹鼻喷火气的红鳞海马拉车,一缕火线在车驾后缓缓消散。
驾车的是一雀首人身的妖物,羽为皓白,神态倨傲,昂着鸟头,斥道:
“【幽水玲玉】可采够数了?真人要用,耽误不得。”
一众黑鱼精慌慌张张地将一黑石翁抬起,内里是颗颗浑圆的幽蓝宝珠,散着浓重的瀚水气息,都是筑基品阶。
“白翎妖将,都在这里了,这地方今年出产少,怪不得我等。”
“什么!”
白雀妖物瞳孔一缩,厉声一斥,就要发作,自车厢内却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响起一淳厚的男子嗓音。
“虽少了些,倒也足矣,天象异常,太阴一夜三变,引得瀚水出产多有变动,倒是怨不得他们。”
随着这声音响起,下方的黑鱼精们都神色一缓,明白是那位跟着来了,此时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白翎此时只讪讪地看向身后那暗金车厢,压低了声音,雀首上露出同人一般的犹疑之色,
“大人既然发话,那便就不同这帮夜叉计较。”
说着,他撇过头去,看向这群夜叉,复又厉声呵斥道:
“还不谢过我【真煊府】的右使大人开恩,下次再有缺,仔细你们的皮!”
“谢过右使大人,谢过右使大人”
一众黑鱼精纷纷跪下,齐齐行礼,呼其名来,车厢内的人似乎有些厌烦这些,只让白翎驾马,去往别处。
赤火奔行,海水分开,白翎此时显得颇有神气,他从一低贱的野妖,再到如今的澹海鼎鼎有名的妖将,不过一年时光。
想了想,他又心怀感激的瞥了眼后方车厢,都是大人提携,咱就是个驾车的,修为堪堪筑基初期,可到了这海上,就是撞见巡海的夜叉,也能唠上几句。
当散修也不错,可还是给大人驾车的日子更舒坦,谁说不是?
白翎有些得意忘形,他本体就是一白雀,毫无血脉可言,侥幸吃了一修士的心,才踏上修行路,炼气九重时被【真煊府】挑上,赐功赏丹,成了筑基。
如今的全身性命都在身后那人掌控之中,可他却丝毫未有怨言,感受着法躯内筑基境界的修为,一切都值了。
不就是卖命,多少妖想卖都没地方去,自己如今还活着,前途大好,早就赚足了。
更何况.白翎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幸好身后这位还算的上是个善人,至少在东海这一众妖魔鬼怪中,道德还算高的,干不出什么畜生事来。
他先前去过龙属的海中办事,接待的妖物一年就换了五次,都是惹恼了龙子,被抽筋扒皮,下场凄惨。
“白翎,往泞海去。”
一道声音打断了白翎的幻想,他慌张地停下海马,调转方位,低低道:
“属下得令。”
这架【华炎】宝车全力催动,化作一线赤火,瞬息往北边的泞海而去,白翎心中不解,这澹海的贡物还未收完,怎就去泞海了?
‘不管了,我操心这些作甚。’
眼看就要到泞海,他却遥遥见着一片彩云,华光升腾,一青年僧人此时立于海上,下有诸多水族聚集,皆在听经。
白翎目光一沉,明白是谁来了,当即呵斥道:
“你这秃驴,你还敢来我泞海,不知道澹泞二海是龙宫划给【煊炼】真人的?如今统归我真煊府管束。”
“你再用妖法迷惑水族,就准备伏诛罢。”
白翎怒极,正要继续发作,却见那僧人上前,收敛华光,踏足于水火之中,低低道:
“贫僧云清,自辽国云游至此,一步步走来,只为弘扬佛法,并无他心。”
“我讲授佛经,未曾动用分毫法力,这些水族都是自发来听经,若是贵海不喜,那我离去便是。”
白翎面上露出几分忌惮,这僧人气息深不见底,不是他个筑基初期能应付的,不过,眼下是在自家地盘上,料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是自辽国来的?”
车驾内传来道有些惊讶的声音,那云清僧人脸上并无什么肉,若枯树皮一般,唯独一对眼睛明亮如烛火,此时念了句佛号,低低道:
“正是,这位施主,恐怕不是东海人士,不知是哪一地来此的?”
车驾内一时沉默,并不回应这事,反问道:“可曾路过一叫赤云的地界?”
云清稍稍皱眉,只道:
“未曾经过。”
车驾内一时沉默,仅余赤火徐徐燃着,那云清此时又念一声佛号,低低道:
“虽未经过,但听闻那处有【莲因法道】的传承,想来有不少大德之士,百姓当过的不错。”
白翎听得心烦,纵然想收拾这僧人,可以自家主人的性子,对大部分误入的散修多是宽容,恐怕也懒得和这僧人计较。
“白翎,取我剑来。”
“大人?”
白翎面上一喜,终于开张了,这附近海域哪家不是靠吃这些散修增些收成的,难道自家大人终于开窍了?
他不敢耽搁,催动阵法,宝车之内,飞出一柄赤玉般的长剑,剑格为虎首,狰狞无比,金赤之火熊熊燃起,流淌于锋刃之上。
自车驾内缓步踏出一着赤纹华服的男子,眉眼粗砺,身形矫健,踏着丙火一路向上,握住那柄剑来。
并指划过剑身,他轻呼一气,看向白翎,低低道:
“说了多少次,此剑,叫【火虎牙】。”
“大人,真人不是说这名字起的太次,炼剑后赐了个【昭阳】的名字,我哪里敢叫别的”
白翎神色讪讪,握剑之人却只摇摇头,叹了一气,转而看向云清。
“我斩你一剑,你就可离去,也算是维护我【真煊府】的规矩。”
云清微微一笑,肌肤泛起暗金之色,法师中期的修为显露无疑,他只道:
“道友不过筑基初期,我修过金刚炼体之法,你又非剑仙,斩我一剑,怕是讨不到好。”
握剑男子神色如常,并未因眼前僧人的话语有分毫动摇,只沉声道:
“接好了。”
直直劈斩,并无任何剑道变化,随着剑光生起的,是一道金赤混合的天火,光明四涌,瞬息将平静的海面斩开。
随后是汹涌的真红宝焰,极为恐怖的热力升起,烧的海水化为阵阵白雾,化作淅淅沥沥的雨来。
云清瞳孔一凝,肌肤泛起金铁之色,可却在那恐怖的热力面前败下阵来,被金赤、真红二火交织的剑光斩落,化作一线天光,倒飞出泞海。
这僧人顾不得伤势,一路洒着金血,飞遁而出,远离泞海,不敢再多说一句。
白翎这时才自宝车上飞起,脸上露出谄媚之色。
“大人筑基初期就有此威势,待到后期,就是左使大人也比不得你,不知这招叫什么?”
着赤纹华服的男子缓缓收剑,嘴角生出缕笑意来,低低道:
“一气贯江。”
他正欲召集下方听过经文的水族,好生盘问一番,身上一龙纹青玉却明亮起来,震颤不已,一旁的白翎面上有几分惊色。
“大人,是水晶宫那边诏令,张大人要见您。”
“张羽怕是要寻我喝酒,没什么正事。”
刘霄闻遥遥看向南天,似乎能越过重重阻隔,望见洛青。
下方的水族此时已经聚集起来,齐齐拜服,不少听过经文的皆都颤抖,高呼饶命。
“听经的,都拖去海渊做一年苦力,若是下次再犯,可就不是这么容易收场的。”
他眼神淡漠,扫过下方诸多尚未化形的水族妖物,重归车驾之中,白翎会意,当即驾车,吩咐海中迟迟赶来的几名筑基妖将处理,便驾车往水晶宫方位而去。
‘我倒是沾光,还能去水晶宫外,嘿。’
白翎心中火热,以他的血统,是没有资格踏足龙宫的,只能在外面的珊瑚丛中候着,可即便如此,也是天大的荣膺。
一想到这里,他驾车的速度不由快了几分,上司有关系,他这当下属的也能沾光,别的妖物哪里有这福气,怕是一辈子也未见过龙宫的模样。
车中,刘霄闻以手扶额,默默看着一份谍报,低低念着一名,有些疑惑。
“【辟劫剑】?”
(本章完)
第279章 东方琼莲
第279章 东方琼莲
天海,水晶宫,一处偏殿。
殿名琼光,颇为宽广,藏在重重宫室之内,忽有暗金宝车破开海水,由几名巡海夜叉领着,停在外面散着彩光的珊瑚丛中。
刘霄闻自车中踏步而出,吩咐白翎在此等候,便由前方夜叉领着,沿着水道,向琼光殿行去,龙属大多筑基后都有封海,不在水晶宫这待着,这里算是个例外。
他目光落在殿上的白玉匾额上,琼光二字散着明辉,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琼莲龙女,作为琼光殿的主人,就封在天海这一殿之地,虽然相比其余龙种的封海狭隘太多,但毕竟临近水晶宫,尊贵非凡。
几名夜叉合力开启白玉殿门,退至一旁,眼睛却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刘霄闻明白意思,随后扔出一锦袋,周边几名夜叉顿时喜笑颜开,连连谢恩。
步入殿中,立即有着霜白素纱的侍女上前,三三两两,领着他先入一偏室沐浴,刘霄闻知道规矩,自不会抗拒,这位龙女是个喜洁的性子,见不得半点污秽。
褪去衣裳,露出一身布满疤痕的肌肤,身旁几名侍女此时上前,要来帮他冲洗,他只挥挥手,示意自己便可。
此地沐浴用的都是筑基级别的灵水,积于一白玉池中,他缓步入水,任由阵法运转,洁净自身。
池旁几名侍女仍静静站着,不发一言,刘霄闻稍感不适,他不甚喜欢由别人伺候,只沉声道:
“你等先行离去,不必在此等着。”
却见领头的侍女面上显出几分惊恐来,低低道:
“奴婢不敢离去,若是坏了规矩,可要遭罚。”
刘霄闻叹了一气,不再理会这几人,自池水中踏出,披上一身素白长袍,缓步向着殿中走去。
一路上所见各色珠玉玛瑙,都是少见的灵物,此时却若土石一般随意堆砌,着实让人心惊。
前方明光涌动,层层月华泄地,殿顶上赫然悬着一方浑圆的素白石盘,显然是太阴一道的灵物,珍贵至极,此时也仅拿来当作殿上点缀。
诸多蚌女、虾兵在殿中侍候,主座上为二人,一月白宫裙女子,容颜秀丽,首生木角,眼为碧色,此时牵着身旁那白衣书生的手,掩面而笑。
“霄闻兄弟。”
张羽眼神一亮,快步向下,拍了拍刘霄闻的肩膀,脸上显出笑来。
“你是个大忙人,少有来这的时候,今日过来,不醉不休。”
刘霄闻笑着应了,此时先遥遥冲着座上那位琼莲龙女行礼,低低道:
“【真煊府】右使,刘霄闻,见过琼莲龙女。”
“不必多礼,既然是【煊炼】真人的使者,就和我琼光殿是一家。”
东方琼莲起身,碧瞳扫下,上位者的气势毫不遮掩,此时张羽反倒更像女子,琼莲倒似位伟丈夫。
“请右使入座。”
几名虾兵蟹将当即搬来一座白玉宝座,上面铺着某种海兽的皮,刘霄闻谢过,入座,此时张羽回到琼莲身旁,脸上仍有些笑意。
“不知【煊炼】真人近来去了何处?”
琼莲柔声问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意味。
“回禀龙女,真人近来前去【金枢】,说是月相多变,恐有太阴灵物出产,同【混元殿】的霹丹真人一道寻灵物去了。”
刘霄闻恭声回了,纵然张羽和他关系颇近,而这名书生又是琼莲的夫婿,可一名人属,在此同龙种说话,头还是要低些。
这是血的教训。
纵然琼莲还算好说话,那也是针对其余龙属而言,这些年里,刘霄闻已经在东海见过不少荒唐事了,大都是龙种一念闹出的。
“月相变化,按照我叔父所言,应当是月宫中有人下凡、奔月导致,前些日子在天海边上,我夫正捡到块月岩,还在殿顶悬着。”
一旁的张羽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笑道:
“我前往天海边上,忽见太阴月华贯空,一物自天而降,便得了这方月岩。”
“你倒是好运道。”
刘霄闻微微一笑,若是论福缘,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和张羽比,先是结缘龙女,后来更是得了东瀚龙宫承认,入主琼光殿。琼莲目光一转,先是掠过身旁张羽,带着几分温柔,而后看向刘霄闻,目光却又复杂不少,只道:
“【煊炼】真人离去之前,可曾告诉你那件事?”
刘霄闻目光一沉,只低低道:
“真人曾言,说是我府中右使一脉,悉数都要抽调到位龙王手下,待命即可,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
“今日唤你来,正是为此事。”琼莲碧瞳稍明,浅笑一声,“要差你往我叔父治下,观极龙王那处去。”
“我得了消息,明日就要调你离去,放心,我这位叔父是个好说话的,和仙道交游甚广,对人属无什么偏见。”
刘霄闻低低应了,心中却一点点沉下去,当初他和张羽被捉进水牢,似乎就是这位龙王下令,恐怕张羽之事,都是这位一手操办。
他非是蠢人,自然明白上方这一对的问题,东方琼莲可不是什么天真的女子,相反,她手段可高明着,纵然父母离世,也深得诸位龙王喜爱。
这样一位龙女,无缘无故跑上岸去,爱上位散修,实在是没道理,这又不是什么话本小说。
‘东海,一定在谋划什么.’
刘霄闻心中纵有万般疑惑,此时却也说不出一句来,若是真要撕破脸皮,对他,对张羽,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向座上男女的恩爱模样,他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来,这两人究竟是真心相爱,还是神通使然?
“刘右使是大离人士,听闻是家仙门出身?”
“不敢当,在下是离国大赤观出身,仅是筑基门派,担不得仙门之称。”
“大赤观?”
东方琼莲缓缓念着这名字,嘴角微微露出笑来,低低道:
“那便是辟劫剑仙的门派了,我还看过海中几份谍报,列出当世剑仙,什么天枢、郁华、辟劫等等。”
“还有我龙种的那位混溟剑仙,可惜是溟泽出身。”
刘霄闻不言,此时脸上显出几分决然之色,目光一沉,只道:
“敢问龙女,我何时可以离去?”
一旁的张羽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中酒盏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霄闻,慎言。”
东方琼莲却是摆了摆手,让张羽不必慌张,露出抹意味深长地笑来,低低道:
“待你帮我叔父办完事,要去何地,都随你愿。”
她缓缓转首,碧瞳看向张羽,有些晦暗,只道:
“你呢?张羽,你可是也想离了这琼光殿?”
张羽却牵起琼莲手来,神色真挚,握的极紧,沉声道:
“有你在,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绝不愿分离。”
这话不知触及琼莲什么禁忌,面色顿时阴沉的厉害,一股深沉的龙威散出,惊的下方的侍从们纷纷跪伏。
刘霄闻稍稍皱眉,看向主座上的那对男女。
琼莲正捧着张羽的脸,那对碧瞳明若珠玉,此时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离不弃,直到死,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忘了。”
“绝不会忘,绝不敢忘。”
张羽搂住琼莲,这位龙女顺势倾倒在其怀中,此时张羽背对下方,琼莲的俏脸却稍稍探出,碧瞳中冷光涌动,盯着刘霄闻,缓缓开口,并无声音。
刘霄闻看着对方唇形,清楚地辨认出对方所言。
“莫要多事,不然,死。”
他晃了晃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280章 肉身
第280章 肉身
东海,太虚。
赤色电光凝聚为天桥,白袍少年站在居中的位置上,手中拖着一暗红锁链,落于太虚深处,似乎拖拽着什么重物,稍稍扯动,发出轰然鸣声。
他额上是一对檀木双角,手腕上覆着些许白鳞,此时静静看着下方,身后则半跪伏着一人,眉眼沉毅,不发一言。
在这赤色天桥之下,是一片浓重的金白之光,升腾变化,化为一混洞,有曼陀罗神纹自其中蔓延而出。
重重赤色锁链交织,将这口混洞束缚,其上贴着一张大符,通体幽暗,带着深沉至极的压力,瀚水气息四散,上书为【定海】。
东方观极踏前一步,扯动手中锁链,自太虚中拽来一巨物,伴着雷鸣般的轰响,雷火照的幽暗太虚一片通明。
刘霄闻在后方,正能看清,竟是一银色宝锅,大若一室,上有灵鹤玄纹,青羽红斑,独脚,让刘霄闻不由想起自己那只燎灾鹤。
这器物上燃着重重真红宝焰,刘霄闻瞳孔微缩,他这些年在煊炼真人手下做事,自然有些见识,这是件紫府灵器,还是真火一道的,威能非凡。
“着!”
东方观极轻叱一声,这银锅视那道大符和诸多锁链如无物,旋转着落入下方混洞,搅动起来,引得太虚震动,天桥摇晃。
四面太虚若破镜一般,布满裂纹,寸寸剥离,而后弥合,看的人心悸。
刘霄闻催动法力,勉强站定,此时见东方观极发力,龙威散发,硬生生从那金白混洞中将银锅拽回,打捞上来什么事物。
那面银锅落于赤色天桥另外一端,旋转着缩小,归于正常,其中盛着两尊人像,分为男女,一位金童,一位玉女,皆都栩栩如生,衣着似上古之人。
东方观极挥了挥手,将这对金童玉女收起,复又将这面银锅置于太虚,发出一声震响。
“【焚元上攸镬】好用是好用,就是收不起来,动静太大。”
他叹了一气,转身,看向刘霄闻,嘴角上升起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清楚了?”
刘霄闻心中发寒,他自然看的清楚,那对金童玉女,分明是张羽琼莲二人模样,也不知这位龙王对这对男女使了什么手段。
“在下.看清了。”
东方观极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缓缓踱步,目光却始终落在刘霄闻身上,带着一股深重的压力。
“煊炼她倒是看重你,这些年,在你身上下了不少苦工。”
刘霄闻眼神稍变,却不敢多言什么,只是低垂眉眼,默默听着,煊炼真人就是先前在东海之滨见过那位真火紫府,龙宫下属的炼器大师。
正是这位收下了他,让刘霄闻不至于一直待在水牢之中,对于这位真人,他心中还是感激居多。
“她年岁小,是个天真的性子,看不明白,我也就由她闹去。”东方观极忽地站定,银瞳一明,“你现在有两条路。”
刘霄闻此时神色不变,只沉声道:
“还请龙王指点。”
东方观极微微一笑,脸上神色稍稍缓和,只道:
“第一,待在东海,自此改名换姓,献上性命,就在真煊府中任职,煊炼正缺一烧火的,你是丙火入命,倒是合适。”
刘霄闻沉默不语,东方观极见状,继续言道:
“第二,你可想回去?”
刘霄闻缓缓点头,却听东方观极微微叹气,眼中有些不解。
“为何要回去,在此有何不好?【真煊】、【混元】,都是我龙宫扶持的仙道,多少修士想入都无机会,你在东海,权位还在诸多妖将之上。”
“若是一朝回门派之中,也不过是一寻常筑基,又好在何处?”
刘霄闻沉默一瞬,他铭心自问,真煊府确实远远胜过大赤观,煊炼真人也是真心培养他,更何况还有龙属的关系,在东海可威风的很。
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回家。
“落叶归根,在下愿回山中去,在海上待的久了,只怕忘了自己是何处来的,又要到何处去。”
东方观极闻言,并未有什么怒气,反而露出一玩味的笑来,抬手,让刘霄闻起身。
“你再帮我做完最后一事,我就彻底免了你当年触动禁制,焚杀水族的罪责,自此你就得自由。”
刘霄闻眼神坚毅,沉声道:
“还请龙王下令。”
东方观极微微一笑,轻声言了几句,神通凝聚成的文字一个个钻入刘霄闻的脑海之中,让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
刘霄闻绝未想过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心中骇然,却见东方观极已然转身,向着天桥另外一端走去。
“好自为之,机会,只有一次。”
——
洛青。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气海之中那一道纯净的紫元涌动,不断温养、拔高自身性命,颇为神异。【紫玄引术】,以东来紫气为本,拔高性命,提点灵机,是真正夯实根基,增长道性的妙术,这一口紫气在他体内以气海为起点,历经经络,过十二重楼,度黄庭,登灵台,一路道韵弥散。
这门五品法术对斗法并无多大帮助,不过修行之后,他自身气质变化不少,更显尊贵,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果然是要筑基后期才显威的道统,我参悟这些日子,也才堪堪入门。’
许玄心中感叹,【紫玄引术】艰深晦涩,对根基、禀赋都有一定要求,以他筑基后期的道行,此时也不过堪堪入门。
不过这效用倒是十分明显,甚至对仙基都有温养之效,远超过他预期。
他收起紫气,正欲起身,此时却忽感心窍疼痛,若有蚁虫噬咬,持续一息时间,转瞬消散。
修士可不会无缘无故心痛,他当下细细检查一遍法躯,并无异样,心中却觉这似乎是某种预兆,让他有些久违地不安。
气海中此时却响起一阵呼声来,天陀怪叫一声,震荡他的心神。
“哪个混账在动我的东西?”
许玄正欲发问,不知这老东西又在发什么癫,天陀已经将他的灵识拉入气海之中。
入内,银色雷池高悬天际,缓缓转动,连片雷光凝聚成的牢狱藏身云气之中,垂着艳艳血流的铡台居于前方,寒光摄人。
一片血色海之中,天陀此时急的抓耳挠腮,毫无半点风度,许玄已经习惯他这个模样,当下也不劝,静静看着,过了少时,这老妖才平静下来。
“有贼。”
天陀瞪大双眼,金瞳煌煌,沉声道:
“有贼啊。”
“你一个残魂,有什么好偷的,还有人能摸到我气海来?”
许玄稍稍抬头,看向那方白玉天宫,以及周边涌动不息的清气,意思很是明显。
天陀此时却是垂头丧气,低低道:
“是我生前攒下的家底,谁给我掘开了,不应该啊,悬空寺的和尚不会去取,这又是谁的手段?”
他此时眼神一转,手中竟然腾起一片星辉来,交织成星图,默默掐算,忽地惊呼出声。
“龙。”
“?”
天陀神色有些焦急,低低道:
“龙属,东海的龙属,开始偷我东西了,这叫什么道理。”
“你还是莫急,人都死了,那就是无主之物,总不能指望我去给你取回来?”
许玄言辞锋利,天陀这时更显无奈,坐在海中,撑着脸,低低道:
“你懂什么,我藏的灵物都是其次,关键是地方,那地方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何?”
许玄心中疑惑,这老妖少见的这般失态,上次还是见到那位来自月宫的清娥。
天陀此时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许玄面色一沉,只道:
“还瞒着作甚,你倒是说个明白,不然现在就干等着,你就幻想自己恢复紫府,成就金丹,大摇大摆杀到东海去?”
这时天陀咬了咬牙,那张妖异俊美的脸显得怒极,却又泄了一口气,只低低道:
“我的肉身,和那地方连着,我怕,对方摸进去。”
“你的肉身不是早就毁了?”
“这不是又想起来了?先前忘了。”
天陀一笑,许玄心中却是无言,不知这老妖是一直骗自己,还是真的才恢复记忆。
“所以,你要保下你的肉身?”
许玄此时才算明白这老妖的真正意思,看来他死的倒是蹊跷,肉身还能提前保下来。
天陀却只叹了一气,低低道:
“和你说有什么用,你个筑基,还是担心自己去。”
许玄嘴角微微抽动,此时懒得再同这老妖多说什么,收归心神,不再多言。
气海中,天陀抬首,脸上的怒气一点点散去,金瞳明亮,三景之象在他手中涌动,化作一素白的法光。
“东瀚。”
他低低念着这名字,无喜无悲。
(本章完)
第281章 第一大刑
第281章 第一大刑
瑞雪峰。
此峰和荡霞峰遥遥相对,山阴处接着一股阴气,是阳火盛极,反蕴阴寒所致,故而灵气颇为浓郁,阳面更是呈水火均平之象。
阳面,半峰所在,一处小院,着淡紫衣裙的女子推开门户,看了看天象,见是个无风无雨的日子,便入了一旁的宝室。
室内中心,立着一青色三足宝炉,炉中正有团蓝火烧着,张仪婉拢了拢发丝,取出一卷玉简来,按着比例,投入药石,凝神看着火候。
“水火既济,药石合德。”
炼丹是个细致活,要看天象,要查地利,最重要的,还是看人。
张仪婉自觉是个有耐心的,可看着炉中火焰,还是不免生出几分烦躁来,只是念及炼丹以后的事情,又归于平静。
“今日无风雨,天日温而不烈,明而不灼,以【南青木】引胜金之气,为子,再以【润黄泥】作伏土之本,为母。”
“【坠星火精】分为十二路,各接药性,最终成【明神长气散】。”
她复又检查一遍,见整体过程无误,可待到完工,开炉,冒出的却是一阵黑烟,原本的几株灵药已然化为一捧灰烬。
“?”
张仪婉不知何处出错,此时稍稍皱眉,取出灰烬,细细观察,又取了一瓶幽蓝灵水,倒了一滴上去,自那灰烬中却生出细碎的银色雷光来。
“这是社雷?不对,我这是怎么炼出来的?”
张仪婉神色疑惑,竟然炼出一点社雷来,难道要去请示掌门?
只是这疑惑还未消散,便听自天上传来一阵雷声,激荡不停,她只以为是掌门归山,可这动静却一直持续,显得异样。
走出院落,却见山中各峰的修士都有些乱哄哄的,大都看向天上,张仪婉顺着看去,却见天上似乎裂开一道缝隙,内里如破镜一般。
“这是.太虚?”
她心中一惊,破开,并且维持太虚,必须是紫府出手,此时天上这景象,难道是有真人驾临。
御风而起,直奔峰顶,便见张高峡已走出院落,神色凝重,看向天上。
“仪婉。”张高峡见着来人,稍稍点头,‘不知是什么变故,天上这光景,不太寻常。’
“就怕,是哪位真人驾临.”
张仪婉低低叹了一气,此时心中却有些明了,原来先前天上太虚洞开,接引的不是胜金全阳之气,恐怕被那道裂痕中的气机干扰了。
只是,灰烬中残余的可是社雷,这又是为何?
太虚裂痕中,金光照耀,化作一条大道,延伸而出,有一队银甲神人踏步而出,分列两旁,各执依仗,为首的挥舞着一面大旗,为【离】字。
自这金光大道中,缓步走出一着皓白宝甲的男子,容貌英武,气度不凡,踏着重重银色雷光,赫然是社雷修士。
这男子顿了顿,张开一面金色法旨,上燃着杏黄离火,他朗声道:
“奉大离【玄雷部】之令,今日起,加封大赤观主,许玄为赤云郡【天雷使者】,风雨晴明,仙道善恶,一应管之。”
“许玄可在?速来领旨。”
自天青峰上腾起一道银色雷光,瞬息落到这男子面前,许玄早就听到山外动静,不过静观其变,却未曾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场。
‘宋世明?’
许玄见得对方样貌,心中疑惑,眼前这披甲之人,正是当初【涌劫天】帝家的子弟,和萧雪崖有冲突的宋世明。
眼下对方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立身于这金光大道中,身后接着浓重的香火金气,神异非凡。
“大胆,还不跪下领旨!”
一旁的几名银甲神人厉声呵斥,让许玄眼神阴沉几分,宋世明却只挥挥手,笑道:
“剑仙跪什么,许观主,接旨即可。”
许玄却未动,而是低低道:
“不知这是何意,【天雷使者】,又是何等位置?”
这所谓的【玄雷部】倏忽之间冒出来,实在是出人意料,让许玄一时拿捏不准对方意图。
“社雷难寻,如今我【玄雷部】正缺人手,许观主身为社雷剑仙,当要为我大离尽一份力。”宋世明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太真宗的一位大人看好你,同我等为你作保,便有了这职司。”许玄眼神稍沉,心中却是暗道:
‘万金使的鬼,此人定然不安好心,我却不能顺他的意。’
当下显出几分犹疑之色,只沉声道:
“我并无掌雷之心,承蒙【玄雷部】的诸位大人抬爱,只是,这使者之位,还是另寻他人为妙。”
宋世明脸上有些惊讶,他先后也提拔不少雷修入司,皆都欣喜若狂,无一个拒绝的,就是社雷修士,也招进去三位。
本来许玄的顺位在前面,只是牵扯赤云,属于另外一脉的谋划,才不好纳入,如今太真宗作保,宋世明这才奉几位大人的令,前来见这位观主。
“许观主莫要误会,担任这使者之位,不影响你观之事。”
宋世明此时未曾发怒,心中更多的是爱才之心,一位社雷剑仙,若是能招在手下,对部中无疑是极大助力。
“你同司劫府有缘法,如今大离有重建雷宫之心,何不助力?”
“五雷使者的位子,大都是闲职,无需入部待命,仅居于一地即可,观主就不考虑几分,日后,我大离神道降下,一山一水都有神位,赤云可就是别人来管了。”
宋世明话语中隐含几分别的意思,态度很是明显,许玄若是不愿,那便寻别人来,到时可就没这般舒服了。
“答应他。”天陀忽地出声,语气严肃,“你身上的雷道气数动了,功法恐怕就落在此处。”
许玄心中一震,他还记得天陀所言,只要雷宫气数加身,缘法自会寻来,可他未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既然如此,那我便领旨受命。”
他不再犹豫,当下应了,宋世明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来,当下将这卷金旨交予许玄,低低道:
“许剑仙如今算是在我治下,平日就是看看风雨,管管善恶,大离的仙律还未勘定,倒是无需多操心什么,一切如常即可。”
“离律未成,我【玄雷部】的神道仅能顾及帝都一带,不过”
宋世明翻手,取出一方银白四方小印来,上刻【雷行】二字,交予许玄手中,这东西像法器,又像神念,极为奇特,倒是让许玄想起那枚【鱼幽令】。
“按照规制,许观主如今可自行收纳信仰,塑造金身,可养天兵一众,最多三十六位,此物是太真宗的大人帮你求的,观主莫要忘了。”
宋世明稍稍正色,许玄心中疑惑更盛,万金这般殷勤,又憋着什么坏?
“此番并无特殊命令,只是有一事,还望观主莫忘。”
“请讲。”
许玄神色如常,心中却有些猜测,只觉和功法的事情有关。
“太白经天之时,我【玄雷部】要行第一场大刑,诸位使者都要前去观礼,不可错过。”宋世明眼神微明,“届时我部之人会来接引,观主可要准备好。”
“不知是要对何等人物动刑?”
许玄沉声发问,既然是处刑,当有犯人才对。
“是昔年雷宫关押的罪人,落到我【玄雷部】手中,旧孽未除,当由我等解决。”
宋世明声音感叹,却让许玄想起先前在紫金观所见,万金将那道令牌送入自己手中,正见到天牢中一生灵。
‘难道是这位?’
他正欲再问些,宋世明却已拜别,同一众神人力士归于太虚。
许玄握紧金旨,他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他身上,【紫玄引术】神妙不断上涨,短短一瞬,进益就超过他这些日子的苦修。
‘社雷功法有迹象了,东海也有变故,怕是和霄闻有关,至于原上’
他眼神稍沉,诸多事务积聚一处,实在是心累,不过如今既然任了这天雷使者的职位,还是先利用起来,至少所谓的神道香火,养炼天兵之术,可以一用。
雷光散去,天日煌煌,太虚弥合,又是一片平静。
(本章完)
第282章 亡国之末
第282章 亡国之末
原上,平湖。
湖水清澈,风浪不起,岸边松木连片,满目翠色,一身乌黑长袍的男人负手站定,遥望玉流山脉,目光沉凝。
朱虞城显得兴致缺缺,回首望去。
右边站着一青袍道人,青年模样,面容苍白,眉锋眼狭,若藏于腐叶下的毒蛇,墨青广袖上纹着稻、黍、稷、麦、豆五谷之象,正缓缓渗着血滴。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青巍那边一个,又来个你,不是吉兆。”
朱虞城声音沉稳有力,若洪钟大吕,那对带着几分凶气的眼神扫过这道人,压力颇重。
“道友说笑了,我青荒观分发粮种,助民开荒,长养巫人数万,怎算妖孽?”
地荒道人微微一笑,并不因对方话语恼怒,只轻振广袖,便有血滴渗落在地上,生出几株青青的麦苗来。
“卫丰年,你这话说出来不觉可笑?你长养一人,便要杀三人肥地,倒是种地的行家。”
朱虞城嗤笑一声,若不是要用蕴土道术,以对方作为,闹到原上来,早就被他如白青洞的妖物一般斩杀。
卫丰年,这位青荒观的地荒道人眉眼一转,邪笑着看来,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低低道:
“道友不懂我青荒妙术,我不谈这些,只是道友入了玉流,不知见了哪位妖王,白宣,还是青灵?”
“你问的太多了。”
朱虞城目光扫下,元磁之光一闪而过,卫丰年身上护体的几道法术瞬间便被偏移、消解,饶是以他筑基巅峰的修为,也未看出对方是如何办到的。
当下为气氛稍冷,卫丰年换个话头,低低道:
“大赤观的那位,近来被册封为天雷使者,说是要司一郡雷霆,不知道友是否知晓此事?”
卫丰年此时才谈及他真正目的,语气幽幽,眼瞳变为浑黄之色,若妖魔一般,摄人心魄。
“他修成剑意,又和奉玄平撇开关系,自然有人想扶持,不过,大离的雷部,也只是空壳罢了,有名无实,没什么意义。”
朱虞城稍稍皱眉,对这件事似乎有几分不屑,卫丰年却是趁机上前几步,低低说道:
“陈家那位见过他,如今原上有紫府之望的,一是你,二就是他,岂不是要争那位子?”
“蜀高祖成就戊土,鼎立社稷,是为一国起兴,故而代表一国终亡之人,也有大缘法,望帝死的不明不白,大蜀一线气运一直存着,挂在昆巍天上,你体内玄象驳杂,正需此位。”
朱虞城却是看了过来,浓重的元磁神光层层涌动,平湖一带磁极变动,卫丰年神色稍变,却听眼前这位朱家家主冷冷道:
“该是谁的,自有天数,你又在挑拨什么?”
“怎么?要我和他一个后辈去争,我还不屑,成就紫府,还用不到这般手段,若野狗争食一般,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温扶风在天上看着,也要笑话我无能。”
卫丰年不敢再言,越是接触这位朱家家主,越觉其深不可测,他在青芜道的时候,也曾见过不少紫府真人,积年筑基,可带给他的感受都和朱虞城不同。
对方体内玄象混杂,内景难以抬升,应当是极难突破,这倒是让卫丰年稍稍放心,不然以此人的资质,突破紫府应当是必然。
平湖此时激荡,内里传来阵阵喊杀之声,若有万千兵马藏于其中。
“十方地磁,尽归我用,正是起兵之时,就是死,也要死的壮烈些。”
朱虞城转身,面向湖水,缓缓抬手,祭起一青铜兵符,层层温黄之光涌动,伴着这兵符显化出的是诸多幽冥景象,血雨腥风,冥华幽气,白骨如山,赤血如河。
卫丰年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面上显出兴奋至极的神采来,状若癫狂,他就是这样的人物,遇乱而兴,得荒而盛,
‘漆山小地府的【伏阴兵符】,这东西在你手中真是暴殄天物,待你身死,我先来取。’
这位地荒道人迅速瞥了一眼青铜兵符,心中贪婪之火越发炽盛,只觉自己来对了地方,不仅可以饱腹,还能寻来不少灵物。
朱虞城未曾回首,只是看着那道兵符,嘴上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蠢货。
——
漓水北岸,化青野。
一间青色仙祠此时立起,宽约三室,形制古老,顶上有紫银二色雷霆生灭,铺着琉璃净瓦,檐下是诸多白玉剑铃,随风作响。
祠前悬着一深黑匾额,上书银字,为【天雷祠】,入内,香火迷蒙,有一尊青木神像,着玄黑道袍,一手端举雷池,一手执法剑,身形同许玄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特意做得模糊,看不出是谁。
云端之上,许玄、王习微二人静静看着,隐匿身形,下方多有凡人往来,进献香火。
“我还活着,就立祠,这感觉实在是有些.”
许玄不好形容,【玄雷部】天雷使者一职,到底是个虚衔,和雷宫登名即生神通不同,对自己并无多少加持,最大作用,就是可以塑立金身,广收香火,而不被认为是淫祀。他对神道兴趣缺缺,若不是为增添门中底蕴,也不会动用这法子,毕竟和释修的愿力净土太像,心中不免有些忌惮。
“化青野的百姓大都是信民,本就常年受信仰浸染,我听你说要立祠,着人查了一番,竟有不少私底下在祭拜你的。”
“如今统一形制,若是要拜,都来拜这尊【天雷使者】,却比私下的淫祀之类好上许多。”
“你既不愿留相,便也不着你的名,大部分凡人需要一个寄托,也能让其心安几分。”
王习微抚须,看过下方往来的百姓,有些感叹。
“只是莫要收取财物,也不必差人管着,谁要烧香许愿,任他去,更不必特意以法术满足。”
许玄沉默一瞬,继续说道:
“一旦彻底转入神道,可就无紫府之望,受制颇多,三十六尊天兵,这名额,还需谨慎。”
如今许玄有一【天雷使者】的虚名,性命却还是独立,不落香火神道之中,与之相反的便是那枢蠢,此人早已将性根寄托金身之中,难成神通。
三十六尊天兵,就是类似的法子,许玄近来又翻看起霄闻带回的《请灵降尊祭仪》,这卷灵萨道统的神道秘法详细讲过信力之用。
大抵转入神道者,都要经过形销骨立的过程,若点灯一般,燃尽俗身,仅余性根卷着魂魄,以信力成就金身,如此性命不全,天然就低仙修一等。
“倒也无需这般急迫,如今信力还浅,不足动用,日后若是有重伤、战死者,魂魄尚存,也算有重来之机。”
“到底是大离册封的位子,是正神,若是私下来行此事,罡风一吹,天雷一落,所谓金身便要毁尽。”
王习微看的远些,这三十六个天兵的位子,换个看法,就是活命的妙术。
二人正在商议这些事情细末,却见南边天空,一阵元磁之光冲起,绕的天光紊乱,云气落地,隐有喊杀之声传来,若万军压阵。
“靠近玉流的地界,这是.朱家!”
王习微骇然,他纵然想过朱家会有动作,可这来的实在是突然,门中恰好得过大离册封,朱家便有动作。
许玄心中却是看的明白,所谓册封也就是打一棒给个枣的路数,宋氏对这地方的态度仅有一个,那就是借此拿下昆巍天,至于这一众遗老遗少的生死,谁在意?
“传令门中,即刻戒备。”
许玄目光一沉,催动信物,当即下令,山中两道大阵立刻催动起来,神雷天环,赤火长龙,齐齐显化。
两道大阵护着,可许玄心中仍是没底,委实是南边传来的动静,太过骇人,甚至隐隐让他想起昔日见过的离辽二军对阵。
他咬牙,看向师兄,沉声道:
“原上情况,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至少柳家,我门要尽力驰援。”
“师兄,门中暂且封闭,以阵法配合【五行山】镇守,我去去就回。”
王习微面色一沉,稍稍思索,便明白许玄意思,朱家在大景原南边,临近玉流,中间隔着段柳二家,若是这两家被破,门中就要直面朱家的压力。
当今之重,是保住原上这两家,以为缓冲。
“好,师弟你先去,门中有我和思安师妹在,你且放心。”
天边忽地遁来一阵墨青云气,掀起淅沥沥的雨丝,温思安着一身白裙,神色急切,此时自洛青御风而来,见着二人,急道:
“茁林驻守的人传来消息,段家那边,似乎有战事兴起,恐怕是朱家所为。”
许玄目光一沉,看来是无误了,时间已至,朱虞城摆平玉流山脉,眼下就要荡平原上,不知会不会波及青巍。
“先看好山门,我需亲自去一趟。”
言毕,他身化雷光,瞬息遁走,仅余一道银线落在天边。
山中,诸多弟子抬首,茫然地看向原上方位,隐隐听到喊杀之声,风中传来隐约的血腥气。
赤云南边若烧红的烙铁,血与火迅速蔓延而上,自高天之上,传来几声低低的叹息,不知是为谁而落。
(本章完)
第283章 阴兵
第283章 阴兵
段家。
明黄的艮土法光升腾,交织一处,一着檀黑袍服的男子立于峰顶,生的身形精干,方脸浓眉,已是筑基中期,遥遥看着南边平湖一带。
他身旁还站着一青年,着一身淡黄衣衫,气态不俗,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父亲,朱家怕是要动手了,只是为何先寻上我家,柳家积弱,岂不是更好拿下?”
段平度眉眼间有几分焦急,朱家这般举动,看来是真要撕破脸皮,大战一场,他可是知道那位的厉害。
“他厌恶我家,早有些时日,只是平日不显露罢了。”
“我已经表态,他的路,我家是断然不可能走的。”
段成思此时看着山中族人忙碌,催动阵法,召集修士,准备防守,面上却始终沉稳,只低低道:
“当年望帝被群臣逼杀,泣血身陨,我段氏亦有参与。”
“陈巍元老了,没心思计较这些,朱虞城可不同,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洗去祖上冤屈,对我家自然没什么好意。”
他的气势此时变了,原先有些懒散的汉子变得若寒铁一般,语气中带着森森冷意,段平度第一次觉得父亲这般陌生。
“平度,若是情势不对,你先离开,前去定极山,朱虞城不会杀我,最多就是占下段家,可那地荒道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邪异。”
段成思语重心长,一旁的段平度此时握紧拳来,自他出生起,事事顺心,还未感到这般憋屈,可眼下情势,非他一个筑基初期能撼动。
“若我成就神通,必要杀回。”
段平度此时语气含恨,一旁的段成思只叹了一气,盯着南方,便见一阵雾气升腾,漫卷而过,天色顿时一暗。
【不宁仪】此时祭出,悬于几座灵山之上,同整座大阵勾连。
段家以阵法闻名,自家传承下来的【搬山元移大阵】更是威势不凡,还在空剑的【罡星煞曜大阵】之上。
此阵最重灵山,自从得了巫山的光崖、宴明二山,威势更是上涨极多,段成思有自信,紫府不出,这阵法应当无人能破才对。
山中不少族人围在主峰之上,都等着这位段家家主发话。
此地拢共千人,除去家主及其子,族中筑基也不过三位,都是初期,不过主持阵法已经够用。
地磁变动,白雾升腾,压向自家山门,却始终不见一个朱家人。
段成思面上渐渐有些疑惑,这是在作何?他本以为会像昔年大赤攻空剑一般,硬桥硬马,做过一场,可如今对方却是连一个人都不见。
雾气忽地散去,一辆黄木战车缓缓行来,形制古老,散着浓重的元磁之光,上有一柄,指向段成思所在的光崖山。
在这战车之后,是一众兵士,共有百人,一字排开,面目模糊,仅余一片幽暗,着青铜战甲,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手持蚀的刀剑枪戈,座下是嘶吼不断,仅剩白骨的战马。
天日黯淡无光,元磁神光暴动,环绕起整座光崖山,若渊海般的气息压来,段成思感觉有些窒息,他艰难地转首,看向自己的亲子,暴喝一声:
“走!”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自这一众兵士前驾马行出一人,着一身暗金宝甲,手持元磁石斧,神色冷冷,正是朱元蕴,他举起手中石斧,高呼一声。
“冲阵。”
地磁暴动,升腾为一圆环,而后瞬间收束,那辆古老的黄木战车起驾,伴着轰隆响声,撞向整座光崖山。
【搬山移元大阵】全力催动,艮土之光汇聚,将诸座灵山之重积于一点,压向那辆战车,却似积雪遇上暖阳,被元磁之光一寸寸消融。
段成思绝望地看向那一众军士,那些兵士的身形在冥光遮掩下变化不断,三头、六臂,龙首、羽翼,诸多怪异之形显化而出,只有在阴世才能见到。
“速走!”
他狠狠运转法力,将段平度搬运至山外,让其往北逃去。
“父亲!”
段平度面上显出悲恨之色,只看着那一众兵卒冲杀入山,自家引以为傲的大阵在地磁和冥光中变成笑话,几乎一捅就破。
血火在段家治下燃起,所幸只要跪拜臣服,这些阴兵并不会多造杀孽,一众族人纷纷归降,半点抵抗之力都无。
“为何这般快就.为何”
他咬牙,转身向着西边奔去,只要离了赤云,就有人接引,定极山不会放弃他,父亲至少在昆巍落下前,都能保住性命。
不远处就是柳家、大赤观,他目光一沉,不知这两家是否知道这变故,不过想来也挡不住朱家,到底靠不住,还是要去定极山。
“蜀郡朱氏,哪里来的脸面调动兵马,景冥之祸,岂不是起于你族,论起蜀亡,哪里能算到我负山一道。”段平度纵然心中再怒,可眼下情况危急,却容不得他犹豫,眼下他已捏碎信物,定极山应当得了消息。
“可惜灵济真人去南海了,贺新师兄要回山主事,不然今日哪里会这般狼狈。”
他正一边飞遁,一边思虑这些事情,却忽见下方草木枯萎,化作焦黄之色,空中烟沙弥漫,竟然失了去路。
段平度背上微微生出冷汗来,手中多出一方小鼎,内里盛着几座缩小的峰峦,地气涌动,威势不凡。
自烟沙之中,缓缓显出一青袍道人的身形来,黄瞳炽明,嘴角带着邪异的笑。
“道友要去往何处,不若同我来谈谈?”
“青荒观,地荒道人?还是说,我该叫你【青蝗】?。”
段平度面色一沉,对方筑基巅峰的修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可不是所谓登天的人选,自始至终,宋氏都没有保自己的理由,仅靠着定极山的关系,也不知眼前之人是否忌惮。
“都可,昆仑的【宝鳌】我只能眼馋,这赤云可是个好地界,【地牛】、【羵羊】,聚在一处,正是我成道的机缘。”
卫丰年微微一笑,四面烟沙更盛,他缓缓张口,露出森森白牙,黄瞳粲然,声音越发狰狞邪异。
“定极山赶不过来,我青芜道不会给你们机会,你可以伏诛了。”
段平度此时却是有些出神,瞳孔散乱,气息忽高忽低,猛地抬首,看向卫丰年,发出一苍老,若枯叶摩擦的声音。
“卫兆嘉,使的手段是越来越蠢了,我看,青芜道,不剩几年气数了。”
卫丰年瞳孔一缩,此时反倒被浓重的艮土之光禁锢,动弹不得,段平度神色冷漠,只低低道:
“我的东西,你也配碰,滚,莫要让我再见第二次。”
艮土之光散去,卫丰年头也不回地奔走,这次轮到他心中发寒,灵济真人好生阴险的手段,竟然还养着道神通在此人体内,看来也没几分好心。
烟沙散去,段平度回神,却全然忘记先前之事,只低低道:
“大赤、柳家恐怕挡不住朱家,还是要去定极山,路上要小心那地荒道人才是。”
他御风飞遁,向着西边而去,最后遥遥看了一眼族中方向,心中恨怒相加,直欲咬碎牙根。
“朱虞城,今日之仇,他日必要千倍报之。”
催动遁符,他的身形转瞬消散在天边,越过赤云,往重华更西边而去。
此时,段家光崖山上,段成思手中举着【不宁仪】,面有骇然之色,被元磁之光镇压下,看着前方缓步行来的黑袍男子,旁边侍立着一众阴兵,皆都不似活人。
段家近千族人,已经悉数归降,自此妖灾过后,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实在是不堪一用,若是自家最盛时,十来名筑基都能随意调动,哪里会像今日这般?
段成思心中愤恨,但也知道朱虞城不会杀他,可顾及族人性命,当下也只好服软,将【不宁仪】弃置,任由那元磁之光落下。
“朱虞城!你到底要做什么?妖灾临近,同为蜀国遗民,同心携力才是,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他被那元磁之光牢牢禁锢在地面上,脸贴着青砖,屈辱无比,只能看着朱虞城的鞋尖。
“同心携力?”
朱虞城神色漠然,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你们也配?段家任【赶山官】,先是跟着逼死望帝,又随一众仙家开掘帝陵,让宗室之骨,曝于天日之下,不得安宁,你以为我不知?”
段成思脸上的血痕绽开,一片模糊,挣扎吼道:
“你疯了,千年前的事情你也拿来计较,这如何能算的清,若不是宋氏将我等聚起,谁还记得蜀国?”
“我负山一脉跟过的帝家王族、仙门法道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沾了蜀地,才落得今日下场,要欠,也是陈家欠我族的!”
回应他的是更为沉重的元磁法光,压的他骨骼爆响,眼珠都要瞪出来,段成思目眦欲裂,抬首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愿意去死,为家族死,为我儿死,也算值得,却不愿跟你一道,为所谓的虚名去死。”
段成思状若疯魔,一旁的段家族人皆都伏地,纵然身上没有元磁法光镇压,可趴的却比段成思更低,似乎要将头埋到地下。
“你问我要做什么?”
朱虞城此时揭开元磁法光的镇压,揪起段成思的肩膀,这位段家族主在他手中柔弱的像个孩子,根本反抗不得。
他一字一顿,目光幽深,只低低道:
“当然是,杀人。”
(本章完)
第284章 祜济
第284章 祜济
原上,太虚。
离火漫卷,底为朱色,顶为杏黄,化为羽焰之状,自其中缓步行出一人,宽额隆鼻,一身金色华衣,气态威严。
他默默看着下方乱象,负手而立,并未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渐有玄黄之气垂落,太虚上层一片光明,似乎揭开一层帷幕,自其中显出一广阔无边的图卷来,隐约可见一片古战场显化其中。
祥明此时催动神通,离火化作丝线,将这卷道图彻底缝在赤云上方,此时可见道图中心位置,是一伏尸山上的赭羽玄鸟,以其为中心,戊土之气沉积山根。
这玄鸟的金血流溢而出,凝聚为古字,分应着一个个人名,朱虞城、温扶风、陈长气等等,散着金光,居于上方,最下则是许玄、柳秋辞等人的名字,黯淡不少。
着制式青铜战甲的兵士环绕山底,诸多仙道立于云端,水火遮蔽天光,在那赭羽玄鸟尸身之上,是一延伸数十里的太虚裂痕,自其中喷薄幽冥光华。
山外则是各色妖物,皆为原形,气息原始古老,甚至有不少已经绝迹的妖物,围着一龙首绿发,戴角四足的妖物,其通体皓白,神异非凡。
这幅道图忽地颤动起来,清亮的福德之气涌动不息,宋宗祥不敢怠慢,稍稍行礼致意,自那赭羽玄鸟尸中缓步走出一人来,青年身形,着一身乌金长袍,身饶祥光。
他身后拖着淋漓的金血,洒落在太虚之中,化为重重地气,凝聚不散。
此人的面目模糊,被重重白气遮掩,破开道图,径直到了宋宗祥前方,一言不发。
“祥明,见过【祜济】国师。”
宋宗祥声音恭敬,饶是以他的身份,见了眼前之人,还是要矮上一头。
那着乌金长袍的青年缓缓抬头,白气迷蒙,看不见眼睛,可却能让人感到他的疑惑,似乎全然未听懂宋宗祥所言为何。
宋宗祥稍稍皱眉,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一青铜铃铛,上有【荡魂】二字,内里空空,他散去身上法力,只以肉身之力一摇。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的两耳中却渗出血来,眼前的祜济国师却似乎清醒过来,气质一变,幽深莫测。
“开始了?”
他缓缓开口,是一清越的男子声音,若玉钟敲响。
“朱氏动用那支兵马,镇压段家,本距我等推算还差数年,如今却被朱虞城逼得提前。”
这位祥明王此时面色不是很好看,被一筑基逼着行事,多少让人恼怒。
听到朱虞城的名字时,这位祜济国师身形摇晃几分,似乎分出几道人影来,转瞬又恢复如常,他只挥动广袖,福德之气便凝聚为景云,笼罩上方,呈现出金枝玉叶、龙虎会济等象。
这手段远远高出宋宗祥,顷刻间便稳定下整片玄黄道图,自赤云南升腾起一片性灵之光,若奔日一般涌入图中。
“【蜀望纪古图】既然展开了,那便提前些就是。”
祜济声音平淡,掐指一算,看向下方乱象,不发一言,一旁的祥明却有些急色,只沉声道:
“朱虞城这般动作,岂不会影响之后谋划?真就给他突破的机会?”
祜济缓缓转首,面上白气涌动,却似乎能让人感到一对幽深如渊的眸子看来。
“祥明王,你是真君钦封的王位,紫府中期修为,离火直系,难道还怕一名走上断路的元磁紫府?”
“我大离,还不至于行事如此小家子气,他想洗去祖上冤屈,尽一尽身为臣子的本分,就由他去罢。”
“【伏阴兵符】还要他来开启,朱家别的人,怕是连握都握不住。”
宋宗祥还欲再说什么,可似乎有些顾忌,不欲同眼前这位国师争执,毕竟对方虽福德圆满,可魂魄却有些缺憾。
“国师闭关许久,可寻出叶凌霄的遗物?这位齐国末太子,寅广殿道子的东西,应当珍贵。”
沉默少时,宋宗祥还是问及这位国师修行之事,福德之道,落在虚处,以感悟为第一要,法力都是其次,最重缘法。
“叶凌霄,同他父齐恭帝叶参玄一般,名字霸道,下场却都凄惨,凡人常说贱名善养,想来有几分道理。”
“他藏的很深,不过也快了,这次让【白泽图】再来走一遭,就能揪出来。”
祜济此时继续看向下方的赤云,他沉睡多年,如今还是第一次看过原上这些新生的筑基,此时见茁林已毁,空剑山崩,稍稍沉默。
“【天求焰】、【及绸缪】和【乘星槎】在何处?”
“都已定下人选,大赤的人暂借于东海,已经筑基,也快回来,空剑的已经备好,就待投入,至于吴家的广木筑基,还需国师以福德点化,不然难成。”
祥明神色严肃,可这位祜济国师却有些疑惑,只轻声道:
“东瀚的龙属?要我们的人作何?”
“是东华天的金童自行找上来的,龙属肯让利几分,我等便默认了这事,当初用炼妖塔锁了那点残渣,半点好处都未得,龙属这些年却有些眉目。”
宗祥言语中带着几分感叹,可祜济闻言,却是摇摇头,轻声道:
“这事情做得不对,我等去掺和作甚,龙属想动东华天,希望不大,若是真龙在也就算了.我看是这些海虫又忘了剑疼。”
“当初纯阳剑斩禄龙,把帝位和龙相剥离,让龙属失去部分圣性,这痛还不记得?”
“自大奉以后,再无天朝奉这些海中长虫为图腾,如今还敢去碰东华,真不怕身上那点仙气也被削了,就此沦为妖兽?”
宗祥听得心惊,毕竟东海龙属还是天下一等的势力,这般言论,实在是有些骇人,只低低道:
“到底有两位龙君在,也问过君上,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错的.”
“早些派人交涉,把人带回来,真以为【少阳】是好相与的?【昆巍天】才是重中之重,不容半点差错。”
祜济叹了一气,一旁的宗祥只得称是,二人一时沉默,皆都看着下方的一片血火,各怀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
柳家。
青郁宝柳撑天而起,漫天青华如雨落,守山大阵早已开启,诸多柳家族人四处奔走,神色惊慌。
银色雷光自天边遁来,许玄极目远望,却见南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心中生出几分寒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朱家鸣金收兵,不过试探,二是段家已经被拿下了。
看如今的状况,后一种可能性高些,纵然许玄同段家有些旧怨,双方貌合神离,段成思的修为也一般,唯一可称道就是个段平度。
可段家的底蕴不可谓不丰厚,至少在阵法一道,远远胜出门中和柳家,据守的能力应当是最强才是,若是段家守不住,那门中的防护恐怕也形同虚设。
“阴世的气息。”
天陀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奇,许玄闻言,忧虑更盛。“怕是朱家的手段,早就听闻他家底蕴深厚,不想这般厉害。”
他御风而下,停于阵法之外,不过少时,便见一白袍男子御风而出,见着来人,眉间有几分喜色,正是柳白元。
“前辈!”
“速速带我见你父。”
许玄并不客套什么,当下情况紧急,柳白元也顾不得礼数,让人开了阵法,迎这位大赤观主入内。
“家父在碧野山顶,观主.”
柳白元还想多说几句,却见对方身形已然不见,仅留银色雷光于原地逸散。
许玄瞬息来到碧野山主峰之上,上次来时,还是谈论结亲之事,一片祥和,如今却是这般危急的境况,让许玄心中不免感叹。
柳秋辞此时立身云端,遥遥控着整片大阵,见着许玄来此,稍稍点头,他身旁是青蕴,这妖物此时也在出力,不时打出法光,稳定阵法。
“段家如何了?”
许玄站定,并未废话,一道帮着柳秋辞维持起阵法,柳家算上那株灵柳,仅剩的筑基就是柳秋辞、青蕴,比段家差的远,若是对方杀来,怕是难抵。
“恐怕,已经败下阵来。”
柳秋辞面色铁青,再无往日的闲逸的气度,他这些年担忧的事情很多,却未想到朱家这边突然发力,顷刻就打乱他所有谋划。
“我等,怕是挡不住了,朱虞城都未出手,仅由朱元蕴领兵,就攻破了段家的大阵,我遥遥望气,见一片幽冥景象,便明白了”
“朱家怕是,还藏着一支兵马,在幽冥之中候着,直到今日,才出兵荡平原上。”
“你我,都小看这位了”
许玄神色稍沉,只低低道:
“若是你要抵挡,我自会遣人来相助,我也会亲自上阵,若是你觉事不可为,就是暂时服软,也不违两家之誓。”
他并未苛求柳秋辞什么,朱家如今展露出的实力,就是他也觉心惊,更别论积弱多年的柳家,柳秋辞至今也就刚刚突破中期,族中也就青郁柳勉强摸得到筑基后期。
仅凭朱虞城一人,恐怕就能镇压柳家,若是拼死抵抗,恐怕不智。
可柳秋辞看着远方燃起的血火,却是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我自不愿降了,朱虞城活到现在,心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看不见家族,看不见子嗣,只记得那些旧史。”
“到底还是要试上一试,至少,不至于让人看的低了,届时就是降了,也能多谈些条件,为族人谋些生路。”
他眉眼一转,看向身旁的许玄,只低低道:
“你呢?许玄,你如何看朱家?大赤是要死战,还是暂忍?”
许玄眼瞳深处渐有粹然的银色雷光生出,背后的苍灰法剑发出剑鸣,他缓缓拔剑,令人心悸的气势一点点升起,只低低道:
“你说的对,不战而降,不是我门之风。”
“我欲向他问剑一场,也不必让手下的炼气胎息去厮杀,不过徒增杀孽,造出些无谓的恨来。”
“柳秋辞,你可信我?”
一旁的青蕴神色有几分犹疑,似乎想说什么,可柳秋辞却是看了过去,眼神坚定,青蕴会意,便不再多言。
这位柳家族主手有些发颤,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来,是一青玉雕琢的柳叶,上刻二字,为【纠阴】。
“【赤明令】可在?”
柳秋辞声音低低,许玄心中稍惊,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令牌的,可当下还是取出那枚赤色令牌。
【纠阴】、【赤明】二令齐齐显出,许玄恍惚间看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落下,纠缠于这两枚令牌之上。
冥冥中无形的压力落于身上,他看向自己,也看向柳秋辞,只觉二人此时气息都有变化,却又说不出来。
柳秋辞将手中那枚【纠阴令】交予许玄手中,只低低道:
“柳家,支持你,你是冲阳剑仙的弟子,一定能带我等踏出条生路来,这些旧时的仇怨、荣誉,离得太远,我看不清。”
“比起什么故国、族史,我看重的是将来。”
“这些年的屈辱,我哪里能不记得,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们,或者说,该问谁好?”
许玄缓缓握紧这枚【纠阴令】,他感到某种大势正一点点落到自己身上,恍若天倾一般的感觉生出,【紫玄引术】在这一刻瞬间大成,贵不可言的紫炁在他气海中凝为庆云。
‘这就是大局,这就是缘法,在我,在我’
南天传来刺耳的喊杀之声,柳秋辞神色凛然,沉声道:
“我会调动下方的齐国大墓,撑住一时,给你机会,让朱家那位看看我等决意。”
“他有赴死之心,可我等也有向活的心念,许玄,我信你这一次。”
许玄眼神沉毅,天风浩荡,吹得他大袖翻飞,仅上前拍了拍柳秋辞的肩。
“必不负所托。”
银色雷光瞬息遁离,与此同时,南天的幽冥之气越发浓重,着青铜战甲的将士自阴气中踏出,不发一言,只散着让人心悸的气势,齐齐列阵,好似天剑一般,直指碧野。
云端,许玄看向前方,元磁之光化为重重圆环,收缩凝聚,塌陷崩解,天光紊乱,让他有些窒息。
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鹰视狼顾,气态森严,一身墨黑长袍,凝神看来,低低道:
“有意思,温扶风和我斗法,三胜三败,今天就由你来代他,决出最后一场。”
他翻手握住一柄暗金虎头大枪,凌厉至极的气势散出,自他上方缓缓显出一座元磁凝聚成的宝山,丹霆剑鸣不止,应声出鞘。
许玄握剑,身上的【纠阴】、【赤明】二令明光涌动,忌木、丙火二气交织,缠于他身。
太虚,【蜀望纪古图】中,那座灵山之中,以赭羽玄鸟的血水凝聚成的许玄二字,迅速抬升,直至顶端,同朱虞城并列。
(本章完)
第285章 起兵
第285章 起兵
云端。
元磁神环扩张、收缩,往来反复,银白雷池跃起,肆意泼洒雷霆,在空中炸响,若烟一般。
许玄握紧丹霆,举剑前指,气势一寸寸上涨,【玉血心】催动,【泽龙体】发动,汹涌的血气澎湃,一件羽衣落于他身,正是【古伯】,真炁法衣。
他将丹霆祭于雷池之中,瞬间便有无数雷霆飞剑涌出,以六道雷霆为枢,各出剑阵。
【阳煞】、【阴魄】、【定灵】、【混光】、【正音】、【瑞雨】,共计六雷,以神雷为日,霄雷为月,震社为星,脱胎于【天劫地刑剑阵】,由天陀改造的【三景剑阵】此时祭出。
共计七十二柄雷霆飞剑,皆若丹霆,浩浩汤汤,随许玄列阵,带着深深杀机,锁定前方的持枪之人。
经过参悟【生死二气剑解】,许玄如今操纵飞剑的能力已堪称大家,加之筑基后期的法力支撑,配合【泽龙体】,杀力惊人。
“飞剑术?”
朱虞城缓缓提枪,那张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讥讽,只低低道:
“你师父也懂几招,可从来不会对我使,因为”
他枪尖前指,原本变化不断地元磁之光此时陡然崩解,凝缩为一点,落在枪尖,持枪抵住中线,顺势刺出,动作极慢,却让许玄觉得避无可避,稍有窒息。
元磁神光随着长枪推进此时爆发,流光溢彩,乱流激射,以那枚暗金枪头为中心,旋转着轰击而来。
天边云气被这磁光搅动,化作雨丝淅淅沥沥降下,下方山石乱跳,金铁扭曲,这威势竟有几分提锋山真人驾临的感觉。
许玄不敢轻敌,对方带给他的压迫还远在吴何用之上,当下并指做剑,向前一划,带起耀眼的银色雷光,伴生着细密的律诏古字。
剑阵变化,重重飞剑若游鱼般前行,灵动至极,杀机暗藏,紫金青白之光腾起,带着森然剑气,撞上枪尖。
伴着声虎啸响起,元磁神光威压一盛,朱虞城上方悬着的那座元磁之山随之压来。
无数雷霆飞剑瞬息失去光华,被齐齐打落,丹霆发出一声哀鸣,而那枚大枪已经挑至许玄面前。
‘竟然连雷霆所化的飞剑都能克制’
许玄心神一凝,当下主动散去剑阵,对付眼前这位,飞剑术无疑于自取其辱,除非是越绝的生死飞剑,不然都要被这磁光打落。
【天巡】雷池此时自上落下,瞬息落到前方,将池面对准枪尖,许玄左掌抵住,向前轰然拍去,璀璨雷光凝聚成的光柱喷薄而出,同元磁之光轰作一处。
天光紊乱,被地上腾起的阴气遮掩,两人交锋,顿时在空中升起一道明若天日的炫光,下方诸修皆都闭目,不敢去看。
光华散去,朱虞城大枪下压,带着若山崩般的暴烈威势,许玄端举雷池,右手探入其中,六雷凝聚,化作丹霆剑身。
逆势起剑,驾住对方大枪,许玄虎口顿时开裂,只觉好似一座神峰压在剑上,配合那元磁神光,自己法剑锋芒近乎去了五成。
“元磁者,制五金,克兵锋,飞矢难近,水火不伤。”
天陀这时才悠悠出声,丝毫不显焦急,许玄只低低骂了一句。
“早说不行!”
朱虞城一枪荡开法剑,一明一暗两股罡气自大枪上迸射而出,沿着丹霆遁入许玄经络,撕扯不断,将许玄轰的倒飞而出。
“剑意何在,还不使出?”
朱虞城收枪,墨黑长袍似乎同茫茫阴光凝为一体,他并不追击,持枪站定,若大将守关,给了眼前之人喘息的机会。
许玄眉眼一沉,法力涌动,将右臂上相冲的两股劲力削去,经络断了不少,鲜血淋漓,【玉血天心术】运转,瞬息修复。
这恢复速度让朱虞城也有几分惊讶,目光稍凝,显然许玄是修行了什么高深的疗伤秘术,且血气旺盛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妖类。
“问法长辈,当然要礼让几分。”
许玄轻吐一口浊气,低低笑了一声,剑锋前指,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礼让?”
朱虞城似乎被许玄这说法逗笑,缓缓摇头,提枪,聚拢周身元磁神光,沉声道:
“不要留手,不然,你会死的。”
森然杀机直抵许玄眉心,他脸上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笑来,拔剑前指。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快行至筑基极限,似乎能碰到当年周始的境界,可如今面对朱虞城,他又察觉出自己的不足来。
“这是好事啊。”
他低低念道,握紧法剑,丹霆剑鸣不断,激越至极。
——
天青峰。
柳行芳遥望原上,神色焦急,他见着那撑入云端的青柳,便知族中出事,心中不安,可眼下门中也是一片乱象,脱身不得。
家族、门派,这两边纠缠起来,让他心乱如麻,脸色苍白,只在云端踱步,不时吩咐门人,安排阵法防守。他遥遥见着一青袍老人御风而来,须发皆白,腰间佩着一红玉小锤,神色亦是焦急,正是王习微。
“习微师伯!”
柳行芳似见到救星一般,急急上前,只呼道:
“我师何在?原上可是有变故?”
王习微沧桑的脸上多出几分无奈,叹了一气,只低低道:
“已经驰援柳家去了,朱家有动,自南边起兵,段家恐怕已被拿下,如今正和柳家相对。”
柳行芳只觉血都凉了几分,先前无论是巫荒、莲寺来犯,他都能镇定自若,可面对朱虞城这等人物,却只觉心惊。
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少时几乎就是听着这些人的事迹长大。
朱虞城是何等人物,当年和冲阳剑仙、陈家少主并列,修持至今,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对柳行芳这一代人来说,只若从话本中走出的人物。
“族中,山门”
柳行芳几若咬碎牙根,王习微目光一沉,却低低道:
“行芳,慎重,柳族长派你入山修行,绝不愿你这般莽撞,你好好念着他的用意!”
“门中防守固然重要,可.”
柳行芳面色稍缓,平复几分心境,他想起族人,更想起自己的母亲,丹夫人还在山中,枝蓄山薄弱,可却处于柳家后方,应当能安全不少。
但那股担忧之情却始终不散,凝聚心间,几乎将他撕扯开来。
王习微此时急急踏入居真殿,看向殿后摆着的一青玉桌案,上面供着的一方灵玉此时光华黯淡,隐有裂痕。
“命玉,出事了!”
这情况让他心中发寒,更多升起的却是对自家师弟的担忧,眉眼一沉,看向一旁的柳行芳。
“行芳,你说的对,不可在此枯守,岂能让师弟自己扛着。”
“下令,调转五行山,前往原上。”
这次轮到柳行芳愕然,门中防护大半都是依托这件重器,和阵法、灵地相辅相成,若是被朱家留在原上,那整座门派几若放空,不会有丝毫抵挡之力。
可看见那有些裂痕的命玉,柳行芳却是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当即同王习微一道御风而出。
“我门尚存,全在师弟,他在则大赤在,他亡则大赤亡,你可明白?”
“行芳明白!”
“好,今日前去,当不惜性命,将他带回。”
王习微面上生出几分决然之色,同柳行芳御风而起,却见自天殛方位,【五行山】已然拔地而起,上面五座灵峰光华流转,【苍虬木魄】下青莹摇落,老龙长吼,似乎在呼唤器主。
温思安、许法言,梁雍,以及将煅正器室搬至【昭阳】峰上的温光,齐齐立身峰顶,守青营的人,还有诸多炼气弟子都已武装完备,神色肃然。
“师妹?”
王习微有些愕然,却见温思安明眸一亮,沉声道:
“师兄,我忍不了,岂能让他一人去赴险,我门诸多弟子,皆有死志,练兵多年,正是用时。”
“驰援观主,壮我大赤!”
山上炼气弟子此时皆都齐声高呼,士气高涨,洛青一带的所有门人齐齐看来,呼声震天,这景象让王习微眼前一红,只喃喃道:
“师父,你看到了吗?我观亦有今日之景。”
他不再犹豫,当下落入昭阳峰上,却见栖云、承言此时也都在上面,操纵阵法,引动丙火。
“你们怎么也来此?栖云,你就算了,已是六重,让承言个三重修为来作甚,岂不是胡闹!”
王习微此时心中急切,言辞中不免又带起几分大家长的架势,这话刚刚出口,他便后悔,王栖云却是坦然地看向自己老父,并未因这话生气,而是看向承言。
“大父,您还未随山出征过,这方面,我可比您有经验。”
王承言微微一笑,那双明若星子的双眸看来,顿时让王习微火气消了不少,只低低应了。
【五行山】腾空而起,这座仿制奉玄昔年法宝的重器水火环绕,行天而去,撞上南天那重重冥光阴气,若流星坠地。
(本章完)
第286章 天炳为剑
第286章 天炳为剑
柳家。
青柳撑天而起,柳秋辞居于上方,道道柳枝若神链垂下,交织锁住整片碧野一带,抵住前方的幽冥光华。
柳秋辞对并不指望自家阵法,段家的【搬山元移大阵】都被破了,自家这草草新建的【青木须华阵】又怎能抵住?
“大齐末太子,寅广补天主,天广道人,叶凌霄。”
无论何时,念起一连串尊号,柳秋辞总是一阵腹诽,好大的排场,这位齐国末太子随着国灭身陨,可这一连串的尊号却不像紫府中期,倒像是金丹。
‘幸好此人现在身陨,不然撞见上霄宗,怕是要改名了。’
柳秋辞沉下心神,专心感受起碧野山下的墓穴,似乎能窥见几分墓阵。
「忌木」是幽魂鬼木,墓库之木,更主一切木灵草精,同「蕴土」一般,距离幽冥极近,却又始终两隔。
柳秋辞沉定心神,看向远方,重重冥光腾起,近百着青铜战甲的兵士无声立着,骑着露出森森白骨的战马,各色异状在其身上显露,三头六臂,龙首羽翅等等,几若一群魔怪。
锋锐无比的刀剑斧戈指向碧野山,杀气凝聚,这一众军士尚未行动,柳秋辞只觉对方若是冲阵,自家的阵法恐怕一捅就破。
“还差些时间”
柳秋辞看向云端,却只见一片幽光,许玄和朱虞城的身形早已不见,两人不知杀往何处,他眉有忧色,不免为许玄担心几分。
下方一青衣女子御风而上,眉间亦带着几分忧虑,只低低道:
“对方怕是要冲阵了,大蜀英灵化作的兵马,不是族中能抵挡的,墓中的木灵可有回应?”
“若要开启阵法,还需一刻时间。”
柳秋辞闻言,低低叹了一气,齐墓中生出的几道灵性和柳家早有盟约,自祖上一直定下,上次妖灾用过,损伤不小,如今再召,自然慢上许多。
“已经没时间了!柳家,保不住的,敕雷道只是承诺你登天后的事情,却不会管别的,你难道不明白?”
青蕴凝眸看来,声音稍显无力,她出身玉流,自然知道诸多秘辛,也明白眼前这一列阴兵代表什么。
“许玄还在天上撑着,此处怎能退让?我柳秋辞,不是弃友不管的人,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族人送死!”
“你让族中和大蜀的英灵死斗,难道就不是让他们送死了!”
青蕴怒极,掐紧柳秋辞的手腕,自己脖颈处则生出点点青鳞来,死死盯着对方。
“不一样的,按朱虞城的来,一定是死光死尽,这样,还有几分活路”
柳秋辞看着青蕴,反手握住对方纤手,这一下让青蕴顿时失去全身勇力,蛇瞳中的暴戾气息散去大半,身形摇晃一瞬。
“那我帮你。”
她拢了拢青丝,深吸一气,不再去看身边人,催动法力,同柳秋辞一道催动青郁柳,青光坠落,散出温润的光华,护持住整座碧野山。
山外,一骑行出,朱元蕴着暗金宝甲,手持元磁斧,座下灵马生着虎首,嘶吼不断。
“柳秋辞,放开阵法,就此归降,我族不愿多造杀孽。”
他朗声呼喊,筑基中期的修为加持下,这声音传遍柳家,顿时让不少人面有异色,柳秋辞居于云端,沉声道:
“朱元蕴,你蜀郡朱氏都祭出这支兵马了,可还给我等留下一点活路?”
“今日纵然是降了,之后又当如何?”
朱元蕴目光淡漠,此时抡动元磁大斧,看向云端,只沉声道:
“冲阵。”
他身后的诸多将士此时抬首,握紧手中兵锋,结成阵法,遥遥看去,若一玄鸟展翅而飞,赭黄的戊土之光涌动不息,整座碧野山根发出隆隆巨响。
柳秋辞此时心中也无几分底气,看向天上,胜负仍然未分,只听得几声雷鸣,轰然炸响。
“父亲,父亲!枝蓄山小宗要降,领着一众人要开阵,归顺朱家!”
柳白元自山后御风而起,化作一线青光,瞬息落到柳秋辞身边,神色焦急,连声呼道。
青蕴反应最为激烈,妖气弥散,眼瞳渐渐变为蛇类的晶黄,带着森然杀意狠狠道:
“不知好歹的贱种,我这就活吃了他!”
“青蕴!”
柳秋辞呵斥一声,让其不要妄动,此刻他要一边主持阵法,一边沟通墓穴,又加上族中闹事,一时急火攻心,竟咳出血来。
“父亲!”
柳白元急急上前,扶住父亲,却见柳秋辞咬牙,低低道:
“让他去就是,传令族中,还愿守山的,都到碧野来,收拢战线,我压力还更小些!”“这”
“速去!”
“白元领命。”
柳白元不敢耽搁,当即传令族中,此令一出,一片哗然,后方的枝蓄山中先是飞遁出一众修士,带着家眷,向南奔去,为首的正是柳秋煜,此时朗声道:
“我枝蓄山愿降朱家!”
他神色中带着几分胆怯和试探,先是看向云端的柳秋辞,而后又看向那一众阴兵。
朱元蕴本来都要开始冲阵,当下见着这么一群人,稍稍皱眉,可是念起父亲吩咐,也只好暂时收拢兵势,让这一众人过去。
“谢过道友!”
柳秋煜那张脸上显出几分得意,最后瞥了一眼碧野山方位,带着数百族人,奔南而去,头也不回。
朱元蕴此时抡动大斧,怒吼道:
“杀!”
一众阴兵呈玄鸟之状冲杀而来,戊土玄光凝聚一点,由重重幽冥之气托举,轰然撞上整座碧野山,仅此一击,【青郁柳】便发出哀鸣,【青木须华阵】瞬息被破。
“太快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柳秋辞心中恨恨,可此时北天忽有动静,传来一阵山崩般的巨响,一座环绕水火,足有碧野山主峰大小的灵山破空而来,上有五峰,各若宝楼大小,威能骇人,五德尽显。
“我观来援,柳族主,守山!”
自那灵山上传来一阵呼声,让柳秋辞面上露出喜色来,当即再度催动青郁柳,同整座【五行山】再度构筑起阵线。
昭阳峰上,温光由灵火凝聚成的身形显出,得意洋洋,五行山出征,可都是由他来主掌,十分威风。
“你温光爷爷来喽,还不跪下?”
只是当他看清眼前景象,见着一众阴兵直直盯着他,当下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立即缩回器室之中,颤颤道:
“恒仪星在上,怎么漆山小地府的英灵都现世了,这还打什么.”
温思安翩然落于昭阳峰上,催动法力,将温光揪出,沉声道:
“温光,你怕什么!你是我观祖师留下的火灵,大赤第一炼师,和我同一姓,是我族人,也是我长辈,怎可退却?”
这火童目光中有些茫然,听到族人、长辈二字,眼中却又有精光闪出,一改他往日谄媚讨好、偷懒装傻的气质。
熊熊丙火燃起,温光的身形变得高大起来,诸道灵火凝聚一处,这火灵此时变作一成年男子相貌,长眉,赤衣,面相古拙,沉声道:
“是极,我一点也不怕。”
这姿态无疑是极为神异的,可温光颤抖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温思安看向对方这模样,心中却是惊异,怎有几分像父亲?
不远处的英灵再度结阵,风中传来歌谣声,苍凉古老,是老人在呼呼外出征战的游子,自早已消亡的古史中传来。
幽光冲天而起,自那一众阴兵之中,缓缓升起一面赭黄大旗,破烂不堪,染着斑驳血痕,上有一字,为【蜀】。
温思安不敢耽搁,重返于【济霖】峰,催动【承露天盘】,温光御风而起,王习微看着那道身影,只觉自己眼,颤声道:
“师父?”
“我是大赤第一炼师,我是大赤第一炼师,我不怕,我不怕.”
温光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催动起整座【五行山】,一旁撑天而起的青郁柳垂枝而下,不断抽调此地灵气,供给过来。
“候火、煅正的小子,都给我动起来,观主在上面看着,别丢了份。”
温光朗声呼道,昭阳峰上传来一阵应声,诸多炼器的门人此时催动阵法,以丙火为枢,其余四峰全力运转,经过五德之变,尽数增幅于丙火之上。
那面蜀旗高展,拖曳出百道流霞,赭黄玄鸟自旗中飞出,绕阵长鸣,这百尊阴兵的气势陡然上涨,冥光幽气腾起,这些军士的身形都有变化,不类常人,近似异类。
丙火涌动,赤焰腾腾,最后凝聚一处,化作纯金,为一道剑胚之形,正经淬炼,大若一峰,温光身形迎风见长,高约百丈,源源不绝的灵气自碧野山中抽调而来。
这尊火焰巨灵显化于【五行山】上,握紧那道赤金剑胚,直斩而下,若一轮金日腾空而起,掀起涛涛赤色火云。
【五行山】杀力最高的变化,【天炳为剑】。
染血的大旗烈烈作响,同这金阳火剑碰撞一处,碧野山上,丙火同戊光一道炸开,山根崩解,灵峰倾颓。
光华散尽,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应声萎缩,直直落下。
一众阴兵却已杀至山前,染血的蜀字大旗翻飞,古老的歌谣声自幽冥中悠悠响起,朱元蕴高举元磁大斧,眼神冷冷,扫过众人。
“尔等,是在小瞧我蜀郡朱氏,泰衡旧部?”
(本章完)
第287章 泰衡
第287章 泰衡
太虚,西天。
金色雷光隐约升起,化作一面电镜,自其中缓步走出一金衣道人,披头散发,神色冷厉,漠然看向赤云方位。
暗红的阴火蔓延而出,一点点蚕食这片太虚,一人的身形缓缓显出,着殷红道袍,眉宇间一股阴气,凝而不散。
“你倒是好兴致,摆脱【殷光】,转眼又到赤云来,怎么,来看收成?有宋氏看着,他死不了。”
这位灵憬真人微微一笑,他是扶尘宗出身,又是紫府中期,对同为紫府中期的【殷光】自然不惧,倒是一旁的灵鸣脸色阴沉,眉间隐怒。
“殷雷山,他家的嫡系,那个徐亦伙同龙种,杀了我嫡系,也就算了,徐明光竟还同我讨说法?”
“毕竟是你伙同虚灵殿围杀在前,要是论理,还是你亏。”
灵憬言辞中带着几分笑意,一旁的灵鸣真人却未生怒,反而静下心来,看向赤云方位,低低道:
“庆云五成,景光三显,功德不削,福德不落,这是那位国师醒来了?”
灵鸣真人面有疑色,以他紫府初期的修为,实在是看不出对方手段,只能问问身旁这位老友。
“应当是这位,倒是手段高妙,顷刻间就稳住局势,当世若论道行,他当在前列。”
这位扶尘宗的真人言辞中带着几分推崇之意,让一旁的灵鸣真人有些不解,只低低道:
“真同你安昌言说的这般厉害?听闻「福炁」不善斗法,也不知他手段如何。”
灵憬微微一笑,他早就习惯身旁这位的性子,只沉声道:
“祜济真人是紫府巅峰修为,又是罕见的「福炁」修士,深得帝爱,先前举国祭祀天官,还不是为这位?”
“单纯的「福炁」或许斗法不厉害,这位却是上承离火福泽,若是借几分威能,哪里有他敌手?”
灵鸣不言,此时不欲再谈论祜济之事,只是看向那一众阴兵,神色感慨,低低道:
“是泰衡之军,都说昔年蜀高祖削了朱氏的兵权,不想今日还能召来,怕是和诸王的私兵也相差无几。”
“你小看这一众英灵。”
灵憬缓缓摇头,只低低道:
“如今所见,不过仅是一角罢了,若是昔日之【泰衡卫】,已有几分天朝军势的气魄,更何况有漆山的小地府在,死生混淆,自幽冥中带来不少异相,端得厉害。”
“早就亡了,无伏土支撑,不过空中楼阁。”
灵鸣神色稍显不屑,只是极目远眺,看向柳家,最终将目光落在柳秋辞身旁,又在一旁的青蕴身上停留少时。
“青灵,这等贱类,仗着她姐姐的威势,就来扰我。”
洛聆鸣轻呼一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意,可念及那位白宣妖王的威势,又只得算了。
一旁的灵憬不好多言,只伸手一抹,阴火散开,一片空蒙,自其中渐有景象显出,正是许玄和朱虞城二人,枪剑碰撞,已经在高天上杀作一团。
“你觉得,此人,可否能留?”
灵憬意有所指,一旁的灵鸣真人会意,此时却冷笑一声。
“我看万金最近在这人身上下了不少苦工,听闻跑了趟【玄雷部】,还帮此人求了个雷使的虚职,忙前忙后,态度变的厉害。”
“他是个纨绔性子,心念有变,想来是得了岳灵虚指点,毕竟是【止戈】,看来他还是学到了点东西。”
灵憬此时脸上笑意散去,看着出剑之人,神色漠然。
“要么杀了他,要么让他和万金结下死仇,按他如今的境况来看,功法一至,神通必成,又和我扶尘有旧仇,必须尽早处理。”
一旁的灵鸣看着这两人斗法的景象,稍显惊讶,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强横的筑基了,甚至让他想起昔年那穆幽度、周始的风采来,心中更添厌恶。“紫府又不能临阵突破,我等一直看着就是,若是事不可为,再行点杀,如今他在宋氏的地界,行事,可要掂量。”
灵鸣压低声音,他虽生性狂纵,可面对宋氏这等金丹帝族,还是不敢怠慢。
阴火重燃,将这片空蒙之景烧却,二人的身形缓缓隐去,太虚复归平静。
——
高天之上。
天风呼啸,许玄眉眼上凝出寒霜,转瞬又被法力消融,他还是第一次御风这般高,以筑基后期的法躯,都感受到几分不适。
朱虞城端持大枪,暗金枪头上元磁之光不断挣起,冲激,而后崩解,坍缩,散着摄人心魄的波动,一股凌厉至极的意境生出,若万军压阵般的气势升起。
枪意。
纵然差剑意许多,可论器艺,这位朱家家主绝不是泛泛之辈,已抵宗师之境,凭借元磁之性和一身修为,丝毫不差许玄。
朱虞城的墨黑长袍随风猎猎作响,他轻拧枪身,默默体会着对方的剑意,神色稍缓,显出几分感怀,只低低道:
“和你师父是两个路数,也不知道你学了他什么,他的剑是天下最逍遥的,无拘无束,你这剑却是规矩森然,劫罚并行。”
许玄握紧丹霆,催动【玉血心】,调整气势,法剑前指,朗声笑道:
“那我门就有两条剑道可学,岂不是幸事?若是弟子事事都学师父,反倒是愚徒了。”
朱虞城嘴角少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大枪前指,虎吼阵阵,上方高悬的元磁灵山上光华流转,只低低道:
“油嘴滑舌,和你师父口笨舌拙的模样倒是完全不同。”
许玄此时沉定心神,握紧丹霆,这柄法剑上竟然多出不少裂痕,都是被那座元磁灵山上的流光冲激的。
‘果然克制兵锋,那座磁山当是件稀少的法器,和他仙基也相合,才有这般威力。’
他早就听闻朱虞城似乎不止一道仙基,可对方同自己斗法至今,似乎只施展过那道【元极山】,另一道久负盛名的【涿野南】却始终未显。
朱虞城收枪站定,气势一寸寸上涨,他缓缓看向许玄,沉声道:
“你修的是雷法?温扶风不善此道,今日我便来考教你几招。”
自他手中升起一团涌动不断的赤色雷光,并无声响,却有极为恐怖的波动逸散而出,这雷光遁入上方的元磁神山,化作一条赤蛟,盘旋不断。
“元磁者,近灵雷,为灵雷生发之源。”
“天陀,你以后要是有屁就早点放。”
许玄握剑,劫光重重,雷霆汹涌,化作天牢,束缚而下,诸多律令自行显化,最终是【扰乱幽冥】这几个字样显出。
苍灰石台凭空显化,银白雷光凝聚成的仙铡开启,下有乌黑的血水流淌,白骨骷髅奔逃,鬼哭之声不断,丹霆同仙铡汇合,剑意森然。
【扰乱幽冥】的罪责落于朱虞城身上,化作滔滔黑焰,雷光垂落,牢狱显化,将那座元磁灵山锁住,若万千细密银毫的电光刺穿那条赤蛟,将其钉死在山上。
六雷化作的力士走出,各执锁链,将朱虞城死死捆住,押解到仙铡之下。
“前辈,论雷法,我看是你要同我请教。”
许玄微微一笑,抬手下压,杀力最高的一式,重现雷宫行刑之迹的【司劫】,此时祭出,劫罚之意弥散高天,带着毁灭气机。
朱虞城被束缚在仙铡之下,此时却一点点抬首,脸上笑意正盛,低低道:
“好小子”
雷光冲起,仙铡落下,一片寂静,仅余天风吹拂。
(本章完)
第288章 死生
第288章 死生
云端。
雷光散去,血水在银白铡刃下汩汩流淌,黑火升起,鬼哭阵阵,元磁神光黯淡,那柄暗金虎头大枪倒在一旁,再无人握住。
四面异象一点点散去,仅余万千银针似的银色电光攒动,飘摇不断,自云际垂下,皆都直直指向一处。
苍灰古老的劫法台散去,那柄暗金虎头大枪陡然竖起,重重磁光逆势冲天而起,许玄目光一沉,左手托举雷池,法剑前指,寻找着对方气机。
“位见北辰。”
低低的敕令声响起,那座流光溢彩的元磁灵山腾起,其上的赤电蛟龙腾空而起,化作一枚六角赤芒大星,居于北天之位。
“酌请司南。”
一两轮黄木小车自重重磁光中驶出,上立一木偶,样貌极古,一臂前指,正对南天。
自逸散的雷光中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握紧那杆大枪,调转枪尖,对准许玄所在方位,极为骇人的气机不断自其上积聚。
朱虞城的身形自磁光中显出,他的胸前是一道深深的剑痕,露出森森白骨,雷光不断钻入伤处,灭绝生机。
自那伤处内并无一滴血流出,仅有各色元磁之光腾起,变化不断,内里亦不见五脏六腑,让人看了心惊。
那辆黄木小车此时驶动,滚滚轰鸣声响起,木偶以指锁定许玄,竟然给他一种避无可避之感,北天的那枚赤芒星璀璨至极,伴着赤红的雷枝电蛇。
许玄剑尖上挑,一张雷霆凝聚成的大符落于其上,银白雷电和黑色火焰升起,雷火二灾齐至,化作黑白剑轮,急速转动。
“起!”
他暴喝一声,雷火剑轮冲天而起,自他突破后期,这道雷宫杀生大术的威力又有上涨,且许玄感到,朱虞城身上那道【扰乱幽冥】的罪号仍未消散,被【司劫】剑招刻印其上。
如今他动用雷宫之术,威能竟然又上涨三分,引得天上社雷纷纷落下,若银蛇奔走,拱卫着【社冥雷火符剑】。
朱虞城面色稍沉,持枪前击,后方赤芒星摇晃,雷光流溢,若水一般覆盖整座元磁灵山,他轻叱一声,掷枪而出。
十二重元磁神环凝聚枪头,呼啸而来,好似一座灵峰冲天而起,同重重雷光冲击一处,压得天上雷霆倒冲而起,若海浪起伏。
磁光同雷霆再度炸响,而后悉数散去,天上风寂,连声音都听不见,过了少时,才有微风吹来。
朱虞城的法躯在一瞬间似乎化作一团磁光,不见血肉,只是转瞬又恢复如常。
“你的法躯.”
许玄神色沉凝,此时看向朱虞城,越发觉得对方身上问题极多,五脏六腑,十二重楼,气海丹田,对方都无,法躯中似乎是一片空空。
站在他面前的不像一个人,倒是像是个空壳,一个至强至刚的空壳。
“不过是些小毛病,有些人法躯完好,脑子却空空,这才可悲。”
朱虞城神色坦然,此时气势已经下跌不少,被仙铡斩到,纵然最后祭出【涿野南】强行突破,又以元磁法躯化解剑意雷霆,仍旧受伤不轻。
他看着许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又有几分追思。
“今日,你拦不住我。”
他拧转长枪,气息一寸寸拔高,胸前伤势在细密的元磁之光下隐去,只低低道:
许玄面色沉凝,他此时默默感受气海,【降雷泽】已经被他通过道境迁回,可眼下却动用不得,只能暗中发几分力,作用甚微。
“玉血妙术、诛劫剑招,还有诸多手段,都施展不得,好不痛快.”
他此时自觉若是收归龙身,两躯合一,恐怕就是当世前几的筑基,即便是当初的天枢剑,他也丝毫不惧。
眼下却以人身对敌,能依仗的手段便少了不少,直到如今,新悟出的飞剑术还被元磁克制,让他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你到底要做什么?朱家有你,有那一众兵马在,即使拿下其余这几家,占了灵地,又有何用?”
许玄此时再难忍住心中疑惑,以朱家如今的表现,哪里需要其余几家之助,仅那一众英灵就足以称雄一郡,紫府不出,谁人能敌?
赤芒星一点点黯淡下来,朱虞城目光稍敛,看向原上。
“摇尾乞怜,岂有生路?我看,倒不如轰轰烈烈死了的好,这些人各怀心思,都想着保全自身,所以才落得今日下场。”“自离建后,陈氏被迁至此地,而后便是我等,那时筑基不过寻常,各族看的都是紫府种子。”
“只要出了紫府,就能自保,所以前面再被人折辱,都能忍下,可自离兴至今,也不过出了位【玄岳】。”
许玄默默听着,朱虞城的言语平静,不带一丝一毫地感情,若天上吹拂的寒风。
“于是各家退至如今这般模样,乞庇于仙道,让渡功法、血脉等等,能给的都给了,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陈家那位是个心慈的,念着所谓君上之德,放弃紫府之望,不管亲子,就是为保这一众人,为你,为我。”
朱虞城的声音越发低沉,磁光重重,照耀天边。
“这里可是先帝陨落之地,何等悲哀,既然如此,我便要以力压人,驱策各家,以死明志,也算做个了断。”
“你错了。”
许玄踏前一步,举剑前指,声音凛然。
“大蜀兆基上世,开国中古,兼戊伏二土,并巫仙二道,自是盛极一时,可也是不知多少个百年前的事。”
“你又有什么资格,拖着别人去赴死?”
朱虞城此时缓缓收枪,目光中寒芒一闪,只冷冷道:
“我告诉你,群妖肆虐,玉流妖乱,最多还有三年时光便重现,甚至还要更快,阵仗更是远胜往昔。”
“你我已快臻至筑基极限,可又能如何?往昔有你师父,有长气,有我,还有老大人,到底也保不住什么。”
“我欲征平各家,重定兵权,以蜀地血脉,将昔年英灵一一召来,打完最后一仗,这就是我所求。”
许玄声音渐冷,只低低道:
“所以,按你说法,这一众人,结局会如何?”
朱虞城瞳孔微张,声音中带着凛冽的杀意,只低低道:
“死,至少死的荣耀,死的无憾,若是投靠仙道,委屈求全,仅留一二血脉,为人奴仆的结局,还不如死。”
许玄法剑前指,银色雷光凝聚于剑尖,丹霆剑鸣不断,劫光吞吐,散着天罚之意。
朱虞城此时抬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声音沉闷,反手握住暗金虎头大枪,重重元磁之光再度生于其上。
“道理,不在嘴上。”
他目光一沉,只低低道:
“你若是想拦我,那便要看你手中剑。”
许玄不言,看向手中法剑,丹霆上已有不少裂痕,被元磁之光磨损,他以雷池洗剑,可收效甚微。
他此时反倒忘记所有,只是看向手中剑,虽有裂痕,可却比往日任何一时都要锋锐,鹏鸟鸣声自剑中响起,若在呼应。
“【握雷局术】、【生死二气剑解】、【太上奉玄书】.”
他内视气海,默默看过参研过的道藏,最终停在那卷【生死二气剑解】之上,这卷越绝飞剑术他参悟许久,可始终不得入门,炼不出所谓的生死二气飞剑。
‘此术,或能破局。’
许玄目光一沉,在这濒临生死的时机,心神沉定,剑上雷光不再单纯散着毁灭气机,反而在酝酿着什么。
二人皆不言语,同时出手,枪剑相击,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碰撞,太虚崩碎弥合,天雷滚滚,磁光重重。
(本章完)
第289章 飞剑
第289章 飞剑
碧野。
山倾峰倒,一片荒颓,诸多柳家族人此时皆都拜降,不敢同那一众阴兵相抗,仅是看着那满卷而起的幽冥光华,便失去全身勇力。
五行山上,两方对峙,朱元蕴止住军势,却不看向大赤观的一众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
柳秋辞御风而上,落于五行山中,遭阵法反噬,此时他气息有些紊乱,低低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
青蕴在一旁扶着,暗金的三角蛇瞳扫过这一众阴兵,面色阴沉,散着凶厉之意。
“柳秋辞,归降即是,你可看看你身后族人,何必顽抗?”
朱元蕴此时并未再度结阵冲击,而是神色真挚,看向柳秋辞。
“降?”
柳秋辞神色渐有狠厉之色生出,眉宇间一团煞气凝而不散,简直若换了一人般。
“怎么,你以为只有你朱家有心气?我本以为不至于此,到底祖上还有几分联系,可如今看,反倒成了催命的。”
“你家将漆山的英灵召来,又要镇压各家,这意思我难道不懂?”
“是,景冥之祸,你蜀郡朱氏有冤,可却要让我等以死来助你等洗脱这罪责,岂不霸道?”
柳秋辞抬首,言辞激烈,怒意越盛。
“如今谁还记得你家,谁还记得这旧史,你要证明给谁看,陈家?你且看看他们认不认?诸家仙道,谁又在意你一家之功过?”
“你觉得我委屈求全,可我看你,还有朱虞城,都是昏了头,沉在过去,比陈家还感怀旧史,”
朱元蕴沉默少时,此时缓缓抬头,低低道:
“我亦不认可我父之言,毕竟所谓古蜀,离我实在太远,是亡是兴,我难有感触。”
“只是,我觉得父亲有一言说的极对。”
他眼神炽明,扫过这一众人,只沉声道:
“委屈求全,不是正途。”
柳秋辞此时却显得万分平静,挥挥手,让青蕴不必扶着,自己站定,御风云端。
“你家再强,也不过筑基,哪里能撼动紫府之谋,蚍蜉撼树,只显得悲哀。”
青色柳枝垂下,原本撑天而起的青郁柳此时缓缓缩小,落于他身前,散着莹莹青光,自碧野山下,地脉变动,一株和青郁相似的绀青柳树腾空而起。
两株宝柳合而为一,让朱元蕴面色稍沉,提斧,就欲冲阵。
“令尊难道没告诉你?我柳家下面,是什么地界?”
柳秋辞此时举着那株宝柳,此树摇动,缓缓化作青幽、绀紫的两尾宝鲤,绕着柳秋辞缓缓转动,他只低低道:
“齐恭帝叶参玄嫡子,大齐末太子,寅广补天主,【天广】道人,就在此地。”
“我家为他守了这么久的墓,今日,也该显几分威了。”
青黑木气自地脉中冲天而起,交织一处,若为巢状,将这一处护持住,朱元蕴面色一沉,调转兵马,那面染血大旗随风飘扬,戊土之光凝聚其上。
一众英灵再度结阵,同那道巢木之光冲激一处,震动山野。
巢木之中,温光此时悠悠醒转,已经恢复道童样貌,睁眼,便见王承言此时正蹲在一旁,看着他。
“温光,你还活着?”
“呸呸,晦气,年纪不大,怎么说话的。”
温光起身,扫视一圈,看向天上那巢木之光,面上有些惊色。
“这是广木一道的法术,专以防护,就是看起来搁置的久了些,威能怕是失去不少。”
“是柳家地下窜出来的。”
王承言低低解释,温光却是叹气,只低低道:
“怕是撑不了多久,我压箱底的手段都被破了,漆山地府下的东西,哪里这么简单?”
“当年高祖明明削了朱氏的兵权,怎么还能调,真是见鬼了,我看,不如立即传信掌门,让他也快些遁走,我们也顺势退回山门。”
“打不过也不丢人,毕竟是【泰衡卫】,专门收拾仙道的,还是避战为妙。”
王承言脸上顿时显出嫌弃之色,不欲同温光多言,这火灵刚硬气一会,立即又显出本性来,枉他先前还为温光摇旗呐喊。
这处巢木之光此时动荡不断,泛起阵阵涟漪,在场诸修皆都面色一沉。
“如今只能指望天上出个结果,掌门大显神威,将朱家家主斩退,这一众阴兵便不得不退了。”
温光两手一摊,倒在地上,灵火化作的法躯此时黯淡几分,怔怔盯着天上的巢木之光。
“你觉得掌门胜算如何?”王承言眼神稍沉,他也听过几分朱虞城的传闻,知晓这位厉害,观中众人,最尊最敬的便是冲阳祖师,而朱虞城能与其并列,想来不是泛泛之辈。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掌门会输?承言,我看你要好好反省下自己,像我就从来没这些忧虑。”
“我们下面抵住就行,你莫要小看剑仙的威势了。”
温光犹疑几分,剩下的话却未曾多言,只沉在心底。
‘雷宫的剑道,不知和奉玄相比如何?’
——
天边。
云气散去,朱虞城身上多出许多剑伤,剑意在其上生灭,将元磁神光阻隔,他身上那道【扰乱幽冥】的律文仍存着,天然对他形成一种压胜。
云端中甚至自行生出天雷,降落劈来,虽然威势不大,但足够烦心。
许玄身形飘忽,并不同朱虞城硬碰硬,借助那道雷宫降下的罪名,此时不断调动天雷,以雷池承之。
气海之中,一滴雷液升起,紫白混杂,缓缓转动,毁灭与生机共一体。
【雷劫元液】,震社之交的紫府灵物,弥足珍贵,此时许玄却未炼化,而是借其参悟雷霆济度生死,枯荣万物之机。
“震雷扬升,社雷下落,并仪为生死,定轨为洊合,故号——玄一。”
暗金大枪破空而至,元磁灵山随之砸落,许玄高举雷池,同整座元磁之山相撞,丹霆的剑身纵然可化雷霆,可根本还是金石炼就,遭元磁冲磨,此时锋芒已去大半。
这座元磁宝山品阶极高,且针对兵锋,让许玄吃了不少苦头,当下以天巡雷池对轰,内藏剑意,反倒比以丹霆斩出好些。
那柄暗金虎头大枪上藏着两股相反的罡气,一明一暗,只要接触,立即就会冲入经络之中,纵然许玄血气旺盛,可一来一往,法躯中暗伤遍布,气势一寸寸跌落。
‘这真是筑基?恐怕极端接近当初周始的境界’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恍惚,当初和石人岳衡斗法,都未给他这种感觉,若是细细而论,岳衡的修为自然远超朱虞城,可道行却差了许多,诸多手段都显得粗砺。
天陀此时不知是在装死,还是缩头,一言不发,许玄呼唤也无用,只得专心于眼前。
赤芒星自磁山上坠落,灵雷化为道道锁链,将他的法躯束缚住,那辆司南车光明四涌,指向许玄,暗金大枪破开而至,转瞬便至胸前。
朱虞城神色始终不变,即便此时使出杀招,就要取对方性命,也未有一点情绪。
许玄张口一吐,银雷蔓延而出,将这道道灵雷锁链轰断,可对方的大枪已然杀至面前,司南车死死锁定许玄位置,他的胸前已有隐痛传来。
他不再尝试闪避,调转法剑,直刺而出,那道【扰乱幽冥】的罪文也自朱虞城胸前显出,雷霆奔走,黑焰汹汹。
二人都不闪不避,枪剑交错而过,各自击破对方法躯,暗金长枪刺入许玄胸前一寸位置,被那面天巡雷池死死抵住,再难前进。
丹霆斩入朱虞城法躯之中,直直刺了个对穿,对方气息一顿,却无一点血流出,目光一沉,体内元磁之光锁住法剑,一瞬间爆发。
这柄法剑哀鸣一声,锋刃崩碎,朱虞城暴喝一声,不顾伤势,再度以那座元磁之山镇压而下,若太岳压顶般的威压降下,摄住雷池。
暗金长枪一往无前,带着决然之气,将对方挑起,元磁之光爆开,许玄倒飞而出,险些坠地,最终落于一片云气之上。
朱虞城目光一沉,此时他状况也不甚好,胸前破开一处大洞,内里剑意纠缠,再难修复,元磁神光不断泄露。
“如何,还要再来?”
朱虞城此时目光沉凝,却将大枪缓缓收起,看着前方仅余一息的许玄,低低道:
“你修道不足百年,有此修为,足以自傲,若是当年的我来,绝不是你对手,我不愿杀你,今日”
许玄缓缓起身,看向丹霆,这柄法剑已然锋刃破碎,剑尖折断,同他状况相近。
“谁说我输了?”
他缓缓抬首,主动和对方换命,连带着先前的暗伤爆发,他的法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人身终究还是不若龙身坚韧,若是南溟龙躯,此时当能抗住。
朱虞城不发一言,默默看了眼胸前逸散的元磁之光,再度拧转枪头,元磁山,司南车,齐齐催动,威势骇人。
许玄将丹霆置于雷池之中,顿时雷光一盛,诸多雷霆激荡,丹霆解体,自池中缓缓升起紫白二气。
两枚锡丸自池中腾起,分为紫白二色,带着生死之气,迅速转动起来,带起万千道寒光,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伴着隆隆雷音。
许玄此时气息委顿,可眼神却明亮至极,两枚锡丸舒展开来,呈圆形转动,震社变化,生死二气飞剑,此时已成。
“越女闯地府的传说,你可听过?”
许玄微微一笑,两枚生死飞剑交错转动,锁定那方磁山,重重元磁之光压来,却不能撼动分毫。
越绝剑术,此时显世。
(本章完)
第290章 白泽图
第290章 白泽图
云端。
紫白二色飞剑交转而出,社为死会,震为生枢,二气变化,社降震生,更迭交替,森然剑意环绕其上。
重重元磁之光被飞剑剖开,好似积雪遇暖阳,尽数在生死之气纠缠下二分,社雷毁灭之意一尽,震雷初始之气便生,几无穷时。
伴随着社降震升,这两柄飞剑的运转越发神妙,同【司劫】的浩大杀力不同,【生死二气飞剑】是真正的斩于生死交汇之点,以剑解生死。
两柄飞剑若长虹贯空,瞬息斩入,将那枚赤芒六角大星斩落,顺势而下,交织刺入朱虞城心窍、气海,化作两道黑白混洞,幽幽旋转。
斩出此剑,许玄的法躯寸寸龟裂,血流如注,勉强靠着血气撑住,不至于跌落云端。
朱虞城看向刺入法躯内的两道生死混洞,气息委顿,此时缓缓收枪,低低道:
“是我小瞧你了,越绝”
伴随着他的伤势加重,下方的阴气缓缓散去,列阵的阴兵身形虚幻几分,威势一弱。
‘果然和他相关,这一众阴兵,都是由他来掌控.’
许玄依旧强撑着,朱虞城只摇摇头,看向下方,沉声道:
“收兵。”
这浑厚的声音伴着元磁之光落下,朱元蕴得令,看向眼前即将被攻破的巢木法光,脸上显出不甘之色,可也只能作罢。
漫天阴气散去,一众兵马围绕那面染血大旗,缓缓退去。
天上,许玄缓缓御风而下,法躯染血,天巡雷池被元磁之光打磨的坑坑洼洼,露出内里阴阳二分的底部。
众人齐齐围来,温光反应最快,一瞬间就到了许玄一旁,调动起山中灵气为其疗伤,一脸焦急。
“无事了。”
许玄此时气息已然稳定下来,先前的伤势也止住,凭借血气优势,他的恢复速度极快,此时已经好了大半。
另一处,朱元蕴收拢阴兵,退至段家地界,吩咐几名族人处理事务,便急急前往云端,寻起父亲来。
他顺着逸散的元磁之光才见着一人,立身云端,遥望北边,身上是两道散着生死二气的黑白混洞,散着令人心悸的剑意。
“元蕴。”
朱虞城声音低低,一旁的朱元蕴会意,当即回道:
“柳家动用下方大墓残留的法光,挡住我部,故而未曾拿下。”
“无妨,此来,也仅是开始。”
朱虞城目光漠然,站的笔直,似乎全然未觉身上伤势,提起那柄暗金虎头大枪,气势再度一盛,眼神却是看向朱元蕴后方。
他冷哼一声,举枪欲掷,便见一道幽风散去,瞬息不见。
“跑的倒是快。”
朱元蕴此时心中发寒,额上不由落下几滴汗来,竟然被人一路跟至后方,若是未见父亲,岂不是让此人潜入族中。
“是闻幽一道,藏身阴气之中,你自然察觉不到。”
朱虞城挥袖,看向手中两道令牌,一为墨黑,上有赤芒六角大星,为【天元】,一为明黄,有峰峦玄纹,上书为【负山】。
“拿下段家,负山一脉已经归入旧部,自能加快感应,召集兵马,至于柳家、大赤.”
他沉吟少时,却是神色如常,看向自己法躯之上的两道伤势,只以元磁之光止住,使其不至蔓延。
“如今不必理会。”
朱元蕴眉间稍有几分异色,犹疑少时,却不敢多言。
“天上那副道图已经展开,时间不多,我要去一趟陈家,见一见陈巍元,至于段家,你自行斟酌,保住段成思的命即可。”
朱虞城低低吩咐,转瞬身形便消散于元磁之光中,仅余朱元蕴在云端,几名族人此时才敢上前,低声请示。
他看着下方一众受制的段家修士,眉眼稍沉,扫视一圈,果然未见最重要的那个。
“段平度没在,青荒观失手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青黄法光自天边落下,青衣道人驾着烟沙而来,眉眼间邪气同怒火混杂。
“定极山在他身上藏了手段,我一时未察,叫他走脱。”
朱元蕴对此人似乎有些意见,眉眼一挑,只冷冷道:
“这是你青荒观自己的事,成与不成,我家都不会插手。”
卫丰年并不理会朱元蕴言辞中的冷意,只稍稍凝眸,看向北边青巍,那股邪气再度升起,下方草木呈出枯黄之色。
“怎么,主意打到青巍去了?小心叫那位观主一剑斩了。”
朱元蕴嗤笑一声,领着二三族人便离了此人身旁,仅余卫丰年立身云端,低低念道:
“羵羊,天水卫姓,不知有无联系,还是去请示真人.”
——
天殛,大殿之中。
许玄闭关疗伤,先前斗法留下的暗伤极多,如今纵然服了丹药,以血气稳住,可还是要细细梳理一番。
“还真让你练成了。”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几分感慨。
“我也只是借震社之分修成,若是一门心思去参悟所谓生死之变,怕是至今还不得初窥门径。”
“这道剑术,或许能承载两道剑意,一旦使出.”
许玄心中激荡,这道剑术正能承合震社二性,或能使两道剑意交织一处,震生社灭,源源不绝,兼有生死之变。
“没这么简单,剑意纯粹,天然就是互斥的,但若是真能一道祭出,就是日后成就神通,在紫府境界,也是一道压箱底的招式,杀力之恐怖,冠绝诸修。”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两道剑意根本不同,可【生死二气剑解】讲述的却是以生死二气作剑,可拟为震社之雷,有几分互通之处,并非不可修成。
“朱虞城所言,你如何看,若是同昔年一般,那什么【白泽图】展开,应当如何应对?”
他此时暂时压住心中诸般想法,只问及天陀此事,当初自那【白泽图】中涌出的妖物实在是过于骇人,几无穷尽,甚至连天陀、乃至朱雀的烙印都在其中。
“【白泽图】.”
天陀闻言沉默少时,这事情许玄曾问过他数次,都以记忆有缺搪塞过去,如今却是瞒不得了。
“白泽,此兽逢圣人之治才入世,其形莫测,多有变化。”
“【白泽图】更是这一道秘传的法宝,上印群妖的本相真名,我天妖的封号,便是自这图中得来的。”
“当初我修为已至紫府巅峰,再近一步,就可定下一族之本相真名,自然可称天妖。”
“如今应当无这等族类存世,这道图,也不知落到哪一支妖类手中,宋氏上承朱雀大圣,同妖族也有几分联系,不过能借来此图,也算厉害。”
许玄闻言,心中忧虑更盛,既然是这等仙物,想来不是以人力能相抗的,即便再多筑基,对这当初那几无穷尽的妖物来说,也无用处。
“还有三年。”
他想起朱虞城所言,此时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也要给门中准备后路,就这三年内,若是寻一处海外的灵地”
许玄心思一动,也只有海外,才不受这些仙宗帝族驱策,且龙属的势力仅在东北二海,西海、南海,都大有可为之处。
龙身如今在南海,已经扎下根来,若是暗中谋划几分,想来不难。
“只是霄闻该如何”
一念及此,他恨不得被择中的人是自己,可按照昔日猜测,怕是单需丙火一道,大赤正统的人,自然非刘霄闻莫属。
至于许玄,如今行在雷宫旧法之上,甚至还偏向几分越绝剑术,怕是登天,祖师也认不出。
他翻手祭出一卷赤色道书来,为【阳隧承火神卷】,正是门中正法,内里有《天火恒光经》的完整经文,修成的神通却和仙基有些差异,为【焰中仙】,专长法术。
“朱虞城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许玄心中疑惑,可这位朱家家主法躯明显也有异常,内里毫无血肉,尽是元磁之光,也不知有何等遭遇。
殿外,忽有声音传来,他以灵识一看,见是法言,此时眉头稍展。
“师父。”
许法言恭声入内,他此时已是炼气九重修为,气息深厚,面有异色。
许玄稍稍点头,示意这位弟子有事直言,却见对方正色道:
“弟子欲自今日闭关,自凝练性根,一路修至筑基,两年之内,必有结果。”
许玄本欲劝阻,怕根基不稳,可念及之后的事,早些筑基,终归还是好处居多,便只沉声道:
“领了丹药,莫要心急,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许法言只低低应了,黄眸微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一时沉寂,仅余灯火飘摇。
(本章完)
第291章 玄雷部众
第291章 玄雷部众
太虚。
金色的香火神道绵延不断,自南天而出,若一张金网,几乎笼罩离国东部,即便是紫府,也不敢在此造次,只能沿着既定的几条道轨行进。
璀璨的金雷明灭,环绕着一玄黑大印,高若山岳,上有四字,为【斗枢上罚】,诸道雷霆化作的人形盘坐其下,各分位次。
着银白宝甲的青年沿香火神道而行,两旁的神人力士皆都跪伏,自那印下,忽有一道雷霆化作的人影明亮一瞬,便自太虚中响起一沉闷的声音。
“世清,赤云那边如何?”
“已册封他为五雷使者之一,避了社字,以天代之,如今还差灵雷一道的,要和龙属无关系,身世清白,倒是难寻。”
宋世明稍稍行礼致意,前方便是大离雷部的诸位紫府,正在向神道转变,成就金身,眼前这位更是他的长辈。
“此事不必忧心,洞天中早有准备,动刑前就出世。”
“万金倒是稀奇,借着仙宗的架势,来了雷部一趟,就是要推举此人,以他这纨绔作风,还真是稀奇。”
那道金雷凝聚成的人影此时微微晃动,牵连起身后涌动不息的香火信力,若浩荡长河,自尘世流入此地。
“这位万金真人一脉,同扶尘有些不对付,大赤观主又同扶尘有旧怨,想来也有用的理由。”
“哪里这么简单,呵。”雷光涌动,那道人影越发高大,几乎等同身后那方大印,“野路子修成社雷,简直天方夜谭。”
“【劫心池】是北海上洊山传出的,虽是三品,却直通震社交汇之机,不简单,此人身上的雷宫气运更是古怪。”
“若不是此次的罪人.是自司劫旧地打捞上来的,又何必让个同北海不清不楚的人来?”
下方的宋世明听及此言,心中一沉,只低低道:
“血炁一道的罪人,存世至今,莫非是古代血祸的遗留?”
“正是,一道残念,算不得活着,雷宫罚他永世不得超生之刑,日日以雷火炼魂,如今被我等拘来,正是奉行雷道,司罚处刑之时。”
金雷煌煌,若一轮大日升起,那道人影打坐着,只沉声道:
“血仙之躯正在大罗天中,血炁一盛,自有我部动刑之时,行使职权,自有天威相助。”
“北辽的神道原始粗糙,哪里比得过我大离的禄气之道?待到山水定下,就是我大离反攻辽国之时。”
宋世明闻言,面上亦有向往之色,大离被北辽压制至今,还是靠那位辽帝的祭祀之术,众多寿尽的仙修都要求他。
可真论神妙,大离如今的封神之法乃是以禄炁为根本,上承古代天庭,一旦成就,几乎就定下天朝的根基,说不得能重现昔年大奉的景象,开疆拓土,威平天下。
‘这一日,不会太久’
宋世明轻呼一气,银色雷光凝聚周身,化为十二天锋,一朵五色雷云缓缓腾起,以社雷为根基,养蕴五德,成华盖之状,悬于上方,道道律文自这雷云化作的华盖旁垂落。
“【太初序】你已修行趋近圆满,玄象完整,待到法力足够,便可准备突破紫府,《元始雷虚律》和《朝天谢雷经》同为六品,不差萧氏分毫。”
“萧雪崖有意同你较力,今岁来看,神社之间倒是不好论出高下,但社雷一道的成就,定比他高,你可明白?”
雷霆凝聚成的人影缓缓开口,宋世明神色一振,上方五色雷云此时散着玄光,神异非凡。
“世清明白,待我突破,必兴我大离雷部。”
只是他神色此时稍稍一滞,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神雷遗身,如今还在辽地行走,似乎已经突破紫府,我部就不准备收回,若是让北辽收下,怕是不妙。”
他提起此事时,太虚中金雷一盛,隐有剑鸣响起。
“【天枢剑】?你看的浅了,他未在离国,乃是幸事,如今他已是少阴界的行走,神雷为盛杀之道,东海的金煞犼如今回过味来,连夜投了龙属。”
“谁知道诸位大人的意思,辽地不敢用他,更不敢动他,只若一火炭,捂在手心,有苦难言。”
这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让宋世明稍稍放心,和萧雪崖争争也就算了,对上这位天枢剑仙,谁能讨的了好?
他此时却想起在洞天中见着那位幽度龙子,对方可也是实打实的悟出剑意,若是算上赤云的那大赤观主,如今雷道已有三位剑仙,着实骇人。
“行刑之日已经定下,霄雷使者是自上霄宗出,当初和你一道入过洞天,你同他多商议几分。”
“【天都霄仪祝】归位,【上霄宗】也透露出几分入世的意愿,却比青华、穆武、太平和始一好上许多。”
宋世明默默听着,心中却是感慨,只暗暗道:
“若是七家仙宗共同出力,大离怎会被北辽压制.”
——
半月过后,居真殿内。
许玄伤势恢复,此时出关,所幸这段时日朱家再无动作,柳家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柳秋辞闭关不出,由柳白元代掌族事。
他正思虑个中关窍,却见自殿外行来一人,面色沉郁,身着青衣,正是柳行芳。
“师父,空剑门如今已完成后撤,门中百余人退至茁林外一带,暂舍弃登辰,任由朱家占据。”
“让韦言先领门人到化青野驻守,空剑的阵法都无了,山门根本不设防,哪里挡得住?”
“是,弟子明白。”
“秋葫派闻掌门着人送信,说是.愿意并入观中,上下三十余名女修,皆擅纺织法衣,怕是被朱家的举动惊到。”
柳行芳声音稍缓,低低道出此事。
“本就一直靠我观庇护,她既有此意,那便应了,这事让你栖云师兄去主持,回春山可有动静?”
“施家同柳氏亲近,听闻这一家遭创,多有亲近的意思,也有向我门求庇,肯让利几分灵药买卖。”
“不必要了,让他门多驰援几分柳家重建即可。”
说着,许玄看向柳行芳,只低低道:
“你父母那边,可有回应?”
柳行芳面上多出复杂之色,不知是悲,还是怒,只低低道:
“我书信一封,父亲反倒让我也投奔朱家。”
“我父投奔朱家,枝蓄山一脉如今在原上南边扎根,我父早有分家之心,今日,也是遂愿,他这族长的梦,也是实现了。”
涉及柳行芳家事,许玄不好多问,只沉声道:
“这些事情,待到你成就筑基便好解决,法言已去闭关,你这些日子也潜心修行,早些到九重。”
柳行芳沉声应了,再无先前的郁气,握紧腰间佩剑。
“弟子,必会早日筑基。”
许玄神色稍缓,见柳行芳心志不移,这才放下心来。
殿外又有动静,一道红云落下,自其上降下一人,正是王栖云,此时面色焦急,急急上前,呼了声掌门,便取出一道金旨,上有离火,香火弥散。
“掌门,化青野的天雷庙中,有法旨降下,雷霆积涌,称颂不断,引得众多凡人齐聚。”
许玄眉头稍皱,以法力将这道金旨摄取来,抚平离火,见其上赫然书着一行字,雷光明灭,萦绕其间。
“今秋至时,太白经天,玄雷正刑,以候天雷使者,许玄。”
他一眼扫过,缓缓合上这卷金旨,只低低道:
“玄雷。”
(本章完)
第292章 太白经天
第292章 太白经天
秋至。
天高云淡,遥望原上南边,便见一层淡淡的阴光覆盖草木之上,此地已无什么散修、凡人往来,大都逃向南方,避离战事。
正值午时,日光灼灼,可却另有一星升起,金白之光满布西天,同日争明。
天殛山上的观剑阁此时升腾起重重金锋之气,积泄一地,同山中的庚金矿脉呼应,这矿脉的品质竟然又有上升,自【武威白石】旁又生出一脉青铁。
五行山上,庚金武白峰此时蒙受兵金之气,由温光煅烧,呈现出一种饱含杀气的金白之色。
门中诸修大都得过消息,知道今日天象有变,可真正看到这天象,心中难免震惊,这是真正改天换地的伟力,几乎覆盖整片天宇。
“太白经天,与日争明,是强弱变位,改政易王,人民流亡之兆,金德太白,火德荧惑,并为罚星,一出,即是天下大乱。”
天陀的声音响起,低低解释,许玄只以心声低低回道:
“这是真君显世的灵兆,代表庚金那位此时入世,是天下兵刑盛时,难怪要大离雷部要挑此时行刑。”
许玄默默思索,兵刑一盛,倒是对社雷修行有几分好处,这灵兆显世,倒是能让他沾几分光。
“也到时辰了。”
他心念一定,最后看了眼原上南边,似乎可见那重重阴光一盛,但却不见那一众阴兵,偶尔能见得三三两两的段家、朱家人走动,倒是未曾有争斗。
御风直起,跨越离水,奔向化青野,遥遥可见一众着银灰道袍的修士正在阵中修行,为首者赫然是韦言。
“前辈!”
韦言御风而上,空剑阵法被破,防御薄弱,几乎是在朱柳二家交战的第一时间,就弃山而去,投往大赤。
不得不说,韦言是个极有魄力的,压服门中众人,当机立断舍山而走。
他身旁随着二人,一是启温,作为启家如今的独苗,已经是炼气七重修为,眉眼端正,举止一板一眼。
至于另外一人,倒是让许玄有些留意,竟已是筑基初期,面孔有些生疏,看起来年岁颇大,形容有几分落魄,毫无筑基的风范。
见许玄看来,韦言忙让身旁这位门人上前几步,引见道:
“前辈,这位是司巡曜,我门如今的观星长老,修成【宇寰清】,不善斗法,可极懂星象,早些日子也是他观星,推测祸患临头,早早上报,我门行动才这般快。”
一旁的司巡曜有些惶恐,似乎担不起这赞誉,背稍稍低了几分。
“晚辈略懂几分星象,见北辰明亮,赤电贯空,只猜测有凶兆,便禀报掌门。”
听及此言,许玄眉眼一转,多了几分兴趣,只问道:
“如今这天象,你怎么看?”
司巡曜面上显出几分犹疑,先是看了眼韦言,见其眼神鼓励,这才开口。
“太白昼见,与日争明,是经天,怕是乱世之兆,且若按道论,应当是和庚金太”
他话还未说完,许玄便让其止住,倒是个有些见识的,就是胆子也太大,或许是不知者无畏,险些谈及真君。
此时化青野中心的天雷祠有变,香火金气冲天而起,许玄稍稍示意,让眼前几人安心修行,便瞬息遁离。
祠下剑铃鸣声不断,门前太虚洞开,四周无人,已经屏退,自那处太虚中缓步走出两名高壮的金甲力士,气息散发,大致等同筑基,分立左右,半跪伏着。
“恭请玄雷神部,天雷使者驾临。”
这两尊金甲力士齐齐呼道,许玄默默点头,顺着其意向太虚之中走去,香火金气凝聚成神道,使其能阔步而行,不至于跌落入太虚之中。
他踏下一步,只觉瞬息便行了千里,有缩地成寸之感,金光大道遍布太虚之中,诸多金身高悬,似乎能辨认出所司神位。
其中以水火最盛,山神倒是少见,看来是戊己不显,大离也无办法。
许玄心中默默思量,他和空空儿谈过数次白纸福地之事,对方语焉不详,可也透露几分消息,隐有暗示,「己土」正落在这第一福地之中,为纪史之用。
大离自然不敢打这第一福地的念头,便只得去求「戊土」,一点点将【昆巍天】揪出。
他行的缓慢,可借着这份缩地成寸的神通,还是到了这条香火神道的尽头,有一众雷霆凝聚成的天兵,分为金白二道,此时高呼:
“恭迎天雷。”
伴着这声音响起,重重银雷落下,环绕许玄周身,成一副雷霆宝甲,颇为合身,上有神纹,胸前为墨麟玄纹,神异非凡。
“为何是墨麟?”
许玄心中疑惑,却是想起昔年所闻,这一脉仙兽似乎居于昆仑,为墨麒麟,亦修雷霆,当初和溟泽的阳湖龙王还有争斗。
“是麒麟也正常,龙种独占灵雷,可麒麟却是居于社位,古时就在雷部任职,是社雷之象。”
天陀低低解释,许玄正欲再问,却见前方一片光明,一方山岳般高巍的玄黑大印立于太虚,诸多雷霆化成的神影依附其上,气息骇人,弥散整片太虚。
‘紫府,都是紫府真人’
许玄稍稍看去,共计五位,似乎对应五雷,至于这方大印,他更是忘不了,分明是自玄枢道中取走的法宝,雷部旧物,【斗枢上罚印】,
此印通体玄黑,上刻三层玄纹,分应三界,天宫群仙,人世万灵,幽冥鬼魂,都被重重雷霆凝聚成的天律贯彻,金色神雷化为万千兵戈,天威浩荡,扫平三界。
这方大印落于重重香火神道之中,此时尚未显威,却已经供起整片雷部,诸位紫府,千百神人、力士,都以其为枢。
“还请天雷神使随我等就位,处刑将起。”
一众银甲天兵此时围来,声音恭敬,在前方开道,面容模糊,都沾着几分社雷之性。
许玄随之行至东天,到一青铜车辇之上,有六匹天马拉车,皆为蛟首,银翼,喷吐雷火,都是筑基级别。
车上顶着一片银雷窜动的阴云,许玄落座雷车之上,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顿时银雷一盛,他胸前的墨麟玄纹如体复苏一般,长吼一声。
看向周围,四方果然都有五雷使者,分应震、霄、灵、社,神雷之使居于正中,位于那座大印之下,乘紫金腾蛇,旁有金甲天兵,执刀剑侍立。
此人气度威严,身上带着一股兵武之气,显然是自战场中走出的,面貌被神雷遮掩,许玄也看不真切。
至于另外的三使,他最先注意的就是霄雷那一道,是一着天青华服的贵人,气质文弱,看上去颇为良善,撑伞站定,身旁有风雨神将相随。
此人华服之上,赫然纹着一天雀,身绕风雨,携青蓝雷电而行,洗涤邪氛。
对方见许玄看来,遥遥致意,冲其一笑,态度很好,许玄也随之回礼。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心中疑惑,却也想不起来,转而看向赤雷环绕的灵雷使者,也是一男子,身披龙纹重甲,身旁有赤电化作的十二道圆环,背生双翼,由血肉雷霆混成。
其胸甲之上,正刻着一赤龙,背生双翼,自星斗之间落下,正入海中,掀起重重赤电。
此人面目亦是被雷光遮掩,额上却生着一对龙角,质若玄金,让许玄心中一惊,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条龙种。
许玄自己就有龙属的化身,绝不可能认错,眼前这位,绝对是龙属,还是纯血,可看这龙角,似乎不是南溟玉枝,东瀚尺木,近似金石,不知是哪一脉?
“是西泱的龙属!大离倒是好手段,还藏着这一遗脉,我就说西海有那【离攸南炎丹鸟】,宋氏怎么可能未动手脚,原来落在此处。”
“西泱龙属,背生双翼,角为金石,正是这一脉,大离竟然还藏着。”
天陀的声音中也有几分惊奇,许玄更是疑惑,西泱如今绝灭的比南溟还彻底,也不知当前这位是不是仅存的西海龙种?
这位灵雷神使巍然不动,身旁并无一人,一片空空,此时缓缓睁眼,赤芒一闪,摄人心魄。
最后许玄才望向北方的震雷之位,只是,在那一众紫甲神人簇拥中,见到一架同样古老的雷车,以苍金铸成,车旁凝聚成一片雷泽,紫电汹涌。
这位震雷神使就隐于车中,丝毫未曾显露身形,倒是最为神秘的一位。
‘大离的震雷仙道,是’
许玄心思一转,忽地顿住,却听那辆苍金雷车之中,传来一阵声音,十分清亮,若珠落玉盘,清晰可闻,是一女子在抱怨。
“能不能快些,好生麻烦.”
她似乎是在偷摸着抱怨,但居于神位,已有几分神异,声音当即透过雷泽,传遍太虚,顿时诸多神人力士,纷纷侧目看去。
“这甲衣好闷,唉,为什么旁边那个修霄雷的就不用穿,人比人,气死人,出身好就是不一样.”
这时一直保持着笑意的那位霄雷使者也有些尴尬,只低低咳了一声,缓缓道:
“徐道友,你的声音,传出来了。”
“啊?”
(本章完)
第293章 观刑
第293章 观刑
太虚,一片寂静。
许玄稍稍扶额,宋氏竟然把这位神人请来,也是够有魄力的,在这种场合搞出这番阵仗来,也亏得她是仙门嫡系。
雷泽环绕的苍金雷车中,缓缓走出一着重紫灵甲的女子,身形纤弱,此时已经以云气遮面,只看那位霄雷使者,低低道:
“谢过道友。”
四方雷使此时距离不算太远,许玄见其走出,当下就欲缩回车内,可为时一晚,徐亦看来,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低低道:
“唉,是你,你是【辟劫剑】?”
她十分自来熟,此时散去面上云气,低低道:
“是我,紫金观的,认不出来了?”
许玄只是看向悬于下方的【斗枢上罚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
“雷部重地,道友还需慎言,以免损了紫金观的威名。”
言毕,他就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徐亦,将其晾在一旁。
‘都好正经.’
徐亦此时安静下来,就坐在这驾雷车之上,一旁的几名天兵上前,纷纷劝其慎言,处刑将至,妄语说不得会招来雷罚。
她着的一身紫甲极为纤薄,勒的有些狠,更有神光流溢,维持肉身正形,想用法术缩起来都不可。
徐亦看向胸前,甲衣前方为一人面龙身的神圣之象,鼓腹鸣雷,居于大泽之中,正是震雷的第一位主人,天生神圣,【雷泽】。
这位陨落后的化作的那片大泽也是以平【雷泽】称呼,当初北海两位龙君之一,便是追随这位神圣,自此震有龙相。
如今雷泽已经被真君带去天外,三十六道震雷在北海往复循环,整片大离,也就只有自家殷雷山这一道震雷法统。
徐亦默默思索着,她静下来倒是颇有几分仙门嫡系的气质,只是行事太过跳脱,不过殷雷山门风如此,想来怨不得她?
【斗枢上罚印】下,宋世明此时踏出,先是同居于处刑之位的神雷使吩咐几句,便沿着香火神道上升,来到四方雷使所在。
“诸位雷使,大刑将至,观刑的各项事宜,都会以神道传于列位。”
说着,他瞥了眼北天震雷之位,沉声道:
“徐道友,还望肃静些。”
此言一出,徐亦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稍稍臻首。
“列位任的都是虚职,当下自然无太多妙处,可之后却不一样。”
宋世明微微一笑,居于正中,环视几人。
“转入神道,不可修仙?这道理列位想来都听过?”
许玄、徐亦,还有那位霄雷使都低低应了,唯独那位灵雷龙使一声不吭,丝毫反应都无,宋世明也未动怒,只继续说道:
“那是辽国神道的弊端,我大离却不同,以禄炁为本,效仿的是古代天庭,一旦成就,可居仙位,持神职,都不耽搁。”
“诸位入我玄雷神部,自有大好前程,待到神道定下,五雷使者,可是能调动紫府级别的神力,堪比一道神通,妙用极多。”
宋世明此时只低低道:
“若是日后寿元将近,也可彻底转入神道,成就金身,与国同寿,岂不快哉?”
许玄默默听着,宋世明此言若是真的,那大离的神道却是更为高明,他看过那卷【请灵降尊祭仪】,辽地神道都是依靠着那位帝君,名额有限。
且一旦转入,失了命本,仅余性根,就是成就金身,实力也会大降,更别论依仗神通的诸多法术,也难以使出,非是毫无缺陷。
「灵萨」是极为原始的信仰之道,不与社稷同位,仅靠那位帝君支撑,而大离的禄炁封神却是将一国尽数用上,根本上便不同。
‘「禄炁」、「寿炁」,从未见过这一道的修士,比阴阳都神秘,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妙用。’
许玄心中暗叹,大离手中,看来掌握着福禄二炁,便有封神之妙,这三炁按照天陀说法,统称【德炁】,都有大用,若是寿炁在位,当今修士的寿数恐怕还能再长。
太虚上方却有动静,打断了他的思虑,庚金之气自西天而来,贯空而去,【斗枢上罚印】上雷光炽烈,杀气阵阵。
诸多神人力士开始颂乐,赞扬大离,五方雷光腾起,为银、紫、金、赤、青,交织一处。
“大刑开始,还望诸位雷使各奉其责,若是生乱,可就要担责了。”
宋世明声音严肃几分,复又归于那方大印之下,身形隐没在雷霆之中。
香火金气升腾,许玄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多出诸多文字来,正是关于此次观刑的诸多事宜,一一在列。
“罪人自司劫天狱中拘来,遭雷火炼魂至今,是血炁一道的紫府,血仙下属?”
这一连串名号让许玄稍感疑惑,若是如此,这位活的也太过久远了,血炁污浊,那是上古之事,彼时还有仙君显世,雷宫地府都在。
这样一位罪人,更是当初的血炁仙人一脉,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境界,恐怕堪称一句大神通者。
‘比天陀还耐活’
许玄也只在心中想想,可不敢刺激这老妖,当下细细看起剩余条律来,大致讲明,是要镇守东天,维持安定,合雷部之威。
“小心些,这罪人是被司劫府收押,也不知还有无灵智,你又承下【劫法】剑脉,此次或许有你机缘,但也有风险。”
“古代修士,不能以常理揣测,境界划分和我等完全不同,说是紫府,也只是依实力推定,千万小心。”
天陀此时开口,得知这罪人来历,这老妖语气严肃,让许玄也不由正色。
能被雷宫收押,在天狱中存活至今,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神通,不是紫府实力能做到的,恐怕还掺杂着金丹手段。
不然区区一名紫府残余,何必这般兴师动众,要以庚金真君显世为起始,雷宫法宝镇压?
‘一定是位凶人,也不知当初造下何等杀孽。’
宏大、古老的赞颂声响起,雷霆涌动,皆都归于一处,抬升至那方雷印之上,许玄忽觉体内雷池震动,丹霆有感,剑鸣不止。
重重银雷自太虚中显化而出,一间血光冲激的古老牢狱自其中坠落,【斗枢上罚印】上的诸天雷霆喷涌,将其镇压住。
玄黑大印之上,五尊雷霆凝聚成的巨影此时齐齐睁眼,神通之力运转,催动起这方雷宫法宝。
宋世明居于印下,气势凌然,英武的样貌更添威势,手中缓缓张开一道离火凝聚的杏黄宝旨。
“命奉离火,刑起庚金,大离玄雷神部,今日行刑,诛血炁遗罪于此,重迎雷宫之道。”
那间被重重雷光镇压的牢狱之中,有生灵,缓缓睁眼,血气弥散。
(本章完)
第294章 归一
第294章 归一
太虚。
五方雷动,以震位为起点,经霄、神、社,转至灵位,太虚下方若水波般颤动,映照出几分人世的景象。
许玄坐镇雷车之上,持剑站定,此番前来,他们这些五雷使者也不过筑基,并不关键,最终还是要看玄雷部诸位真人,及那道法宝的功用。
他此时仅是镇守社雷之位,同一众天兵维持刑仪,自身倒不需出什么力。
‘这便是大离雷部的雏形了社雷修士,至今也就见着宋世明一人。’
许玄心思电转,按照先前在边关所闻,大离的社雷修士,不过堪堪五指之数,至于【斗枢上罚印】下的诸位紫府.
看上去似乎是五位紫府,但借助天陀的视野,细细观之,其中仅有神、霄二道的雷霆金身是实体,剩下的皆为虚影,由【斗枢上罚印】显化而成。
“看来社、灵、震三道还缺紫府来填补,只是真要同他们这般凝成金身,寄托于法宝之上,性命岂不是在他人之手?”
他如今任的不过使者,自然未凝聚金身,转入神道,也对此并无兴趣,将身家性命交予他人,非是明智之举。
伴随着宋世明的宣旨声,玄黑雷印渐渐抬升,金色雷光冲激不断,映照出太虚下方的尘世景象。
诸多凡人、仙道,此时都在焚香告祭,金色的香火之气好似道道长河,逆流而上,涌入此地,浇铸在这方大印之上。
位于【斗枢上罚印】之上,被五雷困锁的牢狱内,血光越发浓重,冲激不断,同雷霆接触,化作青烟散去。
许玄默然看向这处牢狱,他此刻忽地心一沉,呼吸紧促几分,似乎有股无形的压力自其中传来,即便在香火金气,重重雷霆护佑下,气机还是被压制一瞬。
不知为何,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可看向下方正在准备处刑的众修,又只得按下。
“一请太白兵锋。”
宋世明立身玄黑大印顶端,此时无数雷霆凝聚其身后,化作一尊持龙纹黑金锏,顶五行雷光华盖的法身,样貌同其相似。
他缓缓举锏,太虚上方,贯空而过的庚金之气纷纷落下,以太白之光为引,落入这宝锏之中。
神雷、霄雷的两位紫府真人此时掐诀,将那方牢狱开启,五雷瞬息涌入,将其中的一团血光死死锁住,此物落于玄黑大印顶端,发出轰然巨响。
宋世明神色肃穆,这就是他突破的第一重机缘,以雷宫正统的名义处刑,几乎将他身上的社雷真意拔擢到一个骇人的地步。
此番行刑,除了定下大离雷部的正名,更多是为成就他,这位玄雷部未来的主人。
高若山岳的法身持锏落下,上方的五行雷光转动,化作浩浩天云,加持到这具法身之上,重重雷光轰然落下。
那团血气崩碎,一点点被磨灭,露出其中的事物来,是一苍白、枯瘪的卵,其上密布着血丝,黏连不断,上有血光凝成的古字,为【归一】。
“是【归一道】,古代血炁分出的一家法道,专研血炁从位,不知是哪位?”
天陀声音严肃,他在血炁上造诣颇高,一眼便看出来历。
“血炁自莽荒时便是人族正法,同巫道一起,是人族立足之本。”
“后来仙法广传,都去求内丹,这两道渐渐并入,直至污浊,还带着些原始气息,多以教派、法道存世,却不求信力,只在血炁奥秘上钻研。”
许玄默默听着,那苍白、枯瘪的卵在雷光洗练下血光被尽数荡毕,原本邪异的气机被镇压,仅余一点生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古至今,不知多少年岁,这人还有一点生机,着实恐怖。”
他稍稍皱眉,这雷宫收押的罪人太过邪性,让他不免有些忧心。
宋世明此时再度催动法身,朗声叱道:
“二请南离天火。”
滔滔杏黄道火腾起,自南天升起,朱雀鸣声嘹亮,化作金宫、天门等等景象,最终漫卷而起,纷纷烧向那枚卵。
此时这苍白血卵被烧的通红,竟像金铁一般开始融化,滴落血水,在离火中化为青烟,外壳被悉数焚烧殆尽,自其中破壳而出的是一人形。
许玄只觉这人形看上去是女子,着一身暗红法衣,紧闭双眼,面容姣好,看不出半点异常来,好似刚刚睡去。
【斗枢上罚印】此时显威,五方雷霆腾起,瞬间洞穿这具人形,锁住其气海、心窍,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升起,交织成各色罪名,涌动不息。
“【杀绝物类七十二种】、【同种相食】、【献祭一部,积尸百万】、【断绝道统十二门】.”
一眼看去,许玄目不暇接,这罪责太多,数不胜数,就是天陀也发出感叹。
“好狠的手段一定留下过凶名,只是如今难以查明,也就白纸福地有记录。”
这女子的身形显出,在场诸修皆都神色肃穆,宋世明此时高举雷锏,怒喝一声。
“三请玄雷正法。”
【斗枢上罚印】此时全面复苏,两位紫府,连带三道虚影,构成五雷,齐齐催动这件法宝,金雷煌煌,若龙蛇般腾起,震颤太虚。
一轮金雷大日腾空,位于中天,宋世明此时敕令,法身随之挥锏。
“奉雷部天律,今日诛灭归一道罪人。”
那女子的躯体被雷光送入那轮金雷大日之中,天威浩荡,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太白星明,遥遥呼应。
“动用法宝.应当是死尽了?”
许玄遥遥看着那轮神雷大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对,自这所谓的雷宫罪人出现,他就觉心悸,体内雷池震荡不断。
太虚中再无半点血气残留,那轮神雷大日缓缓散去,自其中一点点显出一女子来,着一身暗红法衣,肌若寒玉,散着幽光。
那股生机此时越发壮大,不知为何,这所谓的罪人执念、遗存,此时看来,和活人无异。
一双尽是寒意的墨瞳睁开,扫视四方,随之响起的是极为古老、原始的语言,众修都未听闻过,可却立即明白对方所言之意。
“伪物。”
这位曾经的归一道大神通者此时竟然复苏过来,在历经庚金兵刑、离火焚身和神雷炼化后,似乎未留下半点伤势。
“不对,再厉害的紫府,也扛不住这等三重天罚,这究竟是”
血光冲天而起,这女子扫视而过,许玄顿觉自己神魂一阵动摇,在场不少修士皆都出现迷茫之色。
“大离,今岁又是何年?”
对方缓缓开口,这次是纯正的大离雅言。
“这不是紫府遗存,似乎沾了几分归一金位的神妙,难说是什么东西.”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可丝毫未显急切。
“等着吧,这么大动作,绝不是要处置一小小紫府,血炁一道,如今正盛,却无金丹显世,这里面的暗手”
斗枢上罚印上,代表霄雷之位的紫府此时起身,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涌动,远远胜过身旁的神雷紫府。
青蓝雷光涌动,自其中显出一着天青甲衣的金身,容貌模糊,手持一物,为一轮青雷明月,下面挂着一道由仙祝、符纹凝聚成的青色天河,有天象、节气变化之景。
【天都霄仪祝】。
“魔头,还不伏法?”
着天青甲衣的真人厉声呵斥,那着暗红法衣的女子却是缓缓抬首,似乎望向极高处,嘴角露出笑来。
“你们,把仙尸又抬升上去了.”
浓重的血光自空而落,遮蔽整片太虚,隔断上空的庚金、离火之象。
(本章完)
第295章 天牢
第295章 天牢
一片黑暗。
许玄心中寒意渐盛,身旁天兵有些乱象,被他喝止,迄今为止,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以【斗枢上罚印】的威势,任何紫府遭了,都只有陨落一途。
这所谓的归一道罪人却依然无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大离雷部,自始至终,便未想过要杀此人,甚至唤醒这位血炁一道的大神通者,也在预料之内。
“大离宋氏,到底要做什么.”
这等古代魔头,一旦出世,得了喘息之机,以血炁一道的手段,怕是又要杀生无数。
五方雷使,此时互不可见,太虚之中一片黑暗,先前充斥此地的香火、雷霆皆都消散,许玄及身旁一众天兵似乎转瞬来到别地。
浓重的血光一点点升起,映照出周边景象。
“大人?现在当如何行事.”
雷车旁,几名天兵此时上前,沉声问道。
“雷部还无命令下达,那便原地待命。”
许玄眉眼稍沉,他倒不担心性命之忧,五方雷使,看来大部分都是仙道出身,宋氏想招齐,想必了不少功夫,绝对不会轻易让其出事。
【斗枢上罚印】此时也不见其踪,先前的一切都如一场幻象,仅余一片黑暗。
前方的血光此时破开,自其中显出一片白骨成山,积血若海般的景象,许玄体内仙基自发有感,雷池转动腾起,银白雷光落下,护持住众人。
在重重血光中,他看见三名着暗红法衣的修士似在祭拜着什么,其中就被处刑的那女子,居于首位。
自骨山血海中,显出一浑圆的血卵来,微微跳动,若有山岳之大,直入云霄,遮蔽日月之光。
“归一”
在这血光中传来阵阵呼唤声,好似父母呼唤游子,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归去,许玄身旁几名天兵神色迷茫,竟然向着那血光迈步走去,瞬息化为一阵血气,消散不见,似乎被什么事物吞噬。
“都到雷池下来!”
许玄呵斥一声,身旁三十六名天兵,顷刻间便没了十二位,前方的血光只是一片幻景,但却能让人顷刻消散,着实邪异。
“这卵,似乎和血炁一道的真君有关”天陀声音严肃,若在思索,“这道血炁从位的道论是.”
“按照这一派的说法,世间有一最初的存在,开辟天地,死后化生万灵,故而天地万灵要想更进一步,便需【归一】。”
“当真是魔道”
许玄神色凝重,看向那片血光中的景象,此时催动雷池,以社雷护佑其身旁众人。
“是不是魔道,有些难说,至少这一派当初确实证实,血炁有【归一】这从位,至于代价.”
“上古时那位血炁真君以【同食】之法跻身仙人,威极一时,甚至抗住雷宫一段时间,纵然最后被打杀,可血炁魔修也猖狂过一段时间。”
天陀声音带着几分感叹,只低低道:
“若论名声,归一道还算好些的,至于剩下的”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先前那位血炁罪人当是这归一法道的大人物,罪责之多,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可按天陀所言,还有更厉害的?
“宋氏不知要借此魔算计什么.”
他心中稍稍思索,可仍看不出什么,前方血光此时冲来,被他以雷池悉数挡下,很快那血光凝聚成的幻象散去,一切恢复平静。
空荡荡的太虚中,涌出重重银雷,内里显出一间牢狱来,正是当初关押那血炁罪人之地,以某种社雷凝聚而成,在太虚中散着重重法光。
【劫心池】此时有感,震动不已,丹霆自行祭出,这柄法剑在雷池中复原月余,此时已然恢复如常,散着深重的劫罚剑意。
“宋氏,是如何拘来司劫府的天牢的,难道已经闯入其中,得了传承?”
许玄心中疑惑,可看向那处雷霆凝聚成的天牢,心中有些悸动,想要入内一探。
他思索片刻,驾起雷车,沉声道:
“如今情势有变,似乎都是因下方天牢而起,我要前去一探,尔等在此镇守,不得妄动。”
“谨遵大人命令。”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一手持剑,六匹天马此时长嘶一声,拖动雷车,向着那方天牢行去。
与此同时,他体内仙基震动的越发厉害,遥有感应。
许玄精神一振,这就是缘法,他承了【劫法】这一剑脉,又修社雷,本身就是【司劫府】最名正言顺的传承者。
雷车电鞭,贯空而去,在黑暗中拖起一道银色匹练,停下这雷车,许玄孤身入内,越过重重雷光,便见一间牢狱,立于其中。
内里并无活物,银雷攒动,天火迸射,十分骇人。
真正靠近,才能发觉这牢狱之大,几若一处宫殿大小,银白雷光凝聚成的门户此时大开,并无阻拦。
“能进吗?”
许玄以心声问及天陀,他隐有感应,这间关押那归一道修士的牢狱,其中正有他所需之物。
“不好说,雷宫内律法严苛,就是自己人,犯了天律,也照罚不误,你入此狱,也不知合不合规矩。”
天陀也有些拿不准,许玄沉默少时,握住法剑,剑意生发,劫罚之意散出,此地银雷一盛,照彻黑暗。
牢狱之中,雷火一息,门户开启,银雷涌动,将他托举而起。
“可行!”
许玄心思一沉,先行踏入半步,见毫无异样,这才进入其中,牢狱之顶,是万千细密的银白雷光,涌动不止,显出一劫池,悬于上方。
至于下方,乃是一片紫雷凝聚成的水泽,循环转动,震音不断,有龙形,神人显化。
“上为【司天劫】,下为【降雷泽】,是按照这两道神通来炼成这牢狱的。”
他心中稍惊,这牢狱已经可以算是件极为罕见的紫府灵器,竟然只是拿来关押罪人,可见雷宫昔年威势。
抬首看向上方涌动不息的银白雷光,他体内仙基震颤不已,似要飞出。
许玄沉心静气,拔剑而出,一方仙铡显出,伴着雷光凝聚成的劫池、天牢、律文等等,劫罚之意深重,正是【司劫】,效仿雷宫昔日处刑的剑招。
自层层银白雷光中,渐渐显出几个古字来。
【司劫天罚道纲】。
(本章完)
第296章 道纲
第296章 道纲
牢中。
丹霆和天巡这一剑一池立于居中之位,剑意弥散,巡梭上下,牢狱上方是万千银针般的雷霆,在这剑意勾连之下,显化为篆字。
“司正天劫,录善罚恶,为司劫之旨;玄黄未判,律法已成,即始雷之秘。凡求真慕道,举形飞升之士,皆遵此道。”
“【劫法】执剑,涤荡秽氛,除魔斩邪,【洊合】生化,济度生死,枯荣万物.”
许玄默默看着这篇道纲,其上主要记述【司劫天府】的诸多秘要,其中正提到【劫法】、【洊合】之秘。
‘两条道脉,【劫法】是古代剑修所成,归于剑道,正是司劫杀伐之显,至于【洊合】,按上所言,正是雷霆生灭二性之显。’
他心中若有明悟,大致明白这道尊位的意义,正是雷霆毁灭与新生这两道意向的统一。
震雷主生,社雷主灭,正类阴阳、生死之道,所以才能统合于那道越绝的【生死二气飞剑】之下。
其下继续记载的是密密麻麻的雷部律令,涉及诸多执掌天劫的规纪,也有谈论修行之道,却无境界划分,直至金位秘要。
许玄气海之中的仙基则越发震颤,若有感应,这道纲太过玄妙,根本不涉及筑基、紫府境界之分,开篇就谈金位,着实骇人。
“雷宫是上古之世显化,彼时内丹法还未盛行,突破和今岁大有不同,注重感悟,虽然也能突破紫府,可更难参悟。”
天陀的声音响起,让许玄心中一沉,是,他先前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事,雷宫太过古老,诸多传承和今时差别太大。
斗枢院的传承经过玄枢道修改,今时去修,也无什么滞涩,可这间牢狱中的记载,却是最原始的仙道修行之要。
“这就是古仙道,以感悟为第一要义,要去参悟,太过艰深。”天陀有些感慨,“不过是雷宫正法,想来神妙也不少。”
许玄不言,默默参悟这篇《司劫天罚道纲》,尝试以雷霆弥合体内玄象,使内景完整。
他体内仙基本就极度趋近【司天劫】,仅凭道行,已经行至社雷之极点,只差临门一脚,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在这处司劫府的旧地对参悟无疑有极大好处,机会错过,之后便再难遇到,许玄未曾犹豫,以这道纲上的记载,尝试在体内重现昔日司劫之象。
“【雷池重地】”
他轻声敕令,【劫心池】显化而出,居于气海正中,通体银白,雷霆迸射,昔日的司劫律令正一点点被许玄篆刻其上,有隆隆道音响起。
这方雷池越发神异,自行显化而出,勾连上许玄性命,重重雷光自其中倾泻而下,淬炼他的神魂肉身,炼尽阴滓,成就纯阳。
“【斩仙正罚】”
剑意生发,一方古老、沧桑的刑台落于气海雷云之中,上悬一道苍灰仙锋,作为铡刃,下有仙妖魔释,诸多生灵的血水流淌,杀机凌厉。
两道玄象归位,在司劫道纲的拘束下生出诸多异象,不断扩展许玄气海中的内景。
“【九霄天狱】”
气海之中,雷云分化,九重天霄自显,有种种牢狱,刑罚显化,威势摄人,同许玄身处的这片的雷狱隐有呼应。
三道玄象,这已经是五品的级别,可许玄仍觉得这内景还未显化完整,仍然有缺,还有一道玄象!
他细细参悟道纲,尝试诸多玄象,兵戈、雷灵等等,逐一显化,却都被这内景排斥。
“不对,不对,到底是何?”
仅差临门一脚,【司天劫】便真正完整,就可以依照这卷道纲上记载,尝试以古仙道的法门突破。
他正苦苦思索,却听丹霆剑鸣一声,直指雷狱上方。
“对,此间牢狱正是以【洊合】的意向来炼制,上方,正是【司天劫】!”
许玄心有明悟,此时看向顶上,果在那重重雷光之中,见到雷池、仙铡、天狱等等意向,而在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什么。
他一手举起天巡雷池,丹霆归于池中,顷刻化为紫白两柄飞剑,巴掌大小,携着森然剑意,正是【生死二气飞剑】。
飞剑斩出,冲天而起,搅动上方的重重雷霆,自其中传来一声若雷鸣般的吼声,显出一物的景象来。
龙首麋身,牛尾马蹄,首生双角,通体玄墨,四足踏着白雷黑火,威武至极,藏于重重雷光之中,此时这兽缓缓睁眼,漠然看来。
“【墨麒麟】”
最后一道玄象落成,内景完毕,【司天劫】已成,最大进益,就是多生出一道玄象来,就是这【墨麒麟】,为社雷之灵。
若是以【司天劫】成就神通,便可身化此等灵兽,神妙至极。
“突破之法已有,虽是古法,艰深晦涩,可也足用,借之成一道神通,还是有些把握。”
许玄心思一定,既然有【司天劫】这仙基,对应的内丹修行之法想来也有,可如今却无时间再去寻了,既然有古法,按天陀所言,未必不可一试。
感受着气海中内景,许玄气势一盛,最后看了眼这方雷狱,转身踏离,正当此时,原本空空荡荡的雷狱之中,陡然生出一道血光,激射而来。
“紫府!”
神通级别的气息压下,瞬息锁住许玄四肢百骸,内景中银雷暴动,墨鳞嘶吼,可都阻止不了那道血光侵入。
连天陀都未曾预料到这变故,暴喝一声,就要出手,那道血光却径直钻入许玄经络,绕过气海,历经十二重楼,过玉关直奔灵台。
“?”
见此,许玄和天陀反道都平静下来,任由这血光冲激而上,若是对方动他肉身,还真有些难缠,竟然往灵台去,要神识,那.
这血光微微一愣,见这具法躯似乎放弃反抗,当即往许玄灵台遁去,然后撞上清气凝结成的帷幕。
清气暴动,许玄从未见过气海中古碑这般剧烈反应,甚至伸出道玄青之气,满卷而上,将那道血光拘束而下,直接束缚到气海之中,狠狠镇压。
气海中,天陀冷笑一声,自雷云之上落下,看向那道血光,此时被玄炁镇压,失去所有神妙,再无变化。
“玄炁!”
那道血光中传来一道惊呼声,天陀缓缓点头,然后手上腾起一道素白法光,下有日月星三景之象,交融为混洞。
“这位道友,这里已经有人待了。”
天陀嘿笑一声,自雷云中落下一匹墨麟,长吼一声,脖颈上黑火缭绕的云须飘摇,落于被玄青之气镇压的血光旁,正是许玄。
“麒麟?”
那道血光中又有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疑惑,天陀手中法光越发骇人,混洞缓缓转动,他狞笑道:
“说吧,你是哪位?看我听没听过,若不从实招来,以我炮制魂魄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那道血光却始终沉寂,最终一点点黯淡下来,银白雷光自其中升起,瞬间将其泯灭。
天陀想阻止,可这过程极快,最终雷光散去,只余点点灰烬,什么都未剩下。
“可惜了,本来还需问问这东西,看看有无什么血炁的古法”
天陀掂起这灰烬,丝毫不嫌弃,轻轻一吸,直接吞下,看的许玄眉头直皱,眼神万分嫌弃。
“你真是紫府?我有些怀疑了”
这老妖不以为耻,反而怪笑道:
“物尽其用,血炁一道的修士,记忆、魂魄都炼入肉身,我品一品,说不得能推测几分其跟脚。”
“又没让你吞,你还嫌弃起来了?”
天陀此时将那道血光化成的灰烬悉数吞下,闭眼,低低道:
“归一道的一位高修,血炁修士,活的够久的,大周初建时的人物”
只是接着天陀的脸色便迅速变化,有些难看,睁开双眼,金瞳煌煌,迟疑道:
“不对,刚刚那道血光,就是这血炁修士的全部,性命都在其中,别无外流。”
“先前宋氏处刑的那女魔,是后来被置入其中的,不是雷宫所为!”
天陀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只低低道:
“难怪有几分金性的古怪,那女魔,不是寻常人物,不可以常理度之。”
许玄轻呼一气,心中亦有疑惑,可眼下情况不明,只得回道:
“毕竟有宋氏、太真宗在,局势应当还在掌控之中。”
他缓步踏出这方牢狱,重归雷车之中,驾车往天兵驻守的地界前去,可目光越过重重黑暗,所见的是一片残尸,血水横流,坠入太虚深处。
一众天兵,皆都死绝。
(本章完)
第297章 古魔
第297章 古魔
黑暗之中。
这片残尸让许玄心中凛然,细细看去,似乎死时悄无声息,瞬间就被斩杀,伤处还有暗红的法光生灭。
“到底是何物?似乎不是紫府级别,但能瞬间杀尽这一众天兵,手段也颇为厉害了。”
他纵然和这些天兵仅接触半日时光,可好歹也是自己部下,死的这般不明不白,心中难免有几分火气。
催动雷火,将这一众尸身焚尽,许玄坐镇雷车之上,胸前的麒麟道纹神光湛湛,他凝聚雷霆,化作电鞭,轻叱一声,六匹天马当即奔行起来。
越往外,这片黑暗越发淡薄,似乎能窥见几分金白之光,照耀边界,正是太白星,许玄便向这方位而去。
雷车驾行,此时远离那方雷狱,往西而去,却见一道赤电腾起,化作一方天桥。
其上显出一披赤色重甲的男子身影,背生双翼,额有龙角,此时挥动一方乌色大戟,正同什么东西在厮杀。
‘灵雷使者,西泱龙种。’
许玄驾车,往其方位奔去,好歹是同僚,当去看看情况。
赤电奔走,同浓重的血光相击,那男子嘶吼一声,身形一涨,身上生出赤色鳞甲,高有二人的身躯挥动大戟,赤电奔走,死死锁定那道血影。
许玄这时才看清这此物,竟是一红猿,体态若人,朱目白眉,生一猿首,毛带血光,背后一对灰翼,似羽族一般。
‘同子母血河上的刻图相似,只是体态更类人,这是什么灵兽?’
许玄此时顾不得多想,驾车奔往那处赤电天桥,瞬息便至,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雷光轰击而出。
【司天劫】此时催动,这道六品仙基的神妙真正显现,携起浩荡天威。
如今内景完全,更修成【生死二气飞剑】,他的人身战力已经和龙身相差无几,就是面对愿力金刚之流,也能暂抵其锋。
当下他高举雷池,轰然拍出,正中这红猿背后,激的其发出一声痛嚎,毛发焦黑,羽翼挥动,若两道寒锋斩下。
许玄不闪不避,心念一动,一重雷云升起,分为九霄之景,瞬间锁住其灰翼。
雷光倾泻而下,紫白飞剑交转,锁定生枢死机,洞穿那红猿,一旁的灵雷使当机立断,持戟力劈,将这红猿死死镇住。
许玄两柄飞剑钻入这红猿法躯内,牵动生死二气,瞬间将其斩出一滩血水,被雷光轰灭,化为飞灰。
那灵雷使的身形渐渐恢复正常,此时气息稍显不稳,面上赤电散去,露出一张青年面容来,堪称清秀,和先前其力拔山河的气势完全不同。
“谢过天雷神使,灵雷不是雷宫所属,收拾这些血炁孽障,还真是有些费力。”
说着,这青年收起手中赤金大戟,微微一笑。
“在下西无涯,如今在大离雷部讨个闲职,不知道友是?”
“许玄,如今暂为离国一家小观之主,没什么好说的。”
许玄见其有几分善意,便低低回了,可这西无涯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疑惑,转而笑道:
“道友不必诓我,我也不蠢,小门小派,哪里能修成社雷?还有这一身道行,若是实在不便说,那也不问就是。”
见其误会,许玄便也不多解释,看来这西无涯对离国局势还不甚明,不然应当早早得知许玄消息才对。
“先前斩杀的这红猿是?”
许玄稍稍皱眉,杀了这红猿,他气海中的清气竟然上涨一丝,虽然比斩杀天魔要少的多,可足以说明此物不凡。
“我也不知,怕是古代血炁之遗,按照先前雷部所言,观刑本来是个顺遂的事情,眼下生出这等变故.看来诸位大人还有谋划,我等安心看着就是。”
西无涯神色带着几分唏嘘,只笑道:
“道友来了,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雷宫驾车巡天,是社震之职,正好借道友的车驾行出。”
“我修的【度极桥】,需借北辰定位,架设天桥,如今见不得星光,倒是走的极慢。”
这雷车颇为宽大,倒是可容纳数人,许玄自不会拒绝,让西无涯登车,驾起六匹天马,化作一线雷光,向太白星明之地奔去。
“无涯雷使,可知道处刑的罪人来历?听闻是司劫府关押的,不知怎么落到玄雷神部手中?”
许玄心中疑惑,他并未直接言及先前在雷狱中所见,那女魔恐怕是后来被锁入其中,至于真正的雷宫刑徒,早已泯灭在光阴中。
“听闻是古代极凶的魔头,【归一道】出身,不想历经这些年岁,遭雷宫刑罚,还能逞凶,果然是古代的大魔。”
西无涯言辞中带着几分忌惮,所知和许玄相差无几,看来并不知道内情。
‘如果是不属一人,是后来被锁入雷狱,为何那片血光中有她的身影?’
许玄心中越发疑惑,宋氏这场行刑,看来只是幌子,将这等古代魔头放出,不知又有什么谋划?
‘血炁【归一】之位,是讲万灵归一,血脉同源的大道,本应是堂皇正道,可却被这群人炼成彻头彻尾的邪法。’
许玄默默思量,血炁之盛,必会引动雷霆,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社雷,神震次之,这三道都是当年天蓬诛魔所用。
‘一名古代血炁的大魔,天然就是某种养料,或者说钩子,宋氏不会让其轻易死的,一定是物尽其用,引动更多雷宫遗留。’
‘只是,到底是自何处寻来的这魔头?’
许玄最为关注的便是司劫府的传承,这一脉和他几乎紧密相连。
【劫法】、【洊合】二道,他都有几分希望去求,说不得就牵连上,若是落在宋氏手中,不是好消息。
“天雷神使刚刚驾车而来,我遥遥一望,还以为是只墨麒麟,看来道友这一身社雷之法,堪比昆仑的传承。”
西无涯此时开口,扫过许玄,带着几分惊奇之意。
“昆仑?”
“正是,麒麟是雷宫仙君的坐骑,当年为社雷之象,威极一时,堪比真龙、金乌,只是后来失了【白血】【玉种】,仅余【始墨】一脉退入昆仑。”
西无涯侃侃而谈,作为龙种,兼任雷使,他倒是熟悉这些事情。
许玄正欲再问几句,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阵刀兵相击,雷火轰鸣之声,一清亮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意。
“【殷祀五祭雷图】,起!”
(本章完)
第298章 血炁源流
第298章 血炁源流
太白星明。
浩荡金气自西天而起,倒映于太虚上空,玄黑雷印悬空,其上道纹明灭,勾连起重重香火之气。
原本行刑之地已然变成一片浓重的黑暗,内里血光冲涌,同青蓝雷光相击,震荡太虚。
宋世明此时已经收敛那尊雷部法身,神色凝重,上方坐镇的那尊神雷巨灵此时已经变为一人大小,金身璀璨,面容威严。
“禀威华上将,上霄宗【濯邪】真人已携【天都霄仪祝】镇杀魔头,我部可要催动雷印,一举拿下?”
“五方雷使,皆被卷入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宋世明神色稍显焦急,五方雷使就是他的班底,作为玄雷部未来主人,想在大离神道中掌握足够话语权,这五位必不可缺。
“呵,不急,再看看,大人点过,这些人必会无事。”
这位威华神将庞大的雷霆金身越发璀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却能看出些许笑意来。
宋世明心中疑惑,事情进展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对,玄雷部两位大人,一位是出身朝堂的这位威华神将,神雷紫府,中期修为。
另外一位便是上霄宗【濯邪】真人,霄雷紫府,困在中期多年,因将寿尽,才选择转入神道,可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强悍。
要论他最疑惑的,还是两位真人从头至尾,都未真正催动过【斗枢上罚印】,反而是在压制,以免这件法宝自行生威,将那魔头炼化。
‘到底是为何?’
宋世明心思急转,他突破的机缘就落在此处,可眼下上位明显还有瞒着他的谋划。
‘非是紫府,连知道的资格都无’
他心中暗恨,可当下却不敢显露情绪,很快平复心境。
前方黑暗中血光开始剧烈升腾,迅速展开,好似一片瀚海,自其中缓缓结出一苍白枯瘪,密布血丝的肉卵来,高同这方雷印,遥望若尊山岳落在太虚之中。
而后便是天青、明蓝两道雷光并轨而出,风雨霜雪落下,霄雷化作一轮青月,腾天而去,雷光若月华倾泻,照耀在这肉卵之上。
“两道灵兆纠缠一处,是【涌血同源】和【霆月青仪】,倒是大阵仗。”
威华声音沉稳,可落在宋世明耳中,却不吝雷鸣。
‘灵兆?岂不是金丹出手的象征,【霆月青仪】是霄雷从位所兆,应当是那【天都霄仪祝】显化,可【涌血同源】是?’
‘是血炁归一之位,那魔头身上有金丹的手段,或许是法宝,或许是残余’
宋世明心中正思索着,可却听身旁的威华神将轻笑道:
“血炁法统源流,你可清楚?若是明白,也就知道今日所为,是为何了。”
宋世明此时神色恭敬,低低道:
“还望上将指点。”
威华眼眸中光彩明灭,对于宋世明,他很是看重,已经视为未来的玄雷部之主,同他们这些半途转入神道的不同,宋世明的成就注定更高。
“血炁本是我人族正统,古代伏皇显世,天生神异,精研血炁,壮大人族。”
“后来仙道盛行,伏皇隐去,血炁也是正法,直到后来被魔修证走,【天血】魔君以同食之法,跻身仙人,至此臭不可闻。”
“大周初建时,天下血炁魔修都被雷宫荡平,归一道也算有几分名声的魔道,司劫府关押的相传是【归一】魔君之女。”
宋世明默默听着,他修行社雷,自然对血炁源流有些了解,可也是初次听及这位归一魔君,应当是血炁从位。
“只斩一小小紫府,怎能配的上【玄雷】之名,太白经天,可不是寻常的灵兆。”
威华声音低低,可宋世明却是心惊不已,难怪要请那位庚金真君出手,甚至还有上霄宗的法宝来此。
宋世明轻舒一气,涉及金丹,谋划便不是他能看的懂的,只是有两家仙宗相助,此番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遥望向那两道灵兆纠缠之处,默默握紧手中宝锏,不再多说一言。
——
血光浓重,遮蔽金气。
雷车奔行,伴着隆隆天音,许玄、西无涯皆都听及远方的斗法声,此时驾车前去,正逢此地变动。
高若山岳血卵平地而起,同一轮霄雷青月碰撞,波动骇人,他们二人身上涌起重重香火金气,这才抵挡住,同那青月之光相融,不然顷刻间就要身死。
“这是?”
西无涯眉头紧皱,不知这景象是自何而来。
“是灵兆,两道灵兆纠缠.”
许玄眉眼一沉,牵扯到金丹级数,看来玄雷部谋划果然不是这般简单。
一人一龙此时皆不言语,全力驾车,向着斗法声音传来的地方驶去,很快便行到一将近边缘的地带。
立身苍金雷车上的是一女子,正是徐亦,此时手持一小鼎,雷光喷薄,一众红猿自血光中奔出,围杀过来。
她据车困守,紫雷迸射,发出滚滚雷声,将这一众红猿震开,可始终脱身不得。
这些红猿并未生出羽翼,相较于先前西无涯遇上的那只弱上不少,可数量实在太多,四无穷尽,自那片血光中显现而出,被雷光轰灭,顷刻间又杀来。
徐亦如今还是筑基中期,依仗法器,堪堪抵住,身旁还围着一众天兵,结阵抵挡,此时也都有几分力竭的迹象。
“这般多”
西无涯也愣神一瞬,眼下怕是有近百之数,这些妖邪体魄强横,极为坚实,实在是难缠,他看向身旁,正要问问许玄,却见一片空空,人已然不见。
雷车之上,徐亦眉头紧皱,手中山河小鼎已经全面复苏,喷薄雷光,配合座下苍金雷车,将这一众邪物堪堪抵挡住。
‘早知道不来了,父亲又骗我,哪里是什么轻松的差事,等我回去就告诉大父’
她这次实在是被自己亲爹误了,说是为她寻了个好差事,在大离神部任职,挂个虚衔,自在的很,可眼下这情况.
紫白交转的两枚剑丸冲起,顷刻间舒展开,化作两柄飞剑,在一众红猿中飞斩,一瞬间便有诸多妖邪的头颅应声而落。
许玄上悬雷池,轻声敕令,【司天劫】自完整之后,真正显威。
浩荡的银白雷光自雷池中喷薄而出,好似天河泄水,与之相比,徐亦鼎中的紫雷只若潺潺小流。
雷云涌动,九霄之景显化,天牢闭锁,重重雷霆将这一众妖邪困住,散着毁灭气机,自雷狱中生出万千细密的银毫,皆是社雷所化,激射而出。
这一击瞬间便取了半百红猿的性命,引得这一众妖邪惨呼不止。
一旁的徐亦和西无涯都是面有异色,竟然忘了出手,委实是眼前之人,几乎不像筑基,反而有几分接近所谓愿力金刚,香火神灵。
‘这是哪家仙宗的嫡系,这般骇人.’
西无涯面上微微抽动,他自【离央天】走出,自以为在筑基境界已至顶峰,可看到眼前之人,却生不出半点勇力来。
‘他是龙种,还是我是龙种?这也不是伏易的血统,到底是怎么修的?’
许玄一击建功,可血光中仍有诸多妖邪钻出,徐亦当即领着身旁仅剩的十来位天兵结阵,以手中法器暂时撑起阵线。
“我来!”
西无涯暴喝一声,阔步而行,摇身一变,显出原形来,是一赤龙,只是不若寻常龙蛇,四足双翼,角若金锋,尾上有一团赤星之光。
这龙种携着重重赤电落下,肉身之强横,堪比法器,横扫而过,喷吐起炽烈的电光来,一时竟然压制住对面。
许玄此时得了空隙,催动雷池,丹霆落入其中,瞬间化作近百道银雷飞剑,以【三景剑阵】控制,将剩余妖邪悉数斩杀。
血光黯淡,再无妖邪走出。
西无涯变回人形,显然消耗不少,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服下丹药调息。
“谢过二位相助。”
徐亦此时面上还有几分惊色,低低道了声谢,看向远方,太白星的光芒此时已经重新显出,指明方位。
“无妨,既是同僚,出手相助,是分内之事。”
许玄沉声应了,眼下最为急切的,还是如何走出这此地,两道灵兆纠缠,一旦有什么冲击,可不是他们这些筑基能抵挡的。
“列位,太白星明,指明前路,正是离开此地的时机,不可耽搁了。”
他神情严肃,一旁的众人自然知晓厉害,此时也顾不得身上伤势,皆都围着两架雷车,向着太白星照耀的位置行去。
“两位道友,可看见神霄二使的踪迹了?”
徐亦面上带着几分犹疑,低低问来。
“未曾见过,不过倒是不必担心,这两位都是仙宗出身,自然有手段在,眼下说不得已经出去了。”
西无涯倒是不担心,一旁的许玄闻言,心中稍动。
‘神雷使似乎是兵伍出身,看来是太真走出,至于剩下那位’
他抬首看了看,见到那一轮青月,悬挂于天,下有青雷涌动,节气变化,祝声阵阵,符纹明灭,正是当初在阴世所见。
“【天都霄仪祝】,上霄宗竟然将此物祭出,看来此番不是要对付紫府。”
徐亦声音低低,只道:
“不知现在要对付的,是哪位魔君残余?”
(本章完)
第299章 诛魔
第299章 诛魔
太虚中。
青月幽幽,血海翻涌,二人立身在雷光同血气相接之地,静静对峙,披天青灵甲的神将持一青玉尺,雷光生灭,有拔邪除秽之意生出,不染一点血污。
“大离,倒是好算计.”
一身暗红法衣的女子幽幽说道,此时神色灵动许多,几若常人,姣好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贵气,若是无身旁的血光,堪称天人。
“如何,想起来了?现在你是归一道的天女,还是大梁国师?”
濯邪真人声音冷冷,他此时法躯已然转为神道金身,可依仗【天都霄仪祝】,仍能使出诸多霄雷神通,一身修为不降反升。
“是谁,不都一样?”
这女子低低笑道,整片血海随之颤动,那枚苍白的血卵此时一收一缩。
“自始至终,我都是我,司劫狱中的我死了,可新的我却自后嗣血脉中复苏。”
濯邪眼瞳微明,催动【天都霄仪祝】,青雷盘旋而落,神通之力涌动,他只沉声道:
“【尧鹿】,不管是哪一世,你犯下的罪责,都当被诛杀,今岁让你和前身相会,想来你也知道缘由。”
名为尧鹿的女子却是低低笑着,轻轻勾动手指,便见那枚若山岳般的血卵晃动。
“想寻出大人的位置,我看你们怕是打错算盘,当初大奉的帝君便找过,无功而返,你大离,还是算了.”
濯邪只是轻抚玉尺,道道青雷生发,他的金身越发璀璨,缓缓抬首,望向上方。
“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仙尸都被抬升,血炁上下,都是被人驱使的命,你依仗魔君遗留,能够相隔数千年转世,已是天大的幸运。”
“如今若是还冥顽不灵,先斩了你,再绝了尔等血嗣,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真人的声音中饱含杀意,可尧鹿却是神色如常,只低低道:
“那又如何?我被困锁在雷狱之中,自大周兴建,一直到上古之末,雷宫消亡。”
“雷宫的大人亲自为我下祝,真君一日不显,我便要日夜遭雷火炼魂,本是折磨我,却也给了我苟活的机会。”
“我活的已经足够久了,霄雷要斩,那便斩就是了,何必多言?”
濯邪闻言,面上渐有怒意,手中玉尺雷霆涌动,只沉声道:
“风氏十部之一,是你归一道杀尽的,彻底绝了一支伏易血脉。大梁都城,百万之众,是你尧鹿出的主意,尽数血祭。”
“你如今想一死了之,怕是没那么容易。”
尧鹿却是微微一笑,御风落于那枚血卵之上,只柔柔道:
“杀灭风氏一部,是真君的意思,我又怎敢不从?至于大梁的凡人、修士,大都是忠心梁国的,我尽数祭了,你大离的仙道岂不该谢我?”
“多说无益,今日倒要看看,你父上到底为你留了哪些手段,历经这些岁月,还管不管用?”
濯邪此时祭出青玉灵尺,霄雷之光腾起,化作青雀、风雨,死死锁定前方之人。
“你不会想知道的。”
尧鹿轻笑一声,引得整片血海颤动,她的气机迅速拔高,同整片灵兆相合。
“当年雷宫降罚,大人都能留下一点残余,避身金位之后,多少人想寻他,都是一场空,你大离的雷部也不例外。”
“不过空架子罢了。”
——
辽地边疆。
天高云淡,原野辽阔,遍地是青黄的野草,一匹瘦小的毛驴正低头,默默啃着,身旁是一白衣文士,正在打坐,气态儒野,眼神清亮。
地脉此时震动,灰气腾起,化作一尊高巍的法身,极为原始,呈现出诸多兽相,鹿角、蛇尾、蹄足等等。
“下神【守野】,忝为此地祭神,奉【大雷天】之命,特请您来前往元雷宫。”
他声音恭敬,纵然身为三山六野的主祭神灵,也不敢在对方身前有丝毫造次。
“何事?”
白衣文士声音平平,无喜无悲。
“听说和离国有几分关系,怕是,雷部的事情”
守野并不清楚,只低低回道。
“不去。”
周始神色漠然,此时继续打坐,一旁的毛驴低头吃草,发出几声欢快的叫声,似乎看不到身后这尊法身。
守野那张脸上显出一幅苦相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下十分为难,他忽地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上神下令,说是此次要动用那柄仙剑,应当要让您去执剑。”
周始神色此时才有几分变化,缓缓起身,伴随他一点点站起,守野的法身却被一股无形大力压制,一寸寸矮了下来。
原本高巍的法身此时微缩,仅有半人大小,守野有苦难言,只能看着那白衣文士缓步走来,隐有金雷泄地,天威煌煌的景象。
“辽国,真敢让我执剑?”
周始嘴角多了几分讥讽的意思,守野当即跪伏而下,只低低道:
“您若是肯入元雷宫,将来我大辽的下一任【雷天】,必定是您,如今辽地上下神雷道统,哪个不想投奔您。”
周始漠然,抬首望天,太白经天,兵刑之气正盛,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太虚,直至那方玄黑雷印之上。
“效仿雷部,却都只具其形,当真可笑,说是行刑,暗地里又谋划这些,哪里有一点玄雷的气象?”
“就是西海的斗杀仙道,当年都敢同朱雀遗族相争,以杀证修,不负玄雷之名,离辽的雷部,呵.”
他声音平淡,可落在下方守野山神的耳中,好似雷鸣一般,震的他两窍流出灰血来。
“【大雷天】还说什么?悉数说来,以他的性子,看来眼下是到了危急关头,不得不寻我。”
守野此时只颤声道:
“听闻是血炁有变,有道金位似乎要显世,元雷宫也是效仿雷部建成,有些感应,如今在牵引,看能不能拖拽到辽国来。”
此言一出,周始稍稍皱眉,他如今神通已成,身上神异反而更盛。
“【归一】的金位哪里是好寻的,先去一观,再做定夺。”
太虚洞开,他骑驴入内,身后的守野此时亦步亦趋,迅速跟上,不敢耽搁。
(本章完)
家里有事,请假一天
家里有事,请假一天
抱歉,家里有事,暂时码不成字,之后会补上
(本章完)
第300章 寒锡
第300章 寒锡
青月当空。
霄雷正意弥散周天,两辆雷车并轨前行,正往太白所在方位而去,在压抑的血色中遥遥可见一高若山岳的血卵,微微颤动。
这异象忽然暴动,血光冲天而起,若重重积云,遮蔽了天上月光。
许玄仅是望了一眼,便觉浑身血液一凉,肌肤发寒,全身精血都要自行跳出,若生灵一般,要前往那卵下。
祝唱声缓缓响起,霄雷正意垂落,许玄内景遥有呼应,一点雷霆真意周天运转,自气海而出,经涌泉,踏黄庭,过五府,制住体内异动。
一旁的徐亦面色亦不是很好看,身旁几名披甲天兵甚至一头栽倒,全身精血自行腾起,往中天血光最盛之地而去。
“借霄雷护持,意守天心,莫要动摇。”
她祭出那方山河小鼎,身上香火金气腾起,勾连上方青月,堪堪护持住身旁仅存的四五名兵士。
西无涯状态更差,肤生赤鳞,面色狰狞,身上精血似要暴动,龙威浩荡,赤电重重。
许玄此时尚有余力,祭出雷池,腾空而起,银雷跃动不止,同上方霄雷之光融汇,毫无阻隔,暂时护住西无涯,让其缓过神来。
“谢过道友。”西无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十分感激,“我修灵雷,和霄雷犯冲,谢过道友相助。”
天上那轮青月此时再度显威,青色雷霆盘旋而落,祝声再起,风雨霜雪卷动,压过上方重重雷霆,重掌天时。
许玄看向太白所在,尚有一段距离,此时不得放松警惕,只借雷使的身份,极力承接天上霄雷之光,护持周围。
“这就是霄雷之道,却是比我平常所见神妙的多。”
许玄以手轻承天上青霆,此地的霄雷之意更为玄妙,远远超过所谓风雨之雷,且更兼有几分雷霆的生机。
“上霄雷法,讲求天人合一,内外交感,辅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曰旸而旸,曰雨而雨。”
徐亦抬首,看向天心处莹莹生光的那轮青月,低低道:
“毕竟是离国雷道仙宗,霄雷又是天下显道,怎可能弱?上霄一道,兼重丹鼎、符箓,祈禳斋醮,性命交修,养德修气,是真正的仙家上宗。”
她似乎对这家仙宗评价颇高,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自身唯一和这一道的接触,便是昔年【霄仪玄鸟】来试探龙身,似乎正是这家仙宗授意。
除此之外,倒是和他没有什么联系,就是后来入了洞天,这一派也只取了那【天都霄仪祝】,再无别的大动作。
‘仙宗势大,是好是坏,怕是没个定论。’
许玄心念稍动,这等金丹势力,内里派系划分,繁复至极,实在是难下定论。
雷车前行,伴着轰鸣声,西无涯此时恢复过来,倒是未曾随着谈起上霄一脉,倒是看向许玄。
“许玄道友修成社雷,雷法造诣也不差仙宗嫡系分毫,不知是哪一道仙基?”说着,他顿了顿,语气和善,“宋氏那位修的是【太初序】,听闻是自【涌劫天】得来。”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清阳威灵阁】中的道藏是有社雷,那卷六品功法,【元始雷虚律】,原来所成的是这一道仙基。
西无涯不知为何,对许玄态度颇为亲善,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先前几次出手相助的原因。
一旁的徐亦也看了过来,眼眸转动,颇为好奇,许玄轻舒一气,日后若是还在雷部任职,仙基的消息必然瞒不住,不若早些坦诚。
“是【劫心池】,往【司天劫】转变。”
此言一出,一旁听着的徐亦微微皱眉,细细打量了番许玄,只轻松道:
“道友这仙基,倒是颇有来历,难怪宋世明要请你来。”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并不多言,一旁的西无涯却是笑道:
“果然是社雷的功法,我听闻这一系的仙基没有低于五品的,想来道友的仙基也自有神妙在。”
许玄并不多言,这几位雷使,他也就对徐亦还算了解,可眼下碍于身份,自不会多言什么,至于这位西泱龙种,身上怕是也有不少隐秘在。
“无涯道友身为龙种,在大离可不多见。”
犹豫再三,许玄还是谈及此事,西泱是四海龙脉中亡的最为彻底的一系,如今西海无主,乱作一团,也不知这位西泱龙种如何看。
西无涯倒是无什么异色,胸甲上赤龙衔电,双翼拖拽星斗,神异非凡,他金银混色的角闪着光华,赤雷隐现。
一旁的徐亦也有些感兴趣,当下直直道:
“你是西泱的?”
西无涯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若鼎器闷响。
“徐道友倒是好见识,我正是西泱龙种,也是才自【离央天】中走出,来尘世修行,顺道兼任雷部神使。”
“竟是自帝家洞天中走出的,道友倒是好缘法。”
许玄低低感叹,能入离火洞天修行,看来宋氏对这名龙种多有栽培。
“大离帝家,乃是自九紫离火而出,秉持朱雀,和妖类也有几分关系在,洞天中有一支【离攸长炎丹鸟】,乃是西泱当年从属。”
说着,西无涯勉强笑了笑,眼神低垂。
“我本为一卵,是被这一支的大人寻回的,也算是半个宋氏的人了,至于西海的旧事,哪里敢掺和?”
说着,他眼神中又生起几分希冀和崇拜来,沉声道:
“倒是听闻南海有名幽度龙子,号称【混溟剑】,已经代南溟入主天池附近,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同这位一般,入主西海,也算不负族中大人栽培。”
“可惜听闻这位在闭关,并不见人,不然定要去拜访一次。”
许玄闻言,越觉得古怪,可一旁徐亦却是直点头,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这位龙子生死之交,当初在洞天,我可是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额两次一次应该有?”
一旁的西无涯此时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徐亦,只低低道:
“此言为真?我倒是听说那位进过涌劫天,不想和徐道友有交情在。”
“那是自然。”
徐亦颇为得意,翻手取出一物来,乃是一枚苍色龙鳞,上升壬光,下环紫电,神异非凡,赫然是南溟独有的龙鳞。
“这是他特意赠我留念的,如何,无涯道友,我所言可非虚。”
许玄闻言,嘴角微微抽动,看着那枚龙鳞,差点就要拔剑,千防万防,还是让徐亦得手,现在嘴在对方身上,任她说了。
“真是南溟的龙鳞。”
西无涯脸上显出几分憧憬之色,小心翼翼地自徐亦手中接过,细细观摩,那枚龙鳞有感,此时震颤不止。
‘这是在作何?’
许玄背上生出一阵冷汗来,险些就要动手,看着这一人一龙管观摩自己的龙鳞,实在是古怪到至极。
“许玄道友怎不说话?当世修行雷法的剑仙,可就你,那位龙子,以及辽地那位。”
徐亦有些好奇,看向许玄,当下他只有沉默,憋了少时,才低低道:
“未曾听闻过其事迹,倒是不好多言。”
许玄打住,绝不愿多同徐亦在这话题上面纠缠,现在自己龙身闭关,远离岸上,若是真让徐亦继续说下去
雷车继续向前,太白星此时光芒更盛,照彻太虚,破开重重血光,遥遥可见出去的道路。
二人一龙皆是神色一振,位于两道灵兆纠缠之中,纵然有上霄雷法庇护,可还是多次陷入险境,这一方血光更是污秽至今,对性命有害。
金白之气击穿【涌血同源】的边界,太白玄光开辟出一条道路,兵刑之气森然,重重血气靠近,反被镇压,毫无反抗之力。
自两者交接之处,生出道道滴血的银锡,拧结纠缠,枝干蔓生,带着淋漓的杀气,显然是某种罕见的灵物。
“是【淬血寒锡】,筑基灵物,乃是兵锋见血之兆,可惜这血炁的灵兆太过微弱,不然生出的当是紫府级别。”
徐亦一眼认出这滴血银锡的来历,有些意动,筑基灵物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可若是灵兆相会而成的,那便不同。
这等灵物最为纯粹,若是细心温养,化为紫府一级也不难,更是沾润了几分庚金正意,十分不凡。
“可惜了,只有神通才能收取,我等怕是难以撼动。”
许玄眼睛始终盯在这重重寒锡之上,他自然看出这等灵物不凡,眼下真要错过,心都在滴血,当下问了问天陀,心一横,低低道:
“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取走些。”
他这发言让身旁的一人一龙都有些愣住,可许玄动作极快,在雷车前行时就拔出丹霆,化作紫白二枚飞剑,向着那片寒锡斩去。
太白玄光涌动,那方寒锡显出一丝裂痕,许玄的飞剑倒飞而出,震颤不已。
“用剑意去斩,有效。”
许玄眼神一亮,并未让雷车停住,只是默默蓄势,直到快要走出边界,才祭出两柄飞剑,生死二气变化,交转斩出,硬生生撼下一巴掌大小的寒锡。
此物入手,便不住渗血,杀气弥散,刺的许玄双掌微微发麻。
‘好灵物!’
许玄心中暗赞,这一方寒锡,足以炼出一柄庚金法器来,且是杀力极重的一类,甚至他感觉这方寒锡继续温养,说不得能化作紫府级别。
一旁的徐亦看来,神色怪异,暗暗道:
‘怎么也是个爱财至极的?难道雷法兼修剑道,都是这样,不对,我看周剑仙就挺正常的’
(本章完)
第301章 神雷之极
第301章 神雷之极
太白之下。
雷车前行,前方便能望见破镜般的太虚,只是不见【斗枢上罚印】及雷部诸将,先前那浩荡的香火神道,也再无踪迹。
借着神位,几人都可勉强在太虚立足,虽不若紫府那般往来随心,可自保已经足够,当下加快雷车遁速,瞬息突破血光,向着太虚行进。
“终于出来了。”
徐亦轻舒一气,大离的神位果然不是好担的,纵然是个虚衔,风险也不小。
可又有什么办法,离国的震雷法道,也就他们殷雷山一家,自己父亲是筑基巅峰修为,没个正形,天天不是去北海钓鲸,就是去南疆骑鸾。
‘不过在这处,也不用管山门了,烦心事都让魏华师妹去处断了。’
她轻叹一气,却见一旁的许玄和西无涯都回首看向那片血光和青月所在,顺着看去,似乎遥遥可见一着天青玄甲的神将,持玉尺,踏青雷,同一血衣女子对峙。
“是上霄宗的【濯邪】真人,我玄雷部两位紫府之一,中期修为,道行颇高,手中还有【天都霄仪祝】在,看来这魔头定要伏诛了。”
徐亦眼眸一亮,她倒是识得这位真人,对其颇有信心。
“不止此魔是何来历,引得法宝镇压”
许玄极目看去,此时雷车渐行渐远,只见得一抹血光,上下翻腾,被那位濯邪真人的神通打的节节败退。
“听闻是大周初建时的魔头,被雷宫镇压,落了个永世遭罚的罪责,却也借此撑到现在,倒是祸福难明。”
西无涯声音感慨,这可是真正的古代魔头,且似乎还存在几分灵智,大周距今不知相隔多少岁月,竟还能见到昔年的血炁魔修。
徐亦倒是不言,眼眸稍敛,只低低道:
“我倒是记得,昔年大梁灭国时,也有场血祭,生出灵兆,似乎同今日景象相似,倒是不知有何联系。”
许玄闻言,此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揣测来,雷宫真正关押的那位,早已化为劫灰,至于眼下这位,倒是不知是何等来历。
“大梁.”气海中幽幽响起一阵叹声,这老妖似乎想起什么,“奉亡以后,便是乱世,小国林立,后来都被离火荡平。”
“这魔头,也不知有什么渊源?”
许玄只以心声低低回之,天陀沉思少时,却只叹道:
“血炁变化太多,又和归一法道有关,这一道讲求借血存形,以肉身为本,神魂为虚,不好猜测其来历。”
“不过,既然能催生出一道灵兆来,【归一】的道果,说不得和其有联系.”
说着,天陀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贪婪,嘿笑一声。
“血炁的道果,可是好东西,能长保肉身,使得命寿恒久,若是给我”
许玄知道他又在发癫,当下不再理会,此番拿到司劫府的道纲,已别无所求,当下还是速速远离此处为妙。
“不知我雷部如今在何处,如今感应不到斗枢雷印的气息。”
西无涯此时神色有几分焦急,许玄反倒是镇定许多,并不指望玄雷部诸将,当下还是远离这片凶地为妙。
雷车奔向,此时渐渐远离两片灵兆纠缠之地,二人一龙神色稍缓,可此时,天上悬着的太白玄光忽动。
兵锋之气凝聚,贯天而去,真正攻入那两方灵兆纠缠之地,无物可挡,浩荡金气化作剑锋,斩入那山岳般的巨卵。
血光此时轰然腾起,那卵中喷涌血水,积聚在太虚中,化作一方血海。
许玄只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离体而出,当下全力催动雷池,护持住周边。
徐亦此时咬牙,祭出山河小鼎,身上隐有香火金气闪烁,暂时稳住,可一旁的几名天兵就再难护住,当下化为一蓬血雾,冲天而起。
两人座下的雷车开始崩解,许玄那处的六匹天马哀鸣一声,化为散乱的雷光,至于徐亦那苍金雷车,上面已经生满斑驳的红锈,再难驾驭。
雷池高举,借着社雷之性,再以香火金气加持,勉强护持住几人身形。
西无涯长吼一声,摇身一变,此时显出原形来,许玄和徐亦落到其身上,抓紧赤电环绕的龙鳞,这具巨大的龙身上血流不断,可此时振翅而飞,速度极快,瞬息远离。
“无涯道友,无涯道友!”
许玄疾呼一声,越是动用肉身,血气便越不稳,更容易遭到那灵兆影响,纵然西无涯身为雷使,沾染了几分斗枢雷印的气机,可当下也是精血流逝,似被什么凭空吞噬。
这赤龙飞遁极快,堪比先前雷车,此时化作一线赤光,硬生生挣脱了后方血光,向着茫茫太虚而去。
待到走出,西无涯收了龙相,此时脸色苍白,气息委顿,服下丹药,只低低道:
“这下我是没半点力了,接下来,就要仰仗二位了。”
许玄神色稍沉,扶着这位西泱龙种,御风向着远处行进,稍稍回首,却见太白玄光已经彻底锁住那枚血卵,庚金之气冲天,杀伐声自太虚中响起,好似万军对阵。
“这只是灵兆的神妙,金丹还未真正出手。”天陀看出几分情况,声音严肃,“大离雷部,要诛的是血炁的部分道果,彻底绝了这道脉,才算功德。”
“若是功成,也算承接起雷宫的法统。”
许玄只默默看着,此时御风前行,踏着香火金气,这事情他们是分毫不知,看来先前的变故,就在玄雷部的紫府预料中。
庚金、血炁还有霄雷,此时混作一处,那枚巨卵中不断有血流出,照的太虚一片暗红。
所幸那太白玄光及霄雷青月都未针对几人,反倒是抵住那污秽之气,使得几人暂时安全。
前方茫茫太虚中,忽然升起金雷,齐齐展开,如若一镜,自其中显出一片神山景象,山石苍苍,雷霆积涌,金焰射虹霓,玉焰飞彩雾。
灰气腾起,化作法身,鹰首人身,高若百丈,显化于重重金雷中,周身信力涌动,神威骇人。
“北辽的法身?”
许玄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却见徐亦和西无涯此时都顿住。
“【元雷梵炁山】,这是北辽的神道【元雷宫】所属,同我大离【玄雷部】近似,竟在此地显化。”
“不对,真君在边疆坐镇,他们怎能”
徐亦脸色难看,此地好歹也算大离重地,可辽人此时竟然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帝家,还有仙宗,难道都不管了?
玄黑雷印此时自太白方位显化,忽地落下,许玄几人被其上雷光瞬间收走,此时归位,见霄雷、神雷二使却已早早归来,气息皆都不稳,看来也遭了一番劫难。
一轮金雷凝成的巨影腾起,遥遥同那鹰首人身的灰气法身对峙,声音震荡太虚。
“北辽雷天,速速退去,我部正有事务,无意同尔等纠缠。”
威华神将的声音冷冷,带着杀意,此时催动斗枢上罚印,浩荡香火金气落下,这道斗枢院的重器真正显威,立即锁住整片太虚。
金雷腾跃,北斗闪耀,威势远胜先前行刑之时,若不是处于这香火金气中,许玄只觉自己若是看一眼这雷印,就要化为劫灰。
自那面电镜之中,盘坐于【元雷梵炁山】上的鹰首法身此时开口,声若雷鸣。
“我今来此,是领了少阴法旨,诸位真君也默许,让我送【天枢】前来此地,携力诛魔,并无其余意思。”
雷印之上,那尊雷霆巨影稍稍动摇,声音越发冷厉。
“你等倒是好算计,借着上名,来搅合我等大事,【归一】道果今日将显,我玄雷部将行天下第一等的诛魔之举,你辽人便来了。”
“不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沉声道:
“【天枢】自可以来,只是,你【元雷宫】再不退去,莫怪我动手。”
那鹰首法身此时托举起一人,正是一白袍文士,此人踏着金雷,自那面电镜之中走出,轻抚腰间佩剑。
神通之力弥散,许玄遥遥望去,心中明白,对方已经成就神通了。
雷印上的雷霆法身此时掐诀,那面电镜便瞬间溃散,再无一点辽地神道的踪迹,仅余那鹰首法身的讥讽笑声。
【斗枢上罚印】此时震动起来,三界之景变化,金雷激荡,化生出诸多雷霆灵性,为天蛇、神将、素娥等等,迎接眼前之人。
那尊金雷法身沉默少时,最终还是缓缓让道,由这位白衣文士登上这方雷印之顶。
宋世明侍立一旁,默默看着,此时心思急转,大致明白辽国神道的算计,不过是送【天枢】过来,代为主掌诛魔一事,功绩便落到这位身上,往下才是玄雷神部。
‘这就是少阴界在人间的行走,代表诸位飞升天君的意志,即使是两国神道,也要低头。’
他只觉热血上涌,带着几分崇敬的眼神,看向立足雷印上方的那位。
许玄此时已经归于北天震雷之位,并不多看那位白衣文士,他知道这人有些神异,或能感应,当下只保持沉默。
“他修成神通,性命倒是古怪,寄托在另一处地界,看来也不得自由。”
天陀声音低低,此时气海中清气弥散,自行遮掩,许玄按剑不动,默默感知着太虚中升腾的剑意。
快过因果,后发先至,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感叹这剑意的厉害,当真神妙。
雷印之上,那白衣文士此时笑容儒雅,轻推腰间佩剑,十二重素寒的少阴仙光环绕身旁,不知是加护,还是牢笼。
他缓缓看向下方玄雷部的诸位天兵、神将,感知着【斗枢上罚印】中传来的欢快之意,以及气海中那柄灿若金阳的剑器。
“诸位,同我诛魔。”
周始声音低低,那血卵此时越发苍白、枯瘪,再无点滴血水流出。
金色神雷在一瞬间蔓延而上,将整片血海镇压,显出其中正在斗法的二位,齐齐看来,见着立于雷印上方之人,神色古怪。
濯邪此时收起【天都霄仪祝】,此时得了宗中之令,大致明白缘由,便失了兴致,只遥遥冲着那位点头致意,便瞬息离了太虚。
尧鹿此时面色沉凝,看向立于玄黑雷印之上那道身影,她感受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雷宫正意,杀机死死锁定这片太虚。
“归一法道,尧鹿,魔君之女,自雷宫逃脱后,化生三次,上次担任大梁国师,想自斩脱劫,却被锁到雷狱中,我说的可对?”
白衣文士声音平淡,却直接点出尧鹿的跟脚,让这女子面色越发阴沉。
“你今来此,是奉谁的旨意?”
她颇为忌惮地看向那十二重少阴仙光,瞳孔微张,周身血气似乎都有些运转不畅。
那人却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非是奉谁的旨意,只是听闻此地可出剑,我便来了。”
尧鹿身上血光涌动,沉默少时,抬首看向那方【斗枢上罚印】,她此时才明白,到底是谁将她封住,又让她在今日死。
“即便斩我,【归一】的道果也不会显化,血炁妙道,非是尔等能揣测的,当年大奉的仙官捉了我,用尽手段,还不是未曾让【归一】显化!”
尧鹿声音冷冷,此时天陀倒是激动起来,似乎认出这人,低低道:
“原来是她化生成的,所谓血炁【归一】,就是能做万同一,一生万。”
“只要肉身被金位记着,便能借之转生,自血嗣中复苏,是极为厉害的血炁法门,参考过伏皇留下的秘法。”
“要是给我就好了,看我多留些子嗣血脉,藏到几处绝地,哪里会沦落到今日.”
许玄听得皱眉,天陀简直毫无下限,血脉在其眼中怕也仅是工具,当下也懒得理会这老妖,只默默揣测着那女子的来历。
“你错了,今日来此,【归一】之位,显不显化,与我无关。”
周始声音平淡,无喜无悲,好似私塾中的教书先生,正在开解某个留堂的稚子。
“我来,不过是要斩你,彻底绝了你和金位的联系。”
尧鹿身上暗红法衣勾连起重重血光,她此时一言不发,身上却开始腾起重重水火,迅速兵解,整片血炁灵兆在不断消散。
她在自斩!
天陀此时叹气道:
“迟了,她过于托大,我看是没机会化生了。”
许玄缓缓抬首,只见一轮神雷大日腾空而起,自其中缓缓显出一道金雷,被那白衣文士握住,向下遥遥一斩。
【斗枢上罚印】此时被催动,天罚降下,硬生生自太虚中拘出一道血光来,挣扎不停,内里同似乎藏着一具肉身,样貌同尧鹿肖像。
水火一止,这女子此时愣住,怔怔看向斩来那道剑光,只低低道:
“天枢。天枢?天枢!”
(本章完)
第302章 试法
第302章 试法
金雷煌煌,若天光乍明,照彻太虚。
即便有重重香火金气护佑,可诸多天兵天将也在这一剑的威势下颤抖起来,众人皆都低头,不敢直视。
许玄却是怔怔看去,他难以形容这一剑的状丽,是真正的天威,焚山煮海,只在一念之间。
他的眼中开始渗出金血来,可他却恍然未觉,仍沉浸在那一剑的余韵中,眼瞳中雷光涌动,最后轰地炸开,仅余两个血洞。
血气涌动,缓缓修复肉身,他心神激荡无比,只以心声道:
“我将来可能斩出这一剑?”
“他借了法宝之威,本身也不寻常,和神雷道果牵连极深,这一剑.可称当世神雷之极。”
天陀带着几分感叹,可语气一变:
“不过,你要是紫府,出剑也可称一句当世社雷之极。我看也不差他多少,当然,昆仑的麒麟就不算了。”
许玄当下仍体会这一剑的神韵,可却是觉得有些熟悉,默默回想起那卷【诛劫剑典】,正是其中的一式剑招。
“【阳雷玄至】,定正天枢,化阳雷为日,下承「清炁」,上接「胜金」,合剑意为枢玑”
《诛劫剑典》中大致记载六道剑术,许玄也就龙身在用,修成有【天劫地刑剑阵】、【万裂锁身剑光】。
这道【阳雷玄至】乃是其中要求最高的一式,不修神雷,极难参悟,可如今许玄却悟出几分奥秘,自觉能施展出。
雷光散去,许玄隐有感应,他只见在无穷高处,似有一片血海显出,翻涌不断,内里似乎有一枚莹如红玉的灵胎,缓缓跳动。
太白星明,金白之气将上方遮蔽,再无半点血气显化。
清气运转,自发防护住他的心神,这时许玄才发觉,自身血气在刚刚那一眼中已经去了三成,气息一时委顿。
一旁的西无涯状况更差,身上血光一盛,竟然显出龙相,就要落下,还好被香火金气包起,当下无事。
雷印之上,已经再无那白衣文士的身影,与此同时,兼有金色的功德之气自天而降,涌入这片雷印之中,洗练起在场的诸修。
“魔首伏诛,功德自降,诸位可借此修行。”
宋世明此时站出,稳住局势,他倒是对那位【天枢剑】没什么意见,一旁的威华神将则是见这功德之气未曾外流,有些愕然。
‘他竟然不取看来是看不上。’
这位紫府轻叹一气,身为如今的雷部之首,帝族真人,如今反倒显得寒酸,可当下想起辽地的意图,心中却又有计较。。
徐亦在一旁,举止有些鬼祟,她一直闭锁心神,倒是未曾见到先前异象,此时气息尚好,凑了过来。
在场天兵神将都在接受这功德之气洗练,自然无人理会他,眼见她过来,许玄稍稍皱眉,却见其取出两枚紫色丹药,低低道:
“两位,这是我山秘传的【洗雷养元丹】,最能催发生机,可服下疗伤。”
许玄和西无涯齐齐接过,三人先前在灵兆中也算是共处过一段时间,眼下也算熟悉,至于一旁的神霄二使,许玄还未曾知晓来历。
西无涯龙首低垂,此时服下丹药,又受这功德之气洗练,恢复极快,当下重归人形,正欲道谢,忽地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对。
徐亦却已经转身离去,并不同二人多言,许玄瞥了眼这位西泱龙种,却只听其低低道:
“奇了怪了,我落下的鳞血去何处了”
“?”
许玄定力极好,此时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出尘之态,只沐浴在重重功德之气内,洗尽身上污秽。
“这是【三德】显化之气,借此洗练,能增长福缘,绵延寿数,拔擢禄格,当年齐恭帝就是借这气洗练,登上帝位,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你算是占便宜了,这次没出什么力,就有这洗练。”
天陀此时也沾了几分光,施展法术,竟然硬生生自许玄体内分类一缕功德之气,洗练神魂,通体冒着金光。
许玄只觉自己的神魂和肉身轻盈至极,似乎随时可以奔天而去,只是这功德之气很快便散尽,大多还是落入【斗枢上罚印】之中。
一道银雷忽地自雷印上方蔓延至下,落在许玄面前,另外一端,宋世明遥遥致意,请他上来。
他心中稍沉,大致猜测到缘由,雷狱中的事情,怕是瞒不过宋氏,不过他的举止都算合乎情理,又有清气遮掩,当下也不惧,径直踏上。
行至雷印之上,许玄只觉重重香火金气涌起,就要落入自己法躯内,彻底将自己转为神道金身,当下催动仙基,堪堪抵住。
“看来许雷使已经入过雷狱,【司天劫】竟然成了。”
宋世明眼神一亮,脸上笑意极盛,此时稍稍挥手,四周景象便模糊起来,外界再难窥视。
“我如今也是虚职,算是任我部使君,将来也有望总帅之位,你我皆修社雷,大离雷部,还需多交流几分。”
“宋使君要遮蔽外界,不知是有什么秘令?”
许玄静静听着,对方言语中的拉拢之意颇为明显,当下他却也不先表态。
“你是赤云人,大赤观的掌门,对吧?”
宋世明神色稍稍严肃,说出的话语却让许玄心中一沉。
“想来道友也知道,这地界不太好,再过几年,玉流的妖物又作乱,紫府不出,谁人能挡?”
他言辞颇为隐晦,可许玄却明白对方意思,当下沉默。
“许雷使既修社雷,又成剑意,还是司劫一府的传承,这等雷道种子,我大离怎会忽视?”
说着,宋世明脸上又显出几分惋惜来,低低道:
“若是不牵扯到戊土,我玄雷部一封文书上去,保举雷使一门迁走,自是轻松。”
“但赤云的事,不归我部管辖,也就只能保住雷使一人,不知雷使可否明白我意?”
许玄神色不变,却是洞悉宋世明的意思,对方显然是舍不得一枚社雷种子白白折了,尤其是和司劫府有牵扯,更是重要。
眼下他已经可以保住性命,但门派上下的死活,还是未知之数。
“依照使君的意思,是如何办?”
宋世明此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雷使修的是【司天劫】,雷狱中的传承,想来是落到你手中了?”
“正是。”
许玄倒也不隐瞒什么,坦然告之,宋世明却是话锋一转,只道:
“这是古法,并无境界之分,想要参悟,难如登天,而【司天劫】的正统突破功法,仅在昆仑麒麟一脉有传。”
“若是社雷果位还在,突破的几率还是有些,如今,堪称十死无生,道友可要考虑好了。”
宋世明声音中带着几分劝阻之意,许玄心神一沉,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天陀先前也讲过,这卷道纲并不涉及境界之分,只谈道行,极难参悟。
“至于麒麟,更不需想了,这一家独占社雷正法,绝不会外传。”宋世明言语中隐有几分劝阻之意,“不若直接转入神道,借助禄炁,亦有大神通,且无什么风险。”
“皆是道友若是想护佑山门,代表的便是我玄雷一部,能用的手段岂不是更多?”
许玄却并未心动,而是看的彻底,对方所谓的转入神道,便是将性命寄托在大离这香火之上,和如今的虚衔不同,就要彻底受制于人。
“宋使君所言前景极好”许玄声音清亮,若寒潭水涌,带着剑意,“只是我还是愿试试这古法,若是功成,也算为我大离雷道增些底蕴。”
“届时也可让多添一门社雷道法,想来对我部用处也不小?”
宋世明此时不言,只是看来,过了少时,才笑道:
“想不到许雷使竟有此志,倒是我看低你了,不过如若不成,只需呼我玄雷神部之名,神魂还在,也有转入的机会。”
“我部如今主事的神将,威华大人,颇看好你,还望许道友多考虑几分。”
许玄默默应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道金雷化成的法身,明白这位就是宋世明所言的威华真人,雷部神将。
一道淡漠的眼光落下,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转又散去。
宋世明不欲多言,散了法术,请许玄重归震雷之位,看着离去的那道背影,他神色渐冷,低低道:
“不知好歹,等你突破失败,魂魄转入神道,可就没今日这般机会了。”
他的善意已然用尽,原本以为眼前这位是个聪明人,可现在一看,还是个自傲的蠢货。
“古法乃是果位在时,直接借助道行,抬升性命,进而成就神妙,「社雷」不显,被藏匿起来,还想突破,不过寻死。”
好话已经说尽,他也是看在五位雷使之中,许玄出身最清白,而道力最高,正好作为雷部的一柄仙锋,可如今一看.
金雷生灭的雷印之下,许玄默默感知体内仙基,【司天劫】是他硬生生造出的,成就仙基已经是极限,眼下再翻阅道卷,只觉其中文字艰深晦涩,就是有天陀帮着参悟,也极难理解。
‘只在几年内,不过古法所成,突破的时间倒是比金丹法门迅速。’
他眼中隐有雷光生出,就算眼下有【司天劫】的正统紫府功夫,他还是可能选择这卷古法,一步登天,还是摔个粉碎,仅在一念之间。
(本章完)
第303章 求道
第303章 求道
天殛,煅正。
炉中赤焰腾跃,上悬着一截暗金剑锋,长约一指,自断处生出纯粹的金色雷光,耀眼至极,在剑尖处生出一团朱火,夹杂着斑驳的血色。
自赤火中踏出一道童,用灵火凝成的双指掂了掂剑锋,最后碰了碰那团朱火,默默感知其性质。
“【离攸南炎】,其色为丹朱,为丹鸟身陨,心头血中所生,可惜,这紫府灵火已经被人取了,剩下点残余,也不过筑基等级。”
温光咂了咂嘴,而后轻弹剑锋,听起声音来。
“【神殛光】、【玄雍灵烬】、【清欲石】和【天行阳金】.额,有些难办。”
这火灵小脸耷拉着,随手一指,赤火缓缓舔上这截剑锋,金雷波动,散出层层涟漪,连带着那一团斑驳的朱火也极为抗拒。
“温光,温光,别闷着了,师叔都快出关了,你幡子练好没?”
一道呼声打断他的沉思,温光嘴角多了丝笑意,可自炉中钻出后,面上又是一副严肃之色,看向正在一旁候着的白袍青年。
“叫我大师傅才对,承言,你还有没有一点尊卑老幼的观念了?”
王承言丝毫不理会他这套,瞥了眼洪炉,见其中金电迸射,眼中不由多些好奇。
“这是在炼什么,神雷法器?”
他径直上前,御风至炉沿,往其中一看,见是一截暗金剑锋,神雷迸射,离火悠燃,显得极为不凡。
“一截剑锋,紫金观托我门重铸,要一件筑基法剑。”温光轻叹一气,“这可是紫府灵剑的残余,虽然精粹都流失光了,但以其为根本,应当能造件筑基顶级的法剑。”
王承言来了兴致,看着那截剑锋,细心辨别着锻造的灵材。
“可有难处,既有残锋,岂不是比凭空铸造简单?”
“你懂什么?此剑是西海铸就,应当是受过神通养育,而后斩了一离火妖物,断裂后物性变化,不复原状。”
温光脸色认真,此时自青金宝架上寻出一面卷起的浑黄大幡,放在地上,边看边说。
“关键是这一团离火,落在剑锋里,精华让人取走,剩下的混了血污,和神雷犯冲,又难以剥离,你说说,怎么重铸?”
王承言此时催动炉火,已将那一截剑锋取来,默默观察。
暗金剑锋的断处齐平,内里是晶体般的构造,点点金色雷光在剑锋上溅起,那团朱火中的血似在流淌,滴落到他的手上。
他忽地心颤,好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余那朱血,不断滴落,传来一阵难言的灼烧之感。
耳边传来海水激荡的声音,他蓦然抬首,此时却已经不在煅正室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瀚海,热风阵阵。
前方是一着紫金道袍,月帔星巾的修士立于海面,金色神雷凝聚一处,成北斗之状,似乎是某种阵法,暗合天枢。
“【斗杀注死】”
这道人举剑前指,其剑为暗金,华美威严,上有北斗玄纹,剑气浩荡。
天边云气忽地散开,朱火浩浩,遮蔽天光,根根红羽萦绕赤光,若小山般的丹鸟显形,带起漫天离火,冲压而下。
金色神雷轰然炸开,同离火卷积,将方圆数十里的海水悉数蒸发,化作空洞。
王承言只觉自己的肉身、魂魄都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最后见到的是一截暗金剑锋,已斩入那丹鸟的心窍,带出淋漓的朱血,洒在长空。
“承言?承言!”
灵台内清气一卷,【冶父铸剑】的篆文明灭,他这才回过神来,身上已经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牙关发颤。
温光立身一旁,缓缓输送来柔和的法力,他脸色稍沉,带着几分关切。
“怎么了?”
王承言愣了少时,这才低低回道:
“无事。”
言毕,他又看向那截断裂的剑锋,眼神火热,只怔怔道:
“我知道了,温光,北斗,是北斗。”
温光脸色稍沉,将这剑锋送归炉中,挥袖就将承言扫出室外,连带那卷浑黄大幡也交予他。
大门轰然关闭,温光的声音自其后悠悠传来。
“先别炼器了,【仁心幡】已经炼好,你准备着,若是你法言师叔出关,速速送去。”
王承言抹了抹脸,此时看向手中这面浑黄大幡,又有些好奇,怔怔看着,可此时篆文再未有半点变化,一切平静。
他脑海中还念着那道人踏着的北斗阵法,和灵剑上的如出一辙,赫然是某种器阵。
——
天青。
许玄枯坐殿中,默默参悟那卷《司劫天罚道纲》,较上次诛魔一事,如今已过去一年时光,又是秋日。
大离雷部最近少有动静,也无用他的时候,天雷祠香火不好不坏,他也不是多上心,偶尔心血来潮,驾云而起,驱风降雨,也算尽责。
如今法力、道行都已达到筑基巅峰,甚至龙身那处已经开始闭关,最多十年,就可得出结果。
至于人身这处,许玄轻敲面前的青玉桌案,一年下来,倒是对【劫法】一脉的剑道感悟良多,而【洊合】所属的【司天劫】还是一团乱麻。
“金丹法门,讲求三元合一,化成圣胎,故而筑基到紫府,就是三元合一,气海、巨阙和泥丸三田,融汇一处,炼就真金,就是神通。”
“古法也称【飞升道系】,讲求天人交感,以道行、感悟,直接去参悟大罗之天,拔擢性命。”
“故而紫府境界,当世是称真人,古代多称天人。”
天陀此时低低解释,许玄只觉听得头疼,说实话,他本就不善道论,若论斗法,自然是筑基前列,可要是谈及这些道论,就有些为难他了。
“这所谓飞升之法,太过晦涩,金丹法门,好歹是仙基为本,化成神通,有迹可循,按部就班即可,这道纲中记载的,每个人感悟不同,突破的法门就有异。”
“还要感应大罗,我个筑基到哪里感应去?”
许玄轻叹一气,纵然古法神妙更盛,突破更快,甚至古代还有一朝得道,即从凡人成就神通的事迹,可眼下来看,实在是太难参悟。
“古代有天庭,对飞升之道有照顾,且果位多有主人,大罗易于感应,还是有修成的机会。”天陀声音低低,“现在最关键的是,「社雷」无主,甚至被有意藏匿。”
“就是用金丹法门突破,也极为不易,你以为大离雷部诛魔为何?还不是要成全那宋世明,帮他贴合道征,方便突破。”
“【司天劫】落在麒麟手中,根本不可能得来,就是用龙身想办法,功法来历也解释不了,眼下,也唯有这卷道纲。”
许玄心神一定,只沉声道:
“这也是唯一快速突破紫府的机会,若是金丹之法,先炼灵物,后合丹田,上中下都要炼,最后成就神通,再快也要七八年时光。”
“如果能感应到「社雷」,是不是就有机会?”
天陀此时发出一声嗤笑,语气毫不留情。
“「社雷」这些年都不显,纵然现在血炁正盛,有几分引出此雷的迹象,但恐怕也要百年时光,你等的起?”
许玄不言,只是催动体内那道仙箓,【玄一洊合尊位】几个古字雷光莹莹,紫白交织。
“【洊合】是社震之会,雷霆毁灭后的一点生机,能不能借这道震雷之尊,去看社雷之果?”
天陀此时笑的更盛,似乎许玄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看你是糊涂了,是有这说法,那也是大神通者才能涉及,你不过筑基,连仙基神通之变都未查明,去琢磨金位、道果,只若蚍蜉撼树。”
“不一定。”
许玄此时声音平平,并无丝毫情绪,只低低道:
“大神通者,我身边不就有一位,我说的可对,天陀小圣?”
气海中的声音一时沉寂,天陀不再发出嘲弄的笑声,过了少时,这老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我生前自然能帮你辨明这变化,谈起道论,就是金丹嫡脉,也不如我,只是现在,我只剩残魂”
“不过。”
这老妖的声音忽地又昂扬起来,来着几分得意,笑声十分阴险。
“你有这道仙箓在,自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社雷一道的古代天人,还是剑修,真要成就,你在大离神道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只要北辽给的压力够,那位天枢剑杀的人够多,大离就会越重视你,届时就是脱身的机会。”
天陀已经代许玄算过,古代天人,本就在道格上更胜今时的紫府,更别论是社雷一道,一但成就,战力已经堪比两道神通。
剑意又能抵过一道杀力极强的神通,如此算来,只要许玄以飞升之法突破,灵器再补上,就是面对紫府中期,也能自保。
这已经在大离仙道拥有足够话语权,届时行事可就简单多了。
许玄凝神,内视仙箓,这才是他修行飞升法门的底气,宋氏千算万算,也绝不可能料到这一处。
殿外,忽传来地脉震动的声音,许玄气海中清气腾跃,仙箓之上,许法言的名字瞬间抬升,浑黄法光升腾。
(本章完)
第304章 破胎
第304章 破胎
雾隐,峰底,地脉深处。
浑黄法光积涌,抽取来的地气凝结,化为黏连的土黄软泥,形成一室,内里是温热的澄澈积水,其中正安眠一人。
血光不断自其法躯中显出,同身旁的【保盈母液】相合,最后使这一方澄澈的积液变得浑浊,带着血污。
许法言只觉身躯越发轻盈,运转《归幽羊相经》中的突破之法,性根、命本相会,水火相济,阴阳碰撞,最终开辟内景。
气海之中,景色渐渐变化,显出一方荒野的景象,荒草蔓生,天色昏黄,显得空旷寂寥,偶有烟沙吹起。
玄象渐渐成就,【藏坟胎】是四品仙基,两道玄象,为【羵羊卧阴】和【蕴土抱阳】,故能化水火,吞清浊。
烟沙四起,遮蔽天光,飞石乱走,正是所谓【蕴土抱阳】之象,可操控飞沙走石,有遮蔽天光,加快土遁等等妙用。
荒野之下,是细密的血丝,延伸向一处青石深井,黄土堆积其中,内里埋着一青铜古罐,渗着斑驳的血污,为【羵羊卧阴】之象。
此道玄象主感神异,侧重灵韵之变,可助长祈神、血祭、点符等等,对斗法的直接加持不大,青铜古罐中,本应有一团血肉在,可此时内里却空空,并无一物。
许法言心神落入气海之中,神色漠然,将四面的飞沙走石定住。
在荒野上多出一异物来,是一高如半人的黄羊,通体浑黄,躯体怪异,狼足虎尾,双角盘旋,那对黄瞳熠熠生辉,好似灯盏,向他看来。
‘仙基有变?’
他轻轻招手,那异物温顺地走来,趴伏于地,唯有那对黄瞳,看着让人心惊,不知为何,许法言心中升起一股厌恶来,当即退去。
“羵羊出土,为恶兆,必遇大荒之年,兵戈乱世.故蕴土之【羵羊】、【青蝗】,不为人喜,不受妖亲。”
“真是.怪物。”
他缓缓睁眼,自芥子物中换上一身乌黑法衣,感受着体内仙基的威势,看向这片土室,顶层已经凝聚一团暗煞,丝丝缕缕,将蕴土法光吞灭。
一步踏出,他催动仙基,已经沿着地脉直上,瞬息就到了峰顶,相比于【俱沙遁】,借地脉行走要慢上些,但更为隐蔽,不容易被阵法针对。
踏上前往自己院落的石道,他此时看起山间缥缈的雾气,心情舒畅不少,只是他所经之处,草木便枯黄,让他稍稍皱眉。
径直御风归于院前,只待身上异象散尽,他便准备去见一见师父,报报喜讯。
青色的小院前,此时竟已候着二人。
一白袍青年,炼气四重,靠着墙院,手里还捧着一面浑黄幡子,散着些许蕴土之气,赫然是一件筑基法器。
另外一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赫然是一紫裙女子,炼气三重,身姿纤细,看上去年岁颇小,此时站定,见着他来,便稍稍低头。
二人此时齐齐恭贺他突破筑基,许法言应了,眉眼一转。
“承言,仪婉,来我峰上是有何事?”
他声音平淡,那对黄瞳幽幽看来,王承言当即站的笔直,满脸堆笑,将这面幡子递来。
“我父亲嘱咐过,说是将这面【仁心幡】备好,等师叔您出关,就赶紧送来,也看趁不趁手。”
他这般细心,还是王栖云嘱咐的,许法言稍稍点头,轻轻一挥,那面幡子就落到他手中,稍稍掂量,就知道功用。
“有劳候火、煅正的人了,他日我再去拜见你父,还有温光大师。”
王承言送了法器,此时只觉有些待不下去,他从小就比较怕这位师叔,更不知如何搭话,当下就有些开溜的心思。
“你还要炼器,就不在我这处耽搁了,先走吧。”
王承言如蒙大赦,不知为何,这位师叔突破筑基,给他带来的感觉更为难受,全身血气都有些运转不畅了。
“恭贺法言师兄,成就仙基,我.瑞雪峰备了几枚丹药灵草,早早候着,以作庆贺。”
张仪婉此时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若蚊呐,她对这位师兄倒是没什么别的看法,因她也是个孤僻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同类相近的善意。
“高峡师姐派你来的?”
许法言接过那装着丹草的寒玉宝盒,并未打开,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是我姑姑同我商议,说是同辈之中,法言师兄是第一个突破的,当然要准备些.”
张仪婉常年炼丹,就是在瑞雪峰上,每日最多也就同张高峡谈上几句,此时被问,言语不甚流畅,更不知为何,有几分难以启齿。
“代我谢过她也谢过你的好意。”
这声音落下,她抬首看去,对方的身形已然不见,似乎已经到了院中。
张仪婉此时不知为何,心口升起一股郁气来,只御风而起,缓缓向着瑞雪峰而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以为能留我谈会.下次让高峡姑姑自己来送这人情算了’
院中,许法言将宝幡随手扔在一旁的符纸堆里,而后将这寒玉宝盒开启,内里是几枚养气培元的丹药,都以土德灵物炼成,虽是炼气品阶,可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并未动这丹药,而是看向一旁的几株灵草,随手掂起一株,是极为寻常的【清元芍药】,当初在长明山种的便是此物,如今长明山还是由张高峡管着。
‘我修蕴土,当初或许可以去山中帮些忙?只是现在.’
正想着,却闻天边一阵雷鸣,他合上玉盒,起身恭声道:
“师父。”
雷光散去,许玄的身形已经落到一旁的桌案前,速度之快,许法言分毫未曾察觉,眼下突破筑基,可他心中更觉师父的厉害。
“好,仅仅一年多时光,便凝成性根,突破筑基,比我当初还快些。”
许玄目光有几分赞许,这名弟子突破的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如今门中多一筑基,也算是喜事。
“如今原上大乱,兵戈正盛,是荒年灾岁,正合蕴土之性,我得了天时地利,这才能突破如此迅速。”
说着,许法言顿了顿,低低道:
“若是在南方安定之地,怕是也没这般快,也是借了两国交战的便利,若是【庚金】修士,怕是得来的进益更多。”
许玄稍稍点头,因篆文的便利,许法言这些年几乎将门中道藏都读尽,若是谈起道论,不涉及雷法,说不得他还不如这弟子。
“你看看人家,要是我附身到他身上,早就成紫府了。”
天陀此时又发起癫来,许玄已经习惯了,只冷笑道:
“你来教,怕是真教出个魔头来,到时候那家仙宗除魔卫道,就把你顺带收拾了。”
天陀冷哼一声,不与他多在这问题上纠缠。
桌案前,许玄此时神色稍显肃然,看向许法言,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玉流妖乱,怕是将近,你修成筑基,正逢乱时,倒是解了几分门中燃眉之急。”
许法言黄瞳稍明,听闻此言,他修成仙基,如今对筑基一境也算有些了解,心中疑惑正盛,见师父提及此事,便犹豫着开口道:
“师父,弟子有一事欲问?”
“你说。”
许法言此时声音低缓,黄眸一盛,只低低道:
“师父、朱家那位,都已是走在筑基极点的人物,若是得了功法,紫府在望,玉流除非那两位妖王出手,寻常筑基妖物,又能如何?”
“我翻阅门史,也问过栖云师兄,大都模糊不清,语焉不详,不知.是有什么隐秘?”
许玄自然不会看低自家弟子,当初他都能察觉出不对来,法言心思更重,怕是早有察觉,直到筑基之时才提起。
“你有心思细密,自然是好事。”
许玄沉默少时,只缓缓道:
“赤云,说是妖乱,实为人祸,按照朱家所言,仅在两年之后,仅凭筑基,自无法应对。”
“我欲成就神通,届时门中,还要依仗你出力。”
许法言瞳孔稍凝,声音低低。
“就不可着核心门人迁走,大不了不在赤云待着——”
他此言未尽,便听得天边响起一阵雷声,一道雷光自天而降,正好落在院外,将一片青翠的松木劈的焦黑。
许玄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拍了拍对方肩头,沉声道:
“就是我们能走,代价如何,山中百姓,门中弟子,都不管了?你以为先前就没人想过此事?”
“你霄闻师兄快回来了,他是一定走不了的,你细细想着。”
言毕,他已化作一道雷光散去,院落中仅余许法言一人,他猛地起身,心中发寒,突破筑基的些许喜意已经散去,仅余一阵后怕。
气海之中,那只黄羊悠悠抬首,长嘶一声,他心中便有诸般念想升起,某种近乎本能的东西在为他决断,做出最为合理的选择。
“师门?”
“同道?”
“百姓?”
“性命?”
这些事情在他心中搅成一团,他随手招来那面浑黄幡子,说到底,对于师父行为,他无法理解。
自腰间取出一面银色令牌,其上刻着【吞灵】二字,他凝神看去,像是不认识其上的字迹。
(本章完)
第305章 北斗雷位
第305章 北斗雷位
天殛,煅正。
器室之中,炉火正盛,自黑铁案上传来碰碰地敲击之声,王承言抹了抹脸上汗珠,握紧手中一柄红玉小锤,仔细煅打一方器胚。
在他手下,这方器胚很快变成一截深紫锋刃,内里的雷元被激发,有阵阵雷音生出。
“【荒启泽石】为主料,以【寒星铁】融合.”
他喃喃自语,此时法力凝聚成一赤色火刀,丙火几乎凝固,化为实体,光明内敛,缓缓在这方器胚上雕琢起来。
一旁的温光默默看着,以火化刀的这技巧,他是昨天才告诉承言,不想对方今日便能使出,实在是快的骇人。
‘就是当年府中,几位修行炼法的嫡系,也差不多是这资质了.’
王承言丝毫未觉,他只是默默雕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那截锋刃之上,刻出一道稍显粗糙的北斗道纹。
催动法力,锋刃上的器阵有感,其上紫雷迅速变化,注入那方北斗道纹之中,雷霆凝聚,自瑶光行至玉衡,瞬息斩出,威势经过三次迭加,杀力恐怖。
可王承言此时面上却显出几分疑惑来,只低低道:
“不对。”
他另取出一截炼制的锋刃,色为金明,主材是自重华得来的【天灵铁】,筑基神雷灵物,其上也刻有北斗道纹,却是仅自天权到天枢,有雷霆经过。
“温光,将【盛烈】剑锋给我,让我再看看。”
王承言此时显出某种痴迷之态,几若忘我,温光并不多说什么,自炉中将那截剑锋取来,交予其手中。
作为一名炼物大师,温光自然看的出王承言在做什么,分明是在尝试雕刻器阵,正和雷霆有关联。
对方这几次尝试用的灵物,都是温光批下来的,纵然王承言未说自己在做何,可温光本能地察觉到其手下北斗道纹的厉害之处。
暗金剑锋入手,王承言小心握住,并不接触那团朱火,他静气凝神,识海中篆文稍稍颤动,再度睁眼,又能看见斩入丹鸟心窍的那柄灵剑。
北斗道纹明亮,雷霆自瑶光行至天枢,震雷轰鸣,神雷璀璨,毫无阻滞。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神震之间,并无什么联系,相反,在北斗诸星上还多有不合’
这些日子他翻阅不少典籍,大致也明白几分北斗的雷位之变。
斗柄为震雷之居,为瑶光、开阳、玉衡,合称天罡星丛,而斗魁为神雷之所,为天权至天枢,合称天枢星丛。
紫金观送来的【盛烈】灵剑,应当就是铭刻的这北斗道纹,王承言眼下修为不够,只能描摹其形,可功用应当无错,是借北斗星位,迭合杀力,定锁死机。
故而这器阵若是能贯通七星,杀力七转,方才能抵至最高,正如他记忆中那位道人,正是以震雷为起,行至天权,辅助神雷,助长杀机。
可眼下他实验过多次,根本行不通,两道雷霆一旦落于北斗,便互斥的厉害。
温光此时也凑了过来,细细问起王承言所得,二人皆都皱眉,只觉有些棘手,想不到这【盛烈】想要重铸这般难,怪不得紫金观求到门中来。
器室之外,忽有声音传来,语气恭敬。
“温光大师,可否一见?”
王承言看去,见着来人,眉间沉郁,举止有些畏畏缩缩,一身银灰道袍,大袖上星纹繁复,气息显露,已是筑基。
对方手中捧着一青金剑匣,内里还隐有血光冲激,震颤不断。
‘这是.空剑的司巡曜?’
他心中疑惑,一旁的温光却已经跃起,化作一道火线,落于其面前。
“韦言让你送剑来了?可是剑中血煞又按耐不住?”
“是,【饮血】越发凶厉,先前自行飞出,要择人而噬,今月还需温光大师炼化血煞。”
司巡曜恭敬上前,毫无筑基的架势,双手将剑匣奉上,温光手中灵火一卷,将其收入,这道剑匣立刻安宁下来。
“十天后来取。”
司巡曜正欲告退,如今空剑一系,都是借居在大赤的化青野,纵然许掌门对自家门派颇为关照,可居人篱下,总有些难言处。
他忽地瞥见黑铁案上的两件器胚,几乎是本能地就辨识出上面的道纹,稍稍看的出神。
“北斗雷位?”
此言一出,倒是王承言心中稍动,举起手中两道器胚,其上北斗星明。
“前辈可有见解?”
“不敢称前辈,这位想来是贵观的承言炼师,我早有耳闻,称我道友即可。”
司巡曜自然不敢依仗修为居大,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大赤真正的核心,几乎预定是下一代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也是必能筑基的。
“前辈无需多礼,这北斗雷位,你可有什么说法?”
王承言眼神稍动,这时候才想起来空剑门,这一门主修宙辰之道,门中正有观星的传承,说不定有些特殊看法。
“那我便献丑了。”
司巡曜看了眼温光,见对方点头,这才接过那两道刻着北斗道纹的锋刃,涉及观星,他的气势便变了,甚至背也挺直几分。
“北斗是雷霆之居,两位想来也听过。”他先掂起那截紫色锋刃,听着其上的雷音,“震主斗柄,神主斗魁,但却不是果位所在。”
“按照我门中记载,古代雷部荡平诸星之间的魔头,北斗七星,皆为社雷,这在星相上称为【始劫居斗】。”
“即至后来雷宫消亡,神震共分社道,从位便落到北斗之上,社雷退至辅弼,为天蓬、天芮二星,在星相上称为【七现二隐】,也有叫【神震代社】的。”
他此言一出,王承言心中一动,此时细细想起那灵剑的上的道纹,在七颗现星外,似乎正有空位,雷霆隐于其中。
“如此说来,倒是神震二雷占了社道之位,也难怪社雷不兴.”
王承言低低叹道,不由思及自家掌门,可司巡曜此时却有些忌讳,只低低道:
“北斗之秘,古代也多有星象大家去推测的,毕竟当初神震代社,可是雷道的大事。”
“只是不少观星的最后要么是失了踪迹,要么是疯了,其中有不祥,小友还是莫要去细究。”
一旁的温光此时却缄口不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灵火几乎停滞。
司巡曜此时告退,王承言将手中两截锋刃置于炉火中,任由赤焰煅烧,这时就超出他能力,一旁的温光犹豫几分,还是上前。
赤焰在这火灵手中一盛,两道粗胚毫无阻碍地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暗金剑胚。
“真的要刻?”
温光神色严肃,握紧那道剑胚,王承言很少见这火灵这般正经,不由得犹豫少时,可还是沉声道: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不试的道理,这一道北斗之阵,暗合【神震代社】,威能之高,远超过门中所有器阵,为何不试?”
“我门本就兴雷法,若是能参悟出这道.【斗杀注死雷阵】,日后想来用处不小,无论是修行,还是炼器,都有用处。”
王承言神色坚定,在这一道剑胚上刻阵,以他的能力暂时还办不到,只有温光可以。
“我记忆有缺,关于神雷,【玄雷天枢道】的事情,记不甚清,只是,我隐约有些记忆,当年.似乎见过这道器阵。”
温光声音低低,带着几分压抑。
王承言这时才想起对方身份来,真正的老古董,纵然记忆有缺,可也是原上独一份的存在,是经历过大蜀治世的,见过祖师。
“可这是紫金观的东西,不知有何联系?”
“神雷居斗,注死定杀,乃是五雷之中,杀性最重之道,自古便是如此,当初的【玄枢】真君是个例外,并未广开杀劫,就登上金位。”
“只是如今.也不知神雷又是个什么光景,和这器阵是否有联系.”
灵火化成的童子捧着剑胚,轻吐一气,热浪滚滚,不再多言,只是运转法力,以灵火作刀,在这道剑胚上细细雕琢起来。
一旁的王承言按照自己记忆,不时说出那道器阵的变化,最终在原本的七星外,又增上左辅右弼。
“如此一来,便完整了。”
王承言心中一动,眼前这道器阵,已经有几分【盛烈】灵剑上的模样,此时温光催动法力,激发雷元。
紫雷自瑶光而起,天蓬隐元,天芮洞明,这两道隐去的星位,此时隐有呼应,斗魁上的神雷一盛,雷光七转,迸射而出。
温光眼疾手快,催动灵火,将那浩浩金雷挡住,饶是以他如今的境界,也有几分惊奇。
在天蓬星位上,一点银色雷电腾起,让温光眼神一凝。
‘社雷,真的凭空催生出一点社雷来?只是天芮怎无动静?’
剑胚之上,左辅天蓬,同瑶光三星组成的天罡星丛正有呼应,雷霆流转,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相接之处,灿然若星,而又过于虚幻。
天青,殿中。
许玄闭目,正在参悟道纲,心中却忽有触动,丹霆剑鸣,仙基动摇。
他蓦然睁眼,此时看向天殛山方位,瞬息化作雷光,遁向那方位。
‘【洊合】正意,怎在天殛?’
(本章完)
第306章 斗杀注死
第306章 斗杀注死
“【斗杀注死雷阵】?怎么来的?”
许玄托起这道暗金剑胚,细细观之,催动法力,便见天蓬之位,同斗柄相会,雷霆交处,正生光明,隐有一点【洊合】的真意。
“回掌门大人,是承言自那截【盛烈】剑锋上参悟出来的。”
温光此时恭声应了,一旁的王承言低低点头,接着说道:
“也多亏温光,还有空剑门的司巡曜前辈点拨,这才能刻出这道器阵,名字.是我想的。”
许玄握紧剑胚,以社雷灌注,便见天蓬星纹一明,同斗柄天罡呼应,震扬社降,隐有触动。
‘【洊合】所应,是【天蓬】?’
他识海之中,【天蓬诛魔图】此时已经融于他仙基之中,化作内景的一部分,此时有些感应,自九霄之中,隐约有雷部诸将的身影显化。
“斗柄三星,分应震雷三从,遇社而生【洊合】,若是尊位在,当生一颗天洊星,至于斗魁,和社雷相会,生出的是巡劫星,应【诛劫】之尊。”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许玄却想起昔年炼化那枚【奔辰天星丹】,正是接引天蓬星光,以长社雷。
“紫金观上承【玄雷斗杀仙道】,修行仙基【都雷罚】,正是【诛劫】尊位所生,有这传承,也是自然,只是,恐怕辛元昌自己也未曾传下.”
此时思及那卷道纲中记载,他似乎把握住什么,可一时又难言,只将这【斗杀注死雷阵】记在心上。
“【盛烈】重铸,可有眉目了?”
他心念一转,低低问来。
“回禀掌门,如今最核心的雷阵已经查明,只需将离火逼出,便可重铸此剑,配合这截剑锋,当是筑基顶级。”
温光此时已有把握,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要什么灵物先记下,到时紫金观会一并送来,至于这雷阵,着人书信一封,旁敲侧击,先问问情况。”
温光自然明白掌门的意思,当下点头。
“承言,你这次倒是为门中立功了。”
许玄微微一笑,有这雷阵,对他参悟颇有进益,且若是紫金观正缺这传承,又能拉近不少关系,好处不少。
王承言眼神稍明,此时只低低道:
“承言不敢居功。”
“你如今炼气四重,也为门中炼物这些年,也当有些嘉奖。”
许玄心中感叹,承言在炼物一道的天赋极高,又授了篆文,且修行的仙基也不差,更有温光这等炼器大师引着,道途可谓一片坦然。
相比之下,其余的内门弟子,大都是自己琢磨。
新收下的两名真传,齐争义在守青营,由梁雍带着,和柳行芳关系颇近,至于张仪婉,一直待在瑞雪峰,由高峡领着,都无王承言这般境遇。
“待你炼气六重,荒启峰,便归你管,可自行处置。”
许玄沉思少时,作出决断,王承言一愣,看向温光,却见这火灵眨眼不停,示意他快些应下。
“谢过掌门。”
再度抬首,却已经不见许玄的身影,仅余一点雷光逸散。
——
东密,峰顶。
一身乌黑法衣随风翻飞,周边草木枯黄,生机尽失,许法言缓缓睁眼,此时翻手祭出一面三角流纹幡子,张开,散着乌黄二光,缓缓旋转。
各色蛊虫不知何时自土中钻出,纷纷被这面幡子收入其中,化作这面三角宝幡上的一道毒物之形。
“三道筑基蛊虫,十二道炼气蛊虫,都已纳入。”
他轻呼一气,此时手中又多出一道道幽色符箓来,冲天而起,化作兵马,统共九骑,皆都堪比炼气六重,阴气炽盛,此时皆入幡中。
“九骑符兵,各守一方。”
许法言黄眸熠熠,这面【仁心幡】倒是颇为适合他,主要是他所学驳杂,而这面宝幡正能承载各道,悉数统一。
只是当下,他忽地停止动作,翻手祭出【岳峙】。
这件法器经过候火堂的再度祭炼,已经是筑基中品的等级,此时催动,一股元磁之光暴动,暗煞涌起,击穿后方山壁。
幽风一卷,空空儿身形显化,捂着心口,举止夸张,低低道:
“好生吓人,我要不躲,这下岂不是叫你打个对穿?”
许法言一语未发,回首,继续祭炼【仁心幡】,这次是要炼煞入内,成一尊煞灵,以配合【大日摩光煞体】和【煞渊】甲衣。
若是论起自己难相处的人,除了柳行芳,就是眼前的空空儿,此人对他知根知底,更兼修为高深,十分难缠。
空空儿神色稍缓,微微一笑,刚才对方看见他的第一眼,先锁定的是气海,而后是心窍,最后才是明堂。
“若是你有一天侥幸成了神通,会不会杀我?”
“你猜?”
许法言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周边枯黄的草木随风摇摆,阴森至极。
“【藏坟胎】,我倒是听闻过,可想知道其来历?”
空空儿此时坐至他一旁,丝毫不在意对方嫌弃的眼神,只低低道:
“当年大奉正盛,毗邻身毒之地,有一小国,唤作【南舍】,奉修佛法,其王上已是萨埵境界。”
“他兴建宫阁,自土下掘出一怪,雌雄未辨,形若胎肉,三息而化人,貌极妍丽,不着一缕,称是天女降凡,以嘉奖王德。”
“南舍王也是昏了头,纳其为妃,日夜双修,丝毫未察觉出异样来,你猜后来如何?”
许法言一语不发,只是黄瞳幽幽,看了过来,越发妖异。
“南舍王终于突破瓶颈,更进一步,便存了投奔大奉的心思,前去拜见仙官,历时一年,未曾归国,都是由这位天妃代权。”
空空儿嬉笑一声,继续说道:
“待他领了大奉的法旨,兴冲冲归国,一国百万之众,都已经落到那天妃肚中,彻底空空,这位大王只能灰溜溜逃去海外。”
“这天妃后来被西康原打杀,那边的喇嘛派人来中原求教,才知是什么东西,自其肚中落下两卷道书,一者记着【藏坟胎】,一者记着【余青赤】。”
许法言恍若未闻,他只起身,此时极目看向原上方位,体内仙基有动,那只异羊长嘶,恍惚间见到一对浊黄的虫瞳,正在盯来,让他不由发寒。
“你倒是知道的多。”
许法言声音冷冷,他已经自师父那处大致得知空空儿的来历,是所谓的古人摹刻,存有几分前世记忆。
“那你是怎么死的,可还记得?”
他缓缓开口,再度看去,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仅余一阵幽风。
(本章完)
第307章 上路
第307章 上路
西海,金枢。
水波幽幽,月华泄地,映照的海面好似一片白玉,就在这宁静的海面上,升起一点真红宝焰,好似牡丹开在芍药丛中。
风浪散去,海面上站定一女子,赤足,红裙,面容平平,唯独那对眸子光彩照人,此时怔怔看着倾泻而下的月华。
云端,一团黑火中甩出一根银线,若垂钓一般掷入那片月华,似乎勾中什么事物,银线绷直,剧烈地颤抖起来。
“煊炼,快搭把手,又钓来一只。”
自黑火中传来一阵粗犷的声音,下方的煊炼真人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天心那轮玉盘,清冷的月光自上落下,最终沉到金枢来。
上方逐渐有神通色彩闪烁,一足有一人高的黄皮葫芦显出,浩瀚地吸力自其中传来,引得海水激荡,终于将那根银线上的事物自月光中拖拽出来。
赫然是一尾白鳞宝鲤,通体由月华凝成,自黑火中显出一壮硕汉子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宝盒,将这白鳞宝鲤收入。
“太阴有变,这些日子灵物倒是收了不少。”
霹丹笑意正盛,此时自云端落下,黑火轰响,瞬息便至那红裙女子身旁。
“怎么?还想着你真煊府的事情,左右二使都在,出不了岔子。”
煊炼眉头稍皱,反而看向霹丹,眼神不明,“我如今已无右使,东方观极将其调走,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霹丹神色古怪,看向矮了他一头的煊炼,斟酌一番言辞。
“当初龙宫已传过旨,养至筑基,届时另有用处,不必太过用心。”
“触景生情罢了,当初也是这么和我师父分别的。”
煊炼向前迈了一步,真红宝焰随之颤动,她声音清幽,可却盖住呼啸的风浪,“我在东海待得也够久了,迎合龙属,做了不少违心的事。这次结束,我便去趟龙宫,就此告别,废弃真煊府,往岸上去。”
此言一出,一旁正灌着灵火的霹丹愣住一瞬,眼神复杂,可转而又只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来。
“东方观极倒是不会阻拦你,只是,登岸.你去何地?大离,还是北辽?”
“和你有关系?”
煊炼声音平淡,堵住了一旁霹丹的嘴,黑火一时萎缩。
“离辽将起战事,前些日子太虚动荡,雷光血气喷涌,诸位大人都有出手,正是乱世,岂能有东海安全。”
“聂清岭,你就不多考虑几分?”
霹丹此时直呼对方真名,声音带着几分忧虑,可煊炼仍是看都不愿看他一眼,漠然道:
“说到底,我是人属,在龙种的地盘,住不惯。”
“你混元殿世代都在东瀚龙属手下任职,已经习惯了。我执掌这真煊府起,日夜都在思虑此事,如今已有决断。”
“也好。”霹丹声音沉默一时,并无什么情绪,“只是,待到寻到东华传承的踪迹,看看形势,再走也不迟。”
“「少阳」一脉的传承,我可不敢掺和,倒是你,燕谷烟,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
煊炼声音冷冷,此时转首看来,那对眸子中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你忘了上一代混元殿的主人是如何死的?遭龙属驱赶,封锁那位天妖,被一道法术打的神魂破碎。”
“天陀小圣不过同东华沾了些边,仅读过道藏,还未真正得来传承,就已横压一代,若是【东华天】真有踪迹,紫府齐至,神通无眼,你可想过自己下场?”
“东方观极是我至交,他应不会如此”
霹丹愣了愣神,还是低低说道。
“够了。”
煊炼轻呼一气,压制住周身神通的异象,真红宝焰腾跃,将四方海水蒸发。
“我侥幸成就紫府,却也记得当初师父的下场,东海这些仙道,说的好听些,是龙属附庸,若是直言,不过东瀚龙种的下仆。”
“东方观极同你相交,也只是施舍罢了。”
霹丹还欲多说什么,可煊炼却只是摇了摇头,看向天上明月,低低道:
“他调动这几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文章?”
霹丹犹疑少时,还是沉声说道:
“一对金童玉女,本就是当年东华的仙官,如今转世,要催其开悟,不论生死,以探求秘辛。”
“天陀的肉身如今还未有踪迹,依照龙宫推算,这具肉身褪去阴滓,已有少阳道果之神妙,若能寻来,用处不小。”
煊炼似乎对这事不甚感兴趣,却是想起了那位玉女,“东方琼莲,好歹也是龙种嫡血,看来在诸位大人眼中也不算什么,可怜一对人,怕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府右使,准备如何安排?”
霹丹眉头紧皱,可还是继续说道:
“他是丙火入命,又得了张羽的气数,东方观极拿他还有用处。宋氏派出位丹鸟,前往龙宫商议过,还要送归山门,另有用处。”
“两边勾结到一处,真是以天下人为棋子,肆意摆弄,就是血嗣也未曾放过。”
煊炼眼眸稍垂,身旁真火一盛,滚滚热力散发,她同霹丹一般,都是紫府初期,如今两道神通,当初突破的时间也相近。
霹丹顿了顿,却未多言,混元殿、真煊府历来有交,立足东海,传承久远,只是煊炼性情清高,自然不喜东瀚、离宋这般作为。
“如今还是莫谈这些,看住太阴之位才是头等要事,莫要让月宫中的人再度临凡。”
他稍稍提醒煊炼,以免对方忘记二人来此的真正目的,说到底,如今还在龙属手下做事,万不可耽搁了。
煊炼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问道:
“十二恒娥,位列第九,是那位【清娥】?”
“是她,当初在边疆,借助越绝剑脉,少阴道界临凡,掠走一门剑术,当初她就和那天陀有交,得了不少好处,谁知道又有什么谋划?”
霹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喜,黑火升腾,于半空中炸开,发出一声声闷响。
“慎言,毕竟是位剑仙,又在金枢,月宫又不像日府,传承未绝,法统俱在。”
月光依依,并无动静。
——
水晶宫,偏殿一室。
水镜明澈,散着莹莹明光,一身雅青罗裙的女子默默对镜照着,勉力露出笑来,清幽的面容上便生出一抹娇色。
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面青木宝盒,内里不沾水痕,以寒玉盛着一朵十二瓣白,并未有半点灵气散出,仅是凡物。
东方琼莲视若珍宝地将这朵白取出,而那以【甲春上枝】、【寒明玉种】为材的宝盒被她随手弃置一旁。
将这朵再寻常不过的【白霞】夹在云鬓之上,她便定住,怔怔看着镜中人额上的木纹龙角,以及腕上的白鳞,好似不认识一般。
她伸手一抹,鳞角尽消,只觉这才是她本来模样。
“娘子,娘子!”
明珠镶嵌的珊瑚门轰然开启,张羽阔步而行,直直入内,面上多出些焦急之色。
“龙宫传旨,要让我等迁往极东边,说是【禄荣】一脉的大人不满,见不得人属居于宫中,这”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见琼莲已然转身,一幅早已明了的神情,轻抚青丝,只淡淡道:
“知道了。”
张羽此时看向对方,忽地愣神,他这才发现,琼莲今日扮相,正是当初相遇时的模样,甚至耳畔的那朵【白霞】,都是潮州特产。
白玉桌案上正放着一架古琴,以桐木造就,他先前才斫过,此时琴弦上泛着冷光。
“弹一曲吧,就是当初我在寺中听的。”
琼莲此时柔柔一笑,张羽心中焦急,哪里有心思奏琴,可看向自家娘子,还是叹了一气,走向琴台。
他弹的颇急,不少音律都乱了,最后也不知道在弹哪一首曲子,尽余一片杂音。
“不必弹了。”
东方琼莲起身,尺木龙角重现额上,白鳞熠熠生辉,她的碧色眼瞳中多了些不明的情绪,将张羽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
“极东之地,不属龙宫,不归蓬莱,我等要迁到哪一处?”
张羽此时看向那对碧瞳,森然龙气扑面而来,他第一次觉得对方这般陌生,即使是当初困在水牢,琼莲掩面而来,他都能认出。
可如今对方穿着当初相识的衣着,他却有些看不真切了。
“大人说,往东,与日轨青道同行,看.能不能寻到扶桑旧地。”
“好,一切从简,不用带什么仆从,驾车去就是。”
生出莹莹白鳞的纤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东方琼莲的声音好似一潭死水,不起波澜,让张羽的心也跌落至谷底。
张羽此时面色稍沉,眉眼间显出几分决断的神色。
“我们去就是,只是,可否求你去问问诸位大人,我那霄闻兄弟,何时可归家?”
“他是个重恩的,放不下师门,这些年在东海,心中有郁气,我都知道。”
东方琼莲只是缓缓贴近他的耳畔,以一种几乎梦呓般的语调,轻轻耳语。
“他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张羽闻言起身,推开珊瑚门,又转身看了眼琼莲,低低道:
“我去准备车驾。”
琼莲坐在香床边上,柔纱挡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神色。
(本章完)
第308章 体面
第308章 体面
澹海,边域。
“怎么,幼微左使也要为我送行?”
黑袍男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腰间那柄赤色法剑散着火光,身后一架宝车,碧青海马拉着,上方端坐着一白雀妖将,正在驾车。
“你要去护卫琼莲龙女,前往极东,此去不知要多久,我便来看看。”
真红宝火盘旋而起,自其中缓缓踏出一对莹白的赤足来,宝红长裙随风而动,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眼瞳莹莹。
筑基后期的修为稳稳压过刘霄闻,可对方很快收敛,真红宝火随之熄灭,赤足踏在云气上。
“真人前往极西金枢,你要去极东扶桑,我就在澹泞二海待着,还真是无趣。”
聂幼微声音平淡,刘霄闻默然不语,金枢为月落,扶桑为日出,分在东西二海,也就是说,他将和煊炼真人隔着天下最远的距离。
不知为何,一想到此处,他便觉有些好笑,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来。
聂幼微此时看向远处,几只巡海夜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二海外边,面容狰狞,肌肤青黑,正鬼鬼祟祟地看来。
“《真一焚无道经》你修的如何?我当初炼其中法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已尽得其中三昧。”
刘霄闻不知为何,此时反倒心情畅快不少,一点点平静下来。
“真人到底看重你什么?我现在也不明白.”
聂幼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神态爽朗,红裙飘飘。
“不管去了何处,极东,还是岸上,好歹是我真煊右使,莫丢了份。”
刘霄闻只是点头,轻吐一气,低低道:
“代我谢过真人,她的恩情,霄闻永世难忘,无以为报。”
“自然能报,好好活着,总有还清的一天不是?”
聂幼微的眼眸莹亮,带着几分惋惜,转身,驾起一阵真火,朗笑道:
“不送。”
刘霄闻看着她冲向海外的一众夜叉,真红宝焰划过天际,托起明亮的火线,那些龙种手下的妖物被惊的四散而逃。
他最后看了一眼澹海,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如今正是告别之时。
诸多水族此时竟然自海中跃起,鱼虾龟鳖皆有,声音纷乱,不时呼道:
“恭送右使,恭送右使!”
刘霄闻郑重地应了,挥了挥手,同他管束多年的这一帮水族道别,缓步走向这金赤宝驾,却不登车,而是看向那白雀。
“白翎,你走吧。”
“啊?”
正在驾车的白翎面上显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态来,根根白羽张开竖起,最终低垂雀首,低低道:
“大人,我可是做错什么了?”
“此去凶险,你就不必跟着了,我若是未归,你就投奔到左使门下,要是不愿意在东海待了,去岸上也行。”
“我洞府中的东西,不少已经带不走了,你可以看着拿些。”
“大人.”
白翎此时默然,心中惶恐和惊忧混杂,让这妖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霄闻登车,金赤之火一盛,恍若一轮金日,丙火浩荡,白翎怔怔看着,他总觉今日的右使大人,气势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恭送大人。”
白翎跪拜在海面上,雀首垂的颇低,只闻车轮驾起之音,再度抬首,天边仅余一道火线,荡开云气,不知所踪。
另外一处,碧海宁静。
一架珊瑚宝车立于云端,颗颗明珠点缀其间,后方海面是一艘青色宝船,上有诸多蚌女、虾兵之流,搬运灵物、资粮。
“不是说好,独我二人前去?”
宝车之中,东方琼莲稍稍皱眉,此时她已经换上一身青色宫裙,上有龙纹波涛,华贵至极,只是耳畔还别着那朵白霞。
“大人有言,说是极东艰辛,特备灵资、仆从,以来随行。”
张羽眉眼间也有些疑惑之色,一旁的琼莲倒是一声不吭,缓缓闭上眼来。
后方宝船安定,可以动身,张羽正欲下令,却自掀开的帘幕外见着一线赤光,奔天而来,熟悉的金赤之火熊熊燃起。
刘霄闻驾车而来,金赤之火腾跃,太阳神光藏伏丙火之中,【大日煌火】这些年又有神异生出,威势惊人。
“怎让你也来了?”
张羽自窗外探出首来,低低问道。
“大人说了,让我来随行,帮着护卫。”
此言一出,张羽眉间多出几分喜色,可转瞬又被担忧盖过。
“你是真煊右使,来护什么?前往极东,一路上颇为麻烦,不知要耗上多久,你不是说筑基之后要归乡吗?”
刘霄闻只是驾车,行至对方珊瑚宝车后方,沉声道:
“走吧。”
张羽见状,便也不多劝了,此去算是遭了龙宫贬谪,极东更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有娘子相随,挚友相伴,他心中倒也安定下来。
“娘子,你说那里可有陆地,能种上这白霞吗?”
“没有陆地,造出一片就是。”
——
太虚。
赤电化作天桥,横贯此地,白袍少年立身其上,他身旁另站了位披青云宝甲的青年,颇为魁梧,面容冷漠,龙角生光,腕生青鳞。
“怎么,光虚,现在想起来看她了?”
东方观极声音淡漠,却隐隐掺着几分讥讽之意。
“她是【瀚明】、【东灵】两道龙血合出,无父无母,也是可怜,【禄荣】一系更是见不得这等孽血,早早让她上路。”
东方光虚,这位【东灵】一脉新晋的紫府面容上多出几分哀色,一旁的东方观极看着这位族弟,只觉恶心,冷冷道:
“当初将光余龙子舍弃,他是你的兄长,你可为其流过一滴泪?”
他和东方光虚同属【东灵】一系,而对方的父亲正是这一脉中除去龙君,辈分最高者,【明雷】龙王。
“他是我父用「血炁」、「化水」灵物生出,沾了魔性,天生有缺,是个十足的蠢物,如今虽身死,却也换来东海的安宁,更是寻出那对金童玉女,也算死得其所。”
东方光虚缓缓闭上眼来,嘴角多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调戏那白宣的化身,这就不谈,在内海围住青华宗的嫡系,要行不轨之事,当初金乌的女子过来,他都出言不逊。”
“甚至自己长辈都未放过,我家姑姑都被他冒犯过,闹下这般多事,他之身死,我【东灵】一脉也算安宁。”
东方观极闻言,也是有几分头疼,这位光余龙子算是和他一辈,只是太过荒唐,龙性虽淫,却也无其这般,最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还不是当初那化水灵物有问题,是北辽那位【真魔】所属,沾了魔罗欲界之光,是你父非要动用,才酿成这等祸事。”
东方光虚甲衣上青云转动,碧光辉映,他只漠然道:
“这些旧事,不必再谈,【元姆】和我东瀚不合,哪里肯给出灵物?也就北辽能寻来。”
“只要开掘东华,「少阳」、「元木」的灵物,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子嗣血脉的问题,不过小事。”
东方观极看着下方行进的几人,只要借助东华昔年仙官的记忆,说不得就能寻到天陀肉身,届时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毕竟是险些证出少阳金位的人物,其法躯已有牵连道果之神妙,若是得来.’
东方观极心中悸动,这具肉身的重要性,不亚于一件法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为珍贵。
眼下两位龙种虽然不合,可却不敢耽搁正事,皆以神通控制海域,主要都是东方光虚出手,这位龙王修行「癸水」,还是意神通,却比「灵雷」这等极动之道神妙。
二龙看着下方一众人,正向着东方行进,缓步落入既定的位置,皆都稍稍安心。
“西泱的龙种,显世了,在宋氏手中,修的不是「真火」,而是「灵雷」。”
东方光虚忽地开口,意有所指,让一旁的东方观极不由皱眉,低低道:
“不管他修的是何,宋氏手中握着这条血脉,届时入主西海,也是名正言顺,让我等不得安心,必须防备着。”
如今西海很大一部分都在东瀚手中控制,毕竟无金丹坐镇,以龙宫的手段,扶植几位妖王、真人,再简单不过。
就是那月落之地,金枢之穴,还不是在东瀚掌握中,可若是宋氏插手,情况就难说了。
“南海的那幽度龙子如何,听闻在闭关突破,成就神通?”
此时东方观极问起南海之事,双方一时都有些沉默,毕竟那位幽度龙子,是真的扎根在天池附近,有收归旧地的志向。
“是快成了,天池中的出产,历来大部分都献入东瀚,你说,他要真成了,届时如何处置?”
“当年一个阳湖,就杀穿南海,来我水晶宫论道,无人能挡,就是麒麟嫡血也败了,如今又出一个幽度,真是”
谈及阳湖,这二位龙王脸色都不甚好看,当初这位来拜访水晶宫,说是论道,筑基境界的龙子大都走过一遭,他们也不例外。
至于下场,颇为凄惨,时至今日,再想起对方那一身壬水道法,心中都忌惮无比。
而如今,这穆幽度的架势是要在洞天外突破,那就可以不违背祖训,以神通之身行走世间,而对方的威势,又堪比当年的阳湖。
一个成就神通的阳湖龙子?就在南海?
只是想想,东方观极都觉心惊,一旁的东方光虚则冷冷道:
“还不是【瀚明】一系的浩轩大人阻拦,他和那位老鸦王是故交,隐隐有为那南溟龙子站台的迹象,不然”
“行事还是要体面些。”
东方观极轻声回道,可一旁的东方观虚脸上却显出不忿来。
“体面?逼着我东瀚的血脉去送死,就体面了?”
两人的声音在太虚中散去,只余一片寂静。
下方碧海无波,珊瑚宝车中,琼莲缓缓抬首,睁开眼来,显得晦暗。
(本章完)
第309章 煮海
第309章 煮海
碧海浩荡。
灵船宝车分水前行,东天升起灿烂烟霞,浮在厚重的金白之光上,张羽透过帘幕,看着外界景象,张口欲言。
只是这一切在转瞬间散去,青天碧海渺然无踪,上方是一片晦暗无光的太虚,海水剧烈地翻腾起来。
“娘子!娘子!”
张羽心慌至极,他看向身旁琼莲,却见其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抬首,蛟蛇之瞳的异样已经不显,仅余一对浅浅的墨色瞳孔。
各种顶级灵物造就的珊瑚宝车此时开始寸寸崩解,海水倒灌入内,张羽刚想催动仙基,突破而出,却觉体内空空,法力全无。
一切好似又回到他凡人时的时光,海水上涨,他的法躯却轻如鸿毛,被这汹涌的海水冲出,毫无抵抗之力。
琼莲却渐渐被淹没,露出痛苦之色,她龙相尽失,此时只若一平凡女子,将要淹死,一点点沉入幽暗的水中。
张羽惊惧交加,伸手抓去,一个浪头打来,将这架脆弱不堪的宝车彻底击碎,琼莲眼神哀婉,沉入水中,呛得厉害,最终缓缓合上双眼。
一只颇为有力的手将张羽自波涛中拽了起来,拖着他向前游去,张羽惊慌至极,只连连呼道:
“还有琼莲,她落水了!”
刘霄闻恍若未闻,只是划水,拖着张羽向一处模糊的岸边行去,身后随行的宝船不知为何,升起腾腾火焰来,照的海面一片通红。
二人耗尽力气,才踏上岸边,是一座极小的岛屿,几步便可走个来回,好似海底一座尖峰,破开水面,点缀其上。
岛上并无草木,皆为白沙,在正中支着一口银锅,张羽见状,宛如着魔一般,向着那口银锅走去。
刘霄闻只是见着此物,便心中发寒,正是东方观极拖着的那口银锅变小,他颤声道:
“止步!”
张羽恍若未觉,琼莲的死好似已经被他遗忘,他只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口银锅,刘霄闻只得默默跟着。
锅中是幽碧的海水,张羽怔怔看去,在这锅海水中显化出种种景象,自他出生,父母离世,念书求学,一直到夜宿寺中,偶遇琼莲,再到踏上仙途,直到如今。
往日他看不清楚,但现在他看清楚了,自他出生起,在那间破烂的棚屋内,一只布满白鳞的手便悄然在他身上牵引一根红线,同琼莲遥遥相连。
现在这根充斥着烦恼的红线就落在这银锅最底下,他看见海水中显出琼莲的脸来,苍白,哀婉,指了指那根红线,嘴唇微动。
“把它毁了。”
张羽勉力认出了对方所说,文弱的脸上多出一股骇然,猛地扭过脸去,不敢去看,只抓扯一旁刘霄闻的衣角,好似重病之人,牙关打着寒颤。
“假的。”
“假的?”
“假的!”
刘霄闻默默看着对方,他和张羽相处也有不少年岁,可从未见过对方这般失态,当初在天水,即便被沈家筑基捉去,对方也依然心存斗志。
张羽脸色苍白,伸手想将那根红线自锅中捞出,可他的手太过轻盈,那海水又太过沉重,内里盛着他和琼莲一生的苦乐爱憎,怎么也够不到。
他好似疯魔一般撞向这面银锅,可却好似撞上一面金山,撼动不了分毫,只撞得自己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张羽.够了。”
刘霄闻拽住他,那张沉稳端正的脸上多出几分哀意,只低低道:
“什么都别做了,你还有活路,算我求你了.”
张羽不言,抹了抹脸上的血,他环视四周,最终看向刘霄闻,若在哀求一般,低低道:
“火,给我火,让我把海水煮尽,看看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是神通驱使,还是我真心所想。”
他此时心中的惊惧已经被另外一种怀疑和恐怖占据,那是对自己人生过往的全部否定,只要继续向下深究,【张羽】或许就不复存在。
刘霄闻看着对方,好似第一次看清这位书生的脸,他想起当年在见青铺子中,他刚刚卖出灵剑,张羽就要自刎的滑稽景象,如同就在昨天。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一句话来,海上恶风又起,刘霄闻似乎听见自幽暗的海水下,那些刚刚死去的水族哀嚎之声,上方茫茫太虚中,赤光隐现,墨云滚滚。
“好。”
刘霄闻沉默少时,最终还是应了,仙基、法力此时都是一片空空,可他身上却另有火,那是永不熄灭,与日同辉的火焰。
金赤之火自他指尖生出,落在那面银锅之下,点燃了下方压着的枯枝败叶,锅中海水顿时沸腾起来。
张羽凑近,看向那海水中升起的一面面虚影,每当一层事象消散,他就会重新回想一遍,可记忆中的琼莲却渐渐不再那般可亲可爱,好似失了颜色的画中之人。
他自觉可以为对方赴死的爱意此时一点点散去,剩下的是刻骨铭心的诘问,在真假之中混淆,只怔怔看着锅中事象。
岛屿旁的海水沸腾起来,散起漫天白气,刘霄闻看向周围,只见海天相接处升起滔天赤焰,如要将这片海域煮尽,露出干涸的海床。
张羽丝毫未曾注意到周边景象,只是看着锅中沸腾的旧时景象,直到在那古寺之中,他轻轻抚琴,琼莲闻声而来,都是那根红线在作怪。
锅中水渐被煮干,留下一根软湿的红线,张羽直接伸手去取,不顾皮肉被银锅烫伤,那根红线入手便开始挣扎扭动,好似一条不安的蛇。
他顿了顿,面上显出决然之色,将这根红线掷于锅下的金池之火中,顿时光焰一盛,他心中却空空,再无一物。
“张羽?”
刘霄闻呼喊几声,可张羽却只若失了魂一般,一语不发。
岛屿旁的海水已被赤焰煮尽,露出枯竭的海床,在其上安眠着一纤美的白龙,鳞角莹光,碧瞳中尽是寒意,此时长吼一声,冲天而起。
墨绿法光冲激,癸水灵韵四散,硕大的龙首自云端垂下,狰狞、威严的龙相稳稳压制住下方二人。
“凡人,你误我!”
琼莲的声音再度响起,张羽只觉的无比陌生,是了,这才对,她是龙宫血脉,金丹仙种,怎会看上一凡人,这又不是什么话本小说?
癸水法光冲击而下,就要将张羽的身形覆盖,彻底消蚀,在这一刻,他的仙基又有感应,法力流转经过四肢百骸,可他未曾有动,反而闭上双目。
丙火冲起,道道天火汇聚一处,化为纯金,太阳之光照射,同那团墨绿的癸水吐息相撞。
【炳元焚】!
刘霄闻拔剑出鞘,带着张羽迅速后退,他怒极,只呵斥道:
“莫犯浑了,你真想死?”
“或许我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张羽似乎失去全身的精气神,任由刘霄闻拖拽着,御风而起,抵挡起那条白龙的法术,在那庞大的龙躯之间躲闪。
“那你就先看着我死吧,至少,我不会眼见着你死在这里。”
刘霄闻声音沉稳,此时拔剑而起,指向琼莲,低低道:
“你真要杀他,好歹是夫妻一场.”
“够了。”
白龙冷冷看向对方,只恨恨道:
“是我中了神通,不然怎会喜爱上一凡人,他身上可有半点值得我在意的?我乃东瀚龙种,灵雷之属,【清海琼华莲龙】,我体内流的血传自太古,是四海之主的象征。”
“他若是未曾遇到我,还是个凡人,连蚁虫都不如,我怎会喜爱上他?”
“如今想起他污我法躯,辱我龙仪的日子,当杀,当杀,当杀,不杀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解我这些年来被蒙骗的怒。”
浩瀚龙威传来,带给刘霄闻极深的压力,琼莲身为龙属,境界突破缓慢,如今也不过筑基初期,可依仗血脉,却稳稳压过自己。
他握紧手中的【火虎牙】,灼热、暴烈的火气使他僵硬的四肢能继续动弹,当即施展全力。
内景之中,赤焰汇聚成人形,样貌同他肖像,手执一面金铜阳隧宝鉴,为凹面,上刻一斑斓火虎,同黑羽鸷鸟首尾相连。
上方云气散去,一轮金阳出于火云之中,太阳神光照射而下,凝聚于燧,化作一点金明之光。
【天求焰】的两道玄象,【上仪天阳】和【照日燧】,此时得了大日煌火加持,玄象威势更盛,丙火五道仙基,【天求焰】独占天火之性,是明焰之道,阳精所化。
琼莲只是发出一阵悠长的龙吟,她因血脉有变,修行的是癸水,同【明雷】龙王的两名亲子一般,都不善灵雷,不从瀚水,只得求癸求壬。
可即便如此,五道水德真龙都有主掌过,以龙血加持,威能更盛。
刘霄闻只是挥剑,《从明一气剑诀》融汇于心,虽然未曾生出剑气,未有什么剑仙的风姿,可却是纯熟无比,若说师父是随意泼墨作画的丹青圣手,那他便是只知临摹的画匠。
可这已经足够了,这些年来,他未曾有一天懈怠,这卷剑诀中的各式剑招在他手中顺服无比,【长气行云】、【大泽云险】和【一气灌江】随意施展,挡住了那浩浩龙威。
紫火忽地腾起,伴着尊贵之意,一片火域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下来,绍光前业,平定祸乱,光明无限,威仁无涯。
【载兴炎】!
张羽的身形腾空而起,法躯一点点破损,泄露出道道明光,好似一颗赤星,悬在这火海之上。
“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去问,只是.今日,我不愿让别人因我而死,东方琼莲,你我有个了断即可。”
他此言说完,身形一晃,紫红光焰迸射,如星坠地,轰然砸向那白龙的身躯。
“张羽!”
刘霄闻疾呼出声,可眼前紫火汹涌,伴着漫天龙血,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本章完)
第310章 东华妙严
第310章 东华妙严
“三田归一,神通初成,炼就真金,种出黄芽至宝,七转九返,才是超脱。”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男子之声,清澈,带着几分文气。
“你倒是好志向,少阳天宫传承至今,几位大人都失了踪迹,全、正、纯,三阳之祖,皆都无踪,要不是【回道人】还在世间显迹,这地方早被破了。”
又是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娇气,又有忧虑。
“今岁观瞻大罗,少阳道果垂迹,【大妙严彼岸灵华】已经化形,成就人身,我等还是先将其接引上来才是。”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坚定,又显得缥缈无踪。
“莫说这些,好生烦心,你看,此如何?”
“看不出物性,不属五木,是哪一道的灵物,倒是古怪。”
“呆子,这是凡,我借着天风得来的,唤作【白霞】。”
“莫开这些玩笑了,接下来.”
“张羽?张羽——”
刘霄闻睁开眼来,此时已经落在一片松软的泥沙之中,天光温暖,照在他身上,【火虎牙】落在一旁,散着火气。
这里是一片海岛,颇为广阔,上面是连片的十二瓣白,开的正盛,好似霞光,随风摇曳。
他茫然地抬首,看向四周,脑海中却一阵生疼,隐隐还记着先前之事,可此时识海篆文一动,刚刚记忆顿时模糊起来。
刘霄闻已有过经验,当下并无显出异样,露出茫然之色,捡起法剑,只疑惑自语道:
“船队何在,张羽、琼莲又去哪里了?”
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却见天边一辆暗金宝车驾来,一白雀拖着宝车,高声疾呼,声音中满是喜意:
“大人,大人,可算寻到您了。”
“白翎?”
刘霄闻这此事真的疑惑了,怔怔看向这白雀妖物,不知对方为何出现在此地,这车驾正是他当初驱使的。
“大人?大人?可还记得先前之事,自您护卫琼莲大人出海,已经过去三月时光了。”
白翎此言一出,刘霄闻顿时生出一阵恶寒来,似乎猜测到什么,上前几步,颤声道:
“发生何事了?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琼莲龙女及张羽,如今在何处?”
“大人您忘了?”
白翎自宝车上下来,化作人形,只是还保留着雀首,低低道:
“扶桑津有【光阳化性天风】卷起,正撞上您的船队,不知为何,最终升起一片赤焰,煮干一海,水族死伤无数。”
“琼莲大人的尸骨被发现了,和张驸马的在一处,抱的正紧,龙宫大怒,又往东进,捉杀一众仙魔妖释,还是蓬莱的真人出面制止。”
刘霄闻怔怔听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心中对东瀚的厌恶几乎达到顶点,只转身看向这片海岛,低低道:
“【白霞】”
他如若梦醒,此时喃喃道:
“白翎。”
“大人,属下在。”
“绕过龙海,可能前往离国?”
“是有几条路,就是绕的远些,大人您不回真煊府了?”
白翎心中疑惑,可刘霄闻眼眸低垂,只低低道:
“真人,可曾回来?”
“还未归。”
“那便不必再回府了,我.已经卸职,不再担任右使之位,白翎,你不必跟着我了。”
刘霄闻话语未尽,白翎就急了,当下连连回道: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当初我不过一炼气小妖,是大人提拔的我,还为我寻来功法、丹药,这恩情我怎么还的完。”
“您看,您如今有伤在身,龙宫还在举办丧事,要是撞上,那您当陪葬的怎么办?还是让属下引路。”
刘霄闻点头,听着白翎的话,他心中渐渐好受了些,不知为何,他此时强烈地思念起门中长辈、同门,还有亲人。
“回家了。”
他喃喃自语,进入这宝车之中,白翎化作原形,驾起这辆车驾,沿着海边而行,尽量避开龙属的领海。
“大人,您家乡在哪里?”
“赤云,一座山下。”
“您这么厉害,想来是出自高门大派?说来,您以前那位师父,我还未听您谈起过。”
“你入了大离,自会知晓,如雷贯耳。”
刘霄闻此时勉力打起几分精神,最后看了眼身后那片海道,白开的正盛,乘着海风,送来香气。
“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
他此时心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种感受遍布身心,让他的五脏六腑抽搐起来。
荒唐。
——
太虚中。
金白之光照彻此地,白袍少年先行一步,踏着赤电,身后的人影披青云宝甲,踏着淅淅沥沥的风雨。
“到底是死了,最后一刻,明悟前身,魂归东华。”
东方观极看着这重重【东极正阳玄光】,延伸至上,贯彻太虚,似乎隐隐勾连上某处,天地之间似乎有无数目光看来,仅是【注视】这个举动,便使得太虚崩碎、重铸。
龙吟声响起,赤雷环天而去,凝聚为二字【明雷】,若连绵山脉般的龙躯显化,若海渊般的巨口中衔着一枚赤芒六角大星,雷光涌动。
东方观极和东方光虚在这龙躯面前,只若蚁虫仰望山岳,渺小至极。
“见过东灵之主,【明雷】大人。”
这两位齐齐行礼,只是东方光虚在最后多加上了句“拜见父王”。
天地间传来阵阵龙吟,赤电奔走,将这一片太虚切割、分化,使其所对应的现世化为最纯粹的虚无,如同将一副丹青中的草取出,种在尘世中。
“【北辰珠】护不住多久,【浩轩】不愿意出力,光虚,你先去一探,看能不能寻到天陀肉身,若是有异,立即归来。”
“观极,你随我镇守此地,随时准备催动宫中阵法,应对东华手段。”
“是,大人。”
二人齐齐回道,东方观极心中稍稍感叹,纵然光虚是明雷龙王的亲子,可这位东灵之主仍然派其去涉险,倒是气魄极大。
东方光虚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眼身旁的东方观极,稍稍点头。
“小心,天陀手段诡秘,怕是还留有手段。”
“无妨,他再厉害,也是紫府,我等将【北辰珠】这件沾染龙雷道性的灵宝都请出,想来无事。”
“还是.”
东方观极此言未完,便见东方光虚摇身一变,化作原形,乃是一青白鳞甲混同的天龙,沿着重重金白之光奔天而去。
此地仅余东方观极,以及那位【明雷】龙王,这白袍少年一语不发,对这位大人的诸多行为,他并不认可,可眼下也不好多言什么。
“光虚,他的血脉也有变,将来,成就不会多高。”
明雷龙王的声音响起,若山岳般的白龙之首垂下,口中正衔着那枚【北辰珠】。
“大人.”
“如今血嗣自然诞生越来越难,光余是我用【欲光化液】造就出的,沾了魔性,是我对不住他。”
“光虚好些,用的【青天纯元】,却修不成灵瀚,只得去走癸水。下一任东灵之主,应该就是你来担任。”
明雷龙王声音低低,可落在东方观极耳中,却不若天雷炸响。
“大人,何不去【大墟海界】求见龙君?也能得来几分指点,血嗣之事.”
“两位祖宗有自己的谋算,如今不好出面解决血脉之事,少阳主生发,为四象之始,当年道果移位,厌恶我等龙种,便落得今日下场。”
“究其根本,还是在东华。”
此言一出,东方观极便不再言语,【大墟海界】乃是法界,更在洞天之上,是真龙旧宫所化,也只有【明雷】、【浩轩】两位龙王可随意出入。
其余龙属,大多是濒临寿尽,或是修行无望,才入内安居,借着龙气养元,却不可轻易走动了,正如他的父母。
“只看,光虚,能不能寻来那具肉身了.”
东方观极抬首望去,只见那条青白混鳞的天龙已然消散在重重金白法光之中,再无踪迹,只是其魂玉显示一片正常。
上方,【东极正阳玄光】之中。
东方光虚龙身腾跃,神通【重云隐】显化,云雨相随,龙躯极轻,顺着抬升而上,很快便行至这金白法光的尽头。
日光、月华、辰辉此时共同照耀,凝结一点,化作混洞,幽幽转着。
“【太素化景】!”
他心中大骇,这景象他自然知道,正是天陀小圣成名绝学,少阳一道的秘术,堪称仙法。
只是一切都指向这处,他神色一沉,龙血激荡,取出一道赤色电符,缓缓感应着【北辰珠】,赤电交织,灵雷空显,硬生生拓开混洞,露出其中景象。
他心神一沉,依仗【北辰珠】这件沾染灵雷之性的灵宝护持,此时进入其中。
一片殷红的血色海,缓缓飘摇,其中似乎正盘坐着一人,背对着他,血红华服,身形妖异而英武,像是仙道高真,又像大魔古妖。
天上是重重雷云,积涌不断,银白雷光冲激,劫池高悬,仙铡静竖,诸多天兵天将此时自九霄中显化,一头墨麒麟立足云端,冷眼看来。
“雷宫!”
他还未缓过神来,漫天清气落下,将他狠狠镇压在地,神通、龙血,还有那灵雷之宝,俱都失去作用,他显出原形,迅速缩小,好似一尾青白交杂的泥鳅。
血色海之中,那人影缓缓站起,金瞳煌煌,走了过来,两指一夹,就将东方光虚掂起,十分疑惑地打量起来。
“家里进贼了,动手!”
东方光虚只当这位天陀小圣还活着,甚至勾结上雷宫,险些骇死,可马上迎面来的便是一道素白法光,日月星三景转动,化作混洞之象。
【太素化景道光】。
这道少阳仙术就这般直直撞上了他毫无防备的肉身,雷云之下,海之内,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嚎。
(本章完)
第311章 困龙
第311章 困龙
气海之中。
许玄神念化作墨麟,立足云端,同身后【天蓬诛魔图】显化的雷公电母,天兵力士一道,不发一言,神威浩荡。
其实他心中已经惊至极点,气海中突然窜出条龙种来,也算是天下奇闻,所幸清气还是一如往常的神异,当即镇压。
‘这到底是什么?应当是玄炁一种,和天宫道境之中的又有不同’
许玄心中疑惑,可此时却顾不得深究,眼睁睁看着天陀盘起那青白混杂的小龙,两指提溜起来,一道三景玄光轰出,便闻震天的惨呼。
幽幽混洞穿过,这条小龙半截身子化作血气,被天陀若长鲸吸水一般,直接吞下。
“紫府?”
天陀嘟囔一句,许玄却是背后发寒。
紫府!
还是龙种,看这气息,是东瀚的无疑了,竟然钻到自己气海来。
他御风而下,落在天陀身旁,仍然不发一言,专心装起麒麟来,喷吐银雷,此时驯服地安卧在天陀身旁,目光冷冷。
东方光虚此时抬首,看向眼前这位天陀小圣,以及那墨麒麟,此时险些昏死过去,他的下半截龙躯已经彻底湮灭,被三景变化的素白玄光取代。
半截龙身不止是血肉被化去,甚至所包含的概念也在大罗上消解,东方光虚自然知道这玄光的厉害,直接在道格下手。
如今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变成天底下独一份,只有半截身子的【龙】,若想恢复,那就需要无中生有的手段。
“见过小圣,在下东方光虚,东瀚龙属,灵雷之后,【霖塘碧云虚龙】是也,不知怎么冒犯到小圣了?”
他声音极为恭敬,若是叫别人看到东瀚的龙王这般姿态,怕是要永生难忘,要知道这帮龙种就是见了仙宗的真人,也丝毫不卖一点面子。
“呵呵,东瀚,这地方,真是让人怀念。”
天陀微微一笑,金瞳煌煌,血翻飞,他刚刚可是直接吞下这东方光虚半数血气,久旱逢甘霖,若不是还要问问对方事情,险些直接吃了。
他的眼神带着些贪婪和垂涎,看的东方光虚心中发寒,几次尝试催动信物,都无反应,甚至连龙君的手段也无用。
“竟敢擅闯这”天陀顿了顿,“这雷宫重地,你倒是好胆。”
“雷宫?”
东方光虚愣了愣,此时看向四方,一切景象都如真的一般,雷狱、劫池、仙铡,以及那立身云端的雷公电母,天兵仙将,杀意四起,似乎随时要来诛杀他这条孽龙。
至于剩下的情景,都被蒙蒙清气笼罩,不得窥探。
许玄在一旁憋的很难受,此时哼哧几声,身上墨鳞莹雷,倒是吸引了东方光虚注意。
‘墨麒麟?这是活的,是雷宫遗留下的血脉,还是昆仑所出?’
这位龙种心思电转,可怎么也回想不起天陀和麒麟的关系。
这位天妖本体乃是一株稀世罕见的灵根,当初也就和广泽龙王有些交情,和其化身行走过天下,还入过【溟云天】。
至于东瀚.一想起此处,东方光虚心中便发寒,他东瀚当初可是为这位小圣的死出了大力,手下二殿三府的真人,死了大半。
“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天陀用力攥了攥,这龙种哀嚎一声,忙道:
“东海有少阳道象显化,【东极正阳玄光】照彻太虚,水族不安,我为护佑一方海域,便顺着前去查看情况,不巧撞上您——”
“哦?”
天陀又法力,这小龙身上血气炸开,他再度一吸,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转而神色一冷。
“你觉得我很好欺瞒?”
“不敢,不敢,小龙所言,都是实情,大人明鉴。”
东方光虚心中连一点恨意都不敢生起,作为东海的龙属,当年那场大战时他早有听闻,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妖。
龙属中如今可没这封号的,北海的夔龙公有此封号,却非是北川龙种正属,只是关系颇近罢了。
天陀此时皱眉,一语不发,只以心声同许玄交流。
“怎么办?此龙怕是寻着少阳之象,牵扯到什么神妙,来到此地。”
“和我这古碑所化天宫有无关系?难道这碑是少阳所出,不知到底是何等传承?”
许玄此时心中最为疑惑的,还是气海中古碑化作的白玉天宫,其中正是所谓的【太清道境】,是玄炁道场,不知和少阳有无联系。
“不知,玄炁少有显现,甚至都无传承留下,【奉玄】,【伏易】,也就这两位名声大些,可此碑又不像这两位所出,一无鲲鹏,二无龙蛇。”
“至于这碑,应当和少阳关系不大,夏亡以后,【全阳】祖师开道,号东华,以少乾二阳,成就仙人,而后前往天外,由【正阳】接续「少阳」之果。”
“【正阳】自中古便离去,几位真君后来也不见,少阳天宫闭锁。”
“大奉建国,【东华天】此时才重新开启,道主却变,号【纯阳】,这位是周亡后的人物,斩绝禄龙,提点金乌,自日府亡灭后得道,重振东华。”
“祂此番现世,重持果位,拨正太阳本意,留下一剑道化身便离去,再也不见,那化身便是【回道人】,数百年前还有显化。”
“道脉之清晰,传承之深厚,自中古以来,便是天下仙道之极,紫府一境,就是全阳所开,金丹一法,自纯阳显迹。”
天陀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许玄更是听得心惊,按照这老妖所言,当今的修行之法,和这一派关系莫大。
“我当初是读过少阳一脉的道藏,只要证金,便是【东华天】之主,接续其这道脉,嘿,道号我都想好了,就叫.”
“你?”
许玄麒麟之身抬起,吐了口雷霆,颇为不屑,他实在是想不出,眼前这贪吃血气,没个正形的妖物能和这等仙人并列。
“别开玩笑,你要是能成东华道主,我就是司劫府主,不对.雷宫仙君。”
此言一出,天陀有些急了,只是屈指一弹,将这小龙镇压在清气之中,可怜东方光虚,此时已经让折磨的半死。
“不谈这些了,当初我被暗算,可肉身却保留在【东华天】中,如今这帮龙属打我肉身的主意”
天陀稍稍皱眉,许玄倒是有些好奇,麟首稍抬,“不是紫府就可随意重凝法躯?最多些灵物、血气,你那肉身又什么稀奇的?”
“你懂什么,我本体可是.反正你不懂,我的肉身,就是拿件法宝来换,都有不少金丹仙宗抢着来。”
“如今不知龙属又什么手段,或许是因为我。”说着,天陀看了一眼被清气遮掩的天宫,“或许是因为你这古碑。”
“若是再闯入此地,紫府还好说,玄炁镇压之下,无人可躲,但要是引起金丹的关注,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许玄闻言,亦是有些后怕,若是没有天陀,自己催动清气再慢了些,这小龙回过神来,就不是这么好处置的了。
“你吞下半截龙身,现在实力恢复多少?”
轻叹一气,许玄还是问及最为核心的问题,天陀修养这些年,在神识、法术上面已经能施展几分紫府的神妙,如今不知又恢复多少。
“勉强可视作一名道行堪比紫府后期的香火神灵、愿力金刚?”
“我没有神通驱使,如今施展手段,全靠自己对道统的理解,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若是真要斗法,紫府初期我都难挡。”
天陀这话倒不是假的,紫府一境,全在神通之上,他如今失去肉身,神通无处可居,自然不是多强横,镇压这东方光虚,倚靠的也是清气。
说着,天陀似乎想起什么,金白法光席卷起东方光虚,细细摸索起来,很快就抖落出两件灵器来。
这老妖眼前一亮,许玄也是立刻凑近,一麟一妖争着观摩起来。
一青云龙纹灵甲,紫府中品的等阶,以「癸水」一道的【青商云金】为主材,融汇「霄雷」、「己土」、「清炁」之宝,暗合两道神通,为【重云隐】和【泫露倾】,神妙极多。
“浪费,这灵甲让位紫府后期养段时间,就能化作上品灵器,龙属真是.”
天陀此时点评,显然这灵甲是作为东方光虚性命交修的本命物,灵材用的十分豪横,堪比上品灵器,只要这龙种突破后期,就可让这灵甲随之晋升。
另外则是一面霄雷天罗伞,紫府下品,内含二十四节气变化,以天人交感为本,所用灵物就是天陀也看不出来,似乎是古人所造,非是出于龙宫。
“怎么连个灵宝都无,东瀚龙属这般寒酸了?”
“知足吧,这东西又不敢用,除非紫府之后,借助玄炁化去,变为灵物,这才敢偷偷取用。”
许玄此时心中已经回过神来,这种来历不好解释的东西,他已有不少,就说那【栖焚真羽】、【混一无咎玄雷】,都不是好出手的。
所幸有天宫中的玄青之气在,这道玄炁他也摸索出些功用,只要将法器投入其中,便可化作本态灵物,神妙非凡,却也是他见过最为霸道的道统。
若是对敌之时,一道玄炁打去,对方什么灵器都要化作一堆灵物,这还打什么?若是落在仙基、神通之上.
‘难怪是祖炁,若是真有修行这道统的,简直不敢想’
此时已将东方光虚身上灵物、法器搜的差不多了,天陀沉吟少时,只道:
“暂时还不能杀他,龙种的真灵,都在【大墟海界】有烙印,若是惊动龙君,让其有所感应”
“如今借助仙碑遮掩,东瀚知晓其未死,只会以为东方光虚困在少阳一脉的遗留手段中。”
许玄也是有些发愁,气海中多了位紫府龙王,不管如何,都有些心惊胆颤,只得先以重重清气镇压,卷入那白玉天宫之下,这时才安心不少。
“等你紫府,我就吃了这孽龙,然后转世。”
天陀声音冷冷,杀机自生,那对金瞳注视着天宫下的一尾小龙,散着煌煌金白之光。
(本章完)
第312章 重逢
第312章 重逢
数月过去,天殛。
赤焰漫过云端,火鹤舒展身形,长喙若剑,红羽燎风,此时卷起一团赤火落下,坠在煅正器室之前,烧的草木焦黄。
这动静不小,至少煅正室里待着的温光,王承言皆都走出,见着眼下情景,皆都急道:
“焰羽?”
眼前正是自地火午元树中孕育出的火精,毕方下属三使之一,【燎灾鹤】,赐名刘焰羽,许玄让其在煅正帮忙。
温光急急上前,是他安排这火鹤在天上巡集火气,这些年都未出过什么事,今日怎就倒下了。
这火鹤身上腾起一团赤火,若在焚烧肉身,根根红羽脱落,血肉重化,很快自其中走出一人,是一女童,颇有灵气,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同温光一般高低。
“让大师担忧了,焰羽化形,故而守不住法力。”
刘焰羽脆生生地开口,按照这等精怪的年纪,她只等同人族六七岁,此时修为已至炼气八重,进境却极快。
温光一语不发,先是打量一番对面。
同样作为火精,他的出身便要高贵许多,乃是丙火之灵,以真火正意点化,持炼兼焚,几乎是天下第一等的精怪,就是那位法言真传也难比。
眼下他自然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古怪,精怪之流,筑基才能化形,炼气若无外力,如丹药、灵物,化形堪比登天。
“可感觉到什么异样?”
温光开口,此时目光稍沉,他平日虽然表现滑稽,但作为一名炼器师,心思却细腻着。
“主人.可能要回来了。”
刘焰羽怯生生地开口,一旁的温光和王承言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谁?
是谁来着,门中有这号人?
愣了半响,王承言才一拍脑袋,看向一旁温光,凑近些,低低道:
“是掌门的大弟子,霄闻真传,我听父亲谈起过,说是少时出去游历,为门中办事,如今还未归。”
“焰羽的主人,正是这位。”
温光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确实是听掌门提起过,只是这些年都未曾见过,早就忘了。
“速速传信给掌门,这消息不得耽误了。”
王承言此时有了决断,御风而起,一旁温光仍困在峰上,连声呼道:
“掌门在闭关,先去问问两位长辈,看看怎么处理,要是自原上南边归来,撞上朱家,情况可就不妙了。”
王承言身形稍稍一滞,不敢耽搁,如今大景原上,仅余柳家,借着大赤护持,暂时保住地界,剩下的都让朱家占去。
寻常散修误入,若是冲撞了那一众阴兵,可就只有个死字,更别论刘霄闻是大赤昔年嫡系,原上多有认识的,若是被留在朱家地界.
他心中稍稍发寒,不敢想象这后果,当即御风而起,前往荡霞,先去问问大父如何是好,是否要请掌门出关。
荒启峰上,刘焰羽此时神色稍稍激动,她同刘霄闻性命相连,幼时更是由其带大,且刘霄闻对其不似下仆,更像是带一晚辈。
如今主人真要归来,她心中自然喜悦,一旁的温光瞥了眼这火鹤,见其化形后的身高还是矮了自己一头,心中才稍稍一松。
“同我说说,你主人当年是个什么情况?”
“我记得”
——
东密。
蛮人众多,近千之众,大都是风穷河当年带来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在荒野、诸峰中居住生活,不少已经改风易俗,衣食住行都往离人靠拢。
巫荒的蛮人血脉颇为不错,出了不少身怀灵根的,都拜入观中,外门、内门皆有,只是终究还是有些陋习,和不少本地的弟子有冲突。
峰上,一身墨黑长袍的青年缓缓站定,身形瘦削,眉骨高突,黄瞳扫过,轻呼一气。
仙基已然成就,蕴土法力在其周身流转,那面【仁心幡】立在一旁,其中有煞光,符纹显化,伴着各色毒虫之形,已经是他一身法术的精华所在。
【藏坟胎】主掌灵韵,对画符、感幽之事颇有加持,配合他这对【观幽法瞳】,如今已然是符箓一道的大家。
东密一带,悉数归他掌管,这些年巫荒安宁,守青营都调往茁林,同柳家驰援,甚至【五行山】都停在那处。
至于枢蠢,这位【忌飨巫神】的位置,远远低于许玄的【天雷神使】,当初玄雷部赐下职位后,巫荒便多有示好的意思,送来不少灵物,如今就是弥补关系都来不及,哪里敢再度进犯。
甚至东密以外,枢蠢让手下巫人主动退去,让出十来里的山野,并入大赤门中,说是进献天雷,以结善缘。
许法言如今思之,门中之鼎盛,几乎是紫府之下独一份的,就是缺了真人。
他此时望向漓水,心中忧虑越盛,师父所言,还在他心中盘旋,所谓妖物动乱,如今想来,自然是漏洞百出,可冲阳祖师,陈家嫡系,确确实实是死在其中,这就有些让人心寒。
以他之见,择取几位真传,同长辈离了此地,才是最好。
至于剩下这一众外门、内门弟子,还有整片青巍的凡人.与他何干?
门中这些年成就,还不是靠师父,靠几位长辈、护法,还有他们这些真传弟子上去拼杀,剩下一些胎息境界的外门弟子,怕是连战场都未上过。
至于凡人,他现在想来,心中更是无半点犹豫,门中规矩要求善待凡俗,奉修德法,修士还常有为凡人行云布雨,化病去灾,未曾亏待过。
这些年下来,漓水两岸,已经聚集起十万多的百姓,堪称一方重镇,可这些凡人对门中又有多少助力?
他心中有笔帐,已经算过,当下自然不会有半点怜悯,可他毕竟是大赤的弟子。
纵然不认同师父所想,又能如何?
许法言立身山巅,此时看着下方往来不止的蛮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他当年在东密主事,杀的蛮头滚滚,堆积成山,如今还要管这一众的事情,实在是烦心。
‘若是霄闻师兄在,怕是会乐意行此事,也定然支持师父决策。’
他此时不知为何,忽地想起这位师兄,自他十岁开智,上山修行,一直是刘霄闻带着,起居生活,多是对方教的。
此时想起在霜回峰上经历,恍如昨日,至于柳行芳,自小便和他犯冲,两人之间多有不合,也是刘霄闻调解。
直到这位师兄离去,他和柳行芳之间几乎快断了来往,也就是公事公办,少有见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顾及师父,不会再起争执。
还有高峡师姐只是一想起这位,他就心中生出一股无名郁气来。
他看向东密外界,当初他在此主事,杀入蛮地,施展手段,不论男女,皆都在【玄羊夷元定光】中化作污血,积尸成山。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他有些忘了,只记得赫然回首,守青营中已是一片寂静,同门都颤颤看着。
一青裙女子正领人来送灵药,撞上这情景,眼神不由得低下去,带着些惶恐和惧怕,让他想起带着自己在大漠中奔逃的那个女人,他的亲母。
这种看待异类的眼神如今还会让他在修行中猛地想起,出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未有角生出,这才放心。
漓水奔涌,鱼虾忽地跃起,自灵远野外设置的渡口关卡处,正有一叶孤舟,逆流而上,惊动了镇守的弟子。
舟中气息稍稍泄露,筑基的威势散发,让许法言眉头稍皱,梁护法前往重华郡护卫商队,师父闭关,如今门中也就他和温长老,以及最不靠谱的空空儿。
眼下他只传令,让身后等着消息的几名内门弟子先前往洛青山中。
如今几名筑基,已经不是什么大事,门中大阵仍在,金雷、赤火经天不灭,昭示着大赤观中深厚的底蕴。
在赤云,以及临近的重华,本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散修绝不敢生事。
即便如此,以他谨慎的性子还是未曾妄动,随时准备催动阵法,若是对方是来拜访,理应露面才对,可眼下.
篆文忽地震动起来,识海动荡,羊相变化,他看着那艘乌蓬小舟,总觉的其中气息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几名镇守的弟子正要前去一看,却见那舟中先是露出一截赤火环绕的剑锋,接着缓步走出一人,身形矫健,容貌端正,眉眼间又带着几分野气。
玄黑道袍上赤火道纹散着明光,这人立身小舟之上,前去的几名弟子都是一愣,分明未曾见过,可对方衣着和掌门及真传是一样的。
刘霄闻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而是显出深深的疲惫来,他抬首,看见山巅上那两点浑黄之光,嘴角才露出些笑意。
“法言!”
烟沙卷起,迅速奔来,许法言自其中走出,黄瞳莹明,郑重行礼,只道:
“法言,恭迎师兄,重返山门。”
东密山中,一片哗然,少部分资历老些的门人已经急急奔来,欢声震天,剩下大多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有些不知所措。
“回家了。”
刘霄闻低低念着,看向长明山方位,似乎能望见昔日的那小小村落。
(本章完)
第313章 道理
第313章 道理
洛青,霜回。
山风呼啸,几人行于山路间,刘霄闻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站着二人,正是张高峡和王栖云,这二人得了消息,立即来迎,一道接着这位师弟重归山门。
一只白雀停在他肩头,正是白翎,刘霄闻吩咐几句,这白雀便御风直上,先去峰顶等候。
“门中这些年变化不小。”
刘霄闻扫视过青巍,以及天殛,乃至漓水北岸的化青,斟酌一番言辞,语气感慨。
“这些年门中兴盛,这几郡又无紫府坐镇,除了北边的武始小宗,我门已堪称赤云、重华,及巫荒中第一门派。”
王栖云已是中年样貌,炼气七重修为,气度沉稳,此时看着这位师弟,纵有千般话想说,可最终落在嘴上,也只有一句。
“回来就好。”
他觉得眼前的师弟似乎变了许多,甚至在看第一眼时险些未曾认出,那股深深的疲惫之意让人心中不由担心。
“霜回峰这些年一直空着,并未有人居。”
张高峡上前几步,她如今还困在五重,得了消息,自长明归来,此时看着刘霄闻,只觉对方已然是换了一番模样,眉宇间多有郁气。
“我祖父如今”
刘霄闻回首,看向两位师兄师姐,最终还是问出这句话来,其实他心中已然明白,这些年过去,最终只有一个结果。
“老人家,,,寿尽了,葬在白岗的祖坟中,并未有什么病痛。”
王栖云犹疑几分,还是讲出实情,他知道此事瞒不过这位师弟,只是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我知道了。”
刘霄闻声音平淡,他本以为自己会流下泪来,可一种更深的疲惫感压过了悲伤,让他心里空空,仅余回想。
三人漫步在山间小路,缓缓向着峰顶前去,刘霄闻默默听着门中这些年的事情,从黑风谷、巫荒,再到莲寺,直至如今的朱家。
“我归来时,见原上阴气弥散,元磁法光升腾,猜测有变故,于是特意沿着漓水归来。”
他听到师父同朱虞城斗法,眉间不由闪过几分担忧,最后也只叹道:
“门中,这些年也是不易。”
“樊供奉离去了,前往南海,如今门中筑基,有掌门师叔,梁护法,师尊,还有.法言,你今日归来,倒是缓和了几分门中局势。”
刘霄闻只是点头,他在南海真煊府修行多年,常居高位,气度沉稳,根基扎实,更是兼修真火,在筑基中算得上厉害。
三人很快便行至峰上院落,一切如故,刘霄闻的居处不远便是当年两位师弟的,此时也是空空。
“行芳在闭关?”
他想起这位师弟,法言先前自行退走,说是让他们三人单独聚上一聚,未曾多留,至于行芳,一直未见,想来是闭关中。
“他进境颇快,服了丹药,想来也快突破筑基,届时你们三个,都是筑基,倒是我门一幸事。”
王栖云面上带笑,往昔哪里敢想今日这光景,如今想起三位师弟,他的腰都不由挺直几分。
刘霄闻正欲再说些什么,令牌忽地有感,眉间生出几分罕见地喜意来,“师父出关了,在唤我,让我去天青。”
直到这时,王栖云才在对方身上看到几分当年师弟的影子,笑道:
“去吧,此地,由我和高峡先帮你打理。”
刘霄闻谢过,化作一团赤火,冲天而起,荡开云气,直奔天青。
“霄闻,变了不少,只是有些地方,还同年少时一般。”
张高峡眼神莹莹,此时嘴角有些笑意,刘霄闻回来,倒是让她想起往昔的日子,心情畅快不少。
王栖云看向这位师妹,他们二人算是门中除了几位长辈,资历最老的人了,对这些变化感触最深。
真红宝火一闪,自云端落下一只白雀,拖着一架暗金宝车,落在院前。
“见过二位长老,小妖白翎,东海出身,跟随大人回山,【南融】车驾中有大人攒下的家底,说是要置于灵库,还望几位清点。”
这白雀摇身一变,化作雀首人身的样貌,三根白羽冲天立起,墨瞳灰喙,显得颇为神异,此时神态恭敬,一身气息赫然是筑基。
王栖云和张高峡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他们本以为这白雀只是炼气妖物,不想竟是一筑基。
“看来霄闻,在东海,倒是比我们想的厉害.”
王栖云低低感叹,白翎闻言,语气得意,颇为骄傲地回道:
“大人乃是龙宫下属真煊府的右使,权及澹泞二海,其中水族都要受管制,就是到了龙宫,也是座上宾。”
刘霄闻先前并未谈及自己在东海的经历,王栖云和张高峡也默契地未曾多问,如今听白翎提及,才觉心惊,彼此对视,眼中都有讶异之色。
说着,这白雀掀开这暗金宝车的帘幕,露出其中堆迭的各色珊瑚珍珠、玛瑙海玉等等,皆为筑基品级,都是在大离难寻的东海灵物。
“霄闻,倒是个顾家的只是,这灵物还是记在他私产下,不必充入门中了。”
王栖云大手一挥,就此决定,这权力他还是有的,门中灵库本就是他在掌管。
“白翎道友,可同我们说说,霄闻在东海的经历?”
他犹疑少时,还是以道友称呼,一位筑基,纵然姿态再低,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长老使不得,称我.供奉即可,这是大人说好为我求的职位。”白翎爽朗一笑,“这就说来话长,真煊府可是.”
——
天青,青松下。
许玄缓缓踱步,他刚刚心有所感,出关便有感应,殿外早有门人等候,送来消息,说是刘霄闻归来。
他注视着这棵青松,当初最早,便是他督促着刘霄闻在树下习剑。
赤焰腾空,到了天青上缓缓散去,自云端落下一人来,青年样貌,眉间带着几分郁气,见着许玄,舒展开来,变作真切的喜悦。
“师父!”
“回来了。”
许玄轻呼一气,感知到这位弟子身上气息,已然是筑基初期,修为扎实,法力浑厚。
“先去祖师堂,上柱香。”
他看着这位弟子,神色感慨,当初顺势而为,将其送至东海,不知过去多少年岁,如今才归来。
如当初一样,二人行至祖师堂中,只见香火弥散,金气泄地,贵不可言。
刘霄闻接过香来,神情肃穆,恭敬地行礼叩拜,一旁的许玄趁此时看着他,细细数着,对方这些年都变了多少。
出了堂中,二人立身崖边,看着青巍诸山的景象,刘霄闻神色一点点放缓,这才说起自己在东海的经历。
提及张羽、琼莲,他的声音显出几分悲哀,“两人相处这些年,到底是神通使然,一旦撤去,往日有多爱,今夕便有多恨,真是”
“神通莫测,你焉知这恨便不是被人勾动的?”
许玄沉默少时,这事情听得他也心中发寒,当初张羽为了琼莲,几乎是连命都不要,可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气海之中,天陀已经听了许久,这时才开口,“原来是落在这处,张羽、琼莲非同一般,想来龙属是借其试探东华,才摸到我这里。”
“东华。”
许玄心思稍沉,可眼下只得暂时搁置此事,领着刘霄闻先行入居真殿中,开启阵法,勉强心安些。
殿中烛光幽明,许玄沉默少时,先取出一卷赤色道书来,郑重地交到刘霄闻手上。
刘霄闻仅是稍稍掠过,便瞳孔一张,面色沉凝。
《阳燧承火神卷》,以太阳光辉,成就丙火,求得天焰,修成神通【焰中仙】,位列五品,是【天求焰】所化。
“这是【天求焰】的紫府功法,其中道论繁复,法术完整,门中那《天火恒光经》缺失不少,对筑基境界少有讲述,你可先参悟此法。”
许玄交过这卷功法,若是没有别的谋算,刘霄闻恐怕才是门中接下来有望紫府之人。
他一切都已准备好,功法已经齐全,灵物也有,【栖焚真羽】上的紫府丙火这些年快养出,届时可以玄炁转化,安心动用。
‘可是.’
许玄眉眼稍沉,他先前也只是同诸位门人讲过妖乱,可背后的谋划,却未轻易告他人,也就亲近的几人有些了解,温思安、许法言和柳行芳都大概知晓局势。
“你今回来,我本想让你安安心心在门中修行,不必再掺和什么,可是”许玄看着眼前的弟子,声音一顿,“原上之事,也该同你讲清楚了。”
刘霄闻神色一正,他归来见着朱家动作,早有猜测,更兼在东海待了这些年,赤云的古怪哪里能瞒住他。
“弟子明白,还请师父详解。”
许玄声音恍惚,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悉数告知,往昔他不愿将身边人牵扯太深,便未曾多言,可如今对方真正要的,其实是这个弟子。
刘霄闻的神色一点点沉下,轻呼一气,颤声道:
“原来如此,祖师是因此而死若是为了门中,弟子.”
“不必如此。”
许玄声音低沉,眼中银雷一闪而逝,气势却不断拔高,刘霄闻此时感知,只觉眼前的师父修为已经到了难以揣测的境地,根本看不透。
“没有让弟子死在师父前面的道理。”
他的气海之中,【斗杀注死雷纹】已经被铭刻下来,列于天中,效法北斗,仙箓扶摇直上,落于于天蓬和斗柄相会处,化作一颗紫白交织的大星。
【天洊星】。
(本章完)
第314章 天人之法
第314章 天人之法
‘天人。’
天殛,洞府之中,雷光逸散,紫雷泄地,银雷在上,一道人影安然在青色蒲团上打坐,许玄此时闭起死关,只待突破紫府。
距离刘霄闻归山,已经过去数月,按照当初朱家说法,所谓的清算已经快近,只余一年多的时间。
玄雷部又有消息,宋世明遣了一金甲神将过来,隐晦地表露了几分态度,只要许玄肯自赤云离去,转入神道,接下来的妖乱一事,还有商议的余地。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好算计.’
他心中自然明白,赤云此地,真正涉及的还是宋氏、太真和扶尘,这三家合谋,欲求【昆巍天】,要的是大赤这道统,而玄雷部要的是他这个人。
望帝登位,大蜀已经是气数将尽,金丹或陨落,或是失去回应,最后被白泽携群妖围困,群臣逼杀帝家,其尸中生出玄鸟,落于赤云。
戊土已是大蜀私有,藏匿在洞天,如今想要寻出,便只能以手段重演旧事,不断借助【白泽图】敕令群妖,逐渐镇杀这一众遗老遗少。
许玄心中思虑过,若是想要护下门派,至少要突破紫府,身为社雷一道,又有剑意,在大离的价值不言而喻,北辽逼得越紧,他话语权就越多。
朱虞城欲一统原上,恐怕也是为了紫府,所谓统率阴兵,借助的也是某种气数,如今原上已然凝聚成某种大势,利元磁、兵行。
自从上次斗法过后,朱虞城便再未露面,想来也是在准备突破,可若是按照内丹之法,时间怎么也要六七年往上,绝对来不及,也不知这位到底有何谋划。
至于陈家,如今仍然没有消息,他派人去见过那位蒋迟供奉,说是西蔚请出灵器,镇压一方,无人能入。
“天人是飞升古法所成,要求以性命直接去感应大罗中的道果,性命飞升,以意求形,个中方法繁多,若是天赋异禀者,一步神通的也有。”
“内丹则是死规矩,分为三步,第一要融汇三田,肉身混一,需要灵物,第二便是演化内景,勾连大罗,以形求意,需要功法,最后则是性命跃出,见得真我,成就神通,则看道行。”
天陀此时已经将这些差别为他说清,许玄正是要走古法,以意求形,所成的神通可能与【司天劫】有些差别,多上几分他的理解。
“【天人】之道格,是比【真人】要高,可斗法上却难说,各个道统不同,也不是全都今不如古,像庚金这等传承有序,历代帝家都要扶持的,今法之神妙,远胜往昔,而霄雷也就在今岁繁盛,修行古法,却比今法道途更为畅通。”
许玄听得明白,当初听徐亦谈过,上霄宗似乎有古法传承,说不得还有几位天人坐镇。
“我为你准备的突破之道,乃是古代三景妙法,也称三奔,不求日月,只观天星,为古代晋升星君时的秘法,【斗姆支天圣仪】,此法不落文字,你且细心听着。”
天陀此时换了语气,其声玄奥古老,伴着其声音,许玄气海上方渐渐显出一片夜空来,雷云环绕其旁。
中天之上,以【斗杀注死雷阵】为基础,布下的北斗诸星散出万道光辉,许玄的性命逐渐和那颗【天洊星】勾连而上。
此星乃是天蓬见斗柄而生,被他一点点感应,【混一无咎玄雷】此时祭出,卷起剩下的【雷劫元液】,不断改善他的道体。
他不敢耽搁,细心按照天陀讲述,尝试运转【斗姆支天圣仪】,借助司劫道纲的论述,去寻找社雷所在。
天蓬星明,银雷落下,他气海九霄中的雷公电母,天兵仙将越发凝实,几若化作真形,同仙基融为一体。
心念好似落在无穷高处,他只默默感知,不断运转秘法,借助仙箓,去把握社雷所在,隐隐有觉,面上稍露出些喜色。
天陀此时惊异至极,许玄真正尝试突破,这进境倒是远超他所想,天洊星对其未有半分抗拒,几乎是门户大开,迎他入内。
这等待遇,就是某些五法臻极的大真人都未有,星象即是果位所化,除非金丹施展手段,紫府要想得星象亲近,难如登天。
要知道他当初求金,感应少阳诸星,也是依仗自身跟脚,可许玄如今还超过他不少,让其心中不免疑惑。
‘难道真是上洊转世,不对已经验明,绝无这可能。’
天陀此时暂时不管这异样,按照这个进度,许玄真有机会在一年内突破,要知道古法仅有一步,就是性命飞升,悟出道意,若是真正的金丹之姿,一日顿悟的都有。
《越绝生死书》正是代表,不少道统纵然不修剑道,可也对其中的突破之法颇为意动。
许玄静下心神,这等以性命直接去感应大罗,不经过仙基神通之变,难度极高,不过.他缓缓内视,那道仙箓化作的天洊星明亮至极。
‘有机会,这道仙箓才是关键,比任何功法都珍贵’
洞府之中,雷光越发炽烈,紫电泄地,化作泽水,银雷盘旋,劫光冲激,许玄居中,下方紫雷逐渐抬升,涌入雷云,化作银白之色。
劫罚之意越来越重,丹霆自发行出,剑鸣不止,许玄气海之中,墨麒麟长吼,雷部诸将齐齐颂声,一切异象都被遮掩在阵法之中。
——
太虚。
“按前辈所说,真可成?”
金衣男子稍显惊奇,容貌、气度皆显尊贵,只是言语举止,又带着几分纨绔气息,他前方是一着深紫长袍的真人,面容稍显苍老,正是大离震雷第一人,殷雷山主,【殷光】。
“怎么,你万金出身太真,还看不出他的路数?”
殷光抚须,他这些年就在收拾灵鸣,借当初洞天之事,让紫金观占下赤云,今日路过此地,正撞上万金这有名的纨绔真人。
他本不欲同其多言,可对方倒是热情的很,拉着他过来,说是有事请教,两人便在此待了三天,就看下面这天雷神使闭关。
万金倒是不觉得无聊,反倒是庆幸撞上这位老真人,他和灵憬不合,殷光和灵鸣有仇,而扶尘又暗中扶持敕雷,如此算来,他和殷光老真人相逢,当拉近些关系。
正巧赤云的【蜀望图】展开,演战登天之事将重现,他在此看着,每日无聊,就来看许玄动静,心态好似等着母鸡下蛋的农妇。
“此人不错,当初在行刑时,助过我家亦儿,社雷,剑意,倒是稀罕。”
殷光眼神稍明,心中暗道可惜,这般好苗子,要是早些发现,收到殷雷山该多好,自家嫡子、孙女,都不让人省心。
万金在一旁轻咳一声,只笑道:
“前辈,这位大赤观主和我颇有联系,在大离神道,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
殷光此时神色如常,心中却是腹诽。
‘你梅见真个纨绔性子,还有这谋划,定是你那师父的意思。’
“赤云不是又要开那【白泽图】,正逢乱世,他纵然有机会突破,可撞上这事,怕是难成,你”
殷光说着,瞥了眼万金,意思很是明显,就差直言,你太真就主管这事,若是有意,怎不行些方便?
“重演蜀亡之事,乃是诸位大人的意思,不可出什么岔子。”
万金神色稍沉,饶他是个没心没肺的,谈及金丹,也不敢怠慢。
“按照上面吩咐,数百年浇灌气数,如今到了最后一步,所需之人,越多越好,届时困围七日,效仿【漆山之战】。”
“只要望帝残余的道象显化,我等也就不必逼着这一众人,只是.若是未显。”
殷光抚须,面色如常,反正不关他的事,只是下方这人曾帮过徐亦,他有心帮衬几分。
“雪中送炭,可要好过锦上添,你万金想借剑意,对付扶尘,一位社雷剑仙,还是值得下注。”
说着,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最近听来的秘闻,缓缓道:
“辽地有消息,【天枢】剑仙似乎要任两国监察神道的职位,司正香火信力,刚刚斩了一尊祖灵。”
“他是少阴行走,道界压制两国的人,金丹不好出手,紫府之中,想寻来压胜他的,实在是难。”
“神雷主杀,社雷司罚,众愿所向,阴阳相济,天然就会催生出一位压胜【天枢】的人,你可明白?这是社神相争的道论。”
殷光道行颇高,殷雷山又堪称大离震雷之极,这一番见解着实让万金耳目一新,若有明悟。
‘原来如此,难怪扶尘迟迟不敢动他,宋氏态度有变,玄雷部顺水推舟,我都未多说几句便同意收下。’
‘社雷剑仙,司劫正统,确实在道格上勉强够得上【天枢】。’
此时他又想起自己师父所言,以对方的道行,哪里看不透这一点,难怪让自己亲善下方这位观主。
“你且看着,北辽【天枢】越是多干涉神道,他突破的进度便会越快,你可放心出手。”
殷光微微一笑,他所言非虚,社神震三道,乃是雷宫主脉,并处三省,以尊位相连,其中纠葛,远胜其他道统。
太虚之中,金风卷起,万金看向下方,只见洞府之中,劫光重重,遮蔽人形。
(本章完)
第315章 从劫
第315章 从劫
横虹峰,洞府。
门户开启,无声无息,先是紫电泄地,震音盘旋,只是转瞬散去,仅余下纯粹至极的银色雷霆,汇聚洞府外,雷云卷积,劫光变化。
一方通体玄黑,上有金银雷纹的劫池显化,相比于许玄昔日所成,杀威更盛,几乎走至一个极端,在神妙上却不如。
青衣男子踏步而出,收敛异象,气海中典籍记载的【雷池重地】【斩仙正罚】皆成,化为内景,如今内视,只见雷云中一方劫池高悬,雷光涌动,下为仙锋,剑气淋漓。
“化去震性,以神雷调合,【劫心池】应有四品。”
他心中稍动,【天心雷池】如今已然融入仙基,化作内景一部分,在雷池、仙锋四周生出神雷天枢玄纹,杀气四散。
雷宫权责的神妙正通过这件本命物不断铭刻在仙基之上,他细细揣摩,只觉似乎是来自【斗枢】【司劫】这两处。
‘师父传授的剑道乃是司劫府的道脉,只是为何同斗枢院又有关联?’
柳行芳此时默默推敲,可却想不出来,自服下丹药,凝练性根之后,成就仙基时他便自然地化去震性,神雷入内调合,最终成就【劫心池】。
‘若是以震雷去凝合这仙基,道性不同,怕是仅有三品的威能,如今倒是能发挥这仙基的神妙。’
他心中了然,社雷难成,他也是借着篆文,还有师父传法,这才能转入社道。
师父那边倒是有【司天劫】的古法,只是对道行、气数要求太高。
若是他去担任某家紫府仙门的掌律,或是大离数郡的司法,抬升道格,说不得能化作【司天劫】,如今却是没什么希望。
不过仙基品级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如今只需奉修雷宫道法,就可不断接引雷宫大权的神妙,【劫法自来】这道篆文配合本命物,便有再造雷宫昔日部众的威势。
天边一道赤焰腾起,轰然奔向此地,让柳行芳眉头稍皱,俊逸的脸上神色稍显动摇,似乎是认出来人,快步走上前去,露出几分愕然和惊喜。
“师兄?”
赤焰散开,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姿矫健,眉间带着几分野气率然,气度沉稳,颇具威势。
“行芳。”
柳行芳倒是心中已经有数,先前就有感应,闭关中猜到是师兄归来,可今日真正相见,还是如同做梦一般。
两人短暂地招呼过后,又是一阵沉默,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最终还是刘霄闻先行开口,邀着这位师弟御风而起,就在洛青上方逛逛。
谈了少时,柳行芳才知这位师兄回来有段时间,如今师父闭关,由其代为执掌山门。
说了些客套话,两人终于谈及这些年的经历,一言一词,散在风中。
云气飘忽,天日和煦,柳行芳立足云端,此时心境平静下来,想起当年刘霄闻、张高峡带他御风的情景,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劫心池】不是寻常仙基,牵扯道脉驳杂,你今成就,也算让人安心,师父一身修为,你才是真正学到真意的。”
刘霄闻勉励几句,一旁的柳行芳却是摇头。
“【天求焰】才是本门正统,丙火传承久远,有人重振,却比我修成这雷法强。”
“正统.”
刘霄闻此时又不免想起师父所言,所谓正统,今日倒是成了催命符,只是他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后悔之意,若是让他人来代这责,更让其心中难安。
柳行芳则是默默打量着这位师兄,对方气势并未多么凌厉,不显锋芒,沉稳如山,丙火光明尽数内敛,也无从推测其修为,只是隐有感知,胜过自己。
“你如今也是社雷修士,意义重大,若非师父闭关,正在突破神通,定要寻你商议一番。”
“师父在突破?”
这消息让柳行芳有些迷茫,太过快了,而突破紫府,短则六七年,长则十来年皆有,柳家也有前人尝试过,自然明白这过程。
灵物、功法、道行,这三者缺一不可,更兼如今原上动乱,局势难测,突破成功的几率,便又降低不少。
只是他很快就明白这事的重要程度,握紧佩剑,骨节发白。
“我门前途,皆在此一举,如今,万万不可让人干扰。”
柳行芳心神激荡,不只门派,就是柳家的存亡也看掌门能否突破,不然不说玉流妖物,就是朱家也难抵挡。
刘霄闻神色稍沉,这等大事,自然是门中第一要务,许玄以古法突破的消息,他可未曾告知别人。
‘按照师父所言,若是顺遂,很快便可见结果,妖乱’
“如今门中正在加强武备,以应对朱家、玉流,北边的武家小宗,这些日子传信来,说是想进行贸易,你刚好去应付。”
刘霄闻这些日子已将门中局势查明,他在东海管理水族这些年,见过不少风浪,行事沉稳许多,此时让柳行芳前去,更是有些深意。
“北边的武家,重华紫金观,都是可以争取的盟友,若是将来门中出了变故,就是想保下几人,也需有路可逃。”
柳行芳自然会意,东边巫荒,南边玉流,都不是能作为退路的,而武家的这支偏远血脉,以及紫金观,倒是可以为援手。
“本想派你去茁林坐镇,离族中也近些,可武家点名要你去,倒是要你出些力了。”
说着,刘霄闻朗声一笑,拍了拍柳行芳的肩,“你也是我门中姿容最好的男子了,今日正有用时。”
“师兄莫要取笑我。”
柳行芳只是苦笑,武家那位他闭关前也有接触,性子可是实打实的古怪至极,饶是以他的经验,也难以应付。
二人静立云端,看着云气舒展,倒是安宁。
——
天殛,器室。
神雷盈满,最后一道【灼恶光】炼入其中,暗金剑胎在丙火中彻底成型,寒锋凌厉,剑铭之上,【斗杀注死】四个古字金辉闪闪。
此剑狭长,杀气凶厉,神雷涌动不息,温光得意地握住这法剑,【盛烈】剑锋完美炼入,紫金观的要求都达到了。
这过程中多亏许玄自掏腰包,将那道闲置许久的【灼恶光】取出,吩咐炼入其中,务必将这灵剑铸成。
温光自然不敢怠慢,结合雷阵,终于将这柄法剑重铸,品阶极高,几乎达到筑基极点,就是和【丹霆】也能比上一比。
不过他是个吝啬性子,硬生生将那团丹鸟血火逼出,成一道【南离焰】,是【离攸南炎】的筑基灵火。
心念一动,温光手中便显化出一道朱火,化作雀形,展翅欲飞。
这道离火弥足珍贵,如今北方少有离火之物,也就南边帝都周围才有,哪里寻得来,这一道【南离焰】更是出自丹鸟,品质极佳,落在他手中用处不小。
王承言立在一旁,接过这柄暗金法剑,一入手,眼神明亮。
“如今紫金观的请求也完成,倒是可以同其商议之后的事情,若是对方肯以为援助,届时不论朱家杀来,或是妖物作乱,都有余地。”
“他紫金观定会答应,你手中有【斗杀注死雷阵】,这是他们祖上的传承,看这情况,应该是失传了,只要透露几分消息,不愁他们不肯来助力。”
“掌门闭关,紫金观若是肯相助,倒也能促使局势安定下来。”
王承言此时又想起掌门所言,今日所为,也不过是在寻退路罢了,门中繁荣,其实都系于许玄一身,如今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若是掌门成功突破,什么武家、紫金观便都无需在意,可若是不成,退路便显得尤为重要。
温光此时明白承言的意思,只按下法剑,沉声道:
“不必担心,掌门,定能突破。”
这火灵心中却是并未这般想,紫府不是这般简单成就,本门自大蜀建成,赤明真人借助帝法,寿同国祚,可也仅培养出两位紫府,一位折在冥祸,一位亡于妖乱。
纵然有当时丙火变动的缘故,可社雷难道境遇就比丙火好,若是震霄这等显道,温光自然对许玄有些信心,可社雷久未显化,不是好成的。
‘或许掌门,走震雷道统才是坦途。’
温光此时想起,【劫心池】正有震雷上位,北海更是震雷道统齐全,以许玄的剑仙身份,去求一门突破之法,想来还是有些机会。
更何况,震雷和大蜀本就有些缘法,蜀高祖成就戊土,便是在地府之中,受悬混真君指点,借了震雷绝辛的天时。
至于后来的冥祸,温光倒是不觉得是北海所为,只是昔年帝裔似乎对这位大人颇有微词,不甚亲近。
可当初大蜀祭天,这位北海的大人位列在前,享一国之祀,相传玄枢真君、景帝拜见这位,都是执弟子之礼。
修行讲究道缘,温光倒是觉得许玄在震雷上缘法更重,若是走此道,说不得紫府突破的更为轻易,只是如今却难回头,总不能散功重修?
温光轻叹一气,他还指望许玄为他寻来紫府灵火,恢复境界,只盼这位掌门安稳突破,也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器室之中,一时沉默。
(本章完)
第316章 妖氛
第316章 妖氛
玉流,白青洞。
青郁林木之中,缓步行来一兽,通体纯白,毛若瑞雪,身若麋鹿,首若玄狐,生龙角,尾三分。
神圣祥瑞之气弥散,不少半化形的蛇女秉受这气机,皆都突破,当即化作人形,颤颤拜服,好似凡人觐见圣王。
青裙女子自洞中御风而出,幽色的壬水之光变化,却被那祥光尽数化解,一股天然的压制落在她身上,一身神通此时失去大半威能。
那兽收敛异象,此时摇身一变,化作一少女,着纯白绸袍,圆脸,云鬓,气质出尘,带着几分圣洁之意。
青灵面容妖冶,一身邪气,此时倒是被对方稳稳压住,不过她也未曾慌张,知道对方所来为何,便只笑道:
“见过大人,我白青洞等候已久,时日将近,倒是需早早准备。”
那少女只是点头,眼中掠过些不明的神色,缓声道:
“我名【岁白】,初成神通,今岁应着和离宋的誓约,来此行事。”
“不知白宣道友可在?此次不同以往,需要她出些力,才可将【白泽图】的烙印布置在太虚之中。”
青灵面上神色一顿,却是笑道,“大人未曾早言,我家姐姐去北海求道,见西川龙属,赤云的事情,如今都是我在管。”
岁白面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叹了一气,“既然如此,道友也是得过【回道人】点化,想来也能胜任。”
青灵笑着应了,她对这事情已经极为熟稔,只是今时这白泽一脉忽地换了位紫府,让她不免有些疑惑。
说着,岁白轻轻挥手,太虚洞开,那卷【蜀望纪古图】正悬在赤云之上,道气弥散,戊土之光照彻四方,在图中仙山之上,那只玄鸟金血流溢,奔出图卷。
那道图之下,正有一道离火环绕的身影,神通运转,警危同生平二意变化,非盛极衰,一道着杏黄华服的身影显化,正是【祥明】。
这位大离宋氏的真人显然已经准备好,此时破空来到二妖面前,看都未看青灵一眼,只郑重地向这位白泽行礼。
“不知大人是哪一道真形?倒是和先前来的那位不同。”
“我居第四,道友不必多礼,还是早些处事,免得生乱。”
岁白言辞轻柔,说着,看了一眼身旁青灵,这青蛇倒是神色如常,未有半点异色。
“如今我宋氏在北,太真在东,扶尘在西,南方之位,需您来主持,届时显化群妖,勾连蜀帝的遗气。”
祥明言辞颇为恳切,岁白缓缓点头,应了下去,便同青灵一道御风,居于南天,自她手中显出一方青铜铸就的天碑,上刻道图,有些虚幻,并无威势散出。
岁白轻轻托举,这天碑便落入太虚之中,化作群妖之形,浩瀚妖气弥散,甚至将那幅【蜀望图】都压制住,寻常真人来此,遭了这妖气,一身修为怕是十不存一。
‘【白泽图】的烙印。’
青灵看着对方手中那方青铜天碑,纵然先前已经见识过,心中还是有些悸动,纵然不是真正的法宝,只是借助几分神妙,可此物毕竟是妖类中久负盛名的法宝。
白泽一族,繁衍同寻常妖物不同,乃是依靠化生之法,如今有一尊金丹之相,紫府未知,真形皆都不同。
先前来的那位是一威武男子,修为是紫府中期,称自己位居第三,原形为龙首绿发,白鳞四足,倒是和她身旁这位颇有不同。
“如今我已按照约定,将这烙印送入太虚,锁住赤云以南,届时催动,还需道友相助。”
岁白看向青灵,稍稍行礼,未曾有半点傲色。
“大人言重了,下修必会尽力。”
青灵可不敢看轻对方,这一脉在妖族中地位超然,要说实力强横,可能不若蛟龙、鸾凤,但有着大功德在身,洞渊便是这一族主导开辟。
“青灵道友不必拘束,我也不过紫府初期修为,入世未深,倒是有不少地方要请教你。”
白袍少女稍稍欠身,神色坦然,只继续道:
“白宣妖王,可是为东华一事在奔走?数百年前【回道人】显化,提点过几位生灵,如今成就最大的,一是阳湖龙王,二便是白宣妖王。”
“东华一事,妖类中这二位都是有资格前去的。”
青灵闻言,顿了顿,却未曾想过对方会提及此事,她犹疑少时,也只叹道:
“我等却是不好去掺和,东瀚的龙属不喜我白青洞已久,毕竟当初是纯阳斩龙,【回道人】又是其化身,同我等有联系,犯了东瀚忌讳。”
白泽倒是明白其意思,犹豫少时,还是说道:
“东瀚的龙属也寻过我族,欲求取【大妙严彼岸灵华】的烙印,试探天陀小圣的肉身,被大人拒绝。”
“天陀小圣陨落之时,道友想来才开始修行,未有接触过?”
青灵只是摇头,“大人陨落,已是离宋一统前的事情,虽然我白青洞也算承了少阳道缘,可并非正统,从未以东华自居。”
这关系可是要分清了,青灵心中明白,沾上东华,可不是轻易能处置的事情。
“倒是可惜,当初天陀小圣有登少阳位的机会,我族大人也颇为看好,说他受少阳道果垂青,若是能成,也是此世的幸事。”
“后来【回道人】最后显迹,却也未管此事,仅提点几人,就再也不显,我当初入溟云天,阳湖龙王也不欲谈这事。”
岁白声音感叹,一旁的青灵倒是心中古怪,不知对方提及这作甚,她白青洞和天陀可无什么关系。
倒是这位阳湖龙王,青灵思及,神色稍动,当初这位大人以筑基之身,行走大离,杀入南海,倒是拜访过白青洞。
昆仑麒麟一脉【玄雷子】同其斗法,被打的麟角崩折,社雷隐光,九道劫坛皆都碎裂,引得不少仙道、妖族惊异,此时又听得对方消息,她心思一转,正好问问身旁这岁白。
“听闻南海又有龙属入主,是溟泽出身,经历倒是同昔年阳湖龙王相似,不知这位跟脚如何?”
岁白是个好脾气,更兼着对昔年天陀小圣的一份敬重,如今见着有少阳道缘的青灵,心中也多了几分亲近,便回道:
“族中大人看过,血脉由杂转纯,只是不像天晦、溟华二流的,倒像壬泽孕育而出,是真正的古血。”
此言一出,青灵心中已有定数,看来是南溟龙种费了大力气送出的,恐怕就是为夺回天池。
“阵法开启了,青灵道友,你我一道运转神通。”
岁白看向那【蜀望图】,只见玄黄二气喷涌,同时东天庚金,西天丁火,皆都显化,勾连而来,将整片赤云以阵法封锁。
她见识多广,自然识得这阵法来历。
【伏灵纠魂大阵】,此阵乃是古代一家仙道,为瞒弊地府,保留生魂所创,以因果锁住人之三魂六魄,不拘实形,神鬼难查。
只是这手段最终还是被几位阴帅察觉,当即破开幽冥,直接将这家仙道拖入阴间,遗留下的阵法传至后世,另有用处,如今就被用来对付赤云南地之人。
无形的因果之锁落下,【白泽图】中妖气积蓄,越发浓重,岁白神色中稍显不忍,看向赤云南地,只见两处,一道银雷,一道磁光,各自显化。
‘早些成了,也能少造些杀孽。’
岁白此时看向那幅【蜀望图】,望帝尸身化作的【泰衡戊玄鸟】金血流淌,落入太虚。
‘若非大蜀妄动幽冥,惹出这等祸患,我【白泽】一脉又何必起兵讨伐,管这烂摊子?’
只是想想,她都觉头痛,只盼此次早些结束,不必再管。
(本章完)
第317章 雾中
第317章 雾中
一年之后,原上。
中心之地,深厚的戊土玄光照耀而出,紫府阵法的威势催动,将西蔚山乃至杜望城一带覆盖,如同落下一面黄铜巨钟,落在原上。
南边天色暗沉,阴云常笼,若逢雷雨之时,多可见兵马过境,鬼怪日游,几座重镇中的凡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大都是在朱家授意下迁走。
即便是青璃坊,如今也是一片荒颓,仅余些流窜的散修,存着侥幸之心,占据了灵地楼阁,以来修行度日。
若是观星大家,登上西蔚,此时来看原上的天象,便会惊奇的发现,戊镇星似乎静止,这些年下来一度未动,停在南天七宿之前,时遭星孛入犯,赤虹贯穿。
边野之上,妖气渐生,以玉流为界限,自山石、林木中卷起遮天蔽日的雾气,将玉流山中的景象尽数遮掩。
这雾气顺着延伸而出,将整片赤云南地环绕,修士若想走出,要动用指明方位的法器,费上好一番功夫,直到现在,情况越发严重,炼气根本走不出,也只有筑基能闯出。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半年,朱家对此始终保持沉默,并未向外声张,少有人知道实情。
直至今日,平湖外的一处驻地。
柳白意神色倨傲,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一身墨黑长袍,身旁随着三五名族人,以及段家的修士,皆奉他为首,在此驻扎。
不远便是玉流,他父亲柳秋煜率着枝蓄一脉投奔朱家,算是得了礼遇,不仅分得远远超过枝蓄的灵地,资粮灵物更是翻倍。
如今就是段家中的人,也大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在此修缮阵法,不敢作乱,毕竟族主都已经归降,而他枝蓄一脉的位置可隐隐高出段家。
‘还是父亲会算,当机立断,转投朱家。’
柳白意眼神晦暗,念起本家来,心中反倒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
“大人,听说您有位兄弟在大赤任职,如今已经筑基了?”
随行的一名段家修士忽地开口,让场上气氛顿时一冷,柳白意眼神一转,看了过来,带着些不忿和烦躁。
“我没有这个兄弟,莫要胡言!他不顾双亲,如今已经被我枝蓄除名。”
他此言说的极重,甚至升起几分杀机,正针对提起此事的那名段家修士,让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们都听好了,枝蓄、碧野,两脉如今已经分开,再无什么关系,至于那贪慕名利,舍家不顾的人,也莫要再提。”
柳白意声音冷冷,炼气后期的修为显露,压得在场几人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纷纷附和。
他正欲多训斥几句,却见远方雾气忽地动了,好似活过来一般,向着整片平湖笼罩而来,若海啸山崩,压了下来。
一瞬间他身旁的人都不见踪影,似乎凭空消失,气息都不剩,让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来。
‘这是?’
在雾气中显出各色狰狞的妖影,时隐时现,最近时似乎就贴在他身后,那强横至极的血气直冲他的背心。
“来了.”
他声音颤颤,此时才想起父亲的嘱咐,以及少时见到的那场妖乱,此时似乎又有重现的迹象。
几道散着浓重妖气的影子缓缓靠拢,筑基级别的修为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雾气中传来妖魔的欢笑声,他再度看去,刚刚跟着自己的几人头颅已经被割下,整整齐齐地摆在前方。
用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催动信物,他此时只盼朱家早些来驰援,可脖颈处已觉凉丝丝的,渗出血来,然后,眼前仅剩黑暗。
自雾气中走出三只妖形来,状如青螳,高约一人,气势散发,皆都是筑基,此时将地上散乱的血肉吞噬殆尽,齐齐振翅,乘着白雾,向原上奔去。
各色妖物齐齐走出,炼气、筑基皆有,藏匿在白雾之中,并无灵智,仅余本能,嗅着血肉气息,向着北方进发。
几处在此巡逻的修士大都死的猝不及防,即使催动信物,也未见朱家动作,只能饮恨。
白雾弥散,直到撞上平湖一线,才受到阻滞,再难前进,其中的诸多妖形却已经按耐不住,冲出藏身的雾气,直奔原上。
重重元磁之光腾起,化作厚重至极的屏障,湖水破开,阴气弥散,近百骑兵马结阵而出,以一辆指南木车为首。
朱元蕴披甲结阵,身后是十来名名随行的族人,除此之外,再无活人。
“挡住。”
他声音冷冷,身后族人得令,已经开始调动兵马,那面染血的赭黄玄鸟旗立起,戊土玄光涌动,这百骑人马好似一面天关,无论什么妖物冲来,都是悉数粉碎的下场。
朱元蕴面色却越发阴沉,只喃喃道:
“来的时间果然如白青洞所言,阵仗也差不多,可贵种还未现身.”
——
“来了?”
居真殿上,烛光幽幽,青玉桌案前,一身玄黑云纹道袍的男子将朱笔搁置,此时听及下方送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探子送来急令,说是南边有喊杀之声响起,怕是妖物作乱。”
殿中偏位,王栖云声音急促,那张宽厚的脸上显出纠结和惊慌来,此时看向如今执掌门派的师弟。
“消息已经告知门中,我父,还有温长老,都有下令,怕是妖物又来,往年玉流妖乱,也是这阵仗。”
刘霄闻听及此言,心中一沉,如今距离他归山也有一年时光,已经同武家乃是紫金观谈好,定下誓约,届时可遣人避难几分,可自这妖雾升起,不过短短半年时光,整片赤云便同外界断了联系。
“我门在外的修士,现在情况如何,可还联系的上?”
“依照魂灯感应,现在的位置,似乎都在那雾气中,生死不知。”
王栖云面色煞白,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自殿外传来修士的御风声,法器的催动声,颇为纷乱,震动山野。
他似乎又想起往昔之事,山门被破,师长同门沦落于妖物之口的景象历历在目,往年这么一遭,数百人的门派便只剩下数十人。
而如今门中之繁盛,门人近数量还在当年之上,治下百姓更是有十万之众,性命都系于他们之手,掌门又在闭关,王栖云始终觉得心里没底,一股骇意侵袭至心头。
“师兄。”
刘霄闻喝了一声,让王栖云稍稍清醒,缓过神来。
“如今当收缩阵线,催动两道阵法,将青巍护住,派人问问柳家,若是实在不成,只能让其也退守青巍,碧野的阵法不全,怕是难抵。”
王栖云深呼一气,默默点头,刘霄闻沉声说道:
“行芳和韦言、司巡曜坐镇化青,法言在东密,梁护法去了茁林,那位空空护法调去西边,在宝葫、回春山看着情况。”
“门中是我和温师姑坐镇,局面还在掌控之中,毕竟异象来的早,有些准备,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护住天殛”
他此言未尽,便闻一阵轰隆巨响,自南边传来,好似天雷一般,二人脸色当即一变,御风而出,自天青直奔云端。
遥遥望去,便见原上临近玉流的地界,血光冲激,入目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自白雾中窜出。
一座散着元磁之光的宝山升起,流光溢彩,元磁神环如雨落,诸多妖物轰然爆开,化作血气。
幽冥之光腾起,喊杀声震天,让二人神色沉凝,背生寒意,对视一眼。
“开始了”
王栖云声音有些发颤,山门中的不少弟子都有些慌乱,阵法升起,可在那遮天蔽日的妖雾前显得那般无力。
刘霄闻却是未再看南边,而是立即看向化青野方向,却见白雾已将整片漓水北岸覆盖,其中景象再难窥见。
‘就这一瞬的功夫。’
往常仅是困人的白雾变动,好似活物一般向着青巍七山和大景原压来,一点点蚕食边界,偶有妖魔的身形在白雾中显化。
“行芳,还有空剑的人,都在化青。”
王栖云声音急切,正欲前去。
可一旁的刘霄闻却是止住他,让其去主持五行山,自行御风向着化青野方向奔去,此时青巍,乃至东密,各个方向都有妖雾弥散。
诸多门人已经开始防备雾中显出的妖魔,这些日子门中早有传下命令,此时倒不至于措手不及。
五行山已然归来,落在天殛上方,以为护卫,这里是掌门闭关之地,自然是本命重中之中。
化青野不在门中两道筑基大阵护佑下,此时沦陷的最快,刘霄闻以篆文感应,只觉柳行芳性命无恙,这才稍稍放心。
漓水之上,忽地起浪,一道银雷冲激而出,荡开深重的白雾,上顶雷池,下踏劫云,三柄飞剑交织斩出,一道染血的青衣显出,而后随着的是韦言,身旁压阵的司巡曜。
仅这三名筑基走出,此时门中记着不少内门弟子魂光的灵玉悉数破碎,化青野上,再无一人,血秽将漓水染得猩红,散着臭气。
“师兄,化青,失守了!”
柳行芳荡去剑上血污,顾不得伤势,见着刘霄闻,急急上前。
一股晕眩感冲击而来,刘霄闻看向漓水北面,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正从白雾中涌出,妖魔的尖啸声响彻此地,种种从未见过的异类自雾气中遁出,让门中众人皆都惶然。
“起阵。”
他心神一定,一声令下,十来名内门弟子早有准备,此时催动起两道筑基大阵,金雷天环,赤火长龙,齐齐腾起,撞上那呼啸的妖魔之群。
一股血肉糊烂的气息散出,五行山此时催动,温光早已率着煅正的人入主这件法器,门中这几年都是备战的状态,此时一触即发。
天殛,乃至洛青的灵气疯狂涌来,几乎不计损耗,眼下门中已有倾覆之危,却是顾不得是否伤及灵脉。
厚重的灵气涌入五行山,温光身形陡然变的高若山岳,化作一尊巨大火焰巨灵,气息已经逼近筑基极限。
金阳显化,赤火腾腾,五行山上的诸座灵峰此时全面运转,抽调灵气,经过繁复的转化,尽数加持于昭阳峰上。
候火堂的众人此时亦来相助,王栖云的身形也在其中,往日的训练在这时发挥了效用,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整个门派中的多数人都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座山门以及其中的修士好似法器中的部件,有条不紊地开始运转,甚至无需刘霄闻过多下令,炼气修士已经开始借着阵法反攻,挡住自东边重华,西边巫荒涌来的妖物。
这情景让在场众人皆都精神一振,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借着白威峰上的金气完成剑胚。
若一座灵峰般巨大的赤色剑器被他握住,这尊火灵神色肃穆,一切都按照着门中预定的计划来,似乎又有希望。
可看着眼前这些若黑色潮水般自北岸杀来的妖物,他却不由想起昔年蜀亡时的景象,当初在漆山之上,诸多仙道面对的情景怕是也同这相似。
他不再犹豫,等到大多妖魔已经堆积在漓水上空,撞上大阵,引得法光涟漪,这时他化身的火焰巨灵才动手。
赤色剑光轰然落下,拖拽着那一轮金日坠入漓水,诸多妖物还未来的及吭上一声,已然化作飞灰,就是筑基级别的也不例外。
【天炳为剑】,正是赤明真人赐予的神妙,如今在温光手中再现。
这尊火灵已然恢复到筑基巅峰,只差一道紫府灵火,就能化作愿力金刚级别,此时借助五行山和大阵,威势之恐怖,荡尽漓水上的妖物。
原本奔涌的漓水此时断流,漫天白气蒸腾而上,凝结为雨露,淅淅沥沥的落下,混着妖魔的残尸。
诸多门人欢呼起来,就是刘霄闻几人也是神色一缓,有温光驾驭的五行山在,看来守住青巍,应当不是问题。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温光笑意正盛,这下可让他出尽风头,煅正、候火的炼器弟子更是神色激动,齐齐高呼起他的名字来。
他正得意着,四周却忽地一静,再无声息,温光有些疑惑,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却见那白雾之中,已然显出更多妖魔的身形。
同刚才大多是炼气的阵势不同,这一次,其中赫然显出近五名筑基妖物,气态尊贵,分明是贵种。
“这般多的贵种,这是哪里来的!”
柳行芳、韦言皆都神色一变,这五只妖物赫然都是筑基中期往上,甚至还有两名后期的,刘霄闻只沉声道:
“召回门中其余筑基,我们这处,才是重头.”
若黑潮般的妖魔再度涌来,毫无惧意,源源不断,即便是温光也杀之不尽,那五只贵种已经呼啸而下,向着阵法薄弱处冲击,杀气冲天。
(本章完)
第318章 异常
第318章 异常
大盘山下。
毁灭之气四散,流光在天中奔涌,两座筑基大阵配合五行山,硬生生挡住北岸涌来的妖物,至于其余边界,也有冲击,却未这般严重。
韦言和司巡曜受伤不轻,尤其是司巡曜,被妖物咬下一臂来,此时堪堪止住血,仙基不稳,脸色苍白,已经送到后方医治。
“韦言道友,有劳你乘着地脉,看护门中四方,我等如今难以走动。”
这事情也只有韦言方便,青巍七山相连,借着地脉走动却比御风快的多,如今将东西两边的筑基调回,难免有些空虚。
韦言也未多言,应声离去,化青变故太快,所幸空剑的大部分人都早早转移去青巍,化青野少有人迹,凡人修士都不多,不然损伤之惨重,无法想象。
刘霄闻见着天殛方位,一阵云雨飘忽,似有所动,神色当即一变,遥遥冲着那道身影呼道:
“天殛最重要,温师姑,若非迫不得已,莫要妄动。”
此言一出,那边的云雨安定下来,悬于山顶,护住许玄闭关所在的洞府,天殛正是温思安来坐镇,【祈霖舞】主司天象,正能感知微末之处,适宜固守。
刘霄闻看的清楚,如今门中存亡,只看掌门何时能出关,如今妖物杀来,若是冲撞到闭关之地,阻碍了师父出关,那门中生机便更加渺茫。
天上的云气飘忽,在转瞬之间化作金色,让他微微一愣,似乎有点滴金色的雨水落下,砸在地上,化作厚重的地气,带着些许血腥。
漓水北岸暴动的妖潮已然杀来,撞在大阵之上,撼的整片大盘至洛青地脉动摇,温光驾驭五行山,不断打出水火,勉力抵挡。
那五只贵种显出原身,赫然是五只鳞种,腾蛇、钩蛇、鸣蛇、化蛇,还有毒虺,躯体巨硕,好似小山一般,在阵法外盘旋。
黑火、幽风和烟沙腾起,梁雍,空空儿齐至,随之而来的是许法言,他见着柳行芳身上血迹,以及漓水北岸的妖物,黄瞳莹亮,气息诡秘。
“娘的,哪里窜出来的?掌门没骗我,这破地方真会凭空长出妖物来。”
梁雍端举骨塔,黑灰,深青二火变化,脸上那道疤痕抽动,咧了咧嘴。
“梁护法还不明白?我刚来此地就看的清楚,呵呵”
空空儿见着这景象,倒是未曾有半点慌乱,还有心思调侃几句梁雍。
“不管了,我是粗人,杀敌就行,空空护法,两条筑基后期的泥鳅,一人一只,如何?”
“一刻钟解决。”
“半刻。”
“十息。”
纵然此刻,两人也谁都不服,梁雍不知道这位空空护法的跟脚,刘霄闻三人却是听许玄谈过,可梁雍斗法也十分强横,当初能同掌门过招,如今两位过来,让人心安不少。
“二位,有劳了。”
刘霄闻神色一沉,外面几条鳞蛇借助妖潮牵制五行山和阵法,温光化作的火灵也抽不出手,只能让他们这些筑基上阵拼杀。
梁雍嘿笑一声,先是看向刘霄闻,对于这位掌门的大弟子,他并未有多深印象,可对方回来这一年中处事颇为得当,倒也让他服气。
“莫怕,天塌了个高的顶着,我个最高,我先来。”
他这话颇有些幽默,看了看旁边的空空儿,却是比自己矮上一头。
“走。”
空空儿一身素袍,出尘俊柔的脸上多出几分无奈,大袖翻飞,内里寒光闪闪,剑鸣阵阵,散着淋漓的杀机。
二人拔地而起,分化两处,分别对上那道金甲钩蛇,以及那阴火鸣蛇,皆是筑基后期的妖物,气息强横,骇人至极。
神雷天环扩张,向前蔓延,为二人压阵,不使其他妖物干扰。
刘霄闻此时反倒没了忧虑,心中多出一份坦然来,看向身旁两位师弟,有多少年未这般并肩上阵了?
柳行芳已经拔出盘魄,剑气纵横,俊逸的脸上染着血,顾不得擦拭,银色雷光按着节奏明灭,同剑气相合,化入性命,云雷纹雷甲上身,【泽光】加身。
许法言手持仁心幡,内里鬼怪呼啸,虫鸣阵阵,另握着柄钝尺,暗煞涌动,隐去法光,【煞日】此时全面催动,同蕴土荒性结合,颇为摄人。
二人此时对视一眼,少了几分平日中的冲突和不合,大难当头,此时二人反倒真正有几分同门的情态。
刘霄闻只觉在东海的郁气散了大半,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光,在霜回峰上,看着这二人暗暗较劲,颇为好笑。
真红法衣加身,心窍、肾元和气海中各腾起一道火元,同仙基呼应,他的气势一寸寸拔高,甚至压过身旁二人,真正显出作为师兄的威势来,若柄出鞘寒锋。
“来,行芳,法言,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进境如何?。”
他朗笑一声,已然化作一道赤光腾空而起,直奔漓水之上,将沿途的各色妖物悉数焚成灰烬,一剑斩在那金电环绕的紫金腾蛇之上。
漓水激荡,赤焰暴动,两道人影随之遁来,杀气冲天。
五行山上。
温光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再难维持那火灵,显回原形,只是借助法器本身对敌,不断同这一众妖物在漓水之上拉扯,维持阵线。
“【六玄鳞众】,这东西找我们干嘛,我们这处又不是南溟”
他见识多广,此时一眼看出那几条鳞蛇来历,分明是昔年南溟龙宫下属的鳞系,分出六脉,都是贵种,纯血皆有紫府之望。
此时有门中几位筑基护阵,他这处倒是轻松不少,专心对付起这些密密麻麻的胎息、炼气妖物,随手一道法光就湮灭大半。
只是,源源不绝,杀之不尽,让他不由心悸,照这个情况下去,门中灵脉迟早有耗尽的时候,最多再坚持数月。
至于原上,此时情况也不甚好,那片妖雾零零散散地笼罩而上,血光冲激,仅有那座元磁宝山施威,其下幽冥之气四散,喊杀震天。
“以南北两边妖物最多,看来反倒要往原上撤了。”
“要是掌门在就好了,剑意一出,劫雷一落,几只长虫早就死了”
温光心思一转,此时却是念起自家掌门来,若是许玄坐镇,化青野自然不可能丢,配合大阵,几乎是来多少杀多少,这就是当世剑仙的杀力,筑基境界少有人能比拟。
如今外面妖物虽多,不过局势已经稳定,这些妖类身上并无法器,也少有使出什么厉害法术,大都是借助肉身和天赋,威能有限,且并无灵智。
两位护法几乎是压着两条筑基后期的妖蛇打,尤其是梁雍所在,滔滔至火炸开,将那钩蛇一身宝金鳞甲都轰的破碎,威势骇人。
“果然是身毒的传承,不知是哪位大阿修罗留下的,比混元殿的道法还要暴烈。”
温光此时得闲,一边催动阵法、法器,一边看起正在拼杀的几位筑基来,细细推测其实力。
再看向一旁的空空儿所在,却只见那鸣蛇六翼仅余一对,被斩的七零八落,一股幽风忽隐忽现,引得这鸣蛇周身暗红火焰暴动,灰烬四落。
“闻幽,大奉传下来的,真是稀奇.”
门中众人,唯独这个空空儿他看不透,掌门只是说其跟脚不凡,平常待之即可,且这位护法神出鬼没,常人难见,更加神秘。
不过对方一身道法恐怕是门中除了许玄外最高的,如今半点伤都未受,已快将这鸣蛇拿下。
至于掌门的几位弟子,温光却是直直看向刘霄闻,眼神中多出不少关切来,见到对方第一面,他便肯定,此人正是大赤正统,丙火直系。
要知道如今掌门虽然厉害,可修的雷法,剑道,都是外流,让温光总有些遗憾,如今见着刘霄闻,他心中可谓是放下桩心事。
对方剑尖之上,分显两道宝火,一为金赤,二为真红,光明涌动,热浪骇人,此时正同那腾蛇搏杀,不落下风。
“沾了太阳的丙火,脱胎三昧的真火,倒是个控火的好苗子。”
温光稍稍感叹,虽然相处时间较短,但他现在是越看刘霄闻越顺眼,这才是我门正统,其他修雷水、土木的算什么?
眼下局势将稳,周边白雾被尽数阻隔在阵法外,可看着那自雾气中源源不绝奔出的妖物,心中忧虑又起。
“六玄鳞众,应当齐显才对,还有一道【巴蛇】,在何地?”
他以神念巡视两岸,可始终未有所得,筑基妖物再未显化,倒是减轻不少防守的压力。
漓水之中,血秽沉积,渐渐变得浑浊不堪。
——
太虚。
【蜀望图】下,离火涌动,祥明身后随着一人,同样一身杏黄华服,样貌英武,正是宋世仪,这位大离丹鸟,此时随长辈来处断此间之事。
他颇有些好奇,但面上神色却是不敢表露,毕竟赤云的事情是国师主持,事关重大,不容闪失。
道图中的仙山之上,那只【泰衡戊玄鸟】睁眼,哀鸣数声,金血流淌,散在太虚,映照在外,便是朵朵金云,血雨飘飘。
“陈巍元,朱虞城,许玄.”
玄鸟之上,金气凝结成人名,密密麻麻,其中以这三人位置最高,宋世仪神色稍凝,迟疑问道:
“王叔,这位是我玄雷部的【天雷使】,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威华】同我谈过,待他突破失败后,将魂魄送入神道,凝就金身即可,也算为我大离尽些用处。”
“这般逼迫他门派,这人心中怕是有怨.”
宋世仪顾虑多些,可却只听眼前的祥明冷冷道:
“入了神道,便不会有二心,大可放心,是他自己拎不清,雷部,已经给过他机会。”
此言一出,宋世仪便不多言,转身看向南天的那道【白泽图】烙印,心神悸动。
他有【离攸长炎丹鸟】的气数,乃是以昔年一家门派进献的【离攸南炎】和丹鸟精血点化,也可算半个妖类。
“如今来的这位大人倒是没见过,不知是哪一道真形?”
“道号【岁白】,以白鹿、玄狐为本相,新近突破的,位列第四。”
“原来如此。”
宋世依了然,白泽血脉稀少,也就几位,真形各不相同,分应白泽各性,眼下这位虽是紫府,但实际上和那位金丹同源,非同一般。
下方杀气冲来,打断了他的思索,蜀望图中,仙山之上,搏杀的仙道、妖物似乎要活过来一般,隐有喊杀声响起。
“国师点名让你来相助,颇为看好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祥明语气低沉,一旁的宋世仪自然知晓这机会的珍贵,不敢怠慢,待到他再度抬首,眼前的真人已然不见,落入那面【蜀望图】,再无踪迹。
宋世仪此时居于主位,却也不敢乱动,说是让他来行事,可筑基又能有什么用,也只得听从真人吩咐。
“两个在突破的。”
他借着上方道图,望气便看出不对,一处雷池,一处磁极,正有仙基神通变化的光彩,映照在太虚之中。
“这人修社雷,绝不可能突破,蜀末亡国之气都未选中他,皆都涌向朱家所在。”
宋世仪神色复杂,这是大势,大蜀将亡,回光返照,应当能催生出一位紫府来,作为对位高祖之人,天然就在道意上非同凡响。
此位自然是朱虞城来坐最为名正言顺,毕竟蜀国没落,就是起于阴兵叛乱,彼时正是蜀郡朱氏掌兵权。
这等道意流转,他都能看的清楚,更别论诸位真人,如今朱虞城荡平群臣之后,集权一身,正应兵乱,调动这一众阴兵,可问过陈家帝血?
以下犯上,僭越帝威,位处亡国之时,道意天然偏袒这人,纵然其仙基有损,也能生出种种神异来,成就神通。
‘当初大夏暴亡,就催生出一位重瞳子,今日不知如何?’
这等稀世难遇的缘法,诸位真人自然愿意给他机会,若是不成,法躯性命也是难得的灵物,位同国器,总之是笔合算买卖。
太虚之中,戊土之气升腾,朱虞城的姓名正在一寸寸拔高,压过众人。
‘准备收魂了。’
宋世仪心思一定,看向那处银雷所在,却察觉出不对来,恍惚见似乎见到北斗落下,九星齐明。
“这是,什么突破法门?”
(本章完)
第319章 巴蛇
第319章 巴蛇
漓水。
大江翻涌,鳞蛇长嘶,金色鳞甲被黑灰火焰轰的寸寸开裂,露出内里的血肉,随之而来的是深青色的相妒之火,若跗骨之俎。
至火炸开,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九火浮屠塔上白鬃狮子怒吼,夜叉、罗刹诸形狰狞万分,梁雍动用仙基,化作一赤发鬼面,火蛇缠腰的巨人,硬生生将那钩蛇房屋般硕大的头颅压下。
战场中以他这处动静最大,血肉横飞,他拄刀立于蛇首,【华峰】宝甲之上神山彩霞玄纹变幻,止住袭杀来的毒钩。
九火浮屠塔中至火喷涌,横扫江面,掀起一阵混着血肉灰烬的火雨,梁雍自其中破空遁出,此时身后的金鳞钩蛇已然死去,化作一滩血水,并无半点遗留。
“还真是古怪。”
梁雍冷哼一声,转身向着妖物潮中杀去,没了那钩蛇阻挡,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打的漓水上黑火滚滚,山野震动。
另一处,鸣蛇之首已然被斩落,六翼尽去,额上有一处漆黑的血洞,内里幽风滚滚,鬼哭不断,空空儿的身形不见,已失了踪迹。
刘霄闻此时也压制住对面这凶物,紫金鳞甲的腾蛇叫两道灵火压制,他在东海真煊府任职多年,得了煊炼真人提点,火法进境极大,此时丙光真炎齐出,烧的这腾蛇血肉焦黑。
‘局势还在掌控中,只是师父那边.’
他心念稍沉,眼前这妖物似无穷尽,即便是先前几次妖物作乱,按着门中记载,也只是玉流中的妖物,而眼前这些却不知自何处来。
祭出最后一道【真一焰行轮】,真红、金赤二火融汇,化作天轮,束于蛇首,猛地收缩,将这蛇妖的巨首斩下。
看向一旁,行芳和法言两边也在上风,这些妖类仅有境界,却无法术,实力不若真正的贵种。
银雷冲起,柳行芳此时持剑站定,以劫池递剑,化生雷霆,剑气若雨落,正是许玄当年传授的【劫元剑落】。
这一招如今配合仙基,威能更盛,将面前这豺身的修蛇自半身斩断,血水喷涌,落入漓水之中。
另一处烟沙翻滚,符兵煞神齐出,将那青虺寸寸钉死,镇杀在大幡之下,蕴土法光变幻,反过来抽取血气,将这面浑黄幡子染成暗红。
山中的大阵此时催动,没了筑基妖物作乱,雷火齐出,当即将冲来的妖物轰杀大半,当下山门中的不少门人皆都放下心来,照这样看,至少是能守住。
温光立于五行山上,面色却越发沉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直觉,此时漓水已然被染成血色,妖物炸开的血水残躯还不断落入其中。
整片漓水开始翻滚,好似烧开,自江水中缓缓抬升起一若山脉般高大的妖躯,通体由血水凝成,鳞为青黑,仅是蛇首伸出,便有山门大小。
隐隐在筑基之上的气势散发,轰击来的雷火落到它身上,未有半点痕迹,蛇口张开,内里幽幽,半点光芒都无。
巴蛇,【六玄鳞众】最后一系,以妖躯巨大,能吞善吃闻名,血脉古老,自夏而传,一直缩在南溟洞天中,今日竟然在此显化。
温光的脸色立即变的极为难看,眼前这只,分明已经成年,境界修为,堪比愿力金刚,肉身较之紫府也不差多少。
这若山岭般的蛇躯压来,顿时让刚才的还士气高涨的众人一愣,纷纷后撤,不敢停留,就是梁雍也迅速飞遁,绝不敢去试试。
五行山再度飞出,火焰巨灵再度显化,灵气源源不断地抽调而来,门中也就温光借助地利和道行,能勉强抵抗,其余人绝不是这巴蛇一合之敌。
蛇首轰然撞来,纯粹的肉身之力便将大盘山的阵法瓦解,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被瞬间抽的倒飞,跌落在洛青前方,气息委顿。
“放弃大盘,退守洛青。”
刘霄闻当即下令,入主五行山中,支援温光,其余筑基压阵,为门中修士撤离掩护。
可那蛇身自漓水中显出,压得大盘的丘陵变作平原,青黑蛇首一吸,不少还在逃遁的门人便落入口中,只余哀嚎。
仅这一招,大盘山的灵田、春芽堂便悉数被毁去,再往西的宝葫山瞬间就被妖物覆盖,所幸秋葫派的修士早早就迁入洛青,此时见着这场景,不少女修脸色仓惶,险些就要死在那处。
后方的回春山也迁出不少人,前往柳家,可或许是存着几分侥幸,也可能是灵田难迁,仍旧留着不少修士,此时皆都飞速往白石山逃来,走的慢些的,就被妖物抓住,化作血食。
“根本抵挡不住,这妖物的肉身太过厉害,绝对是金刚级别!”
王栖云自昭阳位御风下来,看向师弟,语气焦急。
“若是事不可为,优先保住天殛,洛青.青原镇状况如何?”
刘霄闻此时想起镇中数万凡人百姓,心中一寒,西边被破,白石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皆是白石山后方的青原镇便会彻底暴露在妖物面前,那时
“已经派修士接引百姓,往洛青撤,可人实在太多,如今阵法已经护不住了!”
王栖云面色焦急,化青野的凡人大都迁到青原来了,纵然这些年门中将不少百姓已经送往武家、紫金观方位,可眼下青原仍有数万之众,毫无抵抗之力。
“能救多少,是多少。”
刘霄闻神色一沉,还是咬牙道:
“只是,还是以天殛山为重要,百姓,修士,你,我,谁都可以死,天殛不能破。”
王栖云怔了怔,他此时才发觉,这位师弟真的变了,往日他定然不会将谁摆在待牺牲的位置上,只会一腔热血地杀在前方。
“师兄,速去!”
刘霄闻怒喝一声,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催动法力,稳固温光的法身,以抵挡那巴蛇进攻,他的法躯因过度催动仙基,此时布满血色裂痕,每每开口,都是钻心的疼痛。
王栖云不敢耽搁,率着一众人催动法器,护着治下百姓撤离,此时门中士气已然到了最低,这些年争斗,观中还未遭过这般大劫。
最为重要的是,掌门师叔不在。
‘突破神通,哪里能这般快,掌门师叔不知何时出关,这一次.’
王栖云心中苦涩,往日门中有师叔在,不论多大的事情,他心中都有个底,其余众人也是如此,总是师叔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可如今.
他想起昔年的冲阳祖师,不知当时门中众人,是如何看待他的。
白石方位,自漓水中缓缓升起一条遮天蔽日的青黑巨尾,轰然砸下,雷火黯淡,再无光华,整座宝葫山都被荡平,白石门户大开,矿场破碎,露出通往青原的路来。
仅是看着,王栖云都觉血凉了不少,各色妖魔自白石山破开的地界涌来,虎狼、蛟蛇,虫雀等等,皆都狰狞万分,涌入青原。
撤离不及的男女老少被抓住,当即被撕扯活吃,哀嚎声接连响起,染得卧牛野一片血色,其中景象好似阿鼻地狱。
不少修士的亲族都在这地方,此时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转瞬便被妖物吞下,王栖云厉声喝止,眼下只能再度后撤,舍弃白石,乃至青原。
他很快的做出衡量,尽力将最后能带走的百姓送入洛青,便要开启阵法,挡住妖潮。
可此时后方忽有惊呼声,却见一紫裙女子急急奔来,手中持着一魂玉,王栖云认得此人,张仪婉,正是新收的真传。
“师兄,高峡姑姑带着春芽堂的灵植夫撤走,被困在原地,现在正在阵法外!”
“高峡?”
王栖云只觉浑身打了个冷颤,牙关碰撞,看着那逐渐暗下的魂玉,面上显出深深的纠结来。
“现在已经出不去了,阵法合并,怎么去救?怎么去救!”
他看向天上,门中几位筑基都在拼杀,左右两位护法同刘霄闻一道,为温光压阵,皆都被那巴蛇打的抬不起头,只能靠五行山抵挡。
柳行芳听到此地声音,神色稍冷,剑气纵横,将面前数十只妖物洞穿,化作污血,便踏雷而下,来到王栖云面前,沉声道:
“我去。”
他接过魂玉,就欲遁出,王栖云却是一把将他扯住,怒道:
“不可。”
他说此话时,声音都在发颤,面容几若拧到一处,毫无血色。
“你现在出去,就是意气用事,就是在寻死,你难道不明白?”
王栖云说出此言,似乎失去全部力气,没了阵法援助,落入那妖潮之中,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高峡师姐的命玉还亮着,还有机会。”
柳行芳神色如常,只握紧法剑,低低道:
“若是师父在,想来也会杀出去,师兄,不必拦我。”
王栖云还欲多说几句,可自天边又卷起一阵烟沙,落下一黑袍男子,身形瘦削,执一血幡,环视几人,黄眸摄人。
“怎么,你也要劝我?”
柳行芳神色一沉,他知道这个师弟的性子,少念情分,也就听师父的话,可此时情况危急,他却不欲多争些什么。
远处巨大的蛇首撞上火灵,腾起漫天赤焰,几人神色皆都一变,许法言仍旧不发一言,手中法光一闪,那道魂玉就落到他手中。
“我手段多些,让我去就是。”
他语气平平,可却让一旁的柳行芳有些愕然,而后面色稍沉,只道:
“见机行事,莫要逞强。”
“还不用你来同我说这道理。”
烟沙一卷,面前人影瞬息消散,却是奔向青原方位,王栖云心中忧虑更盛,可妖物杀来,容不得再想,只能继续维持阵法。
“掌门师叔,到底何时出关”
洛青前方,巨若山脉的大蛇已经盘旋而下,将温光的灵火之身死死咬住,阵法遭受冲击,一阵黯淡。
(本章完)
第320章 神游
第320章 神游
天殛,洞府之中。
许玄性命震颤,此时好似抱胎,浑然未察外界事情,就是天陀的声音也再未听得,魂魄若神游出窍,来到另外一番天地。
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闪过,让他心神沉浸其中。
浩瀚若海的雷泽之中,腾跃起赤面龙身的古神,鼓腹鸣雷,溅起漫天雷浆,他是其中最为渺小的一滴,被一青色蛟龙吞下。
在雷泽最顶处,悬着的是三面雷鼓,分为华紫、玄黑和银白,依次而响,便有重重雷声落在人间,万物枯荣生发,顺应雷声。
这一切迅速崩塌,这方雷泽干涸,三面雷鼓不见,其中的神圣,蛟龙离去,仅余紫电残留,再无雷音响起。
不知过去多久,泽中玄青之气一线开辟,深邃、苍茫的混沌气弥散,自其中坠下一物,难言其形。
这混沌中走出的似是死物,居于此地,万古不移,许玄便是泽中尚存的一滴雷水,只能在此枯守。
好似千年过去,又仿佛仅是一瞬,他看见诸多巨影前往这片雷泽,有带着冠冕的帝王,也有手执拂尘的道人,纷纷来此,在这混沌中的事物上刻下什么。
许玄眼看着这一尊混沌神人被雕琢成就,五庭初具其形,只是缺了一对眼瞳,这尊神人便仍旧枯坐在雷泽之中。
不知等候多久,许玄终于见着最后一位,是一法相,下踏九幽,上顶青天,三头六臂,赤发跣足,玄冠仙甲。
那是雷霆化生的大忿怒相,六臂各执钺斧、丹弓、火剑、霄铎、电戟、金索,银白雷光化作道道天律,为其所用,九州四海,皆在这雷霆管束之内。
北斗星现,天蓬星明亮至极,银雷贯彻天际,这尊法相轻易地托举起这片大泽,自无穷高处显化一物,始白之气落下,自宙光尽头显出重重银雷。
社雷。
而后枯坐雷泽中的那尊混沌神人睁开眼来,这方干涸依旧的大泽再度充盈,一方混沌气弥散的仙鼎显出,居于上位,内里似乎盛着什么事物,天音轰鸣,震的四海动摇。
托举这方雷泽的法相散去,北斗仍旧明亮,自天蓬和斗柄之间,凭空生出一星来,紫白交织,震扬社落,是为天洊。
整片震泽的道意在偏转,混沌气弥散,压过天音,那尊混沌神人此时起身,整片大泽瞬间来到星域之中,浩浩星河卷入,诸星坠落。
雷泽翻滚,许玄融入其中,而后被剥离出来,仅化作一滴紫白交织的雷液,落在那尊神人的手中。
在其上还悬着几分丙火、戊土的虚象,落在许玄化成的雷液之中,纠缠难分。
“借始求玄,并落洊合。”
隆隆天音响起,许玄被那混沌气包裹,坠下雷泽,自天外直落,直到归于肉身之中,他的气息瞬间委顿起来,可内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成就。
【赤明】、【纠阴】二令上的大蜀气数迅速消散,如同有灵一般,像是畏惧,又像崇敬,再不敢纠缠。
太虚之中,【蜀望纪古图】内,许玄的名字一落千丈,宋世仪立身一旁,此时神色稍缓,先前对方身上的北斗异象确实惊到他,可如今再看,大蜀气数分明要舍弃此人。
‘看来是要突破失败了。’
他翻手祭出阵盘,【伏灵纠魂大阵】正能锁住生魂,将这人的魂魄押往雷部,也算给他一条生路,至于这门派.
宋世仪心思稍动,这些年这观中倒是有不少好东西,诸位仙道早就定下,只待尘埃落定,好去分了。
他催动大阵,正欲勾上蜀望图中许玄的名字,可再度看去,许玄二字上紫电银雷一闪,竟是缓缓散去,不落这图中。
“陨落了?怎这般快,这该如何交差。”
宋世仪心中有些慌乱,玄雷部还要用人,真人也在看着,这人怎就寻不到魂魄了?
“等等。”
离火一起,祥明的声音响起,竟也带着深深的疑惑。
“不对劲,有大人物施展手段.”
福光涌动,伴着一轻柔的男子声音响起,席卷太虚,让在场主事的紫府皆都听得。
“立即将人抽调至天上,加快这过程,望帝的残魂已经复苏,【昆巍天】即将显化。”
西天金气,东天阴火,南天壬光,齐齐显化,共同加持到这面道图之上,另外一处,【白泽图】的虚影加大威势,下方妖物气息不断上涨。
祥明的法躯踏出,神色稍冷,手中托举着一方金旨。
“朱元蕴,位在天元。”
下方阴兵之中,领首的朱元蕴当即被一道水火击中,元磁之光再难抵挡,就这般跌落马上,气息湮灭。
他身后几名朱家子弟却未慌乱,看都未多看一眼,继续结阵,挡住冲杀来的妖物,以免其闯入族主闭关之地。
“柳秋辞,居职纠阴。”
柳家之中,诸多族人已经退至地下墓穴,堪堪抵住妖物,可也死伤无数,外面是柳秋辞、青蕴二人挡着,那株青郁柳此时灵性尽失,已然枯死。
青蕴似乎察觉到什么,看向身旁之人,颤声道:
“来了。”
柳秋辞面上却显出一片坦然来,他握紧身旁青蛇的手,凑近些。
“娘子,我——”
他此言未尽,便瞬息化作一截青木灵像,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正看着青蕴。
于此同时,金色神雷蔓延而起,化作电镜,照射四方,护持住下方墓穴的柳家族人,太虚洞开,青郁柳及柳秋辞所化木像都要落入其中。
青蕴此时面上显出蛇相来,青鳞森然,祭出一道符箓,封住青郁柳和木像,太虚中金雷一滞,似乎有些怒意。
“你把他肉身保下来,其余的事情,我都答应你就是。”
这女子抬首望天,不知在同何人交谈,而后那片太虚便迅速弥合,金雷消散,由壬光代替,护持住此地。
“青灵,你言而无信!你——”
金雷迸发,传来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
“我没信用,不过我家姐姐讲究,你可以同她去谈。”
太虚中传来一阵娇笑声,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好了,可不敢误了大事,灵鸣,不必同她计较。”
阴火涌动,止住这场争执,地上仅余青蕴呆呆站着,此时看向一旁柳秋辞的青木灵像。
太虚之中,祥明念声再度响起。
“吴青河,居职神广。”
“启温,承道空剑。”
“段成思,居职赶山。”
伴着他的声音响起,原本正在茁林闭关突破的吴青河一阵急火攻心,仙基虽成,可法躯却顷刻炸开,血肉模糊。
而后是启温,这位昔年空剑的真传本已逃出赤云,已在边疆大漠隐居,须发皆白的向护法正同其饮着酒,谈起何时归山,却见眼前之人歪歪倒下,气息全无,法躯一点点化作星光散去。
段家,地牢之中,段成思此时脸上显出深深的不甘来,怒吼,挣扎,皆都无用,仙基暴动,瞬间炸开,化作一室的艮土地气。
祥明顿了顿,看向青巍,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的有些不安,可眼下国师在场,也只能按照其吩咐的来。
“刘霄闻,承道大赤。”
五行山上,刘霄闻忽地怔住,好似失神一般,篆文中的清气此时未动,藏于其神魂深处,那巴蛇怒吼一声,气势暴涨,张口咬下。
温光凝聚灵火之身,怒喝一声,可却被那巴蛇抽的倒飞,五行山上法光一黯,昭阳峰撞上蛇首,轰鸣作响。
王栖云目眦欲裂,他看见刘霄闻被吞入蛇首,诸多炼器的门人在这冲撞下化作齑粉,而王习微和承言就在其中,不见身影。
他挣扎万分,可此时仍是先稳住局势,代替刘霄闻下令,让一众门人撤退,同时催动阵法,他手上骨节握的发白,心中好似在滴血,可眼下仍是沉声下令。
“退,往东边走,洛青,守不住了!”
太虚之中,祥明见着此人的神魂稳稳落入图卷,心中稍稍放心,再看向下方尝试闭关突破的二人,许玄所在已经是一片寂灭,仅余肉身,魂魄粉碎,什么都未剩下,倒是可惜。
而朱家所在的方位,磁极之中,大蜀气数若龙蛇般涌来,落入朱虞城所化的元磁极点内,一国、一史之重,加之一人,已然有神通的光彩生出!
祥明轻呼一气,手中金旨好似有万钧之重,离火汹涌。
“陈长气,登望帝之位。”
他此言落下,自身后福光之中,缓缓显出一道身影来,大离国师,【祜济】真人,他身上的福光逐渐消解,自其中显出一着乌金华袍的男子,面容沉毅,同陈巍元肖像。
神通涌动,自这具肉身上剥离而出,祥明不敢怠慢,当即取出一重瞳福鸟宝像,恭迎这位国师入内。
陈长气的肉身迅速向着蜀望图中跌落,一切如旧,让祥明神色稍缓。
赤云南地,此时妖物肆虐,再难有人阻挡,血水逸流,落入地下,传来阵阵哀鸣,戊土玄光涌动。
西蔚山所在,紫府阵法轰然破碎,杜望城被漫天飞石掩埋,哀嚎不断,自山中伏土之中,地脉变动,一白骨玄鸟振翅飞出,破开灵山,在血火中生出血肉,飞向太虚。
山中,一位老人持枪站定,妖物已经杀入此地,陈家嫡系子弟的尸首堆积,金血横流,涌入那只玄鸟。
“走。”
他身后竖着一面杏黄宝旗,护持着仅剩的十来名族人,陈铭煜领着一众族人,看着那苍老的背影,缓缓跪拜,沉声道:
“恭送老大人。”
戊己玄光卷起,将这仅剩的几人送入太虚,陈巍元握住那柄长枪,气血一点点恢复,整个人好似烈火骷髅,浓重的戊土玄光卷起。
围着倾塌灵峰的是千百妖物,筑基无数,火鸦、商羊、毕方等等,皆是贵种,阵势之大,远胜南北两边。
“我儿.”
他看向天上,可再难寻到那个身影,只觉心中空空落落,又前所未有的坦然。
金血逸散,滴落在枪身之上,陈巍元并未再祭出别的法器,只是执枪,那快要老死的身躯中迸发出决绝的伟力,大枪横扫,阵阵血雾爆开,自山峰至谷底,往来随心,杀的血光冲天。
无论是何等妖物,贵种也好,碰着枪身,都是瞬间被戊土法光轰杀,只是黑潮般的妖物涌来,渐渐将赭黄的戊土之光遮盖,再无声息。
(本章完)
第321章 降怪
第321章 降怪
青原。
积尸成山,妖魔奔走,血水漫过青石街道,染红院墙,再无人烟。
镇中有近万人尚未逃出,撞上这一众妖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此地便再再无人声,仅余妖魔的啸叫。
朱门大宅旁,浅云盘旋,遮掩其中气息,自白雾中走出的妖物皆无灵智,暂未闯入其中。
明堂内,血水横流,凡人的尸身都被妖物啃食殆尽,仅残余着些破碎的血肉。
张高峡半伏在地,似在找着什么,顾不得血污,衣裙破损,腰腹之间是一碗口大小的血洞,纵然以法力止住,可仍缓缓渗着血。
她寻了许久,终于在一片零零碎碎的血肉中找到半张脸来,是一妇人的,带着梨涡,同她一般,其上还有妖物的齿痕。
“不对,不对”
她的心被拖拽至谷底,仅存的一旦希望破碎,随之而来的不是绝望,而是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若丢了魂魄。
“娘”
她率着春芽堂众人自大盘撤离,见着白石被破,立刻想起在春原镇中的双亲,御风奔来,一路上躲过妖物,回道家中,却无一人应她。
心窍一阵难言的痛传来,好似根根绵密的长针,却流不出泪来,双眼只若干涸一般。
“娘,高峡无能,不能筑基,修为低微,也未救下您来”
她语气若梦呓,低低念着,这座宅院在不知自何处燃烧起来,根根梁柱倒下,砸在她身旁。
少时她听门中长辈说过,释修信奉果报,罪人要在无间地狱中受刑,眼前景象,怕是和其相差无几,只是不知她们这些人犯了何等罪孽?
她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对自己的怨恨来,若是修为再高些,早些归来,岂不是能救下亲人?若是肯以权谋私,不必清高,将双亲迁至山中,也不是可行?
这种种妄想盘踞在她脑海之中,搅的一片混沌,大堂的天顶被掀开,燃烧着的木梁倒下,一只红毛密布的巨手伸入,将她攥起。
在宅院之外是一红猿,生着一对灰翅,一身气势已然是筑基初期,身上密密麻麻悬着诸多尸首,凡人、修士皆有,被细长的红毛缠住,好似衣裙。
血光涌动,这妖物正是「血炁」一道的,魔性之深重,张高峡前所未见,从未在赤云听说过,可眼下这妖物就是实实在在地出现了,毫无迹象,若凭空生出。
山门外的雾气起了半年,将整片赤云南地围住,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她心中早有不安,此时更是生出几分明悟来。
‘神通。’
只有神通才能这般画地为牢,无中生有,肆意玩弄这一群小修,她心中在惊惧外更多的是茫然,若是结局注定如此,门中所做一切,岂不是笑话?
她被缓缓提起,那红猿张开巨口,呼出一阵猩风,就要将吞下,周边围着不少修为低微的妖物,群魔环伺,正等着分润她的血肉。
可那红猿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将张高峡摔在地上,看向青石道路的转角,那里一片寂静,并无半点妖类的呼啸,仅染着一重血火。
两点浑黄之光在火焰中显出,邪异之意,还在这红猿之上,围着的妖物皆都颤抖,缓缓退去。
血火破开,自其中踏出一着墨黑法衣的男子,身形瘦削,眉锋眼狭,手中那柄元黄钝尺正淌着血,暗煞涌动,托举起身后那面三角幡子,其上一片殷红,如若血染。
张高峡见着来人,却并未有多少喜色,她怔怔看去,只见对方额上是一对苍角,质若玉石,稍稍弯曲,狰狞而华美,散着深重的妖气。
对方并未多看她,反而望向红猿,身后幡子一动,暗煞笼罩,顷刻便隐去身形。
红猿发狂似地挥动起四肢,可转瞬煞光散去,一道青黄变化的法光落下,正中其眉心,这妖物护体的血气干枯,被融出一血洞来。
【玄羊夷元定光】,以蕴土枯荣二性为要,有分化、消解之用,许法言这些年多服灵土,以将这道四品术法推举到极点,配合仙基施展,威能极为骇人。
这红猿倒下,血水横流,【仁心幡】扎根在其尸体之上,好似活物一般,抽取血气,反馈给他,弥补损耗。
“师姐。”
许法言此时缓步踏来,黄眸稍黯,将她扶起,以法力止住伤势。
“你服了血气,对根基有损.”
张高峡勉强起身,由对方扶着,她本就身形纤瘦,此时受了重伤,腰腹间血肉模糊,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
“洛青都守不住了,还在意这些。”
许法言面色如常,并未有半点因服用血气的不适,这一路上他都是一边杀妖,一边炼血,硬生生闯入青原。
血气化作精纯的法力,涌入四肢百骸,仙基若逢甘霖,让他不由觉得舒畅至极,气海中那只玄羊更是欢喜地嘶吼。
至于他额上的这对角,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代价,不值一提。
宝葫乃至回春一带,都被厚重的白雾笼罩,他从未见过那般浩大的雾气,似一道长城,将整座赤云南围住,让他想起困住毒虫的石瓮。
青黑的巨蛇自漓水中探出半截身躯,若山岭般的蛇躯冲撞,蹂躏着洛青,荡霞、彩云和天青,一座接一座的倒塌,无数门人落入蛇口。
张高峡此时终于流出泪来,她感到过往的一切都在化作飞灰,某种绝对的暴力突然降下,肆意践踏着此地人们的尊严和性命。
“如今洛青被破,天殛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南走,看看原上有无退路。”
许法言神色漠然,未曾因为洛青破灭有分毫动摇,扶起身旁之人,施展【俱沙遁】,以烟沙遮蔽二人身形,往南边茁林方位逃去,远离身后妖物。
一路上要护着身旁之人,束手束脚,一旦被妖物发现,难免受伤,纵然有【玉血心】修复法躯,可还是难以支撑。
他只得放手炼化血气,不管不顾,若鲸吞一般,连着人血一道吞下,再无禁忌,这才在几只贵种的手下逃出。
张高峡由许法言扶着,却感到对方身上的邪意越来越重,不时传来低低的嘶吼声,带着浑浊之意。
那只搂着她腰身的手似乎发生某种诡秘的变化,化作蹄爪一般的事物,她看向旁边,只见两点浑黄,再也看不清对方样貌。
“法言?”
无人回应,那只蹄爪却触及到她腰腹间的伤处,引的伤处开裂,渗出血来,钻心的疼痛传来,空气中血腥气越发浓重。
她意识模糊,轻声呼唤,痛楚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坠云端的感觉,而后两人齐齐向着地上落去,栽倒在黄土之间。
睁开眼来,草木枯黄,烟沙四起,在她面前倒伏着一异兽,体态若羊,狼足虎尾,双角锋利,黄瞳好似两盏灯火,幽幽看来。
自云端飞出一群青色的蝗虫,若潮水一般涌来,喷吐邪风,让她头痛欲裂,而面前那异兽已经起身,足有一人高,若骷髅一般的面庞转来,黄瞳中倒映这一人的身影。
张高峡怔怔看着这一切,腰腹间传来的剧痛让她清醒过来,一点点看着那异兽逼近,却动弹不得,好似魇住。
青蝗汇聚,逐渐化作人形,一着墨青袍服的道人走出,面色苍白,大袖上为五谷祥纹,渗着血滴,散着邪异之气。
这道人也是一对黄瞳,幽幽看来,不带一点生气,嘴角显出真切的笑意。
那只怪异的羊兽此时转过身去,竟护住了张高峡,低吼不断,蕴土法光流转,仙基变化,让张高峡心中一颤,明白是谁。
“经重阴寂漠,哀坟羊藏幽。”
卫丰年屈身行礼,气态极好,那双黄瞳看来,邪异至极的气息生出,摄住眼前这一怪一人。
“候你多时。”
他随后祭出一道黄纸符箓,上有【青芜荒世】四个古字,径直落下,贴合到那羵羊脊背上。
这精怪顿时泄了气势,浑身瘫软,倒在一旁,自其身上跳出一人参小人,是鬼盖童子,此时急急奔向那面黄符,尝试揭下。
卫丰年黄瞳稍明,见着这株被土气浸染的灵木,心中一喜,一道法光卷来,张开露出森森白牙,任凭这人参小人呼嚎,一口吞下,汁水四溅。
他发出一阵好似虫鸣般的笑声,以大袖掩面,顷刻间就将这人参小人啃食殆尽,而后看向卧倒在前方,忿怒嘶吼的羊怪,只是催动黄符,对方瞬间就气息委顿,再难逞凶。
“你是何人?”
张高峡拖着伤体前进一步,对方筑基后期的修为显露无疑,绝不是她能抵挡的。
“我乃【地荒】,在巫荒待着也有些年岁,怎么,未曾听过我名号?”
对方声音浑浊而邪性,仅是听着,她两耳中便流出血来,心中更是生出一阵寒意,青荒观的地荒道人,筑基后期修为,和朱家如今结盟。
这等修为来对付她们,且看来是蓄谋已久,哪里能抵挡。
“果然还是个畜牲,我道等你已久,莫要抗拒。”
卫丰年眉头稍皱,取出一道青雷凝聚成的电鞭,随意抽打,这时他想起被灵济真人逼退的屈辱来,下手又狠了不少。
这霄雷秘宝最去邪性,下方羊怪沾染血气,此时正被克制,被打的血肉横飞,露出黄石般的骨骼来,可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来,黄瞳明亮。
张高峡此时不知为何忽地生出一股勇力,挣扎着扑向前去,用柔弱的身躯挡住那雷鞭,染血的素白双臂环住这怪物。
她不过堪堪炼气五重的修为,可却未有丝毫退却,那对晶莹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道人,颤声道:
“他是我大赤的弟子.”
卫丰年神色如常,脸上笑意更盛,挥动银鞭,向着眼前女子的面上抽去,电光迸射,张高峡只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一股剧痛传来。
她的眼瞳被一鞭毁去,雷光轰的血肉模糊,露出额前森森白骨来,可她凭着感觉,反倒将面前这异兽抱的更紧,剧痛传来,声音发抖。
“你是哪里来的道人,趁人之危,难道不怕我掌门师叔出关?”
“若是他真转入神道,我还要给几分情面,如今他突破失败,魂魄尽散,又能如何?”
卫丰年看着下方这情景,只觉出了一口恶气,先前在段平度身上受的气,稍稍缓和。
“掌门突破失败了?”
张高峡顾不得剧痛,更无心管这道人是自何处窜出来的,就是下方这羵羊也愣住,再未挣扎,一身凶性散了大半。
卫丰年露出些得意之色,只是见对方还死死纠缠,有些不喜。
他本可一鞭打死这炼气小修,可见着那羊怪竟然护着这女子,心中倒是颇为惊异,生出些想法来。
“既然如此,也将你一道度化,正好修的是己土。”
卫丰年再度祭出一道黄符,法光变化,点灵赋性,这是蕴土诏令土精之符,落在人身,就是以道征代人。
青裙女子的血肉瞬间萎缩,自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中,钻出一尾锦鳞小蛇,缠在这羵羊角上,环着一团浅色云气。
“呵呵,按和尚的说法,这算什么,又是功德一件?”
卫丰年手中电鞭落下,好似项圈一般换在这精怪首上,他随意扯了扯,见对方未再挣扎,这才满意。
“到底是个畜生,只记打。”
他此时牵着这羵羊,看向南边,取出一方罗盘,见磁极都指向朱家方位,面上笑意更盛。
朱虞城快要突破了,按照真人所讲,这两人也就仅能成就一位,如今大赤那人魂魄也消散,连神道都不得转入,倒是省去些麻烦功夫。
他大袖一挥,摇身一变,化作虫首,若蝗虫,通体墨青,妖邪之气远远胜过这一众妖物,引得群妖逼退,不敢阻道。
雷鞭缩紧,卫丰年呵斥一声,就拖着手中这妖孽驾云而起,往北天而行,原本浓重的妖雾在他面前好似不存在,径直穿过。
太虚中诸多目光落下,看了过来,他心中有感,不敢耽搁,当即催动符箓,往边疆而去,化作一线黄蒙之光。
(本章完)
第322章 天人临凡
第322章 天人临凡
太虚。
【蜀望纪古图】展开,这卷道图中墨韵流转,种种景象活化,被投入其中的人如同戏台上的角色,按照既定的规矩行动起来。
西天位置,金风滚滚,万金神色不甚好看,可此时也不敢耽搁,催动神通,帮着让这道图复苏。
此物是白纸福地所出,神妙至极,能封存一段古史,截取宙光,堪比【天辰圭】这等灵器。
望向天殛,只见那处洞府之中,仅存的肉身生机全无,隐隐有崩碎的迹象,内里的魂魄已然湮灭。
这正是以古法突破失败的迹象,真灵寂灭,肉身枯朽,在感应大罗之天的过程中迷失,上霄宗修行古法,多有这类传闻,飞升不成,自天落地,却是死的不能再死。
“殷光,看来你道行也没多高,看错了人。”
万金心中感慨多过懊恼,纵然仅是个筑基,可在他眼下挣扎这些年,修成剑意,转入社雷,他都有见证。
本以为是伴随【天枢】而生的人物,可如今一看,倒是和他师父一般,走不长远。
‘运道不好,怪不得别人。’
扶尘那边都未出手,灵憬未曾施展手段,分明是许玄机缘未到,强行突破,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忙活这些时日,只为养出柄剑来,可眼下却不明不白折断,他隐隐感觉到自东天投来一嘲弄的目光。
西位,阴火明灭,一身殷红袍服的灵憬真人神色如常,看着下方洞府,思及万金这些年作为,只觉好笑。
“果然是个纨绔,就是成了神通,也做不成什么事。”
当初让温扶风死,是怕他引来奉玄,身上有【恒光】的手段,至于他这弟子,和雷宫倒是有牵扯,只是时运不好,也落得个身死道消,颇为滑稽。
道图之中,几道选定的人正迅速和当年漆山上的诸位紫府融汇,神通成就,这面道卷中的人物若活过来一般。
伏尸山顶的玄鸟此时振翅而起,掀起戊土玄光,翅翼之下,诸多仙道、将领拥护,同白泽真形率领的群妖厮杀。
“也怨不得蜀亡,妄图代掌幽冥,简直狂妄,金丹离去,便被人清算。”
灵憬稍稍感慨,大蜀昔年有建立天朝之机,若是功成,也无后来的事。
他此时看向那道图,其中承载的古史已然将灭,非是人力可阻,顺着这道亡国之意,便能将昆巍天的位置查明。
这一道洞天之所以难寻,只因落在阴世之中,不在太虚,就是金丹也难推算,也只有借气运变化来感应。
原上的血火蔓延,哀声阵阵,不断刺激着蜀望帝残余的执念,引得赤云地气变动,山根移位,遥遥同上方道图呼应。
南天位置,岁白正不断催动【白泽图】,化生妖形,落入这道图之中,加快这过程,她身旁的青灵以神通帮着维持,此时面上显出一股解脱之色来。
‘总算完事,宋氏做的局,让我来担下恶名’
她对下面死的人倒无半点怜悯,只是每次牵动气运,兴起妖乱,都是她青灵担下恶名,多少不知情的仙道,只当她是个嗜杀之辈,颇为厌恶。
至于妖类,不少又当她同人属勾结,也颇有些传闻,当初东海召集天下鳞类紫府入宫宴饮,独少了她,白白沦为笑柄。
她此时看向那道图,仙山崩塌,玄鸟血染长空,戊土被破,一众仙修、军士再难抵挡,被妖物杀入,蜀字大旗倒下。
“今岁寻来的人都不行,岁白大人不知,上一次可是出动不少贵种,最后连大圣的真形都请出。”
青灵轻笑一声,看向一旁的岁白,对方却是神色沉凝,不甚好看。
“国之将亡,哪里有多余的气运降下?只是败阵太快,难有生机。”
岁白自然知晓当年之事,彼时可是自道图中活下来三人,温扶风被扶尘赐死,陈长气则让国师夺舍,至于朱虞城,留着他,也是看他有望凝聚起一国终末的道格。
大离几家金丹势力行事之狠辣,让她都有些心惊,妖类也多有争斗,可同族之间大都平和无事,人属同种同源,却天天互相谋害,真是.
她再度望向原上南地,眼中纯白法光变化,白泽一族道脉同三道【德炁】接轨,正有望气之能,此时见着下方变化,心中稍惊。
虚无缥缈的金气自地中涌出,悉数前往那片磁极所在,化为华盖,遮蔽一地,笼在那座元磁神山之上,百骑阴气环绕,藏身幽冥中的兵马镇守此地,不断诛杀冲来的妖物。
“是要以【元极山】成就神通,而非【涿野南】?”
青灵此时也察觉出异样来,却不晓得个中奥妙,只看向一旁的白泽真形。
“果然是蜀郡朱氏,「元磁」一道的仙基参悟的极深。”岁白稍稍感叹,显然是看出个中奥秘来,“这时要借谋逆之位,化去指南之驾,转求元极之山。”
“哦,还有这等神妙,此人当初入了道图,体内玄象混杂,这又是如何突破的?”
青灵看向朱虞城位置所在,当初白宣离去,吩咐过她,万万不可轻视此人,于是白青洞便同其达成些隐秘的交易,让出灵地,助其突破,却不知对方是如何做的。
“【涿野南】是指南之位,破障见真,兼有奉义出征,为王驱策之意,他妄动阴兵,僭越帝威,陈家那位金血也主动低头,不去争这【泰衡卫】的权,于是便有了臣子谋逆,君王低头的道意。”
“此法一是能拔擢道格,承载一国之尽,隐隐沾上几分高祖的仙威,二便是能借谋逆之意,化解乱象,拨正仙基,去求元磁。”
岁白见识多广,此时娓娓道来,朱虞城以筑基之身,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凡,对局势、道统的把握都堪称恐怖,难怪宋氏愿意让其试试。
青灵眼神稍眯,看来朱虞城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白青洞将来搬出玉流,还需要这位未来的元磁紫府出力。
元磁法光渐渐凝聚,恐怖的神通光彩变幻,玄鸟哀鸣之声响彻太虚。
——
“果然差的远了。”
宋世仪看着道图中的景象,朱元蕴化作的天元仙将已经被几只蛟蛇活吞,法躯崩解,一道真灵将灭。
他此时想起真人的嘱托来,下面朱虞城将成,还是要顾及几分,于是取出一方玉盒,轻轻露出一缝。
自内里冲起一阵清风,落入那道图内,将朱元蕴的性命卷回,宋世仪面上露出肉痛之色,这方玉盒中的灵物,寻常紫府可拿不出来,极为少见,乃是「清炁」一道,大夏秘传。
将朱元蕴的魂灵纳入,他看向上方,离火、福光、金风和阴火交织,稳定住整卷道图,可内里的战场仍然不知震荡,有些虚幻。
“这是为何?国师和王叔都出手护持,这道图还是不稳。”
他此时看向伏尸漆山上的赭黄玄鸟,自赤云到太虚之间的血恨齐齐涌来,某种无形执念融入,让这玄鸟不断振翅挣扎,掀动戊光。
其下仙道不断死伤,渐渐被妖物环住,由【白泽】的第二真形统领,此兽龙首鹿身,鬃发为绿,大角盘旋如冠冕,通体皓白,态若骐骥,毛若锦织。
此兽立足之处,赫然有三道德炁变化,福禄寿三星凝为天环,落在角旁,功德不坠,福德不落,寿德玄长,正是大齐帝家苦苦寻求的三德加身。
“岁白道友,还请多显化几道厉害妖类,早些结束,这道图不知为何,重的厉害,我等难以托举!”
祥明的声音自太虚中响起,落在宋世仪耳中,好似雷鸣一般。
他这王叔和两位仙宗的真人可能修为还差些,最高紫府中期,但国师大人可是实打实的大神通者,尽得灭齐的好处,自开国存世至今,道力之深厚,举世难寻,这也托举不起?
其中就是望帝复生,也不过紫府,大蜀的气数更是早就衰亡,没了金丹坐镇,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南天所在的岁白闻言,催动【白泽图】,便见诸多贵种显化,齐齐落入那片古史,涌入战场厮杀,局势顷刻间一面倒,又有陨落者。
曜空受伤最重,被只九头青狮吞下,法躯崩碎,露出其中启温的魂魄,顷刻间湮灭。
这点效仿纸人点化的手法,全看担任位置的人境界,若是朱虞城这等修为的来,自然能发挥出神通之力,可启温自废后筑基,也只是真人施法,哪里能支撑的起这境界?
入内之人皆都迷失在这战场之中,只以为自己是神通,却无道行,就是【白泽图】烙印中的妖物,也抵挡不住。
随着妖物入内,这方道图越发沉重,压得下方神通光彩忽明忽暗。
那玄鸟的身形越发凝实,只差一线,就要振翅飞出,翅翼下庇护的一众仙修死伤惨重,以赤明为首,堪堪抵挡。
盘恒青狮、辟海金鹏、南溟六鳞、奉焰火鸦和霄仪玄鸟等等,诸多妖物围杀而来,皆是原形,在德光照耀下,妖气似乎也带着几分神圣之意,反过来压制住一众仙修。
石人破碎,段成思的魂魄被一阵天风卷起,撕扯破损,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此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转瞬就变作飞灰。
忌广二木交汇,一为墓库,一为宫巢,【纠阴】和【神广】两道位置的神通变化,硬生生挡住妖物冲杀,青黑根系盘结,可却被妖物突破,两位紫府顷刻间便身亡。
柳秋辞的魂魄最后显化一瞬,有些茫然,望向天空,似乎在找着什么,转瞬便消散。
其中还是以【赤明】最为惊人,看的宋世仪有些心惊,只见赤焰滚滚,金日生辉,五道神通熔炼如一,随后出剑,妖物便如雨落,竟有当年温扶风入主的威势。
“他是道性更合这位真人,却不是境界道行比温扶风高。”
宋世仪心中了然,若是真个细究当年冲阳剑仙的道统,可以追溯到【奉玄】第一代的玄炁道统,极为骇人。
只是妖物众多,杀之不尽,更兼气数将灭,仅剩的几位紫府也再难抵挡,赤明真人的法躯破碎,那道魂魄却未曾瞬间毁去,反倒是被一团丙火护着,若一叶孤舟,落在妖气化作的大海之中。
那玄鸟的尸体此时真正要复苏过来,将这滔滔血恨融入体内,振翅欲飞。
太虚下方,忽有元磁之光冲起,凝结为华盖,是为谋逆、乱臣之象,正合当年群臣逼反的道意,神通的光华生出,漆山地府的领兵之权,尽被篡夺。
“朱虞城成了,大局已定,玄鸟将飞,归于昆巍。”
宋世仪笑意极盛,望帝的执念旧恨,混着大蜀亡国之气,加之这些遗脉的血祭,终于化成一只空有其形,内为亡恨的【泰衡戊玄鸟】,大蜀的国兆!
赤云下方,此时已然无几分人气,陈家所在的西蔚山被轰塌,原上仅有大墓中的柳家主脉十来人,以及朱家阴兵庇护下的一众族人。
天殛方位,那只巴蛇已经围住整座灵山,死死咬住那座五行山,妖物们如若得令,自四面八方,齐齐围杀而来,要借这一山之人的血,再祭玄鸟,以应国亡。
“可惜了,两代人都是剑意,还是这下场。”
他稍稍感慨,若是这大赤观主早些投入神道,下场也不必这般凄惨,何必如此?
道图之中,赭黄玄鸟振翅而飞,舍弃了下方的一众仙修,奔天而去,逐渐触碰到这卷道图的边界,缓缓行出,戊光照射,金血逸散,动摇整片太虚。
下方元磁之光瞬间暴起,乘着幽冥,刚刚成就的神通在太虚中崩解,破开,借着隐秘至极的道意变化,附在这玄鸟身上。
这尊玄鸟倏忽不见,仅余金血逸散,连带着那道元磁之光也不见。
“朱虞城!”
太虚中传来一声暴喝,正是祥明真人,似乎对方做了什么极为出格的事情,可转而一道轻柔的男子声音响起,止住祥明的怒意。
“算了,由他去,神通初成,就为寻死,也是可笑,真以为能随之前往洞天?”
宋世仪听着,心中疑惑,却是看不透朱家这位新晋紫府的意图,刚成神通,就借着道格撞上这【泰衡戊玄鸟】,难道想随着前往【昆巍天】?简直是痴人说梦。
元磁之光涌动的法躯落在太虚,立即有离火生起,悉数卷走。
这法躯就是天下最为稀少的灵物,道格极高,落在帝家手中,更有大用,眼下未曾触及宋氏底线,便也未去追那玄鸟,且多半也追不上。
道图中的紫府已然死绝,仅余一团丙火,悠悠烧着,被一众仙修、将士护持,此时也要淹没在妖物之中。
“成了,只是这灵火是?”
宋世仪心有疑惑,正思索着,却见漆山之上,北天方位忽有紫电贯空而来,震音响起,混沌气弥散。
这卷道图中的种种事物在一瞬间静止,无论是仙修还是妖物,都如同被冻结一般,再无动作。
宋世仪看着眼前这景象,笑容止在面上,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诸位紫府此时都未妄动,一言未发,似乎怕惊动什么。
漆山之上,血火蔓延,【白泽】第二真形领着的群妖此时皆都静止不动,齐齐看向云端,原本血红的云气此时化作玄黑,银雷腾跃,劫光涌动。
云气缓缓散开,九霄雷光变化,自其中走出一人来,紫绛仙袍,七曜华冠,丹文紫绶,端举劫池,手执仙剑,面目被银雷遮掩。
他座下是一墨麒麟,喷吐雷光,嘶吼不断。
“天人。”
太虚之中,传来诸多隐秘的声音,尽数消散在雷光之中,借意化形,去假存真,即为天人,乃是古法所成。
此人缓缓递剑,银雷变化,剑意弥散,神通光彩变化,天劫成形,连绵不断地雷云覆盖整片道图,天威浩荡。
紫雷凭空而生,化作雷泽,混沌气弥散,托举其这尊天人,不断拔擢道格,最终稳稳压过在场所有妖王,真人。
戊土金气如蒙感召,缓缓凝结,化作一道大蜀开国祭天时念诵的尊号,散着神圣之气,落入那片雷泽之中。
承载道图的神通轰然破碎,再也无法承担这重量,这尊天人上顶天劫,下踏雷泽,此时握剑,轻轻斩出。
神通之力变化,同剑意相合,这卷道图当即破碎,浩荡雷光席卷而出,极为恐怖的杀力降下,硬生生斩开这道秘宝。
雷光散去,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雷光自其面上散去,诸多天劫异象隐没,复又归于平常,只见是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手中执剑,小心护着一团丙火。
他神色冷冷,一眼扫去,见着在场的几名真人和妖王,不发一言。
“许玄,莫要意气用事。”
万金的呼声隐秘传来,于他心间响起。
许玄恍若未闻,当年自涌劫天中得来的苍灰石像此时又被开凿,双目睁开,眼瞳如他一般,同自己性命彻底融合,化为一体,周边雷泽中混沌气弥散,震音响起,再难分开。
天陀此时不发一言,沉默至极,丝毫未有对方成就神通的喜悦,只是叹气,看着许玄性命中生灭的混沌气,这是交换,也是誓约,此时成就,便已将他未来的道途定下。
许玄只是提剑,【丹霆】上升起一线雷光,轻轻斩下,整片太虚随之破开,瀚海般的雷光涌出,将整片赤云笼罩,剑光若雨落,雷音接连响起,震散妖氛。
巨若山岭的巴蛇瞬间被天柱般的剑光钉死,雷霆轰开,将这堪比金刚之躯的巨蛇轰杀,仅余一副白骨,坍塌落下,将洛青残余的几处山峰彻底压倒。
周边的万千妖物悉数焚为劫灰,天地间随之下起一阵暴雨,漓水上涨,泛起洪涝,将两岸的血水悉数洗净,天地之间重归清平。
自平湖到大盘一线,被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渊,银雷攒动,天音轰响。
天殛山上,正苦苦困守,等候许玄出关的众人此时恍惚地看向天上雷光,温光萎缩不堪,如今仅是一火苗,落在王栖云肩头,一人一火都怔怔看向天上剑光。
身旁的温思安身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伤处,法剑血红,仙基都有崩碎的迹象,此时却又如焕新生,转首,看向自己护着的几名门人,不少已经痛哭流涕,呼起掌门的尊名。
太虚之中,许玄转身,未曾理会这在此地的一众紫府,径直御风而下,自云端现身,神通之力涌动,银雷环绕,剑气浩荡,遮蔽天光。
“见过.真人。”
不知是谁先高呼一声,破损不堪的天殛山中,仅剩的百来人声音颤颤,或喜或悲,互相搀扶着,看向云端上那道身影。
(本章完)
第323章 玄炁第一显
第323章 玄炁第一显
赤云。
绵延数里的雷云升腾变化,银蛇奔走,天音交响,这异象经久不息,最终化作一片雷云,内里雷霆交织为劫池,内里生出种种雷霆,悬于天际。
许玄瞬息落在众人身旁,轻呼一气,整座天殛卷起一阵温润的紫光,震雷万物生发之性显化,众人伤势瞬间恢复,宛如新生。
他扫视一圈,已然少了不少人,神念迅速覆盖整片青巍,雷光寻找着残余的活人,最终在一片废墟中寻回十来人。
其中正有王承言,他睁开眼来,王栖云已然急急上前,扶起亲子。
“你大父何在?”
王承言的眼神忽地灰暗几分,摇了摇头,一语不发,王栖云难以接受这现实,哽咽几分,却也说不出话来。
许玄看着这景象,心中刚刚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可转瞬又被神通自发运转止住,以维持这无喜无悲的天心之境。
暴雨停止,天空中的金云散去,他感受到笼罩在赤云上方的异象已经结束,那卷道图已然收起。
气海中清气一动,他忽有感应,识海中显出一青袍道人奔逃的身影,似乎是在天水的大漠上方,正牵着一古怪的羊兽,黄瞳幽幽,角上盘着一尾锦蛇。
只在一瞬之间,他便感知到两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神情未变,看向在场之人,目光触及柳行芳,这弟子瞬间上前,听候吩咐。
“安定众人,我去去便回。”
话音刚落,许玄的身影便消散于太虚之中,仅余雷音。
他还是第一次以紫府之身行走太虚,天人道格加持下,速度极快,让天陀都有些惊讶,只在数息之内,便行至天水上方。
此地顿时投来数道视线,他恍若未察,轻轻抬手,下方正在借着符箓飞遁的卫丰年顿时被止住,无数雷霆凭空涌来,刺穿他的法躯,令其哀嚎一声,坠落云端,被许玄摄来。
许玄踏出,将那一羊一蛇招来,催动神通,那坟羊渐渐化出人形,许法言睁开眼来,见着来人,立即明白形势。
“师父。”
那尾锦鳞小蛇却无法变回,让许玄心思一沉,就要问这青袍道人的话。
此时太虚破开,蕴土青黄法光流转,自其中走出一沙黄法衣的道人,眉眼同那地荒道人肖像,却带着一股凌然正气。
“我乃青芜道【壤安】卫修文,道友,够了。”
他语气淡然,似乎已经让步许多,手中握着一支朱笔,离火汹汹。
此人周边有种种异象,五谷丰登,仓禀殷实,青黄二光托举,显出一尾赤色飞鱼,生就一对羽翅,白头红嘴,身有苍斑,叫声似鸾鸡。
“是文鳐,蕴土化生之一。”
天陀看出对方来历,瞬间就明白为何找上许法言。
“将我弟子变回原形。”
许玄执剑,声音低沉,那壤安真人却是冷冷道:
“你说这【云环锦蛇】?已经被彻底改了性命,怎变的回来?一小小炼气,你要同我计较什么?”
听闻此言,许玄面上无喜无悲,只是将卫丰年一剑挑起,这地荒道人此时看着将自己镇压之人,几乎难以置信。
雷光涌动,种在卫丰年体内的种种禁制当即破灭,血肉被银雷轰的寸寸焦黑,他惨嚎一声。
“是你——”
他此言未毕,许玄已然催动【六道化生】,反将对方身上的青蝗运显化,这道人身形迅速变化,只化作一青虫,落在剑尖。
“住手!”
壤安暴喝一声,只道:
“你刚刚突破,境界不稳,剑意也未炼入神通,真要动手?”
他显露修为,虽是一道神通,可配合文鳐运,加之一身灵器,远超过一道神通,自然有信心压制对方。
许玄不言,将这青虫交予身后之人,许法言接过,眼中显出深深的厌恶来,【玄羊夷元定光】变化,这虫子瞬间化作一蓬飞灰。
他此时抬首,黄瞳幽幽,只盯着那位壤安真人。
壤安目光阴冷,撕下伪装,先前脸上那股正气已然不见,正欲再说些什么,迎面而来的已然是一道混着雷霆的剑光。
神通运转,灵器催动,蕴土之光覆盖整片大漠,山崩海啸一般压来,只是那道银白剑光毫无阻滞地斩出,社雷生发,天云汇聚,渐成天罚。
剑意斩出,同神通相合,天上每一道雷霆中包含着纯粹的辟劫剑意,【司天劫】彻底同其相融,化生出新的神妙。
壤安此时才真正露出几分惊异之色,剑仙突破,也要有个炼剑意入神通的过程,才能真正催生出剑意神妙,对方刚刚突破,怎就做到?
他只得催动起一卷宝帘,上面正画着三兽,为朱豚、文鳐和青蝗,正是蕴土四象之三,迷蒙的青黄之光卷起,兵乱、饥荒等景象生出,将其身形藏于其中。
许玄默默体察着剑意神妙,《奉玄剑典》中的【阂辟剑解直指】竟无需炼意,突破神通,便自然而然融入,化生神异。
【辟劫】是司罚之剑,故无可避,无可躲,若【天枢】是天下至快,这道传承自雷宫的剑意便是避无可避,一出即中。
壤安的身形在蕴土诸象中显化,轻而易举地被许玄拘出,剑意毫无阻滞地斩开他的法躯,道道护体的法光被破,于此同时,在上方积聚已久的天劫降下。
雷光蔓延,大漠中的砂石经过雷霆洗礼,已然化作某种纯白晶石,内藏雷性,
一座绵延数里的深坑之内,银雷散去,壤安的法躯已然破碎,真灵由那宝帘护持,却也被剑意斩的七零八落,仅剩一缕,向北逃去。
许玄执剑,正欲再杀去,此时却听得一阵心声传来,若金石交击。
“毁了他法躯已足够,青芜道还有个卫兆嘉,已经赶来,两人联手,你讨不到好。”
这声音颇为熟悉,许玄瞬间便知道是何人,正是提锋山的那位藏金一道的真人,【蓐肃】,对方声音冷淡,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善意。
之后再未有声音响起,许玄未曾露出异样,神通运转,将这片大漠中的雷霆平息,只带着弟子,踏入太虚。
“恭贺师尊,成就神通。”
许法言声音恭敬,此时看不出悲喜,手腕上环着那只锦蛇。
不过数息,二人便重归山门之上,许玄此时见诸事安定,这才登天而上,却见太虚中一片空空,不余一人,先前的诸位真人早已离去。
金风升起,自远处奔来一位金衣真人,气态华贵,可又带着几分纨绔气息,背着一柄金鳞玄剑,正是太真宗万金真人。
许玄看去,一言不发,倒是让万金心中渗的慌,可此时还是开口道:
“道友成就神通,倒是不让我白忙活一场。”
说着,他掀开左手衣袖,在法躯之上,已然生出重重血黑疤痕,业火灼烧,戊光腐蚀,他试探似继续说道:
“此番行事,我太真也是不得已为之,我可是了大功夫,保住贵门几位核心的弟子,动用我太真气数去填补。”
“至于炼气,胎息这些,总不能怪我帝家要凑足人血祭,数是少不了的。”
说着,他轻轻一点,自天殛上方赫然显出一根烧尽的灵香来,庚金之气四散,隐隐勾连上门中诸位筑基。
许玄同天陀心声交流,确认万金所言非虚,难怪先前巴蛇肆虐,门中几位筑基受伤极重,却未有陨落,算是保住核心。
他看着此人,沉默少时,还是谢过,恩怨种种,他还分的清楚,万金如此出力,倒是无什么好苛责的。
“大离北地,多是我太真,及青华二宗主持,如今赤云也在我宗治下,道友成就紫府,自可执掌此地。”
万金神色稍缓,眼见对方肯交流,这便是好事,他可是下了血本,提前点燃一根【庚武灵香】,护持住许玄门派,也算是扯清先前恩怨。
说到底,他太真倒是未曾直接针对此人,不过是帮着做事,牵扯到其中,还有斡旋的余地。
许玄此时见着万金一身业火伤势,以及那根灵香,此时开口,只道:
“敢问道友,宋氏,不知态度如何?”
万金见着对方谈起此事,神色稍稍严肃,只沉声道:
“我正要同道友谈谈,宋氏自然能容你,只要你在玄雷部即可,可扶尘便不同了,你如今突破,本就同这家有恩怨,算上这次,岂不是又加一重?”
“灵憬真人是个阴险的性子,名声也不太好,道友日后自然会明白,当初贵观冲阳子,便是他下令点杀。”
许玄心念一沉,不管对方是不是金丹仙宗出身,若真是此人当初下令,他必杀之,以告祭师门。
“扶尘所求,乃是夺丙之光,就是道友撇清和奉玄的关系,可只要【恒光】不现,这一家为求安稳,未尝不会怀疑你身上有真君手段。”
“太真历来和扶尘不合,我师父更是和灵憬有大仇,个中关系,道友不妨多想想,太真说到底,和你门无什么冲突。”
万金一番言辞,颇为恳切,以他仙宗出身,肯这般低头,已是难得,也是先前许玄那一剑太过骇人,刚刚突破,就将那文鳐化生的壤安斩灭。
这便是社雷剑仙,还是以古法突破,要知道雷宫传承,大都是古术,威能远胜过今朝,对方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道友所言,我已明白。”
许玄轻呼一气,此时明悟这因果,到底是扶尘的压力最大。
万金犹豫一瞬,此时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我今还有一问,道友可能解答?”
许玄点头,便见万金面色稍沉,祭出那柄金鳞,庚金法光照彻此地,神通运转,闭锁二人,十分小心。
“你突破之时,可曾感应到北海那位大人?”
他似乎极为忌惮,甚至连尊名也不敢轻言,可许玄却知道对方所说是哪位
悬混真君,震雷果位第二任主人,堪称诸位真君中最为古老者,如今带着雷泽居于天外,北海正是其道场。
“是有些特殊的气数降下,似乎是大蜀祭天残留。”
他未曾全部告知,而是半真半假,成就天人,确实是借了这祭天的气数,也因此显化在图卷之中。
万金神色稍敛,还有些疑惑,却不再多问,散去神通,只道:
“道友若是召开法会,重建山门,我必来拜访,届时再详谈。”
他这话颇有些深意,仅提及自己,却不代表太真一宗,许玄谢过,便见这位万金真人已然离去,转瞬不见。
此时太虚中一片安定,许玄神通初成后,代掌天心的那股奇特感觉散去,种种情绪涌来,又被他悉数咽下。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团丙火,金赤变化,内里正安静地睡着一道魂魄。
重归山门,他看着一片废墟之中,百来位门人已经开始重建,清理尸骨,发掘遗物,他显出身形,这些人看着神通的光彩,逐渐忘记先前的灾祸,似乎能在雷光中见到璀璨的未来。
气海之中,清气暴涨,同天宫相会,当初的古碑此时自道境中显化,悬于神通所成内景之中。
许玄心神震颤,天陀此时也自海中走出,看着这那面古碑自清气中彻底显化。
通体为白玉,一人之高,原本无字的碑面之上,伴随着清气涌动,终于有了变化,缓缓显出二字来。
【太清】。
在古碑底座的青石之上,散着森森剑气,同【天炳】,【冲阳】如出一辙,更为玄妙,无拘无束,不在五行,脱身阴阳。
青石之上,赫然刻着一行字迹,便是剑气由来。
“此为玄炁第一显,开天前已有。”
天陀看着这面古碑,金瞳煌煌,出神许久,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猜到这东西的来历,果然是玄炁显化,甚至位列第一。
许玄心中却忽地生出一股大恐怖来,他想起在突破之时,那居于雷泽中的混沌神人所言。
“借始求玄。”
他琢磨这句话,自心中生出一股彻底的寒意,甚至冲散了种种哀伤、忿怒,仅余一种怀疑,弥散在心间。
“我是.【许玄】。”
(本章完)
第324章 转生
第324章 转生
五行山,昭阳峰。
峰上是一高台,置放着一面阳燧,接引天光,此为【日火古燧】,同【苍虬木魄】、【承露天盘】一般,乃是五行山各峰上的法器,为阵法枢机。
金赤之火落于阳燧中,其中一道魂魄安眠,天光落下,不断温养。
玄黑灵岩雕就的高台上,许玄静立,专注地以灵识呼唤那丙火中的魂魄,可却毫无回应。
“他失了法躯,魂魄落于丙火诸多玄象之中,无内景支撑,不得走出,你如今呼唤他,自然无用。”
天陀看出虚实,让许玄止住呼唤,这老妖迟疑少时,这情况对他来说也堪称复杂。
“让那火灵过来,他是丙火化成,应当能看出些门道。”
许玄闻言,当即将在天殛山中忙活的温光召来,如今距离妖乱也过去半月时光,门中众修都是在天殛,借助五行山修行。
温光被雷云托举,瞬间落到这道台之上,此时见着那团【大日煌火】和其中魂魄,立刻便明白掌门喊他来的缘由。
“你见识多广,熟悉丙火变化,眼下这魂魄,当如何自其中唤出?”
刘霄闻的魂魄安然无恙,倒是让许玄安心不少,眼下只看如何将其救出。
温光此时正色,上前观摩起这丙火来,不时有惊讶之声发出,让许玄稍稍皱眉。
“禀真人,霄闻真传如今魂魄安好,甚至被丙火滋养的更加强盛,只是.没有法躯,失了内景,解不开这玄象。”
“如今倒是有个法子,就是.颇为麻烦。”
“你直言便是。”
温光点头,继续说道:
“魂魄在,只要给他一处法躯就是,可寻来修行丙火修士夺舍.这当然不行,既违门规,又容易导致性命不合,且修为全无。”
“更高妙的法子,便是用一道紫府真火来养护,统合玄象,化生灵性,便能成就内景,性命合一,类似我等火精。”
“只是要快些了,魂魄在内虽安全,可这丙火无源,更兼玄象驳杂,常人护持不得,恐怕还能坚持十年不熄灭。”
“十年.紫府丙火可能用?”
许玄念及此物,倒是心中发愁,他手中有【栖鸦天火】,寄托在那真羽之上,却是丙火。
纵然能用玄炁转化,却也只是化为更精纯、原始的丙火之性,若要转成真火,需要足够熟悉这两道,至少要真火一道的紫府后期来。
“真、离、丙三火皆是亲近太阳,故而有相生之理,可若是直接用紫府丙火来养护,两相冲撞,反倒容易震动神魂,真火却能托举丙火,不使犯冲。”
许玄心中了然,让温光暂且退去,只同天陀商议起来。
“灵火难求,若是养的够好,配合灵器,堪比一道神通,如今上哪里去求取?”
他身上虽有些紫府级别的事物,却不好出手,不然也够换取一道紫府真火来。
天陀似乎也有些为难,若是细细谋划,日后想取来一道真火,也不算难,可眼下仅剩十年时间,大离又不兴真火,哪里去寻?
“倒是,可以往西海看看,当初这一地的龙宫,修的便是真火一道,似乎有些灵地,定时有出产。”
许玄闻言,心思稍动,如今成就神通,他早就想过走出大离,奔往海外,行事便不必这般拘束,至少可以发展分门出去。
“西海似乎无金丹坐镇,倒是个好地界,且同南海相接,临近身毒,大离和几家仙宗也难管到。”
这心念一起,他便难以止住,如今就是在太真宗治下,也不得安生,倒不如果断些,直接奔往海外。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功法,大离雷部,至少还有一道社雷紫府功法,需要徐徐图之。
他此时气海中清气涌动,那面古碑就在天宫之下,位于许玄神通运转的核心。
成就天人,他原本的肉身已经褪去,三田混一,只余神通化成的肉身。
自五行山上御风而起,目光扫过原上,仅存的几家血脉也都来投奔观中,柳家、段家,也不过数十人,都被收入。
陈家、朱家的地界,已经空无一人,什么都未曾剩下,一片荒芜,治下百姓零零散散地奔来青巍,连带着门中保下的,勉强能凑足万人。
天殛上方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雷云,正是他突破时伴生的异象,此时留下,形成一口天然的雷池,其中正有神、震、社三道的雷霆孕育,每年都可采雷。
原上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渊,是被他斩开,内里剑气四散,此时归于安宁。
“该履行的誓约,你莫要忘了。”
天陀的声音忽地响起,清气震动,当年的誓言清晰可见,成就紫府,赐予篆文,助他转世,历历在目。
如今这一人一妖彼此都没什么忌惮了,当初互相算计,小心防备的日子如今看来,颇为可笑,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谁也走不脱。
“你要如何转世?”
许玄心念一沉,这才是紫府之后最为紧要之事,仅靠他一人,还是太过孤立无缘,即便几名弟子皆都筑基,可神通仍然是奢望。
也只有天陀,昔年的小圣,少阳一脉的大神通者转世,才能真正给他助力,两相掩护,方能走脱。
“我气数足够,只要你落下清气,就能凝成篆文,而后你以越绝剑术助我兵解,送我魂魄转世,托生凡人之后,再来度我。”
“只要我再修行,三十年内,紫府轻易可成,届时能施展的手段便多了,先把篆文给我。”
天陀生怕许玄反悔,此时处于内景之中,叫嚷起来。
许玄心神落入内景中,那老妖立刻上前,催促起来。
他取出记载名号的那卷大赤玉册,此时天陀的真名显化其上,居于高位,只在许玄之下,远远胜过其他人,金白之光涌动,颇为摄人。
他也好奇这老妖会得来什么篆文,当即催动清气落下,凝成篆文。
自他突破紫府,这方【太清道碑】似乎又有功用生出,清气凝合,竟然指向不同的位置,所成篆文也不同。
“【乾阳天行】,属「胜金」,点化乾阳”
许玄看了一遍,这篆文功用之强,已是紫府级别,便看向这老妖,让其也来挑选。
“如何,可要?”
“不行。”
“【元春正岁】,属「元木」,甲乙从之这一道如何?”
“元木?”
天陀此时稍显迟疑,还是拒绝,清气散去,再度凝结,许玄陪着他,一连看了十来道篆文,可这老妖皆不满意。
这情景让许玄想起天陀第一次传授自己法术的时光,心中无奈,只得任由这老妖挑拣起来,每道篆文都足以成就一位紫府,可却根本不入这老妖法眼。
最终清气不再变化,十来道篆文的残影还在空中,内景之中,雷云重重,银雷奔走,许玄也生出几分怒气来,只道:
“只有这些了,你看着选便是。”
天陀似乎也有些犹豫,事关他转世后的道途,不可不慎重,说实话,「胜金」、「元木」二道都颇为合适,只是还不足支撑他的野心。
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轻轻抬手,显出一卷法旨来,金白法光涌动,压得许玄神通一沉,若有座仙山在上,被清气化解。
“这是?”
许玄看着法旨,想不到这老妖还藏有这等东西。
“东华的法旨,就在我魂魄中。”
天陀神色肃穆,此时缓缓张开这卷金白法旨,显出其中的一行字来。
“东华赐道,奉旨拜谒。”
这法旨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虑来,东华这等仙道也要拜,所拜位何,【太清】?
清气迅速凝聚,金白之光摇落,逐渐凝结一处,所有篆文的虚影散去,最终仅剩下一道新生出的篆文。
【东华妙严】。
这篆文并无任何描述,仅这四字,落入天陀魂魄之中,迅速修补起他的残魂,清气涌入,这老妖神情舒坦,此时朗笑道:
“果然,少阳道果还是亲我,待我重修,必有结果。”
“少阳。”
许玄心思一动,却是觉得有些头疼,打断了这老妖的畅想。
“少阳道统是厉害,可如何瞒过他人,你真敢修行?”
“谁给你说我转世要修少阳了?”
天陀金瞳忽明,身旁血色海飘摇,他语气阴险,只道:
“自然是修「元木」,掩人耳目,最后转入「少阳」之位,不会暴露。”
“如今得了篆文,魂魄完整,已是紫府,诸多手段都可动用,又有清气遮掩,真君也推算不出我。”
许玄此时放心,眼下只差找个合适时机,助这老妖兵解转世就可。
天陀此时忽地凑近些,神色诡秘,气息一变。
“你成就紫府,还有一件大事,正待去办。”
“何事?”
“开办法会,重立道统,看看.有多少仙家愿意将当年吞下的吐出来,【赤明府】中,可是有不少重要事物。”
许玄心念一沉,想起昔年万金所言,紫府之后,往往都开办法会,昭告一方,也算是立下道统。
“不知,哪些仙道会来?”
至少可以通过这法会,看看大离仙道的态度,除了太真、扶尘,其余的门派乃至仙宗,是如何看待自己,是敌是友,当能辨明。
他正思虑,却觉内景之中,清气又有变化,【大千心观】触动,龙身的景象此时传来,三田归一,【降雷泽】已然处于变化之中,神通的光彩处于孕育之中。
龙身,将成了。
或许是受了人身牵连,也可能是北海那位垂青,震雷一道突破的极为顺遂,龙身本就闭关的早,如今也快出关。
‘正可以龙身去看看西海情况,是否能迁入,寻来真火。若是可行,两道身份配合,也不必将重心放在赤云。’
许玄心神一定,无论是天陀转世,还是其余手段,在大离都施展不开,如今龙身出关,倒是可以借之谋划海外。
他此时已然有了决断,一边自大离雷部中取得功法,一边便迁往海外,不再牵扯此地之事。
(本章完)
第325章 提锋之请
第325章 提锋之请
天殛。
雷云变化,银蛇奔走,这方灵山历经变故,此时已然换了一番模样,更为高巍,五行山藏匿上方的雷云之中,以水火遮掩。
门中如今称灵山上的雷云及劫池为【云山华海】,因重云卷积如山,雷霆光华如海,因而得名。
内里雷池共生四道社雷,皆为筑基品阶,分应玄象,功用不同,且品阶还能随这异象提高。
雷云之上,许玄一身黑袍,身形隐没在太虚之中,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整片赤云的雷霆变化尽在一念之间。
雷霆所覆盖之地,神通运转,便见诸多凡人修士之上,各列罪业,随时都可降下天劫。
这便是雷宫道统的霸道之处,代掌天心,司劫降罚仅在一念之间,【司天劫】如今化为神通,是真正能依照罪业功德之变,借助天时,引动雷劫,甚至不耗什么法力。
他一眼看去,越是修为高深,在这天劫覆盖下,越显得罪业深重,若是按照雷宫昔年道德,当今紫府,怕是少有不落罪责的。
收敛神通,他落于悬雷峰顶的小雷泽,看向下方,如今过去这些时日,门中也快完成重建,诸多修士来往,诸事安定。
青巍的灵机都在那巴蛇肆虐下崩碎,许玄以法力收摄,只将残余的灵脉纳入天殛,专心构造一山,让天殛的灵机不断推升,再立起数座灵峰,将天殛山的范围拓展数倍。
紫府法力之强横,非是筑基可比,纵然他不修土德,可梳理灵脉,搬运些倾倒的灵峰也是简单,半日便解决。
此事对于筑基却极难,即便是当初的段家来,恐怕也要数年苦工,要耗费不知多少灵物。
“禀告真人,诸多灵脉已经牵引过来,可置灵府于此地。”
一袭青衣自峰下飞来,柳行芳此时脸上稍稍露出几分笑意,看向师父,眼中尽是崇敬。
“好。”
许玄应了,手中显出赤明府的令牌,如今身为紫府,法力足够,且又有【云山华海】在,此地灵机之盛,已然可承载这座灵府。
破开太虚,他伸手入内一探,似乎握住什么事物,各色灵光涌动,赤火腾跃,向外冲撞,照耀半天,临近的漓水如遭重压,水面下沉,鱼龙踊跃。
他轻叱一声,这异象便若有灵一般消散,正是【司天劫】的神妙,代掌劫运,已有几分口含天宪的神妙。
柳行芳侍立一旁,仙基有感,震动不停,看着天中绵延数里的异象被许玄轻而易举地定住,只觉热血积涌,深感神通之妙。
庞大的赤明府自其中显化,太虚边缘破碎崩解,将天光遮蔽,一时昏暗,引得众修纷纷仰望,惶然畏惧。
三景、六殿和九筑,纵然已经崩解大半,可残余的筑造已然可填满整座天殛,撑起一家仙门的底蕴,远远胜过门中昔日所有宫阁殿宇。
先是最为贵重的三景接连显化,【恒明光仰】已经崩毁,仅剩两道,此时落于天殛外围,勾连上灵脉。
【天火穆集】,此景观效法【天求焰】而建,也是铸造阳燧,以求天火,其中诸多灵火已被悉数取走,纵然承过金丹之火,此时也失了威势,仅剩下聚火之用。
那面承火所用的阳燧此时立于高天,下方是虹光凝聚成的道台,牵连此地火脉,天上云气被染成金赤二色,就在【云山华海】一旁。
“此景落下,寻火种纳入,可年年出产,门中丹器用火,乃至修行,倒是不缺。”
许玄也算满意,赤明府早洗劫太过,内里破损极多,这景观能用已经超出他意料。
至于【逍遥剑行】,这道景观乃是效仿【逍遥游】,是一片白气笼罩的剑光之海,显化于山中,却不若【天火穆集】那般占地极多,仅化作一青木道门。
许玄心神一动,剑意沿着太虚涌入这道门之中,内里白气顿时开始变化,显出一片剑海,其中正有鲲鹏之象。
“此景倒是有些像.【大荒剑池】?”
柳行芳感知这景观,似乎有些熟悉,眼神稍稍明亮几分,涉及剑道,他兴致不由高些。
“作用相近,都是以剑意支撑,却更为玄妙,不是那等拔苗助长的洗练,而是真正能助人磨砺剑道,只是破损的厉害,能容纳的人不多。”
“虽是如此,可也算定下我观修行之道,雷火二途为主,以剑法为用。”
柳行芳感叹一声,如今天殛这几道异象玄景落下,才算奠定本门基础,如今只需按照既定章程培养弟子,成就自不会差。
至于九筑,仅余四座,【煅正室】、【观剑阁】都已经被取出,还剩一采气的【炁海阁】和炼丹的【水火库】,一并落入门中。
六殿之中,为首的【大赤殿】已经落下,剩下还有三殿完好,一为【冲平殿】,乃是讲经谈玄的地界,二为【焰行殿】,是昔年炼器一脉主掌,最后的是【升相殿】,主杂事。
此时齐齐落下,天殛山中法光变化,白气飘忽,已然有几分仙家气象,剩下的门人多是炼气,此时历经大劫,见着山门重建,不少人或喜或悲,或哭或笑,山中一片哗然。
许玄默默看着这景象,不知为何,成就神通之后,他少有情绪,甚至师兄下葬之时,也只是感到心中空空落落,并无泪落。
社雷至公,司劫将罚,不起善念,不动恶意,要视万物如一,最终达到我心如天心的境界,神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他的心绪,正如丙火者多堂皇,丁火者多柔丽。
天殛安定,青巍中的灵气逐渐开始流转,诸修往来,重归安定。
“原上几家剩下的人,如今都有何打算?”许玄收回法力,眼瞳已是一片粹然的银白之色,不露情绪,若天人观瞻尘世。
柳行芳神色稍肃,眉宇间转过一分实实在在的悲郁,“我家,白元大兄尚在,领着十来位族人,准备重建。”
“段家残余的一众人说是去寻自家少族长,往定极山迁去,不往原上。”
“韦言有重立山门的意思,这些日子同我旁敲侧击问过,他同司巡曜,还有七八位炼气,也算保下空剑的种子。”
“好。”许玄点头,算是应了此事,“送我剑令,一道给白元,一道给空剑,若是对方有什么难处,能帮尽帮就是,出人出物都可。”
“陈家,朱家,真就未发现一位还活着的?”许玄问及此事,毕竟当初还是留有一线生机,可如今这两家一人,实在是古怪。
“恐怕最后已经走脱不少人来,应当不至于全部覆灭。”柳行芳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西蔚山中,妖尸堆积如山,贵种连片,触之成灰,峰顶树着一柄乌金法枪和玄黄宝塔,山石染成粹然金色,戊光交织化作玄鸟之纹,怕是陈家那位遗留。”
“我等敬畏,未曾动过,不知如今应当如何处置?”
许玄闻言,沉默少时,他无法想象那名老人是如何守山的,那般衰老的法躯却在最后做出这般壮举。
西蔚山的景象他早早以神通看过,可却不知如何处置,更未遣人前去妄动山中残余的事物。
陈家最终应当还是走脱少部分人,至少陈希月如今还在青华宗修行,陈巍元更是对门中有不少恩惠,是他长辈。
“先行葬下,一切从简,自此西蔚山便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入。”
许玄稍稍思索,已有决断,吩咐下去,便让柳行芳去主持。
此时雷云上仅余他一人,神念一转,看向下方,便见着正待在山脚院落中的法言,对方气息越发幽冷,此时正在喂着一锦鳞云环蛇,不发一言,少有见人。
“高峡由你来催动【六道化生】,可能彻底恢复正常?”
许玄问及天陀,如今顶着这妖物之身,纵然他能以法术遮掩,可还是极为不便,一旦催动仙基就要暴露。
“我是无这手段,除非是修行「轮回」大道的,还有几分机会,她本身并无什么气运,性命一旦被扭曲,失了道标,就彻底化为兽类。”
天陀闷闷出声,这些日子他都在思虑转世的安排,倒也有几分愁苦的意思。
太虚中忽地传来一阵波动,让许玄和天陀同时注意到,神通的气息隐现,金气变化,若有生灵。
“万金?不对这是蓄藏之金,是提锋山。”
那道金气自太虚中奔出,结成宝胎,自其中显出一尊金人来,此时行礼,见着许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半带惊讶,半带畏惧。
“在下藏门,见过真人,我家山主有请,说是贵观已然安定,不妨入天水一叙,谈谈将来之事,两郡临近,正当互相扶持。”
眼前这位赫然是提锋山的那道山门,第十二代弟子之首,号称大师兄,想不到竟能化形而出,让许玄稍稍侧目。
下面的藏门却是心中一片惶然,这才多久不见,对方就从筑基突破到紫府,就是话本小说中也未有这般快。
“自是可行。”
听闻此言,许玄应了,若是实论,他在大离仙道中尚未站稳跟脚,诸多规矩尚不明了,若是能见见这位蓐肃真人,也能问问局势。
‘只是,倒是会掐时间,山门安定,我即将召开法会前来了,不早不晚。’
他以心念同温思安、柳行芳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带起藏门,一阵银雷迸发,瞬息便到了天水,不过数息时间,让藏门内心更是骇然。
‘他行走太虚的速度,还在我家山主之上,这是为何?’
他哪里知道,这是天人道格所致,法躯更近大罗,因而在太虚中行走更为无拘,少有阻滞。
许玄已是第二次来提锋山,只是视野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他望向天水福地昔年所在的位置,湖底仍有炼妖塔的残余痕迹在。
此时以神通感知,中心之处,正有诸多妖物残余的气息,尚还未散尽,甚至天陀那股独特的血气都能寻到,还有各色贵种,稀奇古怪的都有。
至于最核心的那道气息,只是稍稍感知,便让他魂魄颤栗,神通自发运转,护持性命。
恍惚间他好似见到一处大渊,煞炁喷涌,亘古黑暗,自其中缓缓升起一轮黑色大日,暗煞化作焰轮,将其托举而起,礼赞声随之响起,万灵敬仰此象。
大日之中,正是一具苍白的骨架,似乎是某种羽族,上有诸多刑罚之痕,【司天劫】此时运转,雷宫真意加持,将这幻象破去,许玄心中生起一阵寒意。
他想起天陀昔年所言,炼妖塔中,还有比这位小圣来头更大的,现在他似乎知道是什么了。
渊中大日,太阳逆位。
(本章完)
第326章 妖疑
第326章 妖疑
宝金大殿外,青石道路绵延而出,山壁各色矿金显露,在天日下熠熠生辉。
澹台易羽一身淡金罗裙,有些出神,此时静静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不时望向天际,轻咬贝齿,心思变幻。
‘不到十年,竟然成就神通,社雷剑仙,实在骇人,恐能比拟那位【天枢】几分。’
她奉了真人之令,此时准备迎接贵客,得知是大赤的那位,心中惊异,以社雷突破,怕是大离建国以来第一位。
社雷位于五雷之首,位同四象,更是以斗法厉害,杀力恐怖闻名,加之剑意,几乎可以预定这位剑仙将来成就。
更兼那位万金真人隐隐有扶持这位的意思,有太真站台,诸家哪里敢轻视。
天边雷声响起,山中不少金精此时竟然震颤不止,若在畏惧。
这异象澹台易羽还是第一次遇到,让她脸色苍白几分,便见一身玄黑袍服的道人自太虚落下,身后正随着藏门师兄。
社雷之性盈满,身后的藏门也是满脸惊惶,忙上前一步,走到澹台易羽身旁。
“见过真人,还请收敛几分神通,古器精灵,皆伏社雷,藏、忌、蕴三道见之,多有犯冲。”
藏门声音恳切,倒是让许玄立即回过神来,他还未想过有这一重生克,当初他筑基来时并无此景,想来是有神通镇压,如今【司天劫】已成,倒是显出这关系。
收敛气机,此时他只若常人,提锋山中异象这才安定,藏门的脸上落下几滴铁水,只让开道路,“请真人入【修宝殿】,山主已在其中等候。”
许玄点头,踏上道路,向内行进,一旁的澹台易羽和藏门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殿中宝金之气流转,一尊金甲神人依在主座之上,不见血肉,内里白气飘忽,此时许玄才真正看出古怪来,这分明是件紫府灵甲,哪里是人?
只是转瞬之间,这甲衣似乎察觉到来人,神通迅速自其中凝成,藏金之性凝聚,金银奉宝,锡铜化形,紫府中期的修为展露无疑。
“见过前辈。”
许玄声音沉稳,此时看向这位真人,他早就听太平山吕观谈过,这位蓐肃真人似乎是大离宫中一副甲衣通灵,极为神异,来历不凡。
“你修成神通,以道友称我便是。”
蓐肃声若金铁碰撞,不显亲近,也不显冷漠,只让许玄入座,殿中宝金之气变幻,为锁为库,为像为塑,种种金铁灵性之变,尽在其中。
“今日请你来,是谈一谈天水、乃至赤云日后之事。”
“六府之地,如今还是岚山王的人手在抵抗,如今局势越发乱,日后恐怕还需你我出力,不然六府一破,天水也抵挡不了多时。”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明白,日后若是有事,自会出手。”
许玄此时不谈什么家国,他对宋氏此时更多是厌恶,可岚山王这些年抗击辽人,确实是护佑一方,是非对错,当能分清。
见着许玄应下,蓐肃也只是稍稍点头,面上白气迷蒙,根本看不清神情。
“你如今安定山门,将召开法会,届时我会前去,还有武家的那位魔修,也会前来。”
“至于其余的仙道,我却是不知,不过.扶尘宗,说不得会来一趟,届时恐怕会给你些压力。”
许玄神色稍动,先是谢过对方透露消息,至少能早些准备。
“我有一事,正欲问问前辈。”
“直言便是。”
“我如今重立山门,有收归我府旧物的念头,不知赤明府当年破开,有哪些重器流出,大都到了谁人之手?”
许玄顺道便问及此事,倒是让蓐肃一时沉默。
“你初成神通,还是少去斗法,多造杀孽,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许玄眼角稍动,轻呼一气,心中却是疑惑,自己看起来这么嗜杀?还是这些人对剑意有偏见,天天说北地【天枢】恐怖至极,可他接触下来,也是个好说话的。
“道友误会了,我自不会直接杀上门去,只是问问,心中有底,日后再看。”
蓐肃似乎察觉到自己误会,声音顿挫几分,站起身来,缓缓踱步。
“赤明府,先同你说好,我山可未参与,没你家的东西。”
“按我记着,其中当是有一件灵宝,两间灵器,最为珍贵,至于道藏、灵物之类,太过繁杂,哪里能分清是谁取了?”
许玄神色稍敛,瞳孔已然化为粹然银色,社雷气息自发泄露,让殿中宝金之气一时纷纷坠地,化作铁水。
“嗯?”
蓐肃此时看来,许玄立即收敛气息,所幸自从修成【司天劫】,他养性功夫也越发深厚,在这地界还真是需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冲撞金精。
金气卷过,一切恢复如常,蓐肃负手而立,此时开口。
“最为珍贵的几件东西,【恒光】灵剑失却,剩下的便是一件丙火灵宝,【天炳昭阳鉴】,内藏丙火金性,正应【恒光】道果,如今落在扶尘手中。”
此言一出,许玄心念顿时一沉,万金曾告诉他,扶尘所求,乃是夺丙之光,丙火乃是五火中光明最盛,最擅炼物者。
想来正是牵扯到金位之变,这家仙宗才针对大赤,毕竟直承奉玄,是丙火恒光道统。
“这面灵鉴落在扶尘手中,恐怕对那位真君颇为不利,金性是道果所遗,神妙至极,甚至对求金也有不小助力。”
气海中天陀开口,让许玄心念一沉,他到底是大赤传承,又见过那位曜空真人残魂,若是真让扶尘这等仇家夺去金位,心中实在难言。
就是鼎光妖王去证恒光,如今再看,恐怕也不是什么坦途,这一道位置,扶尘虎视眈眈,真能轻易与人?
蓐肃顿了顿,虽无面容显露,可姿态却像是瞥了眼许玄神情。
“而后剩下两件灵器,一件上品的【大炎角炉】,也是丙火一道,炼器所用,被南方的上善法道收走,还有件中品的【泰岳望春台】,戊土一道,大蜀赐下,落在重华往西,临近西康原的地界,似乎是哪家释修取走。”
“谢过指点。”
许玄正色,如今他最关切的还是那【天炳昭阳鉴】,落在扶尘手中,总让他有些不安。
“说来,道友同我门可是有什么渊源?”
他斟酌一番,还是问及此事,这位蓐肃真人似乎同师父有些联系,当初去求越绝剑术时,还提点过自己【逍遥游】所在。
当初就是入山寻妖,一番逼迫,如今看来,也是做做姿态,实际上给了不小好处,那一口灵气绝不寻常,让【丹霆】灵性充盈近妖,远胜许玄见过所有法器。
蓐肃忽地定住,金甲中白气停滞,那股怪异之感又生出,许玄只觉眼前之人消散,仅余一副甲衣,只是转瞬便又复原。
“我记不清了,或许是有些渊源,我乃一件【库藏锁神甲】成道,先是齐恭帝叶参玄披我征战,被太祖轰杀,我便自大齐灵库落到离宫。”
“澹台家的真人曾经为我留下过批语,说我本体早在奉前便铸成,哪里知道来历?”
许玄闻言,心思一转,这位蓐肃真人来头不小,当年生灵,破开阵法,引得帝都降下三十六重天劫,后来还入了洞天,得见真君。
“说来,我也有事要问你。”
蓐肃忽地开口,声音冷了几分,宝金之光变幻,金银精怪显化,紫府中期的压力隐隐传来,甚至提锋山的整座阵法都有几分蓄势待发的意味。
他缓缓取出一道法旨,其上离火汹汹,丽象接天,帝气弥散,上书为【镇妖伏恶】。
“这是当初宋氏一位大真人赐我,让我坐镇提锋山,看守镇妖塔,可惜当年祸乱,让一众残余妖物逃出。”
隐隐的压力传来,这道法旨之上赫然凝聚着极为恐怖的离火神通,威势直逼当年的鼎光妖王。
“许玄道友,你可有勾连妖物,不修人道之举?”
他声音肃穆,若刀剑碰撞,极深的压力落下,气海之中,天陀已经迅速躲起来,被层层清气包裹,再难寻迹。
许玄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平淡,【司天劫】缓缓运转,劫光变幻,在离火和藏金之中维持住真形,让蓐肃都有些讶然之意。
“道友误会了,我门遭妖物之乱多年,同妖物勾结,我自不会有如此作为。”
那卷法旨此时缓缓收敛神异,蓐肃止住神通,稍稍点头。
“道友见谅,委实是我怕你已经让什么妖物夺舍,毕竟你这一路修行,太过惊人,而炼妖塔中恰好又有几尊大妖,有这等手段。”
许玄此时面上古井无波,心神在清气护佑之下,外物难窥。
“不知道友所言,是哪些大妖,如今逃出,帝家可曾捉回?”
蓐肃闻言,沉吟少时,见着殿外天光黯淡,似乎被云气遮住,这才开口。
“炼妖塔中,自有不少厉害妖物的残余,【天陀小圣】、【苍鸆仙姑】、【毕方精魄】等等。”
他话才说及一半,天陀便立刻有了反应,却不敢妄动,生怕那道法旨还在运转,被试探出异样。
“至于最核心之处,镇压的乃是一截妖骨。”
蓐肃声音越发低沉,殿中宝金之光黯淡,暗煞自边角生出,若妖魔一般乱舞,引得他手中那道离火之旨法光涌动。
“是金乌次子,大夏妖主,【皦阳】真君所留,如今此骨通灵,往西逃去,不知所踪。”
(本章完)
第327章 紫府劳力
第327章 紫府劳力
殿中,暗煞止息,在墙角、砖缝处生出一层薄灰,转瞬被宝金之气卷走。
“金乌次子.”
许玄轻抚座上的软银扶手,若说天陀是近来颇有盛名的妖物,那这位金乌次子,便是真正在古史中留名的存在。
自周以后,大夏一统,历经二世暴亡,个中原由,除了金乌神帝开天失败,最为重要的便是十日之乱,金乌诸位子嗣为争太阳法统互杀互斗。
皦阳是金乌第二子,为叛乱主力,被朱慈帝君折羽剐肉,仅剩骨骸,投至煞渊,永世不得超生。
这导致「煞炁」变化,有吞光之性,生出一道渊中黑日的玄象,如今还在仙基中有体现,更影响到「丙火」的【秉阳元】,火鸦中的杨缘意便是修行此法。
“此骨是相传是大离建国时,真君漫步太虚而得,仅是一截椎骨,便有紫府巅峰的实力,近乎妖邪。”
蓐肃将这骨的来历说清,倒是让许玄想起件事来。
门中的那件宝甲,【煞日】,温光当初无缘无故就炼的半废,自其中显出一道渊中乌骨,黑日初生的景象,正是皦阳的道征。
‘是我多疑了?’
许玄稍稍心念稍沉,他当初便有过几分怀疑,可是清气未动,也就算了,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
还有自日府手中得来的【大日摩光煞体】,也是代表这位妖主的法术,以煞炁模拟太阳。
“这事情你知道便可,炼妖塔中的妖物虽厉害,但也不敢在离火覆盖下作乱,只怕有些人窝藏妖类,这才麻烦。”
蓐肃声音冷冷,许玄当即附和,表示自己若是见着这类人,必要出剑。
“还有一事,要问问道友,我初成神通,缺件趁手的兵器,不知提锋山可有适合铸剑的灵物,我欲换取?”
许玄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别处,灵器一事,也是他来见蓐肃的重要原因,提锋山是藏金道统,蓄藏金脉,或许有库存。
他手上如今倒是有三件紫府灵器,蕴土炉,霄雷伞,和癸水甲衣,以及栖焚真羽、雷劫元液和混一无咎玄雷。
可这些东西都不好出手,被人看出来历,那就算完了,天宫之下,清气中还镇压着一活生生的紫府龙王。
“铸剑?”
蓐肃声音稍稍提高几分,似乎有些兴致。
“这样,你早些召开法会,我送你一件就是。”
许玄眼神一明,他可是过惯穷苦日子,如今见着这位真人如此大气,只得连连谢过。
‘果然是藏金道统,点化器灵,藏养矿脉,蓄金纳银,仅论门中收入,怕是大离前列的紫府仙道。’
他心中明白,像藏金、忌木、蕴土这种功用极多的道统,应当不缺增收的路子,再有就是精通丹器的真人,也是富裕。
两人又谈少时,许玄委实是在这殿中束手束脚,要时刻压制神通,以防冲撞到各类金精,便寻了个借口,就此告辞。
殿中,仅剩蓐肃真人一位,他重归座上,甲衣刮擦,日盔熠熠,其中的白气一点点消散,神通的光彩隐没,似乎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灵甲。
太虚,许玄静立,遥望天水后方的六府之地,离火光彩凝聚成一道长城,抵住来自北辽的风沙。
他此时想起当年在其中经历,求取越绝,目睹辽国那位亲王身死,也是初次见得少阴道界这等道统。
只是想想,神通便有感,冲激升腾,银雷环绕周身,他摇了摇头,踏着雷云,瞬息往赤云而去。
——
天殛,灵峰耸立,楼阁殿宇遍布山中,雷火异象贯穿天际,映照青巍。
一线雷光隐没,径直破开太虚,落在大赤殿中,许玄身形显化,盘坐于蒲团之上,银雷显化为天狱,将这方宝殿同化,作为某种道场,纳入神通之中。
小心翼翼地以灵识感应灵山周围,见并无人窥探,他才放心几分,此时诸事安定,正要料理内景中那条孽龙。
神念转入内景之中,依旧是雷云漫天,一片毁灭景象,看了眼那太清道碑,以及上方的白玉天宫,他心神稍动,便让清气裹着一事物自天宫降下。
他此时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墨麒麟,自九霄之上,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齐齐显化,正是【天蓬诛魔图】中的景象,银雷绵延不断,若天河倾泻,形成几道贯彻天地的银柱。
上有诸多雷霆灵性的劫池显化,似乎随时自其中要飞出生灵来,而后是那一方落于铡台上的璀璨仙锋,杀气四溢,其下仙魔的血水缓缓流淌。
准备功夫做足,他只高呼一声。
“天陀!”
云端血色海中,御风而下一人,一身云雷纹玄袍,气度超然,金瞳明亮,不得不说,这老妖闭嘴的时候,还是有些高人风范。
“不错,排场比先前还大,应当能唬住它。”
天陀环视一圈,颇为满意,如今神通的变化可远胜仙基,内景看起来真如雷宫降世一般。
许玄不发一言,走至这老妖身旁,催动清气,露出一只青白混鳞的小龙,仅剩半截身子,气息委顿,缓缓睁眼。
东方光虚见终于有动静,险些流下泪来,只是见着外面这光景,差点骇死,这雷宫怎么复苏过来了,威势比先前还厉害?
天陀随手将这小龙掂起,语气邪异,张口,露出森森白牙。
“东方光虚是吧,说,想死,还是想活。”
一旁的许玄有些没眼看,这倒是十足的妖魔做派,哪里有一点仙道高真的风范,就是威胁也赤裸裸的。
“小龙想活,大人,可有吩咐?”
东方光虚委实是让天陀小圣和雷宫的名号吓破胆了,一个是妖类这数百年来紫府最强,一个当初斩了不少蛟蛇,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我性命勾连大墟海界,若是身死,恐怕龙君有感应。”
他此时开口,道出这事,以免对方真个下手狠毒,将他活吃了。
天陀稍稍皱眉,就是因为这事,才一直将东方光虚镇压,而非诛杀,不过许玄如今突破神通,要拿捏这龙种,可就简单不少。
“想活,也简单,说清楚你龙属想对东华天的谋划,我便考虑留你条活路。”
天陀声音稍冷,东方光虚自然是不信对方话语,他一切行为都是为拖延时间,父亲那边若是久久未见自己,当去求见龙君,届时说不定就有生路。
东方光虚迟疑少时,许玄化身的墨麒麟适时地喷吐一口银雷,在空中炸开,带着几分威胁之意,这小龙一脸苦相,只得开口。
“此事乃是海界下令,我东灵一系主持,主要是寻您的肉身,以此感应东华天。”
“诸多仙道也有意促成此事,却都不敢明目张胆来,也就我龙属好担下这恶名,毕竟,和那道纯阳化身本就是死仇。”
“我龙属这般苦求东华,一是欲改善血脉,增长子嗣,这倒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东华天中的诸多道论。”
天陀眼神稍冷,攥紧几分,捏的这小龙浑身冒青烟,惨嚎起来。
“你们龙属有真龙的传承,也是仙人级别的道统,五水都有涉及,更别论还有新证的灵雷,西海真火,北海寒震,都和少阳道脉无关,为何要求东华?”
他此言非虚,少阳之道,亲近的道统有「乾金」、「元木」等等,却和龙属的道统不沾边。
“大人,您读过少阳道藏,难道忘了?”
东方光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来,可天陀却是满头雾水,只问道:
“什么?”
青白小龙挣扎几分,天陀稍稍松手,东方光虚得以喘息,便迅速回道:
“功法秘术、法宝灵物,东华应有尽有,可我龙宫也不差,若是为此,自然不会冒着被【回道人】清算的风险,硬是要开东华。”
“自全阳起,东华历来都是天下道论最盛之地,古代高修多前去谈玄讲道,甚至金丹也只是座下听讲的。”
“其中正有诸多证金的记述,甚至指向不少藏着的金位,故而遭人垂涎,尤其是紫府后期,哪个不想入内一窥?”
天陀神色却是越发冷厉,另一只手中素白玄光再起,三景之象变化。
“想骗我?你东瀚可不缺求金的法门,只看诸多仙道容不容得你,蓬莱至今还在东海,牵制龙宫。”
东方光虚此时看着那素白玄光,鳞甲竖起,显然是畏惧到极点,只急急道:
“族中大人就是这说法,若是有更深谋划,也不会告诉我,小圣见谅。”
天陀闻言,这才收手,稍稍示意身旁的许玄,清气再度卷起,将东方光虚镇压而下。
“如何,怎么处置它?”
许玄只觉棘手,若是日后同人斗法,到了生死关头,压不住这孽龙,让龙君感应到,那便麻烦了。
天陀沉思少时,如今话也问完,便掂起东方光虚的肉身,阴恻恻地笑道:
“丢入天宫中的玄炁,将他性命洗涤一遍,使其重获新生,然后.”
他眉眼一挑,看向许玄,金瞳煌煌。
“给他授下道篆文,狠狠控住这孽龙,也有个紫府级别的劳力,让他做些苦力,可是方便不少。”
许玄一时无言,可思虑一番,竟然觉得这老妖说的有些道理,他此时看向那具龙身,眼神也火热几分,受了篆文,便能入道境之中,届时可就由不得这小龙了。
一人一妖,此时相视一笑,可怜东方光虚,尚还昏迷着,丝毫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本章完)
第328章 穆虚
第328章 穆虚
太清道境,观道殿外。
玄青之气涌动,重塑,分解,变化,此时如蒙感召,齐齐涌来,落到一具青白交杂的龙躯之上。
龙气复归原始,不再有诸多龙脉之分,一点灵光藏纳其中,内含一点赤光,正是某种禁制,此时在玄炁涌动中瞬间崩解,不复存在。
天陀手中金白之光涌动,拨转道性,笑的很是阴险。
“现在要为他重塑法躯,再造记忆。”
东方光虚的肉身此时重新凝聚,青白混杂的鳞甲化为苍灰之色,记忆逐渐被抹去,由着天陀编造,在玄炁变化中逐渐凝实。
“果然连紫府也难抵这玄炁。”
许玄心中稍惊,纵然是东方光虚毫无抵抗的缘由,但能轻易地化去紫府的肉身,变化真灵,足以见这玄青之气不凡。
“三道祖炁超脱在上,仙人境界才能掌握几分,若雷宫初代主人,还有天蓬仙君,伏皇,奉玄第一代宫主等等。”
“这都是古代的大人物,哪家道统不盼着能同祖炁有些联系?社雷得始,便一跃成为五雷之首,位平四象,压得天下修士低头,就是仙人也要伏诛。”
天陀此时感慨,手上动作却未慢下来,细细检阅起东方光虚的记忆来,只是大多都模糊不清,看来牵扯到一些大人物,少部分无关紧要的才能窥探。
“始玄二炁都有显化,不知元炁何在?”
“哪里知道,只是听说这一道祖炁要在末劫时显化,届时就是此界亡灭的时候。”
听及此言,许玄心绪稍稍沉重几分,想起当初在涌劫天所见,少阴一系,正有重开天地之望,如今正在和天蓬仙君隐隐角力。
这却是关乎他道途的大事,社、神、震三道,当初可都是归这位仙君管束。
“嘿,这东方光虚的兄弟有点意思。”
天陀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点出几幅记忆画面,重现显化,许玄好奇看去。
第一幅中,竟然是在大离境内,一处水宫之中,东方光虚尚是筑基,坐在一旁,身边是一位白鳞龙子,按照他的记忆,正是其兄长,东方光余。
这位龙子他早有听闻,死的不明不白,当初大荒海还将其牵扯进来,此时一看,这光余龙子的眼瞳赫然是粉紫色,晶莹若某种宝石,散着些许魔气。
宫中多是鳞蛇之类,都是妖物,奉这两位为首,似乎在谈着什么,许玄还看见位熟人,玉流的白苏。
这光余龙子不知犯什么浑,竟然上前调戏,惹得众妖不快,纷纷离场。
第二幅更为骇人,似乎是在东海,两位龙子正在接见贵客,是一着黑金华裙的女子,面目模糊,周身隐有太阳之光涌动,衣裙上有三足金乌焰纹。
又是这光余龙子!
径直上前,直接上手,看的许玄眉头直皱,万金所谓的纨绔气息,和这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一声清亮的耳光声响起,便见那着黑金长裙的女子将其斥退。
“同为妖中帝血,东瀚龙属就是这般行事的?我杨氏自洞天来,你等就这般对待?”
画面散去,东方光虚似乎也是怒惧交加,呵斥起自家兄长来。
第三幅,许玄已经没眼看了,天陀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两眼生光,赞叹道:
“这光余龙子是个人物,不修欢喜禅真是委屈他了。”
至于后面光余龙子如何死的,东方观虚的记忆中却是一片模糊,天陀便也不动,仔细看看,这位龙王修的什么神通,有何长处。
“是癸水的【重云隐】,还学过水丹之法,喜欢斗兽,精通豢养水族。”
天陀点头,这东方光虚倒是和他的废物兄长不一般,十分上进,只是血脉似乎有些问题,未曾修行东瀚核心道统。
许玄见功夫差不多,取出宝册,将东方光虚的性命勾连而上,此时调动一缕清气,落在对方名字之上,并未形成篆文,却实实在在地将其性命纳入古碑控制中。
玄青之气涌动,逐渐重塑,墨绿云气变化,自其中踏出一着青绿道袍的男子,面目有几分同天陀肖像,见着眼前一人一妖,立刻行礼跪拜。
天陀此时似乎消耗不轻,身形都有几分虚幻了,毕竟只有魂魄,恢复法力太慢。
“见过两位仙官,小修穆虚,刚刚渡劫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许玄不动声色,稍稍看向天陀,以心声问之。
“他现在以为自己是谁?”
“刚刚自下界飞升的一小道,只当这里是天庭,时间还在上古。”
许玄看着眼前东方光虚毕恭毕敬的神态,畏手畏脚,像是从未见过这般仙家道场。
“你道行不足,侥幸渡了雷劫,可却难在天上任职,我等来此,正是要决定你去留。”
天陀正色,金白法光涌动,看的这穆虚眼神涣散,见是少阳,便知眼前之人来历非同一般。
“看见我身旁这位没?这可是雷宫的大人,正好缺人用,特地同我一道来看看。”
说着,许玄随之催动神通,社雷变化,穆虚面色骇然,当即跪拜,颤声道:
“原来是雷宫的大人,下修未曾认出,倒是失礼了。”
“说吧,你都会些什么?”
天陀语气轻柔,似乎用上什么秘法,让这穆虚越发信任他,好似抓上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
“在下学过一篇《淳元丹法》,懂得几分借水种丹的手段,还在龙属手下做过苦力,饲过些水兽,大人可能用到我?”
天陀稍稍暗示,许玄当即会意,神色稍冷,厉声道:
“就这,也妄图来天庭任职?你去龙宫倒是还有几分机会。”
穆虚神色当即变得煞白,连声道:
“大人,龙属都是群横行无忌,不讲道德的,自然是天庭前途广大,还望两位大人开恩,提携我几分。”
“好说,好说。”
天陀微微一笑,按住穆虚,声音颇为和善。
“你日后便先在这处道场驻下,干些杂活,到底是飞升来的天人,只要肯熬,自然有远大前程。”
“你看,我和身旁这位雷宫的大人都是自微末做起,你也可以。”
“谢过大人开恩。”
穆虚感激涕零,此时连连叩拜,许玄此时将那一件紫府中品的青云龙纹灵甲取出,交予穆虚手中,沉声道:
“倒也不需你去炼丹养兽,只是要拆解些灵器,化作本源灵物,届时好重铸。”
纵然有玄炁在,可拆解灵器仍然是件苦工,若是只要些粗浅灵物,天陀都能来,但想要完美转化,必须用神通看护,以水磨工夫消解,极为烦人。
许玄试过几次,实在是没空,正好让这龙王化身来。
看见那件青云龙纹甲,穆虚眼睛发直,按照记忆,他如今可是穷苦至极的散修,为渡天劫,仅剩的法器也被毁,此时呼吸都粗重几分。
“大人,这甲衣不凡,似乎是以癸水、清炁、己土和霄雷,四道灵物调合铸造,我也不懂炼器,如何拆解?”
穆虚只觉这灵甲简直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心里可惜,但面对雷宫的大人,他生不出一点杂念来,生怕惹怒对方。
“无妨,我自有手段。”
许玄先是采擢影娥池中的月华,化作一方寒玉池,又调动玄青之气,让其纷纷涌入,变化莫测。
“这是.祖炁?”
穆虚骇然,真正见识到天庭的底蕴,祖炁和太阴灵气几若尘土一般调动,这在下界简直不可想象。
“这就叫【玄化池】,你将灵器、灵物置入其中,调和道性,便可化出灵物,切记要以法力护着。”
“四件紫府灵物,若是少了一件,你可担待不起。”
许玄此时仍扮着红脸,一旁的天陀适时上前,和声道:
“你放心,勤勉做事,日后我等必然提拔你晋升,就是日府、月宫和雷部,也有入内的机会,好自为之。”
“是,下修明白。”
穆虚当即发狠,将这面灵甲投入【玄化池】,催动法力,神通自发运转,分解起灵物来。
这过程极为磨人,稍不留神,就要毁去灵器,极耗法力和心神,所幸道境中仍有灵气可用,眼见那灵甲才稍有消解痕迹,紫府灵器果然不是好拆的。
许玄和天陀对视一眼,日后诸多苦功,有的是让这穆虚来做的,若是他心生疑虑,只需再以玄炁重塑。
天底下哪里找这么好使的苦力,这可是紫府龙王,往日都是仙宗的座上宾,如今却在许玄手下做苦工。
天陀两眼放光,似乎在盘算什么,整个人斗志昂扬,笑声越发邪异,回荡在整片道境之中。
(本章完)
第329章 恶客
第329章 恶客
天殛。
青袍修士往来御风,洒扫清尘,大都是炼气修士,山中一片青郁,草木繁盛,复又显出生机。
雷池和阳燧分占云端,银雷倾泻,赤云翻涌,光彩变化,煞是好看,衬着山中诸多楼阁殿宇,已有几分仙门气象。
柳行芳立于云端,此时一身青衣,气态倜傥,领着二三同门在山门处,等待来客。
按照大离规制,突破紫府,往往要请周围诸郡的同道前来,宴请四方,以昭告天下,定立道统。
‘我门也有紫府了。’
他只觉心中畅快,往日积压在心头的阴郁之气散尽,剑气运转都圆融不少。
“师兄,不知此番有哪些仙道前来?”
身后几名同门此时问及,显得好奇,毕竟是新兴的门派,往日也困在原上,和诸多仙门并无交际,也不知谁会前来。
“应有几位真人会来,至于是哪位,尚不确定。”
柳行芳如今负责接待,自然早早熟悉过哪些仙道将来,只是此时不好谈论,若是要说哪位一定会来,便是提锋山蓐肃真人,因着边防一事,天水赤云命脉相连。
正思索着,他抬首一望,却见太虚破开,金风滚滚,引得身上【盘魄】颤动,剑鸣不止。
一位着金色华袍的男子自太虚中走出,眉骨清纤,容华气贵,长身修体,两道广袖飘飘,上有白虎卧伏,长庚明彻之纹。
可这位真人一动,眼瞳转来,御风而下,便显出一股若世家贵子的气息,不似仙修,让柳行芳想起族中某些纨绔子弟,也是这般混不吝的模样。
“恭迎真人,观主已在山中大殿等候,还请入内一叙。”
柳行芳抬首,可忽觉不对,身后几名同门此时若静止一般,一言未发,这位金衣真人看了过来,目光隐动。
“果然也是社雷.”
万金心神稍动,神通运转,剩下的几名门人此时才动起来,高呼真人。
“万金,今日为贺,特赠一道【庚子寒宿铁】。”
柳行芳不敢怠慢,接过以檀木盒盛着的寒铁,上有长庚星纹,金寒之意凝聚为霜露,不过一拳大小,可入手极沉,必须催动仙基才能勉强托起。
万金稍稍点头,多看了柳行芳一眼,眼中光彩忽明,柳行芳身后的几名门人顿时静滞,动作放慢。
“也是雷宫的气运子.”
这位真人声音和缓,转瞬挥袖,化作一线金光遁入天殛山中。
柳行芳此时回过神来,明白这位真人的来历,按照师父所言,正是太真仙宗出身。
大离北边战事,多是这家仙宗和宋氏一道应对,天水、赤云和巫南所属的天州,都在其治下,乃至西边的青州数郡,也不例外。
身后几名弟子显然不知道这位真人来历,却也被对方随手的威势镇住。
柳行芳心神沉定,按照时辰,各家也该来了,此番恐怕能见着不少紫府,门中也就他适合来待客,一是姿容气态好,二是剑道修为高,能撑起门面。
又等了不知多久,太虚再动,一道宝金之光闪过,金甲神人踏出,躯体内白气飘忽,声若金铁交击。
“提锋山,蓐肃,赠一道【宝相银叶】。”
他声音刚落,便随手将一道银光洒下,便径直入内,未曾多看几人一眼。
柳行芳此时小心翼翼接过那事物,是一道粹然银光,脉络清晰,形如宝叶,灵性颇足,却不若那【庚子寒宿铁】。
他大致了解紫府事物划分,完整的灵物弥足珍贵,其中更以水火、雷霆少见,而更次一级的,便是灵粹,是灵物的边边角角,真人的血肉都能算作灵粹。
‘万金真人所赠这【庚子寒宿铁】是一道庚金灵物无疑,这【宝相银叶】却是灵粹。’
柳行芳心中自是明白,师父已经同他说过,若是没什么交情的来往,送件筑基上品法器已是合乎礼数,送灵粹的已然是极具心意,至于灵物一级,可就少见。
正思虑着,却见云端上魔光涌动,业火升腾,让柳行芳面色一变,想起当初莲寺的慈海来,身后的几位同门也是脸色一沉,有些惶然。
“不必惊惶,是武家主脉的人,以礼待之即可。”
一道淡然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止住忧虑,柳行芳得了师命,让身后几位同门稳住阵脚,静静等待对方御风落下。
青黑魔光变幻,一着黑虎焰纹宝铠的男子现身,面色苍白,脸色冷峻,身后竖着五色魔旗,却不是紫府,而是筑基。
“天水武家,武安青,今日特来为剑仙道贺。”
这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墨青长裙,眼瞳黑白分明,姿容清丽,踏着魔煞,这人柳行芳再熟悉不过,赤云北边的武家小宗嫡系,武绍月。
“我家真人本要亲来,却撞上处遗迹开启,如今奔往身毒,便由我等来贺,特赠一壶【心魔欲念】。”
武安青携着身后女子御风而下,同柳行芳几人致意,取出一青黑宝壶,内里似乎彩光变幻,种种欲念升腾,颇为不凡。
寒暄几句,武安青便引着身后族妹准备入山赴宴,他们是筑基,自然不能参与真人的谋划。
武绍月走经柳行芳身旁时,不动声色地以灵识传音,让柳行芳脸色稍变,只当未听见,惹得武绍月有些不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想同我探讨剑道,看来即便筑基,想法还是异于常人’
柳行芳不欲同这位多纠缠,眼下静静候着,紫金观应当也会派人来,就是不知是哪位。
他正思索着,却见太虚再度破开,坎水涌出,横流四溢,聚而成均平之象,慧光涌动,道唱不断。
‘这是?’
——
冲和殿。
十二根青木宝柱撑起白雾朦胧的穹顶,四方各悬宝镜,灵光变化,交转而动,殿中心是一处通透的青玉道台,轻轻敲击,便有玄音响起,引得上方白雾涌动。
此殿是昔年大赤门中讲经谈玄之处,后方的白玉壁上细细记述了来此谈道的人物,自大蜀帝血,再到散修高真,都有涉及。
许玄此时同万金一道站着,看着白玉壁上的尊名,聊着些有的没的,大都是些废话,丝毫不谈及正事。
“许观主可想好道号了?”
万金寻个话头,道号也算是大事,几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名,有些人筑基时便早早准备,或是求大人物赐下。
“就称【辟劫】,我不善起名,用剑意的正好。”
许玄容貌古拙,一身玄黑焰云道袍,背苍灰法剑,正看到白玉道壁上的【伏阴十二年,玄雷天枢道,北权真人来此,讲谈雷火二性】。
“万金.道友,太真仙宗主参战事,不知六府之地,如今还能撑多久?”
他此时问及此事,万金神色稍显犹疑,金气一时沉积,泄在地上,化作薄霜。
“六府是岚山王坐镇,这位是离火中期修为,我太真也多派门人驰援,可北辽实力雄厚,积攒下不少神道祖灵,怕是也撑不住多久。”
“道友将来,怕是也需去战场走一遭,不然六府、天水破了,赤云也难保。”
“若是不愿为大离卖命,迁往南方,乃至海外,也是选择,只是,扶尘宗就在南方,需要注意。”
许玄闻言,心中却已有谋断,他所求不过大离雷部的那卷《元始雷虚律》,只要得手,便将门派迁往海外,是绝不愿搅入两国之战。
至于南方,既然扶尘在,他更不可能去自寻晦气。
宝金之气涌动,殿外又有人至,许玄面色稍缓,转身看去。
“是提锋山的蓐肃道友。”
他话语刚落,却见身旁的万金已然不见,不知去向,似乎不愿见这位蓐肃真人,让许玄一时疑惑。
金甲神人自殿外踏入,白气飘忽,不管看多少次,许玄总会觉得眼前是一副甲衣在模仿人,颇为怪异。
“万金走了?”
“刚刚离去,倒是不巧。”
许玄有些狐疑地看去,只是蓐肃头盔下尽是白气,哪里能窥见神情,对方也未多说什么,抬首跟着看起这白玉道壁来,一时气氛稍冷。
“想来他已将边防的事情告诉你了。”
蓐肃意有所指,许玄自是会意,只道:
“道友放心,事关两郡百姓,以及门中上下性命,若是六府将破,我必会出手。”
“好,岚山亦有见你的意思,正好寻个时日谈谈”
蓐肃正说着,忽地顿住,许玄也适时抬首望向殿外,隐有感知,只觉一道坎水气息落在山门处,堵住灵机。
“上善道,【广济】,今日特来为道友贺,赠青瓦百片,玉砖千方。”
许玄神色稍冷,心中念起上善道这名字,正是蓐肃所说取走赤明府灵器的那家,此时来此,言辞中却未怀好意。
“广济,紫府初期,坎水二神通,和青芜道刚刚突破的【壤安】不同,资历颇深,怕是来寻你麻烦的。”
蓐肃此时声音一沉,许玄已握住丹霆,神通运转,瞳孔已然化作纯粹的银白之色。
“这家仙道位处扶尘治下,还有位中期修为的【广善】真人,当是领了扶尘之命,来试探你。”
许玄只是拔出丹霆,对方寻衅上门,哪里有忍让之理?纵然他才一神通,也无灵器傍身,可对付一名紫府初期,已是足够。
雷光一闪,许玄已斩开太虚,落在山门上方的云气中。
深黑的坎水法光散去,露出一弱冠青年来,神色淡然,着冰蚕丝织法衣,腰间是一碧云宝葫,颇为不凡。
“道友山门这阵势,未免太过破败,如何待客?”
许玄拔出法剑,神通运转,先将诸多门人送归山中,此时静静看着对方,并无半点怒气,只是法剑前指。
“【大炎角炉】,可在你上善法道手中?”
“正是,广善师兄亲自在赤明府中取的,不愧是丙火之器,这些年为我道炼了不少东西。”
广济声音平淡,见着对方那筑基级别的法剑,只觉好笑,纵然是剑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玄不言,剑意弥散,锁定眼前之人,【司天劫】运转,散着毁灭气机的银白雷光涌动,广济身上的罪业渐渐显露在他心中,天罚随时可降下。
“哦,果然是社雷,许久未见了,怕是还未来的及练什么法术?”
广济催动神通,诸多川流奔涌,环绕周身,最终归于一处,浩浩汤汤,正是神通【百川归】,以束合、化解为主用,层层迭迭,将其笼罩。
这重重川流,逐渐凝聚为一尊法身,形若猿猴,白头青身,踏在漓水之上,鱼虾龟鳖,江豚水母齐齐跃出水面,若在叩拜。
“神通【淮水眠】,以其为本,修成法身,即便在紫府初期,这广济也算厉害人物了。”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此时也颇感压力,他突破紫府时间太短,诸多手段都还未完全,当初借着剑意斩灭壤安,可面对修成法身的广济,就未必这般管用。
可此时却无后退的道理,他感应太虚,隐隐察觉到不少视线,多有人关注此地,若是此时示弱,日后行事,难免让人看轻。
广济依仗法身,又兼灵器之助,此时只觉稳稳占据上风,他上善道当初就是在扶尘助力下取得【大炎角炉】,这件丙火上品灵器极为少见,功用颇多,自然不可能让出。
如今许玄要重立山门,两家天然便有矛盾,还不如彻底投入扶尘,有仙宗支持,就是剑仙,也难抵挡。
广济化作的水猿法身如百丈高楼,此时搅动江河,翻手祭出一杆玄黑灵棍,上生壬光,冷冷呼道:
“道友,还等什么?社雷可不是这般修的。”
许玄不言,御风而起,相比一神通的壤安,广济明显要老辣许多,此时占据漓水,一身神通又增长三成。
银雷震动,一方劫池显化,内里紫白交织,化作混沌,丹霆落入其中,顷刻二分,化作两枚剑丸,分属震社,一者生,一者死,落于许玄手中。
越绝剑术,【生死二气飞剑】,此时被他以紫府境界的法力驱使,剑意破空袭来,广济周身的川流瞬间截断不少,只以玄棍挡之。
雷云滚滚,许玄看见缠绕在广济周身的重重罪业,此时抬手按下,漫天雷霆汇聚一处,银蛇奔走,自发落下,好似天劫。
两柄飞剑随之斩出,同那柄玄黑灵棍碰撞,漓水翻滚,山林震荡。
这一击直接将漓水北岸的化青野毁去大半,数里灵地沉陷,紫雷撞上坎水,化作雷浆,逸散于地穴中,涌入泛滥的江水。
天殛山中的众人皆都躲藏在阵法后方,以避免遭到波及,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门人双耳流血,听见那雷鸣声后昏死过去。
柳行芳此时已经退至山门,看着远处,心神激荡,一旁是武家来人,武安青死死盯着漓水,眼中魔光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层宝金之气涌起,暂时护住天殛,许玄回首,见山门无事,再度召回飞剑,冷冷看着眼前广济的水猿法身。
“你大可一试,看看今日,会是谁下不来台?”
(本章完)
第330章 灵器之谋
第330章 灵器之谋
天日无光,雷云重重,遮蔽漓水上空,不时有绵延数里的雷光划过,露出其中高巍的水猿法身。
真正交手,许玄才察觉出广济的难缠来,青芜道的壤安修行的应是意神通,合乎他的文鳐气数,道格颇高,斗法却不厉害,纵然借助灵器,也被许玄斩退。
可广济却是实打实的身界二神通,以【百川归】构造大江川流,凝合水域,化内景为外景,引动天地,坎水灵流变化,极为难缠。
而这具法身坐镇江流,威势更是增长极多,以重重川流化解剑意,纵然遭创,也能修复。
对方挥舞灵棍,每每击出,便有水纹逸散,外为白雾,内为旋涡,让许玄遁法一时不畅,只得将飞剑融汇,重显丹霆,以力挡之。
每每此时,两者碰撞的劲气便压的漓水一沉,各色水族被轰出,若雨落一般,砸在两岸。
“以肉身挡住我这【淮祸水猿身】,倒是有些手段。”
广济此时心中也有些惊奇,对方正在逐渐适应他的神通,甚至隐隐有反过来压制住法身的迹象,那剑意太过恐怖,即便以川流抵挡,也一定会落在法躯之上。
‘好在他手中没有灵器,剑意纵然厉害,可还是差了杀力。’
挥动玄黑灵棍,将一道斩来的雷霆剑气掀飞,可那剑意却仍旧不偏不倚地斩在他法躯,仅是威势大减。
广济此时才明白这些剑仙的厉害之处,剑意同神通融汇,承载性命,个中神妙根本不差神通,至于杀力,更是只有六品法术才能比拟。
许玄法剑翻飞,身形不是隐没于雷云中,每一剑斩出,便在漓水上空拖曳出一道璀璨的银雷,不偏不倚地斩在那具水猿法身之上。
这就是他的本命剑意,【辟劫】,出则必中,合天劫无处可避,无处可躲之意,若是和神通融汇,还能将这必中之性加持到其余法术上。
‘难怪说剑意可抵一道神通。’
许玄心思渐明,【天枢】剑意胜在快,正是神雷极速的体现,后发先至,占尽先手,几乎和因果一般,而【辟劫】也丝毫不差。
他肆意挥洒剑光,若丹青大家泼墨,将袭来的川流一一截断,广济只觉对方极为棘手,当即一拍腰间葫芦,一道碧色灵水随之流出,溢满太虚。
这灵水化作青鲤鱼群,此时将许玄法躯缠绕住,不论以剑意斩之,还是雷霆轰灭,鱼群纵有削减,可威势却丝毫不减。
“【上善止水定】”
此法乃是以止水之性炼成,专为锁身,只要不被一击毁去,效力便始终不减。
许玄此时也体会到避无可避的感觉,对方已经催动法身,水猿挥动玄棍,壬光涌动,他手中的赫然是件壬水灵器,怕是炼入什么湖泽,重的骇人,挥舞时仅凭气力已将周边几座山丘夷平。
一方银白雷池显化而出,雷部诸将的真形自雷云中踏出,许玄目光稍沉,此时也不欲收手,全力催动【司天劫】,那道仙铡锋芒逐渐和手中法剑融汇,血光艳艳,雷霆涌动。
【司劫】,这道剑招乃是效仿雷部行刑,定下罪责,押送刑台,仙铡一落,性命寂灭,此时得了神通加持,雷公电母,天兵仙将也自云端显化,齐来擒拿这水猿。
便见诸多雷鞭火绳自空中落下,死死束缚住广济的法身,银雷化作牢狱,镇压而下,江水翻滚,漫溢两岸,璀璨至极的白光在江中腾起,接连轰来。
墨麒麟自云端跃下,许玄端坐其上,调转剑身,仙锋融于法剑,整片漓水化作一方浩大的处刑台,反过来压制住对方的【百川归】。
失去水域支持,这具水猿法身当即光彩一黯,灰白猿首被雷部诸将扯翻,狠狠砸在漓水南岸,许玄剑意凝聚,在广济的法身上逐渐显出罪名来。
【为祸淮渎】。
雷霆暴动,漓水两岸阴云密布,辟劫剑意斩下,这具水猿法身上的坎水神通被破,被天威般的剑光削在脖颈处,头颅滚落。
水猿法身化作一层雾气炸开,广济自其中显出,一手提着自己脑袋,断开的脖颈上银雷腾跃,剑意变化,竟让他一时难以复原。
这位上善道的真人不发一言,此时破开太虚,逃命似地离去,丝毫未有先前的气势,许玄只暴喝一声:
“哪里走!”
法剑再斩,正落在对方的碧云葫芦上,引得这灵器激荡,自其中喷薄出一股灵水来,广济手中提着的头颅面上有些惋惜,可此时正顾逃遁,哪里顾得。
对方转瞬不见,许玄便也未曾再追,将那一股灵水摄来,稍稍感知,便知道是某道坎水,只是量太少,也就灵粹级别。
丹霆此时自发飞出,其上的天鹏玄纹明灭,绕着许玄,剑鸣不止,好似在撒泼一般,转而化作雷鹏,落在他肩上,鸣叫不止,意思很是明显。
速速帮我晋升。
许玄屈指一弹,将丹霆收回,这柄法剑材质极好,若是以神通慢慢养着,耗费一段时间,也能化作下品灵器,可时间太久,哪里等的起?
还是要寻一紫府炼器师,让其帮着重铸,最起码到中品,才算趁手,若是刚刚他手中是一紫府灵剑,早就斩了广济,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御风归山,见着蓐肃已在云端,正是这位真人帮着护住天殛,许玄谢过,复又趁此时机,打探起消息。
“蓐肃道友可知天州、青州附近,有无紫府境界的炼器师?我手中法剑实在是差了些,不甚好使。”
此言一出,金甲中白气翻涌,许玄看得出对方正在思索,未曾打断,或许是灵甲成道的缘故,这位蓐肃真人诸多举止都不类常人,不过总归还是怀着些善意。
“要是万金没走,你问问他最好,仙宗消息到底广些。”蓐肃感叹一句,看向南边玉流,“巫南郡再往南,有位薛剑师,倒是有名的炼器宗师,只是脾气古怪,你可去碰碰运气。”
说着,蓐肃瞥了眼许玄山门中炼器所在,掠过温光,却是看向王承言,只道:
“你届时领着这个门人去见他,带上他家中的炼器术,不然怕是连门都敲不开。”
“承言?”
许玄心思一转,门中王氏的炼器术是外传,自越地而来,《冶父候火兵录》和温光传下的《大赤炼物真解》多有不同,但也不凡。
只是看蓐肃的意思,那位薛剑师和王氏又有何等联系?
蓐肃正要告辞,经这一番斗法,许玄算是彻底在大离仙道站稳跟脚,至少在太虚中盯着几位真人怕是心中都有决断了。
眼看对方要走,许玄又想起门中两件大事来,秉持债多不压身的念头,先是问及张高峡的症状,蓐肃只说是蕴土魔道所致,性命已变,紫府难解。
而后是紫府真火的事情,这位也是没什么消息,真火一道无真君坐镇,本就不兴,大离又少有这一道修士,还是要去西海寻。
先前许玄问过万金,得到的答复也是类似,此时更坚定入驻西海的决心,正好让天陀转生到那处去,避人耳目。
蓐肃告退,许玄入山,却见一对男女似乎已经等候许久,正是武安青和武绍月,身旁随着柳行芳,三人在大赤殿前候着。
“见过真人。”
几人纷纷行礼,许玄只让其起身,脸色稍稍缓和,看向武家来的二人。
“贵族真人可有消息要传?差遣你二人来此。”
“正是。”
武安青先行一步上前,此时感受到隐隐的社雷之性,只觉体内魔光一滞,心神畏惧,竟然不敢抬头看对方。
‘这才多久,便已经是紫府,和我不是一个级数的了.’
他心中惶然,真正见到这位社雷剑仙出手,更是惧怕,社雷压制魔道,就是殆炁也不例外,此时他只觉天灵上隐有雷霆汇聚,极为骇人。
“我家大人本要亲自前来,同真人谈谈婚事,可正巧撞上一处遗迹开启,便不得不前去,只让我来送信。”
武安青声音恭敬,许玄却是知道,武家不止一位紫府,在外走动的应当是新进突破的那位,也是紫府初期,道号【南罔】。
“婚事。”
许玄目光在武绍月和柳行芳之间流转,明白对方意思。
“这倒是极好的事情,只是还要看我弟子的意思,行芳,你如何看?”
柳行芳愕然,未曾想到来的这般快,他和武绍月如今也算的上熟悉,毕竟同两边的贸易便是二人之间主持。
可真要结亲?和对方这疯癫的性子?
武绍月此时倒是笑意莹莹,仔细打量着柳行芳,那眼神不像看人,反倒像老饕见着山珍,几若要将其吞下。
她不动声色的触及自己腕上的一处浅浅疤痕,正是柳行芳留下的剑伤,她一直留着。
柳行芳抵挡不住对方这般热切的眼神,求救似的看向师父,一旁的武安青眼见情况不对,急急上前,只道:
“真人,实不相瞒,结亲是其次,我家大人正想同您结交几分。”
“他如今人在身毒,和一众阿修罗斗法,正好要自西康原借道归来,想问问您,对【泰岳望春台】有无意思。”
许玄目光一转,武家果然另有所谋,不过【泰岳望春台】这件大赤昔年的灵器,他也是必要收回的,若是武家真人有意合谋,自然最好。
“【泰岳望春台】在青州最西边的【无相寺】,内里有位金身罗汉,如今快寿尽,真人若是不早些谋划,恐怕会被被人取走。”
“若是离国仙道还好说,落到西康原去,那就难寻了。”
武安青言辞真切,倒是让许玄有些信服,这般重要的事情,对方所言应当非虚。
“我家长辈是真想同大赤交好,婚事也只是增强联系的手段,您看?”
许玄目光转去,却见柳行芳已然上前一步,沉声道:
“绍月姑娘天资过人,品行端正,我愿同其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谈婚嫁之事。”
“好。”
许玄欣慰地看向柳行芳,长得俊秀就是有好处,只是眼下就苦一苦行芳了。
武绍月上前,却是已经牵起对方手来,聚音成线,低低耳语,让柳行芳都打了个寒颤。
“夫君,我们何时去谈剑道?”
(本章完)
第331章 相剑
第331章 相剑
太虚。
雷霆明灭,许玄立身其中,此时已然越过玉流,行至更南方,他一步踏出,破开太虚,于云端中显现。
身旁是一白袍青年,眼眸盈亮,正是王承言,此番也是他第一次行走太虚之中,颇为新奇。
玉流往南,便是古阳郡,归属梁地,东接楚丘,西通蜀山,曾是大梁建国之所,再往南则是南疆荒野,多生妖物,靠近大礼巫国。
‘梁国旧地。’
许玄扫视四方,便见一条浩浩大河,往东奔去,玉流位于其北岸,绵延隐于青翠中,古阳郡中则繁华许多,多见城池,修士往来,天中流光若雨。
‘洪河.和漓水一般,都是大离的重要江河,也不知将来会让哪位来此担任神职。’
稍稍往西边看去,便见山脉绵延,多奇崛怪峰,绝壁断崖,许玄领着承言径直前往一处灵山所在,远远便见山顶处光焰冲天,火蛇奔走。
山中阵纹变化,汇聚火气,成八卦之状,中心处立着一四足金蟾宝炉,真火滔滔,多有着乌色道袍的弟子往来,抽调水火,取用铜锡。
山下立着一方乌金铜块,半嵌入山根之中,上面刻着古拙的【相剑】二字,颇显道力,许玄领着王承言,止步山外,以示礼数。
等了数息,便见山中光焰一盛,一着乌色道袍的男子御风而上,天光暗而复明,重复三次,此人面容清癯,薄唇,剑眉,目光如电,径直看来,稍有疑惑。
“哪位道友,来我道场有何事?”
许玄见着来人,立刻明白是那位薛剑师,道号【烛剑】,乃是丙火一道的紫府中期,更是梁州四郡中最擅炼器者。
“在下赤云【辟劫】,刚成神通,可是【烛剑】前辈?我欲炼灵器,特来贵地。”
他态度颇为和善,委实是紫府炼器师太过稀罕,某种程度上比剑仙还要受人敬仰,关系更是广。
这位烛剑真人若有所思,目光停在许玄身旁银雷,眼瞳中有些忌惮。
“我听闻赤云新出位社雷紫府,想来就是道友了,既是剑仙,可入山一叙。”
许玄心神稍振,对方既然肯谈,那便有机会,当即同烛剑一道,落于灵山一处宝阁之中,承言则被几名炼器的道人接走,另行招待。
阁中彩光忽闪,两人入座,烛剑开口,声音清亮。
“道友可是要炼剑?”
这位薛剑师一眼看出许玄来意,大多新晋紫府,都是先谋求件杀力大的灵器,至于剑仙,自然是要求剑。
“正是。”
许玄祭出天巡和丹霆,一剑一池,正好配套,此时由银雷托举,显化于对方面前。
“我欲使其晋升为灵器,优先炼此剑。”
烛剑稍稍点头,此时接过丹霆,见着其上的天鹏剑灵,稍稍惊叹。
“道友这法剑,灵性颇足,几乎可视作一单独的生灵来,倒是少见,是「藏金」和「闻幽」一道造就的?”
“剑师好眼力,正是如此。”
对方果然不凡,一眼便看出丹霆剑灵的由来,许玄心中不免多出些期待,却见烛剑复又将法剑推开,摇了摇头。
“此剑质地不错,道友以神通蕴养,便能自发晋升,倒不必让我出手。”
“如今我这处还有几件灵器,正排着,怕是无空,即便道友肯等,也要到十年往后去了,还不如自己以神通养着。”
对方剑眉一挑,言辞倒是恳切,让许玄一时语塞。
要知道他急着炼剑,也是为应对扶尘宗试探,以及前往无相寺,夺回灵器,都是紧要的事,哪里能等?
“道友是大赤一脉的?”
烛剑看着许玄,忽地想起什么,眼眸稍动。
“正是。”
“可我看你带来的弟子,似乎不是【恒光】一系的炼师,更像.【冶父】。”
说着,烛剑的眼神炽热几分,带着些试探之意。
“道友果然见识不凡,这是自外迁入我观的,传承的是一卷《冶父候火兵录》,不知有何特殊?”
许玄此时回忆起蓐肃所言,对方果然对王承言身上的炼器之术感兴趣,倒是古怪。
“?”
烛剑目光一明,阁中赤光流淌,神通凝聚,炼化之意升至极点,隐有神炉、火鸦之形显化,正是【昆吾灶】,这道神通许玄早就在奉焰山见过,此时一眼识出。
可这异象转瞬又消失,烛剑似乎想到什么,叹了一气。
“我这些年毫无感应,想来只到筑基篇章,不涉及紫府?”
“确实如此,道友可是看重这卷炼法?”
“自然看重。”烛剑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气息,“【冶父】从位是丙火熔炼之极,我等炼师毕生所求。”
“其余的丙火道统也讲炼器,却都是冶父一道下属,比拟不得,若是完整的《冶父候火兵录》,当是一卷求金的秘法。”
烛剑显得意兴阑珊,刚刚燃起几分希望,此时复又灭去。
“原来涉及金位,不知昔年是哪位真君的道脉?”
“是【纯冶】真君的道统,古越时期的人物,尤以剑器闻名。”烛剑声音感慨,“越王修行金德,纯冶便多在越地炼器,相传和越女有交集。”
许玄此时才知道古越的道统,正是金德。
此时山中忽地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二人谈话,许玄和烛剑同时有感,灵识一动,便察觉到来源,正是王承言。
这白衣青年此时正由一众乌袍修士围着,手中是一面鎏金祥鸾宝盘,在刻画着什么,似乎是一道阵纹。
烛剑眉眼一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缓缓开口:
“我新换来的几道大奉残器,品阶虽低,他竟能复原阵纹?”
许玄见状,想起当初承言复原【斗杀注死雷阵】的情景,以及篆文功用,便只回道:
“承言在炼器一道颇有天赋,擅长修复古器,也算是不负我门传承。”
烛剑此时目光熠熠,看向许玄,似乎在揣测什么,神通忽明忽暗,转而剑眉舒展,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道友若要尽快炼剑,也不是不可,我耗费些人情,先帮道友就是。”烛剑意有所指,轻握住丹霆,细细观之,“只是有几个要求,需要提前说好。”
“道友直言便是。”
许玄心神一动,对方肯松口,看来是有机会了。
“第一,我要贵观的紫府功法,如今我正差【天求焰】的修行之法,若是得来,我可立誓,必不外传。”
许玄目光稍凝,却是回道:
“我观并无【天求焰】的紫府功法,有的是【焰中仙】。”
此言一出,反倒是烛剑沉不住气了,六品功法极为罕见,他本以为大赤观最多也就有【天求焰】,可【焰中仙】却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若是道友肯予此法,我不仅可帮你炼器,也可换一卷紫府功法于你。”烛剑似乎颇有底气,“六品的我虽然没有,五品的却还是有几卷,涉及各道,非独丙火。”
这就是紫府炼师的底气,烛剑虽是散修,不立山门、家族,仅招收几名下手,可身家之丰厚,就是有些仙宗的真人也难比。
许玄思虑一番,当即应了,门中道法不全,这《阳燧承火神卷》本就是要同人交换,也不算亏。
“其二,道友这弟子可能留在我山中一段时日?随我炼剑,修缮古器,我自不会亏待,也当提点几分炼器之术。”
“若是道友答应,我便也不多收道友什么灵物了,只需将灵剑的材料备足就是。”
“好。”
许玄答应的颇为畅快,承言能跟在这位炼师身旁修行一段时间,自是其福分,至于安全,这位薛剑师名声还算好,自然不必担忧。
“道友如今手中有哪些灵物,可取出让我一观。”
烛剑接过丹霆,许玄思索少时,先将法会上得来的几件灵物取出。
“【庚子寒宿铁】,【宝相银叶】可以铸剑,【心魔欲念】却是用不着。”
烛剑声音一定,思索片刻说道:
“若是还缺什么,我便先替道友补着,你日后送来等价的就是,这灵剑,可有什么要求?”
“调合震社最好。”
许玄心中有些犹豫,不知对方能否做到,可烛剑只是稍稍点头,显然对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再相谈少时,许玄离去,临走前同承言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自相剑山离去,按照烛剑所言,大致需要一年功夫,就可铸成。
“要是恒光剑在该多好?”
许玄此时手中无剑,倒是有些不适应,可若是论战力,也未曾降低多少,委实是筑基法剑对其意义不大,诸多神妙更是有些鸡肋,远不如神通。
他漫步太虚,此时忽有一种茫然之感,看着古阳郡中景象,一片祥和,安居乐业,此地算是大离中部,远远没有天水的肃杀和紧张。
此时他灵识忽有感应,只觉山门方位,天雷祠中似乎有动静,心中稍沉,明白是大离雷部在呼唤。
自他突破,玄雷部便一直未有联系,毕竟赤云之乱,背后还是宋氏,雷部中的大人更是存着几分逼他入神道的心思,两相见面,颇为尴尬。
如今雷部呼唤,想来是又有事生,许玄心神一定,瞬息奔往赤云。
(本章完)
第332章 大局
第332章 大局
太虚,香火金气弥散。
许玄踏入神道,银雷涌动,变化不停,雷公电母,天兵仙将,见着他前来,皆都拜服,恭敬至极。
前方便是斗枢上罚印,这件雷宫法宝贯彻太虚,若一尊山岳悬空,天地人三界之景皆在其上,神雷涌动,为腾蛇,为神人,为万般刀剑斧钺,杀伐之气微微透露,便让许玄法躯生寒。
真正突破紫府,他才察觉出这法宝的厉害,这还是有神位庇护,加之雷印未曾复苏,就有如此威势。
若是不归雷部的紫府前来,稍稍触及气息,怕是就要落个法躯崩解,神魂破碎的下场,此时雷印上仅存一道神雷金身,立在中间,为人世之位。
“见过前辈。”
许玄见礼,眼前之人的身份他早已打探过,正是如今玄雷部两位紫府之一,实质上的主人,道号【威华】,宋源行,按照辈分,应当是太祖的子辈,应当有四百来岁。
对方辈分极高,担得起这一声前辈。
“天雷使成就紫府,我玄雷部本要派人去贺,可事务缠身,倒是耽搁了。”
威华的身影自那金身中显化,由神雷托举,此时踏空而来,一身金漆山文甲,凤翅兜鍪上雷霆凝聚,面容模糊,不得窥探。
二人身旁金白雷霆积涌,神通运转,自发遮蔽,威华声音显得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颇显威严。
“此番请你来,是谈谈晋升一事,既已成紫府,天雷使者之位,便有些屈才了。”
许玄静静听着,若非要求功法,他自然不愿同玄雷部纠缠过深,可对方显然是料到这一重,越发想将其绑在大离雷部上。
“如今还有一【玄罚雷判】的职位,要持社位,正好让你来任,同时也是五方雷使之首,有调动我雷部兵马的权力。”
说着,威华轻轻一点,便见太虚中香火金气落下,信力凝聚,某种大势加之许玄身上,使其神通运转越发圆融。
“到底是效仿雷宫,在玄雷部的神职竟能长进神通.”
许玄心中了然,玄雷神部乃是承载大离一国气运所建,纵然离国往远比不得大周,往近远不如大奉,可好歹也是平定乱世所建,雷部效力自然不凡。
“神雷使,来,将神器取来,交予雷判。”
说着,便见当初那位神雷使者上前,许玄此时神通运转,才看清对方样貌,身材魁梧,带着军伍气息,可面上却是一片血痕,五官都被化尽,极为骇人。
此人驾雷上前,手中捧着一面紫电灵鼓,上有夔牛、风雷玄纹,功德之气弥散,和灵器极为不同,似乎更为自主。
“这【夔震天音鼓】乃是神器,容纳香火,以功德之气洗练,类似释修宝器,但妙用却远在其上。”
“催动起来,只消耗神道信力,必须有神职才能动用,即便是筑基,也能借之同释教金刚过招。”
“如今你身为雷判,自可召集一名【玄罚卫】,分赐信力,以催动此器。”
许玄接过此鼓,神情如常,稍稍感知,此物威力恒定,紫府初期和后期来使,差不了多少,就是筑基,也能发挥七七八八的效力。
可最为关键的用处,正是让筑基来使,几乎能看作一尊愿力金刚,这才是大离雷部的底蕴,许玄心中了然。
“谢过神部。”
许玄心中已有计较,天雷祠中本就可养三十六名天兵,经历赤云妖乱后,已经全满,如今又可召集神卫,正好让行芳来坐镇。
‘倒是会送东西,看来雷部是真要拉拢我。’
他心中一定,这面雷鼓可比什么灵器重要的多,若是他有事离山,众修持此鼓,借助紫府阵法,也能自保。
威华笑声淡然,此时开口,看向一旁侍候的神雷使者,态度颇为和善。
“可先退下。”
对方应声而去,并不发一言。
许玄稍显好奇,如今他居于五方雷使之首,震、霄、灵三道的大都知道来历,殷雷山、上霄宗和大离丹鸟一脉,唯独这位神雷使者,半点情况都不了解。
“不知这位是自何处拔擢,升入神道?”
他语气疑惑,五方雷使可是极为重要的位置,大离显然是有意选定五名紫府有望之人,授予虚职,不耽误修行。
二人此时立于雷霆之上,看着太虚中的香火变化,隐隐透露出人世的景象,威华轻叹一气,似是想起什么,神雷变化,兵戈交击。
“你称他【离卒】即可,此人本是我大离边军的将领,可惜撞上北辽【大乐欲净土】的魔女,被魔罗之光剥去面容和真名。”
“如今依仗雷部香火,才能如常人一般走动。”
“大乐欲净土,不知是何等道统?这般邪异。”
能夺取面容和真名,甚至威华真人看起来也无救治的法子,这手段倒是有些骇人,许玄对北辽的仙道完全不了解,正好问问。
“是【真魔菩萨】的道场,这位又称【大快乐天】,乃是化水魔性凝聚,是金丹修为,和南海极点的【圣慈元姆】两相对应。”
“说来,这一道正在临近六府的地界活动,说不得雷判日后还要同其交手。”
许玄闻言,心中稍有些忧虑,毕竟是金丹级数的道统,若是真个南下,且是魔道,那光景.
“也不必太过忧虑,如今神道初成,我大离也不弱于北辽。”威华言辞坚定,气势一盛,“我朝兴建神道,非是为私利,北辽异族,若是真让其南下,一国之众,除了几家仙宗,都要为奴为婢,任人鱼肉。”
“帝君有安平天下之志,所以才扫荡乱世,建立大离,要不然开辟洞天后,建一宗,治一族即可,何必费心?”
“许玄,我知你心中对帝家有怨,可我雷部却不单单是为宋氏而建,要知道,这些年在边疆,独离火修士,死的最多。”
威华声音真挚,此时显得越发苍老,神雷黯淡,隐隐露出其漫头白发来。
“治国非是儿戏,大多时候,顾全大局,便要牺牲一部分人,即便是我宋氏自家的紫府,也有心甘情愿去送死的。”
“你可以觉得朝廷手段冷厉,但真正撑起这大离疆土,护佑百姓的.”
威华语气肃穆,太虚中香火金气摇落,自尘世中传来众多祝祷之声,皆是在念诵大离之名。
“还是我大离宋氏,而非这一众仙道。”
许玄神色坦然,无喜无悲,看向威华,这位玄雷部的掌控者真正同自己谈心,涉及大势,却让人有些无法回应。
“恩恩怨怨,我自能分清,雷部的事情,我必会尽心竭力,可赤云的事,我此生也难忘记。”
银雷散去,许玄身影转瞬不见,仅余银雷贯空。
威华沉默少时,神雷散去,在甲衣之下的,是一张苍老不堪,须发皆白的面容,目光沉凝。
刚刚有一刻,他有些错觉,只觉面前的人,似乎站在了和【斗枢上罚印】齐平的位置,不对.还要更高,俯视着整片大离雷部。
(本章完)
第333章 南罔
第333章 南罔
赤云,漓水。
青衣男子御风在上,身旁随着一乌裙女子,两人分别驾着雷霆和暗煞,显得格格不入,并不和谐。
江水历经两位神通斗法,两岸被打的崩陷,水面拓宽不少,淹没大半个化青野,武绍月漫无目的地看着江水,复又将目光停在柳行芳身上。
柳行芳只是按住佩剑,剑气稍稍倾泻,配合社雷之变,显出十足的威势来,武绍月却是满意地上前,自然地环起他的臂膀。
天雷祠此时已经搬迁至洛青,随着百姓重归,信力来源也渐渐稳定,祠中三十六名天兵皆有担任者。
至于柳行芳,此时已然感应到太虚中的玄雷神部,担任【玄罚卫】一职,随时可调动师父带回门中的【夔震天音鼓】,生出种种神妙。
他正体会着这种玄妙至极的境界,借助神器,以及太虚中玄雷部的支持,在香火金气扶持下,他已然有几分神灵之能。
武绍月此时忽地止住笑,轻轻扯了扯柳行芳,指向南天。
“何事?”
他不解其意,却见太虚破开,乌青魔光奔涌,有诸般魔头鬼怪之形显化,自其中显出一位乌袍男子,面容俊朗,气势凌厉,眉心还有一道黑焰玄瞳纹路,骑只黑虎,踏着乌光。
此人踏入洛青天空,便闻天殛方位传来一阵雷声。
“不知是哪位道友,来我天殛?”
“武家,南罔,久仰剑仙之名,今日特来一见。”
此言一出,武绍月神情稍显激动,却见天殛那边雷光散去,已经邀请自家真人入内。
柳行芳则大致知道对方来意,怕是为处理西边的无相寺,门中祖传的灵器也落在这一处,正欲谋划,两边天然有合作的基础。
“此次,当能将你我的婚事定下。”
武绍月声音轻柔,挽着柳行芳的臂膀,不经意地触及那丝丝缕缕的剑气,任由其渗入煞光内,便觉一阵莫名的快意。
柳行芳嘴角微微扯动,却是想起什么,只是陪着武绍月笑,二人向着天殛而去,以等候真人下令。
天殛,大赤殿中。
许玄盘坐于青蒲之上,呼吸同天上雷云相合,此时缓缓睁眼,粹然银雷于瞳孔中涌动,天地间传来一声雷鸣。
殿外青黑魔光一闪,黑虎驾着乌焰落下,抖动皮毛,顺从地低头,让上方坐着的人下来,南罔真人看着颇为年轻,此时见着许玄,面上多出一丝笑意。
双方互相打量,都是一神通,南罔突破也只比许玄早上数年,两人互相都在彼此身上察觉到危险气息,而后又迅速收敛。
‘「殆炁」紫府。’
许玄此时心念稍动,本想问问天陀,可这老妖近来忙着准备转世,少有理人的时候。
南罔也是惊奇,社雷紫府何尝不是头一次见?此时乌袍上天魔欲念之光明灭,看向许玄,终于开口:
“道友果真是社雷修士,倒是名不虚传,我一入这殿中,便觉神通受制,运转不畅。”
许玄见对方言辞客气,他此时已经起身待客,请这位南罔真人入座,对于这位来访,他早有预测。
“道友来我山门,可是为了无相寺的事情?”
许玄斟酌少时,径直问起对方意图来,未曾拐弯抹角。
“正是,此番来,是同道友定个时日,看看何时杀入无相寺。”
南罔面色稍缓,眉心的黑焰瞳纹明灭,硝石硫磺气息一闪而逝,隐隐威势显露,甚至让【司天劫】都自发示警。
对方分明修行了一道极为厉害的瞳术,应当是「至火」一道,能让司天劫示警,恐怕不会低于五品,甚至六品也有可能。
南罔显然是察觉到自己眉心异样,面上有些尴尬,并指一抹,以魔光定住焰纹。
“道友见谅,我这【大黑天毁光】新近炼成,更兼在身毒催动过度,一时收不住威势,让道友见笑了。”
许玄如今修行品级最高的法术,也仅是五品的【社冥雷火符剑】。
此法到了紫府阶段,若想驱使,需要紫府级别的社雷、丁火,加之剑道和符箓感悟,才能真正发挥效力。
而他隐有感觉,【社冥雷火符剑】远不如对方这道瞳光,这道法术恐怕是六品,若论威力,已经极为不凡。
“身毒国至火兴盛,风俗和大离不同,我早有耳闻,只是未尝去见过,若是有机会,当去一见。”
许玄稍有感叹,却见南罔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不是什么好地方,妖魔无忌,人族势弱,一生下来,尊卑秩序便定好,就是北辽也无这等离奇的规矩。”
“不过倒是有不少稀罕灵物,道友若是想去,沿着青、益二州,往西康原而行,再往南过须弥神山,便可见着,紧邻着西海。”
南罔倒是见识多广,此时侃侃而谈,说及他在西康原,乃至身毒流窜的事迹,并无什么世家仙族的架子,倒是有些散修风范。
“不谈这些,无相寺的【智性】罗汉将要寿尽坐化,按照道统划分,届时有西康原的几家释道来传承,他寺中正有贵观的【泰岳望春台】。”
“这是件戊土灵器,不仅是中品,还是出自大蜀帝家,神妙非凡,不少人都盯着,道友若是想取回,可要早些准备。”
南罔语气稍显严肃,显然他对无相寺了解更多,倒是让许玄有些疑惑,只问道:
“不知道友可要谋划这寺中何物?”
武家乃是大离建国时就立下的仙族,有扶龙之功,就是没出过金丹,可底蕴也远超其余世家。
仅看南罔这一道瞳术,就远远超过【壤安】和【广济】二人,可对方却这般上心一家寺庙,不知是为何。
南罔稍稍一顿,眉心处的黑焰天瞳又开始躁动,逼得他加重手上魔光,“是要取无相寺的一件秘宝,从须弥流出,相传应是一尊魔头的首级。”
“我家修行「殆炁」,虽是魔道,但修行门槛却比仙修还高些,自修自性,降服十魔,以求得种种不可思议之神妙。”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许玄,似乎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神通气息。
“说来,古时倒是和道友修行的「社雷」共同处事,灾劫过后,便是心魔,只有性命共渡,方得「真炁」接引,才算的上飞升之道。”
“这尊首级是无相寺祖师传承下的,沾染过魔罗之光,我要修下一道神通,正缺此物。”
“魔罗?”
许玄近来是第二次听及这称呼,雷部的威华真人当初谈到,是说北辽的【大乐欲净土】,他还以为是这一道独有的什么神通,可如今看,似乎更为厉害。
“乃是诸位觉者所言的佛敌,他化自在天主,主掌欲界,又称波旬,被古佛镇压,如今锁在须弥之下,按照释修所言,是天魔的来源。”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他倒是想起波旬之称呼,大月光寺赠予巫祝道的言录之中,正谈过波旬出世,佛法不兴的景象,因而影响到祸祝和元毒的融合,导致上巫身陨。
最为紧要的是,太清道碑,显然对天魔有某种克制,玄炁一道,说不定同这位也有某种联系。
“如今须弥中的几家古释少有出世,在外的释道失了管束,乱象频生,也就南边的悬空寺,北地的大月光寺,名声好些。”
南罔稍稍感叹,却见许玄有些触动,他顿时想起当年莲寺的事情,或许这位剑仙对释修有些偏见。
‘悬空寺,这不是和天陀有关系.’
许玄回忆起第一次见天陀时的场景,这老妖似乎和这家关系还不错?
“道友?”南罔再度看来,此时语气稍稍严肃,“【无相寺】的那位陨落,也就在近一两年时光,需要早做准备。”
“我族中长辈说过,紫府后期不会来,寻常中期,你我联手也能应对。”
许玄此时却是念起丹霆来,距离送剑过去,已有数月时光,按照南罔所言,倒是来的及,不然手中无剑,还去夺什么灵器。
“倒是谢过道友提醒,我必早些准备。”
许玄轻呼一气,【泰岳望春台】意义非凡,更牵扯到自家门派脸面,也是他能名正言顺夺回的。
至于上善道?这一家如今在扶尘治下,他暂时不会去寻晦气,至少等到三道神通才做考虑。
“好,社雷本就克制愿力、香火,我家魔道对阵释法也占上风,此去最需注意的还是暗中的仙道。”
“既然此事谈定,那小辈的婚事,是否可决定了?”
南罔铺垫已久,此时谈起,面上带笑,径直看来。
许玄犹疑少时,此时趁着这位武家主脉的真人在,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来。
“南罔道友,贵族的绍月确实是良配,只是偶尔有些跳脱之举,不合其身份,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
他此话还未说完,却见南罔神色稍敛,摇了摇头。
“绍月天赋极好,本要归入大宗,算到我这一支来,至于这性子,却不是天生这般,而是当初炼妖塔破开导致,本来十来岁前都是正常。”
“金乌妖骨遁出,引发煞炁和太阳一道的灵兆,唤作【明夷落煞】,生出三道煞气,一道便落在她身上,使她有慕仰高德、甘苦食罚之性。”
“社雷最重规矩、刑罚,两人若是结合,互有好处,所以我才看重贵观弟子。”
此话一出,听得许玄眼角微微扯动,按照南罔的说法,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是良配?
(本章完)
第334章 定亲
第334章 定亲
殿外。
柳行芳静静站着,等候殿中真人下令,青衣飘扬,身姿倜傥,自成就仙基之后,先前风流俊逸的面容已多出几分凛然之气,更显清朗。
知道武家的真人前来,他自然不敢怠慢武绍月,实际上这数月来他都是处处迁就这女子,对方要试剑就试剑,要论法就论法。
唯一古怪的就是,武绍月修行的仙基明显不弱,道法也厉害,可处处故意露出破绽,往往遭了剑气,受了雷霆,身上便有伤。
柳行芳一旦收小力度,对方又有不满,这一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之感。
他自小至今,说来还未真正动过什么情念,纵然在外,也是只当寻个消遣,并不留情,思及道侣,更多考虑的也是身世、修为和性情等等。
这也是大多修士的挑选道侣的准则,少有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仙子为情临凡的,都是凡人话本里的故事罢了。
“你在想什么?”
武绍月此时欠身过来,抬首,那对碧水般的眸子极富侵略性地看来,炽烈而真挚,反倒让柳行芳有些不适应,稍稍别过脸去。
忽有传音响起,让二人入内,柳行芳顿时往前行去,逃难似地走了,武绍月神色一凛,盯着前去的青衣身影,随之入内。
殿中,两位真人坐于高位,目光看下,颇有压力。
柳行芳和武绍月一道行礼,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弟子这般扭捏的姿态,颇觉好笑,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往日哪里有女子能让行芳吃亏?
“今日唤你们前来,是要谈谈婚事,绍月,行芳,你二人可愿意结为道侣?”
南罔面上带笑,眉心黑火忽闪,衬着魔气,倒是有些渗人。
柳行芳还未回答,武绍月却已经先行一步,径直上前,姣好的脸上多出几分决然,朗声道:
“绍月不愿。”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未料到,都有些愕然,毕竟武绍月这段时间看起来对柳行芳颇为中意,应当已经看中才是。
她此时一身乌绸云纹罗裙,墨发如瀑,显得光彩照人,转首看向柳行芳,眼中多了几分犹豫,可还是开口:
“绍月也是武家子弟,虽然爱慕他,可也不会自轻自贱,柳行芳是筑基弟子,还是紫府真传,我都不在意。”
“可我只怕他觉得我心向他,便凭空矮了、低了他不少,是随手可取的事物,若是如此,那我便不愿。”
她一番言辞颇为恳切,这下反倒是柳行芳急了,眼见台上两位真人齐齐看来,他只立刻回道:
“我绝无此心,反倒是觉得绍月姑娘天赋、身世皆是上乘,是我难配,至于这段时间相处,我自是能体会到你的心意,绝无轻慢之心。”
“那你可愿意?”
武绍月此时幽幽看来,先前那股决然之气不见,多出一副可怜的情态。
这反倒柳行芳心中有些触动,想起前些年,乃至近来相处的日子,对方虽然有些怪癖,可其余方面,无论容貌、性情,都合他的心意。
道侣难寻,他此时半是因为对方言辞触动,半是存着事功的心思,看着对方清潭般的眸子,复又转向两位真人,开口道:
“行芳愿意。”
他心中此时一片坦然,却觉得那张脸亲切起来,武绍月已是笑意盈盈,贴在他一旁。
“既是如此,绍月也愿意。”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弟子这般情态,看向南罔,对方也是笑着点头,显得颇为满意。
“既是如此,便定下日子,就此结亲。”
南罔笑意极盛,此时取出一方墨玉宝盒,交予许玄,内里似乎还散着几分业力气息。
“既然如此,按照礼制,我家嫁妆便送一枚【阿鼻火珠】,是以佛法自丁火中析出,算是件灵物。”
许玄接过,开启便见内里一枚赤黑珠子,上有诸多地狱景象,恶鬼食人、刀山火海等等,业力升腾,显然是件灵物,丝毫不差万金送来的【庚子寒宿铁】。
这礼颇重,许玄自不可能白收,他虽爱财,穷惯了,可眼下按照礼节,也当回礼。
送什么好?
青云龙纹甲上的灵物他自然不敢轻易出手,纵然经过玄炁变化,可还是怕落了因果,门中紫府还有一壶【心魔欲念】,也是武家所赠,自然排除。
思来想去,他翻手取出两道灵气来,正是当初在曜空府所得,虽是灵粹级别,但胜在是玄炁【洞玄道蕴】所化,精纯无比。
【东来紫气】已经被他炼化,助力突破,剩下还有【飞光真气】和【嘉禄宝气】,分属真禄二道,为羽白和金红二色,盛在一青木宝盒之中。
“我门也有回礼,这两道灵气便赠予贵族,以示亲善。”
许玄将这青木宝盒交予对方,南罔收下,倒是未曾多期待。
他这【阿鼻火珠】可是极为稀少的灵物,也就他这等仙族能拿出,至于许玄,刚刚突破,一穷二白,又能回礼什么?
灵识一扫,见是两道灵气,这在灵粹中也是价值最低的东西,南罔倒是未有任何不满,反而是笑着接过,他武家还不缺这点东西。
只是当他看清那道金红之气后,心中骇然,险些没握住这宝盒。
‘真炁,还有这是禄炁一道!’
这可是「天禄」一道的灵物,纵然只是灵粹,可德炁灵物举世难寻,一旦出世,就是筑基级别,也多的是修士去争抢。
这道禄气加上真气,价值便超过【阿鼻火珠】,更何况禄炁灵物向来是有价无市。
身为大离最悠久的仙族传人,南罔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豪气之辈,此时看着许玄,越发觉得对方是个可交之人,一点便宜都不贪图。
这就是剑仙风骨!不占人半点便宜。
族中长辈正用的上这禄气,可往上追溯魔性,此时南罔眼中多出几分真挚,连连谢过,反倒让许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般三道灵粹,才抵得过一件灵物,对方这【阿鼻火珠】还是经过细心调制的,非是自然而生,更显珍贵,可南罔丝毫不在意,谢意很是真挚。
二人相视,都有些占了便宜的惭愧,下方柳行芳和武绍月哪里知道两位真人的交锋,此时只是静静看着,好像要将对方面容记在心间。
南罔此时告退,约定时日,大致在许玄铸剑之后,便前往无相寺,又嘱咐武绍月几句,待到她结亲时还会出面。
这对一旁系出身的女子简直不可想,武绍月却是看的分明,未曾迷失在这份过高的待遇中。
‘想来,还是因为柳行芳的身份,社雷剑仙的真传,族中也十分重视。’
武绍月看向身旁人,眼波盈盈,他和柳行芳定下这亲事,半是因着那点情愫,半是因为门派家族,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修士寿命长久,日后慢慢培养感情,也不是不可,至少,这数月相处下来,他二人并无什么不合。
‘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靠近身旁人几步。
(本章完)
第335章 雷中隐鳞
第335章 雷中隐鳞
南溟,大荒海。
月光清幽,海面静平,并无风浪。
紫电绵延不断,若灵木根系,自海域中心弥散而出,奔走于水面之上,偶有青虺、火鸦往来,采摘紫电中孕育的种种灵物。
海域正处于蜕变之中,若抱胎之茧,即便是住在最幽暗海沟中的水族,也能听见海水中传来的隐约响动,随雷霆而兴,又随雷霆而灭。
恍若太古时代的鼓声,苍凉、原始,深处的龙威借着鼓声传遍海域,有鲛人、金龟、墨鲶等等,前往海崖之上,遥遥叩拜。
这是自天溟时代传下的礼节,历经千年,这一众水族却还记得,甚至比溟泽记得还要深刻,还要用心。
紫雷日夜往返,自海面腾起,若要奔天,历经三次循环落下,在这雷霆中心,宫阁内的白玉桌案前,一身桃红襦裙的女子正捧着一封密信,读完最后一字。
殿中烧着松香,冷雾幽幽,颗颗明珠镶嵌在大顶上,散乱如天星,最中间则悬着一白玉盘,以应太阴。
“缘心,你也莫要太过操劳,如今大荒海和奉焰山两边跑,都需你处事,还是要注意身子。”
露潋坐在一旁的珊瑚宝椅上,眼神关切,语气担忧。
杨缘心只是看着手中密信,露出一有些疲惫的笑来,柔声道:
“谢过姑姑关心,操劳倒是不至于,已是筑基,哪里会累?只是诸事搅在一起,心中烦闷。”
“往日都是父王处置这些,再不济也有兄长,如今落在我身上,才知道主持一族的烦恼,往日是我过于娇惯了。”
露潋听得姑姑二字,眼中更多了几分笑意和亲近,凑近几分,牵起杨缘心的手来。
“什么娇惯,你身世好,天赋高,也自是福缘深厚,我看,你却比南溟的几位龙女还要好相处的多。”
“我族幽度,能同你结缘,何尝不是福分?”
杨缘心脸颊上微微变得酡红,此时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她并无寻常贵种的跋扈,反而更带着一种天真的自谦。
她一直都是幸运的,自小未曾遭过什么难,族中是大夏古血,尊贵非凡,少时随父亲入过离宫,宋氏都是以宗室之礼相待,同一众郡主王女平起平坐。
至若再大些,兄长更是筑基中极为厉害的人物,在外处事,手段极为厉害,哪里有敢来欺辱她的?
只是她自小都是这个性子,怀着一份天真,看待世间之事,大都是往好的一面去想,父兄,乃至老大人,都愿意维护她,这已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幸运,常常让她感到有些羞惭。
就是金丹宗门的女子,恐怕也多有不如意的地方,可直到今日,她却未曾被要求做过什么,就是联姻,父兄也是全看她的意见。
“海中异象如此浩大,看来幽度也将突破。”
露潋此时提及龙子,杨缘心稍稍点头,将手中密信摊开,其中还有一线丙火光华掠过,字迹模糊,外人窥探不得。
“正好待他出关,问问这【武炎】的事情,黑蛟将穆武德,想不到真让他突破紫府了,如今变着样求见幽度。”
杨缘心此时却是看向露潋,这穆武德如今已成紫府,道号【武炎】,正是自【溟云天】中出走的杂血,露潋应当有些了解。
“是那尾【炎旱鸣蛇】?他怕是想借着几分亲缘,来问问你族的功法,洞天中可仅有一卷《相魃惔焚经》,修的是【旱为虐】。”
露潋心思幽深,此时立刻便猜到这武炎妖王的意思,既然修「丙火」,若求功法,奉焰山绝对是天下前几的道统,五法俱全,传承古老。
杨缘心指尖腾起一点赤光,若有所思,这神通她自然听过,却是自【十日巡天】的大乱后显现,是君上无德,天下大旱所生。
她族中修行最为正统的丙火之道,对这等剑走偏锋的法门不甚在意,却也曾听过相关道论,自然了解。
“功法一事,极为重要,是我族立身之本,不过这边倒是未曾直接拒绝,还是等幽度出关,同我父王商议。”
“说不得对方手中有些东西,这边正缺,毕竟西海颇乱,可机缘也不少。”
杨缘心此时将手中密信置下,怔怔看着殿外逸散的紫雷,隐隐传来的雷声反倒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父王曾来过此地,以神通加固整片大荒海,更兼白狐,飞廉二家多有出世,三家在南海也是第一等的势力。
自从老大人收拾过石人道的紫府,天池那边也未有试探之举,这些日子安稳度过。
她此时怔怔看向殿外紫电,情势大好,近来异象更是多变,幽度也当突破,可自家兄长那边,却是遇上些难处,让人心忧。
‘这些年过去,兄长还未炼尽煞气,接上太阳’
她修行的是【昆吾灶】,可自家兄长却是修的【秉阳元】,这道仙基直承太阳,却也沾染几分煞气,若是逆炼,就成了【明夷厄】,突破要轻松不少,可却同自家血脉犯冲。
如今也只能祈祷,两位都平安无事,功成出关,成就神通。
——
阵法中。
龙身之内,三田合一,神通初成,数滴【雷劫元液】渗入内景之中,化入雷泽,【混一无咎玄雷】居于天心,催生神通。
许玄此时已化作原形,苍灰龙鳞熠熠生光,整具龙躯若是雷霆凝成,忽散忽聚,仙基中的各道玄象此时不受控制,自行冲出显化。
服过【清灵神一丹】,加之人身牵连,道行托举,三田归一的步骤倒是轻易完成。
此时已经到了第二步,炼化灵物,勾连大罗,他默默感受着震雷所在,恍若望见一方雷泽,悬于域外,诸多星辰坠入其中,雷音轰鸣。
按照《泽雷履龙经》中的记载,此道神通乃是震雷最古的一道意向,直承【雷泽】,整道突破之法,便是效仿震雷显化世间的过程。
于肉身混沌之中寻一【混点】,效仿开天,分判阴阳,划定清浊,于是震雷显化,为大泽,为龙蛇,为神圣,济生救死,往复循环。
这过程颇为凶险,一旦开天失败,寻错混点,整具肉身阴阳不均,便会瞬息崩解,只落得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他迟迟未曾突破,便是为寻这一混点,今日终于有所感应,调动雷霆,积聚一处,轰然击向体内一点。
光明在法躯中澎湃,阴阳相薄,震雷所出,初始的雷音响起,玄青之气通过道境落下,分判阴阳,使得这过程加快不少。
‘玄炁分阴阳,正好助我。’
神通逐渐凝聚,广袤的雷泽显化,紫电奔腾,升天而去,复又落下,这是震雷所代表的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诸道之中,震雷独以法力浑厚著称,正是在此,一旦修成【降雷泽】,体内法力周天循环,几近永动,无丝毫损减,在法力的利用上,远远超过其其余雷道。
雷泽之中,混沌气弥散,逐渐形成一方孕育神圣的先天之地,许玄意守天心,不断自大罗中感应道意,浇铸其中,渐渐有龙身凝聚,雷霆化作人首,鼓腹鸣雷,震音不断。
或许是融入那道混沌石人像的缘故,这尊神圣毫无阻滞便成形,而后散开。
一化雷龙,玉角苍鳞,呼啸奔天,为阴阳二气中的易线,一化巨人,披风雷,踏水火,持鼓抱剑,身形隐没于紫电之中。
相比于仙基,此时神通已然勾连上天地之力,化育神圣,以神通中的先天之所为里,雷泽二相为表,表里结合,便有种种神妙,平白生出两道假命来,可为替死。
神通托举性命,此时遥遥感应到大罗所在,许玄的真灵却隐于这道神通之中,迷失不见。
最后一步,便是见得真我,跳出迷惘,真正将性命拔高到大罗之下,方能运转神通,成就紫府。
种种幻象袭来,他的一身法力若潮水般褪去,可那道仙箓只是微微晃动,便将他真灵择出,神通融汇,已然突破!
龙躯破开阵法,许玄长吟一声,引得海水翻涌,夜色颤动,苍龙盘旋奔天,紫电弥散,浩荡的神通之力引动海水,诸多水族齐齐欢呼。
东方天光乍明,许玄已化作人身,此时一身深紫华袍,气态出尘,立于大荒海的中心,迎着第一缕天光落下。
‘这般快就突破,第三步有仙箓护持,几乎是瞬息就过’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明悟来,身形忽闪,便落到岛屿之上,却见行宫前早早候着一众部下,火鸦、青虺和水族皆有。
杨缘心和露潋正率众候着,见着来人,面上皆有喜色,齐齐呼道:
“恭贺溟度龙王,成就神通。”
许玄却是抬手,将二女托起,笑道:
“却是比我想的要快,可同我说说,大荒海近来如何?”
雷光一闪,这几位的身形瞬间隐去,归于大殿之中。
(本章完)
第336章 握雷局
第336章 握雷局
“【武炎】妖王,穆武德,我龙庭出身的紫府?”
许玄居于主座之上,看过那封密信,神色如常。
一旁的露潋一言不发,恭敬地等候着许玄的旨意,如今对方已是名副其实的龙王,权倾一海,隐隐透露出的威势,已然和洞天中的大人无二。
杨缘心却未曾多想什么,或许是她天生就是这性子,未曾觉得眼前人变了什么,凑近几分,柔声道:
“他以臣下自居,说是欲见溟泽正统,如今人在西海一处岛屿上待着。”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攻下大荒,将成神通时这般殷勤,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许玄眉眼一挑,此时额上龙角已然化为纯粹的紫色,枝杈冲天,莹明如美玉,举手投足间龙威散发,让宫殿中的下人皆都心生畏惧,站立不稳。
“待我先回封信,也不必许诺他什么,看看他到底有何所求就是。”
许玄此时成就神通,心境舒畅,倒也愿意同这条鸣蛇周旋,毕竟他还想看看西海的情况,这位溟泽出身的紫府,就是最好的跳板。
“如今成就神通,神妙之处,倒是远远超出我所想。”
他此时感叹,杨缘心却是赤瞳一亮,颇有些好奇,凑近问道:
“我族中品阶最高的功法,便是【秉阳元】和【昆吾灶】,皆为五品,神通之妙,我都熟识,不知【降雷泽】如何?”
许玄见殿中并无外人,倒是乐得同杨缘心谈谈这事。
“此神通分判阴阳,天然兼济诸雷,内景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养雷所在,每纳雷霆入泽,便可拔高法力,生发本源,一直积攒下去,法力便可增长到一不可思议的境界。”
许玄此言非虚,震雷是阴阳均平之雷,最为古老,因此能调和其余雷道,以为己用,而不起冲突。
其余紫府,纵然是得了雷霆水火,若无类似神通,也只能用以修炼法术,增长杀力,却无这般增长法力的妙用。
【混一无咎玄雷】是震社之合,如今落于雷泽之中,已经将他的法力抬举至一神通中的佼佼者,丝毫不像刚刚突破的。
“丙火倒是有道【焰中仙】的仙基,听闻也有这般妙用,采诸火化为修为。”
杨缘心眼瞳一明,可又有些可惜,只说道:
“族中灵火倒是有些,只是无雷霆,不然我去问问父王,早早为你备下就是。”
她言辞之中,已然将许玄视为一族之人,并无半分隔阂,倒是让许玄心中稍有触动。
“无妨,雷霆之事,日后再说,倒是不急。”许玄此时已有一道紫府雷霆,自然不急着再去寻,当下还是以巩固修为为主。
“这神通还有不少神妙,疗伤救苦,以震雷生发之性,催动一点先天生机,若是同人斗法,还有替死的两道雷泽相,十分难缠。”
许玄稍稍感叹,【司天劫】是社雷劫罚的高度凝结,降劫,判罪,收狱,处斩,一应俱全,在杀力上堪称恐怖,正是雷宫刑威浩荡,压服天下修士的显现。
【降雷泽】却延续仙基时的性质,对自身杀力并无太直接的增长,加持全面,如今更有疗愈、替死的额外神妙,配合龙躯,怕是在紫府中也算保命极为厉害的。
“这道神通如今显化雷泽,已然能广布一海,更兼有雷泽法身在,仅凭一道神通,便能达到以法身坐镇小天地的玄妙。”
许玄如今已然可以修行【雷泽化圣身】,这道五品法术需要身神通才能炼成,一旦成就,展开雷泽,便有神人坐镇山河,仙家立身道场的威能,凭空生出种种压制。
“【降雷泽】是古代神圣之显,相传是震雷显化遗留,自然神妙,但恐怕还不是震雷几道神通中最为玄妙的。”
杨缘心意有所指,许玄亦是明白她的意思,震雷如今的主人,非是【雷泽】古圣,而是【悬混】真君。
这位的道征为神人出混沌,开七窍,观天地,运掌雷霆。
震雷诸道神通中,一定是牵扯这道征的最为神妙,毕竟有真君的加持在,若是雷泽古圣还在世,那【降雷泽】的威能恐怕还有上涨。
“雷泽古圣乃是大道显化,自然不凡,当初北川的龙君便是因其成就金丹,如今北海依然是天下震雷之极。”
露潋此时开口,美眸稍动,她在洞天待了多年,自然知晓不少龙宫旧事,震有龙相,便是应在此处。
许玄心中却是稍有些疑惑,雷泽之相,分化二形,为雷龙,为巨人,一者为震雷之易,一者为震雷之源,或许正是两道金位体现。
‘可惜联系不上天陀,不然这时候还能问问。’
他此时内景中有道事物忽地震动,自行飞出,却是那道溟泽传来的法旨,玄阴之光变幻,让其龙血印有感应。
一处道标自然在识海中浮现,显出一处藏于太虚深处的洞天,为大溟泽龙庭所在,【溟云天】。
许玄将这法旨收起,却见一旁的露潋趁时劝道:
“大人可莫要忘了溟泽法旨,这事重要,牵扯到您在龙庭中的地位,当早些去见。”
“是要准备前去,不过,待到这边事情安定再说。”
说着,许玄看向杨缘心,自他出关,便察觉到对方心中隐隐忧虑,此时直言问道:
“蹈焰前辈可在奉焰山,我当去拜见一趟,问问他的意思。”
宫中香气似乎淡了不少,杨缘心眉眼稍沉,红羽也有些黯淡,许玄突破神通,她才真正显出几分柔弱的情态来。
“父王同窃文大人,还有飞廉一脉的老妖王,正在共谋大事,往更南边去,至今未归,我也不知详细,如今奉焰山是我主管,偶有飞廉的斐祥大人帮着来看护几分。”
“兄长炼煞迟迟不成,我心中忧虑,可却见不着父王,若是老大人在,也不会如此。”
杨缘心此时握住许玄手来,显得有些无力,她自小和这位兄长关系极近,按理来说,以杨缘意的道行,加之灵丹,还有奉焰山的地利,突破应当极为顺遂才是,如今怕是出了岔子。
“炼煞.”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担忧,提及太阳之煞,不正是昔年那位【皦阳】妖主,金乌次子?这名头他多有听闻。
宋氏没看住祂的一截妖骨,使其逃脱,引发【明夷落煞】的灵兆,也不知杨缘意迟迟未曾突破,是否和这有关。
这位大夏妖主可是真正的老妖怪,天陀和其相比,只若幼童,难以相比,毕竟十日巡天的大祸,就是这位真君掀起的。
“我不日回山一趟,正好看看情况,再去见一趟斐祥妖王,问问局势,至于前往洞天一事,暂不急。”
许玄心思稍定,如今山中空虚,倒是不能轻易走动,看来前往溟泽,要搁置一段时间,相比所谓的龙庭,反倒是奉焰山更像他第二个故乡。
露潋很有眼力,此时却未再劝,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毕竟眼前这位,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和当年的阳湖龙子一般,是壬泽化生,真正的古血。
“你如今还缺柄灵剑,我族虽修丙火,却未传承炼器,父王帮你问过,可南海也无什么有名的炼师。”
“我去族中灵库看了看,倒是有一殆炁魔戟、一丙火天戈,却都不堪你用。”
杨缘心随口说道,却是让许玄稍稍心惊,火鸦果然是大夏传承的贵血,灵器之多,寻常仙道拍马难及,甚至还有殆炁这种魔器。
“无妨,有【恒岳令】和【丙阳旗】在,倒是不缺灵器使。”
许玄此时翻手取出一卷雷霆凝聚而成的道书,经文变幻,诸雷神妙尽在其中,以雷霆之威,可荣枯万物,生灭四时,最终济度生死,正应【洊合】。
“这是?”
杨缘心隐隐察觉出这卷道书的不凡,可却从未见许玄取出过。
“【握雷局】,雷宫大术,诸司必行之诀目,乃是我自玄枢道藏中得来,如今已可修行。”
许玄目光炽热,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尝试修行六品法术,当初【社雷冥火符剑】的威势就足够惊人,而这卷法术却是真正的雷宫秘要,若是修成,不会弱于一道神通。
“子为雷局,卯为雷门,戊癸为雷火之司.”
许玄心神一沉,将这卷道书收起,其中道论繁复,以他如今的道行看来,还是颇为吃力,但总算可以参悟不少。
只是修行此术,耗费的灵物也要极多,涉及各道,甚至想要修行圆满,还刚需一件雷宫的灵器!
这要求让许玄有些骇然,不过这卷法术已足称仙法,震、社二道的修士皆可修行,两边都能作为手段,却是最合适不过。
杨缘心似乎猜到许玄此时在想什么,赤瞳明亮,若在回忆。
“六品法术耗费甚重,既看道行,又需灵资,我族中有道丙火的法术,高居六品,是朱慈帝君亲赐,历代紫府大都止步小成,也就老大人修行圆满。”
许玄闻言,只叹一气,此时想起武家的南罔真人来,这位修行的【大黑天毁光】,似乎正是至火六品法术,也不知有什么机缘。
‘雷宫的灵器,我上哪里去寻?’
眼下许玄只得暂忘此事,专心参悟起如何入门。
(本章完)
第337章 元姆
第337章 元姆
奉焰山。
赤光环天,若层层锦带环织,不时有羽族飞腾,偶有火鸦清鸣,盘旋而起,拖拽起道道横空焰尾。
明阳峰上,天光凝聚一处,太阳日精自其中解离,化作绚丽的光流,而在峰底山根位置,则渗出浓重的暗煞。
奉焰山中的纯血火鸦不足十数,大多是附属的杂血,乃至各类羽族,甚至还有不少南海地界新投奔来的,大都不敢靠近这座灵峰。
此地正是杨缘意闭关所在,身为【丙日奉焰鸦】一脉的族长,一身道行更是高深,在族中威望极高。
峰上太虚洞开,一男一女缓步落下,旁边已经立着一赤袍老修,正是杨言向,这位筑基后期的老火鸦如今主管杂事,今日得令,特来迎接二位大人归山。
神通之力将其托举而起,杨言向半是惶然,半是敬畏,看向面前一身重紫长袍的男子,已然明白这位是紫府,当下肃然呼道:
“拜见溟海龙王。”
大荒海自许玄接手,已然改名,可大多水族还是沿习旧称,杨言向倒是十分细心,在尊号上费了心思。
许玄以灵识探查此峰,隐隐触及到阵法,窥见到洞府之中的情景。
一着赭红华服的男子端坐黑石道台上,洞府墙壁上铭刻着各色日纹流焰,太阳之性通过整座灵峰落下,凝聚于洞府顶上,化作金火,涌入杨缘意法躯。
内里金火滔滔,本该是一片光明,可在下半处却有重重暗煞升起,直接淹没到他半腰处,将光明阻隔。
许玄此时细心探查,眉头微皱,对方情况有些不对。
杨缘意已经完成三田归一,炼化灵物的步骤,可受制于环绕法躯上的暗煞,仙基迟迟不能转为神通,难以感应大罗。
“或许是这仙基的问题。”许玄虽不修丙火,可门中却有这传承,自然能看出虚实,“【秉阳元】浸染煞气,是当年大夏亡灭之变,根源还是要自其中去寻。”
杨缘心眉眼不展,此时应声回道:
“若是父王归来,倒是能解答几分,我见识浅薄,却看不出其中缘由。”
许玄闻言,心中一沉,老大人前往旸谷求道,蹈焰妖王不知所踪,若是这两位在,自然能帮着处理,可眼下却不敢妄动。
“飞廉一脉的斐祥妖王可还在族中?我正好去问问。”
他此时看向杨缘心,飞廉如今居于朱崖海附近,位于水陆交接处,以乘灵风,这一脉有两位紫府,紫府初期的斐祥,以及另外一位中期的老妖王,号称风伯。
“斐祥大人近来倒是在族中坐镇,可去朱崖海寻他。”
“好,即使如此,当去问问他,也好明白诸位前辈去了何处。”
许玄自然未想过去求见白狐丘的紫府,这一家仅窃文一位紫府后期,如今也离去,且一族都居于南海临近的一处小国内,前去多有不便。
同杨缘心吩咐几句,他便破开太虚,瞬息化雷遁走,只是行走太虚的速度不如人神迅速,显得沉重不少。
“朱崖。”
许玄默念着海名,当初尚光妖王便是在此地炼杀虚灵殿紫府,一战震慑南海诸道,就此进驻,无一人敢阻拦。
奔北而行,不过少时便至朱崖海域,见前方青云连片,堆积如城,其中楼阁隐现,自其中多有妖类显化原形,为雀首鹿身,长角蛇尾,淡青毛发上带着华纹,踏清风而行。
飞廉,和商羊相对,古代分别担任风伯和雨师之职,这一脉数量更是稀少,许玄极目望去,行走的飞廉也不过五指之数,剩下的便是招揽来的妖物,御风巡逻,呼啸往来。
他主动泄露气息,神通光彩变化,雷霆极意凝聚,蔓延入青云之中,当即见一着天青绸服,手执折扇的青年行来,容貌俊美,几乎妖邪,正是斐祥妖王。
“见过前辈。”
许玄行礼,这位是和蹈焰妖王一个辈分的,纵然只是一神通,可也要表示几分尊敬。
斐祥此时看过许玄,眼中光彩流动,似乎在盘算什么,过了少时,才笑道:
“你成了神通,呼我道友即是,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你我都是一道神通,哪里分什么前辈晚辈。”
清风徐徐,吹来一片青色云气,落于二人脚下,斐祥一挥折扇,此时已然猜到对方来意,先行开口:
“可是来问三族紫府的动向?”
“正是,奉焰山中我缘意兄长突破有异,正需蹈焰前辈归来,看看情况。”
许玄如常回答,窃文、风伯,乃至蹈焰,这三位妖王显然是在处理件大事,要求隐秘,筑基都不能告知,且一时无法脱身,不然蹈焰绝不会丢下亲子不管。
“本以为你突破成功还要些时间,不想竟这般快。”
斐祥只以青云封锁四周,禁绝外人窥探,此时面上才显出几分无奈来。
“如今可同你说说,蹈焰怕是一时不得归来,我族的长辈,还有白狐丘的窃文前辈也是如此。”
许玄神色稍敛,心中却更是疑惑,只看向斐祥。
“你可知,南海是哪位金丹坐镇?”
斐祥若有所思,此时问及这事,许玄自然知晓。
“化水一道的大人。”
【圣慈元姆】,化水一道的金丹,于天池更南边,几乎是临近此界尽头的地方立下道统,这位大人颇有善名,更是仅占一域,并不以南海主人自居。
此时提及这位,许玄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涉及金丹,就是天大的变数。
斐祥目光阴沉,身旁清风一滞,叹了一气,只道:
“我等都知道,这位大人的道统是【大普度圣土】,和北辽的【大乐欲净土】相对。”
“南海承平这些年,也有这位大人的功劳,甚至妖类繁育血脉,都因此简单不少,祂如今状态极差,圣土中的紫府出世,请了一圈,南海中的紫府大都去往极南,帮着维持一物。”
许玄心念急转,却是想起这位的跟脚,正是昔年【慈惠】真君二分而成,在金丹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只是看这位今日的状况,显然差到了极点,圣土竟然要请别家紫府前去,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
“我们三族搬到南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且北边那位菩萨时时盯着,想将南海化为自己的道场,双身合一,若是其功成,此地便将化作魔域。”
许玄了然,原来这几族的紫府都去了极南,连带整片南海的大多紫府都有动作,皆为这位元姆。
‘难怪天池中的紫府就这般让我突破了,正值多事之秋,也无功夫同我纠缠。’
“如今圣土关闭,一共有近十来位紫府入内,我族的长辈这些年也联系不上,我遥遥去看过一次,却见化水迷蒙,遮天蔽日。”
“缘意的事情我也查过,可也未有个好的法子,若是寻个丙火紫府来,也能施展些手段。”
斐祥此时气势稍降,他受三位紫府托付,照看三家,可杨缘意的事情,他委实是束手无策,毕竟他又不修丙火。
许玄此时却是心中渐渐明了,眼下正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寻回蹈焰,可圣土关闭,牵扯到金丹之事,怕是遥遥无期,二便是再寻一位丙火紫府来,施展神通。
请谁来?
许玄此时却是思及一位,正是西海的【武炎】,这位是溟云天出身,修行的丙火道统虽和火鸦有偏差,但辨明筑基的困处,当是轻易。
“我倒是知道位丙火紫府,或许可去问问。”
他沉声回道,如今倒是不可再敷衍穆武德了,可书信一封,请其来奉焰山看看情况,顺道试探几分他对溟泽的看法。
同为洞天出身的蛟蛇,两人发展方向可谓完全不同,穆武德如今已经撇清溟泽关系,只以鸣蛇身份行走,而许玄则化作纯血,成了南溟在外行走的正统。
不管如何,能成紫府,都不寻常,许玄绝无轻视这位的心思,此时更多是盘算,猜测对方到底图谋为何。
‘丙火、太阳和煞气’
不知为何,这几道纠缠一处,许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说不上来的郁气,神通运转,一切又复归正常。
“既然如此,倒是需你却走动了,我要以灵器总观三家所在,时时刻刻防备着,倒是离不开。”
斐祥叹了一气,他修有一道掌观山河的秘术,也因如此,选他留下,来看护各家,至于其余紫府,都已前往圣土,为元姆驱策。
这事情可是不敢耽搁的,一旦极南之地的元姆势弱,北边【大乐欲净土】中的那位说不得就要施展手段,届时就别想在南海待了。
“前辈安心看护各族便是,其余事情,我来处置即可,就是有人杀上门来,也可抵挡。”
许玄此时拜别,破开太虚,往奉焰山归去,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许多,甚至将北辽的【大乐欲净土】也牵扯过来,让人忧心。
“只盼穆武德能看出什么来,他修行的是【旱为虐】,按照缘心的说法,也是因大夏亡灭而生的丙火神通,倒是和【秉阳元】的变化有些关系。”
许玄早早听及这位武炎妖王的情况,此时越想越觉对方适合处理杨缘意突破的状况,当即准备修书一封,问问对方意思。
日光正盛,照在海面,波光粼粼。
(本章完)
第338章 圣土
第338章 圣土
极南之地。
化水漫卷,法光涌动,这一处洞天半落在尘世,以仙法稳固,形成一种类似释修净土的格局,便是【大普度圣土】所在。
赤焰明灭,蹈焰一身朱红华服,气态威严,身旁随着一霁青灵火凝聚成的瞳孔,隐有诸多文字显化周边。
“前辈,你我来这圣土之中,也有三年时光,帮着维持阵法,也不知外面如何。”
蹈焰轻叹一气,想起自家亲子,心中隐有担忧。
“我近来神通有感,怕是金乌一脉的某位大人有动作,牵连丙火,影响到【秉阳元】,恐怕缘意突破的并不顺遂。”
“还能是谁?不就是宋氏炼妖塔里的那位?”窃文声音平淡,无喜无悲,“金乌既然没有指示,想来也是放纵其走出,你家和其关系近,难免受牵连。”
“【秉阳元】之煞,乃是昔年【皦阳】借煞谋反,而后被贬入煞渊所成,当年祂证的就是【明夷】从位。”
“太阳西沉,光明被伤,是守正不阿,伏暗求明之道,祂已将此道走至极致,甚至行入煞渊,让金位有变。”
“十子之中,【明夷】、【日蚀】二道金位上的,天然就有反骨,神帝在位时还能压制,待到【朱慈】来治,怎能不乱?”
蹈焰却是面色有些尴尬,不好接这话,窃文似乎对大夏颇有恶感,毕竟白狐一脉以炼字为根本,可夏朝却是有过焚书之举,以压服仙妖魔释。
“我最多再在此地待数月,必要回去一趟,看看我儿状况,不然,我心中实在难安。”
蹈焰想起杨缘意的状况,此时以魂玉感知,尚未有异,可这就是最大的异常,突破紫府,法躯变化,神魂跳出,魂玉自然也有感应,如今这般平静,足见已经出事。
“你去便是,此地还有我和风伯在,也算是给足圣土面子,对方自然不会怪罪。”
窃文此时回道,蹈焰面上的忧虑却是未曾减少,【大普度圣土】这边的状况也不是多好,有崩塌的迹象,他们这些紫府过来,便是帮着维持。
‘元姆如今已经不再有回应,若是其真的离去,这【大普度】便要改名换姓,叫【大乐欲】了。’
蹈焰心念一转,他和白狐、飞廉耗费心机,来到南海,还不是为了元姆的惠泽,长养子嗣的神妙,举世难寻。
而这位大人似乎对东瀚龙属还有些偏见,只允许一位龙王监海,因而南溟的海域东瀚也难插手,实在是一方宝地。
如今南海诸修肯来相助,不仅是因为这一道的善名,还是怕这一道真出什么状况,哪天摇身一变,化作【大乐欲净土】的分支,那就有些恐怖了。
若以恶名论,北辽那位【真魔】却是响彻天下,其座下修士施展的手段,皆都是些阴狠毒辣,诡异莫测的,催动情欲,动摇本心,乃至以大欲剥夺修士真名和相貌,玩弄人心。
二妖正谈论着这些极为隐秘的事情,却见圣土边缘,复又显出几道裂纹,露出苍凉的太虚,魔罗彩光自其中生发,诸多欲念涌动卷来。
蹈焰当即以赤火化作天炉,将这一道道欲念、彩光收入,以神通炼化,尽数化为飞灰。
“如今还不知大人状况,只是让我等坐镇一方,这般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面色一沉,圣土边界的裂缝越发严重,而自其中显出的欲念、彩光更是有些不好的兆头,这可是【大乐欲净土】的特征。
“最近是越来越频繁,也不知圣土传承的那位真人是如何想的,若是不能根治,我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地空耗。”
霁青灵火变化,文字涌动,窃文此时施展法术,将周边裂缝尽数封住。
“她定然有手段在,只是需要我等帮几分,只盼她趁早完成,不然.我等就可以准备迁离了,届时北边那位,说不定都会出手。”
二妖候着,却见化水之光变化,凝聚成一道法旨,落于前方。
“元姆有旨,请诸位神通来主殿一叙。”
窃文化作的火瞳中显出一有些了然的意味,却未曾告诉身旁的蹈焰,二妖领旨,便齐齐往主殿方位奔去。
一路上还有不少天池中的紫府,石人、幽鲸等等,皆有前来,显然作为南海唯一的金丹,这位元姆的法旨,还是颇有分量。
迷蒙的化水之光散去,以极南之地为中心,某种微不可察的道韵升起,直直向北奔去。整片南海都颤动一瞬,风浪卷起,海床上火山喷发,暖流阵阵。
蹈焰心中却是有几分明悟,收敛神通,不再感知。
‘是往北辽而去’
(本章完)
第339章 明夷
第339章 明夷
南海极处,海眼。
【大普度圣土】闭锁,四方纯白灵光流逸,质若膏肓,堆积海面,隔断同外界联系,使人不得窥探。
在这化水之光外围,多有修士往来御风,着月白道袍,上纹碧竹金鲤,各自捧着阵旗、罗盘,稳定此地法光。
太虚破开,显出一角重紫龙纹锦缎,而后自其中踏出一半龙半人的身形。
玉角晶莹,雷屑环绕,末端分生九道枝杈,形若冠冕,脖颈处的逆鳞上生玄阴之光,锋锐之气摄人心魄。
以其立足之处,海水渐渐变为深紫,道道雷霆冲起,若林木枝蔓丛生。
接连想起的雷声让圣土外的一众修士纷纷侧目,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诸多修士见是位龙属的紫府,大都神色古怪,不敢直视。
许玄极目远眺,隔着浓重的化水法光,隐隐可见灵山道场,古刹庙宇,形制介于仙释之间,和大离仙道不属一路。
“这处海眼便是【元姆】的道场,南海唯一金丹所在。”
他静立海外,神通气息显露,便见群修中走出位着月白布裙的女修,环着条碧色流苏,手捧玉瓶,其中插着一枝新竹。
对方虽是筑基,可一身化水道法颇为精纯,显然是核心传人,让许玄稍稍侧目。
“见过溟海龙王,下修安幼余,如今暂领大普度圣土外围杂事,不知大人来此何事?”
安幼余气态温婉,声色柔丽,一身修为已是筑基后期,面对一位龙王加剑仙,即便是圣土也不敢怠慢。
许玄眼中紫光忽闪,无意间显出几分独属蛟蛇的阴狠气息,让安幼余压力更大。
这女子只低垂眼眸,不敢直视对方,脑海里却已经想起诸多龙属的荒唐事来,兼之她道和龙属本就有仇怨,不知对方上门为何?
离得近的就有光余龙子,恶名远扬,以一己之力将龙属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搞的更臭。
“我听闻贵道有变,心中担忧,便来此地,不知是有何等变故?”
安幼余微微蹙眉,却只恭声回道:
“回禀龙王,我道正同北辽【大乐欲净土】隔着太虚斗法,圣土之中,魔罗显形,天魔作乱,借着阵法封锁,不可轻易见人。”
“如今圣土中仅有紫府可居,筑基练气都已迁出,在外听令。”
许玄看向这一片化水之光,隐隐可察觉内里的激烈争斗,天魔法光变幻,让他体内清气隐有所感。
“南海紫府,十之八九都入了大阵,情况当真如此危急?”
“【大乐欲净土】到底是在北辽,竟有如此神通,逼得贵道求援?”
许玄心中讶异,说话却显得有些不客气,带着几分龙属的傲慢。
安幼余声音依然恭敬,端持玉瓶,抬首,“大人不知,此地是南海最大一处海眼,连通归墟,一但无人镇压,整片南海便会毁去,一直以来都是我道看护。”
“当初【慈惠普度真君】为平定归墟而陨落,化生二身。”
“这些年为镇压海眼,我道已经陨落不少紫府,如今是【妙蔺】大真人一人主持,祖师则少有回应。”
“若是平日无事,大真人持法宝就可镇压海眼,但北辽魔释垂涎我道已久,每逢海眼暴动,多来侵扰,故而需要诸家紫府来此相助。”
许玄心中了然,不免对这一道心中生出几分敬佩,归墟他亦听过,连通东南二海,是天下众水归处,凶险万分,想不到是这一家在镇压。
“我今来此是为见蹈焰前辈,你代我传信,请他来此。”
安幼余领命,自不敢耽搁,催动玉瓶,碧水流淌,绕过层层堆迭的化水法光。
等了许久,才见那层层玉脂般的法光波动,赤火一闪,神通变化,在光幕后显出一火鸦之形。
安幼余同在场诸修退走,不欲掺和龙种和火鸦的事情,唯恐冒犯这两位。
赤焰凝成的火鸦微微颤动,有些虚幻,赤瞳看来,蹈焰开口,语气低沉。
“幽度?”
蹈焰目光一炽,他先前得了传闻,说是溟海神通突破,明白龙子已成,此时真正见着,心中却是安定不少。
【降雷泽】高至五品,来历极古,是震雷第一位主人的道征,更兼有龙相。
震雷五法中以此道最为适合龙种突破,更兼有那枚清炁灵丹在,突破自然无忧。
剑意在紫府中又是难得的杀器,仅论威力,也只有部分六品法术可比拟,而纯血龙种的法躯又是一等一的强横,仅凭这两样,就是他也要忌惮几分。
许玄则将近来发生的种种悉数告知,主要还是杨缘意突破之事,以及那穆武德求见。
“前辈,您何时可归,缘意炼煞迟迟未成,恐怕需要您去看看。”
“他困在炼煞已有多年,我却也无什么好的法子,突破紫府,外人干涉不得,我最多也只能帮他维持几分天时。”
蹈焰似乎也有些无奈,“此时我正在维持阵法,诛杀魔性,定住海眼,若要归山,恐怕还需数月时光。”
“穆武德道号【武炎】,居于西海大沛山,修行的是【旱为虐】,又找上来了?当年就遣妖物来重华求功法,今岁竟还来此。”
许玄心神稍动,看来这穆武德倒是早早就求见过火鸦,正是为功法一事。
“我本不欲同他接触,毕竟我族亲近旸谷杨氏,乃是【朱慈】帝君的后代,而鸣蛇却是因道征偏移,转修【皦阳】妖主的道脉,有些忌讳在。”
“当年【皦阳】妖主借助太阳离位,丙日遇煞的时机,要再证一道统,纵然失败,可也遗留下数道功法,作为丙火替代。”
“【秉阳元】若是不去炼煞,往太阳西沉,落入地渊的意向走,即是【明夷晦】,和【旱为虐】同属一脉,是丙火衍化,你见这鸣蛇,他若真是溟泽出身,定有【明夷晦】的紫府功法。”
“突破要紧,如今也不必忌讳什么,同武炎将功法换取来,交予缘意闭关洞府中.哪条道脉可走,全由他自行决断。”
许玄应下,却见蹈焰身后魔罗之光一盛,诸多天魔自太虚裂缝中奔出。
这位妖王神色一肃,“你小心处之,南海大多紫府都已来此,妙蔺真人以大人名义传了法旨,此时南海禁止争斗,无需担心天池那边。
言毕,蹈焰身化赤火,将身后蔓延数里的魔光悉数焚尽。
化水法光再起,将海眼中的景象彻底遮掩住,许玄目光稍沉,随即踏入太虚,离了此地。
‘看来蹈焰的意思,是要借着穆武德求见的机会,让杨缘意不再炼煞,顺其自然,这却不是火鸦族中的正统道法。’
许玄心中感慨,【秉阳元】不适合直接突破紫府,可在筑基境界却十分强横,当年杨缘意为入洞天争斗,修行此法,如今却是困在突破上。
若是真要转修【明夷晦】,道途便要灰暗不少,哪里比得上正统丙火的堂皇大道?
‘【明夷落煞】是金乌次子皦阳的灵兆,【明夷晦】这神通定然是因其变故而生,若是当年他谋反功成,天地间说不得便要再证一道统。’
许玄此时对这位的事迹又有了解,心中更是忌惮。
往奉焰山方向而行,他此时透过太虚,看了眼天池方位,稍稍感应,其中果然仅有一两道神通气息,看来大多紫府也都去了圣土。
度过溟海,望见奉焰,却见杨缘心早早在外等候,此时御风上前,迎着许玄归山。
“此番前去,父王是如何说的?”
杨缘心眉眼稍皱,父王不在,兄长闭关,担子都落在她身上,难免有些忧心。
许玄此行所见同她说了,杨缘心只叹道:
“圣土的事情关乎整片南海,有妙蔺真人持法宝在,如今还是这般光景,看来【大乐欲净土】给的压力更重。”
“若是真让其破了海眼阵法,接入归墟,这一片海域便也无法安居。”
“既然有两位高修在,当可安心些,【大普度圣土】毕竟是金丹道统,不是这般容易崩溃的。”
许玄安慰几句,“如今还是尽早联系那穆武德,将【明夷晦】的功法换取来,也为你兄长寻条退路。”
“这位【武炎】妖王恐怕早就得了我兄长仙基的消息,这时候急着联系,怕是已经准备待价而沽。”
杨缘心叹了一气,取出一封信来,许玄接过,正是穆武德所回。
“【武炎】敬仰溟海龙王已久,同为溟泽出身,见着纯血,我本该归服”
这一连串都是恭维客套,姿态放的极低,直到最后才提及正事,只说他修行神通受伤,此时出不得灵地,若是许玄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尽可往西海大沛山来,见上一面。
最后才委婉提及自己想要换取功法一事,盼着见上一位火鸦的嫡系。
“倒是个颇为圆滑的,选的时间正好。”
许玄随手将这密信毁去,武炎显然蓄谋已久,恐怕早就等着杨缘意闭关,蹈焰不在的时机,以来求取功法。
“既然如此,那便去西海一趟,你我一道,看看此蛇有何谋划,妙蔺大真人下了禁止争斗的法旨,【大普度圣土】出面,南海可无人敢拂逆,更兼有斐祥大人坐镇,倒是无需担心。”
杨缘心点头,心中有些急切,自家兄长这些时日状态越发差,暗煞凝而不散,天日难接,看来想要以丙火正法成就神通,已是奢望,只能转向【明夷】。
她当然希望兄长修行正法,火鸦族中的这套功法可是直指果位。
古夏的丙阳王便是借此求金,纵然陨落,也留下一道【赤元解火】,为天地新生一道丙火。
更别论尚光大人还在旸谷突破,依仗金乌,若是火鸦嫡系走明夷之道,自然是有些犯忌。
不然父王应当早就同那穆武德换来功法,何必拖到现在,还不是对兄长有些期待在。
“西海。”
许玄心中悸动,他定下的迁门之地,正落在西海,如今可借着这时机,前去一探。
“若是前去,灵器当备好,【五魔噬命戟】已在准备,此器归属殆炁,尘封许久,一旦动用,便要祭炼一段时日,可等待这灵器复苏再动身。”
杨缘心赤瞳莹莹,谈及此事,同许玄一道自云端御风而下,落在主峰之上,到了昔年尚光妖王闭关所在。
“可还记得这地方?”
丙火变化,赤焰腾腾,遗留的神通之力散着恐怖气机,依稀可窥见此地主人的高深道行。
“老大人的居处。”
许玄稍稍沉默,见洞窟之中,正是座青铜祭台,形制古老,太阳神光同丙火赤焰交织,威势摄人。
一戈一戟悬于青铜祭台之上。
鎏金天戈悬于祭台中央,兼有太阳共丙火二性,上刻神乌道纹,恐怖的丙火神通凝聚戈上,勾连整片奉焰山的阵法。
【卫日奉焰戈】,丙火灵宝,乃是尚光妖王的本命之器,是这位老妖王一生道行体现。
可这位老妖王却将宝戈留在山中,反倒带走那【天乌巡阳瓶】,让许玄心中隐隐有些忧虑,此戈要镇压大阵,却不可妄动。
至于另外一件大戟,青铜铸就,刻五魔道纹,有乌青魔光升腾,杀气凌厉。
【五魔噬命戟】,殆炁一道的中品灵器,威能非凡,此时正处于祭炼之中。
许玄将此戟摄来,顺势握住,感受其中种种魔性,以震雷压服。
五尊魔头的真形显化,一时魔光冲涌,这戟竟要反噬器主,撞上许玄灵识,却遇上自行显化的清气,瞬间臣服,不再妄动。
“如何,此器极凶,要想降服,怕是要费上.”
杨缘心此话还未说完,已见许玄握住魔戟,如臂指使,顿时将所有魔光收敛其中。
“无妨。”
许玄纵然不通戟术,可如今催动雷泽法身,代为执掌,也能动用。
‘当初见那尊雷霆所化大忿怒相,也是三头六臂,各持法器,应是正途。’
玉血天心术的三头六臂本就能催动多道法术、灵器,只要法力足够,自能随心催动。
如今有恒岳印和殆炁魔戟在,两道灵器加身,纵然无紫府灵剑,他自认在紫府初期中也无什么敌手。
‘此去西海,当可放手施为。’
他握紧手中魔戟,隐有杀机生出,乌青魔光顺伏于紫雷之下,轻轻颤动。
(本章完)
第340章 燥阳
第340章 燥阳
西海临岸,云摩迦地。
白沙软绵,琉璃宝塔林立,塔中安陈着具具白骨,多为释妖二道,以黄金玛瑙妆点,熠熠生辉。
成群的奴隶赤裸上身,肌肤被骄阳晒成红黑色,寸寸开裂,聚众拖着各色闪着灵光的血肉,沿着黑石道路,进入塔林中心。
小山般的白象安卧在中心,背上驮着金色莲台,有缥缈云气环绕。
白象鼻梁垂地,上铺紫金软梯,宽广非凡,足以容纳三车并行。
象鼻旁侍立着一名样貌狰狞的巨人,三人高,肤色青黑,多首多臂,样貌丑陋若鬼怪,一身形制狰狞的黑金战衣。
这巨人呼吸动静之间,都会带起一阵黑火喷出,噼里啪啦炸响,散出难闻的硝炭气息。
一众奴隶颤颤以各色玉器盛来灵肉,那巨人眼中有喜色,当即动身,连带奴隶以及进奉的灵肉一把抓来,血淋漓地吞下。
下方奴隶却是无人敢妄动,任凭这巨人随意抓取,嚼了脑袋,啃了四肢,而后被扔在一旁。
过了少时,塔林外生起一阵燥风,热气升腾,将地上血水秽物蒸发,一时臭气熏天。
这巨人随手抹了抹嘴角血水,颇有些不满,吐出一口黑火,炸向那阵燥风,连带着下方一众奴隶也被掀飞。
自这阵燥风中显出一红羽大鹫,盘旋而降,落在琉璃塔顶,缓声开口:
“可是【闼乾】神卫?我乃西海大沛山【武炎】龙王座下妖将【鹫炽翎】,今日奉命来你云摩伽地,求见大阿修罗。”
“龙王?”
闼乾摸了摸脑袋,似乎没有理解对方所言,以锋锐如刃的指甲剔牙,吐出一人头来。
“蛇就是蛇,你们大沛山装什么?”
“西泱亡灭,须弥的那位可还在,这位大人都不自称龙种,你们”
他这话还未说完,鹫炽翎鼓动双翅,掀起热风,冷冷看来。
“我家大人乃是溟泽出身,金丹龙庭之后,你一阿修罗也配讨论。”
“今日我便饶恕你言辞不敬,速速传信,耽误我大沛海龙王的大事,你担待的起?”
闼乾此时倒未反驳,神通之事,不是他一小小神卫能耽误的,当下盘坐于地,七窍中开始喷薄黑火,剧烈震颤起来。
红羽大鹫伸长脑袋,看了过去,却见闼乾脑袋轰然炸开,一团黑火自其头颅中显化而出,落到身后白象的莲台上。
那团黑火之中显出一尊法身来,三首容貌各异,为恶鬼,为白狮,只是居中的位置是一尊俊美无比的人面。
其背后至火升腾,结为神环,气息散发,琉璃塔林中一片寂静,就连海水也停止翻涌。
鹫炽翎摇身一变,化作一着枣红铠甲的老将,背后插着三面小旗,上纹赤鳞鸣蛇。
那尊法身缓缓低头,原本小山般的白象在其衬托下只若坐骑,黑火波动,传来一阵威严悚怖的声音,下方的一众奴隶皆都颤颤跪拜。
“小妖鹫炽翎,奉大沛山【武炎】妖王之命,特来拜见【毗罗】大阿修罗。”
那尊法身却只是低头,俊美非凡,男女难辨的人面闭上双目,周边太虚崩碎,火山喷发,熔岩流淌入塔林,烧的琉璃融解,白沙成晶。
“穆武德,他寻本座作甚?”
毗罗声音淡漠,其余二首看来,鬼怪阴厉,白狮狰狞,呼啸不断。
鹫炽翎却是镇定自若,好似戏台上的老将,前去几步,目光一凛。
“自然是有好事,不然怎敢扰大王修行,涉及件贵重灵物,大王可感兴趣?”
此言一出,毗罗缓缓睁眼,瞳中欲光一闪,催动神通,鹫炽翎未动,敞开心神,将记忆悉数显出。
“【太阳晶种】?”
至火涌动,神通变化,毗罗瞬间将整片云摩伽地封锁,天空黑火滔滔,发出阵阵轰响。
“武炎倒是好运道,能得来这东西的消息,只是为何要请我一道去寻?”
鹫炽翎刚刚遭了神通,尚还晕眩,此时堪堪缓过神来。
“此物上承太阳,下引五火,若是以大神通托举升天,可化太阳外的一道仪星,武炎也修的丙火,会将这灵物的消息告知我?”
毗罗的声音越发冷厉,鹫炽翎只是跪伏,沉声道:
“小妖也不知,大王只是让我将这消息传来,您若是有意,可来我山详谈。”
黑火一卷,那法身却是瞬息消散,天地间传来一阵笑声,震耳欲聋。
“我去一趟又如何?正好看看他卖什么关子。”
汹涌的黑火此时重新归于闼乾头颅之中,这尊阿修罗神卫目光一凛,看向前方妖将。
“还不速速退去。”
鹫炽翎未曾理会对方呵斥,显化原形,振翅飞往海上,掀起滚滚热浪。
闼乾冷笑一声,随即又依靠在白象鼻旁,训斥奴隶,让其送来各色血肉以供享用。
——————
大沛山。
四面环海,灵山正落在一处岛屿上,焚风吹拂,山中草木枯黄,少有绿意。
此地别无活物,山巅孤坐一着枣红重甲的中年汉子,容貌粗犷,眼如大星,法躯中神通光彩忽闪,引得岛上焚风大作。
他身旁堆积起一层薄薄暗煞,丙火升腾在上,有天下大旱,尸魔为乱等等意象。
“【旱为虐】是神异在地,死而不绝。”
他缓缓开口,却同时响起两道声音,一道粗犷低沉,似乎是其本音,另一道则淡漠高远,又威严至极,若君王下旨。
他等此言一处,面上显出几分明悟来,静静看着海浪奔涌,岛屿上的焚风却越发厉害,吹的岛土干裂,水脉干枯,同海水交接处升起漫天白气。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一日,两日,半月,他始终静坐,灵山上除了他便再无生灵。
不远处太虚破开,一尊阿修罗法身显化,骑着一尊白象,三首齐齐看来,白狮、恶鬼和人面齐齐开口:
“武炎,你说的太阳晶种在何处?我结束苦修来此,可不是来看海的。”
毗罗声音冷冷,至火之力翻涌,伸出千百黑火缠绕的魔臂来,将整座大沛山锁定。
武炎此时起身,抖落身上暗煞,看向毗罗,微微一笑。
“阿修罗王亲临,武炎深感荣焉,至于太阳晶种?”
“我这处就有线索。”
他此时催动法力,其胸腔出生发出一阵太阳之光,精纯无比,化作金乌之形散去。
“你竟然取来了?”
毗罗声音中有些疑惑,此时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可心中贪念却难以止息,对方身上一定有件顶级的太阳灵物,即便不是太阳晶种,恐怕也相差无几。
这股贪欲来的猛烈,摄住他的心神,几难抑制。
对方不过是个一神通的紫府初期,他却是二神通,更兼有道【空界火】封锁太虚,胜算极高。
这股想法一起,他立刻便动,黑火席卷而来,千臂舒张,将山巅上的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毗罗。”
武炎声音肃然,却未曾破开太虚,或者施展法术抵挡,似乎早有预料。
此时他的法躯已经淹没在重重黑火之中,被千臂摄住,可却分毫未伤,甚至未曾阻挡。
同时有重重暗煞落在毗罗的法身之上,他引以为傲的阿修罗法身光华尽失,让他心中忽地生起一阵大恐怖。
“这是什么法术?”
他此言未尽,却见武炎翻手祭出一柄长柄法刀,驾着焚风杀来,神通变化,又有太阳西沉之象。
“二神通!”
毗罗面色稍沉,此时催动神通,至火暴涨,抖落暗煞,千臂挡住对方攻势。
他未曾料到对方突破第二道神通这般快,一时措手不及吃了亏,可真要斗法,他还是有信心拿下对方。
这位大阿修罗贪婪地看向武炎胸腔位置,那里太阳之光变幻,热力汹涌,让他的法身都有些灼热之感,显然是件稀少的太阳灵物。
“这武炎是什么失心疯,竟然请我过来,还暴露灵物?若是不去抢上一抢,都对不住这至火神通,非天血脉。”
他狞笑一声,驾着黑火杀来,贪欲炽盛。
两人缠斗一处,丙火焚风,至火硝硫,撞到一处,打的太虚崩碎,海水翻涌。
此时暗煞却越发厚重,笼罩住整片大沛山,也将二人的身形遮掩。
到底是毗罗道行更高,千臂变幻,不断结印,黑火轰炸,硬生生将武炎胸前灵甲轰碎。
这位大阿修罗三首齐齐发出笑声,使得海水激荡。
“穆武德,你不过是溟泽的杂血,侥幸成了神通,也配和我争灵物?”
黑火化作的手臂掀开武炎的胸腔,毗罗探入其中,汹涌的太阳神光包裹一物,让其移不开眼来。
此时周边暗煞已经彻底封锁,毗罗却未曾注意此事,千臂束缚住武炎,就将那太阳神光包裹的事物握住。
和想像中不同,在太阳神光核心内是一阵晦暗,枯燥的气息,黑光蔓延而上,直往他的法身内窜。
这时他才看清武炎法躯内的灵物是何。
一截乌金般的宝骨,内里煞气弥散,外层则是重重太阳神光,泾渭分明。
“果然是阿修罗,好斗蠢笨。”
武炎神色轻蔑,看着黑光冲入对方法躯,不过数息,毗罗的眼神便失去光彩,三首低垂,行至武炎身旁。
周边暗煞依旧,遮天蔽日,武炎此时神态恭敬,跪拜而下。
“阿修罗过了这些年,还是一群好斗无知的蠢货,神通一勾,就自己闯来。”
“毗罗”开口,声音淡漠威严,武炎却不敢抬首,只低垂眼眸,沉声问道:
“大人如今使出手段,若是让诸位金丹察觉,岂不是.”
“无妨,金丹本就要避【天厌】,藏居大罗之中,至于西海,这地界薄弱,金丹看上一眼就要垮塌,紫府却是发觉不了。”
“我上次复苏,让你联系火鸦,可成功了?”
“毗罗”缓缓踱步,黑光变幻,给武炎带来极深的压力。
“已借着溟泽龙属的关系,联系上了,他们族中有名嫡系要突破,修的是【秉阳元】,我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早早透露过意思,蹈焰顾及杨氏,迟迟未有回应,这次看来是没办法了。”
武炎声音中隐隐喊着些许得意,胸腔上的裂痕逐渐弥合,将那根乌金宝骨重新包裹入血肉。
“你那同族,是怎么回事?”
上方传来问询之声,武炎急忙回道:
“这位也是溟泽出身,本来也是杂血,只是得了机缘,化作纯血。”
“想来影响不大,虽有剑意,可道行还是浅薄,只要杨鼎光走了,凭他一位紫府初期,难成气候。”
一阵沉默,武炎低着头,见下方煞气涌动,摄人心魄。
“南海有变,【大普度净土】将一众紫府都调走,正是空虚时。”
“我如今暂得了这具阿修罗法身,可勉强动用些手段,待他前来,自能看出他的跟脚来历。”
武炎只是伏着,不敢窥探,他今日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赐予,对方自然也能收回,身家性命,都在其手上。
“我要在西海转世,正需要火鸦的那道太阳灵火,时日不早,必须赶在那个时间之前。”
武炎心神一颤,双手紧握,沉声道:
“大人所言若是真的,岂不是将来又要多出不少金丹来?”
“毗罗”目光一沉,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和缅怀。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太阳仙帝前往宇外,是如何开天的?”
“正是沿着古代神圣开辟的遗留,即真龙参与的【混天再辟】所遗,这才是此纪中最大的机缘,诸多金位将会显化。”
“历代神圣,天庭仙佛,两位妖帝的遗产,迟早要天外归来,那便是古来最大的一场道雨,润泽一界,只看是如何显化的。”
武炎呼吸粗重几分,身上鳞甲隐现,只低声回道:
“若是如此,大人正能证出道果,另开一途。”
上方声音响起,肃穆沉重。
“我证不出来道果,皦阳却可以,届时你便是我的近臣,金位亦是在望,鸣蛇一脉也将化为大罗中的道象。”
“当初险些就求出煞气同太阳之尊位,可惜被祂给中断。”
“太阳西沉,渊中黑日,焚风燥气,天下大旱,我道若是成就.”
“就叫【燥阳】,和【寒阴】相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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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41章 假局
第341章 假局
西海,云端。
雷光经天,紫电横空,青铜宝车化坐一线流光奔去,车轮每每转动,便有若战鼓般的雷声接连响起,雷霆化坐的八匹天马振翅飙飞。
驾车的是一墨绿长袍的少年,眉心一道金纹,神采飞扬,脖颈处青鳞熠熠,筑基中期的修为颇为浑厚。
正是墨溪,青虺一脉的嫡系,露潋夫人的心腹,也是溟海龙王手下得力助手妖将。
’大人出来,可是带着我,未曾让别人来。’
他心中正得意着,却听的身后传来一沉稳威严的男子声音。
“墨溪,若见大沛山,即停下雷车,在外等候即是。”
“是,谨尊大人命令。”
墨溪此时收敛几分,只当是紫府神通,觉得他有些得意忘形,出声提醒,当下神色恭谨不少,安心沿着云道行驶。
厢上刻着道道青铜浮雕,为神乌,为天阳,沧桑古老,散出的明光照亮其中坐着的二人。
许玄着一身深紫华袍,佩着东晰、清质两柄法剑,日月玄光交织如锦,金乌月桂道纹灿然生辉,道韵悠长。
“墨溪天赋不错,血脉也是青虺这些年来最顶尖的,只是这性子还是有些少年意气,当多磨练,沉稳些最好。”
他谈及族中这名嫡系,虽有评判,可多的还是赞许。
墨溪出身龙庭,自小在露潋身旁耳濡目染,心思极快,处事得体,在外作为侍从,也未出过差错,唯独性子还有几分轻浮。
不过按照墨溪的年纪,在青虺中却还是不算成年,如今已经隐隐有接替露潋的趋势,在溟海也算的上大人物,毕竟是跟在许玄身边。
“他自小在龙庭长大,少经世事,日后多磨练,担起青虺一脉的传承,倒也可以,应当能稳稳修至筑基后期,只是青虺的血脉受限,神通还是太难。”
杨缘心一身桃红宫裙,眉眼一转。若有所思。
“妖类虽得天独厚,仅凭血脉,便可稳稳突破,龙鳞乌凤。皆是成年即为紫府,一路修行,稳稳就到紫府巅峰,求金也有不少便利。”
“至若贵种,大都能借助血脉修至筑基巅峰,可想成神通就要看机缘了。”
许玄自然明白杨缘心意思,他如今身为溟泽纯血,若是不急着突破,仅借血脉,度过岁月,便能自然突破,毫无阻滞。
“火鸦在贵种中也极为古老,虽无金丹,却也未有衰落过,倒是底蕴深厚。”
他心中此时想起溟泽的六脉玄鳞,其中也不是代代都有紫府,青虺一脉便已经有数百年未出过神通。
“我族却也是沾了金乌的光,祖上同夏朝帝室通婚,又得了这【杨】姓,代代嫡系才能稳定突破。”
“穆武德和你同姓,想来也有龙血,却也耗费数百年苦工才突破,非是金丹嫡系,突破还是有危险。”
杨缘心此时目光稍敛,拢了拢鬓角红羽,声音稍稍低落。
“大兄天赋、血脉都在我之上,却为族事耽误了道途,不然今日早已成紫府,我躲在父兄身后,修行的是【昆吾灶】,承的责任比他少,道途却更坦荡。”
“不必这般想,你安心修行,有朝一日成就神通,也是为族中尽力。”
许玄心中稍动,尚光妖王这一支便是同金乌通婚,才代代都有紫府,奉焰山中其余的火鸦可就没这机缘,突破也是九死一生。
雷车一顿,停在云端。
“大人,大沛山就在不远处。”
墨溪的声音传来,许玄灵识散出,感知到不远处的灵山,便同杨缘心一道御风而起,离了宝驾。
天光明亮,许玄收了法术,几匹雷霆所化天马便散去,墨溪候在青铜宝车旁,恭送二人。
远处是一片列礁群岛,占据数十里海域,少见青翠之色,多有火山熔岩,黑石嶙峋,狰狞怪异。
大沛山孤零零地立在中心的岛上,暗煞积聚,焚风吹拂,热浪滚滚,临近的海水若热汤一般,滚沸翻腾。
大沛山仅有一峰,许玄牵着杨缘心的手,御风至灵山云端。
一着枣红重甲的汉子,端坐在山顶阵法内,半截法躯已经化坐暗煞,脸如重枣,眼似大星,身旁土石干裂,未有半分水气。
重甲上正刻着一尾四翼红鳞鸣蛇,盘于一片旱土之中,隐有磐音传来。
对方起身,脊柱大龙挺得笔直,好似一杆大枪,暗煞变化的下半身躯当即波动,神通紊乱,让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在下【武炎】,鸣蛇一脉,幸沾了溟华一脉的血统,得【墨庭】龙王赐姓,拜见大人。”
说着,武炎当即屈身行李,只以下人姿态自居,并无神通的架势。
许玄此时同杨缘心御风而下,龙威散发,朗笑道:
“原来是溟华一脉,倒是和我天晦的不同。”
“我刚刚突破二神通,走火入魔,伤了法躯,暂时离不得阵法,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大人见谅。”
他身旁除了压制伤势的阵法,更别无其它行宫道场之类的事物,孑然一身,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和溟海中的龙宫难以相提并论。
“同为溟泽出身,不必多礼。”
许玄立足之处生出一方小小雷泽,托举起他和杨缘心,将山中四散的焚风煞光挡住。
‘倒是个极为古怪的,这地方和荒山也没区别了,也算修行之地?’
许玄注意到周围情况,大沛山中并无其余生灵,仅在周边岛屿上偶有些尚未化形的妖物,看来这武炎也没给自己找什么手下。
这般苦修,比和尚还和尚,龙蛇大都是喜好奢华的性子,这穆武德倒是个异类。
“山中别无陈设,倒是让两位受劳了,若是武炎未曾受伤,知道大人要来,必会建宫造殿,招仆蓄奴,以迎龙王。”
穆武德神态恭敬,加之身上神通紊乱,看起来伤的不轻,礼数方面也算过的去。
许玄默默揣测对方气息,果然是二神通,只是在突破时出了岔子,才落得今日下场。
杨缘心在一旁看着四方暗煞,心中已然有些猜测,看向许玄,赤瞳稍动。
【明夷晦】,武炎尝试突破的,一定是这道神通,才会导致大沛山卷入煞气,至于焚风,应当是【旱为虐】的神妙。
许玄自然知晓杨缘心的意思,可此时初次见面,双方虽然都猜得到对方意图,可都不轻易开口。
别看武炎现在一口一个大人,只差奉许玄为主了,这鸣蛇可精明着。
早不选,晚不选,偏偏等到尚光大人离去,蹈焰无法归山,杨缘意突破困难时来信,足见其消息灵通,心思多变。
“今日途经西海,应道友邀请来此,却未想你受伤这般重。”许玄目光一凛,语气多了几分关切,真若凡人遇见同乡一般。
“不知是突破哪道神通受伤?或许我还能帮上些忙?”
“回禀大人,乃是【明夷晦】。”说着,武炎眉头一皱,“这神通是丙火替法,您身旁这位火鸦或许听过,此来也是为同贵族换取功法。”
“自然知晓,这是太阳一道的【明夷】位变,入丙撞煞,才生出这神通。”
杨缘心赤瞳一亮,对方提及的这事,正是此来关键。
“我鸣蛇一脉也是丙火之属,却在光明将尽的末时,道意正合【明夷】,火鸦是丙火极盛时所生。”
“自十日巡天后,我鸣蛇一脉便只能修行丙火两道替法,一是【旱为虐】,二是【明夷落】,之后最多再补上一道丙火神通,至死不过紫府中期。”
武炎叹了一气,此时面上隐隐露出几分苦相。
“今日请大人还有这位火鸦嫡系来,是欲换取那卷《神乌天阳宝经》,修成的【天求焰】,是朱慈帝君所传,才能缓解我伤势。”
“妖王怕是有些误解,我族这卷功法所成当称【乌衔火】,高至五品,是神乌吞火降世,乃是【天求焰】上位。”
杨缘意轻声回了,却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许玄。
“武炎道友不知想用什么来换?”
“我明白二位所来为何。”武炎目光一沉,“【明夷晦】这数百年也就我一人修成,我会将功法和心得一道奉上。”
“想来还是不够,毕竟大人是南溟龙王,武炎一身功法又是来自洞天,大人想看,本就无需交换。”
武炎此语一出,许玄反倒是升起几分戒备来,对方这姿态放的也太低了,真有这般忠心的紫府?
许玄确实可前去洞天,但鸣蛇归属的是溟华一脉,不属天晦,他怎么去取这一支的功法?
青虺的紫府功法他自然可处置,但鸣蛇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六玄鳞众多有在龙庭任职的,不像奴仆,更似臣子,不可随意处置。
杨缘意那边情况又在日渐恶化,即便去洞天谋划,时间也实在是等不起,眼下从武炎身上换取,倒是更为方便。
“不必如此,我也不凭身份压人,公平交易即是。”
说着,他看向杨缘心,示意对方来同武炎谈,毕竟是火鸦的功法,他不好做主。
“【乌衔火】这仙基是我族秘传,金乌赐予,妖王若是想换取,仅【明夷晦】一道功法,确实是差了些。”
武炎目光一明,抖落身上暗煞,勉强上前几步,沉声道:
“既然如此,【旱为虐】的紫府功法,我也愿意交出来,还有一道太阳灵物的消息,想来贵族定有兴趣。”
杨缘心此时见对方愿以两道功法换取,心中正喜,对于那太阳灵物却未抱多大期待。
她族中已有不少太阳灵物,都是自夏朝积攒的,金乌赐予,对方提及的又能是什么厉害事物,不过当下她仍保持着礼节。
“敢问妖王,是何等灵物?”
武炎神色诡秘,看向许玄和杨缘心,只以神通将四方遮掩,举止十分小心,才说道:
“是【太阳晶种】。”
此言一出,杨缘心赤瞳炽明,显出十足的惊异来,一旁的许玄却是未曾听过这灵物,不知有何功用,只以心声问及杨缘心。
“这是太阳一道的顶级灵物,世间罕有,较【雷劫元液】更为珍稀,太阳的三道仪星,【恒仪】、【兜仪】和【朱仪】,都是由此物化来。”
杨缘心语气动摇,继续说道:
“不止太阳,真、丙、离三道的修士,得了此物,都有大用,若是老大人能得此物,对求金当有帮助。”
许玄心中一动,【恒仪】他知道,乃是【恒光】尊位所生之星,可也有【兜仪】、【朱仪】,看来真离二道同太阳亦有尊位。
武炎此时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来,却还是继续说道:
“若是龙王,还有火鸦一族的蹈焰妖王愿意,三方可一道去谋划这灵物。”
“仅凭我孤身一位,拿不到,更拿不住这灵物,正需几位来相助。”
涉及【恒光】尊位,许玄不由得慎重些,武炎的举止在他看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又难以说明。
“既然如此,换取功法后,待到南海清平,我同蹈焰前辈谈谈此事就是。”
他最终还是应下,此物对于火鸦来说应当极为重要,武炎若是真有消息,绝不可放过。
外围忽的传来阵阵轰鸣声,笼罩起来的煞光顷刻破碎,黑色怒焰横空,纷纷炸开,一时地动山摇,海啸风涌。
太虚之中,一尊千臂法身显化,黑火涌动,结为神环,三首各异,为恶鬼、白狮和美人,此时皆都睁眼看来。
“神通?”
许玄察觉到些些许熟悉的气息,眼前这具法身,形态像释修,神妙却类似神通,不知是哪一道的。
“武炎,你多次侵扰武云摩伽地,今日本座便来收你。”
说着,这具法身千臂垂落,锁定正座大沛山,将许玄和杨缘心也包裹在内。
武炎挣扎起来,卷动焚风,喷吐乌焰,可伤势在身,此时落了下风。
“大人,这是身毒的一尊大阿修罗,同我有旧怨,今日寻仇上门,倒是连累了您。”
许玄却是看向武炎,此时祭出日月双景,雷泽迅速蔓延,接管整片大沛山。
“无妨,胆敢欺我溟泽血脉,今日我在,你不必忧心。”
“还有条蛟龙,速速退去,与你无关。”
这尊千臂法身怒声呵斥,黑火滚滚,炸的太虚崩碎,诸多岛屿沉入海中。
许玄催动神通,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是发寒,但不是因为那位大阿修罗。
气海中清气剧烈颤抖,化解某种无形黑光,这情况往往是遭遇神通勾连才有,远远胜过当初万金使的手段,已然是尚光、天陀那一级别的大神通者。
‘武炎,果然有问题。’
许玄此时沉呼一气,有些后悔同意让杨缘心前来,这地方恐怕正有位紫府巅峰级别的人物盯着。
天陀因为转世之事,此时已经不再回应,许玄更是看不出这黑光来路。
他目光一凛,显出苍灰龙首,当下将杨缘心吞下,藏到神通之中,以替死的一道雷泽化身护佑。
上方的那尊阿修罗法身却已经动了,至火神通催动,整座大沛山剧烈动摇,而后寸寸崩解,炸的粉碎。
许玄此时却已经准备走了,他可不会为落入这局中,眼下还是要保住杨缘心最为重要。
千臂伸展,若囚笼落下,将武炎和他困住,许玄看向对方,这条鸣蛇正持刀苦苦抵抗,看不出异样来。
‘还在演戏。’
许玄绝不信这位暗地里的大神通者和武炎没有关系,眼下要考虑的,是如何顺其自然地离开,莫撕破脸皮。
四柄法剑齐出,【天劫地刑剑阵】落下,许玄居于中心,摇身一变,化坐三头六臂的模样。
他一手举着【丙阳旗】,另一手已然握住【五魔噬命戟】,清气此时暴动的更加厉害,不断化解无形黑光。
云端上的阿修罗法身却已经杀来,千臂舒展,黑火轰击,于海面上升起一片烟云,经久不散。
(本章完)
第342章 均平阴阳
第342章 均平阴阳
大沛山。
烟尘散去,二人立于山巅,各催动神通,挡住上方的法身。
黑火若莲,自云端摇落,纷纷乱乱,而后轰然炸开,那尊阿修罗法身屹立于海天之间,高如万丈,千条手臂舒展,若羽翼张开,包裹住整座灵山。
太虚此时变得沉重、凝滞,无形之火充斥其间,蔓延烧来,于是整片天幕变为黑白二色,若墨画一般,被某种灵识难察的火焰焚烧,寸寸破碎。
“王上小心,此乃【空界火】,有封锁太虚,焚炼无形的妙用,是紫府至火,威能不凡。”
武炎拖着伤体,此时为许玄挡下一击,几番下来,俨然以臣子姿态自居,可眼下遭中黑火,法躯中暗煞再也抑制不住,气息委顿不少。
许玄默然,此时心思却都在琢磨暗中那位是什么意思?这阿修罗不像是来找武炎的,反倒是像来寻他的。
‘不管如何,一位大神通者就在此地,藏于暗处,不知有何谋划?’
他见识过尚光妖王的威势,杀入地府,随手镇杀阴差、鬼吏,一戈扫过,寻常紫府初期哪里能抵挡的住?
眼下对方并未真正出手,仅催动神通勾连,显然是有顾忌,许玄自然不会揭穿,任由那黑光冲击心神,被暴动的清气化解。
他瞥了眼身旁的武炎,始终防备着对方,却见他顾不得伤势,上前一步,拄着赤色天刀,焚风变化,先抵住那尊阿修罗法身的威势。
“【毗罗】,我接待龙种,你也敢来惊扰?溟度大人是我龙庭纯血,南溟旧宫之主,还不速速退去。”
武炎神色肃然,神通运转,焚风吹拂,可半身暗煞暴动,气势便一落千丈,混着赤光的燥热火风被太虚中的无形大力压落。
整座大沛山动摇起来,连带数里的海水都被压得下陷十来丈,黑色礁石寸寸爆裂,这座灵山显然未受过阵法加固,在神通碰撞中顷刻垮塌,陷入海中。
“大人,阿修罗蠢笨好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他暴喝一声,许玄未曾回应,只是催动神通,代为挡住上方阿修罗的攻势。
紫雷此刻暴涨,升天而起,牵动方圆数里的海水,悉数翻腾,掀起一阵浩荡海啸,淹没列礁群岛。
‘阿修罗。’
许玄默默感受那道钻入灵识的黑光,此物初看类似神通,能牵动心神,生出种种忿怒、烦躁之心,甚至让他的龙血都炽热起来,要显化原形。
雷泽升天,许玄面上显出不忿来,心思却是十分清明,只静静盘算着下一步。
既然是位紫府初期的阿修罗来试探,情况还在可控之中,他当下只表现的同正常龙属一般,性极傲慢暴戾,容不得对方冒犯。
“你是【毗罗】?武炎妖王乃是我南溟从属,却容不得你来欺辱。”
他神色一沉,蛟蛇瞳孔此时阴恻恻地扫过,先是落在那阿修罗身上,而后又同武炎对视一眼,让这鸣蛇只觉如芒在背,心中稍寒。
黑火莲中,毗罗的美人相先行开口,声极肃穆庄严,若大德讲经,“一众蛟蛇,本就不是此地之属,西泱龙宫已亡,却容不得尔等撒野。”
“异种蛮类,也敢妄言?”
许玄三头六臂一晃,身形随之暴涨,雷霆凝聚,化作法身,披青铜风雷玄甲,三首显出震雷诸相。
左首为墨灰蛟龙,玉角萦电,逆鳞若天剑铮铮而鸣,右首为雷霆所化的巨灵,呼和风雨,驱雷掣电。
居中之位,赫然是一尊混沌气弥散的神人之像,此时缓缓睁眼,极古极尊的意境生发,其面容隐藏在混沌气中,看不真切。
【雷泽化圣身】,这道法身许玄还是第一次施展,以【混一无咎玄雷】为核心,紫府龙躯为基础,这才能毫无阻滞的显化。
六臂各控兵器,清质、东晰、穆明、荡风,四柄法剑受控,【天劫地刑剑阵】镇守雷泽四方,将天空中的空界火反压回去。
【丙阳旗】一卷,赤光加持在身,正是这道灵器的功用,以丙火光明推举法躯,加速神通、法力运转,是件不折不扣的军阵之器,辅助的用处远远胜过杀力。
毗罗却也呼喝杀来,双方碰撞,紫雷同黑火轰击一处,引得瀚海分开,露出漆黑的海床,雷鸣巨响经久不息。
武炎此时催动焚风,为许玄压阵,心中却是惊异到极点,这位溟海龙王,却比他想的还要惊人。
现在还未使出剑意,已经能抗住毗罗这尊【忉利至炎法身】,法力之深厚,丝毫不差这位成名已久的大阿修罗。
更何况,现在控着毗罗心神的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神通者,在其影响下,这位大阿修罗一身修为,已经极端接近紫府初期的极限。
许玄此时也颇感压力,若不是顾及有人在暗中,他早就一走了之,哪里愿意帮武炎来挡灾。
对方每一道手臂都托举一朵黑莲,狂躁的至火轰击而来,震的他法躯一阵虚幻,险些就被破开,只得催动剑阵,死死定住对方。
‘果然是斗法极厉害的道统,太过暴烈,难怪南罔真人都压不住一道至火法术。’
许玄同梁雍斗过法,这汉子的一身道法正是传自身毒,他对至火的威能深有体会,仅论毁灭之性,这一道毫无疑问是最为顶级的道统。
毗罗怒吼,引得雷泽激荡,海水翻滚,天幕一时压得极低。
“如何?如何!”
他千手汇聚一处,共结一印,黑火汹涌,一朵晶莹的黑玉莲由千臂共同托举而起,其上无形之火变幻,太虚凝滞,毁灭之气汹涌。
“【妙环莲】!”
武炎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此时堪堪以焚风护持住己身,大半截法躯都被煞光侵蚀,看来再无一战之力。
许玄只觉某种恐怖至极的气机锁定自己,那朵黑玉莲正是件至火之宝,其上盛着【空界火】。
他手中的【五魔噬心戟】此时却嗡嗡颤动,青黑魔光顺服地融入雷泽之中,雷霆并不抗拒,反倒在魔气刺激下威势又有上涨。
虚无、幽深的殆气显化,魔戟震颤,许玄以剑阵封锁对方千臂,同时挥舞大戟,斩向轰来的妙环莲。
殆气升腾,黑火迅速寂灭,失去活性,其中隐藏的诸多符纹,法术遭魔气消解,威势大不如前。
‘殆炁还有这等神妙。’
许玄心神一振,立身剑阵之中,五魔噬命戟挥动之下,袭来的黑火纷纷落下,化作烟尘。
“殆炁!”
毗罗咆哮一声,显然是认出这魔戟来历,许玄却未给对方机会,雷泽法身持戟杀来,拖拽中将数座海岛斩的塌陷,沉入海底。
四柄法剑破空而至,剑意循环而生,化作浑圆,将毗罗包裹在内,那千条黑火缭绕的手臂都被束缚在雷霆之中。
许玄法身若奔雷般杀来,分开浩荡海水,掷出魔戟,青黑魔光升腾,不断衰弱黑火莲的威势,而后死死钉住对方法躯,大力下砸,将这百丈高的阿修罗拖拽入海。
黑血弥散,毗罗凶性更盛,法身却被【五魔噬命戟】的魔光衰弱,一时无力,被钉死在海床之中。
许玄收敛法身,复又化作人形,踏天而去,手中无剑,只在脖颈处轻轻一点,【玄阴逆鳞】便化作一道深邃的墨灰之光,落在他手中,龙鳞杀性迸发,锁定下方毗罗。
‘可惜,若是有柄灵剑,也不必这般麻烦。’
四柄法剑纵然不凡,可到底也仅是筑基,承载不了剑意之威,此时许玄以逆鳞作剑,才真正显化出这道【混溟】剑意的威势。
【混一无咎玄雷】迅速凝聚,落到手中墨灰仙锋的尖上,成一滴晶莹的紫液,摇摇欲坠,每次颤动,便有天鼓般的雷鸣响起,激荡海水。
“【阳雷玄至】”
许玄敕令,此时动用《诛劫剑典》中杀力最高的一式,也是周始曾经使出的剑招,以雷霆效仿天日,即为阳雷之极,诸邪避退。
神通催动,那滴雷液落下,内里的阴阳之性迅速变化,若一轮紫阳升空,自他手中入海,直直坠向毗罗。
毗罗此时终于挣脱剑阵和魔戟镇压,见着那轮紫雷化作的天阳,暴喝一声,千臂再度舒展,每道手掌中都有一眼睁开,其中有灰焰激射,涌入【妙环莲】中。
黑火灰焰交织,千臂环住那轮紫雷大日,不断在雷霆中崩解,许玄立身云端,此时伸手虚按,紫日中剑意浩荡,悉数斩出。
这剑意落在毗罗法身之上,凝而不散,源源不绝,斩落无数黑火环绕的手臂,正是【混溟】剑意的本命神妙,一旦斩中一点,便是以点化面,若大泽分出一流,绝难堵住。
毗罗暴起,法身迅速缩小,【空界火】汹涌烧来,破开太虚,许玄看准,运掌剑意,最后一瞬,将这阿修罗的恶鬼相斩落,化作一阵青烟散去。
至火寂灭,海中一时安静,大沛山已然塌陷,武炎却是御风上前,拖着伤躯,恭声道:
“大人神威,将这阿修罗击退,我”
许玄眉眼稍沉,收回神通,握住那杆殆炁魔戟,听着武炎的恭维,识海中的黑光却越发暴动,都被清气悉数化解。
黑光散尽,暗煞涌出,清气此时有动,盘旋而起,映照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来,形若乌骨,伏尸地渊。
太清道境之中,忽有玄青之气垂落,将这道乌影接引而上,落在记载道统及真名的天碑之上。
许玄心神一沉,听着武炎的感激之语,却是发觉那天碑的道统源流之中,多出来一处,道纹为暗金,以大渊黑日,焚风旱土为道象。
其相对的位置,正是「寒魄」,这一道以玄冰寒霜,冬梅暗香为道象,而「寒魄」却渐渐变化,转为「寒阴」。
在新浮现的道统之下,文字浮现,为「燥阳」,观道殿中道音隆隆,钟声响彻道境,玄青之气凝为法旨,浮现于许玄灵识之上。
“均平阴阳,扶正道纪,寒燥平,天地清,于是道德始降,玄位再现。”
(本章完)
第343章 玄炁何显
第343章 玄炁何显
海上,雷火残余,再无生机。
许玄显出龙首,张口一吐,将杨缘心送出,小心翼翼,见其无什么伤势,才放下心来,一旁的武炎则是感激至极,此时只谢个不停。
只是眼下许玄却无虚与委蛇的心思,他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新显化的法旨之中,这道玄炁凝成的旨意出自观道殿,存了三息,便散去不见。
‘「寒阴」,这道统原来不称「寒魄」,还有相对的一道「燥阳」,我为何从未听闻过?’
他此时琢磨起所谓【阴阳均平】和【玄位再现】的真意来,玄炁均平阴阳,是两仪之间的易线,玄炁有九道显化,体内古碑正和第一显【太清】有关。
如今身为神通,许玄眼界扩宽不少,隐隐有些猜测。
‘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坤阴乾阳,这已是三阴三阳,正好均平,若是还有道寒阴,那便不平,还需一阳来对应。’
‘于是阴阳均平,玄位方显’
如此看来,玄炁显世的基础,便是阴阳均平,而自中古以来,仙道衰微,哪里有这等盛世?
武炎此时上前,打断许玄沉思,这条鸣蛇此时真正揣测出对方实力来,虽是一神通,可一身战力,已经是金丹嫡系的水准,和当年的阳湖相差无几。
对方绝对是龙庭准备的重要手段,或许就是为夺回天池而生。
作为在洞天中自小修行长大的妖类,武炎敏锐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神异,此时只沉声道:
“大人近乎救我一命,这两卷功法,我便先行奉上。”武炎翻手祭出两卷暗色道书,郑重托付于一旁的杨缘心手中。
“《相魃惔焚经》和《皦阳沉渊录》。”
杨缘心面上稍喜,这两卷功法入手,兄长那边突破之事,倒是有了眉目,至于所需的灵物,库藏中倒是有些煞炁灵粹,也足堪用。
当下将【乌衔火】的功法交予对方,双方就此结束交易,颇为爽快。
“还有太阳晶种一事,我.便先行告知大人线索。”
武炎声音一缓,翻手祭出一点璀璨的明金晶体,太阳神光在其中折射变化,纵然被法力束缚,其中的滚滚热力还是让人心悸。
“这是我侥幸得来的一点残余,就足以修成一道神通,若是有完整的一道,又是真、丙、离三道的紫府,可就算踏上条光明大道。”
许玄静静听着,却不多言,任由武炎继续说下去,却见这鸣蛇瞥了眼杨缘心,犹疑说道:
“说来,和火鸦也有些关系,这道【太阳晶种】正是夏朝之物。”
“是金乌第十子【羲华】所留,后来落到西泱一位龙王手中,欲将其托举升天,呼应【兜仪】星,可惜在奔日途中便被烧成灰烬。”
“西海龙属奉修真火,当初夏亡,揽走不少太阳和火德灵物,后来龙宫衰亡,又落到身毒去,如今正在一位阿修罗手中。”
许玄已将毗罗斩退,明白这些阿修罗的难缠,法身厉害,至火杀力颇高,只是在变化神妙上不如仙释。
“这位号称【覆障】,修行至火,居于南孔雀国,和一众孔雀走的颇近,若论修为,已堪比紫府后期,只是被释修围杀过,有伤在身,数百年闭关不出。”
“我当初在海水撞上一孔雀,自他手中得了这道太阳灵粹,才知晓是【覆障】赏赐下,明白当初龙宫的那道【太阳晶种】,正落在其手中。”
许玄闻言,顿时没了谋划的心思,且不论真假,修行至火,道行堪比紫府后期,还是大阿修罗,绝不是几个紫府初期能抗衡的。
若是尚光老大人在,或许还能想着去谋划,如今这位丙火一道的大神通者不在,哪里有人能抗衡这大阿修罗?
“武炎,他既然道行如此之高,你也该明白,几个紫府初期,怕是难从其手中夺来灵物。”
许玄声音稍稍严肃,却见武炎声音稍敛,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大王不知,这位【覆障】也被须弥的释修盯得极紧,想捉其入灵山,作为护法,这些年怎敢张狂?”
“我等且等着,须弥的释修迟早要动手,绝不会坐视这位阿修罗养好伤势,同他们清算。”
“届时便是我等浑水摸鱼的时机,不止我等,西海不少紫府都等着,有坐收渔利的心思,南孔雀国,可就紧贴着西海。”
“既然如此,倒是可试试。”
许玄先行应了,却未将话说死,委实是忌惮暗中的那位大神通者,同时也有猜测,「燥阳」一道,或许正是金乌次子要证的道统。
如此说来,武炎是和这位扯上关系了,他从哪里得来的机缘?
只是稍稍一想,许玄心中顿生寒意,天陀当初是怎么跑入他体内的,炼妖塔最深处,镇压的可正是皦阳之骨。
一点金丹的残余,这分量可比天陀要重的多,只是不知为何,离帝似乎未曾出手去寻,任由这金乌妖骨遁走。
当下他心中寒意越盛,却是想起火鸦族中的事情来。
“此件事了,我便不多留了,日后南孔雀国有变,再行联系。”
许玄带起杨缘心,御风而起,直奔列礁外停着的那驾雷车,墨溪眼力颇好,见着那边斗法,早早遁走,此时复又归来,面色还有些紧张。
破开太虚,天马长嘶,便带着青铜宝车奔离,武炎目光一沉,看着那辆车驾消散在太虚之中。
“他是【壬泽】化生。”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于心间,让武炎神色一变,只以心声回道:
“大人,【壬泽】是壬水道果显化,化生者都沾有金性神妙,以修行壬水为最佳,若是如此,为何龙庭让其修震雷?”
“我看,溟泽对北海那位,也有交涉的意思。”
“此间之事,不必多在意,不管如何,最终四海龙脉,旸谷金乌,都要来西海极点一趟,届时在此【补天】,真龙、金乌之后,都能沾上不少便宜。”
“杨氏。”
这道声音忽地沉重几分,听不出爱憎,武炎却已经不敢再听,只等到这声音消散,法躯中的那截乌骨沉寂,才稍稍放心。
他如今同这截骨相处至今,对方只是指点几句,便将他送上紫府,可成就神通之后,他依然看不透这截妖骨。
‘到底算是紫府巅峰,还是金丹残余和当年的皦阳,能算一人?’
这些话他只敢深埋心间,此时看向一片破碎的大沛山,叹了一气,为试探这位溟海龙王,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焚风吹拂,海水沸腾。
(本章完)
第344章 龙庭
第344章 龙庭
奉焰,丙阳殿。
赤光忽闪,太虚破开,着朱红华服的男子现身,坐于主座之上,神情肃然,赤玉般的瞳孔瞥向太虚裂缝,正见着逸散出的天魔彩光。
赤火腾起,化作宝炉状,将魔光悉数荡尽,此时他才入座,以手扶额,似在等着什么。
殿顶刻图震动,金乌、太阳和火树玄纹明灭,赤气弥散,化作火鸦上下翻腾,鸣叫不止。
殿中忽地凭空显出一人身形,重紫长袍,墨鳞玉角,面上显出几分喜色来,沉声道:
“前辈。”
许玄见着蹈焰平安归来,此时心中安定不少,主座上的蹈焰眼瞳稍明,只让许玄落座,才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山中情况如何?”
许玄只将近来见闻一一告知,同时奉上自武炎那处得来的《皦阳沉渊录》,此卷功法正是【明夷晦】的突破之法,如今已送入杨缘意的闭关之处。
“不错,果然是这功法,以太阳西沉,没入地渊,奉修煞炁为根本,我来时见缘意闭关处暗煞抬升,丙火伏降,看来他已有决断。”
蹈焰此时目光稍敛,握紧手中道书,语气却有些古怪。
“是非祸福,谁又能知?他今日修了这功法,往后的道途可就全靠自己去寻了,若是没什么机缘,可能一辈子困在紫府中期。”
“若是顺着大势,说不得也能走到老大人的境界”
许玄心念一转,思及先前在西海所见,若是「燥阳」可证,杨缘意自然有大机缘在身,同穆武德一般,占尽先机,金位可图,若是那位妖主谋划失败,恐怕也要随之身死道消。
“这几道功法是金乌次子所留,恐怕还是要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武炎所说的【太阳晶种】一事,虽然重要,可其中蹊跷颇多,我等先静观其变,不直接插手,能得来最好,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
蹈焰赤瞳一明,他初次听到太阳晶种,心中也是震动不已,若是他得来此物,几乎能缩短数百年苦修时光,稳稳修至紫府巅峰。
可他毕竟是老资历的紫府,很快就察觉出其中不对劲来,只嗤笑道:
“这种事情,只需看几家大势力是如何行动的便是,若是真有此物,宋氏修行离火,洞天中的【离攸长炎丹鸟】又在西海有关系,绝不会错过。”
“还有众阳府,这一道号称日府遗脉,若是得来此物消息,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覆障】更不是好相与的,身毒道统更近古代仙释,这位大阿修罗自奉末一路活到现在,是和须弥角力的人物,上应罗睺,从他手中夺食,呵.”
许玄心神稍定,到底是蹈焰见识多广,不过少时便看清局势,
西海的事情定下,他此时感受到殿中残余的几缕天魔之气,念及当初在大普度圣土所见,便问道:
“前辈,圣土那边情况如何,可已安定?”
谈及此事,蹈焰眉宇间多了一抹忧色,催动神通,赤光忽闪,顿时殿中充斥光明之意,再无半点天魔气息。
“各家一共去了十来名紫府,齐齐出手,奉妙蔺大真人为首,共同催动法宝,算是将海眼镇住。大乐欲净土还在出手侵扰,这事情算是圣土私事,妙蔺前辈便让我等先行离去。”
蹈焰言辞中忧虑颇盛,却还是说了几句安心的话。
“毕竟有真君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不然真让这家邪释入了南海,奉焰山怕是又要搬往别处。”
“这一家真这般骇人?天池中就有紫府众多,还有大普度道统在,若是真攻入南海,被离国隔断,怕是也讨不了好。”
许玄见蹈焰这般忌惮大乐欲净土,心中稍有疑虑,南海各家大都底蕴深厚,不差离国仙道,只要金丹不出手,就是几家仙宗来,恐怕也讨不到好。
“倒不是他家实力超然,委实是太过行事无忌,手段邪性,金丹都是超然在上的人物,少有行走,即便真的出手,也是牵动天下大势。”
“北辽那位则是另外一极端,人欲炽盛,魔性深重,入了那净土之中,便失了真名,去了本相,仅余大欲,比释修的度化之法还邪性.”
蹈焰声音极为忌惮,释修常常度化妖类,和贵种关系极差,可在这位妖王看来,大乐欲的净土的手段竟比释修还要邪门,倒是让许玄不由多留意几分。
“我记得老大人谈过这一道的事情,倒是让我现在还记着。”蹈焰目光一凝,神通此时将整座丙阳殿覆盖,似乎怕惊扰什么。
“【虽号大欲,实则无欲,不过托他人口舌,遍尝世间种种】”
言毕,许玄心念一转,倒是想起玄雷部那位天雷神使,正是被大乐欲净土的修士夺名去相,连紫府都叫不出他真名来,这手段确实邪异。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忧,边疆战事不断,这一道重心还是放在大离,在南海的手段,也不过小打小闹。”
蹈焰的安慰适得其反,许玄此时想起天水之外的战场,正有这一道的修士出没,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今成就紫府,又是剑仙,加之龙庭嫡系的身份,在南海已经无人敢轻视,妙蔺前辈都问过你的事,颇为看好你。”
蹈焰笑意颇盛,此时起身,瞥见许玄腰间阴阳佩剑,摇了摇头。
“可惜,我族虽修丙火,却不擅长炼器,更兼使得是长兵,少用刀剑,不过”
许玄此时也正发愁,灵剑难寻,各家都宝贝的很,【东晰】、【清质】若是想以神通温养晋升,不仅需要紫府级别的阴阳灵物,耗费的时间更是极久。
少了剑器,难免在杀力上有些不足,同毗罗斗法,那柄殆炁魔戟的神妙就可见一斑,直接破了对方至火法身。
“你也不必忧虑,我族虽无什么剑器,你溟泽难道就没了?”蹈焰朗笑,拍了拍许玄肩头,“早些前去洞天,也见上你父王一面,多说几句好话,龙庭中缺不了你的东西。”
“溟云天”
许玄此时面上应和,心中却没什么底气,广泽龙王应当是知晓他的异样,只是不知整座龙庭又是如何。
可这一趟却是免不了的,他如今身份,都是扯溟泽的大旗,借着占了不少便宜。”
蹈焰已经离去,倏忽不见,殿中仅剩许玄一人,他心念稍沉,此时默默感受体内龙血流淌,脖颈处的逆鳞越发神异,玄阴之光内藏,若仙锋在鞘。
‘天陀如今在准备转世,少有回应我,也不知他和广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许玄轻叹一气,只希望这老妖靠谱些,就怕他一入龙庭,当场就被拿下,找谁说理去?
他此时复又取出那卷溟泽的法旨来,看着上方落款处的【广泽晦云龙王】,心中不免生出些好奇来,能和天陀厮混到一处,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龙王。
破开太虚,他此时径直往溟海奔去,心中默默参悟着几篇法术,如今要入龙庭,当早做准备,至少要将法身彻底修行完全。
【降雷泽】少有加持杀力,威能几乎都落在这【雷泽化圣身】上,他当初不过是初具法身雏形,未有什么神妙,便可同毗罗抗衡,足见其不凡。
顷刻间归于行宫之中,开启阵法,吩咐下人莫要入内,雷泽蔓延,盈满一殿之地。
雷泽法身修行需紫府级别的龙气、雷霆,此物他都不缺,溟泽龙身,混一无咎玄雷,都足以供给这法身。
如今真正想做的,乃是将当初突破时所见的社雷大忿怒相也炼入其中,以增长杀力,正合【玉血天心术】的异表。
‘黑衣玄冠,三头六臂,各执斧、弓、剑、铎、索、戟,踏紫云煌雷,顶北斗破军,正是社雷之身。’
他观瞻【天蓬诛魔图】已久,此时心中早有计较,这尊社雷忿怒相,恐怕正是雷部正统,直承天蓬。
‘三首当以震雷为相,为雷龙,巨灵和混沌,对应金位,象征道统所属,六臂执兵,则效仿社雷刑罚之性。’
‘斧、弓、剑、铎、索、戟,这应当是一套雷宫灵器才对,还要有炼法,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完整.’
雷泽涌动,若有巨人足迹落下,龙吼阵阵,神圣内蕴,紫白纠缠的雷霆自他法躯中显化而出,化作轴柱,凝聚雷性,逐渐成法身之形。
【混一无咎玄雷】的品阶颇高,许玄这些年翻阅不少记载,只知此雷是司劫府中传承,归属【洊合】,兼有震社二性,沟通天地。
以这道雷霆为根本,雷泽法身逐渐完善,整片雷泽光华涌动,神异至极,甚至排斥起太虚,内里化为纯粹的雷霆大泽。
这感觉让许玄想起毗罗的【空相火】,此火也有干扰太虚之用,如今他以法身坐镇雷泽,竟然也生出类似神妙来。
剑意本就可斩入太虚,如今配合雷泽法身,寻常紫府初期,已经极难自他手中逃出,若是再遇上毗罗,当能留下。
‘若是有灵剑在手,就是紫府中期修士,也能周旋几分’
(本章完)
第345章 溟云
第345章 溟云
太虚,天路。
四方幽暗,仅余紫雷飞腾,化作一线流光奔去,许玄孤身一人,驾雷奔行。
【雷泽化圣身】已经初步完整,配合神通,已有法天象地的神妙,南海如今有大普度法道出面,一片安详。
许玄出关后便前往洞天,自溟海起程,沿天路而行,不知过去多久。
天陀也不在,无人相谈,太虚空洞,偶尔能见着远方几点流光,或许是紫府正在行走,对方却看不见他所在的位置。
这等天路是金丹在太虚中开辟,作为某种便捷的行路,奔行顺畅,不费力气,且隐蔽至极,以作为传送的替代。
前方一片幽暗,并未有半点洞天景象,许玄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行到何地,溟云天极为隐蔽,具体位置少有人知,他如今也是沿着天路才能寻到。
紫府行走太虚的速度本极快,又走在天路之上,许玄保守估计已经走过两个大离国土,终于见着一点光明。
幽暗的壬水光华涌动,黑云重重,此地似乎已经到了太虚边缘之处,有诸多乱流冲击,必须要以神通护持。
许玄此时高举法旨,脖颈处逆鳞生光,便见这黑云变化,状若龙形,腾跃翻转,最终显化出一道墨云凝成的门户来,内里一片朦胧。
壬光变化,自门户中传来一阵乐声,便见一众妖类列队而出,娥女百位,皆着素青长裙,捧香执伞,侍候道旁,瑞霭阵阵,彩霞熠熠。
又有披甲兵士百位,执金瓜,擎斧钺,摆开依仗,分云道两旁,妖气冲天,大都是鳞蛇之属,化蛇、修蛇、钩蛇皆有。
而后便自门户中走出一小吏打扮的少年,筑基修为,一身墨袍,容颜清秀,见着门户外手持法旨的许玄,先是一愣,而后面上露出深深的喜色来,急急上前。
“幽度大人,您终回龙庭,王上可是日日念叨着您。”
说着,两旁的一众妖类也都齐齐呼道:
“恭迎大人回庭。”
许玄神色淡然,稍稍点头,却见那少年抢先上前一步,走至一旁,为其引路,向着那门户之中行去。
黑云重重,壬光变幻,许玄此时心中也没底,他已经感到洞天中有几道目光看来,皆是紫府,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人,下官【金修】,是钩蛇一脉,由王上提拔,在天晦流中担任小官,如今奉命来迎您。”
“我修道年岁短浅,未曾见过大人,只是偶尔听宫中人谈及,说是您在外闯荡,威名远扬。”
金修似乎真不知道许玄身份,眼神颇为崇敬,让许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低应了。
沿云道进入洞天,踏出门户,眼前所见顿时豁然开朗,若换了一番天地。
天幕中墨云堆积,绵延千里,风雨飘摇,江河悬天,奔流不止,浩浩悬天之水落下,正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大泽之中。
泽水为沉黑,其间多有楼阁殿宇林立,灵光升腾,龙蛇破开大泽,奔天而去,带起阵阵风雨。
金修在前,神态恭敬,此时却不多言,同许玄御风而起,历经风雨,沿着天河行走,行至天心,便见着一片墨灰宫殿,立在云气之上。
诸多妖类往来,搬运灵物,梳理阵法,此时见着许玄及金修,皆都惶然,不少更是当场跪拜,高呼大王。
行在云道之上,四周殿宇中投来不少目光,许玄坦然处之,甚至反盯回去,龙威压过暗中窥探的鳞种,让一众妖物都有些惶然。
前方是一座广阔宫殿,以墨玉、灰木搭建,青铜大门半掩,内里寂静,一排筑基妖将恭敬地侍候在旁,不发一言。
“大人,这便是我天溟一脉的主殿,广泽王上的居所,等您已久。”
金修话语刚落,却见一男子自殿宇前方走出,着墨灰龙纹华服,玉角晶莹,逆鳞生光,容颜冷峻,气态沉稳,快步走来。
他见着许玄,眉眼一挑,却是露出笑来,朗声笑道:
“幽度兄弟修成神通,今日归来,我未曾远迎,为你接风洗尘,倒是失了礼数。”
金修立在一旁,神色有些为难,却不敢多言,许玄此时默默感知对方气息,赫然是紫府修为,他的血脉也隐有悸动。
“怎么,这些年未见,连你兄长都忘记了?”
对方微微一笑,神通变化,正是壬水一道,许玄心中却已经有些猜测,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正是广泽龙王的嫡长子,白玄化蛇【丽文】之后,穆长流,封号【浊流】。
许玄此时拿捏不准对方意图,丽文夫人可是杀了许玄名义上的生母,双方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我来是见父王。”
他声音平淡,穆长流倒是也未有什么恼色,只是摇了摇头,让开道路,待到许玄同他擦肩而过,却听得一道心声传来。
“你是谁?”
这声音冷漠,再无半点先前的温和,带着隐隐的杀意,龙种的暴戾和骄横显露无疑,对于这位凭空出现的兄弟,穆长流看来并不若表面那般亲近。
许玄并未因这话有什么动摇,穆长流以及六玄鳞众的态度都无所谓,他此行的结果,只看一位,广泽龙王。
只要这位龙王咬定许玄是他亲子,那便无人可质疑,毕竟许玄身上流着的可是溟泽纯血,血脉之精纯,还在穆长流之上,这也是对方怀有敌意的原因。
许玄的法统比他更为纯正,让这位浊流龙王嗅到几分不对,他无从得知,自家父王是如何秘密培养出一位纯血紫府的,简直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金修此时见双方未起冲突,神情缓和不少,领着许玄行至大殿门前。
“大人,您一人入内即可,王上平日不见他人,闭锁殿中,只有紫府可来往。”
许玄心声一沉,不再犹疑,推开青铜大门,踏入其中。
墨云变幻,浓重至极的壬水法光升腾,大泽沉降,悬河在天,此地不像什么宫殿,更像是某种玄象变化。
云气破开,大泽分水,一对墨灰的龙瞳睁开,巨大的龙首低垂,吐息若风雷,缓缓看来。
极为恐怖的龙威和神通散发,许玄只觉如落湖泽之底,整个人的性命在下坠,分化,顷刻间化作一捧清水,溢散在地。
而后他恍若梦醒一般,法躯无恙,眼前已经不见那具溟龙之首,取而代之的是一墨玉宝座,立在极高处,其上正坐着一人。
墨灰龙首,玉角盘旋若帝王冠冕,逆鳞之上凝聚着一道太阴玄光,清寒冷寂,一身墨灰龙纹华服,大袖上是重重云纹。
广泽龙王斜依在宝座之上,神通收敛,笑容玩味,露出森森龙齿,声音肆意张狂,引得周重云涌动。
“我儿来了,倒是让为父苦等。”
(本章完)
第346章 壬泽
第346章 壬泽
殿中。
壬光氤氲,阴云密布,不时有悬流下落,坠入下方的幽暗大泽,湖泽中心,墨玉宝座上龙首低垂,墨鳞熠熠。
“穆幽度,见过.父王。”
许玄紫袍猎猎,踏雷按电,按照《溟泽秘卷》记载,显化玉角、逆鳞、云尾等等溟泽龙相,行大周古礼,顿时殿中壬光一盛,龙吟阵阵。
“果然是我溟泽的纯血”
座上的广泽起身,拂袖荡开泽水,露出一条灵龟纹的墨石长阶,直通向许玄面前,蛟蛇瞳孔凝视过来,壬水神通带来隐隐压力。
‘紫府巅峰。’
五法加身,道意圆满,在当今之世,已可称为大神通者,许玄此时想起露潋所言,【溟华】一脉还有位大人,也是这等境界。
仅论道行,这等人物已然和其余紫府拉开距离,寻常紫府初期,落在其手中,难挡分毫。
那对蛟蛇之瞳每每望来,许玄便有性命下坠,神通消融之感,眼前这位龙王,若是论起道龄,还在当今大离帝君之上,最起码已经活过千年时光。
“你今归来,同我在龙庭中走一遭,也看看景致。”
广泽声音淡漠,玉角盘结若冠冕,妖躯雄伟,足有三人之高,此时沿着泽中长阶阔步行来,每每落下一步,溟光便暗下一重。
“父王,我.”
许玄目光愕然,正对上威严肃然的龙首,广泽态度有些不明,似乎真将他当作亲子一般,丝毫不提及天陀之事。
眼下他不明忌讳,更不敢直接提起天陀之事,只是心思电转,猜测起面前这位天晦之主的意图。
广泽行至许玄面前,抬起墨灰龙鳞覆盖的手来,挥动黑云龙纹大袖,翻转掌心,向上虚托一分。
周围景象迅速变化,倏忽之间,两龙已从殿中来到重云之上,似乎到了洞天极高处,正能俯视下方无边无际的黑云、悬河和湖泽。
再往上则是无边无际的太虚,空空洞洞,稍不留神,似乎就要跌落其中。
悚怖威严的龙手虚按在许玄肩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壬水法光涌动,下方的景象忽地变得透明起来。
“仔细看着。”
广泽声音落下,在这虚幻的壬水诸象中,渐渐显出一方古老沧桑的水宫,居于洞天核心之地,以墨玉为室,漆木驾梁,青铜作壁。
礼乐奏响,钟磬清鸣,黑云涌来,化作匾额,成【壬泽】二字。
似有事物藏于水宫之中,许玄龙血欲燃,壬鳞崩摧,心窍悸动不已,这感应来自血脉,而非灵识,清气未动。
广泽目光幽幽,始终注视着许玄神情,看不出悲喜。
许玄的墨瞳渐渐枯瘪,自眼中流出粘稠的黑血来,滴落在身下云气之上,烧蚀出斑斑点点的空洞。
他仍旧保持着注视的动作,看着那处藏于洞天核心的壬泽宫,灵识和法躯都感应不到那处水宫,可龙血却清晰无比的勾勒出眼前所见。
壬泽之中,一点溟涬之光生出,化作墨龙,安卧一轮明月之上,太阴月华将重重壬光封锁,若大堤围河,化为湖泽。
而后一切散去,他的眼瞳迅速修复完整,心中悸动不已,似乎窥见什么,又好像一无所知。
“可看到了?【壬阳伏泽,沉降月池】,这就是我等脖颈上的逆鳞由来,「壬水」是阴中之阳,止为湖泽,泄为江河,「太阴」便是堤,是锁,是溟泽悖逆之性。”
广泽的声音响起,此时洞天中景象又复正常,大泽中的宫殿楼阁,灵山玄崖内蛟蛇奔走,妖物往来,一派盛景,【壬泽宫】再也不见。
“我等龙庭的紫府受制于此,神通难出,不得倾泻,已在洞天中安修万年,自大夏时便避世。”
“你却和我等不一样,即是纯血,在外也不受制。”广泽龙首低垂,凝视过来,那对墨瞳之中再无半点悠然,“我当年是赠出一枚褪下的逆鳞,可是他的手段?”
许玄心声凛然,终于问到天陀,只抬首看去。
“正是。”
一片寂静,仅闻得沉重的龙息,广泽凝视过来,伸手下压,周边景象再度变化,两龙顷刻间又回到天晦行宫中。
“他如今状况如何,可能一见?”
广泽语气终于有了波动,墨色瞳孔中半是惊讶,半是忧虑,许玄此时再度尝试通过道境联系天陀,可仍旧未有回应。
‘关键时刻总出差错,这老妖’
许玄心中已经将这老妖骂了个遍,当下也只能沉声回道:
“暂时不得见人。”
“无妨,我来请他。”
广泽转身看来,抬手,托着一墨玉酒尊,似乎是以龙角磨砺而成,内里溟涬光华涌动,此时气氛渐渐有些不对,壬水神通运转,却是隐隐锁住许玄位置。
“你”
许玄心中骇然,话语未尽,身旁紫电暴动,就要覆压而下,却被重重壬光抵回,往日浩荡的雷泽仅余立足之地。
广泽神色漠然,抬起酒尊,做敬酒之礼,许玄当即显出原形,为一墨灰苍龙,身绕紫电,迅速缩小,只若一泥鳅,落在酒尊之中。
“东瀚要寻他,同为龙种,几位龙君的意思,我却违逆不得。”
广泽声音越发冷厉,这酒尊似乎是某种针对南溟龙种的禁器,将许玄稳稳压制,甚至都未催动神通。
“交出他,你还是我的子嗣,不但有望天晦之主的位置,东瀚的【大墟海界】也将有你位置。”
许玄此时不言,长吟一声,在这酒尊之中腾跃起来,内里的溟涬之光迅速沾染紫意,逆鳞铮铮作响,玄阴解壬,若天河泄洪。
剑光迸射,循环而转,斩在这酒尊之上,紫意蔓延,混溟的神妙生效,就要破开禁制,可广泽却是冷哼一声,催动法力,溟光大盛,许玄当即被打落。
“为何不交出他,怎么,要为他死,这般重恩?”
广泽凝望酒尊中的墨色小龙,吐息若风雷,震动酒水。
“我怕依大王所言,死的更快。”许玄此时反倒静止不动,停止反抗,“溟泽可不像会尊东瀚的令,若是要献,借着洞渊传信,东瀚随时就能出手。”
“您直到今日我来了洞天,才催动阵法,封锁外界,小心翼翼地问起他的消息,哪里有要告知外人的意思?”
广泽却是朗笑一声,倾倒酒水,就将许玄释出,威势内藏,神通静止。
“不错,倒是像他教出来的,可有信物?”
许玄上前一步,取出早就备好的一朵殷红彼岸,是自天陀所处的海中采摘得来,世间仅有。
广泽接过,此时神色肃然,身形忽闪,已然重归于上方宝座,墨云龙纹大袖挥动,许玄身旁也显出一方玉座。
许玄入座,不发一言,等了少时,才听得上方的广泽沉声道:
“是【大妙严彼岸灵华】无疑,只是沾染了血炁,有些污秽,看来是炼妖塔里的那一点残余,如今状况如何?”
这问题抛来,让许玄心声稍沉,思虑一番,是天陀主动暴露自己给广泽,信任到了极点,以这老妖的性格,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眼下更是无其他选择,广泽若是有异心,只需书信一封,传到东瀚,许玄顷刻便要被捉拿走,如今冒着得罪东海的风险,正是要保天陀。
许玄心思一定,眼下也无什么好遮掩的了,若是想借广泽的力,天陀的情况却不好隐瞒,便只回道:
“如今正在准备转世。”
“此言当真?”广泽目光看来,隐有疑惑,“他的一身道行性命,都凝聚在本体内,藏在东华天中,仅剩的一点残渣,如何能转世?”
“确实无疑,他.另有机缘,补足了性命,或许是东华的手段。”
许玄眼下也只能这般回道,只赖到东华一道上去,广泽却是信了,龙首轻点,感叹道:
“果然是东华妙道,三阳祖脉,当初【回道人】显化,撞见阳湖,我就有些猜测,知道他命不该绝,果然等到你的消息。”
广泽目光垂落,此时却显出一种近乎长辈的关怀来,让许玄有些不适应。
“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说是壬泽化生,借我血脉而出,筑基后才显露神异,你且记好,除非东海的祖宗亲至,紫府看不出你的虚实。”
“妖类最重血脉,你既是南溟纯血,便是我的子嗣,这一点,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广泽目光幽远,玉角萦光,若华冠帝冕,此时威势隐隐散发,覆盖整片大殿。
“你以溟泽之身行走在外,闯入南海,收复旧地,溟华一脉的【天河】找过我,也被我堵住话口,将你力保下来。”
“他是个顽固的性子,遵守旧制,见不得你在外搅动风雨,少时说不得还要派人来见你,就需要你自己应变了。”
“幽度明白。”
许玄沉声应了,却见广泽仍然注视着自己,溟光幽远,拖拽着视线。
“你原本的身份,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许玄心头却是悸动起来,他敢暴露天陀和自己给广泽,依仗的还是有两道身份,即便这位龙王翻脸,毁去龙身,人身和天陀也能躲着。
他两道身份的隐秘,如今恐怕也就北海那位有知,如今更不可能告知他人,心思急转,却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见着许玄为难的模样,广泽却是摇了摇头,叹道:
“你既不愿告诉我,那就罢了,不管如何,我都认你为亲子,只是.溟泽有件大事,需你出力。”
许玄目光凛然,起身踏前一步,再度行礼,不管是天陀的关系,还是如今他的身份,都已经和溟泽实质性绑在一处,哪里能分的清?
“我既是南溟龙种,自然不会推脱。”
“好。”广泽神情肃然,此时神通变化,壬水溟光将整座行宫封锁,“我自会尽最大限度援助你在外举动,以龙庭保你。”
“而你,需拿下天池,收复南溟,届时会有龙种入海,自南奔西,重证壬水,我要你来护道。”
许玄心念急转,看向广泽,只问道:
“敢问,是您求金,还是【天河】龙王?”
如今壬泽之中,应当属这两位道行最高,皆都是紫府巅峰,已然有求金之能,若是要重求壬水,也是自这两位出才是。
广泽却是摇头,脖颈逆鳞处太阴玄光生发,悖逆之性显化,威势骇人。
“都不是,而是【阳湖】。”
许玄早就听得这位大名,此时听见广泽这般重视,心中更是惊异,只问道:
“不知这位龙种如今在何处,可在洞天?”
宝座之上,广泽的神色稍有变化,此时看来,沉声道:
“他已经借法宝藏伏壬水之中,以免大人物惦记,正在等待之中。【煞渊伏旱,五雷玄焕,少阳木盛,太阴寒兴,于是溟晦始就,壬水重求】”
“此天谚是【回道人】所留,你且记住,静待时机,其余之事,我不便多告知你,以免你过于突出,被大人物盯上。”
许玄心念稍沉,细细体察起这句话来,心念一动,想起穆武德来,只同广泽谈起这位鸣蛇,或许同【皦阳】有关。
广泽神色却是古怪起来,笑意渐重,有些玩味。
“不必担心,他身上的东西,是诸家合力放下的,我溟泽只是顺其为之,至于金乌次子,如今还在煞渊中埋骨,在外的难说是祂。”
“这事情是【天河】主持的,他多年前可见过金乌,你莫忘了,【煞渊伏旱】。”
许玄心思渐冷,生出一阵寒意来,是了,穆武德或许自以为得了机遇,走在【明夷】之下,可自始至终,都被人拿捏着。
‘【煞渊伏旱】.可还有一句【少阳木盛】,难道这也叫那位回道人算准?’
他想起天陀准备转世后修行的道途,正是「元木」,对上这句仙谚。
“此间之事,你已经知晓够多,我不能再谈更深,不然【大墟海界】说不得就有感应。”广泽目光一沉,拂袖,便见殿门洞开,金修已然在外候着,神情惶然。
玉座之上,再无一人,仅剩溟光变化。
“金修,领我儿去族库之中,挑件趁手兵器,这些年未见,让他在外闯荡,可别苦了他。”
“是,下官领旨。”金修快步上前,神情明快,恭声道:“大人,还请随我来。”
许玄迈步走出这间行宫,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墨玉宝座,隐隐有目光落下。
(本章完)
第347章 仙锋
第347章 仙锋
殿中,重归寂静。
广泽的身形显化,取出那墨玉酒尊,看着上面一道剑痕,再无先前幽深如渊海的气度,显得心疼至极,不顾形象,以墨袖擦拭起来。
见着那一点剑痕缓缓褪去,他这才嘶气道:
“下手没轻没重的,差点叫他斩坏,【天河】可要寻我麻烦。”
殿中忽有婴儿啼哭之声响起,暗光涌动,一着月白宫裙的美妇人走出,身姿绰约,容颜静丽,只瞥了眼广泽,柔声道:
“见过你这遗子,可同你亲近?”
“哪里。”广泽此时斜依在玉座之上,叹了一气,“他也是我借着壬泽化出的,虽不同阳湖那般神妙,也是我族纯血,自晓得轻重。”
“长流才是你的嫡子,他成就紫府,你都未舍得给他【玄阴溟涬血】,反倒给了筑基时的幽度,你.”
“够了,我无心同你纠缠这些,你吞了珠莹,我不同你计较,子嗣的事情,还有天晦一脉的传承,轮不到你来谈。”
广泽语气渐冷,逆鳞上太阴玄光刺目,“无论哪一朝帝王家,后宫干政,都是重罪。”
此言一出,丽文不敢再言,她很是熟悉这位龙王的脾性,一旦决定,绝不会改,就如同当初将她定为正妻一般。
“若是双方争斗起来,又当如何?”
“够了。”广泽拂袖,不欲再看对方,“要争便去争,要斗便去斗,昔年我登临此位,也打杀不少兄弟。”
“他们二个,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长流不蠢,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广泽身形隐去,不见踪影,丽文此时心中忧愁,这穆幽度的来历不清不白,广泽说是借助壬泽神妙托生,那岂不是和阳湖一个来历?
思及这位龙种,她不由心中发寒,只是那穆幽度修行的不是壬水,让她稍稍放心,眼下更不敢惹恼广泽,当即退走。
——
殿外,重云卷积。
诸多蛟蛇之属纷纷涌来,皆都跪拜,高呼大王。
许玄一眼扫过,多是些眼熟的鳞种,以杂血钩蛇为主,属于金修这一脉,至于剩下一部分,则属化蛇,此时未曾妄动。
壬水法光涌动,云海之上,穆长流的身形显化,随手一道法光洒落,周边云气变化,隔开一众妖物,仅留许玄和金修在此。
他凝眸看来,笑道:
“父王倒是认可你,这般亲近,天晦的灵库都为你开放。金修,可要细心挑选,莫让我这兄弟失望。”
“是,下官谨记广泽大人之令,自然不敢轻慢。”金修只说是奉了广泽之令,却不提这位浊流龙王,对方也不恼,神色如常。
“不管你身份如何,天池之事,恐怕还是需你多出力。”穆长流神色稍稍缓和,让出道路,“我等虽成就紫府,却困在洞天,纵有神通,也难能施展。”
“你在外自由自在,倒是让我羡慕的紧。”
许玄并不同其多言,穆长流想来在龙庭中修行也是顺风顺水,哪里有过挫折?自然不晓得外界情形。
“金修,走。”
许玄下令,金修当即上前,正欲引路,却有些为难地看向前方的穆长流,不敢多言。
这位浊流龙王目光稍敛,壬光明灭,瞬息离去,到底未曾使出什么手段,毕竟许玄是领了广泽之命,他哪里敢阻挡?
紫电忽闪,许玄已然携着金修离去,天晦一脉的宫殿多在这云海之上,仅有部分落在下方大泽,偶尔可见蛟蛇舞动、腾飞。
许玄催动神通,屏退众妖,身后仅跟着金修一人,这钩蛇性极活泼,此时开口:
“大人,听说您在封在外海,一剑斩了七八个玉石圣灵,剑抵天池,扬我溟泽之威,可是真的?”
金修目光崇敬,不知自何处听来的消息,让许玄都不知如何去接。
他以为玉石圣灵是什么?这可大都是天生地养的仙物,一旦圆满都能成就神通,堪比仙兽。
可金修目光期待,许玄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谈及自己筑基时同岳横斗法的光景,也听得这钩蛇少年直愣神。
“大人还是我龙庭有史以来,第一位剑仙,不对,应当是四海第一位龙种修成剑意的。”
金修目光明亮,显得颇为兴奋,只道:
“今日我来接您回洞天,也是青史留名,沾了您的光。”
许玄只觉金修和温光有某种共通之处,区别就是金修的奉承更为纯真些,比温光那一派滑头模样要强。
“王上有言,说是为您择件灵器,可随意去挑,只看您眼缘。”金修脸上笑意正盛,“我溟泽一脉的灵库,可是自大周时就攒下,积累丰厚,涉及各道,定有您要的。”
“大周时”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也有几分悸动,天溟龙君同周朝交好,这事情他听东方澜清谈过,自然知晓。
“这是自然,我溟泽的穆姓,就是人皇赐下,不然现在还以【南】为姓。”
金修此言一出,倒是让许玄想起这事情来,东瀚龙属以东方为姓,西泱的遗种也是以西为姓,溟泽为穆姓,竟有此缘由。
行进少时,很快便至,重云散开,显出一片青铜翠海,其中有无数灵光生灭,凝聚为一道门户。
门户之外,静候一女,面容清幼,淡青宫裙,披白发,戴玉簪,额上龙角玲珑,墨青云雨显化,萦绕周身,气息忽显忽灭。
金修见着此人,忽地一怔,当即行礼,恭声道:
“【碧幽】龙女,这位是溟度龙王,广泽大人的亲子,常年在外,如今归来,要来取件堪用的灵器。”
“在下碧幽,是溟华一脉的血裔,奉我父天河之旨,在此迎接溟度兄长。”
‘兄长.’
许玄嘴角微微抽动,眼前这位龙女不知活了多久,叫他兄长,实在是有些担待不起。
“我父听闻您收归天池近海,多有赞言,此番让我前来,是想调动两脉之力,寻几件仙锋,好衬兄长的剑威。”
碧幽身姿若少女,气息显露,仅是一道神通,修的却是癸水,让许玄稍稍侧目。
“有劳你了。”
许玄谢过,却见碧幽未动,那对墨瞳看来,白发飘拂,此时柔声道:
“我为龙庭谱录,如今要将兄长种种都记在《龙传谱》上,只是剑道在谱录上未有显化,尚需兄长亲自来施展。”
“应当如何做?”
许玄此时明白碧幽意思,是要记下剑意,落在谱录之上,也算是正式在溟泽登名。
“只斩一剑即可。”
碧幽垂首,轻轻示意,许玄便并指作剑,遥遥斩向天上,紫电盘旋,循环而动,落在一点之上,而后迅速蔓延,照彻暗云,太虚层层破碎,被雷光消解。
剑意生发,碧幽身旁云雨摇落,神通都被撼动几分,她臻首示意,笑意明灿。
“兄长剑意果然厉害,是我溟泽之幸,收复天池,正需这等神妙。我已查过,灵库之中,正有件古宝,适合兄长驱使,今日也算等来主人。”
“不知是何等灵器?”
许玄有些好奇,碧幽特意前来,显然不会是随意挑选的,毕竟有天河和广泽两位龙王授意。
“此物是雷宫古器,后来落入北海龙宫,昔日这一脉的龙王为谋求大周江河之职,便赠予我庭中。”
“震雷灵剑,东玄一府所出,名为【列缺】。”
(本章完)
第348章 列缺
第348章 列缺
灵库前方。
青铜翠海变化,门户洞开,内里一片朦胧之景,碧幽龙女催动神通,风雨徐徐降下,浸润青铜光华,稳住门户。
“请。”
碧幽先行一步,转瞬间已经来到灵库门户之内,许玄大袖一挥,卷起金修,一道稳稳入这门户之中。
入内,踏在一片墨云道路上,周围是涌动不息的青铜神华,点点灵光若星辰,明灭其间。
碧幽行在前方,抬手,墨青癸水之光凝聚为风雨,分开这浩荡的青铜翠海,显化出诸多宝室,林列其间。
水火、兵锋之光映照而下,一片灿然。
金修随在后方,此时取出一卷玉谱,点校起名录来,翻阅少时,面上忽地一滞,有些犹疑。
“碧幽大人,此剑上次出鞘,是阳湖大人取用尚有神异未消,封在【素弦寒月】中,还要历经十二载,方能弭壬水,渡劫雷,复现剑锋。”
“无妨,连那【素弦寒月】一道取用给我这位兄长即是。”
碧幽语气空灵,示意金修,这钩蛇少年领命,自手中玉谱上点出一抹紫光,奔入这青铜翠海,卷来一间墨云环绕的宝室。
墨云散去,显出其中事物来,正是一方斜月状的冰魄,高约一人,明洁如镜,其中正封着一柄紫电萦绕的仙锋,长三尺,色为玄黑,上刻天龙、风雷道纹。
柄为黑木,若遭雷击,有剑铭为【列缺霹雳】。
许玄目光落下,这柄灵剑便震颤不已,龙吟阵阵,若要跳出,引得这冰魄上太阴月华摇落,纷纷坠地,化作霜雪。
碧幽催动法术,这轮冰魄迎风缩小,落在许玄手中,仅若一面残镜,内里封着一道紫光。
“【列缺】出自东玄一府,自雷宫亡灭后,落在北海【丰胤】龙王手中,久经祭炼,已是灵宝级数。”
“昔年麒麟来访我洞天,壬泽的阳湖大人同【华雷子】斗法,取用此剑,【列缺】沾染壬阳正意,又遭墨麟一脉的【清微劫雷】,偏向极阳,如今封在太阴灵物中。”
碧幽娓娓道来,许玄以灵识感知,这柄灵剑果然和震雷阴阳均平之意有些偏差,并壬水,渡社雷,至阳至刚,无坚不摧。
他心念一动,自弦月冰镜中诏令出那一线紫意,【列缺】显化而出,若一轮紫阳悬空,雷霆奔天。
许玄缓缓握住灵剑,气势陡然上升,让一旁的碧幽眼中都有几分忌惮,隐隐感知到剑锋上的恐怖杀力。
“好剑器。”
他赞叹一声,果然是雷宫古宝,仅是刚刚入手,便觉和自身剑意圆融一体,随心运转,散出道道天音。
“此剑本是东玄府分辟清浊,涤荡秽氛所用,有诏令天威,清平不正之能,兄长可细细体会。”
碧幽臻首,【列缺】在洞天中也是名列前位的仙锋,不然阳湖大人怎会挑选此剑,同昆仑麒麟斗法?
许玄握剑,以神通炼化,细心感知其中神妙。
剑中内有一道【紫极】混洞,可收凝雷性,若丹室一般,七转九返,纳十方天雷为一点,增长剑威,杀力恐怖。
十二道天音藏纳其中,每每出剑,就有雷宫布阵,击鼓鸣钟之势,昭示主位,驱除外道,同【降雷泽】颇为契合。
更兼这灵剑转入极阳,能兼壬瀚之水,并真丙之火,降伏阴魔,至阳至刚,柄上的雷击甲木更有趋吉化煞,清平度业的神妙。
此剑分毫不差【恒光】、【辰河】,就是太真一宗的【金鳞】,也能同之比较。
最为重要的,这是一件雷宫的灵器,内藏天律,正是【握雷局术】修行的必需之物,如今可以开始修行这道六品法术。
“这道【素弦寒月】也一道交予溟度兄长,可祭炼一番,纳入神通,调合阴阳,此物虽是【太阴魄源】的边角,但也是稀世少见的灵物。”
“若是落在太阴一道的高修手中,可拿来修行奔月之法,感应太阴辅星。”
碧幽出声稍稍提醒,震雷到底是阴阳均平的道统,【列缺】偏阳,有这一道寒月调合,两者处于神通之中,才算圆满。
许玄自然明白,【握雷局术】中正有道论,有阴阳和五德之位要布置,以造就雷局,【列缺】正能担任阳位,居于高天,【素弦寒月】则可应阴位,沉入泽中。
如此一来,阴阳成轴,雷局初成,已是施展雷宫诸多道法的雏形。
他当下收剑,却是将【列缺】收入逆鳞,以悖逆极性蕴养,玄阴之光作鞘,此剑久经龙种祭炼,已然可以随心纳入龙种血肉之中,不起冲突。
“金修,可再取些灵物资粮,库中可还有什么雷霆,可供溟度兄长取用?”
碧幽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金修,让其检阅起来。
此言一出,许玄倒是坦然,他接下来可是要去攻占天池,同诸家紫府为敌,出的苦力可不少。
如今最重要的灵剑已经有了,其余灵器,倒是不缺,【恒岳印】这件艮土之器本就有诸多辅助之用。
“回禀大人,库中还有一道【紫霄天霆】,可已让的东方澈大人定下,说是要铸造雷车,以迎您入【大墟海界】。”
碧幽神色如常,并无喜怒,但周边气氛却变得极为压抑,玲珑玉角上光华明灭,青铜翠海中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风雨。
“金修,这话是东方澈可是同你说的?”
金修顿时惶然,跪拜而下,颤声道:
“大人息怒,我管着灵库名录,东方大人又客居在此,同您是”
“我和他,不熟。”碧幽声音空灵,却又凛冽,若寒潭水涌,“莫要再将他同我牵扯在一起。”
“我溟泽的东西,自然是给亲族,哪里有给他东瀚的理由?速速取来,交予我这位族兄就是。”
许玄静静看着,听及东方二字,便明白是东瀚的龙属,看这情况,和碧幽似乎有些纠缠?
金修此时被神通托举而起,急急取出玉谱,自青铜光海底部招来一道紫雷,冲天而起,化作宝塔之形,落于许玄面前。
“此物性属霄雷,亲善震道,专破仙家清净法体,兄长可炼化了,藏于列缺之中,以增长杀力。”
碧幽神色稍缓,少女般姣好的面容看来,语气稍带些歉意。
“天池是我溟泽一脉的大憾,昔年旧宫,落入他人之手,天晦、溟华二脉无有不念、不恨者。”
“我虽是女子,可也有收复旧宫的大愿,只是一出洞天,离了壬泽,神通便十不存一,只得将这担子寄托在兄长肩上。”
许玄目光稍沉,并未做什么承诺,只是应了,收下这道霄雷,碧幽言辞真挚,带着亲族关切,倒是让他真正感觉溟泽的身份归属。
二人催动神通,踏出这片青铜翠海,外界却有些变化,让人心疑。
黑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蓝波涛,洋溢奔流。
重重浪潮托举起一艘素白宫船,其上有诸多蚌女、夜叉侍立,宝阁行宫临立,一面碧海龙纹大旗树立其上,写着二字,为【东方】。
“穆幽清,何必避着我?再过数年,可就要一道去【大墟海界】,你今日肯出来,当谈谈日后之事。”
碧幽神情忽变,眼眸中隐隐有些厌恶,看了看身旁许玄,却是上前一步,挡在前方。
淅淅沥沥的风雨升起,墨青法光涌动,她身形在那艘宝船前显得有些单薄,分明是在溟泽中,可那宝船中的声音,威势似乎还凌驾在这位龙女之上。
“东方澈,我处理族事,你莫要来纠缠。”
碧幽声音渐冷,颇有些拒绝之意。
自宝船上缓缓显出一人身形来,容貌威武,若王公贵族,一身云白华服,木角,白鳞,正是东瀚龙种的象征。
东方澈目光一敛,隐晦地瞥向许玄位置,见着碧幽护在其身前,他眼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这是哪位?我记得洞天中可没有这位龙种?”
瀚水神通变化,东方瀚气息显露,已然是两道神通加身,堵在碧幽和许玄前方,不使二人离去,碧幽面色越发阴沉,龙相隐显。
“这位是溟度龙王,广泽大人的亲子,常年在外,今日归来,和你没什么关系。”
东方澈目光在碧幽和许玄二人身上徘徊,俯视看来,笑道:
“哦?原来是他,我虽常年待在【大墟海界】,可也有些耳闻,是位剑仙,倒是扬了我龙属威名,当赏。”
言毕,他身后便有几名夜叉,搬起数厢灵物,其中多为海玉、明珠,却不过筑基品级,说是赏赐,更像折辱。
“赏?东瀚的龙属,好大的威风,是不是地位都凭空高了我溟泽一等?你这般姿态,我还以为是金丹驾临。”
许玄踏雷上前,反倒站在碧幽前方,紫瞳中蛟蛇的凶厉之气隐现,他话语说的直接,倒是让一旁的碧幽有些惊讶,目光隐忧。
碧幽此时才感受到许玄身上那股不同龙庭的气息,带着淋漓的血杀之气,是真正自一路杀来成就神通的龙属。
“我无此意,反倒是你在外多年,不识我龙种礼数,我东瀚历来都是亲善溟泽,绝非你所言。”
“不过,我倒是没见过剑意,溟度兄弟,不若让我讨教一番。”
东方澈此时看来,白龙相显化,狰狞威严,瀚水神通隐动,震慑一方。
许玄逆鳞处紫意朦胧,悖逆杀性高涨,雷泽浮现身旁,隐隐同其相对,碧幽立身一旁,此时倒是无什么怒意,反倒有些担心二人真要动手。
“兄长.”
“无妨。”
许玄看来,止住碧幽的劝解,他此时已然没有什么顾忌,因为心中刚刚响起两道声音,凭空显现,皆含壬光。
‘斩他威风,一切有我担着,东瀚还欺到我溟泽来,要娶我族龙女,【明雷】个老不死的东西’
一道正是广泽龙王的,声中带着几分拱火的意思,连连叫好。
剩下一道声音则显得克制些,语气平淡,只轻声道:
“别打死了,一切好说。”
(本章完)
第349章 抽筋
第349章 抽筋
黑云之上。
许玄脖颈处紫意汹涌而出,【列缺】经受逆鳞加持,锋芒更盛,他握住法剑,并未再祭出其余灵器,冷冷看着前方的东方澈。
碧幽在一旁,忽地一怔,似乎得令,当下也不多劝,只是凑近几步,柔声道:
“兄长小心,东方澈修行瀚水,乃是我龙种第一等的道统,如今已成身术二道,为【隐无终】和【大墟尽】。”
“他常年在大墟海界修行,一身战力堪比紫府中期,更有几件厉害灵器,当小心处之。”
许玄谢过碧幽提醒,两人走的稍近,东方澈隐有怒气,此时开口:
“幽清,你到底向着谁?”
碧幽懒得理会他,径直退去,许玄却是有些明悟,心念一转。
‘东瀚果然是霸道无忌,连他族的血脉都要夺’
东方澈借着东瀚的大势,要娶碧幽,迎回海界,这举动可以说是亲善两海,也可以说是在绝溟泽的根。
洞天之中,可没见有东瀚的龙女下嫁,广泽龙王贵为天晦之主,紫府巅峰,正妻也不是龙属。
妖类法统,皆看血脉,东瀚又势大,长此以往,说不得海界中嫁去的龙女,孕育的溟泽血脉还更为纯正,届时龙庭谁来做主?
他此时看的分明,东瀚、南溟两脉的关系,恐怕称不上多好,不然广泽何必遮遮掩掩,要借助东华的势来重现壬水?
东海就有两位龙君在,若是肯出手庇护,天下哪家道统可挡?
神通变化,碧涛环绕,东方澈显化白龙相,翻手祭出两杆银铁短戟,威势惊人。
“溟度?你原本也非纯血,是广泽大人以【玄阴溟涬血】拔高,倒是看重你。”
许玄执剑,指向东方澈,神通运转,【紫霄天霆】涌入,加持法力,在灵剑上生出一抹霄霆之光,锁定对方法躯。
“紫霄天霆,她给你取了!”东方澈语气含怒,龙威暴戾,“这可是我迎她入海界所用,以九霄作雷驾,竟到了你手中。”
他长吟一声,持戟杀来,瀚水神通变化,以起立身之处,显出一片大墟之景,诸水涌入,一片幽暗,正是【大墟尽】。
许玄一步未动,身旁雷泽涌动,覆盖而下,【列缺】剑锋前指,紫电奔涌,至阳至刚,撞上那片幽暗大墟。
剑戟交错,将数十里的黑云荡开,天上悬流截断,诸多蛟蛇目睹上方二人斗法,都急急远离,以免被卷入。
东方澈神通运转,归墟显化,要将许玄身旁雷泽吞没。
瀚水仅靠这一道神通,面对其余水德修士,就占尽先机,而雷泽亦受几分影响。
他不是庸碌之辈,早早就存着试探这位在外龙种的心思,自然有准备。
雷泽收缩,东方澈持戟杀来,交错压住剑锋,大墟景象显化,就要将许玄吞没其中,两柄短戟上生出重重金煞之光,是兑金一道。
这两杆短戟品级绝不在【列缺】之下,外柔内刚,此时化去剑气,戟枝交错,若森森龙齿,咬住列缺剑身,引得紫电迸射。
东方澈眼见锁住对方灵剑,露出冷笑来,龙口一张,碧色灵涛喷涌,灵纹纠缠,仅是接近,便使人有法躯消蚀之感。
许玄此时灵剑被锁,却也未曾有什么异色,甚至连剑意也未用,催动玉血天心术,显出三头六臂。
一手催动【恒岳印】,艮土神妙变化,此印顿时重若太岳,许玄以神通托举,明黄法光大盛,轰向东方澈面目。
这一击将对方灵涛打断,东方澈龙首一歪,硬是借助肉身抗住冲击,片片白鳞被掀飞。
碧涛再落,许玄拧转灵剑,十二道天音响起,若雷宫巡天,身旁紫电威势一涨,将东方澈身后大墟景象崩解。
仅这一瞬,许玄抽出列缺,【万裂锁身剑光】暴射而出,万千紫芒激射,同碧涛撞上,在天宇上炸开万千紫碧二色的流光。
许玄此时运转剑意,杀力陡涨,持剑直斩,太虚若破镜一般,寸寸崩解,绵延而出,无俦剑光携着紫电分海斩来。
东方澈此时也不敢撄锋,自木角上腾起一枚淡青灵珠,顿时天地间涌起阵阵啸风,盘旋而起,吹得云气疏散,下方湖泽激荡。
此珠掀动风灾,正是枚罕见的清炁之器,上刻有【难宫】二字,吹的是一阵消性化命的灾劫之风,若丁火、社雷一般,是三灾之一。
风灾撞上剑光,吹灭雷霆,东方澈此时运转另外一道神通【隐无终】,法躯生出无边厚重广阔之意,任由许玄催动雷霆轰击,只若泥牛入海,未有半点动静。
四柄法剑祭出,【天劫地刑剑阵】布下,堪堪锁住东方澈身形,其法躯上散发的气机却不断磨灭剑阵。
许玄目光一凛,剑尖之上生出一点璀璨紫意,若天阳悬挂,正是【阳雷玄至】。
紫阳横空,【混溟】剑意交转,东方澈的胸前生出几道紫电剑痕,剑意弥散,同天上紫阳隐隐勾连。
这剑意类似当初吴何用施展的【五毒追命锁】,但却更为神妙,只要斩中,便能自伤处源源不绝再斩,几无穷尽。
他先前一直未曾催动,欲一击建功,此时紫阳倏忽而起,历经列缺剑中的紫极混洞压缩,化为一点混沌的深紫圆光。
而后这一道【阳雷玄至】便自东方澈胸前伤处显化,剑意蓬勃,他面色一变,已然披上一副银白玄甲,羽光升腾,正是件真炁甲衣。。
阳雷汹涌,同真炁之光相遇,顷刻间破开,东方澈鳞血横飞,纵然龙种体魄强横,又有真炁甲衣护体,可【混溟】剑意在,几乎是自伤处源源不断斩来,哪里能抵?
他气息委顿,体内一阵青华生发,护持生机,胸腔已然被紫雷天阳破开,这一道剑招混合【紫霄天霆】,对法躯杀伤更盛。
东方澈持戟站定,露出心窍处的一截青色灵枝,内藏一点金白之光,不断将雷霆化解,壮大生机。
“这是.「元木」?”
许玄已经见过甲乙忌广四木,唯独未曾见过这一道灵木,生机壮搏至极,硬生生耗尽所有雷霆,护住东方澈。
“不错,乃是【建木元枝】,你能逼我催动此物,也足以自傲。”东方澈运转功法,此时血肉弥合,再度握住双戟,声音冷厉。
他手中双戟金煞升腾,龙首垂下,吐出浩浩碧涛,威势陡然一升,同时那枚风珠开始迅疾转动,啸风掀动碧海、金光,伏压而下。
许玄摇身一变,雷霆凝聚,【混一无咎玄雷】和龙躯结合,显出雷泽法身来,三相威严,居中面貌正是一混沌神人,睁开双眼,漠然看来。
雷泽激荡,法身坐镇其中,神通威势不断上涨,反而压过东方澈的大墟之景,让一旁观战的碧幽面有异色。
白龙显出原形,携着滚滚金煞碧涛,乘风云扑杀而来,身后是一片幽暗的大墟,将无数雷霆剑气悉数收入。
龙首狰狞,撞上法身,两者自天宇纠缠,拖拽流光,向下方湖泽落去。
紫电碧涛激荡,一时难窥,双方沉入泽中,引得四方动摇,鳞蛇惊退。
一口漩涡显出,碧涛汹涌,白龙吟声不断,碧幽心中一揪,到底是东方澈道力高深,灵器众多,压过这位幽度龙子。
可仅过三息,在这碧涛中便生出一点朦胧紫意来,雷霆流淌,盖过碧涛,一枚淡青风珠被剑斩而跳出,激射入天际。
雷泽法身破开漩涡,一步踏出,列缺逆势起剑,将白龙自湖泽中挑起,剑锋已然钉在那龙躯之上。
剑意迸发,循环交转,此时六臂握剑,沛然大力生出,将东方澈龙身上的银甲斩开,直逼心窍。
紫电撞上青木,双方角力,【建木元枝】却败下阵来,被源源不绝的紫电轰击殆尽,化为灰烬。
列缺剑锋一挑,已将东方澈龙筋挑出,激的这白龙惨嚎一声,重归人形,险些被剑意斩成两截。
“好了,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东方世侄,我儿的剑意如何,可领教了?”
广泽略带戏谑的声音凭空掀起,壬水法光变化,分开双方。
许玄以剑锋轻扯,已将一段龙筋斩下,让东方澈此时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你还要吗?”
收回法身,许玄自剑尖上取下那一段莹白的龙筋,看向东方澈,这白龙此时面色阴沉至极,化作一线流光,重归宝船之上,一言未发。
许玄掂量了下这龙筋,极为坚韧,倒是罕见的灵物。
“谢过兄长为我出气,东方澈行事霸道,我却不愿同他去什么大墟海界。”
碧幽上前,谢过许玄,看着那根龙筋,掩面而笑。
“只是,东方澈是和明雷龙王有关系,届时兄长出了洞天,怕是还有麻烦”
“届时再说。”
许玄神色坦然,此时轻按剑锋,收回逆鳞之中,却听得广泽传音,语气隐忧。
“该走了,在壬泽待得过久,你也会落得我等这般下场。”
(本章完)
第350章 雷局初成
第350章 雷局初成
墨云积压,深邃的壬水玄光划分云气,开辟门户,在天际中发出轰隆巨响。
许玄静立,紫袍猎猎,逆鳞处剑气隐隐,化作一点刺目的紫芒,吞吐不定,一身气势已然达至顶峰。
金修恭谨地侍立在一旁,神色中难掩激动,东瀚行事霸道,自家天晦一脉能有大人收拾对方,当然让众多鳞蛇出了一口恶气。
“大人,门户已启,可动身了。”
他随侍一旁,身后道路上是两列妖兵,摆好仪仗,举着暗云龙纹大旗,在天风中翻飞不止。
许玄回首望去,却见碧幽、浊流二位龙种皆在云端,遥遥致意。
他此时乐得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还念着广泽所说,若是在这洞天待得过久,恐怕也会落得龙庭中血裔一般下场,一旦出了洞天,神通便十不存一。
心念一动,便踏出洞天,此时正听得广泽最后一声嘱咐。
“收复天池,便依靠你的手段,若是重迎壬水,我龙庭也必推举你等登震雷之位。”
黑云翻滚,浩大的龙庭转瞬消弭于太虚之中,【溟云天】像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仅余一片幽暗虚空。
这一处洞天正无固定位置,若一叶孤舟行于茫茫太虚,非得法旨者不可入,正是龙君留下的避世之法。
‘不对,这是何地?’
出了洞天,许玄才察觉出不对来,【溟云天】时刻处于变动之中,他自门户出来的位置已经和进入的地方全然不同。
此时不知到了何地,天路断轨,不可行走,更兼灵机稀薄,走不出太虚,也难以承载法躯,必须时刻以神通托举,不然便要下坠,落入天魔横行之地。
虚空破碎,其中多有黑火乌焰生出,触之即炸,堪比紫府一击,必须时刻注意。
他摇身一变,显出原形,化作一墨鳞蛟龙,驱雷掣电,拖拽起一线紫光,选定一处方位,直奔而去。
前行数日,灵机这才充裕起来,黑火乌焰也少了不少,可连续行走。
紫霄天霆自发涌动,向前奔去,许玄只当这霄雷有灵,寻着什么灵物,紧随其后。
只行到一处极点,霄雷之光变幻,道歌响彻太虚,紫霄天霆悬在上方,许玄龙首一张,将雷霆重新吞下,破开太虚,龙躯腾跃而出。
天光乍明,海水明澈,却见一座海崖之上,几名着天青道袍的修士正在围着一处雷坛,做法掐诀,手执木剑,接引雷霆。
突然见到一条蛟龙显出,这一众修士都有些惶然,可立刻就镇定下来,不再妄动,为首者是名老修,筑基后期修为,一身霄雷道法,颇为精纯。
这老修生的面善,手中还掂着几道符箓,此时站在海崖顶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和《溟泽秘卷》中记载的礼节一般,让许玄稍有注意。
“下修林羽,见过溟泽龙王,我等是大离上霄宗弟子,在此采雷,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上霄?你倒是见识广,认得我溟泽?”
许玄闻言,收敛神通,化作人形,稳稳落在那雷坛之前,仅这一瞬,坛中便生出数道不同的筑基震雷,连带炼气级别的更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大人说笑了,玉枝、逆鳞,必是溟泽纯血,乃是妖中第一等。”
许玄轻轻点头,不置可否,他此时想起当初这家派遣霄鸟一脉试探自己,可这老修看起来并不知晓。
“这是西海?”
他此时以神通感应,正能确定奉焰山在东南位置,看来这一片还是西海。
“正是,这一域是【青沉礁】,是我宗在西海的驻地,由【舟游】真人坐镇,是我上霄十二处采雷地之一。”
这老修一语未尽,便见霄雷之光凝聚,太虚破开,一着素白袍服的青年踏出,额上有三道风雷玄纹,熠熠生光,神异非凡。
此人气态脱俗,法躯若霄雷凝聚,神通内藏,意向高古,以符箓提点性命,造化内景,堪称仙风道骨。
“真人.”
一众修士纷纷行礼,这白袍青年挥手,将雷坛周围的修士送走,这才看向许玄,目光坦然,嗓音淳厚。
“可是混溟剑仙,溟海龙王?我在此采雷,早有耳闻,不知来我青沉何事?”
许玄稍稍沉吟,还是如实道来,只道:
“我行走太虚,失了方位,得雷霆指引,才落到此地,倒是扰了你采雷。”
舟游此时却是一笑,将那雷坛收起,看见其中几道震雷,稍稍点头。
“龙王道法高深,尽得震雷正意,如今来我青沉,坛中便生出震雷音气,倒是省去我门人数日苦工。”
“既修雷法,便是我道客人,自然不算惊扰。”
舟游似乎对许玄妖族身份并无什么抵触,态度颇好,二人立身海崖上,许玄心念一动,只问道:
“不知西海太虚为何这般怪异?多有绝地,灵机一盛一衰,多有至火炸开,却不适合行走。”
“这是西海上古有场战事,遗祸至今,才使太虚断绝,难能行走,龙王若是要归山,还是御风好些。”
许玄闻言,谢过对方,此时不欲多待,上霄宗在西海有驻地,倒是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舟游此时翻手祭出一道云气般聚散的雷霆,为晶白之色,许玄体内紫霄天霆隐有触动,似有呼应。
“龙王身上可是有道霄霆?来我青沉礁,恐怕是受这道【太霄晖霆】牵引。”
许玄目光一转,舟游手中这道雷霆似乎和紫霄天霆关系不浅,当下祭出一道凝聚为宝塔状的紫霆。
“可是这道【紫霄天霆】?”
“正是,九道霄雷,分属诸天,三毁,三隐,如今显世的也仅有紫霄、太霄和琅霄三道,自然有感应。”
“龙王也修行雷法,日后若是得闲,可来青沉同我论道,震霄二道,本是近途,多有参详的地方。”
许玄应了,此时却不欲多留,客套数句,便显化龙身,御风而起,直奔南海方位。
舟游凝视上方,看离去的墨色蛟龙,目光稍沉,语气一变,已经带上些忌惮。
“震雷者,一声一气,【天鼓】在北海,【霍闪】空余,是龙种昔年之位.”
——
云端。
墨龙腾跃,紫电奔流,许玄心思稍转,却是想起那句【五雷玄焕】来,若是按照他猜测,或许是指向五雷之位。
‘上霄宗也来西海,怕不是采雷这般简单,竟然让我撞上,不知是凑巧,还是.’
当世闻名的几位雷道真君,除了北海震雷,东海灵雷,便是大离这一道的霄雷真君,道号许玄至今不知,也不知是何等跟脚。
他刚刚看的清楚,舟游修行的是古法,道格颇高,气息显露,已然有两道神通加身,丝毫不差东方澈。
‘也不知上霄宗有几位真君在,传承这般悠久,修行古法,却少有行走。’
他心念一定,暂时不去想这一家的事情,奔行许久,终于见着奉焰山位置,却见杨缘意闭关所在的灵峰上草木枯黄,地煞喷薄。
荡开云气,化作人身御风落下,他此时隐有感应,杨缘意恐怕已经转修,自【秉阳元】到【明夷晦】,才有此兆。
心念一转,归于丙阳殿中,却见杨缘心已经在殿中等候,见着许玄归来,赤瞳一明,快步上前,柔声道:
“父王前往外海去寻煞,以助兄长突破,你前往龙庭,此行可顺遂?”
许玄共其一道坐下,只挑着讲了些龙庭之中的见闻,自逆鳞中取出那柄列缺,让杨缘心也看看。
“果然是龙庭,此剑已是灵宝级数,堪比【卫日奉焰戈】,只差【天乌巡日瓶】几分。”
她言辞中虽有赞叹,可却隐隐透着些忧虑,被许玄察觉。
“奉焰、溟海,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玄见她心神不宁,当即问道,杨缘心却是稍稍臻首,语气犹疑,只道:
“上次海眼暴动,此地监海的浩轩龙王未曾理会,反倒离去,天池中各家便有些异动,只是被妙蔺大真人的法旨镇住。”
“如今大普度圣土再次关闭,天池福地中仙妖魔释混杂,没有东瀚和圣土维持秩序,正有乱兆。”
“父王不便出手,只说由你自行决断。”
许玄心神一凛,福地中各家混杂,本就难能凝成一股,先前是有圣土和东瀚两方维持秩序,才未曾生乱,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先待天池中战火起了,再趁势攻入。”
他此时已有决断,只待在外伺机而动,等天池中哪一家露出弱态,便可取而代之。
“近来我将归于溟海,修行法术,也顺道看看天池中动向。”
许玄同杨缘心再相谈少时,便破开太虚,直奔溟海而去。
【素弦寒月】在手,正可修行【握雷局】,这一道六品法术需阴阳二位,化阴霆,济阳雷,如今列缺为阳,寒月为阴,正可开始修行。
入溟海行宫之中,他此时祭炼起列缺,这柄灵剑化作一轮紫阳,落于左位,混一无咎玄雷入主其中,生发至阳之性,为阳雷。
寒月落于泽中,紫霄天霆倒映月华之内,落在右位,生出一道至阴之炁,为阴霆。
五脏之炁运转,暗合五德,他伸出手来,五指掐合于掌上,外形如拳,造作雷局,轻轻一握。
此术初成,雷炁化作先天,寄托于掌心之上,阳雷阴霆相合,便为雷局,如今正在磨合之中。
‘可惜列缺也只是过度,算不得至阳,应当寻一道太阳灵物来。’
他此时想起穆武德所言的【太阳晶种】,此物和【太阴魄源】是一个等级的灵物,若是能作为雷局阴阳之位,运掌五雷,此术便算大成,威能无穷。
‘【混一无咎玄雷】可分化为震社二雷,算上【紫霄天霆】,如今还差一道灵雷,一道神雷,不知该去何处寻。’
神雷还好说,仔细找找,总有线索,灵雷可就只能往东瀚去寻,可他同这一海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他此时还揣着东方澈的龙筋,这一位龙种可是自海界中走出,这消息恐怕不久便会传回东瀚。
许玄暂时不想此事,专心修行起法术来,这道【握雷局】一旦小成,他若是真正对上三神通紫府,也有周旋的余地。
【降雷泽】如今圆满,另一道【乘无咎】也可修行,此道神通助长身法,遁术,正是他如今缺的。
宫中雷霆明灭,阴霆阳雷缓缓流转,雷音电光,一声一气,时隐时现。
(本章完)
第351章 霍闪
第351章 霍闪
极北,寒律海。
冰川万里,寒光凝结,冰峰之上正站着两道女子身影,寒风涌动,却不能撼动二人衣角分毫。
一者着素裙,容貌清丽,肤白胜玉,抱一梅枝,望着下方冰川,正是白宣,她回首看去,只道:
“【洛安】龙女,敢问夔龙前辈何时可成就【天鼓】?”
她身旁是一身霜白宫裙的龙女,角为冰理,神色恬然,神通凝聚,隐有雷音作响,摄人心魄。
洛安不过一神通,并无几分龙属的倨傲,眉眼一转,只回道:
“我等哪里知道,北川也只有【霍闪】的道论,是为行电之气,夔龙前辈求的却是【天鼓】,属天雷之音,我等却看不出变化。”
“雷者,一声一气,非是天怒,前辈还有北川龙属,倒是奉修雷道本真,近乎自然。”
白宣神色稍动,此时看向洛安,北川龙属仅有两位紫府存世,一是这位龙女,还有位老龙王,负伤沉眠,少有出世。
存世的龙属之中,东瀚就不必提,溟泽也有法宝和洞天在,就是避世,也未有人敢轻视。
北川却是完全失去金丹手段,这些年下来,血脉衰微到仅有十来位龙种,新晋的紫府更是只有这位洛安龙女。
“北海雷道不兴所谓天罚、上怒,昔年天霍龙君就作《雷虚》一论,谈及震雷正意,白宣妖王若是有意,也可去参详几分。”
洛安言毕,白宣谢过,目光隐动。
“我在此参悟许久,可也未曾悟出【阴始凝】的功法来,看来正和此道无缘。”她轻挥梅枝,扫去霜雪,“北川寒阴的道统竟然绝了,倒是造化无情”
洛安面上显出几分惋惜,“我宫中「寒魄」一道的传承已绝,龙种更是修行不得,只能修震雷。”
“【阴始凝】上承太阴,若是道行足够,去西海的【金枢】看看,说不得能以奔月之法成就。”
白宣也只得谢过,她当初机缘巧合,得了纯阳赐法,以一卷《玄时有穷法》修成【玄律穷】,成就神通,后来一步步寻求功法,直到紫府后期,独缺【阴始凝】。
如今到了北川,昔年寒魄发源之地,可这一脉龙属却早早丢失传承,不修此道。
“「寒魄」以【阴始凝】为起,【玄律穷】为止,两道神通最为关键,若是自行参悟,也不知可否成就。”
白宣语气隐忧,一旁的洛安却是一笑,只道:
“此道古称为「寒阴」,若是实在不成,寻一道太阴、少阴神通来补,也勉强算的圆满。”
“太阴还好说,少阴.”
白宣语气渐沉,太阴、太阳的正法虽然稀少,但仔细寻找,也能找来几道不成道统的下位,可少阳、少阴,这两道却不是常人能修的。
洛安神色如常,身在北海,这里却是天下第一等安宁的地界,谈及这些事情也没有太多忌讳。
北川衰微至此,可东瀚的龙属从不敢来侵扰,正是因北川龙宫,已并入悬混真君的传承下。
若是谈及天下金丹,这位大人都是稳稳立足前三的位置,北海这些年都与世隔绝,绝无一家敢来生事。
“既然如此,我便去西海看看,这些年倒是叨扰龙女了。”
白宣言辞恳切,洛安却并未有什么倨傲之色,客气应了。
若是以血脉论,这位白宣妖王自然不如龙属,可对方却能和【回道人】沾上几分关系,这就足够得来洛安敬重。
自大奉以来,这位是唯一现世过的剑道真君,如今虽然踪迹不明,可也多有传闻,说他是太阳一道的仙人化身。
“我便不送道友了,只是若途径南海,可否代我传一消息。”
“何事?”
白宣稍有些疑惑,却见洛安神色稍沉,肃声道:
“若见到溟泽的幽度龙王,可代我北川传信,就说请来北海一叙,事关道途。”
“穆幽度?”
白宣心神稍动,想起这位龙子来,按照洛安所言,竟然已经成就神通?这速度倒是快的骇人。
“正是这位,烦请道友传信,其余人去,我却不放心。”
洛安声音柔丽,白宣应了,此时破开太虚,踏霜雪离去,再无踪迹。
此时冰川之上,仅剩洛安一人,漫天寒风吹拂而过,消弭于雷音之中,她破开太虚,轻车熟路地离开寒律海,来到云端之上。
诸多云鲸在此,经天而过,若艘艘宝船,每每前行,都有雷霆生灭。
为首的一云鲸上,正躺着一男子,眉眼活泛,一身紫云轻甲,斜倚着脑袋,一口口抿着葫芦中的酒水。
“徐宫象,你既然突破紫府,还在北海晃悠什么?不回你殷雷山,瞒着你女儿作甚?”
洛安稍稍皱眉,一道法术打来,雷音滚滚,就要将这披紫云轻甲的男子掀起。
徐宫象却只伸了个懒腰,神通运转,瞬息遁开,丝毫不落雷音之中,让洛安一时有些无言。
“我家亦儿不是去雷部了?正忙着,哪里有空见我这个爹。”他嘿笑一声,颇有些无赖气息,“不过,确实该回去一趟,谢过龙女提醒。”
他催动神通,顿时显化出雷车电鞭,乘虹景,御六气,踏入其中,破开太虚,临走前还探出头来,笑道:
“龙女若是在北海待得急了,也可来我殷雷山逛逛。”
洛安目光稍敛,手中已经多出一道紫金电锥,隐隐锁定对方,这位【宫鸣】真人立即登车,瞬息不见。
“都送走了,此地也算安宁不少。”
这位龙女神情重归平淡,北海修士颇少,主要都是寒魄、震雷二道,其余道统的修士来此,大都要受到压制。
“【列缺】竟被取出,溟泽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宫中有所感应,这柄赠予溟泽的震雷古器已然出世,正落在南海,恐怕已经到了那位溟海龙王手中。
对方是龙属,又修震雷,还是妖类中极为罕见的剑仙,洛安自然早就关注,此时心中有些难言情绪。
“要是我北川的龙属该多好,溟泽已经有个【阳湖】了”
她暂时按下心中忧思,请这位溟海龙王前来是夔龙前辈的意思,如今北川正仰仗这位,她自然不可拒绝。
只是,她独独担心一件事,这位溟海龙王,是否有志于【霍闪】之位,要去做那行电一气,雷中天龙?
(本章完)
今天卡文了,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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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不出来了,整理下细纲,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352章 入主天池
第352章 入主天池
溟海。
行宫之中,紫阳悬空,寒月沉泽,阳雷阴霆缓缓转动,以一线墨色为分。
许玄睁眼,【握雷局】初步成就,运五脏之炁于掌中,左雷右霆,凝缩一点,落在掌心,混沌气弥散。
他翻手将雷霆隐去,雷局内敛,肌肤荧光,气势复归平常。
此术集合内炼、存思和召合之道,是雷法精要所在,若要圆满,需要五雷齐至,阴阳共济方可。
如今不过初成,却已经有神妙在,雷局外显,能封锁太虚,驱使风雷,雷局内收,可存思百神,诏令雷将。
同先前显化的天兵仙将不同,【握雷局】所诏令之兵马,是昔年雷宫真正存在过的人物,所使法术、神通、兵器都与生前无二。
他此时催动雷局,张口一叱,吐出一团雷云,便自其中跳出一尊雷将待命。
面目威严,着紫金玄甲,举天罗煞伞,执雷火长剑,正是昔年在洞天中见着的雷火使者,名为【邓芝树】,斗枢院所属。
这尊雷将是实打实的愿力金刚级别,立身雷局之中,还能借许玄杀力。
若被打散,凝聚雷霆,顷刻就能恢复,一身法术、神通和兵器更是雷宫秘传,是古代天人,诸法皆通,并不局限一道。
如今许玄每成一道神通,便能在雷局之中拓一【仙职】,以紫府雷霆为根本,诏令仙将,调动雷部兵马。
雷局中阴阳二位仍不圆满,消耗颇大,幸好【降雷泽】本就以法力浑厚见长,更兼有两道紫府雷霆夯实根本,还能负担。
这一道法术中最为关键的便是阴阳、五雷之位,诸位圆满,才能真正显化雷部诸将神妙。
‘若是有【太阳晶种】和【太阴源魄】在,阴阳合轴,五雷齐聚,几无消耗,可随意调遣兵马,一人就是雷部,天下谁人可挡?’
他念头火热,这想法他早些年就有,此时才真正有了雏形。
借助【天蓬诛魔图】和【上霄雷云】显化的雷部兵马空有其形,而握雷局却能补足缺憾,真正从雷宫中擢取大权。
这道法术能一直修持到紫府后期,一旦圆满,一人所在,即是雷宫威权所降,以五尊雷将调令兵马,施展诸多雷部阵法、秘术。
只是这消耗也足够惊人,【太阳晶种】是何等灵物?身毒的大阿修罗都珍视不已,更别论同级别的【太阴源魄】,还要五道不同的紫府雷霆,就是金丹嫡系也难凑齐。
此术还要道行支撑,至少要对五雷都有理解,他精通震、社,也懂得几分神雷,可论及灵、霄之道,并不通晓。
‘恐怕还要接触上霄、东瀚,才能弥补上这缺漏。’
许玄心神稍动,【握雷局】是雷宫大术,意义非凡,若是圆满,对人身的道途进益也不小。
他此时收敛异象,神色一凛,目光投向行宫门户处,沉声道:
“进来。”
殿外已候着一彩裙女子,身段玲珑,正是霞隐,此时屈身行礼,沉声道:
“王上,已经查明大南恩寺跟脚,【南法】金刚是借愿力修持而成,占据昔年溟泽的一处【清和宫】,在天池边缘地带立下大南恩寺。”
“此人性极贪婪,曾是大离【悬空寺】弟子,因犯了戒律被逐出,此外再无什么背景,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和曜沉门的【空铭】真人是至交。”
许玄闻言,逆鳞上玄阴之气包裹一点紫芒,颇为刺目,心中却已经想起在韩家的事情,这两道都有派人前来。
空铭真人不过紫府初期,南法更是以愿力晋升,两人都无什么可称道的,躲在天池边缘,正好拿来祭旗。
“南法.占据我溟泽旧宫,又是释修,倒是可以先对其动手,天池核心几家,如今动静如何?”
霞隐闻言,当即回道:
“回禀王上,试探过几家外出之人,已得来消息,石人道和幽鲸峡正在斗法,争夺灵物,一时无暇顾及外界。”
“【华古】可曾出手?”
许玄眼中紫电逸散,这位圣灵是天池中修为最高者,艮土一道的四神通,本体是一方【不周华英】。
“这位迟迟未动,不知为何。”霞隐低低回答,目光犹疑几分,“大人.尚有一事,要告知您。
“直言便是。”
许玄看来,语气稍缓。
霞隐本体是幻蜃,身上更流着南溟龙血,是一众遗族的主心骨,这些年溟海大小事务,多由她来操劳,未曾出过岔子。
“蜃景道前些日子派人来寻我,言辞之间,多有暗示,想同王上合力,共谋天池。”
霞隐说着,跪伏在地,“这一道的【幻颜】真人,同我族有渊源在,所以派人寻我,属下绝无私下勾结之心。”
“幻颜?”
许玄听及此名,却是有些陌生。
蜃景道归属仙道,这位幻颜真人是虹霞一道的紫府中期,行踪诡秘,从未有人见过真容,此番竟然主动寻来。
“此事先记下,待我去大南恩寺一趟,有了结果,再做定夺。”
他自主座上缓缓起身,破开太虚,“我去见那位南法金刚一趟,你传令下去,领兵在外候着,要不了多久。”
“是。”
霞隐神色激动,再度抬首,却见殿中已然无人,仅余紫电逸散。
——
天池。
悬河自天而落,成浩浩水帘,遮盖住其中内景,偶有壬光自帘幕中迸射,带起水汽,化作一阵墨黑灵雨落下。
水帘边缘,庙宇林立,瑞霭漫天际,虹光拥金身,僧侣往来,谈经讲法。
中心大殿上悬着【大南法寺】的金匾,其下虾兵蟹将与黄袍僧众混在一处,信众千百,人妖混杂,都在唱经念佛,一派安然。
殿中琉璃华光流转,巍然金身结跌迦坐,身披水火袈裟,手托紫金钵盂,源源不断的愿力自外界净土中涌来,落于盂中。
金身低垂眉眼,作慈悲相,偶有动作,睁开眼来,大笑一声,露出白瓷佛牙,将愿力鲸吞而下,赞叹数句,身旁华光震颤不休。
太虚中忽地传来一阵阵鼓声,海水翻滚,岛屿崩塌,信众东倒西歪,哀呼不断,外界的原力洪流一时止熄。
这尊金身蓦然睁眼,慈悲相收敛,换作深沉的忿怒之色,呵斥出声,若滚雷扫过殿宇,引得金粉剥落,经幡倒地。
“南法金刚,长空海不知怎的升起海啸,搅动我寺阵法,这.”
一黄袍法师急急自寺外奔来,神情惊慌,却见那金身猛然低头,呵斥道:
“蠢货,这里是天池,灵机平稳,万古不移,哪里有山崩海啸?定然有贼人使坏。”
南法金刚冷哼一声,金身收缩,化作常人之形,是一胖和尚,肥头大耳,满身白肉层层堆迭,肥腻如脂。
他起身架起祥云,直奔云端,袈裟上绿水共红火卷起,定住下方海浪,而后眼中金光大明,照彻四方。
“何人敢犯我大南恩寺?”
四下无人,仅有太虚中传来的一阵阵鼓声,轰隆作响,让他有些心惊,天池边缘的水帘此时破开,重重墨云涌来,若连山倾覆,遮在庙宇上方,一时天光晦暗。
“小道!”
南法呵斥一声,将紫金钵盂托举而起,华光涌动,荡开墨云,露出藏匿其中的一鳞半爪。
自墨云中缓步走出一人,每落下一步,便有一重雷音奏响,一连十二道,震的南法金身动摇,华光黯淡。
见着来人,这位大南恩寺的金刚目光一凝,已然认出身份,玉枝龙角,玄阴逆鳞,一身震雷神通,除了那位溟海龙王,还能是谁?
“原来是溟海龙王,来我大南恩寺何事?”
南法声音中气十足,带有几分诘问之意,却见那龙种不语,以指轻点在脖颈逆鳞之处,隐隐迸射出紫霞般的剑光。
“此地早已不归溟泽管束,龙王还是早些离去,以免自误。”
他再度出声,满身白肉若水波般颤动,见那龙种手上动作一止,按在逆鳞之上,此时开口。
“我龙庭一座水宫落在贵寺,今日特来向金刚讨回。”
许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南法却是目光一沉,明白对方来意,只斥道:
“【清和宫】已经化作我净土一部分,怎能与你?你溟泽自己退走不要,难道还不准我取用?”
“穆幽度,你可想好,尚光离去,我乃是悬空寺弟子,你敢”
他此言未尽,却见对方已点化逆鳞,拔出一柄紫电环绕的灵剑,朗笑道:
“你既不愿给,那我便自己来取。”
挥剑一斩,紫电奔涌,贯空而去。
南法此时不敢轻慢,袈裟上绿水红火翻滚,汇聚到手中紫金钵盂之中,得了愿力相助,顷刻压来。
许玄调转剑锋,并无别的举动,剑意蓬勃,刺的南法金身黯淡,一剑扫过,斩断水火,对方金身若泡沫一般炸开,漫天华光流溢。
整片净土被齐齐剖开,琉璃华光齐齐崩解,散乱一地。
下方僧众见着这景象,纷纷逃窜,半点抗衡的心思都没有,第一件事反倒是卷起身边灵物,引得南法破声大骂。
许玄收剑,掌心一道雷霆升起,阴阳共济,混沌气弥散,拍在对方残破的金身之上,彻底毁了这尊金身。
南法哀呼一声,口中却未求饶,只厉声呼嚎:
“我乃悬空寺弟子,你敢——”
一墨鳞环布的龙爪探出,按在南法残破金身的头顶,稍稍发力,捏个粉碎,便将一道华光环绕的魂魄拘出。
释修炼性,主神魂、灵识之道,所谓金身也是借助外物成就,远远比不得仙修法身,此时南法魂魄被拘出,才真是要了命。
“纸糊般的金身,你是怎么入主天池的?”
许玄有些惊异,这南法金刚实在是不堪一击,借助净土,勉强能摸到一神通的边,哪里抵的过剑意。
远处太虚传来一阵碎冰般的声音,灰气迷蒙,缓缓踏出一灰袍道人来,面庞枯瘦,手中托着一方星盘,离得极远,不敢入雷局之中。
“空铭道兄,助我,我必上报悬空寺,念你恩德!”
南法的魂魄开始咆哮起来,空铭却迟迟未动,眼神忌惮,法躯若虚若实,似乎是重重坍缩的虚空凝成。
“溟度道友,南法金刚曾为悬空寺弟子,你真不留半点情面?”
“悬空寺?”许玄点头,手中法力稍减,“大离南地第一净土,我自然听过,有诸位菩提萨埵的高僧坐镇,是觉者留下的传承。”
空铭此时神色一缓,只当对方忌惮这身份,刚想谈谈,却见那龙种手中雷霆暴起,南法的魂魄当即被雷光消磨,传来阵阵哀嚎。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许玄声音渐冷,看向空铭,“本王现在代表的是大溟泽龙庭,是天池正统。”
墨云卷起,紫电横空,其中隐有巨大的墨色龙躯翻滚,牵动风云,传来一阵阵天鼓般的雷声。
空铭真人死死盯着前方的这位龙种,手中星盘蓄势待发,却听对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今日来此,同尔等讨债。”
(本章完)
第353章 图南
第353章 图南
太虚变幻,紫雷暴动,席卷灰气。
天池水帘外驶来一艘青金战船,宝船两旁分有三尊青铜虺首,此时喷吐壬癸二光,掀起毒雨,腐蚀大南恩寺的法阵。
【溟光】战船上妖兵林立,多为鳞属、羽族,青露和炎羽二卫此时虚实待发,分别由一青袍少年和赤甲男子领着。
正是墨溪和杨炎录,两人分别是青虺、火鸦族中统兵之人,此时奉命,收拾残局,遥遥得了许玄下令,眼中精光一盛。
“祭碑!”
墨溪肃声,一众妖物便抬起数面天碑,其上刻画鳞蛇之相,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可活过来。
【六鳞碑】,记载溟泽附属鳞种的本相之物,此时安置在战船之上。
溟光已经恢复紫府品阶,一经催动,便见鳞属之形显化,自天而坠,落在庙宇之上,冲击阵法。
许玄立身云端,缓缓收敛神通,剑锋一挑,其上是一截灰气朦胧的断臂,自肩处齐齐斩下,正是空铭真人的。
他拧转剑身,这截断臂瞬间爆开,化作漫天血雨落下,染红海域。
下方阵法却已经被破,大多僧众都已逃窜,他也未曾出手阻拦,任由其走了,只要不抵抗,大都未让手下妖兵下杀手。
见着下方已被清理干净,仅剩一间间残破庙宇,岛屿间火光冲天,他掂起南法仅剩的一点真灵,漠然看来。
“清和宫叫你藏匿在何处,你是如何占下的?”
许玄对释修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南法身上价值最高之物,就是那水火袈裟和紫金钵盂,都是宝器,借着净土之力,勉强能和紫府灵器角力。
可遇上【列缺】这等雷宫重器,北川龙王祭炼数百载时光的灵剑,这等宝器只若纸糊的一般。
“你敢毁我金身,你可知我师是何人,乃是悬空寺长老【悟圆】,你——”
南法仍在叫嚣,让许玄微微皱眉,察觉出一点不对来,这南法就是再蠢,此时也该服软,悬空寺的手可伸不到天池来。
就是得罪又如何,他现在又不往离国去。
手中发力,雷霆涌动,将南法华光萦绕的魂魄轰的焦黑,这胖和尚再也无力挣扎,声若濒死。
“在我寺主殿之下,藏在阵基中。”
许玄轻抬右手,一片墨云落在大南恩寺主殿上方,自其中探出一小山般的墨鳞龙爪,轰然拍下。
“你!”
南法怒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点家底被毁去,岛屿裂开,露出半浸在海水中的墨色水宫。
行宫匾额之上,正有一行金字,为【清和宫】,许玄神通运转,瞬息就将这座水宫搬运至太虚中,连带几座金碧辉煌的庙宇也未放过,扫个精光。
“说,你是如何偷取我溟泽之物的?”
许玄义正言辞,让南法一时愕然,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溟泽退走,已经是夏朝前,现在来同他算账?
南法瞥了眼对方祭出的那柄灵剑,一看就是雷宫之物,怎么,你不怕雷宫讨债?
他当下学聪明了,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悬空寺的名号镇不住这龙种,只缓缓道:
“昔年溟泽避世,走的匆忙,诸多事物都未带离,封在天池核心,我等常年动摇,偶尔有些水宫、灵台漏出,【清和宫】就是这般让我取来的。”
“天池各家,哪个手里没有溟泽的东西,时间这般久了,你还能一个个去要?”
南法咬牙切齿,魂魄化作一指大小,被许玄死死捏着,动弹不得。
“为何不可?”
许玄语气惊讶,微微一笑,就祭出恒岳印,以艮土玄光将南法的魂魄镇压在下。
“南法金刚且等着,自有我一一讨债的时候。”
收拾完南法,御风落下,此时他才感受起天池中的神妙来,龙血激荡,心神畅快,天地中道意涌来,颇为亲善他这具龙躯。
越是靠近天池核心,这种感觉越强烈,此地若专为南溟龙种造就的修行之所,他隐有感觉,若是在此成就第二道神通,耗费的苦工将缩减不少。
他此时吩咐下方的一众妖兵改造净土,就要驻扎,不少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僧众,被一众妖物当作奴隶驱策,搬运起废墟来。
许玄看着这一片景象,心情大好,首战得胜,进驻到天池,已然完成一大步。
他真正所求,却是将这处福地纳为己有,届时策应溟泽,重迎壬水,一旦溟泽重迎龙君,天晦、溟华中的诸位龙王便可出世,那是何等景象?
天地间恐怕立刻就有一顶尖的金丹势力落下,溟泽除了失去金丹,底蕴之深厚,不差各道,洞天、法宝都在。
天边忽有彩霞腾起,幻景朦胧,让他心神一凛,收起法剑,静待来人。
那片彩霞徐徐飘来,逐渐凝聚成一模糊人形,戴玄冠,披羽袍,遥遥打了个稽首,传来一阵男女莫测的声音。
“溟度龙王剑意果然厉害,轻易拿下大南恩寺,空铭修行宇清大道,都被你斩下一臂。”
对方神通变幻,为彩霞虹光,蜃景幻象,种种迷蒙之态,千变万化,许玄犹自镇定,清气运转,始终清明。
“可是蜃景道幻颜真人,怎么,你要阻我?”
许玄声音冷厉,丝毫不退,逆鳞上杀气淋漓,剑光翻腾,那彩霞中的人形却只摇头,继续说道:
“蜃景道对我是无所谓的东西,原地散了,将地盘让给龙王也可,龙宫的东西我更是早早备好,只待龙王来此。”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求?”
许玄仍然警惕,龙威隐现,身旁风雷变幻,掀动彩霞,要露出对方真容,幻颜身形却始终朦胧,双方暗暗角力。
“今日来此,是表明态度,我自始至终都不是溟泽敌人。”
说着,幻颜挥手一卷,彩霞变幻,其中正有诸多溟泽旧物,水宫、灵台、宝驾等等,大多灵光黯淡,在岁月中消蚀,少部分还堪用,都细心保管好。
这一众事物送来,显然早有准备,不论价值,至少心意在这,许玄敌意稍减,却见幻颜继续开口道:
“待到龙王修成紫府中期,那时你我再共谋大事——”
对方的声音忽地消散,一片寂静,可许玄却明悟了对方意思。
‘【华古】旧伤加身,我欲诛杀,静待龙王同我共襄盛举。’
彩霞散去,幻颜的身形顷刻不见,许玄神情稍动,这位幻颜真人倒是所图甚大,主意都打到那位华古圣灵身上。
许玄细细计较,若是他修成紫府中期,剑意加身,本就能同华古较量一番,若是幻颜再出手,胜算不小。
他此时坐镇云端,心神稍动,看向天池中心方位,灵机震荡,墨色壬水翻滚,同艮土玄峰碰撞,难分难解。
自天际中传来一声渺远的鲸鸣,引得海水震荡不止。
‘幽鲸?’
天池核心之地,也仅有三家立足,其中幽鲸、石人二道最为势大,如今一直争斗,甚至连龙属进驻都无暇顾及,不知为何?
他正以神通观摩,可天池中心法光升腾,看不真切,只是伴随鲸鸣响起,整片海域都开始共振。
内景之中,清气忽地流淌,自行显出太清道碑下的那一方青石,其上刻着一行古字,剑意淋漓。
“此为玄炁第一显,开天前已有。”
这一行字迹许玄熟悉无比,更是隐有猜测,刻字者正为奉玄剑仙,古代玄炁一显。
此时自这行刻字之下又有字迹显化,剑意变幻,虚无缥缈,难以捉摸,逐渐显出几个古字来。
“鲲鹏图南,落于天池,见我奉玄?——【南华】”
他此时回过神来,看向天池中央,眼中清气一转,却隐见一鲲鱼并鹏鸟之形,合太阴太阳之位转动。
‘这是鲲鹏.竟和天池有联系,广泽为何不告知我?’
许玄性命震颤,若有所悟,死死盯着天池中心,清气散去,那鲲鱼、鹏鸟二形却已然不见。
鲲鹏正是玄炁一显,天生兼合阴阳二相,神异非凡,伴随【奉玄】而生,是真正的仙兽,不留血脉在人间。
如今竟然在天池有踪迹,倒是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壬泽锁于太阴,鲲鹏正是阴阳变化之极,阳湖要自天池来证道,或许正有这联系’
他心神一动,既然和玄炁有牵扯,不知和太清道碑有无联系,如今占下天池的理由又加重一分。
神通运转,将清和宫乃至诸多溟泽遗留之物安置,许玄吩咐几句,便入水宫之中,只觉四方灵机自发涌来,道意亲和,若乃天成。
缓缓取出一卷道书,正是《无咎御景法》,成就的神通乃是【乘无咎】,在古代另有称呼,为【返道枢】。
“天为盖,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电为鞭策,雷为车驾,而无处不可游。”
此法开宗明义,正合天地无拘之道,以游无穷之境,正合身法,一旦成就,就是与道同游的境界。
“厉远弥高,经霜无迹,照日无景,扶摇直上,蹈腾昆仑。”
许玄心念一定,取出这神通所需的【无咎云气】,纳入内景之中,缓缓凝聚雷车、电鞭等等玄象,融入其中。
天池之中修行进境飞快,按这时间来算,恐怕最多数年时光,就能再成一神通。
届时【乘无咎】加身,配合【降雷泽】替死之术,已有在天池中行走的底气,行事也更方便许多,可入天池核心一探。
“华古.”
他思及这位,心神稍动,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位石人道的紫府后期,不知其状况如何,是否真如幻颜所言,有伤在身,动弹不得?
(本章完)
第354章 幽鲸
第354章 幽鲸
天池核心,幽光重重。
海中裂开一处深峡,内里墨流激涌,不时传来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似乎有什么巨物藏伏其中。
海水破开,一若山岳般高巍的墨色巨鲸落入海中,半截身躯都已经石化,此时勉力归来,呼啸一声。
自深峡之中腾起一道墨黑壬光,落在这巨鲸躯体之上,壬阳之性变化,奔流不断,将积聚在对方法躯中的石化之光消解。
这巨鲸身形一变,壬光翻腾,转瞬化作人形,是一黑袍男子,气态森冷,眉眼凶厉,面上怒气未消。
“【云沧】大兄,那【戊已惰石玄光】果然厉害,一击得中,我半数妖躯都被定住,只得退走。”
“【重漭】,你莫要轻视【成玉】,他毕竟是尊圣灵,神磐合石大道又是元山一脉传承,自有神妙在。。”
自深峡中显出一对明晃晃的妖瞳来,为虚白之色,壬流激荡,海水翻腾。
重漭此时立身在那对妖瞳之前,神色稍疑,只问道:
“当年他真的压过溟泽那位阳湖?真有这等本事,怎和我斗个旗鼓相当。”
“呵,阳湖走了,自然任凭他成玉去说,当年以愿力金刚之身,被筑基的阳湖打的法躯崩解,玉身破碎,也就我和幻颜知晓。”
“要不是忌讳那位龙种身份,这丑事可就要传遍天池,他还有何颜面见人?”
云沧声音中带着讥讽之意,一旁的重漭脸色缓和不少,沉吟少时,只问道:
“华古还未出手,大兄昔年同其斗过一场,不知其手段如何?”
海峡之中,墨流翻滚,虚白妖瞳一明,浩瀚的妖气席卷而上,只听得云沧肃声道:
“他是仙金成胎,本体乃是一方【不周华英】,以艮土之厚,蕴兑金之种,三艮一兑的神通炼法,困在最后一道。”
“我虽是三道身神通,可借着地利,他又有旧伤在,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不知这些年他状况如何。”
重漭目光一转,似乎有些疑虑,却是问道:
“幻颜邀请我幽鲸一脉出手,要诛杀华古,大兄为何拒了?”
“他来历不明,真面目无人知晓,却有背景在,大普度圣土的妙蔺大真人都奉其为座上宾。”
云沧声音渐冷,神通隐动,壬光变幻。
“我看他不光想要华古的性命,怕是连我的也看上了,我等另有路可走,却不必同其掺和。”
“如今已确定,溟泽封在天池之中的事物,正有我壬水一道的大机缘在,一旦得来,五法在望,这一众修士又有何惧?”
重漭闻言,见提及溟泽,面色隐有变化,只道:
“溟海那条蛟龙杀入大南恩寺,斩碎南法金身,击退空铭真人,消息已经传来,真不理会?”
“理会,为何理会?让溟泽的龙种进来,天池核心的事物才更有可能显化,他不过一道神通,不成气候。”
虚白妖瞳圆睁,声音响起,回荡在海峡之中。
重漭似乎有些异议,可眼见自家兄长已有决断,便不多言,不知为何,那条蛟龙入主天池,总让他有些心悸之感。
——
天池外界,炎崖云端。
赤火腾腾,蹈焰身形自其中显出,此时赤瞳莹亮,遥遥看向天池方位,过了少时,有些无奈,只得转身,看向一旁霁青灵火化成的狐瞳。
“窃文前辈,还是要您来一看。”
狐火一盛,文字如泉涌,坠落云间,窃文催动神通,却已将天池中的景象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斩了南法,击退空铭,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我看,若是真给其时间,修到紫府中期,占下大半个天池,也不是难事。”
窃文声音带着几分笃定,这位溟度是溟泽纯血,龙身之神妙,不是寻常妖物可及,更别论剑意这等数百年难见的事物。
种种因素加身,这龙种几乎已经预定金丹之下的寥寥几个位置,一旦五法加身,就可得享天妖之名,若昔年天陀、夔龙、苍鸆一般。
“华古要种养兑金之德,不会轻易出手,剩下的人物都是紫府中期,他自能应付,你这般上心,可有缘由?”
窃文声音平淡,却让身旁的蹈焰脸色稍变,缓缓开口:
“洞渊之中,有消息自旸谷传来,帝族要我火鸦一脉,帮着幽度入主天池,占据南海,届时金乌嫡系将会出世,以来策应。”
“是要去西海?”
窃文又是一言说出,让蹈焰脸色更加难看,只叹道:
“前辈学问已是妖类中第一等,这些秘闻自然知晓,我儿转修【明夷】的丙火替参,正是因此。”
“溟泽同旸谷,恐怕早有联系,我族撞上穆幽度,也非是巧合.”
“这是自然,时至今日,你也该看清楚了。”窃文声音稍缓,青焰一盛,“西海正是太阳变动之地,你奉焰山临近此处,哪里有不用的道理?”
“身毒那位【覆障】大阿修罗的跟脚你还不清楚?上应罗睺,须弥佛土当年提及他,说是【隐覆日月】,岂不是【日蚀】金位之选?”
“那武炎找上穆幽度,谈及所谓太阳晶种,正和这位大阿修罗沾上关系,还不是要用你火鸦去试探?”
窃文声音渐快,似乎带着几分怒气,狐瞳一转,盯着蹈焰。
“杨纪夏,尚光大人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多少年过去了,还念着金乌的恩情,怎么,还报不完,报不尽!”
“尚光大人何等威名,落了辛金之符,一旦伤复,又要赶去旸谷,证什么【恒光】。”
“你心中就无半点怨气,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长辈不管,后辈不念,就要尽忠?”
蹈焰此时脸色沉凝,赤火腾腾,天光一盛,他呼出一气,化作漫天火焰流散。
“我火鸦一族,能有今日,全靠朱慈帝君提点,我族至今以【丙阳】为荣,嫡系仍沾染几分金乌的血脉。”
说着,蹈焰看来,赤瞳中闪过一丝暗金光华,若天阳升起。
“非是我要尽忠,而是天下族类,能搭上金丹的关系,已是天幸,我族能自夏朝传承至今,也是因此。”
“如今大人要用,岂能不尽力?至少日后之事,也有保障在,缘心虽然天赋稍差,可我也为她寻了个好退路。”
这位妖王声音稍显疲倦,一旁的窃文却是摇头,只叹道:
“你若是如此想,我也不多劝,我白狐一脉不过自奉亡后得兴,衰亡变化,也只出了我一位紫府,侥幸修行至今。”
“只是我翻阅古史,到底妥协之辈,没什么好下场,今日便不多劝你。”
青焰忽灭,窃文的身形已然不见,只留蹈焰在此,眼中暗金之色越发浓重,掩盖赤光。
(本章完)
第355章 转世上霄
第355章 转世上霄
古阳郡,相剑山。
金蟾炉中赤火烧的正旺,一片艳红,八卦阵中离宫明亮,巽户起风,往来循环,增长风火。
乌袍男子催动神通,天光暗而复明,炉中紫电白雷交织,自缝隙中喷涌而出,盘旋而上,在云端炸开。
许玄立在后方,静静看着面前这位烛剑真人施展手段,一时炉中雷火激扬,光彩绚丽,若道道织锦。
“我道炼法,神妙就落在五金之上,以丙火熔铸,兼得物性,并合金铁锡铜,浑然一体,再不可分。”
烛剑催动神通,丙火凝为天炉,通阵中器炉相融,一时炉火大盛,收压雷霆,炉中剑鸣不止。
许玄认出这神通,正是【昆吾灶】,丙火诸法中,此道外主炼物,内去阴滓,是极为实用的神通。
“许剑仙取来的【庚子寒宿铁】应当是太真一道的产出,品相极好,尽得寒锋之正意,至于这【宝相银叶】,却可提点器灵,拟成宝相。”
许玄随声应和,颇为捧场,这位烛剑真人是个话多的,上次来还未发觉,这次待得久些,对方话语是一刻未停。
自门派杂事再到修行心得,最后一路谈到炼器之术,许玄怕扫了对方兴致,尽力接上话头。
八卦阵忽地一顿,离宫大明,火光汹汹,烛剑面色稍凝,神通运转,宝炉轰然开启,自其中飞出一苍灰剑器,以雷池盛着,奔天而去。
天上不知何时凝聚起一片黑云,遮蔽天光,一重重雷霆落下,轰击在那道剑器和雷池之上,一时紫白交织,璀璨至极。
雷霆接连落下三十六重,最终乌云散去,仅有一柄苍灰灵剑,上有北斗玄纹,落在一方玄黑雷池之中,深紫、银白雷光在其中踊跃。
“成了,兼合震社,许剑仙这法器底子颇好,剑池相合,已有紫府中品的级别。”
烛剑感叹一声,丹霆在筑基时已经炼入不少灵物,此番再铸,倒是无需耗费太多功夫,十分顺遂。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一手执灵剑,心念一动,丹霆自发跳入雷池之中,顿时化生出万千细密的雷芒,若鱼群般攒动,剑意四散,劫光生灭。
“以雷池为鞘,均平阴阳,调合震社,先前那位炼师颇有巧思,我顺着锻造,倒是借了前人的力,有这【化万】的神妙,可分化万千,造雷为剑。”
“本以为这法剑材质已是不错,不想这雷池更有意思,【乾阳正光】和【广寒余晖】,这两道灵光可是稀罕事物。”
烛剑看来,剑眉一挑,颇有些惊讶之意。
“此剑昔年落入太阴星一位仙娥手中,同太平山无疑剑仙斗法,遭神通冲击,才留下这两道灵光。”
许玄此时想起这事,坦然告之,【清娥】同天陀有些联系,也不知留下这灵光有无深意。
烛剑却只稍稍点头,若有明悟,避开这话头,转而看向丹霆。
“如今这剑池正有诸道神妙在,除去【化万】,【逆生】和【劫落】仍保留着,弱则扬升,强则劫落,正是震社两道雷霆的意境。”
“新生一道神妙【肃刑】,乃是庚武并入社劫,持剑者越占法理,受剑者越当诛杀,攻伐之力便越盛,更兼每斩一罪人,便能增一分剑锋,生出金煞,以为己用。”
“至于剩下的剑灵化形,上应北斗等等,许剑仙可自行感悟。”
许玄握剑,果觉剑中有庚金肃杀之气内藏,和社雷倒是颇为相衬,更是符合雷宫法道,同【司天劫】完美契合。
“道友炼法神妙,果然是大离有数的炼师。”
他此时收起雷池,丹霆却一跃化作一只雷雀,通体银白,眼瞳为紫,不知为何,这柄灵剑又选择最初时的模样,不再变化什么电隼、天鹏。
这雷雀落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叫嚷起来,神气十足,许玄便由丹霆去了。
相比【列缺】这等雷宫灵宝,龙王祭炼的仙锋,如今【丹霆】还差了不少,可胜在是他本命之器,得心应手,真正斗法,绝不弱于其他剑器。
两人谈笑一番,一道入了山中的宝阁,却见门前早早就有一白袍青年在此候着,眼眸明亮,忽地见着两位真人来此,当即行礼。
“承言,拜见掌门,拜见剑师。”
王承言此时已是炼气七重修为,在相剑山修行速度飞快,筑基在望。
许玄笑着应了,同身旁烛剑一道入阁中,剑器已成,当下还剩交换功法一事。
入阁中,到了一间松香弥散的雅室,两人分别坐于梨木宝椅上,烛剑乌色大袖一卷,窗外天光明澈,生出一阵阵炫目的虚白光晕。
“道友可带来【焰中仙】的功法?”
烛剑薄唇微抿,阁中空气都灼热几分,正昭示其心境。
“已经带来,不知道友欲以哪一卷功法来换?”
许玄目光一转,《阳燧承火神卷》乃是六品功法,神妙非凡,烛剑愿以五品功法来换,个中差价,就以优先炼剑,不受报酬抵过。
“五品功法,《昆吾炼质经》,修成的乃是【昆吾灶】,这一道神通是丙火熔炼之极,内有几道法术,也是和炼物有关。”
“倒是正合我门中之需。”
许玄点头,取出一卷赤色道书来,双方交换,算是完工。
烛剑接过那卷赤色道书,神色一振,引得窗外天光暴涨一瞬,又被瞬间压下。
“果然是【焰中仙】,和【天求焰】、【乌衔火】截然不同.是我古代丙火正统。”
“道友接下来修完此法,不知还差哪一道丙火神通?”
许玄稍有好奇,他只知眼前这位有修【昆吾灶】,其余的神通却是不知。
烛剑却是摇头,收起道书,挥袖撤了窗外天光,笑道:
“我这一脉炼师,最后一道神通,往往不修丙火,多是修行庚金、真火二途,最长炼法。”
“如今我修成【昆吾灶】、【恒玄明】和【载兴炎】,只不去修那【秉阳元】,丙火落炉,不近太阳。”
许玄闻言心神一动,却是想起【秉阳元】的特殊来,只问道:
“不知道友对【秉阳元】这一道神通,见解如何?”
“还能如何?此法接近太阳,当年夏朝有变,落了煞炁,修行往往要经炼煞,哪里是好修的?”
“原来如此,不过听闻此法筑基时颇为厉害,远胜诸道。”
许玄感叹,看来此法的缺漏之处已是共识,可烛剑却笑着回道:
“毕竟是六品跌落下来的,有些不凡,可也未同其余仙基拉开太多,真要斗法,【焰中仙】,乃至【乌衔火】才算厉害,兼具身术,增长体魄,加持法术。”
此言一出,许玄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起了波澜。
【乌衔火】正是火鸦一族传承,按照烛剑说法,论斗法不差【秉阳元】,如此看来,杨缘意修此绝路,另有缘由。
他想起入溟云天时,广泽龙王曾经说过,溟华一脉的天河龙王见过金乌,穆武德正是两家培养出的棋子。
某些东西自然而然地在他脑海中生出,蹈焰的形象也有了几分偏差,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去看待这位妖王。
‘恐怕也是有难处在,不过燥阳若成,是断路还是坦途,也未可知’
许玄心神一动,此时不欲多留,同烛剑拜别,出门,领着王承言,破开太虚,便奔往青巍。
过巫南,途径玉流,他隔着太虚,瞥了一眼那妖气弥散的白青洞。
‘青灵妖王。’
他心神稍动,此妖也参与过当年玉流之事,可却保下柳家一支,隐隐有帮柳白元重立柳家的意思。
许玄对原上几家遗留颇为关照,原上如今尚有柳白元主持的柳家,韦言领着的空剑在重建之中,段家之人大都迁走,不在此地。
因着柳秋辞的关系,他对这位妖王态度颇为复杂,自此成了神通,双方也未有过往来。
自那妖洞之中,却隐隐生出一缕寒气,飘散而出,让人心颤,许玄神色稍凛,明白是哪位。
‘白宣妖王,她竟然归来了。’
先前玉流之中,仅有青灵一位紫府初期,自然不成气候,可她这位姐姐却是寒魄一道的紫府后期,威名赫赫。
驾起银雷,许玄收回目光,径直往青巍而去,此时带着承言,他不欲多事。
直入青巍,破开太虚,落在一片雷云和火光之中,其间多有修士往来,采收雷火,见着许玄归来,纷纷行礼。
“承言,先去煅正室,温光正要见你。”
他吩咐下去,王承言得令,御风而起,直往煅正室方位。
山中近来一派祥和,归于大殿之中,许玄催动神通,封锁四周,又用清气感应,确定无忧之后,缓缓闭上双眼。
此番取回灵剑,天陀的准备也已完善,正是转世之时。
心神归于内景之中,雷云漫天,劫光生灭,墨色麒麟立于云端,身后是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重重天雷化作牢狱、劫池和仙铡,刑威骇人。
许玄却是径直走向那一片血色海,重重曼陀罗华凝聚为高约一人的圆胎。
他此时一手执剑,一手掌持,丹霆落入雷池之中,瞬息分化,成紫白二道剑光,一主生,一主死。
生死二气飞剑催动,迅速斩下,这血胎当即被剖开,自其中传来一声婴儿哭声。
一道金白灵华飞遁而出,幽冥之气不知何时涌来,就要将其吞没,却被生死二气变化的飞剑斩开。
天上雷霆窜动,诸多天兵仙将肃声,擂鼓鸣金,自内景之中,渐渐有一线阴世景象显化,轮回仙光变转。
许玄凝眸看去,此时还记着天陀嘱咐,小心地将这一团金白灵华送入其中,以生死二气包裹,【东华妙严】的篆文上清气涌动。
这团金白灵华当即不见,落入阴世,许玄心念一沉,催动古碑,仔细感知起来。
轮回转世之事太过玄妙,往往只有金丹才能控制,可眼下有篆文在,他却是能感知天陀去了何地。
他识海中渐有图景传来,眼睁睁看着那一团金白灵华落入其中。
太虚破碎,黑火漫布,海崖之上,诸多天坛设立,一众青袍修士往来祈雷,自某处岛屿之上,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周边草木一盛,青华摇落。
许玄蓦地回神,面色却古怪起来。
‘这是.青沉礁,上霄宗在西海的地界。’
天陀竟然落在此地,让他有些头疼,上霄宗是奉修古法,算的上名门正派,治下算的上安然。
这老妖生而知之,又有篆文在,也无需担心暴露之事,眼下仅有一个问题。
怎么接回这老妖?
(本章完)
第356章 元木
第356章 元木
西海,青沉。
北边列礁之中,一处岛屿,其上一片青郁,青石砌就的院落立在中央,周边草木茂长,青华摇落。
一众青袍女修此时围在外界,窃窃私语,自院中传来一声声婴孩啼哭。
天边云气一荡,却见一着天青道袍的老修御风而下,面目清瘦,背木剑,引符箓,筑基后期的气势隐隐散发,镇住局势。
“林羽长老!”
一众女修如见救星,此时上前,有些慌张,林羽挥袖,止步在院门之外,苍老面孔上带着几分惊疑。
“这异象是怎么回事?”
“回禀长老,是阮青师妹的孩子”
林羽目光一凛,自然知道阮青的事情,叹了一气。
“母子可平安着?”
“并无大事,已经遣人去照看。”
林羽闻言,面色稍稍缓和,分开人群,走入院落之中,便见青华泄地,草木繁盛,几若一片翠海。
仅是立足此地,他就觉法躯一轻,气血顺畅,心中惊异更盛,正要前往内室,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已有一着素袍的男子静静立着,眉心风雷玄纹熠熠。
“真人!”
林羽此时惶然,竟然将舟游真人都惊动,不知是生了何等事情。
舟游目光转来,清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淡然道:
“好事,无需担心。”
林羽抬首,正要问问详细,却见这位舟游真人竟然向着内室而去,让他心中一凛,却不敢妄动,只候在原地。
内室之中,青华涌动,一女子斜斜靠在床边,面容姣好,盖着一层锦被,青丝稍乱,怀中正抱着一婴孩,啼哭不止,眉心有一道金白纹路。
一旁还有几名女修正候着,面面相觑,房中不知何时涌起一阵木香,种种异象生发,青牛文梓,白鹿贞松,化作清风散去。
阮青面上半是喜色,半是忧虑,颇为复杂,可看着怀中孩儿,还是眼神温柔。
“阮青。”
一声呼唤响起,嗓音淳厚,阮青再度抬首,却见身旁几名女修已然不见,门前正站着一素白袍服的清逸道人,神色和善。
“真人。”
阮青刚欲起身行礼,可怀中抱着孩儿,却不得动弹,空中落下一阵温润的霄雷之光,暂时护住她的法躯。
“不必多礼,你倒是生了位麒麟子,可让我看看?”
舟游此言一出,阮青并无疑虑,便将怀中孩儿递过去。
宗中这位真人正是以亲善温和著名,道行高深,并无什么架子,深得诸位弟子信赖。
“这是我宗百年来第一位【灵胎】,同我一般出身,有些神异在身。”舟游怀抱婴孩,看向阮青,稍稍感叹。
“多少女修去拜那【太元青木】都无结果,你当初虽得感孕,腹中却是死胎,怀了九载,服下不少灵物也无用,不想今日倒是母子安然。”
阮青神色颇为复杂,只低低道:
“敢问真人,我这孩儿”
“资质极好,可随我修行。”
舟游此言一出,阮青却是放下心来,犹豫少时,还是说道:
“真人可为我儿起个名字?”
“我看,就叫阮元如何?毕竟是承【太元青木】而生。”
怀中婴孩此时停止啼哭,忽地笑了起来,让舟游对这孩子更添几分喜爱,此时取出一枚碧玉宝叶来,放在这婴孩怀中,青木玄光温润,滋养其根骨。
“待其再大些,测算根骨,便可修行。”
舟游将这婴孩交还于阮青,破开太虚,身形转瞬不见。
香床之上,阮青看着怀中孩儿,轻轻抚摸其额上金纹,低低道:
“阮元,倒是个好名字。”
此时周边复归正常,异象收敛,几名女修立在床边,看着这孩子,神色各异。
“恭喜阮师妹,历代【太元青木】化生之胎,大都能修到筑基巅峰,就是紫府也有几分机会在,这孩子前途自是一片坦然。”
“正是,化生感孕,也就化水、元木两道有此能,不止我宗的灵胎,听说大普度的那位妙蔺大真人,也是这等出身。”
这一众女修你一言我一句,引得阮青面上含笑,看向怀中孩儿,只道:
“倒也不盼他能有妙蔺大真人这般前程,只愿他在我宗安心修行,能入祖庭去,也算遂了我愿。”
“这是自然,无需担心。”
室内女子交谈声不断响起,阮青怀中婴孩却紧紧抱着那一片碧玉宝叶,眼瞳转动,茫然看来。
院落中,林羽神色稍动,见着舟游真人已然走出。
“真人,这.”
“我细细看过,无什么异样,适合修行木德,不近霄雷,白鹿贞松,青牛文梓,倒是罕见的元木之意。”
舟游眉心风雷道纹变幻,法光明灭,引得周边霄雷隐动。
林羽面上一喜,只低低道:
“如此说来,宗中【青元】一脉的传承,岂不是后继有人?往年都以为【太元青木】只诞清炁、霄雷之子,竟然真有元木在.”
“【太元青木】是东华传下的灵根,自然神异,同南海的【化妙牝泉】是一个级数事物,有造就生灵之妙。”
舟游此时破开太虚,霄雷涌动,吩咐道:
“好生照看这孩子,青沉礁暂由你来管着,我需回宗一趟,问问此事。”
“是。”
林羽得令,恭送这位真人离去,心中却是波澜四起。
他此时走出院落,心中却是念其阮青这孩子的道途来,若是依照舟游真人的吩咐,岂不是让其修行元木?
宗中虽有这一道的传承,可要求极高,少有人能修成,渐渐也就断了。
元木乃是五木独尊,并风雷,合巽户,上承少阳,更兼宗中这一道【青元】的传承,乃是祖师留下,意义非凡。
他御风而起,让围着的众修散去,不少女修神情各异,正落在他眼中。
其中正有往【太元青木】求子过的,皆都失败,白白空耗修行岁月,阮青此番诞下一子,确实足以让众修心惊。
上一位灵胎正是舟游真人,母亲乃是一介凡人,生其时有风雷变幻,霄鸟来仪,可异象却远远不如今日。
‘此子,怕是已经预定紫府之位。’
林羽心中凛然,这事情传回宗中,怕是要惊动其余几位真人,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本章完)
第357章 建岁
第357章 建岁
太虚。
天青雷霆奔涌,风雨从之,自其中显出一着素白长袍的男子,貌极清逸,眉心三缕数列的风雷玄纹。
呼吸为风雨,呼喝为雷霆,行走太虚,他几未动用过什么神通法术,天人感应之间,自有太虚助力,挪空随心。
“江南到了.”
舟游目光稍敛,抬手,祭出一道明蓝宝符,迎风见长,瞬息变得高巍如山,遮住太虚上方。
轻轻一勾,这宝符连带着整片太虚被撕扯而下,露出一片碧青云气,显化为天道,连着一片道门,青霆凝结,化为匾额,上书为【碧云天】。
青云道门中走出一对粉雕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侍立道旁。
男则端正,手捧拂尘,女则清秀,高举羽扇,两相触之,便有无垢、清净之光摇落,正是罕见的真炁灵光,此时仅是为来者接风洗尘。
“真人。”
这一对童子见着来人,皆都眼神一亮,刚欲跑上前来,可又念起自身职责,不敢妄动,只是手中法器催动的更卖力。
舟游笑着点头,颇为和善,沿青云天梯而上,四方是茫茫太虚。
直入道门前,稍稍站定,他抬首看向匾额,叹了一声:
“久在西海待着,今日回来,竟显得有些生疏,景明,这道匾是什么时候换的?”
捧拂尘的男孩上前,小脸认真,声音还有几分稚嫩,一字一句地回道:
“回禀真人,是【碧陌】宗主下令换的,说是春雷将至,日后按着四时走,一季一换。”
“原来是师尊下的令。”
舟游闻言,眼神稍敛,点了点头,便迈步踏入青云道门之中。
入内,另有天地,灵山仙峰,江河湖泽,一应俱全,其中不仅有修士往来,还有凡人安居,一派清平景象。
天上碧青云气飘浮,中天位置,正有一道霄雷凝聚成的青月,节气变幻,祝声缥缈,正是那道【天都霄仪祝】。
在这青月之下,为一参天古木,直入云霄,碧玉般的宝叶光华流转,若颗颗大星转动不停。
这古木的根须将几座灵山连起,舟游御风而起,径直来到这古木之下的几处灵山上方。
此地多有青袍道人往来,皆都行礼,他一一应了,降于一处灵山顶峰的洞府前。
洞前紫气变幻,贵不可言,成一片灿然霞锦,铺在四方,环着这一片洞府,道道玄铁风铃挂在前方,静静悬着,衬着一片霞锦,
入内,便见一片霄雷之光,变幻不定,有驱邪除秽,调合风雨之意,他凝神看去,在这霄雷之光中逐渐见到一道人形,缓缓显化,自无到有。
人形越发凝实,渐渐雷光隐去,化出一位女冠身形,一身霜白玄衣,青丝未绾,以青雷束之,容颜身形皆同十来岁的少女,背青木剑,手捧拂尘。
“师尊。”
舟游看上去大了对方不少,这时却眉眼低垂,恭声道了一声师尊。
“今日归来,可是西海有异?”
这女冠缓步走出,每每落足,洞前玄铁风铃便无风而动,响起阵阵清音,她领着舟游上前,行至峰顶,正能遥遥看着青月、古木。
舟游目光随之变化,看向那参天古木,转而回道:
“回禀师尊,是和太元青木有关,青沉礁一位弟子有感应,孕生灵胎,异象颇为不凡。”
碧陌闻言,眸子看来,面上神情依旧如同万古寒冰,不露情绪,声音清冷,淡然道:
“是「清炁」,还是「霄雷」?若是资质好,也可让其入洞天修行。”
她容貌身形若二八少女,一旁的舟游身材修长,此时还要屈身,免得让自家师尊抬头说话。
“都不是是「元木」,出生时有青牛文梓,白鹿贞松之象,木香盈室,青华摇落,风雷徐定。”
“师尊,我唯恐这其中有什么算计,特来宗中请示。”
舟游此言一出,碧陌眸子一转,内有青弧明灭,伸手一抬,整座灵峰瞬息拔高千丈,直入云天,和那株参天古木相对,正能看到一片片星辰般的碧叶。
“你多虑了,太元青木是【清霄】祖师自东华道统中取得,解化风雷二性,正应我宗两条道脉,至于如今重显元木之性,自有缘由。”
碧陌神通运转,伸出素白纤细的手掌,盈盈一握,天地翻转,那株参天古木却已经落在她掌中,不过一寸高低,碧叶盈光,风雷环绕。
“这灵根是【建岁】真君所留,当年祖师于祂门下学道,得赐此物,以兴盛道统,有过道论。”
“元木上承少阳,下解风雷,若是阳位不显,木性无拘,便散为风雷,唯有少阳聚显,方生元木之德。”
舟游闻言,心念稍定,仍半屈着腰,听着师尊讲道,若有所悟。
“如此说来,是东海的龙属施展手段,引得少阳有动,牵引所致。”
“正是如此,此子降生,正好接续【青元仙道】的传承,也算是我上霄一脉念着道缘,不忘来处。”
说着,碧陌轻轻一握,手中那株【太元青木】生发青华,凝聚为一卷道书。
“《青元一阳书》在此,你如今领去,先行准备,西海那处还要看着,你多上心。”
“是。”舟游接过道书,目光一转,“【濯邪】师伯可还在雷部领职,还是在下界山门待着?”
“他?”
碧陌挥动拂尘,将那株古木归于原位。
“如今山门是【醒骨】在管着,濯邪师兄闲不下来,主动请缨,率着雷部在边疆和大乐欲的诸魔斗法,杀得兴起,我传令也不愿回来。”
“先前师伯就和归一道的尧鹿斗法,如今又和大乐欲净土对上,未有一日停歇,岂不会影响修为?”
舟游声音关切,却见碧陌摇头,淡然道:
“他就是这性子,见不得恶,若是安心修道,早就是紫府巅峰,也不用我来做这宗主的位置。”
“当初该让他修行社雷,正合道意,如今他寿数也大了,又要代宗中去雷部,转入神道,是我欠他。”
舟游闻言,一时沉默,却见碧陌挥挥手,沉声道:
“若是无事,趁着此时回来,可去雷部看看,当初你不是想代你师伯前去?正好去看一看【玄雷】。”
她在念及最后两字时稍稍加重语气,带着些许讥讽之意。
“是。”
舟游领命,站直身躯,此时御风而去。
灵峰之上,仅余碧陌一人,她目光稍敛,踏前一步,身形瞬息不见,自峰顶来到那参天青木之上。
古木冠中,青华涌动,正有一座金白之色的宝堂,稳稳立着,有一阳始生,东方初明之景。
她拔出背后木剑,此剑为乌青,上有苍龙七宿玄纹,刻有【值岁】二字。
一剑斩出,好似分海,将浩荡青华斩开,显出一条古朴的白玉天道,通往那处金白宝堂。
碧陌缓步行于这白玉天道上,身旁是颗颗大星般转动的碧叶,元木华光流逸,天风呼啸,青霆生灭。
金白宝堂显化在前,形制颇古,类似祖师堂,碧陌站在前方,稍有犹豫,还是入内。
浩浩金白之光忽闪,遮过她的法躯,入了堂中,内里香火之气缥缈,凝聚成云,经久不散。
堂中悬着三幅挂画,内有仙像,接引香火。
右下为霄雷之光,画中是一青袍道人,手执拂尘,符箓,立身九霄之上,面容模糊,旁有香火凝聚为金字,书为【清霄】。
左下为清炁之风,画中是一白袍女冠,骑白鹿,执木剑,身形面容更是一片模糊,看不真切,旁有金字,为【清虚】。
最上方的一幅图画中却是一片空白,并无一物,连文字也未有留。
碧陌此时抬首望去,心中隐动,先是为左右两幅仙像上香行礼,极为郑重,而后才看向最上方的那副空白之画。
她屈身行礼,奉上金香,恭声道:
“上霄一脉,礼祭东华法统之继,元木风雷之道,【建岁一阳道君】。”
碧陌此言一出,文字凝实,自她口中窜出,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化作一片青华,散乱泄地。
最上方的图画之中,仍旧一片空白,碧陌此时缓缓起身,面上古井无波,催动神通,将身旁散乱落地的文字悉数扫去。
见无异样,她当下御风离去,瞬息又归于闭关的洞府之中,青华又将这处金白宝堂遮蔽,隐于参天古木之中,未有一人发现她的行迹。
紫气变幻,风铃清鸣,她迈步进入洞府之中,身形渐渐隐没在重重霄雷之光内,最终仅留一张面孔,也在缓缓消散。
“建岁?”
她此时再度念起这道号,隐隐用了神通,直指某位大人,可仍旧是一片平静,并无半点异象。
“原来如此,落在我道”
碧陌若有明悟,此时身形彻底隐于霄雷法光中,洞府外,风铃摇动,清鸣不断。
(本章完)
第358章 大乐欲
第358章 大乐欲
天殛。
雷云滚滚,赤火升腾,自悬雷、荒启和武威三峰外又有诸多灵峰秀峦被搬运而来,围城一般落在山外,如今已然恢复昔日规模,占下整片青巍。
新立的诸峰已然分好,名称照旧,荡霞、彩云和天青等等,如今规制大都如前,搬运不少灵脉来此,山中灵气极盛,远胜往昔。
新立的一处灵峰上,青石碑刻着【横虹】二字,山中以法术造景,溪流扬天,散在天光中,也有一片虹景。
顶处洞府开启,一青衣男子自其中走出,目光如电,气势如虹,腰间银白长剑鸣声不断,道道莹白剑光逸散。
剑气生发,同仙基融汇,合于性命,化气为炁,银白剑炁浩瀚,充盈至全身每一处穴窍。
柳行芳轻吐一口浊气,修为尚还是筑基初期,可服下师父赐予的一枚灵丹,有纯化仙基之效,顺势将《伏易剑炁纪要》修成。
剑炁已然转为先天,随心而动,斩灭无形,已然有几分神妙在,远比剑气灵动万分。
洞府外正候着一女子,一身墨黑华裙,身形纤细,目光莹亮,此时直勾勾看来,一下惊得柳行芳浑身一激灵。
“恭喜夫君出关。”
武绍月声音响起,柳行芳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自家这位在外候着,该多在洞府中闭关一段时间才是。
对方盈盈一笑,已上前挽住他的臂来,两人一道沿着山路向上。
“娘子.一直在外候着?”柳行芳犹豫一瞬,还是发问,自他和武绍月完婚之后,已有一年时光,除去某些方面,双方关系倒也算恩爱。
“正是,我一直等着夫君出关,同我斗法、论道。”
她着重说了最后几个词,听得柳行芳有些心惊,微微发力,想抽出手来,却不想对方一股怪力,死死钳住。
“呵呵,夫君这是何意?难道是嫌弃绍月了,还是在外有人?我武家女子的心眼可是小的很,有些魔道手段在”
对方抬首看来,微微一笑,看的柳行芳心中发寒,两人此时已走到府邸前,柳行芳只感叹道:
“娘子果然是正统魔道出身,和寻常女子不同。”
“夫君有什么话,不如同我进了内室再说。”
武绍月凑近耳语,手中发力,她修行煞炁,长在魔躯,气力是稳稳压过自家夫君,几乎是拖着对方向内室而行。
柳行芳面色稍稍发灰,不想刚刚出关,就撞上这等事情,心思急转,却是想起什么,低低道:
“我还有诸多事务在身,未曾处断,耽误不得。”
此言一出,武绍月停了手中动作,面上有些失落,随后一挥,直接将自家夫君推开,似乎生了闷气,直入内室。
柳行芳见自家娘子不再纠缠,轻呼一气,此时到了府中,清点起近日攒下的诸多事务来,一一点过,有些头疼。
身为山中掌律,又有一重雷部的身份在,事务繁多,仅仅是闭关十来日,眼前案牍便堆积如山。
他心念一定,继续处理起事务来,气海之中,劫池越发粹然。
——
天殛,主殿。
银雷升腾,许玄打坐,默默修持,肩上一只雷雀立着,叽叽喳喳,颇为聒噪,时不时飞起,绕着他转上一圈,有些得意洋洋之态。
太虚中隐有波动,一股熟悉的魔气隐隐传来,许玄蓦然睁眼,一把抓住乱飞的丹霆,掐的这雷雀哀鸣一声,化作灵剑,被他收归。
‘武家真人来了。’
许玄心中一动,猜到对方来意,恐怕正是为无相寺的事情,算算时间,也快接近那位罗汉陨落的时日。
如今他手中有丹霆在,颇有底气,自觉能取回那件【泰岳望春台】。
只是过了一瞬,他察觉出不对来,来者的气息太过紊乱,神通不稳,震荡太虚。
殿中忽有青黑魔气涌动,太虚破开,自其中摇摇晃晃走出一黑虎,咆哮一声,驮着一乌袍男子落下。
对方气息委顿,俊朗的面上显得有些苍白,眉心那道黑焰玄瞳中至火喷薄,落在太虚中,一阵轰响。
许玄见着来人这般狼狈,心中一惊,却见那乌袍男子服下丹药,调息片刻,法躯凝实不少,玄瞳中至火收敛。
“让辟劫道友见笑了,一时不测,受了些伤。”
“——道友?”
许玄刚欲问问对方遭了何事,竟然伤的不轻,却一时愣住,竟然叫不出对方道号来,明明他无比清楚来者是谁,可就是说不出这名字。
乌袍男子见着许玄这反应,眉头稍皱,催动神通,青黑魔光化作天魔之口,绕着其法躯而动,自背心处撕咬下一道彩光来。
“好阴险的手段。”
南罔将这彩光以魔气吞了,许玄这时才叫出对方道号,心中古怪,只问道:
“南罔道友,这是遇上何事,是无相寺那边?”
“正是,我前去查看情况,途经西康原,被几个喇嘛发现,追我千里。”南罔语气不忿,身旁黑虎缩小,若猫大小,跃向他肩上。
丹霆此时自行飞出,化作雷雀,也落在许玄肩头,正对那黑虎,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当下许玄无暇顾及,只得任由这剑灵作怪。
南罔瞥了一眼丹霆,神色古怪,继续说道:
“那几个喇嘛也奈何不了我,只是大乐欲净土的一尊魔相藏伏原上,不过相当紫府初期,借着天魔联系,趁我不备,给我一击。”
“这一道的手段阴邪,有夺名去相的用处,我一时不察,道号叫那人夺去,若无道友提醒,还未曾发觉。”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这净土的手段,是真有几分诡秘,竟然真的将南罔的道号夺去,就是紫府也叫不得。
“辟劫道友,【智性】罗汉将陨落,看来大乐欲净土的人也看上那尊魔首了.还请你同我一道前去,我定要报此仇。”
南罔身旁魔气涌动,显得颇为忿怒。
“大乐欲净土.”
许玄听闻这名号,心中却升起几分疑虑来,无相寺正落在青州最西边,毗邻西康原,这一方魔土的手都伸了过来,六府之地又当如何?
“好,那便待道友伤势好些,再前去就是。”
他还是应下,不管如何,此时都是取回自家灵器的最好时机,更能看看这魔土的手段,日后也有防备。
静静等着南罔修复伤势,却听殿外传来一阵急声,一修士捧着一卷法旨前来,行礼呈上,法旨上离火环绕,香火金气变幻。
正是自天雷祠传下的法旨,大离雷部之物,让许玄眉头稍皱,揭开一观。
“雷部又有何事?”
南罔此时调息的差不多了,恢复如常,见着那法旨,也有几分好奇之色。
“【濯邪】真人,刚刚斩了大乐欲净土一尊魔相,雷部特来庆贺。”
许玄声音缓缓,南罔却是已经笑出声来,显然对这一方魔土颇为厌恶。
“果然是上霄仙道的前辈,不知是在何处斩那妖人?”
南罔此时问来,许玄声音渐沉,只道:
“边疆,六府。”
(本章完)
请假一天,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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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状态太差,码字时候心慌,明天会加更补上,抱歉。
(本章完)
第359章 智性
第359章 智性
青州,西宁郡边野。
原野广阔,入目尽是荒草、朽木,层层迭迭堆积于地,往西可见连绵群山,白雪皑皑,往北则见大漠连片,风沙四起。
牛羊如云,缓缓在荒野上飘荡,前方有诸多男女,半是异族,半是离人,一步一叩首,皆都往原野中心林立的庙宇宝殿走去,若游鱼入海。
庙宇辉煌,上有彩旗经幡招展,主殿高伟华丽,四角各有白、红、黑、绿四座佛塔,塔楼外围以铁壁围之,魔气同华光纠缠,壁画上有诸多魔怪精灵、天王力士之形,狰狞可怖。
一众凡人聚集在寺门前,金晃晃的匾额上书着【无相寺】三个大字,威严华美,此时紧闭。
门户缓缓打开,露出一缝来,自其中走出一身躯健硕的僧人,粗眉,厚唇,貌若猿猴,一身黄袍。
此人一出,寺前一众凡人纷纷噤声,不敢再喧哗,零零散散,有不少七八岁的孩童走出,大都眼神惊慌,被自己父母制住,走上前去。
这样貌丑陋的僧人环视一圈,走向孩童,蒲扇般的大手抚过一个个孩子的头顶,大都一片平静,少数几人有华光生出,肌体透明,露出森森白骨来。
“好,这几个根骨不错,可入寺来。”
他稍稍点头,几名孩童的父母脸上顿时露出一片喜色,纷纷拜倒在地,高呼起【桑觉】上师的名号。
桑觉随手取出些黄白之物,扔给这一众凡人,呵斥几声,让众人退去,莫要再围来,便领着七八个幼童入了寺中,门户再度紧闭。
入寺,两道旁光焰汹汹,宝像狰狞,他身旁领着的几个幼童大都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瘫倒在地,两旁立即有一众僧人上前,将一个个幼童抱起,带入四方佛塔内。
桑觉阔步而行,神色未有分毫变化,一步步前往主殿方位。
“桑觉法师,怎么也做起这勾当了?不是要同我苯教划清界限,投入南禅去?”
自其中走出一着粉红僧袍的男子,面容邪异,身旁有红粉骷髅,天女吟哦种种欢喜宝相,语气轻佻,带着隐隐针对之意。
“赞啰.”桑觉眼神凌厉,俯视看来,“你攀附上大乐欲净土的人,还算什么法师?不过与魔同沦。”
“说这些作甚,你我手上都不算干净。”赞啰邪笑一声,随手搂住一道天女,“大乐欲同我欢喜法道本就有缘,你无相寺还不是要借我等之力?”
“若不是我师寿数将近,岂会让你这等人入我宝寺?”
桑觉气势一盛,眼神中若有火焰喷吐,“当初我师自西康原入大离,来此斗败一阵仙修,立下此寺,你欢喜法道的人可敢来?”
赞啰不语,让出道路,桑觉冷哼一声,向着主殿方位而去。
入殿,半是白骨骷髅,半是禅宗经卷,堆迭一处,颇为混乱。
一座宝台立于中心,上刻玄鸟、春景,生发戊光,其中正有一老僧安坐,着大红僧袍,眉眼紧闭,容貌消瘦。
这老僧若在入睡,种种念头显化于戊土玄光中,分应七情六欲,化作种种迷幻之相。
“师父。”
桑觉恭念一声,便见在戊土玄光中,一道念头落下,化作白狮,作忿怒相,扑跃而下,喷吐黑火。
这白狮子顿了顿,似乎认出来人,这才缓缓安定下来,目光由凶戾转为慈悲,狮口张开,吐出人言。
“桑觉,何事?”
这声音软弱无力,若是濒死之人发出,可却掀起一阵罡风,在大殿之中呼啸,将经卷、骷髅吹得更为散乱。
桑觉缓缓伏首,神情哀恸,又显挣扎,衬着他那张猿猴般的脸,更为丑陋。
“已按照法门,将那魔首四相分开,置于塔中,以秘法炼制,随时都可动用。”
“好,我正以【大梦安身妙术】定住命寿,又有此首在,转生也多了几分把握。”
白狮回首,看向宝台上安坐的老僧,声音沉稳,可下方的桑觉却是颤声回道:
“师父,这【化心魔首】真能作转世之用?这可是菩提受魔罗之性浸染生出的事物”
“无妨,大乐欲净土的六欲魔相也会出手,还有欢喜法道的人,已定下誓约,他们想要西宁郡,自然要来助我。”
“智性师父,大乐欲净土是魔道,恐怕不可信”
桑觉背上生出一阵细密的冷汗,他已是法师境界的修为,可当下心中却生出种种忧怖之情来。
大乐欲净土名声在外,是辽地有名的魔道,仙释兼修,共有六尊魔相在外行走,皆是萨埵境界,更别论那位真魔菩萨,可是实打实的觉者境界。
这一道行事之阴邪诡秘,释修大都听闻过,如今更是和西康原欢喜法道搅合一处,哪里是好相与的?
“桑觉!”
白狮低吼一声,环着桑觉缓缓转起来,冷冷看来。
“你也要生了舍我而去的念头?”
“弟子绝无此念。”桑觉神色肃然,伏的更低,“只是.”
他蓦然抬首,看向那尊代表智性怒火的白狮,犹疑一瞬,还是说道:
“当初师父带我自西康原走出,来到大离,说是要拜入南禅,以求须弥正果,可眼下又走到苯教的路子上去,大阳明寺最厌转世夺舍,更兼用了化心魔首,这”
桑觉一语未尽,白狮便怒吼一声,眼神中复又是暴戾之色,如雷般呵斥来。
“大阳明寺算什么?既然他们厌我出身,又何必顾忌?大离的仙释道统都自视甚高,我等哪里能融的进去?”
“见着我无相寺这一众蕃僧,青州释道可有亲近的意思?大阳明寺就是和敕雷道合力,也不愿接纳我无相寺。”
桑觉被吼的七窍流血,此时心中半是忿怒,半是忧虑,青州四郡,西宁是他无相寺所属,剩下的便是临窕郡的大阳明寺,仓水郡的敕雷道。
大阳明寺实力雄厚,有菩提乘的高僧坐镇,堪比仙修的紫府后期,可却不待见无相寺,宁愿同敕雷道共处,也要将无相寺拒在边野之地。
耳边寂静,桑觉抬首,却见那白狮子已经归于戊光护持的梦境中,仅有一道声音落下。
“桑觉,我虽命寿将尽,可自有法门在,转世一事,无需担忧。”
下方面容丑陋的僧人伏首再拜,心中却是有些忧虑,智性师父是罗汉一乘,高出金刚,低于菩提,等同仙修的紫府中期,不得再近。
释修性寿极长,神魂恒久,超过仙修,可法躯却不若仙家神妙,往往枯朽的早,于是便有种种转世夺舍的法子。
一身修为寄托在净土之中,转世之后,缓缓取来,这才是正途。
如今智性所为,却是要一步登天,借助大乐欲净土的法门,融合【化性魔首】,以降服魔罗的大功德,跳过重新修行的阶段,更要一跃入菩提之境。
桑觉心神渐冷,思及师父所为,总觉是大乐欲净土的魔头蛊惑,可萨埵境界的神妙,他也参悟不透。
他抬首,看了一眼那戊光生发的宝台,叹了一气。
如今智性已经到了油井灯枯的境界,借助这【泰岳望春台】定住法躯,使出【大梦安身妙术】,沉眠至今,才存有一线生机。
若是醒来,当场就要寿尽坐化,生死之间自有种种忧怖在,即便是萨埵境界的高僧,也难以参透,若是往常的智性,自然不可能同意借助那【化性魔首】。
‘毕竟是古代大德入魔后的东西,沾染魔罗之性,也就修行殆炁的能用.’
桑觉一念至此,却是又想起一家来,心中只觉烦闷,天水武家正是修行此道,往年顾忌师父修为,未曾动手,如今怕是按耐不住。
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殿中宝胎上安眠的老僧,神色复杂,离了主殿。
殿门关闭,一片寂静,智性的法躯仍然端坐在泰岳望春台上,只是戊光忽地一黯,智性仍在安睡,未曾察觉到丝毫变故。
四周白骨忽地攒动起来,融合、汇集,化作一白骨人像。
这尊白骨像渐渐凝实,生出血肉,自躯体中线分开,化作一男一女,男则邪淫,女则妖媚,渐渐分开。
男子一身粉红僧衣,佩白骨珠串,身后有诸多天女随行,藏于粉红法光中,传来一阵阵淫糜之声。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上方安眠的智性,低低叹道:
“可怜,智性师兄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一身佛法,不知修持到何处去了?”
随着他此言说出,上方戊光更加黯淡,宝台上老僧的血肉枯朽,仅剩一具白骨树立其上。
“【乐念金刚】,你莫要胡闹。”
女子娇笑一声,她衣着服饰皆若仙道,着月白道袍,上纹月桂,佩霜剑,踏雪履,举动之间,霜华泄地。
她上前一步,轻吐一气,送出一阵香风,落在智性的白骨之上,对方法躯顿时恢复如常,那一缕生机再显。
“好手段,【欢欲】魔相自从吞了位恒娥,看来进境不小,武家那位南罔真人,都险些落在你手中。”
说着,乐念眉宇间尽是邪意,身后粉红法光凝结如泡,其中多有淫靡之象,天女吟哦,殿中随之有粉色浊流升腾,地上骷髅生灵,有交合之举。
“你这具法躯元阴还在”
乐念此时看来,目光灼热,可似乎想起什么,蓦然止住话。
“若是金刚不怕太阴下凡,杀上门来,我倒是愿意成全金刚。”
欢欲掩面而笑,霜雪泄地,月华流转。
“还是免了,先前清娥下界,就在边疆,你大乐欲净土有大人坐镇,自然不惧,欢喜法道仅我一人,哪里敢得罪?”
乐念此时收敛邪相,身旁变作一片华光,金莲朵朵,面露慈悲,嘴角含笑。
‘魔头。’
这位金刚此时心中骂的厉害,看着眼前的欢欲魔相,半是贪婪,半是忌惮,那女子却恍若未觉,低低道:
“我道的【情纠】魔相被斩,上霄,好狠的手段,不过.”
欢欲转身,本是极为清丽的容颜,此时却是一脸妖媚之态。
“和我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360章 太阴仙娥
第360章 太阴仙娥
重华,太虚。
银雷涌动,魔气飘忽,只见二人行走于茫茫太虚之中。
许玄此时看向远方,重华过去,便是仓水,正是敕雷道的地界,却不见什么仙修。
紫金观仍旧是重华第一门派,并无紫府来接手,敕雷道如今也无动静。
“不知那位灵鸣真人如今在何处?”
许玄心生疑虑,若是细细究来,他同这一家关系倒是有些复杂,当初龙身在洞天斩其嫡系,柳家似乎又同其有关系。
“洛聆鸣?他被殷雷山的那位盯着,此时往南方去,怕是投奔到扶尘宗治下,仓水如今应当算是殷雷山管着。”
南罔催动神通,殆炁迷蒙,伏于社雷之下,竟然不起冲突,正如他所说,殆炁和社雷,乃是同行之道。
“扶尘和敕雷道有联系?”
许玄心中疑惑,殷雷山逼迫灵鸣,似乎并无什么顾忌。
“敕雷灵鸣,扶尘灵憬,定极灵济,号称【三灵】,名声不怎么好。”
南罔似乎对这几人也有些看法,语气不屑。
“不知有何缘由?”
许玄念及这几位,都能和自己沾上关系来,便欲问个究竟。
“这几人筑基时共入过一处遗藏,据传是楚地「天问」一道的,为取传承,放出千万鬼神,席卷荆楚之地,伤民无数。”
“天问乃是三巫道统,如今早已失却,遗留的东西却十分厉害,请出诸多紫府合力才镇住。”
“因为此事,几人都授了这一脉的道号,用灵字,因道统之故,互有联系,便号称三灵。”
南罔挥手,魔气飘忽,覆盖在太虚之上,露出人世景象。
“重华本来是火鸦管着,这一家是夏朝遗族,和离宋帝族曾经同朝为官,贵不可言,占着重华,也无偏私。”
“灵鸣真人修行神雷,当年为突破神通,杀害师父亲族,手段极为阴狠,故而在大离名声极差,若是占了重华,离我家血脉太近,我也不喜。
两人正谈着,却见前方紫雷涌动,震音不断,响彻太虚,许玄心神稍凝,却见一头云鲸自茫茫太虚中游来,其上正有一人,着紫云轻甲,醉卧饮酒。
“震雷紫府?”
许玄有些疑惑,离国震雷道统,仅就殷雷山一家,别无什么散修,可这家的真人年岁颇高,是紫府中期修为,却不是眼前刚刚突破的样子。
“两位道友,来我仓水何事?此地已归我殷雷山管束。”
此人起身,眼神活泛,看向南罔和许玄所在,露出几分惊奇之色来。
南罔停下座下黑虎,目光一转,却是笑道:
“可是殷雷山【宫鸣】道人?”
“道友竟然认得我,在下徐宫象,道号正是【宫鸣】,新近突破,来仓水坐镇,正巧撞上几位。”
说着,徐宫象目光掠过那青黑魔气和银白雷光,心中已然有计较。
“可是武家【南罔】真人?”
“正是。”
南罔目光坦然,颇为矜持,论起家世,武家是大离有数的世家,谈起道统,殆炁更是尊贵,传承久远。
徐宫象目光却是一转,看向一旁的许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来:
“这位应当是雷部的【辟劫】剑仙,我那女儿也在其中任职,倒是谈起过剑仙,多谢剑仙昔日相助。”
“举手之劳,道友言重了。”
许玄笑着应了,因为徐亦,还有紫金观的关系,他对殷雷山颇有几分好感在。
“我今还有事务在身,不然当要同两位多聊上几句,日后若是来到南边,可去我道灵山一叙。”
言毕,徐宫象催动云鲸,让开道路,显然是知道两家有谋划在,不愿掺和。
许玄同南罔化作一线流光散去,这汉子骑着鲸,默默看着,喝了口酒,叹道:
“社雷,真是稀罕。”
——
行出仓水,停在临窕。
立身太虚,许玄同南罔看向人世,此地天光极盛,日焰灼灼,郡中多有庙宇。
许玄一眼扫过,却隐隐觉得此地藏着什么事物,悬在天际,同日光呼应,颇有些像洞天。
“这是?”
“大阳明寺,藏于净土之中,少有出世。”
南罔低低回道,许玄心中稍生疑虑,神通运转,望向远处,却隐隐感应到太虚之中另有紫府气息,相隔极远。
“还有人?”
他目光稍凝,南罔却是早有预料一般,笑道:
“自然不止你我,无相寺的智性罗汉乃是西康原出身,当初入离,占了一郡,斗败不少仙道,虽然向帝家称臣,可哪里入得了大离仙释的眼?”
“智性又是个极为鲁莽的性子,当初为收信众,收敛灵物,招惹不少人,如今自然有不少紫府想杀他。”
“毕竟是些蛮夷之地的出身,不识规矩,就是同为释修,大阳明寺也看其碍眼,我等能在此候着,便是这一家默许。”
许玄闻言,倒是有几分感慨,虽说大离帝家并无几分实权,可国号在此,其下的仙释妖魔大都有一分归属在,利益勾结,也能共处。
“大阳明寺.不知和大月光寺有无关系?”
他心念一动,却是想起另外一家古释来,正是净言所属的大月光寺,同奉玄一道有牵扯。
“自然有联系在,这两道本属一脉,不过临近人家地界,却是不好妄言。”
南罔言辞之间,有些忌惮,许玄便也不多问,而是默默感知起周围气息来,隐隐有三位紫府的气息,两道初期,一道中期。
那道紫府中期的气势毫不遮掩,隐隐可见,正是一着深紫华袍的男子,身形矫健,紫气升腾,若一轮天阳横空。
“这般多人来,不知无相寺中有何物,竟然能招来这般多紫府?”
许玄稍有疑惑,智性罗汉差不多是紫府中期的境界,竟然引来这般多的紫府。
“也不是都为智性来。”南罔声音稍低,“大乐欲净土的【欢欲】魔相在西宁有显,我先前还在西康原的【彩昭湖】撞上,恐怕不少人也得了这消息。”
“这魔头是紫府初期修为,可造孽太多,多的是人想杀,那位是楼观道的【关诠】前辈,「紫炁」一道的高修,和欢欲是死仇。”
说着,远方那位关诠却是回首看来,目光落向二人,稍稍示意,许玄同南罔一道回礼。
“剩下两位之一,应当和太阴法统有联系,也欲诛杀这女魔。”
南罔的神情稍变,似乎想起什么,“道友可要记着,此魔身上无半点魔气,是纯正仙修,极难辨认,我当初便是吃了这亏。”
“此人也修行金丹法门?还是有什么秘法?”
许玄目光稍敛,殆炁本就是正统魔道,南罔都辨认不出来,不知欢欲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南罔犹豫一瞬,以心声传音,似有忌惮,“太阴月府有十二恒娥,道友应当遇见过那位【清娥】?”
“是有此事。”
许玄也未惊奇,武家地位特殊,在天水也有势力,当初越绝剑书的事情,想来瞒不过他。
“太阴法统至今还在月宫,十二恒娥,前三为金丹,后九为紫府,都是古已有之的位子,偶有下界,位极尊贵。”
“仙释见之,都是以礼相待,金丹仙宗也不敢轻慢,唯独有一年.第十二位的【妙娥】落在辽地,被大乐欲的【度生】魔相持法宝打杀,后来叫【欢欲】夺相去名。”
“月宫的金丹,难道不管此事?”
许玄听及,稍稍皱眉,如此说来,月宫岂不是至少三位金丹在,何等骇人,这魔土还敢出手。
“太阴临凡,自有规矩在,月宫上的大人难以入世,便派了第四位的【素娥】下界。”
“只是欢欲是个见风使舵的,遁入净土,哪里能寻来?地上还有不少仙道,奉月宫为正法,虽然联系淡了,可这也是实打实的亵渎之举”
南罔言毕,一时沉寂,许玄却是念起那位清娥来,太阴临凡极少,那这位仙娥若是和天陀有联系,应当有记载才是。
(本章完)
第361章 诛魔
第361章 诛魔
临窈。
天光明亮,山野间庙宇林立,多有僧众往来,修行念经,少有信众,亦不见寻常释土中整日升腾的华光和愿力,一片平静。
云端之上,太虚波动,一线金光划开,若碎金般的日辉摇落,隐隐可见这日光中的倒映出的一座古刹。
种种景象,隐于天光,以芥子纳须弥的神通藏住,外人难寻。
烟霞高捧,紫气东来,自太虚中缓步踏出一男子身形,长髯深目,中年模样,着一身深紫法衣,上有九曜星纹,正是那位关诠真人。
看着藏匿于太虚中的这座大阳明寺,关诠眼眸稍动,神通运转,蒙蒙紫烟生发,便将此地景象遮掩,无人可窥探。
“洪景禅师可在?楼观道关诠求见。”
他手中有经文变化,话光生发,显然是用上了释修的秘法,勾连上这一片密地,
言毕,自一线天光中传来一声叹息,天光分开,显出一座寺门,门户陈旧,匾额上【大阳明寺】几个古字一片黯淡。
关诠挥袖,踏着紫云,遁入其中,身后天光再合,不留半点异象。
寺中,朱红宝墙半颓,一片荒芜,行于道上,砖石缝隙中荒草丛生,多有蛇鼠窜动,关诠神色如常,不过少时便行至一座大殿之前。
殿中一片昏暗,无半点香火,座座金身都已腐朽倾颓,仅有一僧人跪在佛前,仅露背影,一身朱红袈裟,低低念经。
关诠止步,殿中忽起狂风,吹得他一身紫袍猎猎。
“禅师在这寺中念佛也有三百年时光,不愿出世,无相寺的智性等的寿尽,还是未等到禅师一句首肯。”
“大阳明寺早已在佛土失了位置,法统已绝,自然给不了他想要的,智性执迷境界,失了本真,堕入魔道,也是注定之事。
这僧人依旧背对着关诠,此时停止唱经,肌体莹明,如若金玉,殿中光明一盛,照的诸佛金身一片璀璨。
“关诠真人来我寺中,可是为欢欲魔相?”
“正是,禅师可愿出手,同我一道诛杀此僚?”关诠缓缓踱步,无论自哪个方位看去,洪景都是以背影示人,不见正脸。
洪景一顿,殿中光明退去,复归黑暗。
“我倒是有心除魔,但却出不得此寺,纵有法术,也仅能在临窈一地施展,欢欲狡诈,自然不会来此。”
“禅师已证得菩提乘,即便走出,重立一寺,亦是可为,何必在此枯守,空耗性命?”
紫袍真人语气真挚,身旁烟霞灿然,瑞光千道,重将此地照的一片通明,甚至一众残破的金身也在渐渐复原。
“不必了。”
洪景语气平淡,殿中异象却如潮水一般褪去,又复昏暗,金身残破,半掩在荒草尘灰之中。
“欢欲已窃据太阴仙娥之位,更兼欢喜法道的金刚也有来此,真人当小心处之。”
关诠听闻此言,明白对方已决意不出手,便也不多劝,神通运转,化作一线紫光腾起,瞬息便离了大殿。
踏出大阳明寺,天光复归如常,关诠神色肃然,他本就对大阳明寺无太多指望,此番前来,只是确定对方态度罢了。
若是洪景真有除魔之心,临窈距离西宁极近,以他菩提乘的修为,一旦出手,欢欲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太虚动荡,寒气四散,层层坚冰生出,冰上有一青年缓步行来,白衣胜雪,气态冷峻,腰间佩一刀一剑,交错悬挂,皆为玲珑冰玉铸造,晶莹剔透。
“关诠前辈,大阳明寺可是不愿出手?”
“洪景亦是难处,他道行高深,可肩负整座大阳明寺,动弹不得,也不必对其有什么偏见。”
关诠气态脱俗,涵养极好,并未因为洪景的拒绝有什么异色,此时仍不忘为这一寺说话。
“难处?放纵智性这蕃僧胡来,在他眼皮下勾结魔道,我却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处?”
“魏霜,慎言。”关诠神色稍肃,让一旁的白衣青年止住话来,“如今还是将欢欲诛杀最为紧要,绝不可让这魔头再走。”
谈及此事,魏霜神色越发冷峻,神通变换,寒阴之光生发,覆在所佩刀剑之上。
“此番倒是要依仗前辈出手,我霜梅门历经亡灭,自我重建,也未曾留下什么底蕴。”
魏霜眉眼一转,“楼观一派自周亡而起,遇奉得兴,乃是紫炁正宗,想来有降服这魔头的手段。”
关诠却只是摇头,抚髯一叹,身旁烟霞迷蒙。
“哪里还有当年的威势?【紫诰】真君陨落于奉亡之时,我道传承也丢失不少,当今帝家重用上霄,却不愿用我道辅佐。”
魏霜见提及上霄宗,神色稍变,冷冷道:
“上霄?又有几家仙宗能做到这般,离帝的宝像都抬进山门供着,和祖师一个位置,以表忠心。”
他似对这一家仙宗颇有微词,声音加重几分,周边寒气更盛。
“当年朝堂之中,他家那位林大真人使的手段,谁人不知?奉迎帝权,篡改道藏,压服仙释,如今又摆出一派清修仙道的姿态?”
关诠闻言,只是摇头,语气淡然。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碧陌】接手,【元妙】也已陨落,上霄无事,不必谈这些。”
“濯邪真人斩了情纠魔相,也算是为你太阴法统出了一口恶气,旧事不必再提。”
谈及濯邪真人,魏霜脸色稍稍缓和,眼中却生出几分疑虑。
“大乐欲在此地有显踪,帝家怎不出手,只遣派雷部去了边疆?欢欲地位虽低了情纠不少,可到底都是六欲魔相之一,是我大离诸修共敌。”
“怎未派人?已经来了,静待即可。”
关诠目光落在太虚远处,隐隐可见青黑魔气、银白劫雷。
——
太虚。
银雷变幻,许玄捧起手中一卷法旨,上有离火升腾,雷霆交涌,正是自天雷祠中传下的道旨,此时变化,另有文字生出。
“【诛伏魔相,雷律自降】”
仅这几字忽闪而过,许玄眉头稍皱,明白是大离雷部的意思,对方并未以身份压人,更像交易。
斩杀欢欲,就将《元始雷虚律》予你。
隐藏在这法旨中的真意被他清晰感知,正是雷部威华真人的手笔,这位宋氏的紫府看来已经得知他来此的消息。
许玄目光瞥过身旁的南罔,这位武家真人也是看来,见着法旨中的文字,面色稍变。
“南罔道友,不知你来此地,到底是自何处得来的消息,又是谁让你寻我的?”
他声音平淡,却带给南罔隐隐的压力,对方乌袍一卷,叹了一气。
“乃是自宋氏一位前辈手中得来的消息,是威华真人,也是他让我来寻你。”
此言一出,许玄心念急转,终于明悟为何南罔寻上自己,正是有这位雷部的紫府在暗中牵线搭桥。
如今到了无相寺前,雷部终于提出交易的条件来,正是要拿欢欲的魔首,才可换那卷《元始雷虚律》。
‘难怪辽地魔道在此流窜,宋氏及诸家仙宗却未动,原来是落在我,还有这一众紫府身上。’
武家、楼观道,似乎都和大乐欲有旧仇,再加上他代表的雷部,要杀一个欢欲,阵仗已算的上浩大。
“不知那欢欲,一身道行如何,可有帮手?”
此时目标变化,夺回灵器是其次,诛杀魔相,得来功法更为重要些,许玄本没想过同欢欲对上,此时却不得不防备,
“她走的是仙释共参的路子,本来只是紫府初期,可夺去恒娥之位,如今领着一道太阴神通,若论手段,已接近紫府中期。”
“既然落在无相寺,智性想来已同他勾结,近来还有传闻,说是西康原欢喜法道的一位金刚入寺,也在其中。”
许玄闻言,此时感知太虚,遥遥能见到那位关诠真人,以及身旁一位寒魄的紫府初期,按照南罔所说,乃是雪梅门魏霜真人。
还有一位紫府藏身太虚,他稍稍感知,却是见到一黑袍老修,身旁有忌木法光生发,是位散修,无门无派,道号【固崖】,也是紫府初期修为。
见着许玄注意到那黑袍老修,南罔目光稍变,低低传音。
“这位【固崖】真人是散修作风,恐怕对诛魔没什么想法。”
“既然都要对欢欲下手,何不去见见关诠前辈?他恐怕早有预料,已在等着你我。”
南罔犹豫少时,还是说出此言,许玄神色如常,当下应了,同其一道行走太虚,到了那一片紫气烟霞之间。
“关诠前辈,魏霜道友。”
南罔先行开口,关诠似乎早有预料,神色镇定,请南罔和许玄一道并行,几人客套一番,还是说及正事。
“我同许剑仙一道领了大离天家的令,要诛杀魔相,见着二位,想来也是有此意,不若一道行事,拿下此僚,也是功德一件。”
南罔也算是魔修,此时一番话语却是说的姿态凛然。
“自无不可。”关诠面上多出几分笑意来,“大乐欲的手段诡秘,更兼有智性罗汉,欢喜法道的金刚在,两位若是肯出手,也能多上几分把握。”
魏霜却是立在关诠身后,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不知前辈想用何等手段,对付欢欲?”
谈及此事,许玄心念一动,欢欲能行走这些年,自然有不少手段在,更兼有金丹背景,怕不是好对付。
关诠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翻手取出一卷素白画布来,内里空空,仅有墨韵流淌。
“让她入这画中,我自有手段对付。”
(本章完)
第362章 贪恶
第362章 贪恶
西宁边野。
无相寺中,四座佛塔旁魔气愈盛,白骨盈于其中,同整座释土勾连,最终涌向主殿智性罗汉闭关之地。
一身缦黄僧衣,貌如猿猴,生的奇丑无比的僧人御风而起,正是桑觉,他遥遥望向东边,隔着重重山野,隐隐能窥见临窈的灿烂天光。
“大阳明寺真不会出手?”
他看向身旁一身粉红僧袍,怀抱天女的赞啰,此时发问,声音冷厉。
“这一寺全靠那位以法力维持,哪里出的了临窈?若是出手,自有人对付,桑觉法师不必担心。”
赞啰目光淫邪,身旁粉红法光膨胀如泡,传来一阵靡靡之音。
“时辰到了,正是无相寺归正之时,智性罗汉有大勇力,大智慧,若是降服魔首,再上一重境界,届时重归西康原,也不必去谋求什么须弥佛土之位,去大苯相山不好?”
“若是转世不成,转入魔道,大乐欲净土中也有位置,总比在离国待着强。”
桑觉一言不发,看向大殿之中的魔气和华光,他心念忽地一阵动摇,总觉赞啰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他的眼中渐有粉红法光生出,此时取出一白骨铃铛,摇动起来,整座无相寺迅速拔地而起,轰隆不断,悬浮在空中。
四方佛塔中魔气喷薄,若铁水浇铸在释土之上,桑觉怔怔看着眼前一切,看着寺中宝殿崩颓,露出戊土宝台上的智性金身。
戊土法光动摇,梦中诸景消散,智性此时仍旧闭目,若在安眠,整片释土中的愿力涌来,华光升腾,塑造出一尊金身。
魔气涌动,在释土之上汇集,另成一具魔身,面如禽兽,被毛戴角,旁有魔罗之光变换,同智性显化的金身对坐。
佛魔二身对坐,太虚中一片震颤,传来雷鸣般的巨响,桑觉此时才回过神来,明白寺中已经选择了何等道路。
赞啰立身在旁,面上笑意极盛,身旁粉红法光变幻。
“桑觉法师,大离的仙道已在太虚中候着,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两位大人要借寺中大阵,以来迎敌。”
桑觉牙关发颤,看着上方对坐的两道法身,以及在中间被不断撕扯的智性,心中升起一阵忧虑。
“好”
他最终还是顺着赞啰的话行事,师父不在,他所能依仗的也仅有乐念金刚、欢欲魔相这两位大人,无相寺的去处也由其决定。
阵法升起,笼罩整座大寺,华光升腾,照耀四野,无数凡人遥遥见着这景象,皆都跪拜在地,不敢抬首。
智性罗汉开始转世,真正失去对外界掌控,无相寺的防守顿时降至最低,太虚中一阵激荡,隐隐可见神通光彩。
魔首化作的法身顶端,缓缓显出一着月白道袍的女子身影,霜剑雪履,姿容妖冶,太阴月华泄地,扫荡太虚。
“关诠,何必躲着,我今日就在此地,专意等着你。”
欢欲娇笑一声,极尽媚态,此时拔剑上指,月光幽幽,洞彻太虚,映照出几人身形,却是一佩刀剑的白袍青年先行走出,怒喝道:
“魔头,今日便由我来斩你!”
正是霜梅门魏霜,这位真人修行寒魄,性子却是暴烈如火。
他按住腰间刀剑,神通运转,方圆数里的太虚便若被冻结一般,连带无相寺的大阵也停滞不少。
【玄律穷】,冬月既至,严气浮升,沸潭无涌,炎风不兴,以禁动、寂灭为这神通根本,威名赫赫。
欢欲却是依旧笑着,月华映照,法剑一划,便将四方静止的太虚搅动。
“魏霜,你莫忘了,我如今居太阴恒娥之位,你以寒阴对付我,岂不可笑?让关诠来。”
魏霜面上杀意愈重,另有一道神通显化,自其立足之地有冰霜散出,遍布太虚,坚冰凝结,若千百剑锋,指向欢欲。
他此时双手分别握住刀剑,催动神通,正是【履霜渐】,这一道神通不受太阴克制,此时冲散月华。
浩浩紫气自冬天涌来,冲撞上无相寺中大阵,魔身上方的欢欲眼神一明,挥袖一扫,纯白化水之光生发,化成一张女口,白牙如玉,内套三重,将紫气悉数吞下。
“关诠!何不见我。”
欢欲尖啸一声,身形忽闪,已然来到天际,身旁有魔罗之光忽闪,化水之口圆张,内里欲光升腾,咆哮不止,震荡太虚。
魏霜刀剑交错,冰霜寒锋斩来,带起漫天风雪,他暴喝一声,霜雪凝聚于刀剑之上,成一道绵延数里的冰峰,正撞上那张开合的牝口。
只是自那女口中升腾起一阵热气,蒸腾而上,将这坚冰化作的天峰外层消融,锋芒尽失,被一口吞下,化作漫天冰屑。
“寒阴绝情,本克我这道【大欲口】,可惜魏霜道友修行不够。”
欢欲笑声混着尖啸,弥散太虚,法剑一荡,月华流转,魏霜身形便立即被摄到剑前,避无可避。
此时紫气生发,烟霞灿然,关诠真人的身形显化,大袖一挥,紫气蓬勃,笼罩住欢欲,将魏霜隔开。
“欢欲,看来这些年过去,你倒是道行见长。”
关诠声音冷冷,欢欲面上笑意极盛,正要开口,却见一阵青黑魔光翻滚而来,化作诸多魔头之形,撞上那张欲口,一时化水法光黯淡。
“南罔,你也来凑这热闹。”
欢欲却是笑的更为厉害,丝毫未惧,连缩回阵法之中的举动都无,面容越发扭曲。
南罔骑着黑虎,此时生发神通,青黑魔光升腾。
“欢欲,当初在彩昭湖,你暗算我的事,今日该有个了断,只是先让我绝了你送智性转世的念头。”
他看着那女魔,同样笑了起来,身旁魔焰滔滔,眉心一道天瞳缓缓张开,黑火升腾,鼓荡不息。
【大黑天毁光】,至火一道的六品法术,正合殆炁毁形灭度之性,以天瞳养一道【无毁殆火】,威能奇大,眼下锁定智性的佛魔二身。
自南罔眉心天瞳中喷涌出一线深邃的黑光,激射而来,正撞上无相寺的大阵,黑火暴涨,虚空若琉璃崩解,一片片碎裂。
至火本就善于破阵攻坚,无相寺的阵法本是依托净土,此时大多愿力都被智性抽走,哪里能挡得住漫天的无毁殆火。
四座佛塔摧折,悬在空中的无相寺被彻底掀翻,可智性化作的佛魔二相仍旧安好。
银雷暴起,许玄此时动身,自始至终,都是由他来斩智性的金身。
这位罗汉自勾结上大乐欲魔土中人,便已经是死罪,此时正逢其转世,最为脆弱,正是诛杀的时机。
他看向智性座下那座闪烁戊土法光的宝台,心中隐动,是昔年观中的灵器,【泰岳望春台】,和记载无二,果然是被智性夺去。
漫天粉红法光涌出,空中传来一阵甜腻的香气,淫靡之音响彻寺中,一着粉红袍服的僧人缓缓自太虚中走出,面上带笑。
“可是大离雷部的辟劫剑仙,在下乐念,居于金刚之位,主持欢喜法道。”
许玄调转丹霆,这重重粉红法光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发一言,催动神通,劫光生发,雷霆冲激,十方天雷汇聚,积聚于乐念上空。
此人罪业极重,【司天劫】稍稍催动,便有天劫欲降,威势骇人。
乐念却是显出一尊金身来,肌肤莹明,粉光闪烁,面如骷髅,怀中抱着一尊天女,两面相对,作交合之态。
这金身显化,抗住天雷,乐念的实力远远胜过南法,金身也要坚韧许多。
“剑仙莫要看轻人了,我可不是借愿力突破的。”
乐念正得意着,却见许玄已经提剑,剑意蓬发,刺的他金身上充斥裂纹。
天地间银雷暴动,他神色一沉,怀中天女吟哦一声,祭出一道粉红宝莲,转动轰来。
许玄一剑斩出,高天上的雷霆被丹霆接引,悉数落下,辟劫剑意显化,直接将那粉红宝莲斩个粉碎。
浩荡剑意落在乐念的金身之上,对方呵斥一声,粉红宝光生发,将其包裹,怀中的天女飞出,挡住剑意,被雷霆轰成一阵飞灰。
南罔此时也骑虎而下,神态悠然,欢欲纵然手段厉害,可到底势单力薄,四位紫府已然能稳稳拿下。
外界一名黑袍老修静立,催动忌木法光,原上草木生灵,青藤冲天,将无相寺团团围住,不使一人走脱。
‘固崖虽是散修,还算懂规矩。’
南罔心念一动,若是这老修真敢在外看戏,还想来取灵物宝器,不若异想天开,此时在外压阵,不冒风险,可面上也过的去。
乐念眼见大半金身被剑意斩去,面色稍沉,看向上方,太虚中欢欲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实际上大都是关诠在出手斗法,魏霜的寒魄神通被太阴仙法克制,难以施展,只能压阵。
他看向面对眼前二人,一位是社雷剑仙,一位是殆炁魔修,他本应退却,但眼下未动,却是望向漫天青藤,死死盯着那位固崖真人,
“【贪恶】魔相,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上方的固崖却是面色一变,苍老面容上多出几分骇意,急急呼道:
“诸位同道,这邪僧妄言——”
他一语未尽,自其口中却是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这老修的面皮。
固崖催动神通,拼命挣扎,可却是被那只手沿着嘴角撕开,法躯好似一张破布被扯下。
魔光变幻,化作饕餮明纹,太虚激荡,自固崖破碎的法躯中走出一男子,面容粗犷,一身辽国服饰,披头散发,看向许玄,南罔所在。
此人气势之盛,已然是紫府中期境界,张口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两位,久等了。”
(本章完)
第363章 魔口
第363章 魔口
高天。
风雪呼啸,寒冰凝结蔓延,若琉璃宝盖罩住半片东天,其中是一片清幽月华,搅动起死寂的太虚。
在这张女口之中,欢欲的身躯缓缓显化而出,正在舌尖之上,扶着层层白齿,极为诡异。
“如何?魏霜。”
太虚之中,魏霜面色阴沉的若要滴水,双手各持刀剑,寒气凛冽,他扭头过去,不看欢欲这幅亵渎之态。
霜梅门祖师正是得月宫之法,修成神通,太阴仙娥在这一道地位极为崇高,是需礼敬的人物。
这女魔这般姿态,激的他怒火更盛,太虚中寒风暴涨,他闭上双目,刀剑交错,就要冲杀入那片月华。
一旁的紫袍修士上前,挡住魏霜,回首看来。
“莫要生怒,寒阴根本,在于止性,你心中越是不平,神通威力便越减一分。”关诠眼中光华一闪,遥见无相寺中的滔天魔气。
“【贪恶】来此,你前去寺中援助,此地有我。
魏霜知晓自家神通面对欢欲难有作用,此时也不矫情,乘风雪离去,杀往寺中,临走前死死看了一眼欢欲,恨意昭然。
欢欲却是恍若未闻,看都未看魏霜一眼,直到此时,这女魔依旧面上带笑,一派混不在乎的模样。
她一步步自那张化水之口中走出,貌极妖冶,关诠却是目光坦然,握住手中紫玺,鸾凤翱翔,引渡紫气。
在这极尊极贵的紫气之中,欢欲的身形渐渐变化,魔罗之光在太阴月华中显迹,她一身仙家气场被破,露出破绽。
那张女首上显化出种种相貌来,凝缩一点,化作一道血肉凝成的漩涡,缓缓收缩。
“这才是你的本貌,即便夺去多少张脸皮,也改不了。”
关诠语气厌恶,长髯随风徐动,气势已然达到顶点,深紫色的烟霞弥散,将整片太虚笼罩。
“多年未见,【紫鸾玉德玺】还是这般神妙,以【焕宝华】催动,应当不差灵宝级数?”
欢欲娇笑一声,伴起一阵阵尖啸,刺耳至极,她面上的血肉漩涡扭动收缩,身后化水凝成的女口中涎液垂落,点点落在虚空,化为白。
举剑前指,霜白灵剑上有太阴之性弥散,神通运转,关诠便被拘至剑锋之前,寒华四散的剑尖直抵这位楼观道真人眉心。
关诠未避,一手祭出紫鸾宝玺,顺势送入那张化水欲口之中,同魏霜触之及化的冰雪不同,浩荡紫气盈满其中,将这道神通死死制住。
至于那柄剑锋,他却是伸出另外一手,整个手掌瞬息化为金铜之质,两指一合,便钳住那柄灵剑,欢欲催动魔气,竟然不得寸进。
这一手法术竟有古释的神妙,尽得金刚正意,关诠唱念一声,取出一玉如意,上有烟霞涌动,紫气东来,正打在欢欲的首级上。
一时火光迸射,发出金铁交击之音,这魔头的法躯不是一般坚实,此时仅是天灵被那玉如意打的凹陷。
纯白粘稠的化水奔涌,粘黏向关诠的下半身,欢欲终于抽回灵剑。
这柄【清寒】只是施术所用,妙娥之位并不通器艺,近身搏杀,奈何不了关诠的金刚之术。
化水欲口将紫玺吐出,紫气激涌,自口中渗出血水,欢欲急急蜷缩回欲口,如子在胎,修复伤势。
关诠神色一凛,翻手祭出一卷图画来,内里空白,仅有墨韵流淌,欢欲见着这空白画卷,终于失态,尖啸呼道:
“白纸福地!”
她一语未尽,这幅画卷已经落下,关诠的法躯化作一片灿然紫霞,显化于这画卷上,与此同时,欢欲藏身的化水之口也显化在其中。
太虚之中,重归寂静,仅有画卷中紫霞共化水变幻。
——
无相寺上。
智性所化的佛魔二身渐渐融合,中心的【泰岳望春台】不断生发戊土玄光,修补弥合起这两道截然不同的法体。
宝台上的智性正一点点重返年轻,已然是中年相貌,身躯挺的笔直,整片净土的愿力浇铸而下,助力其重塑法躯。
魔云滚滚,饕餮明纹变幻,身躯高伟的男子立身其中,一身辽地形制的圆领黑袍,披发垂辫,手中持一对金瓜,气势高涨,已然是紫府中期。
乐念此时金身半残,退至贪恶身后,神色谄媚,低低道:
“贪恶魔相,是雷部和武家的人,仅两个一神通的,就是一个有剑意在身,修的是社雷,太过克我。”
他语气恨恨,一旁的贪恶闻言目光一动,死死盯着许玄方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副垂涎之态。
“好神通,好剑意,和欢欲的【妙娥】也差不了多少。”
许玄被其眼神看的一阵恶心,当下拔剑,丹霆剑尖银雷涌动,天际中雷霆滚滚,随时将落。
乐念是金刚一乘,虽然不是以愿力突破,恐怕是自别道转入,可也就相当于紫府初期,只是一身欢喜法道的秘术变化极多。
至于贪恶,许玄目光掠过,隐隐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妖气,几若贵种。
“小心,此魔夺过一尊饕餮的性命,应口腹之欲。”
南罔目光一凝,眉心中黑火涌动,祭出一杆青黑魔旗,上有黑虎吞吃鬼怪之图,狰狞威武,殆光涌动。
神通运转,青黑殆光弥散,在道格上分毫不差对方。
一时有阴风卷起,鬼灵走动,神异自先,无相寺内金身坍塌,栋梁崩折,氛秽四起,蛇鼠显踪,阵阵哭嚎和笑声响起。
殆炁神通,【坏灵运】,上应鬼神,惑乱正法,恣坏灵坛,专破所谓坐镇山河、立身道场的玄妙,此时一出,破开重重饕餮魔云,将局势扳回。
许玄见此,抓住时机,催动神通。
【司天劫】在这秽氛之上催动,天雷重重,劫光显化,同这殆炁神通不起冲突,皆都锁定贪恶法躯。
双方僵持起来,无相寺中光华忽明忽暗,贪恶持着两柄兽纹金瓜,死死盯着许玄手中剑锋。
两人气机在太虚中碰撞,气势皆都不断攀升,看的一旁乐念和南罔都有些心惊。
最终还是贪恶按耐不住,就要出手,许玄已调转剑锋,剑意凌厉,辟劫神妙生发,随时都可斩下。
“魔头!”
一声暴喝,漫天风雪落下,太虚破开,冰峰自其中坠落,正在贪恶头顶,魏霜踏在这寒冰灵峰之上,刀剑交错,先行斩来。
许玄同时暴起,拖拽起一线银雷,沿道虚空被剑意斩开,漫天银雷落下,丹霆拖拽起一片璀璨雷海,斩向贪恶面门。
乐念此时也未闲着,借着无相寺残存的法阵,和南罔杀到一处,被漫天殆光蚕食金身,身上粉红法光黯淡,苦不堪言。
“来的好。”
贪恶却是大笑一声,挥动手中金瓜,面容一变,狰狞如兽,一只金瓜上举,挡住下落的冰峰,将寒冰寸寸粉碎,一只金瓜架在胸前,正撞上丹霆剑锋。
一时银雷暴动,风霜席卷,同滚滚魔云相激,魏霜刀剑交错,正斩在那金瓜之上,顿时贪恶的半截法躯都凝为寒冰。
许玄剑锋一转,银雷生发,呵斥一声,天劫落下,丹霆将对方手中金瓜斩的倒飞而去,直直刺入法躯。
一点雷光在贪恶胸中炸开,随之而来的是滚滚天劫,接连不断轰击在这魔头的法躯之上,将饕餮魔云悉数轰散。
许玄一击建功,魏霜却是立刻暴退,贪恶被冰封的法躯一震,灵血激荡,血光变幻,大力涌来,将魏霜掀飞。
剑意森然,许玄目光一凝,立即明白这饕餮修的是何等道统,正是血炁。
社雷生发,他剑锋再递,贪恶以手挡剑,却被齐齐削断五指,落在地上,化作一只只红毛猿猴,奔走四散。
“许玄,修的社雷,果然克血炁,可惜,你还差了火候。”
贪恶法躯一动,被剑锋斩入的部分化作血水滴落,就这般脱身,魔气生发,遮掩住法躯。
许玄神通运转,只觉对方正是最好的磨剑石,血炁加魔道,都被社雷克制。
魏霜飘然落下,神通运转,【玄律穷】此时真正施展威势,不被太阴克制,贪恶身上血光魔气都被冻结凝滞,失去活性。
风雪卷起,魏霜暴动,喝道:
“我来镇住这魔头,由你斩他。”
贪恶此时却仍旧不慌不忙,召回灵器,金瓜挥舞,自胸前长出一饕餮之首,吞吃风雪,将魏霜挡住。
许玄起剑,社雷盈满,劫光生发,银雷化作天牢,锁住贪恶,雷霆枷锁落下,将这魔头束缚。
仙铡显化,其下血光流溢,杀气淋漓,贪恶法躯被魏霜神通定住,由雷霆押解至仙锋之上。
种种罪名显化,天雷滚滚,若有怒,许玄起剑,遥遥一斩,仙锋随之落下。
【司劫】,效仿雷宫行刑的剑招,杀力随对方罪责而升高,而贪恶正是不折不扣的魔头。
一时社雷被全面激发,太虚中万千银雷垂落,雷枝电蛇逸散。
仙锋落下,贪恶的头颅应声落地,此魔却未吭一声,魔首在太虚中滚动,直奔许玄面目而来。
魔罗之光生发,血肉重塑,化作一饕餮巨首,大张落下,直将许玄上半身法躯咬住。
血色浊流涌动,恐怖至极的法力爆发,太虚中雷霆顿时一黯。
魏霜面色急变,就是和乐念斗法的南罔也是面露惊色,不管不顾,再度催动眉心至火,轰炸太虚,想将贪恶的魔首震退。
“小心,他要夺你真名和神通!”
南罔暴喝一声,顾不得乐念,卷起黑虎旗,同魏霜一道,直冲许玄方位。
可血光涌动,贪恶发出满足的咀嚼之声,饕餮一脉的天赋神通显化,就将许玄囫囵吞下,这才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他化自在妙法】,以天魔之性为本,拟作诸佛之敌,夺走真名、性命、神通,乃至一切,真正替代一人,将其存在消解。
有【真魔】庇佑,这门妙术连太阴仙娥的位格都能夺去,更别论一雷部的紫府。
‘自此往后,我也是社雷一道的剑仙。’
贪恶化作一滩血水,覆盖在许玄法躯之上,魔罗之性生发,同银雷撕扯起来,他彻底将对方的性命吞下,炼为己有。
他咆哮起来,紧紧贴合在许玄性命中,化作其背后的一片血光,催动神通,雷霆涌动。
魏霜和南罔见状,只怕伤及许玄法躯,都是停手。
贪恶的面容自血光中显化,狰狞邪异,饕鬄魔纹寸寸覆盖起许玄法躯,这魔头狂笑起来,引得太虚震荡。
“今日起,我就是——”
他话语只说及一半,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名字来,那两个字若有万钧之重,压在他喉头。
‘许玄,许玄?许玄!’
贪恶挣扎起来,魔罗之光变化,可附着的人却未动,丝毫不听他调遣。
神通暴动,血光冲激,贪恶的面容寸寸崩解,他铁了心要夺去这剑仙之身,此时全力催动【他化自在妙法】,来自【真魔】的馈赠降下,他终于喊出那名字。
“许玄!”
贪恶心中一喜,蓦然抬首,却见周边天地变幻,清气涌动,他转眼间已经来到另外一处天地。
清气流转,入目是一片楼阁殿宇,形制古老,居中位置是一方宝池,内里玄青之气变化,旁边正站着一着青绿道袍的男子,正在池中分解灵器。
贪恶怔怔看向自己,法躯如旧,却不是许玄的。
那池边男子见着来人,目光一凛,疾呼道:
“魔道,竟敢犯我天庭!”
清气涌动,镇压落下,贪恶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禁制锁住,动弹不得,化作一恶兽,跪伏在地。
(本章完)
第364章 入画
第364章 入画
太清道境。
清气升腾,玄光照彻,东方光虚化作的穆虚道人立在池边,看着眼前被镇压下的恶兽,神色一怔。
“饕餮?”
穆虚缓过神来,他先前领了雷宫一位大人之命,在此解器,眼下这恶兽又是自何而来?
正思索着,却见上空银雷踊跃,云气飘忽,自其中有一墨麒麟踏出,其上端坐一人,一身黑袍,捧着一柄仙锋,剑气纵横。
“大人。”
穆虚神色恭敬,当即一拜,眼见这墨麒麟,心中更是惊异,能以此仙兽为坐骑,这位大人的身份定然比他想的还要尊贵。
许玄自雷云之中落下,看向清气镇压下的贪恶,心中稍动,淡然道:
“此兽在下界为恶,由我司劫一府主持,捉拿归天,以待行刑。”
说着,许玄看向贪恶位置,心神一动,以清气卷走,拖在后方,就要离去。
穆虚见状,却是急急上前一拜,疾呼道:
“大人,我已将这灵器分解大半,剩下些部件,也在数月内就完工,最重要那道【青商云金】已经炼出。”
说着,穆虚取来一道浅青灵金,入手湿润,有云气环绕,正是【青商云金】。
这件灵金归属癸水一道,有安神护身等等妙用,价值极高。
许玄手下,点了点头,穆虚眼神期待,却不敢直视眼前大人,稍稍低头。
“好生炼物,你的职位已经有着落了,再等上段时间就是。”
“是。”穆虚欢喜至极,当即拜过,恭敬地看着许玄牵走那头饕餮恶兽,骑着麒麟,身形消散于清气之中。
走出宫阁,许玄心声一动,散去周身异象,以清气将贪恶镇压,他如今做起这事已经极为熟稔,以清气束缚,使其五感皆失。
心神复归,他缓缓睁眼,却见魏霜已祭出一枝寒梅,风雪涌动,将他的法躯冻结,覆盖在一层坚冰之中。
旁边黑火涌动,殆炁生发,阴风秽氛不断,南罔打出真火,乐念金身锈蚀,粉红法光黯淡,其中的一众天女也随之变得丑陋。
见许玄睁眼,魏霜架起刀剑,神通催动,风霜落下。
许玄一身法力被冻结凝滞,那枝雪梅不断输送寒气,勾连性命,止住他的动作,让其不得催动神通,激发剑意。
“魔头,竟敢害我辟劫道友!”
魏霜语气极为愤恨,虽同许玄相识极短,可到底是剑仙一等的人物,诛魔也是尽力,他本就敬服,可眼下却被这贪恶夺了真名,占了神通。
许玄心思急转,魏霜显然在他同贪恶争斗时施展神通,配合灵器,将许玄毫无防备的法躯镇压冰封,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是我,贪恶已死,被我剑意斩杀。”
“放你娘的屁,魔头,你连我许道友的真名都夺了,还想哄我。”魏霜神通不停,配合那枝寒梅,将许玄死死锁住。
许玄心神急动,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法证实真身。
大乐欲的夺名去相之术,乃是天底下独一份的邪法,真正能完全替代一人,就是月宫恒娥的位子也能窃取,欢欲就是例子。
无论他拿出什么证据,都有可能是贪恶在做戏,除非请出位大神通者,或是特殊灵宝,才能验明正身。
眼下哪里有?
眼见魏霜神情越发悲愤,竟是仰天悲嚎一声。
“大乐欲魔土,我雪梅门若是不报此仇,绝不再留传承于世,太阴仙娥,社雷剑仙,都折辱在你道之手,可恨,可恨——”
许玄听得一阵沉默,不欲再刺激魏霜,这位霜梅门的真人似乎神智上有些问题,或许是常年怀恨之故。
看向无相寺上方,南罔已将乐念的金身彻底拆碎。
可这欢喜法道的金刚仍然未退,却是拼了命,再度凝聚起破碎的金身,粉红宝光一盛,化为一金刚之形。
此金刚呈忿怒相,双身四腿,戴骷髅冠,环抱明妃,十六手分列左右,持骨器,胯下悬着骷髅首,分踏二人,背后一轮明焰凝聚为光轮。
他撑天而起,直直撞上还在转世中的智性,融入其中,一时佛魔二身变幻,天魔彩光一盛,压过金身。
南罔见状,以为乐念又要施展什么手段,全力催动眉心天瞳,无毁殆火喷发,黑光重重,激射而出。
大黑天毁光肆虐爆发,再度将整座无相寺掀飞,智性所化的佛魔二身结结实实落了这一道六品法术,被黑火和殆光冲刷,寸寸崩解,化为飞灰。
魏霜仍旧以神通镇压着【贪恶】,见着此景,却是目光一凛,疾呼道:
“道友小心!”
此言未尽,南罔却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佛魔二身之中,智性的转化已经到了最终阶段,化为一婴孩。
可乐念施展手段,融入其中,这老僧竟化作一白骨骷髅,无半点生机,早已陨落。
佛魔二身纠缠,化作一片天魔彩光,乐念金刚身形自其中跳出,粉红僧袍破烂,半截法躯都被黑火烧尽,拖着焦骨,极为凄惨。
“欢欲,你欠我的。”
乐念施展法术,无相净土中残余的愿力此时悉数洒落在那一片天魔彩光之上,太虚破开,内里是万千天魔之形。
四方传来一阵嗡嗡之声,躁动不安,乐念的法躯迅速消解,化作一粉红泡沫,炸开不见。
南罔见着这一片彩光,血都凉了三分,当即暴退至魏霜身边。
“天魔降世,释修的愿力本就是人欲汇集,最引魔性,更兼智性一生修为在此——”
他此言未尽,却见那处渡口破开,传来一阵嗡鸣之声,天魔彩光若洪流一般喷薄而出,呼啸声盈满山野之间。
二人都知晓此物厉害之处,大乐欲魔道的【他化自在妙法】就是效仿天魔,一旦被侵入心神,下场和被六欲魔相夺名去相无二,甚至更为无解。
殆光生发,青黑魔气将南罔和魏霜的身形覆盖,挡住魔群。
殆炁有降服十魔之道,天魔正是居于首位,纵然魏霜道行更高,可此时却是南罔的神通护住几人。
“不行,必须请我家长辈来,以殆炁古宝镇压,不然就是仙宗之人出手——”
他话语未尽,天魔洪流呼啸而至,两人的身形在青黑魔气包裹中被冲走。
南罔神色一变,还欲将许玄法躯夺回,可哪里挡得住。
看着漫天彩光,许玄目光一沉,此时魏霜神通散去,无数魔性已经围绕在周边,欲念生发,若要择人而噬。
‘不知玄炁能否挡住.’
许玄心中也没底,眼下这天魔数量太多,实在是骇人,寻常紫府若是沾染一道,就要竭力炼化,以免入魔。
眼下这渡口之中的天魔,足以将整片青州,乃至天州的修士都覆盖,他挣脱最后一道寒气,握紧丹霆。
无数天魔呼啸而至,他拔剑直斩,劫雷生发,以斩灭无形的手段,挡住攻势,眼下却也走不出魔海。
更有不少天魔钻入他法躯之中,被清气粉碎,化作一道神魂本源,归于魂魄之中。
初时他还以为有好处在,可过了少时就有些吃不消,神魂膨胀到极点,若要粉碎。
随着诛魔,许玄内景中清气不断生发,逐渐修复起太清道境,进度远胜往昔,倒是唯一的好消息。
高天之上,忽有墨韵流转,许玄抬首望去,却见一幅画卷展开,遮天蔽日,其上有一片紫霞、化水,纠缠难分。
“白纸福地的图卷。”
许玄心神凛然,此物正是出自世间第一福地,是楼观道的秘传之宝,大奉天家所赐。
仅是一张空白画卷,却将整片天魔之海包揽,无数彩光被吸纳入内。
许玄心神一振,刚以为能走脱,却见墨韵变幻,将他也吸入画卷之中。
“魔头,哪里走!”
关诠的声音自那片紫霞之中传来,许玄神色变幻,极为复杂,放弃挣扎,随之落入画卷之中。
白纸图卷落下,贴合在那处天魔渡口之处,堵住太虚,可仍有无数魔性涌出,渐渐有填满的趋势。
魏霜和南罔此时颇为狼狈,被魔气席卷,落在东天,看着那画卷状况,面色都不甚好看。
“贪恶、欢欲,还有这一众天魔都在画卷之中,仅凭关诠前辈一人,怕是难挡。”魏霜目光一转,看向南罔。
“南罔道友,你家是殆炁正统,速去请高修来,我在此坐镇,看看能否救出关诠前辈。”
南罔神色稍敛,魏霜此举,几乎是将用自己性命来换关诠的一线生机,让人敬重。
眼下情况危急,此地极偏,勉强算是太真的治下,可如今这家仙宗出面行走的是万金真人!
这位哪里指望的上?
南罔当下破开太虚,只得去看看帝家的几位真人是否在临近,可能出面,实在不行,只得请家中长辈来。
魏霜按住刀剑,目光一沉,死死看着那膨胀的画卷。
——
白纸画卷之中。
漫天彩光涌动,都是密密麻麻的天魔,中天位置是一片紫色烟霞,同化水欲口争斗,万分激烈,连魔性都不得近。
许玄落在一片白光之中,此地似乎没有四方上下之分,入目都是一片茫茫的虚白。
上方的天魔似乎注意到他,呼啸奔来,让他神色一变。
拔剑而出,再度斩魔,雷霆如狱,将无数魔性隔绝镇压,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漏网之鱼钻入他体内,被清气粉碎,壮大神魂。
许玄算是明白为何诸修都怕天魔,他一身社雷已极为克制魔性,更兼有剑意加身,斩灭无形,不耗法力,可也抵挡不住。
若是寻常紫府来此,恐怕早已入魔,哪里能撑这般久?
“贪恶,速来助我,还等什么!”
高天的化水之口开合,欢欲的声音传出,颇为急切。
许玄目光稍凝,不知为何,在这画卷之中,只有他能维持人形,关诠和欢欲都化为神通意象。
“魔头,竟害我同道,今日我便将尔等一道镇压,为天下除一害。”
“你装什么大义!关诠,不就是我度化了你一名弟子,引入我净土之中,你就这般纠缠。”
许玄御风而起,以剑意斩退一众魔性,行至那片紫色烟霞和化水欲口之旁,两人并无反应,难见他的真形。
“贪恶,还不动手,夺了此人性命,此番回去,少阴有赏。”
化水欲口再张,伴着一片太阴月华,冲开漫天紫霞,空中传来关诠的一声闷哼,一时烟霞黯淡。
许玄调转剑锋,劫光生发,剑意凌然,指向上方,欢欲大喜,疾呼道:
“速速动手,剑仙之身归你,我要紫炁来补足。”
她此言未尽,便有天雷涌动,剑锋斩去。
许玄忍着天魔入体的痛苦,神魂膨胀到极点,几欲炸开,眼前的欢欲便成了宣泄对象。
一剑斩出,雷霆冲天而起,剑意生发,将漫天魔性化作的彩光之海分开,直直斩向欢欲所化的化水之口。
剑光纵横,欢欲痛呼一声,化水在社雷轰击下迅速消解,剑意将她斩的七零八落,露出口中的一具女体来。
月白玄袍,霜剑雪履,正是太阴仙娥,上有魔光生发,此时睁眼,蓦然看来,欢欲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意。
“你,不是贪恶。”
魔罗之光生发,周边天魔若有应召,此时暴动,噬咬起天上紫霞,挡住关诠。
欢欲调转灵剑,携着万千天魔彩光,魔威极盛,许玄此时已快耗尽法力,更兼被无数天魔钻入法躯,只得提剑,勉强斩退对方。
“你究竟做了什么,贪恶何在?”
欢欲若癫狂一般,携着天魔杀来,将许玄自天打落,向着下方一片虚白沉去。
许玄不发一言,挥剑斩魔,清气越发增长,盈满道境,最终接触到那一方影娥池,异变陡生。
清幽的月华自池中生发,透过他的法躯,照向四方,将一片天魔荡尽,这月华洒在欢欲的身上,此魔当即被定住,动弹不得。
许玄得了喘息之机,迅速恢复法力,持剑而立。
月华之中,欢欲的本相被逐渐抽离,同月娥之躯分开,显出一面容为血肉漩涡的女子,着辽地衣裙,身旁魔气升腾,化水流转。
霜剑调转,指向欢欲,太阴恒娥的眼睛睁开,月光清幽,照彻此地。
“大乐欲。”
她缓缓开口,月华普照,一剑斩下,欢欲的法躯寸寸崩解,在月光中消弭为无形。
许玄看着眼前情景,还未缓过神来,却见这位太阴恒娥屈身行礼,恭声道:
“太阴恒娥,见过道君。”
(本章完)
第365章 北阴
第365章 北阴
虚白之中。
妙娥见礼,月光清幽,四方是漫无边际的天魔彩光,为月华所阻,一时不得近身。
这位太阴恒娥说完一句后,沉默不语,许玄见对方眼神空洞,无半点生机,躯体之中性命全无,仅是空壳。
‘她早已陨落,绝无生机,可刚才是’
许玄正思虑关窍,一旁乐欲消弭之处却有变,凭空生出一片肥腻的化水玉脂,内藏女相,尖啸不断。
欢欲女魔仍然未死,还欲作乱,一旁的太阴恒娥先行提剑,空性波动,将化水玉脂中的女相摄于剑锋。
妙娥空壳自行催动神通,降服欢欲,太阴玄光自剑尖散出,将女相彻底锁住,引其尖啸不断。
“不可能,妙娥早已陨落,被夺去生欲,这是她的月位——”
月华照彻,炼化魔性,欢欲女相上魔罗之光生发,纵然消弭无形,却都在一瞬间凭空凝聚,重新显化。
“我性命寄托于乐土之中,谁人能杀我?太阴仙娥也不行。”
她笑声癫狂,面目上的魔罗之光炽烈,一圈圈肥腻的化水玉脂波动,抵挡月华。
许玄提剑斩去,雷霆激荡,社劫落下,欢欲女相被雷霆轰杀为飞灰,可转瞬间又是复原。
对方魔性越发壮大,化水玉脂顺着霜剑蔓延,就要再度浸染妙娥之手。
妙娥缓缓抬头,看向许玄,眼神空洞,毫无光彩,身形变幻,化作一片清幽月光,束缚住化水之脂,直直往许玄方位奔来。
影娥池震荡,太阴之性生发,妙娥应召,携着欢欲的女相瞬息遁入许玄内景,直落池中。
许玄心神一动,踏入内景,到影娥池前。
月池中央,一尊寒玉雕像立着,和妙娥的姿态无二,剑尖上钉着一扭曲女相,被化水玉脂浸染。
欢欲尖啸不断,还欲逞凶,许玄一道清气卷去,就将这女魔束缚,封住五感,镇压在道境中。
一切止息,月池中央是一尊寒玉美人像,着月白道袍,上纹金桂,执霜剑,踏雪履,立足之处,银雪飘飘。
许玄御风而下,踏着池中月光,行至这尊寒玉灵像之前,仔细看了起来。
栩栩如生,若有呼吸,可内里生机全无,更无性命,是某种太阴道性的凝结,绝不是活人。
先前这位恒娥的举动却若复苏,剑斩欢欲,见礼许玄,尤其是那一句话,让许玄现在都心中疑惑。
‘道君?’
他默默看着这尊寒玉灵像,心念一动,催动清气,扫拂而下,这尊灵像便化作一片纯粹的太阴道性,盈满月池。
‘是妙娥之位,类似仙职,却非实实在在的人。’
许玄看出此物玄虚,应当是同雷宫的仙职一个路数。
天庭的仙官都是居位自有神通加身,玄妙非凡,是真正意义上的位列仙班,和当今离辽的香火神道全然不同。
至于其中之人,早已陨落,为六欲魔相第一的【度生】镇杀。
寒玉灵像落于池中,这方月池真正复苏,清幽月华洒落,内里有月桂、白霜,散落在池中一艘艘舟子之上。
“【广寒月桂】、【阴阙清霜】,都是太阴一道的紫府灵物。”
他随手一拘,便将数道月桂灵枝、太阴寒霜拘来,零零散散,总收来六份,且以这寒玉灵像为中心,月华再度凝聚,隐有再生灵物的迹象。
许玄却是未有多少喜色,太阴恒娥之位归于他内景中,牵扯上月宫,不是什么好事。
外界传来一阵波动,他心念一动,收回心神,却见这幅图卷中彩光满溢,无数天魔撕扯起上方的深紫烟霞,关诠神通不稳,渐有被魔光浸染之态。
即便如此,这位楼观道的真人仍是催动这幅图卷,以自身法躯挡在千万天魔之前。
许玄翻手祭出雷池,社雷暴动,化作漫天雷枝迸射,他掌池提剑,单骑凿阵,斩退一众天魔,来到关诠身旁。
这位紫府中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深紫烟霞黯淡,自其中振翅飞出一紫鸾,顶一方灵玺,上有光华冲天,照射斗牛。
神通【焕宝华】,这一道神通最能增长法器之威,生发神妙,关诠寄托真灵于宝玺,舍弃法躯,自魔群中遁出。
紫鸾翔空,灵玺镇压而下,扫空一众魔性,伴着浩荡紫气,关诠所化的紫鸾将许玄卷走,冲天而起,直入上方虚白。
“前辈.”
许玄刚欲开口,试探对方是否见到先前妙娥显化,被他收入内景之事,却听关诠声音颇为惶恐,低低道:
“辟劫道友,敢问是哪位大人出手?”
此言一出,许玄几乎是本能般地握紧手中剑器,剑意隐隐生发,关诠却是叹道:
“我本以为贪恶占了道友的名相,一尊社雷剑仙之身,归入魔土,太过骇人,便将道友也拘入【素笺】中。”
“原来道友有此缘法,大人青睐,两魔自然奈何不得.”
他此言未尽,许玄心念一沉,神通隐动,只是克制问道:
“关诠前辈,你所见为何?”
“是雷宫的——”
关诠的声音再度响起,诚惶诚恐,忽地一顿,许玄气海道境之中,玄青之气分化为紫炁,隐有触动。
这位楼观道真人寄托于灵玺上的一点真灵中,有诸般记忆被拘出,被重重紫气包裹,瞬息归于道境之中。
紫气中的记忆显化,他明白关诠所见为何,心中稍惊。
无边魔性之中,许玄立身处,九霄雷落,劫光滚滚。
自虚白中显出一尊法相,黑衣玄冠,三首六臂,瞳如银电,律令神震,踏乘煞殆,乃是社雷一道的大忿怒相。
悬混降于雷泽,便是这尊法相的主人最后前去,为混沌神人开凿眼窍。
“辟劫道友,你怎来我【素笺】中?”
关诠声音再度响起,似是忘记先前之事,紫鸾翱翔,带许玄奔天,万千天魔紧随其后。
“贪恶、欢欲,这二魔何在?”
“我亦不知,只见魔罗之光生发,魔头便隐踪。”
许玄见关诠已经忘记先前之事,心中稍安,一番接触,这位紫炁真人虽是正道风范,可事关甚大,又不可使第二人得知。
‘道境复苏,竟有斩去记忆的效用,似是借紫炁缘法。’
他念着先前光景,仙物自晦,正有隐藏之效。
此番诛杀天魔,道境之中,若久旱逢甘霖,观道殿,道脉天碑,影娥池皆都完整,更有诸多隐藏的殿阁显化,渐渐重现昔日仙景。
“是我低估大乐欲的手段,连累道友。”
关诠声音自那方灵玺中传来,颇为无奈,“【素笺】是第一福地所出,逆乱真假,本以为能困住欢欲,不想还是让其遁走。”
后方天魔呼啸,许玄一剑剑斩去,却只是杯水车薪,关诠所化紫鸾翔空,渐渐行至虚白边界,四方都是流溢的彩光。
“我舍弃法躯,以这件功德之宝护住真灵,也挡不住魔性,辟劫道友,我送你走出【素筏】,你且先走。”
关诠声音一沉,神通变幻,紫气东来,在上方虚白之色中,生出一道裂缝来,内里有人世之景。
紫气卷动,就将许玄送至裂缝之中,魔性涌来,被许玄斩灭,使其不得出世。
“前辈。”
他暴喝一声,关诠是少见的正道人物,以一人之力拖住整座天魔渡口,甚至舍弃法躯,许玄心中敬服,自然不肯只留对方一人在此。
“速退。”
许玄却不愿孤身逃离,身后就是青州百姓,天魔席卷而下,能有几人活命?
社雷之道,正是护佑生灵,伏恶降魔,【司天劫】运转到极点,社雷之性生发,许玄眼看身后裂缝弥合,却未退走,而是行至关诠一旁。
“前辈,诛魔要紧。”
紫鸾长鸣一声,关诠的声音传来,颇为复杂,叹了一气,“我修道三百载,却还未想过有今日之景。”
一时紫气汹涌,烟霞灿然,鸾凤振翅,那道灵玺落下,将诸多魔性粉碎,化作点点彩光。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内里银雷滚滚,若万千光流激射而出,横扫魔性,一手提起剑锋,辟劫剑意生发,雷宫刑罚显化,将呼啸涌来的天魔斩落。
【司天劫】愈发神妙,内景同外界天地呼应,雷霆运掌如意,【握雷局】的诸多关窍此时一一明悟。
可下方魔性暴动,天魔彩光再度涌来,许玄和关诠纵然使出一身神通,也难以抵挡,眼看就走动素筏边缘,将被魔性吞噬。
紫鸾哀鸣一声,那方灵玺落入魔光包围,关诠真灵动摇,逐渐被魔气浸染。
许玄欲驾雷相助,却被魔性阻挡,只得看着关诠落入危境。
同他不同,关诠要时时防备魔性浸染,一边执掌素笺,一边镇杀魔性,纵然他是紫府中期的修为,也难抵挡。
就在此时,上方传来一阵渺远的钟声,诸多天魔顿时一滞,停住动作,关诠也得了喘息之机。
“关诠前辈,开启素筏,让群魔涌出,我家长辈已持殆炁古宝来此。”
南罔的声音响起,激荡虚白,灵玺之上,紫炁一盛,破开群魔,裂缝破开,人世景象显化。
许玄当机立断,驾驭银雷,将承载关诠真灵的玉玺收回,以剑意护体,斩开茫茫虚白,一步踏出,又至西宁郡空。
云端之上,不知何时魔云密布,不见一点天光,他抬首望去,却见是一口遮天蔽日的墨黑巨钟,遍布西宁天空的重云仅遮住其半个钟口。
此钟质如金铁,通体漆黑,上为黑虎钓手,下为八叶乳郭,十魔之相分列其上,为天地人神鬼,阴阳病妖境,凡修真炼炁之士,无不受其阻。
“【北阴制魔钟】,殆炁重器,武家的大真人已至。”
关诠的声音一振,许玄托举灵玺,破开太虚,向外暴退,上方传来一阵恐怖至极的压力,使得他神通不稳。
往日随心的诸多道法此时都出差错,运气不畅,道心不稳,神通不动,种种一切,都是那口巨钟所致。
魔焰忽闪,南罔骑虎显现,立即让许玄上前,以魔气护住,领着二人退去,远离西宁。
“关诠前辈,你的法躯?”
“无妨,真灵无恙,神通齐全,回山寻几件灵物,再捏一道法体就是。”关诠一笑,灵玺明光忽闪,“【北阴】前辈出手,看来此番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了,我先歇息少时。”
紫气黯淡,关诠的声音渐渐消散,许玄郑重地护着灵玺,同南罔继续望前方遁去。
风雪经空,冰峰耸立,上方立着一白衣修士,正是魏霜。
这位寒魄一道的紫府分持刀剑,气息不稳,正将不少逸散的天魔冻结斩灭,以防逃遁。
“关诠前辈何在?”
魏霜见状,急急一呼,许玄将紫玺送出,落到对方手中。
“前辈无事,只是法躯散了,如今耗费过重,真灵沉睡。”
魏霜小心翼翼地将这道紫玺收起,看向许玄,此时语气真挚:
“是我错怪道友了,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莫要见怪,日后来我霜梅门,我魏霜必有所报。”
“无妨。”
许玄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一番相处下来,魏霜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先前所为,也是大乐欲的手段太过阴邪,不得不防。
远天之上,北阴制魔钟震荡,钟声响彻西宁,传遍青州。
自远方升起诸多神通光华,遥遥看来,可见着这口魔钟,临近的紫府又都退去,如避蛇蝎。
自滚滚魔云之中,渐渐显出一人身形,由万重殆光托举。
此人面容苍老,须发皆白,五官冷峻,眼中一片墨黑,无半分白,着深邃乌色道袍,上有黑虎、鬼魔诸形,单手高举,托起遮天蔽日的魔钟。
殆炁一道的紫府巅峰,武家大真人,【北阴】。
青黑魔气滚动,魔钟作响,将下方无边无际的天魔尽数收摄入,化作彩光洪流。
天魔出世的渡口之处,魔气凝聚,化为诸天魔王之态,一时鬼毒流盛,死魂不散,怨怒上冲,盘结恶气。
这尊殆气魔王大张魔口,吐出滚滚黑火,便将一片太虚烧成灰烬,天魔渡口消散,整片西宁下起一阵灼热的黑雪。
北阴制魔钟缩小落下,内里天魔彩光变幻,这位紫府自宽大的乌袖中伸出手来,露出森森白骨,上无半点血肉,稳稳托举起这口魔钟。
武家的大真人出手,顷刻平定天魔,高下立判,天差地别。
许玄心神激荡,这就是大神通者的威势,已有几分金丹的神妙,如尚光妖王横闯地府,北阴镇压万魔,都不是寻常紫府能做到的壮举。
一身乌袍的北阴托举魔钟,目光一转,越过重重太虚,却是落在许玄身上,稍有疑惑,喃喃自语道:
“没有?”
(本章完)
第366章 雷部之问
第366章 雷部之问
西宁,太虚。
魔云散去,黑雪飘落,武家的大真人已然不见,无相寺坍颓在地,历经这般多神通冲击,内里早已无一人存活。
“果然是殆炁正统,制运十魔,以障度人,也唯有这位大人出手,才能安平天魔。”
魏霜轻呼一气,南罔最终还是请来族中长辈,平定魔乱。
武家这位大真人威名赫赫,自大离建国前后成道,历经五百载,曾于离火帝君麾下效力,有荡平诸国之功,得赏延寿至今。
这等人物仅存于传说之中,如今得见,持钟而来,压服万魔,只若神仙人物。
三人立身太虚,忽有青黑魔气生发,殆光凝聚为一尊魔王,自虚空中踏出,以黑铁枷锁洞穿一粉袍邪僧,押解至此。
正是乐念,此时他彻底没了反抗之力,落在这尊魔王手中,如若稚童,金身被殆光消磨,一身修为更迅速消散,竟有跌落至法师的趋势。
魔王消散,南罔接过枷锁,拖拽起死狗一般的乐念,催动神通,就将这欢喜金刚镇压。
“高祖以境魔法术,将这欢喜金刚捉拿,倒是省去我等寻他的功夫。”枷锁收紧,尖钩几乎将乐念法体洞穿,南罔显然是动了真火,眉心黑光隐动,极为摄人。
“勾结欲土,引出天魔,乐念,你好大的胆子,大苯相山的几位上师可知此事?”
“不敢不敢,小僧自己所为,和我原上诸庙无关。”
乐念颤声回道,心中惊惧万分,无半点反抗之心。
当初欢欲本允诺度他入魔土,可被关诠白纸收走,计划有变,他只得提起引动天魔渡口,逃往西康原,想着缩回庙中,远离离地。
可一时天地变幻,魔气生发,魔王踏出,瞬息就将他镇压,他一身修为半点都施展不出。
‘殆炁。’
乐念心中胆寒,世人若论魔道,血炁、煞炁自是常见,大都注重法躯,可真正厉害的,还是最古的这一道殆炁,才是魔道正意。
毁坏道行,阻障修行,此道大成者是真能凭空削去他人的神通、修为、境界和法术等等,极为恐怖。
武家这位北阴真人威名赫赫,曾孤身攻破梁都,打杀国师,捉拿梁王,缚于帝前,得离帝亲赐【北阴】这道号,正合那口魔钟。
寻常炼气、筑基喜好在道号中加之若阴、阳等道字,多是见识浅薄,不知天高地厚,可紫府就要慎重,道号立意过大,一旦担不起,往往要遭反噬。
据些秘闻所说,离帝于宴中赐予此号,嘉赏这位武家紫府,曾笑言道“此为殆炁本真之名,金丹用之都足矣。”
而这位北阴真人自担此道号至今,已过数百年,魔威浩荡,响彻离国,足见其道行之高。
‘欢欲、贪恶,竟敢欺我,大乐欲魔土——’
乐念心中已是恨极,可南罔却未给他过多思考时间,眉心一点昏沉不定的黑光生发,【无毁殆火】积聚,就将涌出。
“那两个魔头去了何处,说!”
魔焰激射,瞬息将乐念大半法躯烧成飞灰,这金刚哀嚎一声,急急道:
“小僧不知,六欲魔相的性命都寄托在【六欲乐土】之中,纵然被杀,也可重生,手段邪异,小僧哪里知道其去处!”
他这话却是说的实情,现在乐念比在场的几位紫府都想将欢欲、贪恶捉回,总不能坏事都让对方做尽,他来受苦?
许玄在一旁看着,颇为心虚,自己一场斗法下来,将贪恶、欢欲都收入内景之中,算算功劳,岂不是比那位濯邪真人还高?
只是此事哪里敢告知他人,先前关诠窥见就让他心中一乱,所幸太清道境复苏,已能借道统斩去记忆,可若是让金丹知晓,哪里看不出他的异样?
‘【欢欲】应着淫乐,【贪恶】则为暴食,被雷部打杀的【情纠】应当是情爱,至于第一的【度生】,恐怕是求生之欲,最为厉害,连太阴仙娥都折于此魔之手。’
许玄心念一动,已对大乐欲魔道的六欲之相有了猜测,「化水」乃是欲水,正如「至火」是怒火一般。
一旁的南罔见问不出两尊魔相何去,面色阴沉,他可不信欢欲、贪恶就这般陨落,当初月宫的那位【素娥】下界,都未能斩杀这欢欲。
濯邪真人能镇杀清纠,是有雷部在,【斗枢上罚印】这雷宫法宝一出,天威煌煌,哪里有魔头能走脱,可今日却无法宝在。
“大乐欲魔土,与你到底有何等谋划,速速陈词,不然魏某就拿你来试试我这对刀剑。”
魏霜踏前一步,声音冷厉,目光如刀,他本就是心气极高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为这浅薄的法统和门派掩面,就同魔道死磕。
“这,欢欲他”
乐念刚想开口,可忽地顿住,呕吐起来,自口中不断涌出肥腻的化水玉脂,南罔见状,目光一沉,以神通将乐念定住,锁于魔气之中。
“带回帝家,请几位擅长搜魂夺魄的真人出手,自然能知道魔土的谋划。”
南罔语气沉稳,许玄和魏霜都无异议,今日得以逃生,全靠武家出手,乐念更是大真人出手捉回,如何处置,自然由南罔定夺。
此时诸事安定,魏霜抱拳告辞,要去为关诠真人准备法躯,耽误不得。
许玄同南罔一道行出太虚,见着无相寺的废墟,这时想起为何来此,都催动神通,在这一片大寺中搜寻起来。
废墟中有点点金光,正是智性破碎的金身残片,内藏释光,同许玄当年得来的那枚月光摩尼珠有些肖像。
搜寻一番,他和南罔都得了十来枚金身残片,此物和仙修犯冲,倒是有些妖类、魔头喜欢服用,南罔倒是正能用到。
戊土之光生发,春风徐徐,玄鸟高鸣,在垮塌的废墟之中,【泰岳望春台】显化,许玄面上一喜,催动掌门令牌,这件灵器当即飞遁而来。
戊土灵器,紫府中品,乃是蜀国帝族所赐,内藏十二道养身安魂之法,清平邪气,弘张道性。
这宝台更有防护之用,可生发一道【戊春阳辉】,加持法躯,专抵壬、坎之水。
功用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其代表的意义,此时寻回,对许玄,乃至整座山门,都可明晰传承源流。
南罔驱策鬼魔,亦是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寻找起来,自几座佛塔之中,寻出一尊魔首,拼凑起来,正是【化性魔首】。
此首共有四面,为男女老少诸相,皆都赤发青面,自七窍中喷薄天魔彩光,极为摄人。
“好,正是此首,【静弘】大德入魔后所留之首,得来此物,我也可修下一道神通。”
南罔眼中一喜,身旁魔气涌动,化作巨口,就将这魔首囫囵吞下。
“不知是何等神通,竟然需要这等魔物来修行?”
许玄看过那所谓的【化性魔首】,应当是某位菩提乘的高僧入魔所留,为大乐欲诸相利用,作为道标,智性的金身则是成了诱饵,才展开这一道天魔渡口。
“乃是我殆炁一道的关键,【灭幻真】,一旦成就,可驱策天地二魔,堪校道业,引灾落劫。”
南罔目光一转,却是笑道:
“殆炁性近社雷、闻幽,同雷宫、地府都有交集,辟劫道友日后可多来往,也好论道参玄。”
许玄闻言,心中隐动,这一道魔炁威能之强,分毫不差显世金丹的道统,道格甚至在诸多仙家法统之上,实在骇人。
扫清无相寺残余的些许灵物,二人欲走,许玄其间还发现一位熟人,当初在段家的赞啰,已被黑火烧的仅余一首,那股淫邪之意还是被许玄认出。
‘原来是乐念的手下,当初是怎么同段家勾结的,不对.应当是定极山。’
他心念一动,只是不知乐念和灵济的关系如何,若是两人真有些勾结,牵扯到大乐欲魔土,可就不是小事。
此时南罔告退,许玄随之踏入太虚,远离西宁,直奔赤云,藏匿身形。
欢欲、贪恶和妙娥,这几位如今都在他内景之中,若是不安顿好,哪里敢轻易行走。
月宫相隔极远,金丹不可临凡,尚还好些,可大乐欲魔土却是有位【大快乐天】坐镇,乃是实打实的觉者、金丹境界,一旦察觉异样,如何能挡?
这一道魔土的法术极为邪异,防不胜防,让两尊魔相落在法躯中,甚至比拘来东方光虚还骇人。
正当他思虑之时,雷部所传的法旨却隐隐颤动,自行飞出,显化文字,为:
“雷部有请。”
却见法旨上离火升腾,牵引来重重香火金气,显化为天路,许玄神色如常,踏上这香火神道,瞬息便往雷部方位。
一路上多有雷霆生发,天兵镇守,香火神道行走极快,不过少时,他便遥遥见着玄雷神部诸将,【斗枢上罚印】仍然悬于空中,承载雷霆神位。
【威华】真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霄雷金身,风雨徐动,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形矫健,着天青甲衣,面目模糊,身旁神通凝聚,符箓隐现,有节气变幻,四季生雷之景。
濯邪真人。
上霄宗的紫府中期修士,作为主力,在六府之地斩杀一尊魔相,许玄同贪恶、欢欲纠缠过,自然知道其中难处。
“见过前辈。”
许玄见礼,对于这位真人他还有几分敬服之心。
却见濯邪缓步走来,行至许玄前方,此时抬手,【斗枢上罚印】上雷霆变幻,神雷之光照彻太虚,煌煌天威落下,正对许玄。
许玄此时却未动,目光沉稳,任由神雷之光扫过,体内神通变幻,一切如常。
“得罪了,大乐欲的手段太过阴厉,不得不防。”
濯邪声音一起,却是让许玄稍稍皱眉,对方似乎知道西宁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是武家告知的,还是雷部自有监管的秘法。
“此番请雷判前来,其一是交予功法,以奖雷判携力诛魔之功。”
濯邪翻手,取出一卷银白道书,正是《元始雷虚律》,修成社雷神通【太初序】,这卷道书落于许玄手中,他却神色沉稳,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其二是想问问,雷判是如何自贪恶的【他化自在妙法】中走脱的?”
濯邪声音平淡,太虚之中,霄雷之光变幻。
(本章完)
第367章 对位
第367章 对位
太虚。
香火金气绵延不尽,倾泻如瀑,在重重香火金气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天雷,腾跃云中,轰鸣不断。
斗枢上罚印下,雷霆凝聚成的玄台之上,二人静立,神通光彩贯空,青银二色盈满玄台,无人可窥视。
濯邪语气平平,似是问了件无关紧要之事,可其中隐藏的意思,却不是这般简单。
许玄目光坦然,催动神通,劫光忽闪,剑意生发,正是【劫法】一脉的剑道,古代雷宫真传,有太平山记载剑脉的胜元仙碑作保。
“以劫法剑意斩破,贪恶本就修行血炁,又属魔道,自然夺不得我的名相。”
濯邪闻言,面目上霄雷之光隐隐颤动,似是看来,笑道:
“原来如此,剑仙本就举世罕见,还是社雷一道,有此神妙,也是应然,毕竟你身上可正有雷宫的气数,归于司劫一府。”
“此番来问雷判,也只是看看如何应付六欲魔相,我部的【离卒】当年便是被欢欲夺了真名,去了面目。”
濯邪缓缓踱步,甲衣碰撞,发出清越之声。
“大乐欲魔土手段邪异,几尊魔相更是难杀,如今也不知贪恶、欢欲遁去何处。”
许玄语气稍凝,这两尊魔相可正在道境之中镇压着,也不知魔土中那位是否有感应。
“这是自然,这几人分应六欲,性命寄托于魔土之中,我部镇杀情纠,真正靠的还是【斗枢上罚印】。”
濯邪挥袖,雷霆玄台上升,二人此时正能看到这一方玄黑雷印的全貌,正是这件法宝,撑起了整座大离雷部。
“雷判一身道法,若是追溯,可算是司劫一府的传承,倒是少见,上次显世,还是北海的上洊真君。”
濯邪似有所指,轻笑一声。
“当世剑仙,修行雷法的倒是最多,也不知为何。南海的溟度龙王是壬泽出身,金丹嫡系,修行震雷,不知雷判是否听闻过?”
见濯邪提及龙身,许玄心声稍动,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回道:
“妖类修行剑意本就少见,自然听闻过。”
濯邪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倒也有过妖属的剑仙,却都不是贵种,乃是凡血,不提龙鳞乌凤之属,就是贵种,天赋神通都有诸多神妙,器艺也只是添头,练的还是自家血脉。”
“唯独我人属,无利爪尖牙、无重鳞厚甲,自然要用兵器。”
濯邪感叹一声,此时看向许玄,语气渐沉。
“溟泽那位龙王就不必提了,雷判如今也修成神通,不知如何看北地的天枢剑仙?”
“此人不凡。”许玄心念一动,思及当日情景,“不知他是何等身份,来往离辽雷部,发号施令,诸神将都要听从?”
濯邪见许玄问及此事,似乎正中他下怀,此时那方玄黑雷印激荡雷霆,天威浩荡,席卷太虚。
“他是神雷选中之人,将来注定有莫大成就,可仅是如此,哪里能压服离辽神道?这等人物,大离也有,更别论诸位金丹。”
濯邪声音渐高,傲然道:
“不说帝家,就是我宗也新收一位嫡传,不差这位天枢的道格。”
许玄闻言,心中却渐觉古怪,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天陀,这老妖如今可正在青沉礁,看濯邪这番姿态,是将其当成什么人物了?
“就是他真证就金丹,也难让两国神道低头,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的背景。”
雷霆激荡,贯彻太虚,濯邪催动神通,风雨变幻,将二人的身形遮蔽。
许玄听着,只觉接下来的话,或许这才是今日濯邪见他的真正缘由,也是大离雷部这般示好他的原因,甚至可以容忍他身上的种种异样。
天青雷霆盈满玄台,霄鸟长鸣,符箓悬天,雷铃显化,随风雨震荡,传来一阵清音。
濯邪看向许玄,此时开口,沉声道:
“北地天枢,正是【少阴界】之行走,此道有仙人坐镇,天君居位,乃是当世第一等的传承。”
“少阴行走,领道界之旨,监察神道,离辽都有不满者。”
许玄早有猜测,此时濯邪证实此事,他心念急转,却是想起昔日在洞天中所见,少阴之道,乃是重开一界,把持雷霆,也是为方便雷宫仙君归来。
“既然是这等仙家道统,为何并不显迹,也无大人的威名流传?”
他此时发问,心中正疑,若是这等道统,定然牵扯甚广,威名远传,可大多修士却是从未听闻,不知有何等隐秘。
“这一道高居仙界,其中之事,自然不会流传。”濯邪此时催动神通,似在遮掩什么。“诸位金丹都少有出手,要避天厌,更别论仙人。”
“天厌?”
许玄心中一动,他还未曾听过此言,涉及金丹的秘闻,也就这等仙宗出身的真人可谈上一谈。
“今时不同往日,遂古之时,祖炁降世,神圣显化,自然经得起诸位大人折腾。”
“此界如舟,行于太虚和大罗之间,诸位真君则是以此舟为道标,半身居于尘世,半身居于大罗,介乎两者之间。”
“遂古之时,是艘广帆大船,真君,乃至仙人,都可踏足船上,到了如今,已是一叶小舟,经不起大人出手,若是干涉过重,天道厌恶,金丹都有朽坏之危。”
濯邪谈起这一番道论,倒是解了许玄心中疑惑,至少自离宋建国以来,都未曾听闻过真君在尘世出手,大都是灵兆、异象显化。
“今日同你谈这些,也是想告诉雷判,诸位真君不会亲自下场,这便需要紫府去办事,北地天枢,就是因此而生。”
“你修行社雷,又有剑意,隐隐和那位天枢对位,便能乘诸修的愿,借此顺遂修行。”
许玄心中了然,若是濯邪所言为真,这倒算是一条路,金丹若是不能下场,他要面对的是那位天枢剑仙,其威势越盛,自己只要能抗衡一二,大离诸修自然要助他。
“若是能以此更进一步,我自然不会退。”
他声音沉稳,表明态度,濯邪稍稍点头,只道:
“雷宫修行古法,和金丹道统不同,若是要求社雷,不妨去看看继承雷宫传承的几家,例如玄枢仙道,都有社雷神通传承。”
“除了麒麟,【始一】仙道,也有此道。”
“始一?”
许玄念及这家仙道,正是离国七宗之一,似乎极端避世,真正不干涉世事,一点踪迹都不显。
“正是,此道避世,只是洞天在大离上方,数百年来都无人出世,仅在大离初建之时,派过一位紫府来贺。”
“你若是想一见这仙道,还是需借帝家的名号,不然要求社雷,只能去寻昆仑的麒麟,这等妖类,可不会对人属有什么好脸色。”
闻言,许玄心念稍动,已然明白上霄,乃至大离仙道的意思,正是要他去做抵挡天枢剑锋之人,而后便能保他道途。
说来说去,还是一桩买卖。
“谢过神将指点。”
许玄应了,此时濯邪已经散去神通,看来不欲再谈起诸位大人的事情,雷霆玄台随之下降。
“辽地魔道,天枢神雷,将来都需剑仙出不少力,此番回去,还是早些突破为好。”
濯邪声音真挚几分,许玄却是想起另外一事来,此时开口问道:
“我门欲在西海开一堂口,只是太过渺远,并无跟脚,不知可否请上霄仙宗牵线?”
“西海?”濯邪闻言,声音稍显惊讶,却未问许玄前去为何,“我道的舟游真人正好在西海驻扎,近日归来,正在离国。”
“若是雷判要送人去西海,我便转告他一身,届时去你山门一趟,可领人去我上霄采雷地临近,寻一灵地。”
“谢过前辈。”许玄眼中一喜,竟然让他到青沉礁临近,正合他意,“那我便回山,静候舟游道友来访。”
此时也无其余事务,濯邪点头,两人告辞,许玄便化作一线雷光,奔行于香火道路之上,瞬息不见。
玄台之上,仅余濯邪一人,此时却有神雷逸散,自后方显化出一尊神雷金身,正是威华神将,自始至终,他都在此,悄然看着一切。
“如何,可看出他背后大人是谁?”
威华声音苍老,濯邪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哪里知道,天下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气数加身,还是雷宫的,他又不是什么转世之身,定然有大人施展手段,只是不知是哪位?”
“欢欲此番在西宁边野作乱,偏偏挑在无相寺智性身上,或许正是因为那【泰岳望春台】,引他前去,欲行夺舍。”
“只是不知这是辽国帝家的意思,还是”
濯邪未曾继续说下去,一旁的威华真人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只叹道:
“不管如何,六欲魔相都要夺舍他,此人价值不在太阴恒娥之下,如今更是自【他化自在妙法】中逃脱,定然有大人保着。”
“神社本就有争斗,用他来压胜天枢,再合适不过,不然等到辽地那位成了气候,谁人可挡?”
“剑有双刃,伤人,也伤己。”
濯邪摇头,看向许玄离去方向,只见太虚之中隐隐散出的银雷。
(本章完)
第368章 道境
第368章 道境
天殛。
大赤殿中,许玄居于主位,殿中燃着松香,缥缈香气遮住他的面庞,仅能窥见两点粹然银雷,忽明忽灭。
赭黄的戊土玄光生发,化作玄鸟之形,一时和风徐徐,自其中显化出一座宝台,上有山岳真形,正是【泰岳望春台】。
这灵器一经显现,整座峰上的灵气一盛,阳土之性生发,滋养其中修士体魄、神魂,颇为玄妙。
智性罗汉便是以此器续命,若是正常转世,想来也不会落得个金身粉碎的下场。
许玄以神通催动,这方宝台光华流转,竟和整片天殛呼应,隐隐能感应到往昔赤明府中的阵法。
‘原来是镇压山门之物,正是【天火炳阳阵】的一道枢机。’
他心念一动,这方灵器勾连上整片大阵,往昔残破的紫府阵法渐渐自行修复,覆盖更广,威势上升。
阳土之性渐渐覆盖整片天殛,可安稳性命,长养体魄,妙用极多。
赤明令此时颤动,自行遁出,丙火升腾,落于泰岳望春台之前,许玄目光一沉,却未想过还有此变。
宝台之中,戊土之光凝聚,显化为文字,他一眼扫过,其中正写着:
“泰衡三十年,赤明剑出,斩漆山下阴魔百众,鬼兵三千,钧峰王【卫义】领帝命,赠戊春之宝,以荡法躯阴浊。”
这道文字正记载了泰岳望春台的来历,乃是昔年祖师出剑,斩杀鬼魔,而后大蜀帝家所赠。
至于这位钧峰王,许玄稍稍思索,却是想起,正是曜空府中瞻玄楼记载的那位,只是当时还是公子,过了十来年,已然封王。
这件灵器倒是有些来历,他继续看去,却见下方一篇文字记载的却是道论,似乎是戊土一道仙基。
“安沉性命,身如太岳,纳山根,服地气,是为【镇地维】。”
这一道戊土仙基为四品,不知为何,记载于这一宝台之中,遇上赤明令方显化。
戊土以防护见长,不落水火,不受刀兵,这一道仙基更是炼身如山,沉如太岳,以性命镇于地维,隐隐可窥见蜀国宗室修士的风范。
许玄随手一点,取出道空白玉简,便将这一道仙基记载其上,之后可让温光看看,若是无什么问题,便充入门中道藏。
如今山中,修行最多的,还是丙火,这一道的仙基已然有不少,【天求焰】、【昆吾灶】、【载兴炎】,都是厉害功法,多有弟子愿修。
收起泰岳望春台,如今有这一道戊土灵器防护,倒是多了不少底气。
龙身本就坚若灵器,更兼【降雷泽】助长法躯,还有妖类血气支撑的【玉血天心术】,故而龙身的防护远远胜过他人身。
【司天劫】降劫落罚,司掌天雷,却和防护之道不沾关系,上次被贪恶偷袭,正是因此,如今倒是有灵器护身。
关诠的那方紫玉灵玺正有护佑性命之效,在紫炁神通加持之下,能在天魔群中撑上许久,这方泰岳望春台也不差。
收起这方宝台,灵器之事,攻守兼备,已然不缺什么,他此时取出一卷银白道书来,正是《元始雷虚律》,修成神通【太初序】,乃是六品。
此法采气颇为麻烦,许玄看过,要用上一道紫府雷霆为引,神、震、社三道都可,激扬雷性,用秘法炼出一道【律序雷气】。
紫府雷霆他自然有,【混一无咎玄雷】就可,采气耗费的时间不长,数月即可,倒是省去他不少功夫。
至于剩下的功法,他心念稍动,思及濯邪当日所言,社雷神通,昆仑麒麟,始一仙道,都有传承。
‘龙身可去试探麒麟,也算多条退路。’
他心念稍动,麒麟正和壬泽有些联系,就是不知关系到底如何,那位【华雷子】正和阳湖龙王多有斗法。
殿外,忽有声音传来,许玄收起道书,目光越过门户,只道:
“进来。”
却是法言来此,一身漆黑法衣,黄瞳幽幽,手腕上环着一条锦蛇,自当初事情过后,他便更为孤僻,少在山中走动,专心修道,如今已是筑基中期。
“师父。”
法言面色沉稳,正是许玄呼他前来,只是未曾告知他是何事。
“近来,在山中修行如何?”
许玄沉默少时,此时开口,见着那条锦蛇,心中却是隐动,高峡遭蕴土法术变化,他这些年也问过不少人,可大都不懂如何解开。
“清净自在,专心修道,也无什么争斗。”法言低低回道,“只是自斩了那地荒道人,我便觉自家蕴土之性又有增长,气海中.”
“除了那道羵羊之象,还生出一片青色蝗虫来。”
他此言非虚,自当初亲手斩杀卫丰年后,对方的青蝗运便同他纠缠不清,隐隐有融汇之迹象,不知是好是坏。
许玄已然看出这名弟子的异样,只是天陀不在,他也不懂这些变化,只叹道:
“气运纠缠,我也难察,今日唤你来,是要告知你一事。”
“我门欲在西海建一分地,以为退路,如今我已问过上霄宗的真人,可去这一道的青沉礁临近。”
“只是,前去的人选却未定。”
许玄正是有将法言送往西海的念头,这名弟子如今被青芜道惦记极深,时时都要防备,况且他身份近妖,在大离仙道中不好修行。
若是送往海外,正好同天陀接头,让这老妖来看护,倒是正途。
“弟子愿意前去。”
法言眼神一明,师父说及的这事倒是正合他的心意,身居赤云,到底不自在,他整日只得困在峰上修行,若是到了海外,可就无太多忌讳,正合他的心意。
“好,既是如此,你先去准备,等待上霄的修士来此,便是离去之时。”
许玄颇为满意,法言一身道法颇高,手段极多,精通符箓,前往上霄临近,还能精进几分。
至于心性,也是上乘,落在海外,只要紫府不出,筑基倒是奈何不了他,正是创立功业的人选。
到了西海,也可代他打探几分紫府真火的消息,也算是师出有名。
“弟子领命。”
言毕,法言退去,步伐倒是轻快几分,许玄想起前往随行的人选,倒是有些头痛,不知派哪些前去。
这毕竟是个苦差事,前往一处荒地,重立山门,耽误修行,哪里有在天殛的日子好?
他此时拟下法旨,只待将这事情传下,早些布置,也不知那位舟游真人何时来访。
‘清沉礁,也不知天陀如何了?’
许玄心念稍动,濯邪当日有言,说是他宗中新收一位嫡系,可同天枢作比,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天陀符合身份。
这老妖竟然真的骗过仙宗,也不知是篆文厉害,还是他转生的手段高妙。
体内清气隐动,许玄心神一沉,似乎是贪恶、欢欲两处传来,近些时日,大乐欲魔土似乎在想办法呼唤这二魔,可都被清气阻止。
如今外人只当贪恶、欢欲逃回魔土,哪里能猜到已经伏诛?
心神归于气海之中,清气涌动,许玄御风,自天路直入道境,太清道境此时已被修复大半,显出诸多神妙。
此时许玄却不欲探查,而是先将欢欲、贪恶这两魔以清气束缚,卷到面前。
一直被大乐欲魔土那边感应,他心中不安,如今必须想个法子,彻底降服这二魔才是,不能直接镇杀,不然大乐欲魔土那边立即有感。
遥遥看向穆虚方位,许玄心念一动,【六道化生】这道妙术,道境之中,可缺不少劳力。
清气之中,血光饕餮、化水女相皆都动弹不得,失去全部感知,丝毫不知接下来将会发生何事。
‘血炁中期,化水初期,该给编排个什么身份?’
许玄此时怀念起天陀来,这老妖胡诌的本事倒是远远胜过他。
清气徐徐,道境之中,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369章 远观混天
第369章 远观混天
道境。
清气徐徐,玄风恬然,影娥池中月华盈满,清霜泄地,以寒玉妙娥灵像为中轴,渺远太空中升起一轮弦月。
月光洒落,正照在许玄面上,他缓缓踱步,清气束缚二魔,分为一身环血色魔云的饕餮,及一沉眠化水玉脂中的欲相。
“慈心清澄,大欲腻脂,为化水二性。”
许玄眼中银电忽闪,在清气加持之下,魔躯的种种变化、性质,他都已了然于心,欢欲魔躯之中,性融于命,并无仙家的魂魄真灵,混一于魔躯之中。
魔罗之光占据其灵台,同大乐欲魔土呼应,寄托性命,即便身死,只要魔土中仍有支援,感应道标,便可凭空再凝魔躯。
仙修若是身遭重伤,修缮法体,安言神魂,缺一不可,而这魔躯借力于上,性融于命,躯体成形,则灵识自生。
许玄轻振玄黑大袖,欢欲便被摄来,这魔躯变化他已明白,可欢欲到底是如何一次次凭空再生,这等神妙恐怕就是金丹一级的手段,不是紫府能参悟的。
不过,现在两尊魔相都落入他手,再无反抗之力,就是大乐欲魔土也难召回。
清气升腾,两尊魔相渐渐在其中消解分化,玄炁之神妙,回复本真,分化阴阳,正如当初天陀收拾东方光虚一般,许玄也同样施展此法。
取出玉册,贪恶、欢欲的真名赫然在上,调动清气,授下篆文,不过是最为低级的,并无什么增益,仅能长一长灵根,可对紫府修士来说,法躯都可随心变化,这点益处,几乎没有。
真正作用,乃是将贪恶、欢欲彻底勾连上这片道境,以【太清】的道格,将六欲其二,自魔土中抢来。
换言之,他现在是在那位大快乐天,化水真魔手中抢人,他神色稍沉,心中却已有决断。
掐诀施法,六道轮回天盘显化,许玄缓缓拨动,【六道化生】,这道五品法术他已经深有体悟,或许是地府之中流出。
阴世三统,为「伏土」、「闻幽」和「轮回」,前两道尚还有修行之法存世。
蜀景帝便证得伏土之位,厚德载物,正是坤阴,和「胜金」所代表的乾阳相对,此道有灵物传世,理应还能修行。
至于闻幽,他早年得过一卷【起灵纳兵术】,剩下便是空空儿修成的仙基【界幽程】,出自白纸福地,可行走阴世,隐秘至极。
「轮回」一道,却是没见过什么仙基神通,这道【六道化生】也是他仅见。
贪恶、欢欲被拘出,许玄本欲一观二人记忆,可内里却是一片空空,仅有血肉,和东方光虚的状态完全不同。
催动法术,借着篆文感应,许玄此时为这两尊魔相编造起身份来。
清气转动,周边景象渐渐变化,凝聚为一处疆场,其中多有灵兽显化,如蛟蛇、鸾雀等等,在天边隐现,藏伏清气之中。
平地升起一座宏伟宝殿,许玄催动清气,渐渐凝实,殿上正悬玉匾,为【广化殿】,清气随心凝聚为一道道人形,多为女娥、天兵,都是空壳,并无性灵,以玄炁变化。
殿前空地,一尊饕餮显化,身躯雄壮,踏血色魔云,通体黑红,披毛极长,无首,仅有一血口大张,内生魔光。
银雷凝聚为锁链,洞穿这饕餮,篆文稍稍感应,清气一动,此兽伏地,动弹不得,眼中惶恐惊惧混杂。
许玄此时已经换了一番模样,骑墨麒麟,安持仙锋,身后是一众自【天蓬诛魔图】中显化的雷部兵将,居于云端,威势骇人。
“玉欢何在?”
化水之光变化,自这饕餮身旁走出一宫娥来,着彩裙,明眸稍转,先是瞥了一眼身旁饕餮,又见着天上一片雷部兵马,心悸万分,当即跪伏。
“见过司劫府的大人,我广化殿是犯了何事?何必请出雷部诸将来.”
“何事?”
许玄目光落下,天雷滚滚,似乎随时将落,欢欲所化的宫娥却是颤抖不止,一身神通被清气压制,只觉天劫随时欲落,要将她劈成飞灰。
“你广化殿蓄养灵兽,却走脱饕餮,这恶兽下界,食人上万,为祸一方,乃是我司劫府调遣雷使捉拿,你主持此殿,该当何罪?”
欢欲所化的玉欢宫娥当下脸色急变,先是看了一眼身旁饕餮恶兽,怒叱一句,恨恨骂道:
“畜生。”
接着玉欢转首,看向许玄领着的一众兵马,颤声道:
“兴许是几名宫人走神,阵法有漏,才让此兽走脱,大人.”
“今日起广化殿便不必由你主持,另有去处。”
许玄声音一落,玉欢面色煞白,连连磕头跪拜,只道:
“大人,【广化殿】以化水、广木两道的修士为用,传承清晰,专以养兽,下官只愿在此效力。”
“不必多言,即日起,你便去撰修道藏,先将你所学记录完毕,神通、法术都要细细检阅,若是有错漏,可就算你罪加一等。”
玉欢闻言,微微一怔。
许玄此时看向欢欲,对方仙释魔三道皆通,更兼窃据过太阴姮娥之位,对诸道的理解极广,正好让她去编撰道藏。
这女魔应当有大乐欲魔土的不少功法、秘术记忆,还有太阴一系的经文,都是稀罕事物,就算不修,拿来参详,也有不少用处。
“是,谨遵大人之命。”
玉欢紧咬银牙,权位尽失,被调去坐冷板凳,哪里能忍?这饕餮走失一事,她如今细细回想,似乎是有实情。
雷部的大人发话,她如今哪里敢违抗?
许玄此时催动清气,便将在玄化池旁枯坐的穆虚调来,一道清气掠过,这道人便稳稳落在殿前。
“大人?”
穆虚一怔,见着这片疆场中隐现的各色灵兽,还有一众仙娥、天兵,心中震惊,在下界哪里见过这光景?
“穆虚,正为你寻了件差事,这恶兽擅自下界,为祸一方,按照责罚,当日日放血,便由你处置,凝练其血,化消魔气,可送去炼丹。”
许玄目光落下,穆虚得令,却是面色大喜,恭声道:
“下修领命,必为大人炼出精血。”
说着,穆虚瞥了一眼身旁跪伏的玉欢,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只当是这宫娥犯了事,正好让他来补缺。
‘是我运道来了。’
他有些飘飘然,看向一旁玉欢,眼神都有些放肆不少,这宫娥倒是天生一股媚态,和下界女修完全不同。
‘臭下界的,占了我的位置。’
玉欢见着穆虚,看其一身寒酸的道袍,立刻明白其出身,定然是渡劫飞升,一身法衣、灵器都毁在天劫中。
此人当下顶替她在殿中位置,玉欢心中厌恶至极,可却不敢表露,勉强冲起露出个笑来。
许玄坐于墨麟之上,透过篆文,两人的心念活动他都了然,只觉好笑。
“穆虚,近日宫中要修撰道藏,你修的何等功法、秘术,都细细记下,送于这位玉欢仙娥居处,让其堪阅。”
穆虚领命,自然不敢违逆,这可是雷部的大人,就是在天庭之中,也是第一等的地位,哪里敢招惹?
“还有你这恶兽,修行何法,也一道书下,充入宫中。”
看向一旁被困锁的饕餮,许玄下令,这恶兽当即开口,闷声道:
“谨遵大人之命。”
许玄稍稍点头,这几人之中,贪恶的修为却是最高的,主修血炁,已是紫府中期修为,可性颇莽撞,不如欢欲好使。
吩咐几句,将几人都困于这一处虚假的疆场之内,许玄便御风离去,散去周身异象,一身玄黑大袍,不复先前神异。
化生之后,大乐欲魔土的感应果然中断,再无联系,贪恶、欢欲已是过去,如今仅剩一饕餮、一宫娥,就在这道境之中,金丹也窥探不得。
他此时体察起清气,乃至篆文之用,只觉有些类似古代的仙职、天箓,是某种控制修士的手段,同离辽的香火神道有些类似。
心念一动,洊合仙箓显化,其中观道传法、诛恶伏魔两项的功绩都上涨不少,细细数之,连带他突破紫府,诛杀天魔,积攒下来的清气共有三千多缕。
如今修复道境,化生魔相,统共用去两千缕,尚还剩下一千之数,不论是用来凝聚篆文,还是翻阅剑典,都绰绰有余。
只是如今许玄并不愿再轻授篆文,至少要是紫府级别,天生有气运在,他才考虑,仅是筑基,用处不大,反倒徒增暴露的风险。
他此时立身道境之中,看向四方,稍稍感知。
若是以往,整片道境还给许玄一种虚幻之态,如今却是彻底凝实,若一片天地藏于他人身之中,可让生灵入内,居住修行,都无不可。
观道殿此时门户开启,其中有玄青之气生发,复又散去,许玄昔日尝试拘过这玄青之气,大都失败,今日再度一试。
却见仙箓中积攒的清气之数迅速消耗,转瞬之间,便散去一百缕,而后便有一道玄青之气凝实,落于许玄手中。
他渐有明悟,作为道境如今的主人,这道玄青之气的种种神妙都涌入他心中。
【冲和玄气】,玄炁灵物,均平阴阳,化生三炁,此物和当初许玄所见的【洞玄道蕴】颇为相似,却更神妙,是紫府品阶的灵气。
此气真正妙用,按照秘法,可化出紫、真、禄三道的灵物,就是绝迹的也可显化,神异非凡。
紫炁可拔擢道格,真炁可清净法体,至于禄炁,更为神妙,涉及香火、帝家,举世罕见。
至于仙箓之中的清气,却是唤作【仙德】,若要凝聚冲和玄气,正少不了这仙德,若是仅凭道境自己出山,三十年恐怕才能凝聚一道玄炁。
如今许玄耗费自己攒下的仙德,提前凝聚出一道冲和玄气,此物正可化为三道灵物,为紫炁、真炁和禄炁,可用来成丹、炼器和修行。
收起这道玄炁,许玄暂时未动,等待日后对这几道的灵物有些了解,才好分化。
‘倒是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关诠真人,他修行紫炁,如今要重凝法躯,说不得正少几件灵物。’
许玄心念一动,此物若要出手,还需谨慎。
眼前观道殿的门户开启,不再关闭,许玄踏步入内,行于那道两仪图上,看向上方的茫茫虚空。
当初他便是自其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和授篆的玉册,今日再来此处,不知又有何等变化?
上方一片寂静,却未有事物落下,许玄此时只觉可御风而起,正能往观道殿顶的一片虚空探视。
他未曾犹豫,化作一线银雷,瞬息腾起,落入殿顶的一片虚空之中。
入内,似乎跳出界外,周边是颗颗大星,转动不停,人世景象显化,落在诸星之中,却若一幅展开的图卷,其中有九州四海。
太虚和大罗覆盖人世,而颗颗星辰居于其中,落在茫茫虚空之中。
许玄看去,在人世之中,正有道道光点,大小不一,他有些猜测,应当是洞天,其中光华最盛的两道,远胜洞天。
一道华光升腾,若莲一般,其中托举灵山,正是须弥佛土,相隔极远,许玄只能看个大概。
至于另外一道,则是占据大半人世,范围之广,若是另开一界,其中仙光升腾,一片幽白。
“少阴道界?”
他此时想起濯邪所言,此界说是仙界,恐怕也无二,同大罗的位置更为接近。
远处虚空,忽地生出一片光华,甚至压过人世,让他不由自主看去,却见极远之处,混沌气弥散,内里隐隐显出一方古老、残破的大界。
这方混沌大界正行于轨上,如若应召,向着人世所在奔来,似乎正要落在西海外的一片苍茫之中。
‘混天。’
这方混沌大界丝毫不差须弥佛土,少阴仙天,正要同人世接轨,许玄目光稍敛,却已经有些猜测。
古代神圣参与的【混天再辟】,乃至金乌前往宇外证道一事,都是为此。
‘难怪金乌次子,壬泽化生,这两位都要奔西海求道。’
许玄心中渐渐生出明悟来,若是依次推算,这方大界融入,恐怕正是证金的时机。
‘五雷玄焕。’
他此时低低念着广泽传下的那句仙谚,瞳中一片混沌。
(本章完)
第370章 好玩
第370章 好玩
道境。
许玄归位,心念一动,自那片虚空之中重新落于殿内,先前一探,已经让他识得不少隐秘。
‘可惜只能看个大概,不见这些洞天具体所在。’
古代洞天,多有隐没于太虚之中,历经万载也无人寻出,就是真君,想要测定方位也极难。
而观道殿却真正可以观览周天,上看大罗,下望太虚,连须弥佛土,少阴仙天都能一观,实在神妙。
‘恐怕法宝也无此威能。’
他此时已经确定,这一方道境,昔日主人,定然是仙人级数往上,只是不知为何落到今日境况。
道境之中,此时安定,他走出观道殿,行于那处天碑之前。
此碑之上,正记载诸多道统,先前新增一道「燥阳」,乃是同「寒阴」相对,此时倒是未生出其余变化。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祖炁、四象,都是仅有一道名字落在碑上,别无其它,至于五德、九炁则清晰些,部分可显出其意象,大都是许玄熟知,在当世有显的道统。
‘若是日后道统有变,倒是可通过此碑来看。’
这片道境已有不少出产,太阴、玄炁灵物俱在,已然可供应起一门修行所用,只是如何出手,要想些办法。
心神一动,重归外界,安置好贪恶、欢欲这两尊魔头,当下得闲,正好看起穆虚炼化出的事物,一道灵物,一道灵粹。
癸水的【青商云金】,此物算的上是癸水一道的稀少灵物,有清灵心神的妙用,不落尘秽。
此物他准备留着,若是日后温思安尝试突破,正需要一道紫府灵物,可用这云金。
剩下一道灵粹,则就平凡不少,乃是清炁一道的【扶摇风】,可加持飞遁之速,许玄自己是用不到,不过可炼入门中的【不系舟】,晋升其品阶,此事可交由温光。
‘温光.’
许玄念起这火灵,心中稍动,他如今已快将那道【赤元解火】养出,这可是一道紫府丙火,温光若是吞下,应当能恢复到愿力金刚的级数。
到了这等境界,不但战力有提升,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帮他处理这些来路不明的灵物,炼器之术又有增长。
唯一问题,就是【赤元解火】到底是归属火鸦一脉的,温光炼化,总会显出些特性来,难免被人看出。
若是以玄炁转化,又需要对丙火有足够了解才行,先前转化筑基灵物自然简单,可紫府灵物已同神通意象相合,种种变化,对相应道行要求颇高。
‘此路不行的话,便看看,能否换来一道别的紫府丙火,让温光炼化。’
许玄只觉有些为难,五德灵物之中,应当是灵火价值最高,倒不是比其余灵物多出什么神妙,只是丹器两道都有需求,价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火鸦当初也就给了他一点火苗,这些年靠着种种机缘,才能养出,不然哪里能入手一道紫府灵火?
可温光若是恢复,又是一等一的助力,若是届时其身上并无太真一宗的手段,许玄还欲授这火灵一道篆文,让其入道境炼器,方便不少。
殿外有声传来,打断许玄沉思,却见一素裙女子自门户间走来,眼如秋湖,佩青玉法剑,气态幽冷。
“思安。”
许玄见着来人,稍稍点头,温思安目光一转,只道:
“近来我得了消息,北边,似乎有人见着了穷河的踪迹,只是不知为何,未曾来门中见我。”
“穷河,此人回来了?”
许玄听闻此名,倒是想起当年约定,可惜当年妖乱,穷河迁入的三部蛮人,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仅余千人。
他未曾亏待这些蛮人,招了不少进入门中,让人教化,如今也算山中一股势力。
至于穷河,却是伏易血统,乃是温思安的族亲,当初说好,待到温思安筑基便领她入祖地,如今温思安已然是筑基中期,对方才有踪迹。
“她身份隐秘,或许有难言之处,我已遣人去北边行走,看能否再得来她的消息。”
温思安对这位族亲颇为上心,许玄点头,此事交便交由她去主持,两人相谈少时,温思安正要离去,许玄却叫住她,低低问道:
“今日你来,我恰好有一事要问。”
温思安面上有些疑惑,还是站定,只笑道:
“何事,师兄直言即是。”
这景象让许玄想起昔年时光,倒是心中隐有感触,过去种种,恍如隔日。
“你可有神通之心?”
他此时开口,语气平淡,并未给对方什么压力,先前许玄并未想过此事,可如今有了一道癸水灵物,剩下便只欠功法。
【祈霖舞】的紫府功法,乃是商羊所属,云露门也有记载,若是去寻,还是有些线索,许玄自然生出这心念。
“神通难成,先以筑基之身为门中尽力,若是有朝一日,需我去成,我自然会去一试。”
“若论天赋,法言才是真正有紫府之望,师兄,你该多为他谋划道途,这才是正路。”
温思安言毕,便告辞退去,许玄心念稍动,门中若是真说谁能成就紫府,当是法言希望最大。
气数、天赋、道行,乃至心性,这名弟子都是上上之选,如今还差的,就是灵物、功法。
许玄心念一动,眼中银雷忽闪,却是已经想到自何处去取。
青芜道,大离有名的蕴土仙道,当初这家埋伏他弟子,这等仇怨,绝不会忘,这一家的【壤安】真人也是新近突破,不成气候,被许玄削去法躯,仅剩一点真灵逃窜。
剩下一位【季获】真人,卫兆嘉,是资历颇老的紫府中期,手段不差,但许玄也无退意,待他再修成一道神通,必提剑上门,好生同这位计较一番。
殿中又复安静,许玄取出那卷道书,正欲参详其中经文,可却感知到两股气息,自山中生发,有人突破。
一道忿怒暴烈,黑火轰响,自偏峰位置传来,隐隐能听见一汉子的呼啸声,正是梁雍,这位护法已然突破筑基后期。
紧接着另外一道气息生发,隐晦至极,幽光生发,自山中潜伏,一直遁到殿前,止步不入,自始至终都在许玄灵识感知之下。
空空儿,这名白纸福地出身的【古人】,或许是和梁雍较劲,同时突破筑基后期,行走幽冥之中,正到殿前。
许玄眼神看去,银雷一闪,空空儿的身形便自行显化,再难隐藏。
“见过真人。”
空空儿神色有些尴尬,他面容本来颇为清贵,若世家子弟,可衬着他贼子般的行径,就有些不合。
“护法突破后期,不知来此有何事?”
许玄目光稍沉,他对空空儿态度颇为复杂,毕竟这出身来历,实在太过骇人,第一福地,奉朝游侠,都若话本中的人物。
可这位却又实实在在,为门中出过不少力,同梁雍一明一暗,算是门中主力,诸多事务,都是二人去解决。
“回禀真人,我近来听说门中要遣人入西海,便想着一道前去,不知能否批了?”
许玄闻言,却只问道:
“护法主动请缨,可有什么缘由?”
空空儿抬首,眼中明光一闪,殿中幽风吹拂,阴光黯淡,在他身旁渐渐有墨色晕染开来,衬得他好似不在人世。
“倒也无别的原因,只是”
他此时开口,声音浑浊,低低道:
“好玩罢了。”
(本章完)
第371章 毕方
第371章 毕方
殿中。
墨韵流淌,空空儿的面容渐渐有些模糊,他上前一步,踏过之地变为一片虚白,沉积墨色。
“还望掌门准许。”
桌案之前,许玄默然,却并未先答应,只沉声道:
“我先前前往青州除魔,见楼观道关诠真人,使一灵物,唤作【素笺】,乃是白纸福地所出,你可知此物?”
空空儿闻言,忽地抬首,那张模糊的脸看来。
“【素笺】?此物倒是听过,乃是福地流出,传至奉朝宗室,后来赏于亲善的仙道,具体功用,我却记不得。”
“原来是白纸福地的灵物,不知和奉朝又有何等联系?”
许玄自见识过那一道素笺,对白纸福地心中更是疑惑,镇封魔性,再造古人,种种手段,几乎还在几家仙宗之上。
空空儿却是摇了摇头,法躯一阵模糊,墨韵垂积,声音越发浑浊。
“我等纸人,只会做该做的事,回该回的话,掌门日后还是少问我这些,不然”
“拜入山中,只为做掌门手中一剑,以供驱策,至于古代之密,不可多言。”
许玄神通一转,帮着空空儿稳固身形,墨韵消散,对方身形稳固。
“既是如此,便由你同法言一道,率众百人,届时入海。”
他定下此事,空空儿面上一喜,谢过掌门,许玄却是感知到对方筑基后期的修为,若有所思。
“你既已修成后期,又有突破的经历,可准备紫府?”
空空儿闻言,面色稍肃,当下沉声道:
“我若是想要突破,还需看掌门,若是您有朝一日成就金丹,我位置得升,自然而然便成就紫府,无需突破。”
“金丹?倒是想的远。”
许玄神色平静,并未因空空儿的话语有多少惊色。
“掌门自然不是寻常人物,福地历来遣人入世,我等纸人各为其主,随过不少大神通者,乃至真君,都是一步步看过来的。”
言毕,空空儿默然,许玄只让其暂退,便见一阵幽风卷起,再不见其身形。
‘白纸福地.’
许玄默默思虑此地,这一脉似乎也有仙人手段,遣人入世,却又极为克制,更像是在旁观。
当下他不去想此事,空空儿主动请缨,也算是件好事,入海等同重新来过,即便是借上霄的威势,个中还是有不少艰险。
有这一名实力高深,见识多广的筑基随行,倒是安心不少,甚至其出身也能让一些紫府忌惮。
眼下前往西海的人选大致定下,待上霄宗前来,便可遣人前去,先站稳跟脚,而后他再成一道神通,能力战紫府中期,便可入海,真正迁一下宗。
心念一定,他取出道书,专心参研,殿中雷光隐现。
——
西海,云摩伽地。
琉璃宝塔林立,白骨沉其中,远方多有火山喷发,黑焰冲天而起,掀起漫天火雨,在高天炸开,凝为烟尘,经久不散。
如山般高巍的白象安卧,披着金银亮甲,驮一黑火莲台,其上端坐着一尊大阿修罗的法身,三相分为白狮、美人和恶鬼,黑火凝聚为长臂,合为神环之态。
若天桥般的象鼻旁,肌肤青黑的巨人半跪在地,眼中黑光流转,显得迷茫,却听上方传来一阵低念:
“闼乾,我遣你去青沉打探情况,可得来什么消息?”
毗罗声音传来,席卷整片塔林,其间的奴隶纷纷跪地祈祷,以免惹怒这尊魔神。
“大人.那是大离上霄仙宗的地界,我等哪里能靠近,遣了几名妖物前去,却是什么都未见着。”
闼乾心神迷蒙,颤颤回应,毗罗目光落下,无形大力压得下方神卫难以抬首,地面都被按沉几分。
“即日起,你亲自前去,遥遥在海中盯着,若有异动,随时报我。”
“是。”
闼乾抬首,眼中黑光流转,声音忽然变得极为沉稳,毗罗稍稍点头,一手伸出,划开太虚,便将这神卫送出。
千臂舒张,黑焰汹汹,好似鸦翼展开,毗罗端坐莲台之上,天光此时一暗,外人难窥此地情景。
毗罗三首低垂,看向面前一点,太虚在他目光中消解,露出重重黑光,自核心处显化出一团真红宝焰。
此火一出,周边更显燥热,林木枯萎,溪流干涸,热力升腾,不少奴隶难抵,五脏枯焦,闷头倒下。
自这团宝焰之中,显现出一灵兽,其形若鹤,青羽赤纹,五尾流焰,喙为灰白,独足而立。
这火鹤缓缓睁眼,见着面前遮天蔽日的阿修罗法身,眼中显出暴戾来,呼啸一声,冲天而起,喙如天剑,直杀毗罗面门。
一道黑光纠缠而上,这火鹤浑身一颤,失去所有凶威,伏低首来,恭声道:
“大人.您.”
“【宝炽】,有事要用你。”
毗罗三首凝视看来,千臂上的黑焰此时如若静止,原本暴烈的至火被他以神通定住,四周一片寂静。
“不知大人有何事?小妖不过一道残灵,寄于这【羽焚宝火】之中,神通尽失,怕是”
宝炽声音低低,他已经认出眼前这位是何等妖类,当下骇然。
从炼妖塔中走脱之后,他只觉黑光一闪,便失去神念,只当是被仙修捉回,不想是落到这位手中。
他不过一小小毕方精魄,被锁入塔中时仅是紫府初期,哪里能抵抗对方?
却见毗罗轻吹一气,此地死去的不少奴隶血气涌来,凝聚成一具法躯,为一皮肤黝黑的青年,面容尖刻,身形修长,披一身大红法衣。
“大人,这是?”
宝炽还未回过神来,便见毗罗将他寄身的灵火投入其中,这毕方的精魄却是稳稳融入,未有半点不合。
“往西行,去南孔雀国,投入孔雀座下,替我.”毗罗声音稍顿,美人相冷笑一声,“打探【覆障】如今状况如何。”
“谨遵大人之命。”
宝炽站起,神色稍敛,眼中黑光流转,渐渐隐没,他御风而起,向南孔雀国方位而行,仅在天上留下一道火线。
毗罗收敛千臂,复又凝聚为神环,三首庄严狰狞,只喃喃道:
“苍鸆,可惜让她走脱了,不知如今落到何处?”
若是能将这名天妖擒住,当下也不会这般缺下手驱策,至于那天陀?因果太重,这位金乌残余却是从未想过。
他此时运转神通,遥遥感应,似乎能察觉到远在煞渊之中的一方黑日,如在呼唤,要将他撕扯入内。
当下断开联系,他面色稍沉,看向天上,大日悬空,照彻四方。
何时能沉?
(本章完)
第372章 迁去
第372章 迁去
天殛。
正至惊蛰,雷霆萌发,乌泱泱的黑云压在山顶,天光黯淡,风雷大作,修士往来其间,御风采雷,若云雀一般。
太虚洞开,自其中踏出一素袍道人,气态清逸,眉心三道风雷玄纹熠熠生辉,立身之处,风雷不落。
四方修士视若无睹,好似全然未见此人,只是天中有一处风雷忽止,引来几人疑惑。
舟游于大阵外止步,看过此山中一片楼阁宫殿,玄台妙景,稍稍点头,神情淡然,似乎未有什么事情能惊动他。
‘社雷剑仙.’
他心念稍动,思虑起这身份的敏感,离国如今明面上的社雷紫府,恐怕仅此一位,至于某些藏匿洞天之中避世的,却不在算计之中。
目光掠过云端采雷的诸多门人,大多都是面少忧色,举止洒脱,往来之间倒是有几分宗中气氛。
银雷忽闪,太虚破开,许玄见着来人,面上并未有什么异色,龙身早已见过这位舟游真人。
“见过道友。”
舟游先行开口,隐晦感知一番对方,却只觉神通凝聚,气态冷峻,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霸道。
“可是上霄宗舟游真人?我山早已候着。”
许玄回礼,二人此时立于雷云之上,看着下方灵山,舟游似乎不愿入山,止步在外。
“今日来此,是得我宗长辈之命,商量贵门入海之事。”这位上霄宗的真人气态极好,此时开口,沉声道:
“不知贵门要迁多少人?主事的又是何人?”
“共计迁去百人,皆都是炼气修为,加之两名筑基,此行有我领着,择定灵地。”
“好,青沉外围倒是有些灵地,灵机颇足,受我上霄庇护,还算安定,偶尔有些灵灵智未开的妖物冒犯,也不过胎息、炼气。”
“既是如此,倒是谢过贵道。”
许玄听闻是青沉临近,倒是放心几分,靠近仙宗地界,即便是紫府也不敢妄为,正好选为下宗所在。
“不必,届时入了青沉,正好还需要道友施展神通,助我宗采雷一二。”
舟游目光稍敛,看向云雨中央的雷池,若有所思。
“这片雷云可是道友突破所生?我观池中雷霆,道友修行的应当是【司天劫】?”
“正是。”
许玄应声回了,此事算不得什么隐秘,【司天劫】主掌雷劫,定罪降罚,每每施展,往往十分天雷涌动,威势浩大,已在北地传开。
“社雷重刑律,为雷宫之威权,道友,可曾为门中修定过规纪?我观贵门弟子,颇为自在,似无惧刑畏罚之态。”
舟游问起此事,语气终于有些变化,带着几分讶然。
“我门中规纪乃是传承祖上,少有变动,我也不过增减几条罢了。”
许玄听闻此言,不知舟游何意,他门中的规纪大都是祖上传下,一代代都习以为常,其中倒也无什么重法。
“说来,我倒是听闻过道友这山门传承,乃是出自奉玄?此道以清修自在著称,倒是和雷宫的路子不合。”
舟游声中带着几分疑惑,只问道:
“道友既然能修成司劫一府的剑意,不知对雷宫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若是雷宫仍在,天下诸修,怕是大半都要被押赴刑台,领罪受罚,即便是神通也不例外,不得自由。”
“这般说来,道友是不喜雷宫行事?”
“为何不喜?”许玄转首看来,瞳中银电忽闪,“上修不得自由,便给下修活命之机,我亦是自下修走来,自不敢忘。”
“胎息、炼气、筑基,再到紫府,一步不敢停,哪里见今世之道德?”
舟游稍稍点头,看向山中众修,叹道:
“当初始炁不显,仙君离位,天庭消亡,雷宫衰退,历经长久岁月,其中多有人想去兴复,可最后大都绝了这念想。”
“奉朝还有社雷仙道存世,更有这一脉的大神通者,以匡扶天下道德为己任,可若非帝家宽容,恐怕也难存世。”
“待到奉亡,这一位社雷道统的大神通者便被群起而攻之,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许玄默默听着,他和舟游不过初次相见,对方谈及这些,隐晦地表达态度,不知何意。
“今时今日,已然容不得雷宫,诸修过惯逍遥日子,自然不会想再有天劫落下,一着不慎,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舟游言毕,却见山中忽有一艘青木宝船腾空而起,风声呼啸,正是【不系舟】。
温光已将那道清炁【扶摇风】炼入其中,这艘宝船已晋升为筑基后期,飞遁速度,容纳人数都有增长。
船中共有百名修士,都是炼气,由两名筑基领着,正是许法言,空空儿二人。
“道友门中,倒是有些异人”舟游见着这两人,稍稍皱眉,“不过也无妨,青沉附近,有我坐镇,还算安定。”
“道友,起程了。”
舟游破开太虚,踏入其中,许玄运转法力,催动不系舟上,护持众人进入太虚之中,紧跟在舟游之后。
甲板之上,诸修大都入了宝阁内,在阵法之中安歇,此时仅有几名修为较高之人立身在外。
许法言黄瞳幽幽,看着一片幽暗太虚,心中却莫名地激荡起来,吐出一口郁气,凭栏而立,腕上一条锦蛇盘着,散着温润法光。
幽风忽卷,空空儿自一旁行来,稳稳站定,却是笑道:
“如何?还是我同你一道前去,少时我看顾你,今日也是如此。”
黄瞳青年转身,目光极冷,将空空儿扫过,他不知此人为何也要前去,可既然师父同意,那便阻拦不得。
转身,继续凝望太虚,他不欲同空空儿多言,不知为何,一见此人,他就想起少时在大漠中的光景,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感触。
“西海龙种亡灭的早,历来都无金丹坐镇,其中混乱,可不同大离。”
空空儿继续凑上来,颇为殷勤,许法言知道此人来历特殊,更兼日后要相处许久,只得回道:
“我看离国也未好上多少,也未有什么安稳秩序。”
他言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讥讽,却未挑明,看向空空儿,顿了一声,只问道:
“护法,我且问你一事。”
眼见对方用上尊称,空空儿来了兴致,笑道:
“何事?”
许法言凑近几步,黄瞳幽幽,只低低道:
“你,可会死?”
“此言差矣,你若是钻研这个问题,不若去想一想,我,算不算还活着?”
空空儿语气诡秘,这倒是实话,他这等纸人,不同转世,而是自史书中被仙法拘出,内在虚幻,更无性命。
有些修士将他们这些自白纸福地走出之人,视作某种灵器,却未当过人看待,颇为忌惮。
许法言见其言辞含糊,便止住这话题,遥望太虚,再不理会对方。
气海之中,那枚【煞日】甲衣所化宝珠隐隐颤动,其上异象变化,大渊之中,一轮黑日升起,内里正藏着一乌尸。
他并未察觉这变化,一旁的空空儿却是隐晦地看了一眼气海,此时不发一言,抬首望去。
太虚上方,银雷贯空,指明道路。
(本章完)
第373章 长流
第373章 长流
西海,青沉。
列礁以外,岛屿罗布,其上多有修士往来,于天中划过一道光雨,往北望去,遥遥可见模糊的海岸。
海浪翻滚,青木宝船悬停在云端,天中忽地升腾起一片浓重雷云,风雷呼啸,荡尽方圆数里的浊气。
下方是座荒芜的大岛,正在青沉礁外不远,上方并无人烟,林木茂密,在浩荡天风中翻腾,飞鸟冲天而起,掠过上方悬停的宝船。
修士鱼贯而下,各得其令,布阵扎旗,十二面早已炼制好的赤云地炎宝旗落下,赤色火龙腾起。
为首的是一黑袍男子,黄瞳幽幽,持幡站定,仙基运转,自幡中走出一尊煞神,无首披甲,高约三人。
他一连祭出九道符箓,皆都是艮土一道的搬山符,此时用蕴土玄光点灵,九符落地,凝结地气,化作一尊尊符兵来,紧随那尊煞神之后。
这几尊幡中养的兵马走出,虽无搬山卸岭的大神通,可兴楼造阁,劈释改道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行跟来的弟子不少都是候火堂出身的老手,精通物性,施展法术,早早取出存于芥子物中的各种古怪构造,在煞神、符兵开凿的地界后方搭起宫阁来。
动作迅速,井然有序,并无一人出了岔子,一共百位炼气,由一名筑基领着,仅落地数个时辰,便将这座岛屿重建的像模像样。
舟游同许玄立身在上,看着下方一众炼气修士往来,神色淡然。
“可惜,临近无艮土、广木的筑基,不然唤来,也可省下不少功夫。”
“此岛名为【长流】,乃是我青沉礁外列岛之一,临近的也都是些离国的仙道势力,算的上安宁。”
“不过此岛灵机也堪堪只有筑基一级,也无什么出产,算的上贫瘠。”
“无妨,能有一安稳驻地,已经胜过许多,至于其余之事,等我门站稳跟脚再做考虑也不迟。”
许玄目光落下,见法言正在驱使成群的明黄蚁虫,驱使其钻入地脉之中,调理灵机,正是一道筑基级别的【平地蚁】,乃是巫道手段。
若是艮土修士,自可以仙基感应地脉,轻易梳理灵机,其余道统的来行此事,便要借不少秘术、法器。
“道友这弟子,倒是懂得手段颇多,少见的很。”
舟游目光瞥过许法言,他自然知道此人有异,蕴土气数加身。
这一蕴土筑基眼下施展的手段极多,涉及符箓、驱灵、养蛊等等,且都不是粗浅涉及,每每出手,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上霄一道精通符箓,他更是以内成神通,外合符箓之法晋升的紫府,自然是此道宗师,见着许玄弟子一手符法颇有巧思,更兼纯正,甚至不差宗中嫡系,倒是让他有几分讶然。
“法言喜好钻研这些术法,有此成就,也是他苦修得来的。”
许玄只以此回了,却见舟游稍稍摇头,感慨道:
“我宗重炼符箓,可大多嫡系往往在筑基时还是以清修为重,早日紫府,再修符法也不迟。”
“道友这弟子,修行各道,却未耽误境界,这个年纪已是筑基中期,颇为难得。”
舟游言辞之间颇有几分赏识之意,精通各道的人物宗中也有,可同时修为境界不落的就极为少见了。
仙道的嫡系子弟,更极端的在筑基时甚至少修各类斗法之术,注重道行培养,以破境为重。
真正手段多的,往往是些散修,却也是被逼无奈,纵有再多手段,遇上仙道嫡系的高品术法、厉害法器,往往不是一合之将。
“也是我门中缺人,才需他修这般多技艺,能安稳清修,也是种福分。”
许玄不以为意,神念感知四方,此地倒是无什么厉害人物,往来修士,大都是些筑基势力的,借着上霄庇护在西海搜寻出产。
只是眼下天陀也无回应,他只能借着篆文,隐隐感知,这老妖尚在青沉,倒是未曾去往别的地界。
这等仙才,上霄定然细心培养,一出生便被定为核心,眼下若是贸然提及,恐怕还会引得舟游升起疑虑。
‘也罢,担心这老妖作甚’
许玄念头通达,天陀本就手段极多,更兼有篆文遮掩,即便是金丹来观,恐怕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来历。
上霄也算是有名的正道仙家,宗中少有什么欺辱同道的事情,仅从舟游的涵养,就可窥见这家仙道的行事作风。
二人御风而起,渐渐离了长流附近,往青沉方向而去。
西海上空太虚阻障,行走不便,紫府出手往往要掂量几分,若是被人困住,一时难自太虚中走脱,甚至有陨落之危。
“海上太虚如此,不知昔年遭了何等重创。”
许玄低低感慨,这等痕迹,恐怕只有真君出手,才能造成,太虚阻障,覆盖一海,何等可怖?
“哪里能说的清?有猜是西泱龙种当年亡灭一战,动用法宝所致,可太虚中并非真火残余。”
“又有说是古代天竺内乱,至火一道的大人同须弥斗法,陨落在南海,可佛土中也无记载。”
舟游摇头,二人行至西海边界,便不得不走出太虚,空耗些时间,颇为麻烦,只有到了阵法覆盖之地,才能随心行走太虚。
“西泱.”
许玄听闻此名,倒是心中稍动,这一处龙种因何而亡,几乎是断了记载,时间不详,恐怕是在夏亡之后。
“听闻这一处龙属修行真火,角若金石,背生双翼,倒是奇特。”
“正是,西泱这位龙君乃是真火从位,较之其余三海可都有果位坐镇,势力差了不少。”
二人此时行至青沉附近,正能看见海崖上的诸多雷坛,上霄修士往来,接引天雷。
“西海真火颇盛,不知可有紫府一级的踪迹?”
许玄铺垫少时,还是问及此事,舟游在青沉待了许久,想来有些消息,却见这位霄雷紫府稍稍皱眉,只道:
“若是龙宫遗留的几处火穴,倒是有出产,只是不定时候,每年都有紫府去候着。”
“剩下便是再往西行,乃是【无妙海】,有一紫府丹师,道号【平休】,乃是紫府中期,手中倒是攒几道余着的灵火,可去问问。”
“紫府丹师?”
许玄心神稍动,这可是稀罕人物,天下少见。
如今得了消息,火穴喷发不定时候,倒是这位平休真人可去一见,他手中正有不少灵物在,小心出手几件,当能换取。
“也就是这位丹道高妙,交友甚广,即便是入了身毒,几位大阿修罗都奉其为座上宾,更是在西海修道数百年,手中才有多道灵火。”
舟游感叹一声,只道:
“震雷降北,真火落西,个中隐秘就是紫府也难猜测,大离帝家若要用火,也多是派那【离攸长炎丹鸟】,前往火穴中采摘。”
许玄闻言,稍有疑思,大离确实是没什么震雷踪迹,筑基级别的震雷都罕见,可那是金丹有意为之。
如今真火情况类似,可却听过此道真君威名,西泱龙君为真火从位,古代又有兜仪星,说明有尊位,算上果位真君,也不知是何等道统。
“真丙二火,功用颇多,我宗中都颇为稀缺,本来丁火也可炼丹,只是自扶尘宗那位大人证道,拨转道意,往焚身、火劫之道偏转,星焰不显,炼丹也难。”
舟游叹了一气,只道:
“我宗还好,有霄雷成丹之术,剩下些土德、水德、九炁也有成丹之法,但都不甚通用,还是真火最好使,阴阳均平。”
‘阴阳均平。’
这一句话落在许玄心头,他迟迟难以放下,思索其中关窍,震雷也是阴阳均平之雷,北海收归天下震雷,西海聚集十方真火,不知个中有无什么隐秘。
二人相谈少时,行至上方雷云中心,便见天青霄雷涌动,凝聚雷性,不时被接引而下,落于下方雷坛之中。
“青沉礁乃是我上霄十二采雷地之一,今日正逢道友前来,倒是请施展几分神通,以司劫之妙,为此地点化一道社雷之性。”
“自是无妨。”
许玄应了,这本就是谈妥的事情,上霄提供庇护,他帮着出力,双方各有所求。
“此地布下大阵,勾连我宗法宝【启蛰天象坛】,以神通之妙,可凝聚雷性,生发雷霆。”
“道友在此催动神通,【司天劫】运转,应当就能为此片雷云中增上一道筑基社雷,也可供我宗,乃至贵门子弟参研。”
舟游催动阵法,天中风云变化,许玄此时运转神通,银雷贯空,混着剑气,激荡不止,落在雷云之中,渐渐凭空凝聚雷性,化作一柄飞剑般的银雷,隐而不见。
“果然神妙。”
许玄稍有感叹,这方雷云依照他刚刚神通运转的性质,自发催生出一道雷霆,和云山华海中孕育的截然不同。
“此物当是【劫锋刑雷】,乃是司劫一府处置犯人所用,颇为古老,天然适合纳入兵锋刑具。”
舟游看向雷云之中,一线银电掠过,【劫锋刑雷】已经摹刻在这边雷云之中,只需下方弟子以开坛祭天,便可采雷。
许玄见过这雷,正是云山华海中所生,同劫法仙铡相应,门中倒是有些出产,虽是筑基品阶,可胜在是社雷,颇为稀少。
两人相谈少时,许玄问及那位平休真人所在,便同舟游告辞,趁着此番入海,正好前去拜访,问问情况,若是不成,便只能谋划几道火穴出产。
至于问及的几家大离仙道,即便是有,也大都在丹房用着,哪里肯换取,即便是太真仙宗,也颇为紧缺此物。
御风而起,行至长流岛旁,许玄落下,便见几处宫阁已然建成,道人往来,井然有序。
法言快步上来,恭声道:
“师父,长流一地,灵气尚可,只是岛上并无什么出产,不过海上偶有至火灵物自虚空降下,可遣人收集,此地的修士,也大都是以此谋生。”
“这里不是久居之处,日后若是定立传承,还需另择一地。”许玄目光稍敛,他自有野心在,西海既是证道之地,为何他不可来分一杯羹?
若是如此,当完全占下一处紫府灵地,入主海中,兴建大阵。
上霄虽友善,可终究是别道,更是金丹势力,总不可一直在其注视之下,眼下暂居于此,主要还是因为天陀。
“我今在你身上寄托一道剑意,遇危难则自行斩出,可作护身之用。”
许玄并指如剑,轻往法言眉心一划,一道银雷悄然没入其中,法言却是脸色稍稍发白,那股骇人至极的剑意仅是透露几分气机,就不是筑基能承受的。
眼下也是有篆文在,才可如此施为,将这道剑意寄托于清气之中,危害降至最低。
法言面色稍缓,摸了摸自己眉心,表明看去却无其余神异,在清气护佑之下,这道剑意渐渐沉在他识海最低处,不显威势。
“寻常筑基,护法都能应付,若是紫府出手,见此剑意,也明白你出身,当有顾忌,若是真遇上麻烦,可先就近求见舟游真人,再书信送往山中。”
许玄不知为何,有些唠叨,眉眼一敛,却是看向一旁空地,伸手一探,便将空空儿自其中拘出。
“掌门。”
空空儿神色讪讪,许玄也未责他,已经习惯对方神出鬼没的样子。
“西海到底还是乱,你在此坐镇,我放心不少。”许玄感叹一声,“我不管所谓福地、纸人,只要你还在我门,便是我山护法。”
“此事不会有变。”
空空儿面色稍肃,再无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站直几分,只恭声喊了句掌门。
最后看向法言一眼,他只以心声传话,勉励道:
“早些突破后期,将来攻破青芜道,你也随我前去。”
法言目光稍垂,黄瞳中少了几分妖异,看向手腕上那条锦蛇,只道:
“谨遵师命。”
许玄御风而起,看准方位,直奔西而去,正是要自青沉礁前往无妙海,见一见那位【平休】真人,谈谈真火之事。
岛上诸修,此时皆都抬首,看着那一线银雷遁去。
(本章完)
第374章 平休
第374章 平休
无妙海。
海水幽蓝,火山林立,熔岩喷吐倾泻,落在海面,凝固成大片玄黑岩石,海中少有生灵。
最中心之处,乃是座清秀的灵山,多有奇芳草,芝兰玉树,清风流转,顶峰之上,一座白玉道宫矗立,隐有丹香传来。
银雷腾起,许玄立足云端,稍稍散出气机,手中祭出一道符箓,上有霄雷之光生发,正是舟游赠予他的一道信物。
下方山中有一烧火童子御风而起,背着一青皮葫芦,手中执扇,生的颇为机灵,却不是人属,本体乃是一吞火红狸。
此妖已是筑基修为,踏着一朵红云,见着许玄,先是恭敬行礼。
“小妖【添薪】,见过真人,我家老爷尚在炼丹,走脱不得,还请真人入山。”
这童子看了一眼许玄祭出的符箓,神色更加恭谨,和上霄仙道有关系,这可不是寻常散修。
‘添薪,名字倒是起的奇怪,还称老爷,这是?’
许玄稍觉古怪,可紫府有些怪癖也是正常,便随着这童子御风而下,落于峰顶,直到这白玉道宫之前。
匾额为玄黑,上书金字,为【兜天】,颇有古意,添薪背着那青皮葫芦,手中举着蒲扇,走到殿前,恭声呼道:
“老爷,老爷,贵客已至。”
“道友还请进,当下我可走不脱。”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许玄入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赤铜丹炉,形制同离国大有不同,以八卦真形为基。
铜炉一旁,正立着一黑袍青年,五官看起来颇为年轻,只是须发皆白,眼神沧桑,正在催动灵火,炼化炉中药性。
“道友是?”
他此时抽不开身,转头问话,声音颇显苍老。
“大离,许玄,道号辟劫,前辈”
许玄开口,眼前这位道年龄长他许多,更是紫府中期修为,称一句前辈正合适。
“唉,莫叫什么前辈,称道友即是,入了我这兜真宫,都是来做买卖的,哪里分什么前辈后辈。”
平休收起灵火,看向许玄,稍稍打量一番,眉头却皱了起来。
“辟劫道友修的是社雷?”
“正是。”
许玄见其惊奇,倒也理解,离国仙道多半知晓自家名号,可西海这边,恐怕是不知道有这一号社雷紫府。
“啧,好生稀罕,上次见着此道修士,还是那昆仑麒麟下山。”
平休挥袍,此时缓步走来,目光隐晦,法光一卷,显出一白玉桌椅,两人入座,一旁的添薪则是快步上前,为平休捶起腿来。
许玄神色平淡,只是心中有些腹诽,这位丹师倒不像什么神通,反倒更像一凡俗富商,言谈之间,都颇为市侩。
“不知辟劫道友想炼什么丹药?”
平休笑着看来,眼神稍明,显然是做过不少交易,已经摸清这些紫府来此的意思。
“并非炼丹。”许玄犹豫少时,还是直接开口,“是来问一问道友,可有紫府真火,我欲换取。”
“嗯?”
平休闻言一怔,却未想过对方上门是为此事,他只回道:
“我自家炼丹,正要用火,哪里有能交易的?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许玄,却是笑道:
“道友是上霄仙道介绍来的,自是贵客,却可谈上一谈,若是寻常真人,我定然不允。”
“不知道友要此火,有何用?”
眼见对方问及缘由,许玄自然不想将事情来往悉数告知,仅这一番接触,他就明白,这位平休真人是十足的老狐狸。
为人修复法躯所求,若是说出这原因,涉及性命,对方又能待价而沽。
“门中有名弟子,修行到了关隘,正需此物。”
他言辞含糊,寻常人听了,只当是要突破紫府,缺一灵物,平休闻言,稍稍点头,却未多问,显然已有决断。
“我这一处,正有道【大焱合火】,乃是兼合丙丁之性而成,是我前些年自火穴中得来,耗费诸多手段,受了重伤,才取来此等灵物。”
平休一番唏嘘,许玄明白对方要价定然不低,只沉声道:
“道友直言便是,要何等灵物,若是我有,必然奉上。”
“好,辟劫道友爽利。”平休目光一转,只道,“三道同级的紫府灵物,需是五德所属,其中必须要有一道紫府元木。”
“元木?”
许玄本来听到三道紫府灵物,心中稍惊,可还是负担的起,仅是东方光虚拔下来的灵器,拆解之后,就能凑足,更别论欢欲、贪恶身上的灵器炼解后的灵物。
他如今可是算洗劫了两家金丹势力的真人,身家丰厚无比,只是对方要这元木,就有些强人所难。
许玄细细想来,他平生仅见的元木灵物,还是东方澈的那道【建木元枝】,珍贵至极,生机之壮博,堪称诸道第一。
仅那一道【建木元枝】,恐怕不差紫府真火,更别论其余灵物,平休这哪里是狮子大开口,分明是出了个天价。
“道友说笑了,元木世间罕见,还在水火雷霆之上,我哪里去寻?可能换其他道统的灵物?”
他此时回道,声音平稳,可平休却是摇头一叹,稍显失望。
“既然如此,道友还是请回吧,若是要炼什么丹药,可再商量,这真火,我是只换元木灵物。”
许玄见其说的果断,倒是再不欲谈了,眼下仅能从几道龙宫遗留的火穴看看,是否有机会得来。
他此时起身,同这位丹师告别,只谢过对方招待,说是日后若要炼丹,必会再来拜访。
平休送其出宫,眼见对方破开太虚,正要踏雷而去,他却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意境,眼神一凛,出声道:
“道友且慢,还有得商量。”
许玄止步,回首看来,却见这位丹师上前,笑道:
“道友可是修成剑意?”
“正是。”
许玄未曾想过平休变脸这般快,仅是因为他泄露几分剑意,却见这位丹师面上露出喜色来,眼神一明。
“道友不早说,既是剑仙,那就有的商量。”
“敢问.道友如今修成几道神通?”
“仅修成一道,正欲突破。”
许玄坦然告知,平休稍稍一怔,可还是笑道:
“足矣,足矣,若是道友肯出面,同我一道,斩杀一妖,这紫府真火,我便不要元木灵物,道友只以.两道灵物来换就是。”
平休此时说的价格倒是还算公道,丙火、真火都是稀缺事物,此时算是让利,许玄却未直接答应,而是目光稍敛,问道:
“不知,是要杀哪位妖类?道友丹术高超,应当不缺人出手,何必非要寻上我?”
“是一宝金灵象,号【奢尼】。”平休目光稍沉,“此妖乃是紫府中期修为,我多次请人出手,都让其走脱。”
“这妖物手中有件秘宝,可在西海太虚中随意穿行,不受阻滞,每每借着这等神妙,逃窜而出,难以捉住。”
“这妖物性极贪婪暴戾,当初趁我外出访友,以秘宝破开我山中大阵,吃了我一炉丹,嚼了我两名烧火的童子,还掀了我的丹炉。”
“你说说,这仇怨,哪里能解?”
“竟能在西海随意行走太虚,果然有些手段。”
许玄心中稍动,西海太虚之中都是至火之性,阻滞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炸开,这妖物手中的秘宝倒是厉害。
“正是,所以才需道友出手,剑意正能斩入太虚,即便这妖物远遁,也可追上。”
平休声音稍敛,继续说道:
“这妖物祸害了不少修士,如今还有两位同道,是紫府初期修为,都欲将其杀之而后快,只是那秘宝实在厉害,我等难捉。”
“先前还请过上霄的舟游真人来,持灵宝镇压,都让其走脱,这【奢尼】也是我西海一害了。”
“既是如此,我自不会推辞,当同道友共诛此妖。”
许玄声音一定,却是问道:
“只是,不知何时准备除妖?”
“此妖行踪隐秘,这些年都未走动,恐怕也是怕了,不过我等已经有些踪迹,再过数年,当能寻出它。”
平休语气笃定,许玄可却有些难言,委实是有些迟,不知这数年是多少年,再算上捉妖时间,又要耗费不少时日。
“我自可出力,斩杀此妖,只是有一请求,还望平休道友答应。”
“何事,剑仙直说即是。”
“可否先让我换了这真火,我门中弟子正急用,之后道友得了消息,可传信于我,我必前来,届时应当也修成第二道神通。”
平休稍稍一顿,看向眼前之人,却是点头道:
“道友是上霄仙宗担保的,我自然相信,这道【大焱合火】,换给道友就是。”
说着,平休翻手祭出一道灵火,其形若一枚赤色丹丸,上有八卦玄纹,神光湛湛,升起阵阵真红宝焰,便是【大焱合火】。
兼有丙丁之性,是极为难得的灵火,许玄接过,稍稍点头,此时取出两道灵物,一道霄雷的【冬雷沉元】,己土的【灵润壤】。
正是东方光虚的灵甲上拆来的,经过玄炁洗涤,和刚刚产出无二,绝无人能看出端倪来。
平休接过,稍稍感知,只道:
“倒是品相极好的灵物,这道【冬雷沉元】,恐怕是上霄仙宗出产?”
许玄闻言,却只一笑,任由平休猜去,反正是猜不到东方光虚头上。
眼下得了【大焱合火】,许玄同平休立下誓言,交换过信物,约定好传信方式,只待日后共同斩妖。
离开无妙海,许玄见四下无人,便破开太虚,尝试行走,只过少时,就被黑火轰炸而出,有些狼狈。
‘越是临近海中,太虚中残余的至火便越厉害。’
他心神一动,若是如此,那【奢尼】手中的秘宝,应当是件极为稀少的灵器,能让其在此地的太虚之中行走,丝毫不受阻。
‘若是能得来,当是极大助力,西海日后正是紧要之地,混天落下,便是机缘所在,能在此地太虚随心行走,恐怕只有紫府后期,或是仙宗之人有此手段。’
他御风离去,仅在天边留下一道银电,眼下正得闲时,当回山将第二道神通修成,耽搁不得。
——
身毒,南孔雀国。
金雕玉砌的行宫之中,孔雀往来,彩尾招摇,光华流转,周围多有些姿容不错的少男少女,恭敬伏在一旁,侍候这些妖类。
宫中,五色光华流转,主位之上,端坐一青年,仙修衣着,披彩袍,戴锦冠,面容华贵,手中轻摇一五色羽扇。
下方正是有一肌肤黝黑的男子,面容尖刻,身材修长,一身大红法衣,将法躯尽数遮掩。
“按你所言,你是自离国那炼妖塔中逃出的?”
“正是。”
这面容极黑的男子微微一笑,低低道:
“离国初建,接手那座炼妖塔,我同一众妖族前辈的残魂遗魄,都被关押在其中,自逃出之后,一路流窜,行至身毒,听闻【孔轩】妖王威名,便来此地。”
“如此说来,我要称你一声道友了,宝炽?”
座上的孔轩声音祥和,却隐隐透露几分彻骨的寒意,让宝炽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如今不过筑基,哪里敢同王上妄称道友,只是听闻王上英名,念着同为羽族,都受过大离迫害,便来投奔。”
宝炽声音显得颇为恭敬,委实是形势不由人,眼前这位孔轩妖王,可是正统的紫府中期,更有位兄弟,在须弥中有位置。
他身为毕方,生前也就是紫府初期修为,还被早早捉入炼妖塔中,哪里有能耐同眼前这位建立一国的大妖相比。
更别论这位真正的背景,大阿修罗【覆障】,真正的大神通者,横压身毒,只有几人堪堪能同其相比。
“你既然想归入我南孔雀国,我自愿接纳,论起心胸,我可比大离一众仙道广阔。”
孔轩目光稍敛,思虑少时,似乎有了主意,只笑道:
“你曾为紫府,见识还在,倒是有件差事,需你去做,若是办的好了,我可赐你一金刚的位置。”
“金刚?”
宝炽声音一滞,若是前世,他自然看不上,身为真火之精,可是有望修至紫府后期,哪里看的上一小小金刚。
可是如今性命全无,仅剩一魄,落在这人身中,不过筑基巅峰的能耐,金刚之位,可就意义重大。
“王上有何事,宝炽必会尽心竭力。”
“呵呵,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新入我国中,面孔还生,正好去海上处事,帮我”
孔轩声音稍止,渐生些冷意。
“打探几家仙道,还有一紫府【宝金象】的消息。”
宝炽得令,稍稍抬首,却见孔轩眼中,满是杀意,不知是针对仙道,还是那宝金象。
(本章完)
第375章 天律
第375章 天律
天殛,云山华海。
墨云遮掩中,隐隐露出一座悬空五行灵山,光华流转,接引灵气,经过五座灵峰繁复变化,最终积聚于昭阳峰上。
峰顶道台,【日火古燧】高悬,金赤之火弥散。
此物为昭阳峰运转之枢机,接引天光,引渡丙火,能焚甲木,齐平癸水。
阳燧之上,金赤火中,一点魂魄灵光忽明忽灭,火分别立着一黑袍道人和赤衣童子,皆都神色肃然,看着这一点魂灵。
许玄翻手祭出【大焱合火】,此火核心如丹丸,外生真红宝焰,热力滚滚,持平阴阳,极为稳定。
即便他不修火德,也未炼化此火,仍可随心催动,少费心力。
当下将此火安置于阳燧之上,缓缓滋养其那道魂魄,拨正玄象。
“焱合之火,居中丙丁,持平阴阳,蒸解化欲,伏降至怒,以清元风为引,甲乙木为材。”
温光凑近,脸庞在红火下明暗不定,道尽此火神妙。
“【兜天】是古代丹道,掌门此行遇上的那位平休真人传承不凡,给出的【大焱合火】并无什么问题,正能温养真灵。”
“真焰托举诸火,不夺丙光,不占丁辉,居位持正。”
温光抬手,右臂化作赤色光流,接引上【大焱合火】,真红宝焰渐渐将金赤之火聚敛,如母抱胎,内中生养灵性。
“此为【化灵接引法】,是昔年赤明祖师造就我身所用,以阳丙为底,真焰点灵,如今也是这手段。”
许玄闻言,却是想起昔年见过的那道曜空残灵,言及温光,说是真君座下所出,更为玄妙,他当下并未提及此事,只问道:
“尚需多久恢复?”
眼见霄闻状况好上不少,他放下心来。
温光平日虽滑头,可在重要事情上还是颇让人放心,未曾出过什么差错。
“或许,两三年即可,这等火灵蕴生时间难以推测,不过应当不会耗费太久。”
温光细细体察这火胎中状况,笑道:
“待到霄闻真传恢复,【大焱合火】孕育的法躯应当有不少神妙,增长阳丙之性,补足先天缺憾,更进一步。”
“如今再造内景,若是他道行足够,将来破火而出,说不得已是筑基后期,仙基也能从【天求焰】转为.【焰中仙】。”
许玄闻言,稍稍点头,【焰中仙】贵为丙火六品仙基,按照烛剑真人所言,是丙火诸道仙基之中,杀力最高的一道。
此仙基内景为金阳照古燧,赤熊负天柱,司火之正,合焰之德,蒸尽癸坎,熔炼庚兑,煞恶不近,血秽难染,更可承戊土固身之格,太阳初生之养。
一旦出手便是滔滔天火落下,席卷一方,威能无穷,若修至神通,仅论出手阵仗,足以和【司天劫】引动十分天雷的盛景相比,真正有焚山煮海之能。
‘丙火之兽,多为毛类,苛虎、赤熊、文豹皆在列,真离则多为羽族。’
这是《阳燧承火道卷》中的记载,火鸦虽是丙火贵种,可并未出过金丹,自然入不得道象之中。
温光仍居于峰顶,护持这道真火之胎,许玄则御风而起,施展神通,藏雷霆、剑意于昭阳峰一带,时刻感知,呼吁此地。
他目光落向山中昔日赤明府的建筑,剩下的两道玄景,【天火穆集】和【逍遥剑行】,一者采火,一者修剑。
天火穆集下这些年为门中采来不少炼气、筑基的灵火,真、丙皆有,零零散散,共有五六道,足够门中丹器、修行之用。
至于逍遥剑行化作的剑门,也多有弟子入内磨砺,门中如今修成剑势的颇多,有几人隐隐触及剑元。
他灵识扫过,看向几名受篆弟子,王承言、齐争义、张高峡,这三人以承言修为最高,已是炼气八重,更是受过温光、烛剑等炼器宗师指点,道行颇高。
剩下的齐争义则一直在重立的守青营中,巡视赤云,尝借云山华海中的雷霆洗练法躯、神魂,已是炼气七重,仅论斗法,反倒是三人中最厉害的。
至于张仪婉,尚还是炼气六重,丹道进境尚可,如今还是在研习些炼气、筑基的丹法,那卷清灵丹法,只将部分大纲拆出,供其研习,剩下的部分仍未传下。
许玄收回神念,心中却是升起些感触来。
‘还是,太慢了,等不起.”
筑基、炼气级别的篆文授予下,见效不足,甚至反倒使其气运异常,引人注目。
这三人之中,应当是承言成就最高,可也是托王氏、大赤的关系,篆文作用,恐怕不及温光的耳提面命。
紫府篆文才真正显出神效来,如加持悟法,显化血脉,提引仙职等等,都有种种玄妙,关系道途。
如今那道【五毒齐身】的篆文尚在,是紫府级别,可却无合适之人授予。
‘不如想办法,养一道筑基巅峰的灵虫,授下此篆,驱策为用,只当护山灵兽来使,也无需忧虑忠心之事。’
他心念稍动,如今门中算的上是灵兽的仅一只炼气九重的【燎灾鹤】,名为刘焰羽,在温光手下做事,每日引火、吐焰。
至于霄闻领回来的白翎,却是早已陨落于群妖之中,尸骨难寻,在山中为其立了一碑。
灵虫算是颇为特殊的一种妖类,少有生出灵智的种类,甚至有些直到筑基还无智慧,可往往寿命恒久,天赋强横,肉身也极为坚实。
若是捉来只筑基巅峰的灵虫,以篆文加持操纵,说不得能养到堪比金刚的境界,届时妙用更多。
许玄心念稍定,这事还是等他修成下一道神通后再定。
如今门中已有行芳持【夔震天音鼓】,借助太虚中的神道之力,领三十六位天兵,就有金刚之力。
紫府大阵更是大半都已修复,防护已算的上厉害,不需他再操心什么,即便他离去,外人也难攻入。
瞬息归于天殛大殿之中,阵法封闭,银雷变幻,他划开太虚,取出修行【太初序】所需的灵气,纳入内景之中,正式修行这一道神通。
【太初序】,为雷律之始由,天刑之根本,这道神通若是简而言之,便是为行刑降劫提供法理。
【司天劫】是已定下罪责,押赴刑台,代表社雷之力,天下诸修,莫有不从者,一旦劫落,自当承受。
而这一道【太初序】却是以追溯性命之本,定立大律,作为社雷之由,司定法序,属意神通,以天律为本,正法为根。
一旦成就,则于内景中造就一座【玄都雷城】,出【上始道律】,作为神通运转的正由和理据。
这道神通一旦成就,覆盖之地,诸修皆需遵律,若有违背,则天罚自降。
许玄此时才明白舟游当日所言为何,【司天劫】加之【太初序】,已然是雷宫威权体现。
这两道神通一旦修成,立身之处,诸修莫敢不从,皆遵雷法天律。
即便他不主动催动这道神通,可只要有一人违背雷律,天罚都会凭空自落,不问情疏,由此来增长刑律之威。
社雷之道,便是以天律司正诸修之行,绝不是清修之道,以己心为天心,压服天下,某种意义上,比帝家行事还要霸道。
‘难怪舟游言及奉代的那位社雷紫府巅峰,最后是被诸修围杀。’
许玄凭心自问,这一道的修行便是凌驾于其余修士意志之上,紫府已然有这等神妙,若是真君,恐怕能将雷律覆盖一国,乃至天下。
仙家到底还是清修之道,哪里愿意有人管束?
神雷是天威之显,以杀伐、神速为用,可这等道统也未曾被仙道排斥,而震雷则更为原始,摒弃种种多余意象,占据雷霆本性,以天音,电光为本,是一声一气。
他由此推算,社雷成道,恐怕是要压服天下之意,以己心代天心,雷律遍布世间。
‘这已经不是金丹能做到,恐怕只有仙人,不对仙君才有此能,难怪迟迟未有人证得此道。’
‘难怪舟游当初有这一番话,社雷,恐怕避世不得,出世才可修成。’
许玄此时并未继续参悟经文,心思急转,却是念起今后之事,他所求真是以己心代天心,重现雷宫威权?
若是念及自家传承,奉玄之道,逍遥自在,即便出世,也是为扶正道纪,重心在此界存续之上,不同诸多仙道冲突。
这篇神通的修行之法,便是定立大律,建成刑威,涉及越广,则修行越快,威能越盛,若是到了紫府巅峰,更难伴随道行长进,生出诸多神妙。
若是如此,他现在应当颁布天律,将赤云、乃至周边的数郡覆盖,让万民顺从,诸修低头。
‘或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许玄心念一动,雷律之威,不仅看遵行之人的数量,更看其地位,上从下应,才是大律之行。
道境之中,正有几位现成的人物,东瀚龙属、六欲大魔,若是遵律,却正合雷霆律令所出,压服诸修之意。
心念一动,归于道境,渐有雷城落下,一篇天律悄然成形。
(本章完)
第376章 律成
第376章 律成
内景。
雷云积涌,九霄之上,玄都落位,雷城显化,【天蓬诛魔图】中的诸多灵兵仙将,天丁力士,雷宫电母,神使上吏,一一都归于这座浩瀚雷城之中。
【玄都雷城】,即为雷霆大律所出,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无有不察,无有不摄。
阳雷阴霆,天枢地机,皆是这一方雷城体现,神雷有解体之刑,霄霆有裂魄之宪,震雷居于中,不持刑罚,分判阴阳。
闭关接近一年时光,此时终于造就出这方雷城的雏形,算是正式开始这道神通修行。
许玄骑墨麟,居于雷城上位,抬手虚握,隐有律文显化,渐渐散去,由清气托举,奔向道境之中。
这一道律文蕴含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日升月落,各安其时】。
道境之中,始终无日夜之分,许玄颁布的第一条大律,便是分日夜,让其中待着的几人都按时而行。
影娥池中,太阴月华盈满,寒玉仙娥像上生湛湛灵光,沟通天际,于是便见一轮寒月悬空,以代夜景。
清气涌动,在道境之中盘旋,似乎在寻什么事物,最终却不见,未有太阳显化。
‘应当有道和【影娥池】相对的景象才是,恐怕.还需碎片。’
许玄心中有些猜测,道境中的太阴之性,正是融汇樊宴的那一道月佩而生,才有影娥池、眺蟾台。
却见雷城之中,渐渐升起粹然银华,腾空而起,凝聚为一轮白雷大日,正是【阳雷玄至】这一剑招,以阳雷化日,此时被许玄拿来补缺太阳之位。
日月悬空,按青道而行,许玄骑墨麟,归于道境之中,瞬息便来到当初造作的那处疆场。
广化宫前,多有神兵,仙娥往来,皆都是以清气摹刻的虚景,但落在东方光虚、欢欲和贪恶眼中,却和常人无二。
饕餮恶兽被雷霆困锁,几名力士侍立在旁,以玄针萃血,青袍道人手中神通变化,墨青癸水云雨凝聚,接引饕餮血气,凝练精血。
穆虚这一手神通,颇有几分丹道正意,还是少见的水丹炼法,让许玄稍稍点头。
天上景象宏大,已经引起穆虚注意,此时见着许玄前来,当即上前拜道:
“大人,这.天上日月变位,不知是发生何等大事?小修问过几位同僚,也未有人知。”
“请日府月宫的仙家来勘定天时,此后这片道境之中,也有日夜之分,无论是修行还是处事,都依时辰而定。”
“此为天律,不可违抗。”
许玄声中听不出喜怒,可下方的穆虚却是微微一愣,有日夜之分,那便不是寻常仙境,想来是处重地。
“下官遵命。”
穆虚极为恭谨,许玄却手中雷律却渐渐凝实,神通修行又有长进,让他目光一盛。
‘果然如此,道境之中,也能定律!’
古代有雷宫在,社雷修行只需依照天律即可,如今雷宫早已亡灭,却是要自行定律,压服众修,传律天下。
他如今却是剑走偏锋,将拘入道境的这些紫府以天律束缚,作为神通修行之法。
如今只是堪堪开始修行,仅能颁一道天律,还是贴近自然之性,并未太过压制诸修本性。
【日升月落,各安其时】本就是自然之理,他定下此律,要诸修遵从也轻易许多。
若是以律令使诸修【禁绝神通,不行法术】,可就难如登天,恐怕只有大神通者才得施行。
仅是如此,社雷神通之强横,已可一窥,天律之威,和道行高度相关,若是紫府巅峰的社雷高修,已有部分口含天宪,念出律行的神威。
雷霆者,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古代雷宫之天律,是真正能作为此界的根本基准。
社雷消亡至今,可一旦吞服人血,同种相食后,冥冥中仍有惩戒降下,正是社雷律法之效,铭刻太初,序定善恶。
眼见有效,许玄欲归,只吩咐几句,让穆虚继续整治这恶兽。
贪恶所化饕餮却不敢违逆,只得伏法,按照他的记忆,自身下界食人无数,未被立即处死,已是雷部开恩。
自道境踏出,许玄归于雷城之上,运转法力,继续修行。
如今这道神通只是初具其形,借助清气镇压,才能压服穆虚等人,尚未算修成。
‘有穆虚、贪恶和欢欲在,在道境中颁布天律,倒是对神通修行极快。’
他心念一定,只觉这或许是正途,压服紫府,让其遵律,对这道神通增长极快。
——
辽地,大欲魔土。
玉脂般的宝光流转升腾,环绕这方释土,在这宝光内里,隐有魔罗之光生发,显出几分魔气来。
魔土之中,修士往来,或披道袍,或着僧衣,人人都不敛欲念,举止同禽兽也无甚差别,释土上方多是天魔之光变化。
中心之位,一片灰暗气息升腾,凝聚池中,死意弥散,内里寂静,同周边嘈杂不堪的魔众形成区分。
灰池旁,仅有一学究模样的老翁,半驼着背,手中依着一青木龙头拐杖,面容枯瘦,唯独两眼极亮,好似烛火。
“欢欲、贪恶,都不见踪迹,和乐土断了联系。”
这老翁似是在自言自语,目光却直直落在这一片池中,过了少时,才听这无边无际的死气灰池中传来回应。
是一男子声音,稍显慵懒,满不在乎。
“不见就不见了,再挑几个人补上就是,辽地多的是人想投入我道,【知有涯】,这等小事,就不必来问我了。”
“贪恶也就算了,欢欲身上可是有【妙娥】之位在,度生,你真的不管?”
知有涯抬首,语气稍肃,眼前这片死气之中,便是六欲魔相之首,大快乐天下第一人,【度生】。
其他魔相都有换人担任过,可这位魔首却是自魔土建成便一直存世,寿命不知,是真正的大神通者,魔名之盛,和大离殆炁一道的北阴真人齐名。
当初太阴仙娥下界,便是度生出手,自幽冥中走出,将其活生生打杀,尸身赏赐给欢欲,何等骇人。
后来第四位次的素娥下界,也是度生出手,同其斗法,丝毫不落下风,足见其威。
“真就不管了?帝宫中都遣人来问此事,这.”
“欢欲、贪恶,两个人倒是胃口大,少阴、辽宫、西康原,三方的赏都想要,落得这下场,也是应然。”
度生之音此池中传来,死气漫出,知无涯不禁后退一步。
“他们对上的那人叫什么?是社雷剑仙?”
“名为许玄,道号辟劫,就在赤云。”
“我记得当初【生死二气剑解】,正是他取走?”
度生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渐沉,死气涌动,自其中显出种种幽冥景象。
“问过辽宫,正是此人。”
知有涯低声回道,又退后几步。
死气涌动,四方一片寂静,原本嘈杂不堪的魔众都止住声来,一切如若静止,自死池中缓缓传来一道声音:
“赤云,倒是离得近。”
(本章完)
第377章 无咎
第377章 无咎
南海,天池。
水帘高悬,天光照射而下,呈透亮的浅碧之色,大南法寺的遗迹已被荡清,不见往日漫天华光。
墨玉水宫中,玉匾高悬在上,【清和】二字上有幽暗的壬水之光生发,蔓延而起,平定波涛。
宫前多有水族往来,布置阵法,梳理灵气,为首的是一披青金宝甲的少年郎,面容清秀,眉心一道蛇形金纹,持矛站定,立于海床上,颇为神气。
墨溪蛇瞳沉静,时时仰望着眼前宏伟的墨玉龙宫,握紧手中蛇矛,催动仙基,滴滴灵露自海水中凝结,如宝珠环绕在他周身。
“清和之妙,风浪不兴,洪涝不起,是溟泽旧宫,若是【泛流宫】在此,这一片海中当是波涛四起,难有宁时。”
一女子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慈爱之意,墨溪回神,转头行礼,沉声道:
“夫人。”
露潋稍稍点头,一身墨青金纹宫裙颇显贵气,又不失飘逸,身旁随着两名侍女。
“不必如此忧心,溟光船停在天上,清和宫落在海里,天海相接,神通在此,哪里有人能犯?”
“天池中势力纷杂,多有争斗,纵然有大王在此坐镇,可还是应尽心看护。”
墨溪回的一板一眼,语气肃然,他年纪在妖类中尚小,可自出洞天之后,行事愈加沉稳,有大将之风。
“出洞天后,溪儿,你倒是改变不少。”露潋目光莹莹,“昔日宫中下旨,说让我族迁出溟云,你尚还惶然,如今倒是已经适应南海。”
“溟云天高,可终究困在一泽之地,如今我青虺随王上重回天池,这等功绩,其余五鳞何以相比?”
墨溪声极沉稳,并不显骄意,青虺多年未出紫府,在溟云天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却随王出征,攻入天池,这是何等荣膺?
露潋却不多言,示意让墨溪继续镇守,便转身离去,连带着身后的侍女一道离去。
此时她面色稍稍变幻,分浪而行,直至海面之上,遥遥看着天中翱翔的羽族,心中升起些疑虑来。
墨溪年纪尚小,渴望建功立业,她自然能理解,可青虺和溟度龙王的关系又岂是这般简单?
这位穆幽度的血脉之神异,已经直逼号称初代的阳湖大人,岂是杂血可成?
露潋并不知天晦宫中的谋划,心中只是担心青虺一族的延续,缓步行于海面之上,带着侍女向行宫而去。
只是正行着,她却在前方海面上见着一模糊人形,一身深紫华袍,角如玉枝,鳞为墨灰,正是溟度龙王。
这位大人当是在闭关修行神通才是,如今怎来了此处?
露潋心中稍惊,当下使出遁法,迅速行至前方,正欲拜见,却见那道人影转瞬不见,顷刻消散,好似从未来过。
‘这是?’
她心中惊异,当下却不多言,只当是某种暗示,速速领着几名侍女,归于行宫之中。
——
清和宫中。
紫电盈满,神通光彩照彻宫中景象,玉座之上,许玄闭目,身旁是浩浩荡荡的紫雷,凝为浆液,积为大泽。
距他闭关,已去四年时光,有天池福地的加持,修行速度极快,第二道神通终于有修成的迹象。
缓缓睁眼,许玄心神悠然,法躯无拘,只觉可一念行至万里外,上游碧落,下行黄泉,无处不可去。
【乘无咎】,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乘六气,御虹景,无拘无束,一旦修成这道神通,便能不落阵困,不受禁锁,更有神游万里之妙。
他此时起身,欲走出闭关之地,却见眼前清和宫似乎换了一番模样,原本古老沧桑、颓败破旧的水宫此时焕然一新,灵光灿然,龙气森森。
一种恍惚之感遍布他心中,耳边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乐声,多有人在交谈,可宫中仍是一片空空。
心念一动,踏出此宫,扫视海中,却不见青虺、火鸦,甚至远方的几家紫府势力,也无感应。
许玄心中却仍安定,未曾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只是行于幽暗海水之上,也不知去往何方。
正行着,却见前方显出一片海崖来,天光熠熠,照在顶上,似乎有人立身,颇为模糊,看不真切。
他御风而起,落于海崖,终于看清眼前是何人,为一坐在崖边的男子,披蓑衣,戴斗笠,面容模糊,被一团深邃的玄阴之光遮掩,身旁是一竹娄。
此人似乎在垂钓,手中悬着一青色渔杆,金色丝线垂落,直至天池中心位置,天风呼啸,那青杆在他手中却稳的像礁石,未曾有分毫颤动。
“道友,何不过来一叙?”
此人朗声一笑,颇为亲切,许玄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旁,一道看起在风中飘拂的金色丝线。
“你在钓何物?”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安宁之情,吹着海风,已然忘记自己为何来此。
“天池下的一尾玄鱼罢了。”此人声音淡然,手中青竿颤动,金线忽地绷直,他稍稍发力,引得这片海水激荡起来。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一阵冲动来,想帮此人将另一头的大鱼钓上,便上前几步,一同将青竿向回扯来。
“多谢道友相助。”
披蓑衣之人笑声依旧,稳稳握着手中青竿,一点点收回金线。
一触及此竿,许玄便觉手上传来万山之重,压得他法躯一沉,整片海崖摇动崩塌,而自金线那头传来的沛然大力仍源源不断,要将青竿扯走。
二人都一言不发,专心角力,一点点将金线扯回,许玄看向天池中心,隐隐见着一片玄黑陆土自海中升起,不见什么大鱼。
他心中正疑惑,却见身旁之人蓦然发力,将手中青竿高高举起,金线迅速回收,天池中翻起一玄黑鲲鱼,阴光升腾,漆黑如墨,身躯几乎占据整片天池。
这鲲鱼翻滚,腾天而起,天幕此刻变为玄青之色,若宝镜一般,照彻下方的太阴鲲鱼,此鱼由金线牵着,撞上青天。
黑光散去,阴性尽敛,转而是阳极之性,炽烈至极,许玄不由闭眼,却见那鲲鱼已然不见。
天上狂风呼啸,云气飘忽,许玄睁眼,却见一时天光黯淡,似乎被什么事物遮掩,自散乱的云气之中,可见到灿然如金铸的真羽,遮天蔽日,一闪不见。
“可惜,让其走了。”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许玄回首,却见身旁男子起身,摇了摇头,拿起身旁竹娄,语气感慨:
“谢过道友相助,可看看我这娄中的事物,有无你要的?”
许玄上前,有些疑惑,却见那人掀开竹娄,其中清波流转,似乎有什么事物藏伏在内,化作一道深紫之色。
“不妨试试,将其拿起?”
对方开口,声音平淡,无喜无悲,许玄这时才发现,眼前之人的手腕上生有片片墨灰鳞甲,神光湛湛。
许玄心神一定,被竹娄中的那道紫光吸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向内捉去,与此同时,天中一暗,不知何时升起连片的黑云,若万军压阵。
他伸手在竹娄中探了探,最后握紧一物,将其取出,紫电璀璨,龙气升腾,万千霹雳在他手中流散。
天上下起淋漓大雨,皆为墨色,自重云中传来一阵阵天鼓般的雷声,震的海水激荡,他脚下碎石随之跳动。
面前之人仍提着竹娄,玄阴之光变幻,将其容貌遮掩,他低低一笑,将所有雷声盖住。
“一声一气,只闻天鼓响彻,却不见霍闪贯空,道友,何不松手?”
许玄福如心至,松开手来,紫电奔天而去,于是有万千雷枝电蛇显化云端,紫光交织,若织锦般将整片天幕覆盖。
而后才是连片响起,如鼓声般的雷音,许玄再看向面前,却见一片空空,人已不见,仅余竹娄落在地上。
他心中一颤,当下回神,睁开眼来,却还是在清和宫中,坐于玉座之上。
体内神通凝结,【乘无咎】已然小成,他挥袖起身,目光隐晦,抬首看去,先前好似大梦一场,记忆渐渐模糊,只记着一句话,回响在心间。
“一声一气。”
(本章完)
第378章 明晦
第378章 明晦
清和宫。
墨玉宝座上龙气流转,紫电盈满,许玄一身深紫华袍,运转神通,道体轻盈,若有整片瀚海托举,无拘无束。
心念一动,瞬息走出清和宫,立身云端之上,遥遥看向天池中心,大南法寺的地盘尚在外围,靠近北边,毗邻曜沉门。
天池中心,海水越发幽暗,甚至将天光吞没,许玄脖颈处的逆鳞颤动,幽邃的玄阴之光迸射。
‘幽鲸、石人,到底在争何物?’
若是按照先前太清碑下青石剑刻记载,天池在古代,恐怕除了溟泽龙种的封地外,另有玄妙,和鲲鹏有关。
他此时止住心念,看向海岛中的一处行宫,其中正有一着桃红宫裙的女子,在处理事务,面前摆着各色卷宗,便化作一线紫电,瞬息落下。
行宫之中,杨缘心正在专心看着青玉桌案上的道道卷宗,赤瞳莹润,宫中别无他人,烧着冷香,白气飘忽。
太虚破开,一线紫电自其中踏出,她恍然未觉,直到许玄行至她面前,轻咳一声,杨缘心这才回过神,眼神一亮,笑意明快如暖阳。
“突破了?”
“刚刚出关。”
许玄上前,坐在侧位,杨缘心目光稍敛,只道:
“今年来幽鲸和石人斗的厉害,无暇顾及我们这处,只是不知为何争斗。”
许玄心念一动,翻手取出一紫金钵盂,内里装着一道华光凝聚成的魂灵,是个胖和尚,正是南法。
这位金刚这些年一直被囚在这钵盂之中,如今已经失了脾气,见着许玄,立即哀嚎道:
“大人,可饶过小僧,我.”
杨缘心自一旁看来,明眸稍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金刚这般模样,许玄手中紫电忽闪,只沉声道:
“天池核心,到底有什么神妙?引得幽鲸和石人争斗,如实告知,若是有假,我神通当即感知。”
许玄如今修成的两道神通都不涉意,自然没有操纵心神之能,可对方又不知晓。
“这”南法魂光一颤,遮遮掩掩起来,许玄手中法力运转,紫电奔流,吓得这金刚当即呼喊道:
“若是我告诉大人实情,可否放过小僧一命?”
“你说就是,我保证不杀你。”
许玄沉声回道,他自是不准备斩杀南法,如今道境之中,可缺少人手,将这金刚丢进去,正好增长【太初序】的修行。
“好。”南法的魂灵一颤,华光摇动,“大人身为溟泽出身,难道未曾听过天池来历?”
“龙庭撤走,天池无主,各家都欲入主,当初天池中可谓是一片盛景,金丹道统都派人前来进驻。”
“到底是一处福地,金丹龙种遗留,昔日在天池中的人物,可都是紫府中期往上,只是后来有场祸患,死了不少人,才渐渐退走。”
“何等祸患?”
许玄目光一凝,这事情他倒未曾听闻过,广泽也未谈起。
“灵兆,是灵兆,几家势力动了天池中心的镇物,放出一道阴阳流转的灵兆来,当场死了数名神通,几位妖王。”
“于是有不少势力退走,忌讳溟泽留下的手段,如今也就数家进驻,才给了我机会,其余之事,小僧实在不知。”
“阴阳流转.”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明悟来,这等灵兆,正合鲲鹏的变化,看来他先前猜测的无错,天池核心,正有这等仙灵的踪迹。
“大人.”
南法开口,许玄回神,目光一凝,却是问道:
“你先前说过,你是悬空寺弟子,那是如何被逐出的?”
“这说来话长。”南法有些惭愧之态,“若是大人愿意听,那我便讲一讲就是。”
“须弥共传六脉佛法,我寺归属【禅悟】,直至人心,见性成佛,不用愿力,我当初为求境界,下山聚拢信众万千,修成金刚,便被逐出寺中。”
“后来侥幸到了南海,也未想过溟泽之事,便直奔天池,在此广收信徒。”
许玄知晓南法来历,稍稍点头,复又将其镇压在紫金钵盂中,只待寻个时机,将其拘入道境之中,也算留其性命。
杨缘心在一旁听了许久,赤瞳明亮,思索少时,只道:
“如今幽鲸和石人争斗,正是时机,只要查明华古的状态,就可准备攻入天池核心,至于那灵兆可是溟泽手段?”
“我亦不知,恐怕还需去洞渊传信一道,问问来历。”
如今尚且可通过洞渊和溟泽联系上,只是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极长,不知何时能有回信。
许玄心中只觉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回应,广泽既然未曾告知此事,恐怕也有忌惮,不便说出。
“如今还是将曜沉门先行拿下,以占据天池北边,接通溟海,日后便无后顾之忧,若是想退走,也不怕为人所阻。”
曜沉门正在天池同溟海相接的不远处,有这一家仙道在旁,许玄心中仍不放心,还是先行攻下为妙。
空铭不过紫府初期,就是修行宙辰,遁法神妙,可如今许玄已修成第二道神通,对方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许玄同杨缘心谈起之后谋划,如何调兵,时辰一点点过去,转眼间已经接近黄昏。
红日西沉,天光晦暗,杨缘心坐在位上,鬓角红羽忽地散出赤光,她立即起身,望向北边,面色一变。
“何事?”
许玄见其举止异常,只当是奉焰山出了什么事情,当下就欲催动神通,破开太虚,却见杨缘心面色渐渐缓和,眸中显出喜意来。
“兄长,出关了。”
——
奉焰山中。
正值黄昏,天光消却,赤火不明,山中少有羽族走动。
居中的一处灵峰上暗煞升腾,阵法剧烈颤,往日紧闭的洞府缓缓开启,内里一片黑暗。
洞府外的地脉中迸射出道道乌黑煞火,消解仅存的一点光明,天中忽有异象显化,一轮黑色大日拖拽煞火,直落山中,消散不见。
这片乌黑煞火腾起,化作黑色大乌,绕峰三巡,随着落日一道坠入地脉中。
光明见伤,而后便是深沉的黑暗,连月光、星辉也不见,仅余山中几道灵火尚在燃烧,散出明光。
自洞府之中,缓步走出一赤袍男子,容颜端正,体态修仪,神通之力隐隐生发,便有暗煞乌火、黑日落渊等等玄象。
杨缘意细细感受着体内神通变化,丙火光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色,将光明吞没。
他原本那对晶莹如玉的赤瞳已经化作漆黑,不显半分光彩。
洞府之外,太虚震荡,自其中走出一人来,气态华贵,一身赤服,踏着滔滔天火,仅是立身于此,便有无限光明生发,将漫天黑暗驱散。
“父王。”杨缘意抬首,露出笑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我按照那卷功法,逆转内景,以煞吞光,如今已经修成【明夷晦】。”
蹈焰目光复杂,领着杨缘意一道走出,来到峰顶上,此时突破的异象散去,天中又能见到星月。
“你如今突破,也可为王,可想过道号?”
他转身看向自家亲子,语气复杂,蹈焰身形高伟不少,一旁的杨缘意只能抬首,同父王相谈。
“先前倒是想过,若是以【秉阳元】成就,便号【炅明】,如今倒是走的别路上去,不甚合适。”
杨缘意声音稍有几分感慨,【秉阳元】是丙火最正统的一道神通,堂皇至极,是太阳之近臣,去平寒湿,消云除雨,代表辉明天下,无处不及之意。
“老大人早已为你定下,今日便告知你。”蹈焰目光稍敛,声中不见喜怒,“就叫【晦明】,你可知老大人的用意?”
杨缘意稍稍思索,眼神微动,只道:
“韬光养晦,以待明时。”
“正是如此。”蹈焰转身,看向夜空,星月之光洒下,山海之间仍有光明,不尽是一片黑暗。
“当初让你修【秉阳元】,另有缘由,你可知晓?”
杨缘意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只道:
“缘意明白,若是论筑基一境的杀力,还是【乌衔火】最为厉害,是天火之威,更合我族。”
“可是.旸谷的意思?”
他蓦然抬首,怔怔看向父王背影,却见那道高伟的身形稍稍低了几分,蹈焰语气复杂,只道:
“当初洞渊中传来一旨,让你和缘心二人之间,择一修行【秉阳元】,老大人选中的是你。”
杨缘意沉默少时,他自然明白此中意味,【秉阳元】融入煞气,若是想要以此突破紫府,难度极高,落到最后,恐怕也就只有转修一途。
“缘意无悔,若是重来一次,我也不愿让缘心去修行此道。”
他声音沉稳,颇为决然,蹈焰缓缓转身,目光一敛,只道:
“我族并未出过金丹,仅是贵种,可丙火道象上的虎熊之属都已死绝,我火鸦却安稳自古代传承至今,你可知为何?”
“难道是我族传承神妙,还是血脉高贵?”
“是金乌。”
杨缘意声中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自己这位父王。
“只是修成这一道神通,到底有何等用处?”
蹈焰目光稍敛,只低低道:
“当年皦阳为争夺帝位,欲行空证之举,引动十日巡天,烧的此界一片枯焦,天阳不正,丙火为虐,地裂煞涌,这才有【秉阳元】的变化。”
“这位妖主纵然伏诛,可仍居于明夷位上,朱慈帝君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折羽削骨,封入煞炁,让其永世不得出。”
“如今时移世易,大夏已亡,所争得帝位更是早已无了,往日仇怨,也算不得什么。”
杨缘意心中忽地升起些猜想,他隐隐察觉到什么,刚刚修成神通的欢喜被冲淡,仅剩的只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明夷晦】、【旱为虐】,还有一道【亢阳愤】.如今尚差两道神通,可也不是未有补完的机会,一旦圆满,燥阳即成。”
“你可明白旸谷的用意?”
“缘意,明白。”
杨缘意此时才真正明悟这道神通之用,恐怕也只是旸谷在燥阳一道布下的棋子。
“今日你修成神通,我正好得闲,可去闭关修下一道神通,自今日起奉焰山便交由你来处置,莫要让我失望。”
蹈焰声音越发沉凝,似乎想起什么。
“还有天池那边,也由你自行决断,是否要出手,在你,我不会前去。”
“是,父王。”
杨缘意心中已有决断,再度抬首,却见太虚破开,一线赤光隐没,蹈焰的身形已然不见。
如今他为奉焰山之主,可心中并未有什么欢喜之意,老大人离去,如今父王也要闭关,似乎在避讳什么。
此时已然入夜,他登峰遥望,就这般静静站着,山下多有些妖类走动,都不敢上前,被其气势所惊。
等了许久,见前方太虚破开,雷车电鞭显化,自其中走出二人来,正是穆幽度和杨缘心,
杨缘心快步上前,神情缓和,笑道:
“大兄,你成了。”
杨缘意只是点头,看向许玄,目光稍惊,只道:
“你已突破,修成紫府,这是.二神通?”
他当初闭关之时,许玄尚还是筑基,如今出关,对方却已经修成两道神通,这等速度,有些骇人了。
妖类突破本就缓慢,可眼下这位龙王的进境,足以和仙家的道才相比,丝毫不受血脉影响。
“说来话长.”
许玄摇头,同杨缘心一道将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告知对方,却见杨缘意神色感慨,叹了一气,只道:
“想不到你已攻入天池,都快重立龙庭。”
一旁的杨缘心却是目光稍凝,低低问道:
“父王来过?”
她察觉到此地遗留的神通痕迹,便问向自家兄长。
“如今我已是紫府,父王可去闭关,修下一道神通。”
杨缘意语气有几分犹豫,可还是如实告知。
“怎不多待一会,还能见上一面.”
杨缘心神情稍显低落,可还是很快恢复过来,只笑道:
“大兄既已修成神通,当请诸家妖类前来庆贺,按照古礼,得封王位,不知道号为何?”
“【晦明】。”
杨缘意催动神通,破开太虚,瞬息将三人送至丙阳殿中,点燃烛火,殿中当即一片明亮。
(本章完)
第379章 曜沉
第379章 曜沉
天池,曜海。
高天之上云气飘忽,遮蔽日光,云层下方多有些星沙凝聚成的光带,流淌不定,在天中拖拽起道道辉光。
广阔的幽暗海水中,一座奇陡无比的灵山高高耸立,如天柱一般,直入云霄,远远望去,好似一根细竹,在海风中摇曳。
灵山上方正是星沙积聚之地,辉光熠熠,日夜明亮。
此地正是大曜山,山中最高的灵峰之上,一座墨灰宝殿立于此处,上有玉匾,刻着数个古字,为【彻云】,殿中多有龙纹、云图,神异非凡。
灰光变幻,投射出一片迷蒙的太虚之景,一道人安坐其中,面庞枯瘦,正以神通托举一枚殷红宝丹,缓缓炼化,抽调血气修补法躯。
殿中,一名碧玉神人静立,漠然看着那道人修复法躯,身旁有重重黄灰之光,所照之处,皆化为玉石。
过了少时,上方灰袍道人蓦然睁眼,已将那枚殷红宝丹完全炼化,得了充足血气滋养,原本枯瘦如柴的面上添了几分血色。
“【血养修身丹】已交予你,之后事情,一应按照大人吩咐,不得有误。”
这尊碧玉神人声如洪钟,震荡殿内,强横至极的气机散发,稳稳压过对方。
“你所说之事,我如何能做的?成玉,你石人道传承久远,又有华古前辈坐镇,自然不惧那龙种,可我曜沉门如何能挡?”
上方道人起身,缓步走下,身旁太虚如碎冰一般,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上,他面色阴沉,只道:
“穆幽度是溟泽纯血,壬阳加身,玄阴护体,立身天池之中,本就占尽地利,还是位剑仙,成玉,你活的年岁久,可曾听闻过妖类修成剑意的?”
“有的,远的有位玉兔,乃是太阴一道的剑仙,以凡血奔月,成就仙娥之位。”
成玉声音依旧冷淡,无喜无悲,听不出半点情绪来,让空铭一时语塞,转身恨恨道:
“我为你石人道试探他,折了我法躯,这【血养修身丹】本就是你道应该予我的,如今已算两清。”
“你让我去对付那溟龙,我不过一神通,也只在太虚行走上占些便宜,那穆幽度剑意加身,雷局在握,封锁太虚何其容易?”
空铭压抑其心中怒火,只沉声道:
“南法背后的【悟圆】未曾出手,是你石人道算错,悬空寺根本不会理会此间之事。我今只问你一事,华古前辈可会出手?”
“大人如今困于艮兑之变,不得轻易出手。”
成玉漠然摇头,踏前一步,碧玉面庞上无半点波澜。
“不过等到天池中心的东西出世,届时他就会一扫幽鲸、蜃景,以天池之主的威势临世。”
“如今让你拖上一拖,你难道都做不到?当初你不过一介散修,正是我石人道为你作保,让你入了天池自立门户。”
此言一出,空铭一时哑然,他不过一神通的紫府初期,天池之外,正有不少道力远高他的人物,能入此地,全是依仗华古的赏识。
“你且放心,自不会让你一人处理此事。”成玉转首,看向一旁,“灵济道友,何不现身?”
太虚无声无息地破开,艮土明光变幻,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着一身明黄道袍,挽着发髻,看上不过少年模样,可眼神颇为沧桑。
沉重至极的压力散来,若万山落下,此人一身修为,赫然是紫府中期,远远胜过空铭,乃至成玉。
“灵济。”
空铭神色稍肃,对方在大离也算有些名号,当初在楚地造就一场【巫鬼之祸】,伤人无数,可最终还是走脱,安稳以筑基之身修成神通。
“空铭道友,许久不见。”
灵济言辞颇为和气,未有什么姿态,可却稳稳压制住对方气势,让空铭只觉神通运转不畅。
“我已来此,道友不必忧虑那恶蛟,只待对方攻来,将其镇压,也免得耽误华古前辈的大事。”
空铭见着灵济,心中稍定,他到底是不愿意舍弃这方灵地,如今有一位艮土道统的紫府中期来援,面对那蛟龙,可就轻松不少。
“道友若是不愿相助,也可退出天池,这片灵地,便由我定极山接管。”
灵济见空铭仍有疑虑,目光稍凝,言辞间隐隐给了对方些压力,一旁的成玉上前,沉声道:
“空铭,纵然信不过我?难道你还信不过华古大人?当初你突破紫府,是谁给你的灵物,谁助你寻的灵地?”
“若不是那一道法旨送到你闭关之处,你在海上这般多的仇家,能坐视你突破?”
他语气仍然平淡,可说出的话却带有些敲打之意。
“你莫要忘了,【辞流山】的嫡传亡于你手,当初是我道庇护的你,如今你想走,且问问那位【纯源】真人可会让你活着走出南海?”
成玉一番话语下来,彻底绝了空铭抗拒的心思,只见这道人面色极沉,低低道:
“既是如此,我领命就是。”
一旁的灵济上前,他姿容极好,少年模样,声音却显得苍老,只笑道:
“各家都有情谊在,何必起这些冲突?空铭道友不必忧心,我自有手段对付龙种,届时道友只需将其引入阵法,为我压阵即可。”
空铭眼下为形势所迫,只得应了,他自然信不过灵济,此人当初为求突破,造下何等杀孽,显然是个心狠的人物。
‘若不是【纯源】在外候着,我何必要领他石人道的命!’
他修行的神通本就善于行走太虚,仅论遁法,在诸多紫府中称得上厉害,可那位【纯源】真人却是实打实的坎水中期,仅那一道【百川归】就稳稳制住他。
这些年他躲在天池,也无功法,困在一神通,一旦走出,被那纯源寻到踪迹,怕是当即有性命之危。
一旁的灵济见空铭应下此事,便看向成玉,笑道:
“空铭道友既然答应,此事就这般定下。”
言毕,他催动艮土玄光,破开太虚,同成玉一道走出,殿中仅留空铭一人,这道人神情阴冷,引得周边太虚寸寸崩解,灰气将其身形遮蔽。
——
天池中心,太虚。
明黄艮土之光生发,照彻此地,成玉和空铭并立,皆都看向下方幽暗的海域,水下,隐隐能窥见一道太阴玄鱼之形,转瞬散去。
“这就是古代大圣所留?看来溟龙也不是天池原本主人,壬泽退去,鲲鹏的遗留便难镇住。”
“正是【太苍】大圣遗留,鲲鹏之变,自北图南,当初这位大圣在奉玄剑仙座下修行,随其一道前往天外。”
成玉声音并无情绪,听起来没有半分人气,一旁的灵济倒是不以为意,只看着下方的太阴玄鱼真形,寒声道:
“鲲鹏玄巢,溟龙窃据,哪里算得上正统,他溟泽占得,我元山道统就占不得了?世间福地,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南溟当初被驱赶出海,让几位天君以【太阴道誓】锁住龙血,如今又有几分威势在?”
“华古大人道行之高,南海仅有大普度【妙蔺】压其一头,如今只需看东瀚的意思,浩轩龙王被调走,明雷龙王可有传旨?
灵济声音颇为桀骜,再无先前面对空铭时的和善,他本就是常年在火中取栗的人物,如今也仅在意东瀚。
“忙着东华之事,无暇顾及我等,更何况,灵雷龙种仇视壬泽已有多年,哪里会为那穆幽度撑腰?”
成玉语气仍然平淡,谈及这等秘闻,也未有什么情绪,碧玉面容上神光湛湛,此时幽幽道:
“若不是幽鲸作乱,我必要和这穆幽度好生较量一番,看看他有阳湖的几分威势。”
谈及阳湖,成玉的语气陡然变化,透着彻骨的寒意,又有稍许畏惧,甚至那张玉面都开始纠结起来。
灵济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这些石人虽是他同道,可大都心念顽固,不甚通情理。
阳湖昔年出溟泽,游历大离,而后入南海,横推一域,最终只得请出成玉出手,彼时这位圣灵已是金刚修为,可却被筑基境界的阳湖打的下场凄惨,是其心中最恨之事。
“阳湖虽厉害,可溟泽的一众紫府龙王难出洞天,受太阴之锁,神通都施展不出几分,唯独这穆幽度,是个异类。”
“决不能让其干扰到我【元山仙道】谋划,若是此番能将其镇杀最好,如若不然,等华古大人出关,尚光不在,除非窃文出手,这孽龙横行不了多久。”
灵济言辞中带着几分淋漓的杀意,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同石人走的这般近,眼下离国形势不好,只能谋条退路,南海便是处宝地。
成玉缓缓臻首,沉声道:
“我元山三道,自古传至今日,细细算来,也是金丹道统,底蕴深厚,可惜.【负山】段氏,当初投错主人,拜入蜀朝,落得个凄惨下场。”
“我石人一道,【天铖】圣灵被算计,镇压到大苯相山之下,若非如此,我道早有一位大神通者坐镇。”
灵济默默听着,眼神稍动,他自然知道这位【天铖】,兑金一道的圣灵,早在离兴前已成神通,和天陀小圣斗过法,最后被西康原诸僧镇压在大苯相山下。
“如今段氏情况如何?连位紫府都无,怕是任人宰割。”
成玉问及此事,一旁的灵济神色坦然,只道:
“并无什么出彩的人物,被宋氏用来血祭过一遭,剩下的看着情面,暂时收入我山下。”
他丝毫未提及段平度之事,隐瞒下来,一旁的成玉则稍稍点头:
“段氏当年昏了头,入蜀为官,违背祖师教诲,可到底是一家道统所出,应有照应。”
“是极,是极。”
灵济微微一笑,他自然会好生照应段氏子弟,无需石人操心,至于怎么照应,可就有些说法在了。
两人静静看着下方忽隐忽现的太阴玄鱼之形,暂停言语,太虚中仅余艮土玄光变幻。
——
“窃文前辈如今正忙于建国?”
丙阳殿中,杨缘意摊开手中密信,神情肃然,殿下则站着一名折耳狐女,尚有些懵懂,见着上方神通发问,当下有些惶然,只低低道:
“我白狐丘占下【骠远】一地,整顿人属,安定妖类,如今正准备建一小国,归于陆上。”
“大人近来虽忙着定立礼法,可届时会化出一道分身来此,以来观礼。”
杨缘意闻言,稍稍点头,他突破神通,已可封王,按照古夏礼节,当请一位长辈来主持礼节。
本来此事让蹈焰来最为合适,可对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杨缘意刚刚修成神通,父王便离去闭关。
剩下的便是白狐丘的【窃文】妖王最为合适,这位前辈乃是四神通的紫府后期,白狐和火鸦更是有交情在,自然应当请这位。
许玄坐于殿中侧位,杨缘心则在他身旁,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几分疑虑。
“既是如此,素览,你可先在我奉焰山待着。”
杨缘意沉吟少时,还是一笑,让侍卫领着这狐女先行离去。
素览恭声应了,同时目光转动,扫过许玄和杨缘心,有些好奇,又像是想起什么,迅速低头,两道折耳晃动。
许玄尚还记着这狐女,当初在洞天中见过,这狐女不甚灵光,和白狐聪慧之名不太相衬。
眼下真正见着,许玄略略感知,素览已是筑基后期修为,修的似乎是乙木?
“飞廉族中的【风惠】前辈也事务在身,【斐祥】妖王倒是可以来观礼。”
杨缘意扶额,叹了一气,如今各家都忙,也少有联系,若是老大人在此,情况还不至于如此。
眼下观礼之事定好,杨缘意目光稍动,看向许玄,只道:
“幽度眼下,可是准备攻入【曜沉门】?那空铭修行宙辰大道,更兼手段阴狠,打退容易,想除去就有些难了。”
“我已修成道厉害法术,乃是雷宫大权之现,有镇封太虚的妙用,配合剑意,当能拿下此人。”
许玄声音稍沉,可杨缘意却是摇头,只道:
“空铭和石人道有些联系,焉知那成玉不会出手?如今父王不在,我要坐镇奉焰山,不然也可去助你。”
“无妨,天池之事,便无需牵扯山中。”
许玄声音稍沉,只要华古不出手,天池中诸位紫府他都能应付。
“好。”
杨缘意目光稍敛,叹了一气,只道:
“那便在观礼之后前去,正好能请教窃文前辈,论起学识,这位白狐乃是天下紫府中的前几位,不差仙宗嫡系,当能给些指点。”
‘窃文。’
许玄默默念着此名,他对这位妖王了解极少,可当初对方却是指点过自己,前往种类渊中,取得玄雷。
这消息,到底是她自己得来的,还是另有其人告知?
(本章完)
第380章 鸱枭
第380章 鸱枭
数月已过。
奉焰山顶有赤光冲霄,丙火汹涌直上,烧散云气,有诸多羽族往来,在天边划过道道流光。
巨鲸、玄龟乘波涛而至,载着座座行宫,上有各色妖兵看守,停在岸边,声势浩大。
云端,许玄同杨缘心并立,看着四方情景,来此的妖类何止于白狐、飞廉,恐怕大半个南海的妖物都得了消息,来此庆贺。
“好生浩大的阵势,不少都是些陌生面孔。”
许玄感叹一声,除了专请的白狐、飞廉之外,倒也流出些消息,可未曾想过会有这般多的妖类前来庆贺,贵种都来了三四家,筑基妖类更是不少,奉焰山中一时喧闹至极。
“我家好歹是夏朝王族,和金乌同姓,虽比不得溟泽,可也有些威名。”
杨缘心看向许玄,目中有些无奈,赤瞳莹莹。
“其实大多敬曾祖的威名,当初父王突破,离宫中可是有宋氏的真人来道贺,再远一些,老大人更是筑基时就被召入旸谷,拜金乌的紫府为师,在洞天中成就的神通。”
“若是曾祖尚在.”
说着,杨缘心神色稍稍低落,长辈离去,证金更是生死难测,昔年丙阳王有朱慈帝君提点都失败,更别论如今。
“自会无事,金乌底蕴深厚,应当有手段在。”
许玄安慰几句,杨缘心点头,不再谈及此事。
“斐祥妖王说是要段时间才到,窃文大人则是还未有消息传来.”
杨缘心谈及这位白狐妖王,声音极为崇敬,若论学识,这位妖王可谓名声远扬,手段更是极高。
二人正谈着,却见远方太虚破开,自其中显出一道昏昏沉沉的光彩,神通生发,显出跳动的黯青之光,交织为死木宝枝,贯穿中天。
‘妖王。’
许玄已经察觉到那股深沉的妖气,前来的正是一位紫府妖王,可却不是飞廉、白狐。
死木宝枝之上,渐渐显出一鸱枭之形,狰狞、凶厉,一闪而过。
这鸱枭变作一着黑羽宝甲的中年男子,气态冷峻,勾鼻薄眉,身旁有忌木死光生灭,一身修为已是紫府中期,颇为摄人。
这位妖王身旁还有一名女子,着石青宝锻罗裙,生的纤巧削细,气质出尘,一对灰瞳中幽光忽闪,气息散发,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可其修行的仙基却有些古怪。
许玄一时竟然看不出来历,从未见过这道统,只觉极为古老神秘,时时刻刻处在变化之中,似巫似魔,又有几分神道之妙。
“鸱枭一脉,【敛魂】,今日特来为火鸦贺。”
这位紫府中期的妖王开口,山中诸多妖类皆都安静,不再喧闹,更不敢抬头去看,免得犯了忌讳。
许玄未动,仍同杨缘心立身云端,静静看着,那敛魂妖王似乎感知到许玄所在,瞥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似乎有些忌惮。
“原来是敛魂前辈,速速请进。”
杨缘意已踏着一团乌煞之火自山间走出,并未因这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有半点失态,坦然迎其入山。
“这鸱枭是哪一家妖类?我倒是未曾听闻过。”
许玄有些疑惑,南海广博,天池临近的海域尚不占十之一二,多有些仙道、妖类潜藏,可这鸱枭他却是真未曾听闻过。
“这一族在【墓山】居住,位于南海边缘一带,靠近极南,少有走动。”
杨缘心思索少时,终于想起这一家的位置,也是有些疑惑,火鸦和这一族几乎隔着整片南海,先前更无来往,这位妖王此时前来,不知是为何?
“不过倒是有些威名,比一般的贵种厉害,祖上似乎出过金丹,只是如今也衰微的厉害。”
“当初大普度海眼震动,天魔犯境,我父王和这位倒是见过一面,曾经提及过一句。”
许玄闻言,心念稍动,倒是不准备去掺和,只同杨缘心静静立身云端,看向下方光景。
等了少时,眼见诸多妖物已经来的差不多,许玄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颇为沉稳,正是杨缘意所传,只让他来丙阳殿中。
一旁的杨缘心也是抬首,显然也收到传音。
“恐怕,是有什么事”
她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鸱枭素有恶名,对亲缘看的淡,甚至连同类相食的事情都做的出,只是这些年少有出世。
“无妨。”
许玄携着杨缘心,瞬息归于山中灵峰,直入丙阳殿中,却见其中已有几道人影在座。
主位之上是杨缘意,此时神色有些为难,身旁是重重暗色,有乌煞之火泄地。
敛魂则坐于侧位,身旁静静站着那名灰瞳女子,似乎是其后辈。
“溟度。”
杨缘意见许玄入殿,面上显出几分笑来,只让他同杨缘心一道入座,却是距他极近的位置。
“这位便是敛魂前辈,在极南的【墓山】中修行,今日来我族中。”
“果然是溟泽纯血,见过龙王。”
敛魂那张冷峻尖刻的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来,“早就听闻有溟龙入海,修成神通,我只当是误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前辈谬赞。”
许玄回礼,他对鸱枭没什么了解,更不知对方所来为何。
“敛魂前辈常年居于极南之地,未曾同我族走动,今日来此,不知是为何事?”
杨缘意此时开口,语气稍沉,鸱枭自然不可能仅是为祝贺神通而来,必然是有其他事情,借着这时机来奉焰。
敛魂此来虽然遵着礼数,可鸱枭恶名在外,这位妖王更是积年的紫府中期修为,是金丹之后,修为高深,远在他之上。
“我见【晦明】妖王一身神通,似乎不是丙火正法,反倒沾了煞气,吞没光明,这是?”
敛魂并未回答,反倒是问起杨缘意。
“修行出了缺漏,不得已转修其他道统罢了。”
杨缘意不愿谈及此事,说的含糊,可敛魂却是稍稍点头,只道:
“我鸱枭和贵族倒是有些渊源,昔年尚光大人去过我【墓山】一趟,采过一道忌木,来养丙火,晦明道友恐怕不知此事?”
“从未听过.”
杨缘意稍稍皱眉,这事情他哪里听长辈讲过,可敛魂神色如常,取出一物来,正是一道真红宝羽,上腾丙火,威势骇人。
“当年尚光妖王在南海行走,见过我族长辈,换取了一道【天鬼阴木】,以修法术,我族只请其留下一宝羽,算是欠一人情。”
“道友可看看。”
说着,敛魂将手中这道宝羽交予杨缘意,一时羽上丙火腾腾,传来阵阵鸦鸣。
“确实是曾祖的宝羽。”
杨缘意语气稍沉,此时若是父王还在,倒是好处理此事,也不知鸱枭为何而来。
“我今来此,正是想求贵族一事。”敛魂目光稍凝,“我这名后辈先天有缺,阴阳不平,如今需太阳滋养,我思来想去,也就贵族有这等手段。”
“可请出那【天乌巡日瓶】?只需催动一分神妙便可。”
此言一出,杨缘意却是有些为难,这件太阳灵宝已经让老大人带去旸谷,他沉吟少时,只道:
“【天乌巡日瓶】已经由大人带走,不过族中那道【天阳乌火】倒是还在,可请出一丝神妙,应当能治好贵族后辈。”
他所说的正是金乌赐予的一道太阳灵火,取来一丝神妙,应当能解决对方问题。
“好,谢过贵族,冬儿,还不谢过妖王?”
敛魂稍稍点头,让身旁那女子上前,便见其施施然走上前来,恭声道:
“符冬,谢过晦明妖王。”
“无妨。”杨缘意目光掠过厉景澄,能让敛魂这般重视的后辈,恐怕不凡,当下稍稍感知,却有些疑惑。
“这修的不是忌木?”
敛魂此时让符冬归于身旁,笑道:
“我这后辈天资过人,便让其修我族中另一道传承,乃是【天问】一道,算是楚地流出的。”
“原来是三巫之一。”
杨缘意稍稍点头,有些了解,鸱枭传承久远,有此道统也算正常。
眼下事情谈好,敛魂却是将目光投向许玄,神色稍变,沉声道:
“今日来此,正好见到溟度龙王,听闻龙王要收复天池,重立壬泽?”
“正是。”
许玄见敛魂谈及此事,倒也未曾遮掩,坦然告知,敛魂听闻此言,目光越发凝重,只道:
“我鸱枭是自南溟退走后迁入海中的,倒是未曾经过龙宫治海,不过,若能将天池收归,也是我妖类之幸。”
他未曾多言,此时起身,取出一方黑木宝盒,交予杨缘意,只道:
“这盒中装着一道【天鬼阴木】,晦明妖王若是修行族中那道法术,尚还用的到,我有事务在身,不便多待,可否先将一道太阳火气交予我?”
“这太过贵重。”
杨缘意虽不知这灵物,可让尚光大人都去换取,定然不是珍贵无比,如今对方又取来一道,哪里受的起?
“无妨,也是为贺你突破。”
敛魂只让其收下,杨缘意不好拒绝,当下破开太虚,取了一道太阳火气,小心交予对方。
敛魂起身,领着身旁的符冬便欲告退,破开太虚,就要离去。
许玄最后看了一眼那符冬,却发现此女也在看他,一时两人双目相接,对方不过筑基,可却丝毫未在龙威中退缩。
那对灰瞳中幽光生发,似乎在打量什么,隐晦至极。
许玄内景之中,天陀遗留的那片血色海忽地开始颤动,朵朵血飘摇,似乎有感,让他心念一沉。
一瞬之间,他似乎在那对灰瞳中见到极为恐怖的光彩,稍纵即逝,符冬又复归正常,低垂眉眼,随着敛魂退去。
‘这是?’
许玄默默看着那女子背影,心思急转,可当下却难有个头绪。
殿中又复安宁,杨缘意揭开手中宝盒,正有一道青黑的灵枝陈在其中,枝节处都为天鬼之形,狰狞凶厉,阴木之气升腾。
“果然是极珍贵的阴木,正可修行我族中的【天乌十仪】。”
杨缘意语气稍喜,他族中这一道法术高至六品,乃是夏宫所传,丙火妙术,上承金乌真形,需以木助火,鸱枭送来的这灵木正堪用。
许玄一时不言,仍然想着那女子身份,可迟迟未有头绪。
过了许久,外界复又热闹起来,群妖走动,大都在欢宴。
殿中忽有霁青之焰燃起,文字变幻,自其中显出一道狭长的狐瞳来,一道淡然的女声响起,让殿中几人纷纷起身。
“我来迟了?”
窃文的声音悠悠响起,自霁青之焰中缓缓踏出一女子,身形高挑,一身素白衣裙,面容模糊,上有诸多文字变幻,立身殿中。
“见过前辈。”
杨缘意同许玄一道行礼,颇为恭敬,窃文却是一笑,轻声道:
“敛魂倒是会挑时间,趁我未到,先来见你,他在墓山待了这般久的时间,终于出世。”
窃文言语之间,似乎同那位敛魂妖王相识,只入座中,扫视过许玄和杨缘意,低低道:
“奉焰,溟泽,如今只靠两名紫府初期,不知能不能撑得起?”
(本章完)
第381章 晦明之变
第381章 晦明之变
丙阳殿。
霁青灵焰渐渐收束,窃文自火中踏出,顺势落座,素白的面庞上是一道道变幻不定的文字,令人难以看清。
许玄行过礼后一道落座,眼神看去,却见这位妖王的两道雪白狐耳也是折起来的,同素览一般,显得柔弱温和。
窃文身形颇为高挑,一身素白,仅在发髻上别着一碧玉簪子。
她自顾自饮起桌案上的酒来,以手扶额,目光转过一圈,最后落在杨缘意身上。
“你父王何在?”
她声音中并未有什么疑惑,更像是早已知道此事,当下来确定罢了。
“父上正在闭关,修行神通,故不得出面.”
杨缘意谈及此事,稍显犹疑,父王的举动透着几分异样,此时窃文问起,他心中正是不安。
“我早早听你父说过,你闭关出了缺漏,只得专修,如今可是修的【明夷晦】?”窃文面上文字变化,渐渐成形,为【光明见伤,明入地中】。
“正是,我虽修成,可也不甚了解这神通之妙。”
杨缘意苦笑一声,族中经文、法术都是丙火正统,性近太阳,和自己这道神通颇为不合。
而自穆武德手中换来的经文也不甚完整,并未记载法术,如今他正在寻些煞气术法,以来为用,倒是添了不少麻烦。
“倒是有些源流在,丙火之兽,多为毛类,堂皇如日为【昭熊】,暴虐无道为【苛虎】,你可曾听过?”
“族中是有记载,只是这缘由未曾详述。”
杨缘意低低回了,却见窃文稍稍点头,只道:
“此事却要追溯至周代,昔年楚王熊怀于【祝墟】证道,求得丙火道果,初登位时任用贤能,济平道业,弘丙阳之堂皇,行帝王之宏图,乃是逐鹿天下的人物。”
此言一出,许玄目光稍凛,窃文一言倒是为他挑明些事情,丙火果位曾为楚王所有,难怪此道有几分帝象。
窃文晃了晃玉杯中盈亮的酒水,她腕上正戴着三道银镯,随之晃动,叮咚作响。
“彼时这位古王的灵兆为【赤昭明德】,是万人称颂的帝相,只是到了后来,他不辨忠贤,骄狂无道,其昏聩在史书中也算少见,以至兵败地削,亡于夏地。”
“其陨落之时,天火坠地,流焰三日不熄,地煞摧折万山,恶气上涌,遮蔽天光,灵兆为【苛恶蒙晦】。”
“古史难得,我族中也不过部分此事的记载,倒是谢过前辈解惑。”
杨缘意瞳中暗煞变化,似乎在琢磨个中联系。
“当初金乌十子争斗,皦阳居于【明夷】之位,正是光明见伤,日入地煞,为暴君、独夫,借了丙火之恶。”
窃文仍看着杯中之物,语气淡然。
“你家要念金乌的恩,我明白,但这般行径.也是将我白狐和飞廉往外推,【风惠】最不愿掺和这些事情,当初他族任风伯之位,被清算的厉害,同道的商羊都已死绝。”
“帝朝之事,牵扯甚大,缘意,我只盼你明白,你如今在做的是何等可怖之事。”
说到最后一句,这位妖王才显出几分告诫和关切之意,让上方的杨缘意一时沉默,三族多有情谊,又怎能牵扯对方入此险境?
“缘意明白。”
他只低低回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其余话来。
窃文面上文字却渐渐停止变幻,默默饮尽杯中酒水,不再看杨缘意,却是缓缓转首面向许玄。
看不见其眼眸,可那股被审视的感觉却极为强烈,许玄却十分坦然,先行开口,只道:
“今日得见前辈,倒是要谢过昔年提点。”
他此言一出,窃文似乎想起什么,收回目光,摇头笑道:
“倒是我要同龙王道歉,昔年使了道神通,让那青狮试探你,至于采雷一事,也是北海有人托我告知你的,算不上补偿。”
“北海?不知是哪位?”
许玄此时得了窃文所言,心中却升起几分不安来,果然,北海震雷一道的大人,应当是知晓自己双身之密,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一身秘密是绝对经不起金丹查探,任谁都能看出古怪来。
“不好说出,只是那位对你并无恶意。”
窃文声音稍缓,面上文字复又开始流转,“为报昔日冒犯之举,我可回溟度龙王一问,除去些忌讳,我必知无不言。”
窃文此话刚落,杨缘意便看向许玄,示意他好好思索一番,珍重这等机会。
“一问.”许玄当下倒是有些为难,他心中正有极多疑惑,只道:“我欲攻入天池,重立南溟,不知前辈有何指点?”
他还是问起眼下最为关切之事,静待窃文妖王给出指点。
“以溟度如今修为,恐怕紫府中期也无惧,想来只忌惮那位华古?”
“正是。”
“他天生有缺,修不成最后一道神通,如今应当是三艮一兑,以兑金锁住自身性命,轻易不可出手。”
“不过,若是让其拿到天池核心之物,可就有些难说,溟度可知天池是因何而成?”
“族中并未有记载。”许玄心神稍动,《溟泽秘卷》中并未有这记载,广泽更未谈过此事,“还望前辈详谈。”
“乃是遂古之时,鲲鹏所成,这位仙灵号【太苍】,生而金丹,位及大圣,虽不是妖帝一级,可出身非凡,又拜入玄炁道统,在奉玄剑仙座下。”
窃文目光稍敛,低低道:
“其随奉玄剑仙前往天外,未曾留下什么,可天池乃是阴阳变易之地,自然有些神妙在。”
她此时止住,并不多言天池中到底有何等神妙。
“谢过前辈指点。”
许玄恭声谢过,当下心中却是念起天陀来,要是这老妖在应当能理清个中玄妙。
窃文稍稍点头,看向上方的杨缘意,只道:
“我化身维持不了多久,骠远国中也正忙碌,待我为你观礼之后,便要速速归于国中,准备登极一事。”
“可是前辈要亲身治国?”
杨缘意面上有些疑惑,却见窃文摇头笑道:
“却不是我来为王,让我族中素览来任,以王气养性命,届时好突破神通,你可准备好了?我化身将灭,等不了太久。”
杨缘意稍稍点头,起身,沉声道:
“请。”
二人同时破开太虚,瞬息不见,许玄同杨缘心走出殿中,便见天中赤光变幻,丙火升腾,那卷【丙阳旗】此时舒展开来,卷动漫天火气。
杨缘意现身于旗下,身旁乌煞之火涌动,其人立身之地,光明渐熄,天光昏沉,有些冲撞那道宝旗。
一轮霁青之焰升起,托举起杨缘意,天地间传来一声淡然的女子之声,安抚住丙阳旗,以某种法术将杨缘意的神通和丙阳旗隔开,不致冲突。
“及遵夏礼,号为晦明。”
杨缘意气势一变,黑瞳中乌光涌动,立身高天,却显出几分暴戾、专横之意,只是很快被压制下来。
山中万千妖物皆都肃然,齐齐膜拜,高呼王名。
“兄长,竟然被丙阳旗抗拒。”
杨缘心眼中显出几分哀意,这面灵旗代表族中传承,是血脉之显,如今却拒绝了自家兄长,让人有些难受。
许玄看着,心中也有几分为其惋惜之意,若是修行其余仙基,这位火鸦当能顺遂成就神通,循着父辈足迹,道途明朗,五法在望。
可如今转修它道,甚至和丙火光明有冲突,前途未明,所谓燥阳,真能证就?
他默默思索,却是想起自身道途来,如今【乘无咎】只是小成,距离圆满还需一番苦修,可接下来的功法,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北海。
‘求尊求从,尚未可知?声为天鼓,气为霍闪,而诸雷之生机,落在洊合。’
他此时又想起那场大梦来,心中有些难言。
天中乌煞之火散尽,杨缘意收敛神通,便有一众妖物齐齐来贺,那道霁青之焰却已经不见,消弭无形。
一道女子声音忽地在他心间响起,正是窃文,只听其低低说道:
“旸谷壬泽,金乌溟龙,终究非一途,日后若是起了冲突,你当如何自处?”
这声音转瞬便散去,许玄面色如常,遥遥看着奉焰山,一旁的杨缘心似乎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变化,凑近几分,低低道:
“怎么了?”
“无事。”
天光此时渐暗,许玄默然,心中却不免升起几分忧虑来,不过想起广泽所述的那句仙谚,又安定不少。
燥阳当证于壬水之前,天下大旱,正需水济,如今只有一问,沉在他心中。
‘金乌,旸谷,对皦阳的态度到底如何?’
(本章完)
第382章 灵济
第382章 灵济
天池,大曜山外。
太虚波动,自其中隐隐显出一着深紫长袍的人影,神通运转,阵法难困,禁制不落,就这般行于曜沉门数里外。
许玄望向这座细竹般的灵山,见天中星沙变幻,辉光熠熠,四周太虚中藏有阵法,上应天星,时刻处于变化之中。
自奉焰山离去,历经数月时光,他已将自身气势调至巅峰,正欲攻入曜沉门,彻底占据天池北域,连通溟海。
‘【宇清宙光天辰大道】,参透星相,变幻太虚。’
他对这一道统也算有几分了解,空剑门修行此道,多有神妙。
昔日同空铭交手,对方一身道法并无可称道的,唯独遁法实在厉害,以断臂为代价,自剑意中走脱。
翻手祭出一柄玄黑灵剑,其上紫电升腾,剑意流转,遥遥锁定远处的大曜山。
紫府之间斗法,筑基已经无甚用处,炎羽和青露二卫正驾驭溟光战船,停在外界,只等许玄战果。
列缺前指,剑意凛冽,将太虚无声无息地斩开,蔓延而出,如同热刀刮蜡,将曜沉门阵法的遮掩尽数掀开。
曜沉门中,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恐怕空铭早已将门人迁走。
星沙流淌,在天中划过,转而变作道道璀璨光带,在这光带交织中,灰气迷蒙,太虚迅速变幻,难以感知方位。
灰气变化,一灰袍道人的身形忽隐忽现,空铭早有准备,此时未退,灰气中响起重重声音,交迭一处。
“穆幽度,犯我山门,真当我可欺?”
许玄反手握剑,收起剑锋,未曾第一时间去寻空铭,任由对方阵法将自己团团围住,只沉声道:
“我同你本无仇怨,只是你占了不该占的灵地,若是你今日退走,我也不愿造杀孽。”
“溟泽都缩在洞天之中,你倒是好生大的口气,小心天诛。”
空铭声音方位变幻不定,忽远忽近,似乎有什么把握在,未曾像先前一般逃窜。
“你请了何人?让其现身就是。”许玄声中并无什么情绪,身上无半点神通光彩,“何必装神弄鬼?”
空铭只冷笑一声,太虚中接着便是一片寂静,再无声息,上方是星沙汇聚成的璀璨光带,交织镇压,下方则是一片灰气,搅动太虚,撕扯而来。
这方大阵覆盖之下,若大浪拍来,许玄只若一粒微尘,将要被这重重星沙和灰气掩盖。
他轻提剑锋,并未施展什么剑招、法术,也未催动神通,仅是一斩。
天地一线开,整片大阵好似被齐齐自中剪断的娟布,齐齐破开,无数星沙光带若被斩首的大蛇,纷纷坠落,星光染得海面生辉。
太虚在此刻有了准线,以剑锋为起,将涌动不息的灰气分开,露出空铭的人形。
这道人手持星盘,面色急变,瞬息腾挪,可那股无形气机死死锁定他,追斩而去,在太虚中划出灿然紫电。
数十里的海水被这道剑气斩开,露出破碎的海床,残余剑气落在远方的大曜山上,将这座灵山的顶峰削去,滚滚山石入海中,溅起大浪。
空铭时而藏匿太虚,时而行走现世,化作一团灰气在海域之上冲撞,可背后总有一线混沌的紫意追溯,剑气浩荡,越逼越近。
他怒啸一声,祭起手中星盘,以白金锻造,渗着幽蓝的星光,其上正刻一道东宫七宿图,呈苍龙之状。
这方星盘旋转而起,苍龙腾跃,箕尾横扫,正撞上那一道凛冽的剑意,瞬息如破瓷一般碎裂。
这方星盘光华黯淡,被斩出一道裂纹,紫电弥散,而剩下的剑意仍旧不依不饶,斩向空铭法躯。
这道人当即运转神通,法躯变得虚幻,同茫茫太虚连在一处,有苍茫、玄虚之意生发,接住那道剑意,紫电随之扬升而起,整片太虚密布雷纹。
空铭被斩的倒飞而出,撞上后方的大曜山,彻底使得这座灵山半塌,他已身化太虚之妙,勉强接下这剑意。
神通【溯虚廓】,身合太虚,一念于虚实之中变幻,和瀚水一道的【隐无终】有些类似之处,都是已身合太虚、浩瀚,化解杀机。
可即便如此,空铭仍被这剑意所伤,当下运转神通,迟迟不能磨灭,只得暂时镇压在内景中。
‘剑意!’
空铭心中骇极,升起些后悔来,辞流山虽厉害,可这位龙种也不遑多让。
他是第一次领教剑仙之威,此时才真正明白为何诸修都忌惮这一等人物,剑意无物不破,直入太虚,避无可避,乃是杀力之极。
许玄再提灵剑,【紫霄天霆】和【无咎玄雷】一道运转,加持于列缺之上,历经其中的紫极之点凝缩,剑尖吞吐雷霆,摄人至极。
空铭当下颇为狼狈,眼见这一剑的威势还要胜过先前,心中已有几分绝望,可念及石人道、辞流山各方压力,还是未退。
‘灵济,再不出手,我真要走!’
许玄却未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遥遥递剑,手中列缺全面复苏,风雷大作,十二重雷宫天音交响,自剑锋上生出万道紫电霹雳。
一剑将四方太虚彻底斩开,剑意无孔不入,将原本幽暗的虚空染成一片深紫,空铭当下运转神通,可四方太虚再不听他使唤,融入其中,瞬息就被排斥而出。
四面八方都有无俦剑气斩下,空铭此时反倒稳住阵仗,托举星盘,施展起法术来,口鼻眼耳中都有灰气涌出,定住周身太虚。
星盘中无数星辉亮起,他身形一变,缩如芥子大小,落在灵器之中,无数剑意交斩而下,将这道灵器斩出万千裂痕,即将彻底毁去。
正在此时,太虚之中,升腾起重重黄黑之光,落在许玄法躯之上,让其血肉渐渐石化,神通受阻,法力不畅。
许玄早已留意,此时仅靠直觉,一剑再斩,自虚空逼出一人来,却见艮土明黄宝光护佑一人,携着数道大符,镇压而下。
此人少年容貌,眼中含煞,一身明黄道袍,此时手中端举一铜镜,照出万千黄黑法光,定住许玄。
‘【戊己惰石玄光】,石人道的紫府?’
许玄心中生疑,这法光是石人道专属无疑,有石化血肉之用,可对方分明是人属,不是石人。
他当下运转两道雷霆,【紫霄天霆】自血肉中升腾,破开石躯,【无咎玄雷】则迅速修补起伤势。
艮土法光凝为玄峰,镇压而下,沛然大力落下,许玄被瞬息击落,向下直坠,连带数里内的海面都是一沉。
他被这一道玄峰轰入海底,催动神通,【乘无咎】运转,法躯无拘,当即走脱,可也受了些伤势。
对方挑的时机极好,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许玄拉开距离,却见那少年道人已经驾着艮土玄光,同空铭立身一处。
数十道符箓落下,连同先前破碎的大阵,彻底将此处封锁,那少年道人凝眸看来,缓缓开口,笑道:
“在下灵济,见过龙王,今日你若退出天池,立誓不得再犯,我道便可不计较你冒犯之举。”
许玄默默拔剑,心中了然,石人道正和定极山有联系,这位艮土真人来此镇守,也是在意料之中。
【乘无咎】在身,他自可走脱,但当下却未动,此时若退,反倒露出破绽,被对方驱出天池,便难再回。
他看向眼前二人,法力运转,雷局在握,阴阳合华,【紫霄天霆】归位,渐渐显化出一尊仙将之形。
撑天罗煞伞,提雷火符剑,一身紫金宝甲,这仙将气息散发,已不输金刚之境,身后更有诸多雷部兵马随行结阵。
随着这名仙将显化,空中气氛有些变化,灵极目光稍凛,低低道:
“雷宫的法术。”
许玄此时只觉血气激荡,心中未曾生出半分退意来,一语不发,蛟蛇之瞳冷冷盯着灵济,脖颈的玄阴逆鳞杀气震天。
今日在此,他正要以一人之力将对方两名紫府斩退,若是能留下一人性命最好。
下方海水此时颤动起来,伴着他的心念起伏,波涛涌动,天地间有无形之力加持于他身。
溟泽纯血,立身天池自有加持,这才是他的依仗,浩荡龙威席卷而下,雷霆如海,涌动不息。
“此地是天池,我立身在此,绝不会退。”
他提剑前指,剑意凛冽,伴着雷霆斩出,将重重艮土玄光悉数荡尽,天地为之一清。
(本章完)
第383章 三山
第383章 三山
瀚海之上,大曜山前。
宝符如雨落,明黄宝光镇压一海,将原本汹涌不止的风浪悉数定住,天上星沙汇聚成的光流复又开始运转,太虚凝滞,困锁一地。
灵济手持岳阳铜镜,照出万千黄黑混合的惰光,浩瀚海水遭这法光一照,顿时凝结出一层明黄玉石之壳,
这位艮土一道的高修正施展化海为陆的妙法,变易主位。
“龙蛇既去,何必再归?天溟窃太苍,一纪一新主。”
灵济声如钟磬,响彻海上,以秘法加持,隐隐阻滞天池对那溟龙的加持。
此言并非单是质问许玄,更是以神通问海,乃是艮土一道敕令山岳之密。
“瀚海呼我,众水敬我,如何不算天池之主?”
许玄呼喝一声,天中霎时起了连片墨云,列缺剑锋上指,云中便有如龙蛇的雷霆迸射,破开暴雨倾泻般的黄黑惰光。
下方海水复又开始激荡,自幽暗海底传来阵阵龙吟。
溟泽龙种立身湖海,本就有加持,若是修行壬水,则更为神妙,他如今虽修震雷,可天池加持之下,仍对气血、法力等等加持不小。
“我不同你辩这些机锋,大凡世间福地,有德者居之。神器易主,山河改姓,都是常事,更何谈一海?”
灵济摇头,明黄法衣上山岳神纹熠熠生辉,将剑气抵在外界。
艮土也是有名的护身道统,虽不得戊土无漏坚实,可也有阻滞之用,堪比胜金之顽纯。
双方气势隐隐碰撞,随时都将暴起,灵济瞥了一眼身旁的空铭,眼神隐晦,只低低道:
“空铭道友,这尊雷宫仙将便交由你来应付。”
一旁的空铭才自星盘中走出,身上艮土法光涌动,自心口处取出一道玄黄气流转的大符,甫一触及,便化作一片劫灰,剑气腾腾,惊得他当即以法术弹开。
“好说,好说,都依道友所言。”
空铭勉强托举起手中星盘,上方已经密布裂痕,东宫星宿被斩的只剩寥寥数颗,让他一阵心痛。
他是散修出身,并无几件灵器,这一道【苍星盘】虽是紫府下品,可已经是他一身最珍贵之器,这时被斩成这般,心都在滴血。
‘一剑,仅是一剑!’
他看向前方的龙种,不由升起几分骇然之意,仅仅一剑,就斩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非灵济事先给了他这道护身的【三转山魄符】,此时怕是不死也重伤,他口中仍答应灵济,可心中却不由升起些退意来。
“道友,今日将此僚镇杀,待到华古前辈出关,必为你指明前路,再续道途,孰轻孰重,可要掂量。”
灵济的声音忽地响起,如滑蛇一般钻入空铭的心中,让这位宙辰真人难以抑制地升起几分渴望。
他能突破紫府,本就是得了华古指点,若是想求道途,恐怕还需为这位大人奔走,心念一定,当即催动神通,融入太虚,和那尊仙将隐隐对峙。
‘畏首畏尾,见利忘身,难堪一用,不过挡住那尊仙将,应当可行。’
灵济眼中显出几分不屑来,空铭道行不高,出身低微,仅是机缘巧合,得了华古看重,才修成神通,只若看门的仆从一般,任由石人驱策。
这等人物,若非要抵挡那龙种,他连交谈一句的心思也欠奉,白白低了他身段。
他托举起手中的【岳阳惰石镜】,送入高天,无数黄黑惰光激射,将积压的墨云化作漆黑薄岩,齐齐坠落。
“来!”
灵济呵斥一声,神通运转,艮土地气升腾,蔓延如驰道,他伸手入内,自其中取出一节明黄长鞭,质如金石,共分九节。
许玄见此鞭仅是祭出,海中岩床震动,远方的大曜山更是彻底崩塌,滚滚山石落入海水中。
此器不凡,甚至和列缺隐隐对峙,不落下风,正是件艮土一道的灵宝。
灵济默念法诀,各色符箓翻飞而起,每一道都化作山峦之形,遍布太虚,照的天地一片明黄,他的气势则寸寸攀升,似无止境。
许玄瞬息暴起,仙将得令,携着天兵雷灵前去镇杀空铭,而他自己则化作一线紫电,以剑锋前指,将这片崇山峻岭斩开,直刺灵济眉心。
【乘无咎】运转,经霜无迹,照日无景,上可游霄雿之野,下可出无垠之门。
这一线紫电无视山峦镇压,轻盈地如同云雀,飞向灵济面门。
“想要近身,怎会给你机会?”
灵济眼中显出深沉的冷意,他从未小看对方,龙种的妖躯极为强横,足以和炼体的高修相比。
更别论剑意近身之后,三尺之内,极快极狠,杀力之恐怖,就是以他的修为遭上一招,都要受不小伤势。
他却不会给对方近身之机,祭起手中【赶山鞭】,艮土神通【愚山移】此时催动,配合符箓化作的千山万障,山峦化作诸多石人,天中惰光如雨落。
‘【乘无咎】.’
灵济出身不凡,道行极高,自然看出对方神通,这一道震雷神通一旦催动,阵法难困,禁制不落,以寻常山岳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他当下却点石为人,惰光压下,只杀不困,正好避开对方神通,那道紫电果然一滞,势头受阻。
紫电转向,腾天而起,显出一墨灰蛟龙之躯,鳞爪扬扬,驱雷掣电,龙尾尖端升起一道紫霆,横扫过去,无数石人瞬息爆碎。
蛟龙走脱,自山入海,许玄摇身一变,重归人形,提剑前指,便见无数雷霆凝聚于剑锋之上,化作一轮灿然大日,阳雷之性浩荡,横压而下。
阳雷玄至!
此剑乃是以阳雷造就天阳之形,行于青道,无物可阻,许玄以剑提起这轮紫雷大日,直坠千山万障中,剑意生发,轰向灵济。
“玄枢剑术?”
灵济目光凛然,认出这剑招来历,阳雷之威赖以日,阴霆之德在于月,玄雷天枢仙道的传承正以阳刚如日,杀威如天而闻名。
这一剑荡开万山,于海上升起一轮紫雷化作的浩荡天日,雷光冲天而起,破开符阵。
灵济长喝一声,挥动手中赶山灵鞭,携着艮土明光,撞上这轮大日。
九节灵鞭迎风便长,其上显出重重山岳真形,以艮土止动之妙,化解这浩荡的阳雷剑光。
神通运转,灵济踏于山岳之上,身后显出一道古朴无华的暗黄道门,满是尘埃,半掩其门,将无数逸散的剑意收纳,可渐渐也支撑不住,被阳雷浸染,若要垮塌。
神通【静尘门】,隐士高真,居山不出,乃是艮土之静。
这神通和寒魄之【玄律穷】有几分类似,虽不如其寂灭之威,可胜在能收敛杀机,不落道体,即便门户被毁,也难牵连到性命。
灵济往昔祭出这神通,往往都能收伏杀意,静定水火,从未有关被撑破之时,此时却隐有些坚持不住,让他不由心中一惊。
‘果然是剑意,小瞧不得。’
许玄一击建功,破开对方护身的山岳符阵,此时催动【降雷泽】,无垠雷泽显化,覆盖海中,反将灵济围困。
泽中雷霆凝聚,显出一尊法身来,高若山岳,三首六臂,为天龙、混沌、巨灵之相,呼喝风雷,激荡天音。
雷泽法身显化,三首正是震雷诸性体现,天龙应电,巨灵呼雷,而居中的混沌相则追溯到雷霆初生之时。
列缺剑上腾起万丈烈光,霹雳炸响,落在许玄法身手中,好似一道雷霆天河。
高持雷剑,接通漫天雷霆,无数银枝电蛇奔走,这尊高伟至极的法身持剑力斩,将那道【静尘门】彻底斩开,正落到灵济法体之上。
浩瀚海水在此时裂开,被雷光覆盖,灵济眼见此剑之威,正欲走脱,可天中雷霆变化,渐成雷局,阴霆阳雷共济,将整片太虚封锁。
若天柱崩折的雷霆剑光斩下,掀起道道深紫流光,灵济目光一沉,翻手祭出一枚宝黄灵珠,其上有重重地气腾升。
他神色肃然,托举此珠上升,便见这宝珠化作一神气十足的黄犬,四足踏着团团离火,腾跃而起,若一粒微尘撞上那道浩荡剑光。
漫天雷霆落下,剑气纵横数里,法身一击,已然有几分焚山煮海的威势,灵济取出的宝珠纵然厉害,艮土之犬为护,可也被雷霆轰为劫灰。
雷霆同剑光暴起,将灵济淹没,许玄法身发力,欲要一击了断,彻底破了对方法躯,【混溟】剑意运转,杀力陡长。
这一击已然是他精气神巅峰,即便灵济有不少护身手段,此时遭中,也落得个法躯破碎,神通不凝的下场。
紫霆、混雷经过列缺灵剑的压转,威势已然升至巅峰,混于剑光之中,斩的灵济身上法光黯淡,气息委顿。
‘果然是艮土的紫府中期,法躯够坚实.’
许玄法身踏前,就要再斩,这尊雷泽法身对法力消耗极多,更别论还要维持那尊雷宫仙将来牵制空铭,当下只有速胜一途。
另一处,空铭正和那尊仙将斗的难舍难分,陷入苦战,琵琶骨被几名天兵的雷锁勾住,当下走脱不得,被接连不断地雷火符剑轰杀,颇为狼狈。
他身为紫府,神通加身,到底能耗的起,可看见灵济那边陷入颓势,顿时如坠冰窟。
‘灵济,也是个不济事的,还看不起人,倒是害了我!’
空铭见到那通天彻地的雷霆剑光,当下便已经没了几分斗法的念头,以他的道行,恐怕遭了一击,就要舍弃法躯,仅留一点真灵逃窜。
正准备逃遁之时,远处忽地生变,让他心神一定。
雷泽法身之上,不知何时显化出一尊灵山,正落在那尊法身左肩,仙光变幻,道气迷蒙,玄光凝为【昆仑】二字。
又见一座金山,压在那法身右肩,上生万千华光,宝彩漫天,承载无边净土,释光变化,为【须弥】二字。
这两座山岳压下,许玄顿时法躯一滞,若有万山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法身甚至支撑不住,开始散出寸寸裂痕,隐有崩溃迹象。
灵济此时自海中御风而起,念诵真言。
他遭了剑意,落了雷霆,此时已经不复先前那般出尘姿态,面容衰老,由少年变作老人姿态,气息委顿,血肉模糊。
“三山听令,泰岳即来。”
灵济此时受了重伤,可眼中却无半点退意,念诵完最后一道真言。
泰岳自天而落,戊土玄光生发,上有封禅祭天之景,山体上刻着道道帝诰。
泰岳落下,轰然砸在许玄法身之上,雷泽法身破碎,三山齐齐压来,【乘无咎】运转,竟然失了神效,走脱不得。
三重不同的道意落下,许玄被压得三魂离体,七窍喷红,化作一条墨色蛟龙,直直坠海。
灵济立身海上,轻呼一气,体内剑意和雷霆还在肆虐,让他一时难以修复法躯,看向一旁的空铭,那尊仙将果然散去。
‘今日,便将你镇杀,永绝后患。’
他心中杀意已经是升至极点,【三山镇逆妙术】为他元山道统的绝学,以须弥、昆仑、泰岳三山之重镇压,乃是艮土六品仙法。
先前避退,乃至被斩,都是为此刻铺垫,他握紧手中赶山鞭,轰然落下,艮土玄光凝结为重重山岳真形,撞向海底。
灵济心中稍安,纵然此时已快油尽灯枯,可还是强提神通,不顾伤势,要将这龙种彻底镇杀。
海中忽地升起一阵青黑魔气,五魔齐出,以奔雷之势撞上无数山岳真形,将那灵鞭击飞,一道魔戟不知何时显出,激射而来。
殆光变幻,灵济护体神通在一瞬之间被破,海面破开,一线紫电撞来,剑锋之上,雷霆涌动,直直刺入他心窍。
“不对,你怎能”
灵济骇然,对方此时却已经恢复的大半,不见先前衰弱之状。
许玄不语,挥剑奋力一斩,列缺上剑意浩荡,直将灵济的法躯斩开,以雷霆轰为劫灰,灵济当下发狠,直接舍弃大半法躯,以赶山鞭护持真灵,瞬息退走。
这一剑让空铭愣住,再看过去,却见一对满是杀意的蛟蛇之瞳已经盯了过来。
剑意生发,雷局在握,太虚此刻再也无他容身之地。
(本章完)
第384章 元山道统
第384章 元山道统
海上。
万千细密的剑芒忽闪,在雷局中如雨炸开,空铭的神通被破,太虚中灰气迷蒙,他的法躯瞬息变得千疮百孔,仅剩一点真灵窜出。
墨云中探出一鳞光熠熠的巨爪,将这一道真灵稳稳纂住,空铭只道了句苦也,便被这只龙爪翻手镇压入一紫金钵盂。
许玄轻吐一口浊气,将这一道真灵镇压,此时状态极差,刚刚用过【降雷泽】替死之术,内景中一道巨灵玄象渐渐模糊,失去光彩。
这一道替死之术虽不是真正的起死复生,可关键时刻施展,足以化解杀机,消弭伤势,以雷泽之相替死,
仅用一次,只需日后苦修一段时间,将玄象补足即可,但若是两道雷泽相齐齐散去,这道神通便不复存。
他心中倒无什么可惜,同取得的战果相比,这点损伤简直无足轻重,如今对方一死一伤,天池北地已悉数归于他手,再无后顾之忧。
‘三山之中,昆仑最重.’
他稍稍碰了碰左肩,骨血中有玄黄道气弥散,如跗骨之俎,只能一点点以无咎玄雷化解道气,一点点修复法躯,
灵济这道镇压之术极为不凡,糅合仙释,借了须弥、昆仑和泰岳之形,定然是道品阶极高的艮土法术。
更兼以那道赶山鞭配合,神妙迭加,寻常紫府初期若是遭了一道,必是重伤,法躯恐怕都难存。
‘若是【乘无咎】圆满,应能走脱,不会被逼出替死之相。’
许玄心念一转,此番斗法,【乘无咎】极为关键,几乎将对方的艮土镇压之术悉数化解,若非如此,恐怕还要同灵济一番苦斗。
这道神通真正圆满,当极为克制这等艮土镇压之法,灵济的手段便大多无用。
最后一刻,用火鸦借予的【五魔噬命戟】破除对方护体神通,以剑意将灵济法躯斩灭,经此一伤,这位真人少说也需十来年休养。
他历经此战,对神通之生克又有体会,立身海上,法力运转,自天中缓缓召来一面散着惰光的铜镜,正是石人道的灵器。
灵济逃的极为果决,可这道铜镜却被许玄以雷局困住,锁在天中,此时落在他手,此镜浑圆,入手极沉,刻山岳阳纹。
艮土下品灵器,【岳阳惰石镜】,化物为石,生发惰光,效用同石人道的【戊己惰石玄光】相近,可惰化物性。
此镜收起,算上那道镇压用的【恒岳印】,如今他手中已有两道艮土灵器,品阶虽低,用处倒是颇多。
‘不知是否为显道,神通、法术之威,倒是称得上强横。’
许玄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昔年天陀说过,这一道的真君为平复地动,背负起天下龙脉,有大功德加身。
艮土主镇压、动静和阻滞,加持阵法,兼长符箓,法躯也有可称道之处,颇为全面。
他将这面【岳阳惰石镜】收起,以雷霆荡尽其中印记,顷刻炼化,剩下便是空铭的那道【苍星盘】,上刻东方七宿,有加持遁法,藏匿性命之妙。
此器功用有几分类似关诠真人的【紫鸾玉德玺】,只是功用不及,炼制时未曾用上什么神妙灵物,更遭了剑意,已经半毁。
远方溟光战船驶来,墨青癸水之光照彻天际,悬于破碎的大曜山上,一众妖兵井然有序落下,接管此地。
“大王,已备好阵法,只待沟通溟海,接上天池北边。”
墨溪御风而下,声极恭敬。
“好,待到两处接通,我便再来主持封海一事。”
许玄心念一动,缓缓感应内景中的一道溟泽法旨,溟龙封海乃是效仿大周裂土封王,周时的王位乃是效仿古代天庭仙位,受封即有神妙加持。
天池更为特殊,乃是南海核心之地,先后历经太苍大圣,天溟龙君两位主人,在此封海,加持不会低于一道神通。
吩咐几句,归于太虚,他此时揭开手中紫金钵盂,雷霆正锁着两道真灵,一僧一道,正是南法和空铭。
这胖和尚此时见着空铭真人也落得个被镇压的下场,脸色极为复杂,一时白,一时黑,最后只叹了一气。
“空铭道友,石人道未曾助你?”
南法此言一出,正戳在空铭痛处,当下不言,他为灵济压阵,这位艮土真人却舍他而去,让他落得个法躯被毁的下场。
空铭转而看向许玄,他此时被重重雷霆锁住,真灵动弹不得,只轻声道:
“我知道石人道不少秘辛,龙王可否留我一命?”
“好说。”
许玄本就无将空铭彻底斩杀的心思,物尽其用,等到问清他知道的一些消息,连同南法,一道丢入太清道境之中,当苦力驱使,也算留其一命。
“石人道同定极山何等关系?你且说来,若是讲的详细,我自会饶你一命。”
墨色龙瞳凝望而下,森森剑气透来,空铭当下生不起别的心思,只得恭声回道:
“回禀大王,这两家皆是上可追溯到【八极元山】,乃是古代艮土果位真君的道统,这位大人道号【方极】,道统立在昆仑仙山,主修「元磁」「艮土」。”
“古代元山的一位大真人出世,道号【殥峦】,行走世间,留下三道宝符,为【神合】、【定极】、【负山】,传道受业,几名弟子各立道统,便有石人道、定极山及段氏。”
“元山仙道主脉,可还存世?”
许玄闻言,心中倒是升起几分了然来,灵济那一道三山镇压之术,定然是金丹所传,才有这等威势。
南罔修行的【大黑天毁光】也是六品,可性属至火,极为暴烈,难以完全驾驭,论起神妙,差了灵济三山镇压之术许多。
“早已亡灭,应当是在北魏建国前,有过一场大战,金丹出手,打的地陷海倾,最后是【方极】真君治平,却落得个身陨下场,元山渐亡。”
“竟有这等源流。”
许玄心念一动,倒是和天陀昔年所言能对上,这位艮土真君倒是有大气魄之人,肩挑天下,安平动乱。
“你倒是知道的多。”
他看向空铭,此人对石人道和定极山倒是颇有了解,看来和其关系不浅。
“他当年害了辞流山的嫡系,逃入天池,是石人道的华古为其作保,才能修成神通,自然了解。”
南法忽地开口,却揭了空铭老底,让这位真人怒目圆瞪,看向身旁的胖和尚。
“南法,你当初被悬空寺驱出,流落天池,是谁为你牵线搭桥的?你说的【悟圆】可曾为你出过手?”
双方此时都有些不忿,竟在这紫金钵盂中斗了起来,两道真灵冲撞,到底是南法在修性一途上走的远,华光生发,将空铭斗败。
“空铭,你神通都无了,如何同我斗?你以为我猜不到你和石人道的心思,不过想借我师的手罢了。”
“你个亡恩之辈,难怪被悬空寺逐出,罪有应得。”
“你说什么!”
双方复又斗起法来,许玄只以雷霆镇压,呵斥一声,先将南法锁住,才看向空铭,问道:
“石人道两位紫府,如今是何等状况?”
“这成玉圣灵乃是紫府初期,修成两道神通,皆为艮土,法躯极为厉害,至于华古,如今应当是紫府后期修为,三艮一兑,少有出面。”
空铭思索少时,真灵上灰气流转。
“这一道为何同幽鲸斗法,可是在争什么?”
许玄声音凛然,用上几分神通,雷音滚滚,空铭真灵一震,当即回道:
“听成玉所言,应当是天池核心,有道残余的机缘显化,乃是古代【太苍】大圣遗留,涉及玄炁,对华古圣灵有大用。”
“幽鲸峡中也有两位妖王,也觊觎这机缘,双方这些年斗的厉害。”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稍动,他听闻过幽鲸峡的这两位妖王,号称兄弟,皆修壬水,一中期,一初期。
眼下并无其余要问空铭的,他翻手将紫金钵盂镇压,以雷霆封锁,只待寻个时日,便将这二人投入道境中,助他修行【太初序】。
‘待封海事成,彻底将天池北域掌控,便无后顾之忧,可攻入核心。’
他心中稍定,自己孤身一人,终究还是有些分身乏术,只有等封海之后,可随心感应海中变化,便不惧对方使些偷袭的手段。
只是紫府之间,也少有会去趁人之危,直接打杀他人手下的,大都有些共识在。
不然今日你杀我弟子,明日我杀你门人,太虚之间来去无踪,哪里还有安宁之时?更何况只打杀些筑基炼气,除非是核心种子,都是无足轻重。
坐镇此地,默默感受天池中的变化,许玄只觉渐渐融于此海,隐隐感知到核心之地,一道阴阳变易的浩荡气象。
——
天池中心,神磐海。
此地是石人道治下,以搬山填海的妙术,硬生生造出一辽阔陆土,足有离国一郡之地,其中多有各色石人走动,形貌各异,大都残缺。
太虚破开,明黄之光四涌,九节灵鞭护佑一道残躯,向着这方陆土核心坠去,一时地气涌动,山脉震荡。
此地核心之地,乃是一座黄石灵山,高巍至极,上涌销金之风,下落静土之尘,那道残躯落在山前,化作明黄大犬,脚踏离火,尾拖地轴。
这异象一闪而逝,灵济的法躯自其中显出,大半都被斩灭,剩下的仍有剑意和雷霆肆虐,杀伤性命,让其不断咳出黑血来,洒在地上,化作一只只黑毛地鼠。
灵山下方堆积的艮土之尘此时悉数涌来,将其包裹如胎,暂时止住他身上剑意。
自黄玉灵山上瞬息落下一碧玉神人,正是成玉,见着灵济当下惨状,心中骇极,只道:
“师兄,怎落的这般模样?”
他运转神通,一边帮着灵济镇压伤势,一边送出枚灵丹,助其服下,可效用甚微,雷霆剑意源源不断,一斩再斩,让其真灵越发黯淡。
“是我看轻他了,他修的神通有古怪,那【降雷泽】受过上洊真君的重造,不然——”
灵济声中含煞,藏于尘胎之中,一点点归于那道黄玉灵山的山根下,声音委顿,只道:
“他受我【三山镇逆妙术】不死,已然成了气候,你若是对上,恐怕也不是其敌手,只能等华古前辈来镇压。”
“【三山镇逆妙术】都无用?”
成玉声音急变,心中更是升起些忧虑来,【三山镇逆妙术】乃是元山真传之术,殥峦祖师曾以此术镇死一尊紫府巅峰的朱厌,威名赫赫。
如今却让那溟龙走脱,灵济反倒受了重伤,危及性命,恐怕要养上十来年时光,还不知会不会留下隐患。
“他是纯血,又成剑意,偏偏神通、法术还不差,这孽龙,较之昔年的阳湖恐怕都差不了多少。”
灵济说完最后一言,彻底藏于山根地气之中,让成玉此时倒是犯了难,心中更是升起几惊惧。
‘这便是剑仙古代那只【雪兔】仅是凡血,修成剑意都十分不凡,纯血龙种,剑意加身,若让其修到紫府中期,大神通者不出,恐怕无人可制。’
这位石人仅是想想,就觉恐怖,龙种嫡系成年之后,若无意外,大都可修至紫府巅峰,法躯强横,天赋神妙,更别论往往动手,三四件灵宝齐齐砸来,足以横行。
大多剑仙弱点,多在法躯之上,纵然杀力过人,可性命也只有一条。而这穆幽度却是集双方之长。
「震雷」又极古极尊,道龄越长,法力、境界越恐怖,一旦修完五法,威势之盛,只看北海夔龙便知,一妖便撑起整片北海,连北川龙宫都由其庇护。
成玉心中杀意、惧意相加,石人道和溟泽本就不合,这些年自洞天中派来试探的妖物,都是自家主持轰退镇杀的,所依仗的也是溟泽纯血不得出世罢了。
‘必将海中的机缘取来,让大人修成最后一道神通,将这龙种镇杀,绝了南溟的念想。’
他当下已有决断,架起一线黄黑法光,直直奔向黄玉山之顶。
极远之处,太虚波动,一点霞光散去,隐隐显出一张面容来,分不出男女老幼,凝望少时远处的黄玉山,便瞬息不见。
(本章完)
第385章 天问
第385章 天问
极南,墓山。
山颇低矮,若一方坟茔,孤悬海外,放眼望去,其中多有柳柏之木,阴气颇重,偶能见到些草精、木灵之属,大多生的狰狞可怖,丑陋无比。
山顶一处洞府中,灯火幽幽,其中安陈一方黑木玄棺,有青幽忌木之光生发,平地吹起阵阵阴风。
棺前一着黑羽灵甲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如覆霜,勾鼻尖刻,站的稳如磐石,凝视着黑木玄棺。
神通运转,青幽之光生发,将这棺木掀开,其中浸满纯白之水,水中正躺着一女子,仅露出面来,生的纤瘦,紧闭双眼。
敛魂看着棺中女子,翻手祭出一道火气,太阳光华灿然,渐渐驱散此地的阴气。
他轻吹一气,这道火气便落入棺木,直直飞入那女子口中。
一时光华流转,纯白化水渐渐融入这女子法躯,让其渐渐睁开眼来,一对灰瞳幽幽。
“如何?你要的东西,我都已为你凑齐,这具法躯可堪用?”
棺中女子起身,一身石青长裙,纤细削巧的身形受灯火照射,影子落在身后石壁之上,显出一九首怪鸟之形。
“破烂一具,先凑合着。”
她声音淡然,缓缓自黑棺中走出,显得有些吃力,踉跄几步才站稳。
“光景不好,「天问」一道的灵物几乎都快绝了,我族库中也仅有道【湘泪竹】,当年青华宗派人来求,我都未给,现在用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不满?”
“细心去寻,总还有的。”
符冬此时看着眼前的黑棺,有些出神。
“「天问」都快断绝,你当初是怎么修到五法俱全?天陀受了少阳道藏,夔龙居震泽之下,可是你道的大人在.”
敛魂走近几步,神通气机隐隐散发,锁定眼前女子。
符东却只是回首,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气势,只轻声道:
“各有各的缘法,昔年楚王借助「天问」神巫,败过夏军数次,后来夏朝灭上礼,绝巫觋,我道下场,自然最为凄惨。”
“熔东君巡日之驾,填湘妃落泪之水,云梦神君,俯首遭戮,洪河冯伯,抽魂悬尸,山鬼幽丽,则以金煞融面,洛神修仪,罚受阴火焚身。”
“我道至今,已经无大人在位,是你想错。”
敛魂目光幽幽,只凝视着眼前女子的面容,似乎在辨别其言语真假,过了少时,才冷声道:
“即便不是「天问」,木德一道的大人不是也看重你?让你这般坦然在南海行走,普度圣土不问,东瀚龙属不惊。”
“若是天陀小圣那点残余显世,同你一般恢复如常,恐怕南海都要被掀翻。”
“你又焉知他未曾恢复?”
符冬此时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波动,只笑道:
“东华何等势大,牵扯起的道统数不胜数,几乎占尽阳位,【回道人】数百年前还有踪迹,你以为仅凭龙属,就能妄为?”
“当初【建岁】真君出东华,敲打东瀚,让龙角化木,龙君可有手段化解?最后还不是等到东华闭锁,修了族中秘史,绝了这段记忆。”
她言辞之中,似乎对东瀚龙属有些讥讽,道出这秘史来,引得敛魂眉头紧皱。
“这位大人虽号真君,后来却已登仙,压服东瀚,也是自然。”
符冬却是稍稍摇头,不欲谈及这些,她虽是筑基,可眼下气势却不差敛魂分毫,只漠然道:
“我只要楚地昔年出的那几件东西,本应是我的,扶尘拿去也就算了,剩下什么定极山、敕雷道,呵”
“天池的事情,就交由你去交涉,我只要灵济,无论死活。”
“那穆幽度不是寻常龙种,血脉堪比初代,掺不得半点假,又是广泽的亲子,不得不重视。”
敛魂瞳中阴气变幻,青幽法光一闪,声音稍显忌惮:
“贵种以上的血脉,真能修成剑意?古代那位太阴剑仙,也是以凡血成就,剑意可大都是人族专属。”
“那什么剑脉.我妖类未有一道,溟泽更无什么剑道传承,你不觉得蹊跷?”
鸱枭传承久远,族上更是占过一道忌木从位,自然知晓不少秘密,剑道亲人,妖类难修,古已有之,这位溟龙的剑意实在是有些骇人。
敛魂见识过龙种妖躯之霸道,也领教过人族剑意之威,两相迭加,待到其成了气候,恐怕就是金丹之下有数的人物,天妖之号在望。
“今时不同往日,【混天】都要落下,是少见的大年,堪比周亡后的时间,出过不少厉害人物。”
她灰瞳幽幽,身后那道九首怪鸟的影子越发舒张,显得威严而悚丽。
“火鸦新晋的紫府你也看了,修的何等道统,你难道不知?当初【皦阳】险些将【天枭】吞下,此事你当还记着。”
“杨氏当年避退入洞天,自帝族沦落至此,心中怎能平?龙种尚可遨游四海,可乌类却难见天阳,混天落下,这一族怎会坐观?”
“炼妖塔中的那一截骨,虽是假的,可也同本尊勾上,道行绝对在我之上。”
敛魂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悲哀之意,只叹道:
“可惜,你见过尚光妖王,他这等妖类都护佑不住自己亲族,本来.下一代天妖之号,就是他的了。”
“天妖,也没什么好的,白泽和人属走的太近,离我妖类太远。”
符东声音忽地一变,语气稍沉,洞府之中魂光变幻,阴风冷冷,她对白泽似乎意见颇深。
“不提这些。”她的面容在灯火中忽明忽暗,唯独那对灰瞳莹明,“将灵济捉来,再看看天池的动向,火鸦那边也需联系,缓缓试探,以免又有变数。”
敛魂听及,却是想起什么,只道:
“南海妖类,如今以那位窃文道行最高,她修的道统又刁钻古怪,不在你之下,更和火鸦走的极近,我怕.”
“不必担忧。”
符东面上渐渐升起几分笑意来,化作一线青光,重新遁入黑棺之中,合上棺盖,仅余一道声音自缝隙中传来。
“待我神通,亲自去见她。”
(本章完)
第386章 彩云城
第386章 彩云城
溟海。
墨黑龙气冲盈海中,奔天而去,化作万山压境般的黑云,将天光重重遮蔽。深紫的雷枝电蛇肆意在云中蔓延,鼓声阵阵,响彻高天。
海中无数水族翻腾,一派欢景,虾兵蟹将、蚌女龟卒各举墨云龙纹旗帜,挥舞不停。
陡峭海崖上,一众鲛人缓缓走出,歌声婉转而凄清,悠悠自海崖上落下,传到溟海中心的一处幽暗漩涡中。
海上,霞隐目光莹明,身旁随着穆黑,二妖皆都神情肃然,此时领着身后一众溟泽遗族,向着溟海中心的漩涡中行礼。
漩涡中幽暗海水分开,紫电冲天而起,在其中显出一威严的墨灰龙躯,驱雷掣电,呼喝风雨,盘旋升天,直奔天池。
重重黑云被划开一线,重现光明,远方天池的水帘随之破开,溟海缓缓同天池北域接通,被威严的龙气浸染。
墨灰蛟龙荡开重云,顺势落于天池北域,瞬息变作一着深紫华袍的男子,脖颈处逆鳞剑气逸散,摄人心魄。
封海已成,天池之北乃至溟海,如今都属于他的领海,立身此地,如释修坐镇净土,海中变化皆掌于心。
来自天池的加持不断攀升,许玄龙躯残余的伤势正被迅速修复,连带内景之中模糊消散的雷泽巨灵之象,也渐渐凝实,只需再加以修持,便可恢复如常。
炎羽、青露二卫早已候在海中,分由墨溪、杨炎录二妖领着,此时见着许玄落下,皆都领一众妖兵行礼,齐齐恭声道:
“王上!”
杀气震天,水火之光交织碰撞,这两支妖兵如今气势极盛,内里有复数筑基坐镇,称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
许玄龙瞳扫视而过,墨灰龙气生发,覆盖而下,加持到这两支妖兵之上,封海之后,他已可分润这等天池福泽,让手下妖兵再进一步。
“墨溪、杨炎录听令,即日起领兵驻守此海,护佑水族,重立我龙庭之威仪。”
下方二人齐齐得令,领兵退下,墨溪是筑基中期,年龄尚浅,不如筑基后期的杨炎录,可却将来恐怕能走的更远些。
这少年的青虺血统颇为纯正,眉心生就一道金纹,如今更觉醒不少天赋神妙,又得了许玄龙气润泽,将来若修成筑基巅峰,定然不弱。
当下让二妖领兵退走,许玄漫步于海水,默默感受此身变化。
封海之后,天池如今对他的加持更为恐怖,立身领海之中,法力、血气恢复速度都有增长,且对修行也有进益。
自他同灵济斗法一场,多次自艮土神通之下走脱,【乘无咎】又有进境。
如今可催动玄象为【雷驾】,奋电鞭,驾雷輜,御虹景,有冲破困阻,逆势而起之妙,乃是震雷扬升之意。
有此术在此,即便是一时不慎,被什么古怪秘法拖住,也有奋力一搏之机,以扬升之意走脱。
【乘无咎】虽神妙,可世间道统众多,仍有生克这神通的秘法。
如那道【三山镇逆妙术】,以须弥、昆仑和泰岳真形落下,道格在神通之上,便能越过尚未圆满的【乘无咎】。
而如今领悟出的这道【雷驾】则是遇逆势而扬升,若是再遭这等镇压,仍有走脱之机。
太虚忽有波动,远处隐隐传来一道神通气息,艳艳霞光照射,染得天边如一片迷蒙。
自其中缓步踏出一人,着彩袍,戴宝冠,外罩一层七彩羽衣,面容时时刻刻处于变幻之中,看不真切。
“恭贺龙王,至此封海,名正言顺,已经立下万世不移之基业,重现古代南溟之威光。”
幻颜点头,先是道贺,话说的颇为漂亮,隐隐打量着许玄,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未曾太过接近。
“真人此来,是为何事?”
许玄见着幻颜,便想起昔年这位蜃景道真人所言,欲趁华古有伤,一举将其诛杀,可此事却不是这般容易。
他如今立身领海,加持之下,已经有紫府中期的气势,再有手中列缺灵剑在,即便那位石人道的圣灵真的出手也不惧,甚至待【乘无咎】圆满之后,还可较量一番。
但要诛杀华古,却是难上加难,艮土一道本就善长布置阵法,还对法躯有加持,圣灵之身更是坚实,想诛杀此人,怕是极难。
“听闻龙王剑斩灵济,捉杀空铭,将天池之北悉数纳于治下,我特来恭贺。”
幻颜面上光彩变化,身旁虹霓之光升腾,阴阳不正,彩蜺缠颈,幻蜃吐光,有淫奔作乱,姻缘变易之兆。
“可惜让灵济走脱,不然日后也少些麻烦。”
许玄面上显出几分惋惜之色,心中却注意到这位幻颜真人的神通意向,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正统仙修。
“灵济真人三道神通都有保命之用,却不是轻易可杀的。”幻颜低低一笑,“我昔年见过他出手,也知道他这元山道统的厉害。”
“道友不若谈谈?”
许玄目光一凛,幻颜既然要对付华古,想来应当有些了解。
“【愚山移】落千山为障,【静尘门】可收摄杀机,至于最后一道【观止境】,以【天眼】相对的【地目】内视,外实内虚,止断伤势,最为神妙。”
“震雷扬升,艮土下落,两者倒是说不上生克,仅看双方手段。”
幻颜面上彩光一闪,神通气机生发,虹光腾起,驾为桥梁,他只笑道:
“这片大不是谈话的地界,若要对付石人道,还请龙王移驾,入我【天弓海】一叙。”
许玄沉吟少时,寻常紫府中期,如今已然不是他对手,幻颜的虹霓神通还隐隐被震雷克制,受天上紫电一照,有些黯淡。
“既是如此,那便前去一趟,谈谈日后之事。”
他对幻颜并未有多么信任,此番前去也只是为打探消息罢,看看这幻颜究竟有何手段,要来诛杀华古。
“多谢龙王,请。”
太虚破开,许玄便同这位虹霞紫府一道前去天池南边的【天弓海】,途中绕过天池中心,隐隐还能感知到其中的神通残余,正是斗法所留。
“幽鲸峡可曾表态?”
许玄眉头稍皱,这一家妖类实力强横,可与石人道争锋,若是在暗处潜伏,适时一击,可就是黄雀在后。
“幽鲸中的云沧、重漭,此二妖皆拒绝,恐怕是有所依仗。”
幻颜谈及幽鲸,声音稍冷,两位妖王就在天池中心虎视眈眈,幽鲸峡虽同石人道有怨,可也排斥外人。
“昔在奉朝,这一族不过是坐骑罢了,朝中天使每每出访,云鲸遁空,幽鲸行海,这一族的发迹不甚光彩,如今倒是摆起一副阔态来”
“倒是两边落不得好。”
许玄顿时猜到这幽鲸的处境,恐怕是妖属嫌恶,人族轻视,可到如今有两位紫府坐镇,恐怕也是有些不凡。
前方隐隐见着漫天虹光,蜃景变幻,连片的彩云托举起一座巍峨城池,以白玉为墙,彩霞为门,一道匾额上正书着【彩云】二字。
这方城池浑然一体,却是类似【五行山】的重器,恐怕是紫府品阶,能随心移动,颇为不凡。
‘难怪幻颜说可随时舍弃天池之域,原来家底都在这城中,不落海上。’
许玄若有所思,此时同幻颜一道破开太虚,来到这方彩云城之上,他目光稍稍扫过,却见城中多有少年少女奔走嬉闹,打情骂俏,皆都生的容貌艳丽。
‘双修的道统?也不对未见交合之辈。’
他在心中揣测起幻颜的跟脚,同其一道落在城中,在各色玉阁金楼中欢闹的年轻男女当即止住动作,齐齐拜服。
“都散了,不成体统,惊扰了王上。”
幻颜笑骂一句,声音却变得温婉柔丽,同女子无二。
许玄稍稍一怔,看向身旁的幻颜,却见原本身躯高伟,一望便知是男子的幻颜已然变了姿态。
纤腰修体,肤如凝脂,着七彩织锦罗裙,面上仍是一片彩光,可却让人不由自主幻想其下的容貌有多么艳丽。
“王上?”
幻颜低低念了一句,自然而然上前,凑近几分,吐出一阵温软之风,扑在许玄面上,她姿态如若小女子,甚至伸出素手,就要触及许玄臂膀,欲要挽上去。
许玄心中一阵恶寒,脑中空空,瞬间拔出列缺,剑意透彻云霄,雷霆涌动,就要斩下,威势直逼当初对付灵济的一剑。
幻颜当即规矩几分,急忙退下,低低道:
“龙王停手!这是我道神通所致,非是我要冒犯。”
许玄收起剑意,却见幻颜身形再变,恢复成先前姿态,身上彩光都有些不稳。
‘什么东西?’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后悔来,若是知道幻颜是这个路数,他绝对不会前来此地,眼下有些尴尬,一时不言。
‘不对?昔年光余龙子来,就喜欢我这阴身,还是南溟的龙种清高些?’
幻颜若有所思,看了过来,面上彩光渐渐稳定。
(本章完)
第387章 情恨
第387章 情恨
城中。
彩光迷蒙,在蜃景中显出种种幻境,多为世间痴男怨女,看的许玄眉头直皱,这彩云城越看越不正经。
他来前倒是打探过幻颜的消息,只听闻这位紫府真人行踪诡秘,不以真容示人,山门更是常年闭锁,颇有仙家风范。
幻颜先前示人的姿态更是颇为神秘,极具仙风,又掺一分妖异之气,让许玄心中不由忌惮。
眼下反倒是他同幻颜保持一定距离,却听对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只道:
“龙王误会了,虹霓者,乃是二气不正之交,鲜盛则为雄虹,暗衰则为雌霓,若单修一虹或一霓,尚还能分男女,可我如今已是两道俱全,自有阴阳双身在。”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不妙之感,此时目光稍沉,沉声道:
“竟有如此神异,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道统,也是这般男女未分?我听闻血炁、蕴土.”
血炁有一道【牝牡相】,正是兼有双身,乃是【玉血天心术】所成,许玄自然未修,而关于蕴土,则是因为他想起《归幽羊相经》中的【雌雄未解】。
紫府虽已可随心捏变法躯,容貌、男女都随意,可大多用的还是本相,且神魂是变化不得的。
“血炁专修肉身,自有这等神妙,至于蕴土?和我虹霞一道有些不同,是抱胎在幽,而看不出雌雄来,非是我等双身。”
“谢过道友解惑.”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稍稍安定,某种莫名的忧虑此时消去,大概是他想多了。
二人继续向着城中一座霞光辉映的宝阁走去,许玄此时却隐隐感知到几分龙气,正落在其中,让其顿时止步。
“真人这城中,有东瀚的龙种来过?”
他眼下对这股龙气的来历起了些疑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昔年光余龙子突破神通,要去看那大荒海,拜访过我蜃景道一次,当初这位龙种还将我阴阳二身都请入水宫,共参大道。”
幻颜言辞之中,似乎还有几分怀念,身形又有变幻迹象,被他止住,叹了一气。
许玄一时沉默,往昔天陀翻看东方光虚的记忆,其中正有这位光余龙子的事迹,几乎是尽得一个龙性本淫的称号。
连金乌一族的嫡女都敢上手轻薄,自家长辈都不放过,若是入欢喜法道,恐怕能立地成就金刚。
如今还和这幻颜有染,让许玄心中不禁猜疑起他的死法来。
东方光虚的记忆之中,正无他这位兄长的死因,似乎这段记忆已被斩去,想来是为隐瞒什么。
“不知这位龙种修的是何等道统,我那溟海,本来是要封给他的。”
“我也不知,似乎是一道古魔道,和北辽的大欲魔土似乎有些牵连,他修成之后,欲念更炽,难以自持,倒是个极为厉害的”
幻颜声中似乎有些怀念,许玄听得沉默,缓了少时,只问道:
“不知这位是因何陨落的?”
“我这小修哪里知道?当初闹得厉害,有不少传言,什么仙宗出手,上天降罚,还有更没谱的,说他对某位元君之像,行亵渎之举,谁知大人在位,当场将其诛杀。”
“我看,都是些没个依据的,东瀚两位龙君在,光余又是明雷龙王之子,身份之尊贵.”
说到一半,幻颜顿了顿,看向许玄,“当然,还是不若龙王血脉之纯净,境界之高深。”
“打住。”
许玄轻呼一口浊气,幻颜所说的各种猜想太过震撼人心,某种意义上,这位光余龙子也是天下独一份的人物了,欢喜法道的乐念金刚都要拜服。
‘和大欲魔土有关,当初东瀚要将其调到天池旁,正对普度圣土,意欲何为?’
他总觉这其中隐隐藏着什么,可当下却难猜出,只同幻颜一道先行入前方宝阁。
此阁外观鲜丽,多彩饰,可入内之后,种种陈设却颇为清幽古雅。
玉瓶之中,插着一株翠色灵竹,叶上青光闪烁,似乎有清平浊念,安稳心神之用,让许玄此时心中稍平。
“这是大普度圣土送来的【净心竹】,乃是我先去海眼诛魔后圣土送来的,有几分清心的妙用。”
幻颜见许玄目光落在这翠竹之上,似乎有些感兴趣,当即解释起来历。
‘大普度圣土镇压海眼,止归墟之祸,倒是有名的正道,正是和大欲魔土的关系,到底如何?’
这一家就落在南海,虽同天池相隔极远,紫府也难轻易往来,可毕竟是金丹道统,有大人在位,还有出手的迹象。
仅是如此,就足以位列天下第一等的道统,就是紫府有些少了,仅妙蔺真人一位。
“不谈这些,先说正事。”
许玄目光稍敛,两人此时落座,幻颜气态稍肃,那对彩光变幻的脸此时看来,只沉声道:
“石人道针对溟泽蛟蛇,已有数百年时光,所依仗的也只是溟泽紫府难出来行走,如今龙王是个例外”
“这仇怨已久,不是天池一海的事情,华古若是出关,定然容不得龙王。”
幻颜此话却非危言耸听,石人道骄横,为占天池可是对溟泽出走的蛟蛇使过不少手段,双方之恩怨,绝不可能化解。
更别论当初韩家和岳横之事,更是依仗神通,欺过这位龙种筑基之时,双方哪里能和谈,加上如今灵济之事,已经是死仇。
“真人为何要杀华古?”
许玄却不应幻颜的话,反倒质问起对方来。
这才是此事关键,幻颜一个虹霓紫府中期,看起来也不是多长于斗法,却和华古作对,是为何?
“这说来怕龙王笑话,是为一凡人女子。”
幻颜的语气忽地变得沉凝如铁,杀意淋漓,再不复先前的狷狂之态,只冷冷道:
“我少时发妻,正死于华古之手,只是.恐怕他都不记得,毕竟.只是个凡人罢了。”
许玄默默听着,倒是为幻颜情绪变化有些惊讶。
先前听他同光余有染,本以为此人是个放浪之辈,可当下对方这份恨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蜃光变幻中,无数男女此时齐齐抬首,眼中空洞,血流如注。
(本章完)
第388章 木德
第388章 木德
彩云城,宝阁之中。
沉闷的雷声陡然响起,蜃光之中的种种异象一闪而散,阁中复归正常,幻颜缓缓抬首,彩光笼罩的面上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石人道入天池,乃是齐国占据中原时的事情,当时此道修为最高的天晟圣灵被镇压,华古便领着众修退至南海,入了天池。”
“他道修行艮土,落在海上,自然需搬山填海,一时牵动海床,风浪漫天,自朱崖到天池一线,多有低修死伤。”
“彼时我不过炼气,我妻还是凡人,遭了他搬山之术的震荡,当场失了性命。”
幻颜言辞之中多有恨意,摇了摇头,只道:
“我修成神通,突破中期,便也入了天池,至今遮蔽面容,隐藏真身,石人道至今都不知这恩怨。”
“想不到真人还是个重情的,隐忍至此,果然是大仇。”
许玄嘴上应和,心中却未有多相信,蛟蛇之瞳打量着幻颜,可对方面容被重重彩光掩盖,不露真容。
“也不全是为此,我下一道神通修行,正需夫妇之意,为妻复仇,能顺此道,不然我也不会同石人道这般纠缠。”
“虹霓霞光一道,上者近仙,参阳霞,乘华光,接紫气之尊,真炁之引;下者落俗,乱二气,交不正,为夫妇过礼,淫奔之兆。”
幻颜此时声音稍沉,只道:
“乃是神通使我如此,不得不念我妻,不得不报此仇,为情爱而忘身心,则道力日近。”
“古代此道有大人行过这等事迹,起于微末,为道侣复仇,一路修至金丹,故而这也算是我道修行的一密。”
许玄默默听着,恐怕这才是幻颜针对石人道的主因,至于道侣之仇,到底在其心中占据多少分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道友同光余那般也是为修行?”
他想起幻颜先前所言,此时发问,却见幻颜稍稍点头,只道:
“自然也是为修行,此乃越轨之乐,也是我道修行之密。”
许玄听得一阵无言,这幻颜修行的法门实在是古怪,说他念妻旧情,要为道侣复仇,可又同光余欢好,还是阴阳二身,逾越礼法。
“幻颜真人的道统真是不同寻常,我未曾见过有这般修行的。”
却见幻颜叹了一气,当下只道:
“也是祖炁隐迹,阴阳不正,虹霞有变,才有我这一脉的修法,如今倒也有些上修法门传承,如身毒的【南孔雀国】,辽地的【观霞室】。”
听闻幻颜谈及南孔雀国,许玄心念稍动,这一地他多有听闻,可却不知其跟脚,竟然修的是虹霞。
“既是上修,不知有何神妙?”
“自是有些威名在,那孔雀的五色神光威名赫赫,能载五行之正,观霞室有接引紫真二气之术,更是不凡。”
许玄听及,心中稍动,看来这孔雀是走霞光一道,和虹霓有分别。
细细推敲,这一道的修行之法倒是有些像蕴土,分为枯荣二性,应盛世丰年和乱世荒景。
“真人谈了这些,我倒是对此道有些了解,可如要诛杀华古,不知你到底有何依仗?”
许玄终于问出此话来,先前一番交谈,也只是试探对方根底,他当下已经有些猜测,仅看对方修行之道,这位幻颜真人恐怕不长于斗法。
“我如今修的神通,乃是二意一术,配合一件秘宝,可乱法躯阴阳二气之衡。”
幻颜声音稍沉,神通变幻,稍稍催动,便见此地阴阳二性变化,隐隐牵引到内景,让人法躯也随之生变。
“除了曾经的天晟圣灵,华古和成玉都是本体有缺,修至高深境界,内景便有乱象,需以它道神通调合,稳定法躯。”
“华古修成三艮之山,再以兑金刚柔调合,如今困在四神通,性命有伤,不好出手。”
“天池中心,正有一道太苍大圣遗留的【玄易之炁】,号称能补足性命先天之缺,使人有重修之机,石人道同幽鲸峡应当是在争夺此物。”
他语气越发沉凝,杀意尽显,此时只道:
“若待幽鲸同其争斗,逼得华古出手,性命不稳,我以神通和秘宝乱他法躯,龙王出剑,当有机会除了此僚。”
许玄心思急转,当下能确定的仅有一事,那就是华古一旦得了太苍所留之物,便极有可能突破,成就五法,届时南海恐怕无他容身之地。
“真人就这么确定,幽鲸不会干涉,或是趁人之危?”
“届时我会再请一人,乃是辞流山的纯源真人,这位是坎水一道的紫府中期,也同石人道有怨,空铭当年能以筑基之身害了他家紫府种子,也是华古授意。”
幻颜考虑的颇为周到,继续说道:
“最后还是要靠剑意,才能斩了华古,缺不得龙王出手。”
“真人考虑的这般这般周到,我岂有不应之理,不知,太苍所遗,何时出世?”
许玄目光一转,透过阁中宝窗,看向天池中心之域。
“快了,应当就在这几年时间内,届时必来请王上出手,事成之后,我蜃景道愿从南海离去,将天池交回龙庭手中。”
幻颜声音恭敬,许玄当下应了,可心中还是有几分忌惮在。
他不欲在这彩云城中多待,起身告辞,幻颜倒是挽留数次,许玄却实在是受不了城中这氛围,当下驾雷而出,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幻颜御风至城上,送别这位龙种,直到对方气机全部消失,这才重归彩云之中,其中的少男少女齐齐跪拜,引得云气飘散,彩光熠熠。
他重归阁中,此时面上的幻光一点点黯淡下来,露出其下的面容,不见五官,只见一张白皙的脸皮。
阁中的蜃光中,种种异象此时变幻,仅显出一女子身形,衣着、容貌都十分平凡,静静立着,而后点点灵光逸散,自蜃景中窜出一道魂光,落在幻颜手中。
他缓缓低头,凑近几分,那道魂光中传来几声梦呓般的呢喃之声,让幻颜面上复又有彩光变幻。
幻颜一点点将这道魂光藏于自己脸中,似乎是完成什么极难之事,一身神通都有些不稳,法力耗费极多。
太虚变幻,忽有一人踏出,是一着灰蓝长袍的中年男子,眼若大星,显得极富文思,身旁有坎水流逸。
“你真要如此行事?”
这男子声音低低,似乎带着几分疑虑,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也不看幻颜,只沉思起来,默默掐算着什么。
“有这龙种在,成事的几率大上不少,华古有缺,自有我等的机会,纯源,难道你不想报昔日之仇?”
“自然要报。”
这位纯源真人气态颇为沉稳,如渊海一般,此时并不显怒,只继续说道:
“石人道暗害我山的紫府种子,已然坏了规矩,躲在天池这些年,也该还债,只是,我有一事,要你答应我。”
“何事?”
“我同石人有仇,自然不愿看华古圆满,可.龙种也不是好相于的,石人道最多也就将天池全部占下,可溟泽若是重归,却真能将南海收回。”
“南海的仙道,可不愿看见这种事,幻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大家,都不喜欢变数。”
纯源目光稍冷,凝视而来,却听幻颜轻声一笑,只道:
“我只要华古陨落,其余之事,我不掺和,有彩云城在,大不了离了南海,至于你辞流山和其余几家仙道,自己掂量。”
“他将灵济斩成重伤,一身修为已经不在你之下,如今更是封海天池,即便你身边几位联手,怕是也讨不到好。”
“我看未必,你恐怕不知,有大人,不愿见龙种复归。”
纯源道出此事,让幻颜脸上彩光一阵变幻,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什么,这才低声道:
“可是木德一道的”
“难说。”纯源目光凛然,身旁坎水流溢,“我自然不会出头,同这龙种对上,只需看着就是。”
他似乎知道些消息,当下显得颇有把握,一旁的幻颜却只摇头,叹道:
“我不管这些,只要华古一死,我可修神通,便离了南海。”
——
天弓海外。
许玄朝南而行,破开水帘,驾雷走出,离了天弓海,此时石人道方位若有感应,艮土之光变幻,若在探查。
他不得已只换了道路而行,出了天池,东拐西拐,却来到一处他未曾见过的海域,正在天弓海西南之位。
此海为碧色,岛屿连片,其上多生林木,一片青郁,清风徐徐,多有着白鹿玄纹袍的修士走动,御风在天中拖起道道流光。
许玄本未有什么在意的,可稍稍一看,却停住脚步,眼下这岛屿中人正修的多为清炁,木德,可这木却不是甲乙,亦非忌广,而是元木。
五木独尊,上接少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修行此道的,当下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见岛屿之中,正有青华升腾,天风呼啸,神通之力变化。
居中的岛屿之上,一株高巍的青松在风中纹丝不动。
灵光变化,树下显出一白鹿之形,其上正坐一女冠,手执一青木灵剑,生的高大,她骑鹿而起,落在空中,下方修士纷纷跪拜,高呼真人。
此鹿抬首,望向许玄所在位置,却是已经发现这位不速之客。
“可是溟海龙王,不知来我岁木海有何事?”
这女冠声音颇为平稳,已猜出这龙种身份,震雷加之龙气,离得近的就是天池那边的溟海龙王,只是不知为何来此。
“误入贵门,未曾见过元木之道,便不由多看了几分,倒是冒犯了。”
许玄自太虚中现身,声音沉稳,稍稍感知,却见这位女冠是紫府中期修为,颇为不俗,乃是清炁一道,而手中的灵剑却是元木之器。
“在下【碧希】,乃是这【清闳道】主人,若是溟泽龙种,倒是同我道有几分渊源,称不上冒犯。”
“若是龙王无事,我便退去,不多打扰。”
碧希声音稍敛,似乎不欲多同许玄交涉。
许玄也未曾多言,南海广大,天池外多有妖类、仙道,紫府恐怕有十来位,只是有些忌惮天池的因果,不愿接近,眼下这碧希就是一例。
他再度破开太虚,驾雷而行,瞬息不见。
岛屿之上,骑鹿女冠抬首,望着离去的龙种,目光变幻,若有所思,复又化作清风,消散不见。
(本章完)
第389章 青元
第389章 青元
西海,青沉礁。
多有修士立于海崖,开坛求雷,中心岛屿上的宝殿内,青华散出,雷光变幻。
一青袍老修立身殿前,身旁领着一青衣幼童,生的颇为灵秀,看起来不过四五岁,一对金瞳明灿。
“真人,已将他带来了。”
林羽声中掺杂着几分惶恐和忧虑,隐隐同身旁幼童保持几分距离,时不时看向对方。
“阮青,她如今状态如何?”
一道淡然的男子声音自殿宇中传来,天青雷光随之闪烁,正是舟游。
“已经让她回了山门,服了些安魂的丹药,当下应当无事,先前她险些将自己孩儿掐死,也不知为何。”
“带他进来。”
舟游的声音中有了几分波动,一时风雷呼啸,林羽看了看身旁幼童,走近几步,将其牵起,一道步入殿中。
宝殿中心,正立着一截青木灵枝,高约一人,光华流转,青气飘忽,使人生机随之一振,气血流转都加快不少。
灵枝下方则是一池碧水,有墨青癸水之光显化,缓缓滋养其中的灵枝。
林羽眼见此物,心中一惊,这灵枝正是自【太元青木】上取下的,【太元青木】堪称最为珍贵的几道灵木,堪比【太阳晶种】、【太阴源魄】这等灵物。
仅这一截灵枝,若是送出,价值就足以和紫府灵器相比,多的是紫府修士愿意换取。
“我自宗中请来这道【青元枝】,又问师尊借了【问魂册】,今日正好一观。”
舟游话语刚落,林羽背上却是生出些冷汗来,只颤声道:
“真人,【问魂册】都请出,阮元.”
他转首,看了看身旁这幼童,想起对方的不少古怪之处,先是生而有异象,吓疯靠近的几名侍女,再到后来连其生母都想掐死他。
“无事,一切都在宗中掌控,我问过师尊,大致也猜到他的异样是为何,今日只是来确定罢了。”
舟游缓步上前,眉心风雷玄纹迭合,熠熠生光,行至林羽前方,将这孩童的手接过,牵了起来。
“青沉之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流传?”
他一边引着这孩童来到灵枝所在的宝池前,一边问起林羽,言语之中,不像询问,更像是已经知道什么,只是让林羽亲口告知罢了。
“有不少弟子,说是.阮青所生,乃是妖邪。”
“荒谬至极,早些止住这风气,莫让门人再传这些无谓的消息。”
舟游此时却有几分怒意,这让林羽更为震惊,他可从未见过眼前这位真人发火,可眼下却为此事,有了怒气。
“是,我必领人止住此事。”
林羽不敢怠慢,只觉此事背后藏着不少隐秘,不是他个筑基能参透的,当下也只得循着真人之令办事。
舟游领着身旁孩童,此时站在池前,看向身旁孩童的一对灿然金瞳,心中隐动,催动神通,让其静静站着。
“林羽,你是我宗中主姓所出,可还记得我上霄道统由来?”
舟游此时发问,上霄正以林氏为主,连他师尊碧陌都是这一脉,林羽身为长老,在宗中也颇有名望,才能随他来采雷。
林羽当下不知真人为何谈及此事,却也恭声回道:
“自然记得,祖师自奉代成道,证就霄雷,及到宋立,才立下道统,为我【上霄】。”
他对这段历史自然十分熟悉,门中更是无人不知,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霄雷真君从未现身过,立道统之时,也仅是紫府出面。
到了如今,已有数百年过去,更是从未有一点回应,宗中历代都有些猜想,却未曾放在明面上。
舟游缓缓摇头,先是瞥了一眼身旁孩童,而后看向林羽,只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祖师在证就霄雷之前,早已是真君,乃是元木之从。”
此言一出,林羽却是如闻雷鸣,心中一惊,宗中历来记载,只说祖师于奉朝极盛之时证就金丹,尊号清霄,剩余却未有记载。
“我道若是细算,应当能同东华联系上,能追溯到夏亡后的【建岁】真君,昔年建始殿中,祖师便在这位大人门下学道。”
“后来建岁真君登仙离去,祖师便证就元木从位,及到奉朝,转登霄雷。”
舟游缓缓道来,这些事情并非是讲给林羽,更多的是讲给身旁的幼童。
“这也是太元青木的由来,此木便应着元木的一道从位,乃是祖师自东华之中得来,是建岁真君所留。”
林羽闻言,心中却已经了然,【太元青木】可化生灵胎,神妙至极,恐怕也就东华有这等手段。
“此事你知晓便是,不可告知他人。”
林羽领命,当下退至殿宇一旁,却见舟游取出一道黑白二气流淌的玄册,轻轻翻开,殿中便有幽风吹拂。
此册正是地府之器,归属闻幽一道,可问前生后世,已是灵宝级数,舟游当下催动,黑白二气运转,青木灵枝垂落,倒向池前的幼童。
舟游此时心中升起几分不安来,近来他察觉到阮元身上的不对,和寻常灵胎表现不同,心中便有了猜测。
他借来这【青元枝】和【问魂册】,已经请示过师尊,碧陌让他亲自来一观。
‘是转世,垂青,显化,还是.’
不管如何,只要经过问魂册一落,加上这株青元枝,定然能看出这幼童身上的种种虚实来,经此过后,他才能放心将那【青元一阳书】传下。
黑白二气缓缓流淌,将眼前这幼童和青木灵枝勾连,如若牵线一般。
舟游此时看向这幼童的影子,若是转世,此时便会显出其前世之身,就是金丹的手段也遮掩不住,挡不住这地府的灵宝。
可阮元身后的身影却未有半点变化,让舟游目光一凛,他的猜想却是落了空,眼下,恐怕也仅有所谓道统垂青、显化之说。
‘师尊说的没错,是我多虑了。’
舟游心中了然,散去黑白二气,可那截青木灵枝此刻光华大作,照耀而下,化作一道灵光,直直落在阮元手中,为一青华玄纹。
这异象让舟游微微一愣,却见身旁幼童的体内,气海渐渐开辟,仅这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然步入胎息境界。
一旁的林羽更是目光震惊,寻常修行,往往是八岁开始,灵根完全,才能尝试突破,可这孩子却是直接突破到胎息。
“林羽,你先出去,此事,不可告知外人。”
舟游声音凛然,只让林羽先行出殿,此时眼下仅他和阮元在,这位真人稍稍低下身子,只道:
“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
阮元那对金瞳看来,脸上的懵懂散去些,只稍稍点头,道了一声:
“师父。”
“好,这卷《一阳吐纳法》交予你,按照这上面的修行就是。”
舟游面上笑意极盛,取出一卷青色书页,交予眼前孩童,却见阮元看了看,疑惑道:
“不认识字。”
此言一出,舟游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住,他可未想过这事,本来到了八岁时,应当有人教过,不需他管。
可眼下这般年纪就胎息,一旦走出去,太过骇人,只能在此处先待着,由他看顾,这位真人想了想,翻手取出一卷玉简来,叹了一气,只道:
“来,识字。”
(本章完)
第390章 垂钓
第390章 垂钓
神磐海。
黯淡、尘黄的陆土若白纸上的一团污迹,落在幽海之中,边缘生出的地气纠缠如犬,如鼠,一点点向外蚕食。
这方陆土如活物一般,蠕行于海上,经年累月,逐渐向着天池最核心之地蔓延,其形如一枚柳叶,叶尖便指向天池中心,地气如叶脉,汇聚之点便是一座高巍的黄玉灵山。
碧玉神人立身山前,手持一道宝诰,此时祭出,送至这座【晟极山】顶端,经由金煞之风托举,飘摇入山顶,露出一处灿然的金洞。
距离灵济受伤,溟龙封海,已经过去近两年时光,今日华古圣灵终于有了回应,成玉立即准备去亲见一面。
他御风而起,踏着艮土明黄宝光,直入这一处明金宝洞,内里一片明灿灿的金煞宝光,若一处胎室。
晟极山是孕育【天晟】之地,经由祭炼,以艮土为基,兑金为顶,伏土调合,上虚下实,可作为一件镇压地脉、阵法的重器。
此山品阶已是紫府上品,在阵法加持之下,威能更是不输灵宝。
‘艮兑虚实之变,方有此山。’
成玉心中暗暗念着这神妙,艮土为外实内虚,主止动,兑金则为外虚内实,得刚柔,这座晟极山尽得二道之性,虚虚实实,无法揣测。
此山之神妙,正有一道【虚养】,可分化性命之中的种种伤势、缺漏,使其暂时为虚,加之一道【尘胎】的用处,可以地脉母阴之气养护性命,为伏土之用。
灵济被剑意所斩,雷霆轰击,落得法躯破碎,性命有伤,当下能稳住伤势,也是借助这座晟极山之妙。
碧玉神人阔步而行,沿着这处明金宝洞向下,直入此山中心,越过一层伏土幽阴之光,一步踏出,便来到一处虚实变化,难以言说的地界。
此处空空,不见地气,金煞,仅有一片茫茫明黄之光,若有呼吸一般,缓缓起伏,最上方则悬浮着一道宝诰,正是成玉送入的。
碧玉神人落于这方起伏不定的明黄之光中,将那道宝诰送入下方,便见此地光辉一滞,动摇不断,传来一阵阵天崩地陷般的动静。
过了少时,才见这片明黄之光散开,露出一张巨大的黄石面容,紧闭双目,面上有一道道明金神纹。
这张面容缓缓升起,俯首看向成玉,眼眸睁开,有流金之光迸射,一片灿然。
成玉抬首,他此时堪堪齐至这张石面的下颌,声极担忧,此时只道:
“大人,灵济师兄伤势还未好,穆幽度封海已成,立身北域,已有紫府中期的威势,如今无人可制。”
“当初灵济竟然败了,【赶山鞭】都交由他.只是我如今,也不便出手。”
这黄石之相正是华古,此时声如洪钟,面上明金神纹有些扭曲,似乎束缚不住,自面上落下一阵纷纷扬扬的黄尘。
“大人!”
成玉见着此状,心中升起种种不安来,却见华古面上明金神纹一盛,将这异象镇压。
“【错金刻】如今也镇压不住我这法躯,先天之缺,如何后天雕饰去补足?”
华古的黄石面容显出几分无奈,空中黄尘渐渐收敛,成玉似乎有些不忍见这状况,低下头来,只道:
“兑金虚实变化,刚柔兼济,可入丹,可铸器,可为锋,从革沉肃,收杀伏敛,【错金刻】以金性收束敛刻,还是镇不住地气,恐怕只有玄炁能解。”
“幽鲸一脉的【云沧】是个鲁笨的,存了心思想夺太苍遗留,更兼溟龙、蜃景在窥伺,届时只怕.”
“玄易之炁一旦出世,我道恐怕会被围攻。”
成玉心中自有盘算在,幽鲸峡和石人道已经在天池中驾住,两家如今都盯着最核心之地。
玄易之炁正是古代鲲鹏大圣遗留之物,如今却有显化的迹象,引得诸修争夺。
“届时我会请出【神合】仙符,我亦会出手,以搏玄炁。”
华古声音渐沉,他间间断断地苏醒,如今大致已经查明海中局势,可眼下却是退无可退,他法躯之中的缺漏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必需求来这等玄物。
“此符当年天晟大人用过,如今再使,怕是会毁去。”
成玉心中升起几分忧虑来,【神合】一符乃是昔年殥峦祖师所创,既是传承,也是符器,一旦催动,这损耗可就难去补足。
“若我功成,还可庇护道中五百载,届时我道便可化海为山,任天池之主。”
华古声音苍凉,叹了一气,继续道:
“如今已到了不得不用之时,若是我得来这道玄炁,便可全力出手,最后一道神通也能修成。”
“既是如此,恐怕要早做准备,近来【壬海】中阴阳二光升腾,激荡不止,灵兆将显,幽鲸已派座下诸流妖物候着,随时都可能动手。”
成玉念及此间之事,心中凛然,那穆幽度纵然麻烦,可眼下还是在外围,而幽鲸却是直接同他道有冲突。
“我测算过灵机,这道玄炁出世,应当就在近来时间,到时我会出山,至于灵济,让他坐镇此山,遥遥驰援。”
华古声中有些无奈,他却未曾想过灵济会落得这般下场,这位艮土紫府中期若要待其养好伤势,最快也需七八年时光。
成玉领命退去,化作一线碧光直奔上方,山中又复归一片虚幻。
——
壬海边缘。
海水一片幽暗,天中墨云连片,紫雷横空,青霆后至,交缠如龙蛇,在天中划过道道烈光,引得风雨大作。
阴阳二性不稳,流转变易,自幽海之下,隐隐可窥见一模糊的太阴玄鱼之形,身躯之广阔,几乎占据整片海域。
这太阴玄鱼便是太苍大圣昔日遗留,曾遭龙君镇锁,如今却又有显世,牵动南海。
临近幽鲸峡所在之地,一众水族所化的妖物驾驭各色海兽,如大龟、海蛇等等,悬旗在上,驻守于此。
一披鲸海玄纹宝甲的青年立足海蛇首上,生的颇为雄健,手持一蓝金打造的三叉宝戟,正指挥手下这帮水族,布置阵法,调动灵物。
此妖气息散发,已然是筑基后期,身旁有壬水阳流盘旋,意气风发,呵斥四方,手中三叉宝戟挥舞,掀起一阵阵波涛。
“海朽大人,【溟流墨玉】不足,正遣人去开采,恐怕要耗费更长时间,才能布置完阵法”
海蛇下方,游来一黑蛸所化的精怪,身后多有触须,不过筑基初期,此时上前,颤声禀报。
“章公,还不速速去开采,耽误大王事情,尔等担待的起?”
“大人,为开宝矿,近来我【寒蛸】一族已经死伤无数,如今只剩下些尚未成年的种,还望开恩!”
这黑蛸声音悲恸,引得少周边不少正在忙碌的水族看来,有同情的,有嘲弄的,一时显得有些混乱,让海朽目中升起几分怒火。
他将手中三叉戟下压,身下的海蛇顿时顺服地垂首,将其送到章公身前,壬水阳流冲激,将这黑蛸束缚住。
海朽手中三叉戟一挥,寒光忽闪,章公的胸前便爆开一处血,壬水搅动血肉,使其哀嚎不停。
他未曾重伤对方,只是小施惩戒,毕竟还要采矿,缓缓松开壬水阳流,章公跌落在海面之上,面色仓惶。
“二大王说过,若是采不足数,阵法有缺,尔等族类,都不必活了。”
海朽神情跋扈,手中三叉戟一挥,杀气淋漓,引得周边这些水族心惊胆战,纷纷加快手中动作,不敢违抗。
眼下情况让海朽更为得意,可此时仙基忽地有感,正是大王呼唤,让他面色一沉,扫视过这一众水族,吩咐手下妖兵用心看住,便驾蛇向着后方行去。
一座宝殿立于水面之上,刻着鸾凤玄纹,紫气升腾,海朽自坐骑上下来,收起手中兵器,直入殿中。
内里香气浓郁,幻云升腾,多有蚌女在殿中起舞,掀起一阵阵香风,海朽并不理会这景象,径直入内。
眼前是一处紫玉宝座,环绕烟霞,重漭坐于座上,一身云纹墨黑长袍,气态森冷,目光开阖之间若有冷电射出。
“大王。”
海朽恭敬下拜,此时却是换了一副姿态,极尽恭敬。
“承载【紫阳天御殿】的阵法,准备的如何了?”
重漭以指轻敲紫玉扶手,殿中明光变幻,紫烟渺渺,将蚌女的歌舞之景遮盖,显得肃穆威严。
“已捉尽附近水族,开采灵物,布置阵法,再过数日应当就能完工。”
重漭听后,脸上神色却无什么变化,看着紫烟变幻,只低低道:
“当年我幽鲸沦为人属坐骑,任人宰割,更被妖类看轻,如今.待我和大兄拿下天池,当洗尽此辱。”
下方的海朽听得气血激荡,斗志昂扬,此时只沉声道:
“有奉朝留下的【紫阳天御殿】在,足以将壬海化为我幽鲸的主场,即便是石人道的【晟极山】,也足以抵挡。”
这座宝殿正是件昔年大奉仙官所立,最后便宜了幽鲸,乃是件紫炁灵器,妙用极多,专门应当海中情况。
‘溟龙、蜃景,这两道在外窥视,必须速战速决,拿下机缘。’
重漭心中明白,如今他族未曾同溟龙相争,只是因为石人道的存在,可如果华古身亡,那么两方顷刻间就会化为仇寇。
他大兄纵然能挡住华古,可也是依仗法躯坚实,也诛杀不了对方,况且,他族也不愿先行出头。
重要的还是太苍大圣所留下的事物,一旦显化,落入谁手,对方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按照大兄的谋划,应当是一击建功,夺得机缘,便借助秘法瞬息退去才是。
幽鲸一族,正有借海远遁之法,乃是奉代秘传,同云鲸的乘风驾云之术相仿,只是两族如今分在南北二海,久未见过。
他正思虑个中关窍,神通却忽地有感,远处壬海此时生变,让其性命震颤,瞬间起身。
下方的海朽见着这位妖王动作,神态有些茫然,而下一刻便听见自壬海中传来的巨响,直直传入他脑海。
轰隆!
雷声,为震雷之声,若天鼓作响,出于阴阳相薄之刻,正是变易流转的前兆。
海朽的双耳中渗出血来,眼前一片模糊,再睁眼时,却已经不见宝座上的大人身影,仅留一线太虚缓缓弥合。
壬海边缘,太虚破开,重漭驾着一片墨黑壬光走出,此时有些忌惮,不敢临近。
上一次灵兆显化,可是有紫府陨落,虽然局限在壬海,未曾流出,当下他也十分小心,绝不靠的太近。
壬海之中,广阔如海的太阴玄鱼之形升起,激荡波涛,此时无人敢临近,倒是有些神通,相隔极远,正在探查。
重漭目光越过广阔的壬海,隐隐见到极远处的一片黄黑惰光,正是成玉,这尊石人道的圣灵也感应到变化,前来查探。
‘石人一道修行艮土,终究不如我幽鲸在海上有利,待到入了壬海.’
他心中暗暗比较,石人道的传承可上溯至金丹,乃是艮土直传,多有厉害的法术、灵器,这一点是幽鲸无法比较的。
他族手中,唯有那【紫阳天御殿】算的上厉害,可还不是灵宝,比不得【赶山鞭】。
眼下看着壬海中的太阴玄鱼之形,重漭心中思绪变化,眼下局势太过乱,他族虽然占据先机,可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天池之外,也有些紫府蠢蠢欲动,这些人才是手执弹弓的童子,静候黄雀自壬海中飞出。
天雷轰响,紫电贯空,照彻幽暗天地,那太阴玄鱼之形上,隐隐有一点微光,让重漭不由极目望去。
那点微光之中,似乎是一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面上是一团深邃的玄阴之气,让人看不真切,此时正盘坐在这太阴玄鱼之形上,若在垂钓。
此人抬首看来,重漭只觉这一眼让他浑身神通一乱,性命不稳,竟然维持不住法躯,要显出妖躯来。
可紫电散去,天中又复一片幽暗,那道太阴玄鱼之形上,再无任何异样。
“我刚才是.”
重漭面上显出几分疑惑,仅这一瞬,他就忘记先前发生何事,只摇了摇头,御风回到后方,准备将【紫阳天御殿】布下,以备不测。
壬海之中,阴阳二气越发不稳,迅速流转,那尾潜伏海下的太阴玄鱼之形却忽地静止,隐隐透露出几分阳极之光。
(本章完)
第391章 围杀
第391章 围杀
天池北域。
溟光战船横空,旁有青云环绕,虺首吐毒,一众妖兵立于其上,青露、炎羽二卫的精锐皆在此处,杀气淋漓。
【六鳞碑】立在战船之上,五鳞刻图熠熠生辉,种种大蛇自天碑中显化而出。
鸣蛇吐火,青虺驾雨,狰狞威仪,更有些鳞影潜伏云气之中,偶尔露出巨硕的身躯。
五道刻图所显之鳞蛇,皆为筑基巅峰,妖躯、天赋等等和纯血别无二致,是溟泽鳞种的本相,配合一众妖兵阵法,威势骇人。
战船上方,一片雷云上,立着二人。
一者着深紫龙纹华袍,玉角萦电,逆鳞上深邃的玄阴之光生发,包藏一点紫意,另一人则是一身桃红襦裙,目中含忧。
许玄紫袍在天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一道虹光跃动,腾空而去,这是幻颜所予的信号,代表天池将起事。
即便是筑基、炼气的小修,此时也能察觉到天池中心的异变,阴阳二气冲天,流转变化,其中混着一线玄青之光,照彻天地。
许玄只觉内景之中的太清道碑震荡不已,遥遥感应,让其心神越发沉凝。
“此去凶险,你同露潋先退至溟海,领兵护住退路。”
他语气稍沉,一旁的杨缘心也明白个中厉害,只道:
“兄长说过,他届时会在溟海的太虚上看着,以来策应,只是如今父王不在,他却不能同你一道入内。”
“已经足够,是我欠你族太多。”
许玄心中有些触动,却见杨缘意一笑,只道:
“你若能重立天池,我族也能跟着沾光,却不欠什么。”
说着,杨缘心取出一面赤色火旗,上书丙阳,正是那道丙阳旗,她自顾自地将这件灵器交予许玄之手。
“此旗虽是下品,可内藏一道【栖鸦天火】,有两道神妙,一为【捉焰】,可驱火御焰,无需炼化便可使役灵火,【栖鸦天火】可焚灵器之质,正好取用。”
“剩下一道【无退】的神妙,每逢死战,可加持血气,弥合伤势,对你也有用处。”
杨缘心赤瞳晶莹,这面灵旗乃是族中交由她防身的,如今她交由许玄,面上半是忧虑,半是期待。
“【五魔噬命戟】尚在我这处,不需此物”
许玄刚欲拒绝,杨缘心却已退去,架起一团火云,同远方等着露潋的相会,一道奔往溟海方位。
他当下叹了一气,将这面灵旗收起,归于溟光战船之上,墨溪、杨炎录二妖已经候在甲板之上,静待发话。
“石人道在神磐海的陆上,你等先借战船藏匿北域太虚之中,等壬海出了结果,是战是退,我自会传令。”
“是,谨遵王命。”
墨溪同杨炎录齐齐恭声回道,他们这些筑基如何行事,说到底还是看紫府战场的结果,此刻也只能等。
许玄稍稍点头,破开太虚,身形瞬息遁去,仅余紫电逸散。
一入太虚,便见一道虹光候在远处,幻颜自其中踏出。
他身旁有一五彩虹蜺环绕,形如龙蛇,无首无尾,播撒黑气,有动乱之意自生,二气不正,五德不转。
又有虹霓相犯,牝鸡化牡之兆,此时隐隐和天池中动乱的阴阳二气交感,威势正逐步上升。
神通【天投蜺】,为动乱之意,蜺堕于天,妇寺干政,正是幻颜修的一道意神通,也是他欲对华古施展的手段。
这一道神通正应帝家后宫、佞臣,一旦施展而出,专能使光明偏移,度衡不正,更有蛊惑人心,迷惘情思之用,
幻颜见着许玄走出,稍稍点头,面上依旧为彩光笼罩,此时只道:
“溟度王上,【纯源】道友已至,他候在外海,等局势一乱便会杀出。”
许玄默默点头,沉吟少时,还是问道:
“这异象如此壮观,去海数十里恐怕都能见着,南海之中,不知有多少紫府正看着。”
“不必担心,大都是存着些捡漏的心思,不会来拼命,大都忌惮华古,除非这位圣灵陨落,不然这些人不会入天池。”
幻颜似乎颇有把握,对于此间局势看的清楚,只道:
“石人道上承金丹,难保不会有什么厉害手段,届时说不定还要同幽鲸联手,云沧虽然莽撞,可眼下局势应当能看清。”
‘若是华古陨落,便是我同幽鲸的争执.’
许玄心中若有所思,他所求乃是整片天池,幽鲸自然也要驱逐,可这一族同他倒是未有直接冲突,还有斡旋余地。
眼下还是石人道的紫府后期更为难对付,各家都在盯着华古。
二人漫步太虚之中,远处正有一道太阴玄鱼之形,映照在茫茫虚空之中,广阔至极,身如瀚海。
“这便是鲲鹏大圣的【阴伏】之相,为太阴玄鱼,振鳞横海,击水三千,乘阴伏沧元之华,入归墟而不落。”
幻颜侃侃而谈,声中感慨,只道:
“还有道【阳极】之相,为太阳天鹏,化羽垂天,抟风九万,御阳极苍景之光,游天外而无拘。”
‘若是玄炁有仙基、神通之说,必有这一玄象。’
许玄心中稍动,鲲鹏之变,阴阳流转,正是玄炁之性。
远方那道太阴玄鱼之形正在蜕变,有重重金光自其法躯之中迸射,灵兆即将显化,四方太虚之中,各有神通光彩,蠢蠢欲动。
“不可妄动,待灵兆散去,华古出面,我等伺机而动。”
许玄纵然心中也有几分悸动,可当下压下。
如今的第一要务,还是将华古诛杀,不然这尊圣灵恢复,天池就是石人道所属,更别论太苍遗留。
幻颜也是望向那道逐渐成形的灵兆,稍稍点头,他并无什么背景,也无去争抢的念头,当下只想将华古诛杀,以修神通。
——
壬海。
太阴玄鱼之形奔天而去,玄黑的身躯上有道道金光迸射,海中阴阳二气流转,达到极点,浩瀚的壬海随之翻滚,掀起如山岳般的浪涛。
阴阳二气纠缠碰撞,而后一线玄青之光显化,分辟阴阳,化解清浊。
一道紫雷冲天而起,伴着隆隆天音,有混沌气弥散,瞬息散去。
玄鱼蜕变,阳极苍景之光迸射,化鳞为羽,阴阳变易,天鹏之形显化,翅翼张开足有千里,遮蔽青天,整片天池不见天光。
此鹏鸟羽为明金之色,质如金铸,上有玄黑之纹,奔天而去,直往天外,瞬息不见。
这一道灵兆的名号早已失传,可其气象之大,足以见昔年大圣的风采。
未有一人敢接近壬海,灵兆显化,正是金丹位格的体现,绝非紫府能触及,更别论这等阴阳流转的特殊情况。
眼下诸修都在等这道灵兆消散,神磐海上,碧玉神人御风而起,以秘法感知,便觉天池之外,亦有不少紫府窥伺。
壬海中的灵兆缓缓散去,阴阳二气趋于稳定,幽暗海水破开,显出一座青石道台,高巍如山,腾天而起。
道台之上,阴阳二气变化,似在积聚,渐渐自其中迸射出一道玄青之气,自其中剥离,悬于道台上方。
此气长约三寸,粗至一指,同阴阳交感,引得天地间道音隆隆,幽海随之起伏,正是那道玄易之炁。
这道玄炁落在青石道台上,由阴阳二气护佑,阻隔外界,使人不得取走。
太虚中神通光彩瞬息明亮,诸多紫府齐齐看向道台,压力过重,引得壬海上又起风浪。
神磐海上,【晟极山】上尘灰落地,金煞滚滚,成虚实变化之态,一尊黄石金纹法身显化,同山岳齐平,踏入海中,定住风浪。
上方悬着一道玄黄二气迷蒙的仙符,为【神合】二字,其中显出昆仑仙山的种种景象,这仙符中内藏石人道自古至今炼化的所有灵山宝峦。
此时祭出,让华古可随心催动神通,三艮一兑的神通之力显化,执【赶山鞭】这件灵宝,一身威势已然达至巅峰。
他身后显出一道落满尘埃的门户,同灵济的半掩不同,却是全部张开,收摄之用抵达顶点,将道台上的阴阳二气不断抽走。
【静尘门】,华古练的这道神通更为霸道,收摄之用较之灵济更强,却在防护上差了几分,可他的法躯之坚实,却不是灵济能比的。
一轮紫阳腾空,自其中游出一幽黑巨鲸,显出原形,壬阳洪流随其自空而落,鲸身如山崩一般,撞向华古的法身。
这幽鲸目为虚白,头生螺旋独角,仅是现身,便有悬河自天而落,汇入壬阳洪流,将华古的动作打断。
神通【湮分绝】,怀山襄陵,天下分绝,洪流泛滥,分天下山岳,一经祭出,壬阳洪流泱泱不息,将尘土洗尽。
“云沧。”
华古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止住神通,同海天之中的那头幽鲸对峙,如山安立。
“玄易之炁,不是你石人道能独占的。”
云沧显化的幽鲸在海天之间遨游,引得天河降水,洪流泛滥。
壬水正对艮土有几分克制,加之他一身妖躯强悍,此时才能同华古对峙。
“玄物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我元山一道于世间有大功德,此物为何不可取?”
华古开口,声中并无喜怒,可云沧却只冷笑道:
“真君的伟业,如何能同你道联系上?你还是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华古不言,黄石法身踏前一步,【神合】大符中有无数山岳真形落下,阻滞洪流,让云沧的神通渐渐失去效用。
华古此时收敛法身,化作常人高大,为一老修,容貌清瘦,着明黄山岳玄纹袍,手执一九节灵鞭,艮土明光涌动。
【赶山鞭】,这道灵宝来历极古,乃是【殥峦】祖师自昆仑带出,此时得了神合大符加持,威势又有上涨。
幽鲸也随之化为人形,乃是一高巍汉子,着一身黑铁重甲,手执一柄乌金天刀,上生血光,妖气极重。
二人立身于青石道台之上,互不相让,可到底是华古道行更高,此时又催动【神合】大符,一身气势已经隐隐逼近紫府巅峰。
“除非普度圣土的【妙蔺】真人来,今日无人能阻我,云沧,你若是不想陨落,便早些退去。”
云沧只握紧手中天刀,面色渐沉,心念急转,这道玄易之炁对他也有大用,只要得了此物,就有望续上道途,哪里肯让。
只是,让他来做这出头的,后面几人就看着未免有些将他看的过蠢了。
云沧此时高举天刀,身后有一座紫气宝殿腾空,滚滚紫气加持而来。
他目光阴沉,催动神通,挥斩而下,一片紫霞托举乌色刀光,直冲华古面门,海水分开,洪流泛滥。
对方却只是轻轻挥鞭,赶山鞭一落,便将这道刀光抽散,几乎不费什么力气,让云沧面色急变。
“道友,该我还礼了。”
华古翻手祭出一枚磁光环绕的石珠,元磁之力收束,瞬间将云沧的法躯镇压。
他张口一吐,肺中积攒的金煞悉数涌出,直落对方法躯,化作一道道明金灵纹,刻在血肉之中。
赶山鞭轰然落下,带着山岳真形,落在云沧法躯之上,直将这幽鲸的甲衣抽的塌陷,让云沧跌入海中。
这一手显然震慑住在窥视的诸多紫府,天池外的神通光彩大都散去,不愿同这一位仙符加身的紫府后期作对。
云沧破开海水,身上却有血光生发,魔气涌动,他取出几道血气,此时吞下,法躯渐渐恢复。
这幽鲸似乎修过什么血气法术,加持法躯,更显坚韧,此时再度御风而起,望向太虚,怒吼道:
“还不出手,难道要等这石人炼化玄炁,成就五法?”
紫阳之中,遁来一线幽暗法光,重漭此时也加入战局,手执一杆银亮长槊,辛金之光变幻。
碧玉神人自晟极山上御风而起,成玉不发一言,催动漫天黄黑之光,就同重漭杀至一处,将其阻挡。
“这就是你的援手?”
华古手持赶山鞭,神色肃然,艮土玄光生发,逐渐将云沧的气势稳稳压制,这幽鲸面色沉凝,紧盯着太虚。
自天中忽地落下一道黑气,直直坠在华古面前,天蜺坠落,二气不正,华古的面容显出几分女相来,让其身上的艮土之光瞬间黯淡。
【天投蜺】催动,更兼有无数幻彩生发,乱音四起,如妖妃、佞臣在言,华古法躯中的缺陷此时被引动,让其静滞一瞬。
一道剑光却已经斩来,雷霆涌动,紫白交织,直直斩向华古心窍。
“尔等果然在。”
华古抬首,眼中冷光一闪,那枚元磁石珠祭起,抵在剑光之上,磁性涌动,挫顿锋芒。
可一剑落下,而后便又是接连不断地剑光斩下,如无穷尽,最终将其心窍斩开,紫电奔涌,轰鸣不断,让其气息稍稍委顿。
许玄、幻颜破开太虚,同云沧虽然从未有过交谈,此时却颇为默契,以掎角之势,将华古围住。
“今日,便在此了断,看看,谁能为天池之主?”
华古面上含笑,神合大符中的山岳真形越发凝实,渐渐将他的法躯平稳,壬海之上,再无风动。
(本章完)
第392章 炼山
第392章 炼山
壬海。
无首无尾的彩蜺再度坠落,带起滚滚黑气,在中天升起一圆弧虹光,外则是黯淡的霓彩,霓堕入虹,雌雄相犯。
幻颜的法躯在一瞬间消解,仅余一张幻光笼罩的面容,升入天中,化作千百男女之相,在虹霓之中堆迭,为女子、宦官、佞臣之态。
一枚白玉灵佩被祭出,上刻牝鸡报晓之图,悬于虹霓中心,不断流溢恶气,同无数男女之相勾连,无数目光,无数言语,齐齐落向华古。
山岳真形在这虹光中渐渐偏折,不再持正,有倾颓之兆,阴阳颠倒,华古的气势一落,自先前逼近紫府巅峰,直直跌落到四神通不稳的境地。
许玄同云沧围困华古,壬流汹涌,紫雷轰鸣,将千山万障破开,杀机不断积聚。
在场几人都各怀鬼胎,溟龙、幽鲸、蜃景三方各有所求,此时却因华古的威势而联手,围杀这尊石人道的圣灵。
华古却是神色如常,身后一道落满尘灰的门户张开,收摄杀机,静定水火,将几人的攻势稳稳挡下。
青石道台之上,那道玄易之炁仍旧安悬在其中,被阴阳二气阻隔,一时无人可接近。
“溟龙,幽鲸,蜃景,三家围杀,正好,今日一并解决,立下我【神磐合石大道】千年基业。”
华古轻叹一气,任由上方虹霓之光照下,只握紧手中赶山鞭,神通运转,万山落下,掀起一阵艮土明光,直直向着许玄抽去。
此鞭来势极快,避无可避,许玄提剑,列缺的【紫极】神妙催动。
紫霄天霆同无咎玄雷一道落入剑中丹室,七转九返,于剑锋之上升起一点混沌的蒙蒙紫意。
轰隆!
雷声响彻,电蛇奔走,一剑斩出浩荡雷霆,那赶山鞭上却有无数山岳真形浮现,皆为神合仙符加持,重逾万山,将雷霆抽散。
许玄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大力,他催动【玉血天心术】,加之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这才堪堪挡住,而握剑的手上,已经自墨鳞中渗出点点血迹。
‘不可力挡。’
刹那之间,他就已经做出判断,华古道力深厚,又有那张符箓加持,即便幻颜以神通遏制,这尊圣灵的法力却已经到了极恐怖的境地。
紧随赶山鞭落下的无数漆黑惰光,【戊己惰石玄光】在华古手中威势陡升,瞬间让许玄法躯石化,千山随之镇压。
【乘无咎】运转,雷车电鞭,虹景为马,雷驾之变化运转,将他原本石化的肉身恢复,以冲阵之势,奔天而去,拖拽起一道紫电。
身后那道赶山鞭却如灵蛇一般,不断延长,带着漆黑惰光直直向高天奔去,同许玄一道奔入墨云之中,不见踪迹。
华古冷哼一声,任由赶山鞭去追那穆幽度,翻手取出一柄黄金宝锏,胜金乾阳之光涌动,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间就来到云沧身前。
胜金宝锏直直落向云沧的天灵盖,乾阳之光变化,显为骐骥之形,压服壬阳洪流,刚健至极,同时【愚山移】催动,携着千山万障落下。
“来!”
云沧暴喝一声,手持天刀,法躯上显出清和之光,妖躯威势再涨。
正是神通【定风波】,为壬水清和之德,一旦施展,不落流矢,削弱法光,更有卸力化势之用。
可这一锏落下,他身形却是轰然一沉,即便有【定风波】卸力,还是有一阵恐怖至极的重压落下,使得他全身爆出血雾。
天刀上乌光黯淡,云沧身旁血雾却若有灵一般,染了一层乌光,自行涌向华古,紧紧贴在对方法躯之上。
细细一看,血雾中却是无数血翅黑蚊,喙如长针,竟然破开华古护体之光,刺进法躯,吸食地气。
这血蚊并非活物,而是某种特殊炼制的器物,正应一道血炁神通,专能吸食精元血气,反哺本尊,乃是紫府中品的魔器。
血光直破华古护体法光,似有克制之效,让云沧面上多出几分喜色,手中天刀乌光一盛,就要反将那金锏推开。
“血炁魔道,克制我艮土,你倒是下功夫了。”
华古声音渐冷,收回手中金锏,以乾阳之光横扫,将身旁血蚊抵住,却听得云沧口中咳血,依旧朗声笑道:
“早就为你备好这手段,【血飱食元蚊】,你就好生受用罢。”
华古不言,祭出【元紊珠】,这枚石珠正是元磁一道的中品灵器。
此珠一经祭出,有万千明晃晃的元磁之光照出,打在云沧身上,配合山岳真形,将其稳稳镇压。
天中墨云此时荡开,一条墨灰蛟龙已经扑杀而下,脖颈处的逆鳞上玄阴之光涌动,深邃幽暗,包裹一点紫意。
这蛟龙身后则是无穷的漆黑惰光,赶山鞭携着山岳真形在后方追杀,无有停时。
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怒凶】此时催动,以逆鳞玄阴养杀机,以逆鳞作为列缺的剑鞘,更长剑威。
这一点紫意自逆鳞中遁出,化作一道紫白交织的雷霆剑光,龙首衔剑,挥斩而下。
更有【不兴】、【氾滥】两道神妙加持,分别有壬水神通【定风波】和【湮分绝】的几分神妙。
立身壬海,显化龙躯,借助地利,他此时一身法力修为已经可同紫府中期相比,这还未曾将剑意算上。
列缺另一道神妙,【罚场】显化,十二道天音交响,为雷宫行罚之势,雷泽瞬息蔓延而出,覆盖于天,将后方的无数惰光挡住。
龙首狰狞,衔剑立斩,【紫霄天霆】有专破仙家法躯之妙,【无咎玄雷】则兼有毁灭新生二性,此时凝于列缺剑锋。
龙口一张,喷吐出万千紫银剑芒,将华古的法躯斩出无数细密伤痕,借助剑意,一斩再斩,向其躯体之中蔓延。
【万裂锁身剑光】!
山岳高巍,万古不移,艮土一道最擅防护各类威势极盛的大术,却难挡这等自细微处入手的招式,雷霆剑光如蚁虫,噬咬起华古的法躯。
华古却未退缩,任由剑芒将他全身斩的坑坑洼洼,露出黄石之躯,神通催动,眼瞳中艮土玄光照射,将许玄龙躯的势头一止,使其神通之威瞬息下降。
【观止境】,以地目观,物极必反,势有止时,乃是艮土阻滞之用,此时施展,让许玄龙躯失了气力,就要跌落。
天中虹霓之光再盛,幻颜此时迅速出手,他本在压制那道仙符,扰乱华古,可见下方战势不利,此时祭出无穷幻光,凝聚如纱,就要落下。
神合仙符此时暴动,山岳真形冲天而起,险些将虹霓中的玉佩掀翻。
幻颜只得停手,继续催动神通,扰乱华古体内阴阳二性,使其气势一直处在四神通边缘。
“专心镇压,莫要出手!”
许玄暴喝一声,幻颜修行的道统本就不擅正面斗法,此时能削弱那道神合大符,扰乱华古神通已经足够。
‘这道符箓,绝对是出自大神通者之手。’
许玄心念一动,这道神合大符应当就是石人道祖师所留,乃是炼山一道的巅峰之作,是一符器,似乎损耗了许多,不然仅凭幻颜还镇压不下。
龙躯腾跃,驱雷掣电,许玄剑意纵横,将那种阻滞之意斩开,欲要走脱。
华古此时以元磁将云沧稳稳镇压,一手探出,死死钳住许玄玉角,将这头蛟龙按下,同时胸腔鼓起,面上明金神纹光辉流转。
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升上许玄心头,当下运转【乘无咎】就要脱离。
华古却未施展镇压之术,黄石之手同玉角相融,任凭许玄腾挪,都死死跟随龙躯。
这石人向后稍稍仰头,肺中金气悉数凝聚,张口一吐,滚滚金煞便直冲许玄龙首,也若万千刀锋划过,墨鳞被挫开,龙血洒长空。
金煞刻在墨鳞之上,如在雕琢刻蚀礼器上的纹,渐渐顺着龙首,向全身蔓延,华古面上显出笑意来,加快催动神通。
【错金刻】,兑金一道,乃是金错之刻,器受之而得礼,金煞凝聚成的纹路遍布龙首,同华古身上的相连,某种无形联系建立。
许玄当机立断,重回人身,持列缺一剑斩出,剑意生发,将他和华古分开。
可某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却升起,【乘无咎】运转有些滞涩,每每走脱,瞬间又被扯回。
“你我同为一器,共受雕刻,如何能走脱?”
华古这一手神通催动的颇为高妙,视蛟龙、石人为一器,以兑金蚀刻,让双方难以分开,正好将【乘无咎】克制。
云沧此时突破元磁之光,再度杀来,显化原身,独角巨鲸携着洪流冲撞,华古目光冷冷,赶山鞭一挥,千山万障落下,再度阻隔双方。
许玄则不顾身上金纹,催动握雷局术,肆意消耗法力,阳雷阴霆,雷局在握,雷宫仙将携着兵马踏出,天中升起艳艳雷火,将华古围困。
一时太虚封锁,【紫霄天霆】同【无咎玄雷】一道催动,杀力陡涨。
握雷局乃是雷宫诸法必行,一旦施展,便有雷宫兵马听召,阳雷阴霆相激,一人即是雷宫威权所降。
天兵仙将结阵,许玄调转剑身,一轮紫雷天阳于剑尖显化,为阳雷之极,杀威再涨,轰然落向华古。
这尊圣灵再度祭出尘门,欲收摄杀机,可此时云沧发力,洪流洗尽尘埃,【湮分绝】祭出,正克对方这一道【静尘门】。
许玄剑锋之上的紫雷天阳再无阻隔,剑意纵横,破开华古法躯,雷霆同剑意肆虐,一寸寸将黄石消磨。
“纯源,还待何时?”
天中虹霓摇动,幻颜高呼一声,太虚随之破开,一道坎水玄黑之流自天池外涌来,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落到华古首上。
“华古,今日便是你陨落之时!”
一身灰蓝长袍的男子走出,眼如大星,乘坎水清浊之流,冲刷这尊圣灵法躯,让其石身渐渐失了坚牢之性。
最后一刻,这位纯源真人伺机而动,将对方法躯削弱,许玄再度递剑,混溟剑意落下,配合阳雷之性,将华古的法躯斩的破碎不堪。
这尊圣灵此时却是面上含笑,未有半分慌张之意,此时只沉声道:
“灵济,炼山!”
神磐海上,晟极山拔地而起,化作一道元黄之光,同华古相接,这尊圣灵抬首,将那道神合大符吞下,以晟极山为法躯,仙符托举性命。
对方身上伤势渐渐弥合,目光冷冷,艮土明光照射,地气涌动,化作大阵,眼前四人都围困住。
幻颜的虹霓之光被破,华古的气势一寸寸上涨,已经有些逼近紫府巅峰,稳稳压过在场众人。
“尔等若是就此退走,尚还可留性命。”
说着,华古却是将目光落向许玄,杀意显露,冷冷道:
“当然,溟泽的龙种,还是死了比较好。”
(本章完)
第393章 溟涬
第393章 溟涬
墨云重重,风浪不起。
艮土法光照彻天中,华古接连吞下神合仙符,炼化晟极山,此时修为已经到了堪称恐怖的境界,隐隐逼近紫府巅峰。
云沧此时天灵被那金锏打的塌陷,法躯上尽是元磁撕扯的伤口,催动血气,缓缓弥合,目光瞥向那青石道台上的玄气,轻吐一气,正欲说话。
天边一道壬光坠落,传来一声鲸鸣,让他目光一沉,正是重漭,这位幽鲸堪堪一神通,功法、秘术和灵器都比不过成玉,此时败下阵来。
“二弟!”
云沧暴喝一声,本欲前去接引,可却被艮土法光所阻,走脱不得。
“云沧,我知你兄弟情深,你今日以真灵立誓,退出天池,永不再犯,我便可放了尔等。”
华古语气平静,握住赶山鞭,其上有令人心悸的艮土法光流转。
云沧最后看了一眼那青石道台,又看向似乎有些联系的幻颜、溟度和纯源,目光凝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即便将华古斗败,这道玄气恐怕还是难以得手.’
他心念一定,当下以真灵起誓,就此退出,不再归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华古面上露出淡然的笑来,松开阵法镇压,让这幽鲸走脱,同时传音给成玉,让其放过重漭。
天中的紫阳散去,云沧驾驭洪流,将半截妖躯已经石化的重漭救走,携着手下一众妖兵,迅速向着天池外遁去,气息渐渐隐没。
“纯源,你山嫡系之死乃是空铭出的手,如何能怪到我石人道上?”
华古声音稍肃,法躯上艮土明光涌动,如在劝告,让一旁的纯源面色稍沉,身旁清浊二流变化,稍稍沉思,却是看向身旁的幻颜。
“走吧,此时还有什么好斗的?”
他声音中有些无奈,却隐隐将一旁的溟龙划开,似乎想要撇清关系。
幻颜面上彩光变幻,最终一定,他未曾理会纯源,而是看向华古,只低声问道:
“华古,昔年你道自朱崖搬山入海,可曾记得路上一处名为【翠烟岛】的地界?”
华古面上显出几分疑惑,思索少时,却只道:
“南海这般多的岛屿灵地,我如何都能知道?我道同你也无什么仇怨,你今日若退去,我便不同你计较。”
幻颜此时却沉默,面上彩光一点点散去,此时露出一张脸来,是一男子容貌,生的俊秀柔美,一对凤眼,颇为风流。
他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显出一道残缺的魂光,是一女子,着青布衣裳,生的眉眼柔和,若在安眠。
“当初你道搬山,海啸地震数十日,波及无数,我道侣正是亡于你石人道之手。”
华古听闻,面上却无什么神色变化,只漠然道:
“既然如此,看来是不能善了?”
“我今在此,绝不会让你神通完全,补足缺憾。”
幻颜声音极为平静,一旁的纯源却是皱眉,只低低劝道:
“为一女子,又是何苦?我家的仇如今还不是暂时按下,石人道势大,当避”
“你修坎水,从善如流,心思活泛,可我修的是虹霓,虹失其霓,孤雁难飞。若是我修霞光一道,道心高悬,自然不会为一凡人耽误道途。”
“虹霓落俗,为我道侣复仇才是第一,若是今日退了,只怕我神通消散,再难寸进。”
幻颜摇头,身上虹霓之光腾跃,他的面容一时在男女之间变化,将手中魂光收起。
“你”
纯源摇头不语,似乎是不甚理解幻颜所为,他的目光隐晦落向那青石道台,阴阳二气之中,那一道玄青之炁让他心中悸动。
‘可惜,本是为这灵物而来的.’
所谓山中嫡系,和这等玄物如何能相比?他谈及报仇之事,也是摸清了幻颜的心思,以便接近。
甚至他心中还有些话未讲,他辞流山死的可是嫡系,紫府种子,你幻颜不过失了个凡人,何必这般?
只是他心思缜密,当下表面功夫却是做足,看向幻颜及一旁的龙种,只道:
“两位,我还是有山门要看护,却不能涉此险,今日一别,日后再见。”
纯源驾驭坎水,立完誓言,便顺着华古放出的缝隙,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幻颜看向一旁的许玄,有些歉意,凤目一转,只道:
“倒是我连累龙王,我全力施为,尚可拖住华古,龙王可先走脱——”
“称我溟度道友便是。”
许玄声音渐沉,提剑前指,列缺上雷光流溢,他看向位于艮土大阵中心的华古,沉声道:
“我溟泽龙庭究竟同你石人道有何仇怨在,若为这玄炁,恐怕也不至此?”
他当下看的分明,华古对他的杀意极重,即便他不来阻挡,这尊圣灵恢复后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这一家更是自始至终,完全未有对溟泽的忌惮。
其余仙道、妖类,多少还是顾忌溟云天中的龙种以及法宝,不敢太过针对溟泽所出的蛟蛇,而石人道却是毫不在意。
华古面上渐渐生出古怪的笑意,目光落下,阻滞之意自生,随时准备将二人的动作止住。
“你以为背靠溟泽,便能为所欲为?自有大人看不惯你龙种霸道,我石人一道,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不过无妨,你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即便逃走,待我恢复,也会率我道弟子,自溟海杀去,将你手下妖类悉数荡尽。”
许玄目中紫电流溢,杀意抵至顶峰,他最见不得有人威胁他亲众,此时只欲将华古除去,冷冷道:
“我绝不会逃,委屈求全不是正途,鹿死谁手,如今犹未可知。”
壬海激荡,天池震动,此时高呼起溟泽之名,这处海域真正接纳了他,溟海之力加持,龙血激扬,让他浑身滚烫。
许玄身上的兑金之纹此时悉数散去,天池中的灵机不断涌来,加持其身,最终让其一身气势稳稳停在紫府中期。
“天池加持,最多也只抵一道神通,又能如何?”
华古仍然神色如常,他自认今日在此,【神合】仙符加身,又通过灵济勾连,将晟极山炼化,此时已经无限逼近紫府巅峰。
五法齐全,已经能感应金位,全然非人,乃是天差地别的境界,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弥合这差距,而他已经隐隐窥见这一境界的风景。
许玄长吟一声,龙气涌动,壬鳞生光,天池的加持之力涌来,落在他内景之中,变化为诸多壬水玄象,暂时凝成一道壬水神通!
不是【湮分绝】,也不是【定风波】。
太素之前,幽静玄清,寂寞冥默,不可为象,如同震雷象征第一道雷声的神通,这道壬水神通为天地最初始的浩渺之波。
【溟涬始】,溟泽龙庭秘传的六品神通,最合龙相,更不同震雷相冲。
他缓缓抬首,天中墨云涌动,渐渐汇聚成龙形。
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一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端坐云龙之首,正在垂钓,金线自天而落,钩在华古首上。
“道友,搭把手?”
一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许玄再度看去,天中却仅有墨云翻滚,并无一物,先前所见,如同幻觉。
“该提竿了。”
许玄轻呼一气,灵剑前指,一股渗人至极的气机生发,同华古相持,那对蛟蛇之瞳看来,清明淡然。
(本章完)
第394章 龙相(二合一)
第394章 龙相(二合一)
壬海之上。
艮土明光变幻,黄石神人立于天海之间,身如太岳,气抵悬峰,极为恐怖的神通光彩沉聚,笼罩四方。
一线黄黑惰光自后方行来,落在华古身旁。
“大人,是辛金之虫。”
成玉此时归来,身上颇为凄惨,碧玉之躯被壬流消蚀,心窍处是一惨烈的窟窿,有银蚁在其中蚀咬,带起一阵辛金光辉。
他同重漭死斗,此时受伤极重,最恐怖的还是这辛金之虫,专毁山岳法体,让成玉身上神通光彩一阵动摇。
华古催动神通,山岳真形落下,暂时将成玉法躯中的银蚁定住,此时沉声道:
“为我压阵。”
成玉得令,此时接过那枚【元紊珠】,催动起万千明晃晃的元磁神光,渐渐融入这方大阵之中。
许玄此时目中并无一点戾气,反手握住列缺,玄黑剑身上紫白二色雷霆涌动,气势一寸寸拔高,直至能抵住华古。
“幻颜道友,你来应付成玉即可。”
一旁的幻颜有些犹豫,可许玄的声音中带有一股奇特的威严,让人信服。
他不由自主地应了,重新化作虹霓相犯之景,将四方的元磁之光驱散,同成玉角力,抵住艮土大阵,让许玄暂时不受影响。
幻颜、成玉此刻拉扯起来,到底是这位虹霓一道的紫府中期手段更高,状态更好。
他将原本的艮土大阵破开,更将成玉连带【元紊珠】一道镇压。
华古任由天上虹霓二光洒落,体内阴阳二气却始终保持均平,不受半分影响,晟极山融入法躯,仙符补足缺漏,稳定至极。
灵济真人正藏于山中尘胎,以【神合】、【定极】在道缘上的联系,才能达到此时境界。
‘可惜,灵济受伤过重,不好直接出手,不然今日事情就简单许多。’
华古心中稍有些遗憾,灵济如今也只助他稳定下晟极山,此人受伤太重,若非不得已,不会直接出手。
不过,眼下也足够了。
以神合仙符为代价,诛杀溟泽中的这一变数,便可稳稳将那道玄易之炁得来,更有大人庇护。
华古心念一沉,神色肃然,立身高天,面上兑金神纹熠熠生辉,向下虚按,艮土之光涌动,无数神峰如雨落,轰向许玄。
溟光波动,天河泄水,融入广袤无边的壬泽中,【降雷泽】同【溟涬始】一同催动,泽得水涌,威势一涨再涨。
许玄抬首,逆势起剑,将漫天艮光推回,无数雷霆自泽中腾起,如龙蛇奔天而去,同艮土神峰碰撞。
轰隆!
天海之间爆开一片片黄尘,雷霆穿行其间,掀起万丈烈光,华古的面色渐渐沉凝,对方稳稳挡下他这一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黑蓝之色的壬流涌动,将天地之间的尘土洗净。
许玄举剑前指,一身气势威严难测,雷泽托举其身,剑意循环而转,在他身后的雷泽之中,隐隐可见威严的墨龙腾跃,携着溟光,吞吐雷霆。
【溟涬始】,属界神通,取象为悬河入广水,溟龙藏墨云,踏万重溟光,乘浩荡初水,此时同【降雷泽】相合。
“溟泽的神通.”
华古认出这道神通来历,冷哼一声,握住手中赶山鞭,山岳真形变化,再度一鞭抽下。
许玄却是提剑直直迎上,身后墨龙随之腾起,他立身龙首之上,剑锋拖拽起一道粹然紫光,直斩赶山鞭。
双方对上,墨龙扑杀而来,身绕广溟幽始之光,驾驭壬阳龙奔之流,周流不息,冲天奔地,龙身将无数山岳崩碎,吐出滚滚紫电,将赶山鞭抵住。
【溟涬始】之神妙,可催动【广溟幽光】并【壬阳奔流】,造就一道溟龙之相,将种种溟泽的天赋神通加持其上,如同本尊现世,无需化形。
溟龙牵制住赶山鞭所化的山岳真形,许玄却已经冲杀至华古身前,施展剑术,终归是人躯更为得利。
一线蒙蒙紫光划过,同胜金宝锏相击,轰鸣不断,双方角力,胜金乾阳之光和震雷亨通之气在剑锏之间迸射,照亮二人面容。
许玄龙躯中爆发阵阵巨力,【玉血天心术】催动到极致,一身气血直冲霄汉,灵剑上斩,一点点将对方的胜金宝锏架开。
“来!”
华古怒喝一声,此番角力,竟然是他落了下方。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万丈巨人,若黄石雕就,全身上下都有兑金神纹明灭。
赶山鞭祭出,化作一片山岳真形悬在上方,华古此时持胜金宝锏,威风凛凛,定住漫天风雨。
这尊黄石巨人踏入壬海,海水仅没其腰,胜金宝锏在其手中如一座金峰,轰然砸下。
神通所化的溟龙长啸,盘旋而起,一尾将这道金锏抽开,迅速冲来。
龙身将这华古的法身绞缠,死死锁住,如山岳般巨巍的龙首对上华古的面门,此时张开。
一抹摄人心魄的紫意在龙口中涌动,【壬阳奔流】加持下,紫电倾泻如洪涝。
华古法身的黄石巨首被淹没,黄石崩碎,眉眼被雷霆消磨殆尽,露出一片焦黑。
“止势!”
华古暴喝一声,被雷霆毁去的双目中有艮土玄光照射,【观止境】催动,身上绞缠的溟龙顿时失了势头,再难困住他。
他则一手探出,兑金神纹明灭,探向龙口,手中无数尘灰生出,阻滞雷霆,一手发力就将这溟龙死死按在海底。
龙吟不断,挣扎中引得大浪翻涌,恶风呼啸。
华古反握手中胜金宝锏,念诵法诀,锏上有骐骥之形显化,他发力轰然将宝锏钉向龙首,乾阳之马落蹄,也随之踏向龙身。
海床崩碎,水入大渊,此地形成一方大漩涡,可金锏乾马却落了个空,许玄以【乘无咎】之神妙,瞬息将溟龙收归。
许玄仍保持人形,立身云端,携着雷宫天兵仙将,威势浩荡,总计三十六位,布诛魔伏邪之阵,围着列缺共同祭剑。
雷局在握,此时非是他一人祭剑,乃是雷宫以及这番天地一道祭出此剑,列缺震颤不停,如遭锤击,沿轨而行。
此剑若雷迸射,瞬息将华古法身洞穿,在其胸腔掀开一紫电逸散的窟窿。
华古向后趔趄几步,法身一阵摇晃,将身后几处岛屿撞得粉碎。
“大岳真形,如我敕令。”
华古高声念诀,上方赶山鞭所化的山岳真形此时一动,将山岳真形悉数收入,此时地气弥散,艮光流转,自行向着许玄抽来。
这一鞭却是落了个结结实实,赶山鞭此时有万山之重,打在法躯之上,许玄只觉浑身骨头都要碎成粉末,内景中玄象暴动,气势跌落至最低。
他直直坠入海中,华古此时不理会胸腔中的剑意,大步上前,再度持鞭抽下,分开海水,同时以胜金宝锏定住此海,乾马落足,刚健之意自生。
“今日诛你,绝了溟泽之念!”
华古催动神通,【静尘门】显化,黄尘道门收摄龙躯,而另一道【观止境】则不让许玄有发力的机会,阻断势头。
“【元崩解体】!”
华古催动法术,以山崩之意持鞭轰向许玄,使其法躯爆裂开来,被重重艮土之光淹没。
许玄已然受了重伤,危及性命,可却未走,催动【降雷泽】,以替死之术承担伤势,重回圆满,遁入海底。
“哪里走!”
华古暴喝一声,再度催动法术,山崩之意生发,肆虐海中。
【元崩解体】,这道艮土法术正是六品,虽不如【三山镇逆妙术】那般玄妙,可对法躯杀伤极重,一旦落上,法躯便会自内寸寸崩解。
海水分开,一对紫白电光逸散的巨灵手臂伸出,持雷剑而斩,同赶山鞭相对,剑上升起一轮紫雷天阳,同崩解之意相对。
而后又有一对臂膀探出,自其手中显出一柄青黑殆光环绕的五魔大戟,轰然斩向华古肩头。
雷泽化圣身!
许玄六臂舒张,展开法身,变得同华古齐平,足有万丈。
他六臂发力,魔戟上有五尊魔头真形显化,殆光落下,可大戟斩入华古法身,就被卡住,再难寸进。
华古张口,吐出滚滚金煞,【错金刻】催动,兑金神纹沿着许玄法身蔓延,逐渐蚀刻,要再度绝了许玄施展【乘无咎】的念想。
赤鸦之形的灵火腾起,许玄再伸一臂,催动丙阳旗中的【栖鸦天火】来焚烧金煞,阻住对方的兑金之纹,同时【无退】的神妙生发,加持血勇。
雷泽法身六臂齐动,雷剑刺斩,魔戟挥舞,一时将华古打的接连后退。
许玄忍住体内伤势,先前那一道赶山鞭结结实实地落下,纵然以替死的神妙挡住,可那道崩解之性却源源不断自赶山鞭中涌来,无穷无尽。
他强提心力,继续撑住,目光瞥向华古上分的山岳真形正在不断消散,代表那张大符的效力正在耗尽。
‘只要撑住,他必败无疑。’
当下情势许玄却看的明白,华古威势虽盛,可却维持不了多久,而自己立身天池,恢复的速度却远远超过对方,此消彼长,只要耗到那张符箓散去,就是胜机。
‘真是难杀’
许玄心中一沉,他能凭借剑意、雷局封锁太虚,紫府初期若是一时不慎,还能诛杀,可华古却是手段极多,除非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无人能稳稳诛杀。
华古此时也意识到不对,这龙种远比他想的要坚韧,局势越拖,于他越不利。
这时他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正是自融入他法躯中的晟极山内传来,让其眼神一凛,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道道山岳真形变得璀璨无比,连成一片,在赶山鞭的驱使下镇压而来,尘门收摄,地目阻势。
华古此时全力催动神通,燃烧神合仙符最后的道力,死死将许玄镇压,连【乘无咎】都无法运转。
神合仙符全力催动,加持两道神通落下,仅是小成的【乘无咎】再难走脱,许玄只觉如陷泥沼。
胜金宝锏洞穿雷泽法身,将许玄钉死,赶山鞭随之而起如灵蛇跃动,将对方束缚在原地。
华古张口,露出黄玉之齿,其中正有一道尘胎,此时颤动,迅速剥开,露出其中的一道人形。
灵济!
这道人伤势凄惨,瘫倒在地,大半法躯都被毁去,剑意雷霆在其身躯中肆虐,此时无尘胎庇护,他的面上显出极为痛苦之色。
可这道人还是勉强抬首,看向被定住的许玄,露出一阴恻恻的笑来,仙符生光,通过晟极山沟通他和华古的性命,使其暂时能施展法力。
“三山.”
他声音极低,可却让许玄心中生出一阵寒意来,极力催动剑意,接连挥斩,华古的法身一阵黯淡,可始终未松开神通镇压。
昆仑、须弥两座山岳轰然落下,分别在许玄左右两肩之上。
华古将他死死定住,这道三山镇术自然是全部落到他身上。
最后一座泰岳即将落下,许玄抬首,之间一座戊土玄光生发的巨岳即将坠落,正对他的天灵。
降雷泽替死之术已经用过一次,如若再施,则神通消解,这道神通又是他内景形成的根本,一旦破碎,甚至有可能跌出紫府,同死也无二了。
“道友,我来助你!”
虹霓之光一盛,幻颜暴起,全力催动神通,任由成玉的元磁之光打来,挣脱而出。
成玉急急上前,欲要阻挡,可法躯中的辛金之虫再度啃噬起来,让他险些倒下。
一道彩蜺自天而坠,携着滚滚黑气,裹挟一牝佩,挡住那座泰岳之下,被重重戊土之光消磨。
“找死!”
灵济目光阴冷,虹霞本是戊土之附庸,遇上此道,十成威势就去了五成,更别论幻颜未修身神通,法躯羸弱,哪里能挡这等大术?
果见戊土玄光镇压之下,虹霓消解,幻颜的法躯化作一片彩纱,仅抵住这方泰岳一瞬,便化被戊土玄光镇的粉碎。
泰岳再落,可终究还是失了大半威势,仅让法身的天龙、巨灵之首散去,而居中的混沌相则仍然如常。
三山散去,彩光残躯中包裹一道真灵,落在许玄法身肩头。
“斩他!”
幻颜的暴喝一声,含着重重怨恨之意,如若自地府中钻出的厉鬼。
此时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本心,所谓修炼神通、道途前程都是虚的。
他所求之事,唯有一事,便是将华古斩杀,以为道侣复仇,这仇怨积压足足数百年,此时爆发,带起滔天恨意。
雷泽法身暴起,趁着华古法力耗尽,仙符黯淡之时出手。
混沌相中,一口张开,吐出紫白交织的玄雷,混沌气弥散,轰击对方法身。
魔戟立劈而下,华古的右臂被齐齐斩断,沉入海中,再也握不住那赶山鞭。
殆气入体,将他护体法光消蚀,而原本性命中的先天缺漏再难镇压,神通紊乱,法力凝滞。
许玄持剑横斩,列缺剑锋上剑意冲天,如热刀切蜡般顺着华古法身的脖颈斩去,将其枭首,山岳般的巨首沉入海中,对方的法身则瞬息崩塌,化作一片黄尘。
艮土玄光暴起,灵济的身形探出,此时手中还攥着一道真灵,正是华古的。
他面色阴狠,将这道真灵握住,勉强催动神通。
“大人!”
成玉在天中见着此景,心中险些骇死,挣扎欲起,可却被御风而起的幻颜阻挡,一时无法来援。
“灵济,你!”
华古呵斥,可灵济却只拖着伤体,冷冷道:
“你欠我的。”
神通运转,华古的真灵瞬间炸开,连带其残余的法躯也一并炸裂,化作漫天黄土,滚滚金煞,几乎将壬海掀翻,让许玄不得不避退。
晟极山凝缩如一尘胎,此时祭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将灵济卷起。
他手中死死攥着一道黯淡的符箓,上书【神合】,催动法力,由晟极山护佑,破开太虚,直奔外界。
艮土为路、为门,有缩地成寸之妙,此时灵济更是借着华古陨落的异象遁走,许玄也阻拦不得,只得遥遥斩出一剑。
上方,成玉却已经渐渐落败,碧玉法躯上沾染幻彩,直直坠海。
许玄收回法身,暂时按住体内伤势,造就雷局,将成玉死死困锁,此时长呼一气,勉强支撑住法躯。
龙躯之中,尽是艮土地气,兑金煞风,全身妖骨碎裂大半,内景中玄象更是有些破碎之兆,这时过度动用那替死之术的后遗症。
幻颜此时飘然落下,他代替许玄挡住那【三山镇逆妙术】,法躯碎裂大半,伤势极为凄惨,可那对凤目却是明亮至极,缓步上前,行礼呼道:
“下修杜惘然,见过天池之主。”
壬海翻涌,天池激荡,许玄立身于此,目光却是看向那青石道台上的玄易之炁,体内古碑震荡不已,若在呼唤。
他一身伤势极重,可精气神却抵至顶峰,气态威严,坦然接受幻颜之礼,便阔步行往那处青石道台。
纵然他和华古斗的天翻地覆,可这方道台却分毫未损,阴阳二气流转,道蕴天成,让许玄心中悸动。
——
溟海,殿中。
杨缘心坐于侧位,目光忧虑,赤瞳黯淡,她捏紧裙角,欲言又止,看向自家兄长,只颤声道:
“兄长——”
“不必多言,若我孑然一身,前去助他自然可行,但如今我身上担着一族之任,如今能走?”
杨缘意坐于殿中主位,眼瞳中乌光涌动,气态森冷,此时却只道:
“石人道势大,壬海之中斗的厉害,借出【五魔噬命戟】也就算了,将【丙阳旗】也私下借出,一旦落入华古之手,收不回来又当如何?”
“若是溟泽看重他,金丹妖族的手段,随便流出一道都可救下他,可若是有大人要他死,再来多少紫府都无用。”
杨缘心默默听着,此时心中却渐渐升起几分寒意来,他看向兄长,只觉什么东西变了,往昔这位大兄绝不会这般同他言语。
‘明夷之兆,为独夫,为恶君。’
她忽地想起昔日窃文妖王所言,这时她才体会到所谓的代价为何,只低垂着头,默默为那位龙种祈祷。
杨缘意忽地起身,目光一凛,身旁乌煞之火涌动,若有所思,疑声道:
“这是?”
御风出殿,便见一道壬海中升腾起无边黄尘,金煞涌动,散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屏蔽来自外界的一切窥探。
杨缘心随他走出,保持一定距离,赤瞳黯淡,低垂眉眼。
——
天池外海,太虚之中。
艮土尘胎包裹,幽阴之光涌动,以伏土之妙暂时将灵济的身形藏匿,他当下伤势又有加重,可心中却升起无穷喜意。
【神合】大符,终于落于他手!纵然这道符箓已经耗尽其中的道力,可本身就是一件道统上的象征。
【定极】一符早已耗尽,藏于他山中,至于段家的【负山】,却是在蜀亡时一道不见,他心中有猜测,恐怕是落在蜀国洞天之中。
‘三符齐至,就可’
他此时心中一阵悸动,若非觊觎这道仙符,他才不会为华古来卖命,眼下虽然受伤,可得来此符,已是拨云见日,道途明朗。
‘溟泽.’
灵济此时却未有多少对那穆幽度的怨恨,反倒是升起几分谢意来,若不是出了这位龙种,他怎能得来这仙符?
正想着,太虚中的艮土玄光却逐渐黯淡下来,这道晟极山所化的尘胎隐隐有消解的趋势。
‘不对,我借了华古陨落的异象,以伏土之妙藏身,哪里有人能察觉?’
他只觉自己是在疑神疑鬼,或许是这晟极山受损,便催动神通,稳固这道尘胎。
前方太虚之中,青幽之光一闪,缓步走出一女子,一对灰瞳幽幽,不显神异
她挡在灵济前方,神通之力变化,隐隐显出一九首怪鸟之形。
“你是何人!”
灵济暴喝一声,却见那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你拿了我的东西。”
太虚之中,重归幽暗,再无一点伏阴之光,尘胎散去,晟济山复归原形,直坠入现世,露出其中藏匿的灵济。
怪鸟伏首而下,张口一吞,恶风呼啸,便发出饱足之声,隐而不见,如同从未来过。
(本章完)
第395章 太苍
第395章 太苍
壬海。
遮天蔽日的黄尘、金煞散尽,华古陨落之处,渐渐显出一座黄石宝山,立于海上,山尖之处则为一片粲然兑金之壳。
许玄御风而下,直入青石道台上,催动神通,一点点消解阴阳二气,这道玄易之炁外层防护极重,眼下也只能服下丹药,一边稳固伤势,一边取炁。
‘若非那道仙符耗尽,恐怕难将其诛杀。’
他念及先前斗法,此时法躯中还充斥着山崩之性,肆虐不断,让他神通运转不畅,妖骨难以弥合。
华古凭吞下仙符之后,已达到强势紫府后期的境界,甚至隐隐有紫府巅峰的威势。
许玄能斩他,也是拖到华古耗尽那张仙符道力,境界直线跌落到四神通不稳,才有机会。
更兼壬水一道,似乎对艮土有克制之妙,【溟涬始】加身,对龙躯增长到了一个骇人的境界,同【降雷泽】相合,让雷泽法身坚韧之性倍增,这才堪堪抗住。
‘艮土攻伐之力不足,加之【乘无咎】的生克,才将其拖死不然今日胜负犹未可知。’
「艮土」一道,主动静,坚实法躯,搬山移岳,镇压止动,更能加持阵法,可论起杀力,却是落后不少,甚至华古施展的几道神通之中,都无什么以杀力见长的。
若是一位「至火」、「神雷」这等以杀力见长的紫府后期,今日恐怕是他要受重伤而走,甚至有陨落的危险。
对方的艮土大阵也被幻颜抵住,华古一身杀力其实算不得高,唯独防护的手段着实厉害,直逼紫府巅峰,能挡下剑意。
可他也是借着仙符护佑,此符一旦耗尽,这尊圣灵隐患复发,便直接跌落到四神通不稳的境界。
许玄只是稍稍思索,心中已有判断,他如今立身天池之中,借助【溟涬始】,能同四神通较量一番,但要诛杀,近乎不可能,迟早会败下阵来。
甚至若是一位无恙的艮土紫府后期,完全可将他耗死,可华古却是经不起耗的那一方。
“道友,我伤势过重,需要休养,先告退了,可择日彩云城去寻我。”
虹霓之光变幻,幻颜行来,凤目明亮,手里还提着一人,正是成玉。
这尊碧玉神人已是法躯破碎,辛金之光一点点蚕食其身,又遭虹光扰乱,雷霆轰击,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好,今日一别,日后再见。”
许玄眼下对这位幻颜真人倒是改观不少,道了声谢,便见一道虹霓之光奔天而去,瞬息消散。
“灵济.”
成玉瘫倒在云端,眼下只恨恨念着此名,不时吐出一团团地气,将云气染成浑黄。
一只墨鳞覆盖的龙爪探出,将成玉的脑袋扯起,许玄半蹲着,看向这位石人的紫府。
“世人说剑意可抵一道神通,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成玉怔怔抬头,碧色玉面上被虹光、辛辉浸染,显得斑驳不堪。
“我道败了便是败了,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可否留我门中诸多石灵一命。”
许玄并未回答,稍稍打量一番成玉,沉声道:
“你道背后,可得了哪位.授意?”
成玉面上忽地显出一阵仓惶来,当下犹疑一瞬,仍是缄口不言,却指了指华古所化的石山。
“华古到底为何修兑?”
许玄心中升起些疑惑,若是道途断绝,无法可修,才会想着修一它道神通为替代,甚至神、震、社三道都互有替参。
只是一旦修成,便再难成神通,甚至求金也有阻碍,至少正果无望。
“因为,艮土最后一道神通.早已无了。”成玉勉强说出此言,目中显出几分迷茫来,“本来华古大人可以等,石人之寿,比肩金丹妖类,足以活上千年之多。”
“可是自天晟大人之后,我等圣灵皆都天生有缺,道龄越长,则法躯越易道化,如不用神通镇压,则有原地坐化之危!”
成玉目光一凛,声中含恨,颤声道:
“于是大人只得修【错金刻】,刻山岳为器,如此坚持数百年,可又至期限,一旦催动神通过盛,便有神通消弭,法躯解体之危。”
“若是【神合】仙符还完整,足以保他维持三十六日全盛境界,哪里会.”
许玄听及,当下了然,华古的缺陷看来比他想的还重,死的有些蹊跷。
翻手祭出紫金钵盂,这道宝器名为【托念钵】,乃是释修用来镇压收服妖物所用,内经释光浸染,愿力炼化,不解天地灵气,正好拿来镇压这几人。
成玉瞬息被这道托念钵收摄入内,许玄如今秉持物尽其用的理念,只待寻个时日,送这几位一道登仙。
青石道台之上,阴阳消解,露出其中的一道玄青之气,此气时时处于变化之中,为玄鱼,为天鹏,道气弥散,让许玄体内道碑随之震颤。
远处隐隐传来窥探的视线,许玄目光冷冷,催动神通,溟龙之相再度奔天,长吟一声,引得天池随之激荡,将外界隔绝。
这道玄炁自行飞出,落于许玄之手,而这座直入云霄的青石道台也随之垮塌,化为飞灰。
【太苍玄蕴】。
道碑有感,清气化作文字,这道玄炁的功用自然而然在他心中显化,正是一道紫府级别的「玄炁」灵物。
此气为鲲鹏初诞之时所生,转化阴阳二气,补足先天之缺,甚至可用来交感天地,无需灵气、功法,仅以道行成就神通,为人续上道途!
‘难怪华古拼命要求此物,艮土最后一道神通不见,这恐怕是他成就五法的唯一机会。’
这道【太苍玄蕴】此时在许玄体内自行飞起,直奔道境,他心神一动,归于内景,随着这道玄蕴而去。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这一道鹏鸟而形变化的玄蕴径直往【观道殿】而去,许玄紧随其后,直入殿中。
脚下阴阳鱼流转,上方仍是一片虚幻,这道太苍玄蕴同下方的阴阳鱼呼应,此时变化为太阴玄鱼之形,吐纳清气,转而又变作天鹏,直往殿顶虚空而去。
一时道境之中隆隆作响,清气涌动,许玄抬首望去,却见这道天鹏玄蕴正背负一物落下,遁出殿中。
许玄跟随其后,走出此殿,便见那天鹏迎风见长,搅动漫天清气,这时许玄才看清其背上所负之物。
正是一白玉宝阁,道气弥散,玉匾之上书着二字,为【太上】,天鹏之形逐渐消散,重新化作一道玄蕴,复归许玄手中。
‘太上阁’
许玄心中一动,此时体内的那卷【太上奉玄书】却自行遁出,没入此阁之中,他随之御风而起,直入此阁。
入内,却见一卷卷道书、玉简、经文落在白玉灵架之上,他体内篆文有感,阁中清气顿时凝成文字。
“太上传道,参玄洞真,敬献仙德,授解玄法。”
许玄体内隐隐有感,仙箓之中,记载得来的清气,也就是仙德,如今共有一千三百之数,正是诛魔、传法两道积攒而来。
此阁不知有多少层,抬头望去,只见一片苍茫白气,他当下在阁中走动,细细看起内里记载的道藏。
“《紫诰宝华书》,紫炁五法俱全,需两千多仙德,单单一道五品神通的功法,需要三百仙德,六品则是五百”
“还有这《步虚飞升仙录》,真炁五法俱全,也是一样。”
许玄心中隐动,眼下紫真俱全,唯独不见禄炁之道,让他心中有些疑惑,玄炁一分为三,正为紫、真、禄。
紫炁为仙家之尊,真炁为飞升之路,而禄炁则是古代天庭定下仙班神位的根本,道境中的清气之用,更像是天庭中的事物。
他心中当下有几分猜测,这处【太清境】,恐怕和古代天庭有极深的联系。
眼下暂时撇去杂念,他专心看起这座宝阁中的其余道藏来,只看有无自己能用的,沿着阁中阶梯,缓步向上。
“【南华养剑术】,化气为炁,剑入性命,为修行剑道之基。”
正是那道【奉玄化炁妙法】,许玄已经换得,向下看去,【阂辟剑解直指】、【逍遥游】也在列,此处似乎是奉玄剑术所记载。
此处区域还有三道经文,皆都有剑气环绕,玄妙无比,并未有文字记载其内容,仅露其名。
“【心斋】、【梦蝶】和【南华观玄所得】。”
前两道经文,都需六百仙德,而至最后一道【南华观玄所得】更是需近万之数,看的许玄一阵摇头。
他诛杀天魔,降服二欲,这才凑来近三千多仙德,修复道境便用去两千之数,若是要攒够近万,怕是要将大乐欲魔土几尊魔相一并镇杀才足数。
这道【南华观玄所得】,恐怕涉及金丹,直指剑脉,说不定是求金的道论。
许玄默默看着那卷逍遥游,此时心中隐动,剑意生发,只沉声道:
“若有一日,必让奉玄再现,踏破扶尘,以报此仇。”
继续前行,许玄却见到几部有些陌生的经文,阴阳二气流转,让他心中隐动,只上前看去,但见经文之上,阴阳二气流转,为玄鱼,为天鹏。
经文之上,正书几个古字,为《太苍两仪经》。
(本章完)
第396章 灵库
第396章 灵库
太上阁中。
许玄静立,拿起这卷《太苍两仪经》,这卷经文所需的仙德亦是要万数,不过对其内容倒是有些记载。
“昔在遂古,鲲鹏初诞,先持【阴伏】,后登【阳极】,历经阴阳二位,于地纪拜入奉玄,得【南华】传法,随上仙前往界外,持阴兼阳,自此登仙。”
“此经所载,为昔日南华上仙谈玄数语,仅窥一丝阴阳之妙,得道之士,若欲修《南华阴阳真论》,可以此经为序。”
许玄默默揣测,看来奉玄宫所处时间,正是【地纪】,只是不知是哪一段岁月,至于鲲鹏,也是自金丹成就,先后持阴阳之位,而后兼合,得以登仙。
古代大圣,如朱雀等等,皆是生而居果位,进一步便可登仙,最为特殊的便是真龙,生而居壬瀚之位,已登仙位。
‘先前根据窃文所说,楚王为丙火金丹,让金乌一族的帝君受了数次败仗,这般看来,那位郁仪神帝也是一统后成就的仙位。’
许玄心中了然,难怪说真龙为历代第一妖,生而为元婴,所谓金乌、鲲鹏,也不过是后来者罢了。
至于这卷《太苍两仪经》,应当涉及阴阳道论,乃是金丹级数,可却仅能作为《南华阴阳真论》的序言。
许玄暂时将这卷经文放下,涉及阴阳二论,倒是和【握雷局术】有相通之处,可以他眼下的道行,恐怕也参悟不透,更换不来。
剩下还有两卷经文,为【天鹏阳极遁法】和【混水阴伏元光】,皆为五品,这两道的术法,一道需三百仙德。
许玄一眼相中这道【天鹏阳极遁法】,此术修成,可有一分鲲鹏极速之神妙,【乘无咎】作为破阵脱困的神通,却不擅遁速,这道术法正能补足。
眼下心念一动,便将这道遁法换取,金色文字涌入他脑海之中,这道法术的神妙他已悉数领会。
“天鹏极速,乘阳极,行苍景,抟风九万,击水三千。”
眼下此地别无他物,许玄心念一动,复归外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下这道【太苍玄蕴】他并不准备动用,而是欲留给人身那边。
震雷五法齐全,可社雷却难说,留下此物,日后若是仅缺一道神通,尚还有路可走。
天光渐明,壬海复归平静,许玄御风而下,径直落向华古陨落所化的那一座黄石宝山,此山不高,地气凝结,是一座稀少的灵山,适宜修行土德。
此山内藏三道矿脉,二艮一兑,都有紫府灵石出产,极为珍贵。
山顶之上,一株墨玉宝树扎根,为龙形,似是壬水之性凝结,旁生暗红荆棘、藤蔓,死死缠着这株龙形玉树,无数刺芒扎入其中。
不知为何,许玄一见此景,便觉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龙血一滞,浑身血气翻滚,当即吐出一口污血来。
‘华古陨落之后,为何会形成此景?’
许玄心中疑惑,若是艮兑二道的异象还有说法,即便是这株壬水龙树,也可能是溟泽的手段,唯独这荆棘、藤蔓,不知是.
他目光稍敛,一剑斩去,落在这片荆棘、藤蔓之中,却见眼前景象一阵变化,草木都化作一阵黑烟散去,连带那株龙树也化作黑水,再也不见。
‘甲木参天,忌木灵幽,广木刚直,元木生壮,这是.’
许玄心中有些猜测,华古不管不顾,要同溟泽作对,似是得了他人之令,眼下倒是显出一点迹象。
他此时催动信物,等候少时,太虚破开,一艘青金战船驶来,许玄御风而下,直落船上。
露潋和杨缘心不知何时也过来,此时神色各异,看向许玄,齐齐恭声道了一句王上。
“你的伤势——”
杨缘心上前,赤瞳晶莹,似是担心许久,见着许玄伤的凄惨,当下欲取出几枚丹药来。
许玄摇头,未接这丹药,“这伤势恐怕需要找位药师来看,眼下再服这些寻常丹药也无用。”
他当下将【丙阳旗】和【五魔噬命戟】取出,化作一道金光,藏于杨缘心体内,只笑道:
“若无这两件灵器,恐怕又是一番苦战。”
说着,他看向身后一众妖兵,气势一盛,沉声道:
“石人道华古、成玉伏诛,天池之域,尽归我溟泽,调转航向,入神磐海!”
这座青金战船当即调转方位,化作一线墨青之光,直奔神磐海中,以溟光战船之速,不过片刻便行至神磐海上,见着石人道造就的一方陆土。
黄土之上,楼阁林立,传来一阵阵哀声。
诸多石灵拜伏在地,足有近百之数,大都是炼气级别,筑基近十位,和华古、成玉不同,这些石灵一生都无紫府之望。
为首的一尊石人走出,御风而上,其面上五官缺了双耳,先是行礼跪拜,而后颤声道:
“岳斜,拜见天池之主,溟海龙王,我石人道愿意归降。”
下方一众石人此时也都齐声高呼,愿意归降,便见战船中走出诸多妖兵,瞬息落下,将所有的石灵都用禁制镇压,唯独绕开这岳斜。
许玄御风而下,身旁随着杨缘心,他目光稍落,只道:
“你道中经文、灵器和库藏何在?若是献出,我自可饶尔等一命。”
他心中对这些石灵倒是无太多杀意,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无望紫府,也不必赶尽杀绝,打散投入海中,自有水族来收拾。
“王上请随我来。”
岳斜抬首,神色仓惶,当即御风而下,领着许玄同杨缘心前往一处宝阁,其中正有诸多经文、秘术,多为艮、兑。
“《观止敛势法》、《黄尘隐山经》、《搬山移岳真解》和《合峰炼岳法》。”
许玄先是扫过这四篇艮土功法,心中隐动,若是按照艮土诸象来看,少的一道神通,应当是和道路有关。
“兑金一道的,怎么只有这《金礼录》?应当是齐全的才对。”
他目光一止,看向一旁的岳斜,这位石灵承受了莫大压力,当下跪伏,哀道:
“我道昔年兑金五法正是齐全,可自天晟大人陨落,库中道藏便自行隐去,仅留一道【错金刻】的修行之法。”
许玄见其所言似乎非虚,当下也不逼问,而是看起诸多法术来,最先见的,便是两道艮土六品术法。
【元崩解体】和【三山镇逆妙术】,这两道术法威能极强,许玄都有领教,甚至现在法躯中还隐有其造成的伤势。
许玄略略翻过,【元崩解体】仅有艮土、元磁二道可修,而【三山镇逆妙术】却是戊、艮、蕴三道都可修行。
‘日后法言若是成就神通,可寻个借口,让其得来此术修行。’
这道法术之威他深有体会,糅合仙释,代行帝威,神妙至极,是和【握雷局术】一个等阶的大术。
剩下诸多经文、法术,许玄也一一收起,都是和艮土、兑金、元磁相关的,只是未曾有元磁神通的修法。
走出此殿,许玄神识一扫,此时感知起宝库所在,瞬间缩定,提起岳斜,便来到一处艮土光华流转的洞府。
岳斜此时恭敬地奉上一道令牌,上书为【神磐合石】,许玄得令,轻轻催动,便将这处宝库开启。
入内,便见诸多灵物、法器,都被细细分好,许玄神念扫过,先将此地紫府级别的事物招来。
先是三枚灵珠,分为戊、艮、蕴,似乎是一套,缺失两颗,不然五珠齐全,可炼就以一套厉害灵器。
“怎少了两珠?”
许玄看向岳斜,目光稍敛,却听其回道:
“回禀王上,此为【齐壤珠】,是我道祖师所留,本是五颗齐全,后来己藏伏消,便缺了两颗。”
“可惜,若是己土、伏土二珠也在,价值恐不下灵宝,眼下就差了些。”
杨缘心稍稍叹气,也是有些可惜,许玄暂将此珠收下,只看日后有无补全之机。
许玄目光再落,却是看见一宝池,内生纯白化水,束缚着一漆黑火焰,硝琉之气弥散,跳动间太虚崩颓,不时化作箭矢、毒蛇,正是一道罕见的至火!
若论诸道杀力,至火绝对名列前茅,仅论破坏之力,当是五火第一。
此火暴躁,许玄未曾取出,让其先落在阵法中,心中却是想起一事,只问道:
“既有这等灵火,华古为何不用?”
“回禀大人,此火乃是【大怒兽焰】,一旦催动,伤及性命,自我道得来,已经陈在此地数百载。”
岳斜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当初.象移真人曾催动此火,后来发了狂病,自此陨落。”
(本章完)
第397章 恶君
第397章 恶君
洞府之中。
黑火跳动,为箭矢、毒蛇之形,被重重化水玉脂围住,使其难以暴动,可即便如此,火中仍有一股摄人的波动传来。
“象移.”
许玄念及此名,此人正是象土岛韩家的紫府,曾经被接入石人道,修行的应当是【恒岳合】。
“象移真人突破之后看中此火威能,不顾我道圣灵阻拦,取走炼化,最后性命受乱,眼出毒蛇,口吐箭矢,不过一神通便陨落。”
岳斜恭声解释此火背后之事,却让许玄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紫府并无蠢笨的,象移因一道灵火陨落,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这火.有问题。’
许玄心中一动,暂时收起炼化此火的念头,只看日后能否换取它物。
至于剩下的事物,许玄一眼扫过,此时悉数招来,共有五道灵物,三艮,一兑,一磁。
先是一捧晶莹黄尘,此物一出,许玄便觉体内崩解之意有些缓和,便直接取来记载灵物的册子,自行翻阅起功用。
【安身尘】,以静尘安身,修复伤势,是专门治疗法躯之伤的灵物,正好用到。
许玄先是取出一半炼化,静尘落下,降服地气,此时法躯之中的伤势得了缓解,暂时安稳,无需镇压。
至于剩下的黄尘,他暂时收起,只看能否炼成什么丹药,以来服用。
而后便是两道【大岳土】,形如黄泥,炼器、修行都可用上,若是修持土德法身,更能增其高巍之意。
元磁一道的【秘白石】,能增长阵法之威,顿挫兵锋之锐。
最后便是兑金一道的【望金煞风】,可藏于肺中,平日温养,对敌之时喷出,若是金德修士来温养,效用更妙。
眼下灵物收齐,却未见什么灵器,看来壬海一战,华古、成玉应当将门中灵器都带了出去。
许玄心念一动,将此番得来的灵器悉数取出,列在身前,一旁的岳斜看着门中灵器,面色稍变,缓缓低下头来。
“看中哪件?可为族中取一道。”
许玄看向杨缘心,神色稍缓,火鸦帮他许多,应当还礼。
【赶山鞭】、【宝阳锏】、【元紊珠】都是自华古身上得来,赶山鞭贵为灵宝,有敕令山岳之妙,而宝阳锏、元紊珠都是紫府中品灵器,分属胜金、元磁二道。
成玉身上还有件灵器,品质差些,仅是下品,是一地气弥散的令旗,上绘一脚踏离火的黄犬,为【护峰旗】。
加之先前取来的【恒岳令】和【岳阳惰石镜】,许玄稍稍点过,石人道的灵器之多,足以和火鸦相比。
杨缘心有些犹豫,看向许玄,只道:
“无需——”
她一言未见,却又被许玄劝住,当下只得挑选起来,看了少时,却是取了那道紫府下品的【恒岳令】。
“这便足矣,正好族中缺少镇压之器。”
许玄见状,当下也不多劝,只同其走出这座灵库,让手下妖兵入内,开始清点整理。
二人御风而起,立身云端,杨缘心目光隐忧,看向许玄。
“你诛杀华古,不管个中曲折如何,这消息传出,必定将你推至风口浪尖,天池如今虽收回,可溟泽并无金丹坐镇,将来如何,还是”
杨缘心抬首,看向苍茫天空,赤瞳莹亮,许玄心中却是想起黄石山上的异象,心中隐忧。
‘南海.真的仅有一位金丹?’
他心中若有所思,天池已经足够辽阔,可即便加上极南处的普度圣土,两方仍不足南海的十分之一。
“不管如何,此事已定,只等溟泽中的消息传来,便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杨缘心稍稍臻首,此时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可忽地转身,看向天边涌来的一片乌煞之火,止住话来。
黑光涌动,自其中踏出一人,一身赤袍,身姿挺拔,气态极贵,眼中黑光变化,正是杨缘意。
“缘意。”
许玄心中一动,看向对方,笑道:
“此番平定石人,再无外敌环伺,自朱崖到天池一域,都已在几族的控制之中。”
“嗯。”杨缘意稍稍点头,眼中黑光一盛,似在思索。
“溟度龙王既已平定天池,何时应允承诺,同缘心完婚?”
他言辞有些冷淡,更无顾及杨缘心的意思,让许玄微微一怔,眼前的这位火鸦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我欲等溟泽那边有了消息,若是能让族中长辈也来更好。”
“好,我便等龙王的消息。”
杨缘意沉声回了,看了一眼许玄身旁的女子,并未多言,杨缘心便快步上前,将几件灵器交予对方,轻声道:
“兄长——”
她此话还未说完,杨缘意却已破开太虚,径直离去,未曾回对方的话。
杨缘心怔怔立在原地,看着最后一点黑光散去,转身倒在许玄怀中,将头埋在许玄胸前,颤声道:
“哥哥,变了老大人离去,父王不见,如今连”
她浑身都在发抖,缓缓抬起头来,再无往日明快的笑意,赤瞳黯淡。
许玄握紧对方手来,安慰几句,只沉声道:
“还有我在。”
杨缘心稍稍平复,此时似乎想起什么,蓦然抬首。
“明夷之道,为独夫,恶君,更兼丙火之苛恶”
“穆武德修行此道,仍旧正常,可我兄性情却一日一变,若是他往昔的性子,听闻你在天池中受困,必会取【卫日奉焰戈】,祭【天阳乌火】来援。”
“老大人昔年说过,哥哥的性子,是最像他的。”
许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来,杨缘意筑基之时,为人重礼,爱护亲族,和他关系颇好,如今修成神通,却渐渐变了一番模样。
道统虽会影响修士性情,如至火暴躁、坎水多思,可却没有像杨缘意这般全然变了一个人的。
‘金乌.’
他思及个中关窍,恐怕也是金乌的推动,才让杨缘意有今日之态,火鸦的嫡系正流着乌血,同金乌联系极为紧密。
他只轻轻拍了拍杨缘心的背,想起当初坠入地府时的遭遇,尚光妖王杀入阴世,何等气魄。
也不知这位妖王如今是怎个处境?
(本章完)
第398章 大曜
第398章 大曜
壬海。
黄石灵山矗立,艮兑二光纠缠难分,在幽暗的天海之间明灭不定,山上多有妖兵驻守,采矿植药,修楼造殿。
此山已定下名号,为【古华】,山极高巍,正合艮土高山之意,顶端常年有一阵金煞之风呼啸,照出一片明晃晃的灿光。
山旁海域中,多有水宫玉殿,或沉海中,或浮水面,林林总总共计数十座宏伟建筑,一应都是墨色,肃穆威严,龙气弥散。
居中的清和宫是新近迁来的,立在海底,以水道同诸多南溟遗迹相接,这些昔年龙宫所遗被许玄一一收归,历经修缮,用石人道的灵库填补,此时海中已然有几分龙宫气象。
宫中,前殿。
紫电莹莹,玉光朦胧,墨玉龙纹宝座上端坐一人,着深紫龙纹华袍,左袖上绘大泽广湖,主清和不兴,右袖上绘天河洪涛,兆氾滥分绝。
许玄端坐主位,自收复天池之后,龙角便有变化,玉枝蔓生,盘旋纠缠如帝冠,颇像那位广泽龙王。
座下分列一众妖物,如上朝一般,分立左右,皆是筑基,为天池中各族代表。
青虺、火鸦自然在最前列,由杨炎录和墨溪二人出面,这两妖如今都得封赏,担任龙庭下的妖将之职,分领炎羽、青露二卫,是亲信中的亲信。
许玄墨灰龙瞳中紫电忽闪,随意扫过下方,一些新被诏来的妖物承受不住龙威,当下颤颤跪拜在地。
“王上,外海有妖类寻见那座晟极山,却未见灵济所在,如今已派人驻守,听候吩咐。”
墨溪先行一步上前,眉心的蛇形金纹明灭,披一身青金云纹软甲,清秀的面上满是崇敬。
“灵济不在?”
许玄心中隐动,这座晟极山是石人道【大岳神磐阵】的枢机,妙用极多,立在阵法中堪比灵宝,灵济竟然丢下?
还是说,他不得不舍弃这灵山,甚至
许玄目光稍凛,不管如何,这都代表灵济状态更差,是件好事。
“遣岳斜一众石人前去搬山,嵌入阵法之中,择日将此阵取出。”
“是,谨遵王命。”
墨溪领命退下,这时又有诸多水族的筑基一一上前,先是南溟遗族,包括彩蜃、黑鲶、珊鲛、虎蛟、海马和霸蟹。
其中又以蜃、鲶、鲛三族为首,彩裙女子,黑鱼将军,珠泪鲛人在前。
霞隐已入龙庭,作为帮许玄处理事务的女官,穆黑则负责巡海一职,至于蓝烟,也借着投靠早的好处,领了一宫中司乐的职位。
南溟遗族这一派系势力仅在青虺、火鸦之下,有筑基坐镇的族类便是当下六族,剩下衰微只剩炼气、胎息的则有近二十来支,暂时不得入殿。
大都是些无足轻重的琐事,包括封海、子嗣、修行等等,请示上位,许玄大手一挥,随意应了,便听得下方一阵谢恩之声。
剩下的筑基妖族则是自外海迁入、新来投奔的,许玄一应将其调去天池外驻守,也让这些妖物欢喜至极。
‘真是麻烦.’
许玄心中暗暗头疼,宗门那边有行芳代为处理事务,倒是无需他来管这些,可如今天池初立,他却不得不亲自出面。
眼下将诸事安定,诸多妖物退去,殿中才稍稍清净。
许玄这时轻轻扶额,体内的那道【溟涬始】已经散去,又复归到二神通的境地,且【降雷泽】受损,如今还在重修玄象。
体内的伤势更是让他头疼,接连受过【元崩解体】和【三山镇逆妙术】,体内地气纠缠,动静变化,只有借助天池之力才能得以缓解。
许玄若有所思,此时将心神收归内景,落到一片浩瀚雷泽之中,天中墨云滚滚,紫电迸射,隐隐可见威严的天龙在其中腾跃。
泽中,一道混沌神人之像静立,同许玄一般高,有苍茫混沌气弥散,此时面上已经有一眼、一口。
不知为何,许玄看向这尊神像,总觉得有些和自己身形、容貌相似。
“若是五法齐全,这道神像的五官能否具现,不知届时会有何神妙?”
他取出一柄青铜古剑,通体青灰,暗格纹,以鸟虫篆文刻着【穆明】二字,正是同这尊神像一道得来的古法器。
许玄翻过道藏,此剑形制正是周代乃至列国争霸时的,且不似后人模仿,而是确确实实的古器,正属震雷之兵。
若是论起年头,他这一身物件之中,除了太清碑这等仙物,还是这道青铜古剑来历最久。
将此剑收回,许玄倒是不怕这些剑器多,【握雷局术】一旦圆满,天兵仙将皆如古人再现,正需兵器。
最后看了一眼这尊混沌神像,许玄心中稍动,乘无咎若是要想圆满,恐怕还需三四年时光,之后要求其余的功法,只能往北海。
他御风而起,此时直直奔往太清道境,手中多出一紫金钵盂来,是时候安排南法、空铭和成玉三人的去处了。
‘编个什么位置好?’
许玄一阵头疼,他不愿在此事上马虎,心中想着,入了道境,摇身一变,立即转为社雷之身,骑墨麒麟,御风而下,落在一处空地。
揭开紫金钵盂,清气卷动,便将南法、空铭和成玉三人齐齐拘出,蒙蔽感知,镇压在下。
先是南法,这尊金刚一身华光,许玄以玄青之气席卷,耗费数十仙德,洗去记忆,再塑法体,便见一着水火袈裟的胖和尚走出,见着许玄,忙不迭恭声下拜。
“见过雷宫使者,小僧南法,自须弥佛土调来这太清仙天任职,不知有何吩咐?”
许玄当下只以原名、本相来塑造这几人,心中有些猜测,正好一一试试。
他当下只模糊其记忆,可南法却仍然以为自己在天庭,甚至南法自生记忆,编造出佛土中的来历。
‘这是.’
许玄心念稍沉,他并未太多干涉,似乎是这处道境自发之用。
“先往东去,入广化殿,可见一位穆虚仙官,在他手下听候调遣。”
“敢问大人,这广化殿是?”
南法探头,稍有些胆怯,雷宫霸道,若是惹到这位大人,随时一道雷罚降下都有他好受的。
“乃是蓄养灵兽之处,你今前往,正好以佛法感化一只饕餮。”
“是”
南法面色稍沉,这蓄兽哪里是什么好差事,可释土在天庭中势力衰微,哪里敢同雷宫作对,当下应了,直往东去。
又调出空铭,玄青之气再落,便见一灰袍道士,面上稍显迷茫,可见着许玄,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什么,慌忙下拜,恭声道:
“见过大人,下修空铭,新飞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天辰道】?”
许玄心中稍疑,先前南法所说的须弥佛土还是有迹可循,天下释法之源,可空铭所说的天辰道他却未曾听过。
“大人,我道是【大曜道君】所传,出于奉玄”
空铭说至一半,忽地顿住,眼神空洞,引得周边玄青之气涌动,过了少时,他才恢复如常,只道:
“见过大人,下修空铭,新飞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许玄目光稍凛,不知这是空铭本来的记忆再造,还是道境赋予的神妙。
“如今道境边缘太虚有缺,正需人修补,着你前去。”
他提起手中仙锋一划,雷霆落下,指向道境边缘的混沌地带,这些地域的太虚常常崩解,若是想修复,需要消耗仙德,或是让神通去安定。
如今有太上阁的经文要换,许玄自然是十分珍惜仙德清气,只让空铭这位宙辰一道的紫府前去忙活。
“拓展仙天?这.大人,我天辰道好歹是下界有名的道统,我.”
空铭稍稍一愣,他【天辰道】何等尊贵,如今却来做这苦力活,和被流放也无差别了。
“好好做事,日后自有提拔你的时候。”
许玄一番勉励,加上身上的雷宫威势,空铭神色郁闷地离去,有清气制约,这道人未曾有什么意见。
‘大曜道君,出于奉玄,应当是二代宫主才对,在周朝重立奉玄。’
许玄念及温光当年所言,奉玄道统第一代主人是玄炁剑仙,号【南华】,阴阳兼济,活在极古的年代。
二代宫主则是宙辰一道的元婴仙人,应当就是空铭所言的这位【大曜道君】,也是空剑门所传承。
眼下得来这消息,他心中却更有疑惑,历代宫主似乎都是前往天外,而后不见,也不知为何。
当初【恒光】真君更是造就出【恒仪犯斗】的天象,种种迹象来看,恒光位上无人,可这位真君却有迹象,似乎仍存。
若按尊位之神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已经转入太阳从位,尽得光明之意,二是果位无人,尊位代之。
他心中疑惑,如今他手上可是有奉玄第一代的剑脉传承,直通金位,有玄炁之妙。
眼下紫金钵盂之中,还剩最后一人,正是成玉,此时被拘出,玄青之气涌动,耗费仙德,授予篆文,便让他换了一番记忆和身份,性命都有变。
碧玉神人缓缓抬首,面上疑惑,身旁艮土地气弥散,看向许玄,恭声道:
“在下成玉,出自【不周仙山】,得幸飞升,不知大人有何任命?”
许玄神情稍肃,手中仙锋一划,指向空铭前去的边缘地带,沉声道:
“拓展仙天,正需你来。”
(本章完)
第399章 血胎
第399章 血胎
道境之中。
三人归处都已安排,天律威严更盛,远处的雷城更为凝实,诸多判官、使者走动,传旨下律,如同雷宫再现。
如今道境之中,已有统共六位紫府级别的仙官,而许玄这些年所颁下的天律,增长更多,按照他对天庭的模糊印象,已经足足增长到四十九律。
这还是他收敛了些的结果,律文一旦定下,他也要遵守,如若违背,则修为会减去一分,可让其余诸修遵从天律,对神通进境、威能都有加持。
【太初序】,即将成就,应当就在近来数日之间。
这道社雷神通之难修,远远超过许玄想像,他本就司一门派的律令,加之道境中的六位仙官遵律,可耗费的时日仍远超修行【乘无咎】。
若是未将南法三人纳入道境,这道神通恐怕还需苦修多年,甚至还不一定有成。
‘古代有雷宫的律法在,修行此道,只需顺应雷宫之道德、刑罚,如今却是要从头开始。’
这就是社雷难修之处,许玄此时暗暗估算,若是以【太初序】来成就神通,他是绝不可能功成,除非像宋世明那般有一国雷部支持。
【司天劫】更多着重于刑罚之威,而许玄传承劫法剑脉,本就有加持,甚至还有北海那位大人的一瞥,这才安稳突破。
‘难怪社雷紫府如此之少。’
大离以一部之威,也就养出一个宋世明,如今应当正在突破之中,还未成就神通,这般一想,许玄倒是觉得自己进境飞快了。
驾起座下墨麒麟,直直奔往东边,历经影娥池、道脉天碑,路过广化宫的疆场,便见一座玉光忽闪的小院,内室之中,一着彩云宫裙的仙娥正对着一堆玉简、纸页怔怔出神。
院中有几名侍女候着,都是用清气所化,并无灵智,仅能简单交流,无论玉欢问什么,都是用不可妄言回应。
许玄驾雷而下,直入院中,两旁的侍女齐齐行礼,高呼大人,便见内室之门洞开。
玉欢急急自其中走出,腰肢一拧,歪歪倒在墨麒麟前,披头散发,眼窝极深,显得有些形销骨立,哀道:
“大人,能不能换几个机灵些的侍女,这地方清苦的很,我整日就是编撰道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副姿态看的许玄稍稍一怔,编撰道藏是个消磨心力的过程,欢欲的本性又是贪欢好乐。
如今她虽化为玉欢仙娥,可这本性却未改,在此枯坐,是有些难为她了。
“让你在此编撰道藏,也是为磨炼你的心性,你资质不错,上面正有化水一道的仙位空着,我还想提拔你去”
“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了,当初我升入雷宫,足足熬了近五百年,今世的修士——”
许玄摇头,叹了一气,下方的玉欢却是一怔,看向许玄。
她的脸上忽地焕发出光彩来,好像一个即将渴死的人看见远方一处清泉。
“不知.是何等仙位,是【慈泉】、【欲滔】这等从位,还是化水正果?”
玉欢抬首,她所化的仙娥容貌极佳,娇艳中又显清丽,此时半跪伏在地,揣摩着这位雷宫大人的意思。
许玄哪里知道化水这些位置之分,当下沉默,闭上眼来。
“难道是和至火相接的【大兽】之尊,不对,此道女子是修不成的”
眼见玉欢越想越偏,许玄轻咳一声,座下墨麒麟随之嘶吼,打断了玉欢的幻想。
“自然有仙位空着,我今透露给你这消息,已是极限,其余之事却不能多说,你在此好生研修道藏,日后才有机会。”
“是,妾身谨记大人之令。”
说着,玉欢似乎想起什么,抬首,犹豫几分,还是颤声问道:
“不知大人尊号为何,在雷部任何等职位?我那穆虚.同道,先前想求见大人,可出了此地,只见一片清气,不知去处。
此言一出,轮到许玄有些疑惑了,他哪里想过给自己个什么身份,思虑少时,一剑斩出,劫罚之意升腾,天中雷劫滚滚。
他当下看向玉欢,只轻声道:
“待你日后位置高些,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玉欢心中骇极,这剑意她却是知道的,是司劫府所传,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修成,眼前这位大人的身份之尊贵她早有猜测,毕竟是以墨麒麟为坐骑。
说句难听的,他和穆虚两人加起来,还没人家一只坐骑尊贵,可眼下这剑意还是让她有些惶恐。
劫法剑意一成,将来必定是雷宫中的大人物,下界的剑修或许还有修为、体魄之类的短板,可人家是雷宫所出,仙职加身,统统都能补足。
“如今编撰的道藏有多少,一并取来,我好送去给几位同道评判,看看你道行如何。”
许玄此言一出,玉欢却是面色煞白,先前可未告知她有这一遭,还要评判她道行,以雷宫的严苛,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当下她却取出两部道书,交予许玄,恭声道:
“回禀大人,如今已将我修行的道统整理出,加上我个人感悟,又有修补,这道【济世慈惠书】内有化水三法,分别成就【慈心瓶】、【大欲口】和【济世泉】。”
“其中品阶最高是这道【大欲口】,为六品。”
“至于那饕餮修行之法,归属血炁魔道,似乎是归一魔君的传承,我历经编撰,修成这道【归一合血卷】,有血炁诸法,也是三道神通,加之些魔道法术。”
玉欢面上显出些不屑来,此时摇头,只道:
“这些魔道,真是恶心,血炁本是我人族立身之本,如今这般臭不可闻,还是那位血祖干的好事。”
“这些法术大都要用人族血气,不甚高明,唯有一道【天血魔胎术】,乃是五品,可用自身血气、乃至妖类的来养,成一魔胎,是归一血道的妙法,仙修也可用。”
许玄听着玉欢骂起自己同僚来,心中只觉好笑,可听及贪恶这一身道法的来历,却是想起什么。
‘昔日大离雷部所诛之魔,正同归一魔君有联系,至于这血祖.’
他心中稍动,称尊作祖,意义非凡,几乎等于一整条道统的创立之人,只是不知玉欢所说的血祖,是否是那位血炁仙人,亦或位置更高。
许玄暂时不欲直接去问,自从上次将【太苍玄蕴】纳入之后,这处道境似乎真正复苏过来,他收摄入内的这些人,似乎也有自己的记忆,由道境直接赋予。
他将两卷道书收起,随手凝结出一道玄黑雷令,便交予玉欢。
“如今此地又有几位仙官调来,你在此待的久些,人也聪明,便由你来统筹诸事,道藏可慢慢编写,若是有什么事情,通过此令联系我就是。”
玉欢接过这令,面上一喜,正欲再拜,却见那墨麒麟已经腾空而起,转瞬不见,仅留她在这小院中。
“仙位,我也有这等机缘.”
她反复踱步,显得有些痴态,忽地想起什么,看向两旁立着的侍女,面色稍沉,转身归于内室。
“怎么都是些闷葫芦”
内室之中,隐约传来一声抱怨。
广化殿前,血气弥散,魔云滚滚,饕餮恶兽伏倒在地,被无数雷霆锁链捆住,当下不敢有丝毫动作。
此兽旁边正有一青袍道人,手持银针,正在取血,催动神通,墨青癸水法光加持其上,将血气取出。
至于这饕餮前方,则是一胖和尚在讲佛法,说的天乱坠,华光涌动。
穆虚听得心烦,他在这广化殿待的好好的,如今来个和尚,不知是何意?对方身上却有雷宫的令,又做不得假。
“你这和尚,念小声些,太过吵闹了。”
“小声?”
南法抬头,神色稍肃,继续道:
“这可是雷宫的大人亲自下令,让我来度化此兽恶性,怎能小声?你这饕餮,可曾知道错了?”
贪恶所化的饕餮并无首,只有一张血色大口,此时自其中传来呜咽声,低低道:
“大师,我知错处,愿意归顺,能不能带我去佛土之中,就是当坐骑,也好过在此”
他此言未尽,却听南法一声呵斥,华光一盛,怒道:
“你这恶畜,还想哄我,今日便用我禅悟三百六十部真经来度你,先从第一部讲起.”
天中忽有雷霆落下,打断南法讲经,正是一尊墨麒麟,其上端坐一人。
穆虚面上一喜,正要上前,却见那胖和尚已经急急跪拜,高呼道:
“拜见大人!”
‘你!’
穆虚紧随其后,心中对这南法更是不喜,只盼其早些调走。
“近年来萃取的精血何在?”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穆虚,如今那道【天血魔胎术】正好让法言修行,以抑制妖气,不然他只怕这名弟子修至筑基后期,突破神通,就会化妖。
当初天陀让寻魔胎之术,以凝收妖性,血炁、殆炁二道的都可,许玄这些年曾致信南罔,可却未有回音,既然殆炁不行,那就只好从血炁入手。
正好有这饕餮之血,可作为修行魔胎之用,仅需一滴,就足够法言在筑基一境修行。
穆虚急急上前,取出一银盘来,其中盛有浅浅的一层红黑精血,他当即奉上,恭声道:
“如今已萃取出十二滴精血,历经玄化池洗练,将其中魔气荡尽,化为最纯净的血气,和这饕餮断了关系。”
“好。”
许玄收下此血,瞬息离去,根本不给穆虚和南法讲话的机会,仅在天中划过一线雷光。
他驾着墨麒麟,看向这几滴精血,稍稍感知,便能体会到其中的充沛血气,不染魔性,让他有些猜测。
‘玄炁,能净化血炁?’
他正思虑此事,心中忽地一动,正是观中有感,一道炽热、光明的气机复苏,让他原本闭关的人身,蓦然睁眼。
“霄闻!”
大赤殿中,许玄起身,目光穿过重重阻隔,望向五行山中的昭阳峰所在。
(本章完)
第400章 焰仙
第400章 焰仙
天殛。
五行山中的昭阳峰上,赤光涌动,天火坠地。
【日火古燧】之上,大焱合火渐渐凝聚于中心,托举起一点金赤,将整座昭阳峰映成鎏金一般。
许玄立身古燧前,心中稍有悸动,一旁的温光则小心催动术法,借真焰托举丙火,让这道火胎渐渐破开。
“怎要这般久的时间?”
许玄稍稍皱眉,按照当初温光所言,这重塑法躯的时间委实是拖得有些久了。
“是这道丙火之故,此火为枢,沾染太阳位格,真焰托举便耗时久了不少,不过这重塑的法躯,应当也有太阳之妙。”
温光目光稍凝,小脸认真,这时肃声道:
“阳丙为底,真火点灵。”
便见这道火胎渐渐破开,其中露出一具金赤之火凝成的人形,样貌同霄闻相似。
【大焱合火】此时重归于许玄之手,变作一赤色火丹,吞吐真红宝焰,上生八卦玄纹。
此火虽损耗不少,不复先前炽热,可根本未伤,缓缓温养些时日,仍是一道紫府真火。
一道真红灵光自【大焱合火】中落下,直入这具金赤之火凝成的人形,【焰中仙】的种种玄象此时显化,有金阳,古燧,天柱,昭熊等等。
玄象沉定,自其中走出一人来,着赤色火衣,身形矫健,气态沉稳,眉宇间带着三分野气,缓缓睁眼。
刘霄闻身形稍稍摇晃,有些站立不稳,眼中是一片茫茫金赤之色,看不见外物,伸出手摸索起来,只听得周围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霄闻。”
这一声呼唤起自他少时上山修道,直至成就仙基,熟悉无比,一双沉稳的手扶住了他,让他此时站定。
眼前的金赤之色散去,露出山间诸景,一道人,一火童,正关切地看来。
“师父。”
刘霄闻渐渐适应这具身躯,站定几分,一身气势有些控制不住,已是稳稳的筑基后期境界。
“这些年”
许玄刚欲开口,却见刘霄闻此时低声道:
“弟子自得那道真火托举之后便已醒来,借着灵识感应山中诸事,这些年的变故.也大都知道了。”
说着,刘霄闻摇了摇头,此时不再提这些事情,只看向许玄,沉声道:
“师父成就神通,可惜我未曾见证,少时去了东海,后来又沉睡多年,如今再看门中,倒是显得有些陌生。”
“行芳成家,法言出海,还有不少曾经的熟悉面孔,大都难见,待到之后,等我去祖师堂上柱香,告祭逝去的同门、长辈。”
“好。”
许玄当下也只回了这一句话,目光稍沉,看向下方。
“此间之事,不必忧心,这些年我也在思虑,准备将洛青重建,一切形制,效仿曾经。”
如今天殛山连带周围的灵峰,已经大致占据整片青巍,可效仿旧制,搬动诸峰,重现洛青。
许玄御风而起,携着刘霄闻、温光,直入云端,此时正能一览天殛山周边全貌。
“这些门中弟子增增减减,如今共有近千修士,未曾多招,只挑些品性、资质上佳的,大景原多半也归入门中,有门人驻守。”
“你今醒来,正好我欲将门中重治一番,将青巍及大景原部分合并,划定灵地,重定规矩。”
许玄心中正有些思虑,【太初序】仅差最后一步,正好自门派规制、律例入手。
如今门中已是紫府仙门,可诸多规制还是有些陈旧,理当整改。
“这倒是件好事,只是,莫伤了些老人的心。”
刘霄闻此时虽刚刚走出,可已在昭阳峰上借助灵识,已经看过多年门中变化,眼下亦是赞同。
“暂不提这些,如今你已是筑基后期,理当专心修行,修至圆满,再谋神通之事。”
许玄神色稍振,若论他最亲的后辈,还是这个弟子,且霄闻修的还是门中真传,更是意义非凡,只是其资质和篆文稍差,多少是他一处心病。
法言跟脚不凡,又逢乱世的天时,修行起来自然顺风顺水,紫府在望。
至于行芳,随他修行社雷,借着大离雷部的东风,道途也颇为明朗。
如今霄闻重塑法躯,阳丙为底,真火点灵,已经化作某种丙火之灵,先天缺漏已经补足,六品仙基,性命之重,已能担得起神通。
功法亦有,至于灵物,灵火难寻,可丙火一道的其余灵物还是颇多的,足能换取。
“是极,是极,霄闻真传如今道途明朗,理当重续我观正统,这些年观中还未有丙火神通。”
一旁的温光稍显激动,他最看重的还是门中的丙火道脉,故而对刘霄闻的事情极为上心。
刘霄闻听及此事,心中稍有感触,抬手祭出一道金赤之火来,正是【大日煌火】,此火已变为金赤混一之色,光照四方,炽明至极。
“师父,自我重塑法体之后,此火又有变化,似乎是受先前入画拔擢神通,又受真焰托举,太阳丙火二性混一,再难分开,同我性命相连。”
许玄不解火性,眼下也不知此火来历,一旁的温光却是面上疑惑,凑近几分。
“怎么有些像【恒明尊光玄焰】?像是其分化出的筑基灵火。”
“【恒明尊光玄焰】,不知有何神妙?”
许玄心中一动,刘霄闻的篆文之用他可是十分清楚。
这道【大日煌火】随其主人修为而晋升,若是霄闻神通,此火晋升紫府,难道就成所谓的玄焰?
“恒明玄焰,上接太阳【焜昱】正明,下连丙火【恒光】阳尊,持玄修阳,焚邪炼恶,为日中之天光所化。”
温光此时谈及这火,眼中火光一盛,这火看来对他意义非凡,此时只道:
“恒光之位,金丹火名为【天炳恒光仙火】,下化为【恒明尊光玄焰】,最得丙火光明无限之机。”
“当初此火可是我观独有,真君所赐,只是后来遗失,【恒光】不显,世间也就绝了这一系的灵火。”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稍动,按照温光所言,【恒光】之位,勾连的是【焜昱】。
如果按此来看,那位真君不在丙火正果,恐怕就在这一太阳从位。
此事牵扯重大,他未曾提及,温光倒是显得兴致勃勃,同刘霄闻谈起种种事来。
天边忽有一线银雷掠过,却见一青衣男子荡开云气,径直奔来,正是柳行芳,面生喜色,朗声呼道:
“师兄!”
刘霄闻面上一怔,看向眼前之人,眼中也渐显出喜色来。
“行芳。”
柳行芳急急上前,这些年过去,他年岁渐长,可修为在身,依旧是一幅俊逸出尘之态,驾雷而来,先是行礼,看向许玄,恭声道:
“恭贺师父出关。”
“你今突破中期,倒是件好事。”
许玄稍稍点头,脸上多出些笑意,看向行芳,却见其修为已经稳稳停在筑基中期,社雷之性凝练,体内一方【天心雷池】已经融于仙基。
柳行芳体内这道【劫心池】已然化去震性,且斗枢气数凝聚的篆文加身,增长神雷之性,专长杀伐之力,两道玄象为雷池、仙锋,银电中生就一点金辉。
这道仙基虽仅是四品,可在篆文加持之下,威势如今分毫不差五品,正是雷宫神妙之加持。
许玄一眼看去,柳行芳仙基中的那道雷池,已然有十二道金银雷纹,为社神之威,甚至还能继续增长。
“师兄重塑法躯,才是喜事。”柳行芳眼中稍明,“既然霄闻师兄已归来,倒是可让其来司门中诸事,我今退至掌律即可。”
“倒是不必,我刚刚醒来,对门中事务也不熟稔。”
刘霄闻摇头推辞,此言非虚,如今门中换了不少人,升为紫府仙门之后,诸多事务也有变,他都不通。
“无妨,门中不少老人也念着师兄,霜回峰早已重建,只待师兄归去,至于其余之事,日后慢慢熟悉就是。”
“好。”
刘霄闻此时答应下来,一旁的柳行芳面色稍缓,笑道:
“霄闻师兄归来。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近来我家中正有事情耽搁,法言师弟又出海去了,仅我一人,倒是有些难办。”
“是有何事?”
许玄心中稍动,这些年门中事务都交由行芳,是有些耽误其修行了,却见柳行芳一笑,眉宇间多出些喜色来,恭声道:
“师父,师兄,我同绍月,有子嗣了。”
此言一出,许玄有些愕然,他闭关时间极久,不理外界,专心修行神通,期间门中事务都是由行芳代为管理,不想其竟然已有子嗣。
“恭喜师弟!”
刘霄闻朗声一笑,颇为这位师弟高兴,同其交谈起来,一旁的温光也来凑热闹,嚷着要去见见。
许玄看着此景,面上升起几分笑意,此时神念一转,扫向山中。
天殛山中,横虹峰上一处院落之内,着黑金长裙的女子怀抱一女婴,轻轻哄着,神色温柔,柔声道:
“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这婴孩大概数月大,生的颇白,眼睛莹亮,不哭不闹,伸手抓着一墨玉宝佩,上刻黑虎食鬼之图,刻有古字,为【上魔殆武】。
(本章完)
第401章 门变
第401章 门变
天殛,殿中。
灯火明彻,许玄手捧宗卷,默默看着,其中正是他闭关这些年内,门中以及赤云中的诸多事务。
一素裙女子坐于侧位,一身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身旁有青云雨气忽散,此时开口,声如珠落。
“原上近些年情况尚还好,仅空剑、柳家二支,这两家同我门关系好,也多有亲近,至于赤云北,有南罔真人和行芳的关系,武家这支小宗更是亲善。”
许玄听及,稍稍点头,只道:
“好,既是如此,如今重新划定山门,便以青巍为中心,天殛为枢机,重立洛青诸峰,灵地自漓水两岸延伸。”
“北抵昔日长生观的金衣谷,南至昔日的西蔚山,和玉流还是隔些距离为妙。”
温思安闻言轻轻臻首,眼神稍动,此时问道:
“门派重建完整,弟子也多上不少,如今已是紫府仙门,往昔筑基时的种种规矩,都有些不适用了。”
“俸禄、资粮提高不少,可种种门槛,也该提高些,以拔擢良才。”
此事倒是正在许玄下怀,他近来出关,正是欲借定立一门之律令,补足【太初序】最后一点进度。
“外门弟子如今近乎八百之数,可让其入周边灵地,采矿、种药、饲兽等等,大都是胎息乃至炼气六重以下。”
“积攒道功足够者,或是突破炼气六重,则可入内门,拜入洛青、天殛诸峰、堂口,以求修行。”
“至于真传,还是以能否稳稳筑基为标准,如今要担任洛青、天殛各峰的长老,还是以是否筑基为门槛。”
许玄心中隐动,如今天殛外围的灵山秀峰已经占据整片青巍,只需稍稍催动神通,以法力强行搬山,就可恢复昔日门中旧貌。
天殛山上多有昔日赤明府的遗迹,以及【云山华海】、【天火穆集】、【逍遥剑行】这几处灵地,珍贵至极。
重立的洛青也是灵气充沛,出产丰厚,远远胜过往昔,如今也只有让筑基来坐镇,才得以服众。
“如今门中即将突破筑基的,共有几人?”
许玄此时问及这事,心中也欲估算一番,如今山门之中,除去走出的法言、空空儿,剩下的筑基还有不少。
刘霄闻、梁雍、温思安、温光,这几人都是筑基后期境界,柳行芳则是中期,武绍月则也是筑基初期。
“承言修为最快,如今已经是炼气九重圆满,求完性根,随时都可闭关,剩下便是仪婉、争义,如今倒是都修至八重。”
“仪婉这些年进境颇快,按其所说,似乎是丁火大兴,天时有利,不知有何缘故。”
“【载兴炎】、【紫金蛇】和【秉烛游】。”
许玄心念稍动,【秉烛游】不过三品,张仪婉的灵根更是不若其余两人,更要炼丹,这些年修为却未落下。
丁火大兴,岂不是扶尘宗的金丹有动作?
古代炼丹大都用真丁二火,真火不必多说,托举诸火,阴阳均平,自然好用,丁火却是用星火炼丹,如今这一意象却不显。
温思安并未察觉到许玄思虑,此时继续说道:
“倒是还有几名弟子,有筑基之望,我都细细看过,一共三人,都是炼气后期。”
“白岗出身的刘凡青,修行霄雷,已是炼气九重,也算是门中老人,颇为上进,此法筑基是【幽雨霆】,亲善癸水,修平邪氛,”
“剩下二人,一是当初穷河留下的蛮人三部所出,名为熊敏,是个女子,资质不错,这些年拜入门中,团结同族,教授礼仪,倒是个颇为精干的。”
温思安提及此人,叹了一气,只道:
“当初妖乱,穷河所留三部死伤不少,熊敏便是自那时提拔出来的,如今隐隐有三部主人之势,修的是《渡火不越诀》,已是炼气八重。”
‘熊姓.’
许玄心中稍动,巫荒之中的蛮人,正多有熊姓,此姓正是古代楚王之姓,而其同巫术有不小牵扯。
天毒山似乎不是巫荒本地所出,而巫荒中的蛮人属于何脉,也尚未有过定论。
【祸祝】兴起极古,当初天毒山和南疆的大礼国似乎有牵扯,更兼此国之中多兴蛊毒,乃是【元毒】兴盛之地。
如此一看,巫荒之中的诸多蛮人,若是追溯血脉,恐怕是楚巫天问一脉,而非祸祝,天毒山也仅是后来罢了。
“正好之后要改制,可见上一见这熊敏穷河那边,这些年可联系上了?”
许玄见提及三部蛮人,心中不由想起穷河,当初闭关前就有这女子踪迹,可这些年过去仍未联系上,不知为何。
“派出的弟子偶尔听过她的踪迹,似乎是在躲着什么,并不与我等相见,最后一次露面,应该是在边疆。”
温思安也是稍稍蹙眉,她对自身伏易之血亦感疑惑,问题关键可能就在穷河身上,可如今这女子却不见。
“日后我可亲自去边疆看看,不必担忧。”
许玄宽慰几句,温思安点头,继续说道:
“最后一位,却是江姓的一名子弟,天赋极好,是舟渡的族弟,算是偏脉,名为江岳弘,如今已是炼气七重。”
“此人和舟渡多有来往,我碰巧见过数次,为人多思善虑,就是有些太过机心,舟渡又是个愚善的,往往不知道拒绝对方请求。”
“修的是何道统?”
“乃是庚金一道的《虎钤破阵经》,如今在守青营中,听候梁护法调遣。”
许玄默默听着,江舟渡是温思安的亲传,资质不算好,这些年困在炼气五重,迟迟不得突破瓶颈。
“我山之中,新收的不少弟子天赋都颇为不错,远胜以往,大都盼着门规改一改,好有路可走。”
“不然,新旧双方,恐怕还是会生些矛盾,当初的高峡”
温思安声音渐低,提及高峡,始终是她心中的一处疤。
“如今门中诸多弟子,还是按照血脉出身,形成诸多山头,以张、许、刘、齐、江为几大姓,各有争执。”
“这事情我正要处理,争也无妨,只是要按门规来。”
许玄稍稍点头,他倒是对眼下情况无什么忧虑的,【太初序】一成,便是无人能犯门规,欺瞒不得他。
这道神通拿来管理门中规纪倒是极为合适,能省去不少力气,也杜绝了许多明里暗里的冲突陷害之事。
“不谈这些事了。”
许玄轻舒一气,他修社雷,有的是手段肃正门派风气,这就是道统的好处,只要他颁布门规,若有违背者,则天罚自降。
“霄闻苏醒,行芳也有了子嗣,门中近来倒是喜事连连,那女孩叫什么?”
他谈及行芳这个女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行芳和绍月天赋都颇为不错,且都是筑基,难得子嗣,如今有一女儿,倒是让人意外。
“我去看过,名为舒寒,武家本宗送来一道玉佩,说是想让她将来并入武氏主脉,修行殆炁,之后可归于我山。”
温思安提及此事,面色稍缓,轻声道:
“绍月倒是颇为愿意,只是行芳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殆炁.”
许玄沉思少时,南罔同他颇有些联系,可个中关窍他却看的很清,当下只道:
“武氏当初随帝族迁走,可心中恐怕还是放不下天水,先是留一偏脉在赤云北,南罔又主持联姻之事,只是为日后重归天水留条路。”
“这事自可答应,将来若是辽军攻来,恐怕还需借他家的力,这联系自然越紧密越好。”
“辽军.”
提及此事,温思安的面色稍显沉凝,门中距离边疆实在是太近,常能听见战事消息,让她心中不安。
“近来六府又有战乱,不甚安宁,我看过谍报,说是.大乐欲魔土的修士极为活跃,你当初同这一道牵扯过深,涉及两尊魔相,我怕.”
“我已备好退路,待我修成下一道神通,便去西海,划定灵地。”
许玄声音沉稳,心中却是已经有了打算,同上霄交好,乃至借助无妙海平休真人的关系,正可在西海立足。
届时龙身已经在南海立下根基,可为策应,一旦情况不对,退至南海也是条路。
至于赤云这边,还是不可放弃。
若是以往他自然存着远走海外的心念,但如今西海似乎也有变故,混天将落,不知会如何,两边都有退路自然最好。
‘涉及求金,必须谋划,决不能退。’
许玄心中一定,纵然有风险,可还是要去西海,天陀也在此处,万万不能放弃。
他继续翻阅起门中宗卷,内景之中,雷城越发凝实,天律降下,威严至极。
(本章完)
第402章 定序
第402章 定序
赤云。
山岳移位,大河改道,北至金衣,南抵西蔚,其间多有修士往来,兴楼造阁,定阵落旗。
许玄立身云端,眼看下方逐渐成形的地势,神通催动,口含天宪,托举诸峰,重理地气,剑斩漓水,改道江河。
他未修土德之术,如今只是借社雷律令之法,耗费法力,勉强搬山,虽比不得艮土敕令山岳之妙,可眼下却堪用了。
银电贯彻赤云天际,如龙蛇盘旋,荡尽浊气,历经半载时光,终将整片赤云地势整毕,再造洛青。
洛青中共七座主峰,此时皆都重建,为天青、彩云、荡霞等等,外围更有诸多从峰、灵地,横跨漓水,几乎占据大半赤云。
许玄此时已经重划门中道脉,洛青主丙火及其余各道统,【天火穆集】落于其中,采火天台落于山中,时时助长此地丙阳之性。
这道采火天台如今每经数年,大致为七八载左右,都可求得一道筑基灵火,为真、丙、离三性,炼气级别的火焰更是年年都能取来。
‘已然求得两道筑基灵火,【明光焰】和【枣丽火】。’
许玄心中隐动,【明光焰】及诸多炼气级别的真丙之火,已经送入候火、煅正,而这道【枣丽火】却是罕见的离火,不成丹器,专长修行。
天火穆集之景落下,一时洛青山中天光明亮,阳气苏生,极长火德,至于天殛,如今则搬至漓水北岸,同洛青遥遥相望。
天殛则为门中雷法、剑道二源,天中不时有雷云涌动,电蛇奔走,居中位置则是一方小小雷池,凝聚雷霆。
云山华海的雷池之中,如今足有五道雷霆孕育,皆为社雷,筑基品级,十载凝聚一番,五道齐出。
分为【烈光明雷】、【定灵劫光】、【肃麟电】、【火轮雷】和当初自青沉得来的【劫锋刑雷】。
社雷难求,如今已有不少门派世家得了消息,多有遣人来问的,许玄暂时未应。
若是古代,社雷之尊贵足以同太阴太阳等位,如今虽衰落,可也不是其余道统能比拟的,仍是阴阳之下最顶级的道统,为五雷之极,即便是筑基社雷也是有价无市。
此时山水格局落成,天殛在北,洛青坐南,【天炳昭阳阵】落下,赤光一闪而过,将两处主要灵山悉数覆盖。
这道紫府阵法历经修补,许玄更是请过提锋山的蓐肃真人来帮忙,眼下此阵已恢复当初九成的威能。
诸事落定,许玄向下看去,便见漓水之上已早早搭建起一处云台,位于洛青、天殛之间,近千修士来此,位于云台两侧。
如今门中袍服也改了一番,外门弟子皆着青云道袍,内门、真传及诸长老皆着玄黑道袍,此时放眼望去,只见茫茫青黑二色。
云台之上,一赤色大旗高举,迎风猎猎,上书两个金字,为【大赤】。
太虚破开,许玄现身,正位于云台中心,居于最高处,银电忽闪,天雷滚滚。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响起,如今内门不少修士都是历经妖乱,甚至是自门派仅有一位筑基时走来的,皆都崇敬至极,呼声不断。
着青袍的外门弟子则多是畏惧,不少人资质不错,可未曾经历过门中战事,显得有些稚嫩。
许玄身旁走出一人,正是温光,这火童如今境界又有提高,这些年采来的大多炼气灵火,都进了他的肚。
如今温光已可借助紫府阵法,随意在洛青、天殛穿行,门中众人见了,都称其为大师傅、长老等等。
这火童手捧谱牒,小脸板正,行至许玄侧前方,得了授意,此时朗声道:
“大赤一观,承恒光之明,经昆巍之恩.”
温光声中带着些情绪,引得天光明亮,火气经云,此时念完开篇,继续说道:
“温思安,任物藏长老一职,兼春芽堂主,居彩云峰【明思殿】,门中诸多灵田、灵药,一应在责。”
癸水青云腾空而起,温思安却已来此,目光莹明,看向许玄,稍稍点头,谢礼后便退至云台一侧。
物藏长老主管灵库、资粮,算是个极为紧要的职位,以温思安的身份、修为来任职颇为何时,至于春芽堂主,本来就是她在管,如今只是再确定一番。
“柳行芳,任掌律长老一职,兼望气堂主,玄罚神卫,居横虹峰【升相殿】,主惩戒罚罪、养收灵气、采摘雷火之事。”
一道银电腾空而起,柳行芳此时御风前来领命,着青衣、佩银剑,恭声领命,也退至一旁,他这责权颇重,司律长老不必多言,如今的望气堂也是今非昔比。
炁海阁如今落于天殛核心,归他掌管,而望气堂还兼管着天火台、云雷池两处的出产,是门中收成的重要来源。
至于玄罚神卫,则是管着【天雷祠】中的三十六天兵,执掌【夔震天音鼓】,可借神道之力,登金刚境界,更是十分紧要的职位。
天雷主祠如今在天殛山中,并未大肆扩张信仰,可仅是门中的香火,就已经足够骇人。
“刘霄闻,任司剑长老一职,兼守青主人,居霜回峰【宝赤殿】,主斗法护山,杀妖诛魔之事。”
一道焰光腾天而起,刘霄闻现身,山中不少老人皆都高呼起来,大都是自门中衰微时一路走来的,对这位大师兄颇为敬服。
而后便是王栖云、温光,都任炼器长老,煅正室也迁去荡霞峰,并入候火堂中,那座【焰行殿】更是搬到荡霞峰上,作为温光居所。
这火灵念及自己时,喜笑颜开,他倒是对这职位颇为满意,有人使唤,又可偷懒,自然心里开心。
“梁雍,空空儿,任护法.”
温光继续念下去,空空儿不在,梁雍却是来了,这汉子一出,疤脸狰狞,踏着滚滚黑火,在场不少修士都有些畏惧。
“谢过掌门,谢过温长老。”
梁雍疤脸扯动,笑的几乎将嘴咧到脑后,这般重要的场合,空空儿没来,他梁雍却在这,日后门史不知是怎么写的。
许玄有些无奈,挥挥手,让这汉子先行下去,随后便见温光顿了顿,继续道:
“许法言,任传法长老一职,兼藏经阁主,下门之主,居雾隐峰【冲平殿】,谈玄讲经,传道授法,一应由其管束。”
“如今许长老未归,于西海建立下门,此事则由温长老代过。”
温光当下将门中这些筑基的职位宣布,而后便是些炼气的,一一提及。
“王承言,入候火堂;张仪婉,掌水火库;齐争义,为守青副将“
这几人都是真传,此时上前,各自领命退下,许玄目光掠过,眼下承言已经炼气圆满,随时都可突破,可筑基丹还未有准备,应当择日去寻一枚。
“刘凡青、熊敏、江岳弘三人,修为进境为同辈之先,多有功劳,如今晋为真传,赐下灵物、法器,以为嘉赏。”
随着温光言毕,便见三人齐齐走出,引来周边不少弟子艳羡的目光。
为首的正是刘凡青,他年岁已大,如今面上沧桑,眼神中却无多少喜色,他资质颇差,能修至如今境界,全靠运气。
门中大小战事,他都经历过,甚至是最后的妖乱,他也幸存,自然得了不少丹药、资粮,这才能修至如今。
他领了赏赐,被掌门唤上云台,得了几句勉励,心中却有些难言的滋味,此时退下,看向身旁,往昔随着他的几名师兄弟,早已不见。
刘凡青正静静站着,却见一人行来,着玄黑火云道袍,正是刘霄闻,是他刘氏的族亲。
“凡青叔,恭喜了。”
刘霄闻笑着上前,若按辈分,他理当喊对方一句叔叔,刘凡青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凡俗辈分,算不得什么,倒是折煞我了,反倒是我要恭贺霄长老,重塑法躯,再归山门。”
“这凡青叔晋升真传,筑基有望,是件喜事。”
“筑基?”
刘凡青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我不过四寸的灵根,这些年靠着丹药、灵物,又活的久些,才修至九重,若要筑基,怕是九死一生,并无希望。”
“若是当年,我绝不会服气,要去试上一试,只是如今我老了怕死。”
这番话语让刘霄闻稍稍一怔,他的这位族亲也算是外门的核心人物,更是自陪门中一路走来。
当初对方虽有针对,可如今来看,已算不得什么,甚至他都想过,若是对方有难处,他自会相助。
“当初自白岗出来的,不存几人,如今门中昌盛,也不缺我一个筑基,炼气已经足够,若是霄闻长老还念着白岗的父老乡亲,日后可随我一道去看看。”
刘凡青随意将手中刚刚得来的法器、灵物收起,并未显得多珍重,说完此话,似乎耗尽全身力气,退至云台边缘。
‘白岗.’
刘霄闻心中隐动,想起自家长辈来,此时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也退至边缘。
高台之上,许玄此时将目光落向另外两人。
一者是个生的高挑的女子,气态沉稳,举止之间颇有英气,抬手之间,隐隐能看见其腕上的刺青,正是熊敏。
这女子领过赏赐,此时拜服,恭声道:
“熊敏代我三部之民,谢过门中这些年的栽培。”
许玄目光稍落,温光会意,立即让这女子上来,历经九层云梯,便到了许玄面前。
见是掌门唤来,熊敏心中半喜半忧,此时只行礼,恭声道:
“如今三部居于昔日旧东密所在,名【东沉野】,共计千人,已经恢复至昔日光景。”
她气态沉稳,言语对答之间并无紧张,且大离官话说的十分正宗,听不出一点蛮人的味道。
“好,早些筑基,你今入内门,便拜入彩云峰随温长老修行,穷河的消息近来也有些,日后她说不定会回来,早些准备。”
许玄此言一出,熊敏的脸色却是稍变,当下跪伏道:
“我三部早已归于门中,改风易俗,同离人无疑,绝无二心。”
许玄却只摇头,他当初只是答应穷河代为收留三部,并非想将其收归门中,只道:
“待到穷河归来,是去是留,都由你等自行决断。”
熊敏见此,不敢多言,许玄只让其退去,看向另外高台下的另外一人。
一青年男子,锋眉锐目,臂长过人,挺拔如松,背着一柄白金长剑,此时得温光点名,让其登上高台。
他神情稍稍有变,可还是稳稳登上云梯,便见到眼前着玄黑袍服的真人,当即下拜,恭声道:
“江氏子弟,江岳弘,见过掌门。”
“江池鱼,是你什么人?”
许玄见着此人,便想起习微师兄的这个大弟子,江池鱼早些年已经寿尽,而后江氏主脉靠的便是舟渡,不想竟又出一良才。
“是在下伯公。”
“如此说来,舟渡是你族姐,听闻你多有去寻她,是有何事?”
许玄此言说的不紧不慢,可下方拜着的江岳弘却承受了极大压力,如天雷在上,吐不出一个假字,当下只颤声道:
“我寻舟渡族姐,是为她同温长老的关系,却未曾想过谋利之事,只是盼着能让她引见,按照考核,以拜入一峰。”
“我辈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我知多求舟渡族姐不好,可修行之事,顾不得这些。”
“族姐之恩,我自然记得,日后必会有报。”
许玄默默听着,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不远处待在温思安身旁的江舟渡。
这女子如今还是炼气五重,不时看向云台,目光之中,尽是担忧。
“你修剑道?”
他收回目光,法力稍动,下方的江岳弘便觉心头的重压散去,神思轻松不少,被托举而起,站起身来,恭声道:
“已修得剑势,练就《从明一气剑诀》中【长气行云】。”
“使一式,让我看看。”
许玄目光稍动,语气淡然。
江岳弘心中一震,只知他机缘到了,神通一念,对他这等炼气小修来说就是天地之别。
他拔出背后的白金长剑,施展起【长气行云】,金气涌动,剑势展开。
此剑品质一般,仅是炼气下品,可却是他耗尽自身积蓄得来的,日日苦修的剑招此时使出,一板一眼,无半点错处。
‘匠气过重。’
许玄稍稍摇头,本以为此人修成剑势,是个剑道的好苗子,可眼下来看,却是使的笨功夫。
“你并不喜剑道,我说的可对?”
他已然猜到此人心中所想,神通有感,【太初序】虽未成,可已有几分感知人心之用。
江岳弘此时收剑,面色稍变,只觉自己心中所想,瞒不过这位真人,当下跪伏道:
“我知门中以剑为本,修剑有成者,自得拔擢,故而才习剑,确实.未曾多么专情剑道。”
许玄面色却未有什么变化,当下挥手,将一旁的柳行芳唤来。
“行芳,此人日后便拜入你峰,随你修行。”
“是。”
柳行芳并未有什么意见,能修成剑势,已经比门中大多人要好,一旁的江岳弘却是愣住,当即再度下拜。
“谢过掌门,谢过师父。”
他言辞转换的极快,此时已经唤柳行芳为师,极为恭敬。
“庚金乃是天下显道,取象为锋,你筑基有望,日后当潜心修行。”
许玄言毕,让二人退去,江岳弘却是红了眼,连连谢过门中之恩。
‘我辈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
许玄念及江岳弘先前所言,心中隐有几分触动,他虽成神通,可却未曾忘记自己炼气时的光景。
此人未曾使过什么邪招,只是有几分机心,反倒是其长处。
眼下将这些事情安定,便是定序之时,许玄驾雷而起,直至云端,整片赤云天空之中,都有银雷涌动,天威浩荡。
玄都在天,雷城显化,有诸多雷判、仙吏走出,降旨布律,无数文字显化,烙印于天地之中。
赤云境内的所有修士和凡人,都感到一种无形压力,沉积于心头,诸多天律自发显化于心间。
“不得服人血气,不得”
一道道律令显化,许玄居于雷城之上,此时开口,声音传播天地之间。
“若有违者,天罚自落。”
赤云上方,雷云滚滚,劫光生灭,无数凡人、修士,皆都抬头仰望,只觉某种无形的规则落下。
【太初序】,此时成就,兼具术、意二性,以己心代天心,天律一落,雷罚自降。
代天行罚者,大赤许玄是也。
(本章完)
第403章 阴凝
第403章 阴凝
玉流,白青洞中。
寒气凝结,玉光涌动,青裙女子斜斜躺在冰床上,下半身的蛇躯布满青鳞,缓缓扭动,搅起一片幽暗水光。
青灵正愁眉苦脸看着一处水镜,不时叹气挠头,显得颇为烦恼。
镜中映照出重重雷云,一背剑道人居于其中,天律落定,劫雷明灭,将整片赤云囊括在其中。
这片地界已然化作一处类似古代雷宫的治地,那道人抬首,眸中银电忽闪,似乎察觉什么,并指遥遥一斩。
水镜瞬间破碎,化作一滩银电萦绕的雷浆,凛然剑气激射而出,转又散去。
“好生吓人。”
青灵叹了一气,那劫雷一落,自己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当下扭起蛇躯,蜿蜒行到坐于主位冰座前。
一身白霜长裙的女子正在主位,捧着一卷寒玉道书,为《贞白霜雪卷》,默默看着,却见青灵行来,趴在其膝上,叹道:
“他突破的太快,有些骇人,我借助灵丹之用,才新成一道神通,他不过修行十来年,【太初序】已然成就,定有神异加身。”
“当初我也参与过那事,姐姐,你说”
白宣正闭着眼,显得高洁清冷,身旁寒气流散,霜雪泄地,若一寒冰雕就的美人像,缓缓睁眼,轻抚青灵的脸来。
“你当初听信宋氏,参与动摇昆巍一事,帮着宋氏及几家仙宗背负恶名,虽得好处,可也落因果。”
“我劝过你,是你不听。”
白宣语气稍稍加重,她对青灵牵扯人属之事早有些不满,有伤天和,更将自家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赤云历来妖乱死伤无数,这骂名都是她白青洞的,最大的好处却让仙宗帝族拿去。
“我哪里会想过这样,宋氏好歹是帝族,却这般不体面,【蜀望纪古图】这等描摹之法,又不是非要造下无穷杀孽。”
“白纸福地的仙法,哪里需要这般多血祭.”
青灵轻吐蛇信,鬓发贴在白宣裙上,抬首看去,眼神可怜。
“你又不是不知那祜济国师的来历?他祖上是赵庭的王室,为蜀所亡,自然恨极这一脉。”
“此人是福明一道的大真人,背靠帝家,天官在望,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不怕报复,你又如何?”
青灵听得心烦,当下直将头埋在白宣怀中,只柔声道:
“我也没动手,就是帮着看看阵法,谁叫当初姻线落到此处,你我在玉流居下,宋氏见我等离得近,自然不会放过。”
“你要是去西海,我怕那辟劫剑仙直接杀上门来,社雷剑仙,我哪里是他【太初序】的对手?”
“我的姻线就在此地指着,走脱不得,少了你,我心里怕的很。”
这事情让青灵心中始终有个结,按照他对这位社雷剑仙的观察,此人是个有仇必报的,眼下忍让,也是因为金丹之故。
可自己这边却没金丹背景,白宣虽是紫府后期,可眼下要去西海金枢修行,注定要离去许久。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如何做的?”
白宣叹了一气,青灵当即抬首,只道:
“记得,记得,保他一命,重塑法躯,只是忌木灵物不好找,大都落到幽冥之中,别的又不合适。”
“我此去途径南海,正好去墓山看看,那里是古代【天枭】陨落之地,应有忌木紫府灵物,届时寄回。”
白宣叹了一气,眼中显出几分忧虑,继续说道:
“奉朝有【北雷派】,出过社雷一道的大真人,几乎无人可制,奉李太子也不是其对手。那位还不是剑仙,就逼得法宝镇压,隔绝天地,这才将其诛杀。”
“你今后理当谨慎些,既然同大赤一门相邻,可多想着关系如何缓和,莫要以为有我在就可小视天下人。”
“那万金贵为仙宗嫡系,常常被人视作纨绔,可当初行事,却是化敌为友,比你要强的多,你可多学学人家。”
青灵臻首,眼下感知到赤云方位的劫雷气息,心中也有忧虑,低声道:
“那该怎么办?人家都和我山划清界限,我还能贴上去,不行就把姐姐你给”
“嗯?”
白宣发出疑声,青灵法躯瞬间冻结,化作一条冰蛇,过了三息才恢复,这青蛇复又吐了吐信,畏惧道:
“你那姻线不是有一端指向赤云,【七情六欲仙丸】这些年都放着,你修最后一道【阴始凝】,总该用的上?”
“莫要胡言。”
白宣目光稍沉,随手一片风雪祭出,暗香涌动。
一同她容貌无二的女子自风雪中走出,抱琴站定,气质清冷,秀眉间一股幽幽的寒气,整个人恍若自月宫落下。
“你寻我何事?”
白苏这道化身似乎有自己灵智,看向白宣。
忽有法力涌动,将白苏的手腕抬起,其上正有一道红线缠绕,分成两端,分指南北。
“此去海外,要带你一起。”
“你是主身,自然是你说了算。”
白苏点头,轻笑一声,此时却显得比主身更为活泼些。
白宣见其无异议,稍稍安心,轻催神通,便见白苏又化作一道风雪被他收回。
洞中寒风一涌,一旁的青灵却是神色有些疑惑,“管这些作甚,都是分身,还能不从你的意?”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对她好,就是对自己好,这道理我应该教过你.青蕴何在?”
白宣问及此事,一旁的青灵却是面上升起些笑意,收起蛇躯,笑道:
“还在为她情郎哭丧,跑到东海边上去了,你是没看见,她那幅表情,啧啧。”
“你真是”
白宣此时扶额,欺骗自己的化身这种事,天底下恐怕也就青灵做的出来。
她此时起身,轻轻推开倒在自己怀中的青灵,洞中风雪大作,梅香涌动,寒气盘结如蛇向外蔓延。
“你我姐妹,自未曾化形时便在一起,本是凡血,服了灵草,得了机缘,才侥幸行至如今,相伴多年,可也有离别之时。”
“自今日起,我将前往金枢求道,以成阴凝,若是功成,便可窥金丹,若是不成,恐怕也离陨落不远。”
“你好自为之。”
青灵忽地怔住,她却未曾想过这般突然就要别离,白宣自北海归来,说过今后谋划,她便央求对方多留些时日。
纵然她平日没个正形,可到了别离之时,仍觉得心中空空,有些难受,只以手抚着心窍,蹙起秀眉。
“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伤心。”
“伤心,谁伤的,难道是有什么隐秘法术,落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仇人.”
青灵面上疑惑,一旁的白宣却是走来,轻轻为其拢了拢鬓发,低低道:
“只要我在金枢未死,天下便不会有人动你,可一旦我陨落的消息传来,便多的是人要取你性命。”
“那卷道书内仅有壬水三法,我此去也会问问溟泽龙庭,看看能否给你寻条退路。”
“姐姐.”
青灵抬首,却见洞中仅有一阵霜风消散,再也不见其人,一卷寒玉道书落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捡起。
她的思绪渐渐拉远,从在山野中为蛇,再到第一次化形,入了集市,偷人衣裳,被一名筑基修士追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就是白宣出手,将她救下,自后漫长岁月,多是这位白蛇救她。
她轻轻翻看起那卷道书,念起开篇所载,声音悠悠,散于风雪之中。
“惟愿沸潭无涌,炎风不兴,于是三冬之时,我当足履寒霜,定止玄律,泛景太虚,接轨贞白。”
(本章完)
第404章 子嗣
第404章 子嗣
原上,柳家。
碧野山如今重建,山中多种黄桑绿柳,木气茂盛。
三峰耸立,其中多点缀楼阁,沿道蜿蜒而下,便见几处白墙青瓦的宅邸,立在山根处。
青柳依依,树下几名幼童欢笑打闹,皆都生的灵秀,着一色青衣,正值夏日,气候炎热,唯独这几株青柳之下,尚得阴凉。
自宅前道上,忽地显出一对男女来,男子俊逸,青袍佩剑,面上似乎有些感慨,看着柳下打闹的孩子,隐隐露出笑来。
身旁着黑金长裙的女子气态静丽,此时抱着怀中一瞳孔极黑的女孩,这孩子大约是三四岁,不哭不闹,好奇看着前方。
柳树下玩闹的几个孩子愣住,见着来人,有些不知所措。
最为年长的一名少年走出,约八岁,唇红齿白,眼神明亮,坦然走出,向着来人恭敬行礼,只道:
“见过叔叔,父亲正在山顶,我这便去传信。”
“有劳轩河了。”
柳行芳朗声一笑,倒是让眼前这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复又行了行礼,便向着山上奔去,可还未等他走几步,便见宅邸中走出一人。
一身青白长衫,颇有文气,仪态出众,气质沉稳,正是柳白元,此时气息隐隐显露,已成就仙基。
“轩河,莫跑了。”
他笑着止住自家亲子,让其领着几个同族的孩子去往另一处,便看向眼前男女,缓步上前,喜道:
“行芳,弟妹,你二位来的正好,我前几日才出关,如今正能接待。”
“倒是恭喜兄长修成仙基,重建碧野。”
柳行语气感慨,柳家重建之难,他看在眼中,这位兄长的性子又是个沉稳少言的,纵有压力,也不会往外说。
“托了真人神通之威,助我家梳理地脉,又遣不少门人来帮,实在是”
柳白元此语说的情真意切,如今族中一改往日阴郁,可谓是拨云见日,有一位亲善的神通护佑,正是兴盛之时。
几人入了宅邸堂中,纷纷落座,其中陈设清雅,多供些柳枝,闪着幽幽碧光。
“行芳添一贵女,我先前本欲亲自去贺喜,可正值突破,走脱不得。”
柳白元神色稍有遗憾,他历经昔年祸乱,又担族中重任,拖累修行,也是前些日子才突破筑基的。
“「忌木」难修,合墓柩棺椁之性,属幽灵鬼魅之掩,一旦闭关,耗时良久,怨不得兄长,修的应是【服洞冥】?”
柳白元稍稍点头,自其腹腔位置,隐隐有幽光生出。
“正是,无有太阴调合,【梢悬月】自然修不成,便只好退而其次,服洞冥之草,悟冥迹之奥,种种光怪陆离之景,以腹中幽光照彻。”
一旁的武绍月将怀中女孩轻轻放在腿边,这女孩稳稳站定,抓着母亲裙摆。
“「忌木」不是显道,颇为少见,今日倒是涨了见识。”
柳行芳见她当下变得如此客气,当即调侃道:
“岂有我「社雷」一道少见?”
武绍月瞥了他一眼,给了个眼神,便托辞孩子吵闹,领着舒寒暂退,行至外边几株青柳之下。
“今日来此,是想着带舒寒看一看族中,也在族谱上将她名字留下。”
“自是无妨,这事情本该我主动去,倒是让行芳你走一趟。”
柳白元提及此事,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如今柳家最大的背景,就是眼前这位族弟,剑仙弟子的身份,可谓是光耀门楣。
莫说为他女儿在族谱上添个名,就是单开一页,柳白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谢过兄长。”
柳行芳神色稍显感慨,犹疑几分,只道:
“舒寒母族那边,对其也颇为看重,说是将来年龄够了,可入武家本脉修行一段时间,传授殆炁,不然我倒是想让舒寒在碧野多待待。”
“这是极好的事情,无需顾忌什么。”
柳白元听及此言,倒是觉得这位族弟多虑了,笑道:
“武家是大离有数的世家,能入其主脉修行,还授殆炁大法,这是多少人苦苦求不得的机缘。”
“那边说是.舒寒八岁接走,绍月也会陪着,修行六年,而后归于观中。”
柳行芳面上还是有几分犹豫,叹了一气,只道:
“这自然是个极远大的前程,就是想一想,有些舍不得。”
“你当初上山修道,也是年岁极小,大概,十三来岁。”
柳白元目光稍动,语气悠悠,恍惚间又见到当年他送这位族弟上山时的情景。
“若是你未登山,今日我族是否尚在,还未可知,大抵有些时候,是要心硬一些。”
柳行芳沉默少时,叹了一气,起身看向堂外的妻女,只低声道:
“我领绍月,先去碧野上坟。”
言毕,他便走出,堂中柳白元送了几步,并未一同陪着上去,眼下看着门前几株柳树,青光幽幽,若有所思。
青郁不显,并未有叶化鲤飘然游于空中。
——
洛青,荡霞峰。
火气流散,阳丙之意攀升至极,炼器的各个堂口之中,多有修士往来,搬运金石、木料,整座荡霞峰的空气都灼热几分。
峰顶为焰行殿,为昔日大赤炼器一脉所掌,归于温光名下,如今却紧闭着,为阵法封锁,内里隐隐可见光明涌动,紫火升腾。
王栖云守在外界,反复踱步,一旁的温光则老神在在,坐于地上。
这火童不时自腰间的赤鼠皮袋中掏出几道火焰,如吃蚕豆一般,不过少时便吞下十来道。
“大师,你说”
“不必担心,为了承言的事情,掌门可是四处打听,用门中社雷换来一枚筑基丹,你可知此丹来历?是【华阴山】炼制的,专合火德。”
温光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担忧之色,语气也显得有些敷衍。
王栖云愁眉不展,距上次门中改制定序,已然过去三年时光。
掌门为承言跑了几趟,借着那位烛剑真人的关系,换取来一枚丙火专性的筑基丹,承言服下便闭关。
“筑基不同别的境界,我还是忧心。”
他如今已是炼气八重修为,这些年门中资粮、灵地远远超出以往,原本静滞的修为长进不少。
他也不是没想过筑基的心思,可连突破九重这一步,都失败了足足三次,白白耗费多年苦工,索性绝了此念,专心炼器。
筑基之难,王栖云深有体会。
灵根之差,其实是修行速度之别,倒也能用丹药、灵地等等补足,可到了筑基一关,仅是凝炼性根,就不知有多少人被困住,更别提成就内景。
殿中忽地一寂,不见光焰,一片幽暗。
王栖云立刻怔住,身上升起一股寒意,往往筑基突破,都是异象渐渐壮大,代表内景玄象成就,呼应天地。
可这突然一寂,岂不是出了问题。
最坏的情况,往往是气海炸开,性命毁去,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除非有什么特殊灵物,不然突破筑基,往往就是生死之别。
“承言——”
他颤颤叫了一声,身形都有些站不稳,一旁的温光却是起身,并未有多慌张,跳起来拍了拍王栖云的肩。
“放心,这仙基就是这样,正.”
温光此话还未说完,便见殿中光明一盛,此光并不炽烈,仁武兼备。紫火如龙盘旋,自殿门中窜出,直奔天中,有坠星,坏云之象,光明不照之处,尽是血流残骨。
殿门洞开,自其中踏出一青年,眸如星子,着白袍,佩玉带,身旁紫火渐渐收敛,眉眼更为深邃,气势威严。
王承言走出,见着父亲,此时眼神稍动,原本威严仁武的气势渐渐散去,急急上前,笑道:
“父亲,我已成就仙基!”
温光在一旁,绕着王承言,细细打量起来,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还是差了些,【载兴炎】之正意,为光明无涯,威仁无限,有拨乱反正,横扫诸逆之兆,你这一身仙基的意思,气魄还是小了。”
“我就是个打铁的,能控火就可。”
说着,王承言微微一笑,看向父亲,自指尖腾起一道紫火来,笑道:
“此仙基之神妙,上接一枚【煞营坠星】,下养一道【修礼元火】,融于性命,长阳丙之性,居光明之位,横扫诸逆,拨乱反正。”
“更兼可用庚金之锋,驱地煞之气,若是斗法,称的上极为厉害,控火虽然不如霄闻师叔的【焰中仙】,可【修礼元火】胜在有一份秩平、司教之意,正好驱火成器。”
说着,王承言斟酌一番,只道:
“这仙基可说的上是文武兼具。”
“已是极好了,【焰中仙】所需灵气太过难采,还是借了相剑山一处宝地,历经这些年,才收来一缕,九缕方得一道。”
“【天求焰】虽更好控火,可当初未有完本,需要气数才能修成,【载兴炎】已是最合适的了。”
王栖云稍稍感叹,【载兴炎】所需之气,也颇为难采,当初门中也仅得一缕,掌门交予承言,足见看重。
几人正谈着,如今门中炼器一脉,几乎都是三人在管着,王承言突破筑基,自然也居炼器长老之位,只待等掌门下道令。
几人正谈着,却见远方一阵寒雪飘过,隐隐有一股冷气冲刷而过,转瞬散去。
赤云边缘,太虚破开,一男子走出,佩风刀霜剑,眉宇间带着一股酷烈之气,着霜白袍服,上绘梅纹。
自其后还有二女随着,一人披乌青甲衣,生的颇高,身姿挺拔,容颜英气,肩头立着一青羽乌鸟,正在哀呼。
“贼盗我巢,贼盗我巢!”
这女子眉头稍皱,一手伸出,便掐住这青乌脖颈,让其闭嘴。
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一女,生的明艳,一身金衣,甲木气机流散,遥遥见着赤云上方的雷霆,以及那座垮塌的西蔚山,眼神哀伤。
“这就是【太初序】?好生霸道,代天行罚,顺时诛逆,我修的【哀盗巢】在此神妙都大减,若是催动,必遭雷罚。”
“你收敛点,这是许剑仙的地界。”
踏着风雪的男子神情极冷,目光始终看着天上雷霆,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405章 神广
第405章 神广
赤云。
太虚破开,银雷忽闪,一背苍灰法剑的道人已经走出,许玄瞬息之间有感,足有两名神通来了赤云。
【太初序】一成,赤云一地便为他行罚之所,天心高悬,种种变化尽在心中,且来人并未遮掩,颇有礼节地停在赤云边缘。
见着来人,许玄神色稍缓,当下笑道:
“魏霜道友!”
眼前来人正是霜梅门魏霜,此人修行「寒魄」一道,也是两道神通加身,风刀霜剑端的厉害,更兼性子暴烈如火,给许玄留下颇深印象。
“许道友!”
魏霜原本冷冽的面上亦是显出笑意来,让一旁的高挑女子都有些疑惑,他还未见过这魏霜这般。
许玄顺势御风上前,目光先是看过那着乌青甲衣,肩头落一青乌的女子。
对方神通气息内藏,木性内敛,为巢,为梁,刚直如金石,赫然是位少见的「广木」紫府!
此人一身气势应当是紫府初期,仅一道神通,可根基深厚,道性持正,一眼望之,便知是有名的仙道所出。
目光再转,他却是稍稍怔住,见着一着金衣的女子,明丽端庄,气态华贵,只是眼神哀伤,正是陈希月,已有多年未见。
许玄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看来,开口道:
“希月,见过真人”
这一声让许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之情,先是应了,复又道:
“希月.”
一旁的魏霜踏前一步,此时看向身旁女子,只介绍道:
“许道友,这位是幽州青华的【广素】真人,乃是我故交,今日来此,正有事求见。”
“见过辟劫剑仙。”
这女子生的极为高挑,甚至比许玄、魏霜都要高出一个头来,眉宇间颇有英气,可时常带笑,又添一分柔丽。
“原来是青华仙宗,可先入我山门一叙。”
许玄心中隐动,却不知对方为何来此,破开太虚,同几人瞬息间就行至天殛主峰,入大赤殿内。
一路之上,陈希月都颇为缄默,少有话语,只同许玄偶尔眼神相接,复又黯淡。
殿中灯火通明,几人落座,广素似有所感,目光幽深,穿过重重阻隔,直望向漓水南边的洛青。
“贵派有人突破筑基了?我倒是来的巧。”
“是我师兄之孙,天赋尚可,今日出关。”
许玄自然早就有感,若非这几位神通忽地来访,他倒是要去见一见承言。
“道友是为其在雍州【华阴山】求的丹?我遥遥望去,正有华阴之丹气,萦绕不散。”
广素似乎颇感兴趣,许玄听闻,倒是摇头,只道:
“并不识这家,借着烛剑真人的关系,用社雷交易,托人专炼了一枚,说是极合丙火。”
“原来是薛剑师.若是别人,可是请不动那山中的几位丹师。”
广素若有所思,肩上的那只青乌复又叫唤起来,显得聒噪,身上黑中透赤的广木玄光涌动,照耀殿中。
“雷殛我巢,雷殛我巢!”
广素一把掐住这青乌,三两下就塞至腰间的一青绸锦囊中,一旁的魏霜似乎习以为常,眼神都未眨一下,只品着灵茶。
反倒是广素有些歉意,当下只道:
“这【哀乌】不受我控,颇为聒噪,古代广木被社雷罚过,如今再入天律之下,有些不安。”
“无妨,只是不知广素道友,和希月是.”
许玄未曾理会这异象,他目光看向一旁的陈希月,陈巍元的孙女,也是这一家的嫡脉,与他算是熟识。
他当初听陈巍元说过,将这女子送至幽州青华,如今倒是重逢。
“希月如今随我修行,乃是我青华弟子,如今已经筑基,希月,可同辟劫剑仙谈谈,你不是常常提起?”
陈希月稍稍抬首,此时看向许玄,轻声道:
“西蔚山这些年劳烦.真人看顾了,祖父之墓,也是真人立的?”
许玄听着这称呼,心中有些难受,只觉世事变易,当下道:
“老大人于我多有恩惠,这些算不得什么,你.这些年在青华修行,可还顺遂?”
“广素师尊待我极好,门中少有入世,封山修行,倒也清净,如今我已突破,修成仙基。”
陈希月说了几句,声音越发低了,只道:
“你和原上其余几家,受了难,是我陈氏之故,拖累你们.”
“不必如此。”
许玄止住她声音,他观中虽经动乱,可如今也算恢复过来,而陈家却是实实在在的无了,灵山崩颓,殿倒楼催,仅余山中茫茫尸骨。
他早有下令,将西蔚山围住,不许一人冒犯,也是他亲自去为陈巍元聚敛尸骨,葬入墓中。
“祖父不准我再归,更不许我祭拜他,今日我来此,倒是违了他意。”
陈希月神色黯淡,再度谢过许玄,便不发一言,一旁的广素看在眼里,目光稍动,声音柔和些:
“希月,可先出去看看,你少时不是在此地修行过,也可看看风光,是否熟悉?”
“我唤了思安前来,她也多年未见你一面,正好再叙。”
许玄此时开口,一旁的陈希月稍稍颔首,便走出大殿,殿外天光明亮,云端之上,正站着一素裙女子,遥遥见着她,唤了一声:
“希月。”
陈希月御风而起,直奔云端,眼神稍明,只低低道:
“姐姐。”
二人隐于云中,殿中复又仅剩许玄、魏霜和广素三人,此时许玄气态稍沉,眼中银电忽闪,隐隐同无穷天律相合。
“不知广素道友此来,是有何事?”
许玄问及对方来意,却见广素一笑,那只青乌却从锦囊之中飞出,身形变大,落在她肩头,再次高鸣。
“修天神广,修天神广。”
广素按住此乌,缓缓开口,声音渐肃。
“此来,是听闻许剑仙手中,有一道《修天神广经》,我欲换来参详。”
“原来是为此”
许玄心中隐动,这卷《修天神广经》高至五品,多有神妙,修成仙基【及绸缪】,为广木活枢,对建造、蓄兽都有用处,只是难以修成。
这些年山门中不乏有人积攒道功,想要修行,可往往是炼气都突破不了,更别论筑基。
他翻手取出一卷青色道书,正是自吴家得来的《修天神广经》,此书堪堪记载到筑基篇章,对紫府来说,也算不得珍贵。
“道友要用,直取去就是,只是此经不全,未有紫府篇章。”
“无妨,我宗自有手段,寻来后续。”广素见着此经,脸上有些笑意,“不知许道友有何条件?”
“一道筑基功法,有希月的关系在,道友只管拿去就是。”
许玄直接将这卷青色道书交予广素,对方眼神稍动,明白许玄意思,是想将这人情让与陈希月,托她多关照几分。
“这却不必,我此处倒是有件灵物,不算珍贵,可许道友说不得能用上。”
广素取出一指长的黑赤木根,其上正有点点杏黄离火燃烧,直直向上,烟气缭绕,为雉雀之形。
“此为【离寅焰根】,是自帝宫所出,筑基品级,兼广离二性,本身没什么大用,可得了帝旨授命,所持之人,便可修行广木,筑基畅通无阻。”
言毕,广素便将此这一截木根交予许玄,也算是完成这交易。
“竟有如此神妙。”
许玄心神一动,这卷《修天神广经》他斟酌许久,也未想出过什么好法子,对方所言若为真,便代表日后门中可培养广木修士。
此道为巢,为宫,上可为禽鸟所栖,下可为毛兽所伏,端的是用处极多的道统,更和艮土一般,对阵法有加持。
他也不多推辞,当下接过,广素收起经文,她此来却不仅仅是为这事,目光稍动,看向一旁的魏霜,却见对方直接开口道:
“你直说就是。”
广素早已习惯魏霜这性子,便看向许玄,当下开口,只道:
“许道友,可关注昆巍之事?”
殿中雷霆涌动,许玄抬首,眼中一道粹然银光闪过,天地间雷律如召,皆都隐隐指向这间大殿。
那只青乌又叫嚷起来,只是此时声音中不复活力,哀道:
“天罚将至,天罚将至!”
(本章完)
第406章 赵戚
第406章 赵戚
殿中。
深沉的雷性去而复散,青乌渐渐止住叫声,黑赤的广木法光在雷霆威压下渐渐收缩,如金石之质。
乌首低垂,瞬息化作一道青光,复归于广素锦囊之中。
“道友提及此事,可是有什么消息?”
许玄念及昆巍,想来便是蜀地的这处洞天,历经动摇,如今也当坠落,先前广素让陈希月暂离,恐怕也是未免她听及伤心。
“自然是这一处洞天将落,各地都有消息。”
广素目光稍敛,看向许玄,稍稍顿了顿,便继续说道:
“道友传承,细细一算也是大蜀的仙统,承于奉玄,自然有资格入内一遭,若是论起尊贵之处,许剑仙这一道脉,也属金丹之后,「玄清」正统。”
“「玄清」?”
“乃是玄炁之正称,为「玄清」,另如始炁之「始初」,元炁之「元终」。”广素声音稍沉,“【昆巍天】若是落下,道友入内,诸修自无异议。”
“这洞天不是宋氏连带几家仙宗开启,怎能让外人染指?”
许玄神色稍奇,却见广素笑道:
“道友误会了,此处洞天一开,离国诸修皆可入内,各凭本事,帝家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只要【洞天开启】,帝家的谋划就已经成了,戊土出,山神归,大离神道便可册封五岳正神。”
“宋氏谋划神道,本就是侵占了诸修的利益,也就是真君做过保证,不会以神道压人,这才得了几家仙宗的默许,如今既然开了洞天,自然要分润给诸修。”
许玄心中隐动,若是如此,看来兴建神道,本身就是和仙修犯冲。
“听闻古代天庭也有神道仙班,不知和如今离国所兴,有何区别?”
他不动声色地问起此事,却见广素摇头,叹道:
“古代天庭存世极短,也就辉煌数世,甚至若是细算,还不如雷宫威名大,当初能建成,也是仰仗雷宫、日府和月阙。”
“可是其册封仙职之法,却比今世高明的多,号称一入仙班,授下天箓,则永劫不坠,因果不加,乃是以「禄炁」为表,「玄清」为本。”
此言一出,许玄立即想起体内这一道玄碑,仙德清气之妙,岂不是古天庭册封仙位之用。
“竟和玄炁有关,难怪如此神妙,不知如今离辽二国的神道,有何差别?”
许玄此时问起这事,却见广素继续解释道:
“辽地依仗「灵萨」,更为原始,号称收万物灵性,祭为神明,大大小小的神灵都挂靠在辽帝的【念国】之中,和释修【法界】一道类似,所行神权,全靠帝家支持。”
“我大离封神之法,用的是「禄炁」,也有称「天禄」的,则是感应山河,册封英灵,挂靠的是此方天地,于一地之中,自有神权。”
当下许玄却是有些明悟,所谓释修法界,辽地念国,究其根本也是一层层借力,自上而下,终究是有限。
而离国所封神位却是身合山川呼应天地,也是借力,可这库中蓄的水却远远胜过所谓的法界、念国。
“原来如此重要,难怪.只是不知,这一处洞天,如今状况如何?”
他声音渐沉,一旁的广素却是轻声道:
“昆巍天正是蜀太祖【泰衡】帝君所建,这位大人继承蜀祚,于夏亡后证道,自蜀地出,几乎将中原占尽。”
“「戊土」本乃是五土之极,攻守兼备,太古时更是出过仙君,乃是五德中数一数二的道统,类同「瀚水」、「元木」的地位。”
“后来蜀亡,蜀国宗室将大多东西都收入洞天,连戊土果位也藏了进去,其中的神妙可想而知,宋氏也是用了演史之法,这才撼动。”
许玄听及此言,心中稍动,却未有多么动心,戊土之事,同他道途并无什么联系,若是一处雷宫的洞天,他自然是说什么也要去一趟的。
当下他却想起另外一事,看向广素,只问道:
“不知.既然被藏,当初这演史之法,又是如何所成?”
广素面色却是显得有些迟疑,她自然知道赤云这边的事情,乃是帝家主谋,扶尘、太真策应,做得有些不光彩。
更何况,还牵扯到那位
可她眼下却是有求于人,稍稍停顿,正欲开口,一旁的魏霜却是叹了一气,方向手中青玉杯,开口道:
“我来说。”
广素颇为感激地看过去,她道统敏感,修的是广木,和离火相隔太近,自然不好妄议,当下冲着魏霜轻轻臻首,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一旁的魏霜仍旧板着脸,素袍上的梅似乎染了一层霜雪,晶莹透亮。
“许道友的事情,我也有听闻,动摇洞天之法,靠是一张白纸福地【素笺】所画的道图,乃是.祜济国师所造。”
魏霜目光稍凛,只沉声道:
“我霜梅门如今仅我一人,也不怕那位怪罪,许剑仙当初同我一道诛魔,乃是生死之交,我今日便把话说明白。”
“这位国师本名戚长生,祖上乃是赵庭帝族,道友可知这段历史?”
许玄却只摇头,心中隐动,若有猜测,只见魏霜继续说道:
“这位大人在大离名号很是响亮,修行「福炁」,五法俱全,可谓是天下前几的人物,手段却颇严苛,整治过不少人。”
“赵庭主修煞炁,当初为蜀所灭,下场很是凄惨,宗室都被投入幽冥之中,却有一脉走脱至海外。”
“这位戚大人正是赵庭血裔,自入朝为官后,顺应封神之事,便提出这动摇昆巍的法门,他祖上正有一张白纸福地所传的【素笺】,和关诠前辈那张类似,便成了所谓的【蜀望图】。”
“他不待见蜀裔,自然手段血腥些,不然帝家还是有些顾忌,演史最多涉及数人,不会滥杀,许道友这山门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说着,魏霜似乎是想起什么,当下问道:
“道友山门之中,应当是有位白纸福地的纸人,想来对这福地有些了解?”
“听闻是唤作【太史纪形白纸天地】,和己土有些联系.”
许玄心中稍动,这处福地号称第一福地,神秘至极,仅是所谓的描摹古人之法,就足够骇人,连奉代的人物都能追溯。
“白纸天地,雷宫不巡,地府不拘,上不入大罗,下不沉太虚,乃是真正处于一无可说,无可想的地界。”
“戊己二土,古代又称社稷二土,「己土」便归这一福地,有司史之妙,号称自古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皆都在册。”
“更是有些传闻,说这一福地之中,有仙人”
许玄这时才稍有确定,这等描摹古人之法,确实是近仙之术,即便是真君,恐怕也无此能。
“这福地从未有活人走出,也是派出纸人行走天下,多为筑基,赵戚发家,便是得了一纸人传道,祜济国师手中才有一【素笺】。”
“我今念着先前诛魔之情,告诉道友此事.也是盼道友明白,如今这纸人选中道友,戚大人恐怕不会多乐见。”
“白纸福地选中之人,大都是能在史中留名,不论好坏,都是所谓的【变数】。”
魏霜一语尽,一旁的广素却是开口,只道:
“我同帝家有些关系,今日谈这些,也是想告诉道友,宋氏对你并无什么恶意,也未曾想过针对,道友在雷部.可坦然些。”
许玄摇头,当下却不太愿谈及这些事情,将话题复又转到洞天上去。
“不知昆巍天,何时开启?”
“恐怕还需不少年,只是在这期间,应当会有部分包含蜀国仙门的碎片落下,道友也可关注,这等碎片,大都是需筑基来探,也可早早准备。”
广素开口,此时目光稍动,只道:
“有希月的关系在,道友日后可多来往,我居宗中的【有巢峰】,道友若是日后行经幽州,可去看看。”
“至于洞天一事,既然道友还在斟酌,那便待到日后再谈。”
广素起身,黑赤法光涌动,涌向殿外,便将陈希月带回。
许玄上前,道了声别,却也未曾多说什么,便见广素破开太虚,携着自家弟子离去。
一旁的魏霜起身,正要告辞,许玄却是将他拦住,目光稍动,只道:
“敢问关诠前辈,近来如何?”
魏霜稍稍一顿,却未想到许玄会问及这位前辈,当下回道:
“前辈如今尚在修复法躯,他不用血气,还要剥离天魔之气、化欲法光,自然有些慢了。”
“我近来得了一道紫炁灵物,不知前辈是否有用?”
许玄此时神色如常,内景中耗费足足三百仙德,凝聚出一道【冲和玄气】,此物正是先前修复道境所出,乃是玄炁所属,可化紫、真、禄三道的灵物。
“不知是何等灵物?”
“【紫垣纯石】。”
许玄轻声道出这件灵物之名,内景之中,冲和玄气当即变化,成一有朦胧紫光萦绕的纯白之石。
紫垣纯石,此物价值颇高,却也不算太过罕见,即便出手,也不会引起怀疑,最为重要的是这元石可炼入法体,关诠真人正好用上。
冲和玄气甚至还能化出几道早已绝迹的灵物,一旦取出,是个人都能察觉不对,许玄自然不会如此。
“紫垣纯石!”
魏霜目光凛然,许玄却是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道紫意笼罩的白石,此石一出,魏霜的眼神却是都有些移不开了。
“正需此物,道友.可开个价。”
殿中,紫光朦胧,映照在二人面上。
(本章完)
第407章 闻幽
第407章 闻幽
殿中。
紫光朦胧,纯石莹亮,魏霜却是呼吸都有些紧,直直看向此石。
这道纯石可炼入法体,稳定性命,正是紫炁一道的灵物,虽然比不得那几道呼应金位的紫气,可也十分珍贵。
“既然此石对关诠前辈有用处,那便先拿去就是。”
许玄颇为慷慨,直接将这纯石交予魏霜手中,让这位霜梅门真人稍稍一怔,只道:
“谢过道友,此物却不能白白收下,这道纯石价值不菲,待我回去问过前辈,必有报答。”
许玄当下却不在意这些,以关诠为人,自然不可能白受,这位紫府中期的真人道统传承久远,更兼为人正道,自然可多来往。
“魏霜道友和关诠前辈,倒是关系颇近。”
许玄稍有感叹,魏霜这般操心关诠之事,却是像楼观道统的弟子,不像是霜梅门主。
魏霜此时收下那道纯石,目光稍缓,只低声道:
“关诠前辈于我门有大恩,我自然要报.霜梅门本是边疆地带的道统,修行寒魄,祖师于奉代受太阴妙娥传法,这才立下道统。”
“后来妙娥被辽地的度生魔头打杀,我门的真人怒极,同几位同道伏杀夺舍仙娥的欢欲,欲将仙娥之位,归还太阴。”
“之后如何?”
许玄见魏霜稍稍沉默,眼下却已经猜到后来之事。
“三位紫府,一初期,一中期,还有我霜梅门的【严霜】真人,已是紫府后期,独缺一道【阴始凝】。”
“这等阵容,应付一个尚未将仙娥之位消化的欢欲,理应是手到擒来。”
“后来本已将欢欲擒住,想要将其送入青华仙宗,剥离其妙娥之位,可度生魔头出手,幽冥鬼阴之光席卷边疆,将我门真人,及诸位同道,全部残害。”
“彼时是悬空寺的【古舟】上僧出手,这才将此魔斗败,使其退走。”
魏霜神色稍显黯淡,此时只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自此我霜梅门衰落,几尽亡灭,是关诠真人力保我,才让我门道统不绝,也是有他相助,我才能突破神通。”
“关诠前辈果然有正道风范,只是不知这度生,所修是何道?”
许玄稍稍感叹,经魏霜这一说,他心中倒是有些猜测,度生应当是紫府巅峰的境界,可按这描述,修的似乎不是化水,更像是
“是「闻幽」,度生修的正是地府这一道统,纵我恨他,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魔头道行之高,若是在古代,可居【阴帅】之位。”
‘果然是这一道,玩弄神魂的高修,正和天魔这等无形之物搅合到一处。’
许玄心中隐动,「闻幽」身为地府中显世最多的道统,其中一道重要作用便是拘魂,纵然是大神通者,寿数一到,也要被拘拿入阴世。
相比于「轮回」虚无缥缈,「伏土」持衡载物,这一道拘魂的道统,才是为诸修所惧。
‘悬空寺竟然有上僧可降服此魔,果然是大离第一释道,纵然觉者不在,底蕴仍然深厚至极。’
“今日多扰道友了,我还需早些归去,将这道【紫垣纯石】交由关诠前辈,待到事了,必有所报。”
魏霜神色稍肃,身旁风雪渐起,只道:
“我门如今仅剩我一人,借居于楼观道山门中,就在关中的【地肺山】,距离【华阴山】不远,道友日后可来拜访。”
“华阴,倒是离得近.日后我若去求丹,正好见上一面。”
“这倒是好事,华阴上士,服食而仙,地肺真修,结楼观天,两家也有来往,日后求丹,可让关诠前辈帮着说道几分。”
魏霜朗笑一声,破开太虚,踏着阵阵风雪,道了声别,便瞬息离去。
‘如此一来,倒是和【华阴】也有了联系,这家是离国有名的丹派,日后求丹也方便些。’
许玄心中一动,上次为求枚专炼的筑基丹,他可是请了烛剑真人,以其大炼师的身份才联系上这家。
今后倒是有关诠这一层联系,求人炼丹也能顺遂不少。
殿中又复许玄一人,雷性渐渐沉积下来,他缓缓踱步,眼中复又被纯粹的银芒覆盖,只低声念着一名。
“戚长生。”
今日广素、魏霜一来,倒是为他挑明不少事情,难怪宋氏对他的态度这般割裂,既要拉拢他入雷部,又不肯放过他山门。
‘原来是这位国师的意思.’
许玄心念稍沉,祜济贵为大离国师,身份之尊贵,恐怕仅在金丹之下,本身更是福炁一道的大真人,宋氏几次造势,正是有意推举其登位,成就天官。
‘他若登位,我门及剩下几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许玄叹了一气,这却是因为蜀灭赵庭的缘故,这等仇怨本是算不到他身上的,可偏偏门中是蜀地所出的仙道。
昆巍天一事,按照广素所言,恐怕距离的时间还久,可查明情况,至于试探洞天秘境所需的筑基,许玄自然是不缺。
眼下门中筑基,道行、斗法最强的人自然是空空儿,这位【古人】本就是紫府所化,福地出身,境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更兼修的是「闻幽」这等道统,少有记载,大多人都不甚了解。
【界幽程】又是个极为神妙的仙基,行走幽世之法,几乎能让其在筑基时拥有堪比紫府行走太虚之妙。
两相迭加,这位护法若是入了秘境之中,行走幽世,杀剑暗藏,是个人都觉得棘手万分。
定下此事,许玄心念一动,破开太虚,瞬息便自天殛来到洛青,直直降于荡霞峰上,来到一白袍青年和一火童旁。
“掌门!”
王承言和温光齐齐行礼,许玄稍稍点头,灵识感知,看向承言气海内的仙基,只觉有光明仁武之意,颇为持正,坠星在天,紫火在地。
“承言既已修成仙基,自今日起,便也升为我门中炼器长老。”
“是。”
王承言眼神一亮,得了真人亲命,意义非凡。
温光此时在一旁看着,却是上前,恭声道:
“掌门,我这处正有事情,想请示您。”
“何事?”
许玄目光稍动,温光此时神色颇为正经,显然不是要拍马屁。
“如今门中也渐渐步入正轨,库藏丰厚,是不是可以将【五行山】重新祭炼一番,使其归于五德正位,如此一来,此山便是真正镇压山门的重器。”
“倒是不需直接炼成紫府灵器,用正位的筑基灵物重新祭炼,此山便能再生出诸多神妙。”
温光此时看来,眼神期待,许玄不通炼器,可这座灵山的威能,他却是实实在在体会过,绝对是件重器。
“你当初同我说过,此山是效仿奉玄法宝而造,可对?”
许玄轻声发问,温光当即满脸堆笑,凑了前来。
“正是,天底下也就我还懂得这套炼法.”
“是哪一代的奉玄?”
许玄却未让温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此事来。
奉玄一道,历经三代,初代为南华剑仙所立,于地纪开道,二代是大曜道君,于周朝开道,最后一代,则是夏亡后成道的恒光。
“是初代剑仙所传之宝。”
温光声音渐沉,面上火光忽明忽暗,照耀殿中。
(本章完)
第408章 入海
第408章 入海
荡霞峰。
火气升腾,焰光明灭,焰行殿中仅留二人,王承言得令退去,前去主持峰中事务,此时便仅余许玄、温光二人。
“既要重炼灵山,如今还缺哪些灵物?”
许玄坐于主位,重炼灵山,耗费的灵物品质无需多高,可所需数量、种类合在一处,就有些麻烦。
“我清点过门中宝库,坎水有先前【上善道】广济被斩,留下的一道【清涯灵水】,乃是灵粹级别,我已分出一道筑基的【无尘水】。”
“离火有新采来的【枣丽火】,独缺艮土、兑金和元木”
温光此时恭声禀报,许玄却是有些头痛了,只道:
“这艮兑好求,元木就是极难去寻一道了,筑基品级也少见。”
直到如今,他也才见过东方澈手中一道【建木元枝】,未曾炼化过,仅是灵物就有种种神效,妙用无穷。
“我正好要去一趟海外,途中记着此事,艮兑灵物应当能取来,至于元木.或许有些路子。”
许玄心中隐动,南海倒是有一家【清闳道】修的有元木,应当有相应灵物。
如今修成神通,正好去赴平休真人之约,近年来对方也曾派人送过信件,说是盼着他早些过来。
这位真人可是真火一道的大丹师,在西海交游极广,自然不能恶了他。
温光领命,暂时退下,许玄在殿中缓缓踱步,此番准备出海,正好看看有无可换取的灵物。
‘可惜,欢欲、贪恶这两魔身上事物,都被魔土拘回。’
许玄心中稍觉可惜,这两尊魔头为恶多年,本应身家丰厚,可当初斗法,两魔被镇压之后,全身物件,乃至灵器都被那魔土以手段收回。
若不是有清气镇压,这两尊魔头恐怕也会被魔土召回,其他人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至于其余紫府之物,有武家所赠的殆炁的【心魔欲念】,丁火的【阿鼻火珠】,这两件都是灵物,可用来炼制灵器。
斩退上善法道的广济,得来的一泓【清涯灵水】,坎水灵粹。
剩下便是影娥池出产的【广寒月桂】、【阴阙清霜】,各有三份,为太阴灵物,丹器修行皆都可用,极为珍贵,可却不好出手。
太阴一系的灵物世间罕有,若是取出,恐怕多有人生疑,一旦来历解释不清,恐怕下场不会多好看。
‘此去一趟,倒是可和龙身搭上线,明面上换取些东西来。”
许玄心中一定,这倒是件紧要的事情,只是需要寻个理由,如今龙身手中有不少东西,正是自己需用的。
‘重要的还是那【握雷局术】,最适社雷修行,人身若也能光明正大炼,两边道行都有加持,足以将这道雷法不断推举向上。’
他心中念的还是这道雷法,此术说到底还是代行雷宫威权,最合社雷,震雷一道的修士去炼,本就不畅。
不过双身去炼,震雷对道行有加持,社雷又合此术真性,两方加持之下,当能加快不少进度。
一步踏出,破开太虚,银电忽闪而过,许玄转眼便行至霜回峰上,正见到在宝赤殿内修行打坐修行的一赤袍男子。
“师父。”
刘霄闻心中有感,睁开双目,见着来人,忙起身行礼,许玄摆了摆手,只道:
“我今要去西海一趟,恐怕需些时间,自今日起,门中诸事,由你暂代。”
言毕,许玄便取出一枚赤色令牌,上书赤明,正是信物,交予刘霄闻手中。
“《阳燧降火神卷》,参悟的如何了?”
许玄目光一凛,问及此事,心中隐有所动,这卷功法正记载有【焰中仙】如何成就。
“已按照功法记载,将内景玄象修至圆满,符合道意,只待修至巅峰,便可准备闭关。”
刘霄闻气势隐隐散发,果然仙基已十分圆满,玄象内藏,金赤之火流转。
“此事不急,徐徐图之。”
许玄勉励数句,突破神通不是小事,理当谨慎。
两人复又交谈数句,便见许玄破开太虚,化作一线雷光瞬息不见,仅留刘霄闻在殿中,握紧了几分手中令牌。
——
青沉礁外,长流岛。
岛屿边缘林木颇盛,青郁之间点缀着各色楼阁,多有青袍修士御风往来,唯独岛中心的一处玄黑大殿旁,已是连片黄土,寸草不生,还有向外蔓延之势。
青铜殿门开启,青黄之光流转,枯荣二性变化,一着墨黑长袍的青年走出,锋眉狭目,黄瞳灿然,身形瘦削。
天光照下,他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化,为怪羊、群蝗之象,凶恶之气弥散,边缘有暗煞滋生。
这异象转瞬消散,许法言轻呼一口浊气,殿旁黄土又扩散一圈,岛上草木枯萎,一片荒景。
‘还好未种什么灵药,不然可就要亏损不少。’
许法言稍稍摇头,自他亲手将那地荒道人卫丰年诛杀,青蝗之运便有加于他身的迹象。
【羵羊】为恶兽,不辨礼法,于荒年而生,统领土怪,邻近闻幽。【青蝗】又是另外一种恶,聚群而生,除之不尽,更近血魔。
长流岛这些年都安稳无事,他闭关数年,潜心苦修,终于突破至筑基后期,此时刚刚出关,有些压制不住体内气数,黄瞳明如灯火,腕上环着一条锦蛇。
“倒是恭喜你出关。”
一阵幽风卷起,自他背后影子中探出一人,正是空空儿,他一身青白衣裳,佩着一柄如长刺般的灵剑,柄为白骨骷髅,十分渗人。
许法言稍稍皱眉,身后影子随之变化,化为群蝗,直直冲向空空儿,噬咬不断,逼得这位护法又藏入阴世,自另外一处跳出,直直在前方。
“【芥子无形遁法】你已修成,这【微阴幻造术】也成了气候,可还想学其余的术法?”
空空儿面上微微一笑,这两道都是闻幽古术,未有品级,【芥子无形遁法】是化身如芥子,躲避杀机,隐匿藏身。
而这道【微阴幻造术】却是专注于阴影,可造化影迹,炼至高深之处,进可于影中养灵,退可配合遁法,潜入他人、事物之影。
“闻幽之法,以诡秘多变,幽玄难测著称,修行起来太耗工夫。”
许法言未曾理会空空儿,只道:
“我还答应了青沉礁那林阆的请求,要帮他制十二道蕴土大符,如今还欠六道,哪里有空?”
他此言非虚,修行的所有法术之中,独独以这闻幽之道最难参悟,也是靠着篆文之用才能修成,可距离圆满还差的远。
天中忽有雷声响起,遥遥见着一道人驾雷而来,未曾在太虚行走,直落于二人身前。
“掌门。”
许法言共空空儿一道行礼,此时见着真人忽地来此,都面色肃然。
“法言这是刚刚出关?”
许玄目光一转,隐隐感知此地气机,便知道先前有人闭关,而法言当下却已经突破至筑基后期,身上气数正有逸散的迹象。
“正是,弟子已突破后期。”
许法言黄瞳幽幽,一股妖异之气自生,却是让许玄心中稍沉,只让一旁的空空儿在外候着,先携着这弟子入了大殿。
两人入座,此殿形制同山中一样,让人熟悉,殿中尚还残余着几分蕴土气机。
“长流岛,这些年状况如何?”
“此岛并无什么出产,唯独灵气尚可,我便领着门人,以采海中珠玉、矿石为产业,兼养育灵蛊、绘制符箓,这些年倒也有些收成。”
说着,许法言黄瞳一明,却是翻手祭出一道黑灰之火,不时化为白狮之首,狰狞噬咬,随时都要炸开。
“临近身毒之地倒是有些特殊的灵物出产,弟子同青沉礁的人一道登岸,寻到这一道【无明石焰】,虽是筑基品级,却是罕见的至火。”
许玄目光扫过,这一道筑基至火颇为少见,至少在大离十分难寻,此地的临近的仙道也都是去身毒附近寻灵物,作为收成来源。
“日后再看有无合适的灵地,若是可行,搬来此处也算是出产。”
他目光稍敛,却是感应到对方身上气机不对,只问道:
“你突破后期,法躯可有异样之处?”
“气数.外逸,仙基内妖气加重,有些难以抑制,护法传了我一道【微阴幻造术】,乃是闻幽之法,可将余气凝于影中,可如今还是有些压制不住。”
许法言黄瞳一明,这事情困扰他许久,越是修行,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妖化。
“今日来此,正好有道法术传你,修行之后当能缓解这情况。”
许玄此时取出一枚赤色玉简,其上正记载一道【天血魔胎术】,可造化魔胎,乃是血炁一道的五品术法,来历极古。
法言接过这玉简,仅是稍稍一看,便知道是道极为厉害的魔道术法,当下慎重收起。
“此处还有一道血气精华,乃是紫府妖兽所留,我已炼尽其中浊意,仅剩纯净血气,以神通助你炼化。”
许玄抬手,一枚晶莹的血珠便浮现于他指尖,正是自贪恶所化饕餮身上凝练的血气,可视作一血炁灵粹。
一点银雷落在这血珠上,不断萃取血气,他屈指一弹,便将这枚血珠送入法言气海。
“你以此为用,当能在筑基一境将此术修至圆满,妖气有泄,当无顾虑。近来符箓一道,修行如何?”
许玄目光稍动,他对此道不通,眼下只是提及此事,却见法言沉声回道:
“青沉礁中有不少上霄的修士,其中有位叫林阆的霄雷筑基,负责同我长流接洽,多有来往。”
“此人擅长符法,我同其论及符箓之道,自他那处换来一套神雷的《天阳罡雷符法》,如今正在参研。”
“上霄的筑基恐怕是得了舟游真人的授意,特地来同你接触,你正常处之就是。”
许玄目光一沉,眼下长流岛还依托上霄宗庇护,双方自然有往来。
“只是还有一事,有些古怪。”
法言犹豫少时,却是取出一枚煞气环绕的珠子,内有乌骨、黑日之形,正是当初炼制的【煞日】甲衣。
“我前些年闭关修行【大日摩光煞体】,祭炼这幅煞日甲衣,此甲便有北奔之兆,似乎要往身毒方位而去。”
“北奔身毒.”
许玄心中若有所思,【大日摩光煞体】是太阳和煞气相合之道,正是明夷之位的象征,至于这副煞日甲,更是古怪,有金乌次子遭诛之象。
‘恐怕这位乌骨所化的妖邪,正在身毒。’
他心中隐动,当初那毗罗就有些不对,和穆武德隐有勾结之迹,而这条自溟泽走出的鸣蛇,正是龙庭和旸谷密谋的结果。
“此事牵扯甚大,你小心处之,莫要再入身毒,只在青沉附近修行。”
许玄语气稍肃,青沉附近的海域是上霄仙宗管着,有法宝【启蛰天象坛】勾连,自然安全,可身毒却不一定。
他又嘱咐几句,便再度化作一线雷光,瞬息不见,正是要去无妙海,见一见那位平休真人。
殿中,幽光明灭,许法言此时默默参悟起这道【天血魔胎术】,越是研读,越觉这魔功厉害。
这道魔胎炼法极为高深,其中多有古代道论,以他的道行参悟起来都颇为吃力,此术迁移性命,以血气、命数造就魔胎。
此术本是用来练就化身、准备转世之用,可如今闻幽不显,分身难成,这魔胎也难离主人之身。
更多之用,乃是以修士之血气,命数赋予神妙,使其能为性命法躯之延伸,无法同化身一般离去走动。
他如今身怀羵羊、青蝗两道命数,正可将此迁渡于魔胎之中,此胎一成,便能行使这两类恶兽的种种天赋之用。
更兼如今修成一道【微阴幻造术】,此术正有养灵于影的神妙,可将魔胎藏于影中,点化灵性,难以察觉。
‘此术若成,却是有了不少手段,真正能活用这两道气数。’
他心中隐动,【羵羊】、【青蝗】之恶,却还在诸多妖类贵种之上,能作为蕴土道象,便代表古代出过此道金丹,而其所具之天赋神通,更是玄妙。
两道气数甚至有相辅相成之迹,蝗虫过境,正值荒年,地生精怪,率兽食人。
这意向却让他心中升起几分不安来,可稍稍思虑,又只念道:
‘文鳐、朱豚为蕴土瑞兽,可青芜道的两位紫府却也没什么善名,足见这气数之事,不可一概而定。’
他摇头一笑,继续参悟起这道魔胎之法,一点点炼化体内的血气,灯火照出他的背影,显化出种种精怪之形。
(本章完)
第409章 兜天
第409章 兜天
无妙海。
幽蓝海水翻滚,亮红熔岩滚入海中,激起漫天白气,冷凝后便化作片片玄黑岩地,居中灵山之上映着漫天红光。
真火均平玄和之意弥散,经久不息,自山顶主殿之中,遥遥便能感到阵阵热浪,自云端掠过一线银雷,荡开火气,便降至山顶。
山门处的青石上正躺着一烧火童子,睡得四仰八叉,足有他一人高的青皮葫芦斜斜倒在一旁,白羽宝扇盖在其面上,正打着呼噜。
或许是睡得太过惬意,这烧火童子显出一红云般的狐狸尾巴,枕在脑后。
许玄等了少时,未曾惊动这童子,这青石忽地变得灼热起来,好似烧红了的烙铁一般,添薪惨叫一声,捂着尾巴便从青石上跳下来。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添薪冲着山顶方位的兜天殿连连拜数下,烧红的青石才渐渐冷下,变作漆黑之色。
他心疼地捂着尾巴,此时转身,却正见一背剑道人,着玄黑云纹袍服,银瞳熠熠,看了过来,添薪当下如见鬼一般,慌忙道:
“见过真人。”
许玄只是点了点头,添薪却已经会意,当下恭声道:
“我家老爷就在殿中,已等真人许久。”
言毕,这童子再度抬首,却见一道银电忽闪而过,那辟劫真人已然去往山顶主殿,不在眼前。
“原来是这位来了”
添薪嘟囔数句,今日正逢贵客入山,他偷懒被抓个正形,难怪老爷动了怒,这小妖当下站定,稳稳立在青石旁。
山顶,兜天殿中。
真红火光自青铜殿门中冲出,映的【兜天】二字一片金明,焰气流溢,火蛇吞吐,许玄立身殿前。
深红的真火神通光彩中,隐隐可见一口赤铜丹炉立着,八卦玄纹熠熠,许玄未曾入内,而是颇有礼数地先问了句。
“平休道友?”
“原来是辟劫道友,进来罢。”
内里传来一稍显沧桑的声音,许玄缓步入内,火光渐渐止息,自丹炉后方走出一青年道人,着枣红道袍,袖口衣领上皆有黑纹,须发皆白,正是平休。
这真人目光落在许玄身上,稍显惊奇,只道:
“道友这是成了第二道神通?看这气象,是【太初序】?”
“正是,平休道友好眼力。”
许玄见其一眼看出自家神通,心中感慨,果然是个见识多广的,可平休却是摇摇头,只道:
“道友来此,天律便落于太虚之中,刑律俱全,名实相加,岂能不知?【司天劫】是天雷之刑,【太初序】却是司刑之律,道友成就此道,已有雷宫气象。”
平休目光稍敛,眼下对方一身修为,自然不在他之下,社雷本就强横,加之剑意,这位辟劫剑仙若是斗起法来,寻常紫府中期都要避他锋芒。
“道友今日来此,可是为赴约除妖?”
他目光一转,瞬间就猜到许玄来此为何,应是要赴当年约定。
“正是。”
许玄神色稍肃,当初他答应平休,待到突破之后,便助其斩杀一妖物,今日入海,来此赴约。
“好极,好极。”
平休抬首,眼中冷光一闪,叹道:
“这奢尼今年来正被我等算出动向,本欲派人送信去请道友,既然道友自己前来,正好动手。”
“不知那奢尼,修为和道统如何?”
许玄谈及此事,心中隐动,按照昔日平休所言,这妖物应当是修金德,已是紫府中期,想来也是有些来历。
“此妖修辛金,极擅长虚实变化,修成【青玉案】、【慰寒骨】和【洗铅华】,手中有件宇清一道的秘宝,加持太虚行走,不落至火阻障。”
平休言辞之中对这奢尼多加痛恨,引得旁边丹炉中的火光一盛,真火宝火腾腾。
“至于来历,这妖物是自身毒的【大幻障地】逃出,本是【障严】上神的坐骑,后来趁着主人陨落,窃宝走出,来西海逍遥。”
“大幻障地,不知是何等地界?还有那障严,可也修的是神道?”
许玄心念一动,他对身毒所知甚少,眼下正好问问平休。
“身毒有十二地,因此划分,大者有离国数州合并之大,如孔雀占据的【罗恸障地】,足以建国,内有诸多妖王,大阿修罗坐镇,小的则如【云摩伽地】,只堪比离国一郡。”
“至于身毒的修行之法,号称古神道,效仿的是古代神圣,也修神通,只是和我仙道多有差别,更为原始,不讲性命,只谈修持。”
“原来如此。”
许玄至此倒是有些了解,眼下要对付奢尼,他心中已是有些把握。
“不知此妖如今在何处显迹?”
“是在西海中央,【大焱乳海】旁的一处火洞,有其踪迹,一位道友借着术数推算,测出其位置,此妖应当是图谋灵火,才暴露踪迹。”
“【大焱乳海】是西海龙宫的一处重要所在,其中多生毒障,就是紫府入内,不是龙种,一着不慎,也要重伤。”
“若是要去,还需待我炼好这几枚【神露解恶丹】,不然一旦入内,遭了毒障,下场可不甚好看。”
平休摇头,看向自己那口丹炉,其中正有青露玄光凝结,化作碧玉般的灵萃,正要成丹。
此丹属癸水,乃是天下一等的解毒灵丹,也就他这等大丹师才有家底,有丹道能随心炼制。
“竟是西海龙宫所在,可有龙宫遗留之物?”
许玄眼神稍明,心中却有了计较,一旁的平休只摇头道:
“好东西早早被取走了,哪里还有我等下修的份,不过那乳海最底,听闻有些化水一道的灵水,乃是延寿、疗伤的圣品,世间难寻。”
“海底一片乳白,唯有龙种可遨游,其余之人入内,仅能行至浅层,便再也无法入内。”
“如此说来,岂不是成了东瀚龙种的私物?”
许玄听及此事,心中却忽地升起些想法来,一旁的平休当即回道:
“正是,每年都有龙种来这乳海之底,采收灵水,听闻因为这事,普度圣土和东瀚多有冲突。”
“这是为何?”
“人家是化水正统,可缺这一道灵水不在大人所治,为龙种窃取,自然有冲突。”
平休轻笑一声,天高皇帝远,东瀚最多也就管管金枢一带,他倒是不怕对方找上门来。
许玄当下沉默,心中却是迅速动了起来,这事情大有做文章的地方,都是龙种,他东瀚取得,我南溟难道取不得?
正好他龙身有伤,大有借口在,眼下只需问问溟泽,再看看普度圣土的意思,大可前去,顺势同人身搭上线。
“那便等道友炼完此丹,便可前去诛妖,只是不知有哪几位同道?”
“【秘白道】的乌有真人,修行「兑金」,已有两道神通,以及【伏阴阎魔殿】的见浊真人,新近突破,只是修的道统可不一般,乃是幽冥「伏土」。”
“伏土。”
许玄听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伏土极为少见,至少他在大离北部是未曾见过有人修行,仅在陈家西蔚山中见过踪迹。
这一道乃是地府正统,位格还在闻幽之上,古代阴帅正是为这一道的大人奔走,捉拿阴魂。
“如今四人出手,应能将那奢尼拿下,它一身道法粗浅的很,只是依仗那道古怪灵器,这些年祸害了不少道友的资粮,这才能突破中期。”
“辛金又不是显道,古代还被人打压的厉害,若是正面斗法,它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谈及此处,平休颇有几分傲然的意思,许玄却是十分信服,且不论道行,这位真人在西海恐怕是实打实的巨富。
仅看其身上气息,当有不少厉害灵器,更别论诸多灵火,一旦祭出,威能可想而知。
“辟劫道友可在我山待上些时日,待我这炉灵丹炼成,便可前去那【大焱乳海】,寻那奢尼的踪迹。”
“我山中有口【风雷池】,内生霄雷、清炁二性,正适合修行雷法,道友可先入其中看看。”
“倒是谢过道友。”
许玄当即应了,平休可是大丹师,他留下的东西自然品阶不凡,正好去看看。
二人正谈着,却见殿门洞开,一烧火童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如丧考妣,颤声道:
“老爷,大事不好,【正焱】真传闭关的洞府开了,真火暴动,仅剩灰烬,恐怕是突破紫府失败!”
这一话说出,倒是许玄面色一沉,突破紫府失败,看来是这位平休的真传,倒是可惜了,他转过身去,却见平休淡然道:
“慌张什么,把灰铲来,放进丹炉里烧一遍就是,第二次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做?”
添薪似有所悟,当即退去,看来是去收拾后事。
平休这话听得许玄满头雾水,只当是这家传承的什么独特下葬之法,看向平休,只道:
“道友节哀”
平休满脸古怪,看了过来,眼神疑惑,忽地似乎是想起什么,这才抚须笑道:
“道友误会了,正焱是我真传弟子,修行【兜天玄火大道】,道友岂不知【真火有悔】?”
“这是.”
“我真火正修,少有因破境而亡的,一旦在突破筑基、紫府时失败,往往化作死灰,送入火中温养一番,性命便可复全。”
这等违背常理之事,听得许玄有些愕然,却见添薪已经自门外抱着一青皮葫芦归来,内里似有些火光。
平休当即将这青皮葫芦取来,看了一眼,边叹气,边取出一红金宝炉,赫然是一紫府灵器,上有一似是赤凤的道纹。
青皮葫芦之中,冒着点点火光的灰烬被取出,送入这道红金宝炉之内,其上的赤凤道纹明灭忽闪。
平休催动神通,随手便是三道灵火祭出,分为丙、离、真,出手豪奢,看的许玄有些咂舌,丹器两道的就是不一般,那位烛剑真人也是身家丰厚。
死灰入炉,历经三道灵火炼化,真火神通之力生发,便见那炉中窜出一道红光,落在地上,化作一少年,一身枣红道袍,有些恍惚,见着上方的师尊,当即下拜。
“师父,弟子鲁钝,又出了差错。”
“无妨,为师当年咳,算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重新去炼,【复重燃】是如何修的,眼下应当体会更深。”
“是。”
正焱退去,反倒是许玄当下有些恍惚了,突破紫府还能重来,委实是有些惊人,当下开口问道:
“道友这【兜天玄火大道】,不知是何等传承?这般神妙,大离的仙道都少见。”
“这等神妙也是我真火所有,丁火也沾润一分,其余道统却是没有这等机会。”
平休眼神稍凛,收起手中的红金丹炉,笑道:
“若是细论,还是我道的大人有过这等壮举,才有今日我等下修的退路。”
“古代西海是真火三宫所在,比龙种分海的时间还前,为【兜天宫】,曾经出过一位【烜命】仙君,这位大人持真之正,居丁之从,乃是推动立建天庭的大人之一。”
“祂心系天下,见诸修一旦突破,往往十死无生,心有不忍,便钻研起如何存身。后来他自斩一刀,跌落至元婴,以大法力反复再自斩破境九次,复归仙君之身。”
许玄只觉好似在听天书一般,元婴已是仙人,更别论仙君,不知是何等境界,要知道雷宫后来的主人,就是天蓬仙君,已有司正天下道德之威。
“可惜,祂只差最后一次,便能功成,却为天地不容,火德拥护祂,不许祂再自斩重登,不然便不是【真火有悔】,而是【诸修有悔】。”
“这福泽也只涉及到真火、丁火二道,我真火一道可重修九次,丁火则有一道星火燎原之迹,也可重修一次。”
许玄听及,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服来,只道:
“这位大人有大气魄,大功德在,身居上位,而心系天下,愿意舍身为诸修谋,同今日之修士大有不同。”
“也非都认为祂做的对,据着记载,他初有此举之时,雷宫的大人便找上了门,要来阻他。”
“雷宫,不知是哪位大人?”
许玄心神一动,他修社雷,听及此事怎能不上心,能上门寻这位烜命仙君,恐怕也只有那位。
“自然是【天蓬】。”
平休眼中似乎有些迷惘,只低声道:
“雷宫之道德,却不是什么仁善之道,而是维护天地纲纪,烜命仙君此举,平平让天地中多出无数【蛀虫】来,若是修士大涨,此界哪里能负担?”
“按照当时说法,是说这位烜命仙君,入魔了。”
(本章完)
第410章 魔道
第410章 魔道
殿中。
真红宝火燃烧,丹炉中不时传来木石消融之声,许玄听及平休所言,皆为上古之事,体内神通如有所感,雷性升腾。
“古代雷宫,大抵有两道要职,一是主持天劫,但凡诸修突破,自筑基起便要受劫磨炼,以性命硬抗雷霆,二便是司正道德,这道德却不是修士的道德,而是天地的道德。”
“古代真修,若要求仙,便有种种灾劫加身,其中最为骇人的两道,一是雷劫,二便是魔劫。”
“道友修行「社雷」,想来应当对此不陌生?”
“是「社雷」和「殆炁」二道。”
许玄目中有纯粹银光闪过,心中一动,他对社雷自然是十分熟悉,此道之真意,便在代天行罚,顺时诛逆,以己心代天心,以道德刑威,压服天下诸修。
至于殆炁,则有魔考之道,乃是修行路上种种磨炼,并非是血炁、煞炁这类魔道,尊贵之处,还在诸多仙道之上。
“殆炁之魔名,也是后来所加,古时可是至上仙统,功用所在,就是阻碍和磨炼修行。”
“若非社雷一道于此界有诸多大功德,说不得如今也要被冠以魔名,所谓魔道,其实还是诸修之好恶。”
“古代所称之魔,哪里是杀几个人,服些血气就能得名的,都是有逆天之举,不合天地纲纪。”
平休似乎有所感慨,或许是为那位烜命仙君的遭遇不平。
“今日之仙魔,分的也不甚清,混在一处,都托仙名,即便行了恶事,也无什么声讨的。”
许玄此时感叹,宋氏身为帝家都能带着几家仙宗做出血祭的事情,更别论下修,上方不管,下面不知是何等情况。
“社殆二道兴盛之时,天下仙道境界之高,远远胜过今日,诸修不但要修法力、神通,更重要的是心性、境界。”
“那时讲究【罪业】,许剑仙可有了解?”
平休问及此事,许玄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劫法】剑脉,最终意蕴便是依照罪业,定刑判罚,剑解诸恶。
他所悟的一道【司劫】剑招,正是涉及这一意境,昔日使出往往能定下其人之罪业,却不知缘由为何。
“还望道友详谈。”
许玄神色稍肃,心中不免对这位平休真人又高看几眼,西海虽偏僻,可也有高人在,不差大离。
“所谓【罪责】,便是违背天地之纲纪,雷宫之律令,为道德所不容,而所谓【业力】,释修那边多有讲的,谈的颇深,十分玄虚。”
平休翻手,祭出一捧闪着星辉的灵沙来,以一大如圆桌的灵盘盛着,表层齐平。
“这是现世。”
他催动神通,以法力取出一微如芥子的青色异虫,示意许玄催动灵识,不然甚至都发现不了这异虫。
“此为【芥虫】,并无什么用处,只是因其微如芥子,神通方能以灵识察觉。”
平休将此虫置于这齐平的灵沙盘中,芥虫堕入其中,每一颗星沙对其都如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此虫便如诸多小修,直到筑基,仅能在微尘上留下点点痕迹,放在天地之间,丝毫不可察。”
言毕,平休复又取出一虫,此时已有星沙大小,亦是青色,放入盘中。
此虫于茫茫星沙中爬行少时,撼动不少星沙,可最终还是力竭,倒在其中,留下些渺茫之迹。
“这是我等紫府,较之小修强上不少,可落在天地之中,仍旧是沧海一粟。”
言毕,平休再度取出一虫,此虫为红金色,大若一拳,落在这处沙盘之中也十分显眼,此时在其中横冲直撞,扬起沙尘。
“这便是金丹之威,真正能搅动天地。”
而后平休将几只异虫悉数收起,神色稍敛,开口道:
“许剑仙可看一看这沙盘,其中留下的痕迹便是【业力】,这却是今世的状况。”
说着,平休催动法力,以真火将这处星沙炼的浑如一体,再将诸多红金、青色的异虫送入其上。
“道友可催动社雷神通,为此处沙盘司定天律,若有妄动之虫,以雷殛之,造就的痕迹越多,则雷罚越重。”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明悟来,此时催动神通,以【太初序】定律,【司天劫】为刑,于沙盘之上形成一片雷网,若有啃噬此盘之虫,悉以雷罚。
“这便是雷宫所做的事,【业力】是里,【罪责】是表,【天律】是名,【劫罚】是实,因而表里合一,名实俱在,便有司天地道德之威。”
“更别论古代天地,坚实之处,远远胜过今朝,道友可撤去神通,再看一看情况。”
许玄闻言,当即撤去神通,雷罚不见,这一众异虫顿时开始啃噬起此处沙盘,原本混一坚固的沙盘开始渐渐消磨、崩解。
大如红金之虫,则振翅而起,飞天离了此处,可仍有些陷的过深,振翅难逃。
许玄心忽地升起一阵颤栗之情来,似乎隐隐把握住什么关键,却听平休低声说道:
“越是高修,越是隐踪,几乎不会在现世显迹,以免身上业力过重,遭了【天厌】,届时即便想振翅而飞”
“故而便立道统,驱策弟子,以为行事,虽然诸位大人一言便可定我等生死,但古来少有金丹以上斩下的,除了几位有名的魔道金丹。”
许玄此时想起昔年上霄宗濯邪真人所言,也是此理,当下如有明悟。
“若是这盘中之虫,受过教化,皆都心系此地,也不会崩溃的这般快。”
“正是,这便是古代修士要经灾劫之意义,一是将些庸人筛去,二是使修士心怀敬畏,顾忌罪业,不至于这般竭泽而渔。”
平休面上有些感慨,只低低道:
“这事情总体来看,自然是好事,历经灾劫之后选出的,往往都是真正的得道之士,证在道理,不证在道力。”
“可若落在每一名修士身上,又是何等之苦,往往侥幸突破,天罚一落,心魔一生,种种便化作虚无。”
许玄此时看向平休,眼前这位真人的形象在他眼里忽地变得有些陌生,对方越谈越深,似乎不是一时兴起,更像是想要借此告知他什么。
“雷宫之威,自天而落,确实是”
他感叹一句,一旁的平休却只摇头道:
“雷宫之霸道,连天庭的帝君都难以忍受,古代最后一位天帝,证在神雷,帝号【玄昊】,常受雷宫节制,最后趁着仙君离去,这位帝君竟然造起雷宫的反来!”
“纵然雷宫压下此乱,天庭也散了,自此这一道才真正走向衰亡,直至周代,才算亡灭。”
许玄早已听过这等传闻,此时修成神通,再听此言却有些不同的心境。
天庭帝者,何等之尊,也要受雷罚,神雷一道正有一神通,唤作【解神殛】,有化雷解罚之用,恐怕正应在这位玄昊天帝。
“纵然如此,雷宫之立,也是利大于弊,古代血气之乱,若无雷宫镇压,今日又不知是何等景象。”
许玄求在社雷,更是历经磨难而成神通,自然同平休这等古代仙道的正统不同,对雷宫司刑之事,正有认可。
眼下平休则是多有贬意,双方似有些争论,涉及道统,倒是未有什么情绪,只是各谈其道。
“血炁一事,确实是雷宫镇压,可究其源头,还是这一宫的压迫太盛,有位古来前三的魔头,道号【契永】,尊至血炁魔祖,位平仙君。”
“祂少时修行,受过雷宫不少劫罚,同道更是陨于雷中,这才有报复之意。”
“位平仙君,可昔日镇压的血炁之仙又是何人?”
许玄心中稍疑,古代血炁真君正是借此祸乱而登仙,而这位血祖身份之高,恐怕是天下最高一等的人物。
“自然是其弟子,这位契永血祖居血炁之正果,本是仙道的人物,后来设法将血炁污浊,自行遁往天外。”
“祂所留之物,唤作【道誓】,乃是用果位、道行乃至性命同天地所结之誓。”
平休说出此事,却是让许玄心中一动,他昔日修道,正通过天毒山的事情,了解过这等玄妙,似乎是果位之中的纠缠。
“此誓唤作【天血同飱道誓】,自祂去往天外后便发动,将祂的弟子【血墀】推举至仙人之位。”
“你可知此誓有何用?”
平休眼神稍显阴冷,语气中带有几分忌惮,许玄却只摇头,只道:
“道友可为我解惑。”
“此道誓之用,乃是以【同飱】这一行为,向「血炁」道果借神妙。”
“若在古代,凡人血气就是海量,也比不过一枚紫府灵果的功用,自然无人理会,可有了这道誓之后,炼化凡人血气,神妙便会自血炁中直降。”
“天下多的是修士发现此密,初时还都秉持道德,不肯服用,之后情况却变了,你不用,敌手用了,就是压你一头,借助血气,恢复都比你快。”
平休抚须而叹,声中带有几分感慨,继续说道:
“因而后来到了泛滥的地步,推举血墀一步登仙,号称魔君,也遭了雷宫的镇压,这位不若其师远矣,可借着这道誓,勾连天下同飱之人的性命,让仙君也犯了难。”
“不然天蓬仙君自九霄上降下一道雷罚,就能让血墀粉身碎骨,哪里需要大动干戈?可此役过后,雷宫便走向衰落,这缘由道友可明白?”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明悟,只沉声道:
“道友是向想告知我,雷宫之亡,在天下人,契永血祖之妙,在于将天下诸修推至雷宫反面,众意之下,雷罚不存。”
“是也不是。”
平休眼神稍明,只低声道:
“道友修行社雷,找上我【兜天】道统,当初我本是一惊,以为是有什么旧怨,可后来一看,并非如此。”
“我道与雷宫有些渊源,今日见道友,谈及这些旧事,倒是我多嘴了。”
许玄神色一肃,眼中有一线银雷闪过,当下回道:
“谢过平休道友,传道于我。”
(本章完)
第411章 复燃
第411章 复燃
山中。
一处偏峰之上,土为玄黑,青松繁茂,峰上风雷涌动,不见半点火气。
灵峰之顶,正有一处雷池,以青铜铸就,上有青月风云玄纹,内里霄雷、清风涌动。
二人立身云端,看向这处雷池,许玄仅是以灵识一扫,便知此地乃是修行雷法的极好去处,长养风雷之性,对震、社、霄三道都有加持。
“道友这一处雷池倒是神妙,不知是何等来历?”
许玄目光稍凛,雷池一物,多兴于雷宫,这一处【风雷池】显然也有几分联系在。
“乃是我师自天上一处小秘境寻来,说是【化业清心之器,为雷使登天所前所用】。”
“道友之师尊”
“早已陨落,不然那奢尼哪里感打我【兜焰山】的念头?大神通者出手,即便是他有宇清一道的灵宝,也走脱不得。”
平休眼神稍沉,只继续说道:
“这雷池是以霄雷的【霆月除秽铜】,加之清炁的【道养炁】建造,神妙之处,不下一件紫府灵宝。”
“道友入内,卸下神通之护,以体魄感知,便能炼去种种隐患,托举道体之清玄,只是其间要受些苦头。”
“无妨。”
许玄自然对这点皮肉之苦不在意,可一旁的平休却是看来,只道:
“道友毕竟是我请来的贵客,这还是说清些比较好,化业清心之苦痛,和受天劫之刑有的一比。”
“道友.”
“被雷劈而已,我早有经验,可入池一试。”
许玄十分坦然,他修雷法,几乎是自炼气时就开始被雷劈,筑基以后才好些,自觉能抵挡的住。
当初入观律殿,也是要遭雷劈,如今神通之后,又要来一次,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当下也只沉声道:
“好。”
见此情景,平休便也不多劝,掐诀施法,轻轻一划,便将漫天风雷散出,露出一通往那峰上雷池的道路。
“请,待到丹药练好,我便遣我那童儿来唤道友。”
许玄轻轻点头,当下也不多推辞什么,化作一线银雷,直直来到这处风雷池中。
他并未直接散去神通之护,而是以灵识感知,剑意蓄势待发,若有什么隐患,随时都可斩出。
纵然平休名声不错,更是有名的丹师,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西海可没个伸冤的去处,太虚行走极难,真要被困,可是有陨落之危。
他眼下确定这雷池并无异样,这才散去神通,剑意却始终高昂,若有不对,大不了一剑斩开此池。
一步踏入滚滚风雷中,许玄当下只觉无数细密的雷针扎入血肉之中,先是一股自骨血深处生出的奇痒,而后便是痛彻心扉的剧痛。
这两道感觉交替着来,绝不给他忍耐的机会,神通自行催动,就要抵挡,可他当下还是忍住,仅凭性命去受这风雷。
这有些像以雷霆淬炼性命之法,却更为霸道酷烈,几乎是在受刑,难怪平休劝了几次,许玄暗暗估算,若他不修社雷,恐怕也在此池待不了多久。
随着霄雷和清炁之磨炼,他只觉性命中的部分缺漏渐渐在这风雷中暴露,一点点被消解,化业清心的神妙渐渐显化,让他道体越发轻盈。
‘果然是件厉害宝物。’
许玄心神越发沉浸,渐渐忘记痛痒,面上表情越发平和,最终竟然在这满池风雷中闭上眼来,如同睡去。
平休看着眼前景象,目光稍沉,心中却是不免对这位社雷真人升起几分敬服,这道风雷池原名为【修平化业池】,半是刑具,半是宝池。
他当初曾入此池,也受过风雷洗练,却是只坚持片刻就退去,其中之痛楚,乃是直接作用于性命之上,和心志是否坚定无关,是看自身之性命道格能否承的起这洗练。
‘阴阳四象的修士若是入内,自然无妨,看来社雷尊贵之处,不下阴阳。’
平休此时归于山中顶峰,直入殿内,复又开始炼丹,只待他这一炉解毒的灵丹炼成,便可准备诛妖一事。
殿中,忽有伏阴幽玄之光变化,持衡载物之德生发,一股温厚、玄平的阴土之气生出,让平休面色稍稍一变。
“见浊,何必这般藏头露尾的,怎不早些出来,也好见一见那位社雷剑仙?”
一着幽黄道袍的青年自地中阴影走出,风姿脱俗,乘着坤阴之变化,载厚土之妙德,一身道气颇为不俗。
“前辈,他承雷宫,我居地府,还是少见为妙,若不是要收拾那奢尼,我却不会来看这位。”
见浊摇头轻笑,气态极好,身上并无什么幽冥鬼气,反倒显出一派仙家气象。
一旁的平休有些感慨,只低声道:
“雷宫司天,地府掌地,两者互不相犯,都为天地之纲纪所在,你阎魔殿不欲行地府之道,可这位许剑仙,倒是有几分心向雷宫。”
见浊闻言,似乎有些见解,踏着坤阴之气,来到丹炉旁看起火候:
“社雷是空证的道统,自震雷出,以神雷行,得始初之炁而显化,本身就仅有一条路可走。”
“若不代天行罚,如何能称社雷?此道虽因雷宫而兴,却也受雷宫所限。”
他出身似乎同地府有些联系,当下谈及雷宫,知道的隐秘更多。
“我伏土一道虽并入地府,可究其来源、道意,远不止幽冥一境,不为阴判,也可求地仙。”
“震神二道同社雷有尊位,曾入雷宫,可底色却未变,随时都可拨正,唯独这社雷,古往今来,只有代天行罚一种修法,虽强横霸道,可也是自绝道途。”
他语气幽幽,似乎能看向不远处灵峰上的风雷池。
“奉代那位就是前车之鉴,除非自紫府一步跳到仙人,不然哪里有代天行罚之能?诸位大人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社雷果位更是不认。”
“平休前辈倒是一片好意,同这位剑仙讲了不少,可他既修此道,便决不能退,否则有神通溃散,性命不稳之忧。”
“剑仙少见,雷宫又同我兜天道统有渊源,故而才多言几句。”
平休苦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加重了手上火势。
“却也不必为其忧虑,他既然能修,便是诸位大人默许,一旦五法俱全,剑意加身,他便是金丹下有数的人物,若不求金,还是有退路可走。”
见浊身形渐渐隐没,藏于坤阴之气中,身旁却有雷霆涌动,自空而降。
“我却先走了,待到诛杀奢尼之时,于大焱乳海再见。”
言毕,见浊身形便消弭无形,化作一阵伏阴之光散去,让一旁的平休渐渐停了几分手中炼丹的动作。
他等了少时,确定对方已走,这才掐诀施法,身形隐于一团真火之中,变幻不断,极为隐蔽地落入太虚。
于山中阵法核心之处,此地太虚之中,正藏着一处真红宝火凝聚的洞府,热力升腾,紫府来此都觉有些难抵。
平休却是轻车熟路地入内,走入这洞府之中,内里一片红光,居中位置上则摆着一石台,上置一赤色丹炉,拳头大小,并未有盖。
石台之上,赤炉之后,正悬着一副图卷,其上空白,并无人迹,两侧各有落字,为【兜天玄真】和【九劫复燃】。
他面色肃然,行至这赤炉之前,向内看去,其中正是一团死灰,此刻却隐隐有几分火苗,自其中腾起。
死灰复燃。
(本章完)
第414章 海都
第414章 海都
天池。
黑云卷积,绵延如山,沉甸甸压着,使得天幕低垂,海天几乎要相接于一线,晦天同幽海贴近,如泼墨图卷。
壬阳水光如龙蛇,在海天中流窜,无数阵纹自太虚中降下,最终凝聚于中心之地。
中心壬海,两座灵山立于波涛中,皆为明黄,艮兑二气流转,有妖兵驻守,正是【古华】、【晟极】二山。
古华山是紫府陨落所成,乃是处灵地,而晟极山却是件灵器,显化为山,镇于海中。
二山之间,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一截墨石天柱,上抵碧霄,下沉幽海,刻黑云、湖泽玄纹,有龙蛇盘结之痕迹。
许玄立身云端,侧方则站着伯常,这位腾蛇一脉的新晋紫府目光恭敬,持下修之礼,候在侧位。
“这是何物?”
他此时发问,伯常只说要恢复天池中的阵法,却显化出此物,让许玄心中稍有疑惑。
“禀告王上,此为【海都龙柱】,非是实物,而是权位之化,自发显化。”
伯常身材欣长,着青铜雷纹战甲,此时催动法诀,彻底将这龙柱定下,继续恭声道:
“龙柱一立,便能恢复此地一道阵法,威同紫府大阵,可覆盖整片天池。”
“这海中阵法历经这般久远的时光还有效用?”
许玄心有疑虑,他灵识扫过天池,却并未见到有阵法的痕迹,那龙柱之旁,却凭空显化阵纹,落于海中。
一旁的伯常看来,稍稍一愣,他本以为龙宫阵法之事,这位龙王早已知晓,可对方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心中却有些理解。
‘这位大人果然是在外奔波许久,不识我溟泽之秘。’
龙仪之柱此刻立下,溟光升腾,壬水流转,立即有古老、威严之意弥散于天池之中,伯常则恭声解释道:
“古时此海有两重大阵,一是龙君所立,为【弱沉】,为壬水不兴沉降之妙,能将紫府自太虚中拘出,沉入海内,金丹也窥探不得。”
“至于另外一阵,乃是自周朝中所得,以天禄封海之妙,铭刻于海中,同【念国】、【法界】类似,号称【封域】。”
“这是我龙种得以封海的法理来源,仙修难责,是人皇亲旨。”
谈及此事,伯常语气稍显昂扬,许玄则以神通不断感知这方天池,只觉此地渐渐在南海所占的意蕴正不断加重。
“大周裂土封王,可是依靠此法?”
许玄心中稍动,龙种封海之法,正是传自周朝,如今依旧有流传,能极大加持龙躯。
“正是,天池如帝都,诸海为王域,此地另一重阵法,便是借助禄炁神妙所成的【海都】。”
伯常语气渐沉,只低低道:
“此阵因禄炁权位而成,海都龙柱是周朝所赐之治海法理,此时再现,便能渐渐恢复这海都阵法之妙。”
“竟然涉及禄炁。”
许玄目中紫光涌动,看向这处龙柱所立之处,隐隐有宏大威严之意,遥遥勾连而来,同他相接,再沟通天池。
“天禄一道,为权位变化之极,天庭仙班、周朝诸王都是因此而成,权即命,位即性,其神妙远远超过释修金刚和香火神道。”
伯常看向立于海中的龙仪之柱,亦是感受到那股威严之意,只继续道:
“南海往昔皆为溟龙所治,如今仅剩天池一带,海都大阵便是借助此海,以天禄之道,同壬水借力。”
“如今此阵之威大抵不过一道神通上下,可加持于王上之身,为【溟涬始】,若是龙君治海之时,这等神妙堪比金丹,可称【假丹】。”
听闻此言,许玄却是心中稍动,他昔日勾连天池,借来一道神通,正是【溟涬始】,只是后来散去。
按照伯常所言,这道神通应是海都的神妙,可彼时未有这龙柱,治海之法理又因何而成?
“若是龙君再临,可能恢复此海之神妙?”
许玄问及此事,一旁的伯常却只摇头,叹道:
“封海一事,实靠大周,以禄炁权位假拟性命,借壬水之力,周朝早已亡灭,即便是龙君再至,也撑不起金丹级别的神妙。”
“如今海都大阵之妙,恐怕最多至这一道神通之威,同寻常紫府大阵威能差不多,只是可加持于王上之身。”
伯常解释完所谓封海的缘由,许玄心中却有些明悟。
‘说到底,还是一个借字,如今大周亡灭,壬龙陨落,这一道禄炁之阵,神妙也仅剩这些。’
许玄对此并不太多惋惜,眼下海都定立,有一道紫府大阵护持已经足够,更别论立身天池,还可借此神妙再成一道神通。
‘恐怕周代所封之王位,即为禄炁权位之现,可借神妙,应当有几道金丹级别的。’
他念及广泽昔日所说,大周人皇乃是仙人境界,所持道统更是高妙,祂所封的王,必然不凡。
许玄看向海中,目光稍凛,只道:
“伯常,自今日起你便领此海镇守之位,主持大阵,以防外敌。”
“谨遵王命。”
伯常执臣子之礼,恭声拜服,得此旨意,心神激荡。
这位腾蛇是新晋的紫府,自闻幽不显,【洞渊行走令】效力大降,往昔能让紫府巅峰的妖物魂灵转移,如今却堪堪只能托举紫府初期之魂魄。
可这也给了他机会,如今被派出洞天,得了广泽大人看重,日后可谓是道途明朗。
且最为重要的,他的性命也在溟泽掌控之中,哪里敢有不从的心思。
“此次下界,你共带有几道灵器?”
许玄心中稍动,看向伯常,这腾蛇取出一方幽蓝宝旗,有魂光波动。
“回禀王上,仅带下一道【邃海旗】,为闻幽之器,紫府下品,并无实质,这才能带下。”
伯常心中也是有些苦恼,龙庭中倒是有些灵器,可眼下洞天被锁,都带不出来,仅有这一道魂器,
许玄看向这面魂旗,法躯中却隐隐有一物随之而颤,赫然是【鱼幽令】。
这道令牌也是地府之物,连通洞渊中的一处隐秘所在,似乎是地府所立,也是许玄采摘幽识珠的来源。
这等灵珠历经调配,可化为最精纯的神魂本源,虽然对筑基就无多大效用,可对胎息、炼气却十分滋补,如今还在门中秘密流传。
“此旗是地府所出?”
许玄目光稍敛,却见伯常当即应了,低声解释道:
“是古代【鱼幽阴帅】所留,这位是地府十阴帅之一,借着地府,身怀金丹之威,后来被瀚水龙君镇杀。”
“因此瀚水涌处,鬼气不存,也是少见克制闻幽的道统。”
眼下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我要去一趟西海,寻西泱龙种的遗产,找一道化水疗伤,天池便交由你来看着。”
许玄声音渐沉,一旁的伯常跪下受令,恭送这位王上离去,只见太虚破开,一线紫电隐没。
‘伯常这一溟泽的紫府在,加之这海都大阵,倒是缓解了不少压力。’
行走太虚之中,许玄总觉自由几分,先前天池的防护全靠他一人,自然不敢轻易离开,眼下却可走动。
他这时却未直接去往西海方位,而是将目光投向北边的奉焰山。
‘养伤闭关许久,不知火鸦族中是否有什么变故.’
——
奉焰。
山中丙阳之光稍显黯淡,原本诸峰上的赤焰渐熄,转而有乌煞之火升起,躁动不安,灼灼跳动,染出一片黑光。
太虚破开,许玄驾雷而下,行至山前,落在一处焰门外,并未直接入山。
此地有几名妖兵守着,为首是一着老火鸦,血脉驳杂,羽色不纯,苍老的面上有些哀意,目光稍显黯淡。
此妖正是杨言向,为杂血,筑基后期,当初在洞渊还接待过许玄,见着这位龙王来此,当即行礼,恭声道:
“大人。”
他心中却是升起几分忧虑来,往常这位龙王都是直接入山,亲如一家,如今却自正门而来,显得有些距离。
‘也怪不得这位,晦明王上近来’
念及这些事情,这老火鸦面上更是一幅苦相,格外显眼。
“明晦妖王可在?”
许玄一言既出,自最高的灵峰上涌起一阵黑光,如日坠下,层层乌煞之火托举一人,踏空而来,正是杨缘意。
“溟度龙王来我奉焰何事?”
杨缘意语气极平,并无情绪,许玄隐隐感知对方气息,总觉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
“溟泽派了位腾蛇紫府下界,刚刚突破,如今在天池镇守,我欲离去数日,前往西海,先将这情况告知贵族。”
“好。”
杨缘意目光稍凝,似乎有些思虑,此时沉声道:
“可入殿一叙,缘心也在峰上。”
许玄应了,便同杨缘意一道往丙阳殿方位行去,此时有排斥之意生于许玄心中,同杨缘意犯冲,似乎是那【海都】的神妙所致。
他心有所感,体内清气涌动,道碑颤动,身旁的杨缘意顿时变得虚幻,仅剩模糊的苍白人形。
在其心窍位置,正有一道浑圆的黑煞之光,如日高悬,层层乌煞之火凝聚为羽,托举这一道黑日,其中隐约可见乌形。
这黑日核心之处,却是一滴血,显化种种景象,天下大旱,炎风燥气,独夫、专虐之性升腾。
清气涌动,将种种异象压下,许玄此时已经远离天池,海都加持之妙减弱许多,可仍和这滴血犯冲。
‘这是怎么来的?’
许玄心中隐动,恐怕正是此物,使得杨缘意心性有变。
这一滴血似乎是金丹所留,被斩去位格,仅剩神妙,以作为某种修行的秘持之物,和金性是一个道理,只是差了太多。
有此物在,杨缘意修行自然顺遂不少,可也严重影响其心性变化。
“蹈焰前辈何时出关?”
许玄不动声色,此时并未指出这异样,只是问起蹈焰的事情来。
“恐怕还需许久,越是往后,神通越是难修,突破紫府中期已是极难,之后想要再成一道神通,往往要耗费数十年,乃至百年功夫。”
“人属还好些,我妖类却难度,尚光大人当初修最后一道神通,足足耗费百年,当然.溟度道友的血脉高贵,却要简单不少。”
杨缘意声中听不出褒贬,隐隐透着几分冷漠。
许玄趁此时机以灵识感知四方,却觉山中不少妖类都有些惶惶不安之情。
‘是了,怪不得蹈焰要闭关离了奉焰,明夷为独夫之道,其上无人,修行起来才最快,若是再狠一些,恐怕要残害亲族臣下了.’
许玄心念渐沉,却不由担心起杨缘心来,当初皦阳引动十日巡天之乱,可是害死过自家兄弟。
入丙阳殿中,一着桃红襦裙的女子静静坐着,见着来人,赤瞳稍明,起身来迎。
“兄长,溟度”
她一身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颇为深厚,【昆吾灶】的玄象显化,时时以光明熔炼性命,煅尽阴质。
“兄长唤我归山,让我闭关,将仙基修至圆满,只是我性子鲁钝,还欠了不少火候。”
眼见杨缘心平安,许玄此时才放下心来,一旁的杨缘意却是开口道:
“你闭关多年,还是有缺,神通难成,也不必念想此事了,族中也不缺你一个紫府,自此入溟海去,打理诸事。”
“今后,若无他事,不必归奉焰了。”
他这话说的颇不留情面,似乎有几分嫌恶,让杨缘心霎时间眼中有泪,却只颤抖着深吸一气,低低道:
“就依兄长所言。”
“舍妹让溟度道友见笑了,缘心神通无望,正巧道友要离去一趟,让她帮着打理海中事务,也算合适。”
杨缘意此时看来,眼中黑光涌动,让一旁的许玄越发觉得有些难受。
“自是无妨。”
许玄对此并无几分异议,看杨缘心当下的处境,恐怕在奉焰过的也不顺心,不如就此归于天池。
杨缘意定下此事之后,显得有些兴致不高,再谈几句,就让杨缘心上前,同许玄一道离了奉焰。
云端,一男一女静立,看向下方的奉焰山。
“兄长性情之变,我今难测,一时慈爱,一时专横,族中妖类无不惊惶。”
杨缘心声音渐低,她先是被召回奉焰,如今又被调出,一来一往,都未考虑过她的心绪,足见这位兄长的变化。
“天池如今有我溟泽的紫府坐镇,也算安全,你今归去,同露潋相伴,也有个说话的。”
许玄此时取下一枚紫电萦绕的墨鳞,作为信物,交予杨缘心手中,嘱咐几句,便让其往天池而去。
他此时看向丙阳殿方位,只觉一股燥风涌来,颇为不适,让他的逆鳞铮铮而鸣。
‘杨缘意,究竟是知,还是不知,是他自己选的,还是.蹈焰。’
许玄不愿作此想,蹈焰到底还是他熟识的妖王,可此举却是那自家血亲做为代价,不知为了何事?
思来想去,也只有金乌有这等威势,让蹈焰不得不避退。
‘西海,尚还有皦阳的踪迹到底是一截骨,还是大人本尊所化。’
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若是仅是一截乌骨所化,最多只是妖邪一类,充其量不过紫府,涉及不到金丹的神妙,但要是本尊的手段,那便不同。
‘此去当再见穆武德。’
许玄收归天池,于情于理,这位溟泽出身的紫府都应来拜见,如今却悄无声息,不知是有什么问题。
‘火鸦于我有恩,纵然有风险,也当试探几分其中的勾当。’
紫雷腾起,破开太虚,直直往西行去,丙阳殿中的黑光却越发浓郁,深沉如夜,晦暗如煞。
(本章完)
第415章 提婆洲
第415章 提婆洲
西海,大沛山。
焚风呼啸,燥气升腾,此地历经雷火轰击,岛沉山崩,紫雷同黑火交织如篦,将此处海域齐齐翻过,一片乱景。
半截灵山的洞府中,暗煞滋生,一披枣红重甲的壮汉猛地起身,踏步而出,遥遥看向天外,便见一线紫电奔来,滚滚雷音随之响起。
‘天杀的,怎么是这位.’
穆武德脸色一变,有些发黑,甲衣上的四翼鸣蛇刻图黯淡几分,此时却顾不得其他,当下走出,便见那位大人已经自云端落下。
紫电迸射,龙威浩荡,对方毫不忌讳地展现武力,将穆武德的气势压至最低,这位武炎妖王慌忙上前,拜服行礼。
“臣下武炎,见过王上。”
他稍稍抬首,隐隐观察起对方的神情,却看不真切,似乎被一团幽光笼罩,反倒是他窥探的举动引来反噬,血脉颤动,气机不稳。
穆武德慌忙将头伏的更低,全然无紫府的架势,此时才觉那股反噬之意散去。
‘这是.海都之神妙,他已正式为天池主人,位同天晦和溟云之主。’
仅是稍稍感知,穆武德便知晓此等神妙之来源,身为溟泽出身之蛟蛇,绝无抵抗的能力。
许玄缓缓踱步,并不说话,过了少时,才轻笑道:
“起来罢,我还以为武炎道友不认我溟泽了,今日一见,才知你还挂记着,倒是我不辨忠良。”
武炎却未曾起来,反倒将头伏的更低。
“王上恕罪,我修行神通需要养煞,大沛山历经当年一战,需我以神通修复,走脱不得。”
许玄仍不言语,而是默默感知起武炎一身神通,此妖亦修行「燥阳」一道,可却未曾同他犯冲。
他目中紫电变幻,再度看去,只见暗煞重重,拥护一黑日,内里却是空空,仅有外层一重重暗沉光晕,散射黑光。
‘此为日晕,是臣位,杨缘意所修却是实实在在的黑日,乃是君位,王不见王,难怪同我犯冲。’
稍稍试探,他便看出这武炎一身神通的关窍,仅修光晕,不求真形,是拱卫、拥护之意,居于臣位。
“我来却不是问你罪的。”
许玄绕着武炎缓缓踱步,这位鸣蛇紫府却仍伏首在地,使人看不清其神色。
“天池既定,海都重立,西泱亡灭之景仍历历在目,我今来此,看一看昔日同族旧地,正好经过罢了。”
‘正好,哪里来的这般巧,分明是瞅准我这处。’
武炎打定主意装糊涂,眼下他最怕的是这位龙王以溟泽之命,将他调回天池,届时自己便彻底暴露于龙庭视野之中。
大人的事情也
他心中仅是想想,就升起一阵寒意来,忙不迭转移话头,低声附和。
“西泱龙种亡灭极早,存世颇短,只听闻这位龙君尊号【天焱】,居真火从位,我龙庭也无什么记载。”
许玄默默听着,这位龙君号【天焱】,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猜测,只问道:
“也是天字.东海持灵雷之位的大人,可也是如此?”
穆武德面色稍变,似乎有些为难,不愿提及这位大人,可眼下这位溟度龙王发问,却是不得不应。
“正是,以天为起,以舟为末,乃是占居果位的大人。”
许玄见他抬首看来,面色暗沉,极为郑重,心中确定穆武德所言非虚,仍笑道:
“你倒是颇有了解,那瀚水一道的大人,为何以元为字?”
“这不可说,不可说,那位本来也是天字,只是.”
穆武德此时若遭重压,瘫在地上,甚至有些难以维持人形,自面上生出一片片暗红蛇鳞,血肉在甲衣下扭曲变化,同暗煞相融。
“你既不愿谈,那便算了。”
许玄此时得知那位灵雷龙君,尊号【天舟】,已算是有所得,关于元瀚这一尊号,似乎有些忌讳在,寻常鳞种不得谈及。
“谢过王上开恩。”
穆武德神通渐渐凝聚,血肉重塑,面上的蛇鳞一点点隐去,他再度抬首,却见那位溟度龙王的身形已经不见。
波涛涌动,青云荡开,一线金光散去,不知所踪,自云中落下根根金纹黑羽,入水而融。
‘这是.太苍大圣的遁法。’
穆武德眼神稍敛,缓缓起身,和这位龙王谈话还真是要命,涉及龙君的大秘,岂是他这等低贱血脉能窥探的。
倒是这穆幽度,动作之快,远远超过他想象,按他计算,怎么也要紫府中期才能平定天池,最起码还要晚上十来年时光。
眼下诸多谋划被打乱,他更是怕被抽调到壬海去领命,自然早早避开这尊煞星。
——
海上。
阳极苍景之光照彻,此光为太阳极位所生,苍天普照而成,身如天光而遁,乃是【天鹏阳极遁法】的秘要。
许玄荡开云气,瞬息间离了大沛山,已不知行了多远,即便是紫府也难追踪。
‘应当不是金丹。’
他眼下有些猜测,穆武德所沾染的皦阳之骨应当不是金丹一级,恐怕最高只至紫府,这也是当初根据清气反应的判断。
‘杨缘意体内的那滴血,以及炼妖塔中的骨,说不得有共同来历,正是旸谷的手笔。’
许玄有了判断,穆武德的出现,是溟云一脉和金乌谈判的结果,这截乌骨自然在金乌掌控之中。
宋氏曾经于夏朝为官,想来也有和金乌的隐秘关系,背后推波助澜,也说的过去。
若是按照这个方向猜测,炼妖塔中的妖物,恐怕早早就备好了下场,而天陀,应当是东海龙种的囊中之物。
东海
许玄心中升起些揣测来,当初东方光虚被捉入道境,似乎是因为东华的联系,而这一龙种的消失,东海至今未有声音传来。
恐怕是以为东华尚还留有手段,这群龙种正为此焦头烂额,浩轩龙王的撤离也是一个信号。
他此时翻阅溟泽秘卷来,细细寻起关于东海两位龙君的记载,却只见一句话隐晦提及。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飞腾宇宙,成在灵雷,潜伏波涛,功在瀚水。”
许玄心中隐动,灵雷多在东海,这一道的紫府更是龙种独占,少有传闻。
不过此雷之性,似乎全在一身。
如社、霄、神、震之道,皆有以人身内景呼应天地之妙,其中霄雷更是集大成者,而灵雷却是隔断、内收。
飞腾宇宙,成在灵雷。
许玄默默琢磨这句话的意蕴,却有些难以理解,他早年得来过一道《赤混界锁经》,也极为晦涩难懂,这些年门中都未有人修成,仙基是【贯虚锁】。
‘若要握雷局圆满,还需一道紫府灵雷。’
他暂时按下此想,人身那边尚还有些时间,正好让他提早前去乳海,借着以化水疗伤的名义,可同人身有交集。
不过,那道化水他也是真的要求,南海并无什么有名的丹师、药师,甚至有些听闻涉及龙种,早早退去,寻不来个合适的,体内伤势要自行修复,还需多年消磨。
更为简单的方法,便是前去普度圣土,求见那位妙蔺真人,这位修行化水,自然有疗伤之能。
可许玄思虑一番,还是未入,只遣人去打探,才得知这位妙蔺真人从不出圣土。
此道有化水金丹,许玄还是有几分顾忌,不愿直接将他暴露在真君的视野之下,恐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疗伤一事,更是要让那位妙蔺真人观察其内景诸象,万万不可。
他此时以天鹏急速御风飞遁,遁速如光。
行了许久,越过重重幽蓝海水,才见到一片广阔陆土,孤零零悬在海上,多有黑火燃烧,爆炸轰鸣。
此洲颇为广阔,陆上不见土壤,有层层霜白盐壳覆盖,黑火自裂缝中生出,并不成形,为躁动的至火之性,即便是此道修士也难动用。
洲外海面上,一艘黑木宝船遥遥驶来,其上多有化外之民,衣着同离国大相径庭。
这些人在船上祭拜,似有法力,只是不同仙道,最高至炼气巅峰的级别。
许玄心中隐动,他按照大概记载,往大焱乳海方位而去,总体方向自然不会出错,只需绕开此地,继续前行就可。
眼下这一道黑火升腾,盐壳覆盖的孤洲,却是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疑虑。
‘此地之异象,恐怕是金丹所留,紫府都无这等威势。’
他隐匿身形,默默看着那黑木宝船,众多身毒的番人此时簇拥一高瘦男子走出。
此人青年相貌,一身青色道袍则是大离仙道的服饰,筑基修为,似乎是领头的。
众多番人叽里呱啦的讲了一通话,这男子呵斥一声,仙基隐隐催动,便见黑火升腾炸开,番人齐齐跪拜,如敬天神。
此人威风凛然,修的正是少见的至火,根基虚浮,仙基不稳,和梁雍可谓是天差地别。
黑木宝船甲板之上,正在跪拜神明的众多番人忽地停下手中动作,眼神惊惶,动弹不得。
青袍男子眉头微皱,当是这一众番人又不听话,便要再催动仙基,可却未有半分反应。
最为暴烈的至火此时被驯服,好似一潭死水,无半分波澜。
‘这是.’
他缓缓回身,却见一紫袍男子正笑吟吟地看来,璀璨夺目的神通光彩变化,仙家气象浩大,赫然是位紫府。
这青袍男子两膝一软,如同无骨般跪了下来,五体伏地,高呼道:
“下修高蝉,拜见真人。”
他说的是大离官话,船上的一众番人哪里听得懂,面面相觑,却见那紫衣男子轻轻按住自家神明的肩膀,轻轻一提。
二人瞬息消散不见,仅留船上一众茫然的番人。
云端。
高蝉只觉周边景色一晃,自己就被提至天上,他再度跪下,看向眼前这位大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心快跳到嗓子眼来,又被他咽了下去。
“你是我大离子民?怎沦落到这海外来了。”
许玄和颜悦色,隐去了自身的妖征,眼下若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修。
听及此言,高蝉当即抬首,面上有些哀痛之意。
“禀告真人,我少时随师父来海中讨生活,他也是筑基修为,在身毒边缘采些稀罕灵物,送到离国,赚几分薄利。”
“后来身毒附近打仗,孔雀同和尚斗法,波及一海,师父陨落,便留我在此海。”
他这一连串话说的极为顺溜,真情实感,眼中淌下两行浊泪。
“你可知紫府神通已能读心?”
许玄仍笑着说出此话,高蝉的脸色却变得惨白,倒在云上,颤声道:
“大人恕罪,我所言大都是真,仅有几处加了修改.“
许玄却只摆了摆手,摇头道:
“我却不会此术。”
高蝉脸色稍稍缓解,舒了一气,心中升起些念头,却见一对墨瞳已经冷冷看来。
‘糟了,诓我!’
他眼下不敢再生出任何念头,也不去想对方是否真能读心,跪服在云端之上,听那位真人笑道:
“这是何地?细细说来。”
一阵法力将高蝉托举而起,许玄轻呼一气,震雷生发之性催动,对方体内法力运转一畅,诸多隐患被消解。
高蝉眼神一明,得了好处,更被神通莫测吓怕,哪里敢有隐瞒,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讲道:
“禀告大人,此处是【提婆洲】,乃是昔年身毒一地,被打碎后飘入海中,再往西去,便是【大焱乳海】,是昔年龙宫的一处火洞所在。”
听闻大焱乳海离的不远,许玄心神稍定,既然方位没错,那便可提前去查探一番。
“这洲是遭了何等手段,才有如今这景象?”
“听身毒的传闻,应当是古代一有件极厉害的宝贝发威,将西海太虚打的火障丛生,这提婆洲也是因此崩落。”
高蝉似乎颇懂身毒的事情,当下道出缘由,让许玄心中稍动。
这等传言应当是有根据,身毒至火极盛,古代必然出过此道的大人物,有相关的法宝也说不定。
“是何等宝物?”
“听闻是唤作【兽尊】,乃是自至火中所出的宝物,古代仙修也来寻过,并无所获。”
高蝉此时声音极为恭敬,只觉自身生死系于对方一念之间。
许玄稍稍皱眉,至火多为兽焰,这件宝物唤作【兽尊】,也是有迹可循。
“若是要去大焱乳海,当走哪边?”
许玄不欲再这筑基谈了,问出路来,确定无误,随后赏了几道法器、灵丹,都是筑基中贵重的。
高蝉眼睛发绿,接过之后,忙不迭跪下谢恩,已经不见那位真人的身影,他看向手中的法器、灵丹,呼吸都急促几分。
‘大离的真人,来此地作甚’
他不在多想,御风而下,复归于那艘黑木宝船上,一众番人则开始庆贺起他的归来,欢声不断。
(本章完)
第416章 大至怒天
第416章 大至怒天
无妙海,兜焰山。
青雷鸣,玄风涌,峰上雷池前,一背着青皮葫芦的狸童正沿道而行,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不过少时便来到风雷池前。
“真人——”
一言未尽,池中风雷化作一青色漩涡,悠悠打着转,最终凝聚于一点,其中跳出一银芒,落在添薪身前。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玄黑赤云大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丹霆则化作一轻灵、神气的雷雀,晃晃悠悠地落在他肩头,如喝醉一般。
“你倒是占尽好处了。”
他屈指一弹,丹霆所化雷雀便自肩头落下,变作一道紫白混合的雷炁,归于剑中。
霄雷本就是最擅以内应外的道统,遇清炁之托,风雷池中之洗练对性命颇有进益,化业清心,除秽去邪,可让法躯多一分风雷之性。
让许玄有些意外的是,丹霆此番也得了不少好处,剑灵居于其中,如人身一般吐纳风雷,涤荡剑锋,吞了不少池中雷性。
添薪还未见过这般神异的器灵,目有好奇,可似乎是想起什么,忙收回目光,垂首道:
“真人,我家老爷已经炼完灵丹,正在殿中候您,准备商议诛妖一事。”
许玄踏步而出,止住身旁逸散的风雷,稍稍臻首,便化作一线雷光奔往兜天殿的位置。
殿中往日汹涌的火气暂熄,阴阳均平,持正广厚的真火之意不稳,飘然落地,将青砖铺就得地面染上一层红光。
殿中有悖逆之气环绕,煞白之光盈满上方,形成一道虚幻白虹,遁往殿外,冲日而去。
兜天殿中的丹炉内真红宝焰汹汹,炉旁一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着水蓝长袍,绣玄鸟纹,五官若刀刻斧凿,身材高大,气态脱略。
殿中此时仅一人,不见平休,让许玄稍有疑惑,那道人见着来者,面上稍显善意,笑道:
“可是离国辟劫剑仙?在下秘白道统,乌有。”
“幸会。”
许玄踏步入殿,隐有银白雷霆织成的浩荡天律显化,在一瞬间对上兑金煞白之虹,【太初序】自行运转,如天律行,而那乌有身旁的一道白虹则错锋散去,雷霆也随之消弭。
双方同时隐去神通异象,乌有道人朗声一笑,引得丹炉中真火跳跃,红光涌动。
“果然是社雷真修,持律行罚,我新修成这道【不复还】,还同道友有几分犯冲。”
“平休真人何在?此来可是要同他谈谈诛妖一事。”
许玄声音沉稳,乌有真人刚欲开口,便见一道真红宝火自殿外归来,显出一身黑袍的平休。
“我来迟了,倒是让二位道友久等。”
平休仍是一幅青年男子的相貌,偏偏生的满头华发,声音也如枯叶摩擦,颇为苍老,当下让几人落座。
“这位就是辟劫剑仙,社雷一道的高修,特来相助我等。”
他介绍起许玄,一旁的乌有却是满脸笑意,稍稍打量一番眼前的剑仙,笑道:
“久仰,久仰,我去过太平山求道,听闻胜元碑上多出一道剑意来,是雷宫【劫法】,想来就是这位道友了。”
他生的高大,举止洒脱,看向一旁的平休,眼神稍肃。
“上次见着社雷高修,我还是筑基,那麒麟当真骇人,在西海转了一圈,社雷天律经三十六载方散,逼得我都不敢突破,只怕雷劫降下。”
说着,乌有将目光转向许玄,身上兑金之光变化,渐渐成一层模糊的煞白光晕。
“这位辟劫道友剑意加身,又修此道,此番诛妖,倒是要仰仗道友了。”
许玄听闻对方去过太平山,又谈及麒麟的隐秘,见识颇广,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好奇。
“乌有道友可是同太平山有关系?我筑基时得无疑剑仙授意,入过仙山一趟。”
“太平山是兑金正宗,我哪里敢攀附,只是却求一求功法,盼望人家给条路罢了。”乌有眉头稍皱,“庆氏高义,也为我指了条路,至于无疑前辈,却是没机会一见。”
“乌有祖上也是自岸上北方迁来,他以散修之身突破,是西海难得的豪杰,【秘白】一名,是古燕国传下,只可惜道统不全。”
平休开口,声中显出几分感慨,继续说道:
“此番诛妖,正要靠他来最先动手,将那奢尼缠住,才好让许道友出剑。”
“依道友所言即可,只是,那奢尼手中的宇清之宝我尚不了解,不知功用”
许玄目光稍疑,他拿火办事,颇为上心,更何况日后炼丹还指望靠这位真火大丹师,自然谨慎许多。
“乃是一梭,名为【太宇梭】,是宇清妙成,大曜所钟,古代修士避走灾劫之器,可避水火,于西海太虚能随意穿行。”
“若是诛杀此妖,这道灵器我正有重用,可用灵物、丹药补给诸位。”
平休谈及此物,声音稍有波动,被许玄敏锐地察觉到。
他修成【太初序】,这神通有天心高悬之妙,如上天在察,辨真假,感善恶,定罪业,虽无读心搜魂之能,但也能通过天心感知几分。
‘看来这件灵器,平休颇为看重,诛杀奢尼,也有此因。’
许玄和乌有皆都点头,此时倒无几分争抢的心思。
乌有就不必多说,散修出身,受过平休真人不少恩惠,更是个洒脱的性子,对这些东西不甚看重。
许玄眼下也只是稍稍有些意动,能在西海行走太虚,自然是神妙无比,可他刚刚自风雷池中走出,更有意同这位丹师交好,也无异议。
仙道商议,到底要体面一些,少有违约夺宝的,平休当下谢过二人,只沉声道:
“此器贵重,我若得之,二位日后若有丹药要炼都可来我兜焰,我必不会推辞。”
许玄在兜焰山待了数日,大致也知道这位真人的性子,算的上光明磊落,更是在西海交游甚广,眼下算是搭上对方这条线,心中稍定。
“西海太虚,火障丛生,恐怕也只有大神通者才能随心走动,我初来此,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声中有些无奈,当初来此海太虚,可是被那至火之障轰的法躯焦黑,十分狼狈,这还是他修过血炁法术的结果。
若是些法躯孱弱的紫府,一旦入内,神通又不得护身,恐怕受伤更重。
“紫府巅峰确实可无视这些火障,还有化水一道的修士,可不落至火,在西海太虚之中走动。”
乌有神色稍敛,谈及这些火障,西海紫府无不深受其扰,奢尼仅是借着【太宇梭】,恢复行走太虚之能,便可戏耍一众真人,足见这火障的厉害。
“平休道友见识多广,可知这火障的来历?”
许玄心中隐动,此时龙身已经过了提婆洲,往大焱乳海而去,驾雷御风,走不得太虚,按照他问的那筑基所言,应当是古代大战所致。
见许玄问及此事,平休眉头稍皱,只叹道:
“这是身毒那边的乱子,此地是天下至火源流之一,道友可知这些修罗、上神修行之道唤作何名?”
许玄却只摇头,他同毗罗交过手,这位阿修罗修行之法,似乎也有神通的形,但性命所落,又和大离仙道浑然不同。
“按照他们的说法,叫做【摩耶正法】,我仙修称为【大幻妙持】,此地诸修不谈【道统】,仅论【仪轨】。”
平休道统极为尊贵,若论跟脚,本就是天下第一等,又立在西海,自然知晓许多秘事,当下娓娓道来,许玄和乌有皆都恭听。
“古代身毒也叫婆罗度,其主人名为【大至怒天】,相传这位是被元炁一道的大人点化而生,自至化水火所出,居【大兽】尊位。”
“若论境界,这位婆罗度之主可比仙人,手中更是有件赫赫有名的宝贝,唤作【兽尊】。”
平休目光稍敛,似乎有几分忌惮,只道:
“诸仙作器,各有神妙,而这位大至怒天炼就的【兽尊】却是只以杀力闻名,我师曾说过,若是火德一道的金丹持之,能将西海彻底夷平。”
“竟有这等威势。”
许玄心中隐动,四海之中,东海和西海都极为广阔,面积远远超过大离,能将一海荡平,不知是何等威势。
“后来这位大至怒天陨落,此器尚存,诸多修罗、上神去争,结果触动此物,落在西海,便将此海太虚轰成这般模样。”
“不知这等神物,后来去了何处?”
乌有倒是性子直接,问起这东西去处,一旁的平休却只摇头:
“哪里知道?诸位大人说不得也在寻,只是神物自晦,金丹也找不到踪迹。”
“也是有此难,太虚才成了这般模样,让那奢尼白白占了地利,祸害我仙道,今日有诸位道友相助,必诛此僚。”
言毕,却见殿中腾起一阵伏阴幽玄之光,厚德变易,坤阴承位,自其中传来一道黑符,飘然落于平休手中,他只稍稍一看,当即笑道:
“是见浊道友传信,有那妖物的踪迹了,正在乳海边缘,两位道友,可动身了。”
二人点头,平休当即祭出一朵白云,拖着金光,是一少见的遁器,紫府下品,此时托举其三人,腾往殿外。
山中,背着青皮葫芦的添薪急急走出,高声道:
“恭送老爷。”
此云飞遁颇快,不耗什么法力,风中隐隐传来至火之气,许玄缓缓抬首,望向远方。
龙身,已至乳海。
(本章完)
第417章 尊者
第417章 尊者
西海。
阳极之光遁过,天鹏振翅,激荡海水,绕过黑火汹汹,盐壳覆盖的提婆洲,海水逐渐变得粘稠,自幽蓝转为乳白。
遥遥看向西边,海水已都化乳,一片纯白,粘稠如膏肓。
多有些火山自海中突起,喷吐真红火焰,触动空中残留的黑灰至火,瞬息炸开,引得海水动荡。
许玄收敛遁法,立于云端,此海是大焱乳海的边缘,距离昔日龙宫所辟的火洞颇为接近。
一路上见着不少遗迹沉在海中,都是些巨大无比的宫室,受过真火炼化,悬在山顶或海上,灵性尽失。
“西泱龙种,喜好居山入洞,以龙躯行走,多同非天争斗。”
他翻阅起《溟泽秘卷》,关于这一龙种,溟泽少有记载,仅是提及这一句。
大离的灵雷使者正是西泱遗种,其原形为赤鳞,金角,大翼,妖躯坚实有几分可称道之处,但相比南溟、东瀚,却失了一分仙气,更近兽类。
这一道龙种仅剩的遗迹,就是西海的几处火洞,本是古代龙种的居所,如今已经化作采摘灵火之处。
真火阴阳均平,受气而解,可化丙丁,而大焱乳海这一处火洞更是最大的一处,唤作【焱洞】,多有丙、丁、真三道的灵火出产。
乳白海水之上,多生青云般的毒障,恶气变幻,飞鸟不渡,游鱼不经。
‘这乳海倒是极少见的化水灵地,堪比普度圣土,本应催生不少生灵,偏偏有这毒障.’
许玄心神稍动,遥遥以法力收摄一缕青色毒障,细细感知,身上墨鳞一动,龙气变化,就将此毒化解大半,剩下残余一点,雷霆运转,荡然无存。
‘这毒障对龙种效用甚微。’
他心念一定,再度驾雷而起,尽量隐匿身形,气息只若筑基,乳海外围之毒障,即便是筑基,借助些灵物也能抵挡,倒是不会引起怀疑。
向前而行,倒是见着些活物,大都是些妖类,借着些灵药在乳海边缘游荡,寻些化水灵物,以供修行。
许玄当下压制气息,未曾引起什么关注,这地方不能以太虚行走,颇为麻烦。
继续向前,便见一处极高的黑岩火山,立在海上,其中筑着一金巢,有狂风呼啸,化解毒障。
自巢中忽地探出一首,是一金鹏,目中金光涌动,扫视而下。
诸多在此的妖物惊惶逃窜,畏惧至极,那金鹏自巢中腾起,展开双翅,根根神羽如金铸,气息介于筑基、紫府之间。
海水分开,这金鹏长唳一声,扑杀而下,直直往许玄方位而来,似乎是察觉什么,眼神中显出几分垂涎。
许玄却是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心中一阵古怪。
‘这金鹏要吃我?’
他停下脚步,落在乳白的海面之上,任由那金鹏携着狂风扑杀下来。
这举动太过古怪,让那金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硬生生止住势头,压得海面一沉,一对金瞳有些疑惑地看来,同许玄僵持。
它似乎察觉出不对,那股让它垂涎不已的蛟蛇之气太过纯正,甚至让它的血脉都有几分畏惧。
纯血。
这金鹏认出对方来历,当下如见鬼一般,振翅欲走。
天中已有雷局降下,阴霆阳雷运转,一尊持伞执剑的仙将已经杀来,雷火长剑一斩,就将它钉死在海上。
连带着诸多天兵已经奔了过来,以锁链将其缠了个结结实实,整个过程不到数息,让这金鹏连反应的时间都无。
许玄缓步上前,灵识扫过四方,确定无人窥探,却见那金鹏此时开口,说的是大离官话。
“不知是龙宫的哪位大人,小妖无知,失礼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你懂离言?”
许玄一路行来,所见的妖物大都不懂人言,即便开口,说的也是番语,这金鹏还是头一个会讲大离官话的。
雷霆锁链渐渐收紧,这金鹏忙不迭地求饶道:
“小妖健塞,常年居于此海,不过求几道化水灵物以来修行,今日误犯了大人尊驾,还望恕罪。”
“你怎识出我的身份?”
许玄心中隐动,他本已极力压制气息,不露行迹,可还是被这金鹏感知到,未免有些古怪。
紫霄天霆在锁链之间流转,这道霄雷最杀法躯,紫府都扛不住,更别论这妖物。
他当下身形一变,化作一鹏首人身,尖喙利爪的模样,头生如意珠,背长金羽翼。
“大人恕罪,我是金鳷,古代同蛟蛇有争斗,血脉能感知到几分,大人是纯血龙种,是我冒犯,还望饶我一命。”
健塞苦苦哀求,身上的雷霆锁链此时仍缠着,却未发力,让他得以喘息。
“你金鳷倒是好大的威风,要食蛟蛇,古代不知出过哪位大圣?”
“大人说笑了,我族哪里能同龙种相比,昔年不过吞几只蛟蛇,妄称食龙,还被西泱收拾过。”
健塞声音畏惧,只觉眼前这位定然修成复数神通,才能轻易将他镇压。
“敞开真灵,让我种一道雷霆,不会取你性命。”
许玄眼下正缺这乳海中的情报,不欲取这金鳷性命,只是种下禁制,暂时控制。
这金鳷听闻许玄所言,目光一滞,有些犹豫,可身上雷霆锁链越发收紧,只得当下敞开真灵。
许玄当即催动神通,分出一道雷霆,种在这金鳷魂魄之上,此法暂时能把持此妖性命,让其不敢妄动。
健塞身上雷霆散去,此时起身,当即跪拜而下,恭声道:
“下修健塞,是金鳷一脉,修行【擘海】仪轨,不知大人尊号?”
“唤我.【清流】既是。”
许玄心中隐动,随便胡诌了个名号,这健塞却是连连高呼大人,并未有什么怀疑之色。
“大人此来乳海,不知是寻火,还是采水,我在此待得久,都有了解,可为大人驱策。”
健塞此时上前,顾不得身上伤势,性命落在别人手中,此时已经揣摩起对方的意思来。
“我听闻乳海之中,独有一道化水,世间罕有,为疗伤、延寿的圣品,可有此事?”
许玄心中隐动,此事是他来此的主因,那健塞听闻此言,当即抬首,只低声道:
“是有这一回事,乳海之中有一道【化性元水】,是天下有数的灵水,就沉在乳海最底,古代被龙种和天神把持。”
“带我前去。”
许玄声音稍沉,这金鳷微微一怔,显出妖躯来,为一金翅大鹏,低低伏首。
“此地位于乳海中心,大人真要前去?”
他此时发问,许玄却已经落到他背上,将其当作坐骑,这金翅大鹏无奈,驾风而起,往中心奔去。
“这乳海如今由哪些势力把持?”
许玄问及此事,健塞当即哀呼一声,沉声道:
“龙种、修罗和上神都有来此,称不上哪一家独占,那【化性元水】倒是只有龙种才能取来,东海隔几年便会派紫府前来。”
‘果然只有龙种能取。’
许玄心中隐动,想起健塞欲食蛟蛇的举动,感到些古怪,只问道:
“你既知东海会派龙种来,还敢对蛟蛇出手,倒是好胆。”
“这”
健塞眼下有苦难言,这位清流大人隐匿的手段极为高明,若筑基杂血,哪里有东海龙种的迹象。
“我族修行的擘海仪轨,需吞蛟蛇为圆满,故而才生出冒犯之意,还望大人恕罪。”
“自须弥的那位龙君出手,整片身毒的蛇类都有了主人,我族被逐出岸上,只能来这海里游荡。”
他语气颇为幽怨,似乎是有不少苦水。
“原来是我龙种的这位大人,竟然已是身毒鳞蛇之主。”
许玄见谈及龙种,明白对方所指,应当是投释的那一位龙君。
“古代身毒的蛇类之主号称【舍沙】,传下一道仪轨,如今正被须弥出来的大人把持。”
健塞一边飞遁,一边揣摩起这位龙种的意思,顺着谈及龙蛇之事,果见对方有些感兴趣。
“仪轨一说,似是释修所言,怎么让尔等用去?”
许玄声音稍沉,这东西似乎是释修那边的说法,不知其中有何联系。
“大人不知,仪轨一称,本来就是释修传出,须弥的佛土度化了不少身毒本土的生灵,修罗、上神皆有,故而传出这说法。”
“古代修持之法大都失却,如今我等修的法门参考仙释,金丹、觉者级别之下,大有共通之处。”
健塞声音谄媚,继续说道:
“仪轨一道,仅看有几道法可持,【擘海】有六持之法,一持等同筑基,二持同金刚,三持如紫府,剩下每多一持,便类同仙修多一神通,最高可比紫府中期到后期。”
“【舍沙】、【得胜】等等都是九持,若修圆满,可触及金丹、觉者的层次,我道称为圣持。”
听闻此言,许玄倒是有几分明悟,这等修行之法似乎更为固定,指向某一道位置,结合血脉、性命,难能更改。
“听闻身毒古代之主为大至怒天,不知有几持,其名为何?”
许玄问及此事,健塞闻言,妖躯一滞,等候少时,这才道:
“共有十二持,其名.就为【兽尊】,和祂的一件神物同名,乃是最高的一道仪轨,号称取仙道的化水、至火而成,造化生机,动行毁灭。”
“这片乳海,昔日便是这位大人造就。”
健塞此时已经飞至乳海中心地带,此地多生青色毒障,许玄龙血可化解,健塞的妖躯却有些抵挡不住,遥遥欲坠。
雷霆涌动,将这妖物收起,许玄随手祭出赶山鞭,以这灵宝的威能将健塞彻底镇压,收入内景,瞬息用清气锁住。
他此时孤身立于海上,入目尽是青色毒障,乳白海水,再往北去,便可见到一浩荡火洞,破海而出,真红火光照彻天际。
“【焱洞】也在此处,奢尼应当也有踪迹。”
许玄心中一动,只觉海水之下,正有什么事物在呼唤自己。
他的目光破开重重乳白海水,便见到最底之处有一神坛,其上正有数尾白鱼游着,大如一拳。
此物之旁有种种异象显化,起死人,肉白骨,长性寿,化恶业,化水之性变幻,神妙无比。
许玄催动神通,落于海中,此时并未莽撞,这乳海之中,常人难行,神通运转不畅,甚至神通隐有退化的迹象。
当下许玄却未曾慌乱,来此之前,他又借着洞渊,秘密联系过广泽一次,再度得来此地不少消息。
龙身正有遨游此海之能,他显出墨色龙躯,顿时感觉那股退化、阻滞的意境散去,许玄腾跃而下,不过少时便游到最底之处。
底部之水复又变得清澈,光明涌动,许玄龙躯落下,此时探出一爪,毫不客气,就要将三四条白鱼捉来。
一只布满圆润金鳞,上有道道星河纹路的手探出,将许玄的龙爪挡住。
“予你一道,莫要多取。”
这声音响起,引得许玄其方位看去,只见重重金色华光生起,照的海中一片透亮,这处神坛一点点抬起,正被一巨如山岳的蛇首托着。
千条蛇首舒张,托起一道道星河,各戴冠冕,威严至极。
这异象转瞬散去,神坛仍立在海中,恢复正常,白鱼游动。
一旁则站着一披金色纱衣的女子,姿容艳丽,腕覆金鳞,眼瞳如蛇,有重重释光萦绕其身,唱经之声不断响起。
她此时见着许玄,稍稍屈身,笑吟吟地看来:
“在下阿舍龙女,奉须弥【天龙尊者】之命,特来此镇守西泱的遗产。”
她一身气机不过堪堪到了金刚境界,可刚刚不知借助何等异象,止住了许玄的动作。
“往年都是东瀚的来,今日溟泽的血亲也来了,倒是眼生的很。”
阿舍龙女目光稍凛,若有所思,重重华光升起,将外界的乳海隔开,许玄变作人身,手中已经拘来一道【化性元水】。
‘天龙尊者.原来是拜入须弥的那一脉。’
“见过龙女,我乃天晦一流的溟度,此地原来是贵脉在掌管。”
许玄目光稍敛,气态沉稳,此时不显慌乱,稍稍感知其对方气势,便见那阿舍龙女笑道:
“原来是天池主人,反倒是我失礼了,此地我不常来,今日倒是凑巧。”
阿舍龙女颇有礼数,见着血亲,言语中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只低声道:
“有只妖物,偷了件宝物,大人算出对方今日要来此,便命我将他捉去须弥,收回此宝。”
“我这些年就在此候着,不想等来的却是溟度龙王。”
‘是奢尼’
许玄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隐有所动,这妖物的行迹,难道一直被须弥看在眼里?
(本章完)
第418章 太宇
第418章 太宇
焱洞,太虚。
黑火升腾,躁动不安,万千火障如细密的蛛网将太虚笼罩,牵一发而动全身,时时有爆裂之危。
火障中心位置空了一片,被一层星光遮蔽,如若空洞。
其中重重虚白金光升腾,银霜铺满太虚,阴冷之气自生,在白光中倒伏着一白象,两支白牙如玉,长鼻正奋力嗅着什么,向着焱洞方位试探。
光华一闪,这白象化作一俊美男子,披一身大离形制的白玉片甲,上刻几个篆字,为【虚灵上道】。
他手中托举着一枚青色飞梭,刻九曜星纹,记宇宙诸天,蒙昧幽明的宇清之光变幻,将他包裹其中,化解太虚中的重重火障。
此梭长约三寸,于底部刻着数个古字,为【太宇作器,大曜钧玄】。
这白象化作的男子目光熠熠,盯着这一枚飞梭,宇清玄光渐渐凝聚为文字,显化于上方。
“乳海【神露坛】,焱洞【丁火位】,三日之后可去,共计三百仙德。”
他见着这一行文字,目光稍凛,若有所思,乳海的神露就是化性元水,而焱洞的丁火之位,也离得颇近。
“又有启示.”
男子低声开口,作为身毒出身的妖物,血脉低微,并无仪轨修持,反而是借着仙道的机缘,硬生生走到如今。
这白象正是奢尼,他能有此日,全靠这【太宇梭】的神妙。
此梭不仅能让他在西海随心穿梭太虚,远胜他人,更有启示的妙用,多有指点他如何行事,积攒这所谓的仙德,便有指点机缘之妙。
这些年来,他根据启示已经不知道得了多少机缘,当初发家就是斩了一位重伤的离国紫府,和他同道,也修辛金,似乎是什么.虚灵殿的?
遥遥看向乳海和焱洞方位,他心中却升起种种念头来,最终又都化作对手中这一道灵器的信任,怔怔看向那飞梭。
稍稍催动,宇清之光变化,将他法躯笼罩,化作一线白光在太虚之中飞遁,向着焱洞方位而去。
他此时动身,丝毫未察觉到远处一点伏土之光极为隐晦地出现,有窥探之意。
待到这白象远去,一点伏阴之光变化,自幽冥中缓缓走出一着黄色道袍的男子,气态洒脱,身形半隐,让人看不真切。
‘果然在此。’
见浊心中隐动,此时却并未再跟了上去,奢尼一旦催动手中的宇清之宝,他便失了窥探之能。
眼见对方是往焱洞方位而去,他心中却是升起几分疑虑来。
这白象崛起的古怪,行事莫测,若有天算,甚至瞒过不少有背景的紫府,在西海祸害过诸多仙道,借此修到紫府中期。
‘必定有异。’
见浊出身不凡,和地府能扯上几分关系,眼下自然有些猜测。
这等迹象,或许正是古代所提及的某些异数,或是生而知之,或是预料前事,或是气运加身,连地府也未记录。
他此时自这一片伏土幽阴之光中走出,立身海上,仅以一枚玄符挡住毒障,催动神通,等起前来的几名同道。
过了许久,便见远方一片云气飘来,遁速极快,其上正有三位紫府,为首之人一身黑袍,满头华发,赫然是兜天玄火道统的平休真人。
左边则负手站着一大汉,着水蓝道袍,身旁有兑金煞白之光涌动,化作一道莹亮的白虹,为秘白道的乌有真人。
至于右边打坐的那背剑道人
见浊神通隐有感应,只觉对方是一道道流转不停地天律雷霆所化,内有雷池、仙铡诸多雷宫之象,摄人心魄。
‘果然是社雷正统。’
他在海上站定,显露气息,便见那片云气已经飘然落于他面前,那乌有真人先行开口,朗声笑道:
“见浊道友!”
乌有笑着自云气上跳出,他此时服了平休炼的丹药,暂时也不受此地毒障之扰,阔步行至见浊旁。
“上次一见,还是在众阳府,今日倒是在此地重逢。”
见浊目光稍敛,眼前这位乌有真人是西海有名的豪侠性子,两人虽无什么交情,可对方却颇为热情。
“乌有道友日后也可来我阎魔殿,我师曾提及过你,多有夸赞。”
他稍稍点头,客气几句,那乌有却是眼神一明,凑了过来,只道:
“【幽均】老真人提及过我?不知是怎么说的。”
见浊只觉有些尴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平休,这位丹师已经同一旁的剑仙自云气上下来,沉声开口,声音苍老。
“乌有道友,还是谈正事为妙。此番能推测出奢尼的位置,还是要谢过贵殿的幽均前辈。”
“只是见浊道友在早早在此隐匿,不知那奢尼动向如何?”
几人谈着谋划,一旁的许玄却是老神在在,甚至显得有些清闲,他此来仅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出剑,至于其余的事情,不必让他操心。
更何况,乳海下方尚不太平,届时恐怕又会生出不少乱来。
“此妖行踪诡秘,我早早得了师父授命,在此藏匿幽冥之中,遥遥观之,确实透过太虚见到这妖物。”
见浊神色稍敛,只低声道:
“他举止怪异,催动那太宇梭望着焱洞方位而去,我修的【葬蒿里】可藏幽冥,却难能走动,只能让其离去。”
“若是有闻幽一道的大修士,行事就可简单不少,捉杀此妖,也不必这般麻烦。”
他稍有些感慨,闻幽一道,是将幽冥行走之法发挥到极致的道统,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差太虚行走。
西海太虚火障丛生,可幽冥仍旧稳定,闻幽一道的修士正可化魂入内,悄然摸到奢尼临近之地。
“如今哪里有此道修士?最出名的还是北辽的那魔修,总不能将这位请来。”
一旁的乌有随之调侃数句,他本是离国边疆出身,自然知道不少辽地事情,当下开口,让一旁的见浊只是摇头。
“此番诛杀这妖物,就按既定的章程来。”
平休目光稍凝,却是看向一旁的许玄,将其介绍给见浊。
“这位就是大离的辟劫剑仙,斩杀奢尼,还要仰仗其剑意。”
“幸会。”
见浊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再打量一番许玄,双方客套几句,便听平休继续说道:
“辛金一道,兼艮兑之虚实,是金玉变化之极,更兼奢尼有【太宇梭】在,一旦让他警觉,遁入太虚,我等便再难捉住。”
平休叹了一气,这是最为头疼的事情,西海太虚中火障密布,他们若想行走,还不如直接御风来的快。
“故而需要动手极快,瞬息封锁太虚,趁奢尼还未来的及反应,就将其斩杀。”
“我同见浊道友会联手封锁太虚,可也定不住那【太宇梭】多久,此物毕竟是宙辰一道的灵宝,一旦全力催动,除非大神通者,无人能留。”
“仅这数息时间,许剑仙可以【太初序】造化天律,斩那奢尼,届时乌有道友先藏身幽冥,持悖刺之位,以防此妖走脱。”
平休当下做好谋划,他见识多广,对诸道神通都有见解,此时定下安排。
辟劫剑意,乃是于天律雷劫所行之处必定斩中,是雷宫所行之威权,配合神通,即便那奢尼再通虚实之变,也要领剑。
而乌有修的这一道【不复还】更长悖逆刺杀之道,居于暗处,能在一瞬间将自身性命寄托于锋芒之上,出其不意,则杀力陡涨,可刺王杀驾。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却是升起些疑惑,眼下纵然知道此事不会这般简单,却也说不出口来。
那位尊者正有手段,说不得此时遥遥看着此地,连平休这一番谋划也算入其中。
‘不对,应当是必定算入其中才是,不然何以为天龙,何以为尊者?释修推算因果之术,这位大人想来也懂得。’
平休再度催动起云气,几人入其中,也随之向着焱洞方位而行。
见浊催动神通,便见一道暗沉沉的伏阴之气涌来,将这片云气的异常彻底遮掩。
——
乳海边缘。
释光弥散,唱经之声遥遥传来,五色华光弥散。
一位披着赤色僧袍的枯瘦僧人此时立身海上,遥遥看着焱洞方位,眼中落下几滴金色的泪水。
他身旁则站着一着彩袍的男子,眉眼沉稳,颇为年轻,神通之力隐隐生发,虹霞之光盈满如弓。
“【劫力】大士为何垂泪?”
彩袍男子目光稍凛,似有几分疑惑,却见那僧人低声道:
“昔日一战,打的西泱亡灭,太虚塞障,今日自须弥入海,见此苦业,怎能无泪?孔昭王子,你心中未有触动?”
“伯父请劫力大士来,却不是谈这些事情的。”
孔昭脸色有些难看,他修行虹霞一道,新近突破,不过一道神通,身旁这位劫力却是实打实的菩提乘,释法高妙,更修【法界】,有诸多金刚在净土之中。
“既然是华羽大士的要求,老衲自然不敢轻慢,只是那【太宇梭】中的东西,可是说好有我【劫余寺】一份。”
这劫力大士面上两行金泪仍在流淌,落在海中,使得乳白海水渐渐清澈,一旁的孔昭心中却生出些不屑来。
‘说的好听,一张口还是落了俗,须弥内部,斗的也是厉害。’
孔昭心中冷冷,可面上仍然堆起笑来,只道:
“若是能成,自然有劫余寺的一份,届时贵寺也多一分把握,可去争一争【舍沙】仪轨。”
“孔昭王子倒是知道的多。”
劫力双掌合起,声音悲悯,双眼空洞,只有金泪流淌。
“你父修仙道,已是虹霞中期,更兼其兄是我须弥的华羽大士,当初和那几道开战,也未落下风。”
“可到底还是借着那位大阿修罗的威风,他持的【罗睺】仪轨,须弥中多的是大士想度化,这矛盾不可调和,你南孔雀国日后如何自处?”
这僧人提及此事,让一旁的孔昭面色稍变,孔雀立国,乃至发家,分别投入仙释,都是依靠这位大阿修罗的威风。
可这位覆障大人的态度难明,又同须弥的几家释道有冲突,始终是孔雀的一处心病。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劫力大士与其问及此事,不若谈谈如何拿下那奢尼?”
“且看着就是,我劫余妙法在,已经看到那奢尼所在。”
这老僧眼中渐渐止了金泪,遥遥看向焱洞方位,低声笑道:
“这奢尼被那【太宇梭】中的东西骗的不轻,此物还是收入我寺度化,最为妥当。”
“孔昭王子,可以动手了。”
释光一盛,渐渐将整片乳海边缘笼罩,有罗刹夜叉自这片释光中走出,狰狞万分,齐颂佛号。
‘劫力,到底度化了多少仪轨,竟有这般多的金刚。’
孔昭心中稍寒,所幸他有伯父的关系在,不然真不敢同这僧人一道行事,若是他是个寻常的紫府妖物,定然叫劫力度化。
‘有这位大士在,此行想来是无什么悬念。’
这孔雀稍稍感知其自身内景,一股太阳气机生发,让其心中一定,底气颇足,只跟着这位劫力大士之后,向焱洞方位而去。
(本章完)
第419章 水火
第419章 水火
乳海最底。
神坛生光,几尾白鱼悠悠游动。
这一层的海水渐渐变得清澈,自后方生发出重重星光,凝结如镜悬在上方,映照出乳海的种种景象。
有白象化形,催动灵梭,看着其上宇清玄光凝成的文字,此时正在焱洞附近的太虚之中。
也有平休领着几名紫府,驾驭云气,藏身幽冥的景象,甚至最后还有一老僧和孔雀现身。
这些景象都十分模糊扭曲,看不真切,也只能猜测其在说些什么。
阿舍龙女同许玄一道立身于神坛前,此时看着上方映照出的景象,这位龙女笑道:
“海中倒是热闹,兜天、阎魔、孔雀和劫余,仙释都有,这白象怕是还不知自己搅出多大的乱子。”
许玄目光如常,神色未变,眼下收取了一道【化性元水】,却未退去,和这位龙女一道看起了海中景象。
本来无什么异样,可他在看到奢尼手中灵梭显化字迹时,心神巨震,只看得两个字,清清楚楚,再熟悉不过。
仙德。
这东西只在他体内道碑中见过,其形如清气,有种种妙用,如今却是出现在这奢尼手中的太宇梭上。
他当下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身旁这位龙女修的似乎正是仪轨一道,不过金刚,可手段却十分诡秘,难以揣测。
“不知这奢尼手中的东西有何等神妙?竟然引得这般多人来争。”
许玄目光隐动,身旁这位龙女是尊者所出,当是嫡系,应当知道不少隐秘。
“乃是宙辰一道的灵宝,侧重宇清之意,怎么?溟度族兄可也感兴趣,我却不能让与你。”
说着,阿舍笑了一声,身上金色纱衣莹莹生光,有星沙流转不断,十分瑰丽,她话锋一转,谈起别的事来。
“族兄此来这处,是.领了广泽大人的意?”
她提及广泽,声中稍有几分敬畏,许玄当下顺水推舟,只道:
“正是。”
“那便有劳族兄同溟泽通个气,就说,龙尊这一脉,已不准备掺和外事,断的干净,真龙之形,便由南溟和东瀚自己商议。”
阿舍目光稍敛,以手轻拢发丝。
“我族如今已无角,仅为蛇相,大人号天龙,也只是尊号罢了,待到将【舍沙】仪轨把持,就为【阿难陀尊】,这天龙之号,自会废弃。”
“我必转达。”
许玄心思急转,却隐隐猜测到某些关键,真龙陨落,九子始诞,这位大圣在位之时,天下只有蛟蛇螭虺,龙则唯一。
祂的真形则传于元瀚、天溟,如今天溟陨落,溟泽要再培养一位壬水龙君,瀚水一道的大人,恐怕不会乐见。
“这一处【神露坛】中的化水本已枯竭,是尊者以大法力恢复,分与龙属,取一道,少一道。”
阿舍言语之中有些犹豫,却只沉声道:
“【化性元水】,在身毒又称【不老甘露】,是古代大至怒天所造,赐予诸多非天,上神之物。”
“如今仅剩六道,东瀚早早预订两道,若是溟度族兄今日可与我行个方便,我可再予族兄一道。”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隐动,他仅是稍稍入手,便知道这道化水的珍贵之处,不仅是疗伤的圣物,更能延寿,对紫府都有不少效用。
龙种本就寿命极长,紫府龙种可活数千年,广泽龙王更是自奉朝就存世,道龄甚至比如今的有些真君还长。
可人属就不同了,寿炁不显,天下紫府也就五百寿数,延寿之物可是紧俏货。
“阿舍龙女不知有何事?只管道来即是。”
许玄轻振大袖,震雷之性盈满,玉角灿然生光,目光则盯着上方星光所化之镜。
“听闻溟度族兄修成剑意,可斩入太虚,今日若是肯出手.我这边可轻松不少,届时必有所报。”
阿舍目光稍凝,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
“好,只是不知.要对付何人,可是那奢尼?”
许玄心中一动,按照阿舍所言,她来此正是为了这一妖物手中的灵器。
“最重要的,自然是这妖物,可剩下的人也眼厌的很,不若一道给个教训。”
阿舍的金色蛇瞳稍稍一亮,语气半真半假。
“龙女说笑了,这一众仙释来势浩大,若要一齐收拾,恐怕紫府巅峰出手方有此能。”
许玄所言非虚,他未曾自大到可以轻易对付这一众仙释,身旁这阿舍虽然有些手段,可也也是取巧,自身还是仅同金刚。
“族兄届时只管出剑即可,我自有法门。”
听及对方这般言语,许玄便也不反对,正好和人身里应外合,看看能否占据主动。
当下却是取出那道【化性元水】,缓缓炼化,开始修复伤势。
这道化水果然是疗伤的圣物,有修复性命沉疴之妙。
过了数日,仅是炼化小半,许玄就觉体内原本顽固至极的艮土之气正在散去,逐渐消解,渐渐恢复巅峰,连降雷泽的替死之相也再度恢复
一旁的阿舍见着许玄疗伤完毕,眼瞳稍动,只道:
“此水上应【兽尊】造化之用,若论修复性命之伤,仅有元木、伏土和震雷这几道的顶级灵物可比。”
她所言的这几个道统都有疗伤之效,且可作用于性命。
许玄自然是深有体会,【降雷泽】本就有此效用,可以震雷扬升之性修复法躯、魂魄之伤。
“可惜这等灵水如今不产。”
他稍稍感叹,一旁的阿舍也随之附和道:
“若是大至怒天在时,这等甘露自然多生,还有诸多兽焰随之,结为水火。”
“【大兽】尊位,所生的乃是【大天水火】,是此位权柄之现,被炼成【兽尊】之器。”
许玄听她谈及兽焰,心中隐动,却是想起自石人手中得来的【大怒兽焰】。
“【大天水火】?这又是何等仙物,火也,水也?”
“乃是二者之合,为生机、毁灭混一之道,古代【兽尊】仪轨,有妙法可调制化水、至火,使其混一,造就水火,威能极盛,如今却已失传。”
阿舍谈及水火之秘,为混一之道,让许玄心中隐动,那一道【混一无咎玄雷】有所触动。
洊合尊位,其意向正是社雷绝罚之后,独留一线生机,造就震雷生发之性,倒是同这大兽尊位有共通之处。
‘玄雷,水火,都有阴阳之体现,为二仪并行。’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来,大至怒天位同仙人,高于真君,所持也就这一尊位,或许正是这两相混一的神妙之用。
洊合之尊,又当如何?
上方星光凝成的明镜中景象忽地一变,打断了许玄沉思,他抬首望去,却见焱洞方位的太虚此时破开,一只虚幻的白象之影走出。
奢尼,现身了。
——
焱洞。
此地是西泱龙宫旧址,更类一处秘境所在,海上太虚破开,真红火光汹涌,撑开一洞,足有数里,悬在天际。
这火洞本应连着古代龙宫的洞天,如今却已断绝,仅剩入口,常常凝聚些残余的真火之气,自太虚中坠落。
仅有特殊时日,天地二气均平,洞中火气才有机会化作灵火,往往数十年才有一道,其余时间都是喷吐些杂乱焰气,可伤紫府,将海水蒸发。
这地界环境恶劣,化水受真火之气,蒸腾为牝云,同漫天毒障结合,威能十分恐怖,加之天中坠落的流火,对紫府也有些麻烦。
一着白玉宝甲的男子静静立于火洞之下,身形虚实变幻,宇清玄光加持之下,毒云不沾,流火不接。
‘丁火之位。’
他心中稍有几分犯难,焱洞中大多时候所生都是真火,若有丙、丁二火,也是受了些特殊条件才有生,哪里知道这焱洞中对应丁火的位置。
太宇梭上的宇清玄光凝结为文字,仅是让他前去一探,并未有其余要求,三百仙德的字样明晃晃地显在眼前,让他心念一沉。
此时已是三日过后,到了时间,之后还要去一趟乳海最底,见那神露坛,哪里能耽搁?
‘丁火上为星焰,下为劫火,这火洞年代极为古老,所生之丁火,大都是星辉凝成,正好用这宝贝感应。’
奢尼好歹修成紫府中期,一身道行虽然比不得正统仙修,可这些道论还是熟稔于心。
此时催动太宇梭,便见重重宇清玄光生发,星辉灿灿,托举他的法躯向着这处火洞中升去。
星光照射之下,果然见这火洞右侧,有一片焰气有感,此时渐渐化为幽蓝之色,让他心神一凛。
正是此地。
太宇梭中所提的要求多有稀奇古怪的,他早已习惯,只要能得来仙德,便可借此推算机缘、问测吉凶,正应宙辰一道占天的玄妙。
【宇清宙光天辰道】,宇清为空,宙光为时,而天辰却是占天问卜之法,乃是同祸祝问地之法同等的道统。
他目光渐沉,正要向着这一片幽蓝焰气行去,却见太宇梭的光辉渐渐黯淡,这一片沾染星辉的焰气忽地暴动,化作缃黄之色。
这焰气在一瞬之间凝聚成灵火,而后复又不稳,若要炸开,让奢尼面色急变。
劫火!
丁火上应三灾,最为阴毒,一道紫府丁火炸开,且对应的位格似乎是在位真君,威能之恐怖,他也需避退。
‘为何如此?’
奢尼催动太宇梭,急急退至火洞外,却见这道灵梭之上,星辉变化,直直勾连上他心念,往日积攒的仙德自发消耗,以来示警。
危!
坤土伏阴之光冲天而起,一支铁笔忽地显现,勾勒名讳,为【奢尼】二字,便有诸多幽冥光华生发,让他性命受勾,若要归于墓中。
又见一赤铜八卦丹炉轰然镇压而下,自其中钻出驾驭真火的赤风、尾托离焰的彩雉,又有只斑斓焰虎,呼吸恶气,奔走而出。
三道灵火所化禽兽沟通漫天火气,将太虚封锁镇压,重重火光若天帘一般,将他围住。
奢尼面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手中的太宇梭此时稍显黯淡,妙用已经被折损不少,他的身形渐渐虚化,显出一白象之形,撞向火帘。
危!
自灵梭中不断传来示警,奢尼心中发寒,可手上动作却未慌乱,以辛金虚实之变化去大多镇压,同时全力沟通灵器,欲让灵梭显威。
他已行至被镇压封锁的边缘,身上遭了不少阴光、灵火,只得消耗仙德,让这灵梭显威,化作杀机。
‘亏了,多年积攒的仙德,怕是要在今日’
奢尼心中大恨,太宇梭极少给他积攒仙德的机会,这也是十年来唯一有显,不想却被人寻出踪迹。
‘一定是阎魔殿,只有这家才有推算之术,若待我走脱,必’
他此时化作原形,已将半个身子钻出火帘,挣脱伏阴之气的勾连,心中一喜,抬首看去,却见天中不知何时生起漫天雷光。
这雷霆是粹然的银白之色,伴着道道律文,在云中显化。
社雷。
一道人正立在云端,此时冷冷看来,手中灵剑前指,遥遥锁定奢尼的气机,让这妖物神魂一激。
危!危!危!
太宇梭的示警之用几乎达到最高,奢尼半截妖躯还卡在火帘之中。
他此时尚不得出,只能看着一道紫白交织,生死二气轮转的剑光,激射而来。
雷霆涌动,火光汹汹,一时将此海天间填满,淹没奢尼的妖躯。
(本章完)
第420章 脱身
第420章 脱身
焱洞下方。
真红,杏黄和金赤三色灵火汹涌腾跃,赤铜八卦丹炉如一轮金日高悬,真、丙、离三道灵火则如仪星在侧,熠熠生辉,化作火帘,镇压太虚。
平休真人坐镇于丹炉之上,漫天华法在风中飘拂,此刻渐渐恢复为墨黑,他这一手镇封太虚之法极为高明,号称【三仪阳尊】。
此术高至六品,上接太阳,下临三火,乃是兜天道统不传之秘,借着太阳三仪,诸火尊位来定天象,锁太虚。
他虽不擅斗法,可这一道法术却是实实在在的六品法术,加之【兜天八卦炉】这等真火灵宝和诸多灵火施威,无人敢小觑。
可眼下奢尼却仅在三息之内,就要走脱,甚至诸多灵火都未曾对此妖造成多大伤势,被那宇清之光化解大半。
‘太宇梭。’
平休心神凝重,他却知道几分这灵器的来历,此宝之珍贵,天下有数,若是落到宙辰一道的金丹手中,甚至有化作法宝之机。
论起天下逃命的灵器,除去清炁玄平天御,化水无拘融性,还有神雷一等一的极速外,便是这一件上应宇清的古代灵宝,玄妙之处,避走灾劫,不落水火。
眼下奢尼显出原形,为辛金虚实之变,受宇清玄光托举,眼看就要自火帘中走脱,大半妖躯都冲了出去。
火阵之中,一身幽黄道袍的见浊眉头紧皱,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件太宇梭的神妙,此时才明白平休真人所言非虚。
他修的伏土神通【葬蒿里】,有伏性命入黄土之妙,更兼施展了一分阴判点名的手段,配合这三仪火势,寻常紫府中期哪里能走脱,必然被镇压,可这奢尼却轻易挣脱。
‘有此灵宝,天下何处不能去,这妖物是哪里得来的机缘!’
见浊心中稍惊,手执铁笔,再度一勾,配合镇压,可还是眼看着那白象横冲直撞,就要离了此地。
汹涌银雷自外涌来,紫白交织的剑光冲天而起,直直斩下,有如生灵一般锁定奢尼,任由那宇清之光变幻,仍是斩破虚妄,携着雷霆落在这白象身上。
许玄立身在三仪火帘之外,丹霆剑鸣不止,搅动风雷之气。
同时有庚武金煞之光生发,加持于剑锋之上,添一分金德之锐气,同漫天剑光雷霆相接。
神妙【肃刑】,由剑中炼入的【庚子寒宿铁】所成,有长刑威之用,斩杀罪人刑徒,便可长剑中金煞之威。
金煞一道,多为庚兑,庚煞近武,兑煞从革,各有妙用。
丹霆所养便是庚武之金煞,落在这白象法躯上,同虚实变化的辛金之光相冲,不断消弭。
‘竟然避不开!’
奢尼心中大骇,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为剑意雷霆所斩。
他当下却是发了狠,催动神通,全身血肉化虚,仅剩一具洁白如玉的象骨。
神通【慰寒骨】。
此道乃是辛金玉骨一法的根本神通,当下施展,奢尼只将法躯血肉藏住,以这具坚实如灵器的玉骨来接。
这具玉骨霎时间变得残破不堪,为银电轰的焦黑,失了玉质,更有根根白骨被劫光重重的剑意斩为飞灰。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使其性命受损,神通不稳,哀吼一声。
奢尼心中慌张,再度催动神通,【洗铅华】运转,便见一片片雪白的铅粉生出,包裹住他全身玉骨,而后如雪消融,将雷霆剑意一道洗去。
许玄眼看此景,调转剑身,就要再斩,心中却是有些可惜。
辟劫之剑,象征天罚无可避走,一出必中,而另一道混溟却是震泽源流之意,中则无穷。
这两道剑意相辅相成,一旦同时施展,却是比其余什么神通都要骇人,眼下却是只能使出一道,有些遗憾。
再度出剑斩去,却见宇清之光一盛,雷霆剑光同奢尼之间的距离如同有千万里一般,久久不得落下。
这白象反应极快,知道避不开剑意,另外催动神妙,以宇清之神妙,将许玄同他的距离无限拉开,使得漫天雷霆剑光如同静滞一般,缓缓向前而去。
他当下就要催动灵梭,后方的三仪火势却再度旺盛,真、丙、离三火倾泻而下,绝不给他喘息的时机。
‘无用!’
奢尼巨大的白象之躯再度生出血肉,宇清玄光加持之下,他已经自这道恐怖的火德大术中走脱。
眼下他虽受剑伤,可有太宇梭的护持,并不严重,只要遁入太虚,这一众紫府在他眼里便构不成威胁。
紫府斗法,若是一方不能行走太虚,那即便是紫府后期,想要对付一名刚刚突破的神通都十分困难,除非有封锁之法。
辛金之光一闪,太虚破开,奢尼摇身一变,化作一着白玉灵甲的俊美男子,面上显出几分得意的喜色来。
“今日之仇,来日必有所报!”
他嘴上撂下句狠话,动作却丝毫未停,就要遁入太虚,彻底离去。
‘阎魔殿,秘白道,兜焰山还有这社雷剑仙是自哪里寻来的?’
奢尼心中半是遭受围杀的愤懑,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已然想起如何报复回去,主谋之人,必然是那平休。
‘下次就将你那烧火的童儿再嚼了去,看你心疼否。’
他白如霜盐的面上微微显出几分冷意,一面催动宇清玄光抵挡雷火、剑意,一面踏入太虚,绝不恋战。
“奢尼何在?”
见浊真人高呼一声,自火帘中踏出,手中高高举起一漆黑葫芦,上有伏土玄纹,道气弥散,葫芦口正打开,内里坤阴之光变化。
这白象的身形顿时一滞,性命一阵颤栗,全身骨头、血肉都若自己活过来一般,唇齿微碰,就要答应。
他当下伸手一抹,辛金之光变化,赫然将自己的嘴给化去,这一声回应便被闷在内景之中。
‘还想以此术对我,又有何用?’
奢尼眼下逃入太虚,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得意来,眼下他可是自三名紫府的围杀中走脱,足以自傲。
而就在他得意,稍有松懈之时,太虚裂隙旁升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幽冥之气,其中有一点煞白的兑金之光凝聚,寒锋闪烁。
此光陡然而出,来的极快,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带着一股决绝之意,要一击分出生死,将二人的性命放在天平两端称量,以下士之轻,夺君王之重。
兑金神通,【不复还】!
煞白金光包裹着乌有遁去,他手中握着一银色短匕,轰然撞入那一道太虚裂缝,兑金悖刺之光升腾,狠狠刺入奢尼的心窍。
虚空中的火障被引动,至火躁动爆裂,轰鸣不断,掀起滚滚气浪,乳白海水随之翻滚,黑火落于乳海,却稳定下来,成青蓝水火,转瞬散去。
“是你!”
奢尼面色急变,内景却为那股兑金悖刺之光沾染,原本轻灵、虚幻的辛金之气受变,渐渐变得沉重,如同庚类。
这股气机席卷他全身,心窍处更是被那短匕直直刺入,杀机凌厉,让他口中吐出玉血来。
许玄在上方看着,心中稍惊,这一道兑金神通颇为不凡,刺王杀驾,以下身搏上命,以有心算无心。
一瞬之间爆发出的杀力不弱剑意,且凝聚一点,是直奔着取对方性命而来。
乌有面色阴沉,见着这白象,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怒火来,他秘白道也受过此妖的劫掠,这奢尼可是西海有名的贼头。
【不复还】一击得中,兑金悖刺之意遍布奢尼全身,可却为宇清玄光所阻,始终不得伤其性命根本,使乌有面色极为难看。
宇清玄光涌动,奢尼双掌一合将匕首夹住,神色渐厉,自两掌合处生出一阵蒙蒙的青玉灵光。
他身上渐有忧愁清婉之哀思,不就正途之愁苦,位处庙下,不居堂上,硬生生将自己道格贬谪,落得比乌有还低。
辛金神通,【青玉案】。
这一道神通属意,神妙之处在于藏身敛志,不居受杀之位,不领超德之赏,此时祭出,便将这对方匕首硬生生拔出。
乌有眼瞳稍凛,【不复还】杀力极高,更兼有隐匿、悖刺之用,可这神通却要求的是以弱胜强,以下击上,则有大威能,绝不差剑意。
只要对方未曾防备,中了这神通,紫府中期都有重伤之危,十分厉害,可若是拿来对付同境,乃至更弱之人,神妙便褪去大半。
奢尼此时将自己道格贬谪,修为却仍在,顿时有一阵玉光生发,携着霜雪直直喷上乌有的面门,让这位真人不得不退。
太虚再度洞开,奢尼此时受伤不轻,先后遭了雷殛剑斩,又被兑金悖刺,眼下法躯破破烂烂,千疮百孔。
许玄和乌有再度杀来,却被那宇光、火障所阻,一时近不得那处太虚。
奢尼却是随手取出一淡黄人参,有伏阴受养之气生发,如牛嚼牡丹般吞下,伤势顿时好上不少,再度催动太宇梭,向着太虚遁去。
“我殿的灵药,孽畜——”
见浊看到这人参,原本沉稳淡然的面色霎时变得有些黑了,纵然他修养再好,可见着自家宝贝至极的灵药,被这奢尼糟践,心中都在滴血。
这【阴养参】乃是少见的大药,是伏土养神之化,殿中历代真人都舍不得服用,这妖物竟然如此!
他眼看奢尼要走,再也忍不住,祭起一张玄黄大符,上书【镇元】,道气弥散,有艮、伏二光明灭,他大袖一挥,便将此符祭出。
“平休道友,速速助我!”
平休此时撤去三仪火势,当下催动神通,以紫府中期的浩瀚法力加持到这大符之上。
见浊幽黄大袖挥起,玄黄二气流转,遮天蔽日,便见一股无可阻拦的大力生发,将奢尼自太虚裂缝中拘出。
艮土有缩地成寸之神妙,如今已失,可伏土这一道袖里乾坤的大神通尚存。
平休心中冷冷,今日必将这妖物诛杀,不然待其突破至紫府后期,借助太宇梭,西海恐怕无人可制。
宇清玄光幽幽,那道灵梭上的几个古字正隐隐生光,【太宇作器,大曜均玄】。
(本章完)
第421章 昆池之灰
第421章 昆池之灰
乳海。
星辉凝聚为天镜,悬于上方,映照出海中种种景象,许玄同阿舍一道看着战场中的局势,皆都未言。
“这太宇梭,未免有些过于神妙了,恐怕寻常灵宝都不及。”
许玄稍有感叹,他手中正有两道灵宝,一是【列缺】,为雷宫古剑,北川祭炼,另一道则是【赶山鞭】,出自石人道,上溯昆仑仙道。
可这两道灵宝和这太宇梭一比,都失了光彩,那宇清玄光加身,让奢尼在四位紫府的围杀中都保全了性命。
他此时心中却别有些想法,先是见了那灵梭显化的【仙德】二字,便以为此器和太清碑有联系。
可人身真正见到这灵梭,道碑却未有丝毫反应,让许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阿舍此时金瞳明亮,纱衣在海水中飘拂,看着星镜中的景象,也只感慨道:
“此器不在诸位觉者算中,不落真君之察,奢尼得之,便有气数加身,即便是须弥中也少见这等宝物。”
“宇清宙光天辰大道,乃是至上仙统,只是如今宙光被藏,天辰不全,仅剩宇清一道,却也有此等威能。”
许玄心中则升起几分犹疑来,太宇梭之神妙,他也颇为心动,更兼有【仙德】这一关系,说不定可窥探几分道碑之秘。
可眼下阿舍要取此宝,平休也要求,还有在另一处候着的和尚和孔雀。
他的目光稍稍一转,便看向在乳海另一处藏着的赤袍僧侣和彩衣男子,这僧人眼神空洞,内蕴金光,此时正遥遥看着焱洞方位,显然已经有所察觉。
对方一身修为应当是菩提萨埵之境,释法高深,似乎兼有古释和净土之妙,手下一共有五尊金刚,都是罗刹、夜叉所化。
至于那孔雀许玄心中却是有些猜测,这男子驾驭虹霞,是南孔雀国的道统,可修为看起来是新近突破的,恐怕不是国主,而是其血嗣。
这孔雀算不得什么,那赤袍僧人却是实打实能和紫府后期较量,更兼手下一众金刚,颇为难缠。
“【袖里乾坤】,果然是土德正统,虽入过幽冥,可这一道符却不染鬼气,想来是这阎魔殿幽均真人的手笔。”
阿舍目光隐动,见到奢尼被拘走,也是有几分惊意,先前不管多少重镇压都被宇清玄光化解,可这一道袖里乾坤却是隐隐止住太宇梭。
许玄此时双身都有视角,自然看的比阿舍要清楚许多,这一道伏土之术虽玄妙,可其中却仍有宇清之光变化,若要挣脱。
“这一众仙道手段不凡,倒是像传承深厚的道统,怎躲到西海这一处来了?”
他此时开口,心中正有疑惑,西海到底不是什么善地,火障不仅影响太虚,还对现世的灵机有影响。
兜天一道似乎传自仙君,贵不可言,而这阎魔殿看起来甚至还在石人道之上,是土德又一上统。乌有出身的秘白道则差些,但这位真人本身斗法不弱,又和太平山有联系。
这几家都可迁入大离,或是去别处寻一灵地建立山门,却不必孤处西海。
“兜天玄火,伏阴阎魔,古燕秘白,这几家都是有传承的仙道,来西海扎根,自有缘由在。”
阿舍目光稍转,却是笑道:
“前两家牵扯较多,我不便说,这秘白道修行悖刺之法,却是要避离帝之尊,才来此海外。”
许玄见其言辞模糊,似乎不欲多谈,便也止住话头,继续看起星镜中的景象。
他只见奢尼化作白象,在这方玄黄二气凝成的小境界中逃窜,身后则是雷火金煞接连不断袭来,让这妖物极为狼狈。
那一道灵梭就悬在奢尼上方,不断照射宇清玄光,让其能自杀机中脱身,将雷火金煞甩在身后。
此时那僧侣和孔雀正缓缓动身,藏伏行踪,已然来到焱洞不远处,若在窥探,让许玄稍稍皱眉。
“这僧人和孔雀是何来历,可是须弥所出?”
“乃是劫余寺的劫力大士,以及南孔雀国的孔昭王子。”阿舍金瞳莹莹,“劫余寺本有位【空劫】觉者,为古代舍沙所杀,自此衰落。”
“这劫力同我族有不少仇怨,届时还请族兄出剑,代我收拾它一番。”
“若是能斗的过他,自然无妨。”
许玄当下应了,他本就答应阿舍要出手,以多求一道化水,只是不知这龙女有何手段,能助他压过这一众仙释。
“至于这孔昭他得过大阿修罗【覆障】的看重,莫要伤了他性命,此处责任,自然都归我族担着,不会牵扯溟泽。”
阿舍谈及此事,许玄心中却有些疑惑,劫余寺是觉者传承,这龙女都未有在意,为何独独顾忌覆障。
“这位大阿修罗倒是威名远扬,听闻其横压身毒,不知有何等威能?”
阿舍闻言,却是面色稍稍有变,心绪似乎有些变化。
“覆障是当世仅存的阿修罗王,把持【罗睺】仪轨,曾经以一己之身,将一处大净土杀得干干净净,四位大士被其活撕。”
“罗睺者,凶星也,接日月蚀障,通灾殃厄煞,是身毒至高仪轨之一,距离【舍沙】也不远,这位大阿修罗.用我妖类的话来说,是将成道者,位比天妖。”
阿舍龙女言语之中多有忌惮,许玄当下却是心念急动。
如今再看穆武德当时的劝说,何其可笑,这等人物手中纵然有【太阳源魄】,又岂是他一小小鸣蛇能图谋的?
‘恐怕是那截骨的授意。’
许玄当下有不少猜测,这道【罗睺】仪轨正和太阳、煞炁有关,恐怕正被皦阳盯着,这位妖主本尊可未彻底陨落,还在煞渊中潜伏。
‘覆障迟迟未去求圣持之境,是否.也有这等顾虑。’
这位阿修罗王自奉代起便威名远扬,一身修为等同紫府巅峰,距今又不知过去多少岁月,可却潜伏行迹,只让孔雀为其奔走。
他再度抬首,看向上方星镜,却见奢尼已经自袖里乾坤逃出,身上伤势加重不少,那方太宇梭被全面催动,宇清玄光飙升,就要将其带入太虚。
人身同几位紫府自然不可能让其走脱,一边施展法术阻拦,一边再度封锁太虚,想将奢尼留下。
与此同时,早早隐匿起来的劫力和孔昭却动了,净土华光冲天,金刚结阵,正对奢尼和几位紫府奔来的方位。
这僧人空洞的眼神中,淌下两行金泪来,落入海中,乳白海水为之一清,他手中似乎握着一捧深黑的灰烬,抬手扬起,灰烬遍布四方。
阿舍见着此灰,金瞳煌煌,声音忌惮。
“是昆池之灰。”
——
海上。
无数黑灰涌起,太虚此时垮塌、崩解,漫天黑灰同火障相接,至火肆虐,将虚空悉数崩裂。
净土华光冲天而起,劫力坐镇中央,念诵经文。
五尊生的狰狞威严,躯体鎏金,身如鬼魔的金刚力士走出,抬起一巨大的明金琉璃宝塔,勾连漫天黑灰、火障。
‘果然是觉者赐下的传承。’
孔昭静静看着劫力施法,心中感慨,这手段远远胜过镇压太虚之术,是彻底将这一片太虚消弭,同时又不使其复原。
太虚如海,镇压之法是使其凝固,如水结冰,人不可游,而消弭则是将这一片太虚彻底抽干,同时要阻止虚空之力涌来填补。
这手段所需的法力是海量,仙道中也就只有紫府巅峰有此能力。
劫力虽还差了道行,菩提之乘不算圆满,道行只比紫府后期,可却有净土供养,法力之深厚,绝不差大神通者。
白象奔逃,乘着宇清玄光直直撞入这一片太虚消弭断绝之地,如踏空一般,跌入现世,劫力面上显出无边圣慈之意,五尊金刚此时祭起琉璃宝塔,就要镇压。
宇清玄光一闪,奢尼险之又险地避走,此时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仙德,将太宇梭几乎催动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远方雷火金煞涌来,三仪火势降下,平休见着这突然冒出的菩提大士,稍有几分忌惮,催动手中丹炉,灵火蓄势待发。
一旁的许玄和乌有也都催动神通,隐隐对峙,唯独见浊真人仍是一片淡然,似有依仗。
黑灰满布,三仪成火,此时暂时断绝了奢尼遁入太虚的念想,将这白象囚于此海之上,对方便只能借虚实变化和宇清玄光逃窜,如困兽在笼。
“尔等.”
孔昭缓缓抬头,神色倨傲,正要让这一众仙修退走,身旁的劫力却是轻轻催动一道华光,让这孔雀闭嘴。
他抬首,看向诸位神通,嘴角多出一分笑意。
“诸位道友,何不一道诛妖?至于灵器,待到这妖物死透了,再做定夺也不迟。”
“大士高义。”
平休眼神稍动,立即同眼前这位释修达成共识。
火势之中,奢尼的面色急变,眼下他真正感受到了性命之危,将所有仙德都齐齐祭出,交予灵梭,宇清玄光冲天而起。
太宇梭中,隐隐传来一阵呼吸声。
(本章完)
第422章 四息
第422章 四息
海上。
墨色灰烬充塞海天之间,茫茫多的黑灰火障随之升腾,若莲绽开,轰然绽放,使得乳白海水激荡翻腾。
重重华光升腾于海上,九层莲般的净土托举着劫力枯瘦的身躯,光华映照,使得这老僧面若鎏金。
他目光火热,看着奢尼如无头苍蝇般上下乱窜,面上却有垂涎之意,空洞的眼中也有金泪流下。
‘若是能度化此妖,【劫余净土】的因果便不知能加上多少’
奢尼本就得了太宇梭,借了这异宝的一道气数,更是西海有名的贼头,身上的因果不知重到了何等地步。
更兼这妖物不修仪轨,不修魔道,而是修的极为正统的仙修之道。
这样的一只妖物,几乎是度化的最好对象,看的奢尼空洞的眼中金泪如水流,十分骇人。
他当下不断消弭此地太虚,以净土镇压奢尼,同时让五尊鬼魔金刚齐齐出动,持阵杀去。
三仪火势烧的正旺,平休眼神冷冷,端举起手中的【兜天八卦炉】,劫力眼下以消弭太虚之道,将奢尼拦住,靠的还是这漫天黑灰。
【昆池之灰】。
此灰乃是劫灰,真正受劫而遗留下的东西,举世少见,本就有排斥太虚的性子,眼下被这位菩提大士拿来施法,这才能配合净土达到此等神效。
‘劫力。’
平休心中稍定,他仅是看了这灰,以及对方打扮,便猜到这位菩提大士的出身,正是劫余寺的劫力大士,手下五尊鬼魔金刚颇有威名。
劫力仅论道行,已经可同紫府后期争锋,手下五尊鬼魔结阵,也能挡住二三紫府初期,颇为难缠,更别论还有一旁那虎视眈眈的孔雀。
‘诸位,此番恐怕还要对付这释修和孔雀,事成之后,我会一人各付一枚真炁的【羽化求真丹】,一道清炁的【玄风灵养散】。’
他眼下稍稍咬牙,以心声传向在场诸位紫府,下了血本。
这两道灵丹都是极富盛名的丹药,所需灵材稀罕,炼法繁琐,西海也只有他有能力拿出这般多。
乌有闻言,眼神稍凛,却是第一个应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避退,面对释修,打就是了,灵丹都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见浊却是面色稍稍和缓,也随之以心声应了,有两道灵丹在,他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许玄心中却是开始盘算起个中关窍,看来平休是要和这劫力争一争奢尼手中的宝物,眼下他自然答应这事。
两道稀少的灵丹,【羽华求真丹】可加快内景玄象凝成,不论是突破紫府,还是修行神通,都有大用。
【玄风灵养散】则是养护性命之药,如遭丁至之火烧,社神之雷殛,等等伤势,都可以此散来养,有【化性元水】的部分效用。
这两道灵丹可谓有价无市,值得犯险,许玄当下调转丹霆剑锋,杀机凛然,剑锋上一点令人心悸的银白光辉吞吐不定。
他如今已是两道神通加身,配合剑意,加之道统的强势,寻常紫府中期来也不是他敌手,此番斗法他不是主角,还是看平休。
朦胧的宇清玄光冲天而起,荡开劫灰,冲击火势,奢尼化出白象原形,在阵中横冲直撞起来。
五尊鬼魔金刚念诵经文,净土中愿力如虹落,浇铸在几尊金刚身上,这些夜叉、罗刹都暴喝一声,便欲催动法力镇压奢尼。
白象全身妖躯如有铅华流淌,将打来的净土华光悉数散去,【洗铅华】运转,如同一滑不溜秋的泥鳅,在这重重华光中跳动。
辛金之道,保持自性,修合玉身,这一道【洗铅华】是这妖物最为得意的神通,可以铅光褪去附着在身的法光水火,有减轻伤势,助力走脱之妙。
太宇梭被催动到极致,奢尼从未感觉手中灵梭威能这般强盛,在宇清玄光加持之下,即便被困在阵中,仍然如履平地。
轰!
天中落下的雷火金煞将他刚刚升起的侥幸之意彻底压下。
先是真、丙、离三道的灵火汹涌烧来,受那宝炉以丹法秘要点化,借至火爆裂之道,积聚一点,自丹炉的上方的一小孔中激射而来。
仙修所行之至火,同炼丹一道颇有渊源,平休自然也知道这等妙法,可压缩火性,借一借至火的形,来增长杀力。
便见那一线灵火直直激射,将他护体所用的宇清玄光不断消磨,双方比拼法力,到底是平休这等根基深厚的更胜一筹。
而后便是伏阴之气,雷霆剑光和兑金悖刺齐齐杀来,诸多神通催动,空中便有诸多光华明灭。
他不敢托大,当下再度藏住血肉,化作玉骨,同时借宇清玄光之妙,腾挪躲避起来。
可那雷霆剑光却是避无可避,将他玉骨斩断,只得不断以铅光洗去,可眼下又有见浊看准时机,以喊魂之术干扰,蒙昧奢尼性命,让其法力受阻。
他当下身形一滞,全身玉骨被斩断极多,心中大骇。
‘都说剑意能抵一道神通,我看却是更厉害些。’
奢尼如今身上所受大半伤势,都是被那剑意所斩,若非他几道神通都有保全自身的功效,加之宇清玄光化解杀机,此时恐怕已重伤。
古代剑仙的修行之法,即是以气化炁,求得剑意,炼入性命,以此呼和太虚,便有本命之神妙。
若是专修此道,以剑求道,便是剑脉最终所成就的境界,而眼下奢尼却是被这【辟劫】必中之威斩的有些难以抵挡。
他渐渐维持不住神通,血肉恢复,渐渐凝实,伤势越发加重,此时却重新化作人形,暴喝一声,看向上方的劫力和平休。
“尔等,莫要以为我可欺!”
奢尼高喊一声,可迎面而来的无情的净土华光和神通之力,宇清玄光也抵挡不住,他当下结结实实受了重伤,全身法躯破碎,再也无反抗之机。
太宇梭仍静静悬在空中,散着朦胧的宇清玄光,而奢尼的妖躯直直向下坠去,被五尊鬼魔金刚围住,当即镇压,送入净土之中。
华光涌动,真火升腾,劫力和平休几乎是同时出手,二人纷纷向着那太宇梭抓去,各施法力,都不肯相让。
“我乃空劫觉者所传,【劫余寺】大士,劫力,尔等西海仙修,真要同我劫余净土交恶?”
劫力神色稍厉,空洞的眼窝看来,暴喝一声如狮子吼。
“你是觉者传承?我【兜天玄火大道】还上承仙君,我看该退的人是你。”
平休冷笑一声,随着神通催动,他的满头白发渐渐转黑,手中丹炉高举,真、丙、离三道灵火滚滚烧来。
双方对拼,平休竟然未落下风,和劫力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道行、法力是要低于对方,可仙修手中的灵器、水火威能之强横,不是释修可比的。
这一道【兜天八卦炉】贵为灵宝,内藏诸多灵火,由平休配合【三仪阳尊】之术祭出,威能之强横,绝不差一道神通之威,甚至还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劫力说是能比紫府后期,却是不谈道统、器艺、法术和灵器,仅能同什么都不带,只催动神通的紫府后期斗上一斗。
平休此时发了狠,他平日虽以和善的性子闻名,更是精修丹道,少有出手,可此时真正展露修为,真火神通、法术都极为恐怖。
劫力面色颇为难看,只催动起那座琉璃佛塔,便见彩光升腾,交织如网,可转瞬就被烧破,汹汹灵火直线冲来,将他手中宝器烧融一角。
他当下催动起漫天劫灰,向着平休覆盖而下,遮蔽火气,却见对方微微一笑,就将灵火收起。
眼下平休被重重黑灰覆盖,劫力面上一喜,正要念诵法诀镇压,那黑灰结成的壳中一道真红宝火冲起,瞬息将这灰壳破开。
而平休此时气势却再度一涨,如遭劫而后生,竟有几分涅槃的意境,看的劫力眉头紧皱。
神通【复重燃】,乃是经危历劫,保全性命之道,每经重燃,则火势更旺盛一分。
劫力不通这兜天道统的玄妙,此时犯了大错,反倒为平休加重了一分神通意境,当下有苦难言,可却未退,同平休僵持起来,都不愿让出太宇梭。
孔雀和见浊腾空而起,二人都是突破紫府不久,此时斗了起来,伏阴之气同五色虹光冲激。
“许道友”
乌有神色稍肃,正要开口,许玄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道:
“你去助平休道友拿下这释修即可,这一众金刚,交予我就是。”
着水蓝道袍的汉子稍稍点头,未曾拒绝,他修行的神通本就不擅长正面斗法,此时前去为平休策应却是再好不过。
许玄轻呼一气,拔剑而起,净土下方的五尊金刚皆都怒吼一声,携着重重华光冲来。
他此时未动,只调转剑身,【司天劫】催动,剑意凝聚,一点粹然银雷积聚于剑锋之上,此时轻轻斩出。
这一剑去势极慢,正锁定为首的那一金刚,可其却被重重雷罚锁定,天律显化,避走不得。
一剑落下,这尊金刚的法体便热刀切蜡,被自眉心一线齐齐斩开,只来的及哀嚎一声,就化作华光散去,连真灵都无回归净土的机会。
剩下四尊金刚动作一滞,原本高涨的气势跌至最低,都恐惧地看向上方的持剑之人。
“四尊金刚,四息,够了。”
许玄轻荡丹霆,这柄灵剑鸣声不断,剑灵雀跃不已。
(本章完)
第423章 对峙
第423章 对峙
海上。
雷光散去,许玄轻荡剑锋,将手中被斩下的金刚头颅随手轰为劫灰,目光稍沉,看向仅剩的最后一名金刚。
眼前是位夜叉所化的金刚,生的极为丑陋,身躯壮硕,披着金色僧袍,上身半裸,自胸膛上另外生出三眼一口。
‘死了,这就死了。’
执夜金刚性命颤栗,看着身旁几名同道缓缓消散的金身,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情盈满心中。
对方那柄银雷环绕的灵剑仅是轻轻斩了四次,四尊金刚便都落得个金身破碎,真灵消散的下场,即便净土就在眼前,愿力勾连也接引不得。
修成金刚之后,真灵便寄托于净土,其身则由愿力、血气所成,因而即便金身破碎,借助净土勾连的神妙,仍可通过太虚回归。
这便是金刚的依仗,此时却在那恐怖至极的剑意前成了笑话,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执夜金刚当即架起金云,顾忌火障,他未曾走太虚,而是直接肉身遁去。
他拼了性命,将诸多宝器祭出,不顾隐患的沟通愿力,瞬息化作一线金光,马上就要奔入净土之内。
许玄并未急切,再度遥遥一斩,雷霆天罚随之而起,携着剑意自空而降。
执夜半截身躯已经踏入净土,可此时仍逃不脱雷罚,金身先是被斩成万千碎块,又遭雷殛,化作纷纷扬扬的金灰,洒在净土前。
“纸糊般的金身。”
许玄心中隐动,相比于奢尼这等三道保命神通加一道顶级保命灵器,这五尊金刚实在是不堪一击。
上方的劫力此时有感,看了下来,面色急变,险些吐出一口金血来。
‘怎能这般快就被斩了!’
剑仙少见,劫力未曾亲手交锋过,只当是多了一道杀力大些的神通,纵然厉害,也不过是个紫府初期。
他手下五尊金刚依托净土,只要保全真灵,便能同复数紫府初期斗上一斗,紫府中期也能撑上少时,此时却被人同杀鸡一般宰了。
“大士,你净土中都无人了,还不快退?”
平休笑的肆意,此时却无先前那般暮气,打出真火来,一手持丹炉,如同挥动钝器一般,就是直接砸,没有半点技巧。
这丹炉作为灵宝本就威能强横,又有诸多灵火加持,配合最适合的真火神通催动,每每落下,便将劫力的琉璃佛塔烧毁、砸碎一角。
原本八十一角的宝塔此时变得歪歪扭扭,满是被焚烧的黑痕,仅剩下半数角来。
劫力当下苦不堪言,被身家豪横的平休压着打,同道统灵宝加上三道灵火,这哪里是寻常紫府中期。
更别论一旁的兑金悖刺之光时刻都在锁定他,不时化作白虹刺来,让他只能钻入净土中躲避,可又被那丹炉镇压,堵在净土中烧。
‘西海这蛮夷之地,哪里来的这等人物?’
劫力恼怒,他本以为依仗净土,加之数尊金刚,足以来争一争这太宇梭。
可眼下来看,却是自己错了,他修成菩提乘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净土积累不足,连仙修也未曾度化一名。
菩提一乘,修成之后,大致便有两种路可走。
一是如仙修一般在性命上下功夫,释修欠命,便要修法相来补命,将真灵、因果、业力寄托于一身,乃是正统的古修,大离的悬空寺便是此道,讲究顿悟,一旦悟得,刹那自觉。
二是广开净土,自己不修身命,只借净土寄托,以度化、转世之法为净土积攒因果业力,以求将性先修至圆满,如法界一道。
证得菩提一乘,便相当于紫府四神通稍弱,之后所看便是因果业力之重,每加一重,法力道行便越高,二重便已经等同四道神通,三重却稍弱紫府巅峰。
只有古释,才有机会同仙修的大神通者论道,他们这等后来转入法界净土的,终究是有局限,最后只能靠金刚来补足。
眼下劫力却只证得一重次第,这道劫余净土是他新寻来的,寺中传承的净土早早被打碎,他这一道只能称之为小净土,神妙少了太多。
平休却是已经笑着将那太宇梭拿至手中,接过这灵梭,他目光一亮,只觉有水火不加,雷霆不落,宇清护佑的玄妙,心中暗暗赞叹。
‘果然是极为罕见的宙辰灵宝,古代修士避走灾劫之器。’
奢尼就是借着此宝,在众多仙释之中撑到如今,足见这一灵宝的玄妙,当是天底下最前列的几件灵器。
净土之中,华光瑞霭腾腾,劫力抬首,此时眼中却渐渐有了眼瞳,为粹然的金色,气势一寸寸拔高,整片净土开始动摇起来。
昆池劫灰弥散周天,一线银雷腾起,许玄此时也行至平休身旁,此时三位紫府在此,劫力却还未退,仍全力催动净土,唱念经文。
“劫力,将奢尼放出,他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认罪。”
平休此时未退,仍旧持着丹炉,三道灵火汹涌,同下方净土争相辉映。
奢尼此时尚还未曾死去,只是被镇压在净土核心,此时无金刚看护,竟然醒转过来,辛金神通催动,就要逃走。
劫力此时却颤颤取出一枚晶莹的舍利子,上有彩光萦绕,显化为祥云、宝盖等等,十分神妙。
这枚舍利珠一出,原本稳定至极的【兜天八卦炉】却开始震颤,灵火受激,陡然一盛。
“将要觉行圆满者陨落所化的舍利”
这东西几乎是一位高僧毕生修为大多凝聚,且必须是古释方在陨落后能化出,是释门秘宝。
仙修陨落,往往体内仙基、神通无拘,玄象落于天地之中,便成就种种异象,还道于天地,少有释修这种保存法力、道行的手段。
劫力此时已经有些癫狂,死死看着手中舍利,此时祭出,悬在上方,就要炼化,直将他推至巅峰境界。
一旁的平休有些犹豫,他不准备放过奢尼,可要是再留在此地,恐怕受的损耗不轻,当下看向身旁诸位同道。
“道友,奢尼已经不成气候,日后自有收拾他的机会,可暂退了。”
几人纷纷称是,哪里愿意在此同劫力在此死斗,让坐镇净土中的僧路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是尔等想走,便可走的!”
劫力不管不顾,此时吞下舍利珠子,一身气势陡然上涨,已经稳稳达到二重之境,甚至隐隐触碰到三重。
他催动昆池灰,再度以法力将四方镇压,此时气机之强横,让平休几人都生不出斗法之意,只欲速速离去。
孔昭此时也已归于劫力身旁,眼下面色极不好看,他只和那见浊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沾不得便宜,眼下劫力却有些颓势。
许玄面上虽有些变化,心中却是一片淡然,此时只握紧剑来,心中暗暗念道:
“来。”
乳白海水翻滚,自最底处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动,便见千条巨大的蛇首探出海面,皆都生金鳞,上有星纹。
千道蛇首皆戴冠冕,身躯变化,如同天体运转,散着浩大威压,将此地镇住。
劫力、平休等人皆都抬首,看向这千首之蛇,其中最大的蛇首如同山岳,缓缓垂下,张口一咬。
轰隆!
自其口中喷吐出重重黑火,至火肆虐于这片小净土中,霎时间就伤了劫力的根基,让这僧人吐出一口金血来,颤声道:
“【舍沙】的一部分仪轨!是尊者.不对,是你,阿舍龙女!”
巨蛇之首的冠冕上,此时缓缓走出一女子,身着金纱,一对金瞳煌煌,笑的极为明艳,看向下方众人,轻声道:
“都齐了,我看,不必走了。”
平休心中一寒,当即催动手中太宇梭,宇清之光变化,就将在场数位紫府包裹起来,破开太虚,避走火障,就要离开。
重重星光涌入太虚,【舍沙】开始盘旋舞动,将太虚迅速消磨,正是先前劫力对付奢尼的手段。
“速走,不然重伤难免。”
平休声音急切,他自然知道这位阿舍龙女,正是如今【舍沙】仪轨的部分代行。
仪轨乃是法宝,也是位置,正法仅有最合适的一人可修持。
这道【舍沙】仪轨自然是尊者在修,如今这位龙女代持,加之地利,其手段足以逼近紫府巅峰,劫力炼化舍利都不是其对手。
纵然这位龙女素来还算有些善名,至少不滥杀,但落到其手上,受伤难免,这太宇梭更是保不住。
太宇梭携着众人传行,避开火障、星沙,眼看就要走出,此时却见太虚中一方汹涌升腾的紫色雷泽升起,浩浩汤汤,挡住众人。
凛冽剑意生发,循环交转,一团深邃的玄阴之气显出,其中有一点蒙蒙紫意,吞吐不定,摄人心魄。
巨大的墨灰龙首低垂,自雷泽中显化,阴霆阳雷成局,加之重重剑意暴动,阻滞了平休一瞬。
仅这一瞬,太虚便被舍沙的千道蛇首消弭殆尽,重重星沙将此地封锁,一如当初劫力和平休所为。
眼下平休等人又被逼回,到了那方残破的小净土旁,劫力此时正被一蛇首纠缠,平休当即一道真火轰去,为其解围。
“劫力大士!一道出手,不然今日走脱不得。”
他这一声喊得劫力面色极为复杂,气的面上抽动,可眼下也只能应了,催动净土,全力发挥那颗舍利子的效力,同平休的三仪火势挡住上方千蛇之形。
许玄、乌有、见浊和孔昭则死死盯着太虚方位,只见那一片太虚破开,有人走出。
是一着深紫长袍的男子,玉角盘旋如冠冕,大袖上绘清和、汜滥二象,脖颈处逆鳞如天剑铮铮作响,蛟蛇之瞳冷冷扫过几人。
自他身旁显出诸多文字所化的赐福,忽隐忽现。
“因其苦行,赐行走太虚,不落至火之身。”
“因其正法,赐雷霆之声,天鼓轰鸣之意。”
“因其贵血,赐法力如海,无有穷尽之时。”
穆幽度缓缓自脖颈处取出列缺,轻荡剑锋,指向眼前几人,冷冷道:
“犯我龙种旧宫,当领罚。”
许玄拔剑,直斩而去,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碰撞在一起,太虚崩碎弥合,杀机透彻天地,让乌有和见浊心中发寒。
社劫在天,雷泽降地。
(本章完)
第424章 日蚀
第424章 日蚀
海上。
广袤雷泽翻滚涌动,将四方乳白海水彻底占据,其中紫电如龙蛇,在雷泽中腾跃变化,轰鸣不断。
紫白雷霆碰撞,剑意纵横斩灭,紫雷携着如大江奔流,浩浩汤汤涌来,掀起烈光天音。
银电中劫罚之意生发,剑意分化如万千暴动银芒,扎入紫电化作的天河。
两相碰撞,紫白雷霆在天地中轰然炸开,有种种震社变化生发,令人心悸。
雷泽中心,一人稳稳站定,丝毫未退,轻荡剑锋,将最后一点银雷斩灭,蛟蛇妖瞳带着戏谑之色扫过众人。
天中劫雷滚滚,银雷贯空,一道人影暴退,正是许玄,此时手中丹霆震颤不已,持剑之手有些发麻,面色凝重。
一身幽黄道袍的见浊上前,此时却顾不得什么道统忌讳了,一道伏阴养元之光打出,帮着许玄稳住气势。
“辟劫剑仙小心,这位是南海天池的溟度龙王,古来至今唯一的龙种剑仙。”
见浊面色有些发白,不知为何这尊煞星会现身此地,和那阿舍龙女勾结到一处,南海的消息他阎魔殿自然也有得来。
石人道素有威名,华古更是当是艮土一道少见的高修,这尊圣灵却折在这位溟度龙王之手,纵然其中有些水分,可这位溟度龙王也绝不可小觑。
“他身上有【舍沙】仪轨传下的赐福,可让其行走太虚、增长玄象和恢复法力,同立身天池一般,甚至更甚。”
他见识多广,自然认出身毒仪轨所传之秘法,这等赐福之术十分神妙。
古代大至怒天曾多有赐福,甚至能让某些紫府境界的人物在圣持手下不死,甚至挑衅。
这放在仙释道统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身毒道统之古怪,却偏偏能允许这等事情。
一旁的乌有驾着兑金煞白之光行来,水蓝道袍上的飞燕欲翔,此时面色也颇为难看,龙种剑仙,这是何等怪胎,今日却撞见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孔昭却是目光凝重,踏出一步,五彩神光摇动,俊脸一凛,行至那片雷泽前。
穆幽度立身重重紫雷之中,轻按剑锋,只当这孔雀要来试试剑意,却见对方急道:
“下妖孔昭,拜见溟度王上,我父是南孔雀国之王,我伯为大妙净土之主,王上可否饶过我冒犯龙种旧地之罪?”
孔昭当下却没有半点斗法的心思,只欲借着身份赶快离去。
他伯父乃是华羽大士,已经是菩提三重圆满的境界,只差紫府巅峰一线,可加上那座古老净土,已能同紫府巅峰较量,威名不小。
紫电一滞,天音暂停,孔昭心中一喜,只当这位龙王肯念此关系网开一面,却见那穆幽度俯视而来,墨色的蛟蛇之瞳颇为玩味。
“今日本王是代阿舍龙女出手,西泱旧地如今是龙尊一脉看持,你等贸然来此作乱,自然要领罚。”
他声音平淡却不失威严,更带着一股龙属的暴戾,让孔昭一时变了颜色。
这位南孔雀国的王子历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此时放下颜面服软已是极限,可看对方的意思,还是不肯放过。
他只得退至后方,同许玄等人保持一定距离,意思也颇为明显,暂时止战,对付眼前这龙种。
见浊目光稍凛,见千蛇之形盘旋,太虚被抽离,独独留了那穆幽度身旁的,让其得以行走,远处的劫力和平休则被【舍沙】真形镇压,抽不出手来。
‘如何是好,遭了剑意,怕是要重伤.’
他正犹豫之时,身旁已有人一步踏出,社雷神通盈满。
许玄此刻催动神通,自天中重重劫光中显出一座威严虚幻的玄都雷城,无数天律垂落,共四十九道,将下方的雷泽抵住。
他一步踏出,黑袍上的赤云金阳熠熠生辉,丹霆剑气冲天,一派大家风范,倒是让一旁的见浊心生几分敬佩之意。
乌有也随之踏出,同许玄并肩而立,手持银匕,让一旁的见浊叹了一气,催动神通,摆开阵势。
雷泽之中,穆幽度缓缓抬手,天音轰鸣,自其手下渐渐凝成一方苍灰天鼓,如兽皮蒙成,勾当整片大泽。
正是【舍沙】赐福助他以道行暂时凝结出的一道伪象,类同当初借助天池海都形成的【溟涬始】。
虽仅有一道玄象,不如完整的神通,却属震雷,为【震天衢】,取象夔鼓,为天地正音。
【天鼓】秘术催动,借着这一道神通,威能直涨,雷声激荡,响彻天中,列缺前指,横斩而出。
一线蒙蒙紫光斩出,滚滚雷音震荡不停,紫电霹雳随之而出,乳海翻滚,天地间的火障为之一清。
见浊的判官铁笔被齐齐斩断,乌有的金煞白虹失了光彩,孔昭显出原形被雷霆轰的焦黑。
唯独许玄催动神通,上方天劫随之而动,无数银白劫雷汇聚一点,将这一剑的威势挡住,可此时气势也不甚好。
“我等联手,还真能败在他手中不成!”
乌有面色稍沉,就是紫府后期来,恐怕也难说能压制这一众人,何况是个借来的紫府中期,龙种也不应当。
见浊不言,催动神通,将身旁的乌有藏匿于幽冥,自己则勾画铁笔,以伏阴之光抵挡雷霆。
孔昭长鸣一声,打出真火,身后尾羽齐齐张开,五彩神光摇动,借五德之形,五色神光刷来荡开雷泽,直冲穆幽度所在。
他催动【观太霞】,便见海上升起灿然霞光,同这一道孔雀秘传的五色神光呼应,就要将那龙种卷入其中。
许玄则调转剑势,居于天中,【司天劫】催动,一手执剑,一手举池。
丹霆归入雷池之中,变作万千银色飞剑,如鱼群在他身旁游动。
神妙【万化】,配合越绝一道的飞剑术,便有以飞剑布阵的玄妙,万千银色飞剑如雨落,斩入那方雷泽,向着其中的龙种刺去。
雷中居中之位,穆幽度抬首,列缺的【紫极】神妙运转,压缩紫霄天霆,无咎玄雷于丹室,混为一点,轰然斩出。
天海之间如若升起一道紫电化作的天柱,方圆数里的化水随之激荡,五色神光、漫天飞剑都被这强横至极的一击斩灭。
孔昭眼瞳急张,暗道不妙,振翅欲飞,却见有暗金纹路的黑色鹏羽显出,海水分开,雷泽腾起,阳极苍景之光一闪而逝。
一道龙形已经冲至他的面前,覆盖着龙鳞的异爪如奔雷探出,死死钳住这孔雀的脖颈,像是捉家禽一般将其摄住。
孔昭哀鸣一声,全力催动神通,无数彩羽激射,可打在对方墨色龙鳞上只溅起点点火。
这龙种此刻显出原形,目光冷冷,以绝对强横的妖躯压制住孔昭,玉角莹电,龙尾曳光,同下方大泽呼应。
狰狞的龙口张开,自其喉中涌出一道摄人心魄的紫电,携着混沌气,轰然吐出,席卷孔雀之身。
孔昭全身的五彩神光再度刷去,堪堪抵挡一瞬,就为这混沌气弥散的紫雷所破。
他惨呼一声,首上华丽的神羽被雷霆轰灭,仅剩一血肉焦黑的丑陋雀首。
“溟度何在?”
见浊此时再度高举那漆黑葫芦,施展法术,勾上对方性命,让这龙形一滞,其爪松开,就将这孔雀随意丢至海中。
暴戾的蛟蛇之瞳盯上见浊,巨大的龙身在天中腾跃翻转,携着墨色云气,此时自龙口中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在。”
这让见浊微微一愣,他还未见过有人真会应的,还未反应过来,手中葫芦却已经催动,一股沛然大力涌出,将墨龙吸来。
眼见那狰狞威严的龙躯撞来,见浊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只觉如山崩眼前,心中一寒。
一道悖刺之光自幽冥中激射而出,刺王杀驾,正锁定龙首,正是乌有弛援。
【不复还】再度催动,可那龙种早有防备,天鼓一响,阻滞对方一瞬,便迎风变小,只化作一指大小,被收入那漆黑葫芦中。
只过一息,这葫芦上便生出道道紫色雷纹,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让见浊面色更为难看,手中好似有火炭般,急急将这葫芦扔出,在空中炸开。
轰隆!
紫电腾起,天鼓震动,这道灵器此时被斩出一个窟窿来,自其中走出一具三头六臂的法身,迎风见长,上抵天云,下踏海渊。
三首分为天龙、巨灵和混沌之相,六臂各持灵器,有惰光石镜、赶山灵鞭、胜金宝锏、护峰黄旗,元磁宝珠,以及那柄紫电环绕的列缺灵剑。
法身本就极耗法力,更别论要催动这般多的灵器,本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事。
这龙种却丝毫未显出疲态,自【舍沙】仪轨上正不断传来法力,加持于内景中。
阴霆阳雷于天中显化,雷局在握,有仙将领着雷部诸多天兵走出,结阵将在场四名紫府都围困在内。
【握雷局术】和【雷泽化圣身】全力运转,穆幽度只觉当下气势抵至巅峰,足有当初同华古斗法时的威势。
甚至有【震天衢】加持,这具法身的威能还在上涨,让在场诸多紫府面色急变。
赶山鞭抽下,千山万障落定,将数人都困住,那岳阳惰石镜此时高举,无数黄黑惰光如雨落,这一众紫府的法躯便有石化趋势。
“石人道的——”
见浊大骇,催动伏土幽光,以坤阴之意卸去镇压,可还是慢了一瞬。
如同天柱般的列缺雷剑已经压下,紫雷交转循环,那股骇人至极的剑意斩来。
孔昭当下已经被雷霆轰的半死不活,眼神惊恐,在场以他和见浊修为最低,哪里能抵挡这一击。
兑金煞白之光黯淡,乌有不欲坐以待毙,全力催动【不复还】,要以弱击强,直面那浩荡剑意。
他身旁却有一人走出,挡在其面前,先他一步对上那浩荡剑光。
许玄高举灵剑,【司天劫】和【太初序】一道催动,自高天上降下无数劫光,雷枝电蛇蔓延,自丹霆上也生出一道浩荡剑光。
“辟劫道友——”
乌有高呼一声,还未说完话,便见两道如天柱的剑光直直撞上。
紫电奔涌,银雷被破,浩浩紫电携着剑意,洗过众人。
有许玄这一剑挡下,那震雷剑光威势被化去不少,众修催动神通,勉强挡住。
见浊此时目光稍动,却见那位辟劫剑仙法躯中传来一阵不妙的声音,吐出一口污血,在海上化作雷光散去。
“道友!”
他此时却对这位剑仙有些改观,本以为社雷霸道,可这位辟劫剑仙却是舍身救人,让他心中有些惭愧。
许玄拄剑,勉强站定,法衣破碎,躯体上有道道剑痕,气势跌落,让一旁的乌有和见浊都面色一变。
就是孔昭也有些动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只暗暗道:
‘果然是大离的剑仙.’
许玄则继续催动【玉血天心术】,自脏腑中再榨出一口精血,混着紫电吐出,显得一幅受了重伤的姿态。
“诸位道友,我.无妨。”
海水,那具雷泽法身此时再动,六道灵器上皆都生出灿然光辉,兵器如雨落,向着下方打来。
孔昭此时面色急变,就欲逃遁,自其妖躯之中先是腾起一阵阵黑煞至火,凝结如天轮升起。
在这至火天轮之中,显出一道粹然太阳光辉,凝为浑圆,内里是一道散着神华的金石,显为日相,受至火覆盖,成日蚀之形。
异象腾天而起,同漫天灵器光华碰撞,一时天地间尽是雷霆、至火、煞气和日华,遮蔽天幕。
孔昭显出原形,以口衔着这金石,化作一道五彩神华,急急向着外界遁去,连劫力大士也不顾了。
那道威严的雷泽法身忽地散去,不见龙种身形,只有雷泽在海上升腾翻滚,让孔昭心中一惊。
太虚轰然破开,一道紫光升腾的剑意斩出,这孔雀哀鸣一声,便向着海中坠落,此时他口中那一道阳华流转的金石跌出,落到一只墨鳞覆盖的手上。
穆幽度,或者说许玄,轻轻掂量,内景中的【素弦寒月】隐隐有呼应,让他神色稍有变化。
‘这是,【太阳晶种】上取出的东西?’
(本章完)
第425章 宇性
第425章 宇性
海天之间。
暗沉沉的黑煞至火散去,中心的日蚀异象随之消弭,仅有一阵莫名的凶厉气机弥散。
五彩孔雀坠入海中,灿灿霞光遇上乳白海水,便自海面上生出一层层玉色蚌蛤。
大者如磨盘,小者如杯盏,千百只层层堆迭,其中有淫奔之气腾天,化为虹霓幻光。
紫雷汹涌,大泽覆海,泽上龙种手握着一灿灿金石,伴诸多太阳玄光生发,外圈则有一重黑煞和至火凝成的神环。
‘此物为太阳金石,和【素弦寒月】相对。’
穆幽度目光一凝,这件太阳灵物正可用来作为【握雷局术】修行,以应阳位,自此不必用【列缺】来凑合。
这金石上腾起重重至火、黑煞,躁动不安,他只一道赶山鞭抽下,艮土镇压之用生效,这金石如落山岳之底,再难逞凶。
‘这是修行所用,而非护身。’
他心中生出几分明悟,霞光一道,自戊土而化,遇太阳而生,这一道太阳灵物恐怕是孔昭修行神通法术所用。
覆障正有一道【太阳晶种】,作为南孔雀国的背后高修,赏下些零散灵物也是正常,不过这也足见孔昭得了这位阿修罗王的赏识。
穆幽度目光一转,不再理会重伤的孔昭,列缺前指,玄黑剑身上有风雷龙纹显化,剑光纵横数里,锁定前方。
震雷者,一声一气,声在天鼓,气为霍闪,【震天衢】中的天鼓催动,如万山倾倒般的雷音响起,一重更盛一重,将他的气势推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天中戴着冠冕的千首之蛇盘旋,下方的净土光华黯淡,真红宝火渐熄,而阿舍仍旧居于中心的蛇首之上,不断施法压制住下方的平休和劫力。
这一仙一释先前还斗的不可开交,此时反而勠力同心,三仪火势和劫余净土相合,勉强挡住星蛇之势。
阿舍龙女眼下分不出手,只稍稍转身,暗金蛇瞳看来向这位溟泽龙种致意,以心声传话。
“赐福难能维持,当速胜。”
雷泽之上,穆幽度目光一凛,墨玉宝珠般的龙瞳盯向诸修,他不再依仗秘术法身,而是全力催动神通,加持剑道。
斩开太虚,瞬息便来到见浊三人之前,雷泽随之淹没众修。
雷泽汹涌,紫电升腾,自其中显出一尊雷霆化作的巨灵,持天鼓而击,【降雷泽】和【震天衢】同时催动,杀力陡涨。
列缺剑锋之上,升起一轮灿然的紫雷大日,他以剑挑之,只以纯粹剑道斩出,威势之盛,如天日坠落。
【阳雷玄至】,作为《诛劫剑典》的最高一式,必须以剑意承载方能施展,他已尽得其中奥妙。
当下配合震雷神通运转,更有天音轰鸣,霹雳炸响,茫茫混沌气生于这一道紫雷大日中,威势之盛,紫府后期也要避退锋芒。
见浊目光稍沉,此地无法行走太虚,斗法之时,吃亏太多,不然三人出手,怎么也能和对方周旋。
他催动神通,再度祭出那道艮伏二气弥散的镇元大符,大袖一挥,便将杀来的龙种堪堪收摄入内,而幽黄大袖则迅速被斩出一个个窟窿,内里传来一阵龙吟。
这道符箓乃是他师尊心血所凝,此时祭出,袖里乾坤的神通再度施展,将对方收入其中,可眼看也困不住多久。
“速速动手,他修【乘无咎】,易走脱!”
他看向许玄和乌有,暴喝一声,便让这两位紫府齐齐催动神通,酝酿法术,劫雷金煞涌动,打向这一道大袖之内。
‘我自然知道’
许玄心中腹诽不已,眼下要做戏做足,催动大千心观,同时控制双身斗法,对他来说损耗不轻。
他修成【太初序】,其中有意神通之用,可长灵识、魂魄,这才能勉强维持,不使露出什么缺漏来。
那方大袖这时却迅速鼓涨,万千紫光自其中迸射而出,剑意循环交转,让见浊面色急变,催动【葬蒿里】,性命一寂,如人死灯灭,眠于幽冥之中。
【葬蒿里】乃是眠,是葬,居于幽冥之内,主隐匿,断因果,而【界幽程】是行幽冥之表,故而能随心行走,隐匿藏身之用却不如这一道伏土神通。
眼下伏阴之光变幻,瞬息将见浊和许玄也纳入其中,而那道大袖却已经被斩的七零八落。
穆幽度催动雷驾,冲出大袖,提剑而斩,紫雷大日轰然落下,以绝对的威势轰击海上。
原本还维持在他身旁的太虚彻底崩解消散,剑意纵横,却直入幽冥之中,如斩入太虚的神妙一般。
‘这是.’
他也未料到有此效用,剑意可斩入太虚,却不知也能斩入阴世,可只是一瞬之间,他便明白这神妙的来源。
‘是越女这位曾执剑入地府,越绝剑脉成就,剑意才有此等神妙。’
见浊离得最近,被一剑斩中,法躯中顿时生发重重伏阴之光,却在紫电中尽数消弭,顷刻间也坠入海内,无了动静。
许玄则高举雷池,以社雷之性压制剑光,堪堪抵住,可也被那天音和烈光所伤,唯独乌有仍旧借着神通藏匿,不见踪影。
穆幽度不管不顾,紫雷大日轰然落下,再无阻挡,雄浑剑意斩向二人。
做戏就要做足,他当下出了大力,未曾留手,只是不欲取对方性命,眼下阿舍龙女在此,最起码就代表着那位天龙尊者的关注。
许玄目光熠熠,神通运转,便有雷池高悬,麒麟奔走,上接天律所出之玄都,下临行刑降罚之仙铡,雷霆化作牢狱锁链,缠上对方。
“小道尔!”
穆幽度暴喝一声,【乘无咎】运转,此时却自那牢狱和锁链中走脱,这一道神通此时对上社雷,却有主动退却之用,不与其争。
许玄借着这时机印证所学,心中却有些触动,对震、神、社三雷之变化,了解更深。
‘社为五雷之极,神雷有【解神殛】,应在玄昊天帝,是遵雷宫之道德,以避退天劫之妙,而震雷这一道【乘无咎】又是?’
【解神殛】仍遵社雷之道德,一旦有犯,也受雷罚,对应玄昊造反失败,而这一【乘无咎】面对社雷却有退却之用,划清界限。
‘震神分社之事,当应在这两道神通。’
他此时浑然忘我,已然有悟,如在演道,一方催动紫雷大日,一方施展雷宫劫法,人身承担不住,向后倒飞。
兑金煞白之光自海中腾起,一金白飞燕遁出,化作一道灿然白虹,拔地而起,自那飞燕上显出一跪坐之人。
乌有姿态极为古怪,如行跪礼,藏匕于怀,乘着煞白飞燕遁出,迅速撞向那轮紫雷大日中的龙种。
他遥遥执臣子之礼,悖逆藏于殿下,革易昭于国上,这穆幽度正立过海都,为天池之主,为龙王,为君上,被这股革易之意死死锁定。
兑金神通,【命从革】,乃是变革天命,神器易主之玄妙,其成就最早可追溯到大周立国之战,是兑金一道的意神通。
上方的龙种举止忽地一滞,剑上紫雷大日隐隐不稳,被人身看准时机,以天狱镇压,雷锁捆缚,困住一瞬。
而乌有已经化作一道灿然白虹,冲向那轮紫雷大日,以白虹贯日,臣杀其君之意撞上这位龙种。
银匕上生寒光,直直刺向这位龙种心窍所在,龙身祭出赶山鞭,以艮土阻滞之用,暂时抵挡一瞬,那柄银匕刺入他心窍半指位置便再难寸进。
墨鳞覆盖的龙爪探出,将乌有的手腕死死钳住,龙身此时显化其首,张口一吼,天鼓随之震动,滚滚雷音落下。
乌有真人面上血肉顿时被这一阵雷音震去,露出森森白骨,其中魂魄明光忽闪,为内景玄象所护。
人身再度催动神通,雷宫行罚之势已成,将这龙种束缚至那道仙铡之下,乌有得以退走,面上还有重重雷霆逸散。
丹霆遥遥一斩,天律落下,迅速定夺起这龙身的罪业来,一番运转,便有罪名自天而降,为【背逆社律】。
这罪责却不落于龙身性命,反倒应在其神通之上,当下将【乘无咎】镇住,使得对方避退不得。
龙身内景之中,那尊混沌神人像开始剧烈动摇,有混沌气弥散,于雷泽中汹涌,让许玄心中一动。
‘不是定龙身之罪,而是定震雷之罪,或者说,是定.’
这发现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悚然之情,只觉眼下正被一位大人漠然注视,而不知对方所想为何。
他面上却如常,竭力以小千心印定住心神,可还是难免生出几分猜测来。
震雷道脉十分清晰,仅有两任主人,一是古代神圣,身为震雷显化的【雷泽】,而第二任主人,却是那位堪称世间道龄最长的真君。
雷宫诛血仙,曾借震神社,彼时震雷之位是空悬,还是这位震雷第二任主人所持?祂对雷宫的态度又如何?
龙身暴起,显出原形,以首衔剑,浩荡紫阳再度显化而出,以阳雷对司劫。
天地间仅剩茫茫一片紫白之色,无数雷霆自空而坠,许玄同时操控二身,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却隐隐有了合转之机。
司劫先落,紫阳后起,是一先一后,一死一生,合而为混一之道,上应【洊合】之尊,许玄心中升起诸般感悟。
【玄一洊合尊位】的仙箓光明大作,紫白雷霆交织,这道仙箓轰然落于太清道境之中,位于记载道脉的天碑之前。
雷霆凝聚,渐渐作一遭雷击的仙木之形,显化出震社二性。
雷霆凝聚为枝杈,阴阳调和作根基,此树上顶劫光,下入雷泽,时时刻刻都在生死二极中变化,
银白与重紫交织,所成之形正如观道殿中的阴阳图,阴中有阳,阳中抱阴,正应洊合。
与此同时,天地间风云荡尽,紫白雷霆散去,一道着玄黑袍服的人形坠落,法躯上多出一道骇人的血洞,直直坠海。
上方的龙种缓缓收剑,鳞血洒长空,身上的赐福却一点点消散。
他气势渐渐跌落,受的伤势却不重,依仗血气和妖躯,又服了一口【化性元水】,状态便恢复极多。
他看向下方,却见人身已拖着伤势,自海中腾起,再度提剑,双方皆都沉默,只以剑锋相对。
两人斗剑之势,一旁的阿舍龙女却是看着眼里,金瞳灿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叹了一气,遥遥道:
“溟度族兄,不必再同这几人纠缠。”
穆幽度稍稍点首,目光却盯着下方的许玄,沉声道:
“社雷之道,以劫罚为重,失了雷霆根本,不求声,不求气,雷霆本无咎,何必加劫数?”
“社为始雷,未必就不如震雷正统。”
许玄目光凛然,如在论道,实际上却是自问自答。
“荒谬。”
穆幽度神色平淡,轻荡列缺剑锋,开口道:
“社雷剑意,我倒是只听闻过大离的那个,想来就是你了,【辟劫】。”
“你既不服,日后可来我天池一遭,我不用赐福,再来论剑,看看何为雷霆之正?”
“必会上门拜访,只怕龙王剑不够锋利。”
许玄此时拖着伤体,以神通镇压体内的紫电,语气渐沉,上方的龙种摇头不语,瞬息离去。
人身受伤不轻,此时便归入海中,迅速寻起见浊和乌有二人所在,并未再前往战场。
穆幽度驾雷而起,却是行至阿舍龙女方位所在,此时看准那座劫余净土,再度一道紫雷大日轰击而下。
净土之中,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劫力和平休当下再难抵挡,瞬息就被上方的千蛇突破防护。
星河垂落,黑火汹涌,便将这一仙一释都轰击坠海。
眼下阿舍龙女催动法力,便自净土中拘出那一道太宇梭,此物有宇清玄光生发,上刻大曜真形,玄妙至极。
平休身旁有灰烬显化,他化作一点真红宝火,自灰中脱身而出,先行逃遁至许玄所在海域。
而一旁劫力却是吃了大亏,这位龙女主要就是针对他,纵然有舍利的神妙在,可自净土中跌落,他却受伤极重。
平休却已经来到许玄身旁,见着在场几人惨态,心中一惊,当即取出几枚疗伤的大丹,交由几人服用。
“是我误了诸位道友!”
他语气含恨,让一旁的许玄有些惭然,只暗暗道:
‘对不住了,平休道友,还有见浊和乌有’
许玄心中一动,复又念道:
‘不对,这是穆幽度做的,算不到我头上。’
远方蛇首之上,宇清玄光变幻,阿舍龙女看向手中这道灵梭,只笑道:
“此物到手,谢过溟度族兄。”
她眼瞳莹亮,谢起这位族兄援手,不然她今日若想对付这一众仙释,虽代持【舍沙】,可要耗费的底蕴却更多。
“无妨。”
穆幽度缓缓点头,目光却是扫过那太宇梭,距离如此之近,可内景中的太清碑仍旧未有反应。
“这是.”
他此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座华光盈满的劫余净土之中,颤颤爬出一着玉甲的男子,此时面上已被刻下道道经文,牵连性命。
正是奢尼,他的性命已经连上这方净土,若不是中间出了岔子,这妖物绝不可能自其中走脱。
他拖着伤体,勉强站起,神情狰狞,看向在场诸修,扫视一圈,目光却是停留在阿舍龙女手上的太宇梭。
“太宇梭”
他声音沙哑,面上经文扭曲,却低低道:
“都给你就是了。”
奢尼法躯忽地消散,如同遁入太虚一般,地上却只留下一滩银白血水,内里是一根玉骨,辛金光华涌动,正是陨落的异象。
太宇梭上的玄光暴动,龙身体内瞬息收到太清碑传来的感应,却是示警。
清气涌动,他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催动【乘无咎】,以天鹏遁法,飙飞而出。
一旁的阿舍龙女也同见鬼一般,将手中的太宇梭扔出,如避蛇蝎。
千道蛇首齐齐护佑而来,可仍自那灵梭中钻出一白虫来,通体晶莹,躯中生就一点玄青之光,如宇清之性凝结。
此虫一出,整片海天之间的太虚复又归来,趋于稳定,连火障都消去,许玄只觉此地太虚瞬间变得稳固无比,足以同大离的福地相比。
这东西瞬间钻破【舍沙】仪轨所化的千首之蛇,向着阿舍龙女所在方位遁去,宇清玄光变化,如在另外一片地界。
许玄眼睁睁看着这白虫落到阿舍龙女肩上,她一截手臂便消弭于无形,有释光生起,天龙盘旋,这才挡住。
这白虫轻轻一击,便有紫府巅峰出手的威势,太虚此刻被定住,诸修皆都动弹不得,如同静止。
许玄人龙二身都齐齐看向这白虫,清气涌动,他看到的却是一片渺茫的虚空,如同一处洞天显世,化作这虫,行走人间。
“原来如此。”
阿舍喃喃自语,此时受伤反倒镇定下来,在场的诸修之中,平休真火黯淡,乌有虹光难聚,见浊欲隐幽冥,劫力半截金身还悬在净土外。
道境天碑之上,宙辰一道旁,渐渐有文字显化,为【宇清宙光天辰性】。
(本章完)
第426章 龙蜕
第426章 龙蜕
海上。
太虚稳定至极,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须知太虚乃是大罗照彻现世所生,是三境最下之位,不仅受金丹道果影响,也受现世灵机动摇。
更别论最低沉积的天魔之层,坠落或是尚存的洞天,以及诸多真君开辟的天路,以至于太虚绝不宁静之时,无时无刻都在动。
这异象下修自然无法察觉,唯有神通才能感知,行走太虚之时,细细感受,便能觉自十方涌来的变动。
此时这一处的太虚却如凝固一般,彻底失了动静,甚至蔓延而出,浸染现世,让诸位真人、大士也动弹不得。
艮土【观止境】、寒阴【玄律穷】,这等镇压禁锢的神通和眼前这等异象一比,全然失了光彩。
宇清玄光生发,那只白虫如蚕,以其为中心,现世和太虚的界限渐渐模糊。
水火分离,阴阳未分,太素化景,继续向上追溯,则形质皆失,只剩一片无光无象,无声无形的虚空。
唯有紫府级别能在这茫茫虚空中具备形质,可也动弹不得,维持不住人形,只化作道统象征。
许玄化作银白雷池,穆幽度则成深紫雷泽,平休是复燃之火,乌有是兑金之匕,而见浊则化作一片阴气腾腾的葬土。
劫力大士之变化更为古怪,下身化作业火燃烧的莲,上身则悬挂着无数信众的身影,堆积一处,在旁有夜叉罗刹行走护法。
唯独阿舍龙女,此时居于千首的舍沙真形中,尚还保持人形,可此时也动弹不得。
而这道白虫居于这片无垠虚空中心,宇清玄光照彻四方,而其虫躯核心那一点玄青之光,则让许玄心中一动。
玄炁。
这只白虫若是他猜测无误,应当正是一道金性所化,上应宇清之妙,这道【太宇梭】才能有这等神妙。
此时这白虫却动了,自其躯体之中传来阵阵刺耳之声,这东西缓缓游曳,先是走至阿舍龙女身旁,却是行往舍沙的真形旁。
这白虫竟开始一点点啃噬起舍沙的一首,过了少时,似乎不甚满意,复又转向阿舍龙女,在其天灵上开出一洞,便钻入其中。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来,却见那白虫复又钻出,此时却向着他人身所在的位置行来,一头扎入雷池之中。
劫雷涌动,悉数归于这具白虫,他只觉自家性命将被啃噬,在这宇清玄光环绕的白虫前,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无。
太清碑轻轻一颤,清气涌动,此虫如若受惊,便向着另外一处游去,兜兜转转,却是落到劫力所在位置,将那业火红莲上的信众都悉数吞下。
虚空之中,此时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金色法雨,阿舍龙女的法躯蒙受雨淋,此时渐渐恢复完整。
金色云雨连片,太虚之中渐渐有了形质,阿舍龙女此时可动,看着那白虫,便念道:
“尔时天霖,转登宝刹,总持广大,集众法海.”
当阿舍念及【天霖】二字之时,穆幽度龙血隐动,当下却有猜测,恐怕是这位龙尊投释前的尊号。
观这一片金色法雨,当是癸水一道?
他也受这金色雨水,渐渐恢复形体,同阿舍龙女一道立于蛇首上,剩下的一众紫府却未变回,人身那边还有感知,可也只是一道雷池。
无边无际的金色法雨落下,汇聚为金辉熠熠的川流,而居中的那只白虫仍旧未动,身旁宇清玄光忽明忽暗,未有一滴雨沾身。
阿舍龙女不知何时飘至穆幽度身后,以手覆住他的双眼,低声道:
“勿听,勿看,勿言。”
她语气中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意味,穆幽度闭上双眼,此时体内清气渐动,即便双目被遮,可眼前景象也是一览无余。
他神色未变,却只见那片金色法雨之中,渐渐坠下一团遍布金鳞的躯壳,内无血肉,形如龙蛇,却无首无尾,由无边华光托举,腾腾瑞霭相随。
太清碑剧烈震动,清气疯狂涌来,将他心神护持,那东西太过邪异,仅是看了一眼,他就觉体内龙血欲燃,自血肉脏腑中生出层层金鳞。
‘这是.龙蜕。’
他好像猜到这东西是何物,立即沉下心神,想要不去看,可清气流动,眼前景象却是清晰无比的显现在他目前。
这金鳞密布的畸形龙蜕立起,好似活过来一般,带起阵阵辉光,太虚和现世的界限重又被分开。
“太宇。”
这声音悠悠响起,若在问候,而居中位置的那只白虫则微微一颤,开始剧烈动摇。
布满金鳞的龙蜕缓缓行去,金色法雨淅淅沥沥落在其身上,显出密密麻麻的经文刻迹,这具无首无尾的龙蜕张开鳞甲,缓缓将这一道白虫吞纳。
此时,异变陡生。
自这道白虫躯体之内,生发出道道清气,正合道碑上所生一般,此时同金色法雨互相消磨。
这白虫挣扎不已,可仍旧为释光所制,清气渐渐被消磨殆尽,虫躯就要归于龙蜕。
‘仙德。’
一道声音自穆幽度心中响起,极为模糊,他此时体内清气涌动,仙德变化,尚还有千余之数,此时却隐隐指向那只白虫。
他忽地有感,只觉自己能将仙德送出,交予这只白虫。
一股源自性命的颤栗之感传来,眼前这具龙蜕定然是那位尊者所留,此时来收伏这一道宇清金性。
他总觉不对,这等金性化作的邪物不是好相与的,太清碑并未有感应,只是清气有动,有些古怪。
内景之中,那尊混沌神人像此时一动,雷泽中混沌气翻滚,自其面上缓缓凿出一对双耳来。
此时这具神人面上,已有眼耳口三官,隐隐有一股气机生发,那股源自性命的颤栗之感散去。
呢喃仙德二字的声音忽地贴近,一股深深的邪性传来,让他心中一惊,清气涌动,当即断了联系。
‘那东西不对。’
他此时生出一股庆幸之感来,这一点金性已化为妖邪,纵然和玄炁有几分联系,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转瞬之间,法雨停止,龙蜕和白虫皆都消失不见,原本无形无质的虚空渐渐恢复,现世和太虚的界限彻底显化。
诸修自此地踏出,却见海水已经变了一番模样,金色法雨连片覆盖,几乎覆盖整片乳海,将乳海表层染成一片纯金之色。
劫力惨呼一声,此时收起净土,气息委顿,他遭了那白虫,遥遥感知,便明白劫余寺中数十万信众已横死大半,净土威能又减。
“【舍沙】!”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此言,这释修以及其余几位紫府似乎都未见到先前情景,此时还疑惑那太宇梭中的事物去了何处。
众修此时迅速飞遁,一刻也不敢多留,许玄人身自然也随之离去,唯独阿舍和龙身尚还停留在原地。
这道灵梭如今仅剩一空壳,再也不是昔日最顶级的宇清灵宝,其中最为珍贵之物却已经被人取走。
阿舍龙女此时将这灵梭摄来,稍稍摇头,抚了抚自己天灵,显得有些后怕,眼下将舍沙之形也收起。
“那是何物?”
许玄心中已有猜测,可还是发问,要确认一番,阿舍听闻此言,将灵梭空壳收起,目光一凝。
“是金性,【宇清宙光天辰性】,按照猜测,应当是古代天辰仙道的一位大人所留,持【宇清】之位,司掌太虚变化。”
阿舍看向许玄,见其身上有些伤势,目光稍敛。
“这金性似乎是受激,出来的比我等预计更早,此番倒是让族兄涉险,不过尊者始终看着此地,倒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说着,阿舍龙女翻手再度取出一道白鱼来,正是【化性元水】,也是她应允之物,当下交予许玄。
这一道灵水到手,许玄心中好受不少,却见阿舍再度取出一黑色玉简,递了过来。
“这为【三第水火炼法】,乃是我族补偿给溟度族兄的,此物珍贵,记载如何调合化水、至火,以成水火。”
许玄接过,目光稍凛,此时接过,心中却一动,他如今手上正有一至火兽焰,可看看能不能用此法调合。
“日后若是溟度龙王有事,可入身毒【千佛宝地】寻我。”
阿舍此时也欲退走,似乎是法体有恙,许玄只得应了,当下将这一道化水和炼法收起,心中却未有多少触动。
他此时孤身立于乳白海水之上,心中还想着刚刚那悚怖之景,不论是那道金性,还是尊者所留之龙蜕,都极为骇人,远超紫府想象。
‘【宇清宙光天辰性】竟和玄炁有关系,想来也是奉玄缘故。’
既然连阿舍都说是大人,这一道金性定然是金丹所留,而其主人之尊号,恐怕便是【太宇】,似乎和大曜道君也有联系。
‘看来阿舍早早得了消息,就等着这一道金性,只是”
许玄轻轻摇头,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可眼下这一道金性的用途,恐怕也就在转世、修炼等等方面急用。
这位龙尊,谋求这一金性到底有何用?
(本章完)
第427章 道君
第427章 道君
兜焰山顶。
青色大殿中,真红宝火汹汹,二人落于殿前,门前阶上卧着一童子,睡得正香,一旁的青皮葫芦正吐火气。
“添薪。”
平休同许玄御风落下,这位丹师白发加重,声音更显苍老,此时开口,下方的烧火童子当即跳起,揉了揉眼,看见来人,慌忙下拜。
“见过老爷,见过真人。”
他心中惶惶,只觉要领罚,可等了少时却只听得一声叹息。
“先去山下候着。”
“是。”
添薪领了命,带起那青皮葫芦,便急急往山下奔去,少时便不见踪影。
平休面色稍缓,请身后许玄一道入了殿中,抬手将那【兜天八卦炉】复又置于殿中,勾上火脉,殿中便又满是真红火光。
二人入座,皆都未言。
“是我失算,连累道友。”
平休叹了一气,微微垂首,先前他虽满头华发,声音沧桑,可好歹面容年轻,此时却真若垂垂老矣。
他翻手取出四枚丹药来,此时交予许玄,略带几分歉意道:
“除去允诺的【羽化求真丹】、【玄风灵养散】,剩下还有两枚化水的【定元化丹】,有收雷火,愈伤体之用,道友可服了,以弥伤势。”
许玄收下,目光稍动,自从乳海遁回之后,见浊和乌有领了丹药都先行离去,归于自家山门。
平休却是将许玄复又请来山中,一路上几番欲开口,可又止声。
“道友可还是有事相商?”
许玄沉吟少时,直接问道,便见这位丹师的面上生出几分窘色,引得殿中火气一盛,真红火光映照在二人面上,升腾不定。
“此番行事,是我心有侥幸,才陷同道于险境。”
平休颇有苛责自己的意思,许玄稍稍摇头,却道:
“道友不必自责,任谁也未曾想过那【太宇梭】中有一道金性在,只是.不知此物到底是何等来历?”
他如今已从阿舍龙女那处得来些消息,眼下却是想再问问眼前这位丹师,对方谋划许久,定然也有了解。
“若论出处,应当是古代【天辰道】的器物,此道自周而立,乃是后来宙辰一道的源流,应当也是因此,这灵器之中才有这一道金性。”
“依道友的出身.难道未有了解这一道统?”
平休目光稍顿,他意有所指,许玄当下却只装糊涂,叹了一气道:
“我门传承早已失却,更别论古史难明,哪里知道这等上古之秘?”
“也是。”平休面上显出几分懊丧来,“自此稷土不显,世间秘史也只有诸位大人才看的清楚,我山中传承也因此缺了不少。”
“「宙辰」一道,乃是近古所起的名,古代本为「宇辰」,被人证出宙光后,便唤作【宇清宙光天辰道】,此道之主,便号大曜道君,建立天辰仙道。”
“道君?此号不知作何解?”
许玄心中隐动,他却不知这尊称有何等玄妙,先前听及此号,还是出自那位太阴恒娥之口。
“古代尊称,大有不同,如真君、帝君等等,皆有其意义,而这道君”平休稍稍一顿,“证道之后,为道统再求意向、金位,可称道君,乃是元婴境界。”
“若是更近一步,立一道统,便可称祖,如初代雷宫主人,便号雷祖,借求社雷,又如魔祖契永,将血炁彻底拨转至魔道,也可称祖。”
“天辰仙道所建者,便为【宇清宙光天辰道君】,成道前号【大曜】,故也有称其为大曜道君的,祂求出宙光之变,乃是仙人。”
平休目光稍沉,似乎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许玄身上,只道:
“道友所在的传承,是奉玄出身,倒是和这一仙道有些渊源”
“我山中倒是有些许只言片语,说是周代之时,有道统重立奉玄,坐镇宙光,想来就是这一仙道?”
许玄提及此事,心中隐动,那道太宇梭中的金性,以虫蚕为形,宇清为躯,可真正核心之物,乃是一点玄易。
“正是此道,彼时这位大曜道君居「宙辰」果位,尚有两名弟子,居于从位,一者应占天之术,号【观辰】真君,一者应宇清之变,号【太宇】真君。”
“这位道君所求之道为天地不容,本除祂以外难有人能登位,甚至自天辰道亡至今,再未出过「宙辰」一道的金丹。”
平休谈及此事,语气稍有感叹,只低声道:
“宙光一道,太过玄妙,即便是仙君也难有作为,这位道君却是天纵之才,另想他途,以真假去求。”
“敢问何解?”
许玄心中隐动,他在初次听及这位大人时心中就有疑惑,若是真有这等玄妙在,前前后后,这光阴长河中不知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
“却不知晓,只是似乎有些传言,说其所求之道,乃是假的宙光,难涉光阴变化,可也足够玄妙。”
“祂为让自家弟子登位,立了奉玄,自号宫主,借玄炁助力二位弟子登位,彼时奉玄宫可是太宇真君在代掌。”
平休道出这等隐秘,许玄心中一动,如此说来,这位真君也可算是奉玄出身,甚至是当时奉玄宫的真正主人。
“这一道统以护佑门人而闻名,太宇登位之前,炼制一器,以走脱灾劫,护佑弟子,正是这【太宇梭】,只是未曾想到还有金性藏匿其中。”
“这金性能惊动尊者来取,想来当是金丹一级,只是不知为何,威势不如想象中那般骇人。”
听闻此言,许玄却是眉头稍皱,那只白虫一出,在场诸修半点反抗之力都无,可按照平休所言,似乎还差了不少。
“有金性在其中,难怪这太宇梭的威能如此强横”
许玄稍稍感叹,心中却是想起另外一物来,正是【天炳昭阳鉴】,这一道丙火灵宝威名赫赫,乃是大赤秘传,内里应当正藏有一道恒光金性,如今却在扶尘手中。
‘太宇,恒光,还都是奉玄传承,金性都出世了.’
他心念急转,思虑起个中关窍,总觉其中有着什么联系,那位恒光真君看起来不像彻底陨落,真会让自己的金性落于他人之手?
至于太宇,这等周朝时候的人物,应的又是太虚、宇清之位,只需看看如今传送一道的彻底消失,就知道他状态了。
“平休道友说是要斩奢尼,可看重的恐怕还是这灵梭,不知.有何用?”
许玄目光稍凛,平休却有几分难言,此时只道:
“避走灾劫之器,于我道统有大用,故而才这般谋划,只是不想有大人看上。”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准备全然告知,许玄当下也不继续追问,起身就欲告辞,却见平休急急道:
“道友止步,其实还有一事,欲同道友商议。”
“平休道友直言便可。”
许玄声音平淡,眼前这位真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焦躁难安。
“【太宇梭】虽求不到,可大离之内,应当还有别的东西是我急需,恐怕还需许道友牵线。”
“何物?”
许玄当下问来,平休声音稍顿,继续说道:
“此物应当落在昆巍天中,我听闻这一道洞天离帝欲交予天下诸修,可是有此事?”
“不过让我等能进去看看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在几家仙宗手中,平休真人所求是何物?”
许玄见对方绕了半天,最后却是谈到这一处洞天,只觉有些古怪。
“是【仙灰】,若是要论,此物还是我兜天道统的灵物,后来传入蜀国,此物乃是兜仪之尊所生的紫府灵物,如今已然绝迹。”
“辟劫道友居于大离,消息灵通,可否帮着打探?届时若是入了洞天,也照应几分。”
“可以是可以”
许玄话还未说完,却见平休就急道:
“有何条件,只管开口就是,若我能做到,必会相助。”
平休面色稍沉,语气凝重,却是让许玄心中一动。
“我山中一名弟子正欲突破神通,修行丙火【焰中仙】,可否请道友炼一合适的灵丹,助其突破?若是道友有丙火灵物,我也欲换取。”
“自然无妨。”
平休目光一转,笑道:
“【焰中仙】,倒是道高妙的仙基,我正有个方子,可以用上,待我成丹,以七成的价交予道友就是。”
“至于这丙火灵物,我这处倒是有道【昭明天石】,乃是太阳和丙火相合而成,不知许道友可要?”
说着,平休取出一道光明涌动的淡白源石,其上有赤火腾跃,同时沾染太阳和丙火二性。
“好灵物。”
许玄轻声赞叹,此物却是契合那道【大日煌火】,想来有不少妙用,他当下犹豫少时,取出一黑色宝壶,其中有魔光生发。
“这一壶【心魔欲念】,乃是殆炁灵物,极为少见,可能同道友换这灵石?”
“自然可以,若是论价,这欲念还在天石之上这样,灵丹中的几道灵材,便由我出就是。”
平休微微一笑,此时接过那壶心魔欲念,殆炁灵物极为少见,这东西价值不菲,可也超不出那道【昭明天石】,他此时也只是借机送个人情。
“好,谢过道友。”
许玄得了这天石,心念稍松,此时却又想起一事来,当初温光让他去寻的灵物,欠缺艮土、元木二道。
他当下问了对方,看看有无这灵物,却见平休摇头,只道:
“艮土多在岸上诸山,海中难寻,至于元木.紫府等阶的是不用想了,可筑基级别的,我倒是知道个去处。”
“南海,【清闳道】。”
(本章完)
第428章 刹怒水火
第428章 刹怒水火
壬海。
清和宫,主殿之中,溟光明灭,紫电流转,玉座之上的龙种缓缓睁眼,目光投向西边,若有所思。
‘清闳道。’
他正想着这家仙道,却见殿下太虚破开,金雷泄地,自其中踏出一着青铜战甲的男子,气态沉稳,目生电芒,有上将之风,正是溟泽派来的紫府,伯常。
这位腾蛇以神魂自洞渊降下,后借血炁再造法躯,一身神雷道法尚可,算是天晦一脉为许玄培养的近臣、将领。
他此时上前,手中托举着一道缩小的化水玉池,内里盛着一道暴躁不安的黑火,不时化作箭矢、毒蛇之形,正是【大怒兽焰】。
“王上,已取来这道至火。”
伯常声极恭敬,玉座上的许玄稍稍点头,只让其先行走出,将这道玉池中的至火放下。
许玄翻手取出一玉简,上述梵文,旁边以华文作译,为【三第水火炼法】,正是阿舍龙女所予。
这玉简翻开之后,他稍稍感知,便觉一股高不可察的气息,隐隐落在其上,和当初所见的龙蜕相近。
‘大人翻过.’
他此时已有些猜测,阿舍龙女先前本说水火调制之法已经失传,可最后却又取出这物件来,恐怕不是她的意思。
而是那位龙尊授意,将这一道【兽尊】仪轨的秘本,交予许玄之手,隐隐有让他炼成一道水火的意思。
三第水火,乃是【大天水火】所化之三重次第,分别应在言,报在念,化在目,以应正法。
此时他已经备好诸多调制水火所需的灵物,皆为筑基品阶,涉及艮土、宙辰、至火、化水、清炁、血炁,乃至最为重要的太阴和太阳。
许玄翻手取出一道寒月和一道阳石,前者是自溟泽得来的【素弦寒月】,后者则是自孔昭手中得来的太阳晶石,他翻过道藏,此物当是【道望宏阳】。
这道金石固然珍贵,可同分出它的【太阳晶种】一比,又不值一提。
太阳晶种,已是太阳一系紫府灵物中的最珍贵的几道,甚至能助人成道,古代火德真君,证出同太阳的尊位时,依仗的便是此物。
‘若按平休所言,为丙火添【恒光】者,当是道君,贵为仙人,按照时间推算,应当在楚王之前。’
许玄心中隐动,丙不同离,离火古代被妖类把持的颇紧,朱雀成仙,号称大圣,和鲲鹏、金乌、真龙一级。
而丙火之象却未有什么大圣,恐怕其上的妖类早早就陨落,未能更进一步,果位便落于人手。
他眼下心神渐定,分别自这道寒月和阳石上斩下月华、日光,作为阴阳二道的筑基灵物。
轻轻抬手,按照这炼法记载布阵,八道灵物此时被托举而起,交相转动,成一神环,分应地、水、风、火、空、日、月、祭。
许玄此时将那道【大怒兽焰】投入这神环之中,连带化水玉池也一并入内。
“【大至怒天】,其掌生发少,主毁灭多,近元终之末劫,故劫数越往后推一重,【兽尊】所生之水火越偏至火,威能越盛。”
他念及这篇炼法所载,心中隐动,丁火可称劫火,乃是仙道说法,专烧仙修,同社雷一般,是加之性命之劫。
而释修所言劫火却是至火,所应乃是天地之劫,故而暴躁难安,时时有崩解毁灭之意,故而时间越是往后,炼化【兽尊】所生的水火,就越是火盛水弱。
许玄取出一道仅剩尾巴的化水白鱼,正是他最先得来的【化性元水】,用身毒的话称,应当是【不老甘露】,乃是疗伤、延寿之圣品。
此时他还有一道完整的【化性元水】,尚未动用,只备不时之需,眼下剩下的一点,倒是可以用来炼制水火。
他抬手将这鱼尾送入神环之中,催动法力,转动这道神环,转动四次。
这效仿摩耶正法中提及的【由伽】之说,神环转动四次,代表世界走向劫末的四个阶段。
于是水火渐渐调合,黑白混一,渐渐变为深邃的蓝黑色,性质奇特,如流淌的火焰,表面趋于稳定,内里的毁灭气机却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水火混一,其形如莲,接着象征地水风火,空日月祭的神环渐渐收缩,化作华美而又狰狞的神纹,烙印在这道蓝黑水火之中。
【刹怒水火】,此火报在念上,乃是【大天水火】三化的紫府灵物之一,可化为毒蛇、箭矢、莲诸形,一念升起,则有水火落下。
极为恐怖的威能凝聚于其中,远远胜过许玄所见的任何水火雷霆,无论是【大焱合火】、【紫霄天霆】,还是那道【无咎玄雷】都比不得。
若是论起紫府品阶中毁灭之力最为厉害的几道灵物,这一道【刹怒水火】必然在列。
‘恐怕至火果位所生的灵火,威能最多也堪堪同这一道水火持平。’
许玄心有所感,按照这道水火炼法中的记载,至火这一道【大兽】尊位,当比果位还要强势。
他此时将这一道蓝黑水火收起,寻常的水火雷霆都是收入内景,以性命养护,这一道【刹怒水火】却是收在念上。
“以怒伤念,非道行极高者不可收服。”
他此时低低念着玉简上的记载,却并未有什么退意,只将那水火一口吞下。
纳入这水火之后,一股怒意便生于许玄识海之中,让其神魂一阵动摇,清气涌来,将这异样镇压。
自其眉心之处,渐渐生出一道蓝黑的火莲神纹,显得恐怖威严,心念一动,便自宫中生出浩浩蓝黑水火,化作毒蛇,箭矢,种种恐怖毁灭之景变化,威能极盛。
“好东西。”
许玄心中稍喜,这一道水火之威能正可补足他一些手段,除了剑意,他眼下修行的神通并不以杀力为主,终究还是有些隐患。
【震天衢】倒是正经的杀伐神通,一旦修成,出手便有天鼓雷音之威,十分不凡,可他眼下却寻不来经文。
【乘无咎】历经这些日子斗法,已经趋近圆满,可着手下一道神通修行。
‘剑意虽厉害,可神通修为才是根本。’
天底下并非没有克制剑意的手段,少阴锁剑,元磁折锋等等,都对剑道有些生克,他如今还未遇到这两道的真人,可还是需防备。
眼下这一道水火入手,配合雷霆,两相迭加,倒是能让他在不使剑意的情况下,杀力依然不俗。
这一道【刹怒水火】,其性质大体同至火相近,却多了更多变化,威能上涨不少,且催动所需的法力颇少。
许玄心念稍定,此时却是想起气海种仙箓所化的雷树,【洊合】亦是尊位,和【大兽】有相通之处,却又有不同,两相印证,他所获不少。
此时却见太虚再破,伯常自其中踏出,有些急切,当下上前,沉声道:
“王上,天池海外,有一位鳞种的妖王求见。”
“哪位?就说我不见。”
许玄不以为意,自他占下天池,定立海都之后,四方多的是妖王要来求见的,多是要求好处,他都一概推脱了。
伯常却是稍稍一滞,神色稍变,疑道:
“回禀王上,是位紫府后期,四神通的。”
“紫府后期?”
许玄心中疑惑,南海除了窃文,还有这等修为的妖物?他当下只问道:
“是何出身,道号为何?”
“乃是大离白青洞,白宣妖王,寒阴一道的紫府后期”
伯常声音刚落,却见玉座上的玄阴之光变化,传来一道深沉威严的声音。
“白宣?邀这位妖王进来就是,自大离来的”
(本章完)
第435章 龙心
第435章 龙心
海上。
许玄此时顾不得其余经文,却是先行观起这《悬天混雷书》。
他稍一翻阅,便见其中除了【道混玄】,还记着洛安所言的【自修省】。
【道混玄】,混沌辟斩,为道求玄。
这一道神通却只记述这短短一行字,剩下的经文都为一片混沌气遮掩,仍然不得见,而其中记载的另一道【自修省】却是能清晰观之。
【自修省】,修身反省,不染前业,此道神通之用,却是洗去前业,修身斩过,正合雷霆无业之德,可避走三灾。
如果说【乘无咎】是自命本上退却劫罚,以不落社雷,而这一道【自修省】则是自性根上完全,无业加身,不染灾劫。
仅是浅浅一观,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古怪之感来。
这两道神通一修,恐怕和社雷劫罚毁灭之意,相距的有些过远。
‘若是修此道,仅靠调合【降雷泽】,真有机会去求洊合?’
他在这一道金位上的感悟颇深,此时正看出这神通炼法的怪异来,洊合乃是一死一生,一落一扬,故而震社二性必定有联系。
可【乘无咎】和【自修省】一旦修成,恐怕就是灾劫难加,不落天罚,如何能去承社雷?
洛安此时却不知许玄在想些什么,仍解释道:
“天霍龙君也留有记述,曾作一篇玄论,为【雷虚】,乃是正震雷不加外意,秉持雷霆之正的阐述。”
“如今虽已失却,可还有部分记载留下,正有谈这一道【自修省】,说是若求果位,当最后修此神通。”
许玄默默听着,心念急转,如今五雷之中,却是是震雷最持雷霆之本意。
霄雷可清灵除秽,从风雨天云;神雷为天发杀机,其威不可测;社雷则代天行罚,司天地道德。
至于最后一道灵雷,更是离雷霆正意最远,连雷声都无,不呼应天地,说是光华、气场更为合适。
唯有震雷,一声一气齐全,更不加任何多余的人为意向,可以称得上纯净至极的道统。
‘这【道混玄】既然不是龙种的传承,出现在此.’
许玄心中隐有触动,只觉这一道神通眼下却不可同人说及,只藏于心中。
“可惜,【丰隆】连鼓未曾出世,还沉在海渊之中,这两道灵宝一旦汇合,神妙却是远胜单一之器。”
洛安言辞中有些可惜,许玄当下却自脖颈处的逆鳞上一点。
列缺显化,玄黑长剑上龙纹生着湛湛紫华,此时遥遥同下方海渊呼应。
“我前去一探。”
许玄当下有些意动,列缺剑器正应【晔照夜】,所以才有紫极压凝雷光之妙,而丰隆连鼓应当对应的是【震天衢】。
这两道神通都是震雷一道的攻伐之用,两者相合,方为雷电,威能自然也有不小提升。
“溟度族兄小心,这海渊之中,有虚挚龙王昔年留下的怨雷,经久不散,可缠人神魂,紫府一不留神,也会受伤。”
洛安眼下倒不是怕这位溟龙取走灵器,她倒是愿让对方多沾染晔光龙脉的因果,日后对方若是真能证就金丹,也当念此恩。
“我修有【乘无咎】,有走脱之妙,若是事不可为,自会脱身。”
许玄眉眼稍凝,看向下方雷霆涌动的海面,龙骨大半数正沉入海渊之中,自暗沉的海渊中隐隐传来雷鸣。
列缺此时剑气蓬勃,雷光腾跃,指向这处海渊,隐有呼应。
他心念一沉,催动【乘无咎】的雷驾之神妙,以破阵之势,显化出雷车电鞭,天马虹景,便向着这一处海渊而去。
【乘无咎】此时已经颇接近圆满,这一道雷驾的神妙更是有上升,甚至可借此神游八方。
一入海底,便见无数扭曲如蛇的紫黑雷电,见着有人入海,便如活过来一般,纷纷向着他噬咬而来,带着深深的怨恨之意。
【乘无咎】的神通被迅速消磨,许玄心念一沉,当下催动【天鹏阳极遁光】。
他自从得了太阳一道的【道望宏阳】后,用这一道太阳金石加持遁光,更添了一分天阳堂皇之意,阳极之光闪过,将无数紫黑电蛇照退。
借此时机,他同时祭出赶山鞭,用艮土止滞之用将靠近的电蛇定住。
借着列缺的感应,终于在绕着那具龙骨转了许多圈后,方才寻到一处海渊入口。
仅是应付这些电蛇,他当下法力就消耗极多,不敢耽搁,瞬息遁入这一道海渊之中。
渊中大都被那具宏伟、狰狞的龙骨填满,在最低之处,有一阵阵雷音波动,激荡海水,让许玄心中一动。
进入海渊之中,上方的无数紫黑电蛇便止住,未曾上前,许玄当下收起神通,服了丹药,便向着那一阵雷音的方位行去。
直到龙骨的末尾所在,便见一座玄黑祭坛,上置连鼓,共有五面,为紫底白面,上有风雷玄纹,每每震动,便有重重天音响彻,被拘束于海渊之中。
‘丰隆。’
许玄心念一动,催动神通,感应这道连鼓,却毫无回应,他走上前去,直接探出龙爪,可也无法撼动分毫。
丰隆雷鼓如同生根一般,即便是紫府也无法强行取走。
‘难怪放在海中这些年,迟迟未有人动。’
许玄却是看向手中的列缺,这一柄灵剑正是和丰隆配套之器,一剑一鼓,此时互有感应。
催动列缺,剑意变化,正合震雷循环交转之性,祭台上方的连鼓则开始剧烈震动,雷音轰响,震的整片海渊都开始动摇。
‘有效!’
许玄心中稍动,继续催动列缺,呼应起丰隆,便见这面连鼓一点点自祭台上升起,而后脱离而出,落到许玄手中。
自其下方,却升起阵阵血光来,刺目至极,让许玄当下就欲催动神通离去,可下一瞬间却怔住。
祭台之上,正是一颗硕大的龙心,血光逸散,正在跳动,此时随着上方镇压的雷鼓离去,却在渐渐化为飞灰。
血光升起,许玄心神摇动,【乘无咎】的神游之用此时却自行催动,恍惚之间,似乎来到另外一片天地。
其时将夜,太阳渐沉,天中满是汹涌的白骨阴煞之光,水火纵横相交。
还是在这片海中,这方祭坛正位于海天最中心,许玄此时正踏在前方,好似化作另外一人,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献上种种祭物。
四方海水都已被染为猩红,诸多紫鳞蛟龙横尸其中,渐渐化作一阵散乱的雷光,仅有三五只存活的蛟龙,此时正位于这处祭坛庇护下。
自天中悠悠传下一阵声音,若在九霄云外,带着几分怜悯。
“虚挚,何必如此?你若应了道誓,【霍闪】之位,自可由你来登。”
【许玄】此时位于雷坛前方,却已化作一位身形高大,着重紫电纹宝甲的龙王,身后五面轮转不停的雷火天鼓,手握一光华黯淡的玄黑雷剑。
他先是看了一眼海上的惨状,以及躲在祭坛庇护下的几名炼气修为的幼年龙种,缓缓抬首,望向天际,此时开口,声如滚雷。
“本王若死,天下龙种不绝,自有后来的血嗣重立【晔光宫】。当死即死,尔等若想染指【霍闪】,却是绝了这念想。”
他目光冷冷,看向云端,此时显出龙身,震泽浩荡,雷光重重,照彻黄昏,狰狞威严的龙身奋起,就要杀向天际。
可天上仅有一道幽青玄光透彻而下,化作棺木,此时洞开,自其中探出一只苍白的白骨之手,遥遥一握。
这具雷龙的心窍爆出血雾,龙血洒长空,一颗跳动不止的龙心已被拘出,而原本龙身上的血肉却瞬息化去,仅余白骨。
上方传来一声幽幽叹息,白骨之手一抹,下方的仅存的龙种便烟消云散,那颗龙心却被置于祭坛之上,分由列缺灵剑和丰隆连鼓镇压。
“虚挚,可惜了.”
自这具死木青棺中传来一声叹息,似乎有些感慨。
“此龙桀骜,不可为用,当转神雷,将【玄昊】的金性投入世间。”
此时却又有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苍白玄光跳动,白骨阴煞显化,惨烈、终结之意自生,天中水火纵横。
这一切瞬息散去,许玄睁眼,却见列缺和丰隆横置在眼前,一剑一鼓,此时隐有感应,祭坛上却是一片空空。
‘霍闪.’
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若是先前所见为真,这位虚挚龙王的死,恐怕没这般简单。
(本章完)
第436章 白缟
第436章 白缟
海渊。
雷音轰鸣,激荡海水,玄紫连鼓如天环,列于许玄身后,不断轰响,应震雷之起势、扬升和循环。
玄黑祭坛上的血迹渐渐干涸,那颗大如车轮、筋脉盘虬的龙心已化作飞灰,海渊外的紫黑怨雷之蛇依次消解,再也不见。
祭台前方,许玄静静立着,抬首仰望这具威严苍白的龙骨,其形做腾飞状,可终究大半还是沉在海中。
‘图谋震雷从位.’
他心中升起种种疑思,五雷之中的真君数量,若是细细思虑,实在有些古怪了。
上霄仙道的境况他不了解,可【天舟】、【悬混】这两位灵、震二雷的大人都是存世极久,皆居果位,甚至在金丹中也是佼佼者,如今身旁却无一位从君。
‘还是雷宫的缘由,那位仙君仍存世,为避免其归来,才要把控雷霆之位。’
他仅是稍稍思虑一番,便猜测出个中缘由,想起虚挚龙王的遭遇,心中更是有几分感慨,若是他有朝一日去求震雷之位,也会有这般景象?
心念一转,许玄心中却隐隐有些悸动,他得来的这《悬天混雷书》,恐怕就是震雷果位的大人所赐。
‘祂在宇外,我在界内,甚至这位也不会降下旨意,只能让我来猜。’
这种感觉却让他对前路多了几分坦然,至少自目前来看,这位悬混真君都是有意在点拨他。
或者说,祂和许玄隐隐达成某种合谋,来应对【天上】的人。
许玄心中渐定,古来证道者除了天赋道行以外,大都要看天下大势,如何把控那一线变化,以求超脱。
【列缺】生光,【丰隆】震鼓,两件传自东玄天府、晔光龙宫的旧器此时相有呼应,剑鸣雷音中带起一丝哀意,渐渐笼罩那具苍白的龙骨。
“若我证时,必重立晔光,再现威仪,令北极之雷泽、天云,皆为蛟龙安居之所。”
他声音肃穆,响彻海天,此时并无人要求他这作为,可他还是对天立誓,让整片雷海随之翻腾激荡,有阵阵龙吟响彻。
电锋雷鼓此时光华渐息,顺服地归于许玄内景之中,同其性命相合,再无半点阻滞,如同祭炼了数十年一般。
遁出海渊,破水御风,上方的洛安龙女仍在候着,素洁的面上却有哀伤感慨之色,她见许玄归来,便遥遥一指,示意其看向那具龙骨之首。
许玄抬首望去,却见这具苍白龙骨的眼洞处,留下两行深紫的雷浆,炽烈无比,让人难以直视。
“虚挚大人身为昔日晔光一脉的主事,电锋雷鼓之威名,响彻北海,却同整支龙脉一齐陨落的不明不白”
洛安声有哀意,言语中并不知这一龙流灭绝的隐情,白瞳一转,看向许玄。
“数千年的悲愿,只盼溟度族兄能了结,再立晔光。”
“必有此日。”
许玄声极庄严,看向海中垂泪的苍白龙骨,心中更多生出一种同类相怜之感,虚挚所遇之事,他自己亦有可能遭遇。
‘变数在玄,在体内这一太清碑之上。’
他心神渐定,此时只需小心隐藏,潜龙在渊,以待其势,等到求金之时再露出爪牙。
海天之间渐渐平静,雷霆止息,仅有几只海燕自穿梭过天云,划过一道虚线,飞往更南边。
洛安莹圆的白瞳稍稍转动,催动神通,漫天风雪便托举起二人,她只柔声道:
“此间事毕,溟度族兄可随我入寒蓄宫,白缟大人欲见你一面。”
许玄点头,他自然是应了此事,眼下能得来晔光龙脉之传承,还是这位洛安龙女搭线,更何况那位白缟龙王已是紫府后期修为,当要一见。
“还请龙女领路。”
洛安此时破开太虚,驾起风雪,行在前方,许玄则是驾雷紧随其后,却觉这位洛安龙女修成的神通,不像【履霜渐】,也不同【玄律穷】。
“不知.龙女修的这一道神通为何?”
他当下发问,洛安却只回道:
“乃是【冱寒雪】,龙君所传,为寒之极,可冻海冰江,接少阴落白,只是惧太阳、丙火。”
“原来如此.不知天冱大人之前,寒阴为谁所据?”
许玄此话一出,一旁的洛安稍稍一怔,风雪随之一顿,又再度卷起。
“上古之时,寒阴一道的果位为人所持,是位女子,号【姑射】娘娘,是南华仙人座下弟子,鲲鹏彼时还是金丹,见了这位娘娘,都要呼一声师姐。”
洛安声中有些顾忌,压低几分声来。
“这位大人的机缘不如鲲鹏,未曾随奉玄一道的南华剑仙离去,孤守神山,晋升元婴而亡,我宫龙君趁此时机证之,却因准备不足而陨落。”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触动,不想在这一处又能听得奉玄之名,这位初代的奉玄剑仙道号【南华】,乃是玄炁之显,最后去往天外,恐怕境界又有突破。
“敢问龙女,【冱阴】尊位,所接的道统是.”
他问出此言,却是让洛安面上显出一阵惊慌来,如同是什么禁忌,先是越过太虚看往天际,见雷霆仍在才放心。
“【冱阴】所接,乃是少阴。”
洛安似乎不欲谈这个话题,催动神通,加快遁速,两人在太虚中行了许久,周遭越发寒冷,连海水也冻上,仅余茫茫一片白。
冰海之上,遥遥可见一座寒冰筑造的龙宫,主殿的冰门上衬以白玉、玄珠,四周冰层上生有朵朵素,在寒风中飘摇。
殿外正候着一生的极为清秀的少年,一身霜白长袍,筑基中期,看上去年岁不大,可血脉却有些驳杂,仅有两根微微突出的冰纹龙角,如小锥一般。
许玄看去,只见这龙属少年气度颇好,男生女相,腰间也佩着一柄霜白长剑,隐隐同冰雪呼应。
‘这一脉,恐怕要化螭了.’
无角有鬃,即为寒螭,当初魏霜施展神通,所浮现的不是冰龙,而是寒螭,足以见这一脉的衰微,是自果位向下,不是什么改善血脉就能解决的。
若是一直如此,寒蓄这一支龙种恐怕会降格到仅比贵种强些的地步,不如东瀚和南溟远矣。
太虚破开,洛安和许玄一道落下,这少年便快步上前,恭声拜道:
“晚辈北镜虚,拜见溟度龙王。”
说着,他身子一转,又看向洛安,眼神和语气亲近些,低声道:
“见过长姐。”
“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这位大人来,早早在此候着,如今见着剑仙,可心满意足了?”
洛安声中有些调侃之意,镜虚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道:
“我听闻溟度龙王收复天池,剑斩石人,是除了雪清剑仙以外,我妖族的第二位剑仙,自然敬重。”
他心中有些感慨,【雪清】正是古代一位凡血兔妖,修太阴而任月宫清娥之位,也为这一仙职赠了剑意之妙。
古代妖类之中也仅有这一位剑仙,而如今龙种又出一位,足以震动天下。
“你也习剑?”
许玄面上多出些笑意,目光落在这少年腰间佩剑之上,镜虚却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按住霜剑,只低声道:
“回禀龙王,我这一辈的龙血退化的厉害,诸多天赋神通难以施展,爪牙无用,我便求剑锋之利,如今堪堪悟出剑势。”
“待我见过老大人,可同你谈谈剑术。”
许玄声中带着些和善之意,让镜虚眼神一亮,当下退至一旁,恭声道:
“谢过龙王,白缟大人已自冰穴中苏醒,如今以造影之法显化在宫中。”
“溟度族兄,请,我便不入内了。”
洛安眉眼一转,看向一旁的许玄,稍稍示意。
当下主殿的冰门洞开,自其中传出一阵寒风,有霜白寒阴之光变化,许玄踏入其中。
暗香涌动,白光朦胧,脚下是一层蓝白的薄薄冰层,四周多有各色白玉、寒冰雕琢的陈设,居中位置则是一座玄冰宝座,颇为高大。
座上正是一着素白冰纹长袍的男子,容貌阴柔,却不失正气,龙角残破,一支已经自中间齐齐断裂,一对莹圆白润的龙瞳看来。
他立足之处,脚下的冰层倒映出一道足以将整片冰宫遮蔽的阴影,缓缓在冰海中游动,如将冻结整片太虚的气机压来。
白缟,寒蓄龙脉之主,也是紫府后期的龙种,常年在冰海中养伤,许玄此时稍稍感知,便知眼前仅是一道虚像,并非真身。
“晚辈见过白缟龙王。”
许玄先行见礼,却听上方传来一道淡然的笑声,便有寒风止住他的礼节。
“不必如此,幽度你身为天池主人,位置已经同本王齐平,入座即是。”
白缟目光稍动,带着些打量的意味,隐隐感知下方龙种的气息,只觉电光藏于其逆鳞,雷声收伏其心窍,电锋雷鼓都为其执掌。
许玄谢过,当下入座,此时不知这位龙王欲说什么,只静静等着其发话。
“你得了【丰隆】?”
白缟目光稍凝,这股气息他自然熟悉无比,正是虚挚龙王的灵宝,【丰隆】雷鼓,出自东玄天府,仿制法宝的灵器。
“正是,侥幸得之。”
许玄言辞之间并不提祭坛上的所见,白缟却是叹了一气,低声道:
“这天底下,没有侥幸的事情,都是定数,这一剑一鼓,就该落在你的手上。”
(本章完)
第437章 东玄
第437章 东玄
宫中。
冰层下的巨大阴影缓缓游动,若有若无的龙气传来,白缟面色有些复杂,既有感怀,也有畏惧。
“还请取出,让我再看一眼罢。”
电光迸射,雷音交响,许玄当即将列缺和丰隆祭出,一玄黑龙纹长剑,以及一紫白五雷连鼓显化,两器呼应,威势不断上涨。
“这两件灵宝相会才算完全,单取一道,威能都不算厉害,可一旦相会却是天下有数的东西。”
“若你修成【震天衢】和【晔照夜】,便可将这两道灵宝温养圆满,可自其中显出【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闪明晔烈光】,分应一声一气。”
许玄听及,心中却是已有些了解,这两件灵宝既然对应神通,恐怕也炼入对应的紫府之物。
【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闪明晔烈光】应当是同【恒明尊光玄焰】一般,是金位上的仙物下化,对应紫府神通一级,在紫府灵物中也十分少见。
“敢问前辈,这两道灵宝应当是雷宫的东玄天府所出,怎落到龙属手中?”
许玄有些疑惑,却见白缟目光一闪,笑道:
“此事倒是有些来历,震雷第一任主人为【雷泽】,这位神圣并未参与【混天再辟】,存世颇长,天霍龙君便追随这位大人。”
“后来雷泽去往天外,震雷果位却仍安稳,天霍龙君仍处北海,见证过雷宫兴亡,直到大周时才离去,雷宫中自然有他的关系在。”
许玄闻言,心中一动,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些事情。
雷宫之立,应当在【混天再辟】之后,也就是最古老的神圣离去,仙道大兴之时。
而这位天霍龙君,正是见证者,追随过雷泽,可念及此事,他心中却又有疑问。
“敢问龙王,我听闻.如今震雷位上的大人,乃是诸位真君中最古老者,可却也在雷泽之后登位,若是龙君曾与雷泽共处一时,如今东海的两位,岂不是.”
他这话说的极为大胆,让白缟面色一变,在北海谈论这位大人,和在其耳边说话也无区别了。
此时冰宫之外却无雷声响起,白缟心思急转,当下有些猜测,只觉眼前这位溟度龙王恐怕正得大人看重。
“这传言自然无错,说的乃是道龄,而非登位的时间,如今震雷一道的大人,来历更古,并无错。”
白缟斟酌言辞,极为慎重的解释一番,当下却怕许玄又问起这事,急急转了话头。
“东玄一府,古代把持【天鼓】之位,有真君司职,天霍龙君也在其中有关系,曾借出法宝,化出一道【霍闪明晔烈光】,让这一府仿造了【列缺】,内藏金性。”
“【丰隆】也是这般来历,仿造雷宫法宝而成,内藏金性。大周之时,雷宫消亡,这一剑一鼓便被晔光龙脉收回。”
他言辞中有些可惜,叹道:
“虚挚龙王陨落,这两道灵宝中的金性也被人取走,自此威能减损不少。”
许玄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感慨,内藏金性的灵宝,岂不是那【太宇梭】一级,奢尼不过一紫府中期,却能借此在诸修之间来去自如,足见其威。
这一级的灵宝,已经有法宝之姿,在法宝不出的情况下,已经是世间第一等的灵器,而这位虚挚龙王竟持两件。
“司劫一府主刑罚降劫,修社雷【刑解】,司剑道【劫法】,而东玄一府却管的是天地雷霆运转,故而才修【天鼓】,再近【霍闪】。”
“这一声一气齐全了,雷声电光俱在,才能让天地雷霆运转自如。”
许玄闻言,心念急转,若是白缟所言为真,那【天鼓】、【霍闪】两道位置恐怕对震雷意义非凡,甚至能延伸而出,感应其余雷霆运转。
他当下却是诚心谢道:
“谢过前辈解惑。”
宫中阴风更盛,白缟轻吹一气,寒雪飘飘,又是一派洁净之意,他此时目光一转,却是说道:
“这不算什么,本就是些旧事,你往龙庭的壬泽宫去翻翻,说不定记载的更全。”
白缟声音稍稍一顿,自然而然地问道:
“不知.龙庭的阳湖龙王,近来如何?”
“龙庭近来被封锁,仅能通过洞渊偶尔联系,我亦不知。”
许玄当下说的却是实情,这位阳湖龙王承载龙庭求壬之望,又牵扯上真龙的本相,身份可谓敏感到极点。
“龙庭被封锁,可是.木德的那位?”
白缟若有所思,瞬息之间就猜测出溟云天如今的状况,许玄见其了解的如此之深,也无什么隐瞒的,只道:
“正是,似乎是魔道出手。”
“【盘秘】?”
白缟一语道破,直呼其名,并未有太多顾忌,让许玄眉头直皱,直呼大人之名,对方必定有感,更何况是这尊魔头。
“不必担心,北海是天底下少有可以畅言的地界,那位大人在此,诸位真君绝不敢来窥探一眼。”
白缟声音恭敬,只低声道:
“大人久未出手,你自不知其天威。”
“【青余】真君当初何等桀骜,出身黑煞魔道,是【庚武】仙人的弟子,为大赵举国祭拜,后来仅是冒犯大人,便被在地府斩杀,辛金一道的从位都因此磨灭。”
“这等壮举古来少见,即便是离辽的帝君来此,也要执晚辈之礼。”
许玄闻言,心神激荡,只觉这等壮举才是配的上其威名,不止是斩杀果位真君,甚至将一道从位都消磨。
这手段之高妙,已经接近仙人。
‘辛金的【角蚁】道象消散,对应的从位也被消磨,成全戊土之无漏,便是这位悬混真君的手笔。’
他此时却越发觉得这位大人行事莫测,布局极长,只是心中更有疑问。
‘这位.是否察觉到我体内的道碑。’
许玄明白这位真君已经看穿人龙二身的玄虚,却并未揭露,反倒帮他遮掩,可若是对方连玄碑也察觉了?
他眼下却是不敢继续去想,不论如何,只要这位真君有增长羽翼,圆满金位的意愿,那一位修行震雷的纯血龙种,都对其有用。
表面上可以去求【霍闪】,若是更进一步,却是可求【洊合】。
眼下白缟见许玄沉默,这才缓声道:
“我受伤极重,寿命将近,今日能自冰穴中出来,已经耗尽力气,只为见你一面,看看溟泽出了何等血裔。”
“前辈之伤,是为何?”
许玄见其龙角折断,似乎是为利器所斩,白缟当下摇头,只道:
“和人斗法受了暗伤,后来强修神通,【阴始凝】寻不到,少、太二阴的替参也修不成,我便欲修壬水的【敛寒泽】,可惜还是失败,白白损伤性命,折寿许多。”
“当初为求功法,还在洞渊中见过你父王,他倒是嘴严,未曾提起有你这般出彩的血嗣。”
许玄眼下唯有沉默,白缟龙王所说的时间,他恐怕还没化出龙身,哪里有这一蛟蛇的消息。
“我今见你,唯有一求。”
白缟眼神却渐渐明亮,宫中风雪渐起,他只沉声道:
“寒蓄一脉,虽失了金丹手段,可紫府级别的底蕴还是有的,一旦祭出,大神通者也要避退。”
“我寿数将近,洛安修为太低,后辈的血脉在一点点退化,直到这一辈,连龙角都快失却。”
许玄神色肃然,此时却想起一物,只沉声道:
“我自乳海得了一道【化性元水】,有疗伤、延寿之用,前辈可用的到?”
白缟听闻此言,却是叹了一气,稍稍摇头。
“早就服过了,阿舍龙女当初送来过一道,也仅有延缓寿数的作用,如今再服,也不会有什么效力了。”
“若是有寿炁一道的灵物,如【长生草】、【不死药】这种东西才有用,但如今寿炁却是”
白缟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你将来若是求金,必定在北海,届时即便大人保你,恐怕也不会安宁。只要你在此立誓,将来若是功成,必帮我脉复兴,我可舍了此身,为你护道一场。”
他语气中渐渐有些杀意,宫中越发冷了。
“莫看我如今这幅姿态,若是舍了性命,借助宫中底蕴,足以将修为推至紫府巅峰。”
许玄当下未应,思索一瞬,却是低声道:
“既是如此,前辈何不去问阳湖龙王,这位.才是我龙庭证金的人选。”
白缟眼神诡秘,轻挥大袖,素袍上霜雪之光流转,他自冰玉宝座上起身,嘴角却是多出一丝笑意。
冰层之下的阴影缓缓游动,偶尔贴近,能看到森森冰鳞,寒气直透太虚,让人感而生畏。
这位寒阴一道的龙王缓缓自座上走下,行至许玄前方,白瞳中若有些光彩生发,他只低声道:
“我看,他求金的机会,尚不如你。”
许玄闻言,原本沉默的脸上却是有些变化,蛟蛇之瞳中显出一道纯粹的紫芒,他站起身来,和白缟一般齐平。
甚至还要高出几分。
他神通隐动,脖颈逆鳞的玄阴之光渐渐为雷性浸染,化为一片混沌的紫意。
“前辈好眼力,这誓约我应了。”
宫中传来两道各不相同的笑声,紫电和风雪交织,渐渐遮蔽其中景象。
(本章完)
第438章 道显法身
第438章 道显法身
北海。
绵延数里的寒白冰川上,冷风如刀,天地皆白,冰台上静立一男一女,分着华服和素裙,身旁未有一点风雪。
许玄同洛安都看向前方冰川,一名着白袍的龙子正在漫天飞雪中舞剑,剑势席卷而过,片雪不沾。
同白缟谈妥诸事之后,这位龙王需回冰穴修养,许玄便出了冰宫,同洛安一道来看看镜虚龙子的剑术。
风雪渐止,镜虚拧转剑身,划过道道霜白流光,可锋刃上终究还是未有神异生出,仅如凡俗技击之器。
他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已将学来的几式剑招悉数施展,可那位大人仍是一言不发,墨瞳看来,隐隐有沉重的压力。
镜虚习的是《寒雪剑诀》,虽是四品,却是洛安特意为他去辽地寻的,正合「寒阴」道统,以剑锋增长寒气,驾驭风雪。
其中最高讲到剑元一境,可他却迟迟不得悟,仅练成需剑势的几招。
昔日镜虚还有几分自得,可眼下却只觉班门弄斧,心中生出一股羞惭来。
洛安眼神稍凝,看向许玄,轻声道:
“如何,镜虚可有修行剑道的天分?”
许玄沉吟少时,一旁的镜虚则是忐忑不安地看来,如在等候审判的囚徒。
“剑气需要天赋,可剑元一境,下足苦工,寻对门路,还是有机会修成。”
他并未直接回答,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这位龙子恐怕是入不得剑气的门,甚至修成剑元都有些费劲。
镜虚面色稍稍发白,可仅过一瞬就平复,他向着面前这位溟泽的大人屈身行礼,恭声道:
“还望大人指点。”
“你既以人身不得成剑元,何不显出妖躯来使剑?”
许玄一眼便看出镜虚的症结所在,本为妖躯,化形为人,却在操纵肉身上仍同人属有异,自然不得入门。
“龙躯使剑.这如何能成?”
镜虚显出深深的疑惑来,他修的这些剑招可都是以人身为本,显出龙躯来,如何能使剑。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远处的一座百丈冰崖,并指作剑,催动神通,一道紫光腾跃而起,化为雷龙,鳞爪扬扬,口衔剑器。
龙躯和剑锋浑然一体,杀机重重,让镜虚若有所悟,这一道衔剑的雷龙却是缓缓刻印在冰崖之上,如若有灵,不断演化剑招。
“日后,你可照着这幅道图来修行。”
许玄声极平淡,似乎是做了件小事。
这幅道图却不一般,乃是他常年以龙身施展剑术的心得,其余蛟蛇去效仿,修成剑元的难度当小不少。
“谢过大人。”
镜虚再度屈身行礼,这一次声音中却是真挚的敬佩和感激。
“自行去看罢。”
许玄当下摆摆手,便见这镜虚龙子摇身一变,化作一寒螭,口衔寒锋,腾空而起,照着那副冰崖上的道图开始演练。
“溟度族兄剑道高超,若是专修此道,也必有大成就。”
洛安此言却是发自内心,妖属并无剑脉,可说不定身旁这位龙王将来可单开一道。
许玄不以为意,而是将目光投向更北之地,出了寒蓄龙宫的治海,越是往北越是寒冷,甚至连天光都不照,如万古黑暗之地。
“极南之地有海眼,连通归墟,不知极北之地有何?”
北海之大,甚至还远远超过南海、西海,足以同东海相比,即便是最鼎盛时的北川二宫,恐怕都未完全掌控。
“极北之地,为【寒门】,日月不照,四季不分,龙宫未立的更古之时.此处似乎是「丁火」的圣地之一。”
“「丁火」.怎在这苦寒之地?”
许玄冷不防听及这一道,心中却是一阵古怪,如今这一道可是为扶尘宗把持,他语气颇为好奇,问向身旁龙女。
“丁火者,旺则燃木,衰则入暗,不喜日月之照,为丙离次显,在天为列星,在地为灯火。”
洛安目光一转,看向极北,低声道:
“古代丁火的显化为【烛阴】,便是落在极北深暗之所,日月不照之地,这位神圣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故而丁火一道,有焚烧性命,折损寿数,冷热变化之性,极为阴毒,落在雷宫手中,就是修士避退不及的阴劫之火。”
“大离的扶尘仙宗有道秘传神通,唤作【煎人寿】,堪称此道之极,我宫.”
说着,洛安神色有些复杂,谈及扶尘,语气渐冷,有些怒意,却硬生生止住话头,被许玄注意到。
“贵宫可是同这一道有怨?”
许玄沉吟少时,还是直接问道,眼下能若能查明扶尘的某些动向,对日后行事大有帮助。
如今人身那边要应付的,一是大赵遗脉的戚国师,二是南方的扶尘宗,这两道都对他有极深的恶意,更何况还有仇怨在。
‘伐山破庙,斩绝道统,为社雷之罚,若有一日.’
这重重心绪积压在他心中最低之处,从未与人言说过,只待一朝倾泻而出。
“白缟大人年轻之时,外出游历,正中了扶尘大真人的这一神通,折寿无数,阴火加身,故而才需在冰穴养着。”
洛安沉默少时,声中隐有恨意,沉声道出其中隐情。
“寒门之地,按着法理仍属我寒蓄一宫,扶尘虽图谋,却不敢直接诛杀大人,仅暗使手段,折其寿元。”
“而我宫血脉又越发衰微,再过数百年,恐怕紫府都难成,届时扶尘另有法理在,可名正言顺前往寒门。”
许玄闻言,却是稍稍皱眉,只道:
“天外雷泽中的大人.不管此事?”
他此言一出,洛安却是面色有些惊慌,所幸见天中无雷声响起,才轻声道:
“大人并不在乎这些,北川是亡是兴,对其也不会有一丝影响,整片北海,恐怕也就夔龙前辈,以及族兄你能得其稍稍关注。”
“是夔龙前辈护佑我宫,却不是雷泽中的大人。扶尘只要按规矩来,列出进入寒门的法理,拜过大人,自然也不会受阻。”
她当下将话说的极为明确,也有几分感慨,北川龙种和如悬混自然是没什么关系,那位大人对海中的龙种更多是听之任之。
许玄当下眉头稍皱,声音压低几分,只问道:
“听闻夔龙前辈正在准备求金,他贵为天妖,道行极高,不知如何了?”
“尚在等时机,他求金的过程.也重重受缚,纵然道行够了,可也要看天下大势,我曾记得,夔龙前辈说过这样一句话。”
洛安眼神稍沉,语气渐寒,隐于风雪之中。
“【且看神雷的下场】”
许玄一时不知如何去接话,心中升起几分感慨来,若论天下谁最有资格去证神雷,除了如今徘徊辽土的那位【天枢】剑仙,还有何人?
‘可惜.天枢剑也不得自由。’
他心中升起几分惋惜来,不管立场如何,这位周剑仙的行事都颇为堂皇,自有仙道风采。
沉默少时,他看向远处,风雪渐渐止息,镜虚仍然显出寒螭之身,衔剑而动,如同一道白练在冰崖前翻飞。
“北海多有震雷之物,我今离去,日后恐怕还会遣人来此,届时就要叨扰贵宫了。”
“无妨,倒是盼着溟泽多多派使者来,东瀚势大,却是看不起我这一脉,仅有龙尊一脉亲近些。”
洛安龙女轻声应了,同身旁的溟度龙王告别,便见其破开太虚,化作一线紫电遁走,瞬息不见踪影。
“溟泽.到底施了什么手段?才送出一位神通完全的纯血龙种”
她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疑惑,可眼下白缟已经再度沉眠,无人能为其解答。
——
太虚。
紫雷流转,许玄沿着航道,绕过辽土,正往南而行,此时还未脱离北海,到处都是寒冰、飞雪。
其实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入辽土,然后径直穿过边疆,再过离地而入南海,这才是距离最近的路线。
身为龙种,地位超然,并不涉及两国之争,更何况这战火.也只涉及两家帝族和附属、亲善的势力。
其余的仙释妖魔之流,穿行离辽之间,只要避开两军对垒的地界,都可大大方方的行走,无人会管束。
‘真要打起来,就将门人迁往西海,留个空壳在赤云就行。’
他当下打定主意,赤云归属天州,和辽地相接,北边正是一道十分关键的战线。
天水作为宋氏昔日的祖地,若是落入辽人之手,意义非凡。
‘只是,却也不能飘然脱身,完全置身事外,大离仙道恐怕就容不得我修社雷。’
这一道统的敏感之处,不亚于修行魔道,诸修纵然不言,可都惧怕再出一位社雷的高修。
唯有借着离辽争斗的机会,作为和神雷对位之人,才能顺畅地修行这一道统,直到紫府巅峰,甚至求金。
许玄念头颇为通达,倒是觉得这等纵横战事之间的行径,应当是兑金修士所为,从革敛锋,暗怀悖逆。
‘若是兑金修士这般行事,恐怕进益极大,至于社雷’
他心中却并未有丝毫动摇,社雷空悬,若是想求,只能一举证得果位,几乎难如登天,不是道行够不够的问题,而是金丹之身,如何能代天行罚?
难道一步证就仙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当下则是点检起此行的所获。
先是【丰隆】,这连鼓共有五面,鼓身深紫,蒙皮苍灰,上有风雷刻象,夔兽玄纹,共有三道神妙。
一为【更始】,除旧布新,激荡生机。
此音用在己身,有加速血气、法力运转之妙,足足能增长近二成功效,用在它身,可使敌手血气、法力运转紊乱,亦能减去二成功效。
且这一道更始之音,可同时加于己身、敌手,并不冲突,一增一减之下,差距就拉大不少。
二为【震征】,乃是以雷音对敌,激烈如火,可借至火之征音,焦烈暴躁,瞬时而发。
此音可以容纳至火,甚至连【刹怒水火】也可。
将至火裹挟在雷音之中,以自身受到些许冲击为代价,加速神通、法术的爆发,速度之快,仅在神雷之下。
‘诸火之中,丙得【火光】,丁得【火质】,离得【火升】,真得【火用】,而【火音】,则在至火。’
他此时想起那卷《三第水火炼法》的记载,至火乃是爆燃之火,一旦催动,如霹雳轰鸣,和雷音极近。
‘如此看来,至火应当和震雷有联系才是,为何亲近无声的灵雷?’
这其中似乎有些道统上的变化,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来。
有此神妙在,【刹怒水火】不仅可自念想出,也可经雷音之变,自言语出。
他沉下心神,如今对于灵雷的了解太少,也无法得知那位【天舟】龙君的道统源流。
至于第三道神妙,为【木石】,乃应夔兽为木石之精,法躯强横,以雷音加持于身,可添木石坚硬之性,能顿挫庚金之锋,消解坎水之流。
待到他修成【震天衢】、【晔照夜】,便可调配灵物,以神通养于列缺和丰隆之中。
如此便能催生出对应神通的一声一气,两道古灵宝更有神妙生出,极为不凡。
‘有这两道灵宝在,才算真正可和仙宗嫡系的真人比一比身家。’
他如今已不缺灵器,只待修成下一道神通,剑鼓齐出,紫府巅峰不出,难有人能制他。
【乘无咎】只需在打磨些时日便可圆满,这时间正好去采气,至于下一道神通要修行哪一道,他早有决断。
【震天衢】。
自紫府中期开始,神通难修的程度几乎是翻了数倍,甚至有紫府困在第四、第五道神通近百年。
【晔照夜】内藏龙形,故而龙种来修行此道有不少便利之处,能减少他不少苦修的时日。
眼下他已将晔光龙宫传承的经文悉数翻过,其中记载不少法术,都适合龙身催动,可最为重要的却是一道法身。
【雷泽化圣身】。
相比在涌劫天得来的经文,晔光龙宫所记载的这一道法身更为古老、强横,也更贴近震雷原始之意,高至六品。
一旦修成,为赤神之首,雷龙之躯,鼓腹鸣雷,能统筹【降雷泽】、【震天衢】和【晔照夜】三道神通为一体。
按照经文记载,这一道法身,乃是【道显】,所效仿的是震雷第一任主人,雷泽,种种神妙之处,天下少有。
先前许玄修行的雷泽法身极为驳杂,经过玄枢仙道改造,更有缺失。
他自己又效仿社雷的大忿怒身转修不少,短时间长了威能,可却失了震雷的正意。
‘且先一点点改正如今的法身,只待一声一气的神通皆成,【道显】法身便可成就,其威能.华古若是复生,再比法身,我可速杀之。’
许玄心中稍沉,如今只需安心修行,他自忖能走到紫府境界的极点,只是.到底能否安稳修下去,还未可知。
(本章完)
第439章 钧峰
第439章 钧峰
益州,阆中郡。
群山连绵如城关,山根下厚重地气弥散,峰峦上则有棕黄戊光升腾,乘清风入天际,化作片片灿烂云霞。
太虚之中,一着杏黄华服,生的贵逸非凡的青年正凝望着山脉中的种种异象,面上有些玩味的笑意。
杏黄的离火在他身旁悠悠燃着,一阴附丽,二阳重明,如光明依附于正道,神圣无比。
此时虽是春季,可以他立身之处炎气升腾,已如盛夏一般,草木发蔫,不复先前的青郁。
坎水清浊之流徐转,自其身后行来一女子,着一身素雅的黄衣,佩黑白长剑,背青铜剑匣,面如桃李,美而不失其锋。
两人都已是神通,自然能行走太虚,看见其中盈满的戊土异象,以及上方挂着的一处秘境。
这种异象进而影响到现实,让整片阆中郡都受戊土之气浸染,群山共振。
“你【附圣丽】已成,都修到第二道神通了,雷部的那宋世明还在闭关,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坎流运转,背剑女子有些漫不经心地发问,身形在天光照耀下有些虚幻,如同薄纸。
“社雷难修。”
宋世仪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声音中有些幸灾乐祸,周遭的灼热之意更盛一分,让他身旁的公孙昔微微皱眉。
“能不能收敛些?每每随你出来奔走,到处都是一片酷暑,草木焦枯,看着烦心。”
“我以【朱明令】突破,这神通又称【燔炎夏】,自然要这般施为。”
这位宋氏的新一代真人语气十分坦荡,丝毫未顾及下方山中的焦热之状,让一旁的公孙昔叹了一气。
“这一处秘境是古蜀的哪一位宗室?所居之处有这般气象,想来不是寻常人物。”
“【钧峰王】,陈卫义,泰衡一代的人物,是戊土帝君的孙辈,在洞天中也有封地。”
宋世仪语气中有些感慨,悠悠说道。
“他修戊土,交游甚广,不以帝裔自居,当初蜀亡还有大人出手,保了他一支血裔,随着【清源庙】一道升入仙天。”
一旁的女子稍稍摇头,叹了一气。
“除去赤云保下的那支,剩下的蜀国帝血,应当就是钧峰之后,这一脉倒是断的干净,居于少阴仙天,未曾理会过仅剩的帝血。”
“他们哪里敢?”
宋世仪的目光却是始终锁定太虚之中的一片秘境,时刻关注其中变化。
“蜀国偷证伏土,牵扯的因果何其大,纵然【清源庙】的大人仙威盖世,可也只能保这一支罢了。”
“戊土被藏,诸修要寻,才让一支帝血和蜀民活命,如今本可留些,但国师大人看着,我等也只能听命。”
他言辞中并无什么情绪,无喜无悲,只低声道:
“若不是出了个社雷的变数,戚国师的手段你也知道,黑煞魔道的种种禁术他可是研习了不少,血祭算是最轻的了。”
一时沉默,二人无言,皆都注视着太虚中的异象,如同泥塑。
正在此时,戊土玄光开始如水波一般颤动,玄鸟鸣声响彻太虚之中,上方悬挂的这一处秘境却开始剧烈动摇,引得外界山脉随之震动。
上方秘境之中,棕黄的戊土玄光却渐渐止住,转而有柔白的己土之光升腾,整片太虚中开始显化出种种旧史异象。
交游四方,驱策英灵,拜见仙道等等,都是这位钧峰王昔日的所作所为,记载于蜀史之中。
宋世仪的眼中霎时有光彩变化,离火之性升腾不安,他几乎有些按捺不住,看向身旁的公孙昔,急急问道:
“是稷土之物?”
“正是。”
公孙昔声中有些忌惮,一旁的宋世仪面上却是显出些异样的神采。
稷土,即为己土之别称,本应在五谷、神明等等,可其最为重要也最为神妙的意向,乃是史官。
对应这司史意向的灵物极为难寻,莫说紫府级别的,就是筑基的都难得一见。
若要问为何.
宋世仪却是将目光稍稍在公孙昔身上停留,这位纸人便是出自白纸福地,以己土之妙,自奉史中走出。
戊土归于昆巍天中,诸修还能大力气去寻,可己土同样神妙,却未有一人敢去尝试谋划。
宋世仪驾驭离火,向上行去数步,似乎要走入那一片己土玄光的覆盖中,催动神通,离火延伸而出,欲要附着在这一片己土之光上。
原本汹汹的离火遇上这片柔白的己土之光,瞬时失去威势,炎夏之意不复,让宋世仪眉头稍皱。
而这一片柔白之光却如受惊,迅速向着上方遁去,渐渐化作一个圆点,就要收束。
公孙昔踏前一步,坎水神通自行运转,有灵欲清浊之变,上善顺流之德显化,她并不拔出腰间佩剑,而是取出身后的青铜剑匣。
剑匣上有玄女下山,白猿问剑之图,正是昔年开启越绝传承的信物。
她开启这剑匣,便见其中飞腾出两枚铅白的弹丸,滴溜溜转动,落到她手中。
公孙昔美眸稍凝,对着这两枚剑丸吹了一气,便自其上生出黑白二光来,生死变幻,凝如浑圆。
“疾!”
刹那之间,两枚铅丸如黑白双蛇般缠绕盘旋,左一跳,右一跃,迸出寒光万道,冲天而起。
一旁的宋世仪只觉耳中有千刀万仞交击之声响起,震耳欲聋,而那枚铅丸则化作雌雄二柄飞剑,携着一股生死轮转的剑意斩出。
‘越绝剑意果然是她得了,独这纸人得的好处最多。’”
他来不及多想,便见这黑白交织的两柄飞剑已经斩开那处圆点,己土之光溃散,隐隐显出一点缝隙来。
生死二光变化,两柄飞剑重新化作剑丸收归,而上方秘境的缝隙却在一点点扩大,似乎要显出一道门户来。
“秘境将开,按照规矩,该让诸仙道一同来探。”
公孙昔声音平淡,正在收剑。
一旁的宋世仪脸色却不甚好看,只冷冷道:
“帝家出大力开启的洞天,让这一众仙修来取,辽人来犯时怎不见这些人现身?”
这位宋氏真人的语气中颇有不满,引得周遭越发酷热。
一旁的公孙昔只将青铜剑匣重新合上,未曾多看身旁的男子一眼,淡然道:
“是你宋氏的国土、朝廷,却不是这些仙道的,谁来治国,都是一样,外夷代华的事情古已有之。这些仙宗能容忍封神之事,已经是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不给他们好处,谁能服帝家?”
“若不是辽国多释魔,我看欢迎新主的事情不少小门小派也做得出来。奉代的帝君何等威势,几乎扫平天下,周边诸国无不臣服,可也只能用武力压服仙道,你离宋比奉李又如何?”
她谈及奉代,语气中却是隐有些傲意,让一旁的宋世仪觉得格外刺耳。
“待大离封定山水神灵,自可收复失地,再现天朝之威。”
他言语之中有些狂热,让一旁的女子稍稍皱眉,当下却未反驳,只看着上方不断扩大的裂缝。
公孙昔犹豫一瞬,还是问道:
“钧峰王的秘境.不知有哪些仙道会来?”
此地的异象已经为人察觉,消息正飞速传播,待到这片秘境彻底开启之时,整片太虚中必然都是神通光彩。
“钧峰乃是八王之一,又近仙道,私藏的宝物极多,不管如何,这一道己土之器必然有的是人来争,就连隐世最深的穆武山、始一道也有动作。
“帝家不愿再派人,那我便去争一争,只是筑基棋子该选谁好。“
他的身旁的离火光彩变化不断,灼热的暑气蒸腾,草木皆都枯焦。
一旁的公孙昔却已驾着坎水离去,遥遥叹道:
“无趣。”
她心中却是想起昔年在边疆争夺传承的时日,不知尚还能见到几位剑修?
‘可惜.袁公已经不在了。’
坎水奔流,清浊变化,渐渐消散于天边。
(本章完)
第440章 谪罚
第440章 谪罚
天殛。
银雷汹涌,劫光生灭,浩荡的【云山华海】之下,无数银白雷霆凝聚,阳毁刑解之气四散,摄人心魄。
诸多天律显化落定,原本银白耀眼的雷光渐渐变化,转为深邃的黑雷,静定于天地之间,纵横交错,弥罗周天。
殿中社雷之性凝转,神通光彩跃动。
堂内最上方的青色蒲团上,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静静打坐,此时睁眼,白雷受律,转为极黑。
一股不在阴阳之中的气息生出,社雷的阳毁刑解之性渐渐内收,转为是一阵无阴无阳,不可捉摸,跳脱在外的气息。
【太初序】,已然圆满。
许玄默默感受体内神通变化,只觉「司天劫」也受这一道神通牵动,隐隐有了新的变化。
【太初序】为持雷降判,代掌天心,司定天律,判罚罪业。
这一道神通的修行需要施行天律,让诸修遵行。
许玄借着道境的神妙,收入诸多紫府,修行速度极快,直到今日终于圆满。
‘宋世明以此神通突破,至今还未出关,足见其难修。’
他心中有些感慨,即便是借着雷部托举,此人还是迟迟未曾突破,足见这一道神通的难修。
【太初序】圆满,最大的一道功用便是【谪阴罚阳】,乃是雷宫昔日压服仙道的神妙,也是社雷真正之性,不入阴阳五德。
【司天劫】所调动之社雷,若无【太初序】提供的天律法理,便仅是阳毁刑解之雷,也仅是在威能上有些可称道的,同神震拉不开差距。
一旦【太初序】圆满,谪阴罚阳之用显化,社雷便会转化为无阴无阳之雷,乃是真正能同阴阳齐平的大道。
不入阴阳,便为初始之雷,显化于【太初】交替【太始】之时,更在震雷之前。
许玄缓缓自蒲团上起身,收敛周边雷性,心中却是有所感悟。
‘难怪震社有争,震雷出于阴阳相薄之时,本是最古,偏偏社雷夺了此意。’
震雷仍低于阴阳一等,可社雷却是能真正同阴阳齐平,乃至争锋。
【洊合】之位对应的是【劫心池】,上化的是阳毁之雷,入了阴阳,却也不敢涉及社雷谪罚之性。
三灾之中,丁火为阴,元风为阳,而社雷历经「太初序」显化本质,便是无阴无阳之劫。
故而他当下催动的社雷已经完全转变性质,作为无阴无阳之物,其神妙便有两处在。
其一是天下大部分的护体、避灾之法,都难躲雷殛,阴阳受损,五德难全,神雷【解神殛】和震雷【乘无咎】虽能躲避几分,可也难以完全护身。
一旦遭雷受罚,社雷之性仍会呼应天地,自发运转,不断谪罚性命和道行,恐怖之处还在丁火之上。
‘丁火就有这般恶名,还在其上的社雷本就应当更为骇人.只是这【谪罚】之性,倒是有些贴近殆炁,位格却更高。’
至于另一道神妙,乃是司定天律,以凭空生出道统克制来。
阴阳不受此制,神震可退避雷罚,其余的道统却都受天律制约,凭空多出关于社雷的生克。
纵然雷宫覆灭,社雷不复先前之威,可这一道无阴无阳之性却是天下独有,才有如此神妙。
道统生克之下,往往差别就是一道神通,纵然这神妙不如雷宫在时,可也足够惊人。
‘可惜.宋氏所予的功法中并无催使这【谪罚】之性的法术。’
无论是《司劫天罚道纲》还是《元始雷虚律》,其中都无法术记载。
前者是司劫天府的道统总述,因而无术法,后者恐怕是宋氏故意藏了一手,不愿传出。
他此时走出大殿,天青峰上罡风呼啸,吹得殿前青松动摇,这株松木是柳家特意养好送来的,可终究还是同以前的不一样。
正是阳春时节,天殛南边的漓水涨了许多,漫过两岸,多有修士御风往来,踏浪而行。
是个好日子。
大赤殿位于的悬雷峰上常年阴沉,雷光密布,不见天日。
如今随着许玄神通圆满,云海中的雷池又有变化,其中隐隐要凝聚出一道黑沉静滞的雷光,为纵横,为规矩。
谪罚一经显化,社雷自白耀转邃黑,而这道雷池同许玄神通呼应,此时却隐隐要诞生出一道对应【谪罚】之性的雷霆。
‘还差些火候。’
许玄看重雷池中跳跃的这一道无阴无阴之雷,大袖一挥,遮蔽异象。
若是再等些时日,倒是不必去寻紫府社雷了,这池中便能诞生出一道最合乎他性命的谪罚之雷。
‘难怪说社雷不显,仅有阳毁之性显世,最重要的谪罚之性却要天律加持才能显化,如今雷宫灭亡,也仅有【太初序】能成。’
他心念稍定,如今剑意配合这道【谪罚】之性,加之凭空造就生克,即便是积年的紫府中期遇上也要避退。
‘社雷为阳,灵雷为阴,恐怕不是这般简单,而【洊合】这一道金位的玄妙,却要调合阴阳.’
神霄却是再符合不过的阳雷和阴霆,而社灵却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至少灵雷可是没表现出什么阴霆之性。
那篇《赤混界锁经》还收在藏经阁中,门中并无人能修成,其中记载的【贯虚锁】更是和阴霆不沾边,暴动至极。
他出关的异象已经有人发觉,遥遥便见一道火线划来,自其中窜出一火童,高呼道:
“恭贺掌门出关。”
温光当下声音颇为谄媚,他遥遥见着此处雷霆涌动,便知许玄出关,殷勤无比。
“五行山可重练完毕?”
许玄此时不见悬浮在漓水岸边的五行灵山,稍有疑惑。
温光乐呵呵地取出一方五光十色的山岳大印,上有离、兑、艮、元、坎五性流转,竟然已有灵器的气势。
“已经重炼完毕,化作此印,可显出山形,平日收在紫府阵法之中,吸纳灵气,可一点点向紫府灵器转化。”
温光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将这一方山岳大印交予许玄手中。
许玄催动神通,祭起此印,便见这道大印同【天火炳阳阵】呼应,迎风见长,升入天中,化作一方彩光流转的灵山。
山有五峰,艮峰居中,坎离在左,元兑居右,不仅保留的昔日的功用,拨转到五德正位后,五行之变运转更为顺畅。
此时那座青华湛湛的元木之峰最为神异,其上的【苍虬木魄】上接续【青阳叶】和【大风枝】,能长养木气,促进物生。
“为何此峰如今最神异?”
许玄目光一转,心中有些困惑,温光当下上前,恭声道:
“回禀掌门,您取来的这一道【青阳叶】正应春时,得了天候,这一峰神妙便有长进,胜过其它。”
“元木应春,其余又是?”
许玄这时想起碧希真人所言,元木所接为少阳,所应正是春时。
“元木为春,得【青阳晖】,离火为夏,得【朱明令】,藏金为秋,得【白藏库】,壬水为冬,得【玄英严】。”
“其中倒是也有变动的,【朱明令】曾称【燔炎夏】,【玄英严】易名【敛寒泽】。”
温光恭声道来,他对这些物性已经极为熟稔,此时说的道论却是许玄所不知的。
‘壬水还有冬兆,和寒阴也有联系,难怪那句仙谚有此言。’
许玄却是一瞬之间就想到关窍所在,壬水如今的意向他已经极为了解,动则为洪泛,陷则为湖泽,壬非纯阳,受太阴锁,故而接冬。
冬日之时,江河湖泽凝为寒冰,可若是消融,往往有春汛,亦生洪泛。
他心中了然,又在这灵山上又转了少时,便将这【五行山】置于大阵之中,以作为镇压门派的重器。
二人御风而起,立身云端,正能将天殛和洛青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却见天雷祠中光华约定,香火金气飘摇,一道金旨腾空而来,直奔许玄方位,落在他手中。
温光有些好奇,可不敢多言,只见一旁的掌门仅是稍稍一看,眉头便皱起,最后将这一道金旨以雷霆销毁。
“益州,有昆巍天的秘境落下了。”
他声音渐沉,若在思索。
一旁的温光闻言却是神色震惊,险些跳起,忙问道:
“不知是情况如何,雷部的意思是”
“是威华真人送的信,他劝我早早准备,博得先机,以待日后真正入洞天。”
许玄心中升起些莫名的猜测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人都盼着他进入这道洞天,先是青华宗,后是武家,最后连雷部都派人送信。
“按威华真人所言,应当是【钧峰王】陈卫义的居所,是昔日在曜空府见的你可知道这位?”
他问起身旁的温光,这尊火灵严格来说,应当有不少昔日的记忆,只看其能记起多少。
“钧峰.”
温光稍稍一怔,却是想起什么,当下回道:
“这位是大蜀亲王之一,权势极高,修行戊土正法,曾经入过【清源庙】修行,在洞天中也有封地,交游甚广,本事不小。”
“清源庙,可是蜀国的门派?”
许玄见温光提起这一名来,有些陌生,只当是蜀国的门派,却未曾听闻过。
“是也不是.此道由清炁上的真君所立,这位大人出身蜀地,威名极盛,道统却不入大蜀。
“大蜀真正归属的金丹道统仅二,一为天毒山,二为玄枢道,清源庙游离在外,后来升天,人间隐迹。”
说着,温光似乎想起什么,低声道:
“此庙长于法身和炼体之道,如今倒是隐了传承。”
“清炁。”
许玄若有所思,这一道统功用颇多,当初火鸦赠予的【清灵神一丹】便是少有可增加紫府突破几率的宝丹。
“这一道秘境,确实有入内一探的必要,按照威华真人所言,此秘境初时紫府不得入,需以筑基去”
他心中却是挑选起来人选,如今山门中能用的筑基倒是颇多,只是要选个合适的。
第一要心智过人,擅长斗法,这般才能同诸多紫府培养的打手争锋,不然仅是入内,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第二要身世清白,有些背景,外界有诸多紫府看着,若是让身上藏有秘密的前去,自然不合适。
‘梁护法修为是高,至火厉害,就是太直了,不行’
“法言心思重,可是身份敏感,如今在海外避祸最好,还是莫要回来。”
‘思安是长老,门中事务还需她管,更何况她的血脉也不便出手”
‘霄闻如今还在参悟功法,筹划紫府之事,倒是耽搁不得。’
许玄一番考虑下来,真正适合随他前去的,应当仅有二人,算的上极为适合。
一是空空儿,他出身白纸福地,又是紫府摹刻而出,手段之高,在筑基中堪称异类,如今又修到筑基巅峰,闻幽之术更是难防难测。
二是柳行芳,他在雷部有职位,且是武家的婿,紫府也要顾忌这关系,且他已修成剑炁,已在突破后期。
“传一密信,让空空护法自海外归来,他修闻幽,遁法极快,应当要不了数日。”
“再送一封信到幽州,问问那位广素真人的意思,至于武家,也派人去问问。”
许玄心念一动,先行吩咐下去,让身旁的温光去准备此事,便见这火灵化作一线流光瞬息不见。
‘昆巍天不知始一道是否也会来人。’
他关注的却不是洞天本身,而是其带来的变数,如今【太初序】圆满,已可准备修行下一道神通,功法却迟迟没着落。
若是不从始一道入手,便只有去寻奉代的【北雷派】,可他传信问过空空儿,这为奉代的剑侠也不知此道后续。
至于麒麟根本不用想,昆仑和大离之间隔着辽土,他现在怎能过去,更何况这一脉妖类可不是同人属亲善的。
他叹了一气,社雷道统少见,莫说什么法术,就是功法都稀罕至极,震雷一道只要去了北海,能入手传承的地方极多。
‘或许.蜀国帝家的手中,藏有某些社雷之物。’
可这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涌劫天已经是大蜀第一雷道传承,其中都仅有一篇社雷功法,帝家又能有什么?
‘不过其中别道的灵器和灵物恐怕是不缺的,毕竟从未被开启过,各家都盯着这一处。’
他心念渐热,不论是自己修为长进,还是门派兴盛,或许都要看这一道洞天的收获,门中底蕴还是太过浅薄,和诸多传承久远的仙门有不小差距。
“我门传自蜀地,自当前去。”
许玄身旁雷光渐起,由白耀渐渐转为邃黑,纵横交错,无阴无阳,一股摄人心魄的谪罚之意跳动不止。
(本章完)
第441章 坐观
第441章 坐观
阆中。
山脉连绵,棕黄色的戊土玄光覆盖于峰峦之上,在天光照射下如同黄铜浇铸,昭显出坚实不移的意境。
太虚最上方,已经是紫府能行走的边缘,空域破碎,即便有神通护佑,一不留神也要跌落到不可知的境地。
柔白的己土之光凝聚为环,一点点收缩,最中心的那处秘境好似熟透的黄柿,遥遥欲坠,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让此地太虚越发静滞。
郡外东边,太虚之中,几人静立,为墨色雷云托举。
银雷忽闪而过,一着玄黑红云道袍的男子静静看着远处的异象,不断推测这一处秘境的情况。
他身后则有二人候着,各持剑器,神情不同。
柳行芳着淡青长袍,一身气势已然是筑基后期,腰佩长剑,内藏和银雷凝聚一体的剑炁,吞吐不定,如要出鞘。
至于另外一边,则是百无聊赖的白袍男子,坐在云头上,以手撑额。
他生的颇有世家贵气,唯独那对眼睛不时贼兮兮地转动,整个人的气质便一变,活脱脱是个贼头。
“广素真人将至,注意礼节。”
许玄回首,看向空空儿,一语刚落,这位护法便立刻窜起,站的笔直,肃声道:
“谨遵大人之令。”
他背着一幽黑的长剑,其形如刺,共有八棱血槽,剑柄处则是一骷髅吞首,散着幽幽鬼气。
许玄倒是未多说什么,将目光转向更远处的太虚。
一道赤黑玄光腾起,广木刚直之性外显,自其中踏出一身形高挑的女子,着青木甲衣,肩负青乌。
正是青华宗广素。
她正以神通护着一着暗金重甲的汉子,目如铜铃,燕颌虎须,身似铁塔,背着两支金纹短戟。
“广素道友。”
许玄遥遥呼道,便见这位青华宗的广木紫府瞬息顿来,落于这片云气之上,她肩头的青乌这次却不叫唤,而是彻底蔫了,以翼藏头。
“倒是让辟劫道友久等了,我自幽州来此,耗了不少功夫。”
广素催动神通,广木之光凝聚为巢,渐渐将这一片太虚覆盖,将众人的行迹隐匿,使得手段极为高明,就是许玄也看不出来。
“来了就好,此处秘境将落,太虚中多有紫府,也不知有哪几家?”
许玄目光稍沉,神通隐有感应,如今阆中郡周围,恐怕有不少于十来位紫府在此,大都盯着这一处。
“仙道之中,太真、上霄、穆武和太平皆未派人来此,仅我青华、始一和扶尘三家,剩下些大都是附近的门派,乃至散修。”
广素声音坦然,倒是对此间形势颇为了解。
“帝家倒是也有真人来此,不过是换了个名,自称散修,要来争一争。”
“不知哪位?”
许玄此时猜测起来,他居雷部,对此间事情也有不少了解。
“这位道号【朱夏】,本名宋世仪,如今已是二神通的离火紫府,负责封定山水神灵诸事,权势极大。”
“原来是此人”
许玄霎时了然,他不管是龙身,还是人身,都同此人打过交道,对方身负离火气运,注定紫府。
广素这是将目光转向许玄身旁的二位筑基,略略打量,先是见了那着青衣的男子,一身社雷剑炁内敛,仙基圆满,十分不凡。
“这位想来就是许剑仙的亲传,还是武家的贵婿,可是姓柳?”
早年大赤门中都是柳行芳出面打理诸事,他修社雷,也精剑道,不少真人都留意过,更何况有武家的关系在,更让人关注。
“正是,行芳,还不见过真人。”
许玄声音刚落,柳行芳便上前一步,仪态极佳,举止合礼,见过眼前的这位真人。
“也修社雷,长于剑道,许剑仙倒是后继有人,不愁传承。”
广素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空空儿,霎时眼中多出几分疑惑和忌惮,只道:
“我见过那位隐娘,她提起过道友,今日得见”
“真人折煞小修了。”
空空儿当即上前行礼,许玄当下却不言语,仅仅看着,正好试探下仙宗之人是如何看待这等纸人。
“有这位在,许道友倒是不愁收获了。”
广素目光稍凝,轻声道:
“当初奉李的亲王,都遭了”
一旁的空空儿有如被人揭了老底一般,面色有些发黑,低下头来。
广素并不多言这些事情,而是看向身旁披着暗金兽纹重甲的男子,稍稍示意。
“赵侠,还不拜见剑仙。”
这汉子领命,当下上前,身上金甲碰撞发出阵阵响声,虎目一张,恭声道:
“在下赵侠,拜见真人。”
许玄稍稍点头,看去一眼,便知眼前之人绝对是筑基中的好手,一身煞气内藏,当取过不少性命。
“这位是我宗的护法,修行胜金,炼成仙基【天行健】,在幽州颇有些名声,诸修都称他为【痴虎儿】。”
“我本想着让他同道友弟子一道入内,也能互为照应,不想道友山中还有位白纸福地的异人.”
广素正谈着,却见一旁的秘境开始剧烈摇动,己土之光波荡,一扫而过,太虚中无论筑基还是紫府,都在这柔和的白光中显现一瞬。
唯独照在空空儿身上是一片空虚,什么景象都无。
“是己土一道的事物。”广素目光稍凝,神通运转,感知气息,“此物稀少,诸位同道都盯着,怕是抢的激烈。”
许玄看向这片己土之光,只觉其中的气机有些像关诠真人祭出的【素笺】。
“开始了。”
他声音一沉,便见远处的秘境此刻真正坠下,戊己之光照彻太虚,自其中显出一座霞光掩映的宏伟府邸。
金铜铸就的门户大开,自其中涌出一阵清风,徐徐吹动,透过门户,隐隐可见诸多金楼玉阁、宝殿玄宫显化于这一处府邸之中。
这座道门孤零零地立于太虚之中,上方的匾额为玄黑之色,刻有金字,为【钧峰】。
这座府邸中极为寂静,并无任何声音传出,诸多紫府此时遥遥出手,催动神通,心照不宣地将这一处秘境稳固下来,同时送入筑基。
都是离国的仙道,紫府金贵,哪里肯下场打生打死,早早就有了默认的规矩,每逢这种事情,都是让筑基去拼杀。
广素先行一步,神通运转,广木之光托举起身旁的重甲男子,将其瞬息送入府邸之中,沉声道:
“先分开行事,待到那件己土之物显化再做定夺。”
许玄自然没什么意见,两方若是合在一起,入了府中,见着东西却不好处理,倒不如先分开,最后汇合。
银雷涌动,托举起身旁两位筑基。
“见机行事,不必同人打生打死,性命第一。”
许玄眼下倒是有些不放心,他已悄悄在柳行芳身上种了一道剑意,遇险即可自行催动,更是将【泰岳望春台】交予对方。
“弟子领命。”
柳行芳沉声应了,气势却一点点拔高,剑器轻颤,若在呼应。
“空空护法,有劳了。”
许玄看向一旁吊儿郎当的空空儿,这位护法才是此行关键,对方修行的仙基,最适合在这等境地施威。
“必不负掌门所托。”
空空儿恭声应了,许玄稍稍点头,催动神通,雷云涌动,将二人包裹而起,便送入这一座府邸之内。
此时有不少紫府坦然显出身形来,大大方方地占了太虚中的位置,催动神通,看向下方的秘境。
有不少相识的紫府此时谈笑起来,整片太虚中并未有多少杀气,而随着诸多筑基投入秘境,已经隐隐传来斗法的波动。
此处的气氛让许玄心中生出几分不适来,一旁的广素却是上前笑道:
“许剑仙不必担忧,你家门人有武家的关系在,那位大真人坐镇就是仙宗也要顾忌,不会有事。”
“各家嫡系之间,也就是斗上一斗,至于打生打死的活计.”
她此话还未说完,便自府邸中传来一声怒号,许玄同其一道以神通看去,便见那【痴虎儿】已手持双戟,立身一处灵池旁,同几名筑基斗作一团。
此人手段不凡,胜金又是极耐消磨的道统,硬是顶着围杀将一名筑基后期的修士斩杀,一戟力劈。
被杀之人却不像什么仙门世家的嫡系,看其气息,便知是被寻来的散修,年岁颇大,两鬓斑白,整个人自眉心处被斩成两半,跌落在戊土玄光中,化作尘灰。
“谁敢阻我!”
赵侠怒声一喝,身旁的几名修士顿时作鸟兽散去,不敢再招惹这位幽州有名的筑基,任由其将池中灵水收去。
“果然是有名的筑基修士,修为高深,出手果断。”
许玄稍稍感叹,这赵侠斗法十分厉害,恐怕紫府嫡系也比不过。
“贵门的弟子,我看也颇有手段,不堕师威。”
广素这话倒是说的颇为真挚,她眼见着柳行芳自南边杀起,沿着一处密道而行,社雷剑炁每每斩出,便有筑基受伤避退,以至于这一片地界无人敢近。
“真人过誉了。”
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眼看行芳在其中来去自如,倒是真有几分剑仙风采,可他又怕其为众人针对,不免有些担忧。
“这是?”
广素的声音一变,让许玄随之看去。
府邸南边,一处散着戊土光华的玄坛之上,有一团青黄二光流转的泥土,蕴土凶荒之意内藏,隐隐有化怪之兆。
蕴土紫府灵物。
许玄心中一顿,却见柳行芳已经施展遁法,驾其雷光,直直奔向这一处玄坛,而另一处却有散漫阴火落下,将其阻住。
自后方的殿宇之中,缓缓走出一着殷赤袍服的女子。
她生的极为阴媚,身段柔弱,一身气息却是筑基巅峰,手持一玲珑彩灯,目光扫过眼前的青袍剑修,疑道:
“社雷?”
(本章完)
第442章 清源
第442章 清源
府邸之中。
戊己玄光汹涌,腾天而起,整片秘境的范围极为广大,落在太虚之中,几乎有半个阆中大小,足见这位钧峰王昔日的权势。
南边密道出口,青袍剑修缓缓站定,银雷逸散,眼前是一片白沙铺成的空地,四面围墙,壁上刻着道道扭曲如蛇的密咒。
居中之位,乃是一处三角青铜玄坛,上置一团青黄泥土。
蕴土之性变化,坛边以诸多符箓镇之,那团泥土却隐隐抽着四周灵气,一股凶荒之性自坛中传出。
‘好凶的灵物。’
他并未妄动,自从入内之后,他便和空空儿分开,这位护法的手段更适合自行隐匿,四处寻机会。
自入内之后,一路上得了不少零散灵物,都是筑基品阶,眼前这一处玄坛之上的东西却是紫府级数,为蕴土之性。
这青黄泥土似乎经过镇压消磨,其中的灵性被打散,有一股凶气萦而不散。
催动仙基,银雷护身,【劫心池】历经丹药洗练,篆文提升,已然是五品的等阶,更兼转为社雷之性,极为不凡。
一路上都未遇到什么克制他的道统,往往剑炁一斩,雷霆一落,就能纵横诸修之间,杀到此地,衣角上未沾一滴血。
‘法言正能用此物。’
他心中一动,不论是对方将来准备突破,还是修行,这一道蕴土灵物都意义非凡。
纵然他昔年同这位师弟多有不和之处,可面对关乎门中兴衰的事情,他自不会有半点私心。
他调转盘魄,银白长剑上寒光闪烁,庚杀之气内藏,呼和雷霆运转,这柄法剑已然是筑基中顶尖的法器。
为重炼此剑,师门赐下一道【淬血寒锡】,乃是灵兆化生之物,在筑基灵物中也极为少见,最长兵锋之锐。
缓缓走向眼前的玄坛,他稍稍感知,确定没什么异样,正准备出手取走,对面的殿宇内却行出一女。
此人着殷红道袍,姿容阴媚,手持玲珑彩灯,一身修为十分凝练,黄色阴火散漫而落,挡住柳行芳的步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锁定对方气机,却见那女子面上多出几分疑惑,低声道:
“社雷?”
而后她又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目光在对方身上徘徊,如同毒蛇舔信,嘴角多出些不明的笑意。
“在下苏羡,一介散修,为【阴悔】真人奔走,道友是?”
“大赤观,柳行芳。”
柳行芳面上古井无波,只随声应了,缓缓踱步,对方也随之而动,两人便围着这一处玄坛绕起圈子。
这女子眼神阴媚,手中彩灯中隐隐传来一阵热力,让人心悸。
她眼神玩味,在对方俊逸的脸上多停留少时,才笑道:
“这一道灵物我看上了,道友还是离去罢。”
“真巧,我见这灵物,也颇为钟意。”
“道友不懂让让女子的道理?”
“不懂。”
柳行芳言毕,二人同时止步,脸色皆都一点点阴沉下来,互相锁定气机,仙基催动,瞬间暴起。
劫池高悬,银电迸射,柳行芳瞬息驾雷而去,明灿剑炁斩下,将无数朵阴火荡开。
苏羡却是高举彩灯,催动仙基,一股阴火自对方气海中涌出,焚烧性命。
柳行芳神色未变,身形瞬间化作雷霆,就好像早已知道一般,逼出这团阴火,以剑炁斩灭。
再度凝聚身形,他却已经欺身到那女子身旁,一剑斩出,便让对方护体法光摇落,被斩的连连倒退。
苏羡的左胸处已被斩出一道极深的剑伤,社雷凝聚其上,隐隐勾动劫池,让这女子面色极为难看。
“你倒是会对付丁火修士。”
她心念稍沉,却见那青袍男子长剑前指,笑道:
“家师教过,略懂一二。”
苏羡神色冷冷,摇动彩灯,朵朵阴火腾起,一共三道,皆是筑基品阶。
对面的剑修微微挑眉,长剑前指,其上赫然有五道社雷腾跃,凝聚为一点,散着摄人气机。
‘哪里来的这般多社雷?’
苏羡面色急变,却见重重劫雷冲杀而来,将她笼罩,同阴火相击,霎时一片混乱,不见二人身形。
——
中心。
地气蒙蒙,棕黄戊光涌动,受清风托举,腾天化作片片云霞,照在下方的诸多楼阁殿宇之上。
前方是一白玉道台,玄风涌动,白气迷蒙,让人看不清其上事物。
幽冥光华忽闪,鬼气森森,自其中显出一白袍剑客的身影,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姿态,现身之后,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傻子才去打打杀杀。”
空空儿面上多出几分笑意,他修的【界幽程】乃是少见的行走幽冥之法,配合他的眼界和道行,在场的诸修并无一人发觉他的行迹。
就这般不声不响地摸到最中心来,甚至一剑未出,还偷偷取了不少灵物。
“这是?”
他凝望向道台上为白气笼罩的事物,心中却隐隐有些猜测,目光稍凝,提起手中的【度阴】刺剑,就要上前。
忽有真炁无垢之光照射,瞬息将他身旁的幽风化去,接着便是一道寒光闪烁的匕首飞刺而来。
他持剑轻挑,先是架开这匕首,同时身形迎风变小,化作芥子,就要再度隐于幽风之中。
法光再起,一扫而过,他随之显出原形,自幽冥中跌落。
空空儿面上有些愠色,拔剑而刺,一抹阴沉晦暗的幽光迸射而出,直奔藏身在白气中的人影。
便见一女子自其中走出,身着青袍,容貌英气,背着一柄古剑,一手掂量着匕首,将那道幽光挑落。
“怎么是你?”
空空儿当下神色坦然,轻轻荡剑,目光扫过对方,见其仍然是筑基巅峰,不为神通。
二人立身之处渐渐腾起一片虚幻的己土之光,墨韵流转,即便是紫府也难察此间情形。
“我倒要问问你,鬼鬼祟祟,在这地方作何?”
隐娘目光一转,当下笑道:
“别人不知道,我可熟悉你的手段,怎么,闻着这地方的味就来了?除了那道己土,整片府中就属这地方最贵重。”
“这里的东西我家真人要了。”
空空儿神色冷淡,仙基催动,有诸多阴鬼自他身后的影子中挣扎不定,幽冥气机渐渐笼罩此地。
隐娘身形不动,仙基催动,真炁无垢之光流转,阴气不得加身。
真炁仙基,【无垢身】。
“我看是你想为他取,倒是好算计,【清源庙】的东西给他,又多条退路,怎么,你也觉得他求金无望?”
“那是社雷。”
空空儿面色渐渐阴沉,幽暗刺剑一荡,同面前的女子针锋相对。
“可惜,我也要取此物。”
隐娘缓缓拔出背着的【古时水】,这柄剑器上有重重瀚水之光变化,浩海之意自显,化作蛟龙腾跃而出,一扫幽光。
“你行事已经越界了,不该主动去干涉。”
她目光渐冷,剑上有波流回转,如瀚海压下,让人气机一滞。
“我自有计量,福地也未曾罚我,就是允许我这般行事。”
空空儿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自地上生出层层白骨,有牛头马面的鬼神之形显化,潜伏于幽冥,就欲走出。
“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
隐娘轻笑一声,踏前先行,剑器却已经指向这片幽光,隐隐锁定对方。
两人蓄势待发,此地的杀机之重,几乎已经要超过筑基一境,让人不由心悸,后方的道台却有异变。
清风涌动,白气散尽,自其中显出一尊威严神异的仙塑,约有三人之高,披太阴霜月银甲,戴飞凤玄云宝冠,周围多有祭拜之迹。
内里则以诸多戊土清炁灵物填充,塑造神躯,仙光湛湛,让在场的二人一时都止住争斗,只看向这尊仙塑。
此像不留容貌,云冠下是一团涌动不止的清炁,眉心处则有一道灿然金华,如若天眼,照彻此间。
其手中正握有一青玉道书,作传道之态,上有清炁之光变化,传来龙凤哀鸣之声,婉转而落。
“清源庙。”
隐娘声音稍稍一滞,一道幽冥之光已然刺来,正对她的眉心,不断撕扯其神魂,她淡然一笑,持剑斩出。
幽冥鬼气同真炁灵光升腾,渐渐淹没此地。
(本章完)
第443章 青羊
第443章 青羊
南府。
浑黄石墙连绵环绕,上刻「祸祝」一道绝灵除怪的秘咒,地上铺满白色卤盐般的粗沙。
中心青铜玄坛熠熠生辉,供奉的青黄泥土时时散着凶荒气机,受四面雷火刺激,更显妖异。
柳行芳身若游龙,剑光如雨,混着白灿雷霆将漫天阴火挑飞,他顶上高悬一口劫池,缓缓转动,凝聚雷性。
他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银铸雷纹宝甲,刻斗杀雷纹,呼应雷池,正是新铸的【泽光】甲衣。
此甲本为震雷之性,后转为社,背后剑架改为雷架,呼应仙基中的雷池玄象,为雷霆转位之所。
【肃麟电】和【劫锋刑雷】飘然落于甲衣后方,受仙基感应,显出狰狞威严的麟首和璀璨至极的锋刃,随着他每每挥剑一同攻伐。
神妙【显随】。
正是泽光重新铸造后所生的神妙,可化雷霆为异象,如麟首、劫锋,每每出手,便会随之攻伐。
于此同时,不断有雷宫仙职的神妙加之他身,让其气势渐渐攀升。
【劫法自来】。
身居司律之位,则可长养雷宫神妙,他历任门中掌律长老多年,又在大离雷部领了神职,已然生出两道神妙。
【斗杀】,上属斗枢,可法力运转、遁光行走之速,为神雷极速之显。
【重罚】,上属司劫,每每催动雷宫之术,可减少法力消耗,增长威能。
他如今已将这两道神妙推至极高境界,无论是对速度的加持,还是雷法威能的增长,都达到了五成境地,堪称恐怖。
他举止若奔雷,剑光接连斩下,浩荡雷光凝如天河,随手施展【一气贯江】便将满天阴火荡尽。
苏羡连连暴退,可那一柄银白剑锋如鬼魅一般,始终贴在她前方,越来越近,就要刺入眉心。
雷霆织为锁链,自那口劫池中落下,阴狠地刺向这女子的琵琶骨,就要将其洞穿。
苏羡抬首,催动仙基,无数缃黄之火纷纷扬扬升起,形如明烛,幽幽燃烧。
【讹煆火】,阴火焚身之极,可直接感应修士性命,自气海引燃阴火。
这纷纷扬扬的黄火升腾而起,一旦近身,便会钻入对方气海之中,焚烧性命,源源不绝,即便对方身化雷霆,也难以避走。
对方剑势果然一滞,雷霆黯淡,剑光不如先前凌厉。
苏羡面上多出一分笑意,抬手一握,无数细长的暗红针刺凭空生出,锁定对方性命,激射而来。
“【损元沉厄阴刺】”
暗红针刺掀起道道流光,向着前方的青衣男子刺去。
于此同时,苏羡再度催动手中彩灯,便有无数彩焰腾起,如火龙扑杀而下。
她正以为得手之时,却见前方显出一道黑白交转的光彩,雷火腾腾,一股骇人的劫罚之意腾起,将无数针刺折断。
“【社冥雷火符剑】”
柳行芳一步踏出,法剑前指,挑起一张雷火凝聚的大符,【小冥毒火】和【定灵劫光】合轴而转,化作雷火汹汹的剑轮。
此术高至五品,几乎是筑基能练成的最高品阶,且是雷宫所出,威能之强横,只在剑意之下。
黑白雷火轻盈地自剑锋上落下,在一瞬间爆发出重重光彩,照彻此间,将彩焰火龙消磨殆尽,以无可抵挡之势席卷。
“雷宫法术!”
苏羡心念一沉,催动彩灯抵挡,可那道黑白剑轮滚滚落下,雷火席卷,将护体法光尽数磨损,难能抵挡。
她双手高举,托起一道染血的丧巾,此物上腾幽伏二光,伴着阵阵哭嚎、哀伤之意,迎风见长,如同帘幕落下,抵挡雷火。
【丧命巾】,兼具闻幽、伏土二道性质的古法器,能驾驭幽冥华光护身,催动地府鬼阴之气对敌。
柳行芳神色沉稳,长剑前指,沉声敕道:
“落!”
藏匿许久的【重罚】神妙此时陡然生发,雷火剑轮上的光彩明亮数倍,轰然落下,将幽伏二光扫尽,直落对方法躯。
四面壁上本就残破的咒文被雷火荡去,苏羡手中的丧巾被破,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斩退,气息委顿,
她当下受伤颇重,对方这一道雷火符剑的威能奇大无比,又具备社雷和丁火二性,一经斩出,轰穿法躯,让仙基都受损。
苏羡吐出一滩黑血,当下催动法力,祭出一羊脂玉净瓶,内有纯白化水流淌而出,如热泉将其包裹,修复法体。
【保生瓶】,化水一道的古法器,乃是化水尚未二分时所造,极为古老,是少有的疗伤护身之器。
澄白化水流转,不断消解雷火,抵御杀机,渐渐让其气势恢复。
苏羡依仗这道古法器,再度占据优势,此时高举手中彩灯,如怒龙般的彩焰腾起,在上空盘旋,同那口雷池相抵。
柳行芳再度荡剑,催动法力,雷火剑轮一转,再度消磨起层层化水,苏羡只得以两道古法器来抵挡,可也渐渐显出颓势。
她面色阴沉,此时全力运转仙基,施展法术,四方光华顿时沉沉暗下,不显光明。
一对赤色的怪异瞳孔忽地睁开,大如磨盘,神光照射,空中寒热急变,折损血气,让人法躯变得脆弱不堪,如生大病。
【烛照沉疴术】!
此法高至五品,乃是扶尘宗中的禁术,以寒热之病火折损血气,消磨法躯,一旦遭中便再难全力出手,如同大病一场。
柳行芳面上生出道道暗红纹路来,好似破碎的瓷器,而对方彩灯中化出的焰龙已经呼啸而来,直奔面门。
他此时催动遁法,【天音遁】加持之下,身形如鬼魅,同时张口一吐。
青紫流光交斩而出,将对方护身的幽光和化水轻易斩开,【罡音】和【幽泉】两柄飞剑瞬息分开,一者在上,一者在下。
雷池高悬,将对方稳稳镇压,斩灭无形、分断水火的气机在三柄法剑上升腾,让苏羡面色急变。
剑炁!
从刚才到现在,对方一直都未曾全力出手,隐藏器艺,直到如今才发狠,让苏羡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惧意。
剑炁已有斩灭无形之能,在筑基一境,任由什么护体法光都难挡,而那股森然剑炁已至前方,让她肌体生寒。
雷池中瞬间有无数紫白雷光倾泻而下,三柄法剑各自锁定苏羡的灵台、黄庭和气海,飘然斩出,正是【劫元剑落】。
轰隆!
这女子身上腾起一阵艮土光华流转的符箓,瞬息携着她向远方飞遁,径直往这片府邸的北边而去。
羊脂玉净瓶被剑光斩的摇摇晃晃,化水断流,坠落在地,渐渐隐去神妙。
柳行芳上前一步,随手将这一件古法器捡起,只觉其中传来一阵温润保养之气,让他身上受到的伤势瞬息修复不少。
‘好东西。’
此物性属化水,通体如羊脂美玉雕成,上刻白云溪谷之纹,内里明光晃晃,纯白化水流转,保养生机,滋润性命。
柳行芳见过昔年樊护法出手,可仙基的功效恐怕还不如这一道【保生瓶】,能疗伤的法器极为少见,更别论品阶这般高的。
‘这苏羡定然不是散修,身家不凡,仙基圆满,应当是紫府嫡系才对,恐怕是’
他心念一动,便有猜测,修有如此高深的丁火之术,除了扶尘还有哪家?
‘此人应当是送来历练的,道行不错,可论起斗法的手段,还是显得有些不足。’
柳行芳瞬息就判断出对方身份,如今这一处秘境之中,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人。
一类就是各位紫府细心挑选的打手,皆都在筑基一境修行许久,斗法极为厉害,如那【痴虎儿】赵侠,是来搏命的。
还有一类就是苏羡和他这般,身为嫡系,真人时时看着,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在,只是历练。
眼下斗败对方,他稍稍调息一瞬,便向着那一面青铜玄坛行去,凝神一看,坛上的青黄泥团下正刻着数行字迹。
“阴宣九年,【青羊宫】赠【坟羊恶土】,以【上巫伏灵密咒】祭之,求【青羊神胎】,终不可成。”
柳行芳默默看着,心念急动,蜀国旧史门中也有些记载,太祖的年号为【泰衡】,而【阴宣】恐怕就是蜀景帝的。
“青羊宫,这也是古蜀的仙道?”
他将目光转向玄坛上祭拜之物,为一如胎般的泥塑,原本应当是浑黄之色,后又染青,凶荒神异气息四散。
“此物不凡。”
柳行芳也见过些紫府灵物,可眼前之物却比太真宗送来的【庚子寒宿铁】还要神异,他小心以芥子物去收,可这东西却装不进去。
他心念一动,显化雷池,以社雷将其镇压,收入池中。
远处传来阵阵怒吼咆哮和刀兵相击之声,有无数如游龙般的彩霞自中宫腾起,仙光艳艳,在场诸修无不被吸引,纷纷奔去。
柳行芳轻荡剑上血迹,目光如电,凌厉至极的剑光纵横,让周边的诸修纷纷避退,他则瞬息化作一线雷光遁走。
秘境之外。
许玄目中有纯粹的银色雷光闪动,此时平视远方。
对面太虚之中,一着殷红道袍的男子静静立着,眉宇间有一股阴气凝聚。
两人对视,目光相接之处,太虚扭转崩解。
‘安仙悔’
许玄立即认出此人,对方却是目光玩味地看来,太虚中一时寒热变化,阴火徐动。
‘奉玄传承,大赤观的真人。’
安仙悔心中冷冷,隐有杀意,见着对面那背剑道人,更觉那眼神有些熟悉,令人厌恶,让他想起昔日那龙种。
‘待我取到传承,再去收拾南海那龙种.’
他见着苏羡败了,心中本就有几分火气,当下只看向居中位置。
清风涌动,不见其中情形,隐有幽冥鬼气和真炁玄光冲激,传来刀剑相击之声,清越悠长。
(本章完)
第444章 泰清
第444章 泰清
府中。
清妙广闳之气变化,四方楼阁殿宇开始生出灿灿明光,钟鼎之声响彻此间。
居中的仙塑上清气流转,戊光变化,而眉心之处的那一道天眼则是跃动不止,时而光明大彻,如日正临,时而漆黑如墨,光明尽消。
其下则有无数白骨骷髅挣扎,牛头马面行走,幽风重重,一道暗沉漆黑的刺芒在其中穿梭,时隐时现。
这一道刺芒每每激射而出,便凝聚起一道深沉的幽冥鬼煞之光,威势骇人,几乎已经到了筑基境界所能抵达的极限。
即便是先前鏖战群雄,在燕地享有偌大名声的【痴虎儿】,以其胜金之躯受了这刺芒一击,都有性命之危。
隐娘如同风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动,剑上浩海气机流转,随手斩出就将她立足之地的幽光荡尽。
真炁无垢之光跃动,统摄地水风火,凝聚成一面云旗,立于她身后,不断打出玄光,抵挡那道幽冥鬼煞之刺。
两人出手的威势不断上涨,似乎没有穷尽之地。
直到现在,几乎到了筑基境界的极限,若是二人此时走出,整片秘境的筑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杀的。
空空儿面色难看,自幽风中显出身形,身上法衣有些狼狈,为地水风火轰击,墨血流淌。
“停手,停手!”
他收起手中【度阴】,面色有些愁苦,盯着隐娘手中那柄清光冽冽,松纹冰理的古剑,剑上浩海气机流转,荡尽鬼光。
【古时水】,奉代有名的剑器,曾以东海一名瀚水龙王祭剑,兼具真炁瀚水之性,最长术法威能,克制幽冥地煞。
如今对方手中的乃是福地的仿品,可同真物也无多大区别,只是被封在筑基一级,神妙却还在。
“你当初领了此剑,又修【无垢身】,看来是存心想要收拾我和精精儿,他修的虹霓也被克制”
空空儿语气幽怨,他手中的【度阴】也是他昔年杀器所化,可同对方的灵剑比起来却有些不值一提。
“你明白就好,我若修【见真武】.你今日要吃的苦头更多。”
隐娘收剑入鞘,面上多出几分英丽的笑意,两人之间几乎逼近筑基极限的气势渐渐散去,复归平常。
空空儿索性倒在地上,一副放弃挣扎的姿态,仰面看着天中云霞变化,只低声道:
“你迟迟不成神通在等什么?公孙昔都已紫府,修回【西河】,代借【越绝】,能用两道剑意。”
“坎离相济,她有离火加持,今世的成就,必然远超我等。”
隐娘则是缓缓踱步,目光瞥了一眼那仙塑手中的青色道书,见其还在,才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在等这次洞天落下,以筑基之身方便行事罢了。”
“至于公孙,她本就和越绝剑脉有缘,昔年得过白猿传道,注定是离辽之争的重要人物,搅动天下大势。”
“你我所涉及的也不过是【神社相争】、【丁夺丙光】,哪里有这般机遇?”
她语气幽幽,一旁的空空儿则是一个鲤鱼打挺,坐在地上,面上有些无奈。
“【清源庙】的传承你还要同我争,扶尘又不是没有法身之术,丁火的【道显】之身都在。”
隐娘面上古井无波,只淡然道:
“岂是一道法身这般简单,你难道不知这位大人在仙天的位置?他只在人间留这一道传承,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扶尘想要取得同仙天的联系,早早安排诸事,自然要来试试。”
空空儿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其面上神色,他只沉声道:
“莫和我说这些.”
他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到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境地,整个人身如同融化的墨水一般,开始和影子相融。
“你?”
隐娘微微一愣,却是立刻反应过来,驾驭白云,瞬息冲向那具仙塑方向。
青色道书旁,幽风升起,自其中探出一只鬼云凝成的大手,受幽冥之变,无相无形,瞬息之间就将那卷道书取走。
清炁流转,仙塑化作飞灰,那卷道书却神异更盛,显出数个古字。
“《清源妙道玄谈》。”
空空儿心中一喜,看向身后追来的隐娘,当下嬉皮笑脸,朗声道:
“我乃梁上君子,从不留行,隐娘莫要送了。”
后方传来一阵摄人心神的气机,真炁之光盈满,地水风火轮转,持武荡魔,龟蛇交颈,一股白光自北方腾空而起。
“【玄武伏魔道光】!”
这股气机一经显化,空空儿便自幽冥中跌落。
后方的女子面色难看,已经持剑杀来,【古时水】的气势暴涨,锋刃生出森森白鳞,若要化作蛟龙跳出。
空空儿骇极,眼下全力催动仙基,有五鬼走出,助其隐匿,可那股携着荡魔天威的道光一扫,又将他的行迹逼出。
“着!”
身后的女子送出手中剑器,这一柄古剑脱手,瞬息有层层天蓝波涛、淡白云气环绕,让前方的空空儿身形一顿。
剑身则变化为一条狰狞威严的白龙,鳞爪扬扬,扑杀而下,掀起阵阵恶风。
“差不多了,你.”
空空儿此时背上为一道瀚水所击,霎时间如遭万钧之压,骨断筋折,流出墨血。
瀚水乃是当世显道,是龙属立身之本,威能奇大,其性浩瀚沉重,消收法力,仅论杀力,可以同至火相提并论。
“好啊,我就知道你手不干净”
隐娘声音平淡,驾驭着那条瀚水蛟龙扑杀,同时用伏魔之光扫荡,逼得对方无法再入幽冥。
“你想如何!”
空空儿又遭一击,哀嚎一声,急急向前飞遁,躲开身后的蛟龙。
“传承给我。”
“不给。”
空空儿语气十分果断,反手抽出【度阴】,自剑上却升腾起一阵伏土坤阴之气,化作坟土,将瀚水收去。
“伏土的法术,倒是未见你使过。”
隐娘声音渐沉,那只乘流驾云的蛟龙越发神异,白鳞熠熠,木角生风。
龙口一张,其中凝聚起一团如玉石般的真炁之光,搅动地水风火,威势骇人。
两人此时皆都不再掩饰,修为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逼近筑基极限,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迹象。
一时共同腾天而起,撞开戊光,自这一处秘境中跌落。
太虚中诸多紫府看来,皆都盯着空空儿手中的那一卷青色道书,不过大多人在见着上面字迹后很是识相地移开目光。
“掌门!”
空空儿朗声呼道,雷云涌起,瞬息将他托举。
许玄动作极快,一瞬之间就将空空儿护住,同时催动神通,震慑诸修,
阴火满卷,一身殷红道袍的男子徐徐行来,先是将隐娘护住,两人对视。
“叫他窃走。”
隐娘语气平淡,此时倒是不显喜怒,安仙悔稍稍点头,只笑道:
“你且先回这府中。”
这位丁火紫府催动法力,阴光忽闪,便将其重新送入秘境之中。
他则转而看向另一旁的许玄,眉头稍皱,冷冷道:
“拿来。”
广素在一旁站着,似乎有劝阻的意思,许玄回首示意,让其止住。
“是我家护法取来的,道友倒是无理取闹了。”
他声音平淡,似乎全然未曾在意对方的身份,径直自空空儿手中取来道书,催动法力,重新将这位护法送入秘境。
“好胆.”
安仙悔轻轻抬手,一张金弓显化而出,催动神通。
太虚中光明散尽,日月不照,归于一片深沉的黑暗,仅有一对暗红的瞳孔睁开闭合,无数阴火涌动。
寒来暑往,炎凉变化,寿有终时,命有尽数。
【煎人寿】!
许玄心中却已经再无什么顾忌,对扶尘的厌恶,师门的旧怨,在这一瞬填满心间,却无忿怒,而是沉凝如渊。
他缓缓拔剑,随着【丹霆】出鞘一分,太虚中便有银白雷霆显出,如剑,如梁,如柱,纵横交错,同天律相合。
苍灰法剑前指,剑意生发,天律落下,太虚中原本明灿的银雷有变,化作深邃的黑雷,外绕银光。
太虚中的阴火随之黯淡,安仙悔面色一变。
一股恐怖的谪罚之意已经笼罩上他的神通,让原本圆满的内景有缺,为雷霆所制。
【谪阴罚阳】!
社雷在上,阴阳不能制,五德不可化,为代天行罚,司掌天劫之本。
“好今日便让我请教一番社雷。”
安仙悔目光阴沉,神通催动,烛阴之象目光开合,寒热变化,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机。
许玄无言,挥剑一斩,太虚中谪罚之雷跃动,绕着银光的黑雷淹没此地。
在场紫府纷纷避退,唯恐遭了劫雷阴火,损伤性命。
他气海之中,那卷青色道书此时自行翻开,清炁涌动,显化文字。
【泰清玄妙法身】。
(本章完)
第445章 谪刑
第445章 谪刑
太虚上方。
异象变化,无数邃黑的雷光静止,纵横交错,布满此间。
在这恐怖的谪雷之上,又有银灿的刑雷跃动激荡,让人心悸。
朵朵缃黄和暗红交织的丁火飘转,无声无息在雷霆中湮灭,神异的烛阴之瞳闭合张开,寒热变化,焚烧性命,折损寿数。
许玄灵剑前指,目光稍稍看向下方,此时距离那一处秘境已经颇远,四周更是其余紫府窥探。
他轻呼一气,太虚中的雷霆渐渐盈满,黑白跃动,【司天劫】在一瞬之间就彻底掌握了这片虚空的变化。
阴火翻腾,安仙悔目中带起几分凛然杀意,如同毒蛇一般,眉宇间的那股阴气却越发炽盛。
‘社雷.’
他虽行事狂妄,可真正与人斗法都是提起十二分的力,更何况对方修的是「社雷」这般高高在上的道统。
“你可知那卷道书来历?此物不是你能染指的。”
安仙悔声中杀意渐盛,背后的烛阴异象越发神异,暗红瞳孔开合之间,有无数丁火升腾,让人性命受灼。
许玄神色如常,此时灵剑前指,【丹霆】剑鸣不断,清越悠扬,他并不言语,可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好,好”
安仙悔声音渐沉,许玄只淡然道:
“请。”
霎时间二人同时出手,漫无边际缃黄火云升起,焚宅烧身,同太虚中的黑白雷霆相抵,更有一股灼灼阴火自许玄内景中生出。
丁火神通,【讹煆火】,为焚宅烧身的灾劫之火,可感应修士性命,自其法躯之中烧起,威能极盛。
许玄早有防备,于内景中调动诸多天兵仙将,谪罚之雷凝如牢狱,瞬息就将那一团阴火镇压,以【司天劫】的雷池劫光消磨。
“来!”
安仙悔暴喝一声,拉弓如满月。
一道殷红如血的火焰腾起,如灵蛇窜动,落在金弓上化作一道莲纹箭矢,威势不断上涨。
自其身旁生出无数火莲,业力升腾,彩光莹莹,有诸佛讲经消业之声响起,赫然是释修的手段,勾连因果,搬弄业力。
【阴禅业火】化作的箭矢如虹奔去,一分为三,三分为九,直至化作漫天火雨落下,烧的太虚中一阵焦枯,淹没了那背剑道人。
安仙悔眼瞳忽地一凝,几乎是本能地祭出一颗明灿的白玉宝盘,上有月桂玄纹,当空而照,太阴霜华盈满,护佑其身。
远处的火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消散,银白雷池自空而降,劫光盈满,便将这一片阴火镇压。
无数天律显化,一点深邃的黑光在银雷中凝缩不定,漫天丁火中的阴质如被谪去,原本阴毒狠厉的火焰失了威能。
许玄一剑斩出,写意至极,剑上黑白雷霆交织,谪罚和刑解之意凝如一体,轰然斩出。
无数雷霆如怒龙般腾天而起,剑意凝聚,威势不断上涨。
白玉宝盘的光辉渐渐消磨,这件太阴灵器全力催动,欲要将这片恐怖的雷霆剑意挡下,可霜月之光却迅速黯淡,瞬息被斩落。
轰隆!
安仙悔的身形瞬息淹没在雷光中,传自雷宫的剑意斩在其身。
先是无数黑光灼灼的谪雷降下,如同仙钉刺入其躯,而银白的刑雷随之如铡如剪,绞杀法体。
原本圆满的内景渐渐出现裂痕,无数谪雷如同跗骨之俎,向着他性命纠缠而去,同时呼应天地。
太虚中雷性凝结,就要降下一场针对他的天劫。
向来都是他扶尘修士焚烧他人性命,如今还是头一遭反被这般对付,让安仙悔面色极不好看。
许玄却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灵剑一荡,其上银白雷光流淌,同剑意完美融合,以劫斩身,以刑解体。
对方领受谪罚之后,他催动的阳毁之雷和辟劫剑意威能直涨,呼应天地,甚至让他心中升起一阵畅快来。
司劫一府,以【刑解】之位和【司劫】剑脉立身,两者本就是一体。
如今对方受天律谪罚,阳雷剑意的威能直线上涨,紫府中期若是领之,都有性命之虞。
上方积蓄许久的天劫轰然落下,无数雷霆轰击在对方身上。
紫金白三色雷霆交错落下,同再度祭起的白玉灵盘碰撞,太虚霎时生出无边光明。
安仙悔抬首,眼瞳中倒映出各色璀璨的雷光,法躯中的谪雷仍在纠缠,同阴火相抵,让其法躯呈现出一种琉璃玉色。
他催动那道【白玉霜夜盘】,这件太阴一道上品灵器真正施威,霜月玄光弥散,无数雷霆受阻,唯独那深邃乌黑的谪雷仍纠缠不休。
许玄的阳雷剑意却已经斩出,【丹霆】藏匿其内,携着无数阳雷剑意,瞬息化作万千灿灿银色毫芒,激射而来。
神妙【万化】!
无数银芒迸射,携着恐怖至极的剑意激射而来,而对方身上的乌黑谪雷开始跃动呼应,让其避无可避。
安仙悔目光沉凝,再度拉满金弓,一道灰白火焰腾起,显化如白鬃怒狮,瞬息落于弦上。
‘至火。’
许玄一眼认出那道灰白灵火,正是一道至火,威能虽不如【刹怒水火】,可更为稳定,落在弓弦上化作灰白箭矢,散着硝硫之气。
这一道至火轰然射出,瞬息炸开,一股震耳欲聋的怒音响起,震荡太虚,将无数银芒止住。
许玄也不得不避,他以【太初序】可凭空造就对丁火的克制,减其威能,但也仅限此道,眼下这一道至火却难能再挡。
五火之中,至火最凶,一旦炸开,未修什么护体之法,结结实实中了,受伤陨命都有可能。
他身上并无什么灵甲、法衣,社雷也不以护身闻名,眼下为至火冲击,天律雷霆一阵摇动,所幸未曾受什么伤。
一旁的安仙悔状态却惨上不少,法躯上乌黑银白雷霆跃动,凌厉剑意纵横,血洒太虚,化作星辉。
这位扶尘的真人此刻气息委顿不少,甚至【讹煆火】中也有深邃乌黑的谪罚之雷纠缠,让神通都有些不稳。
他面上显出怒色来,想他修道至今,吃过最大的亏就是南海那龙种,对方是溟泽纯血,压他一头也就算了。
眼前这野道人又是什么东西!
当下发狠,自其手中祭出一道漆黑宝瓮,煞气腾腾,天地间随之一暗,光明尽收,无数雷光被收入此瓮,遏制雷霆。
“灵宝。”
许玄目光稍凛,煞炁可消磨光明,纵然不能直接抵挡社雷,可也能通过消光之用,减弱雷霆威能。
安仙悔运转法力,【地恶瓮】全力催动,煞炁如海,肆虐太虚,他则顺势将【白玉霜夜盘】收起。
光明尽消,日月不照,自这深沉的黑暗之中,一对暗红的神异瞳孔缓缓开合,寒热变化,冷暖无序。
许玄的瞬息变得满头华发,血气跌落,如垂垂老矣。
他的肌肤生出暗红纹路,法躯九处病灶齐出,阴火化作无数火苗,穿行在他血肉之中,焚烧性命,折损寿数。
【九灶沉疴咒】!
安仙悔目光冷冷,这一道六品法术配合神通才能施展,乃是以病老之气消磨对方,阴火入性命,身受其焚,病体难胜。
他再度催动地恶瓮,自其中凝缩出一股深沉的黑暗,如同日蚀,化作万千黑光奔流而出,漫天暗红阴火随之烧来。
‘一击决出胜负。’
安仙悔只觉已稳稳压制对方,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忿,对方从头到尾只用一柄灵剑,还是中品,为何偏偏能挡住他。
许玄此时却心神沉定,缓缓举剑,任由老病缠身,阴火焚烧,丹霆之上生出黑白雷光,谪雷凝缩,刑雷跃动。
太虚中异象陡生,银白雷池高悬天心,漫天雷云中降下重重劫雷,抵挡煞光阴火。
无阴无阳的谪罚之雷化作锁链,瞬息洞穿对方的琵琶骨,将其牢牢锁住。
安仙悔神色一变,祭出白玉宝盘,这件无往不利的太阴灵器此时却失了神妙,无数深邃的乌黑雷光激射,将此盘打飞。
黑雷凝成的锁链洞穿其法躯、神通,乃至内景,让其一时挣脱不得。
自远处升起一座浩渺玄妙的雷城,其上有无数天律、法旨镇压而下,贬谪丁火,克制阴性。
城池之上,诸多雷霆虚影显出,为天兵仙将之形,齐齐动手,扯动谪雷锁链,将对方押解而来。
一方血水四溢,杀气腾腾的古老刑台已然显化,仙铡上寒光冽冽,黑白雷霆生灭,下有诸多仙妖魔释受刑陨命之象。
【司劫】!
这一道剑招从未让许玄失望过,作为效仿雷宫形行刑之道的剑招,仅论威能甚至还在【握雷局】之上。
更别论随着【太初序】修成,又有社雷玄象增长此式威能,谪罚、刑解二性的雷霆生发,雷宫威权浩荡而降,定夺罪业。
【烧损天寿】。
罪业既成,此刻整片天地都在镇压这名罪人,雷霆盈满太虚,天劫随时欲降。
安仙悔此时已被压至那柄仙铡之下,他催动神通,可往日阴毒狠厉的丁火却失了威势,在这浩荡天律之下再难逞凶。
“社雷.”
他暴喝一声,身上煞气冲天,欲要挣脱,可许玄只是握住丹霆,一斩而下。
仙铡随之而落,自刑台上炸出无数暗红阴火,天劫怦然降下,太虚中雷光闪耀。
安仙悔法躯破碎,几乎让这道仙铡斩成两截,露出阴火灼灼的脏腑和白骨,内里满是邃黑和银白的谪刑二雷,损伤性命。
地恶瓮再度升起,将他残破的法躯收入瓮中,瞬息化作一道黑光遁走,再不见其形。
许玄收剑,面上的暗红纹路一点点散去,同时催动【玉血天心术】,弥补损耗。
九处病灶还在体内肆虐,此刻逐渐被谪雷化解,阴火尽消,病灶散去,他收剑入鞘,太虚中雷霆随之散去。
‘倒是受了些伤。’
许玄眉头稍皱,难怪都不愿同丁火修士斗法,不谈杀力,这股阴毒的势头实在难防,若非他以社雷克制,眼下可就是重伤。
他缓缓打坐调息,此时太虚中无一名紫府窥探,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那黑白雷光。
这时许玄则趁机翻阅起内景中的道书,此物能让扶尘的紫府大动干戈,想来绝不是凡物。
“《清源妙道玄谈》”
青色道书翻动不止,内里清炁涌动,显化文字,道音隆隆,许玄只是略略一观,便知此书不凡。
“清源庙的传承,果然是清炁一道的。”
这一卷玄谈并非是正经的传承,更像是一种道论记载的集合,涉及清炁,为古代飞升之法的总述,和《司劫天罚道纲》类似。
其中唯独记载一道法门,为练就清戊玄躯的法身之道。
【泰清玄妙法身】!
“泰者,高上也,清者,玄妙也,修成八九玄妙,任尔纵横世间.”
此法得戊土不坏,清炁玄御,号称是最顶级的斗战之身。
许玄如今眼界已经十分高,见识过【雷泽化圣身】这种效仿神圣之躯的道显法身,可细细参悟这篇法门,只觉丝毫不差雷泽之身。
若是修成此身,便能将他如今最短板的一处补全,便是法躯体魄。
如今尚未修成身神通,也未炼体,仅靠【玉血天心术】,法躯体魄在紫府斗法之间委实不够看。
若是以龙躯催动雷泽法身,至少在先前斗法之中,所受的伤势要轻上不少,这道【泰清玄妙法身】却能补足此憾。
“如今我之杀力,绝对在紫府最前列,可灵器、体魄和法术有些欠缺”
先前若是没有那道煞炁灵宝,安仙悔定然在他手中败的更快,可有了此物,对方反能将他压制一瞬,必须以【司劫】才能应付。
他心神渐定,却更为坚定要入昆巍一探的心思,大离不同海外,诸多紫府牵制,即便斗法,也少有打生打死的。
龙身可以肆无忌惮的斗法夺宝,是占据天池旧主的大义,人身却不能如此,而如今最有可能得来灵器的途径,便是洞天。
伤势大致安定,他此时御风而下,向着广素方位前去,神色坦然,却见这位青华宗的真人身旁多出一人。
是一着墨青羽纹长袍的男子,气态倜傥,面容清瘦,浓郁至极的癸水之性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隐隐散发,十分不凡,一看便知是大宗出身。
此人见着许玄下来,眼神一亮,却是笑道:
“在下孟澍,见过道友能斗败那扶尘的道子,果然剑意不凡。”
一旁的广素见着许玄归来,上前一步,见其真的力压扶尘之人,心中不由升起些惊意,面色却如常,只道:
“辟劫道友,这位是.始一仙道的真人,道号【渌羽】。”
“见过道友。”
许玄心中隐动,此时二人互相打量起来,各有心思,太虚之中,雷霆雨云翻滚,遮蔽此间景象。
(本章完)
第446章 北雷
第446章 北雷
太虚。
银雷跃动,青云盘旋,神通光彩隐动,遮蔽此间景象。
三位真人静静立身在此,其中两位都是仙宗出身,剩下一位也在雷部身居要职,眼下除了些脑子拎不清的,自然不会有人来冒犯。
青色云露自太虚中凝生,点点滴滴落下,让许玄法躯中的阴火之气渐渐消散,性命清凉,伤势瞬息好了不少。
“谢过道友。”
他看向一旁的渌羽,正是这位真人催动神通,助他恢复伤势。
“小事罢了,春霖雨露可解阴火,不费什么力气。”
渌羽语气平淡,可这一手润物无声的神通却足以彰显其修为,虽是紫府中期,可身上隐隐生出的压力却比华古还强。
‘果然是仙宗嫡系,洞天出身。’
许玄只略略估量,便知这些真正大宗出身的仙修,无论是道行理解还是斗法之术,都不是寻常紫府能比拟的。
安仙悔虽败在他剑下,可此人若是行至海外,恐怕少有紫府能制他的,仅那几件灵器就能将寻常紫府中期堆死。
至于眼前这渌羽真人,更是了得,道力浑然,神通自在,雨性遮身,仅是立身在此,就有云行雨施的种种异象。
“今日来此取那稷土之器,碰巧见着两位道友,实在是幸事。”
渌羽目光一转,却是看向许玄,笑道:
“清源庙的传承,落在道友手中,也是命数,这一道的大人本就是蜀地出身,如今传于蜀国旧道,倒是有始有终。”
许玄闻言,心念一动,能让渌羽称呼为大人,定然是金丹,还同古蜀有联系,倒是让人不由留意几分。
“不知.是哪位大人,道统何在?”
“早已飞升,道统也随之而去。”
渌羽面上多出一分笑意,隐晦地扫过许玄,似在感应什么。
“这位大人居于清炁尊位,成道极早,还在蜀太祖之前,担山赶日,治水定川,擒龙打凤,威名赫赫,蜀民多祭拜之。”
“如今大人离去,倒是可以谈论一番,其尊号为【清源妙道显圣真君】。”
许玄默默听着,心思急转,是清炁尊位,如今飞升,所去的还能是哪里?必然是少阴仙天所在。
‘若是多有真君飞升,恐怕仙天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里势力之错综复杂,远超所想。’
他当下神色未变,却见一旁的渌羽凝眸看来,似有疑虑。
“此道以法身强横闻名,道友可得了其传承?”
许玄犹豫少时,稍稍思索,还是坦言道:
“正得了一道【泰清玄妙法身】。”
“竟是这道.”
一旁的广素神色稍变,声中多出几分忌惮。
“这法身威能强横,玄妙极多,得戊土不坏,清炁玄御,不但坚实如金刚,更有诸多变化加身,极长斗法,足以和扶尘的【烛阴照晦法身】相比。”
许玄仅是一听,便明白这所谓的【烛阴照晦法身】应当是同【雷泽化圣法身】一级的道显,也只有扶尘才有如此底蕴。
“可惜,社雷一道的天蓬法身早已失传,不然.”
渌羽语气幽幽,此言却是直接戳中许玄,他早就准备谈谈社雷之事,眼下对方先提起,便顺势问道:
“既称天蓬,可是和仙君有关?”
“正是,传闻这法身是仙君传下,奉代的北雷一派,【肃正】大真人便是修行此法,为雷宫正统。”
渌羽神色有些感慨,四方云雨随之而动。
“当初大奉的昭明太子何等仙威,紫府巅峰,金丹嫡血,天朝气运加之一身,前去同这位大真人论道,竟也败了。”
这事情许玄早有听闻,此时倒是知道这位大真人的道号,【肃正】,果然如社雷一般堂皇执正。
“北雷一派,不知后来如何?”
“随奉而亡,不知所踪,可惜其中的诸多道法都已失传,不然社雷也不会少见到今日这般”
渌羽瞥了许玄一眼,那位肃正大真人虽然修有不少雷宫正法,可这位辟劫真人却成了剑意,若是对方再得些机缘,说不定真可逼近昔日那位。
广素稍稍点头,她看向许玄,若在告诫一般。
“昭明太子便是后来的奉明帝,他修的帝家最正统的「天禄」,接紫真仙妙,度太阳煌然,今日的所有紫府巅峰,都不如这位帝血。”
“可北雷的这位真人,仍能压其一头,便是雷宫正法之威。”
许玄此时听着,心中隐动,若是按渌羽所说,奉代帝家修行的是「天禄」,这一道几乎是天下帝权之极,只是如今不显。
若真是金丹帝君嫡血,居于一国太子之位,今世的所有紫府巅峰,恐怕都不如这位。
而北雷的这名真人竟然能力压帝血,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那时的仙道昌盛到了何等极点,雷宫之威再显于世。
他眼下心神渐定,北雷派的事情难说,可他却是听濯邪和南罔都谈过,始一道另有社雷传承,和北雷派都出于北社仙道!
“社雷之威,我仅参悟点滴,不如前人远矣。”许玄感慨一句,目光转向对方,“听闻贵道也有社雷法统,不知”
许玄此话未尽,一旁的渌羽就笑道:
“道友可是想求功法?”
眼见对方说的直接,许玄便也不再试探什么,当下坦言道:
“正是。”
“我始一道的社雷传承,乃是北社仙道下的【洗劫观】一脉,此道以社求仙,不是雷宫正统,社雷功法也不全,为三社一震一神的修法。”
渌羽此言一出,倒是让许玄有些疑惑,只道:
“多修神震,岂不怕神通消解,内景崩碎?”
不少紫府寻不到功法之后,也有用其余道统来替代的,可往往是联系密切的两道,最多修一道替代,不可多修。
“社雷为后天证出,本就接神震,才有这练法。”
渌羽此时解释起这道论来,目光一转,继续说道:
“我道共有三门社雷功法,分为【渡劫波】,【应天心】和【剿绝命】。”
“【渡劫波】为【司天劫】之变,【应天心】为【太初序】之化,都是以社求仙的神通,道友走的是雷宫代天行罚之道,自然不可修。”
“唯独这一道【剿绝命】,乃是社雷以身司正,持物权衡,肃清道纲,绝除天命的妙法,为雷宫传于虞朝。”
“虞朝?”
他却从未听闻过这一代,一旁的广素见状,开口解释道:
“大周之前,还有两代,为殷,为虞,至于再往上,就难以考证了,雷宫司天之时,正是虞殷二朝在世,到了大周建成,雷宫已然衰亡隐迹。”
“原来如此。”
许玄心中有些感叹,这些秘史仅有金丹势力才有传承,寻常紫府都不知,正是己土被藏所致。
眼下他心念一转,始一道的社雷传承似乎是同雷宫相悖,以社求仙,不掌劫罚,唯独这一道【剿绝命】可以修行。
“不知.”
渌羽却是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先行一笑,只道:
“我道已经无人修行这一道脉,许剑仙若是想求,也无不可,只是昆巍洞天之事,还需道友为我道出手一次。”
“是有何事?”
许玄心中了然,说到底还是绕回昆巍天,自己身为大蜀仙道传承,应当有不少便利之处。
“此地不是相商的地方,不久之后,自有相见之时,彼时再谈。”
渌羽的语气有些遮遮掩掩,许玄感知四方,不少紫府都在此,确实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便也不再问话。
一旁的广素见这二人谈的这般融洽,未曾插话,只是时时盯着秘境之中的景象,这时忽地开口,语气稍沉。
“我宗的护法被围攻了。”
下方秘境之中,赵侠果然被围攻,眼下有些狼狈,纵然他修为高深,也挡不住这般多的筑基出手。
“可惜,仅我一人来此,也未有什么筑基可调遣的。”
渌羽此时稍稍摇头,他此来却无调遣什么筑基,而是另有手段。
下方秘境之中,银电掠过,许玄看向一道迅速逼近的青衣男子,眼神稍明,笑道:
“无妨,我门的筑基前去,正好驰援。”
一旁的渌羽随着许玄的目光望去,见着那青衣剑修,心中却是稍有变化。
‘也是社雷.剑修?’
下方府邸之中,青衣男子手执长剑,银电奔腾,如入无人之境,正向着赵侠所在方位遁去。
(本章完)
第447章 稷现
第447章 稷现
府中。
清浊溪流潺潺,共黑白二色,绕居中院落缓缓流淌,墙为宣白,瓦为青璃,极显清贵之格。
院前立彩纹玄石,高约三尺,上刻古字,为【望霞】,为坎水玄阵护持,外人不得入。
彩石上密布裂纹,霞光腾腾,不时携着几方碎石飞举而出,引得诸修争夺,此物赫然是件极为稀少的霞光灵物,用处极多。
溪外刀剑、水火混成一片,杀气淋漓,四处可见争夺霞石的修士
柳行芳行至此地,隐匿身形,偶尔斩出一剑,凌厉剑光让诸多修士望而生畏,不敢近前,就这般走动溪边。
他定睛一看,却是见到那青华宗的赵侠正被围攻,腰间以金绳系着一方人头大小的霞石,彩光艳艳,观之不凡。
紫府灵物之中,有不少性质躁动的,未经处理,筑基难能收入芥子物中,看来这霞石也是如此。
柳行芳刚刚所得的【坟阳恶土】便同此物,只得用社雷镇压,收入雷池,不在外显。
这痴虎儿遭了围攻,怒目圆瞪,晃如铜铃,立身溪边石桥之上,吼声如雷,霎时让一众修士望风而逃。
他身上的暗金重甲有骐骥玄纹明灭,极尽刚健顽纯之性,抵挡起法术,一对短戟则为庚煞之器,锋锐至极,舞动如风。
只是此刻这汉子却落了下风,对方一老一少,两名修士配合娴熟,都是筑基中的好手,一点点压制对方。
为首的是一青年男子,锋眉锐眼,着灰白劲装,出手凌厉,分持一黑火宝瓶和金蛇雷锏,出手时至火爆炸,神雷激射,极为不凡。
‘竟能同时用至火、神雷.’
柳行芳心中稍动,暗暗估计,眼前之人的气势还在先前的苏羡之上,斗法厉害,显然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
至火神雷威能虽强,可也是极凶极暴之物,一旦催动不当,先伤的就是自己,而此人却能运转随心,果见其不凡。
侧边金秋云气流转,一须发皆白的老修藏匿,着鸦青道袍,伏低身子,正掐诀念咒,催动七枚宝钱,打向赵侠。
黄铜色的藏金之光在宝钱上变化,每每掠过,都能让对方的短戟和重甲光华消磨,催生灵性,不受其控。
赫然是一位极少见的藏金修士,和元磁一道都是专能对付法器的道统,一人便让对方的两件厉害法器运转不得。
眼看赵侠越发被动,柳行芳未曾犹豫,拔剑而出,身合雷音,瞬间暴起,明灿剑光携着斩灭无形的气机激射而出,逼退那老道。
“道友!”
赵侠见着来人,心中稍定,【天行健】催动,这仙基上应乾天不息之性,越是同人斗法,越能增长威能,加持攻伐于身,是一等一的斗法仙基。
“来!”
他狞笑一声,身上的【正骐胄】和【执伐双明戟】再度施威,胜金刚纯,抵挡黑火金雷,两柄庚白短戟交错斩下,让那灰衣男子倒飞而出。
赵侠携起一阵恶风扑杀而去,胜金之光同至火之气纠缠难分,两人打的溪流摇晃,诸修避退。
另一处青衣男子持剑而来,飘然落下,对上一旁藏匿金云之中的老修,此人倒是面色沉稳,只低声道:
“我乃宝盖道人,为南海外域【秋金庙】修士,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海外的?”
柳行芳目光稍凝,只笑道:
“我乃大赤柳行芳,这位赵道友同我门有约,相互护持,道友今日退走,我不会为难。”
“好”
这老修稍稍点头,似乎是忌惮对方剑器,转身欲走,可就在一瞬间又祭起七枚宝钱,结成阵法,瞬息将对方手中法剑镇压。
他同时祭起一面金砖,上刻三足金蟾玄纹,浓郁至极的藏金秋光升腾,携着万钧之重向对方面门狠狠拍去。
“修剑的,和我讲这些,呵”
这老道神色得意,眼看那七枚威能奇大的【度灵钱】已经得手,藏金之性,最擅收落,这些剑修也就一柄剑器厉害,一旦受制,又有什么手段?
金砖狠狠砸下,柳行芳手中盘魄被定,可神色仍不显慌张,张口一吐,紫青二枚剑丸交转而出,散出千百银色毫光,同那道金砖狠狠碰撞。
银雷激越,这一道金砖上光华尽消,被轰然斩飞,两柄飞剑如同游鱼一般,在那青衣男子身旁穿梭不定,剑炁流转,骇人至极。
“社雷剑炁!”
这道人骇极,慌忙欲走,收起那金砖,护住自身,只化作一团秋黄之气,腾飞而去,让一旁还在和赵侠斗法的男子怒道:
“宝盖,言而无信,临阵脱逃,你!”
“和我们海外修士讲这些,长孙贤,你还是早早回雍州待着罢!”
宝盖瞬息遁走,让柳行芳有些诧异,当下提剑杀向那灰衣男子。
此人瞬间就抵挡不住,脸色难看,催动仙基,高举火瓶。
黑火暴动,硝硫炭三性积聚瓶中,一股让人心悸的波动升起,长孙贤催动仙基,瓶中至火威能瞬时暴涨,悍烈之气四散。
至火仙基,【辅硝君】,硝为主君,具竖击之妙,硫为臣子,有横爆之威,炭为佐使,得全燃之法。
这仙基一经催动,黑火横竖轰炸,遮蔽天幕,连带周边草木都轰然炸开,威能直线上涨。
此人赫然是名极为少见的至火修士,柳行芳同门中梁护法交手过,知道此道厉害,不敢硬接。
他当下暴退,催动仙基,劫池高悬,盘魄直斩,银电如龙蛇腾出,同那瓶中黑火相击。
轰隆!
银雷剑炁凝如一线,斩开黑火,将那长孙贤一剑斩入溪流,失了声息,可剩下的至火威能仍然不减,滚滚轰炸而来,让柳行芳面色也是一变。
仅论威能,这黑火还在银雷之上,只是神妙不如社雷,他再度披甲,银铸宝甲却难抵这漫天黑火。
“我来!”
胜金之光凝如金白山岳,巍然不动,赵侠踏步上前,双戟插地,暗金重甲被打的凹陷,吐出口污血,硬生生接下。
此时那长孙贤已经拖着伤体迅速奔逃,身上原本藏着的一方霞石落下,光彩艳艳,躁动难安,足有拳头大小。
柳行芳眼疾手快,一道雷光便将此物拘来,在场的诸修本有些动手的意思,可刚刚见识过这二人威势,又纷纷避退。
“好生厉害的黑火,赵道友,你可还好?”
他看向一旁的赵侠,这位壮汉擦了擦嘴边污血,咧嘴一笑,只道:
“这长孙贤的【悍火怒燥瓶】果然厉害,若不是柳剑仙相助,今日怕是要吃不少亏。”
“哪里能称什么剑仙,道友——”
“你一剑斩退长孙家的天骄,自然当得起这名。”
赵侠此刻才真正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觉对方剑道修为之深厚,让他也有几分惊意,修成剑炁,已然能在筑基之中纵横,而社雷更是不凡。
若要论起斗法,眼前之人堪比筑基中的顶尖修士,甚至还能压紫府嫡系一头。
柳行芳此时则打量起手中彩石,此物如有腾天飞举之性,不入芥子物,需要时时镇压,方能拿住。
“此为【光霞石】,乃是炼器的灵物,就是眼下得来的少了些,若是将那整块彩石取走,倒是可以一用。”
赵侠目光一沉,瞥向坎水阵法中的那一方望霞彩石,此时这方彩石已经不再向外飞出碎石,诸修得了好处之后,纷纷离去。
二人随之向着府邸中心行去,那一圈灿灿的柔白艮土之光变化不定,摄人心魄。
坎水黑白法光渐渐笼罩整片院落,就要将那道彩纹玄石覆盖,此时却有幽风升起,一只鬼气森森的大手探出,顺势一握,就将这道彩石收入。
阵法光芒流转,周围并无人注意此处景象,空空儿小心翼翼地遁入一处残破楼阁之中,身后则有骷髅白骨托举那道【光霞石】。
“好东西。”
他感叹一句,面上多出些笑意来,却忽地回首,看向阁楼深处,只见真炁灵光变化,自其中走出一女子,眉眼英气,背剑佩匕。
空空儿此时倒是未有什么惧意了,斜靠在那方彩石之上,吊儿郎当地嬉笑道:
“如何?我看你早些突破,自己上阵,还比那安仙悔厉害些。”
隐娘懒得理会对方,随意找了一处青木桌椅坐下,无垢灵光扫过,一尘不染,她目光似乎望向极远处,只淡然道:
“扶尘仙宗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今日不同你争了。”
她神色稍凝,眼中有金白二光忽闪而过,如凌然剑光交击,楼阁之中,气氛转瞬一变,诸多陈设、灵物失了色彩,化作一片茫茫的白。
仅有她和空空儿两人身如墨染,空空儿收起面上的嬉笑之色,此时外界紫府窥探不得,他只低声道:
“北边,情况如何?”
“释魔云集,神雷贯空,三魔土,四佛地,皆有动作,你好自为之。”
隐娘声音刚落,此地异象便尽数散去,她的身形却已经消散,自这片秘境之中离去。
空空儿缓缓踱步,催动仙基,将这方彩石收入内景之中的【阴鬼之域】,彩光悉数隐没。
“神雷.昔日帝者之剑,贬为庶人之锋。”
他神色一转,眼下倒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这片秘境中东西极多,正是他施展手段的时候。
幽风再起,这白袍剑客的身形瞬息不见,遁往远方。
自府邸中心之位,那道柔白光华越来越盛,腾天而起,一股浩渺、古老之气弥散,让在场的紫府皆都神色一震。
稷土显世。
(本章完)
第448章 纪史
第448章 纪史
太虚。
柔白的稷土玄光照彻四方,无处不照,无所不览,仅是显化于此,就让诸多紫府自太虚之中显现,不得藏匿。
“好生玄妙的道统。”
许玄神通自发运转,隐有抗拒,社雷之性如同受激,天律隐要显化。
五德历来都是大都是低阴阳一头,可这一道己土之玄妙,隐隐能同四象争锋,连社雷都能制约。
“这是自然,土德本就隐压其余道统,更别论戊己二土,分为社稷。”
“戊土金刚不坏,无漏全性,攻伐一体,乃是一等一强横的道统,仅论全面,也仅有太阴太阳可比拟,己土则有司史之妙,隐于福地,更是一等一的仙统。”
广素感慨一句,一旁的渌羽却是笑道:
“青华仙宗的甲木神通,正对戊土有克,也是仙统。”
“克制倒是称不上,只是自蜀亡之后,能借着物性同此道较量,若是对外斗法,还是戊土更胜一筹。”
这位青华宗的紫府修行的却是广木,而非甲木,倒是让许玄有些猜测。
齐国在时,木德一道的执牛耳者为【寅广殿】,彼时下分一脉,为【青华观】,正是这一仙宗。
大离代齐,离焚广木,而青华观却趁此时机晋升仙宗,有了金丹坐镇,个中恐怕有不少利益交换。
甚至是这一观背刺了上宗,以换来今日的地位,只是这等事情也只能猜猜,绝不可妄言。
许玄将目光转向这片秘境之上,己土玄光流转不定,他灵识感知一番,便寻到柳行芳和赵侠二人所在。
此时柳行芳又取得两件古法器,分为一戊土岳钟,一清炁宝珠,都是古法器,威能不凡,眼下他和赵侠合力,在一处幽暗龙仪寒泽中争夺灵水。
这一处水泽正应【敛寒泽】,乃是临冬之水,尚未凝冰,为壬阳所生之阴水,虽是筑基品阶,可胜在量多,引起不少修士争夺。
“道友门中倒是传承有序,这位既修社雷,又精剑道,想来就是武家的贵婿?”
渌羽此时望去,只见下方这剑修出手不凡,社雷之性极为纯正,和身旁这位辟劫真人如出一辙。
“正是。”
许玄知道武家和始一道有联系,当下坦然告之。
渌羽当下稍稍挑眉,迟疑少时,还是说道:
“大赤一观,传于奉玄,为【天炳昭元恒光真君】所传,得奉玄剑道,丙火正统。奉玄一道,重在清修,出剑不为善恶,乃为道纪。”
“此道和【劫法】是两个极端,几乎不问世事,所参为玄,为道,许道友这门中,可准备接续这传承,还是主修社雷?”
许玄闻言,心中隐有触动,如今道境之中,正有【太上阁】在,其中有奉玄一道的全面传承,直至金丹。
对方此言却是有些别的意味,古代道统之变,大都是先行衰落,而后中兴,可这中兴之主的位置,就值得推敲了。
‘他是要问我,可是要转变道脉,往社雷去。’
许玄眼下却看的清楚,社雷虽威能强横,修成即可纵横紫府之间,但牵扯过多,几乎没有善终的。
奉代的肃正大真人便是落得陨落之机,始一道更是参悟起以社求仙的法门,岂是他们不想修雷宫正法?
恐怕是不敢修罢了。
“我门之中,如今仍以丙火为正,下一任执掌山门者,为我首徒,修丙火正统,而奉玄之高妙,无人能成,已然断绝。”
“至于社雷,修行极难,恐怕也传不下去。”
他声音稍沉,趁此时机表明态度,社雷一道,他和行芳修了也就罢了,不必再往下传了。
渌羽稍稍点头,明白对方意思,便不多问,这位辟劫真人倒是聪明人,明白这一道统的凶险就好。
眼下太虚之中的柔白玄光盈满,聚散四合,照出诸多藏身其间的紫府。许玄一眼扫过,基本都不识得,恐怕大都是南方的真人。
“显化了,两位道友,我先行一步。”
渌羽目光一凝,神通催动,无数碧羽飘落,散布青云之间,条达畅意之音响彻此间,聚萃诸物,有藏匿性命、清心止火之妙。
神通,【聚萃羽】。
渌羽目光一转,看向上方变幻不定的己土之光,身旁如有墨池流转,他轻提一笔,点墨一划。
渌塘墨池之象渐渐稳定,这位始一道真人的身形渐渐同柔白的己土之光相合,融入其中。
神通,【渌塘墨】。
这两道神通玄妙无比,且能接引己土,瞬间就让渌羽遁入其中,向着这一片己土玄光而去。
其余紫府大都是不得法门,入不得这一片己土之光,许玄和广素尝试数次,也难能入内,当下只得放弃。
“渌羽真人准备齐全,眼下这一道己土之物,当是他的了。”
广素感叹一声,却见太虚另外一处,离火升腾,有一着朱红道袍的男子阔步行来,容貌英武,身旁有炎夏、重明之光变化。
“是宋氏的朱夏真人.”
许玄自然认得这位,当初可是打过不少交道,如今对方也已成就紫府,赫然是离火两道神通加身,颇为不凡。
宋世仪驾起离火,重明附丽之光变化,竟然也接上这片波动的己土玄光,遁入其中,不见踪影。
“看来是在这二人之间决出了。”
许玄看向四方,诸多紫府见是宋氏和始一在争,大都失了尝试的心思,反而看向正在迅速崩溃的秘境。
原本的阵法一点点消解,这处府邸渐渐完全暴露在诸修面前,有不少出身海外的修士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亲自下场。
不知是谁先行动手,水火贯空,神通变化,这片秘境彻底崩塌,许玄和广素纷纷施展神通,将自家的筑基接引归来。
柳行芳和赵侠纷纷落于云气之中,此时还有些恍惚,至于空空儿,眼下却是不见踪影,不过许玄也不甚担心。
“师父。”
行芳上前一步,声有喜意,显然是收获不小,他此时将那道【泰岳望春台】重新交予许玄。
“你可先同这位赵侠护法一道离去,在外等候。”
许玄声音渐沉,瞬间同身旁的广素达成共识,二人吩咐几句,便催动神通,将这两人送离此地,落到阆中郡内。
眼下不少紫府都斗起法来,再也不复先前平和,这一片秘境崩溃的太快,让这些紫府没了慢悠悠布子的心思,径直动手。
“各自行事。”
广素低低念了一句,便驾起黑赤法光遁向一旁。
她肩上青乌飞出,张开双翅,发出一阵阵凄厉怪异的叫声,便有坚如金石的广木法光流转,击退旁人。
仙宗出身的紫府不能以常理对待,广素身上至少有两件灵宝在,足以和紫府中期较量一番,加之对方身份,诸修纷纷避退。
“季素筠!”
太虚中传来一声暴喝,但见一驾驭黑火的华服男子奔来,气态森严,竟然丝毫不顾对方身份,和广素斗起法来。
广素目光渐冷,见着此人,只沉声道:
“长孙毅”
‘我宗私事,道友不必来援。’
广素低声传音,止住了许玄想要拔剑上前的动作,她和那名修行至火的紫府斗的难分难解,各施手段,一时无人敢近。
银雷跃动,许玄目光扫过,瞬息就望见一池涌动不息的清炁,凝结如水,让他体内的《清源妙道玄谈》隐有感应。
数位紫府在争夺这一池清炁,许玄驾雷而去,黑白雷光腾跃,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微微显露,原本还在争夺的几人望风而逃。
其中一着黑袍的男子修的是血炁,催使一群血翅黑纹。
他身萦魔气,法躯强横,持一柄血刺,每每出手,就击退周边不少紫府。
眼看就要取来这一池清炁,这魔道面上有几分得意,可目光一转,就看见漫天黑白社雷涌来。
这血炁紫府霎时之间如同见鬼一般,瞬息遁走,连灵物都不要了。
‘血炁。’
许玄心念稍动,此人似乎是大离的修士,却修的是血炁魔道,竟然能混入这一众仙修之中。
只是天律已成,社雷克制血炁的威能越发厉害,莫说是紫府中期,眼下就是来一名四神通的血炁紫府,许玄都觉不费什么力。
他眼下将这一池清炁拘来,稍稍感知,面上便显出几分笑意。
【清闳养性宝炁】,正是修行泰清法身所需的一道清炁。
这法身修行所需灵物极多,以许玄现在的身家,难以练成,眼下也算是补足一道。
他正欲再去寻一番时,天上的己土之光却开始摇动,先是一阵离火坠落,便见那宋世仪催动神通,瞬息遁走,似乎吃亏不小。
‘看来此物是始一道的了。’
许玄心念一转,看向上方,癸水灵光变化,渌羽真人自其中走出,面色竟也十分难看,此时御风飞遁,向众修呵道:
“此地有变,速退!”
上方的己土玄光开始摇动,隐隐有将众人收入其中的威势,在场的紫府大都是人精,知道轻重,也察觉出不对来,纷纷遁走。
远处正在斗法的广素和长孙毅也止住动作,当下散去。
许玄更是驾起雷光,恨不得背生双翅,径直向着太虚边缘遁去,无他,上方那一道己土玄光之中,隐隐显出一人的身形来。
“大蜀”
一声悠长的感慨之声响起,自那道己土玄光中渐渐走出一人,墨韵为面,清戊作躯,着一身赭黄玄鸟王袍,戴华冠,目中金血流淌。
戊土神通变化,为玄鸟,为垣城,为壤堰,衡量天地,祭祀五方,民心所向,万古不移。
紫府巅峰的气势隐隐散发,此时定住周边太虚,戊光充斥此间,让人心悸。
在场总共十来位紫府,皆都无法脱身,即便是仙宗的广素、渌羽真人,帝家的朱夏真人,也都难以走脱。
自太虚另外一处,清浊之流变化,缓步走出一背着青铜剑匣的女子,貌如桃李,眼若明星。
公孙昔缓缓抬首,看向这尊自古史中走出的人形。
“请。”
祭起青铜剑匣,一道冷光瞬息斩出,剑意变化,让许玄体内沉寂已久的【洞化剑匣】开始跃动不止。
‘越绝,果被她得了。’
许玄心中隐动,这一道剑匣正是越绝剑脉的重要信物,已然落到公孙昔手中。
上方的人影催动神通,戊土如城如堤,纵然遭受剑斩,可清戊玄躯变化,仍然挡住。
许玄目光稍凝,这威势和昔日袁公斩杀灵佑的那一剑相比,可谓天差地别,而此剑意祭出时,洞化剑匣竟然未曾有感。
‘剑匣是真的,剑意却是假的。’
他一瞬之间就查明这其中的玄妙,这剑意空有其形,所呈现的气息倒是有几分白纸福地的意思,分明是仿造。
但即便如此,这一道仿造的剑意所在公孙昔手中,也能撼动那堪比紫府巅峰的戊土之影,威势十分不凡。
“陈卫义。”
公孙昔眼见一击未曾建功,剑匣之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不少,她当下却直接道出这人影的来历。
正是此地主人,钧峰王,如今不知使了何等手段,借着己土之妙短暂显化。
这尊堪比紫府巅峰的人影此刻稍稍转首,眼中金血流淌,看向的却是许玄所在方位,他只沉声道:
“蜀”
此话还未说完,这尊人影便瞬息崩塌,自其中显出三页白纸,玄光流淌,渌羽和朱夏齐齐动手,各自取走一页。
还有一页却是悠悠闪着灵光,直奔许玄所在方位而去,落在手中,让他面色有些古怪。
“这是?”
(本章完)
第449章 天眼
第449章 天眼
太虚。
棕黄柔白交织的戊己玄光散尽,一时寂静,这片秘境彻底崩碎,道道流光坠入太虚深处,直到连神通也无法感知。
许玄收起手中灵物,这道素白纸笺化作一抹柔光落入内景之中,并未有任何异常生出。
上方的戊土之影彻底散去,整片秘境中的物件大都被掠走,诸多紫府不再停留,皆都化作一线遁光离去。
许玄不再停留,驾雷而起,径直往太虚外行去,稍稍感应便寻到柳行芳、所在位置,而空空儿竟也在此。
“掌门。”
空空儿先行上前一步,面上颇有些贼兮兮的笑意,许玄当下心领神会,知道这位护法在其中得了便宜。
“那赵侠何在?”
他看向一旁的柳行芳,目光一转,广素已经不见,这位护法也失了行迹。
“说是得了真人之命,先行离去。”
柳行芳恭声回道,这位赵护法修为高深,极擅防护,倒是给他留下些深刻印象。
许玄环视四周,只见郡中的地气已然恢复正常,峰峦之间的戊光渐渐消散,已然有不少炼气、筑基的散修蠢蠢欲动,想着来碰碰运气。
“先回山门。”
他大袖一挥,破开太虚,驾起一片雷云便将二人托起,直直往着赤云方位而去。
益州和天州相距虽远,可紫府行走太虚极快,不到少时便能遥遥望见洛青和天殛二山。
雷光一闪,太虚洞开,许玄领着二人步入悬雷峰上的大殿,上方的云山华海越发神异,雷霆涌动,遮蔽此间。
许玄入座,此时眉宇间有些笑意,先是看向柳行芳,笑道:
“收获如何?”
柳行芳此时催动仙基,便自雷池中拘出一道青黄色的泥胎,以及一道灿灿彩石。
“共得紫府灵物一件,为【坟羊恶土】,属蕴土一道,还有一道霞光灵粹,为【光霞残石】。”
这坟羊恶土极为少见,并未有记载,可【光霞石】却是炼器的上好灵物,最适合炼制催动法光的灵器,可增添霞光飞举之性。
“好!”
许玄稍稍感知这【坟羊恶土】,凶荒之性外逸,可内里却渐渐有一道玄正神异的气息凝结,自怪化神,十分不凡。
柳行芳又取出三件法器,分为一瓶、一珠和一钟,以及诸多筑基灵物。
“古法器三件,分为化水【保生瓶】、清炁【鼓风珠】和戊土【戊光祭岳钟】,这化水玉瓶是扶尘之人遗留,剩下的则是自秘境得来,为蜀旧物。”
“至于筑基灵物,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以这一池【冬寒沉水】最为珍贵。”
许玄先是将那化水玉瓶取来,此物是扶尘所出,最为神异,有保养性命之用,乃是极为少见的疗伤法器,且其中化水之性凝如一体,和普度圣土、乐欲魔土的都不相同。
‘恐怕是化水尚未二分之前的器物,有些不凡。’
他稍稍点头,只道:
“这几件古法器你且自行取用,正好补足手段,这一道霞光灵粹让温光为你炼入法剑,此番入秘境,多靠你出力。”
“至于这一道蕴土,恐怕将来法言突破正能用着,这事情我会同他讲清,待到日后也为你寻一道突破的灵物。”
“都是同门,无需——”
柳行芳声音真挚,一旁的许玄却是摆手道:
“越是如此,越要分清,免得伤了谁的心。”
柳行芳恭声领命,接过法器灵物,便先行退走,他此番入洞天一行又有收获,此时正好闭关再去参悟剑道。
‘何时能成剑意.’
许玄心中稍稍一叹,剑炁已然是极为厉害的境界,同命相合,有斩灭无形之能,即便在紫府斗法中也能发挥出不小用处,至少近身搏杀不会吃亏。
可同剑意相比,还是云泥之别,一旦成就剑意,几乎预定是紫府中杀力最高的一批人,诸修都要忌惮。
这时殿中仅剩空空儿和许玄二人,墨韵流转,许玄目光稍凛,看向这位护法,只道:
“如何?”
“回禀掌门,所获极多。”
空空儿诡秘一笑,此时催动仙基,身旁阴气流转,便有诸多白骨骷髅走出,抬起一道道灵物来。
“紫府灵物总共三道,分为广木【金刚梁木】、坎水的【上善灵水】,以及这一道完整的【光霞石】,剩下筑基级别的事物更是难数。”
许玄目光一扫,先是看向一道如金铜般的灵木,广木刚直之性自散,十分少见,另一道坎水则以玉瓶封着,其中玄黑灵水时时欲逆流而出。
【金刚梁木】为广木之物,颇为稀少,恐怕能有不少紫府需求,可交换灵物,至于另外一道【上善灵水】,价值不凡,可作为修行、斗法之用。
剩下一道【光霞石】,分量不轻,足以炼制出一道完整的灵器。
“空空护法入这种地界,倒是如鱼入水,十分自在。”
许玄语气中带着些笑意,足足三道紫府灵物,也不知这位护法施展了何等手段,能自诸修手中夺来。
“走运罢了。”
空空儿语焉不详,许玄便也不细问他的手段,眼前这一纸人昔日也是紫府,更兼有白纸福地的身份,手段神异也是应当。
“此番行事,你出力最多。”
许玄语气和善不少,这位护法这些年倒是尽心尽力,在海外坐镇许久,在洞天之中也是下了大力,那卷《清源妙道玄谈》正是其取出的。
他本想赏些灵物、法器之类,可细细一想,对方恐怕也不需这些东西,便沉声道:
“可有重返神通之念?我可去问问离国和海外仙道,闻幽的灵物虽然稀少,但还是能寻到些。”
许玄眼下想过,这位护法修为已至筑基巅峰,更兼有紫府的眼界在,突破成功的机会应当不小,只是不知对方是如何想的。
空空儿闻言,蓦然抬首,神情一阵变化,还是沉声道:
“掌门,我等纸人,天生性命不全,若是不得机缘,恐怕难以重返紫府,至于突破,却不需什么闻幽灵物,而是需”
他面色有几分犹豫,那双本来贼气四散的眼睛变得清明许多,身旁墨色流转。
“稷书。”
许玄此时却感到内景之中的那页素白纸笺有感,渐渐升起柔白的己土之光,他心念一动,此时将这一道素白纸笺祭出,白光霎时盈满此殿。
“可是此物?”
他虽不知此物来历,但从能惊动始一道和宋氏去争夺,足以见这一页白纸的神妙之处。
空空儿当下却是摇头,只继续说道:
“这一页【问古稷书】所载乃是古蜀旧史,并非是奉代的,我却用不得,若是能再寻一道上载奉史的,我便可借此突破。”
“诸多纸人之中,以公孙昔跟脚最不凡,可自行突破,隐娘手中也有一道奉史稷书,落在她那柄【古时水】中。”
“我若求紫府,还是需看机缘,奉李的洞天落下,说不得能寻来一道。”
许玄默默听着,若是如此来看,这几位纸人之中,应当是以公孙地位最高,隐娘次之,大都可重返紫府,而空空儿若无机缘,恐怕一直都困在筑基。
“此物有何用?”
他见着这一页纸笺正不断洒落己土玄光,心中疑惑,当下发问,空空儿却只道:
“用处极多,可向其中灌输法力,便有神异生出。”
许玄闻言,灌输法力,便可见其上有文字显化,多为记载那位钧峰王生平之事的,只是不甚完全。
“【成就神通,拜入清源,修成八九玄妙之身.】”
其上文字所记是这位古王修成神通,拜入清源庙,大都是修行之事,许玄一扫而过,却是见一行有些古怪的记载。
“【王初修清源之道,得仙真谈法,言说上古之事,清炁变位,自玄入始,与禄炁易】”
这一行记载若是许玄未猜错,正是言清炁之变,自玄入始,如果记载无误,玄炁一化为三,当是真炁、紫炁和清炁。
这三炁正好道性相近,真炁飞升无垢,紫炁登临仙位,清炁逍遥自在,都是修士所求。
禄炁却是让诸修受制,不得逍遥,是天庭仙朝之道。
如今这一道祖炁化清为禄,不知是有何等变故,一旁的空空儿见之,却也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你曾在奉代行走过,我听闻帝家修行的正统是.「天禄」,可接紫真,引太阳,是有何等渊源?”
许玄眼下思及此事,心中生出种种疑虑来,只觉这一道记载极为关键,眼下他却对这「天禄」道统仍不了解。
空空儿往昔大都是含糊其辞,以福地约束为由,少有谈论这些旧事的,可此次他却是犹豫少时,只道:
“「天禄」一道,即是权位阶次,天庭仙朝之兆,金乌立国,建立夏朝,一统天下,彼时太阳一道中即有帝王君父之意。”
“待到奉立,太祖便是以天禄成道,尊号【阳玄】,祂成道时借了真紫二气,便奉【真武山】和【楼观道】并列一国仙道之首。”
许玄目光稍凝,默默听着,楼观道的关诠真人他识得,正是奉代就传下的道统,底蕴极深,而真武一脉应当就是如今的【穆武山】。
“彼时回道人现世,这位大人将太阳中的帝君仙朝之意斩出,送入天禄,太祖因此修为更进一步,奉朝也真正一统天下.”
空空儿声音渐沉,谈及这些秘事之时,他身上的墨色开始迅速流转消解,他当下便不敢多言。
“原来如此。”
许玄眼下倒是对这一道统有些了解,此道能敕封神灵,为帝君仙朝之兆,如今宋氏封神的图谋,正要借助禄炁。
他眼下却仍猜测不出清禄移位的缘由,只觉这一变化恐怕是自古代建立天庭就开始。
定下心神,他托举起手中那道【问古稷书】,沉声道:
“此物还有何用?始一和离宋都在争夺,恐怕不是为了看看这位钧峰王生前之事。”
空空儿犹豫一瞬,还是回道:
“若有合适秘法,这一页稷书可用来问话古人,神妙无比,只是大致在这一页稷书所载古史前后时间,必须是其中记载的人物。”
“金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其下的人物,只要对其了解够深,配合秘法,便可自旧史中拘出,让其显化一炷香的时间。”
“竟有如此神妙。”
许玄心念一沉,这一页稷书的珍贵程度倒是远超他所想,难怪避世许久的始一道都要前来争夺。
“只是这秘法”
他看向面前的空空儿,对方却是直摇头,显然也不知,许玄只好让其先行离去。
许玄眼下再度举起这一页稷书,默默看了起来,其中所记载的人物,也仅有钧峰王陈卫义,清源庙的一位真人,道号【谒清】,剩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之辈。
‘【清源庙】.升入仙天。’
他此时却不知这一脉对蜀民态度如何,可这一道【泰清玄妙法身】落入他手中,恐怕日后还有纠缠。
此时细细翻阅起这一篇玄谈,内景之中的道境却隐有异动,让许玄眉头稍皱。
心神归于内景,许玄立身诸多社雷玄象之间,手中的《清源妙道玄谈》则化作一股玄风,涌动不息,携着他向道境而去。
清气涌动,玄风流转,观道殿此时洞开,这一股玄风瞬息向着其中奔去,让许玄心神一震。
玄青之气流转,青色道书再度自殿中遁出,归于他手中,而远处的太上阁则有异变生出,道音隆隆,玄风吹拂。
许玄已然猜到些可能,这一方观道殿似乎有显化传承之用,只是需和玄炁有关,先前奉玄、太苍的传承都在阁中显化。
‘清炁本归玄,也就是说,清源庙的传承已然被收入阁中。’
他此时瞬息御风向着那一座宝阁而去,瞬息踏入其中,向着上层走去,果见又多出诸多传承来。
除去他已经得来的【泰清玄妙法身】,剩下便是清炁的五道功法,皆都俱全,所需仙德和紫炁、真炁大致相同。
去除这些,剩下仅有两卷道书,皆为六品。
【照阴炼质法】,可以太阴灵物洗练法躯,乃是三奔妙法之一,可借此在法躯之中养太阴玄妙,是配合法身的秘法。
这一道炼体之术可保全性命,收敛阴业,修行需要太阴灵物,正好能动用影娥池出产的几道灵物。
【崇玄彻光天眼】,此法采擢诸光,开一天目,明如天晷正刻,暗如日蚀吞阳,应太阳总领诸光之性,可不断纳入灵光,迭加威能。
许玄仅是稍稍一观,便知这一道法术威能十分强横,若是大成,论起威力来绝不弱于剑意,且具太阳之性,更是高贵。
‘若我炼成这几道术法,清源庙的嫡系传人也不过如此。”
这几道法术的来历也好解释,只推说是那卷玄谈记载,即便有人察觉不对,也能用蜀国遗民的身份为借口。
只是,这一道统如今可不是消亡,仍存于世,立在天上,尚不知那位真君的立场,让许玄心中有些疑虑。
‘既已入手,怎能空置。’
奉玄、太苍的传承都见不得光,不好修行,眼下这一道清源庙的传承却能名正言顺拿出。
更何况许玄心中早有感知,就这般修行社雷,直至紫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主动添几分变数。
他心念一沉,几乎将仙德耗尽,这才换来这两卷法术。
‘天眼,说起来,【玉血天心术】炼成的第二道异表,就是【崇天眼】。’
久远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一道异表正是效仿蜀地一位真君,除了清源庙的这位大人,还能是谁?
“巧合,还是“
他翻阅起手中道书,此刻默默参阅起这一道天眼的修法,身旁玄风流转,清气变化。
(本章完)
第450章 雨近
第450章 雨近
霜回峰。
松柏修伟,满山青郁。
峰上天光格外明亮,灼灼照下,原本山顶经久不散的霜露已然消尽,化作一口清潭,前以青石立碑,剑刻数字,为【得幸】。
一男子立身潭旁洗剑,眉眼沉稳而内藏一点野气,身形矫健如古猿,赤绸玄袍在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柄如红玉般的法剑灼热无比,一入清潭,便激起阵阵白气,这柄法剑经过东海的煊炼真人重铸,更为神异。
刘霄闻单手举剑,看着其中倒映出的一张面孔,稍觉有些陌生,他忽地收剑入鞘,目光转向一旁碧草掩映的路口。
一青衣男子踏步走出,佩银白长剑,气势凌厉,如剑在鞘。
“师兄。”
柳行芳看向对方,只觉眼前之人如天火临尘,光明内藏,修为已然到了筑基一境圆满,十分不凡。
“行芳剑道又有进益,倒是远比我强。”
刘霄闻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二人随之向潭边一处亭子行去,皆都入座,煮起茶来。
“霜回峰这景致变了不少,和往昔还是不同。”
柳行芳扫视四方,他少时就是在霜回峰上修行,自然对这一处的风景熟悉,可眼下再看,重建之后却是差别颇大。
“毕竟历经重建,也仅能模仿个大概。”刘霄闻感慨一声,目光转向对方,“不知行芳来我峰上,是有何事?”
“倒也无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恰逢出关,便来峰上看看。”
柳行芳话虽如此,可声中还是透露出些许苦闷,让刘霄闻此时察觉,略略一想,便挑眉问道:
“可是想念妻女了?”
他一语道破柳行芳心中所想,让这位门中的掌律面上多出几分尴尬之色,也只应道:
“绍月到底是小宗出身,和武家大宗地位身份差别颇大,舒寒年岁又小,在门中人人都爱她,让她,可到了武家,恐怕又是一回事,这等世家,规矩可重着”
“既已送去,就莫要想这些了,再过数年也就可回山了,在武家修行殆炁大道乃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缘法。”
刘霄闻劝了几句,心中倒是有些感叹,这位师弟性子是极高傲的,这才在剑道上走的这般远,但一念起女儿,和天底下的父亲却无什么差别。
“倒是不谈这些烦心事了。”
柳行芳目光一转,只沉声道:
“我出关之后,听闻门中又有人突破筑基,不知是哪位?”
“东沉野的熊敏已经突破,修行【天求焰】,服的筑基丹是西海兜焰山送来的,效力极好。”
刘霄闻面上颇有几分感慨,只道:
“师父先前曾同我谈过,门中道脉还是以丙火为正,故而对她还是颇为看重,让其正式管着东密旧地。”
柳行芳闻言,眼中光彩稍变,低声道:
“此人倒是天赋上乘。”
“按师父所言,熊氏为楚国王脉,昔年楚王证得丙火,这一支的血裔有些不凡,也是应当。”
刘霄闻倒是对此有些预料,巫荒中的蛮人本就天赋不错,更兼熊敏是其中的王族,血脉不凡。
柳行芳沏了一杯灵茶,杯中白气飘忽,如雾沉沉,他笑道:
“洛青的【白雾芽】倒是比【青玉叶】好些,我记得如今是长明旧山在种这些,由张仪婉管着她和争义也在闭关。”
“应当是无什么问题。”
刘霄闻稍稍点头,这位仪婉师妹性子孤僻,他不甚了解,可齐争义却是在守青营任职,由他带了许多时间。
此人天赋不错,心系师门,又是个莽直的性子,虽然不精谋划,可身负篆文,将来必然是筑基中的好手。
“争义是白石出身,其父也是门中老人,早些年因伤亡故,如今齐家就靠他一人,若是筑基,也算是撑起这一脉了。”
“他如今暂借紫金观的神永山闭关,这一处神雷之性极盛,当能顺遂破关。”
柳行芳稍稍顿声,目光隐有银芒闪过,他和刘霄闻二人体内篆文皆有感触,纷纷望向瑞雪峰所在。
张仪婉的闭关之所。
幽蓝丁火直冲天际,化作灯烛之象,呼应列星,自流云中缓步踏出一女子,着重紫罗裙,生的纤瘦,体态轻盈,正是张仪婉。
远处一团墨青云气奔来,将其接引,送入彩云峰中。
柳行芳默默看着,眉头稍皱,只道:
“我记得,仪婉闭关至今,尚不到一年之久,突破之快,倒是有些惊人了。”
刘霄闻似乎有些预料,此时神色淡然许多,只道:
“天下丁火大兴.门中不少修行此道的修士都有感,甚至是那口【冥毒火池】的出产都多了不少。”
“丁火。”
柳行芳声音渐沉,他如今眼界不低,自然知道这种异象的来源为何,乃是真君位格所致,隐有显世之迹。
“丙为日火,照在昼,丁为星火,照在夜,只是如今星火不兴,反倒是劫火、业火烧的厉害,足见此道的变动。”
二人都知道扶尘的渊源,眼下一时有些沉默。
刘霄闻更是思虑的极多,丙丁二火,两道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他修此道,将来说不得还要和扶尘扯上关系。
正值临夏,热气熏蒸,天光灼灼,二人身旁却始终一片清凉。
——
天殛,大赤殿中。
阵法生光,遮蔽外界,阴气弥散,月光莹莹,最上方的青蒲端坐一道人,双目闭合,气息尽敛。
道境中影娥池旁,许玄位于那一座寒玉仙娥灵像之下,正缓缓将一道【广寒月桂】炼化。
“照阴炼质,接续清天,于体内生一月池,保全性命,清畅法体,化煞收水,玄妙之处,仅在太阴炼形之下。”
【照阴炼质法】,六品太阴一道的秘法,其用处在于修成之后,自体内成一道【清月灵池】,一旦遇击,可将性命藏于其中,以太阴玄妙护身。
若是大成,更有化解煞气恶业,收定壬瀚波涛的玄妙在,同【泰清玄妙法身】结合,更有不少功用。
许玄参悟许久,按照其中秘法调合气机,炼化这一道【广寒月桂】,体内却仅多出一道白华,尚不得入门。
‘果然是太阴一道的秘法,十分难修。’
他眼下倒不急,这一方影娥池本就是一处修行太阴道法的圣地,更兼手中还有五道太阴灵物在,就是硬堆也能修成,不急一时。
【崇玄彻光天眼】修行却需以一道太阳灵光为基底,而后便可迭合火光、雷光、霞光等等法光,炼成一体,威能强横。
许玄眼下并无这太阳灵光,至于法身,尚且还缺一道对应戊土不坏之性的灵物,只得先去参悟这太阴炼体之法。
如今体内这一道月华虽不完全,但也能自行淬炼法躯阴质,让他法力运转都感到顺畅些,十分不凡。
一股阴火气息忽地自洛青方位升起,如烛火燃烧,呼应星光。
许玄蓦然睁眼,收回心神,看向远方。
“仪婉突破了。”
这位门人天赋称不上绝佳,突破的速度却是极快,几乎只在数月之内,似乎全然没有什么瓶颈在。
“涉及丁火.”
许玄心中隐动,扶尘此道他了解极少,甚至连其中真君的事迹都是一片模糊,可从丁火如今阴毒狠厉的性质来看,大致也能猜到些。
丁火一道,为星辉灯烛,灾劫焚身之火,主寒凉病老,业力成劫之道,至于其中的星火之意,如今却是不甚多显。
门中所传的这一道【秉烛游】算不上厉害,可却是古丁火之道,以星辉灯盏,照彻修夜为本,论起斗法的威能自然同【讹煆火】、【煎人寿】比不得,可胜在能炼丹。
“倒是可寻个机会,让仪婉去兜焰山进修一趟,对丹道倒是有不小进益。”
别的不说,仅是筑基丹这一道丹药,门中虽有丹方却苦无炼师。
这些年先是自雍州的【华阴】手中去买,耗费不少。
后来有了【兜天】一道的关系,平休真人那边出产的虽价低些,却也便宜不到哪去,更别论根据道统量身定制的,更是珍贵。
许玄心念一转,昆巍天将开,平休真人那边多有来信,谈及【仙灰】一事。
正好择个时机前去拜访,既看看霄闻突破紫府所需的灵丹,也领着仪婉前去学学丹道。
他翻手取出一道明灿宝石,其形浑圆,阳丙之光变化,正是【昭明天石】,乃是自平休真人那一处用【心魔欲念】换取。
如今只待平休那处丹成,霄闻便可着手闭关,以期突破紫府,若是按照正常时间来算,恐怕要耗费数十年。
山门之外,忽有神通气息散发,许玄收起天石,稍稍感知,只觉太虚之中有一片聚萃行雨之性凝结,下起淅淅沥沥的风雨来。
“始一道?”
他神情稍肃,渌羽真人当初说是要谈谈功法和洞天一事,今日前来,应当是为此。
破开太虚,驾起雷光,透过墨青云气,许玄目光一转,瞬息就见着立身在雨云中的男子,一身碧青袍服,气态阴柔,正是渌羽。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稍稍致意,他手中托举一方银白雷纹小印,社雷之性凝聚其上,让许玄神通有感,遥遥呼应。
‘雷宫之物.’
许玄心神一动,此时面上却是神色自若,只沉声道:
“道友,还请入山一叙。”
(本章完)
第451章 雷印
第451章 雷印
天青峰上。
风雷涌动,雨云变幻。
许玄此时却未领着这位真人入天殛,他修行太阴法术,大赤殿内尚有气息残留,不好让外人入内,便先至天青峰上的居真殿。
殿内明亮,两位真人各自落座,山中霎时安静下来,不闻风雨之声。
渌羽依旧着一身碧色羽纹玄袍,他修养极好,可身上却总带着一股超然在上,不落凡俗的气势,或许是洞天出身的缘故。
他面上有几分感慨之意,灵识稍动,扫过群山。
“赤云,倒是重建过,和以前的景致差的远。”
他此言一出,许玄倒是心中一震,听其口气,似乎是来过这一片地界,可始一道不是少有出世?
“道友来过此地?”
“昔年我为修神通,走出洞天,自朱崖推举海上雨云,越秦岭,过玉流,一路行云布雨,直到辽地西京。”
渌羽面上多出几分怀思之态,摇头道:
“那时我见这一片地界为古蜀遗民所居,几家控着,便心生好奇,遥遥一观,却见一道剑意,逍遥出尘,道气天成。想来就是许道友师父,奉玄剑修?”
许玄面上神色未变,只沉声回道:
“正是。”
渌羽似乎也知道这地方昔日的龌龊,当下不再多谈。
他催动手中雷印,雷霆流散,渐渐凝聚成一银灿灿的道卷,透着沧桑古老之意。
“《北斗雷誓卷》在此,其中正有【剿绝命】的修行之法,此法兼具身意二性,威能强横,上应古破军星。”
“剿绝,乃是除恶务尽,杀伐诛灭之意,上古之朝,如虞夏征伐四方,以天命在己为由,雷宫行事亦是如此。”
许玄目如烛火,此时未动,而是看向这位始一道的癸水高修,沉声问道:
“法不轻传,更何况是社雷这等道统,始一仙道若有谋划,还望言清。”
渌羽似乎早有预料,目光一转,当下笑道:
“道友乃是古蜀仙道出身,当初【奉玄宫】的名号也极为响亮,恒光真君道行极高,大赤一观更是其亲传。”
“昆巍天中,应当也有大赤一道昔日的封地,道友可乘不少便利。”
“我道需取一器物,为【清浊沉弱云】,具备清浊之性,是昔日蜀帝所传,大赤祖师曾执掌过,道友依仗身份,却是好寻些,届时还望相助。”
许玄目光稍凝,有些疑惑,只问道:
“自然无妨.只是这清浊之性,不是坎水一道?”
他当初见公孙昔修行的仙基便是【坎源山】,此道有分清浊二流的玄妙,乃是坎水之用。
“清浊之变,本为癸具。”渌羽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五水之中,除了瀚水,大都有不少变动。”
“癸水主藏,清浊难分,质沉性阴,体厚声亮,为雨云、墨池、清塘之象,古代癸水之主为【左松】仙人,也是雨师之祖。”
“这位后来大人离去,癸水尊位上的【淅雨】真君转入坎水,将清浊、逆升之性带入坎水。”
许玄若有所思,只问道:
“如此说来可是利坎损癸,贵道欲重将此性证回,要用此器?”
“是有证回之意,不过这却不是什么大利坎水的事情,因这【坎癸之变】,坎水之主陨落,自此再未有证,这位淅雨真君也随之不见。”
渌羽面上显出几分沉重之色来,只叹道:
“坎为上善之水,避高趋下,空虚静寞,利泽万物,遇物赋形,在五水之中最具水之德行。”
“因而这一道水德,必是清澈如一,顺势而流。道友若是见过坎水一道的【坎源山】,便知问题出在何处。”
“水分清浊,逆流而上,已将坎水之德殆尽,失了本真,纵然让此道修士多出几分手段,可证金却成了空谈。”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面上有些难堪,只低声道:
“也因此变,我道祖师在证就癸水之后便不得不离去,让我道修士避于洞天,少有出世。”
许玄心中一动,若是渌羽所言为真,这位癸水一道的大人恐怕状态也是极差,仅是保全自身就极难。
“原来如此.不知大离七宗,有哪几家的大人可显世?”
他顺势问出此言,一旁的渌羽眉眼稍沉,只道:
“若是真要细论,也仅有扶尘、太真和穆武的大人如日当空,权位圆满。”
“上霄一宗的【清霄】真君早已失去回应,和我道的大人状态相差无几,太平山状态更差,兑金果位空悬,足以说明些事情,至于青华,亦是失了回应。”
许玄默默听着,若是如此来看,大离并非想象中那般强盛。
‘扶尘.’
他心念稍动,按照渌羽所说,此道的大人位置坐的极稳。
这一宗恐怕比他想象中底蕴更为深厚,仅一个灵憬真人,加之其子,恐怕只是其中势力的一角。
渌羽此时将那《北斗雷誓卷》取出,交予许玄,沉声道:
“辟劫道友既应了,这卷道书便先与你参悟,只是届时还望道友多多相助,我道如今也就我一人可随意行走。”
“这是自然。”
许玄当下接过这一卷道书,稍稍翻过,只觉其中记载晦涩,相比先前修行的功法更为古老。
“此来还有一事,道友可是得了一页【问史稷书】?”
渌羽目光稍敛,语气沉重,似乎这东西极为紧要。
许玄知道对方当初在秘境中见了他取走那纸笺的情景,便坦然回道:
“正是。”
他催动神通,自手中显化出一页素笺,其上多有记载钧峰王入清源庙修道之事,让一旁的渌羽为之侧目。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沉吟少时,将手中那一道雷印送至前方,只道:
“道友请观。”
许玄目光瞬时被吸引,当下望去。
此印通体如银铸,四角各刻一吞雷鬼神,口衔雷火,印钮上以墨玉雕刻麒麟踏天之像,神武非凡,印底篆刻【敕雷荡邪】四字古篆,笔画间银电迸射,观之耳畔如有闷雷滚滚。
若说有什么不对的,便是上方的墨麟有损,使得这一道雷印不得完全。
“此为【普化敕雷印】,乃是古代雷宫【玉始】一府所出,是雷祖直传,曾是灵宝一级,有敕雷鼓火,显化麒麟之威,只是遭了损,如今跌到中品灵器。”
“不谈威能,仅论其中这一份纯正的雷宫道意便是天下稀少,即便是灵宝也难换。”
渌羽目光稍凛,声音真挚许多,只沉声道:
“我欲以此物换那页稷书,不知道友可愿?”
许玄当下未言,他看向手中这一道稷书,此物虽稀少,有问史之妙,可他也无秘法,不知如何驱使。
眼下要入洞天,免不得斗法,这一道社雷之印确实最合他用,若是能得来,参悟其中道意,对修行也有不少进益。
可他却叹了一气,目光沉凝,只道:
“渌羽道友,这一页稷书乃是蜀王所留,意义重大,尤其是对我等遗民,恐不可轻易换取。”
他仅是凭心中感觉就做出这决定,既然那位钧峰王将此物送至他手中,就必有用处,不可仅看眼前之利。
“好,若是道友哪天回心转意了,再谈这些也不迟。”
渌羽倒是未多言什么,收起这一方雷印,眼中似有些遗憾,当下告辞,只待日后洞天开启再相见。
许玄看向这一页稷书,心中隐动,己土司史之物应当是出自白纸福地,这位钧峰王能得此物记载生平,可是和白纸福地有联系?
他收起稷书,眼下心中有些惋惜之意,倒是并无后悔之情。
‘【普化敕雷印】,倒是好东西,只看日后有无机会从始一道手中换取。’
昔日他龙身得过一枚【普化雷火珠】,也是雷宫古法器,只是如今少有动用,看来是和这雷印同源的器物。
【丹霆】此时跃出,化作雷雀在他肩头叽叽喳喳,似乎有些不满。
许玄看向这剑灵,心中一动,什么灵器都不如一剑,若是入昆巍天,当寻些合适灵物,将这一剑提升至上品灵器。
一剑即可。
身为剑修,只有手中灵剑才最为重要,若是丹霆此时化作一件社雷灵宝,落在他手中配合剑意,威能之恐怖,即便是紫府后期也要忌惮。
可惜社雷灵物实在稀少,若非有那一道【云山华海】的异象在,门中连筑基级别的社雷也别想有出产。
“待我修成下一道神通,云山华海内藏的那一道紫府社雷也当显化。”
许玄抬首,目光此时望向漓水北边,遥遥可见天殛山顶的雷云,其中雷池内正有一道深邃的黑光沉寂,谪罚之气四散,无阴无阳,同他性命呼应。
翻开《北斗雷誓卷》,此法所需之气,需以社雷神通感应北斗,呼应古破军星,也即如今的瑶光,每年可得一缕,三年成一气。
‘三年,不快不慢,就是现在有气直接开始修行,恐怕也需极长时间,最起码要十来年苦工。’
第三道神通开始,修行难度几乎倍增,更何况是毫无道藏参考的社雷,先前那道【太初序】若不是有道境的神妙在,恐怕距离修行圆满还是遥遥无期。
始一道给的这卷经文之中也未有社雷法术记载,让许玄稍有失望,此时叹了一气,在殿中踱起步来。
“北雷派,这道统到底落在何处”
(本章完)
第452章 无色
第452章 无色
吴州,彰野郡。
地处东部,相接瀚海,郡外海上是连绵不断的岛链,其上多有仙道的修士驻守,镇守一方。
此郡归属武氏管束,作为大离赫赫有名的世家,得享的灵地自然是优越过人,彰野郡占地之辽阔,足以位列大离前三。
郡中,映险山内。
玄黑大门缓缓打开,其上匾额刻着【无色】二字,墨石雕刻的黑虎盘踞在侧,自门户中传来幽深的魔气,内里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不加半点杂色。
门户两旁青黑魔光凝结,化作狰狞邪厉的古字,分为【我为上王匡御众魔】和【仙道难固鬼道易邪】。
自这一道门户之后有无数令人心颤的目光扫来,如有千百魔头盘踞,时刻欲要冲入人间之中。
一身乌袍的男子静立于门户之前,眉心的黑火玄纹散着燥怒气息,目萦黑光,正看向这一座立在山中深处的门户。
他身后随着一着暗金长裙的女子,姿容清丽,眉眼间隐有忧虑,犹豫少时,还是开口问道:
“修明叔父,舒寒进去”
“武家嫡系皆要入这【无色界门】一趟,方能正式得传承,并无危险,舒寒天赋过人,不会有事的。”
南罔神态自若,可心中却也没个底,此事是祖宗亲自下令的,可到底能不能成即便他神通在身也难说。
武绍月闻言心中却并未有多安定,她看向这一处魔门,心中却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殆魔之意自门户中散出,遍布秘境,若不是南罔神通护持,她当下已然要晕厥过去,更何况走入其中的舒寒。
“不知.我武家这座魔门是自何而来?”
她此时只觉心中慌乱,不由自顾自说起话来,一旁的南罔见之,目光稍凝,神通幻彩渐渐护佑起二人。
“此门来历极古,是制魔观的【无色】真君所传,为收敛我殆炁修士尸骨之所。”
南罔声中颇有些感慨,一旁的武绍月却是面上生疑,只低声问道:
“我闻紫府一旦陨落,内景崩解,玄象应天,便会化作灵物、异象,还道于天,怎还能留下尸骨?”
南罔听此,目光隐动,只叹道:
“殆炁一道威能虽强,可修行起来也是步步惊心,以身饲魔,此道修士一旦陨落,神通不散,魔性内生,便会化作一尊和太虚相连的魔头,为祸一方。”
“故而我武氏凡修此道者,必先入这【无色界门】,待到将来陨落之时,魔性便会尽数收入其中,尸骨化凡,随之敛入。”
“界门之中,正有制魔观历代高修和我武氏十二代祖宗的魔性,为真君手段镇压,不得为祸。”
一旁的武绍月闻言,心中对殆魔正统的向往已经散去许多,剩下的多是真正见到这道统恐怖和魔性之处的不适。
“这才是我武家真正的底蕴,自北魏拓跋一统北方时传承至此,历经奉亡而不灭,这一座魔门在,我武氏便无人敢犯。”
南罔看向这一座无色界门,声音渐渐缓和些,只道:
“武氏子弟入内,走的是真君所留的【无色大道】,不染魔性,磨炼心念,走的越远,将来成就越高。”
“老祖宗当初走穿了整条大道,我行至半途,若舒寒也能行过一半,则紫府有望。”
武绍月稍稍点头,心中半是期许,半是担忧。
‘让舒寒来修此道,到底.对不对?’
若是以往,她听闻有修行殆炁正法的机缘,必然是想都不想就同意,可在真正见识到这一道统的凶险之后,那种近乎憧憬的幻想很快就破碎了。
一旁的南罔察觉到这后人的情绪,神通稍稍感知,便知道对方身上由灵兆所生的明夷煞气已然散尽,让她越发正常。
南罔目光一转,换个话题,却是笑道:
“听闻行芳近来在益州的秘境中大破群雄,剑斩长孙家的嫡系,威名已经在大离传开。”
念起自家相公,武绍月面色稍稍缓和,多了几分笑意,只低声道:
“只盼他平安就好,他出身筑基世家,能有今日成就,都是一点点修持来的。”
这一句话却是让南罔不知如何去接,修了社雷,哪里能有安稳的日子?就算是其师父,身为紫府剑仙还不是四处奔波,少有安生。
“柳家是蜀国世家,若是往上追溯可直到夏亡之世,论起威风时,也不差我武氏,只是如今衰微至此。”
“忌木本就是玄虚难修的道统,如今正法大都收入蓬莱,这一支也难再兴。你同行芳都是筑基,能有子嗣,也算是让这家多了几分兴复之望。”
南罔颇有几分惋惜之意,柳氏曾在蜀国担任纠阴一职,这可是个紧要事务,足以见这一脉为帝君看重。
至于他说的兴复,自然是出一名紫府,若是以他来看,只要舒寒顺利自这无色界门中得来传承,紫府的机会不小,至少比她父亲高。
“我同行芳仅这舒寒一道血嗣,只盼她有些成就。”
武绍月看着这一道深邃幽暗的魔门,此时已经全然不见女儿小小的身影,如同被淹没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
无色界门中。
黑暗深邃,唯有一片茫茫虚幻,和太虚不同,这一片地界是真正的无形无质,是念想、心识所在之地。
青黑魔气环绕的道路之上,着淡青衣裙的女孩望向四方,黑暗中若有诸多无形的魔性变化,注视过来,魔音滚滚,让人心悸。
柳舒寒默默站定,此时她的身躯已经化作殆光,如同流转不定的魔云收拢在衣裙中,延伸向这一片茫茫虚幻的黑暗。
“父亲,娘亲”
她此刻想起爹娘来,稍稍颤抖,殆光魔云随之流转,任她胆子再大,到底还是个孩子,此时见着周边这等恐怖的魔境,心中不免畏惧。
于是她想起真人的嘱咐,迈开双腿,迎着一阵虚幻的光彩向前方奔去,道路两旁若有无数道狰狞威严的魔影显化,皆都开口,让她向前。
越是往后,自黑暗中显化的魔性气势越盛,也更为狰狞怪异,几乎不近人形,如同变化不定的心念。
她不知自己行了多久,只觉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之感席卷而来,让她再难控制身躯。
砰。
她摔倒了,倒在这如同铁铸的道路之上,疼痛之感自性灵深处传来,让她几乎再难站起。
柳舒寒勉强起身,此时回望,已经行了将近一半的道路。
一种倔强之情自她心中生起,她年纪虽小,可在某些方面却颇为顽固,此时看向道路尽头的幻彩,一点点站起身来。
可种种幻灭、恐怖和疲惫之感再度升起,让她瞬息倒下,身上殆光一阵波动,若要显出血肉之形,即将被这一片界门送出。
柳舒寒恍然未觉,挣扎起身,面上的殆光渐渐消散,露出她本来的面貌,
那张白皙的小脸有些凄惨,自眼角处流出黯黑血水,目中眼白一点点散去,化作纯黑,如同宝石一般。
自她身旁飘起阵阵黑雪,有无数魔音响起,嗤笑她的不自量力,让其速速离去,这些杂音交织一处,嗡嗡作响,她的双耳中也渐渐流出黑血。
她勉强再度站起身来,此时却连踏出一步的力气也无了,而周边的魔音却越来越响,让她的心念近乎疯狂。
柳舒寒眉眼低垂,只觉念头混乱,身上殆光渐渐褪去,她将要被真正送出这一地界,一种无法挽回之情瞬息升起。
无数狰狞的魔影皆都自这片虚幻之中显化,齐齐看来,杂音不断,她蓦然抬首,一股辛辣之气自胸中腾出,让她近乎咆哮一般吼道:
“安静!”
这声音几乎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发出的,更像是什么魔怪在一瞬之间上了她的身,随之发出这恐怖的吼声。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自黑暗中深处,缓缓将她扶起,柳舒寒抬首看去,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着黑雪玄纹长袍的人影。
此人身形高大,面上是一团模糊的青黑殆光,有种种魔念升腾变化,形质在这一片殆光中彻底消解,化作无色。
柳舒寒看向对方,心中却不由多出一分亲近之感,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身上殆光魔云随之褪去,渐渐恢复血肉之身,却未曾自这一片地界跌落。
苍白枯瘦,几乎没有血色的手牵了过来,她顺从地跟随着这一道人影,向着【无色大道】的尽头走去。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便缓步向前行去,黑暗中由历代紫府所化的魔性皆都低首,顶礼膜拜。
“屡践不终劫,探幽度生死。三乘通便路,清虚无尘滓。”
身旁的人影轻声念着歌谣,领着柳舒寒便行到此道尽头,为魔性聚集之地。
她往下看去,似乎能见到茫茫幽冥之景,白骨成山,秽血如河。
面前由青黑魔光凝为宝台,通体玄黑,由十魔背负,白雷黑火升腾,幽华殆光变幻。
宝台之上,安置一卷玄黑道书,质如铁铸,魔光流转。
身旁的那道人影缓缓动了,取来道书,此物在他手中化作一枚晶莹灼热的黑雪,落在他一指之上。
他轻轻一点,这道黑雪便落在柳舒寒眉心,如同生来就有的印记一般。
殆光渐渐自其面上消散,柳舒寒抬首,却仍旧看不清对方面貌,只是看到此人眉心之处,赫然也有一枚黑雪玄纹。
她渐渐遗忘先前所见,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向前踏出一步,瞬息自这一片界门之中走出。
界门之外,南罔见着自行走出的柳舒寒,心中巨震,更见着这孩子眉心的一道黑雪玄纹,神通都剧烈波动起来,让一旁的武绍月面色也随之一变。
“这是?”
他快步上前,就要看看这女孩的情况,可前方殆光变化,一着深邃乌袍的老者已然现身,衣袖上纹黑虎鬼魔,狰狞怪异。
这老人五官冷峻,双目漆黑,无半分白,此时看向刚刚自无色界门中走出的柳舒寒,神色复杂。
南罔当即拉着一旁的武绍月行礼,恭声呼道:
“老祖。”
(本章完)
第453章 兴盛
第453章 兴盛
府邸之中。
武绍月静静抱着自家女儿,眼神柔和。
柳舒寒已经沉沉睡去,显得有些疲惫,唯独眉心之处的黑雪玄纹仍散着殆光,淬炼灵气,让其已然步入胎息。
南罔坐于主位,此时还记着老祖的吩咐,当下取出一卷谱牒,在大宗主脉的名录之上,写上【武舒寒】三字。
他面上多出几分笑意,只道:
“自此以后,舒寒若归赤云,仍随父姓,可到了家中,也得这一个【武】,和嫡系血脉待遇相同,只是将来不得领什么权位。”
“能得大宗看重,得这武姓,已是舒寒福分,真人又肯行些方便,不使柳家那边难堪,绍月”
武绍月心中激动,入了大宗名录,其身份就是武家最核心的嫡系子弟,若按往常规矩,自然不可能让其再脱离武家。
她此来心中已然有些猜测,只当是顾及辟劫真人的面,才让舒寒归家,所给的传承恐怕也是无足轻重。
可如今来看,大宗对待此事堪称郑重,就是大真人也现身一瞬,甚至另开新规,给了舒寒嫡系的地位,又允许她脱离主家。
南罔则是看着舒寒眉心的黑雪玄纹,心中有些悸动,先前他已经探查过对方得来的传承。
确实是预料中的《九州游岳真经》无疑,但却不是武家私藏的那一份抄录,而是更为完整,出自《无色殆魔书》的古本,内有不少仙释讲魔之谈。
殆炁一道,在仙释两方皆有显化,佛称魔罗,道谈六天,都是种种业障、磨损,无色真君昔年更是斩出一化身投释,于须弥中为尊者。
‘至于这孩子眉心这一点黑雪之纹.’
南罔当下更是不敢深思,若是族中有得了这般机缘的子弟,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出的,必然是想尽办法培养,可老祖宗却是有意让舒寒走出,离了武家。
‘难道是为乘社雷的东风?’
他心念稍动,似乎也仅有这一种可能,如今论起天下雷宫正统修士,赤云的这位辟劫剑仙必然是其中佼佼者。
纵然有人不喜社雷,可因局势之变,天下渐渐能容忍一位社雷紫府的出现,甚至可以让其修至紫巅。
毕竟神雷一道还有更为骇人的变化。
至于社雷求金,更是妄想,不论是果位、从位还是尊位,只要不曾光复雷宫,再现昔日之景,是绝不可能证得。
但以真君之身,又如何能压服天下?
他目光一转,看向正抱着孩子的武绍月,只道:
“自今日起,这一间府邸便归于你母女二人,我已经遣了侍女仆从来此,舒寒明日可入【参魔院】,同族中子弟一同学道。”
“我族如今搬出福地,光景不如以往,但资粮什么的都无需担心,比之仙宗也不差。”
他此时起身,看向堂外,只道:
“绍颜,进来。”
自朱门外迅速走出一女子,姿容明丽,颇为贵气,动作风风火火,着深红襦裙,应声入内,修为已是筑基中期,身旁隐有丙火变化。
“见过真人。”
武绍颜恭声见礼,目光略略看向一旁的黑裙女子,露出和善的笑来。
“这位是绍月,赤云小宗出身,事情我都同你交代了,这几年她母女二人便在映险山中居住,你且多关照些。”
“都是自家血脉,绍颜明白。”
红裙妇人笑颜如,恭声应了。
南罔稍稍点头,武绍颜天赋虽差些,未修殆炁,转修丙火,可为人处事颇有分寸,身份也高,管着几座府中的资粮,未曾有过差错。
“绍月,若是有什么需的,只管同这位族姐谈就是。”
他再度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化作一道青黑魔光隐没,堂中便仅剩三人。
“这位族妹倒是好福分,子嗣出彩,真人看重的紧。”
武绍颜笑着上前,目光隐隐落在舒寒眉心的一道黑雪纹路,心中隐动,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同武绍月谈起些家事,很快便熟悉起来。
柳舒寒此时醒来,眼神懵懂,尚还有些恍惚,只低声道了一句。
“父亲?”
——
天殛,殿中。
许玄入定,性命有感,他心神瞬息归于道境之中,在一片茫茫清气内取出了记载名录的玉册,此物震荡不已,搅动清气。
名录之上,柳舒寒的名字赫然已经位于前列,一道雄厚无比的气数落在上方,有种种魔光念想变化,所对应的正是殆炁。
“武家?”
许玄心中生疑,这一道气数的浓郁,足以凝聚成一道紫府等阶的篆文,甚至和这片道境的联系也更为紧密,如同当初他感应到霄闻、法言时的场景。
后来受篆之人,纵然突破,可带来的反馈仍然极少,如张仪婉虽修成筑基,可却未生什么仙德。
许玄如今已经放弃广撒网的念头,篆文虽无法看出,可其带来的效果仍是清晰可见,只要有心,还是能察觉出不对。
但道境自行感应的篆文却不同寻常,同此地联系更为紧密,每次突破,都可带来不少进益。
他心念一动,若待到舒寒归山,修行再快些,说不定就可炼气,届时倒是可以授下篆文。
对于行芳的这一子嗣,他还是颇为看重的,武家、柳家的血脉都极好,更别论是两位筑基所生,天然就比别人修行容易。
武家的功法也是齐全,加之篆文,不谈紫府,至少也是筑基中顶尖的人物,足以撑起门中将来。
他此时收回心念,暂时不去管此事,只待舒寒回山再做计较。
内景之中,一道月华渐渐盈满,接连炼入一道【广寒月桂】和【阴阙清霜】,【照阴炼质法】终于有些入门的迹象。
眼下只需夜夜以奔月之道增广这一方月华,直至化池,便可收敛性命,炼化阴业,乃是护身全性的妙法。
他端坐在青玉桌案前,手中缓缓拿起一封密信,其上隐有真红火光升起,正是自西海兜焰山传来。
其中仅有寥寥数行字迹,为【灵丹已成,还望前来,共商洞天之事】。
“万事齐备,霄闻倒是可以准备闭关突破,门中若是再多一紫府,境况就要好上不少。”
他对此事可谓十分上心,这位首徒是他自小看着长大,说是亲子也没多少差别,更何况.霄闻修的是丙火。
大赤一观,传于恒光,以丙火为正,习奉玄剑道。
这事情始终是他的一道心结,光复道统,却不是改旗易帜,雷宫的法统只会将整个门派拖入深渊,为天下不容。
北雷之事,犹可鉴之。
自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沉思,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只道:
“进来。”
刘霄闻先行入殿,身后随着一身有丹香的紫裙女子,正是张仪婉。
“拜见师父。”“拜见真人。”
二人齐齐行礼,许玄稍稍点头,先是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只沉声道:
“仙基圆满,修为臻极,道卷参悟的如何?”
“已尽得天光之明。”
“好,待取回丹药,便可准备闭关一事。”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张仪婉,这名女子生的纤瘦,眉眼之间倒是有些像昔日的高峡,让他心中有些恍惚。
“仪婉突破筑基,那道【渊血丹】方参悟的如何?”
“回禀真人,我自炼气之时便一直研习此方,直到突破,先去炼了一炉,以筑基妖物为基,一次功成。”
张仪婉此时取出一朱色宝盒,其中赫然放着一枚殷红宝丹,其中有戊土气息变化,十分不凡。
“哪里来的妖物?”
许玄见是戊土一道的,心中稍动,一旁的刘霄闻当下上前,恭声道:
“近来地气变化,赤云东边多有妖物显化,似是自地脉深处走出,分为广木、戊土之性。”
“多是些胎息、炼气的妖物,偶有筑基显化,并无灵智,行芳和梁护法出手斩杀,并未有乱。”
“地脉。”
许玄眉头稍皱,赤云地下情况颇为复杂,是望帝陨落之所,也是大齐末代太子的墓室,其中还有灵性藏伏,和柳家祖上有契。
他这些年也尝试入内,可为阵法阻拦,不得见之,只能视而不见,可眼下似乎有些变故。
刘霄闻见此,继续说道:
“另有些好事,白岗许氏有一子弟突破炼气,修成那卷戊土功法,指向的仙基是【镇地维】,刘氏也出一女,亦是炼气,修成《赤混界锁经》。”
这两件功法,一是自【泰岳望春台】上传下,一是刘霄闻少时游历所得,门中这些年都无人修成,今日倒是齐齐冒出。
许玄翻手取出一道染着离火的黑木树根,更是那一道【离寅焰根】,可作为修行广木的凭证。
“这【离寅焰根】交予你,门中近来运势倒是兴盛,若有将炼气的,看看谁合适修那卷《修天神广经》,将此物传下。”
许玄面上坦然,心中却升起些思虑,将这一道灵物交予刘霄闻,继续说道:
“我要前去西海一趟,门事由你领着。”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紫裙女子,只道:
“仪婉,兜焰山是海外丹道圣地,平休真人同我有些交情,今日出海,你随我一道前去,可精进几分丹术,为门中效力。”
许玄自然是有些考量,张仪婉修行的丹术来源于删改极多的《清净丹法》,几乎只有丹道概述,这女子也是自行摸索过来的。
若是能前往兜焰山,不谈让平休真人指点,就是能参研几道丹书,也是大有好处在。
张仪婉眼眸一亮,她却未想过以真人之尊,尽然还挂念着她,当下行礼跪拜,只恭声道:
“谢过真人,仪婉必不负门中期许。”
许玄起身,以法力托起对方,心中却是有些感慨,除了自炼气时一路走来的几人,如几位弟子、长老等等,剩下的人多是惧他畏他,即便受了篆也不例外。
破开太虚,雷光一闪,他便携着身旁女子离去。
刘霄闻恭送师父,看向手中握着那一道离火燃烧的木根,目光隐动,只低声道:
“广木.这机会给谁好?”
(本章完)
第454章 长辈
第454章 长辈
洛青,荡霞峰。
峰上终日火光冲天,染得云气一片赤色,最顶上是朱红辉煌的焰行殿,立身殿门之处,正可一览下方的候火堂,多有器室、炼炉排列,抽调地火。
往昔的煅正一室已然并入此峰,内里光华盈满,景阳烘炉此时火力全开,赤焰滚滚,不断煅烧器物。
炉旁立着一眼眸极明的青年,生的端正而有灵气,着宣白云纹长袍,腰间佩一红玉小锤,正是王承言。
如今这峰上以他最忙,几乎每天手上都有几件器胚要照顾,不仅要为门人炼器,还有不少售往山外的。
天州数郡之中,以门中为炼器第一圣地,售些制式的法器,也接受定制,多有修士闻风而来。
王承言此刻看着炉中赤焰,目光专一,催动仙基,紫色的元火腾跃,有秩平、司教之意弥散,让炉中器胚渐渐成形。
赫然是一对暗金双锏,方形四棱,上雕青天山岳玄纹,光辉流转。
用的灵物都是炼气级别,炼制的手法极为高明,以戊土和胜金为基,上雕十二道小阵,有爆发、增重之用。
这件法器在他手中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完美出炉,他掂在手中,颇为满意,此时看向室门处,笑道:
“法器已成,芝树,可来看看。”
门口此时静静站着一少年人,一身朴素的青袍,眉眼沉静,面容清俊,身形修仪,让人想起山间的仙鹤。
他似是才突破炼气,举止之间颇重规矩,一直未曾言语,这时才应了上前,接过那一对双锏,稍稍感知,面上多出些笑来。
“谢过长老。”
“莫谢我,要谢便谢你许氏的长辈去,是那几位请我出手的。”
王承言目光一转,打量起来眼前的少年人,稍稍点头。
对方名为许芝树,是白岗许氏走出的,天赋极好,八寸灵根,在门中如今的资粮培养之下,已然有筑基之望。
更何况,他修的还是那一道戊土功法,是门中唯一修行此道的。
“如今突破炼气,在门中领了何等事务?”
他此时发问,一旁的少年已将双锏收起,举止之间颇重礼节,恭声道:
“我如今还是外门弟子,在【金衣谷】中帮着打理矿脉,每月可回洛青一次。”
“自今日起便不必再去,随梁护法一道护卫商运,每月出去一次即可,剩下时间便随去大景原上的灵地修行。”
王承言此时却已帮对方谋了个清闲职位,此人天赋不错,当细心培养。
炼气六重以下,除非立了足够多的功劳,不然都是外门弟子,入不得洛青,而炼气六重往上,只有能突破筑基之望的,才能入真传。
眼下这少年天赋不错,可还是要继续熬着,王承言心中不免升起些提拔的心思。
“谢过长老。”
许芝树恭声应了,神情倒是未有什么变化,不骄不躁,心中平和,倒是让王承言稍稍点头。
“先离去罢,梁护法那边我会告知一声,你三日之后过去即可。”
“是,多谢长老提拔。”
这少年人再度谢过长老,便起身走出
他沿着青石道路行了少时,便见一片青竹林下正有一中年男子候着,一身青袍,炼师模样,面容疲惫,似乎是刚刚忙完手中活计。
“伯父。”
对方正是许晨鸣,是候火堂最早的一批炼师,是如今许氏中流砥柱的人物,已然炼气六重。
“可得了器?”
他目光慈爱,看向这位后辈,许氏作为白岗大姓,更是掌门的本家,这些年发展极快,但却无什么出彩的人物。
许晨鸣在炼器上的造诣也不算高,修为更是困在六重多年,这些年为族中也是操碎了心,总算出了个许芝树。
少年上前,呈上双锏,同时将王承言的安排恭声告知。
许晨鸣听了,稍稍点头,对这一对宝锏却并未有多在意,只感叹道:
“承言长老有心了,他性子宽厚,随他父亲,又多一分体贴,日后当要报答。这法器我也可炼,你可知我为何特意请长老出手?”
许芝树神情沉稳,看向这一对暗金宝锏,其上的青天山岳玄纹熠熠生辉,虽然神妙,可终究还是炼气法器,本来不值得长老出手。
如今三位炼器长老,也仅有炼制筑基法器时才会出面,剩下的杂活都是由候火堂中众人代领。
“是让我在承言长老面前露个面,留些印象。”
许芝树却是一瞬想通其中关窍,一旁的许晨鸣稍稍点头,只道:
“堂中三位长老,温光大师傅性子跳脱,超然在上,自然不会理会我等,栖云长老性格宽厚,可对炼器外的事也不甚上心。”
“唯独承言长老,还关心门事,若是见着你,必然心中有提拔几分的念头。今非昔比,再无往日那般直接收为真传的例子,都是一步步熬过来的,我也只能帮你这些。”
“是。”
这少年眼中有些光彩变化,当下应了。
“掌门虽是我许氏出身,但神通加身,已超脱凡俗,许氏上下数百人,修士不过三四位,在门中比不得别姓。”
“前些年族中有些蠢货以为掌门姓许,这门派就是许氏的了,最后的让行芳长老处置了,下场你可记得?”
许晨鸣言语中有些告诫之意,作为真人出身之族,许氏自然得了不少好处,但若是有人敢狐假虎威,下场可是凄惨无比。
“芝树明白.越是有这层亲缘在,我族子弟却越要谨小慎微,不可犯事。”
“正是如此。”
许晨鸣领着身旁少年向前行去,眼中多了些期许。
“你专心修行,早些筑基,门中独你一人修行戊土,将来必有用处。”
这功法也是他为身旁后辈选的,并未选择最为完全,有丰富前人修行经验的丙火,而是选了未有人修成的戊土。
‘想要出头,还是要和别人有些不同’
他心念渐沉,看向身旁少年,只待对方筑基,白岗许氏或许才能入掌门法眼,而不是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
霜回峰,殿宇内。
天光跃动,刘霄闻坐于主位,面前的青玉桌案上摆着一堆卷宗,此时目中稍凝,看向下方。
殿内是一黑袍女子,身形高挑,眉宇英气,整个人的气质如山间飞鸟,而在她腕上原本象征蛮人的刺青已被洗去。
正是熊敏,她如今管着洛青和巫荒交界的【东沉野】。
此地是昔日东密山被夷平后的地界,为穷河手下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之民占据,足有千人。
这女子一身修为已是筑基,玄象尚未稳定,有天火坠落之兆。
丙火仙基,【天求焰】。
这一道功法历经《阳燧承火神卷》补足,已然没了缺憾。【焰中仙】是门中品阶最高的功法,不会轻易传下。
若论门中最为完整的传承,就是丙火,不仅道藏繁复,更有诸多前人记载和长辈指点,修行起来可谓是一路顺遂。
“你突破筑基,按照往昔巫荒的旧例,倒是可以称王了。”
熊敏听闻此言,面上有些惶恐,忙不迭地回道:
“熊敏已入仙道,昔日种种,都已过去。”
“蛮人旧俗,何为王者?巫荒众民,迷信鬼神,拜那枢蠢所化的【忌飨】,实在不堪。”
刘霄闻目光灼灼,听及枢蠢之名,心中生出些不喜来,此僚当初算计过不少人,在宋氏的授意下成功转入神道,为一巫神。
若说其本事,也就是不入流的金刚境界,自家师尊一剑就斩了,就是碍于这神道身份,不好寻个借口。
枢蠢这些年更是规矩许多,连血祭都禁了,常年缩在香火神道之中,绝不露面,生怕旁边的剑仙一朝杀来。
‘待到局势再乱些,等这恶贼露出破绽,向雷部告知一声就可斩了。’
刘霄闻心中隐动,如今门中已将赤云悉数纳入,隐隐到了发展的极限,门中修士增长不少,已有数千。
拿下巫荒,便可向着更东边的江阳郡发展,将来若是边疆战乱,门中纵横的余地也多上不少。
他复将目光转向熊敏,略略感知,只觉其血脉似乎有些不凡,天然有一点丙光内藏,让自己仙基之中的【昭熊】隐有所动,当下问道:
“你是这一支,多为熊姓,祖上可是一直在此?”
熊敏眉眼一转,言语中有些追思之情。
“我族.本居于楚地,当初是受天毒山的真人驱策来此,迁渡云梦,翻越秦岭,再往西行,便来了巫荒。”
“若是细论,我族巫民有几分楚国王血,本修的是「天问」,所奉的神灵为【云中君】,可借其力,修持神术,道近「壬水」、「霄雷」。”
刘霄闻心中却是了然,怪不得这一支巫民的天赋都不错,如今在门中大致有数十位修士,果然是王裔。
至于「天问」,他倒是听师父谈过,乃是三巫之一,敬奉神明。
“近来原上东边多有地脉变动,妖怪频出,和东沉野离得也近,你既修成筑基,自门中领一法器,前去随行芳长老镇守。”
“是。”
熊敏得令,此时退去,面上多出几分喜意,复又行了一大离修士拜别的礼节。
刘霄闻默默看着,只觉对方似乎颇有摆脱巫人身份执念。
他对此倒是没什么褒贬,只要能东沉野安稳,是移风易俗,还是保留传统,都由这些巫民自行决定。
过了少时,殿外复又一阵声响,刘霄闻见着来人,面上多出些真挚的笑意来,忙自座上走下,笑道:
“凡青叔。”
一着青灰衣裳的修士快步入内,面容沧桑,气血衰微,正是刘凡青,他困在炼气多年,又有不少伤病,老的极快。
“长老。”
刘凡青恭敬地行了一礼,止住对方,他转而看向身后,呼道:
“映雪,还不来拜见大人。”
自殿外行来一少女,十五六岁,已然炼气,一对杏眼,着外门弟子的青云长袍,身旁隐有赤色电光逸散。
灵雷一道,《赤混界锁经》,修成仙基【贯虚锁】。
刘霄闻对这一道印象深刻,当年可是没少吃苦头,眼下略略一看,便知道来人是谁,只笑道:
“凡青叔的子嗣倒是出彩,门中这一道灵雷功法,可仅她修成了。”
刘映雪正是刘凡青的孙女,灵根八寸,殊为不错,更是修成这一道灵雷,将来筑基有望,若是细论,这女子当叫刘霄闻一声伯父。
这女子举止柔柔弱弱,似不经风吹,竟修成灵雷这等暴动至极的道统,倒是让刘霄闻有些意外。
“见过大人。”
刘映雪上前,恭敬行礼,刘霄闻将其扶起,只笑道:
“不必多礼。”
他目光一转,看向另一旁的刘凡青,似乎已经猜到对方来意,只问道:
“不知,凡青叔此来,是有何事?”
刘凡青老脸上有些犹豫,目光稍转,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先是低声道:
“霄闻长老,早年我目光短浅,搬弄是非,多有闹些笑话,今日在此,向您赔罪。”
这老修声中带着些感慨,两膝触地,就要跪下。
一旁的刘霄闻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法力运转,一股明光便将对方托举而起,他再度坐回主位之上,此时气势隐变,却未有先前那般和气。
“凡青叔,我并未记过这些事情,你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事情直言就是,若是合乎规矩,我自然可帮。”
“但要是犯了门规我却不会念这些旧情。”
刘凡青见对方态度公正,面上却是隐有些失望,只是很快就隐藏下来,他拉着身旁的孙女上前一步,只恭声道:
“映雪天赋不错,又修成这一道灵雷,我.想让其拜入霜回峰中,随长老您修道。”
“此事.”
刘霄闻沉吟少时,倒是明白对方意思,他这一峰至今还未有弟子拜入,门中倒是有不少人来求过,都被他拒了。
他同山中诸多修士不同,还是颇为看重亲情,眼下见对方言辞恳切,便叹了一气,只道:
“我将来要闭关,最短也要数十年时光,怕是没时间教导她的,若是等的起,待其炼气六重,便可来霜回峰上。”
“谢过长老。”
刘凡青神色激动,忙让身旁的孙女上前,只道:
“还不谢过师父。”
“尚还不是她的师父,待到炼气六重再说,莫要坏了门中规矩。”
刘霄闻稍稍皱眉,此时让二人暂且退下,门中事务繁杂,师父不论在与不在,都是他来管理,如今倒是觉得有些心累。
‘一个个都是来提要求的。’
门中有天赋的修士越发多了,正在渐渐步入正轨,只是各方的心思也不像以往那般单纯了。
如今赤云安稳,紫府庇护,又无外敌,门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头林立,各怀心思,暗中较劲,他都能感知到。
‘待我闭关,又是行芳来管这些事务,以他的性子’
刘霄闻是知道自家师弟的脾性,十分高傲,行事凌厉,这些年担任掌律,几乎让门中人人畏惧。
他合上手中宗卷,此时取出一道黑木令牌,默默感知,【离焰寅根】已经被他置于藏经阁中,大告诸修,若有感应者便可修行广木。
可这些时日下来,都未有一人能使此物有感应,让刘霄闻有些为难。
他默默看着这一道黑木令牌,此时其上却升起一点黑赤光华,让他目光稍凝,看向远处的藏经阁。
来了。
(本章完)
第455章 丹法
第455章 丹法
无妙海。
波涛翻滚,熔岩冷凝,兜焰山孤悬海上,此时云端一线银雷忽闪而过,一背剑道人飘然降于山门前,身后随着一紫裙女子。
许玄先是看到添薪,这童子呆呆坐在青石之上,背着葫芦,正满脸惆怅看向远方,似乎出了神,眼下连有客来此都未察觉。
“添薪。”
他轻声唤了一句,天中如有雷鸣,这童子当即跳起,用手揉了揉眼,看见来客,急急奔来,恭敬行礼。
“见过真人,我家老爷在殿中温养灵丹,真人入殿即可。”
说罢,他转身带路,那条火红的狸尾摇晃不停,颇有些滑稽,这火狸一身修为已然是筑基,可心性却仍如稚子一般,也不知是为何。
三人很快便行至兜天殿前,许玄让张仪婉随着添薪在门外先行等候,他自己孤身入内,便见在丹炉旁忙活的平休。
“道友稍等。”
平休见许玄来此,当下催动神通,真红宝火跃动,丹炉上的八卦玄纹明灭不定,一阵奇异的丹香自炉中升起。
一枚赤色宝丹转动飞出,色如赤霞,外环金光,丹上隐隐可见一赤色熊罴之形。
平休小心地将这枚宝丹被装入一火玉宝盒,交予许玄,似乎是完成了件重任,只道:
“幸不辱命,这一枚【赤昭阳丙丹】已炼成,以【复阳灵罴】的一道精血为基底,加之丙火灵粹【重焰宝华】和广木灵粹【寅枯根】。”
“此丹是古楚国的秘方,本是王室独享,后来大夏一统,这丹方流传到了我兜天一道手中,道友可看看这灵丹成色。”
许玄接过这宝盒,看过其中灵丹,只觉一股堂皇之气昭然,丙火正意内藏,十分不凡。
“此丹品质之好,是我平生仅见,足见道友丹术之高超。”
他这话发自内心,这一枚灵丹绝对是下了心血才炼成的,足见这位平休真人的诚意。
平休眼下收了神通,同许玄一道入座,面上颇有几分自得。
“丙火一道的修士闭关,修的还是最正统的【焰中仙】,若是服了此丹,足能增长三成的机会。”
“当年这宝丹都是楚巫为王族炼制,用的手法稀奇古怪,如今也仅我道掌握。若服此丹,切记要位于灵山东位,受天阳普照,效力才最好。”
许玄谢过对方,若真是楚国所留的丹方,应当十分适合丙火修士突破。
“楚国的传承早已亡灭,也唯有道友这等传承才有几分记载,兜天丹道底蕴之深厚,大离也少有道统能比。”
这话倒是让平休面上多了不少笑意,看向许玄,却似乎感知到什么,只道:
“道友这一道【太初序】.圆满了?”
他声中颇有些惊愕,许玄自然也未遮掩什么,当下应了。
平休反而不说话了,目光稍稍打量一番许玄,如同见鬼了一般。
‘雷宫不在,这【太初序】修个数十年,乃至近百年都是正常,他这速度快的骇人。’
眼下他倒是确定了一些事情,眼前这位辟劫剑仙,定然是有社雷气数加身,甚至可能得到雷宫青睐,这才有如此神妙。
“既然道友神通大成,将来入洞天,倒是多上不少把握。”平休若有所思,“昆巍天开,我届时也会动身前去。”
“道友是大蜀仙道出身,自有便利在,届时可要依仗道友了。”
许玄心中却是升起几分疑思,只问道:
“兜天交游甚广,于诸道皆有情分,何不叫上三五好友,一道入洞天,如此一来,也更有把握夺得【仙灰】。”
平休听闻此言,面上却是有些沉默,当下冷冷道:
“这洞天落在大离,却不是好拿的,本地的仙道不谈,海外之众,若是前去,将来必定要再报回去。”
“宋氏身为帝族,哪里有吃亏的时候?海外谁人前去,自都记着,到时候离辽之间缺了人手,必有用时。”
这话落在地上,铮铮作响,谈及离辽之事,这火却是烧的距许玄更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若非那道【仙灰】关系重大,是真火一道的重要灵物,我也不会前去,只怕沾了因果。毕竟已至海外,哪里愿意掺和岸上的事?”
“道友可避,我却不能退。”许玄声音渐沉,“剑道,宁折不屈,只进不退;社雷,代天行罚,不求全身。”
远处传来波涛翻滚之声,西海荒凉,附近更无什么人烟,也远离算计,只是将来情况却未可知。
“各有各的难处。”
平休叹了一气,只问道:
“不知,这洞天还有多久彻底落下?”
许玄倒是通过雷部知道些消息,这一处洞天恐怕撑不住多久,大离的香火神道在太虚中已经寻到位置。
“六年之内,应当就有结果。”
对紫府而言,这点时间几乎是弹指一挥间的就过去,甚至没什么感觉。
平休此时了然,他看向殿外,察觉到另有来人,见是一女子,似乎是这位剑仙的门人,只问道:
“殿外这位是?”
“是我门真传,也修丹道。”
许玄此时法力运转,殿外雷光一闪便将张仪婉送入殿内,这女子并未慌张,行礼拜道:
“见过真人。”
平休道龄颇长,瞬间就明白许玄的意思,目光扫过对方,只道:
“道友这弟子修行丁火,初成仙基,不知丹道如何?”
许玄当下将那一枚新炼成的【渊血丹】取出,交予身旁的平休,此丹内藏戊土之气,宽厚中正,并无血秽之意。
“不错,刚成筑基,能炼成此丹,足见天赋,只是不少地方还是有缺憾,恐怕是没有正式得过传承?”
张仪婉眉眼低垂,先是看向许玄,见自家掌门授意,这才恭声道:
“门中有些杂乱丹论,不成体系,我也是一点点摸索修来。”
“有些巧思.”
平休神色如常,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对方这点天赋足以让其成为一名筑基丹师,但还是不够他兜天道统的门槛。
“此来是盼望平休道友能指点她几分。”
许玄和声问道,若是能得这位大丹师指点,张仪婉也算是真正踏入丹道一途了。
“兜天丹术不外传,不过.丁火星辉炼丹之术,我师父也有搜集,置于道藏之中,可让她在我山待些时日,参悟丹法。”
“多谢道友。”
许玄面上多出些笑意来,一旁的平休看向殿外,只道:
“添薪,领许剑仙的这位弟子入山中秘殿,将那几卷丹典取出,若她有什么疑问,你来为其解惑。”
“是,谨遵老爷之令。”
添薪自门外走出,看向张仪婉,领着这女子便向山中行去。
眼下此间事了,二人复又交谈少时,敲定关于洞天之事的种种章程,许玄便告辞离去,仅剩平休一人在殿中。
“仙灰.”
平休声音低沉,眼神晦暗,此时走向殿门之外,看着火气流散的高天,只喃喃道:
“师父,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本章完)
第456章 绸缪
第456章 绸缪
洛青,藏经阁。
此阁位于山中天青、彩云二峰间,立在一座浮岛之上,云雾缭绕,化作道路,修士往来御风,在周边掀起道道流光。
藏经阁历经重建,更为宏伟,通体以甲广灵木搭建,呈现出肃穆的青黑之色。
四方檐下雕琢丹雀朱果玄纹,华美而不失仙气,居中的玄黑匾额上雷霆流转,凝聚为四个剑气蓬勃的大字【我谒玄妙】。
但凡入内求法者,皆都受【太初序】之律,一旦有泄露之心,则天雷自落,降下劫罚。
内门弟子居于洛青,前来换取功法、秘术都十分方便,可外门弟子却大都在赤云南北,每年也仅有两次入内的机会。
自天边驾来一朵红云,刘霄闻目光沉凝,看向这座宝阁,心中感慨。
‘自家山门道藏数量众多,涉及颇广,可真正称得上完整的,也仅有丙火一道.’
他此时立身天光之中,身形隐没,周边之人难察,可自宝阁顶端却飞掠一线焰光,灼灼跃动,落在云气之上。
自焰光中走出一火鹤,摇身一变,化作一红裙少女,姿容灵秀,身旁隐有真火跃动。
正是刘焰羽,本体是地火午元树所出的火精【燎灾鹤】,同刘霄闻性命有感,乃是真火之属,只是这些年还是炼气九重,迟迟不得筑基。
“大人,【离焰寅根】已有人交感成功,颇有修行广木一道天分。”
刘焰羽取来一截燃着离火的黑木玄根,恭敬奉上。
刘霄闻接过这一道广木信物,心中倒是有几分喜意。
相比其他道统,此道可是极为实用,在兴建宫室、蓄养灵兽方面都有不少妙用,和艮土一般,但凡是个门派都能用上。
更为重要的,便是原上的【茁林】,其中正有一片包括【武仪金木】这等珍稀灵木的死木巢穴,也仅有【及绸缪】可化解,以来取用。
“是件喜事,这传承搁置这般久,总算有个去处了。”
他此时目光一转,看向刘焰羽,只笑道:
“调你到藏经阁中,不在候火堂待着了,可还习惯?”
刘霄闻看向对方,这火鹤本是在候火堂中领事,只是自王承言筑基之后,人手充足,不缺一炼气九重的妖物,便将她调来藏经阁中。
“阁中清闲,倒是无什忙的此阁本是法言长老管束,他早早就将其中道藏整理完毕,我同几位门人只是做些点校的功夫。”
刘焰羽谈起这位长老,语气中半是畏惧,半是敬重,或许是身为精怪的敏锐,她也能察觉出些不对来。
‘法言也不知何时归山。’
刘霄闻目光稍凛,周边天光明亮,他此时看向手中这一道黑木灵根,只问道:
“何人交感这一道广木,跟脚如何?”
此话一出,刘焰羽面上却有几分笑意,只恭声道:
“是原上柳氏一女子,如今已是胎息后期,即将炼气,在炁海阁处事。”
“柳氏?”
刘霄闻心中一动,如今门中多有柳氏子弟拜入,这一家在木德一道颇有天赋,如今倒是能修这一道广木功法。
“唤她过来,入藏经阁,以传灵物经文。”
“是。”
这火鹤恭声应了,当下遁走,往横虹峰方向奔去,前去将人带来。
刘霄闻径直入阁,内里灯火通明,散着一股故纸气息,多有门人见礼,他一一应了,沿着青木阶梯直往最高处而去。
越过一道雷霆和剑光纠缠的门户,便入一陈设古雅的宝室,其中多有经文陈设,皆散光辉。
《阳燧承火神卷》、《昆吾炼质经》、《司劫天罚道纲》、《元始雷虚律》等等,皆都在此。
刘霄闻寻了少时,很快便见一卷玄黑道书,上有木气,正是《修天神广经》,五品广木功法,仅到筑基,内藏不少配合仙基的秘法,多为建造、蓄兽之道。
“「广木」,为巢,为宫,是栖息、护身之所。”
他翻阅起这一篇经文,只觉其中记载多有玄妙之处,此道除了用处极多,斗法也不算弱,只是惧怕水火雷霆,反而不怕金伐。
此时刘霄闻走出这一片密室,入了旁边另外一室内,稍稍等候,便见刘焰羽领着一青裙少女行来。
他一眼便认出对方柳氏血脉的身份,委实是相貌这一方面,几乎是柳氏的招牌了。
这女子仅着一身青裙,年仅二八,可容颜姣好已然是山中少见,柳眉弯弯,身上一股世家出身的淡然气质。
“见过长老,在下柳灵心,如今在炁海阁任采气一事。”
她举止落落大方,即便见着筑基,也始终保持镇静,未有失态之举。
“炁海阁,如今是行芳在管着,他在东边斩妖,倒是没时间管你的事。”
刘霄闻声音回荡在室内,提及柳行芳,这让下方的青裙女子面色微变。
她此时眉眼低垂,只恭声道:
“行芳长老为弟子长辈,可他从不偏私,我柳家子弟待遇同诸位门人并无区别。”
刘霄闻稍稍点头,取出那卷《修天神广经》和【离焰寅根】,以及一道灵气,交予对方,只沉声道:
“自今日起,这一道【离焰寅根】便交予你,得此灵物,修行广木即可畅通无阻,这一卷功法高至五品,你且多上心修行。”
“灵心谢过门中栽培。”
她此时神情有些触动,族中虽有「忌木」功法,可也不是谁都能修成的,每代也仅有寥寥数人可修成。
往昔剩下的柳家子弟多去寻甲乙二道的低品功法,以为替代,如今却纷纷拜入门中,以求道途,族长也颇为支持此举。
这一卷五品功法是昔日吴家的立身之本,可却因为变故始终修行不成,如今却被门中轻易解决弊端,让她尚有些恍惚。
“自今日起,你便不必在炁海阁处事了,可入茁林,此地广木之气浓郁,增长修行。”
刘霄闻当下决定对方去处,这一片茁林价值不菲,只是欠缺开采,也仅有广木一道的修士可化解死气。
“是。”
柳灵心领命,由刘焰羽领着退去,此时室中仅剩刘霄闻一人,他缓步踏出,此时看向下方景象。
灯火明彻,修士往来。
——
大景原,东位。
此地临近巫荒,曾经是青荒观所在,也离柳家的碧野山相距颇近,多为丘陵矮山,满目青黄。
山中地脉变动,震荡不已,显出一道道巨大狰狞的裂痕,浑黄地气涌动,自其中多有些妖气凝成的精怪遁出。
其性多为广木,部分是戊土,色为青黄,形如巨鸟,或独翼,或单足,皆都残破不全,修为自胎息到筑基皆有,数量颇多。
丘陵之上,柳行芳手中托着一五色大印,此时高高举起,【五行山】镇压而下,这一片地界中的鸟怪便再难逃离。
下方有十来名炼气修士,各自结阵,有条不紊地将这些精怪一一诛杀。
为首之人是手执金剑的男子,已是炼气九重修为,每每出手,明金色的庚金之气迸射,剑锋一递,便将这些精怪斩成两半。
正是江岳弘,此人已然是江氏修为最高者,修行庚金一道的《虎钤破阵经》。
庚者,为杀伐用兵之金,如刀枪剑戟,在天为秋月,在地为兵锋,如今天下庚金又是显道,正处兵乱之时,修行此道者,进益极多。
柳行芳默默看着,他对这名弟子还是颇为满意,多让其入那道【逍遥剑行】所化的门户之中历练,如今也有几分剑元的迹象。
门中剑道修行,所依仗的就是那一道剑门,作为昔日赤明府的三景之一,仅论起对剑道的长进之处,还在昔日空剑门的【大荒剑池】之上。
江岳弘天赋算不上顶尖,可偏偏乘着道途的便利,庚金又能反哺剑道,修行起来可谓是顺风顺水,门中少有如他这般得意的。
“师父。”
江岳弘收剑入鞘,此时上前复命,只恭声道:
“地脉中异变越来越盛,这等精怪数量较之以往更多。”
柳行芳若有所思,他出身柳家,自然是知道这一片原下埋着的东西,当初蜀望帝陨落,化作玄鸟,于赤云而坠。
待到齐国将亡,那位大齐末太子,【天广】道人叶凌霄便是葬在此地,以广木为穴,忌木为柩,其中阵法就是紫府也难破。
“待到真人回山,再做定夺,若是事不可为,恐怕只能开了此墓,寻出这些精怪所出。”
柳行芳叹了一气,他族中倒是同下方的墓灵有过契约,可自此上次妖乱便失了联系,不知下方情况。
他目光扫过此间,地上的精怪躯体开始渐渐消散,化作精纯灵物,为诸修收取。
“我已请空空护法在此看着,若有异变,他会出手,待我先行去碧野一趟,尔等就在此镇守。”
“是。”
一众门人纷纷领命,天中隐有幽风吹过,一时日光黯淡。
柳行芳将五行山镇在此地,这时才稍稍放心,眼下倒是需去家中一趟,问问下方这座大墓的变动。
他心念一动,身化银雷,瞬息之间便往碧野山方位而去,直落于主峰之上,降至一座碧青小院前方。
山间的柳氏子弟见着来人,大都神色恭敬,纷纷行礼,柳行芳未曾多耽搁,径直入了主院。
内里幽青光华变幻,柳白元坐于一株青柳之下的青石桌椅旁,见着来人,似乎早有预料,神色如常,只道:
“行芳。”
“大兄。”
柳行芳随之入座,正位于柳白元对面,他面色稍肃,未曾客套什么,直接问道:
“地下那墓穴,可是又有变动?近来原上多有变故,精怪频生,恐怕正是因此。”
此言一出,柳白元神色一变,只沉声道:
“这大景原下方的墓穴,确实是有变化.”
柳白元谈起此事,面色有些复杂,他虽是柳家家主,可若真论起柳家如今的根基,还是靠着这一位在紫府仙门担任要职的族弟。
故而他言谈之间,多有几分顾忌,唯恐恶了对方,当下斟酌一番言辞,才继续缓缓说道:
“大景原是望帝心血残留之地,本就神异,后来齐国将亡,齐恭帝随着寅广殿一道陨落,其亲子却掠走不少宫中秘宝,葬身这一处。”
柳白元谈起此事,面色有些感慨,先后葬身两代王血,原上这地界也算是世上罕见。
“听闻.此人陪葬之物,最为珍贵的便是一道福炁灵珠,有保全气数之用,将其尸身藏匿到一处玄虚之所,以一道忌木灵棺收敛。”
“此时有变,或许是他尸身被寻出,福德不全,忌木点精,先后两位帝族紫府陨落在此,才有戊广二道的精怪。”
柳行芳知道对方所言非虚,这事情在族中典籍也有不少记载,墓穴之中的灵性正是忌木点化。
“如此一来,待到真人归来,倒是真正可开了此墓,看看其中情况。”
他心中稍动,若是其尸身真正被人寻出,恐怕其中的灵物早早就被席卷而光,而这最为可能动手的
自然是宋氏,当世的国师修行的便是福炁一道,手段之高,难以想象。
柳白元见其有此念头,倒也未曾阻拦,这些精怪日日走出,总要寻个法子断绝,且下方墓穴情况不明,他柳家待在原上也不安心。
这位柳家家主此时面色有些微妙,欲言又止,心中想起一件秘事,想要同这位族弟谈谈,可又觉荒唐。
柳行芳自然察觉出对方神色不对,目光稍凛,凌厉至极的眼神扫视而过,只沉声道:
“兄长可是有什么心事?族中若有难处,大可同我说说,只要合乎规矩,我都可相助。”
柳白元却是叹了一气,手中缓缓取出一道如同青玉般的柳叶,上有一层太阴霜华覆盖。
这东西柳行芳却是认得,稍稍一看,便察觉出不对来。
“【梢悬月】陨落所化,不对怎么生机这般浓郁?”
柳白元目光幽幽,此时看向这位族弟,低声道:
“我怀疑,父亲还活着,并未陨落。”
此话一出,柳行芳却是怔住,先是觉得对方思念成疾,心神乱了,可又想起霄闻师兄的遭遇,又觉有些可能。
柳白元此时面色恳切,看向对方,近乎哀求道:
“一定是玉流妖山,白青洞所为,行芳可否请门中出面干涉,我家的情面,实在是不堪用。”
柳行芳起身,遥遥看向远处的玉流妖山,这些年门中就和这两位妖王相邻,对方却始终没个动静,实在古怪。
“待到真人归山,我必向他禀告此事,两家昔日交好,真人不会坐视不管。”
柳白元连声谢过,此时心中却是有些凄凉之感,只暗暗道:
‘青蕴姑姑也不见了,族中彻底和玉流断了联系,父亲’
(本章完)
第457章 道子
第457章 道子
青沉礁外。
浪涛滚滚,雷云涌动,两道人影立身海上。
蕴土青黄之光流转,道道符箓腾空而起,化作符兵,携着枯荒之光杀来,天上亦有符箓降下,风雷涌动,化作种种凶兆,为天下兵乱,盗贼横行。
两者相击,最终还是那枯荒法光席卷而过,携着符箓,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轻易将对方的风雷破开。
自蕴土法光中缓步走出一人,黄瞳莹明,身形瘦削,一身乌色长袍下好似裹着的不是血肉,若有魔性内藏。
“林阆道友,承让了。”
自雷云中降下一青年男子,着青云雷纹长袍,气态脱俗,面容清瘦,手中执一木剑,摇头笑道:
“我自洞天中修道二十载,精研符箓,宗中诸多典籍都已了然于心,可还是差道友一筹。”
他声中颇有几分苦涩,上霄以符箓一道闻名,林阆更是自洞天出身,随着舟游真人来此。
他纵然不是紫府种子,可也是此地修为最高的筑基,论起斗法,比林羽长老还要强过不少。
可同眼前之人较量符箓一道,他却是败多胜少,先前还有几分不服,直到如今难有一胜。
许法言并未多言,对方心思单纯,常常来同自己谈论符箓一道,他自然是顺其自然,互有进益,也未动什么算计的心思。
上霄宗的真人就在不远处,在紫府眼皮底下耍样,那便不是坏,而是蠢了。
林阆此刻叹了一气,倒是很快调整过来,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恼怒,更多的是一分敬佩和惭愧。
对方出身不如他,可却能在符箓一道走的更远,定然是自己懈怠了。
二人此时落于一礁外一处海岛之上,此地不知何时生出些青木来,阳气颇重,如沐春风。
“林道友这仙基,倒是和我蕴土一道有相参之处。”
许法言此时开口,蕴土一道,可为丰年,可为荒岁,是地中所获之变,而对方所修的霄雷一道似乎也能以天象感应,为吉为凶。
“我修仙基为【愆见异】,又名【冬雷逆】,事有愆违则天地见异,为天雷逆度,嬗越时序,四处行乱,乃是上位失德,法度无常之兆。”
林阆出身不凡,对霄雷一道的理解极深,只叹道:
“若楚王之事奉鬼神,赵帝之降号珈蓝,奉宗之逆**常,人间有乱,天皆有应,便是霄雷一道天人交感之用。”
“天人交感,为祥瑞,为凶兆,为时序,这便是霄雷之用。”
许法言默默揣测,此道有真君显迹过,自然不凡,上霄一宗更是和宋氏走的极近,甚至有些传言,说这一宗洞天中供的有离帝之位。
林阆看了过来,见对方一身蕴土仙基道性之正,简直是他平生仅见,不由感慨。
“蜀地昔日有【青羊宫】,修行蕴土大道,道友一身道法,和昔日这家的嫡系也无二了。”
“青羊宫,这是?”
许法言声中隐有触动,如今真正显世的蕴土道统,也仅青芜道一家,这门派位于边疆,和门中还有仇怨在,至于这青羊宫他却从未听过。
“道友这门派也是蜀地发源,怎不知这一道统?”
林阆声中有些疑惑,许法言却只摇头,门中关于昔日的记载早已无了,哪里知道这些。
“此道原本为观,自周而立,奉有帝裔避祸其中,后来下诏擢升为宫,周时有多位蕴土一道的真君坐镇,后来衰落,随蜀而亡。”
“蕴土之兆,以羊精为第一,故而得此名。”
许法言神色如常,当下却是默默记在心中,除去青芜道,这一支青羊宫或许也是将来道途所在。
二人正谈着,却见青沉礁方位行来一孤舟,随波逐流,向着二人立身之处飘来。
岛上林木摇动,暖风阵阵,许法言此时仙基一阵悚然,只觉前方舟子如一道青阳半沉海中,光华遮天。
这幻象很快散去,自那小舟上缓缓显出一青年身形,着上风雷道袍,眉心一道金白玄纹。
此人姿容极好,初次见之五官如同蒙在雾中,看不真切,只觉其风姿如谪仙,气如朝华,眼如明星,使人不敢直视。
舟上隐有木华摇落,化作青牛文梓,白鹿贞松种种异象,随着这青年起身而悉数消散。
许法言此时体内篆文隐有触动,让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眼前之人的来历,一旁林阆此时见着来人,身躯竟然有些发僵。
‘他在害怕,不对,是敬畏?’
“林阆师兄。”
这青年自舟上踏空而下,举止自然,仙基气息隐有外泄,似乎突破不久,但一身气势甚至还在林阆和许法言之上。
‘这是?’
许法言平生第一次生出这种困惑难解的情绪。
他曾以为自己是异类,可眼前之人却是近乎妖孽,仅是立身在此,就如春阳临世。
“阮元师弟.恭喜你出关,成就仙基,只是,怎从殿中出来了?”
林阆恭声回道,姿态倒不像是面对师弟,更像是见了长辈,十分拘谨。
“我修成【青阳晖】,师尊许我出殿游历,磨炼修为。”
阮元语中带着几分笑意,此时目光一转,看向另外一人。
“这位是?”
林阆踏前一步,姿态放的极低,只恭声道:
“这位是长流岛主,许法言,也是大赤观辟劫剑仙弟子。”
说着,林阆看向一旁的许法言,也为其介绍道:
“法言道友,这位是阮元,乃是真人嫡传,我宗道子,常年在殿中修道,少有行走。”
名为阮元的青年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眉心的金白玄纹熠熠生辉,呼应天阳,昭示春景。
融融暖风吹拂而过,岛上的生机越发旺盛,许法言却是感到越发难受了,体内的篆文震动不已。
“原来是剑仙弟子,久仰久仰,我听闻离国有社雷一道的剑仙,威名远扬,想来就是道友师尊?”
阮元语气颇为敬重,让许法言有些意外,只回道:
“正是我师。”
对方的目光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却又有些熟悉,让许法言心中又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只觉古怪至极。
‘上霄道子,修的却不是霄雷,而是元木?’
若论许法言见过的筑基,眼前之人无疑是神异最盛的,即便是许玄也难以相比。
一身风雷玄袍的青年此时却笑了,目光看来,只缓声道:
“羵羊,还是青蝗?”
许法言目光阴沉,对上面前之人,黄瞳幽明,一股妖异的魔性腾然而生,他嘴角多出一分笑意。
“道子倒是见识多广。”
林阆夹在二人之间,神情紧张,如履薄冰,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许法言这般姿态,只觉换了一个人般。
‘这二人是我小看这长流岛主了。’
(本章完)
第458章 会见
第458章 会见
青沉礁外,长流岛。
草木青黄,沙土满卷,岛上灵气浓郁,唯独地力日薄,不生实,故而也种不出什么灵药。
岛屿中心的玄黑大殿旁更是一片枯荒之景,黄沙覆盖四方,往外则多为碱地,仅有岛屿边缘有些许林木,可也大都长势不好,枝叶枯萎,将死未死。
三人御风而下,由一身乌色长袍的许法言领路,降至岛屿中心,其身后则分别随着阮元和林阆。
阮元一身风雷玄袍,颇有兴致地环视四方,正是他提议来这长流岛看看,此刻见着周边景象,面上隐有些笑意。
岛上的生机开始一点点复苏,原本不生实的荒地渐渐有了变化,自黄沙上萦起一层朦胧的青华,外围的林木越发青郁,竟开始抽枝发芽。
‘若将此人埋在地下,过不了几年,这岛恐怕就要化作一口世间难寻的灵田。’
许法言黄瞳幽幽,看向周围异象,这种天然的压胜让他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态,自他身后的影子之中,隐隐有诸多魔怪之形变化,为羵羊,为青蝗,若择人而噬。
【天血魔胎】和【微阴幻造】自行运转,将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深沉压力化解。
两人之间无形的角力让林阆越发惶然,他身处青沉,自然是知道这位道子的威名,不过二十出头便筑基,堪称妖孽,其伴生的异象更是百年难遇。
纵然对方是拜木而生的【灵胎】,可舟游真人同其是一般出身,却也无这般神异。
至于一旁的长柳岛主林阆心中更是生出几分不安,他本知道对方有些蕴土气数加身,并不以为意,可今日一见,却是最凶最恶的羵羊运,甚至还吞并了部分青蝗之兆。
‘身旁二人,当能轻易神通,只是我.’
林阆纵然在符箓一道造诣不凡,斗法厉害,可受困天赋,此生恐怕无望紫府,即便到最后闭关冲击,也是十死无生。
此时三人虽并列一地,可却已经隐隐分出高低。
“一路行来,青沉礁外九座岛屿,独这一处长流井然有序,修士安居,只是此地却无什么出产的。”
阮元声色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可落在一旁的许法言耳中,不吝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让他仙基自行示警。
“西海不如岸上富庶,仅能采些稀罕灵物,送入离土,赚些薄利,我等小门小派,以此维生也足够了。”
许法言听闻此言,心中也是有几分触动,借居青沉礁外纵然安稳,可终归是在上霄的眼皮底下行事,且真正价值高些的灵地早已被人占据。
身毒极乱,位于沿海一带的灵地自然不用考虑,至于中心的乳海更是禁忌极多,寻常人不可接触。
真正能算的上安稳的,也就是临近南海的这一片海域,以及更往西而去的蛮荒海域,东海和西海皆有辽阔外海,是真正的不问世事之地。
“林阆师兄,不知这一片海中除我上霄之外,还有几家传承悠久,道法玄妙的势力?”
阮元突然发问,一旁的林阆有些惶然,稍稍思索,只道:
“若说有金丹背景的,临近身毒的【善见寺】是一派,乃是【帝释】尊者分出的道统,剩下的紫府势力便以众阳府、阎魔殿为盛,其余势力更是难数。”
“倒也无什么分别,西海脆弱,我宗【启蛰天象坛】都不好催动,不然这一片海域就要沉入太虚。”
许法言默默听着,众阳府和阎魔殿他都自师尊那处得知过消息,一者是古代日府遗脉,一者更是地仙法统,即便入了离国也仅在仙宗之下。
“【帝释】仪轨.释迦提桓因陀罗?身毒的本地的传承被释修收的七七八八,倒是可怜。”
阮元声中颇有几分感慨,只是很快便以一种讥讽地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我仙道当初对楚巫做的事情,可更绝些。”
一旁的林阆似乎知道几分隐秘,不敢多言,此时闭了嘴。
阮元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许法言,笑道:
“释修最喜度化,仙魔释鬼来者不拒,尤其喜好度化恶业加身的,更能得功德业力,道友身负气运,倒是要小心了。”
“度化?”
许法言瞳孔稍凝,大离释修不兴,或者说,修行净土法门的释修不是主流,大都分布在边界,如莲、无相。
离国真正的释门圣地是悬空寺,主修禅法,以顿悟自觉闻名,是和仙道齐平的古释大道,自然也不会行转世、度化之举,连净土都无。
可如北辽的几处佛土,便不是这般修行了,广开净土,甚至连那【大乐欲魔土】都能算入释道,十分混乱。
“当初蜀亡,青羊宫主的首徒身具气数,修的是【上恶荒土坟羊】大道,被趁机南下的释道度化,号【恶土菩萨】。”
阮元常年读的都是上霄核心道藏,也拥有此世修士最为稀少的一道特权。
读史。
自从纪史的己土被收入福地,离了此界,也仅有这等传承久远的仙宗才有几卷史书,以秘法镇压,使其上文字不散。
“倒是谢过道友提醒。”
许法言声颇平淡,心中却有几分疑惑,对方似是怀着些善意谈及此事,他常年防备的都是青芜道,可却未想过释修之事。
三人沿着岛上古道行走,一路看过诸多楼阁殿宇,阮元见识极广,无所不谈,且并未依仗身份压人。
可许法言反而越发提防此人,心中已经盘算起如何将这二人送离此地,以免待了太久,让这上霄道子看出什么不对来。
“道友——”
他正开口欲言之时,天中却有一阵雷声炸响,银黑雷霆如龙蛇经天,自其中显出一背剑道人,眉眼沉稳,不失锋芒,一身玄黑底的丹雀火云道袍。
正是许玄。
他离了兜焰,便想着来长流看看,可临近此地道碑却隐有感触,一种熟悉之感生来,他却保持常态,只驾雷来此。
“师尊。”
许法言最先行礼,其身后随着的两名筑基也一道见礼,恭声呼道:
“见过真人。”
许玄御风而下,目中银电忽闪,正和那一身风雷玄袍,眉心金白玄纹的青年对上。
他只觉一股如青阳凌空的气势藏伏对方法躯之中,更有极为庞大、堪称恐怖的气运凝聚其身。
道碑隐有所感,【东华妙严】的篆文浮现其上,让他在一瞬之间明白对方身份。
阮元那对高傲的眸子径直看来,此时却颇有几分玩味之色,隐隐流露出一种狡黠、阴险的神色,如同妖魔。
许玄淡然看去,心领神会,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位是?”
他声中若有疑惑,似是初次见这般神异的人物,一旁的阮元踏前一步,只恭声道:
“在下阮元,家师舟游,我早早听过真人威名,今日得见,也算遂了心愿。”
“这位是我师兄林阆,同长流岛上多有交流符箓之道。”
许玄稍稍点头,目光再度同对方相接,两人极为默契,并未通过心声传话,仙宗手段难测,还是谨慎为妙。
“原来是舟游道友的弟子,果然不凡。”
他默默感知对方身上气息,似乎是新近突破筑基,修行的仙基极为不凡,定然是六品,且有部分古代飞升之道的神妙在。
“长流岛秩序井然,这些年在临海之处杀妖巡海,为我上霄减了不少负担,特有一丹相赠。”
阮元此时取出一方玉盒,内里呈着一枚碧青宝丹,呼应风雷,神光湛湛。
“此为【风雷洗命丹】,为筑基宝丹,若是服之,可洗去几分仙基上的缺憾,更得圆满,师尊赐我三枚,说是赠予外围诸修之中功绩最多者,法言道友正合适。”
许玄接过,瞬间就察觉到这一枚玉盒中隐藏了些手段,神色未变,笑道:
“舟游道友有心了,这些年长流受他庇护,我还未备过谢礼,日后必要去拜访一回。”
阮元见许玄收下此物,面上露出几分笑来。
“真人仙驾来此,我同师兄便不多叨扰,只在青沉恭候真人仙驾。”
言毕,这两位上霄的筑基便托辞离去,仅在天边兴起一阵风雷便瞬息不见。
许玄打开玉盒,轻轻掂起这一枚碧青宝丹,此丹虽是筑基品阶,但恐怕是为极老练的丹师炼出,药性不凡,有圆满仙基之用。
丹药之上,一点微不可察的血痕渐渐融入他手中,许玄恍若未觉,顺势就敞开护体法光,任由这一点殷红的血痕归于他内景。
“此丹无恙,日后服用,可圆满仙基。”
许玄合上玉盒,便将这一枚宝丹交予法言,二人此时一道归于岛屿中心大殿之内,各自入座。
“师父,那阮元.”
许法言声中带着几分犹疑,正想着如何将篆文感应到的神异告知真人,可他看向上方,迎来的却是一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
“我知道。”
许玄声音淡然,止住对方。
这一句话却是让许法言心思急转,师父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神秘莫测,难以看清,那上霄宗的道子,难道
“近来门中入秘境,行芳为你夺了一道蕴土灵物,十分珍贵,正能作突破紫府之用。”
“是他.”
许法言沉吟少时,只道:
“倒是谢过师兄了,日后我必报回。”
许玄默默感知,只觉法言所言非虚,是真有回报之意,纵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可也算是教化之功了。
“至于突破所需的丹药,也可寻平休真人炼制,唯独这功法.”
他最开始是准备拿青芜道开刀,这一家本就是蕴土门派,又有旧怨,自然最合适不过,但此道位处边疆,真要逼急对方,恐怕会直接投辽。
若要出手,必须以雷霆手段拿下,恐怕还需寻些帮手才是。
“我听闻蜀国有青羊宫,乃是蕴土正统传承,不知.昆巍天中?”
法言此时倒是想起先前得来的消息,此时说出,让许玄心中一动,那一道【坟羊恶土】正是出自青羊宫。
“只待洞天开启,方能见分晓,你修为已算圆满,早些紫府,西海这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至于上霄,那林阆、阮元大可多亲近些,日后行事也能借几分仙宗的力。”
许玄面色稍肃,只沉声道:
“你身份特殊,不少人都惦记着,也仅在海外才安稳些,若待到日后紫府,方能自由行走。”
“是,弟子明白。”
许法言恭声应了,他心中对这安排倒是无什么异议,能在此安心修行,不理外界,也算是他所愿。
“让你打探西海灵地,可有合适的?”
许玄此时发问,长流终究不是久居之地,只待法言突破,便可将迁移灵地,如今自然要早做打算。
“西海多洲,除去临近身毒、乳海之域,便是极西之处的蛮荒外海,听闻有流石、凤鳞、聚窟诸洲,尚有灵地,可徐徐图之。”
许法言自然细心察探过,如今临近南海的地界便是上霄把控,若要寻一合适灵地,还是外海合适。
“好,这事你且留意着。”
许玄此时起身,感受着内景之中那一道血痕,心中隐动,只道:
“我尚有事在身,先行离去,近来空空护法调回门中,你遇事多加小心。”
“是。”
许法言恭声应了,再度抬首,却已经不见师父踪影,只有一道雷光奔出殿外。
云端,许玄驾雷飞遁,很快便走出西海,行至南疆诸国之上,一步踏入太虚内,隐匿身形。
内景之中,血痕此时渐渐化开,飞速融入原本天陀所留的血色海之中,金白法光一阵摇动,自这片海中走出一着殷红华袍的男子,金瞳煌煌,容颜妖异。
“呦,这地界变化不小。”
天陀缓缓抬首,看向上方那座悬于天际的雷城,如同此地主人一般开始闲逛起来,十分自在。
“老妖。”
许玄此时笑骂一句,心中却生出一种久违的安稳来,少了这老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眼下终于取得联系,不少事情都可重新谋划了。
他加速飞遁,化作一线银光,瞬息不见。
(本章完)
第459章 社雷孤悬
第459章 社雷孤悬
天殛,大殿。
许玄闭目打坐,心神归于内景,如若安眠,自其身旁有无数有游鱼般的银芒窜动,殿外的云山华海随之震荡。
内景。
漫天雷云积压如山,如龙蛇般的银电穿梭来去,滚滚雷声响彻此间,中天之位,一座古奥威严的玄都雷城高悬。
此城来去近百丈,高墙如以玄铁铸就,上有如瀑般的雷浆滚落,在云端溅射起万道流光,城中三十六根天柱屹立,托举起九重天阙,其中多见天兵仙将,判官使者,更有墨麟立身城顶,做踏天之态。
诸多天律显化城边,黑白劫池高悬天际,下方刑台的仙铡杀气四溢,同无数劫光勾连。
雷云之上,二人并列。
“【煞渊伏旱,五雷玄焕,少阳木盛,太阴寒兴,于是溟晦始就,壬水重求】”
天陀负手站定,金瞳煌煌,声中带着几分感慨,此时转首,看向许玄。
“这仙谚恐怕不可全信。”
许玄此时已将这些年所遇之事悉数告知身旁天陀,这老妖最先关注的,正是这一句仙谚。
“为何?那位回道人可是仙人化身,岂会有错?”
“祂虽是仙人化身,可本尊已去,天上却有真正的仙人在,如今太阳失位,纯阳剑折,这道仙谚也有变数。”
天陀目光沉凝,望向这漫无边际的雷城,赤色华服上满是曼陀罗神纹,熠熠生辉。
“我转世为人,记忆恢复不少,也算是明白当初为何会寻上你,至于这位纯阳仙人的事情.东华一道,传承极古,按照洞天中的道藏记载,乃是玄炁第一显化【太清】传道。”
天陀声音幽幽,此时详细谈起东华的道统源流,却是让许玄心中稍动。
他听及【太清】之名,瞬息便想到体内道碑,此物上刻太清之名,有种种玄妙在,自然是这一显化所留。
玄炁九显,有【太清】、【伏易】、【奉玄】等等,皆都是近仙的人物,这位太清的境界,恐怕已经高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还在仙君之上。
远处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许玄若有所思,问道:
“太清传道?”
他此时催动清气,将二人托举而起,下方的太阴道台则神辉熠熠,显化出一道天路,送二人入了道境,正在观道殿前。
天陀此时看着此地变化,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疑思来,只道:
“祖炁三显,即为三清,玄炁【太清道德】,始炁【玉清元始】,元炁【上清灵宝】,世间仙道,无不自此三清发源。”
“东华开派之人姓王,于周亡后成道,先登少阳正果,兼掌乾金从位,一举登仙,道号【全阳】,传下了如今紫府一境的神通修行之法,于夏亡后去往天外。”
“以神通成就金丹之法,是彼时的【纯阳】仙人所留,这位大人后来的剑道化身于奉代入主东华,号为第三祖。”
许玄若有所悟,心中却升起一阵猜测来。
“如此说来,金丹法门,正是东华所创,而与之对应的飞升之道,却是.”
“【少阴仙天】。”天陀声音果断,神色却越发冷了。“你虽是以古法感应,成就紫府,可最终也是化了神通,走的是金丹法门。”
“真要是修飞升之道,并无如今道统、神通的划分,而是参悟最本真的道意,修的仅是「社雷」、「元木」等等,无需用神通玄象为其划定界限,直接参悟大罗之中的道果,即是天人。”
“天庭覆灭,雷宫消亡,彼时诸多金丹,乃至仙人出手,打得天地崩溃,于是现世同大罗愈发远离,到了今日,这法门虽神妙,可也少有人能修成,当然,天上另说。”
许玄此刻却已渐渐明悟,叹道:
“少阳少阴,即是两条修行之道的分别。”
天陀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东华第二祖,道号【正阳】,是夏亡炎兴时成道,居少阳之果,后也登仙离去,可彼时东华之中也有诸多真君坐镇,繁盛至极。”
“炎?”
许玄声中有些疑惑,他如今连周前的二代,如虞朝、殷朝都已知晓,可自天陀口中说出的这一代却是从未听闻。
“夏亡之后,风炎方兴,乃是伏易血裔所立的帝朝,也是人族圣朝,以丙火为立身之本,炎太祖更是半步登仙,那位【恒光】真君,便自此朝成道。”
天陀声音幽幽,此时道破这隐秘,却是让许玄心中疑惑更盛。
“若是如此,为何天下人皆不知此朝事迹?更何况恒光真君居于丙尊,更在炎灭后活跃,此朝覆灭,果位不存,祂如何能自如行走?”
许玄心中霎时有诸多算计,恒光真君居于丙火尊位,可却一直活跃到赵蜀二国争锋之时,此时炎朝定然已经覆灭,丙火失位,尊位又如何?
“此朝历史早已被白纸福地抹去,收入己土之中,故而诸修不可察,不可言,仅有金丹庇护,方能明悟。”
“我自少阳道藏之中得知此事,可随即忘去,直到如今受了篆文,方才回想起来。至于金位之事.”
天陀面上流露出几分得意,笑道:
“你还是下修视野,如何知道大人的手段?即便果位无主,此道的其余金位也有保全之法。
“只要当初居于果位的大人有心,道行高深,至少是金丹后期的境界,耗费修为,行【保位】之法,便可将此道稳定于大罗之中,一旦自身陨落,不至牵连从位、尊位。”
“丙火、元木皆是如此,甚至可在果位空悬的情况下,去求从求尊,只是诸多道统上果位的情况.下修哪里能知晓?”
许玄心中渐有所悟,若是如此来看,只要果位真君肯施展手段,道力高深,便可福泽此道修士。
天陀金瞳明亮,声中却有些感慨,只叹道:
“此举于果位上的大人多损少利,是分出权柄,寄托大罗的行径,故而少有大人【保位】,甚至一旦登果,不但不保,反要收回。”
二人此时漫步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许玄却渐渐陷入沉思,只问向天陀。
“那这社雷.”
“只可求果。”
天陀回应的斩钉截铁,让许玄有些愕然,却见这老妖阴恻恻地笑道:
“这是天蓬仙君昔日定下的章程,也是雷宫覆灭之后保全社雷的手段,使得过了近万年之久,仍然无人能动摇此雷。”
“你要知道,时至今日,这一道雷霆仍是圆满,孤立阴阳五德,神震号称分社,也是下修误解罢了,这两道仅是借着自雷宫走脱的事迹,得了几分保全之法。”
“社雷是自灭,至今只是不显,藏匿大罗,威能却未有丝毫减损,随着神通增长,乃至感应金位,便能重现雷宫威权,此道才是亘古未变的道统,自雷宫消亡,再无金丹存世,诸修干涉不得。”
许玄此时却想起在北海时的见闻,心念一转,只沉声道:
“虚挚龙王之死.因【霍闪】之位,是少阴仙天之谋,观此旧事,从位亦可动摇正果,故而雷宫不保金位,即便衰亡,也只是等一位能够重立天下道德的果位——仙人,还是仙君?”
天陀见他领悟的这般快,目光中颇有几分惊讶,只道:
“正是如此,我不在这些时日,你倒是聪明许多。”他怪笑几声,继续说道,“社雷从位、尊位仍可容金丹坐,一旦证出,为人所制,岂不是破了社雷圆满?”
“天蓬隐迹,雷宫衰亡,可社雷却始终未有损,即便诸修沸反盈天,想打落这高高在上的劫雷,但等到攻入雷宫,却是发现无一位社雷位上的大人在,皆都随雷宫一道自灭。”
许玄听得心神激荡,此时才明白为何此道至今无有克制。
“好生果决的手段,诸位大人.为保社雷,不知做出了何等牺牲。”
如此行事,大抵能猜到当时雷宫的处境,恐怕面对的敌人已是不可抗衡,只能保全社雷圆满,甚至绝了后世诸修的路,以等待那位仙君归来。
“这般说来,我人身岂不是死路一条?”
许玄面色古怪,而一旁的天陀却是嘿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没错,待本座登临元木,转入少阳,自然为你立一碑,就说是雷宫真传,为保大道,不昔自灭。”
许玄面色如常,只是身旁清气隐动,勾连这妖物身上的篆文,让天陀眼皮直跳。
“呵其实,也有机会。”
天陀声音一转,面色稍肃,此时倒是无了先前调侃之意。
“我说求社必亡,但若是真正谋划下来,说不定可以居于果位一瞬,只要有这一瞬的功夫,加之神、震二雷支持,说不定可以将天蓬仙君接引归来。”
“只是,神、震二雷的主人,恐怕也不愿社雷归来,因而此事倒是机会渺茫,甚至一旦有此倾向,不谈天上,此界的真君都要出手,镇压三雷。”
这老妖看向许玄,声音越发郑重。
“可你却有一道优势在身,诸修难察,仅有你和北海那位有默契在。”
许玄眼瞳之中渐渐有紫电升起,一股蛟蛇气机萦绕周身,观道殿外,那株洊合雷树上紫白雷霆流转,神异至极。
“龙身。”
他眼瞳渐明,如有所悟。
(本章完)
第460章 求玄
第460章 求玄
道境。
清气流转,玄风吹拂,妖魔的话语散于风中,让许玄心中止不住的激荡,二人此时位于天际,正能看到下方往来的仙官、女娥。
“社雷即为始雷,是由始炁显化的【雷祖】空证。始,为先,为初,故道德立在前,诸修身在后,不得不从。”
“既有【始雷】,自然也可去求一求【玄雷】,若是别人谈及这些事情,自然是痴人说梦,空证一事,金丹都不可,也就仙人有几分机会。”
“但是你不同,你得了【太清】所钟,还有龙身这一道堪称玄妙的化身。”
天陀目光湛湛,语气渐渐激动起来,谈及这等大事,饶是以他的境界也心神激荡。
“若是能以龙身居于震雷,人身于一瞬之间登上社雷,借着【洊合】的意向,加之这一道仙碑,说不定就有求出「玄雷」之机。”
“一旦如此,当有走脱之机,甚至说不定是登仙之道。”
许玄被这老妖近乎疯狂的想法摄住,他如今对金丹境界仍然是一无所知。
所谓求玄,实在是太过渺茫,甚至求金也不一定,而天陀却已经想到此处。
“此事之前提,却是龙身能登【洊合】,人身可修至紫巅,甚至求社,仅是这一步,恐怕就极难。”
他并未因天陀所描绘的前景而心神动摇,而是真正思虑起这事情种种关窍,金丹之事他看不清楚,但紫府之间的谋划,许玄却已有了解。
“雷宫之事,不仅天上防备着,此界的诸位大人也不愿再现,可又不愿雷宫真正绝了归来之机,维持现状,方可制衡天上。”
天陀声音渐冷,只继续说道:
“只要雷宫仙君未曾真正陨落,还有归来的机会,天上总归行事要忌惮许多,即便有仙人坐镇。
“震雷位上的【悬混】态度犹未可知,但仙天上的大人却是在谋划神雷,以将这一道把控,此界的金丹自然有不满的,想推举出一位社雷紫巅,以来制衡。”
“若能顺应天下大势,未尝无有求社之机,至于龙身那一处,必须要求到【洊合】,甚至将来登临果位,方能占据主动。”
许玄此时却想起那一卷《悬天混雷书》来,当下将此事详细同天陀谈了一遍。
“悬混真君,行此手段,是有何意?”
天陀目光越发阴沉,他看过这一卷道书,却也未有什么见解。
“这位大人,跟脚不同,祂或许是在谋求脱身之法,这对你自然是极大助力,先求尊位,再图果位,直到彻底占据震雷,方有求玄的手段。”
“尊位可晋升果位,从位却无此能.”
许玄心中却是隐有所动,这位悬混真君,修为必然是金丹之中的佼佼者,金位坐的极稳,若祂不想,天底下恐怕无人能夺位。
‘这震雷果位,恐怕也不是好坐的,必然有隐患,不然这位大人何苦要走脱?’
许玄心中生出种种思虑来,若是按照仙天谋划雷霆的手段,要牢牢将神震掌控,【悬混】身为金丹中最古老者,无人敢动,可一位新晋升的真君,便不一样。
“只是,还有一事.若是天上为求安稳,直接将这些有望求神、震、社的紫府打杀,岂不是更省心省力?”
这事情萦绕在许玄心间,如重重阴云,天陀却只冷笑道:
“暂时断绝,也只是一时安稳,不如永绝后患,毕竟.那位可是仙君,难道祂真就什么都不做,在外仅是等待?”
“雷宫之事,必然在下一代的雷道金丹定下结果,是光复,是绝灭,还是维持现状,就看诸修博弈。”
许玄心中渐渐如拨云见雾,此时却有了明悟。
“需以龙身先登震雷尊位,进而登果,再以人身冲击社雷正位,以求玄雷。”
他对于震雷之间的金位变化了解颇深,稍稍思虑,只道:
“【洊合】之位,连通社雷,这道金位为人忌惮。龙身若求【霍闪】自然阻力少些,可若求【洊合】.没有大人托举,绝不可能。”
“若是龙身求金,必须以求【霍闪】为表,迷惑众修,在最后一瞬登临【洊合】,只是社雷不显上洊也陨落,如何再证?”
天陀眼瞳稍明,笑了一声,见着许玄能瞬息猜出其中关窍,他满意不少。
“司劫一府,真正把控之位,分为社雷【刑解】和剑道【劫法】,至于【洊合】,虽有道论,却一直无人证出,直到北海上洊真君出世。”
“你可知他如何在社雷孤悬之时成道,完成这等雷宫都无人做到的壮举?”
“是有何等手段?”
许玄心中生出种种思虑,如按天陀先前所言,社雷一道,可谓是严防死守,而这一道社震之尊,上洊是如何证得。
“祂能成就,一是悬混托举,这位金丹仅凭一己之力,便能镇压道统中种种社雷意向冲突,手段近仙,为这位上洊真君创造成道之机。”
“其二,就是金性,上洊当初身为紫府,却得了一枚金性,一枚世间独一无二,从未出现过的金性。”
天陀看向许玄,那对金瞳前所未有的明彻,他的声音肆虐在这片天地之间,如同妖魔齐齐颂声,自每一处响起。
“【玄一洊合无咎性】。”
许玄心中一阵震怖,那道仙箓所化的洊合雷树此时摇动不止,隐隐显出一行雷光凝聚的古字。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他看向远处的这一株雷树,此时却明白他和上洊的纠缠在何处,只喃喃道:
“原来如此.一直都在此处。”
天陀开始放声狂笑起来,肆无忌惮,金瞳煌煌,如同两轮大日升起,少阳金白之光盈满此间。
“这就是因果,昔日上洊因此金性而成道,今日你再行此举,只是下场犹未可知。”
“若是你将来以龙身成道,拿出上洊的这一枚金性,足以让诸修悚然,不管成与不成,天上的诸位大人也要心惊胆颤。”
“纵然诸位大人再能推算,也必然算不得「玄炁」,算不得【太清】,算不得这一道金性的去向,也就——”
“算不准你!”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那株洊合雷树此时撑天而起,紫白雷光如龙蛇盘旋,生机毁灭之意流转不定。
许玄默默看向这一道金性所化的雷树,这就是当今此界之中,唯一通往社雷之路,也是将来雷宫是否能再现的关键。
“不求社,不求震,我当.”
“求玄。”
他的声音淹没在滚滚雷音之中。
道境之内,清气涌动不息,诸多正在行事的仙官、女娥皆都停下动作,惶然看向天际的紫白雷霆。
(本章完)
第461章 路尽
第461章 路尽
雷鸣渐止。
雷霆所化的仙树撑天而起,紫白二色雷电在天中肆意蔓延生长,烈光灿灿,照耀天际,下方二人皆都抬首仰望。
“上洊虽依仗此性功成,可也因金位有缺,三百年而陨,若我想要圆满此位,恐怕还需忌木。”
许玄目光灼灼,他已将当初南海所见告知对方,天洊星明,盘密显世,种种变数,都是因洊合之位。
天陀倒是神色平静,对此并未有多少看法,只道:
“此事也只有金丹才能谋划,震雷几道神通已定,若贸然修一道忌木,怕是横死当场。忌木尚不知是否有大人在位,只待日后徐徐图之。”
清气涌动,如潮往来,二人缓步向下而行,此时却自道境边界之处,远远飞遁来两道流光,一道艮光涌动,一道星辉湛湛。
许玄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装束,黑衣玄冠,骑着墨麟,面前平持一柄雷光萦绕的苍灰仙锋,寒光冽冽。
天陀当下会意,也是摇身一变,换上一身金白道袍,少阳仙华如虹,萦绕周身,骑一白鹤,仙气飘飘,全然不复先前的妖魔姿态。
二人身后则有清气凝结,多出一群随侍的天兵,皆着银甲,按剑执戈,杀气腾腾,身旁雷火艳艳,赫然是雷部的精锐。
“大人!”
碧玉神人同灰袍道士一同落下,齐齐跪拜行礼,此时见着一位尚未见过的人物,面上都有几分愕然。
“尔等擅离职守,是有何事?”
许玄厉声呵斥,此时用了几分神通,天律昭昭,显化天中,让下方的成玉和空铭越发畏惧。
“我等在此开辟仙天多年,历经消磨,性命受损,修为更是从无长进,只盼大人看着我等这些年的苦工,将我等调至别处。”
成玉先行开口,身上碧玉光华流转,一旁的空铭更是连声附和。
天地间银电跃动不止,许玄目光沉凝,无形重压落下,下方二人的法躯开始一点点发出崩解之声。
“算了,他二人皆有几分苦劳,不若将其调入我司。”
天陀此时目光和善,止住一旁的许玄,笑道:
“这位辟劫大人性子暴烈,也亏你二人今日遇上我,可入我【授仙司】。”
成玉和空铭自然是连连答应,许玄却是知道身旁这老妖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可眼下也未多言。
天陀只让这二人原地候着,便随许玄一道向前行去,渐渐舍了身后二人。
“这道境之中,倒是热闹的远胜以往,先前只有东方光虚在,至此倒是多了不少紫府。”
天陀此时阴恻恻地笑起来,许玄眉头稍皱,只道:
“你要那二人做何?”
“自然是有大用,待我吃了——”
他此话还未说完,头顶上便有一道深邃的乌黑雷光涌动,骇人的谪罚之意如要落下,让这老妖惊得险些跳起。
“谪雷!”
许玄此时催动法力,暂时将这一道由天律显化的雷霆消解去,他目光如电,看向身旁妖物。
“你既受了篆,便要守规矩,即便我不出手,神通自行运转,也要诛你。”
这老妖此时没了气焰,叹了一气,只道:
“你欠我的血气,这辈子也还不上了,我此世清修,也不沾血气,只不过说笑罢了。”
“今能再入你内景之中,借的是分魂之术,那一片【妙严灵华】是我前世遗留,我可借此维持分魂,只是需人打理,就遣这二人来。”
许玄稍稍点头,如今这老妖在身,他倒是觉得诸事有了安排。
“你如今状况,到底如何?”
天陀闻言,沉吟少时,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
“若是细论,我已然转世,本应和前世再无瓜葛,即便气运加身,命数浓厚,甚至得了元木垂青,可也只是一筑基。”
“但有这道【东华妙严】的篆文在,可以重新唤起昔日留下的【妙严灵华】,以分魂寄托,倒也有几分紫府的位格,仅表现在魂魄灵识上。”
许玄眼下倒不指望这老妖恢复紫巅修为,大展神威,只要天陀的消息流出一点,恐怕东瀚那边的龙王立刻就要来上门拜访了。
可眼下纵然天陀没了修为,但只要其记忆回归不少,就代表许玄如今有一名曾经是「少阳」道统的大神通者帮着谋划。
纵然这老妖有时候不太靠谱,可其见识却是实实在在远超当世紫府。
“说起来,你记忆恢复不少,那【少阳道藏】.”
许玄心神一动,若是论起天下道统,东华一脉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开创紫金法门,更是占尽阳位,出过复数仙人、真君,底蕴堪称恐怖。
这一脉的道藏,恐怕连真君都要侧目,更遑论紫府?要知道天陀昔日正是以法术闻名天下,仅那一道【太素化景道光】,许玄现在都还没见过比其更神妙的法术。
“已回忆起十之八九。”天陀金瞳煌煌,“当初我受了诏令,神游入东华天,此天在诸多洞天中最为紧要,是初代全阳祖师所开。”
“这位大人是第一位证得少阳的仙人,我所读的道藏是他弟子所记下四部仙典之一,也只读了小半数,剩下涉及金丹之秘的,却是连看都看不懂。”
“竟然如此.”
许玄心中一动,看来天陀所得的传承,仅是沧海一粟,可就是这一点传承,却成就了一代天妖,昔日紫府术法之极。
“先前我身为筑基,并无紫府灵识,不可回想,自今日起,倒是可以一点点记述,只看有无可用之法。”
“东华道藏繁复,除了本脉的传承,还有昔日诸多真君前来求学时留下的记载,涉及各道,也有来历清白,可以一用的,不过.”
天陀目光一转,看向许玄,摇了摇头。
“你修社雷,不入阴阳五德,即便是东华也无什么社雷记载,真正要寻,还是需看看雷宫遗留的传承。我观上霄门中典籍,奉代北雷,正是近古社雷之极,若能得此派道法.”
许玄心神稍沉,天陀所言非虚,社雷虽然高高在上,孤悬于阴阳五德之外,高贵无比,但也少了许多隐形助力。
如修行太阳,可兼修火德法术,另有增幅;修行壬水,催动寒阴灵器,威能另涨。
“社雷孤悬,即便是修行其余雷法,也少有什么增幅,但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修行社雷,不论炼何等法术,都少有冲突。”
他此时心中感慨,修行【照阴炼质法】时他就有所感触,社雷虽孤悬,无多亲善的道统,但也能避开冲突,在术法的选择上宽裕不少。
只要不脑子发昏,去修血炁魔道,不论是阴阳五德的什么法术,大都可以修行,只是既无增幅,也无阻碍。
天陀算的上是对术法理解极深,此时也深表认同,只道:
“少阳一道,修行法术,也要挑选些亲和的道统,不然每每催动,神通先要逆反,不过也没几个人想着修冲突的法术,故而社雷还是吃些亏,但你体内却有这一道仙碑在。”
“太清一显,传道东华,而东华又是紫金法门的发源,你体内这一道【太清碑】仅是立在此,恐怕就大利修行。”
“还有此用?”
许玄略略思索,他平日不觉,可细细想过,自己修行诸多术法,大都是顺风顺水,一次即成,甚至连神通都无什么挫折。
修行神通,即是在内景之中再长玄象,以应大罗,可一旦有所缺漏,不够圆满,也有神通崩解,再度重修之危,许玄却无这般经历。
“这可是玄炁之物,说不得就是太清所留,自然神异。”
天陀语气凝重,涉及这一道仙碑,他也不敢妄言,慎重说道:
“此碑还不完全,若是真正圆满,位格最少也是仙器,法宝也比不得,只是.不知当初是哪一位执掌此碑,又因何而碎?”
“或许.同祖炁不显有关。”
许玄眼下也不解此物,太清碑如今还不圆满,那一道仙碑就悬在内景最中心,通体莹白,多有碎裂,旁边的青石剑刻熠熠生辉。
“至少,初代奉玄宫,那位南华仙人定然接触过这一道仙碑,甚至可能持有过,奉玄宫中,说不得有碎片遗留。”
他心思运转极快,奉玄一道,正是玄炁在仙道的正统传承,对阴阳两道都有涉及,甚至昔日那位南华仙人,所修极有可能就是玄炁。
天陀稍稍点头,此时他身旁金白法光黯淡,似乎有些疲惫,只道:
“此事日后再谈,我先将那一片【妙严灵华】升入道境,着那二人去以法力维护,不然仅靠这一点遗留,撑不住多时。”
“自今日之后,我需专心撰写道藏,还要处理上霄之事,若无大事,莫要扰我。”
他转身欲走,就要化作一线金白法光遁去,许玄却是止住他。
二人对视,许玄目光如电,神色一点点凝重下来,只道:
“时至今日,也该谈谈你的死因了。”
天陀那对金瞳却渐渐黯淡,如同两团磷火幽幽烧着,只漠然回道:
“我自奉亡之后出世,修道无数岁月,直至大齐入主中原,叶氏称帝,我方于东海之上陨落。”
“至于出手之人,却不可说。”
“为何?”
许玄目光一凝,似乎猜到什么,天陀冷笑一声,似乎是有些自嘲之意。
“还能如何,必然是出手之人中,有大人干涉,这一段记忆早已不存于天地之中,即便我恢复,也想不得。”
“只是.我记得,有极厉害的大神通者出手了,甚至还在我之上。”
这老妖此时看来,面色渐渐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嘱托和担忧。
“许玄,不可小视天下人。”
“真正厉害的人物,大都藏着,即便是当初的昭明太子李御征,还不是败在北雷的邓拙心手中?”
“可这位邓大真人也算不上奉代紫府第一人,仅是稳居前三。离不如奉,可你比之那位修行天蓬正法的北雷真人又如何?”
许玄目中一点纯粹的银电涌动,他身上渐渐升起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昔人已去,路已走尽,我的道途却还长着,至于胜过那位肃正大真人”
“也并非不可能。”
(本章完)
第462章 白青见雷
第462章 白青见雷
天殛。
正值盛夏,暑气熏蒸,这座山上有重重雷云遮蔽,清凉不少,殿中一青衣男子侍立在下,此时恭声禀告近来变故。
“原上的齐国大墓有变?”
主座上一身玄黑道袍的男子神色未变,只看过卷宗,身旁隐有银电逸散。
许玄听闻此事,心中却是不少思虑,大齐存世不久,虽然借着寅广殿的支持入主中原,可齐恭帝也仅是紫巅修为。
至于其子,只是紫府中期,借机葬在赤云,也是看重这一片望帝心血凝聚之处。
“按照柳家所言,这座大墓之中的重要事物,应当早早被帝家取走,无有镇物,墓气外泄,方生精怪。毕竟.是戊广两道的,一应蜀望帝,一应齐太子。”
柳行芳此时恭声将自己猜测讲出,许玄稍稍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只道:
“叶参玄,叶凌霄齐国帝裔的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下场却都不是多好,墓中的东西,不必多想,必然早早叫宋氏收去。”
许玄对这位大齐末太子的死法不甚了解,可恭帝却是活生生被太祖轰杀,骨肉消尽,化作漫天灰烬。
提锋山的蓐肃真人本体是一道藏金至宝【库藏锁神甲】,昔日就是恭帝所披,当初可是被离火烧了个对穿,历经修复,才收入宫中。
许玄纵然对宋氏诸多行为颇有不满,可这一位在乱世中登上离火的大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马上皇帝,平定天下,有大功德加身。
五火之中,至火暴烈,丙火光明,丁火阴毒,真火存身,可论起最为全面,在斗法之中少有吃亏的还是离火,纵然至火威能强横,可在变化、法术之上,仍然有缺。
“我今控着此地天雷,拘束这些精怪,暂不一气镇杀,正好让遣门人杀妖历练,戊土、广木之物也算稀少,可以为用。”
“涉及广木,还是齐国之墓,需请青华仙宗的广素真人来此,方能定夺。”
许玄心念一动,整片赤云的太虚中便有无形天律浮现,黑白雷霆贯空而过,原本在地缝中肆虐的妖物皆都惶然,被禁锢于原地。
“还有一事,需禀告师父.”
柳行芳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可沉吟一瞬,仍然开口。
“柳白元之父,昔日的秋辞族长陨落所化灵物仍有生机呼应,似乎有异,按柳白元所言,恐怕变数在白青洞。”
“柳秋辞,白青洞?”
许玄目光凛然,他自知晓柳秋辞身旁有一侍女青蕴,乃是白青洞出身。
‘白宣有白苏这一化身,那这青蕴?’
他心中升起几分隐秘的猜想,这二蛇得过回道人指点,本身就是天下诸多变数之一,而白宣更是证寒阴的重要人选。
“既然如此,我便入白青洞一遭,问问柳家之事。”
纵然不涉及那仙谚,可柳秋辞的生死,许玄还是十分关心的,当初柳家和门中相互帮扶,他和这位族主也是私交甚笃。
“我代柳氏,谢过师父。”
柳行芳此时恭声行礼拜过,心中亦有几分悸动,许玄起身,行至前方,轻拍了这弟子的肩。
“门中仅你随我修此社雷,将来结局,不知如何,若是念着宗族、家人,不必避讳什么,多见几面,也是好的。”
许玄知道这弟子性子清高,在意门规,纵然关心族中,可也不会偏私,甚至少有回碧野看看的时候。
“师父.”
柳行芳再度抬首,却已然不见许玄身影,仅有一道太虚裂痕渐渐弥合。
——
原上,太虚。
银电跃动,许玄立身雷云之上,扫视下方,灵识在一瞬之间便掌握了原上的情况。
如今大景原上,除了本门之外,仅剩的便是柳家和空剑门,柳白元仅是筑基初期,可韦言却已是筑基圆满,早得剑气,多年闭关,少有出走。
登辰山在门中相助之下早已重立,如今空剑门是由司巡曜来代掌,这一派得了曜空府中的传承,如今也算兴盛。
“那柄【饮血】.”
许玄目光穿过空剑的重重大阵,直接便看见被镇压在最底处的一柄血色长剑,为星光受摄,可仍然凶气四逸,铭刻上【饮尽苍生血】的刻字血光殷殷。
这一柄剑器太凶,韦言自原上太平后便不再动用,镇压于大阵之内,许玄如今再观,这一柄剑器,果然有古怪,恐怕是自紫府灵器退化,灵性十足,堪比丹霆。
赤云此时被天律覆盖,这一柄血剑也难逞凶,不然仅凭空剑布置的阵法,能否彻底镇压此物,还是两说。
“血炁魔道之物,这是哪一脉法道所留?”
许玄此时再送一道银电,透过太虚,径直落在这剑器之上,原本凶气四逸的饮血瞬间没了威势,灵性消解。
他此时看向空剑门,时至今日,也仅有韦言和司巡曜两人筑基,纵然有宇清一道的功法,可又能等到何时,才有紫府种子?
许玄并无什么防范之意,空剑大赤本为一脉,亲如一家,不仅是道统上的联系,更是昔日妖乱的经历所成。
“可惜.”
他转身离去,此时却是向着玉流方位奔去,毫不遮掩,那股令人心悸的劫罚受谪之意生发,天律在上,雷霆煌煌。
玉流本就和赤云离得极近,许玄拜访烛剑真人,往往还要路过此地,只是从不相犯,绕开白青洞。
今日他却是直接表明来意,缓步行于太虚之中,一步步向着那处妖洞方位走去。
“青灵妖王。”
他缓缓念着这名字,此妖名声不好,修行壬水,这些年都是紫府初期,和白宣无法相比。
时至如今,这等妖物妖物在他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他停在玉流前方,运转神通,雷音轰鸣。
“大赤许玄,今日来此,还望白青洞妖王出面一见。”
他声音不大,可却随着天雷轰鸣响彻在山中每一只妖物心间,更是直接让藏在洞中的一青裙女子惊得险些显出原形。
白青洞中。
青灵显出半截青色蛇躯,面上显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来,作为妖类,除非是那种合天地而生的贵种,都怕雷霆,更遑论是这代天行罚的社雷。
自家姐姐离去,青灵孤守洞中,可是日夜都怕身旁的这位剑仙杀上门来,仅是想想,都只觉心惊胆颤。
“这尊煞星,真的上门了。”
青灵倒在冰床之上,全身骨头好像被人抽去,外界的雷声如同催命一般,让她心中生不起半点斗志。
“现在.遁走?”
她仅是想想,就否决了这个念头,昔日那位道人指定的地方就在玉流,如今姐姐离去,她却不可再走,否则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可她又想了想那剑意之威,只觉全身蛇鳞一阵刺痛,立刻起身,低低念叨:
“到底走不走,姐姐.”
她正犹豫之时,外界的雷声却渐渐止息了,自洞门外传来一阵御风落地的声音,一道略显疑惑的男子声音响起,落在她耳中,不吝厉鬼索命。
“白宣妖王不在?青灵何不出来一见?”
洞外,那股社雷正意越发摄人,青灵此时收敛妖躯,忙开启洞门,极为恭敬地问候道:
“原来是剑仙来此,我正修行,走脱不得我——”
她一言还未说尽,却见自洞门处已经显出一着玄黑赤云道袍的男子,背着一柄苍灰长剑,黑白二雷流转,恐怖的刑解、谪罚之意凝聚其中。
那对淡漠瞳子看来,其中隐隐可见雷光跃动。
“白青洞可知柳秋辞的下落?如若有消息,还望告知。”
青灵姿容极为妖冶,着一身淡薄的青绸衣裙,望之实在是不合礼法。
往日遇着些仙道,她还敢表露几分媚态,可如今见着这位社雷一道的剑仙,却是规规矩矩,站的极正,姿态低到和筑基一级。
她哪里敢说个不字,作为给宋氏背上妖乱骂名的紫府,她本来就不占理。
这位剑仙若要拿她祭剑,自然是挑不出毛病来,自家姐姐能不能镇住这位,更是还未可知。
青灵眼下泫然欲泣,可仍不敢表露情绪,立身在一众寒玉陈设中,任由对方问话,只恭声回道:
“回禀剑仙,昔日.我已保下秋辞,为其在东海重塑法躯。”
“秋辞还活着”
许玄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只继续发问。
“他人如今在何处,可让我见其一面?”
青灵却是当即跪下,十分果断,只颤声道:
“回禀大人,柳秋辞和我那化身一道游历东海,如今尚未归,一时半会儿,恐怕难回。”
“东海?”
许玄此时以神通感知,只觉青灵所言非虚,便催动法力,托举起对方,他倒是未曾料到这青蛇畏惧他到了这等境地,连下跪都来了。
青灵心中一喜,只觉就要熬过去,借着柳家关系,总能让这位剑仙顾及几分情面。
可她刚刚起身,抬首看去,就见那人踏步上前,距她极近,神色淡漠,其身后的灵剑已然不见。
一只银色的雷雀翩然飞起,落到了青灵肩头,此刻却不叽叽喳喳,而是盯着这位妖王,瞳孔变为深邃的乌黑之色。
“不知,昔日赤云之事,青灵妖王了解多少?”
许玄声音幽幽,此刻真如索命的阴差一般,让青灵本来就凉透了的血更冷上三分,白皙肌肤上隐隐显出蛇鳞,心中暗道:
‘这是要同我算账’
(本章完)
第463章 天晷澄光
第463章 天晷澄光
玉流山脉,白青洞。
玄冰寒玉雕琢的陈设散着明光,青灵立身此处,任由肩上雷雀跳动,她却不敢有丝毫妄动,即便她已修成两道神通。
许玄眼中雷屑隐现,此时缓缓踱步,等着这位青灵妖王开口,过了少时,这青蛇才缓声道:
“赤云一事,是戚国师全权负责,他允了助我精炼血脉一事,故而.我便同意替他背下恶名。”
“国师.”
许玄语气如冬月寒风,提及这位祜济国师,他身上剑气越发凌厉,让一旁的青灵更加畏惧。
“我若如实告知,还望剑仙”
“你先说就是,我自有定夺,且将这位国师的来历,还有其谋划,悉数说来。”
洞中寒气更盛,风雪吹拂,青灵未敢催动此地大阵,她只尽力展现顺从的态度,不敢有丝毫违逆。
“「福炁」一道,又名「福明」,赵庭昔日占据北方,立有【宝福宫】这一道统,是【福临】天官所立,乃是福炁从位上的大人。”
许玄此时想起一事来,只问道:
“这位天官.是如何陨落的?”
青灵面上有些惶然,谈及这些事情,她也有些心悸。
“听闻是被蜀国的【祸兆】上巫打杀了,这位居于「祸毒」果位,难忍金位分裂之苦,化虫吃了福临,可也随之陨落。”
许玄若有所思,只道:
“祜济修行福炁,他的道统可是传自此道?”
“正是宝福宫真传,此人亦得了齐国天赐道的底蕴,论起天下修行福炁一道的,无出其右。”
青灵提及这位国师,声中有着深深忌惮。
“赤云之事,是戚国师主持,昔日蜀赵相争,斗的激烈,几乎是百年血仇,两边帝裔相杀相诛。”
“古史难得,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许玄坐于一旁的寒冰宝椅之上,丹霆此时已经自青灵肩上飞走,落到他手中,叽叽喳喳,倒是让一旁的青蛇脸色稍缓。
“我家姐姐同那位国师谈玄过,故而我也得知此中隐秘。”
此话一出,冰椅上的许玄眉眼一沉,只道:
“既是如此,将这旧事细细说来。”
青灵不敢怠慢,而洞中的寒气越发盛了,白霜凝结,银雪飘飘。
“赵庭仅传了两代,开国高祖戚饮生修行煞气,居于果位,号【天恶】帝君,以犼为立国之象,祂是黑煞魔道的正统传人,师兄是辛金的青余真君。”
许玄默默听着,赵蜀相争,应当是风炎一朝亡灭之后的事,而蜀亡便代表着乱世开启,持续千年之久,直到奉立。
天下大势,无非分分合合,没有永恒的仙朝。
“待到北海那位斩了青余,赵高祖也受山镇而崩,剩下其子,慌乱之中登上帝位,还是紫巅,广开国门,迎须弥的【华世道】入了赵庭,以密法成尊,为【渡煞】佛王。”
“纵然投释,赵庭亦亡,帝裔被驱赶入幽冥恶地,百世沉沦,不得生,不得死,受刀山火海之刑,即便转世,亦为猪狗,走脱的戚氏血脉也再难修煞。”
“这仇怨,辟劫剑仙可明白了?”
许玄此时算是大致能知晓这位国师的恨从何来,蜀赵相峙,个中争斗恐怕酷烈血腥至极,以至于赵裔的下场如此凄惨。
这仇怨历经数千年而不灭,一直传到今日,只是处境却变了。
‘戚长生。’
许玄默默念着此名,眼下目光一转,看向青灵。
“所以,赤云此地的血祭是他一手主持,昔日我师之事又是如何?”
青灵面上一阵惶恐,她自然知道温扶风的事情,这位奉玄剑子的出世,引起不少关注。
“此事戚国师并未多理会,是扶尘的大人介入具体谋划,我却不知。如今我所知之事,大都已告知剑仙。”
“谢过妖王告知我这些事情,恩恩怨怨,实在难解。”
冰椅上的男子神色冷冷,雷雀此刻化作长剑,被他平持身前,那股摄人心魄的劫罚之意流转,让青灵肌肤刺痛,性命动摇。
‘这就是社雷剑仙他要杀我,我恐怕连三招都难撑住。’
青灵此时修成两道神通,分为【定风波】和【不胜芥】,皆是壬水神通,算得上威能强横,可在剑意社雷之前,仍无存身的手段。
她犹豫一瞬,想起姐姐嘱咐,此时催动法力,取出一枣红木盒,神色显得极为不舍,可还是恭敬奉了前来。
“我贪图利益,助人为虐,伤过剑仙门派,愿奉上此物,以作补偿。”
这木盒通体刻着太阳金乌玄纹,色为枣红,热力炽盛,是离火之物,仅是这宝盒,就堪比一道灵粹。
许玄接过,打开此盒,一股浓烈的太阳光辉便照耀而起,化作金乌腾飞,却受寒气束缚,重归盒中。
“太阳灵物,【天晷澄光】,为日中之显,焜昱之明,是朱慈帝君登位之时,太阳清世之光。”
青灵声中颇有不舍,可此时念及自家姐姐的嘱咐,还是柔声道:
“昔在齐兴之时,我同姐姐得了回道人赐法,传道书两卷,宝丹二枚,少阳、少阴、太阳灵光共三道,还望剑仙接过,揭过此怨。”
许玄此时却并未有对这太阳灵光的多少心动,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人名。
‘回道人。’
修行【崇玄彻光天眼】,正需要太阳灵光为基底,最好是对应【焜昱】和【日蚀】两道金位的,有一正一逆之变,神妙无比。
而这一道【天晷澄光】传自金乌,正好修行清源庙的这一道法术,让许玄心中不免有些悸动。
这天底下绝无巧合之事,清源庙的大人..以及那位回道人,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他此时坦然将这一道太阳灵光收下,本来因为白宣的缘故,他也只想教训这青蛇一顿,总不可一剑斩了,然后和那白蛇不死不休。
许玄合上这枣红宝盒,当下起身,缓步向外走去,行至洞口之时,他再度回首,目光凛然。
“若是柳秋辞归来,还望妖王早些告知,可莫再生什么风波。”
对方言语之中有些敲打之意,青灵当即屈身行礼,眉眼低垂,恭敬说道:
“秋辞同我分身欢好,情缘极深,我有助他神通之心,绝不敢动其他心思,只是忌木道统多在东海,为蓬莱所持,故而才让其前去。”
许玄再深深看了这青蛇一眼,并指斩开太虚,瞬息遁去,他此时心中却升起些疑思。
“蓬莱?”
这一家仙岛位在东海边界,极为神秘,岛外有阵法阻隔,外人不得接近,故而其中的情况也少有人知。
可从其能在龙属的手下保持安定,不受侵染,其中必然是有金丹坐镇,只是哪一道的就有些难说了。
“将来说不得还要前去一趟。”
玉流紧邻赤云,两边往来极快,许玄瞬息便归于天殛之中,此时正见着在大赤殿外等候的青衣男子。
“师父。”
柳行芳恭声上前,纵然不说,可其心绪波动却瞒不过神通。
“秋辞未死。”
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故人仍在,倒是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触动,一旁的柳行芳闻言,先是一怔,后立刻问道:
“可能告知碧野山中?”
“无妨,只是他人在东海求道,由那青蕴陪着,一时回不来赤云,你去安抚白元,让其放心就是。”
柳行芳此时应了,立即退去,御风直往原上方位而去,瞬息不见。
许玄此时踏入殿中,坐于青色蒲团之上,打开手中这一道离火枣木雕琢的宝盒,揭开【天晷澄光】的束缚。
这一道太阳灵光瞬息就要奔天而去,可却撞上银雷化作的牢笼,被拘束到许玄面前,不得逃遁。
玉血天心术催动,许玄眉心渐渐显化出一道天目来,正是异表【崇天眼】,这些异表的功用在紫府境界,渐渐乏力,若非血炁真修,难发挥威能,许玄也少有动用。
反而是这法术恢复血气,修复伤势的作用更大,许玄纵然未修身神通,可借助此术,能从龙身调用几分血气,恢复速度可快上不少。
崇玄彻光天眼,清源庙真传之术,高至六品,性为太阳。
这一道法术修行共分三个阶段,分为【开目】、【纳光】和【迭辉】,开目之法,倒是和玉血天心术殊途同归,都是效仿圣人异表。
这一道天眼所开之目,直连神通,威能奇大,此时许玄调动全身血气,按照这一道法术上的记载,将天眼和神通渐渐勾连感应。
这过程十分繁琐,神通收在内景之中,要以心力托举,感应天眼,所幸许玄早有基础,【崇天眼】为其省下不少时间。
殿中,道人静坐,眉心的那一道天眼却越发神异,呼应神通,雷光生灭。
时间飞逝,即便许玄已有基础,可仅是开眼这一过程,就足足耗费三十六日的时光,若是他未修这异表,耗上半年也是正常。
如今他眉心之处的天眼彻底稳定,平日闭合,仅有一道银白雷纹,不显异样,可一旦催动,便有破妄见真之妙,纵然比不得神通,可对付释修的样却已够了。
下一步纳光,便是将太阳灵光炼入天眼之中,以为基底,可承载诸光。
太阳总领诸光,故而在炼化之后,可再度迭合其余光辉,只要能承受的住,这一道天眼的威能便可一直上涨。
许玄托举起【天晷澄光】,先是送入内景之中,由着清气盘旋一遍,确定没动什么手脚,这才送入眉心,一点点炼化。
“恐怕要耗费极长时光,方能炼入此光。”
太阳灵物不比寻常,更何况是要炼入血肉之中,修行这一道高深的法术,此时许玄只能一点点消磨,而那灵光却是动都未动。
“只能等了。”
他定下心神,如若忘我,专心炼化起这一道灵光。
殿宇之中,光明大彻,金华涌动,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464章 众阳
第464章 众阳
西海,众阳府。
此地位于【虞阳洲】,在西海南边,同身毒十二伽地几乎相隔整片大洋。
若往西行,便至外海,可见丙火熊熊的流石,弱水环绕的凤麟,以及仙道最为昌盛的聚窟。
洲上天光极盛,昼长夜短,多有高巍仙峰林立,直穿云霄,受天阳普照,居中灵山之上,多有形制古老的殿宇林立。
日为众阳之宗,这一仙道直承古代日府,论起高贵之处,除了无金丹坐镇,就是天底下第一等的道统。
只是此地少见修士,几乎有大离数郡的偌大一洲,却多是凡人生息往来,真正有修士行走的,仅有居中的【天明山】。
山顶金殿之中,太阳光辉如潮,道音隆隆,有赤色焰树、金阳神乌诸象变化,自殿宇之中,缓步走出一金衣青年。
此人身材修仪,清俊脱俗,瞳如日华内藏,金灿无比,身上的金衣飘逸华美,绣着焰树金乌。
众阳府,涤剑阁主,李商秘,亦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太阳剑仙。
他腰间佩着一柄灿白灵剑,白如新雪,一股煌煌剑意收敛其中,正是众阳府至宝【白冕】,太阳一道的灵宝。
太虚破开,自其中走出一着金白长裙的少女,圆脸可爱,眉眼柔和,乘着一片少阴玄光落下,见着出关的男子,只柔声道:
“师兄。”
“萧芷。”
金衣男子稍稍点头,目光看向那一片惨白的少阴光华,若有几分不忍,可很快就收敛情绪,笑着同这位师妹下山。
“师兄闭关多年,少见你身,今日出关,可是【十日逡】有了把握?”
萧芷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一旁的李商秘却只笑道:
“我以【焜昱明】突破,是天晷正刻,修这【十日逡】,本就有些把握,已然快成就。”
“师兄是我众阳府千年以来唯一修成太阳之人,天赋过人,【众阳望日书】选中你,自有道理。”
这女子语气中满是崇敬和爱慕,灼灼涌来,让一旁的李商秘有些不适应,只道:
“今日出关,是有贵客来此,师父早早命我来迎。”
“是那位”
萧芷的神色稍有几分变化,显然也知道来人是谁,叹了一气,只道:
“太平山,无疑剑仙。”
提起这位剑仙,李商秘的面色也隐有几分变化,他所修剑脉,乃是日府所留的【御光】,和【纯阳】皆为太阳演变的剑脉。
至于众阳府和那位纯阳仙人的纠葛.李商秘眼下仅是想想,就觉头疼。
可此时太虚波动,一股乾天全阳之气蓬勃而生,自其中缓缓降下一人,立身山外云端。
此人相貌清瘦,一身金白道袍,道力高深,胜金神通凝炼如一,浩浩汤汤,如乾天昭然,自其身旁多有胜金法光蔓延化形。
‘胜金一道,太平真传,紫府后期,纯阳剑脉。’
正是太平山无疑剑仙,他已借自越绝传承中得来的经文,成功修成第四道神通,正值壮年,其修道天赋之快,甚至还在其剑道资质之上,堪称太平山近古天赋第一人。
李商秘纵然修的是太阳道统,也贵为剑仙,可在这深深的神通和道行差距之间,却也必然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纯阳剑道,吕昭,今日求见众阳府传人。”
他声音沉稳,响彻这一片山中,此时他并未以太平山真人的身份自居,反倒是列出纯阳剑脉的名号。
李商秘犹豫一瞬,正欲御风前去,可此时山中却升起一道苍老、衰弱的声音,漫天霞光随之流转。
“道友何必来我众阳府?纯阳一脉早已入东华,至于我府.也撇清了关系。”
‘师父.’
李商秘神色有些波动,一旁的萧芷却是眼中显出几分担忧来。
无疑听闻此言,神色却未有什么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他身旁胜金神通光彩不断凝聚,成灿灿金白之色,呼应乾天,那股纯阳剑意生发,让下方的李商秘腰间佩剑开始颤动不止。
“众阳府倒是果断,【丹霞】道友,你府中多年未有太阳成就,如今太阳、少阴齐传,用的手段我自然知晓。”
吕昭目光凌厉,此时一眼看过下方二人,只继续说道:
“当初夏帝巡海,你府改了山名,以迎帝仪,待到少阴成界,又另拜天君。纯阳如今不兴,自然要撇清。”
“只是,我此来.是取我该拿之物,天陀小圣当初陨落,东华之物外传,那枚灵丹是纯阳一道所传。”
山中的声音面对这凌厉的质问似乎失了底气,丹霞真人催动神通,紫府后期的气势散发,托举出一道灿灿金光包围的事物。
此物迅速飞遁,直直落到云端的吕昭手中,却是一枚金色灵丹,阳华流转,此时和这位无疑真人身上剑意呼应。
【纯阳正丹】!
吕昭深呼一气,眼神复杂,看着这一枚宝丹,此时山中的丹霞真人却是叹道:
“此物非是我不予你,日府昔日也受过大人恩泽,你又是此世仅存的纯阳剑修,论理来说,这丹当然是道友的。”
“可你服了,铁了心要掺和入东华之事,将来的下场恐怕未有多好。”
这位丹霞真人的声音颇有几分真挚,似乎是在惋惜,可无疑却已收起这一枚灵丹,此时驾起胜金之光离去,仅留其声响彻天边。
“既修纯阳,岂可避退?”
吕昭的身形消散于太虚之中,李商秘目光复杂,望着那一道身影消散。
他身为筑基之时,也得过这位剑仙指点,可众阳府同东华的关系,实在敏感,不敢插手。
一道仙霞凝聚的人影落在二人身前,李商秘和萧芷齐齐行礼,皆都恭声道:
“师父。”
眼前之人,正是如今的众阳府之主,霞光一道的紫府后期,丹霞真人,行将寿尽,此时连收敛异象都有些勉强。
“商秘.”
这霞光凝聚成的人形声音苍老,似乎有些疲惫,自其手中显出一金色小瓶,自其中不断有太阳光华逸散,化作神乌。
他将这一小瓶交予面前弟子,李商秘接过,却见其中盛着一团金黑精血,让他神通受感,玄象呼应。
“金乌的血,还是帝裔,这是哪里得来的.”
金衣青年面上并未有多少喜色,反而生出一股寒意,看向那道仙霞凝聚的人影,他自然知道门中库藏情况,绝无这等灵物。
“天上所赐。”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那道霞光渐渐崩散,这位丹霞真人只幽幽道:
“好生修行,再成神通,天上的大人要用你这柄剑.”
“斩龙。”
声音散尽,李商秘握紧手中这一道金瓶,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让身旁的萧芷目露忧色,只道:
“师兄?”
“无事。”
这金衣青年推辞几句,便重新向着山上大殿走去,此时默默看着瓶中的金乌精血,思绪渐乱。
‘斩龙,该斩哪一条?’
(本章完)
第465章 丙光
第465章 丙光
天殛,一年已过。
大殿之中,太阳光辉凝缩一点,灿灿金华悉数被收入许玄眉心,这一道天晷澄光终于被初步炼化。
天晷澄光,上应【焜昱】,是太阳清世之光,极为持正,一旦催动威能之强横绝不在社雷之下,有镇压逆乱、扫平六合之威。
许玄眉心天目缓缓闭合,最终化作银白雷纹,只是中心藏伏一道日华玄纹,神异非凡。
【崇玄彻光天眼】小成!
如今尚未迭辉,这一道天晷澄光的威能却已经远远超出许玄预料,仅是这太阳的位格就有种种妙用。
‘果然太阳灵物,不知此道修士的手段该有多强横。’
许玄修行社雷,已算的上世间罕有,可太阳太阴修士也是同样少见,几乎只有寥寥数人。
殿中日华雷光渐渐散去,恢复平静,许玄起身,心念一动,破开太虚,便径直向霜回峰方向而去。
霜回峰,大殿之中。
金赤火光升腾,居中的赤袍男子刚刚吐息完毕,圆满至极的仙基稍稍散发气势,勾动天光,一片灿然。
眼前太虚轰然破开,刘霄闻见着自其中走出之人,当即行礼,只道:
“师父。”
许玄一身玄黑道袍,自太虚之中走出,先是落座,灵识一卷,便看过眼前之人的内景,只道:
“【焰中仙】已然圆满,那道卷你也参悟完毕,可准备闭关突破。”
他此时取出一方赤色宝盒,交予眼前弟子,刘霄闻接过,却见其中正有一枚赤色宝丹,以及一道淡白灵石,皆都散发丙火光明之意。
“师父,这是?”
“【赤昭阳丙丹】,此物乃是昔日楚国王裔闭关突破所服,可感应丙火,对成就神通有大用,但凡服用,须位于东位。”
许玄目光稍凝,看向另外一道接引天光的灵石。
“这【昭明天石】是丙火灵物,最得光明之意,正可用来交感炼化,以成神通。”
刘霄闻郑重收下,目光沉凝,只觉手中事物如有千钧重,当下沉声道:
“必不负门中所托。”
许玄心中亦有几分沉重,闭关紫府一事,实在是风险极多,若不是有这一道篆文在,他心中更为不放心。
“丙火光明,堂堂皇皇,终不留退地,到底还是真火、丁火有余裕些。”
刘霄闻听及此言,他亦听师父谈过真火有悔之事,况且昔日在真煊府处事多年,更是对真火十分了解。
“纵有退路,可心中也难免少了一股气,成就神通之时难免有些挫折,若不将性命押在此上,如何能成?”
许玄稍稍点头,见其有此志,反而放心不少。
“闭关之处就定在那【天火穆集】的道台之上,由温光为你布置阵法,若你准备完全,前去荡霞寻他就是。”
“是。”
刘霄闻神色也有几分凝重,闭关冲击神通一事大都是九死一生,即便他有篆文加身也无绝对把握。
太虚破开,许玄已然离去,刘霄闻则看着手中的灵丹天石在殿中缓缓踱步,心中则有万千思绪齐齐扰动。
他年少时以为自身驽钝,天赋不如他人,故而常常身怀牺牲之意,即便当初明知东海凶险,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去了,未有半分犹豫。
如今成就神通,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倒让他有些恍惚之感,只觉昨日种种如梦幻一般。
他心念一沉,神色决然,收起手中丹石,径直往荡霞方向而去,此时已然准备完全,不可再等了。
刘霄闻化作一道金赤焰光腾天而起,以他筑基圆满的修为,前往荡霞仅在一瞬功夫,便径直降至那座焰行殿前。
赤焰凝成的火童正斜躺在一张胜金铸造的太师椅上,沐着日光,一副悠闲之态,身旁空无一人,都叫他屏退。
“温光长老。”
刘霄闻此时眉头稍皱,沉声唤了一句,这火童当即自椅上跃起,见着来人,脸色立即露出谄媚的笑来。
“霄闻真传,来我焰行殿是有何事?可是要准备闭关一事?”
温光纵然是个爱偷奸耍滑的,可对于刘霄闻的事情却是十分上心,此时见着对方来此,心中已然猜到来意。
“正是。”
刘霄闻面色如常,一旁的温光却已然化作一团火云腾空,直道:
“请随我来。”
二人御风而起,径直往不远处的【天火穆集】行去,这一处玄景正是阳燧降火之态,道台已布下一处大阵,焰光冲天,遮蔽外界。
“此处是昔日我门采火之地,天火之性盈满,大利【焰中仙】,真传可要再同山中同门见上一面,再行闭关?”
温光面上少见的有些踌躇,只继续说道:
“若是入了这一片【玄焰萃光大阵】,就此闭关,若不成神通,便不可再出。”
“不必了。”
刘霄闻面色如常,眼瞳渐明,身躯上渐渐开始有金赤火光腾跃,他踏步向着这一处阵法中走去。
“待到出关,成就神通,再见山中众人也不迟。”
焰光渐渐吞没了他的身躯,整座道台开始不断接引天光,聚集火气,让一旁的温光眼中有些惊意。
道台中心,刘霄闻取出那枚灵丹,他不再犹豫,当下炼化,开始按照《阳燧承火神卷》中的记载突破。
“丙火光明,堂堂皇皇,不留退地。”
——
洛青,云端。
许玄静静立身此处,身上玄黑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丹霆化作雷雀立在他肩头,此时也未鸣叫,颇为安静。
“霄闻正式开始闭关.恐怕最快也需二十年时光。”
他稍稍推算,纵然有篆文加持,可三田混一,开辟内景,乃至感应大罗的功夫都是少不了的,若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耗费四五十年也是正常。
门中如今颇为安稳,有大阵护佑,加之雷部的关系在,除非辽人打来,至少现在离国是无紫府敢来冒犯。
此时他忽有所感,目光看向远方,正望向重华方位的紫金观,隐隐可感到一股神雷气机冲天而起。
“齐争义突破了。”
他当初安排其去紫金观突破,正是想借一分神雷气象,如今倒是顺遂成就。
神雷一道极擅斗法,【紫金蛇】又是自【煌灵敕】改来的,仅论起个中威能,在四品功法中也极为少见。
不过少时,果见一驾驭金雷的汉子自西边奔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归于山中,笑声爽朗,似乎是去横虹峰上,拜见行芳。
“神雷.不知北地天枢如今到了何等境界?恐怕早已紫府中期。”
许玄若有所思,周始的修行速度之快,不可以常理揣度,紫府中期的瓶颈恐怕也难以阻挡此人。
他按下心中思绪,此时神通却隐有感知,只觉自赤云边界之处,传来一阵广木神通波动,让他面上多出几分笑意。
这神通气息迅速接近,便见太虚破开,自其中走出一高挑女子,一身青色甲衣,黑赤广木之光在其身旁涌动,她肩上的青乌此时又开始叫嚷。
“贼盗我巢,贼盗我巢。”
许玄并不理会,稍稍致意,只道:
“广素道友。”
来人正是青华仙宗的广素真人,修行广木,此来是受许玄请求,看看这原下的齐国大墓。
“辟劫道友。”
广素目光沉凝,自她来此之时便感知到原上情况不对,至于这墓中埋葬之人,她又如何不知?心中颇为复杂。
“先去原上看看情况。”
这位真人行事极为利落,并不客套什么,驾起法光,二人便一道行至大景原上,正能看到位于东边的裂缝,以及其中各色古怪精怪。
她催动神通,耗费法力,此时细细将这片原下的情况看过。
“广木、戊土.”
广素的面色稍有几分难看,看向许玄,只沉声道:
“此地是齐国末太子之墓,道友可知这位帝血昔日之事?”
“并不知晓。”
许玄听其语气,似乎另有什么隐秘,广素稍显几分犹豫之色,还是开口道:
“此事牵扯极多,道友可知昔日寅广殿.是何等道统?”
“大齐仅凭此道支持便能入主中原,想来在金丹仙宗之中,此殿也极为不凡。”
许玄声音感叹,可一旁的广素却是面色越来越差,只低声道:
“寅广殿昔日之强盛,正是有两位大人坐镇,一是广木【神广】,二是乙木【盘秘】,皆持果位。”
此话一出,许玄眉头稍皱,他未曾想过盘秘曾经坐镇过此道,可当初离帝踏破寅广,为何独独让其走脱。
广素声中似有些忌惮,只继续说道:
“大离灭齐,离帝背后的几位真君出手,助其灭了寅广殿,我青华本为其中一观,可祖师却能看准时机,纵身一跃,成就甲木从位,如今已和此殿撇清关系。”
“这位大齐末太子便是此殿昔年的道子,也被当作广木一道的未来金丹培养,比之齐恭帝更为重要。”
“待到齐灭,他取了寅广殿和齐宫中的几件至宝离去,葬于赤云,将性命收入一片玄虚之地,即便金丹也难寻,以期转机,只是如今来看.他施展的手段,也不过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许玄心中倒无什么触动,这位太子所取之物定然已被宋氏相中,外人自然不可沾染,一旁的广素只叹道:
“我催动神通,感知过下方墓地,纵然其中灵物大都被取走,可此地终究是两代帝血葬身之处,血恨外散,凝为精怪。”
“再过十来年时光,待到墓气散尽,灵气反涌,便会滋润这一片原上,使之化作少见的灵地。”
广素催动神通,黑赤广木之光掠过此间,果见原下的幽深墓穴,此时已然有崩溃迹象,灵气外散,滋润地脉。
“谢过道友解惑。”
“无妨,本就是些小事,只是这位末太子身份敏感,故而少有人愿意牵扯。”
广素声音渐沉,许玄却是心中一动,青华宗的祖师果然是新晋金丹,证的是甲木从位,若按渌羽所说,恐怕状态也不是多好。
“不知.今世甲木正果,可有主人?”
他此时问及此事,一旁的广素面色稍变,犹豫一瞬,还是回道:
“甲木果位,情况不明,若按祖师昔日所言,似乎是有大人在,可天下甲木并不兴盛,恐怕也不圆满。”
“木德之中,如今也仅有乙木位上的大人最为得势,只是”
广素的意思许玄自然明白,这位盘秘号称魔头,偏偏木德之中独祂金位最稳,青华宗也十分忌惮。
“不知,这位大人可在世间另立有道统?”
“自然是有的”
广素此时却抬首望天,只沉声道:
“乙木道统,当分两脉,一道是周朝时便流传下来的【长宿魔宫】,当初趁着周灭而大兴,是古代魔头的道统,今世藏在海外洞天。”
“如今乙木位上的大人,乃是昔日神广真君亲传弟子,于奉代成道,自洞天而出,将乙木收归仙道,斩出魔性,当初都以为祂是有大功德的人物,只是后来.”
广素声音顿了一顿,面色稍显苍白。
“齐灭之时,祂背叛师尊,将广木集群的意象掠夺,是寅广殿叛乱根源所在,此后便入了辽国,另开魔土,和大乐欲魔土齐名,唤作——”
“【玄秘魔土】,为辽地三魔土之一,只是常年未有犯境,大离的仙道只知乐欲,却不知玄秘。”
听闻此言,许玄心绪渐沉,若是如此来看,除了辽地的魔土,海外的长宿洞天必然也在其掌握之中。
‘难怪祂能在南海显化必然是借着这一处洞天。’
许玄心中升起种种猜测,龙身那一处已经被盯上,可当初一同论剑的人身,必然也进入这一位魔头的视野之中。
若盘秘真的是忌惮【洊合】,又不愿壬水再显,必然是龙身证道的极大阻碍,可人身这边恐怕也被其盯上,以这位的心思,难道会坐视不管?
如今离辽尚未真正开启大战,可同时招惹到两处魔土,让许玄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忧虑,不论是乐欲,还是玄秘,其中恐怕都不乏紫巅修士。
“此地事了,我暂需回山养伤,那长孙家的至火太过厉害,专破广木。”
广素叹了一气,就要告辞,许玄一路送着这位真人离去,心中却泛起些思绪。
“大离.恐怕不如想象中的强盛,所谓七宗,外强中干,真正和辽地对上,能出力的人物又有多少?”
(本章完)
第466章 存身
第466章 存身
越地,太平山。
夜色正浓,一轮皓月当空,清辉洒满山间,如披素绡。山下的碧庭湖烟波万顷,不起风波,月映湖中,明如玉璧。
胜云峰上月华皎洁,如霜泄地,神通成就的气息盈满周天,月池仙娥诸景变化,引得月光越发明澈。
自峰顶洞府之中,缓步走出一着月白长袍的男子,面容端正,在月光下更显出尘脱俗。吕观御风而起,下方的碧庭湖随之泛起微澜,揉碎满湖清光,粼粼似雪,而天中明月则格外圆满。
“神通已成。”
吕观并无多少意气风发,心中反倒升起一阵哀愁来,他御风直上,落在峰顶,身旁是以灰檀木搭建的一屋一亭,为昔年大父亲手所建。
太虚破开,金白的胜金法光蔓延而出,在地上生出一层薄薄金壳,一身金白道袍的男子走出,面容清瘦,此人背一柄以铜英铸就的修长灵剑,满刻金白菱形纹,光华内敛,剑意流转。
“大父。”
吕观见着来人,本欲见礼,却只听对方和声道:
“既成神通,不必多礼。”
这位威名赫赫的无疑剑仙此时面色柔和,不再如昔日那般肃然,他仅是立身此地,那极为恐怖的胜金神通便自发运转,昭昭应天。
二人此时入了一旁的八角小亭之下,此时对坐,皆都沉默少时,终究还是无疑先行开口,声如金石,落在地上怦然作响。
“你既修成【影娥池】,自今日起便可入洞天之中修行,我已同大真人谈过此事,《素舒阴虚道经》可正式授你。此法是昔日【望素】真君所传,授在洞天。”
无疑沉思一瞬,只叹道:
“只是,其中【广寒阙】失了功法,【入修夜】缺了灵气,都需你日后自行谋划,若是洞天之外动乱太过,却不必寻了,存身最为紧要。”
“大父.我不愿如此。”
吕观面上显出深深的不解来,只沉声道:
“修此太阴,难道只为借着望素真君的威名避祸?入了洞天,按照规矩,此生便难再出。吕观自可清修避世,专心神通,但却见不得大父身入乱局,剑折在外。”
“当初父亲——”
他此话还未说完,便让对方止住,这位无疑剑仙面色沉肃,金白的胜金之光在他身旁跃动,如青天在上,玄骐踏空。
“昔日大人离位,山中动乱,又能怪得了谁?”
这一句话却是将当初之事定性,让吕观收了声,若要谈起当初祸乱.这位太平山新晋的真人心中渐渐笼起一层阴霾。
七宗之中,独太平山是确定大人已然陨落的,和上霄、青华这等失去回应不同,那位【执革】真君的失位却是明事,只是诸修不谈罢了。
距今两百多年前,天下兑金之物光华尽失,金刻难成,岁生大寒,洞天摇动,若要崩溃,而其中由真君祭炼的法宝却自行遁走。
自此之后,兑金却未多出生克,便有诸修猜测真君因求道而陨,委实是兑金之衰太过骇人,若非金位崩碎绝无此兆。
而他的大父吕昭彼时还修兑金,位于山中权斗的中心,一气之下自废仙基,踏出山门,自此不止去向。
待到大父成就剑意,修成神通之后回到山中,可子嗣却因权斗而陨,独留吕观在山中,为庆氏庇护,后来之事,便是杀得山中仅有庆氏一脉,甚至紫府也有陨落。
“吕氏,保你一道血脉已经足够,我存身与否,并不重要。”
吕昭目光灼灼,似是想起昔日之事,背后剑器鸣声不止,他如今年岁尚不满三百,可却依然是紫府后期的修为。
而这是他在自废重修,功法不全的情况之下成就,若是未有这些挫折,恐怕能在两百岁之前突破后期,堪称太平山近古天赋第一。
“昆巍天落毕,离辽便要真正开战,辽帝不会眼见宋氏成事,而宋氏受压已久,也该反攻,皆时.山中恐怕不得清净。”
吕昭思虑少时,只叹道:
“你修太阴,按照旧律,和这些红尘之事变不沾边,只要居于洞天之中,便也无祸上身。”
“大父——”
“不必说了,你初成神通,正需入洞天面见大真人,且先去准备。”
吕昭声音渐沉,让一旁的吕观再难言语,只应了走出亭外,复又回首,恭声道:
“惟愿大父有证金之时,我必从洞天行出,以来观礼。”
“证金?”
吕昭眼中有些莫名光彩,此时却只摇头,让这后嗣先行离去,月华忽闪,这亭中便仅剩他一人。
淡白金煞之光涌动,自青石桌椅对面,显出一着同样金白道袍的青年,面如冠玉,双眼微睁,嘴角带笑,给人以危险深沉之感。
“庆棠英,你来做何?”
吕昭声如金挫,直直道出眼前男子真名,庆氏是山中主姓,如今有两位紫府在治,恰逢这一辈的道号也以庆字为始。
“师兄修行胜金,是乾天全阳之道,理当收而不争,杀而无犯,可此时心中杀意却日渐盈满,恐不是好事。”
庆悦眯着眼,似乎未睡醒一般,声音颇低。
“兑金一道,功在从革,在游说四方,搅动时局,可你又如何?当初你族兄也是在离辽争斗中得了好处,自此修行顺遂,成就紫巅,可你困在山中,又成何事?”
吕昭语气渐肃,拂袖起身,剑意越发凌厉,如天阳悬空,让人心悸。
可一旁的庆悦却并未因这言语有丝毫动摇,淡然道:
“周亡之后,兑在纵横,在革律,修者大都落得五马分尸、拔舌戳目的下场。历代谋逆之辈,大都自此道出,故而君王不喜,【行革】更名,化作【太平】,规矩了这些年,离帝才能容忍。”
庆悦语气中似乎有怒,可细细一听,又不见什么情绪,这位真人看着虽然年轻,实际上其岁数却已不小,和无疑相近,却一直困在中期。
“如今祖师失位,将来离辽之争,帝家必有驱策我之时,自然会出山,也不得不出山。”
“天底下非独有师兄一人受制形势。东华之事,需师兄前去,可昆巍将落,此事落在我肩上,将来死于边疆之上的可能,倒是和师兄在洞天身亡的差不多。”
无疑听闻此言,神色并未有多少变化,身旁胜金之气趋于盈满,他划开太虚,径直入内,仅留剑气残余此间。
——
洛青,横虹。
正值立秋,天高云淡,山中满目红黄之色,枯叶层层堆迭,峰上往日悬在顶端的长虹为秋风侵袭,已然消散。
峰顶,青衣男子立身此处,衣袍猎猎,腰间佩剑上银电流转,摄人心魄,他身后则静静站着一如铁塔般的汉子。
对方一身黑袍,容貌粗犷,身形高大,背着一杆乌金大枪,神雷光华凝缩其中,化作灿灿紫金之光。
“紫金观主,如今在闭关?”
柳行芳凝望西边,似是能遥遥看见那一处金雷横空的神永山,紫金观位于重华,背后是殷雷山,而那位观主辛元昌也是积年的筑基巅峰,也到了突破神通之时。
“正是,我出关拜别,本欲谢过这位观主,可听其弟子所言,恐怕正在成就神通之中。”
齐争义眉眼一沉,他纵然平日行事粗莽,可此事重要,却不敢妄言,山门周边多出一位紫府,必然对局势有影响。
“这位辛观主道行高深,当年也是重华郡有数的筑基,修行神雷,为【都雷罚】。”柳行芳回首,看向对方,“你修的【紫金蛇】,也为神雷,此道修行感触如何?”
齐争义听闻此言,粗眉稍沉,面色有几分凝重。
“神雷乃是五雷之中,唯一可化质之雷,亦为诸雷极速,修行此道只觉日益有进,甚至同一道神雷的威能,这些年都略涨几分。”
“倒是怪事。”
柳行芳若有所思,神雷如今当无大人在位,可性质有变,分明是金位上传下的影响,此道逐渐有越发兴盛的迹象。
“神雷日盛,丁火大兴,你和仪婉顺遂突破,亦有天时之利。”
他此时目光一凛,看向这位门中新晋的筑基,沉吟少时。
“既成筑基,自当重新分领事务,霄闻师兄正好闭关,守青诸修仅有梁护法看管,你可前去帮其处事。”
“是。”
齐争义听闻这位大师兄闭关之事,面上神色稍有几分惊异,神通成就事关重大,若其能成,将来门中格局必然为之一变。
他此时退去,化作一线金电遁走,直往漓水岸边的守青营去。
峰顶之上,仅剩青衣男子孤身立在此间,他按住佩剑,此时目光如电,看向远方。
“神通。”
柳行芳轻叹一声,如今他也已快筑基圆满,当然也想过此事,可那卷《司劫天罚道纲》参悟难度之高,几乎难以领悟。
掌门昔日依靠北斗星位之变,感应社雷,可柳行芳却未能感应到北斗诸星,自然也走不得这条路,更遑论他如今仙基尚还是【劫心池】,只是化了社性,而非【司天劫】。
若他欲求神通,只有寻一道以【劫心池】为本的紫府功法,只是却不知自何处能寻来这等传承。
“《震耀问灵法》是自北海上洊山传来难道,将来要去此山一求?”
他心中隐动,仙基呼应天地,银雷盈满此间,将其身形遮掩。
(本章完)
第467章 炼霞
第467章 炼霞
天殛,云端。
秋风肃杀,银电贯空,大殿之中,许玄吐纳完毕,【照阴炼质法】的修行到了瓶颈,如今内景之中的月华隐有成池之兆。
他起身踏出,略略思索,划开太虚,踏着重重雷光便往南而去,过大景原,越玉流山,不过少时便行至古阳郡,遥遥能见着相剑山的焰光。
“门中灵物不少,正可请薛剑师炼一灵器。”
许玄身形自太虚之中走出,无声无息,此时灵识稍稍感知,只觉相剑山中修士皆为炼师,数量颇少,却不见真传。
他此时稍稍催动神通,银雷跃动,劫光变化,昭示其到来。
相剑山上天光却霎时明亮,焰气腾跃,自其中御风而出一乌袍剑师,面容清癯,剑眉薄唇,丙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
“烛剑道友。”
这位薛剑师早已得了【焰中仙】,可时至今日神通依然未成,困在紫府中期。他已然猜到许玄来意,只请入山一叙。
二人御风,踏过赤焰,便行至一处素雅的玄金宝阁,齐齐入内,各自落座。
“许久不见,道友已然第二道神通圆满,修的还是【太初序】这等社雷神通,破境之快,世所罕见。”
烛剑以灵识感知过许玄修为,心中隐有几分惊异,只是面上未曾表露,他是个喜好闲谈的,纵然知晓对方要来炼器,可偏偏先不开口谈及此事。
“侥幸得了机缘,方才修成。”
许玄言辞含糊,他修成【太初序】的进度自然引人怀疑,不谈他人,至少雷部诸修必然生疑,怀疑来怀疑去,也只以为他要么得了气运,要么有大人推动。
也只有逢此乱世,修行社雷,展露神异才能为人所忍,不然多有高修欲看一看他的底细。
“听闻雷部的社雷种子迟迟未曾出关,可是.”
烛剑声音压低几分,意思很是明显,宋世明闭关之久,已然有些超出常理,此人修行社雷,是作为雷部将来上位的大人培养,如今却有些挫折,恐有陨落之危。
“宋氏之事,我等如何能知晓?”
许玄此时错开话锋,不予评判,心中却已然有了些猜想。
‘宋世明,恐怕难成了,即便有雷部托举,【太初序】成就神通之难,还是超出其想象。’
烛剑却是微微一笑,心中已有定论。
“「社雷」一道,修行不在资粮,也不在功法,纵然宋氏贵为帝族,可此道的紫府也不是想成便成的。如今除了始一仙道,大离社雷真修,当属辟劫道友。”
“不止雷部,将来离辽真正斗起来,也少不了道友,毕竟「灵萨」之道,乃是三巫中最惧「社雷」的。”
许玄还是第一次听闻谈及这两道生克,眼神一凛,只道:
“「灵萨」.可是为社雷罚过?”
“此道专拜灵性,祭炼图腾,侍奉妖魔,多是夷狄蛮人修行,自然畏惧天罚,「蕴土」、「忌木」也是如此。奉代之时,北雷派得命守边,曾以天蓬仙咒大破胡人十二尊妖灵,险些将此道杀绝。”
烛剑语气中颇有感慨,只叹道:
“待到奉亡,历经乱世,让这些夷狄趁势兴起,辽国大兴,【牧灵】帝君证就果位,趁势造就【念国】,容纳不知多少妖魔。若是细论,「上礼」最能对付这些蛮夷,只是如今衰微,方给北辽逞凶之机。”
许玄默默听着,「上礼」于周兴盛,极有可能是人皇所修,作为教化万民之道,可如今似乎和「社雷」落得一般下场,却不知为何。
“北辽不知何时真正起兵,届时先动乱的还是北方。”
他目光一转,眼见这位烛剑真人还要谈此事,当即先开口道:
“此来是为请道友出手,炼制灵器,不知道友是否得闲?”
“炼器.辟劫道友有何等灵物,需何灵器?”
烛剑到底是有名的炼师,谈起此事,面色当即认真不少。
许玄此时取出一道彩纹玄石,足有一胎儿大小,霞光自其中裂缝不断涌出,光华熠熠,让人移不开眼。
“【光霞石】,竟有这般多.”
烛剑目光稍凛,这一道霞光灵物适宜成器,有诸般妙用,而许玄拿出的灵石足以炼制一件灵器,还剩余不少。
“我欲炼制一件可应对杀机,增添手段的灵器,不求杀力,只求其变化多些。”
许玄如今身上仅有两道灵器,一件是【丹霆】,此剑为紫府中品,威能虽不是最顶尖的,可同他性命相交,自然舍不得换。
剩下便是【泰岳望春台】,这件灵器更多是保养性命,安身敛魂,用在斗法,可加持一道【戊春阳辉】于法躯,效用有限。
斗法之中,往往一道威能强横,适合道统的灵器便能造就优势,至于一道强横的灵宝更是有决定胜负之效。
许玄此时暗暗估算,若他此时有一件出自雷宫的社雷灵宝,以神通催动,威能恐怕不弱一道神通,只是对法力消耗不少,不如剑意那般随心运转,少有消耗。
“道友既有此求,不知还有何等灵物?单这一道光霞石恐怕不足以炼成。”
烛剑沉吟少时,似有决断,接过这方光霞石细细观摩起来,只觉成色极好,可过于单一,恐难生出变化。
许玄未曾多言,当即列出三道灵物,分别是丁火一道的【阿鼻火珠】,坎水一道的【上善灵水】,以及艮土一道的【大岳土】。
他当下可谓是下了血本,临近洞天将开,提升实力最为紧要,灵物大可再去谋划。
“上善灵水。”
烛剑目光稍凛,三道灵物之中,以这一道灵水价值最高,性属坎水,其性上善,可消解清浊,润下化势。
“这三道灵物皆都不与霞光犯冲,炼入其中,可成一道中品灵器,妙用颇多,至于报酬.若炼一宝塔,当用去这些灵物八成,剩余二成,便作报酬。”
“好。”
许玄当即应了,烛剑所言颇为公道,他自无异议。
“不知需炼制多久?”
“三年即可。”
烛剑朗笑一声,当下应了,炼制件中品灵器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只是要合乎对方心意,那就需下些功夫了。
“三年。”
许玄稍稍推算,应当能在洞天落下之前炼成,当即应了,双方就此立誓,相谈少时,这位薛剑师委实善谈,许玄只得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驾雷而出,此时再看相剑山,这一座灵山虽治一郡之地,可未曾广收门人,零零散散不过数十名门人,多为炼气,仅有两名筑基,且年岁颇大。
“这位真人倒是对传承不甚上心。”
许玄心有感触,烛剑身为炼师,所求应当是丙火【冶父】之位,乃是炼物之极,而门中王氏祖上正和此道有交集,将来恐怕还有联系之时。
他破开太虚,此时遁走,如今诸事皆毕,只待昆巍天落,便是行事之时。
这一座洞天意义非凡,不仅是机缘,也是离辽真正开战的前兆,诸修各怀心思,将来大离的局势,正可自其中窥见些许。
——
雷部。
香火金气凝结为神道,通往各处,居中的雷印高悬在空,金色神雷涌动不息,其上的雷部仙将天兵皆都肃穆待令。
云气凝成的高台之上,两道人影并列静立,位于雷印顶端,正看着下方景象。
一人着明金山文甲,面容苍老,肤如枯树,须发皆白,只是身子挺得笔直,不怒自威,正是威华神将,出身宋氏,辈分极高。
这老修看起来寿数将尽,借着神道之利,如今堪堪续住命,可状态却不是多好。
他身旁则是一着天青甲衣的男子,此人面容冷峻,目光如刀,让人不敢接触,身旁不断有霄雷神通变化,赫然是濯邪真人。
“宋世明还未出关?”
濯邪声音肃然,看向一旁的威华,颇有诘问之意,而其身旁的老修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只道:
“我以神通看过,他在那一处司劫旧地闭关,魂光仍亮着,未曾陨落。”
“那就是未成了。”
濯邪语气颇不客气,此时扫视雷部,目光越发沉凝,只肃声道:
“雷部.此地却不是代天行罚之所,何曾主持过道德?不过是对付辽地魔土才有出手,撑不起社雷意向。”
“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威华面色依旧未变,看向远处,“当初定下以神雷为主,正是这一雷霆不分善恶,可代帝威,故而才谋划这一道玄枢仙道的法宝。”
“以太祖的手段,即便要去求一道社雷法宝也是无妨,可真正求来又如何?你濯邪,还是上霄来代天行罚?”
威华声音越发苍老,身旁金雷涌动,他声中渐渐有了一丝可惜。
“当初用尽手段,借着斩魔的意向,想要托举世明突破,可如今来看,是他心境这一关过不了。”
濯邪此时似乎不欲谈这些事情,负手而立,语气渐沉。
“雷部托举,你宋氏子弟仍然未成,那赤云的辟劫真人可查明其是哪位大人提点?”
自上次天魔之乱后,濯邪便对赤云这位真人多有关注,此人不仅修成雷宫剑脉,还以古法成就社雷,委实是匪夷所思。
这天地下并无巧合,不存在一朝顿悟之事,能修成社雷,此人必然有依仗在,而连紫府都看不穿其中缘由,必然是金丹推动。
“此事.上报过洞天,仍然未推算出其跟脚,只怕是古代的哪位大人出手,如今藏匿,暗中落子。毕竟白纸福地可是选中此人,他有些不凡,才是正常。”
威华语气感慨,历代为白纸福地选中之人,必然都是可在史书中留名之辈,当初赵高祖就有纸人追随。
宋世仪仅是得了纸人相助,其地位便一飞冲天,身为筑基就可领封神之事,如今才是紫府初期,可权位已然直逼诸王。
扶尘的安仙悔生来有缺,本未多受重视,可自从那纸人寻来,便擢升道子,地位还在洞天嫡系之上。
“若非北辽的那位威势太盛,即便大人推动,诸修也见不得这一位社雷剑仙。”
濯邪似有几分触动,他少年时本有代天行罚之志,可到了如今踏上霄雷道途,寿数将近,转入这名不副实的雷部,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大可用着,对抗辽人,正需这一柄剑。”
威华的身形渐渐消散,化作金电离去,太虚之中,香火金气越发旺盛,勾连上中心的斗枢雷印。
(本章完)
第468章 烛阴
第468章 烛阴
建地,代夜福地。
此地为扶尘仙宗所属,共有十九灵山,诸多秘境,天中不照日月,仅有一颗幽蓝大星悬空,旁生无边暗红、缃黄的丁火光辉。
这火光历经大阵变化,落在山间,同日光无二。
丁火,为灾劫之火,病老之火,落在释修手中,又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业火,不论仙释,都是一等一的阴毒狠厉之物。
扶尘底蕴深厚,不仅有洞天高悬,还有一处堪比宋氏祖地的福地,以滋养人间道统,昌盛至极。
位于福地边境的一座灵山之上,丁火之气汹涌往来,顶上的一座大殿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可见黑白雷光逸散,同丁火纠缠。
殿外特意布了大阵,隔绝天地,镇压雷霆。
大殿内室中,一清炁涌动的宝台空悬,其上端坐一青年,着殷红道袍,生的俊逸,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凝而不散的阴气,平添了几分戾气。
他本如玉般的法躯上此时裂开一道极深的伤痕,凌厉至极的剑意藏于其中,不断斩灭他的法力,而那更为难缠的黑白雷光则渗入内景,依附神通之上,一旦放松压制,立刻就要感应天地,降下雷劫。
“社雷.”
安仙悔语气含怒,眉眼之间有灼灼凶性腾起,全然无什么修身养性的架势,在紫府之中也是十足的异类。
若是真论起来,北辽的魔道谈起修养都要胜过此人不少,未有这般不体面。
他此时催动法力,祭出两枚宝珠,皆是少见的灵物。
一为深银,性属元磁,上刻银鳞玄鱼,其首如牛,其尾三分,元磁之光腾跃,此时照耀这真人法躯,不断纠缠剑意,将其拘出。
一为幽白,性属少阴,上绘六翅白蛾,躯如玉成,纹白骨,吐阴煞,交水火,这宝珠法光一照,被拘出的剑意渐渐消散。
不知消磨多久,总算化去一部分剑伤,可剩下的剑意雷霆却仍是茫茫多,尤其是那深邃的乌黑谪雷,纠缠内景,难解难分,只能一点点用丁火连带法躯烧去,再以清炁恢复。
天底下并无道统能明确克制社雷,仅能用避走灾劫之法勉强消解,可也伤及元气,耽误修行。
此时却自宫外缓步行来一女子,着一身银白道袍,姿容出尘,不染阴媚,一身丁火神通纯正无比,似是新成,她径直入了内室,看向对方。
见着此人来此,台上的安仙悔面色渐沉,欲要发作,可又忍下,只冷冷道:
“卫沛白,你来我殿中作何,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女子神色淡然,并未因为安仙悔的语气有丝毫不满,只取出一道玉盒,催动法力,送至对方身前。
“我拜访悬空寺,听古舟上僧讲法,自他那处得了一道【凤麟胶】,产自西海,世间罕见,可修复法躯。”
“剑意、社雷之伤,本就无什么好的修复之法,这一道灵物你先行取用,养好伤势。”
安仙悔却面色阴沉,大袖一挥,便将这玉盒再度送回,声音渐冷:
“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师弟.”
这女子轻声唤了一句,却似乎刺激到眼前男子,让安仙悔直从这道台之上御风而下。
“莫要这般称我!”
清炁涌动,他胸膛处的剑伤雷霆逸散,安仙悔却面色不变,目光沉凝,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声中含怒:
“自小到大,无不是你事事压我一头,你得了看重,擢升洞天,大人都亲自为你讲道,彼时可曾想过我?”
“是,我生下来有缺,父亲为我寻了「天问」一道的【招魂木】才造就了我,如何比得了你!”
卫沛白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眼前之人的脾性,只柔声道:
“你身负气运,将来自有成就,却不必同我争什么。这一道【凤麟胶】你若不服,待到昆巍天开,伤势未好,如何为门中奔走?”
这一句话好似有万山之重,稳稳压住眼前之人,让其那股凶厉之气渐渐内藏,安仙悔此时神色冰冷,仍然不受这一道灵物。
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翻手祭出一道赤色宝盒,其上如有殷血流淌,仅缓缓打开一线,大殿之中便光明尽消。
一枚通体殷赤,质如金石,好似眼珠的事物自宝盒中腾起,瞬息钻入安仙悔法躯之中,霎时雷霆尽消,剑伤弥合。
他的气势一再高涨,可眉心之处的阴气却越发浓重,让其整个人凶性昭然,逼得卫沛白退后几步,面色渐渐有变。
“你服了【烛阴遗珠】,自此之后,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这女子眼中显出几分哀伤之意,安仙悔此时气势越发冷厉,整个人性命如同真正完全一般,神通变化,黑暗中隐显出一对暗红神瞳。
“是谁让你来送这【凤麟胶】的?”
安仙悔语气冷冷,如刀剑斩出,逼问对方。
卫沛白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此时缄口不言。
“一定是我父,对不对?”
卫沛白蓦然抬首,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能猜出,灵憬真人是在洞天嘱咐她来这一处峰上,寻个借口,送来此物,安仙悔一直闭关养伤,如何能知?
可眼前青年身上原本的凶厉之气渐渐散去,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他似乎有些脱力,挥了挥手,只道:
“你走罢,洞天清修,不问因果,何必同我再谈什么师门情谊?当年【往尘宫】中一同学道,只当忘了就是。”
卫沛白心中不解,不知为何眼前之人知道是他父亲送此灵物,却是这般姿态。
“我宗虽兴盛,可将来离辽争斗,你代表宗中行走世间,仍需小心。”
安仙悔此时不言,别过脸去,并不理会这位师姐的嘱咐,大殿之中一时寂静,卫沛白只得收起凤麟胶,道别一声,便化作散乱火光遁入太虚。
“父亲.”
安仙悔此时抚着心窍之处,喃喃自语,只转身向着那大殿深处走去。
灵峰之外,云端之上,二人静静立身在此。
一人着殷红道袍,眉眼和安仙悔有九成相似,就连眉宇间的阴气也如出一二,目光淡然,看向大殿。
他身旁则是一老修,着银白长袍,长髯飘飘,须发皆白,身旁却有极为凝实的戊土神通变化,为泰岳,为长垣,为横堰,万民敬仰,社运加身,赫然是紫府后期修为。
“灵憬师弟,你这行径,过了。”
这老修面色复杂,此时二人借着阵法隐匿,可看过殿中之事,眼睁睁看着安仙悔服下那枚【烛阴遗珠】。
灵憬却是目光幽幽,只淡然道:
“元仪师兄,此事是仙悔自行决断,他早有入北海寒门之志,愿将这烛阴气数纳于己身。”
“岂是他自行决断!你明知他同沛白不合,依其性子,绝不会收此灵物,反倒为其留了这【烛阴遗珠】。如今让沛白去激一激他,以仙悔的心性,怎能不服这遗珠?”
元仪眼中有些怒意,看向身旁的道人,继续说道:
“大人是要用他,可也不是必须这般行事,到底是你的子嗣,难道你就无半点心疼?仙悔少时还是个谦恭的性子,可由你带出山外历练,竟成今日这模样”
“他天赋不够,必然要舍弃些什么,不然何以为我宗道子?如今服了这遗物,烛阴气数圆满,才算名副其实。”
灵憬身旁阴火徐徐,让元仪面色越发阴沉,只御风而起,冷冷道:
“是我看错你了。”
云端一片寂静,灵憬此时面色如常,此时看向殿中,眼中无喜无悲,仅有一片漠然,冷如霜风。
(本章完)
第469章 蓬莱
第469章 蓬莱
东海,蓬莱洲域。
瀚海无垠,碧波汹涌,此洲位于东海北域,临着广袤外海,常年为大阵护佑,隔绝外界修士,少有人可入洲,大都是借道而过。
茫茫海雾阻挡了修士窥探之心,即便是龙属也未有来此冒犯的时候,和这一处仙道两不相犯。
此时却有二人行至海雾之前,分为一男一女,女子容貌妩媚,顾盼生姿,身段玲珑,着一色青绸长裙,而其身旁男子则着淡青袍服,容貌俊逸,气态脱俗。
二人此时共同催动一道青色柳叶,质地如玉,上纹【纠阴】二字,玄光腾天。
青衣男子抬首远望,催动仙基,筑基后期的修为稍稍流转,忌木幽青之光跃动,如鬼魅般在他身旁纠缠,可即便如此也看不穿这雾气。
柳秋辞看向身旁青蕴,眉头稍皱,只道:
“莫要冒犯了这家仙道”
“你祖上和此道有缘,理当见你。蓬莱最怕欠人因果,必然要还。这是白宣妖王所述,她和蓬莱有过联系,理当无错。”
青蕴牵着身旁男子臂膀,斜斜靠着,身子柔弱无骨,可语气却十分坚定。
柳秋辞见此也只得算了,随其继续在一片海雾前静静等待,二人立身海面之上,由一片幽幽青光托举。
“不知.族中如何了,让我去看一眼难道都不可?”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直直盯着眼前女子,神色有些动摇。
“大人前去墓山,为你寻了忌木灵物塑身,又特意助你断了因果,如今身世最是清白,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仙岛的大人多看一眼。”
青蕴侧首,看向身旁男子,眼中满是无奈。
“你若又要投入赤云去,身上沾了因果,如何求道?天下忌木道统,也仅有蓬莱兴盛,你不合人家规矩,那点缘法也无用。”
这一番话彻底让柳秋辞沉默了,一旁的青蕴却只柔声道:
“且放心,当初将白元护住,主脉未绝,如今那位许剑仙已成紫府,他同柳家交好,岂会亏待?”
“许玄.他已成就神通,自此超脱在上,当年我就知道,也唯有他可成。”
柳秋辞面色感慨,念起昔日之事只觉如在梦中,本以为就此陨落,可却为白青洞收敛真灵魂魄,重塑法躯,一朝突破至筑基后期。
远处的淡白海雾悄然流转,幻化万千虚景,如一层迷离的轻纱缓缓揭开,随之,一股幽玄难言的气息弥散海中,带着几分凉意。
而在这雾气氤氲中,一道通体莹白的玉石长桥破开海面,徐徐升腾而起,直抵云雾深处的缥缈仙洲。
自玉桥缓步行来一白衣道童,唇红齿白,眼如明星,虽走的缓慢,看着和二人相隔极远距离,但仅在眨眼功夫间就行至柳秋辞和青蕴前方。
这道童一身气息已然是筑基后期,身上道性昭然,可青蕴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地精怪气息,潜伏在下。
这哪里是什么童子,分明是位修炼有成的精怪。对方仙基透露出的气息,正是精纯的忌木之气。
“在下【桃李】,两位久等了,我家大人有请,还请随我来。”
柳秋辞和青蕴对视一眼,便随着桃李踏上这玉桥,一道缓步向着这远处的仙洲行去,皆有几分恍惚。
远远望之,多有碧玉般的仙山浮在瀚海之上,峰峦苍翠,满目青郁,山间多有白袍修士往来,身上道性昭然,令人讶异,而此地灵气浓郁,远远胜过柳秋辞平生所见,即便是一旁的青蕴也面有异色。
蓬莱仙岛,或者说,蓬莱福地。
若为世间福地列个名次,除去白纸福地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而这一处蓬莱福地却必然能名列在前十,还在宋氏天水,扶沉代夜之前。
柳秋辞随着桃李行了少时,眼看将要走出这一座白玉海桥,沉吟少时,便问道:
“敢问道友,不知是贵道的哪位大人下令,开恩放行?”
“乃是槐阴真人开阵,命我前来迎柳氏子弟。”
桃李谈及自家真人,语气颇为崇敬,转首看向一旁的柳秋辞,只道:
“道友来的不巧,这几日那【长宿宫】的【棘越】真人来此同我家大人参玄,这位是个有名的魔头,不好应付,等其离去才方便让外人入阵”
“江州柳氏也是我蓬莱分出的,有些因果在,今日来此,倒是可了断,柳氏和蜀地的因果也算还清了。”
这道童语气幽幽,似在感怀,一旁的青蕴却是笑道:
“蓬莱少有出世,可对天下局势却是了解。”
“我道虽避世,可亦有仙法观览周天,不论四海,还是离辽,种种大事都有了解。”
桃李语气平淡,可他说及的这等手段已然超出紫府,必然是金丹级别的底蕴,让青蕴若有所思,举止越发拘谨。
三人一路前行,踏出海桥,桃李招手一挥,天边一朵白云悠悠落下,托举起三人向着其中一座仙山行去。
山中多生鬼木,幽玄之气弥散,三人自云端落下,便至一座大殿之前,此殿以青石砌就,颇为古雅,藤萝攀附,古木遮阴。
“白青妖血还请留步,柳氏血裔可入观,拜见真人。”
桃李顿足,此时让开道路,示意柳秋辞先行入内,青蕴立在其身后,眼波盈盈,此时柔声道:
“昨日种种,皆成过去,为柳氏你已做的足够多,当多思己身。”
柳秋辞不言,微微点头,身上气质越发出尘,他自炼气之后便一直为族中奔波,无有宁时,直到今日,方得自由。
他行至朱木门户之前,此时回首,却见青蕴正站在一桃树之下,笑着看来,朵朵桃随风而落,香气悠长。
‘桃李,还真是株桃树’
柳秋辞转身,青衣飞扬,便缓步向着这座青石古殿之中行去,内里青光幽幽,散着一股书卷尘封的气息,灯火次第明亮,照出主座上的人影。
此人一身重碧道袍,容貌古拙,身形瘦削,身上半点法力气息都无,面前是一青玉桌案,上置各色古书、玉简,他正择其中一本默默看着。
“见过大人。”
柳秋辞当下跪拜行礼,心中有了计较,眼前之人恐怕就是桃李口中所言的槐阴真人,似乎正是忌木一道的紫府。
“柳氏的血脉,竟然找了回来你名为何?”
座上的碧袍青年放下手中古卷,目光转向下方,声音清如珠落。
“下修柳秋辞,得白青洞相助,来此拜见蓬莱仙道。”
柳秋辞当即应了,他知晓神通威严,纵然这位槐阴真人表现的平平无奇,可身为蓬莱的紫府,恐怕尊贵之处不在大离仙宗的高修之下。
“白青洞想来是白宣的谋划,青灵是个性子粗蠢的,寻不到我这处。”
槐阴语气幽幽,点评二蛇,对那位白宣妖王还有几分敬意,谈起青灵却没什么好脸色,十分嫌弃。
这话语飘然自殿中传出,随风落在青蕴的耳中,让她面色有些古怪。
“昔年我蓬莱有一位真人出世,道号【怅缘】,和我道脱离,入了古蜀,建立宗族,你族中可有记载?”
“是有记载,说祖先是自海外来此,只是未曾谈及蓬莱之事。”
柳秋辞眼下细细回想,似是有了头绪,柳氏的传承还算完全,不论是功法,还是族史,都足以同当初的陈、朱二姓比拟。
“你今入洲,可拜入我门下,自此就在蓬莱修行,神通可期,但从此却不可再干涉外界因果。”
槐阴此话一出,让柳秋辞面上有些犹豫,一边是家族,一边是道途,不可兼顾,纵然他来此之前已经料到这结果,可眼下提及,还是心痛。
“白元.”
念及亲子,他心中生出种种思绪,可最终还是轻呼一气,看向座上真人。
“柳氏如今不缺我一个筑基,秋辞前半生为家族尽心竭力,未有半点愧处,后半生时光.愿用来看一看高处风光。”
“好。”
上方的碧袍男子微微一笑,忌木神通变化,有种种狐鬼幽女,阴槐鬼木之景变幻,让柳秋辞仙基有感,随之触动,法光变化,如月在梢头。
“你既修【梢悬月】,便授你这一卷《幽木引月法》,此法经过「上礼」改造,修行起来简单些,可细心参悟。”
“谢过师尊。”
一卷青色道书显化于柳秋辞身前,他当即接过,再度拜谢座上神通,心中却有万分感慨。
柳氏紫府功法早已失传,仅留下两道仙基的修行之法,五品的【梢悬月】,以及四品的【服洞冥】,如今终于复得这一道的紫府功法。
“只是,弟子还有一事要问。”
柳秋辞神色坚定,此时抬首,刚要问来,却见座上的槐阴真人微微一笑。
“蓬莱修士,可以私养灵兽。”
这位神通话语中的意思十分明显,让柳秋辞眼神稍明,再度谢过座上神通,槐阴却只挥了挥手,让其先行退去,随桃李择一峰修行。
殿中复又归于寂静,青光幽幽,槐阴此时起身,缓缓踱步。
“长宿魔宫有动作,柳氏血脉也归山,如今风波渐起,还需请示大人”
(本章完)
第470章 神霞昭彩
第470章 神霞昭彩
天殛,是夜。
雷云翻滚,银电逸散,呼应星辰,隐隐成北斗之态,其中的七星皆为社雷之性,自摇光,也即破军上缓缓降下一缕银白之气,归于殿中。
许玄收敛神通,将最后一道北斗破军之气纳入内景,按照《北斗雷誓卷》中记载同其余二缕相合融汇,三年已过,终成一道【天誓雷元】,是【剿绝命】所需灵气。
“北斗本属社雷,破军星更是雷宫杀机之显,如今纵然被纳入天罡星丛为震雷所统,可仍能采这【天誓雷元】。”
这情况让许玄心中生出些疑虑来,北海真君和雷宫的关系让人难以捉摸,当初所见,社雷一道的大人物似乎对其有提点,而北斗星位似乎还藏着些隐秘。
他此时细细翻看起《北斗雷誓卷》,如今灵气已成,当可尝试修行这一道神通,只是越是往后,内景之中玄象越是纷乱,神通也就越是难修,不知要耗费多久。
这神通兼具身意,一旦修成,便有剿除恶性,不留遗害之用,以身代北斗破军杀伐之机,更能斩落气运命数,包括神巫香火、释修愿力,堪称神妙。
【司天劫】兼具界意,【太初序】兼具术意,【剿绝命】亦是如此,兼有身意二性,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
“「社雷」或许没有专门的意神通,或者说每一道社雷神通,都是意神通。”
此神通若要大成,需讨恶诛邪,越是打落有气数加身的,反馈越发强烈,只是必须要师出有名,不可无理而诛。
“果然是社雷一道的神通,这几道神通的性质,足以看出昔日雷宫的霸道专权。”
【司天劫】造就劫雷,感应罪业,【太初序】颁布天律,谪罚诸修,【剿绝命】更是连气运命数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有涉及。
只是此法也有身神通之性,以北斗破军正意加持法躯,每每出手,即有断绝生机,注死斗杀之能。
“北雷派的邓真人能压过大奉太子,这一道神通必然是关键所在。”
「天禄」所司掌的权位、帝威、香火等等,正被这一道神通克制,或许也是古代玄昊天帝讨伐雷宫失败所致。
如果说最被这一道神通克制的,必然是以愿力成就的释法金刚,身上手段大都是借着净土供给的愿力,可【剿绝命】偏偏能将愿力斩落。
除非是自外道转入的金刚,本身自有修为,无需太过依仗净土,可一旦受了这神通,恐怕一身法力也要跌落大半。
他将这一道【天誓雷元】暂时纳入内景,轻呼一气,此时起身,眼下却是有些明白宋氏雷部为何对他未曾加之什么限制。
只要他想要继续修行社雷,让这一道【剿绝命】圆满,那再无比北辽释魔更为合适的磨刀石,不得不投身离辽之争。
宋氏根本不需要对他加之什么限制,只借着天下大势和道统联系,就能让社雷修士自发参与这场战事。
夜色渐明,晨光渐显,云端雷云隐去,朝日光辉照入殿中,洒在道人身上。
许玄着一身玄黑道袍,上绣丹雀赤云,黑发束起,神情沉稳,唯独眼神之中的锋芒越来越盛,灼灼如雷光,让人望而生畏。
“剑道,宁折不屈,只进不退;社雷,代天行罚,不求全身。”
他此时想起昔日对平休真人所言,心中却真正有了明悟,修行社雷,绝不是可避世洞天之中就能成就,除非是始一道的以社求仙之法,可他却是走的雷宫正统法门。
眼下将来修行之路已然确定,他心中再无半点动摇。
如今已过三载时光,洞天真正欲落,益州多有异象。
许玄自桌案上取出一封信件,正是相剑山在一旬之前传来,说是灵器已成,正在温养,随时都可来取。
【天誓雷元】已成,几道法术也因缺少灵物,难能再进,这一段时间都无需再闭关,倒是清闲。
许玄破开太虚,一步踏入,驾起银雷便往相剑山方位而去,面上稍有笑意流露,这位烛剑真人炼器之道高超,不知炼了何等灵器?
过了少时,行至相剑山前,他一步踏出,直往山中炼器的宝炉而去,果见一乌袍炼师在旁,正催动丙火,祭炼灵器。
“辟劫道友。”
烛剑见着来人,稍稍示意,许玄随之降下,只看向炉中。
金蟾形的赤铜宝炉敞开,其中霞光艳艳散出,携水火气机流转,一尊宝塔在赤焰中沉浮不定,其色如天边彩霞,质地非金非石,而是如同凝固的霞光造就。
塔顶为一红莲包裹的火珠,暗红业火幽幽烧着,同霞光融为一体,塔身中空,内藏的一道坎水玄幕,霞光自其中变化而出,威能更盛。
这宝塔悠悠转动飞出,落在许玄手上,他稍稍感知,便知这一件灵器果然是紫府中品,纵然比不得那些传承悠久、历经祭炼的灵器,可也不是一般灵器能比的。
“道友技艺高超,这宝塔果然不凡,可有名称?”
许玄托起此塔,心中却是越看越满意,相较于笨重的【泰岳望春台】,这一座宝塔的变化明显要多的多。
烛剑亦有自得之色,此刻暂停了炉中灵火,笑道:
“此为【神霞昭彩塔】,以艮土静定之性具现霞光,凝而成塔,故能纳入丁火坎水,熔炼一体,共有三道神妙。”
“一为【映彩】,可驱策霞光,火辉,水帘对敌,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映彩劫罔法光】,兼具丁火阴燃、坎水隐伏之性,无声无息,可覆盖在对方灵器之上,阻滞其用。”
许玄闻言,此时以法力催动这宝塔,果见有霞光水火之光各自生出,最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粘稠如脂,可并无实质的彩光,无声无息,灵识难测。
“好灵光。”
他面有笑意,这一道灵光颇为不凡,倒是可以多加滋养,抽出一道,纳入天眼之中,以来迭辉。
“二为【化势】,此塔炼入的艮土、霞光之物都有化势消力之用,但凡遇飞矢、流光杀来,都可祭出此塔,卸去势头,损其威能。”
烛剑屈指一点,赤火凝如箭矢,轰然射向这座宝塔,塔上霞光自行飞转,瞬息就将力道卸去,剩下的火光纷乱坠落,也被霞光化解。
“此塔攻防一体,道友的炼器之术,离国难寻。”
许玄十分满意,烛剑炼的这一座神霞塔妙用极多,单单是这两道神妙就极为实用,都是在斗法之中能用到的。
“不知,最后一道神妙,是何?”
他此时心中倒是升起几分好奇,一旁的烛剑却笑容更盛,只缓声道:
“这最后一道神妙,便是【寄妙】,也是这灵器最为神妙的一点,霞光可纳形,艮土可静定,我曾得了一【长宿寄妙器阵】,正能用上。”
“此阵可勾连内景,寄存法术于其中,隐而不发,灵识难察,一旦对敌,解开束缚,法术便可出其不意杀出,只是仅有六成威能。可惜.若有乙木灵物,当能完全此阵,应有八成威能在。”
许玄听闻这神妙,心中稍动,面色如常,当下问道:
“此阵神妙,不知是哪一处的传承?”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长宿寄妙】,又需要乙木才能完全,想来是周代传承下的乙木魔宫之物,竟然传到烛剑真人手中。
“前人所得,我亦不知,这器阵用法阴损,不甚堂皇,斗法虽厉害,刻起来也难,此次能成,倒是辟劫剑仙的运道过人。”
烛剑真人声音真挚,许玄以【太初序】感应,并未有什么古怪之处。
‘难道真是巧合?’
他当下端详起这宝塔,用清气感知,也无异样,心中才放心许多,纵然是金丹也无法瞒蔽清气,应当无恙。
“谢过道友炼此宝塔,不知,昆巍洞天将开,烛剑道友.”
许玄一语未尽,一旁的烛剑立刻摇头,只道:
“这洞天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仅我一人,不会去掺和,道友”
烛剑本想劝阻几句,帝家仙宗岂会无缘无故同诸修分享机缘,这洞天的东西说是买命钱也不为过。
他又想起眼前这位辟劫真人的处境,恐怕不得不为之,当下便收了话语。
“我观道友,这山中似乎并无紫府种子,是另藏在外,还是?”
许玄看向身旁的烛剑真人,这座山中并无什么紫府种子,而相剑山也仅这一处灵地,山中的修士也更像是这位真人的下手,而非弟子。
“我出身寻常,侥幸得了传承,并无师父,踏上仙途,成为炼师,也无什么道统门派之念,只求今生能看一看炼物之玄。”
烛剑转首,微微一笑,声音幽然。
“后人如何,与我何干?大道需自修,自证,自悟,纵然传下万载不移的道统,弟子成就金位,那风光我却不可见。”
“仅活一世罢了。”
一旁的金蟾宝炉之中灵火再起,赤焰汹汹,烧的正旺。
(本章完)
第471章 天开
第471章 天开
益州,漆山。
此山绵亘百里,几据一郡。泥岩褐黄,草木稀疏,少见飞鸟,山体倾颓,自山腰以上尽化断崖绝壁,摧折之痕触目惊心。
饶是如此,其残躯仍为西境千峰之首,若其昔日未崩之时,更是和中原的岱宗齐名,为帝王封禅祭天之所,戊土之征。
棕黄戊光自山根喷薄腾跃,在漆山之上雕琢出万千神纹,穹顶之上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深沉威压,如要将这片天宇拽落入泥地。
太虚像是被拉到极限的薄锦,不断发出撕裂崩碎之声,戊光漫卷,云霞艳艳,自虚空裂缝中隐隐能看到无数玄峰、灵宫,洞天之景昭然临世。
昆巍将开。
这消息如电光般飞速向着大离诸郡传去,自接壤西康原的青州,再到临近东海的建地,又传至赤云,入天殛山,到青玉桌案上的一页宣白纸页内,被一只雷雀叼起,落到座上的黑袍道人手中。
许玄神色沉凝,看过谍报,大离诸修如今都关注着蜀地动向,上至仙门魁首,下至筑基散修,都想入这洞天搏一搏机缘。
历代洞天开启,往往能造就一拨新近的紫府,大都是身具气数者,在局势混乱之中成就神通,可还有极大多数人为神通波及,化作一捧灰烬,消散天地间。
许玄目光一转,当下正是动手之时,便看向殿中。
大殿座下,此时静静侍立一人,青袍倜傥,银剑凌厉,近乎圆满的仙基气势内敛,未曾外放,社雷之性藏于剑中,正是柳行芳。
许玄如今斟酌局势,此去昆巍,必然是诸位紫府竭力出手,再无先前秘境之中的小打小闹。筑基并无多大用处,反而山门之中更需看护,可让行芳和两位护法一道镇守。
柳行芳领了雷部神职,可带领三十六名天兵,借助信力,可执掌【夔震天音鼓】这道神器,威比金刚,加之门中的大阵防护,足以挡住紫府初期修士。
纵然许玄觉得并不会有哪位紫府失心疯了杀上山门,可仍不得不防。
“可受到兜焰,青华的传信了?”
他此时发问,座下的柳行芳当即回道:
“兜焰的平休真人已然前去,届时会传信,可青华那边似乎有了变故,广素真人说是宗中有事务,一时走脱不得。”
说着,柳行芳送来两封密信,分有真火、广木神通残留。
许玄一一看过,果然如此,只是青华宗不知有何变故,让广素不得离身。只是也是好事,不必让陈希月这位陈家残余的嫡血掺和其中。
“始一道联系不得,渌羽真人只说届时见机行事”
许玄看向这名弟子,只沉声道:
“我已联系过相剑山的烛剑真人,他在我离去之后,会帮着看一看我这处山门,若有变故,他会出手。”
“霄闻闭关,突破神通,此事最为紧要,万万不可出什么变故。”
“是。”
柳行芳语气肃然,他亦知晓此事重要,气势高涨,如剑出鞘。
“山中诸事,需你操心,我此去不知要耗多久时光,生出何等变故,将来局势若有变化,当见机行事。”
许玄嘱咐一句,灵识扫过,最后览尽山中诸景,再不多言。
他随即袍袖一振,自座上飘然而起,身前太虚豁然洞开,其中景象光怪陆离,如同破镜。霎时银蛇乱舞,黑云空生,稳稳托举其身,送入太虚深处。
此去益州,径取西南,行了数刻,便遥遥可见太虚之中斑驳陆离的参差戊光,其旁垂落道道霞光,蜿蜒如龙蛇交缠,这气象压得蜀地千里灵机低垂,山脉哀鸣。
这一方洞天昭昭悬于太虚,几乎占据整片益州,广袤恢弘,许玄观之,心中不由遥想起古蜀一朝昔日鼎盛景象,恐怕距离天朝已是极近。
他悄然隐于益州外的太虚之中,灵识感知,但觉方圆千里正有诸多神通气息如潮涌动,让益州现世生出种种异象,如牝鸡司晨,悬河逆流,石人垂泪,枯木逢春等等。
“和此洞天相比,昔日的【涌劫天】倒是显得逼仄。”
许玄瞻望着这几乎无边无际的戊土光辉,自裂缝之中可见诸多仙峰、玄宫隐没其中,广如法界的洞天中不断有令人心悸的波动传来。
他心神渐定,隐匿身形,只觉整片益州外的太虚中紫府数量越来越多,引得灵机翻滚,不断刺激这一处洞天。
“天陀?”
这时他以心声呼唤,这老妖隐隐传来回应,让许玄心中渐定。
此时兜焰山的信物有所感应,让许玄将目光自这一片浩渺戊光中移开,转向另外一处,但见一线真红火光涌来,热浪滚滚。
自其中踏出一着乌金道袍,上纹八卦玄纹的青年,须发皆白,恐怖的真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
兜天道统,平休真人。
“道友。”
这位真人寻见许玄,眉眼中有几分喜色,径直御风上前,二人会见,雷火交织,遮蔽外界。
“昆巍天开,我在海外借着上霄仙宗得了消息,飞遁而来,正好赶上。如今见着道友,之后行事,还需相助。”
平休声音更显苍老,如枯叶刮擦,可衬着他颇为俊秀的青年容貌,实在有些不合适。
这位真人心中却已有决断,既然是古蜀的洞天,当然还是眼前辟劫真人这等蜀裔最为得势,更何况,若论斗法,这位辟劫真人并不差自己。
他出身不凡,眼光毒辣,自然能看出几分对方如今的修为,社雷加之剑意,已然是极为骇人的配置。若是眼前这位剑仙得了一柄雷宫灵剑,四神通的紫府见之也不敢轻视,一不留神,必然受伤。
真火用处极多,也好掌控,性质稳定,算的上是五火中最为全面的,可换句话说就是并无多少特点,唯有随着道行增广,可以统御其余灵火,以来增长杀力,这一点倒是和震雷有些相似。
“必会尽我所能,只是若事不可为,伤及性命,若要退去,还望道友见谅。”
许玄眼下应了,此番交易,是报平休为霄闻所炼的那枚丹药,也有和兜焰往昔的交情在,故而可出剑相助,但要他为此不顾性命之全,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我自然明白,只需道友助我压一压阵,借着身份行些便利,届时仙灰若出世,还是我去取。”
平休朗笑一声,他语气中倒是有些自得,作为西海有名的紫府,除了炼丹,他其余的手段也不差,纵然面对离国仙道,亦有自信取来灵物。
二人立身太虚之中,静静看着益州上方的戊光,这一片洞天和昔日的涌劫天不同,太过广袤,一旦显世,失了金丹托举,大半都要跌入尘世,届时不光是紫府,部分胆大的筑基也有心思。
不知最后造就几人?
——
益州,现世。
青江东流,两岸青山倒映其间,又有戊光弥散,染得江水变作一片棕青之色,两岸百姓早早被此地异象吓得弃家远遁,不留人烟。
江心一叶孤舟随波而下,舟上对坐二人,面前置一棋盘。
金衣男子执黑,其人气态贵逸,膝前平放一柄金明长剑,柄生金鳞,置于一黑木剑鞘中,凌厉至极的意境内藏。
而其对面则坐着一杏黄道袍的男子,容貌英武,可又带一份侵袭如火的意思,手中执白,偶尔将目光瞥过那柄金鳞,颇为忌惮。
‘这道庚金灵宝,真正解封了。’
宋世仪出身帝家,见过的珍惜灵器何其多?可即便是帝宫之中,也难寻出一柄灵剑和这【金鳞】相比,昔日此剑封了大半威能,就足以和灵宝相比,今日真正解封,仅是看着,就让他性命深处生出一阵颤栗。
“万金道友持此剑来,可要斩何人?”
这位宋世的朱夏真人目光一转,先行开口,一旁的万金仍在思索落子何处,听闻此言,轻笑道:
“却不专意斩谁,只看何人撞到这剑锋上。”
他语气含笑,可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凉意,这柄金鳞灵剑的气势越发凌厉,江水之下,无数水族被那金气感摄,如受千刀万剐,染得原本棕青色的江水多了一抹红。
“万金道友说笑了,金鳞是什么剑器,大离之中,恐怕也仅有太平山的私藏能与之一比,如今真正解封,落在道友手中.”
宋世仪目光肃然,对这柄灵剑可谓是十二分的敬畏,无他,此剑乃是昔日太真仙宗的主人【白毅】真君昔日所持,内藏剑意。
庚金果位,上一任的主人乃是【庚武】仙人,祂举道飞升,舍了果位予后人,可有仙人在前,后人要证,难如登天。
赵庭的天恶和青余两位大人都是庚武之徒,用尽心力培养的几位紫府都先后陨落,自此庚金不显。
而如今太真仙宗的白毅真君,其证道之路,或许不是历代真君中气象最大的,但一定是随之陨落紫府最多的,这柄金鳞是随着祂自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庚金之位正是以无穷生灵性命托举而起。
宋世仪将目光移开,此时到他落子,棋盘之上已然到了收官阶段。
“昆巍天开,扶尘仙宗的元仪真人想来有动作,他修行戊土,只差一道【代民心】,可寿数将尽,恐怕是准备转世了。”
万金闻言,目光稍顿,此时却只幽幽道:
“转世?那也要看他扶尘夺不夺得来金性,天上已经预定一道,至于剩下的.元仪将来就是重修,应当也是谋划一道从位。戊土和己土尊贵之处可比阴阳,我看不管是扶尘,还是天上,若想为之,都不是易事。”
宋世仪不置可否,只缓声道:
“如今扶尘处理此事的是灵憬真人,还有他那嫡子也在外行走,此人未有几分扶尘仙气,反倒凶厉如魔,万金道友”
他似乎隐隐有提及两处仇怨的意思,万金真人之师当初和灵憬有关不小仇怨,牵连两代之人,安仙悔突破晚些,可修行的速度却极快,如今和万金都是两道神通。
“道友身为帝家血脉,同我谈这些,恐怕不好。”
金衣男子抬首,身上的纨绔之气尽消,取而代之的时一股惨烈的兵燹之气,让人肌体生寒,庚金杀伐之意隐隐外显。
宋世仪却只微微一笑,落子收官。
“我只代表自己,帝家的事情,就让国师大人谋划去,与我无关。”
江上,风波渐起,这一叶孤舟却稳如磐石,不因风波有丝毫动荡,云端的戊光和彩霞越发浓烈,太虚破碎,灵机下坠。
舟上已然空无一人,仅剩离明和庚煞之光散去,这方小舟却依旧稳稳向着下流游去。
广袤恢弘的洞天渐渐自太虚中显出真形,无数峰峦、宫殿的虚影错落云端,戊土玄光照耀而下,诸多神通蠢蠢欲动。
此时自裂缝之中渐渐有金血洒落,山川哀鸣,葬音齐响,一大如小山的赭黄玄鸟自洞天中飞出,翅翼舒张,地气迷蒙。
益州千百峰,皆生哀音,尤其以漆山为盛,原本山中埋藏的陵墓早已在大战之中被睡去,半截山体更是被齐齐削平。
这只玄鸟腾空飞起,此时归于漆山之上,双翼垂下,金血浇铸在这座曾经的仙山之上,而其身躯却一点点化作黄土。
漆山,此时补全。
这座灵山再度恢复昔日风貌,为戊土一道的仙山,昭然应天,先民祭拜礼赞之声随之响起,接通上方的洞天,这片洞天半坠尘世,半掩太虚,完全暴露在诸多紫府面前。
昆巍天,真正坠落了。
银雷明灭,许玄此时未动,静静等着洞天之中的阵法消解,他看向那座漆山,其上似乎还有滚烫的金血滴落,化作天瀑。
他心中无由升起一阵悸动和悲怅之感,自他修成神通之后,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了,曾几何时,祖师便是在这座仙山上待命,传下道统。
“大赤空剑,两位祖师出剑,共辟七十二仙峰,迎帝入漆山。”
许玄想起昔日和左河默初次相见之景,这位空剑掌门的话语还历历在目,而他如今真正见到这座饱受战乱的仙山,心念复杂。
内景之中,那页问史稷书渐渐散出一片白光,动人心魄。
(本章完)
第472章 清戊八九
第472章 清戊八九
天际,戊光激荡,彩霞昭昭。
道道神通光彩焕发,多有紫府欲动手,可为那洞天之中的戊土大阵所阻,不得入内。
太虚洞开,庆云景气垂落,自其中显出一人身形,面如冷玉,弯眉薄唇,着一身玄色莲纹长袍,腕戴白玉珠串,福光盈满周身。
福明之光弥散,紫府巅峰的气势显露,在场的紫府皆都不敢妄动,只看向这位这位大离国师。
作为福炁一道的大神通者,赵戚帝裔,以及黑煞魔道正统传人,祜济国师的威名几乎无人不知,可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如今一看却是位气质冷厉的道人,不像福德一道。
这位真人视在场诸修如无物,立身之处,周边神通纷纷避退,不敢接近。
‘大离国师,戚长生。’
许玄同平休在太虚边缘静候,此时见着这位紫府巅峰现身,神色各异。平休面露惧色,而许玄默默凝视,面上古井无波,并无半点情绪流露。
祜济并未多看在场的紫府一眼,他身旁的神通开始运转,福炁五法俱全,庆云翻滚,金莲空生,自无穷高处接引下一道杏黄的离火,丽光自天而降,化而为羽,朱雀鸣声响彻此间。
在这火光之下,无数紫府的神通开始退缩畏惧,不再显威,而远处的洞天开始受激摇晃,戊光和彩霞在火气中被烧成尘烟。
太虚边缘,平休真人的反应最为剧烈,面色骇极,只喃喃道:
“【南明离火】!”
许玄也神色稍凝,体内清气有了反应,在这离火的威势下自行运转,护佑起真灵。
“金丹之物。”
这一道离火绝非紫府级别,已有金丹位格,就是紫巅修为的大真人也经不起一烧,当场就要化为灰烬,而祜济此时却稳稳托举起这道焰光如雀羽的离火。
福炁神通变化,祜济催动这一道【南明离火】,便见此火汹涌腾起,内里一片虚幻,无形无质,烧向洞天外的戊光大阵,便让本来就将近崩溃的大阵破开。
自失去金丹护佑,这一处洞天的大阵本就不再圆满,此时又受了这一道仙火焚烧,当即露出破绽,可周围的紫府却未有一人敢妄动。
“此火是昔日朱雀大圣伴生之物,如今落在大离宋氏手中,恐已炼入法宝。”
平休目光灼灼,身为丹师,控火之术是其立身之本,而真火又善于托举、统御其余火德,见了这一道金丹离火,他心中自然是激荡不已。
“我兜天一道,昔日也有”
这话说了一半,平休却不言了,只看向远处的不断焚烧大阵的离火,陷入沉思。
许玄则默默揣测这位国师的修为,只觉其神通之威已然和寻常紫府是两个概念,当初的华古即便有仙符加持,也远远不如这位国师随手施为。
‘第五道神通正是天堑,这些紫府巅峰的修士.不可以常理揣度。’
他至今也仅见过尚光妖王全力出手,这位丙火一系的大神通者受伤多年,状态还未圆满之时,便能杀入地府。
而眼下这位国师恐怕比昔日的尚光妖王还要强盛许多,不仅有一国托举,修行的道统传承更是圆满至极,有证金之望。
戊光尽数在离火中消解,大阵洞开,而那道【南明离火】却自行遁入太虚,隐而不见。祜济神情冷淡,收敛神通,目光扫过在场诸修,缓声道:
“北辽释魔逼近,帝君有增广仙道之心,命我开此洞天,福泽大离诸修,若他日战事将起,还望诸位莫要惜身。”
此话一出,在场紫府之中有不少人变了脸色,甚至有些直接转身就走,可在这一座古蜀洞天的诱惑之下,仍然有极多紫府留在此地。
祜济稍稍点头,神色缓和几分,笑道:
“在场诸修,都是我大离中流砥柱的人物,理当得此机缘。”
于是不断有紫府走出,谢过帝君恩德,引得天上离光灼灼,如有感应。祜济转身离去,隐入太虚,此时身后却多了两道神通气息相随,一为殆炁,一为兑金。
正是武家南罔真人,武修明,殆炁紫府初期,一身乌邃长衣,眉心黑火纹路波动,殆毁气息四散。
至于另外一人,却是一身金白道袍,窄目微睁,嘴角带笑,赫然是太平山庆悦真人,庆棠因,兑金紫府中期。
他此时随着国师离去,可目光却还是看向在场诸修,若有所思。
几人行至太虚深处,此时已然可见诸多神通光彩往洞天之中奔去,在这一道帝朝洞天的诱惑之下,更有不少海外的道统前来,大多紫府都不愿再让筑基来磨蹭了,只各凭手段。
“庆悦道友,你修兑金,意神通厉害,在场紫府,刚刚听了我言语,离去的有哪些可记住了?”
戚长生语气稍冷,一旁的庆悦却是微微一笑,取出一份名册来。
“不止先前离去的,大离仙道之中,但凡有些名气,紫府坐镇,却未来此的,我都有记下。以及海外道统来了哪些,其中情况,都已查明。”
他将这份名册交予国师,立即让戚长生面上多出几分笑来,只叹道:
“行革道统,果然擅做这些事情,这些仙道既然早早存了全身之意,日后大可防备着,有的是手段对付。”
二人似不是初次相见,彼此之间行事极为熟稔,可一旁的南罔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却是有些寒意。
‘戚国师手段阴狠,可这位行革道统出身的庆悦真人岂又差了,兑金一道搅动天下局势的本事,历来是诸修第一,这二人如今搅合到一处去’
太平山真君失位,自然不能免俗,这位庆悦真人领了帝命,来助国师行事,至于南罔也是如此。
祜济虽然行事阴狠,可对于身边之人还是态度颇好。南罔祖上的【制魔观】更是和【黑煞命统】有善缘,这位祜济国师也未曾过亏待他。
可南罔不是擅长拨弄局势之人,只偶尔领命施展神通,显化几分殆魔之妙,他此时看向洞天,却是见到些熟悉身影。
‘辟劫道友?’
【南明离火】在洞天外围的阵法烧出一入口,诸多紫府纷纷遁入,闯入这一座古蜀洞天之中,不过少时便起了争斗,神通激荡,轰鸣不断。
天上是漫无边际的戊光和彩霞,棕黄峰峦林立,宏伟宫殿紧闭,整座昆巍洞天广袤无比,内里面积甚至还超过整片益州,即便这些紫府入内,也未曾引起洞天动摇。
临近入口之处,青木参天,玄风吹拂,一座明黄大殿立于此间,通体以金石筑造,内里戊光升腾,玄妙之气四散,引得不少修士窥探。
可此时自大殿之中却斩出一道明灿雷光,恐怖的刑解之意升腾,剑气纵横交错,绵延数里,殿中有神通光彩生发,几名紫府如同见鬼一般飞遁离去。
许玄自其中走出,手中已然多了一道黄玉般的玄土,内里地气逸散,戊土光华凝聚。
他掂了掂手中宝珠,看向不远处压阵的平休,示意无事。
这一道【神垕宝土】正是道稀少的戊土灵物,藏匿在这大殿阵法之中,不露气息,外人难察,可许玄体内的【问古稷书】隐有触动,却是让他感应到这一灵物。
内景之中,白纸缓缓散着光华,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这稷书似乎能感应洞天之中的具体情况,可避开禁制,寻到灵物。
‘难怪宋氏和始一都要争夺此物,竟然有此妙用。’
【泰清玄妙法身】,以清戊玄躯为根本,需八道戊土,九道清炁,可成八九玄妙,清戊相交,即为纵横,此道共有八道纵横,最后又有一道天阶,以清炁圆满,为飞升之道。
如今许玄本有一道【清闳宝炁】,加之这一道戊土,已然可以修行这法身的第一道纵横。
‘说不得,此次能将修行这法身所需的灵物备齐。’
许玄心念一动,此时御风而起,同平休一道受着戊光照耀,向着洞天更深处行去,远处的争斗之声越来越盛。
他遥遥看去,却见毒光冲天,五虫为恶,一尊巨大的赤蜈显出原形,已将半座辛金光华流转的玉山啃噬大半,元毒之光冲天,显出一巫人身形,正和另外一紫府斗法。
‘天毒山的紫府,这是折毒!’
许玄绝不会看错,他当初入了曜空府,曾让天陀观察太虚,所见有两位紫府,一是太真仙宗的万金,至于另外一位就是这折毒大巫,元毒一道的紫府中期,因祸毒之变而现。
‘他也来此。’
银电忽闪,许玄心中升起一阵杀意,此人驱策吴何用,妄图谋害门中之人,恶意深沉,不显踪迹,今日却让许玄见着真身。
气海中沉寂已久的【五毒齐身】篆文开始有了感应,让远处的赤蜈稍稍一顿,抬首看来。
此时折毒已将身旁紫府击退,心中有感,疑惑看向远方,却只见一道银电散去,再无异样。
‘这是?’
这位大巫摇了摇头,他刚刚感到性命一阵悸动,似乎就是自洞天深处传来,沉吟少时,收起赤蜈,便向着远处遁去。
(本章完)
第473章 随后
第473章 随后
洞天,临近大阵破损之处。
群峰如戟,刺破天穹,戊土神光流淌其间,将峰峦中心的一座玄黄巨城衬托的越发高巍。
城垣斑驳,地气四涌,覆盖在外的大阵光华渐渐黯淡。
四根灵柱立于城池四方,分应四时,东生青华,南涌离光,西透白藏,北敛寒水,光华经久不息。
中央城池为承化四时之地,门上的苍石匾额灵光涌动,凝作二字,为【承季】,透着苍凉雄浑之气,强横至极的戊土神通凝聚此间,让这座城池历经数千载而不朽。
此地为昔日修士初入洞天,拜谒帝宫必经之处,如今则聚集十来位神通,大都等着这一处阵法彻底破去。
许玄同平休立身远方仙峰之上,遥对此城,四周隐有神通波动,摄人心魄。
平休目光淡然,扫过这四柱环绕的承季城,并无迟疑,只道:
“仙灰位置不知,我需先行一步,往中心查看。你我暂且分开,若灵物出现,得了消息,可用信物感应。”
“此物出世,必来驰援。”
许玄并无异议,如今有了这一道【问古稷书】感应灵物,正是孤身行事的好时机,而在这洞天之中,也少有紫府真正结伴而行的,大都有自身利益在,仅会联手一时。
真火滚滚,平休竟是头也不回地奔天而去,在重重戊光之中艰难穿行,丝毫不在意洞天中的各色秘藏。
‘【仙灰】.此物再珍贵,也不过和【雷池元液】相抵,平休为何专意要寻?’
许玄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疑惑,仙灰虽说是真火一道的稀少灵物,可论起价值这片洞天之中当有远超的,平休却全然不理会,只寻此灰。
眼下复又孤身一人,陆续有神通波动自四方传来,围绕灵柱的阵法彻底寂灭,而中心城池上的戊土神通却始终未散,【承季】二字戊光流转,阻挡外人。
许玄默默感应体内这一页稷书,此物能大致感应洞天中的灵物库藏、阵法禁制,纵然极为模糊,可在此时已然能让他占据不小先机。
蛰伏四方的神通再无遮掩,纷纷运转,霎时间各色宝光宝光冲天而起,大都涌向四根灵柱,并无人去闯那座承季城。
许玄眸光一凝,【司天劫】应念而发,滚滚劫云涌动,天地一暗,银白雷霆奔涌如锁链,瞬息缠向东位灵柱。
此柱应春,高约三丈,通体碧青,刻青阳初晖、白鹿出山之纹,赫然是一道罕见的元木之物,仅是雕琢玄纹,并未成器,立在此处。
稷书感应之下,许玄法力运转极为精巧,雷霆穿梭,避开戊光,将这一道元木灵柱瞬息摄来。
此柱一受雷霆便缩小,直到变作一寸大小,青光熠熠,元木气息流转,有温养性命之功。
这四柱之中,独以元木最为稀少,价值最高,亦有紫府出手同他来夺此物,霎时一道黑灰火气暴起,接连炸开,扯断雷链。
这一根灵柱便再度恢复原样,落在地上。
许玄目光一转,便见一着绛色华服的男子走出。
此人气态森严,隆鼻深目,滚滚黑火在其身旁涌动不息,双手各戴灵镯,一生黑火,一腾金光,皆是中品灵器。
旁人大都知晓社雷和剑意之威,在见着这位剑仙出手后便放弃,而这男子却是冷笑着就打落此木,似是专意针对许玄。
“长孙毅?”
许玄识出来人是谁,正是昔日同广素争斗的修士,长孙毅。
此人修行至火,两道神通加身,论起杀力已然是不少紫府中期都难企及的程度。
广素修行的道统本就有防护之用,加之其仙宗出身的底蕴,在同此人斗法之后仍然受伤不轻,足见这至火道统的厉害。
“此木我看中了,还望道友放手。”
他语气听起来客气,却带着一股隐隐的怒火。
许玄心念一转,当下明白二人之间纠葛为何,对方似乎和广素有仇怨,而行芳当初又一剑斩伤长孙家嫡系。
本来只要不起直接冲突,大多紫府都不会莽撞树敌,即便是小辈之间见了血,丢了命,也有的是神通能坐下谈的。
可是此人修行至火。
至火,为怒火,无拘无束,暴烈至极,进而对修士性情也有极大影响,如坎水多智,兑金多谋。
二人立身这一道元木灵柱两侧,皆都不言。长孙毅的神色越显嗔怒,许玄则冷冷看去,几乎同时催动神通。
劫云翻滚不休,万千银蛇乱舞,森然气机已经锁定长孙毅的性命。此方天地俨然变作雷宫降劫之所,许玄高踞其中,心念所至,神通呼应天地,便有重重劫雷轰然落下。
【司天劫】。
长孙毅浑然不惧,迎着这滚滚劫雷冲来,左手宝镯上的黑火暴起,顿时有无边苍灰障光升腾,抵御雷霆。
【遗余障】。
作为至火一道唯一有护身之用的神通,亦是此道少有具备变化的神通,一旦施展,可升起万千障光,为至火之遗,有纠缠、阻碍之用,练至圆满,甚至有封锁太虚之能。
苍灰火障冲天而起,可仍然抵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雷劫,只要能感应天地,【司天劫】几乎不耗费什么法力,渐渐将火障悉数破开。
长孙毅知晓这劫雷厉害,哪里敢硬接,当即催动右手灵镯,金镯腾空而起,化作金圆神环,藏金之气弥散,就将剩余劫雷收入。
此人暴起,探出手来,向那一道元木灵柱摄去。漫天黑火随之炸开,轰向许玄,一股硝石硫炭的气息腾腾而生,黑火威能瞬间上涨,如怒龙腾跃。
【辅硝君】。
这神通专以硝硫炭三性为君臣佐使之道,每每催动,加持在至火之上,让这火焰威能顿时上涨极多,且多了一份持久之性,连环炸来。
许玄巍然不动,如海中礁石,缓缓拔剑,丹霆出鞘一分,天地雷霆便盛上一刻,直至彻底出鞘,剑意腾天,便有无数天律自空显化,封锁此间。
【太初序】。
原本摧枯拉朽的至火威能渐渐散乱,深邃的乌黑雷光凝聚剑锋之上。许玄握住丹霆,直斩而出,黑白雷霆纠缠的剑光瞬息分开黑火,一剑再无阻拦,斩向长孙毅。
‘什么!’
长孙还未听闻过雷霆克制至火的,心中已有几分慌乱,此时也只能定下心神,全力祭出手中的藏金灵镯。
藏金亦是收兵之库,有收蓄之妙,长孙毅不喜器灵,祭炼这【收秋镯】时往往将那一点灵性打散,此时反倒少受了几分雷霆威能。
这灵镯悠悠旋转,藏金之光跃动不止,竟然真的勉强挡住剑意,可光华却一点点黯淡。
许玄看准时机,催动【神霞昭彩塔】,一道无声无息的朦胧彩光自太虚落下,如同铁水浇铸在这灵镯之上。
神妙【映彩】,这一道神妙催动的【映彩劫罔法光】对修士并无太多威胁,可专破灵器,这藏金灵镯一时被罩住,再难挡剑意。
凌厉至极的剑光斩出,顿时让长孙毅看清形势,催动另一手的【征怒镯】。
苍灰火障弥散而出,瞬息就被那谪雷破了,正被克制。长孙毅面色急变,再度祭出一枚滴落霜露的银白铅令。
此令一出,顿时有一阵白铅光华席卷而过,辛金之气弥散,堪堪将这剑光刷去,赫然是一道上品灵器。
长孙家是关内有名的世家,虽是外族流入中原,可当初在奉代极为得势,底蕴浑厚。
这长孙毅虽未有灵宝傍身,可一对宝镯成套,加之这铅令在手,身家不可谓不丰厚,但也只堪堪挡住对方一剑。
“剑意。”
他恨恨念了一句,看向前方,那道人却已经不紧不慢地将元木灵柱收走,神情未有半分波澜,只漠然看来。
许玄不言,可丹霆上的剑意却越发凌厉,让那一道辛金铅令叮当作响,长孙毅面色发黑,握紧双拳,也只得暂避锋芒。
两人交手只是试探,可谁占上风却是一目了然,旁边的修士见识到社雷及剑意,更是不敢来冒犯。
许玄得了灵柱,当即隐匿在旁,以免为他人惦记。
其余三道灵柱已经被人取走,仅剩下这一座承季城立在此地,戊光流转,仍然在阻挡任何想要闯入的人。
许玄此时则看起手中灵柱,此物已然变为一寸长短,青华流转,其上还有刻字,为【青阳初晖,位在东方,执规治春,戊衡承化】。
元木乃是五木之中最擅疗伤之木,尤擅治愈他人,当初东方澈内景中便炼化了一道元木,有延续性命,增长法力之用。
他此时只将此木先收入内景,化作灵柱,扎根其中,还未祭炼,便觉一股茁壮生机盈满,让他心中稍喜。
此物无需炼为灵器,只是这般收入内景,就有极多妙用,这时道境的金白海内却瞬息飞出一道法光,直奔此柱。
“好灵物!”
天陀的笑声传来,让许玄面色稍黑,内景中雷霆凝聚,死死锁定这老妖,让其不能接近这道元木灵柱。
金白法光流转,天陀有些尴尬地止住飞遁,站在距离这灵柱极远处看着,垂涎不已。
“戊衡道统的东西,这就是蜀帝的传承由来?”
天陀的声音悠然响起,内景中的元木灵柱上的青华越发明灿,生机流转,滋养性命。
“戊衡?”
许玄心中稍动,土德本就是五德中最为玄妙,而社稷二土又是为五土之首,这两道必然有仙道传承,蜀国帝族也可能仅是其中一支。
“是上古仙道,戊土正宗,仅有些许记载,昔日还有大人前往东华论道。”
天陀声音幽幽,似在追思。
“蜀国帝族要么是这一道统传人,要么是得了传承,以戊土承化四时之法,仅有这一道的人才懂得。”
许玄默默看向远处的那座承季古城,他以稷书感应,其中应当有一件厉害灵宝,可整片城池都被一股强横至极的戊土神通笼罩,无人可入。
天陀亦在琢磨,他却忽地出声,有些疑惑。
“后面有人在盯着你,是.元毒一道的。”
一股深沉的恶意隐隐袭来,许玄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异样,此时却向着远处飞遁而去,同时以稷书感应四周。
“折毒.他为何跟着你?”
天陀声中有些疑惑,他自然还记得这位天毒山的古怪大巫,作为积年的老妖,天陀在灵识感应的方面却比许玄强上太多,又有清气护佑,外人难察。
许玄恍若未觉,向前飞遁,越过山峦,而后方的那股恶气却始终在天陀的感应中,不紧不慢地跟来。
“这巫人,如今境界如何?”
他只以心声问及天陀,却听着老妖叹了一气,只道:
“这毒巫跟脚不凡,眼下虽是紫府中期,可论起手段来,不会弱于四道神通加身,更别论巫术难测,你当小心。”
“折毒.”
许玄心念渐冷,眼下不明不白就被这巫人盯上,实在是难受,总要防备其在暗中出手。
天毒山至今仍旧未有动作,而折毒似乎和此山关系有些异样,若即若离,修行的更是世间罕有的元毒,种种迹象,足以彰显其来历诡秘。
内景之中,【五毒篆文】光华流转,化作赤色天蜈腾空而起。
对方就像是一经验老道的猎户,不紧不慢地吊在许玄身上,敌进我进,敌退我退,让许玄心中杀意越来越盛。
折毒手段狠厉,且惦记过大赤门中修士,和伏易血统有关,正指向的是温思安、穷河,留着此人在暗处,他心中总是不安。
许玄行在青玉铺就的主道之上,两旁多有幽冥神塑,阴风吹拂。
折毒不知施展了什么隐匿之法,就在后方,许玄却丝毫感应不到,也唯有天陀能察觉。
‘必须先将此人甩开。’
远处仙峰林立,地气弥散,有丙火光华冲天而起,似有修士在斗法,许玄身上的赤明令自行飞出,随之呼应。
‘和我观有关。’
许玄目光沉凝,心念渐定,瞬息化作一线电光飙飞而去,任由身后的折毒继续跟随,只装作浑然不觉。
(本章完)
第474章 太阳之威
第474章 太阳之威
玄台高升,丙光升腾。
许玄行至此间,遥望下方,手中的赤明令熠熠生辉,昭示此地来历。
这一处玄台高约六丈,以广木为基,通体遍刻金阳赤云纹路,上有阶次,为听经授业之所,最高处置一玄青蒲团,火光变化,似有一黑袍道人讲经。
“丙火光明,普照六合,为天炳,接引日华,为地炉,冶炼金石”
玄台外设道院宝阁,多有冶炉,可见昔日诸修来往之景,洞天之中,亦有大赤一脉的封地,足见当初此道深受帝家青睐。
玄台阶上,就在第二层的位置,有一具白骨骷髅立身原地,作拔剑之态,仅握一鞘,不见剑器。
这骨骸身披彩衣,纤细玲珑,可见是位女子,身旁似有天火陨落,金阳坠地,丙火神通之气经久不散。
紫府陨落,往往神通崩解,性命消散,化作灵物异象,哪里还能留得下尸骨血肉,可这一具白骨偏偏以一种违反常态的情况留存下来,甚至观其姿态,未受过什么伤势,就像是瞬间暴亡。
“我观的紫府。”
许玄心中一震,赤明祖师修至紫府巅峰,又借着帝家妙法延寿,活至八百载,应当有弟子成就神通。
眼前这女子白骨,应当就是观中某位神通的遗骨,不知遭了何等劫难,在洞天之中落得这般下场。
他御风而下,上前几步,只见这具骨骸间还隐隐有着些幽光生发,浸润其中。
“幽冥化命,是阴世的大人出手。”
天陀似是看出玄虚,声音肃然,也唯有金丹才有这等伟力,可让一位神通无声无息地暴亡,连陨落的异象都截然中止。
“地府如今不显,却也不是是空无一人。”
许玄语气幽幽,他当初自洞天坠入阴世,其中可是多有修士暗藏,紫府也不在少数,甚至有识得尚光妖王的。
【景冥之乱】,代表太祖隐踪,景帝陨落,玄雷天崩,一国之中的三位大人齐齐消亡,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当初发生何等变故。
这一处洞天似乎未曾遭乱,保持完整,可眼下见着这一具骸骨,许玄心中却生出些疑虑。
这尸骨下方的台上正篆刻有名讳,为【绛瑛】,其旁还有一位次记载名讳,为【绛霄】,其上却是一片空空,不见异样。
至于最上方讲道谈玄之位,则以丙火神通凝聚一行金字,为【赤明】,正是祖师之位,仅留一道火光变化的虚影。
许玄此时踏上第三行阶次,拔剑刻字,剑气纵横,凝为雷光流转的二字。
【辟劫】。
他此时恭敬行礼,只低声道:
“我道不绝。”
上方的火光瞬间大明,金赤光华盈满此间,而那具【绛瑛】真人的遗骨却开始在这金赤光华中消解,渐渐化作火光,消失不见。
这一座玄台随之开始隆隆抬升,丙火光华流转,许玄体内的稷书又有感应,只觉某种事物藏伏在这玄台之中,即将显现。
这丙火光华冲天而起,异象昭然,霎时引来不少紫府窥探,神通气息接连在四方显化,隐隐有试探之意。
许玄目光沉凝,坐于玄台之上,苍灰灵剑平持身前,黑白雷光流转,天地间雷霆涌动,劫池高悬天心,摄人心魄。
在天陀感应之下,折毒的气息停在极远处,似乎在观望,周边的神通也大都忌惮剑意,不敢出手。
远处坎水光华流转,自其中缓步行出一青年男子,眼眸阴沉,着冰蚕宝衣,佩碧云葫芦,手中紧握一乌黑长棍,上有波涛玄纹。
上善道,广济真人。
“得罪了。”
这青年再无昔日的骄矜之态,沉声道了一句,便慎重地摆开架势,催动神通。
此人当初在许玄初成神通时登门冒犯,被剑意斩退,眼下复又前来,却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危险之感。
上善道依附扶尘宗,道中两位紫府都为这仙宗奔走,广济眼下既然敢来,必然有所依仗。
坎水神通流转,避高趋下,百川归流,两道神通已然将许玄所处的玄台封锁,这位坎水初期的真人面色沉凝,心中却也有些犯难。
‘让我来对付这剑仙,灵憬’
他纵然恼怒,可为人所制,眼下却不得不上,按照灵憬吩咐,此时祭出一座赤色金铜宝炉,丙火汹涌,容纳其间。
此炉为扁圆,通体金红,上刻金阳赤云,昭熊负柱之图,而炉顶则有华美威严的金赤大角延伸而出,似是自灵兽身上取下。
玄台震荡,和这宝炉隐有呼应,丙火光辉渐渐有倾斜向对方的征兆。
“大炎角炉,我观之器,广济,你好胆.”
许玄缓缓起身,心中升起一阵杀意,师门圣地、先辈陨落之所,对方竟敢拿这一尊门中流出的灵器来用,简直是在折辱他门中道统!
这一件丙火灵器高至上品,久经祭炼,按照温光所言,乃是真君当初自奉玄宫和灵宝【天炳昭阳鉴】一道传下,是道统之征,意义非凡。
除了许玄,就是其余在旁看着的紫府也颇为惊异。
莫说是一位剑仙,无论哪一位看重传承的紫府遇到这种事情,大都是要动怒,生出真火,何况是这位威名赫赫的社雷真人?
广济只觉天地间似乎生出无数细碎的银电,劫雷在天中凝聚,蓄势待发,令他如芒在背。
眼下是真正将对方得罪死了,一点斡旋的余地都无,让广济顿觉天塌,强提法力,缓声道:
“辟劫道友,我亦是领上命”
“够了,你如此行事,你我之间已无什么好说的。”
许玄反握灵剑,目光如电,只看着对方手中的宝炉,杀机四溢,而广济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后方。
“【向芒】道友,还在等什么?”
元磁之光跃动,渐渐显露出一容貌清秀的少年来,着一身银鳞锁子宝甲,骑着一牛首三尾的怪鱼,飘然行至广济身旁。
此人现身,紫府中期的气势稍稍显露,天地间的元磁之力霎时开始激荡,丹霆剑上传来阵阵哀鸣,锋芒尽失。
元磁一道的紫府中期!
这少年稍稍行礼,面上显得颇为无奈,目光在广济和许玄之间穿梭,叹了一气。
“在下东海修士,【向芒】,今日为还人情,特此出手,还望剑仙见谅。”
许玄轻舒一气,此时他需坐镇这一处玄台,时刻以神通镇压,以免其中事物被那大炎角炉摄走,面对两人围攻,却不可退。
“原来是寻了元磁一道的修士,难怪.”
若论哪些道统可克制几分剑意,首当其冲便是少阴,有锁剑之妙,而后就是元磁,可顿挫锋芒,打落剑器,让剑修无剑可用。
至于所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却不是紫府所能谈的。
对一位剑修来说,有一柄同其剑意相符的灵剑加持,杀力才能抵达巅峰。
神通斗法,彼此之间都是一来一去算好的,绝无什么临阵突破、一朝顿悟的说法,多一道神通、灵器,往往就是能压死人。
丹霆哀鸣不止,这道剑器纵然是许玄性命相交之器,时常祭炼,可终究只是紫府中品,这位向芒真人若想镇压,十分轻易。
“剑仙还是离了此地,我便不会出手,还望剑仙.体谅几分我等。”
向芒此时一脸苦相,他身为海外修士,来此洞天自然是为了机缘,可偏偏有人情落在灵憬手中,不得不为其出手一次,而得罪一位剑仙,代价又太过沉重。
“不必多言。”
许玄握紧丹霆,上方雷云滚滚,劫光生灭,一道雷池盘旋而下,落在他手中,内里银白和邃黑的雷霆翻滚,刑解和谪罚气机内藏。
“此地是我观传道之所还容不得尔等放肆。”
他一手握紧灵剑,一手托举雷池,天地间渐渐有雷律显化,神通悄然运转,已经对上眼前二人。
积蓄已久的元磁之光骤然爆发,向芒纵然嘴上说的好听,可暗地里却是蓄势已久,手段颇为毒辣,一看便知是海外散修作风。
元磁神光不断收束拧转,彻底将丹霆禁锢,让许玄只得以雷霆为剑,接连斩出,可威势自然不如持丹霆之时。
白芒则立在一旁,并未全力出手,只继续打出几道元磁神光,连带对方法躯也一道禁锢,让许玄动作瞬间僵硬不少。
‘若是能催动【乘无咎】。’
眼下许玄却是深刻体会到震雷一道的好处来,纵然杀力比不得神、社,可震雷随着道行日进,却是越来越全面。
一旁的广济蓄势已久,坎水流转,此时踏前一步,法躯迎风便长,化作一高巍的白毛水猿,身缠青铜锁链,手持乌黑玄棍,狠狠敲向许玄所在的道台。
法身!
这位广济真人上来就是全力施为,却根本不愿意同许玄缠斗,只想取了玄台,完成上命,免得真和这剑仙打生打死,将对方逼急了,对双方都无好处。
坎水淹没此间,这一棍势大力沉,以神通秘法加持,轰然砸下,一旁的白芒慌忙将元磁神光减弱,生怕真将这剑仙打个重伤,结了仇怨。
可广济却察觉出不对来,这一棍砸下去,道台上的丙火光辉腾起,堪堪挡住,而许玄本应位于这玄棍之下,他却只觉砸入一片云中,丝毫不着力。
月华朦胧,一道莹白月池显化,太阴之性流转,硬生生接下这法身一击,随即碎裂。
【照阴炼质法】!
许玄服食诸多太阴灵物,几乎耗尽【广寒月桂】的库存,这才终于小成,即便如此,这一方虚幻月池也可在当下保全性命。
广济有些惊异,却见那道人眉心之处一抹灿然金华已然升起,太阳清世之光流转,灼灼跳动,让他心中一悸。
“太阳——”
他此言还未说完,便见一抹金明光辉自对方天目中激射而来,携着一股天晷正刻和焜昱阳明的浩荡意境。
轰隆!
汹涌的太阳金华击穿了这广济的水猿法身,受坎水激荡,这金华变作一阵阵虚白火焰,沿着对方胸腔的窟窿腾腾烧起,让这真人再难维持法身。
白芒真人目光凝重,似有忌惮,此时加重了元磁神光。
一旁的许玄神色淡然,如若预料之中,可心中却也有几分惊异。
‘仅是小成就有如此威能,果然是太阳一道的法术。’
(本章完)
第475章 玄印
第475章 玄印
玄台之上。
凝如实质的太阳金华贯空而去,千百金色涟漪无声漾开,如热刀切脂般灼穿那庞大的水猿法身,将其半幅胸腹焚化,狰狞的伤处燃起阵阵炽白日焰。
这一击损耗法力甚巨,许玄眉心天眼传来阵阵枯竭刺痛之感,然而其威能之强横却远超想象,仅是初次动用,便能大破对方法身。
内景之中的元木灵柱缓缓散发生机,让他法力恢复加快几分。
‘还是剑意好,几无什么消耗。’
社雷一道,本就不是什么法力深厚的道统,每每鼓雷也是同天地借力,而这一道太阳灵光的消耗着实不轻,短时间内不可重复动用。
剑意却不同,运转随心,几无消耗,许玄此时剑器被制,施展法术,反倒愈发感受到剑意的厉害之处。
墨黑坎水如渊流奔涌,广济真身自其中艰难显化,太阳清世之光在身上纠缠难分,直灼的他面色惨如白纸,气息紊乱。
法身之道,是将自己毕生道行、神通和性命熔铸一体,而后显化于外的妙法,以身神通作为基底,坚韧之处远超寻常法躯。
他修的【淮祸水猿身】不算完全,坎水之道有缺,只能用祸祝来补,坚韧之处虽有下降,可仅被一道法术击穿,实在是有些骇人。
法身一旦受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噬酷烈,远非单单法躯受伤那般简单,有消磨道行、损伤神通之厄。
广济退至一旁,悄然运转【淮水眠】,可那太阳灵光却遍布法躯,化作神乌焚烧血肉,这疼痛直灼心神,逼得他不得不祭出一枚寒气四溢的玄冰宝珠,张口含住。
若要化解太阳,最好是以太阴,可这等事物却不是他能寻来的,只得用这枚寒阴宝珠护身,这才好上些许。
许玄目光灼灼,此时并未理会一旁的向芒,反倒是盯准广济,他送剑入池,丹霆瞬息化作无数黑白雷霆凝成的飞剑,浩浩汤汤,足有千百。
神妙【化万】。
这无数飞剑都是以雷霆造就,无有金铁之质,挣脱元磁之光,如鱼群游曳,向着一旁的广济斩去。
丹霆的剑灵也积攒着一股火气,锋芒被压制至今,此时能施展全力,当即随许玄心意而动,列开剑阵,以日月星三景运行之轨而动,雷霆飞剑将对方彻底封锁。
广济见势不妙,催动法术,坎水清浊之光变化,腰间的碧云葫芦悠悠升起,喷洒幽蓝灵水,流转不息,护佑其身。
“着。”
许玄沉声敕令,祭出一尊霞光艳艳的宝塔,便见一片朦胧幻彩生出,无声无息地落在那碧云葫芦之上。
这坎水灵器霎时失了光辉,广济面色急变,眼见那千百飞剑激射而来,只呼道:
“道友!”
一旁作壁上观的向芒终于动了,少年容貌的脸上神色凝重,驾起座下的灵鱼,元磁之光骤然爆发,化作一座黑铁灵山镇压而下。
神通,【元极山】。
向芒抬首,见无数飞剑如游鱼般斩来,而那滚滚劫云之中已然有天律轰然落下,乌黑谪雷纵横交错,将这一片地界彻底笼罩,而那元磁神光已然在雷霆下迅速消解。
“社雷生克之道.”
这披着锁子银甲的少年眉头紧皱,他虽是散修,可受的传承却不凡,见识比广济要强上太多,瞬间就明白对方使的手段为何。
千百飞剑斩来,剑意陡然爆发,恐怖的劫罚之光盈满这座灵山,将其消磨殆尽,凛冽剑光已然行至向芒和广济身前。
广济此刻已堪堪压下伤势,顾不得手中葫芦,此时催动起一旁的大炎角炉,这件丙火上品灵器果然不凡,火光滔滔,将这剑光收入炉中,以丙焰炼化。
可坐镇玄台的那道人却已欺身上前,势如奔雷,托举手中雷池,黑白雷光如天河垂落,肆虐此地,瞬息击穿对方防护。
轰隆!
四方地动山摇,雷霆滚滚,将坎水扫荡一空,而后瞬息凝为一点,化作一枚悠悠转动雷霆宝珠,刑解和谪罚二性凝练其间。
向芒催动神通,浩荡元磁神光收束如铁圈,禁锢许玄法躯,可一阵如春华般的戊土光辉散发,驱散了这元磁之光。
正是【泰岳望春台】的戊春之光,此光可护佑法躯,养身安魂,在斗法中施展起来颇为笨重,但护身之用却不小,驱散元磁之光,让许玄得以近身。
许玄身形再无阻拦,将这一枚神通凝成的雷珠打出,直直送向广济面门。
无数雷光骤然爆发,将眼前紫府的面门轰烂,露出森森白骨,法躯上有数百破洞,乌黑雷霆钻入其中,呼应天地,降下雷劫。
一旁的向芒此时却不再多出手,反而减弱几分神通,任由许玄将广济击伤,当下喝道:
“广济道友,小心!”
这少年座下牛首灵鱼腾跃,瞬息将广济卷起,元磁之光爆发,飞遁离去。
向芒和许玄互有默契,这位元磁紫府仅是限制剑锋,并未大打出手,许玄自然也不针对他,只是苦了一旁的广济,先后遭了太阳、飞剑和谪雷,受伤不轻。
许玄目光一沉,看向那大炎角炉,此刻再不收手,以雷霆锁链纠缠而上,就要将这一件灵器夺回。
可炉中却腾起一阵暗红阴火,如针刺般射出,将他逼退,只能眼看这宝炉随着二人一道遁走。
‘丁火.’
他目光稍沉,上善道位在南方,受扶尘庇护,饶是许玄也不可能杀上门去,而如今在这洞天之中,却是夺回此器的机会。
此时两名紫府败退,纵然向芒未出全力,可周边紫府大都知道是扶尘授意,哪里愿意来掺和,早早离去,不再理会。
四周寂静,可在天陀感应之下,那一点毒恶之气却始终候在远方,凝而不散,让人心悸。
‘折毒。’
许玄不知这巫人为何盯上自己了,眼下他消耗不少,只能缓缓催动体内元木灵柱,逐渐恢复法力。
下方玄台光辉熠熠,丙火流散,最终自顶端位置显化出一枚赤玉玄印,散出滔滔金赤之光,如一轮骄阳悬空。
此印通体由赤红灵玉雕琢,质地并不温润,反倒显出一种近乎凝固火焰般的质感,色泽如深沉浓郁的朱砂,刻金阳赤云、丹雀朱果,旁另有小字刻着,为【风炎】。
其形古朴庄重,上雕焰纹,升腾燃烧,光明滔滔,普照六合,观之让人心生敬畏。整体呈方形底座,刻鸟虫古篆,为【天炳昭元,恒光普照】。
许玄接过此印,整个人却是往下一顿,这东西入手好似托举一山,以他紫府级别的法躯竟然也有些拿不住,只得催动神通托举。
他催动法力,可这赤印却无什么威能生出,仅有一重金赤玄光照耀,让他眉心的【天晷澄光】受激。
这法印在灵识感应之下却是一片空空,如若无物,十分古怪,其铸造所用的灵物必然十分珍贵,可却不是用来斗法的,更像是一件——礼器,为身份象征。
“真君曾用过此物。”
天陀看出虚实,这一道赤印并不适合用来斗法,其上气息古怪,无可感知,正是昔日沾染了几分真君的位格。
“恒光。”
许玄心中顿时有悟,除了奉玄宫那位大人还能是谁?其上的【风炎】二字又似乎昭示了这位和炎朝的关系。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似在感叹。
“这是风炎宗室之器,果然,丙火为风氏把持,是不会让外人登位的这位真君,恐怕是昔日炎朝帝血,甚至还在朝中待过。”
“金乌十子之中,正有三道火德尊位,也是【恒仪】、【朱仪】和【兜仪】三星主人,为太阳仪星。炎继夏统,是以丙火接续太阳,自然也得了【恒光】正统。”
许玄闻言,心念急转,却是有了猜想。
“这就说的通了,风氏本来就是伏皇血脉,玄炁所留。这位恒光真君若是出身宗室,必然也不例外,再立奉玄,或许也有这缘由。”
此印不可收入内景,亦不可装入芥子物中,许玄只得以一根金绳系之,悬在腰旁,而其上的金赤之光渐渐内敛,也不像先前那般沉重。
‘此印之上的灵光当是丙火一道,最合太阳,正可迭辉。’
许玄心中隐动,如今已有两道灵光可炼入,一是神霞昭彩塔上的【映彩劫罔法光】,有蒙蔽灵器之效,极为实用,另一道便是这印上灵光,只待寻一处地界炼化。
远处的毒恶之气却越来越近,可却始终以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隐匿,也只有天陀能察觉,反馈过来。
“来了。”
天陀声音肃然,不断催动秘法感知折毒动向,而许玄则面色如常,只继续在这一片传道之地行走,如在观览昔日旧景。
一道近乎毫无波动的黑青毒气自空遁来,灵识不察,五感不觉,隐匿太虚,直直向着许玄心窍而去。
而此时折毒身形骤然暴起,化作一团斑斓毒雾,自其中探出一手,其上血光流转,咒文密布,微微一合,便攥住一颗跳动的心脏虚影。
许玄自性命之中传来示警,心窍处有一阵剧痛,眼看那毒光就要钻入其中,他却早有防备,丹霆直斩而出,雷光轰然暴起,将那道毒气化去。
剑锋一转,凌厉剑光携着雷霆奔去,直斩在那折毒施法的手上。
这巫人一时不察,未曾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上被毒光变幻,坚如金石,竟然以肉身挡住剑光一瞬,可旋即就被斩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露出内里纯金般的骨骼,黑血洒了一地,化作各色毒虫。
“小辈!”
折毒语气阴厉,自毒雾之中踏出,显露真容。
正是一青年,容貌邪冶,眼生巫咒,肌肉虬结,其上纹满各色狰狞刺青,着一身暗灰巫袍,上纹各色巫鬼、毒虫。
许玄心窍之处的悸动骤然消去,他不再留手,调动法力,眉心之处的天眼已然恢复,金华奔涌而出,太阳光华爆发,将毒雾荡尽,直直轰向这巫人。
他动作极快,催动法术的同时又接连斩出数剑,齐齐杀向对方,一时金华和雷霆交织,淹没这巫人。
折毒到底手段比广济高上太多,无数黑色咒文涌动,护佑其身,自其大袖之中陡然钻出一赤色蜈蚣,甲如金铁,和那金华和雷霆碰撞。
光华散去,这赤蜈萎靡不振,蜷缩伏地,折毒的法躯亦受了伤势,他面色一沉,收起此虫,再度看去,却见那道人已然遁走,仅剩雷光逸散。
对方压根就不想同他斗法,而此时他也再难追踪许玄气息,先前性命中传来的感应似乎是错觉,让折毒面色越发难看。
“他身上有天毒相关之物,到底是何?”
折毒心中疑惑,天毒真君的遗留存世极少,先前的曜空府的【天辰圭】就有联系,可却被太真取走,而今日自许玄那处又有感应传来。
他心中犹疑不定,总觉有些不对,可很快那股贪婪之情却覆盖心间,让其有了决断。
“先去上巫旧地,再去中心等着此人,必要拿下,细细搜寻,实在不成.就将他吃了,天毒山和宋氏也管不得我。”
折毒冷笑一声,自喉中传来各色毒虫的鸣声,那股凶厉毒恶之气萦绕此间,使得草木枯萎,灵气衰退。
他不再遮掩身形,化作斑斓毒雾飞遁,作为世间唯一的元毒紫府,如今虽是紫府中期,可论起手段来,仅在紫巅之下,足以在这片洞天之中横行。
远处银雷飞遁而出,许玄已然甩开这巫人,此时不知行至何处,但见一座浩渺宝宫,通体金黄,立在重重戊光之中。
这宫中传来一阵激烈的斗法之声,只见风雪大作,寒霜凝结,和一道释光相持,此时落了下风,正在苦苦支撑。
许玄只见这风霜凝为刀剑,散着一股酷烈舍身之意,十分熟悉。
“魏霜?”
他正疑惑,却只听得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宫中响起,重重释光激荡,金色愿力流转,唱经之声不息。
“霜梅门余孽,还不归我正法?”
一声暴喝响起,凝如水液的金色愿力满溢,自青木宫门中涌出,流淌至许玄身前却自行分开,如遇礁石。
他踏步向前行去,踏入宫中,这浩荡愿力随之分开,不染一分一毫在他身上。
(本章完)
第476章 六畜
第476章 六畜
洞天,宝宫。
此宫通体萦绕金黄法光,占地颇广,青木为门,白玉为柱,匾额上书着道气迷蒙的四个大字,为【戊衡玄土】。
宫中主殿恢弘苍凉,道气弥散,最上方的主位摆着一五色供台,有诸多灵物为祭。
上悬一幅画像,内里一片空白,仅有戊光凝聚,化作【正仪之君】诸字,晦暗无光。
金色愿力翻滚如波涛,居中是一尊高巍神异的金身盘坐,身旁有瑞光万道垂落。
这金身面如狮子,首上金色鬓发盘结,自其中又生出三尊古怪马首,为黑、白、赤三色,其肤通红,不着片缕,如同凡间被剥皮的牲畜,大肚上则有锦毛覆盖,好似法衣。
身下则有一八匹木马拉着的月轮金桂宝座,彩光涌动,同浩荡释土相接。
而其两旁分有两尊金刚,皆不着衣,是妖物转化,人躯妖首,为青牛、黄犬,齐齐出手镇压前方一身霜白袍服的男子。
“【御慢】,你既投我大离,还敢如此行事!祸害仙修,不怕惹了众怒?”
魏霜目光冷冷,眼前这释修正是一位大士,证得菩提一重境界,比紫府中期修士还强上些,又有两名金刚相助,净土镇压,不是他能抵挡的。
洞天之中又不好行走太虚,更有诸多阵法拦路,一时走脱不得。
“魏道友误会了,度你入我【宝驿寺】,自有菩提之位静候,【踏雪】的命数加身,将来证得三重圆满也是轻易,亦有大神通加身。”
御慢声音显得极为真挚,回响殿中,有朵朵金莲绽开。
“何必违抗?你同乐欲魔土有仇,恨那度生,可寒阴不全,又能如何?修一道替参,真能同那魔头抗衡?”
“入我道来,可为【六畜明王】,前程广大,才是正途,你入了魔障,还不醒悟!”
御慢怒喝一声,滚滚彩光生发,照向对方,渐渐让魏霜神色挣扎起来。
真人横死,道统衰亡,霜梅门上下仅剩他一人逃出,而被视为传道祖师的妙娥却沦落入魔土,化为他人皮囊。
魏霜心中时时念着,刻刻想着,这些旧事如同一团毒火烧在心头,让他性情越发酷烈,修不成意神通。
至于替参,太阴、少阴举世少见,壬水传承在溟泽,这几道的神通他哪里能寻到。即便寻来,能否修成也是二说,恐怕只会止步紫府中期。
他心中常有一团沉甸甸的乌云压着,关于乐欲魔土的仇怨太过沉重,让他有些绝望,只是从不同外人言说。
点点彩光在他眼中流转,梵唱之声渐渐在他脑中响起,金色愿力肆意流淌,包裹其身,他面上已然生出道道彩纹。
浓重的命数自其身上显化,变作一白马立在风雪之中,马身上有一月牙和骷髅之纹,散太阴、闻幽二气。
一旁的御慢大士眉开眼笑,脸上显出无比欢喜之意,他此时祭出一金色缰绳,散广木和艮土二光,好似一山落下,缠在那白马脖颈之处。
两尊金刚齐齐拉绳,扯的白马哀嘶不止,御慢高声念道:
“六畜入我道,得享大自在。”
魏霜的脖颈之上显出深深的勒痕,撕扯性命,就要将他拉入净土之中。
他眼神涣散,彩光内蕴,可手中刀剑却紧紧握着,一道寒光刺出,便自眼眶中硬生生挖出一对晶莹如玉、彩光萦绕的眼瞳,果决弃置于地。
“不可!”
御慢此时未曾动怒,面上反而有深深的惋惜之色,口中发出一阵马嘶之声,一对兽目中滴落金色泪水。
“明王何伤己身?”
这位大士垂泪不止,看向前方眼眶空空,血水横流的魏霜。
对方此时失了双目,可仍能以灵识感应四方,刀剑交错,寒霜渐渐覆盖身旁愿力。
“贼秃!放着人不做,要做畜生,还是早些绝了此念。”
魏霜刀剑交错,寒光凛冽,交斩而出,无数冰雪随之蔓延,将拴着那白马的宝绳当即斩落,牵绳的两位金刚手上亦有寒霜凝结,冻得粉碎。
御慢却是毫不在意,就是身旁两名金刚在此陨落,只要能度化眼前这位真人,净土中的因果便会增长极多,直接让他修至菩提二重,而寺中也将多出一尊明王。
他亲自将那一道【司畜行缰宝绳】握住,金身震荡,净土中的愿力接连涌来,这一根金绳再度抛下,束在魏霜法躯,而后发力,一点点将对方度入净土之中。
寒气凛冽,风雪飘飘,极为浓厚的寒阴之光腾起,若万千白华散开,使得这片愿力之海悉数被冻结。
【玄律穷】!
这神通一出,霎时整片殿中景象如同静止,御慢兽目中的泪水正滴落在半空之上,而那根金色缰绳却未有丝毫颤动。
御慢渐渐挣脱这寒气,缓缓张口,一道形态如雉的杏黄色离火跃出,热力升腾,如有夏至。
“离火,你是自何——”
御慢吐出这一道久经祭炼的离火,挥洒入净土之中,原本的寒气悉数消散,那根金绳则死死将魏霜缠住,离火随之蔓延,烧向对方。
这尊金身锦毛覆盖的大肚渐渐裂开一缝,其中有玉脂般的化水流转,一股热力升腾不止。
御慢面色悲悯,就要将魏霜送入腹中,彻底度化。
远处忽有雷声响起,止住了御慢的动作,他凝眸看去,却见自殿门方位涌来一阵银灿灿的雷光,金色愿力瞬息化作飞灰。
砰!
蹄足踏地的声音传来,御慢此时若有所感,死死盯着殿门方位,只见一雷兽缓步行来。
此兽高约一人,长有两丈,身形如马,其首如龙,全身覆着玄铁般的墨黑鳞甲,在光辉照耀下边缘又显出紫金光泽。
一对如龙似鹿的墨角盘旋,承载雷光,棱角分明,银色竖瞳冷冷看来,深邃威严,息带雷屑,森齿如玉。
其颈则有长鬃环绕,黑雷涌动,四肢修长矫健,玄铁般的蹄足踏着银白雷云,长尾上则有一团真红宝火艳艳烧着。
“麒麟,仁兽也,口不食生,足不践命。”
御慢有些恍惚,忽地想起寺中记载,他道以六畜为根本,而麒麟又为走兽之长,自然知道许多秘闻,此兽虽仁,可独独有一类最凶最恶,携雷踏天。
墨麒麟。
这仙兽静静立着,那对银白竖瞳冷冷看来,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敌意,一股深沉的劫罚之意升起,天顶不知何时密布起重重雷云。
“许道友!”
魏霜尽力一呼,这声音惊醒了神色恍惚的御慢,他再度看去,却不见那墨麒麟,只有一着玄黑道袍的男子静静站着,容貌端正,可那对眼瞳却如银电,凌厉至极,刺痛他人。
此人腰挂玄印,手执长剑,四方愿力隐隐有畏惧之态,不敢接近,而上方雷云中已有银白和邃黑雷霆跃动。
“社雷?不对,不当如此——”
御慢的兽面上显出深深疑惑,似乎这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当下催动净土,挡住对方,同时奋力将魏霜拉来,就要纳入肚中。
许玄身形骤然而动,手中剑锋再无阻碍,剑光如虹,斩开这金色愿力形成的瀚海,黑白雷光迅速向着这尊金身蔓延,让御慢的狮口中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
银白刑雷如刀斧一般砍削着他的金身,而那邃黑的谪雷却如滴墨入水,在愿力金池中荡漾开来,伤及这一方净土的根本!
魏霜得势,挣脱缰绳束缚,神通运转,直冲向御慢那足有一人高的兽首,风刀霜剑斩过,寒光一闪,便将对方一对流淌金泪的狮目剜下。
如金玉般的宝血流淌不止,这御慢哀吼一声,此时竟然失了战意,直接卷起身旁两尊金刚向外遁去。
这巨大的金身压来,好似山崩,许玄顺势避开,灵剑一荡,剑意生发。
银白雷光斩出,如天光乍明,瞬息将那青牛金刚斩落,连带其所在的一部分净土也悉数崩碎。
“尔等——”
御慢哀吼一声,却不敢耽搁,释修的修为水分颇多,眼下来了个极克他的社雷修士,却是不敢再待。
许玄收剑,默默运转《北斗雷誓卷》中的功法,那道【天誓雷元】此时彻底融入内景之中,斩灭一尊金刚的净土之位,正有进益。
‘若要将这神通修至圆满,不知要毁去多少净土、神道.’
他心中感慨,此时御风前去,看向伤势颇重的魏霜,对方一对眼瞳已无,法躯中满是彩光和离火。
许玄助其服下丹药,又帮着压制了体内伤势,社雷不是疗伤的道统,他能做的也有限。
“谢过道友。”
魏霜在地上打坐,理气调息,一对眼瞳渐渐有长回来的趋势。
“无妨,都是仙修,理应相助。”
许玄缓缓踱步,看向殿中供台,那一尊画像上的字迹闪烁戊光,【正仪之君】几个古字熠熠生辉。
“这是?”
天陀此时发出一阵疑声,而许玄体内的问史稷书有所感应,正应在这供台之中,他缓步上前,沐浴在一片戊光内。
(本章完)
第477章 正仪
第477章 正仪
戊衡宫中。
棕黄神辉明灭如呼吸,五色石砌就的供台矗立此间,蚀痕斑驳,沧桑古老,和整片大殿相比更显古旧,像是自深埋地下后被掘出。
台上悬垂的画卷却空无一物,唯见数枚由纯粹戊土神光凝成的古篆——【正仪之君】。
其上并无威势散发,只是凝视之时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崇敬,如瞻高山。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两旁的白玉宝柱,其上此时也有戊光凝聚的字迹显化,分列左右,为【俯察幽冥】和【山河不移】,两旁各有戊光凝聚的人形跪拜赞颂。
“戊衡道统的大人物。”
天陀声音凝重,此时在内景之中盯着那副空白画像,感受到一股极高极远的气息,好似太岳在前。
“不留真容在世,至少是金丹一级。【戊衡宫】为土德仙道,为社稷主,乃是上古之时所立,还在周前。”
“古代土德三道,为【戊衡】戊己、【镇元】艮伏、【青羊】蕴土,当世五土皆是自其中来,其中青羊最为势弱,反倒传世最久,戊衡最为强势,可早早亡灭,也是世事难料。”
这老妖声中若有感慨,许玄则继续看着这一幅空白画卷,心有疑惑。
“正仪之君,乃是何君?为真君,道君,还是仙君?”
天陀嘿笑一声,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卖弄学问的意思,只道:
“你说的少了,既然是戊土一道的大人,那便还有神君、府君、天君等等,都是此道古代有过的位置。”
许玄则复又看向一旁的白玉宝柱,其上的【俯察幽冥】的字样引起他的注意。
此地所书,必然是在赞颂这位【正仪】的功绩,可这位大人当是戊土一道的才对。
“为何同幽冥有关,这岂不是伏土之用?要论也该同镇元道统有联系。”
天陀听闻此言,沉默一瞬,似乎也陷入沉思,过了少时,才缓声道:
“太岳,亦即岱宗,是戊土一道的古来之征,当初地府建成,此山之下却是阴世的一处重要所在。”
“蜀太祖身居戊土正果,能自地府手中将一道伏土从位取来,两道之间必有联系,或许就是这位正仪大人的功绩。”
许玄沉吟少时,此时上前,看向这一供台上所祭的几道灵物,多为以玉盘、金瓶盛着,内里光华湛湛。
这景象看的他心神激荡,作为告祭道统之物,蜀宫中选用的自然都是稀少灵物,价值极高,甚至有些在当世已然不见。
一共九道供物,看的许玄眼缭乱,他先是取来一道白月金桂纹的冰瓷宝瓶,太阴之气流转,淡白灵水荡漾其间,倒映出一月牙。
“太阴之物!”
许玄心中一喜,催动法力,就要取出,可伴着他法力接触到这一泓太阴灵水,其中的光华迅速黯淡下去,灵性尽失,化作飞灰。
砰!
手中的冰瓷宝瓶化作碎片,内里的灵水也变得淡薄至极,毫无玄妙,让许玄眉头一皱。
灵物可不存在经受时间消磨的说法,且在稷书感应之下,这些灵物应当完好才是。
就是周朝的遗迹开启,其中寻来的灵物也大都能动用,更何况是一道以细细封好的太阴灵水?这等仙物理应历时不灭。
“内里精粹早就散了,徒有其表。”
天陀早就看出虚实,语气中颇有几分可惜,这时许玄一一将这些灵物取来,但大多化作飞灰。
唯独有一道最中央的灵物尚还完全,乃是一道封在铜镜中的棕黄玄光,居于正中,丝毫不偏,如天地之正,持衡判物。
“这是哪一道戊光?”
天陀的语气中似有疑惑,以他的见识竟然也未曾认出,可许玄却是心中有几分喜意,如今他最缺的就是灵光,这一道戊光正能补足。
他轻催法力,尝试收去,可这雕有玄鸟、阳岳、长垣诸象的铜镜丝毫不动,即便他催动神通,以肉身去取也撼动不得。
“怪哉?”
许玄如今虽未修炼身神通,可到底也是炼成【玉血天心术】这等血炁古术,肉身之力也超过寻常修行术、意神通的紫府。
纵然不能像龙身那般扛山负海,可举起数座仙峰也是随意,何况这一道铜镜?
他细细观摩起了这一道戊光,此物在供台中心,正是作为主祭的灵物,恐怕和上方的大人有关,甚至很可能是代表这位【正仪】所处金位的紫府灵物,如【恒明尊光玄焰】、【霍闪明晔烈光】。
“既然是正仪所出,便叫【正仪戊光】?”
许玄缓缓踱步,不时尝试以肉身撼动这一道戊光,可费尽力气,这铜镜却连动都未动分毫。
他叹了一气,看向上方的空白画像,有些丧气,只嘀咕道:
“我也是大蜀遗脉,今日予我,大不了日后再还你道统就是了,何必小气?”
此话一出,整片戊衡宫却开始动摇,棕黄戊光如同水波一般泛起涟漪,白蒙蒙的道气自四处弥散而来。
一旁正在打坐恢复的魏霜瞬间睁眼,为这异变所惊。
“许道友?”
前方供台的许玄却恍若未闻,他伸出手来,握住这一面玄鸟铜镜,稍稍发力。
轻如鸿毛。
棕黄戊光自镜中涌出,为天地正仪,五德中枢,蒙蒙变化,时而如气,时而似石,法力涌入其中,竟是越来越重,不见上限。
许玄面对那一面空白画像,收起铜镜和戊光,恭敬行礼,心中却是有些惊异。
‘这位大人还在位?是他回应,还是巧合?’
可殿中异象却是渐渐散去,恢复平常,这一方供台之上再无值得留意的事物,甚至那几个由戊光凝聚的古字也渐渐晦暗。
“许道友。”
魏霜飘然上前,他此时已经镇压下体内伤势,面对一位菩提一重,携带净土出世的大士,寻常紫府初期自然难抵。
“我已镇下伤势,若无道友相助,今日恐怕.倒是谢过道友出手了。”
“无妨,并未出多大力,那御慢也是被吓走的。”
许玄稍稍估计,若不是社雷有损净土,那御慢顾忌损伤才离开,对方真正不管不顾死斗,仅凭他和魏霜想击退对方也要耗费不少力气。
菩提共分三重,一重就比寻常紫府中期强势,弱于后期,二重等同紫府后期,三重则稍弱紫巅。
可这是不谈别的灵器、传承、道行和法术等等,仅是衡量法力修为,故而也算不得准。
昔在西海一战,平休真人身家丰厚,就能压着劫力大士打,也是对方的净土不够古老的缘故。
若是真正有历代高僧加持、信众祭炼的净土,不仅能供养诸多大士、金刚,威能也不是劫力和御慢自行造就的小净土可比的。
“道友命数不凡,倒是为释修惦记,不过我大离禅宗兴盛,这御慢如此行事,不怕惹了众怒?”
许玄目光一转,此时魏霜身上的异样尚未完全消散,而他炼化【天誓雷元】之后已能感知几分。
魏霜身上命数之浓重,不仅有他天生的寒阴气数,还有霜梅门传承之运,以及和妙娥、度生的纠缠,让其身上因果之重世间少有。
“这秃驴是自辽土投奔来的,临近大战,他为典范,故而度化信徒一事,也是诸多仙宗默许过,只是涉及紫府,不知他有何依仗”
魏霜声音渐沉,他心中已有些猜想,可却不愿承认,御慢祭炼的那一道离火威势不凡,辽国又不生离火,这僧人新来投入大离,还能是谁赏下的?
天陀此时躲在内景,借着清气护佑的神妙,肆无忌惮的打量这魏霜,啧啧道:
“那御慢说的没错,他虽有命数,可为仇蒙蔽,难修意神通,寒阴不全,在仙道上难走到最后。”
“我看,还真不如投释,【六畜明王】在古代也有赫赫威名,他命如白马,踏雪寻梅,正可投入其中,前程比紫金道统强的多,单论寿元,就能活上数千年。”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却也不免有些感慨,若是自身在修道上未有长进,而转投释魔又有大前程,当如何行事?
“我今受伤颇重,不可在这洞天之中继续待着了,待我走出,遁入太虚,那御慢便拿我没什么办法。”
“既是如此,道友可小心些,我却还需在这洞天待上不知多久。”
许玄对魏霜以及那位关诠真人的观感还是颇为不错,至少算的上是正派人物,肯耗费大力气去诛魔,就和其他惜身的紫府不同。
魏霜勉强一笑,稍有沉思,翻手取出一风雪飘摇的梅枝,为红白,枝干浅灰,其上刻【沐雪】二字,寒阴之气弥散。
他郑重地将这一道梅枝交予许玄手中,此时肃声道:
“道友之恩,我时刻念着,将来还望入地肺山一趟,必有所报,这一道【沐雪枝】是我门所留灵器,祖师所传,为紫府中品,先借与道友。”
“此物性轻,善长风雪,我都是收在内景中催动,道友若使,可默念法诀,祭出对敌。”
说着,魏霜竟是直接将这一道灵器上的烙印散去,连带法诀一道传来。
“谢过道友,此番过后,我必亲自登门归还。”
这一道灵器威能不差,是魏霜能在那御慢手中坚持这般久的关键,也是门中道统所传,却毫不犹豫地借于许玄。
魏霜摇头,只叹道:
“我初入此地,未曾得什么东西就要离去,或许就是命中如此,本来我欲看一看.此地是否有替参的神通。”
他祭出一道紫气弥散的大符,正是出自楼观道统,是那位关诠真人为其祭炼的保命之物。
一时紫气涌动,将对方送出这片洞天,遁入太虚。
许玄的眼神却越发凌厉,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魏霜先前在这一片宫中的遭遇,实在有些蹊跷。
大离仙道居多,即便有释,也是以禅宗为主,大都敌视辽地的净土法门。
先前不管是哪位紫府撞见,大都会出手一助,逼退御慢,可魏霜在其中斗上许久也未有神通经过,实在是古怪.
洞天之外,可是那位国师在看着,代表宋氏,而御慢手中却有一道离火,实在可疑。
“到底是帝家,恐怕在其眼中,仙释都没什么区别,战事将近,一位明王应当用处不小.”
他到底也只能揣测几分,可心中却不敢有定论,委实是这行径太过犯忌,除非有什么不得已为之的理由,不会如此。
“【六畜明王】,到底是何等来历?”
许玄问及天陀,可这老妖也说不出个所以,只知道古代也有明王出世,强横至极,足以和仙修的大神通者相比。
“算了,有关诠前辈在,这事情无需我操心。”
他此时再度拜了拜那道空白画像,便向着这戊衡宫外行去,此时默默点起来如今所获的灵光。
除去神霞昭彩塔上的【映彩劫罔法光】尚需滋养方可炼化,剩下这玄印和铜镜中的灵光却是能直接炼入天目。
这两道灵光都十分不凡,可许玄却识不出来历,眼下先将那一道正仪戊光纳入天目之中,缓缓祭炼。
“若能在洞天的仙物出世之前,将这一道灵光炼化,必能占据先机。”
昆巍天此次存世的时间极长,恐怕能持续数月,其中的禁制也在逐渐被破坏,直至最后的核心之物显化,或许是法宝,也可能是.戊土。
许玄心中却有几分明悟,遥遥看向四周,正能见到不少紫府在催动神通,解除阵法、禁制。
“宋氏却不吃亏,让大离上下的仙道都来为其开辟这一处洞天,最后的仙物自然是其取走”
(本章完)
第478章 除虫
第478章 除虫
太虚之中。
朵朵金色庆云升腾,如白华般的祥光四涌,三人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看向下方动摇的越发厉害的洞天。
“护畜行事过了。”
一身玄色莲纹长袍的祜济语气幽幽,福光荡漾,涟漪虚幻,而在这光华边缘却有毒虫、咒文变化。
庆悦笑呵呵地看着下方争斗之景,身旁金气舒展,眼看魏霜携着一道紫气大符遁入太虚,眉头一挑,只道:
“霜梅门好歹是太阴道统所属,如今衰微,仅剩【踏雪】真人,可到底是楼观道统看重的人物。”
“护畜当真是好胆,只是.他初投来大离,那一道离火是?”
这位太平山的真人看似在问话,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只见那位国师目光幽深,声如寒风,只冷冷道:
“礼山王赠予这僧人的,【宝驿寺】就落在泗水岸边,正在他封地之中,诸王之中,唯他和岚山二王最关注御辽之事。”
庆悦闻言,反倒不多说什么了,大离封王不少,可大多并未有什么实权,不如仙道威势,真正厉害的亲王不过五指之数,这位礼山王正是其一。
而投释一事,在眼前这位赵戚帝裔面前谈起,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禁忌,当初赵庭末帝降号珈蓝,华世道骑在帝室头上,着实是种耻辱,这位国师也对释修极不待见。
“罢了,既然洞天中没有传旨,便由着这位亲王折腾去了。”
此时止了这话题,祜济目如冷电,扫视下方,最终看向一驱策毒虫的巫人,若有所思,眼神越发凌厉。
“天毒山传信与我,说是.折毒身死,同巫山无关。”
他声中如若有凝为实质的杀意,让一旁的南罔肌体生寒,心中却有些不解,这位国师和庆悦真人的谋划并未告诉他太多。
一旁的庆悦却是立刻会意,金气迷蒙,弥散太虚,让其正能看到下方景象。
“祸福相依,中以元毒为碍,可是要斩了他?”
他这话说的轻易,丝毫不将下方那巫人放在眼中,可一旁的南罔则有些惊异。
折毒的跟脚常人不知,可南罔身为武氏贵血,族中自然有记载。
天毒山昔日主人为祸兆上巫,乃是最后一任祸毒正果,和福炁天官同归于尽,其陨落之时,万千毒物自山中出,哀鸣百日。
其中有一虫最为神异,是元毒果位将显之兆,被天毒山封存至今,直至祸毒二分才出世,正是这折毒的本尊。
若是放在其余道统,这折毒尊贵之处,几乎可以视为金丹种子,果位钟爱,可偏偏是落在元毒一道,就有些难言了。
此道本就是后天显化,为伏皇所赐,而随着玄炁不显,祸毒习合,这一道几乎衰微到了极点,几乎要自大罗中散去,这折毒身上的神异也失却极多。
‘祜济要证最古的祸福意向,所以才扶持天毒山.’
南罔心念一转,立刻就明白这位国师的意思,若是单单欲求金位,何必给天毒山机会?这位国师正是心气极高,要借着祸福相依之理将两道关系拨正。
而这两道之中的阻碍,自然就是元毒,也是唯一的变数,就落在折毒身上。
南罔出身世家,岂是蠢笨之辈,仅凭一句话,他就大致猜出了此间谋划,可蓦然抬首,却见那位戚国师笑着看来。
这笑太过和善,反倒让他背上升起一阵寒意,只听对方笑道:
“劳烦南罔入洞天一趟。”
“我?”
南罔心中生出一阵不妙之感,可对方接着的举动却是让他眼珠一颤,只见那位国师缓缓取出一福光涟漪的如意。
此物通体以金玉打造,上有祥云金莲之纹,福星高照之像,赫然是一件福炁一道的灵宝!
这东西珍贵之处,远远胜过其余道统的灵宝,妙用极多,足以镇压族运和山门,可眼下祜济却将这如意交予他手中。
“【福阳如意】交予你手,入了洞天,可为护身之物。”
祜济顿了顿,继续说道:
“折毒今日必须在洞天中陨落,最后要用这如意敲散他的真灵,你可明白?做成此事,天毒山也欠你一人情,莫丢了长辈威名。”
他语气中颇有几分勉励之意,一旁的南罔却是心中直跳。
‘我来对付这巫人?’
折毒纵然气数有损,不够圆满,这元毒一道论起斗法来却不弱势,肉身强横,手段诡异,哪里是好相与的?
南罔接过这玉如意,稍稍沉思,只道:
“国师何不亲自出手,岂不是少生变故?”
“我若出手,有损气象。”
祜济叹了一气,此时看向洞天之中,那折毒已经行至上巫旧地,肆无忌惮地横行起来,打伤不少紫府,让他眼神越发凌厉。
“自然不会让你一人出手,待你下去,宫中也派有人相助,不必忧心。”
一言至此,南罔只得应了,他如今伴着这位国师处事是帝家传命,哪里敢违抗,更何况此事若成,他从中得来的好处也不少。
滚滚青黑魔气腾起,化作诸多阴魔之形,裹挟着这位武家真人坠入洞天之中,此时这片太虚仅剩祜济和庆悦二人。
“贵山的无疑剑仙,近来如何?”
祜济意有所指,可庆悦却只微微一笑,淡然道:
“师兄修行纯阳剑道,先前取了东华旧物,正在炼化,连我都不见。”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将对方堵死,祜济眼神一转,并不在问,只叹道:
“可惜,御辽之事,若有这位剑仙前来,足以让战局有不少胜机,只是偏偏是纯阳一道,和东华沾了关系。”
“我大离,不是还有一位剑仙?”
庆悦眼见自家师兄撇清关系,话锋一转,却是引到雷部的那一位身上,让祜济的面色有些冷了。
“国师可是不喜他蜀国遗脉的身份?”
这位庆悦真人轻轻发问,正想试探几分这位国师的态度,一旁的祜济却只沉声道:
“雷部的社雷种子恐怕要折了。”
这一句话却已经回答了对方,让庆悦心中渐有谋算,知晓这位国师的态度,恐怕是不得不用。
一位社雷剑仙意义之重大,若是金丹不出,几乎能左右一片战线,是将来离辽相争中的主力人物。
‘我行革一道亦有剑脉,只是如今’
庆悦一念及此,只叹了一气,继续观其洞天之中的景色。
——
苍灰色的巫山连绵,如同巨兽脊骨,其上怪石嶙峋,峰如獠牙,倒插铅云。
山中毒障环绕,各色毒虫穿梭游弋,窸窣作响,偶有几位紫府修士踏足,灵识如泥牛入海,不见机缘,反被毒障逼退。
折毒一身暗灰巫袍鼓荡,立身山前,如虫类般的眼瞳转动,此刻死死盯着前方沉寂如墓的巫山,竟显露出几分罕见的踌躇。
“上巫故地。”
他看着这一片巫山,心中生出一阵闯入其中的悸动,可另有一股源自性命的震颤止住他的行为。
“为何如此?”
折毒心中升起一阵不妙之感,可这巫山之中的事物贵重,甚至关系到他是否圆满,此时怎可退去。
常年在天毒山中修行,他亦精通巫术,懂得测算,此时却不见半点异样。
他向来行事都是肆无忌惮,连仙宗之人都不大放在眼中,素来都是以天毒化身自居,可如今却罕见地有了一丝畏惧之意,生于心间。
可稍稍思索,他还是向着这一处巫山行去,心中已有几分决然。
“成道之机,或许就在其中。”
这一片巫山正是昔日天毒一脉的封地,是帝宫所赐,巫道不擅洞天之术,故而昔日那位上巫也只在人间立道统,不开洞天。
除去天毒山,昆巍中的这一片巫山正是祸毒二道的另一处重地,也是他如今的机缘。
这巫人御风而起,丝毫不在意身旁瘴气,向着这一片险恶巫山之中行去,而山中潜伏的无数毒虫此时皆都发出欢鸣,折毒的身形渐渐隐没其中。
远处青黑魔气忽闪,南罔的身形自其中显出,借着手中的如意隐匿身形,无人可察,此时面色有些凝重。
忽有一阵地煞悄无声息地腾起,不知何时走出一着苍灰道袍的男子,静静立在南罔身后,淡然道:
“可是殆幽一脉的道友?在下【问恶】,为黑煞传承,戚长生让我来此行事。”
极为恐怖的煞炁神通凝聚对方身上,紫府中期的威势隐隐昭显,让一旁的南罔心中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位真人,连其名号也未听过。
‘恐怕是洞天之中的人物。’
南罔心中升起几分忌惮,却只看向对方,问道:
“不知,如何处置这折毒?”
问恶负手站定,一身气势极为圆满,似乎全然不将这折毒放在眼中,只漠然道:
“待他出来,由我打杀,你催动神通,用这如意敲碎他真灵即可。”
说着,问恶翻手祭出一物,却是一道长约三寸的巫符,通体由白骨雕琢,黑光凝聚其上,散着让人心悸的威势。
‘天毒山之物,是那位大巫授意’
此物一出,南罔心中再无疑虑,看来,让折毒死在这地方,已然是天毒山和国师的共识,这巫人绝无生还之机。
“此符一出,将斩去他人形,复归本性,且等他将巫宝取出。”
问恶声音冷冷,只看着这一片苍灰巫山,其中的瘴气越发浓重了。
(本章完)
第479章 分化
第479章 分化
瘴气升腾,毒虫四散。
巫山之中震荡不已,一线色彩斑斓的毒光贯空而出,折毒面有喜色,手中多出一古怪至极的深黑泥坛来。
这坛中正有一片蒙蒙毒光内藏,混着咒文变化不定,他深呼一气,心中却有按捺不住的喜意。
元毒之器,甚至是昔日那位上巫用过的宝器,为养蛊之物。
只是很快他的喜悦便散去,重重煞光不知自何处涌起,笼罩在巫山之外,两名紫府在前方现身,似是等待已久。
一人着黑虎乌袍,眉心一道火纹,驾着魔气,修为不过紫府初期,极好辨认来历,除了武家之人还能是谁?
至于另外一人,则有些古怪了。
折毒看向那一身苍灰长袍的男子,此人眉眼锐利,锋芒尽显,不过紫府中期,可催动神通封锁此间,却给折毒带来莫大压力。
他手中那一道巫符光华流转,如同活物一般跃动,更是让折毒性命之中升起一阵颤栗。
“【化殃】的符.”
化殃大巫,其名元厄,天毒山之主,祸祝一道的紫府巅峰,也是折毒的造就之人。
如今看见这一道符箓显化,折毒心中升起浓重的危险之感,可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我乃问恶,恶煞大道传人,今自离央天出世,奉帝家之命,特来取你性命。”
这位问恶真人不紧不慢,随意宣告了折毒的死亡,让下方的巫人神情渐渐狰狞起来。
“戚长生,还有元厄.他们怎敢?我应运而生,介于祸福,他们”
折毒向来行事粗莽,可心思却不蠢笨,只是稍稍思虑,便明白是哪位大人授意,此时心中生出一阵不可置信来。
“为何不能杀你?”
问恶声音不紧不慢,面上多出一丝讥诮之意,神通催动,周围的煞光越发浓重了。
“拙心出北雷,亦受金锋,天陀谒东华,终遭瀚覆。”
“这两位岂不比你更称的上应运而生?祸兆上巫陨落,言【还道元毒】,恒光真君离去,说【毒随祸兴】,只是谁说要应在你身上了?”
这滚滚煞光升腾涌动,下方的折毒托举其手中的【五毒坛】,心中才有所悟。
‘为取此物,才留我至今。’
他心中纵有千百念头,可看着那一道巫符却已然明白自己结局。
天毒山历来都极为重视上巫遗言,是他横行无忌的依仗,即便是戚长生,顾忌祸福相依之理,也应不敢杀他才对。
“我身负气数,若是杀我,上天必有所应。”
折毒此时已有几分慌乱之意,色厉内荏,再无先前那般肆无忌惮的气势。
他的虫躯存世极长,可真正开慧不过数十年,自以为将大势看的极清,可如今对方来了了一招无理手,几将他逼入死局。
“正是要你陨落的天时。”
问恶声如寒风,让折毒心念越发纷乱。
‘或许是两道有变,让元厄和戚长生得了消息,才有把握杀我.不然,他二人不当如此。’
折毒深深吐出一口毒气,抬首看向对方,眼神渐沉。
眼前这位紫府赫然是黑煞魔道的传人,出自洞天,道行、修为、神通和灵器等等都是世间第一等。
更何况还有旁边那武家真人,对方身上有一道圆满至极的福光,隐隐传来波动,让人心悸。
眼下斗不斗得过这二人已无意义,自天毒山和宋氏放弃他的那一刻起,这位巫人已同陨落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不甘心。
毒光盈满,折毒巫袍下的血肉鼓荡不停,面上的邪异之气越发浓重,斑斓毒雾渐渐同煞气相对。
问恶神情未有半点变化,只漠然看着眼前之人挣扎,如渊如海般的黑煞滚动,化作一狰狞巨犼,掀起煞光,又如尸魃,自地而出。
他手中多了一道深黑的圆石,此物未经雕琢,可却散着一阵恢弘至极的气势,压得折毒神通凝缩,毒光尽沉,脸上和双手的血肉如被削去,露出森森白骨。
“黑煞道统之物。”
这巫人当即认出这东西的来历,【北辰】是同【东华】一级的仙道,而且传承存世极多,并未断绝,留下的厉害灵器也数不胜数。
一股凶性自他心中升起,折毒此刻有几分拼死之意,用仅剩白骨的双手托举起这宝坛,斑斓毒雾瞬息升腾而起。
问恶却只漠然看着这巫人施为,再度催动手中黑石,先后两道煞光打出,一者如衔尾环蛇,一者如黑日藏乌。
这两道煞光先后落下,挡住对方手中的巫宝,让折毒面色急变。
对方手中的这一道黑石绝不是一般灵宝,威势骇人,一经祭出,就稳稳将他压制住,而折毒身上却无什么厉害灵器,只祭出几件骨兵,遭那煞光一打,顷刻化为飞灰。
一旁的南罔则催动神通,帮着封锁此间,那折毒眼见情势不妙,催动神通,先后有赤蜈、金蝎和白蟾显化。
正是元毒神通,【赤斗蜈】、【秽锋蝎】和【幽明蟾】。
这三道神通一出,呼和性命,让这巫人的法躯躁动不安,气势暴涨,远超过紫府中期,身上血肉再度充盈,竟是一头撞开身旁煞气,就要遁离此地,出了洞天。
问恶只催动手中巫符,这符箓飘然而起,携着一阵先民祝祷之声,又有重重血光跃动,离火燃烧,如一张罗网自空而降,稳稳束缚住折毒。
巫人法躯开始渐渐消融,化作一滩脓水,而其身后的三只毒虫却越发凝实,毒性骇人,看的南罔眉头紧皱。
“为何,为何”
折毒喃喃自语,他存世极久,历来在天毒山中接受供养,直到道誓揭开,祸毒二分他才有了灵智,出世为神通,本以为大道可期,眼下却要失了性命。
问恶催动煞光,将【五毒坛】收起,此时看向这毒巫仅剩的头颅,只冷冷道:
“若在山中仅为一毒虫,自然无人动你。折毒,你太贪心,也太傲慢,即便是天毒山也融入仙道,守着规矩,何况是你?”
”依仗身份,行事无忌,你得罪太多人了,太真、扶尘都不喜你,今日陨落,是种种报应加之一身。”
此话一出,下方的折毒神色却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他张口如虫般的口器,怒声道:
“我太贪心,我太傲慢?巫人夺我道统,窃据元毒,岂不贪心?仙道征伐蛮夷,诛杀异类,怎不傲慢?”
“离火昔日是哪位大圣的位置,如今可见朱雀的踪迹了?庚金旧岁是黑煞正统,今朝叫白毅大人证去,你怎不寻上太真?”
天地间一片寂静,南罔心中有些发寒,这折毒当真是该死,短短几句话就冒犯了两位大人。
“动手,了断此事。”
问恶声音渐沉,并不理会折毒的狂言,只看向一旁的南罔。
这位武家真人飘然上前,自其手中多出一道如同金玉如意,祥云朵朵,福光闪烁,四方的毒晦之气一扫而空。
这巫人抬首,那对如虫类的复眼死死盯着南罔,口中不知何时已被金煞填满,血肉模糊,再难说出一句话来。
南罔催动神通,殆魔之光照耀此间,和一旁的煞气交相呼应,他手持这如意,默念一句得罪,便铆足气力,向着这巫人的天灵狠狠敲去。
轰隆!
原本坚实如灵器的肉身在这福光下瞬息消解,折毒抬首,眼中有深深的不甘,可还是在这福光中化作飞灰。
腾腾毒光直升天际,斑斓毒雾落在山中,各色异虫显化,瞬息遁入巫山之中。
这异象几乎覆盖整片巫山,若非洞天之中有大阵束缚,足以让一州之地化作毒池,再无人烟。
赤蜈、金蝎和白蟾则彻底凝实,问恶催动神通,就要将这对应神通的毒虫收来。
远处的巫山却开始震荡,让问恶面色稍变,无数咒文自山体上浮现,腾空而起,落在这三只毒虫身上,让其渐渐躁动,生出灵性,如同真正活过来一般。
这咒文跃动不止,加持到这三只神通化作的毒物之上,让其瞬息变作流光遁走,即便问恶催动神通,祭出灵宝也阻拦不得。
“不必追了,任由其去。”
一道声音幽幽在他心中升起,让问恶止住手段,神色渐沉。
此时南罔看向那几道流光,金蝎和白蟾都遁出洞天,可那一道赤蜈,似乎是往洞天之中去了?
(本章完)
第480章 道标
第480章 道标
洞天。
戊光弥散,地气沉降,华美恢弘的大殿矗立此间,通体棕黄,正应戊土,匾额上【明山】二字熠熠生辉。
许玄此时自青木殿门之中走出,他手中多了两方暗棕色的碎石,以及两团涌动不息的青蓝之气。
【长垣遗石】和【天升宝炁】。
前者是古代帝族铸就城池之物,后者却是驱动灵舟宝船之物,皆是自身后大殿之中取来。
‘又可成两道纵横’
他默默推算,按照这个进度,大致能凑齐灵物,清源庙的法术纵然威能强横,也好修行,可都是消耗灵物的大户。
【雷泽化圣身】的原本修行也只需紫府雷霆和震雷灵物,加起来不过四五道,主要还是以感悟性命为主,对道行的要求远超灵物。
他一路行来,并未见到清源庙的遗留,看来这一脉真的早已自祸患之中撇清。
远处似有剧烈的震动传来,许玄遥遥看去,只见一片浩荡的斑斓毒光冲天而起,其下则是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虫盘旋,疯狂啸叫,虫群几乎遮蔽了半个天幕。
先后有阴火、冷金和灰木之气冲天而起,如三道长虹挂在云端,又有先民祝祷祭祀之声遥遥传来。
这景象诡异而凶险,下一刻,他体内的【五毒齐身】猛地一颤,警兆顿生!只见那片混乱的天幕下,一抹凶戾的赤光破开毒云,如彗星般迅疾坠来,直扑他所在之位。
这东西越来越近,许玄以灵识感知,只见一如小山般的赤色蜈蚣腾空而来,甲如赤金,千爪狰狞,身上有腾腾阴火。
他对此物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往昔篆文所化的毒虫,可此时天陀有些疑惑地说道:
“折毒.陨落了?”
还未等许玄有所反应,那如小山般的赤蜈已经扑杀而下,如若有灵一般噬咬向许玄,一对口器好似玄金铸就的铡刀,对准其法躯。
许玄神色沉稳,并未慌乱,眼前毒物所散发的气息不过金刚层次,在他眼中实在不够看。
拔剑出鞘,丹霆化作一线雷光迸射而出,带着黑白雷霆自空刺下,将这赤蜈的虫首死死钉在地上,让其动弹不得。
赤蜈挣扎扭动,使得周围峰峦震荡,烟尘飞扬,而许玄则一点点加重雷霆,让这毒虫开始哀鸣不断,渐渐失了凶性,其原本如小山般的虫躯渐渐缩小,变得仅有三寸长短,被灵剑死死钉在地上。
许玄以雷霆拘束起这一毒虫,悬在身前,细细观摩,只觉此虫正是对应那一道【赤斗蜈】的元毒神通,仅有少许残存的灵智。
他心念一动,体内的【五毒篆文】遥遥呼应,眼前的毒虫则化作一线赤光遁入他内景之中。
清气涌动,篆文迅速落下,和这一只毒物结合,让其渐渐落入许玄掌控之中。
“原始五毒。”
天陀似乎认出这东西的来历,声中有些惊奇,而那毒虫上的灵性则渐渐有了变化,生出一股对许玄的亲近之意。
这毒物自行窜出,趴在许玄肩头,嘶鸣不断,转而又化作一道赤金宝镯,落在他腕上。
“像是活物,又像灵器,也无什么智慧,若是【丹霆】成精.想来就是这般模样。”
一旁灵剑化作雷雀,瞬间飞起,叽叽喳喳鸣叫起来,扯动许玄的衣角,颇有不满,似乎是觉得许玄拿它和这毒虫比较,失了身份。
许玄未曾理会,只是默默感应这东西,授篆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奇特之物。
“这是元毒一道最为原始的五毒,古代巫人若是得之,以秘法性命交修,可让其不断晋升,生出种种神妙,威能不差灵宝。”
天陀声音幽幽,似有几分感慨,只道:
“看来是折毒陨落了,他修为是三道神通,理应能化出三只毒物来。”
“折毒陨落,不知是何人出手?能打杀这毒巫,恐怕是紫府后期”
他心思电转,不知这毒物落在他手中是好是坏,此时恐怕已经被打杀折毒之人盯上。
许玄稍稍皱眉,腕上的赤金宝镯却隐有感应,清气涌动,一道微不可察的宙光遁入他内景之中,让他挂着的丙火玄印竟有了感知。
这一道宙光明明如镜,落在内景,倒映出一片虚幻景象,如不在此世之中,隐隐可见一颗金赤大星悠悠转动,上生万千丙火光辉,普照六合,光满诸天。
恒仪星。
这景象让许玄稍稍一怔,此星所对应的是【恒光】尊位,可在恒仪犯斗中早早不见,随着那位真君消失在天外,如今却又有踪迹。
“这是.道标?”
天陀的语气也显得困惑难解,看不出这一颗古星如今的位置,只是隐隐能察觉这一道宙光似乎可感应恒仪。
“此物有何用?”
许玄心神渐沉,恒光真君昔日正对祸毒成道有功,他和祸兆之间或许有谋划在,直至今日才隐隐有显。
“大人去往天外,可未必没有归来之意,这一道宙光.或许就是他所留后手。”天陀语气沉凝,“古代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去而复返者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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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光如今不显,这金位的状态.到底是隐,是空,还是另有神妙?”
许玄心绪渐乱,能留下这等手段,足以说明这位大人考虑的极为周全,甚至将自己归来之路都有定下。
‘不知在其谋划之中,包不包括自己这个变数?’
他此时神色如常,未有什么异样,或许将来有一日,这位真君将通过道标重临人世,搅动局势,却不在诸修推算之中。
这道标如今落在他内景中,恐怕天下再无人物能感应到,玄炁庇护,极为安全。
他此时将目光转向手中的赤金宝镯,稍以法力感应,这毒虫便传来一阵欢快的回应,灵智恐怕还不如丹霆,只有本能在,但极为听许玄调令。
【赤斗蜈】,其性近阴火,可催使一道【赤血毒火】,有燃烧精血、气机的神妙,加之此虫身躯极为坚韧,足以和修行身神通的紫府相比,驱使起来,更像是一件灵性极强的下品灵器。
“用秘法交修你懂此道?”
许玄看着这赤蜈,此时问向天陀,却听这老妖叹道:
“我修仙道,不懂巫术,且在这洞天之中看看,说不定有所得。”
眼下许玄只得继续前行,此时缓缓炼化眉心的一道正仪戊光,却觉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心念稍动。
体内宙光玄镜之中,恒仪缓缓转动,提点诸光,让许玄迭辉的进度堪称神速,先前炼化数日的进度在这一刻内就完成!
按这速度下去,足以在三日内彻底将这一道灵光炼化,接着再炼入其余灵光,耗时都不会太久。
这一道【崇玄彻光天眼】的威能每每迭辉,便能上涨极多,还可以太阳之性完美容纳每一道灵光的特性,堪称玄妙。
他不过小成,未经过迭辉的一道太阳之光就可击穿坎水法身,足见其威势,如今若是迭辉三道,足以让此术登堂入室,成为一道杀招。
剑意虽杀力极大,少有消耗,可到了紫府境界就再难有进,除非现在给许玄所有劫法剑道的传承让他观摩,不然仅凭斗法和修行,实在是难有长进。
如今这一道天眼正好补足手段,太阳的位格又极高,有种种玄妙在。
眉心之处的戊光正飞速被炼化,许玄御风而起,此时继续向着洞天中心奔去,他行了这般长的时间,实际上还是在洞天外围,不入核心。
此时遥遥看向远方,正犹豫去往哪一处方位,挂着的丙火玄印却隐有呼应,只觉一股癸水之气遥遥传来。
他极目望去,却见一重重墨青云气绕在空中,同浩荡坎水之光相杀,双方纠缠难分,而让许玄心念一动。
“渌羽,有人能对付他?”
许玄心中生出一阵不妙之感,这位渌羽真人是他所见的紫府中期中道行最高者,恐怕是大真人之下的顶尖人物,如今却堪堪打个平手。
迟疑一瞬,丙火玄印又有感应,隐隐有一阵清浊水性自远方传来,让许玄骤然抬首。
‘清浊沉弱云。’
这一道灵器昔日就是为大赤祖师代持,是帝宫中的重器,可先前不在观中传道之地见着,必然落在它处。
远处的渌羽似乎也有感应,墨青云气激荡,遥遥传音,只道:
“辟劫道友,速来!”
又有数道神通光彩生发,为秋黄的藏金之光,却和提锋山的截然不同,更为华贵圆满,化作金砖,狠狠砸入这一片墨青云气。
许玄化作一线银雷,瞬息遁去,昔日正同这位真人谈好,将借着古蜀遗脉的身份行事,如今正是时机。
丹霆应声出鞘,一线剑光飞速斩出,将那一道藏金之气弥散的金砖斩飞,他正欲驰援渌羽,可藏金之气弥散,阻住去路。
一位身着锦绣华袍的老翁随之现身,慈眉善目,一对长须飘飘,看向许玄,笑道:
“道友请留步。”
此人修为正是紫府中期,可却给许玄一种颇为危险之感,和当初折毒带来的压力有些相近。
“不是一般紫府,大派出身,传承不凡。”
天陀肃声嘱咐,让许玄越发不敢轻视眼前之人,能让天陀这般看重,还是头一遭。
“在下东海藏金大道传人,道号【宝秋】,见过剑仙。”
这老翁笑呵呵地看着许玄,只道:
“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此,助一助阵,你我也不用打生打死,就在此等着就好。待到那边出了结果,也无你的过错,毕竟.也将我拦在这处。”
“道友,如何?”
许玄缓缓拔剑,天地间雷霆越发沉重,积压在上,他缓声道:
“还请指教。”
(本章完)
第481章 多宝
第481章 多宝
金秋之光变幻,撑开漫天雷霆,下起一阵阵秋雨,光华朦胧。
“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剑意。”
宝秋道人嘟囔几句,念叨的模样倒是像位老人,不似什么高修,他取出一破旧的青布宝袋,以金绳束着,内里鼓荡不停。
许玄未曾妄动,只静静看着对方,眼前这老翁气势不显,可带给他的压力颇大,纯正无比的藏金之气弥散,正应金秋。
“来来,我看看离国剑仙如何?我年纪大些,小友可否让我先出几招?”
这老翁面上带笑,许玄却只将灵剑一荡,身旁天律变化,无数银白和乌黑的雷霆蔓延而出,纵横交错,将天地间的藏金之气压制。
“老人家说笑了,我年岁小些,还需道友让几招。”
二人隐隐对峙,宝秋却只微微一笑,只道:
“请。”
那口青布宝袋骤然打开,内里似有无数金光生发,照的许玄双眼发痛,如密密麻麻的金针刺入眼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两行浊泪来。
他握剑之手却未有丝毫动摇,天地间雷霆随着这一剑轰然落下,黑白雷光暴动。
宝秋却架起一枚白铁矩尺,升腾起一阵莹莹如玉,昭昭似雪的白光,渡阳化阴,将无数银白雷光化解,仅剩部分剑意和谪雷斩入,直破金衣,斩至对方脖颈。
这老翁神色未变,祭出十二枚宝钱,在空中化作金风散去,避灾走劫,以金质命,身上伤势竟然渐渐复原。
“少阴灵器,避灾之术恐怕是哪一处洞天的传人。”
天陀声音渐沉,只缓缓道:
“谪雷虽厉害,可诸仙也有避灾走劫之术,以为应对,你【剿绝命】未成,还是有不圆满之处,不然.也只有阴阳四象、社稷二土有存身之道,藏金哪里能挡?”
“避灾走劫之术,是金丹才能涉及的妙法,眼前此人,必有来历。”
仅是初次交手,许玄竟然还吃了个小亏,他心中不敢大意,这老翁则是夸张地摸了摸脖子,只道:
“好快的剑锋,【裁秋矩】竟然挡不住。小友年纪轻轻,下手这般狠辣,有伤天和。”
宝秋目光看来,此时翻手祭出一枚沉甸甸的金砖,刻三足金蟾宝纹,一经现身,许玄只觉一股重压落在性命上,而自己天灵则隐隐作痛起来。
藏金灵宝!
眼下许玄彻底确定,眼前这位老修必然是出身大宗,或许是古代金丹传承,这一件藏金灵宝却不是任谁都可取出的。
“我年轻时脾性也大,初成神通,每每遇事,就祭出这一道【金蟾】,将别人砸的头破血流,天灵粉碎。”
“只是,现在老了,江河日下,不比往常。”
这老翁微微一笑,看向许玄手中灵剑,只道:
“藏锋鞘中,最为气壮,一旦拔出,反倒吓不住人了,小友,你可明白?”
许玄轻舒一气,心中却渐渐有了一种近乎见猎心喜之感,丹霆上的剑光越发凌厉,一股骇人的劫罚之意自其上升起。
“还望道友赐教。”
“不敢,只是今日也是为还人情,想来道友也是如此,不如点到为止,也不结什么仇怨?”
“好。”
二人同时出手,天地间的金气和雷霆撞作一团,一方雷池高悬在上,伴着诸多律文显化,彻底将金秋之气打落,向着宝秋镇压而来。
这道人却浑不在意,只看着许玄立身之处,手中的青布宝袋再度一张。
明晃刺目的金光升起,伴着万千幻彩霞光,比先前还要强烈数倍。
许玄早有防备,此时闭上双目,眉心一道天眼骤然张开,太阳金华涌动,不受影响。
宝秋催动神通,秋气肃杀,整片天际开始变化为浓重的肃白之色,如同银汁浇灌其中,渐渐流至一点,缓缓滴落。
藏金神通,【白藏库】。
这神通正应秋岁,变在天时,一经催动,便有秋收之气昭昭在天,可加持灵器之上。此时那道金蟾宝砖便自这一片银天中坠下,直向许玄天灵而去。
其上并未有什么玄妙的变化,只是势大力沉,难以阻挡。
他当即祭出一道梅枝,默念法诀,朝天一刷,风雪随之大作,自秋入冬,阻拦了一瞬那金砖的威势,可转瞬其上光华大作,金蟾长鸣,收摄之气变化,又回秋岁。
这藏金之光倒是有些像艮土的惰光,让许玄全身血肉开始隐隐有化为金铜之兆。
他起手来,那只赤金宝镯随之融入血肉,加持肉身,滚滚火毒开始灼烧金气,堪堪挡住这金化之威。
而那道金砖威势却不减少,如流星坠落,其上的秋收之光将阻拦的灵器悉数刷走。
许玄此时催动法力,眉心天眼的金华涌动不息,催动法术。
太阳清世之光灼灼激射而出,他此时已然将半数正仪戊光炼化,让这一道法术威能又有上涨,更带起一股衡量天地,乾坤正位的浩大意向。
金砖轰然砸下,他全身气血激荡,太阳之光陡然升起,再将这一道金砖掀翻,打这灵宝光华尽消,直直坠地,而剩余的金光却仍不减威势,向着宝秋轰去。
对方催动手中的【裁秋矩】,少阴之光腾空而起,抵挡灵光,可随着那股重如山岳的压力传去,这少阴灵器竟也有些支撑不住,让这道人面色稍变。
“正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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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有些不太确定,此时祭出一枚煞光腾腾的宝珠。
此物贯空而去,和那太阳戊土之光相撞,煞气暴动,消磨光明,这宝珠煞气彻底被消磨殆尽,那灵光才渐渐消散。
许玄却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祭起丹霆,催动神通,正对宝秋。
一座浩渺雷城高悬天际,旗帜飞扬,天兵戍守,无穷无尽的雷霆自天垂落,交织成狱,将对方镇压在下。
他轻托丹霆,这柄灵剑瞬息化作紫白二光,为生为死,交织转动,此时却不用谪雷,而是催动起他久未施展的震雷之性。
【生死二气飞剑】!
作为越绝一道的飞剑之术,更是隐隐和洊合之位的性质相符,这一道飞剑有分生定死之用,是剑术之极。
论起杀力,这一道剑术或许不如【司劫】,但其真正的玄妙却在于能受道行加持,可拨动生死。
按照记载,若是真正修行越绝剑道大成者,一剑即可分出生死。
许玄如今虽只是修习此剑术,并非越绝正统剑修,可他的道行却不能用常理来论,人龙二身的道行都可加持到在这一飞剑术上!更有他对洊合一道的领悟,让其如今能施展出这一神妙。
宝秋面上有些疑惑,看向这一道生死二气滚滚转动的剑光,只道:
“越绝?”
他祭出手中的白铁灵矩,这道少阴一道的中品灵器赫然施威,少阴之光渐渐盈满,腾空而起,封锁剑光。
可这道生死二气变化的剑光被阻拦大半,可仍有一部分轰然落下,让宝秋道人的法躯之中有部分生机陡然转为死气。
这道人一时不察,遭了这剑气,浑身血气都开始萎缩,生机向着阴世中散去。
他此时却祭出一截青色宝枝,春风吹拂,向着法躯一刷,霎时间死气尽消,重复生机,仅有些许伤势残留。
天陀此时也坐不住了,怒骂一声。
“哪里来的老梆子,手里灵器和金丹嫡系也差不多了,还打什么?”
许玄目光沉凝,同时催动这般多的灵器,可这宝秋道人仍然气机悠长,似乎并未太过吃力,十分不凡。
“道友无需想着耗我。”
宝秋微笑看来,似乎猜到许玄所想,只道:
“我修成【帑廪殷】,法力积蓄却比其余道统广的多,也就震雷、元木可以相比,使这几件灵器,还不算吃力。”
眼下许玄接连催动灵器法术,此时体内法力已经消耗不少,勉强借着那一根元木灵柱恢复,可还是不如对方那般轻松写意。
‘灵器太多了,几乎使什么手段对方都有克制的,若是几道灵光悉数炼化,或是修成【剿绝命】才好对付。’
剑意虽厉害,但那道藏金灵宝落在这道人手中却也不输一道神通,更兼有少阴锁剑,避走灾劫,许玄还未见过这般棘手之人。
“不知道友出身哪一仙道?”
他此时发问,那老翁却只摇头一叹。
“不是什么厉害仙道,如今避在洞天,比不得大离的诸仙,古代有称我道为【多宝宫】的。”
“道友身负气数,我不愿得罪,可否就此停手,你我也算相识一场?”
许玄目光渐沉,他纵然和渌羽未曾见过几次,但对方既然将那卷道书给予他,自当信守承诺。
即便他如今就是不出全力,可能挡住宝秋,渌羽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但是,他不愿如此。
丹霆剑意越发沉重,天地间雷霆暴动,他一手执剑,一手握着梅枝,而那条赤蜈已经自行跃出,张牙舞爪,肆意喷吐火毒,盯着宝秋。
“我看,道友身上的东西也不少。”
这老翁笑意颇盛,此时召回那一道金砖,叹道:
“可惜,你等修士和我多宝道统不同,有件合乎自身的,比什么其余道统的灵器都——”
他一语未尽,远处癸云坎流相争之处却有一道黑白交织的烈光骤然暴起,化作一麒麟踏空而来,雷火交织,破开金气。
“许道友,接印!”
这麒麟瞬息落在许玄手中,化作一方古朴森严的天雷大印,其上麒麟作踏天之态,印下雷火滚滚。
社雷灵器,【普化敕雷印】,雷祖一脉,玉始所出。
许玄缓缓抬首,手中大印呼应神通,让他的气势寸寸暴涨,古代雷宫的真意弥散周身,他看向宝秋,沉声道:
“道友所言极是。”
宝秋目光渐沉,极为忌惮地看向许玄手中大印,天地间的黑白雷霆越发炽盛,上空的银白天穹瞬息破碎。
(本章完)
第482章 青云
第482章 青云
峰峦高峻,山石摇动。
银铁浇铸般的天穹开始破碎,渐渐为细密的雷光劫云覆盖,而那一方雷城则始终高悬天际,呼应劫池、天狱诸象。
【司天劫】再度占据天时,黑白雷霆纵横交错,如梁如柱,如芒如剑,将居中的这一位老道围住。
许玄此刻已收起其余灵器,一手执剑,一手举印,缓缓感受体内神通变化,【司天劫】中沉寂许久的麒麟之象开始活跃,如被补全。
【普化敕雷印】,社雷一道中品灵器,昔日雷宫玉始一府的灵宝跌落,可落在他手中威势却陡然上涨。
双方不约而同,再度出手,漫天秋黄金气如若沸腾,宝秋祭起这一道金砖,其上的三足金蟾好似活过来一般,携着万重藏金之光覆压而下。
许玄祭起此印,漫天黑白雷霆悉数纳入印中,那尊墨麟尊象如若复苏,掀起滚滚雷火,一足踏下,同那万重藏金之光相抵。
他此时再度握剑斩出,一线雷光冲天而起,分开重重金气,而这道雷印下的【敕雷荡邪】四字陡然生辉,让这一剑的威势越发上涨。
轰隆!
天地间金气同雷霆激荡不已,藏金之光先后刷来,雷印金砖相抵,。
一旁的宝秋此时却难挡剑意,护体法光被破,只得硬生生用【裁秋矩】却接,可一道幻彩波动,落在这白铁宝矩上,让其少阴之光波动。
这件少阴灵器位格颇高,仅是动摇一瞬便复又恢复如常,可就是这一瞬时间,许玄的剑意却已斩至宝秋面门。
这老道抬首,直面这一道灿然剑意,护体法光瞬息被破,这剑意再无阻拦,直斩他身,却并不见血,仅有忌木青华变幻。
宝秋如魂魄出窍一般自一具忌木小人中脱胎而出,而丹霆却是斩在这木人身上,就连谪雷也未继续蔓延至对方性命。
避走灾劫之术!
眼下这老道又施展一道避走灾劫的妙术,正是忌木道统的,是以分身之法代替受过,而那口青布宝袋陡然张口,却不照许玄,而是照向丹霆。
万千刺目白光照射,一枚形制沧桑的碧玉古钱自宝秋手中激射而出,打在丹霆之上,将这灵剑压住,他看向许玄,掐诀施法。
上方的金砖光辉明亮数倍,陡然再落,自内里腾腾有五金之光跃动。
许玄天灵之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维持住【普华敕雷印】,同时祭出【沐雪枝】。
这一道寒阴灵器历经霜梅门紫府祭炼,内蕴法力,消耗不多,此时他向上一刷,风雪大作,寒霜满空,霎时将金气冻结,变作片片银雪飘散。
此时二人皆都停手,大抵是明白再斗下去,恐怕只能分生死了,只暗暗以神通相抵,互相对峙。
宝秋看着许玄手中的雷印,认出来历,目光渐凝。
“社雷之器,中品,不对.是灵宝跌落。”
他出身多宝道统,本就是富集天下灵器之道,就是北辰、东华之物也有收集,在此道是毫无疑问的大家,自然识得这器物来历。
要让这老道来说,眼前的大离剑仙虽有不少灵器,可大都不合道统,更是未经祭炼,能发挥的效用不多,最多使一使生克之性,真要斗法,不如剑意。
可剑仙自有高贵之处,像他这等洞天仙道出身的人物,持本道灵宝,以法术加持,才堪堪达到剑意杀力。
可这也是需要神通催动,掐诀施法,耗费法力,哪里比得上人家一剑斩来,几乎没什么损耗,来去自如,随心而发,更有诸多神妙内藏。
“此印不错,却是比那柄灵剑好上太多,道友可是需换柄剑器了。”
宝秋微微一笑,此刻仍未有什么慌乱之意,抚须而笑,许玄只遥遥伸手,丹霆上迅速有冲天剑光爆发,将一枚宝钱斩的粉碎,瞬息归来。
这剑灵化作雷雀飞出,长鸣不止,似有不满,那对银白瞳孔死死盯着一旁的宝秋。
许玄收起灵剑,神通内藏,感慨道:
“此剑是我自炼气法剑重铸而来,师门长辈所赐,自不舍得换。”
许玄缓缓调转剑身,宝秋气度极好,他到底也不愿和此人彻底打生打死,只是较量一番,以驰援渌羽。
‘只能帮到这一处了。’
眼前这老道几乎难缠到了极点,若是真要分出胜负,恐怕要动用【司劫】一式,届时就真的收不了手了。
对方态度尚算和善,又是海外洞天高修,许玄自然不愿不明不白就结下死仇,眼下只能顺势而为,看看有无遁往渌羽所在的机会。
远处一座碧玉华池高悬在天,坎癸灵光相激,斗法激烈万分,此时引起二人注意。
渌羽和那一位坎水紫府似乎打出真火,神通施威,灵宝当空,几将这一道华池下的灵脉打断,使得山川移位,江河改道。
“道友是渌羽真人之友?还是欠了始一道人情?”
宝秋此时问及这话,让许玄略有沉吟,还是禀直说道:
“始一仙道予我功法,先前立誓需助其行事,自当来此。”
眼前老修眉眼一挑,似乎有了猜测,笑呵呵地说道:
“渌羽此人不厚道,一卷功法就将你搅合进来,他始一道底蕴深厚,还请不来别人了?洞天之中也有诸位紫府在,就是社雷一道的大修士,却也不缺。”
“你求他道的神通,可焉知这一仙道未有借你投石问路的意思?【洗劫观】以社求仙,所图不小。”
许玄神通感知,只觉宝秋所言颇为真挚,似在告诫。
“道途难全,法不轻传,功法既是真,我就当应此诺。”
他此时肃声回应,宝秋的一番话倒是透露出不少信息,若是其所言为真,那么.始一洞天之中,恐怕正有一位修行社仙大道的紫府。
“道友修成剑意,已是当世人杰,可惜走错路了。”
这老道凝眸看来,语气郑重,只道:
“我多宝道统收蓄诸修,有教无类,虽立在洞天,可道门广开,其中除藏金以外,历来多有避祸入宫的他道高修。”
“若道友有转世之机,不修社雷,可——”
远处的华池陡然崩塌,许玄看去,语气渐沉。
“只活一世罢了,纵有转世之机,亦不愿为之。”
此言一出,反倒让一旁的宝秋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解。
远处却应声传来一阵山岳崩塌之声,雨水浩荡,墨青云气腾空而起。
那一道坎水之光中显出一绛衣少年,眉眼飞扬,手执天蓝云旗,自胸腔处破开,被染成一片墨青之色,滴落露珠,他遥遥呼来,似有不甘。
“渌羽祭了【天霖石】,宝秋道友,不必争了。”
这少年腾天而起,伴着清浊玄流遁走,而其身后的墨青云气也未再追上来,只是守着这一方华池。
“【新陵】败了?”
宝秋目光转向那一片墨青云气,目光中却未有太多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这些却不关老夫的事了,就此离去,辟劫道友,日后再会。”
这老道张开手中的青布宝袋,内里光华尽消,袋口一张,将其人收入其中,而后金绳盘旋着将袋口束起。
整个宝袋迎风便缩,有如芥子,直至消散无形,已然去了洞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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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道统.”
许玄心中暗暗推算,这位宝秋真人修为之深厚几不见底,更为恐怖的是其身家,全身上下的灵器恐怕只有金丹道统的嫡传方能比拟。
“此人道行不一般,当是大真人下第一等,放在古代也是仙才。”
天陀此时出声,他对这位宝秋真人观摩许久,此时终于给出定论,确实不凡。
“只是,修行速度有些慢了,若真有如此道行,如今应当早成后期。”
许玄自然能感知到,这位宝秋真人看起来有些寿数了,如今却还在三神通,若到修至巅峰,恐怕也是寿元将近。
“大器晚成,正合意向,或许此人有求金之念,刻意为之。”
远处的墨青云气渐渐收敛,有阵阵异响传来,许玄挂着的玄印开始变得滚烫,而渌羽真人则是遥遥传音:
“许道友。”
许玄御风而起,瞬息就降至这一片被打成废墟的华池之中,四方崩塌的山川之间尽是墨青癸水,其性沉厚,天地间雨丝飘摇,云气舒展。
渌羽立身池中,阴柔的面上未有什么触动,气息平稳,手中握着一如青金色的浑圆宝石,上有诸多癸水之形,摄人心魄。
许玄一眼望去,但见此石之上有青鸟成群,独足而舞,伴着天雨、清塘、渌潭、墨池之景,癸水之性凝聚其中,比先前宝秋真人的【金蟾砖】还要威势骇人。
‘这就是【天霖石】?’
先前那新陵真人所伤恐怕就是此物所至,一道堪称恐怖的癸水灵宝,落在渌羽这位癸水仙道的真人手中更是恐怖。
许玄同渌羽稍稍致意,便将手中的麒麟玄印再度归还对方,心中却有几分可惜,若是多掌些时间,他自可从这灵器中参悟些玄妙出来。
“劳烦道友挡住那宝秋了,【多宝宫】受了【归流道】所托,我本欲另请援手,道友前来,倒是适时。”
渌羽轻笑一声,他似乎未有什么情绪波动,此时只看向许玄腰间的丙火玄印,淡然道:
“我若说同道友换取此印,想来道友是不会答应?”
“师门之物,不可外传。”
许玄轻飘飘一句话回绝对方,此时则看向四周华池废墟,不见什么灵器,只道:
“道友不是要寻那【清浊沉弱云】,可到手了?”
“就在此处。”
渌羽语气幽幽,此时收起手中那一道令人忌惮至极的灵宝,神通变化,癸水之性升腾,便见这一方华池渐渐恢复原状。
风雨淅沥,渐渐在华池之上显出一团大约一室的青云,清浊变化,种种玄妙内藏其中,而这雨云之上有一道殷赤灵火燃烧,镇在这云气之上。
许玄手中的丙火玄印所呼应之物,不是这一团清浊云气,而是束缚在上的这一道灵火,只是看着这景象,他心中却有些凝重。
‘此火有些古怪,似在呼应玄炁。”
“还请道友以信物取回此火,不然丙癸相会,就是五德之中的水火二极之变,取不得灵器。”
渌羽看向上方的这一团清浊灵云,语气沉凝,似乎等候许久。
许玄则祭出手中的丙火灵印,此时将这一道灵火收归玄印之上,细细观摩起来。
此火形如宝,下为玄彩,上为殷赤,丙火之气凝聚其中,若有无数光华将要照射而出。
“【虚明天火】,这是炎朝宫中所出的灵火?”
天陀低声道出这一道灵火的真名,声中有着深深疑惑,炎朝的事物几乎都被收入福地之中,如今这一道丙火却是少见。
“正好可让温光炼化,以成金刚。”
眼下许玄得了此火,心中已有计较,相比于拿去交易、炼器或修行之类,还是用在温光身上提升最大。
一旁的渌羽却是催动神通,瞬息将这一片青云纳去,仅剩清浊之气变化,让许玄隐有感知。
“今日之事,倒要谢过许道友了。”
渌羽此刻露出笑来,收走这一道【清浊沉弱云】,他洞天此行已然算的上完满,眼下倒是可悠哉行事。
“既然立誓,必当相助,只是.若我未至,渌羽道友又准备如何?”
许玄此时问来,隐有所指,可一旁的渌羽却是笑道:
“即便道友不来,此物我也可取走,只是要麻烦许多,耗费的代价不小,【多宝宫】宝秋不会直接出手对付我,剩下一个【清流道】的新陵,不足为虑。”
“清流道?”
“昔日坎水之主的道统遗留,如今已不成气候,坎癸纠缠,这些年未曾断过,只是我道少出洞天,不曾真正大打出手。”
渌羽此时却御风而起,看向许玄,稍稍打量。
“道友可愿同行?”
“不必了。”
许玄目光一转,婉拒对方,他总觉这位渌羽真人有些谋划,自己却被算入其中,此时同其完成誓约,正好分开。
“好,那便不扰道友了。”
渌羽微微一笑,加速飞遁,此时迅速向着洞天核心而去,仅留下一道墨青云气贯彻长空。
天陀才忽地开口,幽幽道:
“那【清浊沉弱云】有古怪,似乎是后人在坎癸变动后炼出的,违背常理。”
许玄心中若有所思,坎癸变化的时间极早,也对两道的影响极深,清浊和逆升都转入坎水,而这一道【清浊沉弱云】却是癸水之器,合乎古性。
“始一道,恐怕也在寻求如何完整癸水,只是这一道灵器,不知用处有多少?”
“哪里够?”
天陀嘿笑一声,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只道:
“除非左松复生,或是有神通得了祂的一道金性转世,用古法将这一道清浊证回,不然两边的情况都不会太好。”
“五水之中,如今也仅有瀚水最为完全,龙种可是将金位把持的极稳。”
许玄不言,缓缓自这一片华池之中御风而起,向着远方行去,继续炼化眉心的正仪之光,同时感应四周,寻起人来。
不是平休,而是朱虞城,这个本该早已陨落却随着帝象登入洞天之人。这些年下来,不知他所谋为何?洞天之中却不见其踪迹,着实古怪。
雷光一闪,许玄向前遁去,无人窥探。
(本章完)
第483章 恶煞
第483章 恶煞
金殿恢弘,门户洞开。
殿前暗红和缃黄的阴火徐徐燃烧,向四方蔓延,殿中则是一片深沉至极的黑暗,仅余一点火光,幽幽亮着,如目转动。
后方是连绵如长垣般的戊土光辉,将诸多紫府阻挡在外,不得入内,而这一处金殿就坐落在如今最临近洞天核心之处。
自殿外行来一道灿灿的元磁光辉,如星坠地,这磁光中行出一尾牛首怪鱼,通体银鳞,上面坐着二人,降至殿前。
向芒并未受什么伤势,气势圆满,可一旁的广济状态就差的极多了,半截法躯上满是虚白火焰和乌黑谪雷,更有千百细密的剑伤,内里是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剑意。
这位坎水紫府血流不止,落在身旁,化作一尾尾有翼黑鲤,在空中飘荡,而后又被他重新炼入法体。
神通运转,自他脸部和四肢开始生出细长莹亮的白毛,如同猿猴,一旁的向芒则义正言辞地说道:
“道友撑住,我全力飞遁,如今已至扶尘驻地。”
广济闻言,法躯颤动一瞬,上面的雷火又再度暴动,勉强被【淮水眠】镇压。
‘果然是海外的仙道,一点脸皮也不要了.’
先前他受伤,主要原因正是这位向芒真人畏畏缩缩,不肯出全力所致,如今对方又假意来关怀一番,让他心中气机越发不顺。
不过也仅是想想,他就释然了,若是他处在向芒的位置,必然也会如此行事,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眼下全力镇压伤势,服了几枚灵丹,可效果却未有多好,若非他修成身神通,眼下连维持法躯完整都难做到。
金殿外阴火一盛,拦住二人,自门户后方的一片黑暗中传来声音。
“道友失手了?”
自其中走出一人,一身殷红长袍,容颜虽俊,可眉宇间阴气越发凝重。
他的眼瞳变作暗红之色,气质冷厉,紫府初期的气势隐隐显露,竟让向芒感到一种古怪的压力。
安仙悔声音平淡,似乎早有预料,向芒只拱了拱手,少年容颜的脸上有些为难之色,身上的银锁灵甲还有雷霆未散。
“那道人法术亦是厉害,不知从何处得了一道太阳法术,逼退我等。”
广济声音沉凝,似有怒气,盯着眼前之人,若非扶尘给的消息不准,他眼下也不会受这般重的伤势。
可眼前这位丁火紫府只是目光瞥来,暗红眸子稍明,便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气势散发,让广济不得不错开目光。
“上善道为我宗奔走多年,如今道友受伤,届时自有弥补。”
安仙悔随手取出一枚莹如白玉的化水灵丹,送至广济手中。
“这【济世保生丹】你可先服了,能镇压伤势,先返建地。”
广济如今伤势极重,已然无什么争斗的心思,洞天之中的机缘虽多,可眼下却不是争夺之时,扶尘自然也会给些补偿。
他此刻神色肃然,看向对方,问道:
“归流道失手了?这仙道归属炎江附近,穆武山难道未曾出力?”
安仙悔听闻此言,眼神稍沉,看向广济,语气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穆武山连这处洞天都未派人前来,怎会帮归流道出手?此事和你上善道也无什么联系。”
“怎么,你道还有图谋坎水之念?”
他这话中有些不着掩饰的轻视,可一旁的广济却神色如常,未曾理会此人,驾起一阵清浊坎流,直直向着洞天之外行去。
一旁的向芒视若无睹,见广济离去,他亦微微一笑,只道:
“我对这洞天也无什么兴趣,如今还了令尊的人情,也该走了。”
安仙悔目光一转,看向这位元磁紫府,神色中有些不满,他见这位向芒真人身上并未有什么伤势,定然未出什么力。
“不知,道友可感应到那位蜀遗的元磁紫府了?”
他按下心中不满,只问起这一事来,可向芒只摇头叹道:
“如今落在天上,地磁紊乱,更兼有不少修行戊土的帝裔陨落,使得地脉多变,哪里能感应到?况且你说的那位是蜀国世家之后,又早早入了洞天,有心隐藏,如何能寻到踪迹?”
这位元磁一道的紫府所言非虚,要让他在这广大洞天之中感应一人,好似大海捞针,即便同样修行元磁也难。
他眼见对方神色越发阴沉,心中稍动,只道:
“我尚有事在身,便不多插手仙宗争端了,只是.那辟劫手中的恒光之物,你准备如何处置?”
“走不出我手中。”
安仙悔神色稍冷,底气十足,身上那股阴火气息灼灼,一股古老神异的气机散发,让一旁的向芒都生出几分危险之感。
向芒连声称是,他知晓这位阴悔真人是个心性古怪的,更兼对方手段厉害,他才不愿招惹,当下告辞,驾起磁光便离去。
——
仙峰高巍,恶风吹拂。
峰上满是黑灰荒石,少有林木,隐约可见不少玄坛,皆是祭祀所留,以白玉和青铜铺就的山道延伸而上,尽头则有一口宝池,占地极广,足有九室。
此池通体以黑石雕琢搭建,内里满是深邃的暗黑煞气,吞没天光,旁以白玉雕琢一碑,上刻【望犼】二字。
煞风席卷,一苍袍道人御风而下,气态森冷,凝炼至极的煞炁神通运转,让这一座仙峰随之摇动不止。
问恶此时孤身一人来此,他看着这一座仙峰,神色渐有些复杂,叹道:
“赵庭祖地的灵峰。”
他虽修行煞炁,是黑煞魔道正统传人,可对于赵国的态度却有些复杂,若是按照道统划分来看,他当叫戚长生一句师兄,可两人的关系却不好不坏。
昔日那位煞炁帝君登位掀起不少祸患,道中动乱,诸修陨落,血染洞天,方成赵庭。
“天恶帝君少时修道之地,流入昆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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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恶此来正是欲收回黑煞魔道之物,他和戚长生纵有分歧,可二人却都是黑煞一道传人,在大事上自然能达成一致。
古代魔道以血炁、殆炁和煞炁为盛,也最为正统,至于之后转入的道统,大都是后来者,担不得古魔道之称。
他缓步行至这一方宝池之前,内里煞炁便开始冲激变化,层层暗光涌动,一股凶恶之气自内腾腾生发。
问恶此时取出一枚深黑圆石,顿时引起这一座仙峰感应,无数煞炁如大蛇盘旋,自地脉中窜出,向着顶峰奔来。
此时这一道灵器才在煞光中真正显出本貌,其形扁圆,通体暗黑,上方蚀刻恶犼、日乌和环蛇诸多玄纹,皆都凶戾神异。
【重煞石】!
黑煞道统最负盛名的一道灵宝,为真君登位的一道煞炁坠入尘世,由道中高修历代祭炼,造以为器,历代大人登位前,皆要祭拜此石。
赵庭一统北方,祭天封禅,这一道灵宝就作为黑煞魔道的信物在天坛受礼;帝君驾崩,此石又自行从宫中飞遁而出,携走一道金性,归于洞天。
大离灵器之中,此物定然能排在前十,可和太真的【金鳞】、扶沉的【天衰阴烛】、始一的【天霖石】相比。
若是其中的金性还在,足以列入大离前三的灵器,如今即便内里空空,却也不可小觑。
问恶手持此石,以他紫府中期的修为,就可和大真人交手,寻常的紫府后期见了他都要吃亏,而在全力催动之下,折毒这等法躯强横之辈都难逃煞炼。
他却将这灵宝祭出,送入这一方池中,便见煞炁如沸腾的滚水一般,渐渐分开,内里显出一道虚幻的恶犼之形。
此兽望之如虎狼,黑毛赤鬣,独角盘旋,口大如盆,尾似团扇,凶恶之性昭然,让人望而生畏。
问恶此时催动神通,输送血气涌入这一道虚影之中,便见这恶犼之形渐渐凝实,最后变得如活过来一般,跃入重煞石中。
赵帝昔日养犼便在此峰,这一道煞池之中昔日坐化了数只恶犼,如今其中残留的气数则渐渐被重煞石取走,煞池渐渐趋于干涸。
福明之光转瞬降下,罔恶似乎早有预料,看着那位国师现身此处,对方一身玄色莲纹长袍,手持如意,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暗金灵蝎,散着一股金毒之气,铅汞盈满毒针。
“【秽锋蝎】在你手中,【赤斗蜈】跑到那社雷修士身上去了,最后一道【幽明蟾】何在?”
罔恶语气冷硬,可一旁的祜济未曾在意,只淡然回道:
“奔向雍州,落在长孙家的手中,让他家的小公子捡去。折毒如今彻底陨落,化的毒虫也再难凑齐,元毒一道已然无兴盛的机会。”
他语气冷冷,可一旁的罔恶却心中有些不解,只沉声道:
“为何先前不尽早除了他,偏偏等到此时?若是觉得碍眼,早些打杀了这毒巫岂不省事?”
祜济将肩上的金蝎捏起,转而托在手中,凝视此虫。
“先前留着他,是因天毒真君的缘由,天上的大人要借这位观测玄炁,如今有了定论,自然就无需这毒虫再存世了。”
“元毒本就不该存世,伏皇以大法力将这一道统显化,交予天毒,如今玄炁隐没,此道也该消散,免得阻碍祸福。”
这位国师语气森冷,携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一旁的罔恶听闻是天上有变,神色渐沉。
“你何时准备求金?”
他问及此事,却有些敏感,祜济气势一变,身旁福光变化,庆云朵朵,他只肃声道:
“大凡求位,皆要先求气象,我为诸修开此洞天,福泽天下,已然有成,我只求从位,有些把握。”
“至于煞炁,你今世恐怕是来不及了,各家都要求戊土,天时不利煞炁,待到此世圆满,可准备转世一事了。”
罔恶面色不甚好看,可也无话反驳,如今形势清清楚楚摆在面前,他又能如何?泰衡帝君当年诛杀天恶,纵然是在各方合力之下所为,但也使得戊土极克煞炁。
而之后的局势,必然是大利戊土,故而抑煞也是诸修共愿,可罔恶只沉声道:
“我却不必转世了,那道金性是帝君所留,理当算是戚氏之物,该留给帝血。”
“帝血?”
祜济语气稍冷,身旁的福光盈满,他只肃声道:
“如今哪里还有能修煞的帝血?更何况黑煞正统还是在你这一支,当初祖宗登位,入世为帝,本就犯了道中忌讳,也是庚武支持才能如此行事。”
“待到仙人离位,我道的大人也不支持戚氏,眼看着释修入京,毫无所为。”
罔恶闻言,心中稍沉,他出身黑煞魔道主脉,此道古代有仙人在位,魔君从之,甚至培养出不少别道金丹。
后来煞炁渐衰,庚武出世,为黑煞主人,让其座下弟子去证煞炁,纵然有些争议,但大多道中弟子还是支持。偏偏这天恶真君得了一位纸人指点,生出入世之念,建立帝朝,一统北方,算是犯了道统忌讳,让煞炁多出帝象,损了古魔之意。
此事一出,引得道中分裂成两派,几位保守的金丹飞升天上,而天恶则主持人间,依仗仙人背景,压服北方诸修,有一统天下之志,此时几乎是压着诸国。
直至庚武离位,青余陨落,天官受诛,这位一意孤行的帝君再无援手,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连带戚氏一同受难。
这事情他自然不好在戚长生面前直言,对方天赋过人,还在他之上,若是修煞,必有大成就,可因当初蜀帝所为,却是彻底断了戚氏修煞的路。
祜济行至这一方煞池之前,神色沉凝,若有所思。
“古蜀灭赵,辉煌一时,可到底还是落的这般下场,幽冥之中的事情谁又能知?阴世三脉道统,不知潜伏几位金丹,在暗中拨动局势。”
罔恶转首,看向这一片洞天,内里不见半点人烟,仅有紫府方能留下些许痕迹,他声中忌惮,只道:
“至少闻幽一道必有大人在。当初白泽领着妖类伐蜀,蜀中也有数万之人遁洞天避祸,可都死的无声无息,岂不是闻幽的手段?”
幽风渐生,鬼哭之声平地而起,祜济催动福光,四周再度恢复正常,他此时面上却有古怪的笑意生出。
“我需在上掌控局势,洞天之中的事情,便由你来看着。”
这位国师瞬息离去,化作福光不见,罔恶纵然有些不忿,可还是应了,遥遥看向远处的戊光长城。
(本章完)
第484章 天衰阴烛
第484章 天衰阴烛
浓厚的棕黄戊光环绕如城,将诸多神通阻拦在外,使其不得再往中心而去,只得在外等待这戊光散去,搜刮起一些边边角角来。
外围,一处碧青宝阁中,太阳和戊土之光交相呼应,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灿灿金华,归于许玄天眼之中。
正仪戊光彻底炼化,完成迭辉,如今这一道法术的威能陡然再涨,更有不少新生的神妙内藏。
这一道戊土灵光的特性极为玄妙,虽无形无质,可却极为沉重,使得如今的灵光一旦打出,便有万山倾倒之重。
还有一道特性,便是这戊光所持为正,不受偏折,一经激发,轰然落下,寻常神通、法术动摇不得。
许玄稍稍估算,如今这一道灵光炼入,天眼的威能上涨极多,足以让紫府中期也忌惮。
眼下他却不作停留,取出那一道丙火玄印,此印之上如今分有一火一光,前者是【虚明天火】,为炎朝所出的灵火,不知为何同那清浊灵云纠缠。
后面这一道灵光却藏于印中,并不显化,许玄此时催动神通,体内的那一道恒仪道标也有呼应,渐渐将这灵光自玄印中拘出。
此光通体为金赤之色,盈满此间,不断延伸,带着一股堂皇光明之意,普照六合,若非许玄用神通遮掩,阁中便如升起一轮太阳。
“【六合炳光】。”
天陀细细观摩,眼下认出这一道灵光来历,有些惊异。
“炎朝一统天下,此光随即自太阳中诞生,历经恒仪而落,光明天下,普照六合。”
许玄将此光取来,默默端详,却见这一道灵光跃动不止,此时和那一道【虚明天火】相互呼应,隐隐散出几分神通彩光,隐隐指向一洞天核心。
体内清气涌动,似在呼应,这一道灵光中渐渐有景象变化,似在昭显昔日之事,让许玄不由凝眸看去。
入目是一座碧玉华池,内里大阵变化,丙火冲激,可见一着玄黑火云道袍的男子,驾着清浊灵云,自空坠地。
此人容貌英伟,体魄高大,下身为龙蛇之躯,覆盖赤鳞,矫健神异。
他手执赤剑,腰挂玉佩,上刻【绛霄】二字,一身紫府后期的气势显露无疑,丙火神通昭然,可又和许玄接触的有些不同,带着一股堂皇帝者之气。
这位紫府身上多有戊光残留,伤势极重,血洒池中,化作腾腾火焰。
自这灵光映照的景色中又显出半个人影,不见容颜,隐隐可见一身乌金华袍,戊土神通变化,身上金血落地,化作彩霞升腾。
一杆金枪如龙刺出,凝如实质的戊土神通爆发,这位丙火紫府被大枪洞穿,挑至空中。
他面上有种种复杂情绪,错愕、忿怒和疑惑种种交织,最终法躯被层层戊光笼罩,彻底崩碎,神通消解,异象冲天而起,天中升起一轮灿灿金阳,赤云连片。
这具法躯渐渐消解,先后化作一道灵光,卷起一丙火玄印,遁往远处,又有一道灵火,升腾而起,带着那清浊云气隐没。
那戊光席卷而过,将这一片华池中的异象悉数镇压,恢复如常,而其人自始至终未曾露出容貌。
这景象让许玄心中生出一阵惊意,思绪急转,低声道:
“我观绛霄真人.是被戊土所杀。”
如今门中三位紫府去向,大致可以明确,赤明祖师未入洞天,陨落在外界妖乱之中,而其余两位紫府却是入了昆巍。
绛瑛真人受诛幽冥,观其神通,当是中期,而这位绛霄真人却是丙火后期的大修士,被戊土所杀。
“此人是伏易血脉,修丙火正位功法,比火鸦传承不知高明多少,恐怕是为求果位。”
天陀声音幽幽,他见识多广,仅是稍稍一观就看出这位绛霄真人的跟脚,继续说道:
“能将这么一位紫府斩杀,必然是戊土一道的大神通者,金血可是蜀国帝室的象征。”
许玄此时心绪渐乱,那一道灵光中的景象散去,他本以为洞天中诸修陨落,当是地府中的大人所为,可如今来看,却不是这般简单。
“古蜀传承八百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比不得周奉那般立国千年,但蜀帝似乎有延寿的手段,帝宫之中,恐怕不止一位戊土紫巅。”
他仅是稍稍估算,寻常金丹仙宗内里就不止一位紫巅修士,更何况是近乎一统的帝家?
“钧峰王是紫府巅峰无疑,可他又同大赤、曜空皆都交好,不像其所为。”
许玄眼下在思索,天陀却叫了起来,只道:
“在此想是想不出来的,等到中心的帝宫开启,方能有些踪迹。”
这一番话却是无错,如今外围大致叫诸多紫府探的七七八八,可真正的核心之处却在那一道戊光庇护之下,外人不得入内,只能等着。
只有入了帝宫所在,恐怕才能寻到些许踪迹。
他当下起身,向外行去,那一道【六合炳光】却自行跃动,直入天目之中,开始缓缓炼化,让他心中升起一阵古怪感觉。
眼下洞天之中情势复杂,以提升实力为第一要义,他只得暂时不去想这些。
远处又有神通斗法之音传来,响彻此间,他极目望去,只见彩霞变幻,其中显出一座浩渺云宫,匾额高悬,为【存道宫】二字,内里道音隆隆,经文涌现。
此宫恢弘,却未有几分帝气,更像是群仙汇集之处,通体半隐霞光之中,先前一直未有人发觉,直到一位紫府斗法时撞入其中,才堪堪开始显化。
仅这一瞬,便有诸多神通光彩冲天而起,直奔这一处云宫,别的什么灵物都舍弃了,许玄驾雷暴起,也是向着这一处奔去。
眼下外围灵物几乎被探尽,这一处云宫显世,无疑又是一道大机缘所在,涉及一国仙道的传承,诸修自然动心。
许玄心中一动,先前在此地并未见到什么传承,如今想来,应当是都被收入这一座云宫之中,他不再犹豫,御风而起。
银雷暴起,直入宫中。
——
存道宫中。
云气缥缈,霞光艳艳,这一座宝宫并无实体,似是云霞变化而成,内里宽广,如同一处小秘境悬在天上。
原本的禁制已经被打破大半,诸多经文流出,多有紫府入内,寻取传承,也有争斗,神通光彩贯彻此间。
最上方的禁制依然完整,云霞凝聚,将诸多神通挡住外界。
仅这一座宝宫之中,就有十来名紫府,其中半数是海外散修,对传承更为看重,争斗的厉害。
门户大开,云霞缥缈,许玄一步踏入,气势并不外显,目光穿梭其间,见着不少经文。
他随意擢取一卷,稍稍一观,却见只是些粗浅的记载,不过炼气、筑基能用的法术,对紫府却无用。
偶尔有几卷涉及紫府的经文,却都已经被人围住,互相争夺。
此时禁制未散,他先看起身旁经文来,虽然大都是些不值当的道藏,仅涉及炼气、筑基,可也有些精品落下,引起紫府争夺。
许玄并未大打出手,偶尔夺一道经文,仍在蓄势,等待上方禁制开启,然后重要道藏显世。
同他一般想法的紫府不少,大都是离国仙道,持着一份分矜持,而海外的紫府却没这般讲究,一言不合便动手,作风凶狠。
“拿这一道。”
天陀出声,遥遥感应,让许玄看向一道咒文密布的白骨,赤斗蜈隐有感应,在许玄的心念操纵中扑杀而出,将这一道骨片夺回。
“【御灵巫典】.”
他略略一观,心中升起几分喜意,这一道巫典高至五品,内里记载诸多关于御兽养蛊的秘要,比先前的【妙蛊巫谈】还要高明许多。
其中正有一道【感养】秘法,是以性命感应灵兽,互有进益,正是天陀所言的养虫之术,可用在赤斗蜈身上。
‘只是,这秘法对命数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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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稍稍一看,暂时收起,只待回山再细论人选。
上方云霞禁制缓缓散去,他心中一动,就欲出手,而宫中紫府也都悉数止了争斗,看向上方。
云霞散去,诸多道书陈列在上,皆都是紫府品级。
许玄目光如电,迅速看去,天陀此时却有了感应,催动法力,指向一卷青黄道书,沉声道:
“这一卷!”
此书外绕黄泥飞沙,有精怪气息变化,名为【上恶神胎秘法】,正是蕴土一道的传承,许玄心中一动,立即明白这道书来历。
‘青羊宫的传承,果然在这洞天中能寻到。’
各色神通升腾,皆都争夺起来,许玄径直向着这一秘法奔去,可也有紫府看重这一道书,催动神通,互相争夺。
许玄催动神通,劫雷滚滚,剑光纵横,瞬息就逼退围着的几名紫府。
他接着催动沐雪枝,风雪大作,凝如白帘,寒气让身旁几位紫府法力运转不畅,落在他身后。
瞬间就将这经文取来,略略一观,许玄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扔入气海之中,天陀却是笑了起来,只道:
“好秘法!”
这声音让许玄心神一定,既然这老妖都说好,那就必然是珍品,他此时再度看向四周,欲要寻一寻其余道书。
此时自宫门处却有阴火腾腾升起,煞气凝聚如蛇,向着他笼罩而来。
许玄一剑斩出,荡开煞气,却见一着殷红道袍的男子不知何时现身宫门之前。
他上方有一道漆黑灵瓮悠悠转动,吞吐煞光,散着摄人心魄的气机。
此人一经现身,原本尚在争斗的诸修皆都一顿,纷纷看来。
“扶尘。”
在场的修士自然识得眼前之人,这位阴悔真人是出了名的脾性古怪,凶戾难近,眼下手持这煞炁灵宝而来,满眼杀气,恐怕要大动干戈。
不少紫府已经悄悄看向那位辟劫剑仙所在之位,都是知晓两方仇怨所在的,隐隐离许玄更远几分。
“出来。”
安仙悔声音冷冷,整个人的气势却有变,较之先前更为阴厉,一股浓郁至极的命数显化其身,隐隐化作烛阴之象。
许玄提剑,银雷跃动,腰间的丙火玄印如同受激,颤动不止。
“他的命数彻底显化了难怪这等心性还为道子,是【烛阴】,直承丁火,放在古代也是最顶级的命数。”
天陀的声音中有些忌惮,但转瞬又怪笑道:
“这次把他斩退,打落凡尘,你【剿绝命】的修行当有极大进益。”
许玄目光沉凝,隐隐同眼前之人对峙,天眼中的金华涌动不息,只肃声道:
“何必相逼?”
他拔出丹霆,气势一变,并未因为对方身上命数有多大畏惧,若论起来,他身上也有雷宫命数。
可那一身殷红道袍的男子只静静站在门户前,手中多出一根红烛,其上雕刻日月玄纹,烛火暗红,仅如一豆,天地间的光明尽消,仅有烛火晃动。
此物一经现身,在场的紫府皆都变了脸色,纷纷卷起经文,立刻遁走,霎时间原本还热闹的宫中仅剩许玄和安仙悔二人。
“快走,要死人了,扶尘.不要脸面了”
天陀的声中显出从未有过的忌惮,此时根本不让许玄出手,就催促其逃遁。
暗红丁火弥散,病老寿衰之气涌动,安仙悔目光沉凝,看向许玄,寒声道:
“本欲同你较量一番,只是你既得【恒明玄印】,又不愿交出,那便只能如此了。”
他心气极高,平日虽横行无忌,却也觉得手中这一道器物有些过于欺负人了,门中哪一位真人前来驱使,都能轻易烧死眼前之人。
他抬起这一道红烛,对着这点暗红烛火一吹,滚滚阴火涌起,整座云宫开始崩塌溃散,原本神通难撼的禁制好似无物。
这位扶尘的真人语气阴厉,暗红瞳子看来:
“若不交印,可准备上路了。”
他声中似有几分试探,对方身为恒光一脉的传人,如此看重这一方灵印,必然有古怪,宗中绝不容忍这种变数。
“借助外物,又有何可自傲的?”
许玄神情渐肃,可对方却似乎听到什么笑话,只恣意笑道:
“难道要一点点给你机会,让你突破,再来公平一战?未免可笑。借助宗中底蕴又如何?不直接将你轰杀,已是我道开恩。”
滚滚阴火漫卷而起,整座云宫顷刻间化作飞灰,天地间病老衰亡、灾劫焚身之性凝聚一处。
许玄持剑斩出,神通全力催动,可此时却丝毫克制不了丁火。
位格之差!
一剑斩出,雷霆尽灭,丹霆半截剑身在那恐怖的阴火之下尽数消融,化作雷浆铁水滚落。
他再度祭出【沐雪枝】,可风雪瞬间消融,这道霜梅门的灵器竟然是连催动都不可,神霞昭彩塔在这阴火照耀下霞光尽散,失却威势。
那烛火光辉仅是一照,便让他法躯之中病老寿衰之气升腾,元木灵柱瞬间就化作飞灰散去,他的墨发都变为雪白。
“要不交出那印算了?”
天陀此时出声,许玄并不理会,心念急转,这灵烛太过恐怖,绝不是如今可应付的。
他缓缓抬起仅剩半截的丹霆,似乎能感受到其中剑灵的哀鸣,天地间剑意汇聚,加持其上。
安仙悔目光一凝,只当对方要再度应战,心中有些感慨,可转瞬雷光暴起,眼前道人已经驾雷遁走,让他面生怒色。
“敢尔!”
阴火漫卷,再度烧来,所过之处无论什么玄宫宝殿,仙峰灵山,皆都在这滚滚阴火之中化作一片飞灰。
许玄面色阴沉,驾雷飞遁,可洞天中难能行走太虚,身后的阴火越烧越近,让他性命中传来一阵阵示警。
“这到底是什么灵器,有如此威能.”
“【天衰阴烛】,丁火灵宝。”天陀声音渐肃,“莫说是你,就是我昔年对上,也不敢硬接这此烛。”
“速退,绝不敢沾染上,不然有损寿元。”
天陀此言刚落,而许玄身后却已有滚滚阴火蔓延而来,散步天地之间,光华尽消,仅剩那一点暗红烛火,轰然落在他法躯之上。
他体内清气却开始自行流转,似乎看穿了这一根红烛,其中正有一团暗红火光,内里金灿,如同天下丁火之宗。
许玄心念渐沉,只觉那股阴火瞬息烧来,他的寿元在一点点减损,那点暗红火光内里若有神圣之形,如龙衔烛,日月不照。
金性。
(本章完)
第485章 领剑
第485章 领剑
天地晦暗,光辉惧寂。
唯有暗红阴火如孽海流淌,无声蔓延,不见半点光焰,重重阴火在浓厚的黑暗中抹出一道道凄红,分明火在眼前,却难照亮此间天地一分一毫。
草木山川、玄宫宝阁、金殿玉桥.皆在这沉似铅雾的火海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洞天南域渐渐晕染开一片不断扩张的暗红火域。
天际,一道殷红身影孤悬在上,安仙悔手托红烛,扫视四方。
他身后是浓重无光的黑暗,丁火神通运转,若有烛阴之形显化,人面龙身,衔烛正乘,将这一片天地彻底封锁。
红烛上一点阴火幽幽燃烧,明明微弱如萤,却让不少远处观战的紫府都有心悸之感,而那前方的雷光已然消弭在这一片深沉黑暗中。
眼下情况,安仙悔早有预料,大离诸多仙道之中,唯有扶尘、太真和穆武三家最为得势,大人在上,如日悬天。
若论底蕴之深,扶尘更是三家第一,作为丁火正统,传承悠久,道脉清晰,他手中这一道丁火灵宝更是大有来头。
古代五火初诞,神圣显化,丁火主人为【烛阴】,他自果位中显化一仙烛,立在寒极,日月不照,诸星隐光,名为【天衰】。
这一道【天衰阴烛】便是效法那仙烛而成,本是作为真君成道之器,有法宝之姿,可最后还是弃置,仅为灵宝。
即便如此,这一道阴烛历经扶尘近数千载的祭炼,不知纳入多少灵物仙材,受过多少神通道法,落在【烛尘天】中,置在真君仙台下的第一阶次,日夜受仙火供养。
灵器品阶,除了灵物、炼法所致的差别,也受后来的祭炼程度、意象变化等等影响,散修手中新炼成的一道灵器,如何能同洞天中历代神通祭炼,金丹真君加持的相比?
而此宝之中,又有一道举世罕见,丁火最为古老恐怖的金性内藏,让这道灵宝的威能几乎到了极巅。
扶尘立宗至今,【天衰阴烛】不知烧毁多少佛门金身、仙家法体和大圣血裔,即便是大神通者,都有滚滚阴火之下化作飞灰的,更遑论眼前这一紫府初期?
若不是他收了几分力,眼前之人必然在一个照面下就要陨落。
安仙悔看向前方,手中红烛减弱几分威势,语气渐冷。
“既修社雷,就当安心任宋氏摆布,偏要和丙火牵扯。怎么,觉得你应运而生,我宗不会动你?”
这青年眉宇间的阴气越发沉重,眼瞳暗红,殷殷似血,只恨声道:
“普天之下,没有谁更特殊,没有谁不可舍弃,只是付出的代价高低罢了。”
银雷迸射,光芒闪过,破损不堪的玄黑长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许玄自这一片黑暗中现身,满头白发,法躯上尽是阴火灼烧之伤,天衰寿尽之气。
丹霆仅剩剑柄,原本灵铁玄金锻造的剑身被尽数烧毁,剑灵所化的雷雀则遁入内景,暂时失去回应。
许玄一言不发,冷冷看着那红烛,深深感受到这等仙宗的底蕴,真正要打杀哪个人,即便对方再气运加身,也难逃一死。
该如何走脱?
眼下对方未曾全力催动此器,必然还是有所忌惮,可许玄却不知这种忌惮到底自何而来。
“俯首跪拜,交出此印,可饶你不死。”
安仙悔沉声敕令,神通催动,【煎人寿】在【天衰阴烛】的加持之下威能陡涨,瞬间又削去对方寿元。
许玄缓缓解开腰间玄印,上方【天炳昭元,恒光普照】的底篆熠熠生辉,除此之外,并无神异生出。
此印并非灵器,无有威能,仅是作为某种信物,和那一道【天衰阴烛】无法相比,就是取来【恒光】灵剑,也难抵那金性内藏的阴烛。
内景之中的社雷神通开始剧烈颤动,某种气象开始崩塌破碎,先前有些变化的【剿绝命】开始逆退,甚至牵连到其它玄象。
“【威权】将破,神通有损。”天陀看出此间玄虚,语气沉重,“社雷最重【威权】,是道心、命数和气象的混合,亦是代天行罚之本。”
“扶尘并非单单要收走此印,而是要让你气象有损,道心有破,神通就小了,将来真正连望一眼的金位资格都没了。”
许玄握紧手中大印,白发飘扬,目生冷电,而上方的阴火却越发恐怖,寒热变化,让他全身道骨传来阵阵痛痒,血气衰落到最低。
“我今日纵将此印予你,之后恐怕也免不了一死?”
他抬首看去,双眼在这病火之中变得浑浊,仅能见到一对暗红神瞳,大如日月,就悬在身前,肆意俯视着他微如尘土的法躯。
“你会答应的。”
安仙悔的声音骤然响起,如一阵阵阴风刮过。
“以微末之身跻身神通,修成剑意,功成社雷,在大离紫府之中也有些不凡,可惜,你太看重门派了。但也因此,宋氏才能放心用你,我宗也能容忍你这些时日,毕竟.长剑有鞘。”
“可你偏偏不该和【恒光】牵扯,还想造就一位丙火神通,岂将我道的宽容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看向眼前道人,只肃声道:
“在此身死,和将来为大势而死,大有不同,如何抉择,仅看你作为。”
许玄深吸一气,阴火越发炽盛,使得他身上的神通光彩尽失。
劫云不显,雷霆失威,俯首就戮,天律难全,他在一次次斗法、诛魔中积攒下的气象正在快速跌落,自远处传来一阵遥遥的叹息。
天陀一时沉默,他先前劝过许玄低头,以他妖魔的观念来看,自然无妨,可这行径对于社雷威权却是极大的消磨。
这景象让他想起昔日自身结局,纵然五法具全,号称近古紫府法术第一,可依然在大人谋划下陨落身死,若是未曾遇到许玄,如今应当是在龙属手中受尽折磨。
上方的安仙悔稍稍点头,催动灵宝,阴火自天幕中缓缓落下,就要让眼前之人跪拜在地,俯首献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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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能硬气些。’
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阵失望、忿怒的复杂情绪,这种压服昔日敌手的暴力未曾给他带来什么畅快。
阴火烧落,【天衰阴烛】彻底锁住对方神通,让其无法反抗,可那道人的腰杆却挺得笔直,任由那阴火烧来。
其面上的血肉渐渐枯焦,化作一道道雷霆萦绕的玄晶坠落,引动天雷,如有怒声。
“你!”
安仙悔力道控制的极好,未曾取了对方性命,可仍然能让其重伤,对方此时未曾低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更让其心中生出一阵羞怒来。
‘凭什么,他凭什么敢!’
他贵为一宗道子,向来行事无忌,可到底还是活在父上的安排之中,不敢说一句不字,眼前之人毫无跟脚,怎敢违逆扶尘的意志!
暗红丁火已将此人大半法躯的血肉悉数烧尽,露出一具呈现银白色如同铁铸的骨架,密密麻麻的银白天律篆刻在上,此时依旧未曾低头。
那对眼瞳已叫阴火烧去,可对方眉心中却有一团金华涌动不息,光明天下。
太阳清世,戊土正仪,以及最后一道丙火六合也顺遂地融入其中,化作一道如明金般的天光。
社雷暴动,盈满法躯,许玄上半身仅剩白骨和雷霆混杂,血肉已被烧尽,他眉心积蓄已久的天眼骤然睁开。
一道沉重如岳、堂皇如日的天光轰然爆发,万千金华照耀而出,遍布十方天地,将这深沉的黑暗刺破,如同一轮天阳行空,轰向对方。
安仙悔未曾料到对方还有反抗之力,更未想到手中的灵宝竟然一时未曾挡住,堪堪用阴火去阻,可还是遭了那一道金华,法躯中烧起阵阵猛烈的虚幻日焰,险些也落得如对方一般下场。
他一声不吭,只看向眼前道人,杀意再难扼制,甚至有一种恐惧和羡慕生于心间,让这位仙宗出身的紫府觉得自己越发低矮,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那道残缺的法躯。
“送你上路。”
天衰阴烛的威能再度上涨,天地间陷入深沉至极的黑暗,安仙悔此时还记得父亲嘱咐,若是对方不愿低头,那便打杀,这代价扶沉能够承担。
‘大人的谋划之中容不得变数,而眼前之人却越来越让扶尘测算不准,直至如今,已有杀意。’
天陀叹息一声,金白法光渐渐盈满许玄内景,他升起一阵出手的念头,可转瞬又止住,若是将他暴露出去,恐怕才是真正必死无疑。
扶尘的压力已经够大,更何况是东海那两位自古长存的龙君?
许玄催动神通,气势上涨,极为恐怖的黑白雷霆在他道骨中生发,作为血肉填补法躯,剑意生发,雷霆攒动。
天光金华再度爆发,让他眉心处的道骨生出一阵细密的裂痕,这三重灵光腾空而起,并未打向安仙悔,而是破开了这灵宝造就的异象。
金华如天阳高悬,清定尘世,衡量正仪,普照六合,道道灵光划破天幕,让许玄神通有了施展的空间。
浩渺雷城自空显化,天兵仙将,神人麒麟,一一在列,城上玄旗高展,雷柱参天,为天地中心,雷霆枢机。
滚滚劫云舒展,银白劫池淬炼雷光,仙铡刑台血流不止,天狱雷锁立在九霄,种种异象齐齐显化,让他的神通威能上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太初序】和【司天劫】运转自如,纵然眼下受伤极重,可这两道神通却越发广了。无数天律自空降下,原本银白之色的律文渐渐变了,成深邃的黑色,散出一阵阵威严肃穆之意,将那恐怖的阴火排斥开。
“黑律!”
安仙悔的眼中显出不可置信之色,甚至忘记催动手中灵宝。
天地间若有无数目光看来,让这地方的灵机暴动,洞天大阵承受不住压力,露出层层迭合的戊光。
‘此人绝不可留。’
他此刻对眼前之人的杀意到达极点,再未有丝毫轻视,【天衰阴烛】全面催动,他身上浓厚至极的烛阴命数加持其上。
那道金性骤然有感,天上金华皆消,黑暗深沉,阴火环绕,已无一位紫府敢窥探。
雷霆黑律受压,阴火肆虐前行,在这如同天堑般的差距之前,再多的手段也无用。这一道灵宝一旦祭出,紫府后期都要避退,对方怎能抵挡!
可一点秋露忽地滴落,砸在这位扶尘真人的鼻尖,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轮弯弯的明金月牙,若有钩蛇携着金气登天。
那只血肉皆焚,仅剩白骨的手中多出一柄金明长剑,剑柄上的金鳞森森立起,惨烈的庚金杀伐之气昭然应天,有尸山血海,京观高筑,坑杀共冢,大戮曝尸诸多景象显化。
金鳞。
“万金,你敢——”
这位扶尘出身的紫府第一次显出这般怒意和惧色,可那雷霆填充的晶骨之手已经握紧灵剑,没有丝毫犹豫,轰然斩下。
一线天开,光明重现。
(本章完)
第486章 白毅
第486章 白毅
洞天之上。
福光涌动,庆云垂落,祜济和庆悦二人立在云端,遥遥看着下方景色,直到天地间有诸位大人的目光垂落,搅动灵机,神通难察。
离火沿着二人身旁云气燃起,一时警危破灭,一时正应大世,冥冥中有无形加护落下。
“金鳞.”
庆悦语气肃穆,带着万分敬重。这一柄灵剑堪称北地第一剑器,即便是他太平山中的【纤尘】在杀力上也难比拟。
五金之中,庚金最得杀伐之性,而如今位上的大人成道又在奉末,是于尸山血海上求得庚金。
自古至今,再也未有这样惨烈和骇人的证道之路,而这柄金鳞正是那位【庚武征平白毅真君】昔年所用之剑。
“这两件灵宝祭出,和紫府之间的关系不大了。”
祜济语气显得有些古怪,他存世极久,称得上道龄悠长,自然对这两道灵宝都有了解。
天衰阴烛中纵然有一道金性,可这柄金鳞也不差,亦有一道,甚至直到如今也未有人知道剑中那金性的来历。
金性,乃是果位在现世的凝聚,是大罗中道果的具现,修士自欲求金丹,便需炼出这一点金性,七转九返,成就真金。
若是证道不成,散落世间,便为妖邪魔障,为转世之宝,为修行之用,可这等金性却不能同【金鳞】和【天衰阴烛】中的相比。
这二者之中藏着的皆是金丹陨落所留,直连果位,自有权柄,若是投入人间,施展手段,甚至能再度造就一位大人。
“敢问国师,是万金一人所为,还是太真那位的.”
庆悦心中略有惊疑,万金这一脉同灵憬有怨,他自然知晓,可如今在这种大事中插手,几乎有冒犯整个扶尘仙宗的风险。
“你可看见了?”
祜济声中并无什么情绪,只漠然道:
“【北雷黑律】,当初以此成名的是哪位真人,你岂不知?”
“邓拙心”
庆悦心中稍动,此人作为近古以来最负盛名的社雷高修,甚至被一些紫府认为有望证回社雷,自奉中一直活跃到奉末。
他此时不敢再多言,唯恐冒犯太真那位大人。
当初奉亡,天下大乱,释魔横行,蛮夷入华,几乎是近古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事,牵连无数。
这位白毅真君出身古仙道,庚金大成,正逢乱世,便自江淮起兵,沿途杀得人头滚滚,江水泛红,积尸成山,白骨盈野。
祂连筑十二座京观入长安,坑杀百万之众,释魔外族,乃至帝裔世家皆都被斩。
而彼时那位北雷大真人陨落,围杀之人中正有这位尚未成道的白毅真君。
如今个中实情已无人知晓,只有些隐秘传闻,说是彼时法宝显世,镇压了那位邓真人手中的法尺、雷印和灵剑,让其受金锋诛杀。
‘肃正身陨,福地崩溃,北雷灭亡,道统断绝。’
此事是昔日执革真君传下的,不可能有错。
太真和社雷唯一称得上联系的地方便落在此,却算不得什么善缘,可如今万金借剑,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大人授意,实在让人困惑。
庆悦出身【行革】仙道,纵然如今更名【太平】,山中祖师也离位,可他借着神通之用,对天下局势自有推断,这也是身旁国师点名让他出世的缘由。
可眼下他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那位大人的意思,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惊惧。
“且看着罢,社雷之事,近古没有一个人能说清的,哪位大人想灭绝此雷,哪位大人欲重迎雷宫天上地下,都不是一条心。”
祜济语气幽幽,此时看向洞天之中,只见金气和雷霆交织,凌厉剑意腾天而起,让人双目刺痛。
——
洞天南域。
一轮弯弯金月高悬天际,肃杀的庚金之风席卷天地,重重金光凝如刀斧剑戟,将这一片黑暗开凿,光明再临。
许玄大半法躯残破,露出如同玄铁般的道骨,其间无数银白雷光涌动,填充血肉,勉强让他看起来具备人形。
金鳞上有肃穆威严的黑色律文生灭,让他的神通威势不断上涨,金气和雷霆交汇形成的一线剑光缓缓散去。
殷赤精血挥洒长空,化作火萤四散,原本凶戾至极的丁火神通渐渐萎缩,安仙悔的法躯自腰间被斩出两截,伤处不断有雷霆和金气生发,如刀斧斩削,时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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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默默看着这一剑取得的战果,心中稍动,他环顾四周,隐隐能见到一阵金风在远天吹拂而过。
握紧金鳞,他心中已有定论,恒光、辰河也不如此剑,这柄金鳞的威势是他平生仅见,握在手中,他只觉若是再遇上华古这等紫府都能轻易斩杀。
‘仙宗底蕴,恐怖至此。’
这两尊庞然大物真正露出爪牙,仅是稍稍出手,就足以将夹杂在其中的任何人撕成碎片。
阴火再燃,安仙悔神色苍白,此刻看着那一道雷光涌动,黑律加身的人形,心中生出一阵错愕、嫉恨和忿怒,交织一处。
对方身为剑仙,手持金鳞,已然是大神通者以下第一等的杀力,双方再斗下去,恐怕只能落得双双重伤乃至陨落的下场。
可他心中的杀意却未有丝毫减少,法躯之中有重重暗煞涌动,【地恶瓮】运转,暂时以煞气将他残破的法躯弥合。
天中阴火幽幽燃烧,未有什么变化,这位阴悔真人并未收到来自宗中的指示,可他心中已有决断。
他要杀了眼前之人。
不是因为大局,不是因为丙火,也不是因为父命,只是他见不得眼前之人能在这浩荡压力下挺直脊梁,将那些他畏惧至今的事物视若无物。
自修道至今,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明确的杀意,甚至眼中的凶厉之气都散去不少,转为一片寒极般的凛冽冷意。
安仙悔身上的命数越发沉重,让手中的红烛阴火炽盛,化作烛阴之象,天衰寿尽之气弥散周天,日月不照,再入晦暗。
雷城高悬,劫池盈满,许玄调转金鳞,杀机冲天而起,剑意昭昭应天,历经多年,这柄庚金重器终于再度落入一位剑仙之手。
“有大人在看你。”
天陀声音肃然,他隐隐明白许玄整出了什么东西,心中亦是骇然,竟引得诸位大人来观。
许玄不言,此刻已然陷入一种近乎忘我之境,深黑律文自每一道玄象之上显化,雷霆越发炽烈。
这一柄金鳞上的剑意已然到了一种骇人的境地,甚至其中原本内藏的庚金剑意都有显化。
沉寂已久的【洞化剑匣】隐有感应,悄然烙印下一缕意境,再度隐去。
如孽海般的阴火倾覆而来,神通凝聚,化作一人面龙躯的神圣,赤冠张扬,衔烛正立,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所处之地日月不照,寒热无序。
这烛阴之形携着天衰阴烛自空降下,许玄逆势起剑,金鳞上升腾起万丈雷霆和金气,轰然斩去。
丁火凝聚的神圣破碎,化作飞灰和流火,这一道剑光威势无俦,足足斩开十来座灵峰才止住威势,将南边天穹划出一深深裂痕,露出作为洞天基底的戊土玄光。
安仙悔的身躯自其中显出,神情未有丝毫慌乱,任由这剑光斩在法躯之上,煞气涌动,地恶瓮阻挡一瞬,亦被斩出裂痕。
庚杀之威,劫雷之刑,齐齐斩在他法躯之上,让这道法躯开始崩碎消解,而他则不管不顾,将手中的【天衰阴烛】祭出,阴火瞬息将对方浇了个透顶。
可那道人形却未有丝毫触动,全身血肉都被丁火焚尽,仅有银雷在道骨中涌动,黑色律文沉降,束缚雷光,让许玄始终保持人形。
金鳞一剑斩出,这位扶尘真人的法躯应声破开,浓厚至极的命数显化,让许玄内景隐有触动,就欲打落。
“不可。”
一道青年的声音显化他心间,正是万金,这位出身太真的紫府语气凝重,继续传音:
“损了他的气数,事情就不好办了。”
许玄不言,在无数紫府骇然的目光之下转动剑身,这位扶尘紫府的法躯应声炸开,仅剩一道真灵混着血肉落入那阴烛之中,遁空而走。
这具黑律束缚、银雷涌动的人形缓缓抬首,四周一片死寂,无数紫府的目光投来,带着深深的畏惧。
金袍青年御风降下,那柄钩蛇灵剑随之归鞘,落入他手,万金看向许玄,神色古怪,只道:
“还活着?”
“活着不好说,不过应当没死。”
许玄缓缓开口,雷光凝聚的人形之上,黑色律文以一种让人心悸的威势运转,让万金都感到一种深深的不适和受压。
‘北雷黑律,竟然在他身上显化’
(本章完)
第488章 金人
第488章 金人
仙峰巍巍,直入霄汉,紫炁氤氲,如烟如纱。
此峰坐落在地肺山阳面,雾霭稀薄,常沐天光,满山松柏修竹,一片青郁,灵气几乎浓郁的化不开,凝成露滴坠在草木之间。
宫宇楼观依着山势列布,古朴玄妙,显然不是一代之功,其中修士往来,皆着紫衣,或餐霞服露,或抽调水火,举手投足间都有一派古代仙道的遗风。
天陀匿于许玄内景深处,悄然用法术看过地肺山中景象,也不由赞叹。
“周祠夏庙,奉观离楼,正是玄门古脉,源远流长,非是今世这些浮华在外的仙道可比,就比如你那山门,一派小家子气象。”
“安静些。”
许玄不理会这老妖,只是看向四周风光,心中亦有几分惊异。
他曾游历太平仙山,可此刻细览地肺胜境,只觉其灵秀更胜,道韵更长,果然是昔日的福地衍化。
魏霜携许玄御风在上,穿行云端,沿途遇见的修士,无论炼气筑基,皆气度冲和,恭敬执礼,对紫府真人虽敬重,却无寻常下修那般畏缩之态。
“楼观仙道,肇始于周。”
魏霜声音清亮,散在山中,化作风雪。
“祖师本为天水镇守,遇太清显世,得授道德仙经,诸紫妙法。周王钦尚玄统,遂敕建祠观,广纳幽逸之士,入山置为道士,绵延至今。”
‘也是太清.’
许玄心中一震,这或许就是太清仙碑有所感应的来源。
而眼下入了这山中灵峰,这感应越发强烈,但却不能确定方向,似乎是自四面八方传来。
魏霜并未察觉到许玄的心思,他谈及这些事情,语气中有了些波澜。
“我少时随关诠前辈入山修行,前辈曾欲引我录入道中谱牒,只是我此生只欲光复霜梅,便辞绝这事。”
“果然是传承极古的仙道.”许玄心驰神往,问道:“可曾出过证得紫炁正果的大人?”
魏霜的神色稍怔,过了片刻,方肃声道:
“道中教主修行玄统,尊号【博清】,世人称之为尹先生,传闻是证了玄炁上的一道位置,楼观大道乃周王承其遗泽所立,并非尹祖亲传。”
“待到奉代,紫气盛极,【紫诰】真君出世,证得紫炁之正,也是如今山中主脉,至于尹祖真传的玄妙仙法…”
他轻叹一声,“除却些许观星望气、养性清修的残篇,已然渺渺,尽付云烟。”
天陀此时却忽地出声,暗暗传音,语气感慨。
“我略知此道玄妙,少阳一脉主性命双修,这位尹先生传下的妙法,却是自性入命,或自命入性,终至双全,其精妙玄微,远在今世释魔之上,参悟也是极难。”
许玄默记于心,如此来看,这一道的来历高贵之处不在仙宗下,只是如今没落。
东华是何等道统,为今世紫金法门源流,而这一道的法门能让天陀与之同时提起,足见其玄妙。
峰顶之上,一座碧色玄楼孤独矗立,高入云天,霞光万道,紫气环绕,时而有紫鸾青鸢,绕楼翩跹,栖身飞檐玄顶上,安眠紫霞清风中。
二人御风而下,行至这玄楼之前的白玉道阶,青木道门洞开,上悬金匾,书【文始】二字。
两侧玉柱各刻金字楹联,分列左右,为【仰慕道德,本宗神仙】和【众妙轨躅,重玄指归】。
步入楼内,循阶而上,至一清雅素朴的静室,内里紫气氤氲翻涌,倏忽凝聚,化作一道虚幻缥缈的人形,正是关诠真人的样貌。
“许道友。”
关诠开口,声音稍显凝重,他眼下显化在此,真身法体还未圆满,见不得人,只能催动神通凝成虚影。
自许玄入山开始,他便看清了这位剑仙的伤势,眼中有些惊异之色,沉吟一瞬,只问道:
“道友还请入座.怎受了这等重的伤势?”
他其实心中已有猜测,委实是那丁火气息太过显眼,阴毒暴戾,烧损寿数,天底下除了扶尘仙宗还能往哪里去寻?
社雷为第一灾劫,贵为【首劫】,丁火紧随其后,乃为【次劫】。
寻常修士若是遭这阴火,即便侥幸保全性命,若无些避走、拔除的手段,余生也要受劫至死,日夜煎熬,足以让诸修谈之色变。
许玄此刻随着魏霜一道落座,眼下他外观上看起来些形容枯槁,漫头华发,其余如常。
可他真正的法躯之中却已无血肉,仅靠雷霆抑制阴火,勉强维持形体。
可以说他如今还能行走在外,未直接法躯崩解,真灵脱出,已是天幸,就是这位关诠真人平生也未见过这情况。
“我受了扶尘的【天衰阴烛】。”
许玄语气沉凝,此话出口,室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魏霜和关诠目光交汇,皆有些惊愕。
“许道友却比我还惨些,那【宝驿寺】扰我许久,也就上次借着洞天险些将我镇压,可许道友这”
魏霜心中一震,他不过同许玄相离短短数日,就有这等变故生出。
那【天衰阴烛】是什么东西?效仿仙器而成,内藏烛阴金性,受过真君加持,恶名在外,不知烧死过多少天骄,一旦遭中,大都是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而许玄眼下.虽然状态极差,但相比以往那些遭受这【天衰寿尽之气】和【阴火焚身之劫】的,可以算的上是活蹦乱跳了。
一旁的关诠却沉默了,许玄趁势问道:
“楼观仙道传承久远,不知有无再塑法躯之术,我如今这状态却连神通都不好动用了,只得来求见前辈。”
‘原来是为这事.’
关诠当即明白对方来意,塑体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若是有灵物和时间,只要耗费些水磨工夫,日日加持,也能重塑法躯。
更简单些的,就是服食血气,最好是人属的,自有神妙降下,修复法躯的速度极快,多有紫府暗中用着。
只是这些法门总归有些缺陷,不如真正传承下来的塑体之法,而关诠正是以门中秘法修复法躯,才耗时至今。
“塑体一道,阴阳以「少阳」、「太阴」为宗,五德以「元木」、「伏土」为本,诸炁则以「清炁」、「血炁」为用,我道的塑体之术,正属「清炁」妙法。”
关诠谈及此事,由紫烟凝成的身影更显神异。
“清炁有托举性命,长养形体之妙,诸道皆宜。昔日我道有位修行清炁的【长青】真人,参悟清仪玄机,著得《清仪空胎术》一卷,我此番重塑法体,亦赖此术神效。”
“敢问玄妙几何?”
许玄眸光微亮,既然关诠都选用这一道法术,必然不会差。
“此术引九天清灵之风,拂照残躯,自生骨血,宛若胎中重育,所成与旧体并无二致,乃专为疗伤塑体所创,虽不及能脱胎换骨的太阴炼形,却也足堪一用。”
关诠细细解释,这效用倒是让许玄颇为满意,只道:
“不知可能自贵道换取?”
“剑仙先前送来一道【紫垣纯石】,更于洞天中护我后辈周全,我尚未谢过,这一卷法术不算什么,直接取去就是。”
关诠微微一笑,当下取出一卷清风环绕的玉简,交予许玄。
【清仪空胎术】,清炁一道的妙术,并无品阶,是以清炁生发骨血,再用合适的灵物点化,重塑法躯,中正绵长,不落后患。
“不知此术需耗费多久光阴?”
许玄问及此事,他心中却已经有些猜测,看关诠至今也未完全法躯的状态,必然是耗时极久。
一旁的关诠面上有些犹疑之色,只回道:
“不谈道友体内残余的伤势,仅这血肉尽消,内景仍存的状态,虽比我当初仅剩真灵的状态好上太多,但也需八九载时光,最后若要圆满,还需一道社雷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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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道友体内的阴火和寿衰,以社雷第一灾劫的位格去消磨,辅以丹药、灵地调理,应当能在一年内完好,自现在起,加起来恐怕需十年时光。”
这位紫炁一道中期真人见识多广,如今也是保守推断,若是其余道统受了这阴火,又不是癸瀚之水,恐怕处境更差。
也就是社雷借着昔日首劫之威,又有天律加持,可压制丁火,不然许玄伤势将更为严重。
许玄眼下还未回话,天陀就等不及叫嚷起来,声音不满。
“太慢了,你消磨阴火和寿衰应当要不了多久,可塑造法躯的功夫却只能一点点来,这清炁之法要自然生发,虽无隐患,可还是耗时太久。”
“那洞天中的核心帝宫恐怕就在一二年时间就要破开,怎能舍了这机缘?”
他所说也是许玄心中想法,无论如何,这一处洞天牵扯重大,只要谋划得当,几乎能将他一路修至紫府后期的道途铺平,若是在这时疗伤不出.
“不知,可有什么别的法门,能快些重塑法体?”
许玄眼下也沉声问去,若是楼观道统也无办法,恐怕就只能再去问问万金真人,只是如此行事,欠太真的因果就更重了。
这等仙宗,绝对不是什么慈悲的,有借有还,眼下万金借了剑,将来他也必然要还这因果。
而楼观道却不同,这位关诠真人行事正派,也不会因此要挟什么,正好有那道紫炁灵石和救下魏霜的情分在。
“这却有些难了.”
关诠眼下也犯了难,清炁一道的塑体之法称得上无益无害,耗费极少,可就是需要个水磨工夫。
眼见对方也无别的法门,许玄心念稍沉,只欲前往他处再寻一寻法门。
魏霜此时看来,似是下定什么决心,沉声道:
“也不是没有法子,前辈,那尊金人不是还在?”
听闻此言,关诠眼神稍明,可又有些犹豫,只道:
“你且先领这位剑仙去【辞阳坡】,若是那事物可用,便先试试,若是不可为之,莫要强求,以免加重伤势。”
二人言辞之间有些神秘,倒是让许玄心生好奇,眼下魏霜起身,得了关诠授意,只道:
“还请许道友随我来。”
风雪一起,破开太虚,同关诠告别之后,魏霜便领着许玄离了地肺,向北而行,见黄土连绵,积结无数,成一高坡,下有重重暗煞附着,不生草木。
坡下为一洞府,以乌木支撑,白银填充,隐隐可见其中有一股秋黄色的金光灼灼跳动,让人心悸。
洞内水银成云,经久不散,又有一阵阵秋风吹拂而过。
许玄随着魏霜一道向内而行,便见一白金日纹宝座,上立一金铜人像。
此像通体为暗金之色,高约三丈,面无五官,形体矫健,按剑而坐,胸前雕琢大日神乌玄纹,藏金收兵之气盈满此间。
这金人似乎经过重铸修缮,身上金铜斑驳,新旧混杂,重重水银云气盘旋在上。
旁立一碑,以白金铸就,上刻篆文,为【养宝销厄之身,金繁道统献于仙朝】。
“原来是这东西.”
天陀声有惊异,似是认出眼前之物的来历,而许玄略略一观,便知这东西和夏朝有联系。
“这是?”
他看向身边的魏霜,只见这位寒阴一道的紫府面带笑意,催动法力,让这尊金人渐渐复苏,抖落身旁的水银云气。
“大夏金人。”
魏霜肃声,只道:
“昔在夏朝建时,神帝临位,一统天下,为绝除叛乱,便命庚、兑、藏这三道金德献出金器,按照法身之道铸就金人十二,为神帝清平天下、再无叛乱之兆。”
许玄听之,心中已有猜测,问道:
“眼前这金人便是昔日之物?”
“正是,这一道【养宝金人】就是古代金繁道统进献,以【养宝销厄法身】为根本,本是夏朝的秘宝,能自行走动,镇压四方,若是全盛之时,堪比紫府后期的藏金修士。”
“只是,此物是昔日奉代帝宫寻来赐下,被打的残破,彻底废去,是山中的那位长青真人以高深道行重铸,但也只是空有其形,不复往日,只算的件少见灵器。
魏霜有些惋惜之色,“若在夏时,这金人全力催动,足有山岳之高,威势惊人。”
许玄闻言,心中稍惊,按照魏霜所言,既然有十二尊金人,岂不是代表随时有十二尊金德的紫府后期驱策,甚至这金人存世比真人要长久的多。
“不知这道金人对伤势有何用处?”
魏霜此时细细解释起来,笑道:
“藏金是收蓄、保养之金,既是帑舍,也是武库,是金德中少有具备避走灾劫之性的,而这【养宝金人】正有此用。”
“这金人昔日纵有灵智,可也不甚完全,还有一用处是寄托修士性命,让低修也能持此器镇压一方,如今虽无这般神威,但借作法躯,化去灾劫,这点用处还是有的。”
说着,魏霜看向许玄,沉吟一瞬,还是说道:
“若道友能驾驭此物,不仅对于伤势恢复有好处,也可作为法躯替代,届时也不必担心洞天之事,甚至能加快法躯重塑。”
“只是.这东西是昔日朱慈帝君传下的,沾了几分太阳帝威,纵然历经破碎重铸,不剩什么神异了,可对金乌外的人物还是排斥。”
许玄随着魏霜的声音看去,此时行至这金人之前,打量一番,只道:
“道友只需告诉我如何驾驭就是,我自有分寸。”
“好,只需以心神接触就可。许道友小心反噬,楼观道历代真人多有想动用此器的,少有功成者,若是支撑不住,记得唤我。”
魏霜话语刚尽,就见许玄的灵识已经落在这金人之上,两相接触,一时藏金之光大作。
许玄眉心中的那一道天目豁然睁开,太阳清世之光流转,化作金乌临世,重重太阳金华照耀之下,让这一具金人斑驳的身躯重焕光彩。
他的性命渐渐落向其中,这感觉让他想起昔年转移至龙身上的情况,眼下是连带肉身一道融入这金人之中。
淡淡的太阳威压散去,有眉心的这一道灵光在,这具【养宝金人】竟然完美地接纳了许玄,让一旁的魏霜稍稍一怔。
‘他有朱慈帝君所留之物。’
魏霜昔日也来试过这金人,可都被那太阳金华弹开,彼时关诠还叹道:
“若有朱慈之物,或许能得认可。”
如今他倒是可以确定,这位许剑仙眉心的太阳灵光,正是昔日朱慈帝君所传,对应【焜昱】之位。
太阳和藏金之光散去,许玄缓缓现身,已然完美地和那金人融为一体,藏金收蓄、保养之用显化,让他的法躯渐渐趋于稳定,神通此刻能够运转自如!
银白和邃黑的雷霆在他法躯中穿行不定,化作雷霆飞剑,将那阴火和寿衰斩去,使得他伤势渐渐有恢复的迹象。
‘伤势渐有修复,可损伤的寿元却无动静’
许玄这下算是领教到了那烧寿的狠毒,北海的白缟龙王都毫无办法,而他如今纵有社雷神通、大夏金人在身,也难以恢复。
“好生神妙的金人之躯。”
许玄眼下也不禁赞叹一句,这一具养宝金人完美地同他性命融汇,纵然有些滞涩,可这金躯也另生神妙,如销镝锋刃,抵挡水火等等。
眼下他可照常催动神通,使出剑意,几乎和人身时没什么区别,倒是可慢慢以清炁重塑法躯。
一旁的魏霜看着眼前景象,心中却生出重重波澜来。
‘竟然如此融洽,这养宝金人就像是专为他打造的一般.’
(本章完)
第489章 清仪玄机
第489章 清仪玄机
辞阳坡下,洞窟之中。
藏金之光渐渐收敛,水银云气翻滚不定,许玄此时容貌变作青年,气息好上不少,只是漫天白发仍未恢复。
‘养宝销厄之身,是金繁道统的法身,不知和那多宝宫有什么关系?’
许玄此时想起那位宝秋真人,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极深,不论是道行还是修养,比大离不少紫府都高。
可此时外界的震荡打断了他的沉思,只见洞窟外的暗煞渐渐凝聚,盘旋而起,化作一黑乌,嘶哑哀鸣,入洞翻飞,最后散于水银云气中。
许玄金躯有感,而眉心那一道太阳之光灼灼跳动,一股悲恸之情渐渐生于他心间。
“这是生了何等变故?”
他此时看向一旁的魏霜,对方霜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此时却示意让许玄随着他先行走出。
二人行出洞府外,只见这黄土高坡下暗煞翻滚,上方则天阳正盛,一明一暗,两相分隔。
“关中是昔日夏奉定都之所,这一处【辞阳坡】也有来历.”
魏霜神情感慨,只叹道:
“此地牵扯到【朱慈】和【皦阳】两位金乌,昔日之事,如今还有感应。”
“金乌十子,和真龙分化的诸位龙君不同,并非是生而金丹,是在大夏一统后借着仙朝之妙,才依次登位,纵然后来恨得深,杀的重,可彼此之间,却有一份亲情在。”
天陀听及,暗中随之附和,只冷笑道:
“诸位龙君生而金丹,如何看待身旁龙类的.可就不好说了,念着几分情,天知道。”
此时许玄同魏霜已经御风而起,正能一览这辞阳坡的全貌,暗煞和太阳分隔,十分神异,让这位社雷剑仙的眉心天眼越发灼痛。
“当初朱慈太子证就金位,却行转世,化作人属,引得不少妖类不满,暗中有怨,说是将这妖朝基业白白送于仙道。”
“彼时金乌十子之中,独有前二位证得金丹,那位皦阳妖主听了流言,便为兄长出手,将闹得最凶的【天枭】镇压,险些将其活吃。”
谈及这些旧事,魏霜显出几分感叹之情。
“相传那时皦阳归来,自认犯律,便落在这一处等候神帝降罚,是朱慈太子来此,代其解了这罚。此地便唤作【辞阳坡】,为辞请太阳解罚之意,如今亦有感应。”
许玄闻言,更是心中感慨,他在火鸦山中待了多年,对金乌的事情了解不少,叹道:
“想不到这两位大人还有这等过往,可后来是这位妖主第一个造反,引得十日巡天。”
“那也是郁仪仙帝离位之后了,太阳果位在上,登仙的机会就在眼前,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魏霜语气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似是讥讽。
天陀这时候却是怪笑起来,声音肆意,谈起这些旧事,却比魏霜清楚的多。
“皦阳出世之时,地煞肆虐,光明不照,乌火腾空,怨声应天。诸修都来进谏,说是恶兆,让郁仪神帝早早将其除了为妙。”
“是朱慈跪在日宫之前,俯请留下这兄弟的性命,到了后来,却是证明祂错了,仙朝基业毁于一旦,就败在这个【慈】上。”
许玄却对天陀这说法并未有多认可,只沉声道:
“妖类终究还是不如仙道,神帝虽贵,亦为元婴,彼时的仙道之中也不缺这等人物,到底还是需这一位朱慈真君来调合矛盾。”
天陀对这话并未有多认可,可眼下也不反驳,只静了声。
魏霜领着许玄此时重往地肺方位而去,遥遥看向关中,叹道: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父兄相杀之事,夏朝就有,到了奉代,更是酷烈到了极点。”
许玄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同魏霜遁入太虚,不过少时,便又重回地肺山中,入了玄楼宝室。
紫气流转,关诠现身,眼见许玄身上变化,心中稍有惊异,只道:
“【养宝销厄之身】,许剑仙可是成功了?”
“侥幸因着太阳之缘,才能炼化这金躯,不然.恐怕也是空手而归。”
许玄催动眉心天眼,那一道太阳清世之光照耀而出,让关诠霎时间眼神沉凝,甚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天晷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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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许玄并未隐瞒,这一道太阳灵光的来历堂堂正正,倒是无需遮掩什么。
那青蛇在手中放了这般久的时间都无问题,想来是诸修忌惮东华,不敢强夺,他如今显露出来也无恙。
“原来是这灵光,如此便说的过去了”
关诠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我山中的【清仪玄机】正好闲着,无人动用,这是修行清炁的妙地,亦有几分抑制伤势的用处,剑仙可入其中,参悟那【清仪空胎术】。”
“至于这金人,倒也不急,就当借于剑仙,待到洞天之事了,再还不迟。”
许玄闻言,心中颇有感激之情,只道:
“我同贵道相交不过数面,前辈就肯如此相助,实在是”
“这算什么,都是生死之间的交情,许剑仙既有诛魔之心便是我山的同道,将来对付那大乐欲魔土,还需剑仙。”
关诠语气沉凝,却不给许玄推脱的机会,只说自己还要养伤,便让魏霜先领着这位剑仙离去。
二人御风前行,许玄此时稍稍感知地肺山中,却不见其余神通迹象,有些疑惑,只道:
“楼观道统底蕴深厚,可还有其余的真人在?”
魏霜闻言,稍稍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堪之事,叹道:
“有位老真人,道号【长隐】,寿数颇高,是紫炁一道的大真人,如今出海访仙去了,多年未归,山中都是关诠前辈主持。”
“关诠前辈本有一弟子,是紫府种子,当年都快成了,却被欢欲魔相暗害,度入魔土,这就是仇怨所在。”
听闻此言,许玄此时隐隐感知内景,道境之中,欢欲化作的仙娥可是还在其中。
‘该如何处置是好’
想起此事,许玄也有些头疼,这欢欲和贪恶都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死不足惜,但如今被他转世,改了记忆,倒是有些难处置了。
二人继续前行,山中灵气浓郁,许玄随着魏霜行至阴面一谷,此地清幽,内生玄风,谷中以碧玉搭建一处引风玄台,清炁流转,十分不凡。
“这便是【清仪玄机】所在,乃是一道特殊灵脉,极长清炁,是昔日山中的长青真人寻来,迁入山中,成一灵地。”
魏霜指明位置,可眼下许玄却没有心思听了,他体内的清气涌动不止,似乎找到了一处源头,太清仙碑开始生出剧烈的感应,震荡不停。
‘仙碑要的是这灵脉,【清仪玄机】.’
他心中一定,可天陀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偷偷给他掘了,我有法子,能让他一时察觉不出。”
“滚。”
许玄催动清气,作镇压之姿,让这老妖闭嘴,免得再聒噪。
眼下他复又谢过魏霜,便入了这一处幽谷,只觉一股清凉之意自生,体内劫火之伤被压制许多。
他眼下将体内的感应镇压,只待日后问清此处情况,再看能否换走这一道灵脉,不可莽撞行事。
“这处道台也是灵器,效仿神通【清凉台】造就,倒是稀少.”
天陀低低出声,生怕再将许玄惹恼,真将他镇压起来,只是许玄眼下却不理会这老妖,径直登台,开始调息。
银雷腾跃,神通运转无阻,此时他斩去身上阴火和寿衰的速度快上不少。
他催动【太初序】造就克制之时,数道深黑的律文却出现在内景之中,散着骇人威势,让那阴火消解的速度更快。
“这是何物?”
当初这黑律显化,引得安仙悔色变,许玄更是觉得神通威能增长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界,眼下却没有那般广大的肃穆黑律显化。
“北雷黑律,天蓬正法,敕令仙天,辖制幽冥。”
天陀的声音幽幽,似有忌惮,只低低道:
“天庭地府,不知多少位列仙班神位的,都亡在这黑律之下,昔日.玄昊天帝亦受其诛。”
(本章完)
第490章 黑律
第490章 黑律
清凉台上,玄风流转。
谷中清幽,碧萝垂蔓,攀附石壁,如翠帘轻掩。居中一座碧玉道台,其上端坐一人,黑袍幽玄,身上金气和雷光时隐时现。
“黑律.”
许玄凝神内视,内景深处,一道深黑律文沉浮不定,为司律降劫之言,隐与玄象相合,一旦催动,可令神通威能上涨近乎三成。
他不断催动法力,可就是仅这一道律文生出,再未有先前那般浩瀚的幽黑天律降下。
“古代人间修行社雷大道者,若得此律,纵未飞升,亦可在雷宫中占一席之地,代天行罚。权能之大,上至天庭,下至地府,都不敢轻视。”
天陀匿于内景深处,金瞳如炬,死死盯着那道扭曲律文,声音肃然:
“诸般律令之中,此律直通雷宫核心,威能浩瀚,束人亦束己。放在古时,非持天箓者,不可代行。”
许玄闻言,倒是未曾察觉出这黑律对自己有多少束缚,疑声道:
“雷宫已亡,这一道天律还有显化,确实神异,只是和你描述的有些差别。”
天陀听及此言,稍稍沉默一瞬。
“其实.难说雷宫还有多少遗留,昔日此道初建,号为雷宫,位在天北。待到天庭建立,便自宫中分出人手,入驻庭内,成了雷部。”
“传闻始雷初成,【雷祖】请了列仙前来,共议道德,造就一器,将古来所有灾劫纳入其中,是雷宫的根本。”
许玄听得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惊异,他如今听闻过的法宝都极少,更遑论仙器,若是不算体内的太清碑,他知道的仙器也就那【兽尊】、【天衰】。
而作为雷宫核心的器物,恐怕还在仙器之上,具体境界难以揣测。
“雷宫颁布天律,少数几道可感应此器,【北雷黑律】便是其一,你如今显化,可有感应?”
这老妖语气中罕见的有些紧张,毕竟这黑律意义重大,即便是放在古代雷宫显世之时,也是核心人物方能代行。
“并无什么感应,仅能融此律入玄象,增广神通,其余的变化却无。”
许玄心中感慨,雷宫已亡,这一道天律看来也少了昔日威能,只是单单增广神通一性,就足够神妙。
他暂且按下疑惑,此律玄奥,但当务之急仍是消磨体内灾劫,取出平休真人所赠的那一枚瀚水灵丹,当下炼化。
一股瀚海之气盈满内景,化解阴火,让许玄状态一时好上不少,阴火与寿衰之气的消散快上极多。
这其中也有【养宝金人】的功用,作为藏金一道的法身体现,有一部分避走灾劫的性质,可将丁火化去些许。
‘若按这个速度,恐怕数月就能斩尽体内遗留的阴火和寿衰。’
他心中大定,此时翻阅起了那一卷【清仪空胎术】,细细参阅。
天陀在一旁指点,稍有些不懂的便可出声解释,让许玄对此术的领悟增长极快,不过数日便可尝试运转。
这一道塑体之法对灵物没什么消耗,只要一处盛产清炁玄风的灵地,而这【清仪玄机】就最为合适的地界。
毕竟那位长青真人就是在此参悟出此术。
许玄此时按照其中记载,感应清风,生发骨血,只觉自道骨上传来一阵如春芽萌生的痛痒之感。
在这一处灵地修行,倒是进度不慢,已经隐隐有血肉萌生之感,可若想完全重塑法躯,不知还需多久。
‘当真是个苦差事。’
他感慨一声,先行消磨起体内的阴火之伤来,只要将其斩尽,借助【养宝金人】作为法躯,实力不减。
届时再杀回洞天之中,必然出乎诸修预料。寻常修士若遭天衰阴烛,不死也是重伤,必然养上数十年时光。
“现在,仅有一件事了.”
许玄叹了一气,自内景中召出一只雷雀,翎羽黯淡,无精打采,连叫都不愿叫了,窝在许玄手上,以翅遮首。
一团铁水和雷浆的混合之物显化,正是被那【天衰阴烛】烧毁的丹霆,这一柄灵剑到底是差了些,抵不住那丁火。
手中无剑,对于他如今的实力来说无疑是一大折损,更何况是丹霆这种祭炼多年的本命之器。
金鳞那恐怖的杀力还历历在目,许玄执之,只觉能轻易一剑重伤紫府中期,这庚金之宝恐怕在整片天下都是前几的灵剑。
“重铸丹霆是来不及了。”
许玄眼下有些发愁,眼下也无合适灵物,更无太多时间,即便是烛剑真人也难完工。
龙身那边有【丰隆】、【列缺】这两道最合震雷的灵宝,对斗法加持极高,可人身这边一道社雷灵器都难寻。
‘当找个机会,把那【普化敕雷印】换来.’
天陀见许玄因为剑器犯难,也陷入沉思,过了少时,才道:
“我这一处倒是有道秘法,勉强能试一试。”
“何等秘法?”
许玄眼神稍明,既然这老妖开口,想来是有几分把握。
“这些年我整理少阳道藏,有不少收获。”天陀语气幽幽,似在回忆,“炎朝之时,有位离火一道的大神通者,出身微末,不入三清。”
“不在三清,还能成就大神通,应有不凡之处”
许玄若有所思,现今道统,大都可上溯三清,如【楼观】、【东华】,其都可算是太清道统,而【北社】、【幽殆】可算入玉清道统。
天陀谈及旧事,金瞳稍明,带着些调侃之意。
“此人道号【炏苦】,发家是靠掘了丹鸟之坟,因而一成紫府便被妖类追杀,连一件灵器都未来得及准备,连着逃遁数十年。”
“离火在心,无形无质,不擅丹器,这一位高修颇有巧思,在玄象和法术上走的极远,以心御象,代而为器,著有一卷《离形心象大法》,借着这妙法得入东华谈玄。”
说着,天陀便催动法力,金白之光凝聚为一篇道法,正是《离形心象大法》。
这法门大致有五品,内容却是刁钻古怪,专门讲述如何凝炼玄象,合心为器。
若是简而言之,大多紫府都是将玄象作为神通下的某种手段来使,并不深入,而这一篇妙法则专讲如何去炼一道玄象,凝实为用,凭空而显,运转随心。
“果然是妙法,只是.怎未流传开来?”
“自然是有弊端。”
天陀叹了一气,只道:
“若是有灵器,直接以神通玄象呼应器物就是,威能还更高,哪里需要这般施为?而此法需要意神通,若是未修,无法练成。
“加之催动不仅耗费法力,还需气数加持,不如直接催动灵器,也就你如今这个状态,可以试着练一练,反正不耗灵物。”
“就不能给点有用的.”
许玄眉头一皱,本来以为真是什么妙法,可听天陀所说却是缺陷不少。
“你这身家还挑什么?寻了这些年,见过的社雷之物屈指可数,我看还是乖乖学这位炏苦罢了。”
天陀叹了一气,许玄眼下只好翻阅起这一卷《离形心象大法》。
这法门仅能凝显一道玄象,以心御之,使其如器,但需要修士以气数来补足,如今许玄倒是有了决断。
劫法刑台上那一道仙锋。
若是按照《离形心象大法》中的记载,应当能将这一道仙锋单独显化,以雷宫气数补足,造就出一道心剑来。
纵然还是比不上灵宝,但也能和一般灵器较量一番,比寻常雷霆凝聚的剑器威能更强,更遑论许玄如今还有一道黑律可以动用,融入其中,更显神妙。
“动用此法,不会引起怀疑?”
他心中有些不安,可天陀却是笑道:
“这是炎朝的传承,当时也算流传甚广,只是没人乐意练这吃力不讨好的东西,待到炎史被收入白纸福地,其间源流更难说清,没人能推出来历。”
“至于怀疑,你既修成这一道黑律,本就是最大的异样,相比之下,其余的变化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许玄闻言,稍稍方向,眼下则全力消磨体内灾劫,只待伤势好转,便可参悟这一道大法,以作为补足之法。
谷中清风流转,散去阴火,这气息悄然流转,直入地肺山中,沿着灵峰攀上,最终到了那文始玄楼之前。
楼中宝室,正有二人静坐,遥遥感应着那清仪玄机位置传来的气息。
关诠身躯由紫气凝成,显得虚幻,眼下着一身重紫道袍,正遥遥感应着【清仪玄机】方位传来的气息。
“看来这位许剑仙出关的速度要比想象中还快些,他如今得了【养宝金人】的消息还未传出,待到那洞天帝宫开启,必能出乎诸修意料。”
魏霜点头,似在沉思,随即附和。
“若是完整的养宝金人恐怕效用更好。”
“这天下哪里去寻完好的?太真仙宗倒是传闻有庚金之像,只是从未动用,也不知真假。”
关诠语气感慨,看向魏霜。
“洞天之中如今境况险恶,还是莫要出山,霜梅门仅剩你一个独苗,万万不可折了,那【宝驿寺】的大士”
魏霜神情冷冽,只肃然道:
“前辈,我此生最厌魔道,次厌释修,绝不会入释。只是.这御慢大士,似乎是有人授意,不然也不敢如此行事。”
听闻此言,关诠目光稍凝,霜梅门的【严霜】真人昔日是他故交,将魏霜托付给他,如今被人盯上,他心中正有几分忧愁。
“离辽将乱,长隐师叔不知何时归来?”
这位楼观道统的紫府心绪有些复杂,他既想师叔归来主持大局,又怕这位寿元已高的紫府陨落在这动荡的局势中。
他催动秘法,遥遥观向西南之地,只见戊光冲天,帝气弥散,将原本平淡的局势搅成一番浑水,任他也无法看清。
(本章完)
第491章 仙降
第491章 仙降
洞天深处。
离火汹涌燃烧,炽烈的炎夏之气四散翻涌,将这一处峰头染成朱红,顶上一座明金宝殿巍然矗立,古朴沧桑,如同已经立了数千年。
殿内黄玉宝座之上端坐一名青年,杏黄道袍,腰佩短刀,容貌英武,眸光如炬,正透过殿门远眺那绵延无尽的棕黄戊光。
戊土光辉如巍峨城墙,将洞天中心牢牢封锁,纵使紫府修士亦难撼动分毫,唯有静待大阵自行消解。
青木梁柱旁,一女子斜倚而立,颜如桃李,青裙玉带,气态舒华,佩黑流长剑,背青铜剑匣,正是公孙昔。
宋世仪目光一转,落在她身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有几分调侃之意,只道:
“那位辟劫剑仙,如今倒是真应了劫数——【天衰阴烛】,呵,扶尘竟连这等重宝都祭了出来,倒是不嫌丢份。”
“安仙悔连败两次,这道子之位,怕是要易主了。”
公孙昔却摇了摇头,嗓音清亮,如拨动琴弦。
“我看未必。灵憬真人何等算计?若真要取那剑仙性命,何须假手安仙悔,以他紫府后期的修为,亲自出马,岂会失手?
“辟劫真人身负黑律,是实实在在的雷宫气数加身,堪比昔年的邓拙心,而安仙悔此番败于社雷之下,反成天劫逆位之孽,恰好补全【烛阴】气象。”
“【烛阴】.”
谈及这一道气数,饶是丹鸟运加身的宋世仪也有些忌惮,整个宋氏之中,也仅有【朱雀】命格可同其比拟。
然而,这份气数亦有代价,这位扶尘道子在心性上实在是不堪,飞扬跋扈,凶厉近魔,少了仙道之气。
二人正言语间,殿外太虚蓦然洞开。缥缈玄虚的气机如潮水般漫溢,峰上炽烈暑气瞬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冷寒意。
宋世仪面色骤变,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虚空裂隙,公孙昔亦微微直起身,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太虚裂缝之中,此时传来一道淳厚中正的嗓音,明黄艮土之光涌动,化作交错的道路、小径,时远时近,玄妙非凡。
“福地之人,还请暂退,贫道与帝裔有事相商。”
公孙昔面上却多出些古怪的笑意来,只看向这一处太虚裂缝,淡然道:
“若我不走,又当如何?福地授命,让随在他身旁参与诸事,离帝都允诺了。”
一旁的宋世仪此刻反倒不作声了,公孙搬出福地的名号来,而那太虚中的人仍然未动,双方隐隐对峙,足以说明来人身份。
仙天降下。
‘【共比邻】。’
宋世仪心念稍沉,仅看这一道在现世从未出现过的艮土神通,便能明白来人的不凡之处。
他作为帝裔,此刻却不愿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立场,一言不发,默默看着。
“镇元仙属,何必藏头露尾,不若出来一见?”
公孙昔语气渐沉,只盯着这一处太虚裂缝,似乎下定决心,过了少时,才听得其中传来一声叹息。
艮土法光涌动,自其中走出一青年道人,一身黑纹黄底长袍,手执拂尘,面容清瘦,身形高大。
极为深厚的艮土神通变化,紫府后期的气势显露。
这位不速之客赫然是一位艮土道统的高修,仅看这一身道行,不知将那石人道的华古拉开多远。
可一旁的公孙昔却未有什么畏惧之色,她背后的青铜剑匣光华流转,越绝剑意隐隐散发,分化生死,斩虚灭实,为飞剑之极。
“原来是越绝剑脉,失敬,贫道是【镇元观】下一小修,道号【塬朴】,久未入世,为戊土下界,特来见一见帝裔。”
塬朴道人转而看向宋世仪,似有些感慨,只道:
“昔日帝族尚在天水之时,我道的大人奉命入朝,为夏帝塑造泥俑,倒是和那位【爟罗王】有过交集。今日宋氏已是天朝帝族,金乌却快绝了踪迹。”
“前辈请坐,这些旧事想不到贵道还念着,我族中都少有记载。”
宋世仪先是请了这位来头极大的道人入座,公孙昔则仍然靠在一旁的青木灵柱旁,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在此处了。
塬朴并未再纠缠这些事情,任由公孙在此待着,只看向宋世仪,沉声道:
“我已见过国师,同这位道友谈过诸多事宜,如今再来见一见帝裔,以便之后行事,免得出了什么乱。”
宋世仪闻言,自然知道对方所说是何事,正是戊土归属!
即便在天上,镇元一脉也是极为强横的势力,不止有一位大人坐镇,如今下界,来谋划这一道戊土,少有人能争得过。
“泰衡的金性,应当遗留在帝宫之中,只是不知有几份。”
宋世仪目光稍沉,继续说道:
“贵道早早定下一份,可扶尘亦有所求,那位元仪真人更是开启帝宫主力,这就两份去了,还有幽冥如今也蠢蠢欲动,实在是难分。”
“我宋氏也有所求,封神一事,山岳正神的位置,正需这一道【戊玄长垣泰衡性】。最后还是各凭手段,要其余诸道不同镇元争夺,恐怕不可能。”
一旁的塬朴若有所思,他显得极有底气,只淡然道:
“幽冥.是哪位人选?当年古蜀借了一道伏土,如今当还一道戊土回去。”
宋世仪闻言,心中稍动,伏土一道最早可不是在幽冥之中,是镇元道统所属,而这位塬朴真人对幽冥的态度正有些模棱两可,让人猜疑。
“还?如何还的清?当年地府就险些将一国仙道葬送,如今轻飘飘说借说还,实在有些可笑了。”
公孙昔忽地开口,让殿中的气氛有些冷了。
塬朴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淡然道:
“即便地府不出,也会有别的大人出手,私掌幽冥,犯了大忌。蜀高祖的背景不见,自然难抵四方压力,最后落得个陨落的下场。”
公孙昔对此不置可否,稍稍摇头,向着殿外走去,漠然留下一句:
“你们详谈。”
眼见这白纸福地的人物离去,塬朴神色稍显轻松,看向一旁的宋世仪,只道:
“我听闻离国之中出了位社雷修士,显化黑律,为雷宫正统?”
他此话一出,让宋世仪目光稍凝,回道:
“正是,只是此人受了重伤,扶尘祭出【天衰阴烛】烧尽他的法躯,没个十来年时光,不好恢复。”
“可惜,本欲见上一见,社雷在天上也不多见。”塬朴语气感慨,轻挥拂尘,“黑律更是稀少,当初也就北雷派有传承。”
宋世仪不愿谈及这事情,委实是有些敏感,牵扯到天上最高处,当下话锋一转。
“塬朴真人久未下界,不知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欲看一看山河,我宋氏也欲尽一份地主之谊。”
塬朴沉吟少时,似在思索,叹了一气。
“却也无什么别的事务,只是我镇元道统下化的一脉,如今绝了,我当去看一看。纵然道脉离得有些远了,但也不能让人白白折辱。”
“不知.有何渊源?可否谈一谈。”
宋世仪颇有几分好奇,涉及这等土德古代仙道的秘闻,就是宫中也无记载。
“我观昔日是【镇元】祖师传下,祂贵为仙人,得艮土之正,伏土之余,待到祖师前往天外,我观便转登仙天。”
塬朴似在回忆,面上有些感慨。
“后来艮土正果被我道一位大人重证,祂复入人世,再立道统于昆仑,为【八极元山】,当年的【元魏大乱】就是祂舍身平定。”
“原来是这位大人!”
宋世仪当即明白这位塬朴真人所说的是谁,正是那位【方极】真君,肩挑天下龙脉,功同补天,是真正有大功德、大气魄之人。
“祂传下的道统,分了三脉,一脉牵扯到蜀乱,已经被划出我道,朱夏真人想来不陌生,姓段。”
塬朴此言一出,让宋世仪面色稍变,他却不知那段氏还有这背景,只道:
“不知前辈是要.”
“段氏当年入蜀为官,已经违了我道规矩,后来有此报,也是天意,只是.可有血嗣留下?”
塬朴叹息一声,而宋世仪眼见对方只要这血脉,心中稍定,明白这事情可谈。
“有一道血脉,气运加身,昔日让定极山代看着,如今是扶尘领去,我可同前辈一道去寻回。”
“有劳帝血了。”
“至于其余两脉,始终归属仙道,在我镇元道统之内,如今也灭了,我听闻和南海的龙种有关系?”
塬朴声音渐沉,明黄的艮土之光一点点覆盖殿中,极为沉重的压力传来,让宋世仪都有些心悸。
“听闻,是溟泽龙庭中的一位【溟度】龙王所为.”
(本章完)
第492章 正音
第492章 正音
南海,天池。
海水幽邃如墨,波涛涌动,壬水玄流在渊底翻滚不息。
星星点点的岛屿之间随处可见水宫、宝殿和玉桥,其上鸦卫森然,蛇兵逡巡,一派肃杀之景。
中心壬海此时为大阵封锁,外人不得入,天柱矗立,二山相对。
紫绛雷霆自海腾天,自天落海,循环往复,连绵不绝雷声响彻此间,若非有大阵阻绝,足以掀动整片天池。
墨云幽海之间不断有雷声轰响,若万千战鼓齐奏,风雷翻滚,波涛如山,天地间一片毁灭景象。
此时天穹却骤然裂开,黑暗重重。
云气散去,雷霆分化,自天幕中升起一对明晃晃的紫色天阳,无穷无尽的风雷自上方的天渊中肆虐而下。
绵延数十里的电光骤然照来,让天地之间一片通明。
上方天穹中可见一道如山脉般浩大的龙躯,徐徐而降,分开浩海。
龙首低垂,一对墨玉般的蛟龙瞳孔凝望而来,紫电奔涌,煌煌如日。
浩海被深紫雷浆覆盖,这具龙躯渐渐隐于雷光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男子,御风而起。
许玄着一身深紫华袍,在风雷之中猎猎作响,腰佩烈光长剑,后有连鼓交响。
他结束修行,默默感知体内神通变化,只觉腹部有天鼓内藏,为雷音生发之源。
【震天衢】!
这一道神通新近成就,为天音生发之源,让他鼓雷的手段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心念一动,震音响起,浩浩海水随之分开,波涛冲天而起,几乎触及云霄。
作为对应雷音的神通,这一道【震天衢】高至六品,能鼓动雷音,激荡法力。
世间之物但凡有缺,非是无漏,受了这雷音,便有崩解粉碎之危。
音在五德,如癸为羽音,至为征音等等,而震雷却是不属五德的第六音,即为【正音】,为阴阳相薄所生,是天地交泰更始之音。
此音更有生发之妙用,先前的【降雷泽】的疗伤之用聊胜于无,并不突出。
修成【震天衢】后,靠这生发之用来疗伤,足以和「癸水」、「伏土」相比,只差「元木」、「化水」。
许玄御风而下,落于一旁的青色海崖之上。
昔日就是在此,他神游周天遇上阳湖,如今这一处海崖上仍有一股溟泽龙气残余。
轻轻抬手,整片壬泽的大阵封锁随之解开,这阵法并非是护己的,而是让在外的诸多妖物免受雷音之伤。
‘这神通催动的雷音,只难对付「戊土」、「乾金」。’
戊土无漏,乾金全满,都是以护身闻名的大道,而对这雷音也有抵御之法。
许玄如今道行已然称得上高深,参悟过晔光龙脉的道藏,加之那一道【洊合】金性的印证所学。
可以说如今天下修行震雷者,他就是大神通者下的第一列人物,不论是道行,还是斗法。
海风吹拂,天中墨云雷霆渐渐散开,天光复又照射而下,许玄此时感受着体内神通变化,只觉鼎盛至极。
五雷之中,若以杀力论,当属神雷,为诸雷极速,杀生无拘;若以位格论,当属社雷,可司天降罚,位居首劫。
若是谈及震雷,也仅有两个字最合适形容。
全面。
五雷之中,震雷最古,也是和道行关联的最深的道统,往后修行,道行越高,则神通越广。
一位修行圆满的震雷紫巅,几乎找不出任何短板,不论是杀力威能、法力积蓄、体魄强度和遁走疗伤,都是天下前列。
‘最后的一道【自修省】有不受外物干涉心念之用,护佑魂魄,几乎是将方方面面都顾到。’
许玄有仙碑护身,寻常干涉心神之术对他不起作用。
这道神通若是正常去修,有些重复,可他最后一道神通却早就定下,正是【道混玄】。
“难怪北海的夔龙公可为天妖。”
五法俱全的震雷修士,本就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人物,即便在紫府巅峰中也是十分强势,更遑论这位存世极长的夔兽,其道行不知有多高。
他正思及震雷玄奥,身侧太虚骤然洞开,金电如蛇逸散。
披甲身影踏风而降,正是伯常,他眉眼沉稳,颈上生着细密的金色蛇鳞,背后两道灵旗在天风中翻滚。
一旗幽蓝,绘万顷沧波,上书【邃海】;一旗明黄,绘踏火黄犬,上书【护峰】。
伯常甫一近前,便觉一股深沉如渊海般的神通威压传来,有些心悸。
‘这般快就三道神通了’
要知道妖类虽然有血脉上的便利,修行起来的瓶颈要比人属少的多,且寿命悠长,但作为代价,修行的速度却是极慢,往往炼成一道神通是人属的数倍。
眼下这位溟度龙王突破的速度放在仙道算是正常,可若是在妖类之中,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伯常肃然躬身,双手托举起一道墨黑法旨,高过头顶。
“王上,龙庭的封号已定,自洞渊传下,今可昭告海中。”
许玄接过这法旨,张开一抖,上书几个青铜光华明灭的古字,散着浩浩龙气,让整片天池随之起伏。
【长穆幽海】。
这正是自龙庭中传下的封号,同道号不同,龙庭的诸龙封号是由壬泽宫中传下,大都是按照功绩、血脉来定。
而许玄这一道封号,正是规格堪称最高的一级,不沿旧制,另开一道,和【广泽晦云】、【天河悬流】齐平,几乎是一流主人的地位。
许玄弹指,法旨化作流光没入海都龙柱,【长穆幽海龙王】的尊名霎时间散布于整片天池,让群妖俯首感应。
“我闭关这些时日,海中可有异动?”
他声中带着一股凛然威严,修成【震天衢】后他的言语自有震慑人心之用,仅是附带的神妙。
伯常却只觉上方的大人声音好似洪钟大吕,又像雷霆天鼓,让他心念剧震,半跪伏在地,只道:
“普度圣土彻底封锁,道中修士都入了洞天之中,那极南海眼的大阵显威,化水之光腾天,外人难渡。”
“圣土封锁。”
许玄心中稍动,这一处金丹道统隐秘颇多,大人在位,可和北辽魔土纠缠难分,也不圆满。
整座圣土之中,虽有一位妙蔺大真人,可却无其余紫府帮衬,以至于受了天魔侵扰,还需请海上紫府相助。
如今彻底封锁,也不知道中生了何等变故,不过,这也代表少了来自金丹势力的注目,行事起来更方便些。
“暂不理会,只让人多注意南边动向就是。”
“是。”
伯常恭声应了,此时复又取出一道天蓝玉信,上有滚滚龙气萦绕,瀚水之光翻腾,一眼便知是东瀚之物。
“东方澜清成就神通,号【碧波清澜龙王】,封在东南二海之间,备下大宴,于一月之后的秋至广邀诸妖,王上也在名录之中,可要应了?”
“东方澜清,他成就紫府了”
许玄眉眼一挑,这位龙种血脉高贵,父上是那位浩轩龙王,在瀚水龙种中也地位不凡,如今成就神通,理当一见。
浩轩龙王存世极久,和龙庭中的广泽龙王是一辈,和尚光妖王也是故交。
这些妖类寿命极长,几乎能追溯到奉代去,往往在千年以上。
而这位澜清龙王是其末子,最为得宠,昔年同许玄还有过一番交谈,只是后来渐渐断了联系,似在避嫌。
许玄若有所思,他欲求震雷,本和东海那位瀚水龙君并无冲突,自己又不求真龙,根本的矛盾就在于阳湖。
这位溟泽秘密培养的金丹种子,所求是壬水正果,而真龙的本相就在壬瀚之中,不可两全,矛盾极深。
“派人传信,就说本王届时必会前去,为他道贺。”
他吩咐下去,一旁的伯常当即应了,如今天池中的大多事务都是他来奔走,不管是接洽外界紫府,还是巡视海上,都无需许玄亲自去。
“你修的【如律令】也快圆满,可准备下一道神通了?”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伯常,这位紫府的血脉颇为纯净,乃是贵种,天然和神雷离得近,也是洞天中腾蛇一脉的核心。
广泽能让这样一位妖类入海,为他手下,无疑是下了不少血本。
“回禀王上,神雷功法天下难全,我族仅这一道《奔雷长空法》的【如律令】,剩下一卷残缺的《玄雷天明录》,对应神通【钧雷枢】,已然不可修行”
伯常本就是中年样貌,威严沉稳,颇有些大将之风,此时谈及这功法之事,却是一脸的苦相。
“【钧雷枢】,我怎未听过这神通?”
许玄疑声问道,神雷五道神通他都有听闻,可伯重口中所言的这神通却是头一遭知晓。
“此神通是【解神殛】的下位,未有在天劫下存身的神妙,更多是长雷霆枢机之用,自三百年前便彻底绝了气,修行不得。”
伯常细细道来,可许玄心中霎时有了计较。
这岂不是同【返道枢】一般,都是去摹刻最为原本的神震之道,甚至是不经社雷影响,故而也无避走存身之用。
许玄沉吟少时,翻手取出一卷金电煌煌的道书,玄妙之气四散,正是《威灵斩堪经》!
这一卷神雷功法出自【玄雷天枢仙道】,高至五品,修成神通【煌灵敕】,是神雷一道中的攻伐神通,威能极强。
许玄久置手中,未有取出,如今倒是有了用处。
“这一卷道书今日交予你去参悟,早日修成下一道神通,将来海中恐不安宁。”
伯常看着手中道书,神色一怔,眼中显出一阵狂热来,他从未想过这位龙王手中竟有这等神雷功法,如今却是让他续上一部分道途。
许玄则是打量着伯常,心中稍动,神雷功法难寻,这腾蛇恐怕也练不圆满,最后还是要寻一道替参,恐怕最多就止步紫府后期。
‘神雷的替参是.庚金,不知两道有何渊源。’
眼下伯常得了功法,领命正欲退去,天池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波动,原本波涛涌动的海面霎时静止,一股沉重、广大的气息席卷而来。
天池以北,高巍的灵山自太虚之中落下,立在海水,山体玄光流转,地脉之气弥散,所触海水顷刻化为坚岩,水族惊惶奔逃。
许玄御风而起,遥遥看向北边,只见一座明黄之色的灵山,悬在海上,极为凝练的艮土神通变化,远远要胜过当初的华古。
‘紫府后期。’
他心念稍沉,看向一旁的伯常。
“你携【邃海】和【护峰】二旗去镇守大阵,以免有了伤亡。”
“是。”
伯常从未质疑过这位王上的决定,当下也是如此,当下破开太虚,巡视起周边海域来。
一线赤焰腾空而起,红云翻滚而来,杨缘心此时行来,玉面含忧,着桃红襦裙,在风雷中显得身形单薄。
“有道人携山压境,镇于池北.言龙庭灭其道统,特来讨还因果。”
她声中有些担忧,作为如今天池实际上的主母,她对这一处福地的状况自然是极为上心,眼下恶客登门,如何不忧。
纵然杨缘心知晓许玄已经突破紫府中期,可山外那一股气息却太过强横,甚至只在老大人之下,让她有些心悸。
“讨个说法?”
许玄眉头一皱,此时握紧列缺,眼中却有几分冷意。
“看来和石人道有关系,是那【八极元山】的传承?不对.此道早已灭了。你安定好宫中诸妖,我去会他。”
“万万当心。”
杨缘心眉眼间尽是忧色,她等对方出关许久,如今刚刚见上一面,还未谈几句,就又有事情横空生出,实在让人心烦。
“不必担心,既然不是紫府巅峰,来我天池讨说法,恐怕是寻错地了。”
许玄此时破开太虚,同杨缘心告别,便向着天池北域而去,只见一座高约百丈的山岳凭空落下,镇在水面。
此山通体为明黄,不生草木,山顶之上静立一道人,身着玄黄道袍,面容清瘦,身形高大,手执拂尘,此刻淡然垂眸:
“可是南海幽度龙王?我今日是来问问【神合】和【定极】两脉的事情。”
这道人身上带着一股出尘之气,虚无缥缈,高远难测,几乎不像是在尘世间待过,让许玄生出一阵怪异之感。
塬朴眼下也打量着这位龙王,只见其气态威严,着黑底紫章衮龙袍,上有洪流、大泽玄纹,其角盘旋如冠冕,显化龙首,那一对非人的蛟龙瞳孔正冷冷看来。
‘好生凝练的神通。’
他心中稍动,虽说是要为道统之事前来,并非有假,可也是受了他人之托,才不远万里来寻这龙王的晦气。
虚挚龙王当年之死,仍有流传,而如今又有一位龙种行在震雷,甚至有望金位,足以让不少人坐立不安。
“可惜,道友来的迟了。”
这龙种悠悠开口,天地间风雷大作,如有阵阵鼓声响起,激荡回转,而塬朴眼下却神色如常,只是周身渐渐有极为恐怖的艮土光华流转。
天地之间陷入静止,唯有这一人一龙对峙。
“龙属当真霸道,灭了我观下属的道统,竟无半分愧怍?”
塬朴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寂,而那龙种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是贵道更为霸道,石人、定极合谋要夺我南溟天池,龙庭不过被迫反抗罢了。”
“被迫,好一个被迫。”
塬朴的语气中多了些质问之意,看向许玄,此时太虚渐渐被封锁,他只沉声道:
“请。”
(本章完)
第493章 对等
第493章 对等
海上。
雷浆滚落,电光忽闪,广袤至极的雷泽覆盖方圆数十里的海域,将居中的艮土灵山环环围住,在这无边无际的紫意中仅剩一点明黄光彩,如烛火飘摇。
许玄立身云端,此刻心中战意几乎抵达顶峰,灵剑一荡,天地间紫电升腾。
【列缺】渐渐自玄黑变作深紫,如若一轮炽烈紫阳被他握在手中,此剑高至灵宝,曾经也载过金性,和【金鳞】是一个等级。
如今随着许玄神通渐长,这柄灵剑也渐渐在他手中恢复威能。
【降雷泽】自行运转,浩瀚雷泽倾覆而下,深紫雷浆翻腾不息,随着神通增广,这一片雷泽也在不断壮大,不仅威能更强,也让许玄的法力积蓄到了深不见底的地步。
可那一座艮土灵山仍然稳稳立在海中,但凡雷泽靠近,就好似有一重无形阻隔挡住,使得这一道神通无法完全覆盖。
‘若是【司天劫】就无缺漏了’
许玄心念一动,他已经习惯社雷的位格压制,如今换了这震雷神通,还有几分不适应,不过.眼下他的法力也不是社雷能比的。
右臂高举,列缺几乎化作一道紫阳在落在他手中,紫霄天霆和无咎玄雷融入其中,让这道灵剑的气势寸寸高涨。
他面无表情,发力一掷,如有山岳大小的紫阳自空坠落,几乎将半边天幕拖拽而下,而许玄的法力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入。
这轮紫阳轰然坠下,掀开大海,直直撞上那明黄灵山。无数雷霆逸散,其中藏伏的万千如针刺般的剑光激射而出,威势骇人。
这一击融合了【阳雷玄至】和【万裂锁身剑光】,几乎融入了他对玄枢剑术的所有体悟,此刻落下,顿时打得这艮山光辉黯淡,地气散尽。
“小道尔!”
塬朴呵斥一声,他立身山巅,向前踏出一步,原本动摇不停的灵山瞬息止住,他挥动拂尘,向上一扫。
拂尘腾空而起,催动白雾,笼向那一轮不断有剑光激射的紫阳,原本深紫的雷霆遭了这雾气,霎时间来势一止。
这道人此时施展法术,玄黄大袖舒展,乾阳坤阴之气盈满,一时遮天蔽日,一时小如芥子,那紫雷大日顺势滚入袖中,有尘土落下,收去杀机,让这一招消散无形。
“【袖里乾坤】。”
这一道法术威名赫赫,兼济胜金、伏土之妙,当初阎魔殿的见浊真人曾借符施展,连那宙光金性内藏的太宇梭都能困住一瞬。
而眼前这道人施展的法术更为圆满,足见其跟脚不凡之处。
许玄神色渐肃,反握灵剑,看向山巅这道人,只道:
“我乃溟泽龙庭天晦一脉,【长穆幽海溟龙】,你这道人又是哪一道统的?”
“我家道统?”
塬朴轻挥拂尘,下方雷泽随之静止,艮土光华腾腾而起,照耀此间。
“土德三道,我脉居中,为镇元仙人所传,祖师正是艮土主人。”
“雷祖定立道德,请了祖师相商,正仪参悟尊位,借求我观妙法;夏帝日宫之中,恭立祂的仙像,炎祖天庙之内,敬奉镇元香火。”
这一连串的名号未曾吓住许玄,反倒让他心中生出几分疑问来,若是真有这般大的名号,为何先前没听过。
他心中渐渐有了猜想,沉声道:
“你是自少阴仙天降世?”
“正是。”
塬朴一派坦然,此时看向许玄,只道:
“【八极元山】是我观在人间分出的道统,溟度龙王可知这因果何在?”
“原来如此。”
许玄若有所悟,心念急转,却是有些不信对方下界就是为此事而来。
若是真的在意,早些传下一道仙旨,岂不是能保全道统,何必等到现在?
必然还有更深沉的原因,才让这位艮土一道的紫府后期下界。
‘是昆巍天.’
许玄霎时间就想通关节所在,此时看向这道人,明白对方不可能在此死战,只肃声道:
“我妖类也,不懂这些,那华古自行撞上剑锋,怪不得我。”
塬朴冷冷一笑,下方的艮土灵山随之震动起来,他此时拂尘再度一挥,白雾飘飘,让周边的雷泽失了光彩。
“不必多言,先待我称量称量这妖类的剑意。”
艮土光华冲天而起,地气再度弥散,山岳真形凭空而显,向着许玄轰然镇压而来,这神通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恒岳合】。
【乘无咎】运转,许玄好似一尾游鱼,轻盈地在这山岳真形中游荡,逐渐靠近那道人位置。
雷音激荡,翻滚不止,五面雷鼓震荡不已,滚滚雷音席卷而过,原本巍峨的山岳真形开始崩解溃散,裂痕密布。
【震天衢】!
许玄此时真正催动这一道神通,瞬间就起了神效。
艮土本就有崩解之兆,不如戊土无漏,眼下遭了雷音,霎时化作飞沙走石。
他眉心的青蓝火莲之纹开始紊乱,龙首显化,狰狞威严,张口一吐。
无数粘稠、暴烈的青蓝水火肆虐而出,沿着那山岳真形的缝隙中涌入,轰然炸开,彻底将对方的神通破去,让塬朴神色稍凝。
“【大兽】之水火。”
他见识多广,自然识得这东西的危险,此物似水非水,似火非火,一旦遭中,先是如化水一般消蚀渗透,而后再如至火轰然炸开。
【恒岳合】一时不察被破去,可塬朴的神色始终保持平静,眼看着漫天青蓝水火凝成一朵宝莲,悠悠向着他天灵落来。
这道人翻手祭出一物,是一被烧的通红的玄铁灵盘,上有一道赤电萦绕,在其边缘又有无数幻彩生发。
这东西一经祭出,天地间的灵机就开始紊乱,某种无形的波动扫过,让许玄体内血气一振,而刹怒水火在半空便再难凝聚其形,瞬间炸开。
许玄浑身血肉在那赤电彩光照耀之下感到万分不适,鳞片褪去,龙齿脱落,甚至感觉五官都在扭曲错位。
海水之中也泛起那幻彩萦绕的赤电,和广袤雷泽相峙,原本藏伏在海底的少许水族彻底死尽,大都血肉炸开,变得畸形。
‘灵雷之器。’
许玄凝神看去,这一道灵盘当是上品灵器,其中正藏有一道他从未见过的雷霆,正是紫府灵雷!
他往日从未见过紫府一级的灵雷之物,如今心中却生出一阵疑惑来,这雷光照拂之下,竟能扭曲血肉,生出畸变,当真古怪。
不过,紫府灵雷,正是他所求之物。
许玄轻呼一气,这点伤势对修行【玉血天心术】的来说不算什么,玉血心催动,龙躯中的血气冲刷激荡,瞬间恢复。
他已然欺身上前,一剑斩向塬朴面门所在,紫霄天霆和无咎玄雷凝缩在剑尖之上,雷芒迸射,直斩而下。
剑意生发,斩实灭虚,塬朴的护身法光好似纸糊的一般被切开,饶是以他的修为,也不敢硬接剑意。
一座黄尘道门显化,【静尘门】催动,霎时将剑意化解部分,可剩余的紫电剑光还是斩来,那拂尘也阻拦不得,斩在这道人法躯,让其气息稍显委顿。
艮土神通再次生发,塬朴蓦然看向许玄,地气腾空,灵山轰响,【观止境】霎时让许玄剑威一顿,来势停滞。
这几道神通都是十分难缠,许玄自有领教,而塬朴此时身形却忽地远离,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灵山上毫无征兆地拉开极远。
【共比邻】。
艮土一道缩地成寸、来往自如的玄妙皆在此上,眼下塬朴真正显露出极为高深的道行来,同许玄始终保持距离,不相接触。
许玄目光稍沉,抬手一握,天地间阳雷阴霆此时生发无数,镇压而下,让塬朴的身形随之一止。
雷局既成,便见一尊举天罗煞伞,执雷火长剑的仙将走出,携着诸多天兵列阵在外,镇压山岳。
正是紫霄天霆所化的雷部仙将,为斗枢院雷火使者。
此时却见这雷局之中再有变化,无咎玄雷被许玄投入其中,此雷本能分化二道,眼下许玄为求威能,凝如一体,再召雷灵。
天地间风雷大作,丰隆自行催动,五面雷鼓震动不已,一尊独足而立的奇特雷兽却已现身,通体苍灰,形如龙牛,威严无比。
“东玄一府,听雷真君座下【严夔】,奉命而来。”
这夔兽长鸣一声,天地间无数雷音随之暴动,握雷局的威能陡然上涨,加持在【降雷泽】上,让这片雷泽再度蔓延,几乎将灵山淹没。
“社雷之道,你竟然懂得这般妙法.”
塬朴神色未变,祭出一道桃符,忌木灵光闪烁不定。
此物腾空而起,瞬息就将袭来的雷霆收去,其上气息隐隐散发,正是灵宝。
“我这一道【正岁桃符】有收摄雷霆之用,你即便祭出雷局,却无社律,又能如何?”
这道人正欲反攻,却见那位龙王的气势一寸寸暴涨起来,后方的天池中有无数壬水之光波动,远处的龙纹天柱若有感应。
幽暗壬水流转不息,天河悬瀑,大泽湖泊,此时一一显化,同无边无际的深紫雷霆完美契合。
【溟涬始】,海都大阵所成的壬水神通,龙庭所出。
雷浆凝聚,化作天龙之形,在这一片大泽中肆意舒展身形,呼啸不止,而雷局中的诸多雷灵已然开始布阵,将这一片天地封锁。
最中心之处,许玄缓缓调转剑锋,一股让塬朴性命示警的气息升起。
眼前的龙种笑容凶戾,那对蛟蛇之瞳盯了过来,脖颈逆鳞上的玄阴之气弥散不止,让人心悸,只听其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此,便对等了。”
(本章完)
第494章 坐地起价
第494章 坐地起价
墨云连绵,紫电腾空。
海天之间雷霆流淌,无数雷霆融入天河悬流之中,同下方的大泽相汇,而在这其中则有狰狞巨大的龙躯肆意翻腾。
小山般的龙首低垂,看向散着艮土宝光的灵山,吐息不定,带起重重风雷,打得这座灵山光华黯淡。
两侧各有仙将领兵结阵,细密的银电构成罗网覆盖而下,阴霆阳雷所成之局彻底覆盖太虚。
许玄立身天心,紫袍猎猎,剑锋前指,连鼓震荡,极为恐怖的神通光彩在这一柄雷宫古宝上闪烁,一点混沌的紫意生发剑尖。
‘壬水.恐怕能作为震雷替参。’
他默默感受体内神通变化,这一道【溟涬始】在他修成三道震雷神通后也无冲突,十分圆融。
震雷本就有雷霆大泽的意象,而天下水泽大都归壬水,正是其间之妙。
两道界神通加持之下,这方天地已然彻底落入他司掌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无数雷霆化作的天河、水泽倾覆,让那一座灵山摇摇欲倒。
此刻他一身修为已然稳稳踏足紫府后期,加之剑意、龙躯等等神妙,已然是紫府巅峰下的第一列。
越发恐怖的神通光彩凝练在剑尖之上,【紫极】的神妙催动,他如炼丹一般让无数雷霆、水火凝聚剑上。
列缺之上渐渐升起重重紫黑玄光,盈满如日,内里有无数光流循环而动。
许玄递剑而出,这一轮紫黑圆光如露珠自剑上坠下。
他身后的溟龙之形腾空而起,墨色鳞甲上雷光熠熠,龙口大张,瞬间将这一道圆光托举而起,如龙戏珠,向着灵山扑杀去。
无数雷霆打在这山岳之上,山石崩碎,灵峰摧折,而那溟龙已经扑杀而下,携着足以将整片海域毁去的气息。
塬朴面色渐沉,恢复过来的神通再度催动。
无数山岳真形显化,千山万障落在那龙形之前,却都被那萦绕雷霆的龙躯扫尽。
黄尘道门幽幽张开,挡在这溟龙之前,【袖里乾坤】的神妙生发,想要再度收去这一招,可那溟龙在门户中肆虐不断,渐渐让这一道尘门有破碎迹象。
雷部诸将动手,布阵降劫,感应天地,银白雷光陡然而生,镇压而下。
夔兽摇身一变,化作一手持紫铜大锤的壮汉,身披金甲,轰然砸向塬朴,滚滚雷音再响,同丰隆遥遥呼应,震散艮光。
‘堪比积年的金刚,还有雷宫位格在,十分难缠。’
塬朴挥动拂尘,接连化去对方大锤雷音,而其身后又有一道白雷黑火化作的剑轮斩来,另一位雷火使者已然持剑杀至。
这些雷宫显化以雷霆为命,神通为性,堪比释修净土中的顶级金刚,此时纵然对塬朴造不出什么杀伤,可纠缠起来就足够难对付了。
眼下这道人不得不施展真本事,敕令一声,手中的灵雷宝盘上赤电腾起,彩光变化,一时让这两尊雷灵开始动荡,
他趁势出手,原本缥缈如雾的拂尘变得如金铁般坚韧,扫向两尊雷灵,将其打碎,重归雷局。
远处一股毁灭之气腾腾而起,让塬朴神色一变。
天上的尘门上密布无数紫色雷电和青蓝水火,威严狰狞的龙首自门户中探出,陡然冲来,压向山巅。
庞大的龙躯直将这座艮土灵山掀翻,海中掀起万丈波涛。
塬朴再度催动神通,以地目视之,妄图卸去力道,可这座灵山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冲击,瞬息崩解。
狰狞凶厉的龙口大张,雷霆凝成的光流如柱轰去,内为重紫,外为玄黑,而在这雷霆中又混着无数青蓝水火,让塬朴神色稍凝,肃声道:
“【艮山仰止】!”
塬朴此时眼看他搬来的灵山破碎,而那无数雷霆水火已经袭来,如渊般的龙口扑咬而来,无数森白龙齿如刀剑交错。
山岳破碎,立身这一片雷泽之中,又有雷局镇压,【共比邻】缩地成寸的神妙再难催动,塬朴此时只得另施走脱之法。
“艮山仰止,不得攀,不得登,不得望。”
他催动法术,身处的位置霎时腾升,去往无穷高处。
这道人化作一道明黄流光奔天而起,身后则是喷吐雷霆水火的溟龙追杀,好似一颗黄色宝珠后面系着一条紫锦缎带。
塬朴眼看就要甩脱这溟龙,心中稍定,可上方却传来一阵深沉至极的威压。
他抬首看去,却见无数鹏羽自空而落,其中一道剑锋轰然斩下。
许玄藏匿在外,此刻借助天鹏极速堵住塬朴去路,一剑斩下。
这道人不得不祭出那忌木桃符,以化雷霆,可他的法躯上却忽地有深紫雷浆滴落,一股浩荡剑意陡然爆发。
【混溟】!
列缺上的雷霆剑光越过【正岁桃符】,再无阻拦地斩开塬朴的法躯,让其自肩头至气海的血肉都被雷霆掀开,森森剑意斩断如黄玉般的道骨。
源朴应声坠下,心念一转,明白是对方的剑意之妙,此刻失了势头,再难腾空,如流星一般下坠。
追赶许久的溟龙噬咬而来,一口吞下这道人。
雷霆、水火、壬流都在一瞬之间爆发,威能之恐怖,几乎让整片海域都开始动摇起来。
此时龙口中却升起一阵阵黄黑之光,使得龙躯渐渐石化,自其口中探出一对如黄石雕琢的长臂,撑开龙口。
艮土法光升腾爆发,一具高巍如山的法身自龙口遁出,身上还残留着不少雷霆和水火,让其气势稍委。
这法身面如神塑,体如泥胎,通体黄黑,披着黄泥塑造的甲衣,胸前还有一道山岳玄纹铜镜镶嵌,其中有万千黄黑惰光激射,让那溟龙渐渐石化。
【泥胎惰石法身】。
塬朴眼下竟然直接催动法身,手持一柄青黑殆光萦绕的黑尺,上有诸般魔形显化。
他轰然砸向石化的溟龙,让其瞬间化作一阵阵幽光和壬流,不复其形。
【溟涬始】被破,让许玄目光也不由稍肃,对方手中的正是一道极为罕见的殆炁灵宝,有解离法术、神通之用,十分不凡。
塬朴所化的泥俑踏前一步,殆炁黑尺轰然落下,无数魔头扑杀而来,让许玄避无可避,【乘无咎】的运转都有了滞涩。
紫雷暴起,天地间的雷霆迅速凝聚,这片雷泽中顿时有无穷烈光生出,自其中显出一尊紫雷凝成的法身。
这法身下躯如龙,上身似人,通体紫鳞,无数古奥的雷霆玄纹铭刻在上,其首如龙,覆有一层青铜般的甲片,紫雷凝如冠冕,悬在角上,神圣气机弥散周天。
【雷泽化圣法身】。
五面雷鼓悬在上方,鼓动雷霆、水火,将对方的惰石玄光悉数扫尽,许玄此时催动这一法身,瞬间气势就压过对方。
他一手握紧如雷霆天柱般的列缺长剑,另一手则缓缓取出一道赶山长鞭,雷霆和艮光腾起,冲开重重青黑魔气,一击就将塬朴打退。
这具雷泽法身此时不好动用三头六臂,需维持这种神圣之态,但威能却远在昔日的法身之上,仅是一击,便轰的塬朴的法身动荡不定,法光黯淡。
“【赶山鞭】!”
塬朴见着这一道艮土灵宝,此时情绪真正有了波动,牵连到身上伤势,那恐怖的剑伤此时炸开,连法身都有些压制不住,雷霆水火激荡不止。
先后催动灵宝、法身,又遭了剑伤,他的气势已远远不如先前。
对面那一道雷泽法身仍然如日中天,丝毫未有衰弱,甚至身上的伤势在渐渐复原。
两人此时都未妄动,如山岳般的法身在海中对峙。
许玄此刻虽稳稳占据上风,可心中却未有丝毫松懈。时至如今,这位镇元道统的嫡系仍未施展出一道强横法术。
昔日那华古就懂得【三山镇逆妙术】和【元崩解体】,对方必然有更厉害的手段。
法身之间的争斗是直接伤至修为、道行的,眼下塬朴心思急转,稍稍感知一番,已然没了多少争斗之意。
‘再斗下去,恐怕双方都有重伤乃至陨落之危。’
此时还有收手的余地,塬朴看向那一尊雷泽法身。
可这位溟度龙王一言不发,眼中满是煞气,那一柄灵剑死死锁定塬朴的法身。
许玄也明白这道人的意思,双方再斗下去,或许能赢,但也必然要付出代价,此时正需寻个借口收手。
可谁先服软,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上方的丰隆连鼓震荡不已,塬朴先后遭了剑意、雷霆和水火,此时伤势不算轻,只是靠着【正岁桃符】抑制。
许玄冷冷看向对方,并不散去法身,一副随时都将出手的姿态,让塬朴顾不得恢复伤势。
最终还是这道人先行散去法身,收敛神通,他此时神情却未有什么变化,坦然道:
“我败了。”
雷泽法身散去,许玄一步踏出,历经一番争斗,可他的状态正在迅速恢复,法力渐渐圆满,伤势尽数恢复。
震雷生发之用!
而一旁的塬朴却是气息委顿,法力不足,若是再继续缠斗下去,这道人却是必败无疑。
“你携山而来,镇压我天池外海,又杀伤水族无数,如何解决?”
许玄负手站定,语气威严,滚滚天雷随之响起。
这一番话落下,意思很是明显了,塬朴眼下却是面色沉凝,不见半点喜怒,只道:
“你若要赔偿,大可给你,只是我道也有条件——”
“既已败了,何谈条件?”
许玄打断了对方的言语,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那便交易。”塬朴神色渐沉,“龙王开价罢,我要带走石人道的遗脉,以及那赶山鞭和几座灵山,其余之物我道不会纠缠。”
‘原来是为此而来’
许玄看向手中的赶山鞭,心中瞬时有了计较,看着塬朴都顺眼不少,只觉对方不像是什么恶道,更像个送财童子。
“好说,我龙庭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变脸极快,让塬朴都有些不适应。
海都大阵催动,壬水灵光遍布天池,瞬息之间就将那一群正在海底开矿的石人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座灵山,分是【晟极】和【古华】。
这一群石人林林总总,大致近百,千奇百怪,其中首领是筑基后期的岳斜,生的同人形无二,唯独缺了一对耳朵。
岳斜领着一众石人跪拜在海面之上,此时齐齐看向许玄,恭声道:
“王上。”
这一片呼声让塬朴的神色有些难看,而许玄则微微一笑,示意看向一旁的塬朴,只道:
“莫拜我了,你石人道的上宗寻来,有人要带尔等走,你石人可愿离去?”
此话一出,这一群石人却是陷入死寂,并无什么欢喜之态,岳斜转首,看向一旁的塬朴,低声道:
“可是元山的大人?”
“算是。”
塬朴眼下也不反驳,可这一群石人却听闻这回答,此时皆都欢呼起来,岳斜则看向一旁的许玄,再度拜服。
“小修愿意离去。”
许玄稍稍点头,这一群石人并未有什么大用,最多是搬山移岳时有些劳力,但眼下在海上,哪里有山岳要搬?
‘当初留了这石人一命,如今倒是有了用处。’
他看向一旁的塬朴,沉声道:
“石人近百,灵宝【赶山鞭】,两座紫府灵山,还有你毁坏我海水大阵、杀害水族的赔偿,塬朴道友准备出个什么价?”
“事先说好,要是低于两件灵宝的价值,那就免谈。”
天风猎猎,塬朴看向这位龙王,心中古怪。
他初次见时,只觉对方是个凶厉强势的妖王,可眼下谈及交易,对方表现又同一奸商。
“好。”
塬朴答应的极为果断,让许玄心中一动,暗暗道:
‘要低了’
他当即话锋一转,只道:
“两件灵宝,必须有你手中的【正岁桃符】,还要那道灵雷宝盘。”
这一道忌木灵宝极为晃眼,有收化雷霆之用,玄妙颇多。
许玄并不图其威能,更多的是想拿来参悟一番,看看忌木和雷霆的联系。至于那灵雷宝盘,是上品灵器,正好取一道紫府灵雷。
“坐地起价,你!”
塬朴脸皮微微抽动,饶是以他的涵养都让有些按捺不住,两人是什么身份,一位是溟泽纯血的龙王,一位是镇元仙观的高修。
眼下却好似凡间坊市的商贩般讨价还价,这溟度龙王也不嫌丢份?
许玄却是丝毫不顾忌这些,若不是怕对方一气之下不做这买卖了,他还要再提些价来。
“我等龙属不讲究这些,东西备齐,不然我一件也不会让你取走。”
他语气淡然,此时显出的是龙首,墨鳞熠熠,让人也看不清他的神态。
“好,好”
塬朴此时祭出那【正岁桃符】,又取出那赤电萦绕的铁盘。
他沉吟少时,再祭出一离火熊熊的朱金大钺,上有天雀焰星之纹,警危破灭之气。
“除了【正岁桃符】和【宛渠千照盘】,这一柄【天离朱钺】也换予你就是!”
“好,道友爽快。”
许玄龙身上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稍稍感知,便知道这一道离火之器正是灵宝,来历极古,威能不差。
赶山鞭和正岁桃符勉强可算作一级,双方交换算是各取所需。
晟极山本身就是一座久经祭炼的宝山,不差灵宝,而古华山又有诸多灵物出产,也算珍贵。
可这两道灵山的价值加起来,也无法和那灵雷宝盘和离火金钺相比。
他眼下占了不少便宜,自然也无再逼这塬朴的心思,当下应了。
二人同时交易,塬朴大袖一挥,便将这一众事物悉数收入袖中。
塬朴并未管这一众石人,而是先以神通感应那一座【古华】灵山,待到在上面察觉到一丝乙木之气,让他面色稍沉。
他顾不得和身后的龙属再纠缠,瞬息化作一线艮土光华遁去,消散不见。
许玄手中的灵雷宝盘不断散出赤电,幻彩弥散,让他手上的龙鳞脱落数枚,血气衰弱一丝。
他此时催动【降雷泽】,以控摄雷霆之用便将这宝盘上的一道赤电剥离。
这一道灵雷一经脱去,便要冲天而起,遁往远处,被许玄以雷泽镇压才算安宁,而受其彩光散射的一片雷浆,正如沸汤翻滚。
‘灵雷,到底是何物?和其余四雷全然不同.’
(本章完)
第495章 朱仪之器
第495章 朱仪之器
壬海深处,清和水宫。
赤电如龙,盘绕御座,光晕流转间幻彩丛生,又有炽烈电芒蒸腾而起,搅得碧波鼎沸。
许玄指叩玉简,翻阅道藏,终于查到记载,此雷名为【千照炽电】,源出宛渠,其色红赤,光镶幻彩,性散逸难束,唯遇元磁得凝其形。
眼下他已将这一道灵雷炼入内景雷泽,以增长法力,融入雷局。
此雷威能寻常,不类雷霆,却似一道穿虚灵光,可抑血煞,绝生机,其最为神妙之处,在于遁入太虚,如鱼入水,无拘无碍。
他只要稍微加持法力,以心念控之,这一道灵雷便可遁入太虚,颇有几分剑意的意思,但论起威能则远远不及。
翻掌间,【宛渠千照盘】重现,其上光华黯淡,威势大损。
这一道灵雷之器本为上品,可取走那一道【千照炽电】后便神妙大减,如今只能等待熔炼重铸。
此时他复又另取出两件灵宝来,分为离火一道的【天离朱钺】和忌木一道的【正岁桃符】。
先是那离钺,此器华美庄严,通体朱红,以金铜打造,顶部是宽阔如新月般的锋刃,杏黄离火跃动其间,刃下钺身厚实沉重,天雀焰星玄纹蚀刻。
这天雀形态古怪,似雀似乌,较之朱雀多一分威严,又比金乌长一分灵妙,顶着一颗朱红大星,悬于日焰之下。
“离火炎上,印证在心,吐气生光。”
五火之中,离火最具火之正德,属仙道之火,位同坎水,故而仙家谈玄论道多作坎离之比,阴阳之论。
此钺携附丽之性,征讨恶逆,光明四境,受太阳之德所化,所应之位为【朱离】,所刻之灵为【丽御】。
仅是稍稍感知,许玄便知这离钺的来历,正是效仿金乌一子的特性,恐怕是居于离火尊位的那位,尊名丽御。
金乌十子之中,有三火尊位,分应三星,而这离火天雀正是昔日坐于【朱离】尊位的大人。
此钺出于古夏,本属礼器,可威能却丝毫不差,正如震雷多用鼎用鼓一般,离火则多用钺用斧,足以彰显其攻伐之性,而这离钺更是有足足四道神妙!
先是【承阳】,是作为礼器之用,不为杀伐,置于天阳普照之处,可凝练离火之气,百年则可得一道对应朱离尊位的灵物,为【天离金精】,有淬炼法身之妙。
而这一道离钺已经凝练了足足六七十载的时光,也就是说他再等上三十多年,便可取这灵物。
后为【继明】,是这一道离钺的主要杀伐之用,可驱策天离继明之气,加持其上,焚木化煞,消融金石,只要法力能供应的上,便可感应太阳,威能陡涨,源源不绝。
这一道神妙落在他手中正能发挥最大作用,震雷本就是天底下法力积蓄最深的道统之一,以他如今紫府中期的修为全力催动,此钺威能可直逼一道强横的离火大术。
剩下的神妙为【杀魔】,对部分魔气有压制之用,但压不住神通,最多克一克灵器、法术之类,特定情况下有妙用。
而最后一道神妙,极为特殊,为【执妄】,持钺者心中执念越深,则此钺落下的越重,十分玄虚。
许玄收起这离钺,此器的功用他大致已经摸清,而那【正岁桃符】却难以感知其功用,只是摸索出收化、承载雷霆的玄妙,对付雷修有一定功用,其余神妙还不察。
‘【雷泽化圣法身】对本像有要求,三头六臂却不好动用了,手持之兵,一剑一钺已是最多,如今该炼制甲衣了’
若是社雷道统,三头六臂本来就是其大忿怒像的道征,并不冲突,可雷泽之身却是最为纯正的震雷之像,再加异表反而有损。
他稍稍思索,此时却取出一件太阳光华升腾的甲衣,前刻阳乌,后挂火披,正是【羲焰】,传自金乌的太阳古法器,由火鸦赠予。
这一件古法器堪称最为顶级的一列,若是用太阳神通温养,也可使其渐渐转化为灵器,即便没有太阳神通,加之灵物重铸,也能晋升。
‘待到寻个机会,用手头的灵物足以炼制一件顶级的甲衣。’
许玄心中一动,眼下倒是有个时机就在眼前,便是那东方澜清的宴席,广邀诸妖,说不定其中正有精于炼器者。
——
白塘,东南二海交汇之地。
浩元龙宫中光华流转,各色水族来往奔波,夜叉凶恶,蚌女妩媚,皆都听着一背生龟壳,碧蓝官服的老翁调令,整顿水府,准备大宴。
“都给我手脚快些,王上大宴,诸多仙种都要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谨遵龟相之令。”
下方的水族齐齐应了,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让这一座水宫越发显得玄妙,大阵之中灵机跃动,浩流奔涌。
这龟相立身海玉雕琢的宫门之前,气息稍显,已然是筑基后期,修的却是坎水一道,此时听了调令,急急转身入宫。
一路前行,到了古朴威严的主殿之内,龙气弥散殿中。
上方玉座正有一青年,着波涛玄纹华袍,白鳞木角,容貌威严,天蓝的瀚水光华流转周身。
东方澜清轻呼一气,碧色龙瞳悠然看来,殿中的白玉梁柱随着他的心意忽明忽暗,照在几丛碧蓝珊瑚之上。
他缓缓开口,只道:
“都有哪些妖类应了?”
龟相慌忙跪地行礼,忙不迭取出名册,恭敬念道:
“禀告王上,墨鳞一脉的【远嘉】大人不日将至。他修社雷,又是那位【天刑华雷麒麟】的亲子,脾性暴烈,效仿其父出昆仑,先是在辽土闹了不少事,后来被天枢一剑打到海外.”
“投其所好,准备几个魔修让他杀着玩就是,远海不是有几家魔门?也该派上用处了。”
东方澜清语气随意,可却带着几分血腥气息,让这海水都显得越发冷了。
下方的龟相犹豫一瞬,还是问道:
“王上,东海魔道大都和那长宿魔宫有关系,此宫又属乙木位上大人”
“你怕什么?我说要用这些魔修,他长宿魔宫恐怕要连夜送来,你以为是什么名门正派,还在意名声?”
东方澜清似有几分不满,这龟相慌忙回道:
“谨遵王上之命,必然让那墨麒麟乘兴而来,至于其余的来宾”
“西海凤麟州,【高煁】凤女应约,这位大人是我东海龙种的旧识,如今已突破紫府后期,真火大成,恐怕要备好接驾的礼仪。”
听闻此名,东方澜清眼神稍肃,这位凤女地位颇高,更是显世金丹之后,只是隐世极深,大多修士不知罢了。
“另外.南溟天池主人,【溟度】龙王也将前来,他近来得了封号,是【长穆幽海溟龙】,和一流主人地位齐平。”
“他?”
东方澜清目光一转,他久未和这位龙种有过联系,只是听闻对方收归天池,可未曾想过已经受了这等封号。
“南溟的这位血亲.本王先前为闭关,倒是久未联系,南海离得最近,他成就紫府我也未备下礼。”
这位龙王似有在思索,只淡然道:
“去水库中点一份名录,届时看他送来何物,回一件价值高出三成的即是。”
“是。”
龟相此刻翻到名录最后,眼瞳稍睁,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只缓声道:
“最后一位.是古夏阳氏的嫡血,【临昼】真人,【临昼遇阳金乌】杨重昼,如今已是太阳一道紫府中期,正好出了洞天,便应邀前来。”
听闻此名,饶是以东方澜清的身份地位都有些肃然,论起来客之中跟脚最深的,莫过于这位金乌了,修行的又是太阳之道。
先前金乌拜访过东海数次,只是那东方光余闹出过天大的笑话,竟敢去调戏一位金乌嫡女!
这事情堪称丑闻,几乎丢尽了灵雷龙流的脸面,更是让龙乌的关系有了些间隙。
如今趁着他突破宴请的时机,正好弥合。
古来能被称为妖帝的,仅有真龙、金乌这两位,不仅是修为,还是地位的象征。
在龙属眼中,天底下的妖类也仅有金乌能比一比,其余的大圣血脉在这些龙属眼中也是低上一等。
龟相此时领命退下,水宫之中便仅剩东方澜清孤身在此,他习惯同诸龙不同,喜好幽静,往往屏退下属,独自在这殿中静坐。
“朱慈帝血,恰逢出世,也不知有何等谋划”
水宫之中,瀚光明灭,显得越发幽深寂静。
(本章完)
第496章 见血
第496章 见血
青塘。
此海位于东北二海交界之处,由珊瑚环岛围着,风波不兴。
西去便是蓬莱仙境,往东就是浩瀚外海,只是此域和龙属的地盘靠的近,大多修士都不愿来此,紫府更不在这处立道场。
中心的白云岛上,地气迷蒙,灵药广布,清风流转,白云飘飘,本是一片乐景,可此时却积尸无数,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近百名身着黑衣的魔修肆虐在岛上,烧杀掳掠,食血吞肉,不分男女老幼,皆都在这些魔道手中死的凄惨无比,哀声震天。
岛上世家姓叶,自岸上迁来,相传还沾有一丝大齐帝血,可族中底蕴早就消耗殆尽。
这一家仅靠着为临近的几位妖王进献宝药维生,本来也算安宁,如今却遭了血祸。
黑赤光华流转的大阵之中,一座青木府邸矗立,明堂内正躲着一对夫妇,护着身后一十四五岁的少年。
“夫人,恐怕守不住了。”
一身青金宝袍的中年男子先行开口,看向身旁女子,正是如今的白云叶氏之主,叶云峰。
此人气度不凡,虎目长髯,着青金宝甲。
他修行甲木,成就仙基【凌云木】,已是中期境界,在这青塘中算是第一高手,眼下却受伤极重。
自其心窍处有一道殷红的血火灼灼烧着,让他面色苍白,一身修为如山崩水泄,只是维持大阵就耗尽法力。
“这是哪里来的魔修,郎君,月儿她”
一旁的妇人着锦裙,容颜极美,却流露出万分悲恸,手中抱着一看起来像是孩童的残手,断口齐平,像是被人斩下。
她亦是筑基,堪堪初期,修行的却是化水一道,是最为常见的【慈心瓶】,正全力为身旁男子疗伤。
至于最后那少年,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一身枣红法衣,修为已然是炼气,在这个年纪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他在脖颈处生出一枚莹白如玉,极为神妙的菱形白鳞,让整个人看起来气质独特。
这少年一身气机赫然是甲木,此时并未因为外界的动乱而显得惊慌,也未因为血亲的惨死有何哀恸,只是无声地站在原地。
“彦真,你小妹死了,你小妹死了啊!”
这夫人紧紧抓着身旁少年的衣袖,怀中的断手滴着血,染得她胸前一片红。
“娘亲,我知道。”
他沉声回道,可却未见什么哀情,让一旁的叶云峰霎时动了怒火,不顾伤势,喝道:
“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才顾不得你小妹,你难道不心痛!”
“孩儿有灵根,小妹却无,自然当救我。”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抽的这少年半张脸开,血流不止,可他仍然未有什么情绪,倔强地抬起头来。
一旁的女子急急上前,护住亲子,心痛地为其疗伤,一时间顾不得身旁夫君,让这位叶氏族主的面色越发阴沉。
“贱货!孽种!”
他舌尖如绽春雷,狠狠骂去,让一旁的妇人神色有变,瞪了回来。
“他叫你爹时,不知有多高兴,如今倒是翻脸!”
叶云峰气极反笑,长髯抖动,心窍处的血火烧的更加旺盛。
“你以为我蠢,那光余龙子召你入宫,做了何事,你自己清楚!”
他骨节叫攥的泛白,恨声道:
“你怀这孽种足足怀了数十年,他身上可流有我半点血?月儿才是我的血脉,你竟然舍了她,你——”
“是我要去的?不是你喜笑颜开,卑躬屈膝,将我送上那龙驾?”
这妇人语气含着极深的怨恨,和自家夫君怒目相视,而府邸外的广木大阵开始剧烈摇晃,光华渐熄,一阵阵的肆无忌惮的笑声自外传来。
叶云峰长叹一气,拔出腰间紫电萦绕的长剑,看向妻儿,急道:
“速速自裁,不然落到这群魔道手中,生不如死!”
一旁的妇人却是犹疑不定,纵然外界的血腥气息已然冲天而至,可她仍不愿轻易舍了性命,犹豫不绝。
“你!”
叶云峰上前几步,剑指妻儿,可终究是下不去手,正在犹豫之时,外界的大阵轰然崩塌,无数血火蔓延而来,烧塌府邸。
阵阵魔风席卷,来者赫然是一位着血色法衣的老翁,容颜邪异,血肉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手中提着一柄饕餮魔纹长刀,气息骇人,已然是筑基巅峰!
他身后随着数十魔修,皆都提着些头颅、残肢,修为不等,最低也是炼气,甚至还有两名筑基初期在旁压阵。
“青塘,好地界,你族的血脉不错,用起来别有风味。”
为首的血衣老翁笑意极盛,眼神好似毒蛇一般,先看向那美妇,露出深深的贪婪。
“魔头!”
叶云峰踏前一步,纵然先前那般恨骂自己妻儿,可眼下他还是上前一步,护住身后之人。
他暴喝一声,身旁甲木之气弥散,化作玄枝,萦绕雷光,家传的【紫电长空剑诀】此时施展,手中剑器赫然腾起一阵紫电。
可那老翁只是持刀一斩,一线极细的血光飘出,落在这位家主身上。
无数混着怨念和血恨的魔障腾起,轻易便斩开对方法躯,让其自眉心一线被齐齐剖开。
对方当场陨落,化作一阵参天玄木之气,萦绕雷光,霎时消解,而这老翁手中长刀却是滴血不沾。
“郎君!”
一旁的妇人哀呼一声,也不知有几分真心,此刻似乎幡然醒悟,急急取出一柄玉刀,就要先取了自家孩儿性命,然后自裁。
魔风呼啸,那血衣老翁以奔雷之势就来到这妇人身前,稳稳钳住对方,血气弥散,让这妇人哀呼一声,瞬息就被种下禁制。
“不必挣扎了,我乃【天血长执魔王】,自修成这【贪食亲】后,还未有人能走脱我手!”
后方纷纷传来一阵欢呼之声,齐齐高呼,皆称大王,这老翁舔了舔嘴唇,饶是以他的阅历,也未见过眼前这般美艳的女子。
他目光一撇,见着旁边是个同样美姿容的少年,心中更是一喜,就要回首让部下退去,以便他好好享用。
可就是回首一看的功夫,他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原本嚣张跋扈的一群魔修已然不见,像是原地蒸发,仅剩下一滩滩血水散在地上,而自府邸外不知何时传来一阵阵雷鸣。
银色雷光蔓延而来,一股劫罚之气弥散,让他浑身颤抖,仙基萎缩到极点。
“社雷.”
他牙关打颤,面色苍白,可身旁太虚此时陡然洞开,缓步走出一着墨袍的青年,容貌英武,气态威严,腰间悬着一黑雷流转的宝锏。
“魔王?”
这青年若有所思,语气悠然,一对银瞳看了过来。
原本魔气汹汹,纵横一方老修瞬息化作一滩血水,以他筑基巅峰的修为,连抵挡一瞬都做不到。
银火腾腾,将这岛屿上的血气彻底焚尽,而那妇人则领着自家孩儿急急拜下,半是畏惧,半是尊敬,低声说道:
“拜见真人。”
她颤颤抬首,却见那墨袍青年此时看来,笑容恣意,露出如同妖物般的森白利齿,让她霎时血都凉了三分。
“你服过血气。”
对方忽地来了这一句,让这妇人一怔,不解对方的意思,海外的修士哪里有不沾血气的,丹药之中多有炼入几分,以增效力,这是——
她还未弄明白对方的意思,美艳娇媚的头颅便自脖颈处断裂,齐齐坠下,化作一具无首尸体倒地。
其身后的少年看着这一切,如若痴傻,未发一言,面上也见不得什么惊恐和悲哀,脖颈上的白鳞光华流转。
“龙血?”
墨袍青年嘴角多出一丝笑意,待到用神通看过,见着少年算的上清白,才饶过对方一命,只随意问道:
“你叫什么?”
“叶彦真。”
这少年此时捡起母亲的头颅,抱在怀中,脸上沾了血污,低声回话。
他抬首一看,却见银雷跃动,太虚破开,那位紫府已然不见其人。一切都好似梦幻一般不真实,让他生起一种恍惚之情来。
魔修好似自天上降下的,顷刻间就杀尽岛上人物,那一位紫府也不似善类,更带着一股森森妖气。
少年这时才看向自己娘亲的头颅,轻轻抬手,为其将那圆睁的双眼合上。
(本章完)
第497章 龙宫威仪
第497章 龙宫威仪
白塘。
碧波浩渺,浩海无垠,此塘雄踞东南之交,为龙属下宫。
临近之处并无仙道,唯有数位奉龙属法旨、听命行事的妖王,分踞边海,以为镇守。
此时若往海中一望,景象更是非凡。
但见巡海的夜叉高举旌旗,随侍的蚌女轻捧云扇,千百水族妖首攒动,各持礼器,宝光熠熠,恍若片片流动的彩霞,铺陈于碧水之下。
又有一众显出原形以来迎驾的异种,虎蛟盘桓,钩蛇隐现,霞鳐浮光,海马腾跃数不胜数,诸般仪仗都是按最顶格来。
一条由碧色海玉铺成大道,迤逦向西,遥遥望去,只见千百紫绛雷光正自天际缓缓迫近。
主事者赫然是那龟相,此刻面上半是紧张,半是畏惧,不时呵斥下人,让其摆好阵势,免得失了礼数。
心绪激荡之下,连身后的厚重龟甲都染上一层深沉的墨色,更像是背了一口黑锅。
如龙蛇般的紫电撕裂长空,墨色雷云如玄锋摧折,向着白塘边界压来,却又戛然而止,显出克制与礼仪。
旋即,重重墨云之间,一辆古朴威严的雷车徐徐驶出,悬在道前。
此车通体以青铜浑铸,形制恢弘,阔若宫室,由八匹踏着虹霞的天马拉着,携一股无拘无束,乘道仙游之意。
森然紫电如灵蛇在上盘旋,跃动的雷火凝作长鞭,噼啪作响间绽出刺目弧光。车身浮雕层迭,为天河奔涌、幽暗大泽和溟龙隐云诸象,正应溟涬。
极为厚重的神通光彩生发,沛然莫御的龙威席卷,沉甸甸地压在海上,也压在这一众迎驾的妖物心头。
执辔驾车的是一青虺妖将,清秀少年模样,顾盼间神采飞扬,青金云纹宝甲在雷霆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此刻收紧缰绳,扯住这一众天马。
正是青虺一脉的天骄,墨溪,作为当代青虺中血脉最纯者,其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在天池中享有偌大威名。
他将雷车悬停,整肃衣甲,看向这一众妖物,寻到领头的龟相,稍稍点头,昂声传令:
“溟泽龙庭,【长穆幽海龙王】驾临!”
他声音清越,如金石相振,用了几分法力,瞬息之间便传遍海域,无数水族尽都垂首拜服,碧海上响起一阵山呼:
“恭迎圣驾!”
龟相乘着白涛,躬身立于雷车阶前,长须和龟甲在龙气中簌簌震颤:
“壬泽瀚海,本出同源;白塘天池,沧流共脉。恭请王上移驾浩元水府——我家主上已备琼筵,虚席以待。”
雷车中传来一道威严沉稳,好似天鼓般的声音,若滚滚天雷震响,威严中又带着一分笑意。
“澜清龙王同本王相识已久,今闻他成就神通,特备薄仪,为君作贺。”
墨溪心领神会,自袖中托出一方青木宝匣,虽仅盈寸,缝隙间却渗出缕缕锋锐的金精之气——正是兑金灵物【望金煞风】。
此物价值中规中矩,可胜在精纯,可直接纳于肺中,以来施展金德之术。
用这灵物来作贺,也是许玄反复斟酌后的决定,自石人道中得来的土德之物多恶水,而这道兑金却能以水养。
龟相将玉匣纳入袖中,金精晃眼,让他原本就极小的一对眼瞳几乎要看不见,躬身行礼:
“敬谢王上之赠,还请尊驾徐行,沿道入宫,臣下需在此主持事务,不便接引,另有妖类来引路。”
言毕,他看向身旁,稍稍示意,便见浪涛分开,一条白鳞蛟蛇窜出,妖首人身,套着件纤尘不染的素绸宫袍,正是筑基后期修为,修行癸水。
这白蛟行至雷车七步开外,前爪按海,行了个怪模怪样的大礼,身弓如虾,笑容谄媚。
“小妖倚江,为水宫妖将,奉命为王上接驾,还请随我入宫。”
雷车中寂然无声,那唤作倚江的白蛟心头一紧,慌忙窥探墨溪神色,却见青虺少年眸光沉凝,只吐出二字:
“引路。”
“小妖遵命。”
倚江蛟躯急旋,鳞甲熠熠,忙不迭游至车前引路,虽然面上一片庄严,可心中却有止不住的窃喜。
像他这等杂血蛟蛇,在浩元水府莫说面谒澜清龙王,便是广海殿前的玉阶都踏不得半步。
今日竟能为另一位紫府龙王开道,纵使只沾得一丝逸散龙气,也是莫大进益。说句难听的,纯血龙属就是淋他一头尿,那也是顶尖的灵丹妙药。
许玄在雷车深处静观此景,紫袍中手指轻叩,若有所思。
这倚江虽属蛟蛇,可看起来地位不高,被那龟相随意驱策,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
‘龙性好淫,若不是血嗣难育,不知要整出多少奇形怪状的族类,这等混着龙血的妖类,恐怕也只是奴隶仆从。’
可海中龙宫的一个小小仆役,放到岸上江河里也能称霸一方。眼前这倚江虽然卑微至极,但在其他水族面前,还不知如何跋扈。
雷车破浪徐行,沿着瀚水玄光凝成的道路前行,紫电逸散,让周边海水化作雷浆,掀起滚滚天音。
海渊之下,浩元水宫巍然盘踞,古朴玄妙,颇似仙道府邸。
整座宫阙皆为碧色,青金垒室,白玉作梁,颗颗人头大小的明珠镶嵌在顶,光华流转,将周遭照得通明透亮。
碧蓝瀚水凝聚成一道水光大道,笔直通向龙宫。雷车在水道上缓缓行驶,倚江在前方毕恭毕敬地引路,不时低叱,喝令两旁的水族肃立。
水道两旁,嶙峋石峰与玲珑殿阁错落而立,其间影影绰绰,尽是前来拜谒的妖物,隶属那位【碧海清澜龙王】的治下,甚至可见紫府大妖,也恭立门外,不得擅入。
‘这就是东海龙属的气象。’
许玄透过雷车,遥观宫外景象,心中有些波澜。
如今天下妖类最为强横的势力,非东海龙宫莫属,两位龙君坐镇,其中一位还是金丹后期的【元瀚】龙君。
更别提龙属寿命悠长,又有那天下前列的洞天【大墟海】,底蕴深厚,不知有多少紫府后期乃至巅峰的龙王,更不知深藏多少神妙灵器、古代之宝。
要不是生育子嗣困难,恐怕这四海都要彻底沦为龙属的私产。
前方一座海峰之上,忽见幽暗的壬水玄光涌动,内里传来一阵神通威压,感应到雷车驶近,似有波动。
许玄灵识扫过,见峰顶银色殿宇中盘踞一尊紫府妖王,修持壬水,堪堪炼就一道神通,于宫外献礼。
此妖眉峰如刀,凶光暗藏,身形魁梧如岳,一袭墨色长衣,上纹幽鲸沉峡、长云坠海之象,遮遮掩掩地窥探而来。
正是幽鲸一脉的妖王,紫府初期的重漭!
他原本正在殿中饮酒作乐,和几名蚌女搅和一处,忽见宫外紫电流转的雷车驶过,眼中精光一闪,慌忙掷下酒盏,踏浪而出,竟直直拦在雷车之前!
“不长眼的——”
倚江惊怒交加,本想破口大骂,正要呵退这敢拦龙王尊驾的狂徒,可待到他看清来的是位紫府大妖后,浑身鳞甲一紧,后半句喝骂生生噎在喉中。
“拜见溟度龙王!”
这妖物赶着上来,倒是让许玄心中有几分冷意。
昔日幽鲸一脉曾盘踞天池,侵占福地,可是对龙庭没什么善意。
这些年幽鲸频频示好,欲在天池周遭留下,曾献灵物,却被斥退,连许玄的影都见不着。
他可还记着,此脉对溟泽并无善意,残害鲛人,杀伤水族,在同石人道的争斗中更是临阵脱逃,打破了双方默契,有乘渔翁之利的意思,让人生厌。
“来者何妖?”
雷车中的语调冷漠,辨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幽鲸一脉从未入他法眼。
重漭心头骤寒,但念及眼下恐怕是觐见龙王的唯一机会,仍强压惶恐,厚着脸皮,恭声再拜:
“下臣重漭,昔年曾随王驾征伐石人,不知王上可还记得.”
“原是尔等。”雷车内传出的声音陡然转冷,隐显厌恶,“为何阻本王车驾?”
重漭慌忙伏低身躯,几乎叩首于水光大道上:
“我幽鲸亦属壬水之类,族中仅有二法,历来都是用血炁魔功补足,最多不过修到紫府中期,道途断绝。”
“乞请王上肯开尊口,收下我族,愿为龙庭驱策,只盼.能续上前路。”
许玄心念微动,他昔日曾目睹云沧施展手段,正催动过一件血炁古器,其威能专克艮土法躯。
而那位紫府中期的妖王,确实也只显露过两道壬水神通,为【湮分绝】和【定风波】。如此看来,最后一道就是以血炁补足。
“原来如此。”雷车内的声音似有所思,“你兄长道途既断,所修又是何种血炁法门?”
“回禀王上,乃是【源血契】,有自血炁中得契成誓之妙,如释道宏愿。”
“修行此法.”许玄的声音陡转,如若寒风,车畔紫电流转,“你幽鲸耗用了多少血气?”
重漭微微愣住,可还是反应过来,忙回道:
“我幽鲸终究是水族之属,岂敢大肆屠戮同族?只往南疆巫国寻了血食,收割约莫十万凡人断不敢污了王上玉座!”
‘该杀。’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凌冽的杀意,这幽鲸实在不堪,眼下将这丑事张扬到他眼前,还想入庭,简直是痴心妄想。
“滚吧。”
他声音漠然,让下方的重漭一怔,却不敢再纠缠,只得灰溜溜地走了,缩回那银色殿宇之中。
远处水宫深处,一股熟悉的天罚气息骤然升腾——正是社雷神通【司天劫】!
这神通有司掌天劫、定罪降罚之威,此刻一道极隐秘的劫罚之气悄然落下,缠绕在重漭身上,这幽鲸却浑然不觉。
许玄心中顿生疑思,面上不动声色,只下令继续前行,暗自思忖:
‘社雷紫府,怎会出现在这水宫?’
雷车继续驶向龙宫,倚江妖将经过先前那一闹,神色愈发惶恐,心中早将那幽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唯恐身后龙王迁怒于己。
所幸雷车中始终一片沉寂,并无问责之意。
一路再无波澜,终行至水宫那宏伟的碧玉龙门之前,只见两侧各有金鲤腾跃,光华流转。
许玄步下雷车,身后的倚江则躬身退去,引着墨溪将雷车驶往偏殿等候。
他沿玉道徐行,两侧侍立的蚌女纷纷垂首拜伏,珠光莹然,呼声不绝,过了片刻,便已行至主殿,满目皆是流转的碧蓝水光。
主座之上,一位身着波涛玄纹白袍的男子正含笑望来,木角白鳞,气度渊渟岳峙,起身相迎,朗声笑道:
“久候血亲,快请入座!如今仅差那位金乌,便算齐了。”
殿中无水,如若岸上,神通光华流转不息,最夺目的当属一道艳红真火,其光如轮,悬于半空,有去寒化湿、固本培元之意。
真火宝轮之下,端坐一位身着大红宫裙的女子,气质华贵,颜如朝华,此刻正望向许玄,唇角隐有笑意。
然而她周身内蕴的恐怖真火神通,却让许玄心头微凛。
‘紫府后期。’
真火光辉之后,另一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投射而来。银白雷光跃动,熟悉的劫罚气息弥漫,引得许玄侧目望去。
偏席之上,端坐着一位眉眼深邃、银瞳如电的青年。他腕间隐现黑鳞,身披重墨雷纹法袍,腰间悬着一杆玄铁雷锏——其上黑白交萃,谪刑变化,带着浩浩天威。
墨麒麟!
许玄心神微震,目光正与那墨麟青年撞在一处,刹那间,无形的紫电与银雷于空中相击,迸发光辉,转瞬散去。
却听那墨袍青年淡然一笑:
“这位就是溟度龙王?家父和龙庭的阳湖大人是故交,如今见着溟泽贵血,倒是遂了我愿。”
主座之上的东方澜清恍若未闻,见对方提及那位阳湖龙子,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轻咳一声,看向外界,问道:
“龟相,临昼前辈怎还未至?可有消息送来?”
自殿外慌忙奔出那龟相,此刻手捧一道金书,恭声道:
“王上,洞渊里传来消息,那位正从西海赶来,有些事情耽搁,恐怕无法如约赴宴,要迟上不少,说是不必等他了。”
“可惜.”
东方澜清神色稍凝,他似乎未曾料到这等变故,可座下的那宫裙女子却是轻笑道:
“杨临昼倒是个忙人,澜清,今日可是你的喜事,你父王何在?”
大殿之中,气氛忽地变冷了,东方澜清只笑道:
“父王另有事务在身,入了海界,如今瀚明一脉,另由老大人主持。”
“不谈这些,今日当欢宴才是,我等大圣血裔,不知有几次机会能像这般聚上一聚。诸多仙灵,都已绝了”
(本章完)
第498章 纠虔刑
第498章 纠虔刑
广海殿中。
流辉氤氲,灵韵四溢,四位大圣血裔各踞白玉宝座,殿中气氛一时古奥玄深,若有道气流转不止。
座上三妖似有旧谊,反倒是许玄新近融入。那墨袍青年眸光如电,大袖微振,率先开口,看向一旁的溟泽龙王。
“吾名远嘉,麒麟一脉,祖庭落在昆仑,溟度道友的威名我早有听闻。”
许玄眉眼一挑,淡然回道:
“原来是麒麟仙种,难怪.我见这一身社雷神通,当世稀少,神异非凡。”
二人互相换了名号,并未多言。
东方澜清看向许玄,转而又望向那宫裙女子,笑道:
“这位是【长穆幽海龙王】,广泽大人的嫡血,为天池之主,凤女想来也听闻过。”
真火升腾,高煁笑意轻快,看向许玄,神情和善,让人只觉如沐春风。
“混溟剑仙威名赫赫,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她语带些调侃之意,风姿动人,续道:
“今朝有幸与君共席,待到数百载后,怕是要遥拜紫光,瞻仰仙仪了。”
“愧不敢当,凤女谬赞了。”
这一席话难说有几分真情实感,又有几分调侃说笑,可到底都带着一分真切的善意,让许玄也语气柔和许多。
“我名高煁,赤凤一脉,栖于凤麟洲合焱圣山。”
她语声清越,如击玉磬。
“上回得见溟泽嫡血,犹是广泽大人化身临世,与天陀小圣共游四海之时。”
这位凤女语气稍顿,随后饮尽杯中碧蓝酒水,笑道:
“昔年溟泽一脉奉持水德,却遭诸修设局,神通离了洞天便不应可溟度龙王这一身震雷神通和溟泽纯血共处一体,实在玄妙。”
这事情也是外界久有的疑惑,甚至传有流言,称这位溟度龙王实乃北川晔光一脉的遗孤。
可眼下真正见着对方——那如冠冕般的玉枝龙角,以及脖颈逆鳞上深邃的玄阴之光,这哪里能做得假?必然是溟泽纯血无疑。
许玄眸光沉静,语气感慨,似乎陷入回忆:
“我少时本为杂血,洞天难容,漂泊避祸,修不得壬,故而转求震雷,后来得庭中恩典,才化作纯血。”
这一番话许玄早在心中演练千遍,此刻道来,自然是真情实感,饱经风霜,让人不由感慨起他流落在外的时光。
“不想溟度这道途走的如此多舛.唉,我这年纪,心肠最软,最听不得这等伤心事。”
高煁眼波流转,望向许玄时又带上一丝调侃之意,朱唇轻启:
“若我再年少些,见着溟度这等英雄年少,恐怕忍不住揽君入怀,为你抚平风霜了。”
此言一出,东方澜清与远嘉皆是神色自若,恍若未闻。
许玄却是面色稍滞,心中微微一动,只觉这位凤女也是个古怪刁钻的。
她在调戏我?
许玄不言,一旁的东方澜清却是接过话头,神色稍显凝重。
“【壬阳伏泽,沉降月池】,龙庭此局,实在难办。受了太阴封锁,我东瀚也难相助。昔年广泽大人要下界,也只能斩出一道筑基化身。”
许玄默然。
此事广泽同他谈过,溟龙不出,太阴封锁,可其中因果这位天晦主人却未谈清。
眼下他正欲再问东方澜清,却见对方眼神退避,不愿多言,便止住话锋。
“阳湖大人那般惊才绝艳,纯阳偏爱,溟涬加身,不足三百载便五法臻极,也走不出洞天?”
远嘉忽地开口,银瞳煌煌,直接提及这位溟泽龙庭的核心人物,继而道:
“当初我父已是紫府中期,分出一道筑基化身,以成社律,正巧撞见那位龙种,彼此相斗,却是败了。
“父上当初有言,说是【龙君转世,莫过于此】,这般龙种,难道也受限?”
许玄被问的头痛,眼下他来帮阳湖遮掩,哪里清楚其中实情,只回道:
“我亦不知,修行壬水,恐怕都脱不了这封锁。”
说着,他似是想起什么,看向远嘉,疑声道:
“令尊是那位【华雷子】大人?”
“正是。”
远嘉傲然昂首,“父上尊号【天刑华雷麒麟】,乃当世社雷之极,唯一的大神通者!”
‘果然未绝,果然未绝有路可走!’
许玄心中若有波涛兴起,万般心绪搅在一处,可依然面如平湖,他略略颔首,语带一丝恰到好处的敬服:
“想不到竟是社雷一道位处极巅的大人,我虽修震泽,也知晓社律不易,前辈能成就五法,果然是在雷宫中也威名远扬的仙属。”
对方最后一句话甫一出口,却是让远嘉眸中银雷骤然一凝,面上掠过一丝讳莫如深之色。
他话锋一转,只道:
“溟度龙王这般年岁修至紫府中期,又成剑意,也是天下第一等的资质。我比你早些成就紫府,方才两道神通。”
“不知远嘉妖王.修的是哪两道社雷神通?”
许玄状似随意相询,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掠过对方腰间那杆雷锏。
此物神异非凡,似熔炼多道社雷真意,当是灵宝,眼下遮蔽主人气象,让他一时也难窥这远嘉的修为和神通。
“一为【司天劫】,代天行罚,二为【纠虔刑】,通仪执刑。”
远嘉嘴角噙着一丝傲然笑意,森白利齿寒芒闪过,银瞳之中电光流转。
他五指如爪,紧扣腰间玄铁雷锏,周身跃动的银白雷光骤然凝实,化作一片交织着决绝杀伐和上天威仪的雷刑之狱。
其势有肃杀无回,不容寸隙的果断,也带着礼敬天地,堂皇诛殛的正蕴。
如果说许玄人身修持社雷,给人的感觉是持雷降判的天宪仙司,匡正道德,靖平恶业;那这墨麟此刻展露之威,就是一柄专为虐杀诸恶、毁解邪魔的雷霆刑台。
‘果然有一道社雷神通.只是该如何让人身堂堂正正取来功法?’
许玄心念电转,这墨麒麟在北辽活跃,立场不明,但观其心性,绝非清修之辈,社雷也不允许他避退,将来说不得会在离辽战场上遇见。
东方澜清闻言,面上笑意更深,缓声道:
“远嘉妖王道行精深,此番北辽之行机缘匪浅,既能自天枢剑下全身而退,【太初序】的成就,想必指日可待。”
“岂有如此轻易?”远嘉摇头,银瞳之中雷纹明灭,“若要成就此道神通,必行天律万方,立道德经纬,不过.同那天枢剑仙一战,我已有悟。”
“神社相争,他处神雷,自然是我应运而生,居于社雷,前来压胜。这一道客位我却是坐定了。”
远嘉语气傲然,许玄则不动声色地说道:
“听闻大离也培养了几位社雷修士,不知”
“螺蛳壳里做道场,徒增笑尔,上不得台面。”
谈及此事,远嘉又有笑意,“那大离宋氏的社雷种子,竟然第一道去修【太初序】,是嫌死的不够快?”
“至于那辟劫真人,有点意思,不过也成不了气候。我看,也就始一仙道藏着的那位算得上个人物。”
说着,远嘉将目光转向许玄,只道:
“听闻溟度龙王昔日也同那天枢剑仙交过手,可有什么感触?”
这位墨麒麟赫然知晓昔日涌劫天的事情,让许玄眉眼一转,感慨一声:
“那位是天下至快之剑,处处占尽先机,即便我今日再观,也看不透其神妙。”
“他是神雷道果下化,自然不可以常理来论。”
远嘉声音肃然,让许玄心中微微一动,若是金性凝合,真君转世,这位墨麒麟大可直言,但这一句神雷道果下化,又是何意?
天陀昔日对周始也是这般评价,而这位天枢剑仙的威势,已然到了大离诸仙避退的地步,恐怕跟脚还有蹊跷。
许玄只感慨道:
“竟然如此.若是能再见上这位一面,论一论剑道,也是天幸。”
远嘉面上多出一缕古怪的笑意,指向自己心窍处,露出妖躯。
他催动神通,赫然可见一线剑伤,已愈却犹存疤痕,被一股精纯的真火丝线缝着。
“痛啊,真痛啊。”他银瞳微眯,似在回忆。
“那天枢剑仙还是紫府中期,我用了【普化太初箓】,借了一道【太初序】,本以为能较量一番,还是险些被一剑刺死。”
说着,远嘉看向一旁的高煁凤女,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只道:
“若不是凤女助我疗伤,恐怕还要遭不少罪。”
“真火疗伤?”
许玄闻言,微微一愣,他未曾想过火德还能疗伤。
高煁闻言,广袖轻掩朱唇,笑声清越:
“我赤凤一脉视真火为生机之火、本源之焰,不伤性命。此火为一道大药,最受化用,可炼丹铸器,可化寒去湿,可固本培元,端是妙用无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真火、震雷,皆可疗伤焕生,这便是阴阳平洽之妙。”
一旁的远嘉此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当下起身,看向许玄,只笑道:
“昔日父上同溟龙比过一场,虽败过数次,却也叹服阳湖大人的仙姿。今日我同溟度道友相遇,何不再论一论雷法,以延长辈之缘,也算美谈?”
一旁的东方澜清似有些劝阻之意,可那高煁却是冲其使了使眼色,示意无事。
这位瀚水龙王知晓双方性子,都是锋芒毕露之辈,眼下便也噤声,只暗暗道:
‘在我宫斗法’
他心中叹了一气,不过也有些想看看这震社之争的意思,便不多言。
“你尚是紫府初期,我不愿欺你。”
许玄语气肃然,不露情绪。
可远嘉此刻却随手取出一道银白天箓,上有诸般敕令雷律,为【九天应元,太初为序】。
这一道符箓上凝神通,如若一体,又似某种雷宫威权的具象化,让许玄心中一动。
“我受此箓,【太初序】顷刻加身,道友却不必担心压过我,如何?”
远嘉此时看来,银瞳煌煌,却带有几分不容拒绝之意,让许玄心中霎时明白。
‘他是要代父讨回这面子.’
华雷子多次败在阳湖手中,纵然这位龙种跟脚不凡,可也是麒麟一脉的心结,如今这位年轻的墨麒麟,却是将主意打到许玄身上。
毕竟,若是细细来论,阳湖也算是这穆幽度的长辈了。只要他远嘉压过这位天池主人,便能一扫昔日颓势,重立麒麟仙威。
座上的溟泽龙种抬首,远处隐隐传来雷声,一股强横气机升起,若天地交泰,更始变化,只见其漠然道:
“远嘉妖王要比,自然无妨,只是莫要再添了伤势,我怕凤女不好医治。”
“你们放心比斗就是,我带了疗伤的灵宝来,这处还是澜清的地界,自不会有事。”
高煁笑容极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让一旁的东方澜清以手扶额,暗暗叹道:
‘早知如此,就隔开这二位了’
(本章完)
第499章 雷作何解
第499章 雷作何解
白塘海边,礁石嶙峋。
此地属白塘南域,再往后是一片奇特景象,多见崎岖石林破海而出,无边无际。
峰林之间,暗灰色的荒火如巨蟒盘绕,浓稠的硝烟滚滚冲霄,更有重重魔氛瘴气在这石林外蔓延,挡住外人。
石林入口,一尊明煌天碑巍然矗立,直贯云霄。
碑体通由明金铸就,流光溢彩,雕龙画凤,气象万千,更见一行金钩铁划般的古字铭刻其上,字字散着天威帝气,为:
【昭明诸世,光满乾坤,奉天讨逆,诛于白塘】
一袭波纹白袍的东方澜清此刻立身云端,法力运转,如潮汐般舒展,让这一处天碑和石林渐渐复苏。
暗灰荒火同煌煌金光交织缠绕,这一片海域瞬间变得固若金汤,难以撼动。
东方澜清一面施为,一面向身侧的几名妖类缓声解释:
“此地为【荒火林】,立的是【讨逆碑】,为昔日奉明帝李御征平乱之处,受禄加持,坚不可摧,紫府巅峰也难撼动。”
“二位若要比斗,就在此处,可莫拆了我这白塘。”
他语气中半是戏言,半是真心。
两位身负大圣血脉的紫府中期强者若在此放手相搏,不加约束,其威能足以倾覆整片白塘海域。
此塘地处东南交汇之域,海域广阔,不下于大离一州之地。
东方澜清的浩元水宫仅落在其北边,而南方海域则被那暗灰色石林所占据,荒火腾腾,望之森然。
“自当如此。”
许玄与远嘉齐声应下。
此地终究是东方澜清这位龙王领海,二人自然要顾及主人颜面,故而随他来到这荒火石林,权作斗法之所。
‘奉代遗迹.’
许玄微微抬首,眸中紫意流转,目光如电,径直落在那擎天金碑之上。
碑上铭刻的古字大气磅礴,字里行间彰显着昔日天朝盛世的煌煌威仪,将下方的荒火石林镇在海中,直抵海天尽头。
远嘉望着眼前的天碑与石林,眼中兴致盎然。
他一手按住腰间那柄雷锏,朗声笑道:
“昭明帝君昔日镇逆之地,果然气象不凡,当年陨落在此的,是至火位上的大人?”
“乃是【羡凶】真君,至火从位,也是昔日【涂炭殿】主人,为至火三殿之一,立在白塘。”
东方澜清眼中泛起几分追忆,轻叹道:
“昔日,李御征登上天禄从位,尊号【华权观元昭明帝君】,征伐南海,和这位羡凶真君起了道争,将其打杀在此,立这一道天碑永镇。”
许玄默默听着,至火亲灵,不臣太阳,【混元殿】是赫赫有名的至火道统,也在龙属手下任命。
从东方澜清言语推断,古代当有至火三殿,恐怕都有真君坐镇,而那【涂炭殿】正落在这白塘,是羡凶的道场。
远方的荒火石林与金华天碑彻底复苏,磅礴威压弥漫开来。
东方澜清见此,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催动神通。
他屈指轻弹,祭出一碧蓝玄令,悬于虚空,散发出浩瀚龙元。
碧蓝瀚水之光涌动升腾,沉重似铅,压在这一片列礁外围。
庞鸿无形的气机弥散此间,让人五感渐渐失了方寸,只觉此地简直广袤到了无边无际的境地,浩瀚至极。
石林核心之处轰然剧震,一座占地方圆数里的黑石道台拔地而起,悬在云端,其色如墨,深沉古朴,遥遥和那天碑相对。
东方澜清见状,袍袖轻拂,缓声道:
“此乃昔日【涂炭殿】的演道玄台,道中仙修曾于此领过帝旨,故而坚固之处可比灵宝,神通难撼,二位可于共参雷霆,印证大道。”
高煁静观眼前这由浩渺水元构筑的玄妙神通,唇角微扬,笑意明媚。
她素手轻抬,数道凝练如实质的炽烈真红火气沛然涌出,如流火霞光奔出,助东方澜清将这一片道台稳固。
“澜清修的【失揆度】果然玄妙,瀚水龙属多以【御波涛】、【大墟尽】成就,少有如你这般,以最难的一道神通突破。”
“时运所至罢了。”
东方澜清不欲多谈,看向一旁的远嘉和溟度,心中稍动。
‘莫在我这处重伤哪个,就不好收场了,昆仑麟山和溟泽龙庭说不得还要怪我,还需仔细看着’
他此时肃声道:
“二位都是我请来的贵客,切磋雷法自然可以,只是.莫伤了和气,谁先自这道台中跌落,便算谁输。”
“理当如此,溟度龙王,请!”
远嘉瞬息之间就行至道台上,一身重墨雷纹法衣在天风中猎猎作响,此刻微微一笑,祭出那一道【普化太初箓】。
此箓化作一片近乎实质的银白天律降下,授在他身,让其气息陡涨,顷刻间便有【太初序】加身。
散着谪刑气息的黑白雷霆纵横交错,无数银色篆文在空中显化,凝作天律,中有一道威严神武的墨色雷麟闪过。
极为凝练的社雷神通变化不定,为雷池,为天狱,为仙铡,又有一座浩渺雷城高悬天心,诸多天兵仙将拱卫。
许玄随之降于道台,玉角萦光,逆鳞灿然,深邃的玄阴之光中泛起一点朦胧的紫意。
列缺剑出,紫电萦绕,烈光灼灼。
天地间渐渐起了阵阵风雷,广袤无垠的紫泽覆盖在这一片道台之上。
雷泽翻滚,如龙蛇般的紫电腾空而起,神圣之气盈满周天,伴着这雷泽一同显化的还有重重天音,为天地交泰更始变化之声。
社律在天,震泽在地。
这情况让许玄心中升起一分熟悉来,昔日同人身斗法,也是这个光景。
不过,如今的情况又有不同。
步入紫府中期之后,神通渐全,不同道统的区别和差异也就越发明显,斗法要考虑的更多。
社雷为第一灾劫,位格极高。
【司天劫】有掌控劫雷,代天行罚之用,此时已然将整片天幕占据,往日【降雷泽】显化的紫电天云占不得分毫。
同为界神通,社雷的位格压制十分明显,而【太初序】的天律锁定之下,某种无形的生克渐渐显化,以社克震。
远嘉翻手祭出雷锏,粹然的黑白雷霆交织其上,谪刑之意弥散,让人心悸。
他不是凡俗之辈,自然细细评估过双方实力。
对方纵有剑意,可他借着社雷生克之用,未尝不能抵挡。
“来。”
这位墨麒麟一脉的天骄肃声,他心中有重扬麒麟威名的志向,此番出世,正是要和世间诸修比个高低。
而这位成名已久,剑意加身的溟度龙王,正是最好的踏脚石。
玄铁雷锏拖拽黑白二光,如流星坠地,轰然砸下。
整片道台都随之震荡不已,而下方的龙种并未躲避,只是灵剑上挑,轻描淡写地便驾住。
许玄持剑之手握的极稳,未有丝毫动摇。
雷泽法身、血炁古术和溟泽龙躯,加之震雷一道特有的道行加持,让他的肉身已经到了一种极端强横的境地。
远嘉银瞳微张,他未曾修行身神通,社雷对体魄气力的加持更是不如震雷。
纵然墨麒麟体魄强横,可对方也是溟龙之躯!
墨玉鳞片覆盖的龙爪探出,抓向远嘉的面目,其上腾起一阵青黑水火,流淌不止,散着恐怖的毁灭气机。
【刹怒水火】!
这一道水火的威能极强,更是比至火要好操纵的多,随着许玄心意运转,陡然激发。
此时他身上震雷已然被社律克制,威能减损不少,反倒是用其他的手段,如水火、剑意更为实用。
“大兽之物.”
远嘉见识多广,怎能认不出这一道【摩耶正法】的代表事物,眼看那青黑水火暴起,化作无数毒蛇噬咬而来。
这一众毒蛇首若覆笠,颈张如障,通体赭色,垂涎如碧,无处不彰显至火凶性。
正是【大兽】尊位下化之灵,为【障蛇】。
远嘉显出麟相,张口一吐,滚滚银白火焰升起,和这至火障蛇相击,霎时间漫天火雨散落。
‘真火。’
许玄看出对方口中这一道灵火来历,正是真火,携着一股化厄消晦之气,堪堪抵挡住刹怒水火。
列缺剑锋一转,剑意陡然而生,携着循环交转、雄浑浩荡之意挑开雷锏。
许玄一剑荡开,天地间立刻被撕开一线剑痕,蔓延数里,灼灼吐雷。
咔嚓。
太虚破碎的声音响起,一线剑痕渐渐扩大,烈光喷吐,雷浆滚落。
大泽中的浩荡雷性被压缩一处,伴着一声惊雷,紫黑雷光冲天而起,荡开劫云!
许玄剑道造诣之高,早已不拘于形。
这一式不过是他兴之所至,随手施为,可其中的神妙却足涉及足以让一位剑修参悟一生。
雷泽为池,剑意为径,将雷性收伏一线,天音激发,威能陡涨。
原本密布天中的劫云被一剑斩开,太虚连片崩溃,天穹如若裂开一处极深的伤口,有银白天律显化,渐渐弥合。
远嘉的神色稍凝,他的【司天劫】竟在这一剑之下有了裂隙!
他此刻握紧手中的【天刑殛雷锏】,这一柄社雷灵宝随着他的心意开始渐渐全面复苏,让对方手中的灵剑也有了感应。
一股天地正位,高巍玄妙的气机渐渐弥散远嘉周身,他持锏立于漫天劫云之下,肃声道:
“我脉参雷,以五德阐,神雷为金,震雷为水,霄雷为木,灵雷为火,而这一道社雷,便是应在土。”
“溟度龙王,还请接这一道五雷合击之术。”
远嘉此时祭出一器,此物形如一环,上有五色雷光流转,分为明金、紫绛、天青和殷赤,最后则涌现一道银白电光。
【五雷束麟环】,雷宫灵宝,甚至威能还要超过他手中的【天刑殛雷锏】,只是催动起来更为麻烦,重拿重放,需要施术掐诀。
此环直直上升,五雷显化,散入天穹之中,各踞一方。
神、震、霄、社、灵,各性雷霆弥散周天,散着让人心悸的毁灭之气。
远嘉探出墨鳞覆盖的右手,雷锏高举,银雷环绕,随之上升入那五雷环中,让居中的一道社雷之光威能越发炽烈。
他此时挥手,像是将什么事物自天中投来,如执掌灾劫的神圣。
无边雷霆化作一道恐怖至极的天殛,将整片天穹拖拽而下,轰然落向人世,正对那一片广袤雷泽。
【五雷天殛】!
社雷一道的六品大术,需要集齐五道特殊雷霆,以五德之变去养化,最后成就此术。
这一道【五雷天殛】威能之强,世间少有。
可对他的消耗也极大,需要【司天劫】、【太初序】和【纠虔刑】一道催动,加之这【五雷束麟环】承载方能施展。
诸多光华流转的五雷天殛坠下,破开雷泽,将无数紫色雷浆焚烧殆尽,如降天灾,兴起大劫,让许玄也感到一阵阵的性命之危。
他此时心中却另有所想,看着五雷轰然落下,暗暗思索起来远嘉所言。
麒麟一脉若是以五德阐雷,却也无错。
震雷近壬水,神雷似庚金,而霄雷也和元木的关系密切,至于灵雷,观其性质,确实有火之炽热。
只是社雷孤悬,如何能与土德扯上关系?戊土倒是被称为社土,可两者也没什么联系。
许玄修行至今,所参悟的道法一是来自玄枢仙道,二是来自晔光龙流。
其中的道藏论述,都是以阴阳分雷霆,从未有过五德阐述,如今远嘉所言倒是让他有些启发。
还未等他多想,那一片五色交织的雷殛已经轰然落下,【降雷泽】在一瞬之间被破开,让许玄失了腾挪之机。
【乘无咎】全力运转,雷驾催动,走脱的神妙此时却受了压制。
五雷殛光几乎囊括天地,要将他逼出这一出道台。
许玄摇身一变,血气流转,异表显化,瞬间化作三头六臂的模样。
此时震受社克,最得震雷本性的雷泽法身不好动用,反而是这一道能驾驭多道法术、灵器的血炁古术更为适用。
墨鳞覆盖的双臂舒张前伸,一手攥紧离火天雀钺,离火正性昭然;一手前抵紫电龙纹长剑,混溟剑意陡涨。
后生四臂,龙爪张扬,抵丰隆连鼓,举正岁桃符,持宝阳金锏,托元紊磁珠。
他身躯越发显得魁梧威严,三首分为天龙、混沌、巨灵之象,带有煌煌之威,深沉如渊海般的法力鼓荡不息,让每一道灵器都全面复苏。
如果说出身多宝道统的宝秋真人是以妙法控器,精于变化,那么许玄就是以绝对的法力积蓄,硬生生催动这一件件灵器。
‘果然是震雷道统,好生恐怖的法力积蓄’
远嘉目光稍凝,社雷一道的大忿怒身也是三头六臂,已然失传,而这位溟度龙王分明是在施展血炁之法。
甚至是最为纯正古老的血炁,不沾一点魔气,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法躯中内藏的一点神圣之气,却是让这溟龙堂堂正正立身社雷之前!
“无用功罢了”
远嘉神色如常,这位溟龙果然不凡,所展现出的手段已然不输昔日的晔光嫡系,可在这一片五雷天殛之前又能如何?
五雷环绕的神环已然行至那溟度龙王身前,可此时却像撞上一面高墙,被挡住外面,不得前行。
六臂舒张,灵器璀璨,许玄的身形越发魁梧威严,如同一尊魔神立在道台之上。
离钺和雷剑掀起一阵杏黄离火和汹涌紫雷,堪堪挡住如同天坠的五雷神环,其余四臂催动灵器,尝试打散那天殛之光。
“什么?”
远嘉心中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这般硬抗此术的,简直违背常理。
虽然仅仅过了数息,那五雷殛光便又再度暴起,倾覆而下,压过溟龙,可对方刚才是实打实的硬接了这两件雷宫灵宝加持的仙术!
许玄此刻立身于这一片五雷殛光中,神通、法力被迅速消磨,可他却感应起体内的【素弦寒月】和【道望弘阳】。
纵然法躯之外再无一点神通存在,甚至受了些伤势,可内景中的震雷之性却越发盈满,【握雷局】的阳雷阴霆之局自行运转。
《悬天混雷书》翻开一页,有弥散混沌气的古字显化。
“阴阳相薄,震雷出乎。”
深紫雷霆渐渐在许玄身旁升起,雷泽再显,此刻却不是浩瀚无际的广袤大泽,而是仅环绕在他周身七步的一方小小雷泽。
混沌气弥散的紫雷于泽中生发,同那五雷殛光相抵,显出一道彩光熠熠的五雷之环,此环之中,其中又有一谪刑变化的玄铁雷锏。
许玄若有所悟,此时将三头六臂的异表散去,仅握住列缺。
剑锋之上,阴阳相薄,两仪震动,随之升起一片蒙蒙灰色的混沌气机,融入紫电之中,让这灵剑的威势越发恐怖。
一剑斩飞那玄铁雷锏,原本汹涌不断的五雷殛光威势跌落。
许玄单手提剑,稳稳架住那五雷之环,轻松写意,而那殛光正在被混沌气逐渐消磨殆尽。
他的伤势正在迅速被身旁的混沌雷泽修复,气势越发高涨,只肃声道:
“我脉参雷,以阴阳解。”
天穹之上,远嘉银瞳大明,接过倒飞而起的雷锏,似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时竟然失了神,心中大震。
‘这是,悬混真君的法门.’
(本章完)
第500章 悬混
第500章 悬混
雷作何解?
远嘉出身昆仑麟山,所授的道统正是传自雷宫,而五德和阴阳之阐即便在宫中也无定论,或者说,都有道理。
而最能彰显雷霆阴阳之机的,便是震雷,这也是北海那位悬混真君的大道所在。
这位大人正是自阴阳中所出,跟脚堪称诸位真君第一,按照族中记载,祂是明确有能力登就仙位的金丹!
在诸仙离位的当世,一位仙人就足以镇压天下。
这位悬混真君若是想,重立雷宫恐怕也有机会。
眼下却来不及思索,那一片混沌气弥散的紫雷剑光已然斩至身前。
他只得全力催动神通灵宝,各色雷光激涌,同其相撞。
纵然有【五雷束麟环】在,可这一道混沌气弥散的雷霆却不入五德,只能用阴阳解,反倒不如单单以社雷来应。
他再度紧握雷锏,其上黑白交织的谪刑之雷涌动。
一座浩渺的玄都雷城在其身后显化,有无数天律生发,加持在下,以克震雷。
但【太初序】的效用却大不如前,生克之妙仅剩半数,让远嘉神色一凝。
要知道社雷生克之道,除去阴阳四象,社稷二土外,剩下的道统哪里能走脱?神震仅有些许存身消劫之法,但也逃不脱这生克。
而眼下对方施展的这一道混沌气弥散的雷霆,位格极高,甚至能撼动社雷,少受制约!
他只得强行接下,黑白雷光纵横交错,同那混沌气弥撒的紫雷相击。
轰隆!
巨大的冲击在这一片道台之上爆发,无数雷霆逸散而出,将远嘉的身形掀飞,直直破开荒火萦绕的石林,坠入海中。
高下已分。
许玄此时收剑入鞘,看向远海。
一只威严神武的墨麒麟分开海水,破浪而出,身上隐有紫电流转,受了伤势,可气势却未有一丝一毫的跌落,仍是圆满,御风重归道台。
远嘉的状态极为奇特,似乎神通性命寄托于天地之间,不在法体之内,故而即便受了伤势,也不损其威。
“这是.社雷神通?”
许玄心中一动,先前他已经看过对方施展【司天劫】和【太初序】,眼下这神妙,恐怕就是那一道他尚未见过的社雷神通。
【纠虔刑】!
远嘉此刻神色坦然,此刻他虽输了,可心中却未有什么丧气,银瞳之中反倒升起一阵昂扬斗志。
“是龙王技高一筹。”
他摇头一笑,似有几分感慨:
“我修成【纠虔刑】,此神通有一妙用,是寄托性命于天地,天劫律令不散,则神通威能不减,故而除非身死,状态都会一直保持巅峰。”
许玄闻言,心中一震,【降雷泽】的替死之用已然十分神异,可也不是真正代替修士去死,只是某种恢复元气的手段。
一旦遇上些难缠的事物,如丁火一道,即便恢复也难以消去,不好处理。
可眼下看远嘉的描述,这一道【纠虔刑】并不增长生机,而是让修士始终保持巅峰状态,直至陨落,神妙无比。
高煁凤女此时行来,手托一截真火燃烧的梧桐古木。
此木散发腾腾火光,并不灼热,化作本源精气四散,让下方二妖的伤势和损耗都迅速恢复。
“谢过凤女。”
许玄同远嘉一道谢过对方,双方在最后都有留手,伤势并不算严重,此刻受了那真火元气滋养,已然恢复。
水光流转,东方澜清也随之降下,碧瞳莹明。
他可是见着这溟度龙王先前施展的神异,心中亦是有诸多猜测,这混沌之雷东瀚岂能不知,正是北海那位大人的道统!
不在五德,脱胎阴阳。
这位大人的道统却从未在人间显化,仅有金丹见证,才让诸修知晓其威。
世间仙道,共分三清,而这一位悬混真君正是太清玄道所拜之君,甚至有人将祂的仙位和昔日的太阳、太阴之上的大人列作一阶!
‘我东瀚归属上清元道,祖宗的仙阶也不过和其齐平’
东方澜清心中自有计较,若是说先前他对穆幽度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傲气,毕竟有两位龙君在海,他面对溟泽的天骄也是俯视。
可如今却不行了,北海那位大人,恐怕已经选中这溟龙!
当世最古老之君,金位坐的最稳的大人,仙人道行.种种赞誉并非空穴来风,仅看北海的超然在上,不受风波便能知晓。
“溟度这一身道法果然不凡,不知是如何参悟的?”
他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以阴阳解雷别家并非没有论述,但却无论如何也造不出这混沌之雷,必然是北海所出。
可东方澜清却不敢直言,饶是以他的身份,又在东海边界,也必须慎言。
“我修成雷宫一道古术,唤作【握雷局】,以阳雷阴霆作解,故有所得。”
许玄语气沉稳,他所言自然都是真话,不过仅讲了一部分。
雷局固然有用,但真正让他施展出那混沌雷霆的,却是体内暗藏的《悬天混雷书》,以及先前就存于内景的混沌石人和小小雷泽。
此刻这一尊石人已然七窍皆开,《悬天混雷书》自然而然地落在这混沌石人手上,雷霆滚滚,混沌弥散。
“原来是这一道法术.”
远嘉若有所思,他又不是不知道此术效用,心中自然不信,但对方就是咬死是自其上参悟,他人又能如何?
冒犯了北海那位.昔日辛金真君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
北辰归属玉清始道,那位青余真君更是仙人弟子,手中不知有何等手段,即便如此也在地府被打杀。
在此之前,诸修只知这位悬混真君来历古老,不解其威,经过这事以后,才真正让诸多修士敬畏万分。
高煁轻笑一声,打破眼前有些尴尬的局面。
她上前几步,行至许玄身旁,只道:
“不过较量一番罢了,不算什么大事。震雷阴阳之变,同我真火道统也有类似之处,若是溟度龙王不嫌弃,日后可多来寻西海寻我谈玄。”
“之后必去拜访。”
许玄悄然向后退了一步,这位凤女太过亲近,几乎要贴在他胸前了,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比试完毕,之后谁若再起争斗,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白袍龙王语气沉凝,威严自生,领着众妖退出这一片荒火林,破开太虚,瞬息就重归浩元水宫之中。
重入宫中,东方澜清继续开宴,让一众侍从入殿,进献各色灵物,以为服食之用,其中甚至有不少紫府灵粹级别的。
‘好生奢侈.’
许玄心中感叹,这一桌宴席价值不菲,就是他来办也要心疼。
可东方澜清初成神通,修为尚浅,去这般多的灵物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看气氛渐佳,东方澜清眉眼一挑,放下手中酒盏,看向诸妖:
“今日各位能来我水宫作贺,澜清万分感激,将来还望多有来往,如今天下大势将变,即便是我东瀚,也无法脱身。”
说着,东方澜清微微一顿,只道:
“不知.几位如何看岸上之事?”
一旁的高煁正忙着给许玄劝酒,听闻此言,若有所思,美眸一转。
“我赤凤一族居于海外,少有干涉合焱圣山外的事情,岸上如何,同我族并无关系。”
远嘉倒是态度不同,显出勃勃兴致来,昂声道:
“自然是要入世去争上一争,离辽大战,正是机缘所在,是我求社之机,待杀尽天下魔徒,自有成雷的时刻!”
他这一番话毫无忌惮,东方澜清听闻却是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许玄,只道:
“不知溟度龙王,又是如何看岸上之事?”
“我修震雷,已得传承,自然和岸上牵扯不上,不会插手。”
许玄此言正是他心中所想,龙身居于海外就是最大的保障,即便离辽之争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也有退路。
“原来如此。”
东方澜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岸上的事情不谈,混天将落,正在西海,这可是大机缘。凤女离得最近,难道无想法?”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一动,霎时间明白这东方澜清所言为何,面上仍然未有神色动摇,只是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好奇。
“你是说古代神圣所开的【混天】?”
高煁目光一转,声音渐沉:
“我族的大人有令,不得插手,这事情还是你龙乌去谋划罢。”
她语气决然,并未留下余地,让东方澜清面上有些惋惜之色。
“混天将落?”
许玄疑声问道,昔日东方澜清正同他谈过此事,而观道殿中也有迹象显化,正好再打探些消息。
“正是。”
东方澜清语气渐肃,只沉声道:
“古代神圣开天所留,历经二位妖帝出手,诸多仙人加持,如今已经快要重归此界,就在数百年间,说不得.能让天地再广,大道更高。”
“不谈别的,某些已经断绝的道统说不定可续上,不少道统的稀奇金位都可尝试证一证了。”
此话一出,许玄心念急转,却是立刻想起体内这一道【洊合】仙箓。
‘若是混天落下,我再证道,所处的环境和昔日上洊真君全然不同,不知是好是坏?’
(本章完)
第501章 入泽
第501章 入泽
浩元水宫,主殿深处。
穹顶之上,碧蓝辉光如水波流转,浩瀚之气浸染整座宝殿。
东方澜清缓缓放下了手中酒盏,似在斟酌言辞。
他目光微转,投向身侧静坐的远嘉,带着几分问询之意。
“远嘉——”
东方澜清一语未尽,那位着重墨法袍的墨麟便已微微摇头,姿态坚决,显然不欲再论此事。
座上那袭白袍龙王见此,轻叹一声:
“可惜了,今日金乌未至,不然这事情还能多谈些。”
他旋即敛去眉间不快,复又举盏相邀,只劝席间几位妖王多多进酒,不再谈及这些天下大势。
许玄不动声色,目光转向静坐一旁的远嘉,语气淡然,仿佛随口一提:
“我修行雷局,需五道紫府雷霆,各应其性。不知,可否与麟山交易一道社雷?”
此言一出,远嘉银瞳骤然看来,面上泛起一丝为难之色。
“我山仍恪守雷宫古训,社不外传,就是偶有泄露,还要我族的紫府去收回。龙王这要求,恕难从命。”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
“昔日我父下山,也是为追回一篇外泄的雷宫古术,打杀了仙道不少人物。”
许玄闻言,眸光微凝,他未曾料到这墨麒麟一脉的规矩竟严苛至此,连一道社雷灵物都不肯交换,功法更不可能外传。
‘看来强求不得,只能等待时机了。’
他心念电转,暗自思忖。
无论是修行【太初序】的天律威权,还是长养【剿绝命】绝命之意,其修行都需要奉行雷宫道德,乃是彻彻底底的入世修行之法。
离辽战事将起,无论这墨麒麟最终立场如何,局势一旦混乱,总有取来社雷功法的时机。
那一道【纠虔刑】他可是时时念着!
此神通单单是时刻维持巅峰状态的玄妙,就足以胜过诸多道统。
要知道斗法到了最后,往往性竭命损,一身手段不知要低上多少。
【纠虔刑】却是能时时保持性命巅峰,不损神通之威,仅这一道,便十分克制殆炁、煞炁这等影响他人的道统。
‘若是能得来那五雷环,加之那一道【五雷天殛】的大术就更好了。’
许玄见识过这一道法术的威能,至今还念着,若不是有悬混真君授下的那一点神妙,他必然要受伤不轻。
正待他思索之时,一旁的高煁凤女却是凑了过来,为他添上灵酒,笑道:
“龙王正值壮年,可心事却是颇多。”
许玄谢过,同时稍稍打量起这位笑容明媚的凤女,心中有些古怪。
对方已经是紫府后期的修为,即便是人属之中的金丹嫡系,恐怕最快也要二百载。
而妖类寿元虽长,修行速度却十分慢,除非是某些异类,不然修至紫府后期,最短也需五六百载的岁数。
高煁未猜到这龙王在想这些煞兴的事情,她虽血脉尊贵,修为高深,可并未有什么姿态,反倒十分和善。
“溟度龙王至今可有婚配,若是没有——”
她一语未尽,许玄当即斩钉截铁地回道:
“已有正妻,只是尚还未过礼。”
“敢问是哪位贵女?”
高煁语气幽幽,她心中颇有几分好奇。
龙种也算是极好淫的种类了,来者不拒,不谈别的,座上的东方澜清看起来正经,背地里的妻妾怕不是有数十位。
就这还算是在龙属中专情的了,要是昔日那位光余龙子
“乃是火鸦族中的嫡脉贵女。”
许玄语气稍肃,颇显认真:
“由尚光前辈亲自做媒。”
听闻这位老鸦王的名号,就是高煁眼中也有几分敬重,只道:
“原来是这位大人的嫡血,想来是极好的姻缘,只是羽鳞之间,难生血嗣,溟度龙王难道不考虑此事?”
座上的东方澜清神色稍动,他倒也念及父亲的关系请过火鸦,可那位【晦明】妖王却以山中有事推辞,拂了他的面子。
至于这位溟度龙王的妻室之事.他心中确有几位宫中的龙女颇为合适,然而东瀚与溟泽的关系颇为微妙。
若非如此,他早已出面撮合。
一位几乎是预定天妖之位的龙种,自然值得拉拢,但牵扯到祖宗的谋划,又和北海的关系不清不楚,就要慎重了。
许玄若有所思,并未直接回应,话锋一转:
“不知.这血嗣延续的门道到底是如何算的?单单鳞类之间的贵种通婚,难道都可孕育血嗣?”
“非也。”
高煁神色稍敛,娓娓道来:
“天地生灵,分属五虫,曰羽、曰毛、曰介、曰鳞、曰倮,各有其主。鳞虫之类,真龙为主;毛虫之类,麒麟为长;羽虫之类,凤凰为冠。
“如我等仙种,血脉已是同类第一阶次,故而能让同类贵种为孕育子嗣,只是诞下来的性命不全,想要化作纯血,代价不小。”
她稍稍一顿,眼前这位溟度龙王正是这般来历。
“像我等紫府求嗣还是靠牝牡结合,至于金丹,则可自果位中去化生。如金乌十子,便是太阳诸位感应随诞。”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暧昧看向这位溟龙:
“若是龙王登了金位,说不得.羽鳞之间,也可有嗣,往昔也有旧例。”
许玄闻言,默然举盏,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心中却是颇有好奇,到底如何才能诞出一道新生的贵种?
仅靠血脉结合,必然不行,一定是在性命上下功夫,这就是金丹一级的手段。
他思及手中的【天离朱钺】,那位【丽御】似乎正是介于乌雀之间,受到太阳和离火的共同影响。
高煁目光一转,又看向远嘉:
“凤麟洲上,玉种一脉的【青珏】她还念着你,何时去一见?当年华雷大人可也为你们定过姻缘,玉种血脉凋零,她——”
远嘉银瞳微垂,并不在意:
“我无心于此,昆仑山中雷池自有玄妙,能孕育后嗣,传承不绝,何必去见?还要耽误修行除魔之事。”
这话让高煁有些不满,可到底是两脉麒麟之间的私事,她也只是搭个话罢了,便不再多言。
“凤麟洲,可是赤凤和玉麟两族共居?我却不知此地景象。”
许玄若有所思,此洲当是在西海之外,距离极远。
既然以凤麟为称,必然除了真凤,亦有麒麟。
高煁稍稍点头,只道:
“昔日此洲正是两族共治,只是如今玉种凋零的厉害,最后一位金丹亡于奉前,后来此洲便大都受我山大人庇护,也有仙魔在内。”
“天下弱水兴盛之处,一在凤麟,二在合黎,都有过壬水金丹证道,是除了天池外修壬的好去处,将来龙庭可多来往。”
“这是自然。”
许玄读过溟泽秘卷,自然对壬水道统颇有了解,诸多神通之中,【不胜芥】正应弱水,芥子难浮。
此水至弱,入之即沉,不可逾越,和【瀚水】几乎是两个极端。
诸妖已然宴饮许久,一旁的远嘉有了告辞之意,先行起身,只道:
“我还有事在身,怕是不能多待了,先行告退。”
东方澜清还欲挽留,可这位墨麒麟却是走的十分果决,告辞之后,瞬息便破开太虚离去。
一旁的许玄也有离去之意,先行告退,只同东方澜清客气几句,便径直出殿,见着早在偏殿外面等候的青铜雷车。
他本欲离去,却觉身后传来一阵火光,转首看去,便见高煁不知何时也行了出来。
这位凤女笑意颇盛,气如朝华,步履十分轻盈优雅,朱砂色的大红金织宫裙更显贵气。
她见着许玄,稍稍致意:
“震雷、真火皆是阴阳均平之道,归属太清,其中道论多有可互参之处,昔日晔光龙流和我赤凤便关系不错。”
“溟度龙王可多来往,我行宫的门户.可是时时为你开着。”
许玄心念一动,却是注意到对方的第一句话,震雷和真火都归属太清,他眼下并不提及此事,反而说道:
“正有一事,恐怕需要劳烦凤女。”
“何事,直说就是。”
“不知贵山有无擅长炼器的妖王,我这一处有件甲衣需炼,还需劳烦贵族,报酬好说。”
如今他并不缺趁手的兵器,单单是【丰隆】和【列缺】就足以让他不在斗法中吃亏,真正需要的还是一件甲衣。
“我便擅长此道,溟度要炼什么,直接来合焱山的【灴火宫】寻我就是。”
高煁伸出一指,轻轻点在这位龙种胸膛之处,笑道:
“至于报酬,入了我宫再说。”
言毕,这位凤女便架起真火,破开太虚,笑着离去,并不给许玄商量的时机。
许玄回首,稍有感应,便见那偏殿之中行出一青虺化作的少年。
墨溪见着许玄走出,忙侍立在雷车侧边,恭声道:
“王上。”
“起驾回宫。”
许玄归于雷车之上,眼下他催动神通,太虚随之分开。
这辆雷车当即行入其中,借着【乘无咎】的神妙向壬海遁去。
雷车之内,神通盈满,遮蔽外界,许玄心念归于内景之中。
墨云重重,紫电流转,其中有紫鳞森然,擢光衔电的天龙在云中翻腾,不时显化出威严巨大的龙躯。
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广袤雷泽,内有风雷巨灵,天鼓夔兽,滚滚雷音不断轰响,为天地交泰,更始之音。
相比于社雷一道的内景天地,震雷的则更为原始,少见仙修改造的迹象。
龙人二身的内景如今分开,仅有许玄能通过道境随意转化。
而【大千心观】的局限便是在此,一旦人身和天陀交谈,就需要完全感应人身内景,不得同步。
他如今也是每到一定时间,便专意闭关一次,同这老妖商谈诸事,但却做不到同人身那般时时回应。
雷泽居中之地,混沌气弥散,内有一尊苍灰神人石像立着,手捧道书。
《悬天混雷书》此时仅翻开一页,显露出数个古字,为【阴阳相薄,震雷出乎】。
许玄将这一卷道书取来,其上除了【自修省】和【道混玄】的修行之法,似乎还有别的论述。
诸多道藏之中,若是论起详细完善,第一等自然是【书】,往下则是【卷】,至于【法】、【功】、【诀】这类,大差不差。
《太上奉玄书》便详细记载了南华诸道,包含紫真全法,还有奉玄剑道的剑诀秘法,如【南华养剑术】、【心斋】等等。
昔日观中的《恒光焕火书》也是如此,不仅包含丙火五法,还有【恒光】这一脉的诸多道藏。
既然成书,就代表一脉完整的传承,可以单列一道统。
换言之,这卷【悬天混雷书】中,恐怕不单单包括神通修行之法,还有那位悬混真君的秘传!
这也是他先前和远嘉斗法才悟出的玄妙,若是单单一道神通,直接写作法功即可,何必为书?
眼下他托举起这一卷混沌气弥散的道书,除了【自修省】的修行之法和那一句话外,其余的文字仍是隐没在混沌气中,不得查阅。
以他下修的视角,却也揣测不出那位真君的用意,既然授了道统,为何又不显。
许玄此时抬首,看向上方清气弥散的道境,心中一动。
若是按照高煁凤女所言,震雷道统,正属太清,归于玄炁。
‘观道殿,不知有无用处.’
他心思急转,有些犹豫。
若他猜测的不错,观道殿正有重现玄炁所属传承的用处,不论是奉玄、鲲鹏,还是清源,都印证了这一点。
眼下若是将这一卷【悬天混雷书】送入其中,应当也有感应。
但是不论是昔日的南华剑仙,还是太苍大圣,亦或是清源真君,这些大人无比已经远离此世,和许玄并无接触。
而那位悬混真君,却是实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知晓他双身之秘!
这一位金丹的道行更是高到难以揣测的地步,行事动机更是不明,难保未有什么手段留着。
许玄眼下只怕他前脚将这一卷道书送入殿中,后脚体内这尊混沌神人便复苏过来,将那位大人招来。
他细细看起道书中的【自修省】,心中若有所动,这正是晔光龙流的传承,也是以【雷泽】作为震雷主人所传的神通。
果位易主,往往对神通也有改变,而这一尊混沌神人的道象,却未出现在如今任何一道震雷神通之中!
‘我若求道,不可循雷泽旧法,而是要参这位悬混真君的道法,避不开这一遭。’
他心神一定,再无犹豫。
此刻向着道境之中行去,瞬息归于那清气流转的观道殿前,步入其中。
脚下的阴阳道图仍然在流转不息,上方天顶是一片茫茫深邃的无边虚空,似乎能见到天外景象,瑰丽而玄妙。
许玄轻轻抬手,那卷混沌气弥散的道书便向着上方的虚空升去。
茫茫混沌气弥散,紫电奔涌,天音轰响,他的心神也随这道书一同抬升,似乎到了一处玄妙之所,为天下震雷之枢机。
无边无际的雷霆大泽显化,颗颗大星在其上转动,时而被深紫雷霆打落,坠入其中,却兴不起半点波澜。
许玄此刻立身在这片雷泽之上,遥看中心,见阴阳激荡,两仪摩动,苍灰色的混沌气涌动不止,让人心悸。
一道如同天鼓震荡的吼声自他身后响起,让他蓦然回首。
距他身后的极远之处,正有一尊如山岭般的雷兽,苍身无角,独足而立,如龙如牛,通体由紫黑雷霆环绕,半沉泽中。
【夔】
许玄心神激荡,凝望夔兽,似有感悟。
“他的位置,在我之后。”
(本章完)
第502章 求金之意
第502章 求金之意
雷泽浩瀚。
原始古老的气息弥散四方,紫电奔涌,雷音轰响,无形无质,贯穿天宇,打落下颗颗大星,让人见之心神激荡。
仅是立身在此,许玄便能感受到无数震雷真意。
他的眼瞳渐渐变为粹然的深紫之色,这片雷泽的过去现在在他眼中不断昭示。
震雷之史,道果之秘,此时在他的眼前一一显化。
无数参天身影在这片雷泽天地中再现,或鼓腹鸣雷,居大泽化神圣;或听鸣下旨,处天宫掌雷声;或擢光衔电,入寒极照修夜;或持剑司劫,登仙山分雷霆。
许玄的两颗眼瞳骤然化作雷浆,滚落而下。
他的眼中空空,仅有紫色神辉涌动,可却觉得看的更为清楚了。
雷泽中心的混沌气升腾不断,无数深紫雷霆在其中奔涌不断,循环交转,自阴阳相薄之机而出,为第一音。
他双手此时正捧着那卷道书,其上混沌气流淌,垂落入泽,只见其书,却看不见他的身躯去了何处。
一个个古字开始显化,雷霆激荡,让这卷道书变得如有山岳之重。
种种恐慌惊惧、吉凶不测的压力凭降下,让许玄的法躯开始一寸寸地压低。他强撑着立在雷泽之上,看着那一行古字渐渐成形。
【震行无咎】
重重压力逐渐散去,他再度的目光从道书之上移开,看向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重归于观道殿中,周边清气流转,一切如故。
“那是.尊名。”
许玄心有所感,如今震雷位上的这位大人,其号当是【震行无咎悬混真君】,为震雷本称。
他手中的道书之上仅多出一行古字,其余仍被混沌气覆盖,但远处的太上阁却有了感应,让他心中一震。
可行!
许玄收起此书,向着太上阁所在位置而去,瞬息便入了阁中,见到诸多典籍光华流转,清气环绕。
他昔日为换取清源庙的传承,将仙德消耗极多,可随着这些年驱使紫府开辟道境,重立仙天,又有不少积攒下来。
如今细细一算,每年不算其余因素,仅是这一项就有二百多的仙德积攒下来,都是驱使被他收入道境的紫府所得。
眼下除去换取清源传承的消耗,尚还有堪堪一千的仙德攒下!
他并未关注其余传承,而是径直行至阁中深处,果见又有新的道藏传下,紫电流转,摄人心魄。
共有两册道卷,分为【复窍求真妙法】和【混一玄雷秘要】。
这一卷【复窍求真妙法】的描述是超脱返道之法,所需共耗近万仙德,甚至比那【太苍两仪经】还高,以他如今的积累,断然是换不走。
而【混一玄雷秘要】正是以阴阳阐雷的通天大道,总摄玄纲,直通震雷,也是修行【道混玄】的功法所在。
而这道神通正是【自修省】的上位!
此卷功法无需什么仙德,自然而然就落在许玄手中,让他稍有恍惚。
略略一观,以他如今的道行解读起来都十分吃力。
想要直接修行这一道神通,难如登天,只能先行参悟其中的阴阳之论,以此解雷。
此中道论几乎囊括震雷五法,多有改进,更为玄妙,和【玄枢】、【晔光】所传截然不同,乃是借抒阴阳之机,运转雷霆,两仪合一,以求混沌。
正应玄炁!
“难怪说这位大人归属玄炁道统,此法和奉玄大道有共通之处,都是借阴阳两仪而证。”
许玄心中隐动,这一卷秘要中的论述并非是什么斗法之用,而是对整个道统的再阐,若是能参悟通透,他恐怕能为天下道行最深的震雷紫府。
“北海那位夔龙,恐怕也未曾修过此秘要。”
一声一气,乃是雷泽古圣对震雷之解,分应雷电,也即是【天鼓】和【霍闪】的位置,而那位夔龙公正是沿古代道统而行。
真正将以阴阳解化雷霆,进而再求混一的,却是这位悬混真君,祂当初托举的【洊合】之位,正是雷霆阴阳之解。
如今许玄得受这一卷道书,也就是说,他将会是天底下唯一修行震雷新法的紫府!
‘这就是【洊合】同【天鼓】、【霍闪】的区别,后两道金位乃是震雷的旧日之解,不是这位悬混真君所要的东西’
一声一气之论,古代天霍龙君就有论述,乃是作【雷虚】之谈,并未以阴阳论
如今那位夔龙被允许登上的,正是一道古代之位。
‘如果【天鼓】和【霍闪】先行归位,一声一气齐全,对那位大人恐怕不是好事.和祂的立身之本相悖。’
许玄心中默默思索,若他要求道,必须顾及两方面的考虑。
第一自然是少阴仙天的意图,这一脉恐怕是不愿见那位悬混真君证道,而其所允许的,应当是古代雷泽的震雷,即一声一气!
第二便是那位悬混真君,若祂的成道根本是以阴阳解雷,再化混沌,那两道古代的金位先行归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祂,真的会允许【天鼓】和【霍闪】归位?’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诡秘的猜测,可也无法确定。
如果他真的要去求【霍闪】,极有可能转瞬就被这位真君抛弃,就是在机缘之下成功归位,但逆了那位真君的大道.
昔日青余的下场可还是流传着,辛金果位都难逃其诛,何况是一位从位之君?
而若是试图去求【洊合】,便是在助力这位大人圆满其道。
天上之人,可会乐见一位新的仙人出世?晔光龙脉可是被一朝就抹杀,那惨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必须假意去求【霍闪】,而后在求金之时,一瞬之间转登【洊合】,不然必死无疑。’
这时他心中忽地升起一阵冷意,不论是昔日于壬海显化的【天洊】,还是先前在斗法中施展的【混雷】,这可不是古震雷之意!
只要有心,必然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天上会不会已经有人盯上自己,欲要除之而后快?
‘不可重蹈虚挚的覆辙’
许玄心念稍沉,此时取出晔光龙流传下的《晔明洞光玄经》。
此法修成的神通正是【晔照夜】,作为对应一气的神通,内里有天霍龙君的道论,甚至是求金之法!
‘下一道神通必要重视,展现我求【霍闪】之心,按照求金的炼法来。最后的【道混玄】更是不能暴露,一但为人察觉,恐怕离死不远.’
(本章完)
第503章 天叶
第503章 天叶
南海边缘,灰崖高峙,环岛罗布。
此崖位在白塘东南,相距颇远,已经出了那位【碧海清澜龙王】的领海,再往南行千里,方是鸱枭盘踞的墓山。
四顾茫茫,只有这一片灰色海崖以及周边零零散散的岛屿,孤立沧海之间。
荒火石林间弥魔障与炭烬,经过天风洋流裹挟,终年淤积于崖前。
故而此地海水浑浊,天幕昏黄,少有仙妖来此,成了一处藏污纳垢的地界。
如今是幽鲸在此做主。
魔障炭烬凝聚的铅云裂开,一道黑袍身影踏空而出,眉眼凶戾,正是重漭。
这位幽鲸一脉的妖王堪堪一道神通,为【定风波】。
他道行浅薄,灵器平庸,更未炼过几道厉害法术,即便侥幸入了那位澜清龙王的宴席,也是在最末的位置。
这还是龙属看幽鲸常年归在灰崖,收束这些魔障炭烬有几分苦劳,这才允许他前去。
他自宴上归来,颇为厌恶的看了看周围环境。
昔日【羡凶】真君陨落所出的恶业尽数都导至这一处灰崖,使得灵机污秽,戾气冲天。
故而根本没有仙妖会来此,反倒成了他们蓄养血食的所在。
‘兄长所求的壬水道途,看来是断绝了,但这血炁之途……’
念及此处,一股寒意悄然自重漭心底升起,他与云沧,并非是同胞兄弟,仅是同属幽鲸罢了。
这位兄长念及同族之谊,将他认作义弟,又助自己登临紫府,共同撑起了幽鲸一脉,入驻天池。
可要说云沧对他多好却也未必。
时至今日,这位兄长都未将【湮分绝】的修行之法交予自己,让他一直困在一神通。
往昔他自是不敢直言索要,只能旁敲侧击,却每每被云沧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个中缘由,重漭心中,已隐隐有几分揣测。
这位兄长眼中自始至终,都仅有他的道统,什么兄弟之情、同族之谊,都是空空。
当初和石人缠斗,就是为了那一道【太苍玄蕴】,以续上道途。
如今不但灵物未得,还将溟泽龙庭得罪了。
这道途.壬水自然是不必想了,可血炁却未必。
重漭自云沧手中得过几卷血炁之法,以蓄血食,供养兄长,心中自然有些了解。
血炁可是同飱之法,也是包容极高的道统,是仅在殆煞之后的古魔大道,也是人族的发家之本。
纵然修不成神通,可这位兄长难保没有嚼了他这位血亲,以增广神通的意思。
如今南海的幽鲸可只剩他和云沧了!
他正思虑着如何自那位兄长手中窃来功法,继续前行,却闻灰崖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来。
往日环岛上蓄养的血食都已不见,巡视的妖物也无了,像是凭空消失,可海中的壬水神通之气却十分恢弘。
‘他这是疯了,吞了所有血食,还是’
眼下重漭一怔,只当这位大兄疯魔了,可又舍不得这些年的积蓄以及那一卷功法,此刻踌躇不定,不敢入海。
海水骤然破开,一头巨如山岳的鲸首腾腾而出。
他虚白的妖瞳涣散,身躯因为痛苦而挣扎扭曲,却又不敢大肆妄动,无数涌动不息的银白律文烙印在其上。
鲸首之上,一身重墨法袍的青年负手站定,身旁的雷锏死死钉在这幽鲸躯体之上。
【天刑殛雷锏】乃是刑具,一旦遭中,有万雷殛身,千刃解体之痛。
受刑者法躯外部并不会受损,可内景中的痛楚会困在其中,层层迭加,每过一刻便痛上一分。
历来受此刑者,大都是因难忍其痛而自杀。
远嘉轻呼一气,【普化太初箓】加身,这一修行血炁魔道的幽鲸自然逃不出他手,若是个修行纯正壬水的还有些麻烦。
他抬首看向上方,银瞳明亮,嘴角多出一丝笑意,露出森白利齿。
此时远嘉伸手按住那雷锏,神通稍动,下方的云沧便发出几乎震荡天地的惨嚎。
“吾弟,救我!”
上方的重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几乎是燃烧性命,全力催动神通,即便是当初对阵石人,他也未有这般拼命。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外边遁去。
幽暗湖泽显化,重漭心中几要骇死,他怎能认不出眼前这位大人,正是墨麒麟一脉的天骄!
对方作为大圣之后,雷宫古种,要想杀他,不会费什么力气。
更别论重漭也大肆服过血气,行过魔功,炼化不少人属水族。
此时他的法躯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天地之间好似有一股重压落下。
四方雷云涌动,银色雷光跳跃,前方忽地显出一座古老威严的刑台,其上的雷霆仙铡散着森然杀机,血水横流。
他被拘押至上,再无一丝反抗之力,瞬息被斩落入海,气息委顿,身上被重重雷霆锁链贯穿,再难逃遁。
“齐了。”
远嘉笑容恣意,此时抬手,祭出一道五雷萦绕的麟纹天环,重重天殛之光激射,让下方的云沧的妖瞳大睁。
这幽鲸明白死期已至,只狠声道:
“天下妖类,服食血气的数不胜数,你麒麟为何单单寻上我?雷宫道德,仙道都不遵了,你麒麟还念着什么!始墨一脉为人属坐骑,妄为大圣之后!”
远嘉神色渐冷,默默将【五雷束麟环】祭至云沧天灵之处,五雷流转,摄人心魄。
“天下魔徒,皆当受诛,我自然要一个个杀尽,不过雷宫的那一套道德,我也不信。只是杀了你等,能让我神通更广,道行更高,我便这般做了。”
他嘴角多出一丝嗤笑,麟环上的天殛之光骤然爆发。
这一只幽鲸的法躯迅速破碎消融,性命崩解。
巨如山岳的妖躯开始化作重重墨色云气和幽暗壬水,竟然中和了四周的魔障炭烬,让灰崖的灵机有了恢复的迹象。
“这是?”
远嘉神色稍肃,看向云沧被破碎不堪的妖躯。
其中正有一颗跳动不止,殷赤如血的心脏,上有一圈圈暗红荆棘扎入,缓缓抽血,送入太虚。
一位紫府中期的大妖的血气在一瞬之间就被抽干,送往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即便远嘉催动神通灵宝,也让这血气走脱大半。
云沧的幽鲸之躯轰然崩解,天地间壬流冲激,洪涛四涌,独独缺了那一道血炁神通陨落的异象。
远嘉抬手,如玄铁铸就的黑鳞熠熠生辉,控掌天律,远处坠入海中的重漭当即被他摄来。
这墨麒麟一手按住对方天灵,雷霆生发,黑白交织,轰然发力。
重漭的头颅开始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变形破碎。
他惨叫连连,哀声难抑,即便是紫府,也难忍受这天劫中演化的雷霆之痛。
对方并未直接轰杀他,而是慢条斯理地用这谪刑之雷一点点折磨他!
在他归海之前,那位兄长不知受了多久的刑罚和折磨,简直比他们幽鲸的手段更像魔道。
“凭什么,凭.什么,你远嘉.难道就没有妄杀过性命,没有用雷霆打过清白之躯?你——”
“没有。”
远嘉语气悠然,紧紧扣着这幽鲸的天灵,将其提起。
滴滴赤血落在海中,染红一片,壬水之气弥散,真正要将这一处恶地的灵机中和。
“我杀的,都是死不足惜之辈。”
雷霆爆发,天劫降下。
重漭在社雷之罚中彻底湮灭,同云沧陨落的异象相会,让这一片海域彻底化作壬水灵地,洪涛大作,荡清恶秽。
——
外海。
东海之外尚有浩瀚外海,广袤至极,几乎比东海本域还广,大都脱离了龙属的治理。
这重重外海并无秩序,仙妖魔释混杂,甚至还有不少古代洞天高悬在上,出名的便有藏金、乙木、至火等等。
此时临近那灰崖极远的一处海域,位在外海边缘,再往北去就是灰崖,乃至东南之交的白塘。
太虚之中,苍青乙木之光涌动不息,如同活物一般四处攀附延伸,有猿猴升木,群蜂萃血等等诸多幻景。
一颗收缩不定的妖心显化在此,收缩不定,若有石磨大小,中有幽黑壬水流淌不止,散着让人心悸的波动。
这颗妖心渐渐收缩,化作一圈大小,浓重至极的血光凝在其上,最终被一只纤瘦的素手握住,攥的颇紧。
一身黛青长裙的女子现身,成了这茫茫太虚中养眼的一点绿,她容颜清丽,纤腰净颈,只是那一对眼瞳显得有些促狭。
妖心跳动,殷红的血水在她手上流淌不止,衬得肌肤愈白。
“幽鲸死了.白费棘越大人的安排,不过,勉强也能用。”
这女子幽幽开口,手上血肉渐渐融化,将这颗妖心变作一枚红光闪闪的石榴,晶莹欲滴,看起来让人垂涎不已。
她御风而下,落在苍碧海中一处孤岛,其上多生参天古木,遮蔽天日。
最中心是一处青铜道台,共有十二阶,上雕周代古文,玄妙非凡,有寄托性命,代领道真之用。
上有一着枣红法衣的少年打坐,容貌颇佳,眼如点漆,脖颈处的白鳞却已化作碧青,散着甲木之气。
“真人。”
这少年起身,停止修行,神情十分恭敬。
此人赫然是青塘叶氏的遗孤,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但修为已经是炼气初期,甚至身上的气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他上方正悬着一道青木宝印,上书为【天叶玄枝,道甲剖符】。
女子翩翩行来,笑意盈盈,手中托着一红光闪闪的石榴。
她随手一祭,这事物便落到那青木宝印之下,散出红光,滋养那少年性命,温和无比的血气涌动不息。
“彦真,让你修行的功法如何了?”
叶彦真当即恭声回道:
“《天叶循甲书》道论繁复,我已细细参悟其中的炼气筑基之道,若按如今速度,当在三十年左右便可筑基。”
“你太低估自己了。”
这女子轻笑一声,缓声道:
“会比你想的快的多,再过十年就可了。
“这”
一旁的少年神色稍变,似乎有些不安:
“【荆】大人,我叶氏当真是以甲木为本?我听父亲谈过,族中出自大齐帝血,流落海外,应当是广木才对。”
“你还以为自己是叶氏血脉?”
荆缓步上前,行至那少年身前,随手就将其搂入怀中,贴的极近,气息可闻。
她生的极美,又是神通加身,眼下这般亲昵之举不知要让多少男子疯狂,可那叶姓少年却不敢有丝毫不敬,肢体僵硬,闭目屏息。
“东方光余那条淫龙,生下的子嗣倒是正经。”
荆轻轻抚摸着眼前之人的颅顶,眼神柔和而有爱意,只是不像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
“大齐叶氏,追本溯源,本是【天叶宫】传人。”
“此道立在周时,为后人拟称的十宫之一,和我【长宿】并列,主持木德,同【戊衡】【青羊】一般。”
“棘越大人施展占巢之术,将叶氏残存的部分气数集到你身,追溯古脉,以修天叶。”
这女子越发搂紧了身前少年,几乎将他揉进自己的身躯中,让对方几若窒息,面上显出濒死之色。
荆心中却另有考量,这少年最紧要的气数还是由东方光余带来的,为化水之气,可生甲木,其中的一道龙形更是关键!
她此时松手,怀中之人立刻瘫软倒地,气息微弱。
过了少时,这少年才逐渐缓过神来,跪伏在地,眉眼低垂,不发一言,让上方的荆顿觉有些无趣。
“有我道寄妙秘法在,你直到紫府之前的修行速度都会极快,届时成与不成,可就要看你自己了。”
荆微微一笑。
她修成神通【猱升木】,本就是一等一的蛊惑教恶之道,稳稳将这少年的心神把控。
“彦真明白。”
这少年声音极为恭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落到眼前这魔头手中,他不知受过多少折磨,还不敢生出半点违抗之心。
“南海的【青叶空天】必定会显,你成就紫府的机缘就在其中,好生把握。”
“是。”
叶彦真再度恭声应了,上方并无声音传下,他却不敢抬首。
直到过了足足半日,他才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浊气。
青木大印之下,那颗红光闪烁的石榴正不断散发精元,涌入他身,让其修为飞速增长,不顾根基。
这少年重归青铜道台之上,继续参悟起那一卷《天叶循甲书》中的【遮天参空真法】,浑然忘我,并未因为先前那魔头的折磨有动摇。
“一叶化甲,遮天蔽日。”
他声音中渐有无穷向往和希冀之意,真正有了情绪波动,肃声道:
“神通即成,为.【遮天叶】。”
(本章完)
第504章 临昼
第504章 临昼
壬海深处,清和水宫。
大殿天顶,紫电如龙蛇流转不息,与壬水清和之光交融一片,玄奥莫测。
玉座之上,许玄墨瞳幽邃如渊,周身凝炼着恐怖的震雷真性,丝丝缕缕,引而不发。
自他参悟那卷【混一玄雷秘要】以来,其道行又有长进!
许玄如今的震雷道行堪称大真人之下第一等!
普天之下,也就北海的夔龙能在震雷道行上胜过他,然而对方修行的恐怕只是古震雷,并不完全。
混雷之法不可轻显,他正琢磨着如何装作求【霍闪】之位,以洗脱嫌疑。
正思虑间,殿外忽有人声扰动,许玄目光如电,倏然凝去。
但见一阵凛冽寒气侵门而入,霜雪弥漫,现出一位素白长裙的女子身影,容颜清冷,气如新雪,气息已然是筑基巅峰。
“王上。”
来者赫然是那白宣妖王的化身,白苏。
这一位白蛇身份敏感,虽是筑基,可论起跟脚来许玄也要敬重几分,毕竟其身后有位寒阴一道的大妖,有紫巅之望。
加之回道人的仙谚,许玄正猜测是应在白宣之上,甚至有金丹的机会,必须重视。
许玄向来允她居于杨缘心的【赤羽殿】内,起居修行都是按照第一等的待遇来,从未亏待过。
杨缘心和白苏交情甚笃,自许玄闭关以来,壬海诸多庶务,也多赖有这二位处理。
如今总控天池大阵以防外敌的,自然是紫府修为的伯常,时时坐镇在海都龙仪柱上,而处理天池临近杂事的,是那位蜃女【霞隐】。
杨缘心位同主母,这些年一直代管天池内部诸多事务,由白苏、露潋辅佐,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十分妥当,从不需许玄劳神。
“奉焰山中有变,送来请柬,邀缘心和王上过去,只是王上赴了白塘之宴,暂未归来。”
白苏此刻声音稍缓:
“缘心心系族中,便先行归山去了,让我待到王上归来,告知此事。”
“奉焰?”
许玄心中一动,奉焰山位处炎海,和天池之间相隔不远不近,可这些年的联系却未有多少。
蹈焰妖王说是修行神通,至今都未有消息传来。
杨缘意自突破之后,性情大变,独断专横,几乎让火鸦族中怨声连天。
许玄也不好去多说什么,只是瞒了不少消息,免得让杨缘心听之伤心。
他沉吟少时,当下起身,语气渐沉:
“我前去奉焰一遭,天池之中的庶务倒是需你和露潋一道看着了。”
“是。”
白苏似有几分犹豫,还是说道:
“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禀告王上。”
“直言就是。”
许玄眉眼一挑,这些年过去对方都未提过什么要求,如今不知是何事。
白苏此时取出一道墨玉宝盒,内有寒光涌动,似有水声。她轻移莲步,行至许玄座前三步之地,奉上此物,只恭声道:
“白青洞的青灵大人送来此物,为一道【秋湖寒水】,是她特意挑选献给庭中的,说是,不知何时王上可传下一卷壬水功法,品阶再低都可。”
许玄眼下却并未回答,龙瞳稍凝,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悸动来,是一种近乎食欲和情欲混杂的感觉,让他死死盯着眼前白蛇。
这目光让白苏霎时警觉,她面上却仍无半点波澜,明眸稍敛,只柔声道:
“王上。”
许玄收回目光,稍稍转首。
那股悸动仍然不绝,使他盯着白苏,墨瞳如电,让殿中气氛有些古怪。
他尚未修成意神通,可有清气护佑,别人自然对他的魂魄施展不了手段,这一阵悸动,正是龙血所致。
“你传信回去就说,定个时间在洞渊中详谈。本王还需去奉焰,天池中的事务,你和露潋多多上心。”
他收起此物,破开太虚,瞬息向着奉焰而去,并不同眼前的白蛇多相处。
这一阵源自血脉的悸动十分难受,让他竟生出一阵将那白蛇活吃了的念头。
‘太过古怪.恐怕需要问问广泽。’
太虚弥合,玉座上的龙王已然不见,仅剩紫电逸散。
白苏神色平静,立身殿中。
她静静看着那宽大威严的墨玉宝座,嘴角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转瞬之间,又复清冷之态。
——
奉焰。
乌黑煞火腾空,晦暗之气四散,此时天中却有一轮煌煌金日升起,驱散了重重暗煞之光,让光明重临。
太虚洞开,许玄一步踏出,着黑底紫章衮龙袍,玉角如冠,逆鳞森然,威压的龙气弥散而出,昭示他此番前来。
丙阳峰此刻却光华大作,金辉流转,似有极为恐怖的神通气息凝练在内。
自山中偏殿迅速遁出一着桃红襦裙的女子,姿容姣好,气如暖阳,鬓角红羽熠熠生光。
她见着许玄,眉宇间先是有些喜色,可转瞬又有忧虑,架起一阵红云奔来。
“发生何事?”
许玄此时发问,可心中已有猜测,那一处丙阳峰上正有极为浩荡的太阳之气,携着帝威,煌煌应天!
“旸谷来了一位殿下,金乌运加身,如今在和兄长相谈,要见一见你我。”
“我族如今的行事,大都是金乌授意,他”
杨缘心赤瞳晶莹,只低声道:
“金乌之中尚有大人在,底蕴之深厚,就是东瀚也要忌惮,千万小心。”
“不必忧心。”
许玄稍稍点头,自然而然地挽起她手,向着那丙阳峰行去。
还未落下,便见那大殿中门户洞开,行出一着黑金法袍的中年男子,腰佩金令,足踏阳华。
此人形貌甚伟,高庭隆鼻,眼瞳为白金之色,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其身带有煌煌天阳之性,更像是一只化形的金乌,可在许玄感应中却又是人属无疑。
整片天地的光明都以他为中心变化,随着此人走出殿外,奉焰山内似乎又升起一轮煌煌天日,照彻世间。
‘太阳一道的紫府中期。’
许玄心中一凛,却见对方笑着看来,朗声道:
“这位就是溟度龙王?我早有听闻,如今见着,名不虚传。”
此人御风而起,驾起一片璀璨金华,太阳之性昭昭,让许玄体内的神通竟然有了凝缩之感,运转不畅,受了克制!
“在下杨重昼,自旸谷出,得封【临昼遇阳金乌】,龙王称我【临昼】即可。”
这位临昼真人,或者说妖王,微微一笑:
“我刚刚自西海归来,正好见一见表亲,听闻这么一桩天赐的姻缘在,便想着看看龙王的风姿,倒是劳驾。”
许玄目光稍凝,语气寻常:
“原来是旸谷的帝血,这一身太阳神通果然不凡.我乃【长穆幽海溟龙】,道友称我【溟度】即可。先前在澜清龙王的宴席之上,我还以为能遇上帝血。”
杨重昼嘴角始终噙着一道温和的笑意,摇头回道:
“我去身毒一行,拜见大阿修罗,耽误不少时间,因而失约,只待之后再去补上。不过.眼下能见一见天池主人,也是我之幸事。”
许玄却是心念急转,立即想起西海同太阳有关的事物来。
第一自然就是皦阳妖骨,此物似乎化作妖邪,和那穆武德纠缠一处,背后是溟华一流、旸谷金乌和大离宋氏三方的谋划。
第二当是那位大阿修罗,执掌【罗睺】仪轨,手中正有一道太阳的顶级灵物,【太阳晶种】!
‘这金乌倒是有什么谋划.’
许玄思绪颇乱,如今他仅能确定的事情,就是这些谋划都绕不开那位【皦阳】妖主。
这位金乌似乎至今未陨,藏身煞炁之内,还占着【明夷】的位置,甚至有再演道统的心思,要为燥阳之祖。
杨重昼的目光在许玄和杨缘心之间徘徊,似是十分满意,便取出一道丙火汹汹的法旨,肃声道:
“尚光大人传了一道旨,让我代为送来,说是.让龙王和缘心的婚事定好,准备过礼,就算不是正妻也无妨。”
自丙阳殿中此时涌来一阵煞炁,腾腾跃动,自其中传来一道深沉之声。
“穆幽度,你一拖再拖,难道忘了昔日之约?”
“必不会忘。”
许玄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此刻目光却是转向那金乌,眼中紫电流转,只道:
“我倒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临昼道友。”
“好说,入殿一叙。”
杨重昼并未因这位龙王的话语有丝毫波动,依旧保持风度。
可在这平和之下,又有堪称恐怖的太阳神通内藏,让许玄性命生出一阵阵警示。
震雷感应危机之用,已有许久未生,而这一位金乌却是让许玄的神通自发催动,如临大敌,甚至有了被克制的感觉。
无论是华古,还是后来的塬朴,都未带给他这般压力。
‘此人,恐怕在旸谷之中也是核心。’
许玄心神渐沉。
他的目光复又看向远处的丙阳殿,杨缘意此时仍旧未现身,藏在殿中,不知是为何?
不管如何,他都要代火鸦好好问一问金乌的谋划,即便有越俎代庖之嫌。
‘若无这一族最初相助,我的道途恐怕不会走的这般顺畅.正是回报之时。’
他此时看向杨缘心,稍稍示意,安稳其心,便同着那金乌一道入了大殿之中。
步入殿中。
许玄见到重重暗煞堆积,散着晦暗之气。
主座之上,一身墨袍的杨缘意眼瞳灼灼,半截法躯已然同地煞相连,不见踪影,似在修行什么神通。
‘这是.【旱为虐】?’
(本章完)
第505章 密事
第505章 密事
丙阳殿中。
阳华流转,暗煞涌动,天顶上的万妖朝乌图光暗交织,越发神异。
杨缘意坐于主位,神色凛冽,乌眸深沉,鬓角翎羽已尽染黑金之色。
他着一袭乌邃焰纹长袍,气势隐隐散发,又有一道神通将成,唯独下半身和暗煞几融一体,将那青铜宝座淹没。
此情此景,和昔日穆武德之态颇有相似,令许玄心头微动,暗自留意。
杨重昼安坐外侧,神色始终平和温润。
他身为金乌嫡脉,却无半分骄矜,颇似古仙道中走出的清修,气度不凡。
“【丙日奉焰鸦】一族,亦承我金乌血脉。此番联姻,除却尚光前辈钦点,我族中多位尊长亦表支持,为缘心贵女定一封号,号【丙日盈翎火乌】。
“日后缘心若成紫府,当号【盈翎】,位同我族血裔。”
杨重昼声音带有煌煌天日之威,伴着此言落下,正式将这一道十分尊贵的封号赐下,不是鸦,而是乌,意义非凡。
宝座之上,封号为【丙日晦明火鸦】的杨缘意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却又带一丝喜意:
“我代缘心谢过旸谷厚赐。”
杨重昼目光温和,掠过许玄与杨缘心,继续说道:
“此桩姻缘,也是旸谷与溟泽之亲,有火鸦和合,实乃幸事。”
“缘心亦谢过殿下。”
杨缘心微微垂首,复又抬起,赤瞳如若淬火,直看向那尊贵的金乌,她的声中渐渐带了果决之意。
“我尚有一事要问。不知.老大人境况如何?缘心虽道行浅薄,却也知金位难求,只盼祖宗法体无恙,此生还能再见一面。”
此言一出,上方宝座若有暗煞弥散,乌火腾跃。
杨缘意眸光骤然转厉,肃声道:
“缘心,此等要事,岂容妄议!旸谷的诸位大人自有谋划。”
然而,杨缘心并未退缩。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赤瞳之中再无往日的迷惘和不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而坚强的力量。
这位不过筑基的火鸦直直看向上方,看向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兄长,再也未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兄长,我修为低微,不过筑基,却也念着族中。父王杳无音讯,老大人境况不明,此事兄长不愿多谈,缘心却不得不问。”
她的声中带有一阵执拗,让许玄心中稍稍一动,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位火鸦嫡女。
“我岂敢忘长辈恩泽,岂敢忘父王教诲,又岂敢.忘和兄长昔日度过的日子!”
暗煞似乎凝滞一瞬,杨缘意那乌瞳看向偏处,晦暗不明,避开了那灼灼看来的目光。
他只是沉默,没有回应,亦无解释,以紫府之尊,竟觉让那一道目光有些灼伤,让这位妖王稍觉揪心。
殿内气氛凝滞,许玄的声音此时响起,恰如雷鸣。
“尚光大人待我不薄,我亦有此问。”
龙气弥散,紫电流转,他目光沉静,看向那着黑金日纹道袍的杨重昼,缓声道:
“不知临昼道友可否透露几分消息?也好让我等心中安心些,免得日日担忧老大人道体。”
两道目光交汇,紫电和日华碰撞,隐隐对峙。
许玄此时自对方身上感到一股颇为深沉的压力,同为大圣血裔,对方修行的道统却是最为尊贵的太阳,甚至克制震雷!
杨重昼面上笑意未减,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我族是真心想助前辈成道。”
他那金白眼瞳扫过在场众妖,语气笃定:
“尚光前辈是当世顶尖的丙火修士,岂会无意金位?只是,果位却不是好求的,若求尊位,我族倒可提供不少助力。”
提及丙火之事,杨缘意气势一变,乌瞳深处似有煞火翻涌,沉声追问:
“不知.如今这一道火德的状态到底如何?”
杨重昼闻言,话语微顿,似在斟酌,过了少时才感慨道:
“果位无主,可丙火昔日有保,并不影响证尊求从不过,到底还是等果位重显,机会才多些。”
“如今尚光前辈正于谷中参研求金之法,乃是昔日恒光位上的【羲华】妖君所留,只待丙火重显,便是求金之时。”
许玄心中一凛,这情况倒是和他猜测的区别颇大。
他昔日倒是以为金乌下令让尚光妖王求金,是为试探丙火,可如今一看,这一族对此道的状况分明十分了解。
殿中气氛一时肃穆,许玄沉吟少时,便开口问道:
“丙火果位,将要重显?”
“正是,届时【恒光】、【朱离】和【兜煗】三位都有重证之机,剩下之事,恕我难言。”
杨重昼仍然是一幅平和姿态,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之意。
此言一出,许玄心思电转。
他昔日在昆巍天中得来一处道标,和恒仪联系,或许正是那位【天炳昭阳恒光真君】所留的手段,以待归来。
金乌对丙火的状态了解颇深,又有大人在位,对那位【恒光】真君的态度到底如何?是想要一举收入囊中,还是另有图谋?
杨重昼此时继续说道:
“火鸦也为杨姓,乃是我族亲眷,自夏至此,多有联系。尚光前辈之事,火鸦族中大可不必忧虑。”
“是我冒昧,谢过殿下解惑。”
杨缘心谢过对方,此时不再多言,似是安心不少。
金华涟漪,杨重昼目光一转,看向那位溟度龙王,只道:
“如今还是谈谈婚事,按照古礼,大圣血脉交亲,当应天时,壬应玄英,可定在冬,不知如何?”
“自是无妨。”
许玄坦然应了,而杨重昼此时看来,疑声问道:
“不知,龙庭可否派紫府来观礼?”
“溟云天生变,已断了外出之途,如今也仅能通过洞渊联系”
“原来如此。”
杨重昼轻叹一声,其中蕴藏的情绪绪颇为复杂,继续说道:
“我亦身负族命,须先赴东瀚,再往离国,事毕,即当归于洞天,不得耽搁。此桩婚事,恕我无法亲至观礼。”
“无妨,道友当以族务为重。”
许玄神色平静,心中却悄然一松。
他倒是想让这位金乌早些离去,对方在此,他就是修行都不安心,总要顾忌这么一位太阳紫府,金乌帝血。
“族中备下薄礼两份,聊表心意,着我送来。”
杨重昼言罢,掌中光华骤亮。
他取出一道赤光灼灼的宝丹,上有太阳流火金纹,丹香弥散,阳丙昭然,赫然是一枚火德大丹。
许玄昔日也请平休炼过那【赤昭阳丙丹】,是楚国王室所用灵丹,也无法同对方取出的这一枚灵丹相比。
“此为【太阳度火丹】,出自日府,昔日【丙阳王】也服过这么一枚,以成神通,今日交予盈翎,以为作贺。”
他祭出此丹,落于杨缘心手中,让其面色稍惊,心中更是激荡不已。
此丹颇有名气,古来丙、离、真三道的修士多有去求的,如今的炼法更是早早失却,珍贵之处还在昔日族中的【清灵神一丹】上。
有此丹在,她突破紫府已然是十分稳妥。
杨缘心本就是火鸦嫡系,这一脉甚至还混有金乌嫡血,只要修行丙火正统,大都能在成年之后顺利突破。
她修行【昆吾灶】已经到了圆满,又有这一枚灵丹在,已然可以准备闭关之事!
杨重昼此时却看向许玄,目光稍动。
他手中多出一道碧青灵根,似木似石,散着滚滚甲木之气,其上竟有层层如龙鳞般的纹路,紫电逸散,青光湛湛。
“此为【大震阳嘘天根】,昔日自【建木】上落下,玄妙非凡,和龙属也有几分关系,更能助长震雷,正好为溟度龙王贺。”
许玄接过,默默观之,体内神通却有感应,泽中雷霆有奋地入天之兆,隐有呼应。
‘甲木倒是对震雷有几分加持助长之妙,和忌木收摄化解雷霆的性质截然相反。’
他心有印证,甲木之物不算兴盛,也未得过紫府一级的,如今再看,当和震雷有几分联系,甚至还能和龙属牵扯上关系。
‘最后一位龙君,难道落在此道?’
真龙化九子,各有不同,甚至道统可谓是十分纷杂,有些蹊跷,若是正常来论,必然是在五水之中产生。
他当下神色如常,收起此物。
不谈别的,这一道甲木灵物绝对是上等的紫府灵物,和【恒明尊光玄焰】、【天鼓更始震音】是一个等级,足以作为灵宝之基。
杨重昼此时见许玄收起,多了一分笑意:
“我欲瞻仰一番天池风光,可否请溟度龙王一道同去?”
他语气中隐有几分别的意思,看了过来,太阳之光流转不定。
“请。”
许玄会意,这位金乌赫然是想同他单独谈谈。
座上的杨缘意亦然看出这之中的门道,只沉声道:
“我同缘心正好谈谈事情,二位自便。”
许玄当下起身,告别之后便破开太虚,领着这位金乌往天池方位而去。
太虚之中,不过少时,二人便行至天池,到了壬海之上。
许玄悄然催动海都大阵此时,遮蔽外界,而杨重昼也是会意,催动腰间那一道金令,霎时太阳玄光涌动不止,一股煌煌帝威显化。
“如今,可以谈正事了。”
杨重昼的气质渐渐有变,先前平和之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煌煌威严,玄妙至极的太阳神通加之一身,如若天日悬空。
许玄目光如渊,周身紫电逸散,脖颈处的逆鳞陡然有一阵玄阴之光生发,龙气弥散,和对方齐平,不增不减。
这倒是让一旁的杨重昼心中稍动。
他出身极高,不论是血脉、道统、修为和气数,都是天底下最为顶尖的一列,甚至得过大人传法。
太阳更是对震雷有克制之妙,而这一位溟龙给他带来的感觉也十分危险,不差自己分毫。
“溟度龙王,可知皦阳之事?”
杨重昼骤然开口,声音沉凝。
这一片太虚随之光华骤暗,有深邃的乌煞升腾,在边缘滋生弥散。
(本章完)
第506章 失应
第506章 失应
皦阳。
金乌次子,大夏妖主,明夷之君。
许玄对这位金乌的事迹早有耳闻,作为夏朝亡灭的一因,昔日的【十日巡天】正是这位金乌造成的。
那枚金令高悬在上,似有感应,光华灿然,神乌居日之形显化,古字生光,为【焜昱清世,朱慈洞明】。
此物带着一股煌煌天日之意,可却无什么威能在,让许玄想到了自己得来的那一枚【恒明玄印】,都是礼器。
‘恐怕是朱慈帝君昔日所用之物。’
许玄瞳中紫电流转,沉声回道:
“我有些了解,不知,这位大人如今”
“尚还在位。”
杨重昼语气肃穆,使得太虚之中金光大盛,照彻四方。
“金乌十子,不知都对应哪几道位置?”
许玄心有疑虑,目光灼灼,若是如他猜想的一般,十位皆君,未免有些骇人。
杨重昼只继续说道:
“大周衰亡,列国并立,争斗无数,此时太阳果位乃是【纯阳】仙人所持,祂前往天外,便生了托付果位之意。”
“彼时日府和这位大人的道统已经分开,祂便自太阳中寻出一只金乌,让其入世,以求清平,便是我金乌之祖,号【天明玄耀郁仪帝君】,立国为夏,逐鹿中原。”
“金乌十子,都是金位感应而化,待到帝君登仙,祂的十子一一求道,成就金丹,五太阳,一少阳,一少阴,三火尊。”
许玄此时听及,心中稍动,金乌和真龙都有妖帝之称,而化生后嗣的经历也颇相同,只是双方的道统源流,大不类似。
金乌十子之位,到底都是沿着太阳划分,即便是少阳、少阴,也在太阳前后,而诸位龙君本来应当是在五水中才对。
“竟有十位大人在位,果然是仙朝。”
许玄心念隐动,难怪金乌昔日能一统天下,让仙妖魔释皆都听令,仅是稍稍一算,恐怕就有保底一位仙人,十位金丹!
龙属除去龙君之外,昔日也有证了金位的,只是大都被杀绝,只剩如今的天霖、元瀚和天舟三位。
“如今十君之中,也仅剩这位皦阳妖主了。”
杨重昼目光沉凝,叹息一声,只道:
“龙王可知溟泽走出的那一尾鸣蛇?”
“穆武德。”
许玄心念一转,立即明白这位金乌所指的是谁。
正是昔日那武炎妖王,昔日的黑蛟将,是溟华一流的棋子,也是那位天河龙王同金乌交涉之后的谋划。
这事情由于涉及龙庭另外一流,广泽并未多言,许玄自己却有些猜测,眼下只看向杨重昼,静待其言。
“我族同溟华一流有过交涉,这一脉是天溟龙君所传,共同定下了章程,将来混天归来,彼此携力。只是.天晦一脉倒是未曾表态,今日正好问一问溟度龙王。”
“旸谷,到底所求为何?”
许玄声音渐肃,直直看着眼前这一位金乌运加身的贵血。
“我族.欲同那位皦阳大人交涉,取得联系,而混天回归便是时机。龙庭的那位阳湖大人,不是也要趁着此时行事,以应天谚?”
“所以.穆武德才被选中,作为棋子。”
“正是。”
杨重昼直言不讳,继续说道:
“皦阳曾拜入黑煞魔道,尊【夙空】仙人为师,故而祂的金位和煞炁关系极近,能让祂藏入其中。”
“祂受刑后曾留一骨,被我族送入大离炼妖塔,镇在其中,吸纳妖气,伪造出一有皦阳记忆的妖邪,正在西海!”
随着这位金乌坦言,诸多谋算渐渐在许玄心中变得清晰起来,似能看清几分局势。
“所以,这尊妖邪,就是关键?”
许玄心中隐动,只听杨重昼肃声回道:
“不管那位大人意愿如何,我族都已经尽力为祂重临创造时机,只要祂愿意,完全可以感应这妖邪,再入人世。”
“可这位大人迟迟未动,反倒是那邪物开始自作主张,遁入身毒,已经是【云摩伽地】之主,夺舍修罗,一身修为堪比紫巅。”
许玄此刻倒是有些了解,昔日他见那穆武德,有一阵黑光浸染心神,想来就是那妖邪的手段。
‘炼妖塔中的妖气恐怕都成就这邪物了,其在修为上已至紫府之极,只是位格有缺.一旦皦阳勾连,这东西较之金性妖邪也不差’
“金乌不是溟泽之敌,若是细论,都受过纯阳点化,只盼.溟度龙王可多助火鸦行事,日后西海若有变,恐怕还需天池援手。”
杨重昼语气渐沉,许玄心中却是半信半疑,只道:
“只看形势如何,若能相助,必有所为.还有些事情,我欲问一问?”
“请。”
“火鸦族中,那位晦明妖王修行的道统,可是旸谷安排的?”
许玄最先谈及此事,火鸦还算是颇讲情义的族类,不算冷血。
杨缘意在筑基时更是关爱亲族,颇有德行,如今成了紫府便性情大变,实在古怪。
“是,也不是。”
杨重昼面上有些难色,叹道:
“我族中也有不少分歧,可让那位火鸦修行明夷之道,得过蹈焰妖王的肯定。这并非是什么断途,若是大人证道,他们这些紫府得来的好处简直无法想象。”
“这只是为赌一个可能。”
许玄叹了一气,他自然明白这位金乌的意思。
若是皦阳归来,祂真正要再创一道统,必然会保手下这些修行明夷之法的,甚至有可能提携金位。
即便道行不足,只要燥阳成就,如杨缘意、穆武德这种,占据先机,修至紫府巅峰的机会也颇高。
这事情既然有蹈焰首肯,许玄便不多问。
他转而道:
“关于尚光前辈之事,我听闻上一代恒光真君前往天外诛魔,不知如今这金位状况如何,可能求得?”
许玄目光灼灼,此时更有套对方话的意思,只看这金乌是如何观测恒光之位的。
“道友放心,必然无错,这位真君出身炎朝,也就是我夏后的天朝,祂当初立了奉玄,蒙受感召,便去往天外,舍弃金位。”
“按照我族大人感应,如今丙离真三火之尊皆都空着,正可去求,只是大离扶尘也在谋划,需得小心。”
‘都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后手’
许玄心中隐动,他自然是愿迎祖师归来,可又不想一言不发,让尚光妖王不明不白求金陨落,眼下这局面倒是有些难办。
“今日便只同道友谈这些,待到将来混天落下,自有再同道友相会之时,届时,不知是生是死。”
杨重昼语气感慨,此时辞别,化作一线金光遁走,向着东瀚而去,不见踪影。
“金乌,不可全信。”
许玄目光渐沉,即便是溟泽内部也不是拧成一股的,更何况是有大人坐镇的古夏杨氏,必然更为危险。
如今双方的共通之处,就在混天,以及纯阳的那一点联系。
可金乌又丝毫不避敌视少阳的东瀚,恐怕这一族对那位大人也未有多敬。
他此时自手中取出那一道【大震阳嘘天根】,细细一观,只见紫电流转,青光湛湛,外层似乎是森森龙鳞密布。
‘予我此物,是随意为之,还是另有缘由?’
许玄收起这灵物,当下归于清和水宫之中,开启大阵,闭锁此处。
他欲借着婚事的由头,再入洞渊和龙庭联系,也好同广泽再进一步谋划,以待应当之后局势。
可他此时心神收归,默行法诀,祭出溟泽法旨,往日和龙庭联系的洞渊通道却失了回应。
那扇幽蓝门户紧闭,自其中散出苍碧木气,而后轰然崩碎,连带着溟泽法旨也失去光华。
这景象让许玄神色沉凝,紫电流转,清气涌动,便将那四散的木气消磨殆尽,心中升起一阵不妙之感。
“和龙庭的联系,彻底断了。”
(本章完)
第507章 成礼
第507章 成礼
冬月,壬海。
天海之间颇寒,冷风呼啸,尤其是天池之中,足有大离数州之广的海域皆都受壬性,在冬阳下泛着幽暗溟光,却不凝冰。
今逢吉日。
八方皆树墨云龙纹大旗,立在海中,旗边凝成一片深邃厚重的墨云,内有天河自空垂落,汇入海中。
丙火光华自北天行来,赤中混金,显出一辆华美古朴的鎏金车架,以赤金打造,间以梧木,滚滚赤焰在车驾之旁升腾跃动。
两侧多有羽类开道,搅动流焰,举旗捧扇,迎着这一辆宝驾行至壬海中心,便见下方海水分开,龙气弥散。
丙火光焰化作火鸦,巡海三圈,又有紫电凝聚如龙,翻腾云气,同那火鸦相会,化作一赤一紫两道光辉,同归海中。
清和宫中,偏殿之内。
此殿上悬玉匾,刻字【求延】,颇为宽广,内里开阔,足有数十室的地界,整体以海玉墨石砌就,本就是古代龙种后宫的一处。
眼下已焕然一新,内里陈设齐全,云床玄座,宝台玉池,多用化水、虹霓之物,光华灿灿,迷人心神。
许玄步入殿中,一身黑章重紫衮龙袍服,化作人形,眉宇威严,墨瞳沉稳,步入这一处大殿之中。
杨缘心已然在此,着一身金赤玄羽长裙,晶莹如赤玉的眸子更显光彩动人,丝丝缕缕的金线自鬓发中垂落。
她坐于水镜之前,笑意明艳,却又带着一分忐忑,看向殿外缓步走来之人。
许玄行至镜前,牵起对方素手,只觉其微微发颤,便笑道:
“此殿古代是多用少阳之物装点,如今我可寻不来,和【丙日盈翎火乌】的身份不合,倒是委屈你了。”
杨缘心眉眼一转,摇了摇头:
“旸谷赐的这名字听着陌生,还是叫我本名就好,至于那什么少阳之物.羽鳞无嗣,倒也用不上。”
她目光一转,缓声道:
“奉焰那边送来何物?兄长一直不告知我。”
杨缘心语气中有些好奇,奉焰山中还另外备了一道贺礼来,似乎是父王早早准备的,就等着这一场婚事。
许玄略略沉思,取出一方青玉宝盒,上刻白鸟,内里盛着两颗青光闪闪的宝珠,交相呼应。
“【长念玄珠】,清炁一道的灵物,有感应交心之用,你我分持一枚,即便相距极远,也能互有感应。”
“父王有心了。”
杨缘心面色复杂,即便是今日这般重要的时日,父王仍旧未曾出面,不知所向,让她心中未免生出几分忧虑。
许玄取出这两枚宝珠,各执一枚,两人分持,彼此之间便有一种微妙的联系感应。
“兄长让我自此便不必关心族中之事,专心于天池即是。”
杨缘心轻拂鬓角,盈盈一笑,“我也有闭关之心,以期紫府,也能为你分些忧。”
“可惜龙庭如今断了联系。”
许玄轻叹一气,却见杨缘心已经握住他的手,赤瞳望来。
“你我在此,就足够了。”
这位火鸦一脉的嫡女声音缓和,她如今得封【丙阳盈翎火乌】,身份之尊贵已然能和大圣血裔相比,却无什么威严。
“自小到大,我自觉都是十分幸运的,幸得长辈关爱,父兄呵护,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如今又遇上你。”
“我虽修为浅薄,却也能察觉几分局势,这些事.父兄,还有你,从未同我谈过。”
她此时起身,看向眼前这位溟龙,似是用尽力气,一字一句认真道:
“日后,风雨波涛,刀兵水火,惟愿与君同御。”
“与君同御。”
许玄轻牵其手,墨瞳稍敛。
心念稍动,便想起多年以前,他初入洞渊之时,正是被杨缘心喊住。彼时他还苦苦求着功法道途,担心被溟泽揭发真身,断然未想过今日。
纵然这姻缘是他人牵线,可到底这些年相处下来,彼此之间亦有情愫。
杨缘心稍稍垂首,靠在对方胸膛前,缓声道:
“我自族中道藏寻了一卷《天炳玉房合气术》,是火电交合之道,正好在闭关之前修习,只是还需一电助。”
“我来助你参研就是。”
二人对视,皆有笑意。
杨缘心目光坦然,抬手祭出那卷秘术的经文,便见一个个古字显化空中,金光灿然,遮蔽二人,难分其形。
阳丙在天,震雷在地,两者交转,渐生九次光华,化作灿灿紫电流转不息,重归火中。
大阵悄然屏蔽此殿,可外界的壬海上的重重墨云积涌,风雨渐起,波涛翻滚。待到足足过了一日,方见云消雨散,天光乍明,紫电横空。
雨后新霁,一轮虹霓悬在海上。
——
天池之外,一处渡口。
多有妖物来此,得知喜事,供奉贺礼,借着这时机和龙庭攀上几分关系,其中多以筑基一级的妖物为主,少有些落魄的贵种来此。
至于人属,更是没见哪个来贺,大都不认这一位龙王的治理,有意避开天池周围地界,不生交集。
旁立一处碧殿,两侧各有青虺妖兵镇守,内里则是一位身着彩衣的女官,正执笔一道道点检送来的灵物。
大多都是筑基一级的灵物,少有几道紫府灵粹,也是些落魄的贵种来此,想拜在治下,以求庇护,将家底都掏空。
最为贵重的,还是飞廉、白狐送来的贺礼,都是稀罕少见的紫府灵物,一道【长风羽石】,以及一道【受德玉】。
殿外忽有一阵蛟蛇之气传来,让霞隐心中一动,便听得外界传来一阵呼声。
“小妖倚江,奉【碧海清澜龙王】之令,特来贺喜,有礼相赠。”
“请入。”
霞隐起身去迎,便见自门户外行来一白蛟,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乘着一片墨青癸水之光,笑意和善。
‘也是个血脉不纯的。’
倚江见着这位蜃女,心中一动,两人的血脉大差不差,都是沾了龙属那一点光,勉强比别的妖物高贵些,可又比不得真正的贵种。
“我奉浩元宫中之命,特来拜访,为溟度王上贺喜。”
说着,这白蛟此时祭出一尊庚金之气弥散的宝坛,上有金蛇玄纹,内里雷光涌动,灿然若金,凝为实质,少闻雷声,多见电光。
“紫府雷霆.”
霞隐霎时间就明白对方送来的是何物,当下命人接过。
那白蛟笑道:
“此乃【天杀罡雷】,性属神雷,是王上特意自灵库中特选的,乃是昔日的大妖【壶光蝠】陨落所化,算得上珍稀,受过庚金之养,正合取用。”
倚江按照上面吩咐,将这雷霆的来历一一告知,不敢有差。
“倒是谢过白塘美意,倚江妖将还请入溟海,自有招待。”
霞隐命人将那一尊金坛暂且收起,只待奉于王上,至于那倚江则是去了另外一处,自有人以礼招待。
‘倒是无其余的紫府势力来了,天池邻近的妖王,大都远离。’
她常年负责治理天池临近的妖族之事,自然对这些情况了然于心。
不少紫府妖王都隐隐和此海保持距离,除非是真的有求龙庭,不然大都怕卷入此域。
‘毕竟,龙庭如今无大人坐镇,诸位龙王也出不得洞天,仅靠王上,还有那位伯常妖王’
霞隐心思活泛,当初就是她第一个带着诸多遗族重归龙庭,自然对局势也有看法。
南海实在太过广大,仅是天池,就需多位紫府坐镇。
若不是有那海都大阵,王上一旦闭关,靠那位伯常妖王更是有些独木难支。
更别提比天池广阔不知多少的其余海域,如今的龙庭并没有能力去管束,更不能让南海的诸多紫府妖王臣服,即便王上修至紫巅,也颇为难办。
除非,龙庭的紫府能够走出洞天。
殿外此时又有一阵声音传来,似有几分纷乱,让霞隐眉头稍皱,正逢吉日,怎能生乱?
她行出殿外,却见一着石青长裙的女子正候着,旁边不少妖兵恭敬行礼,皆都不敢多看。
此女身形高挑纤巧,气质出尘,乌发如瀑,以一根青玉宝簪束之,衣冠皆古,而那一对灰瞳玄光内藏,让人畏惧。
‘是紫府?’
霞隐有些猜测,悄然传令。
对方一身玄妙不似筑基,但又没有紫府那般直接的威严,或许是藏匿了威势,让人分不清。
其身上的妖气隐隐传来,似巫似神,非仙非释,十分玄妙。
“这位大人,可是来贺喜的?”
霞隐并未慌乱,稍稍行礼,仍旧保持龙庭之中的礼仪。
“我名符冬,道号【九苍】,自墓山而来,代鸱枭为溟度龙王贺喜。”
“墓山?”
霞隐目光稍凝,她自然知道这一山的位置,距离天池不知有多远,和天池更是沾不上什么关系,而如今却派来一位疑似紫府的人物。
“这”
她面上有些犹豫。
此时却见太虚破开,金雷逸散,一位着青铜风雷甲衣的汉子走出,背有二旗,携着重重神雷之光。
正是伯常,他目光凝重,看着这女子,缓声道:
“天问一道的”
“不错。”
符冬目光沉凝,只淡然道:
“今奉一巫器,为王上贺。”
说着,她祭出一道神光湛湛,云雷涌动的事物,像是一破损的青铜矛头,不像是紫金道统下的东西。
“谢过贵族,只是符冬妖王亲至,恐怕还有事要谈?”
伯常语气稍沉,他在眼前这女子身上感到一股深沉的压力,甚至不差自家王上,让他心中稍惊。
“正是。”
符冬笑容诡秘,身后影子却似乎分裂开来化作九首,显出一股莽荒原始的神异之气。
她灰瞳明亮,缓声说道:
“事关古代仙道,或许和洞天有联系,只盼见一见王上尊驾,方好详谈。”
(本章完)
第508章 天根
第508章 天根
溟海。
此海位于天池北域,昔日本称大荒,乃是最早重归龙庭统御的领海。
溟海中心,一处墨玉古殿矗立岛上,玉桥相通,水道纵横,殿外则有一圈灰蒙蒙的光晕流转,古老原始之气弥散。
殿中颗颗明珠焕发光华,一片通明,映照出一着石青金缎长裙的女子。
她高挑纤秀,双目微阖,背后的阴影时而化作九首怪鸟,狰狞凶厉。
符冬静静等着天池主人驾临,面上始终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能惊动她。
太虚洞开,紫电奔涌,滚滚雷音平地响起,昭示着那位龙种的驾到,更有一阵深沉厚重的龙威隐隐传来。
她睁开双眼,灰瞳稍凝。
殿前主座之上,不知何时已有一人,披黑章重紫衮龙袍服,玉角盘旋如冠冕,脖颈处的逆鳞更是散着阵阵玄阴之光,深邃幽暗,间以雷霆。
许玄并未开口,而是以审视的目光扫过眼前突然驾临的妖王,隐隐感知,便觉对方气息已然是紫府,更让他心生几分忌惮。
‘破境太快了,不合常理.’
他昔日还是在奉焰见着对方,彼时这女子还是敛魂妖王手下的筑基,纵然有些不凡,却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到了这般修为!
‘最起码是两道神通,能让紫府中期也心生忌惮,不知有何等手段傍身。’
符冬见着来人,起身行礼,只道:
“拜见【长穆幽海龙王】,在下符冬,道号九苍,或者,也可以叫我以前的名号”
她微微一顿,那对灰瞳望来,更为古老玄妙的气息散发,缓缓开口,声音清越:
“苍鸆。”
殿中气氛霎时一变,紫电流转,灰光朦胧,两股气机隐隐对峙,极为恐怖的神通光彩焕发其中。
“天妖?”
许玄语气渐沉,他自然听过这名号,正是和夔龙、天陀并列的大妖,甚至活跃的年代更为古老,还在天陀之前,是自奉代存活至今的大妖!
‘难怪昔日天陀留下的【妙严灵华】有感应,原来是和他一起受镇压的.’
如果说天陀是借助转世,重塑性命,彻底斩了旧身,那眼前的符冬给人的感觉便更像是枯木逢春,重焕生机。
‘不是转世,而是直接自一点残魂恢复.’
许玄心中惊异,不仅是为对方的来历,更是因为她敢坦然报出自己名号,随意行走。
这位昔日的苍鸆仙姑背后必然有依仗,仅靠墓山是无法保住这样一位天妖的,更大的可能是一位金丹出手!
“我当唤你一声前辈,还是”
“龙王不必多礼,称我九苍即可,大圣血裔,较之我这等血脉不知尊贵多少。”
符冬声音清越,如泉水溅石。
她身上的气息半巫半神,又带有几分神通的特质,却不近仙道,反倒像是身毒的仪轨。
“九苍道友所修,可是三巫之法?”
许玄语气渐肃,他并不敢轻视眼前这位女子。
纵然对方如今的修为或许不及他,但曾为天妖,就代表是求金有望的人物,乃是天下妖类同代最顶尖的一级。
这一称号由白泽所定,本是囊括所有妖类,可大圣血裔并不喜入,故而也没见龙属有一位天妖,但海中必然有紫府极巅的龙种,不差天妖。
符冬灰瞳稍明,那股极为内敛的原始气息渐渐散发,只听其缓声道:
“我修之道,出于楚地,不参【五德】,不入【四象】,为「天问」一道,以天地人鬼神的【五类】参研道法。”
“三巫之中,「灵萨」主灵,「祸祝」主鬼,「天问」主神,以此为分,龙王可为参考。”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却有计较,这三道巫法,其实都能并入神道,但其根本却并不相同,其中这一道楚巫,更是玄妙高深。
“不知,道友来我龙庭是为何事,恐怕不是单单贺喜?”
他此时径直问起对方来此意图,这样一位古代天妖来此,必然有所图谋,甚至可能代表的是某位大人意志。
“龙王既修震雷,可知此道的替参之法?”
符冬并不回答,反问许玄,灰瞳稍凝,身后的阴影化作狰狞神异的九首怪鸟,似有婴孩妇人的哭声响起。
许玄心念稍动,他如今对震雷的了解可谓十分透彻,便回道:
“神霄社皆有替参,其余之道,当从壬水、甲木中寻。”
“溟度龙王果然道行高深。”
符冬微微一笑,只继续说道:
“霄雷【启蛰鸣】,可代天音;神雷【天公笑】,转为烈光;社雷【劫心池】、壬水【溟涬始】,都可化雷泽,为雷霆之枢机。”
“至于最后一道甲木神通,便是【阳嘘奋】,雷从地奋,木自地生,是雷霆借天根扬升之性,所代神通为【返道枢】。”
“甲木,喜春厌秋,震雷,卯起申收,都是同理。”
说着,这位古代大妖目光稍凝,笑道:
“今日来见龙王,正有甲木一道的机缘,欲同溟泽相商。”
许玄自对方这一番话中察觉出些异样来,晔光龙宫所留的经文之中,并无【乘无咎】,而是【返道枢】。
也就是说,若求【霍闪】,这一道神通也需做文章。
所谓的甲木机缘,让许玄隐隐察觉出几分不对来,金乌相赠的那一道【大震阳嘘天根】或许有几分提醒之意。
不止是最后一道【自修省】,眼下他修成的【乘无咎】也让人起疑!
“不知是何等机缘,让道友寻上我天池?”
许玄语气渐沉,说实话,以墓山的背景加之这位古代天妖,根本无需同别人去合谋。
毕竟鸱枭一脉古代亦有金丹,正是【天枭】,留下的底蕴也十分深厚。
“乃是古代木德仙道【天叶宫】的遗留,应当是一处洞天,就挂在南海太虚之中,受【建木】庇护,常人不可寻。”
符冬面上渐渐起了些笑意,看向许玄,继续说道:
“大凡洞天坠落,必有天时,这一处甲木天宫,需用乙木攀附,震雷鼓动,丙火照拂,自然有龙王的机缘。”
“若要转为【返道枢】,奉修古法,恐怕还需这一处甲木天宫中的东西,不知,龙王意下如何?”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稍沉,符冬身后的势力不明,但如今观其言行,恐怕也是希望自己去求【霍闪】,甚至派这位天妖来谈玄。
‘不给我机会’
紫府之后,神通重炼,何等艰难,若是一脉相传的上位,还算容易,但若是意蕴不合,除非得了大机缘,重修难如登天。
【乘无咎】并未表现出和甲木亲善之性,恐怕和【返道枢】的差别极大,甚至是震雷的声气和阴阳之差,代表那位雷泽古圣和悬混真君的分歧。
须知如今北海那位大人,尊名便是【震行无咎悬混真君】,这一道【无咎】之德,正是祂的立身根本之意。
他眼下也只能装作意动的模样,沉声道:
“竟有这等机缘,必要入内一探!”
许玄墨瞳明亮,紧紧抓住玉石扶手,身上的龙气隐有波动,显出些隐隐的渴望之色,让一旁的符冬稍有感知。
‘他果然要求【霍闪】,大人的推断无错。’
符冬心念稍沉,设身处地,要是他也会去谋求古代天霍龙君的位置,本来就有龙种加成,且这金位也无什么缺漏,无后顾之忧。
而【洊合】却不同,即便登位,也有因道变陨落之危。
“不知,这【天叶宫】是何来历,还盼道友详解?”
许玄目光幽幽,若有所思,盯着这位天妖残留。
灰光变化,符冬声音坦然,只道:
“此道为古代木德魁首,由甲木尊位的【古坼】真君所立,祂师从仙人,道行极高。奉末有人列出五德中的十脉,皆称天宫,【天叶】和【长宿】处于同一位阶。”
‘长宿魔宫.’
许玄心神稍凝,这一脉魔宫仍还存世,甚至已经预定是他求道路上的大敌,那位【盘秘】真君更是唯一一位直接针对龙庭的金丹。
这一处天宫若是将落,必然少不得此魔道。
“此宫若落,则天地之间甲木越重,震雷越轻,龙王可以神通感知,必有所应。届时我墓山,恐怕还需来求龙王相助。”
符冬这话说的颇为漂亮,可背后的意思却值得推敲。
‘是寻我合力,还是监察我神通修行,倒是难说’
许玄眼下并不发作,震雷之变,应当同这位巫道并无联系,这位天妖如今前来,应当是奉了大人授意。
“谢过道友消息,只待那青叶空天下落,必当合力。”
他心思电转,有了猜测,至少在墓山背后的那位,应当是想要他去求【霍闪】,甚至有了实际行动。
‘是昔日元木的那位,还是’
如今他能想到的,也仅有昔日和盘秘对峙的那位大人,应当是元木一道,对应风灾的大人。
“如此甚好,我便不多扰龙王喜事,只助王上早成五法,金位在望,为天地雷霆再演龙仪。”
符冬声音淡然,似是贺喜,可在落在许玄耳中却有了另外一番意思。
这位昔日天妖破开太虚,就此离去,偏殿之中便仅剩许玄一人,身旁紫电流转,雷音滚滚。
‘【震天衢】仅是小成,还未圆满,恐怕还需耗费十来年时光,期间更是要将【乘无咎】的问题解决。’
如果说最后一道【自修省】还能借着那【混一玄雷秘要】去遮掩,眼下这一道【乘无咎】的隐患却是迫在眉睫,高悬在上的【青叶空天】就好似催命符。
他心念稍沉,此事还需同天陀商议,说不准这老妖就有什么法子。
这事情暂时放在一旁,许玄却是取出收来的贺礼,其中紫府一级的,先是那【天杀罡雷】。
此雷威能极强,秉持天杀,化罡凝金,按照东瀚那边的说法,应当是一位神雷紫巅的大妖陨落所留,为神雷杀性之凝。
可许玄却另有考量,【无咎玄雷】可分化震社,纵然威能有损,但加上这一道神雷,总算是将【握雷局】的基础补足,算是圆满。
‘这法术当是社雷修士运转,玄妙才能最高。’
他心中隐有所动,雷宫最重法理威权,两者缺一不可,而他龙身未修成【太初序】,天律不加,法理不具,这一道法术的玄妙难能体现。
真正的用处,还是让他借此参悟阴霆阳雷之妙,对【混一玄雷秘法】的修习有益。
若是人身去修行此术,直至紫巅,发挥的作用恐怕不会下于一道传承古老的净土、神国!届时所能驱使的天兵仙将、雷宫神妙更是远胜龙身,甚至能感应大人之威也说不定。
‘若是龙身登金,这一套雷局,倒是可以悄悄传世,让人身去谋划.’
心念稍定,他此时则看起符冬相赠的一道巫器,正是那云雷环绕的青铜矛头,落在他手中。
此矛以青铜铸就,色为青蓝,三棱锥形,刻云雷玄纹,底部隐有古字,为【云中神君,皇皇降灵】,和雷局竟有呼应。
按照符冬所言,此物当是一件巫器,其上隐有神念残留,记载这矛的功用和名号。
【云梦卫神矛】,以霄雷的【风云隐雷金】和壬水的【大泽洞元】铸就,是古代祭祀【云中君】所用的三器之一,和当世的灵器截然不同。
这东西催动起来不耗法力,威能恒定,需以紫府级别的性命去祭祀【太一】,感应神庭,以成玄妙。
大致祭祀九日,云梦卫神矛便能激发半日时光,不仅有以云升雷,化成天象的功用,还有藏匿身形,避开灵识之妙。
‘正好能补足【降雷泽】的缺憾,在天象上也占据几分主动。’
许玄心中稍动,【降雷泽】具有界神通之性,可所化雷泽往往是自地扬升,在天象上不如社雷、霄雷,此物正好补足。
至于藏匿的功用,也颇为实用,震雷一道的动静极大,往往未出对方便能感知,此物算是补上缺憾。
‘果然是天妖,挑的东西不凡。’
此道让他想起身毒的摩耶正法,而仪轨更像是某种器物,代代相传,一人所持,是完全效仿昔日的人物性命、位格。
许玄收入的那金鳷还在道境之中,此妖身上就有一道【擘海】仪轨,被清气一直镇压,许玄也看不明白。
这天问一道的法门更像是释修,所尊的源头便是【太一】,位同世尊。
下辖诸多神明,类似觉者、菩提之流,神庭便是释土。
‘【太一】,恐怕是和【兽尊】一个等阶,超过金丹,只是不知是人,还是器.’
眼下将这一道古矛收起,他则在殿中缓缓踱步,思索起神通之事,只看如何去瞒过诸修。
(本章完)
第509章 心剑在握
第509章 心剑在握
雍州,地肺。
幽谷之中,清风流转,宝台上端坐一人,身着玄黑赤云法袍,旁有黑白雷光跃动不止,自其中降下一座古老威严的刑台。
此台之下有种种异象,为仙妖魔释一一受刑遭诛之象,血流如河,自天垂落,其上更有一柄银雷凝聚的仙铡,光华璀璨,杀机凛冽。
许玄缓缓招手,【离形心象大法】运转,便将刑台上的仙铡拘来,落于他手,化作一柄银雷萦绕的剑器。
心剑已成!
这一道法术不耗灵物,所需的仅是在性命、气数上下功夫,又有天陀指点,修行起来自然极快。
丹霆化作的雷雀陡然飞出,归于这一柄心剑之中,又有一道黑律攀附其上,让此剑威能陡涨。
此剑长约三尺六寸,通体虚幻,厚脊薄刃,不断有雷霆迸发凝缩,而在剑柄末端又有一枚玄珠,缓缓转动。
剑上的铭文赫然是【劫法】。
许玄默默感知此剑,若是论神妙,恐怕仅如下品灵器,加之黑律,也赶不上昔日让烛剑炼制的丹霆。
但这一柄心剑也有妙处,就是位格。
其和社雷的感应来的更为直接纯粹,这种特性一般是灵宝才能具备,而且也不怕元磁控摄,颇为玄妙。
灵器和灵宝的差距,正如寻常紫府和大神通者的区别,就是是否能感应到金位,以近大罗。
故而五法俱全和四神通相差极多,修成最后一道神通的瓶颈更是号称【仙关】,足以耗尽修士一生去参悟。
“这【心剑】.倒是有些像悬空寺的【慧剑】,那古舟就精于此道。”
天陀语气幽幽,看着许玄手中这一道心剑,继续说道:
“若是近身搏杀,此剑的威能断然不如金铁之器,可若是遥遥施术,催动神通,此器的威能不差昔日丹霆,甚至更为纯粹。”
“就是【生死二气飞剑】不好动用了,但【司劫】的威能当有上涨。”
许玄默默感知,只觉天陀所说无错,眼下收起灵剑,他沉声道:
“龙身那边,应当如何处置?”
“只能等了,待到【青叶空天】落下,才能查明其中的机缘为何,不然,我也不知【乘无咎】如何转【返道枢】,又如何隐瞒.”
天陀语气肃然,继续道:
“至少已经有一位大人在看着你,想要瞒过金丹,这可不是随便就能骗过,诸位大人看紫府,是自大罗中看,一览无余。”
说着,这老妖的语气陡然有些幽怨,叹道:
“那苍鸆的本尊是【九凤】,后来遭了上礼驳斥,这一脉便堕为【鬼车】,她倒是攀上位大人,随意行走,比我快活的多。”
“你在上霄,还需多久紫府?”
许玄不理会这老妖的抱怨,径直问起此事:
“我已经被接入【碧云天】,入了那【太元青木】之中修行,得益极多,也就十来年,便可出关紫府。”
天陀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怪笑起来:
“上霄这元木灵根十分不凡,是从【扶木】下化,为古代建岁真君祭炼,对我修行的近益极多。”
“还是不如那位苍鸆。”
许玄语气平淡,这一句话让天陀有些不服,只听这老妖连连辩解,多是些天问修士的性命不在身,那苍鸆神魂完全,又有金丹相助之类。
“不过,你若是成就神通,应当能赶上【青叶空天】坠落。”
他语气稍肃,纵然平日这妖物多有不靠谱的地方,但究其跟脚,对方终究是一位天妖,更是得授了那【东华妙严】的篆文。
此篆的效用未曾显化,许玄至今不察。
这老妖更是遮遮掩掩,说是什么东华之秘,轻不传人,不过仅是想想,便知这篆文当是最为顶级的一列,功用玄妙。
“应当能赶上,我若出关,收拾个紫府中期自是轻轻松松。”
天陀语气带着些骄狂,却非妄言。
他有紫巅道行,少阳传承,篆文加持,如今再入了仙宗,背景深厚。
可以说【阮元】已经是天下道途最为圆满的人物之一,较之金性化生也不差,几乎能一路畅通修至紫巅。
上霄更是对他极为重视,让其修行那《青元一阳书》这等顶级传承,元木又是五木独尊,和震雷一般,称得上全面。
幽谷之外,忽有风雪渐起,一阵呼声传来。
“辟劫道友?”
来人正是魏霜,一身霜白,立身幽谷之外,遥遥传音。
许玄起身,最后有些不舍地感知一番【清仪玄机】,御风而出,见着魏霜。
他面带笑意,可语气却有几分肃然,只道:
“魏霜道友,可是洞天有变?”
“正是,不知道友的法躯.”
“已然无恙,【养宝金人】在身,不影响斗法。我炼化灵丹,体内的阴火寿衰大致炼除尽,已开始重塑法躯。”
许玄眼下颇有底气,这一道养宝金人的玄妙之处,远远胜出他所想。
纵然魏霜说此物历经重铸,神妙大减,可随着许玄祭炼,这金人渐渐焕发光彩,感应金气,自行修复。
如今有这一道金人加身,他的法躯坚韧之处甚至还要胜过以往,堪比修成身神通的修士。
‘恐怕是在铸造之时,就考虑过破损,有自行重铸之妙。’
这十二金人不愧是夏朝鼎盛时所铸,若是无损,足以作为镇压山门之物,比什么大阵、灵器都好使。
“如此便好。”
魏霜稍有几分惊意,他知晓阴火的厉害和难缠,未曾想过许玄如此之快就恢复过来,倒是玄妙。
“地肺山中有大阵庇护,就是仙宗也窥探不得,许道友如今的状态,可是无一人知晓。”
他转而就回过神来,诸修恐怕都以为这位剑仙已经退场,断然不可能料到许玄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又恢复战力。
“昆巍天中的核心帝宫,恐怕将开,关诠前辈说道友可以躲在暗中,继而出剑,便为道友准备了一道符箓。”
说着,魏霜翻手祭起一道墨青玄符,又有幽光忽闪,化作一阵阵凄风苦雨,正是「癸水」和「闻幽」结合的灵符。
“此乃【藏晦避阴符】,是古代修士为躲避鬼差阴帅所制,以癸水之藏,闻幽之隐为本。一旦祭出,唯有擅长感知的道统,如霄雷一道,方能察觉。”
“道友若是出山,祭出此符,足以隐蔽身形入洞天,让诸位紫府难察,就是大真人也不好说能看清!”
魏霜语气凛然,隐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多谢关诠前辈,我受此符,若在洞天之中有所得,必然有报。”
许玄心中稍动,楼观一道对他的帮助极多。
这一道符箓的价值恐怕不会低于一件下品灵器,就这般轻飘飘送出,足见那位关诠真人的慷慨。
“不知,赤云那边?”
“一切安好。”
魏霜此言一出,许玄是将所有负担都放下了,未再忧虑。
眼下只需悄然潜入洞天,等到帝宫开启。
蜀国宗室的灵库之中,必然有不少珍稀资粮和灵物,可为接下来的战事提供不少筹备,仅靠如今的身家,怕是不足以应对辽国犯境。
‘至少,要寻上件戊土灵宝来,有稷书感应,天陀查探,应当不是难事。’
别的道统之器还有些难论,但戊土一道的灵宝,帝宫之中必然有藏,且是威能最为顶尖的一级。
“我今离去,还需拜谢关诠前辈,他——”
许玄正欲再去见一见这位如今的地肺山主,可魏霜却是稍稍摇头,只道:
“前辈如今重塑法体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可见人,否则便冲了性命。道友可先去益州,若待洞天事毕,再来地肺。”
“届时,也好谈一谈戍边和魔土之事。”
许玄闻言,只肃声道:
“楼观之助,必不敢忘。”
他转而破开太虚,拜别魏霜,祭起那道【藏晦避阴符】,气息隐没,无人能察,向着远方遁去。
魏霜轻呼一气,看着太虚裂缝中缓缓消散的银电,心中稍动。
“【剿绝命】,不知要用多少气数来铺就,只能在离辽战事之间成就了”
(本章完)
第510章 五岳
第510章 五岳
益州。
戊土之光纵横交错,如织如缕,自洞天之中垂落。
初时化作漫天云霞,氤氲流转,及至触地,复又凝为浑厚地气,滋养得蜀地千峰愈发巍峨雄峻,岿然不动。
整座洞天状若一枚浑圆的鸡子,半隐太虚,半沉现世,恰好悬于巴蜀二郡之间,与漆山遥相呼应。
太虚深处,许玄静立。
他身旁是阵阵晦暗幽光,如披薄纱,不泄露半点生气,将自身行迹隐匿,外人难察。
【藏晦避阴符】果然神异非凡,视生若死,避走幽冥,此时催动,使得外界紫府再难察觉他的气息。
闻幽作为古代地府最出名的道统,精于行走幽冥、拘魂摄魄、拘灵遣将,敕令魍魉,妙用无穷。
就是许玄自己,也没有把握察觉一位祭出此符隐匿的修士。
“若是闻幽一道的大修士想要藏身,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紫府能察觉其行踪.”
社雷的【司天劫】本就有代掌天心之妙,对于感应察觉也有加持,但却难能寻出闻幽之踪,唯一有些异样的就是那道黑律,似有感知。
许玄眉心天眼灼灼生光,遥望洞天,只见那层层迭迭的戊土光障正逐渐变得稀薄,隐有破碎之势。
戊光之后,一段高巍宏伟、横亘天地的长城轮廓,缓缓显露。
此城绵延无尽,不见首尾,如山脉落下,横亘天地之间,上刻种种玄纹,为金乌绕日,赤剑斩蛇,神人开山等等。
其上意境变化,若有万民一心,国殇赴难,天地加护,威压甚至还要胜过昔日那【斗枢上罚印】,让许玄只觉心悸。
“戊土法宝,【长戊古垣城】。”
天陀的声音渐沉,显然是认出这一道法宝的来历。
“昔年泰衡帝君有三件法宝,一为【太社玄黄塔】,承自戊衡;二为【平乱地维】,帝君亲祭;三为【长戊古垣城】,根基最为特殊,以夏、炎二朝倾颓的万里边城熔铸重造,再化法宝。”
许玄受此威压,体内清气流转,再度看去,景象却有不同。
这座洞天核心正是被此城环绕护住,作为最后一道屏障,但这【长戊古垣城】却不是洞天之中的核心,那重重戊光都被接引到另一处所在。
天地间有一阵雀鸣升起,汹汹离火再度燃烧,自南方落下,化作网状,向着那一道戊光长城笼罩而去。
【长戊古垣城】在这汹涌的南明离火下彻底被破,先是化作金乌,后又变为赤焰,直到最后化作一棕黄玄鸟,受网而缚,被拘入离火。
“这法宝是戍卫边疆的重器,宋氏取走,恐怕在之后的战事中正能用上。”
天陀遥遥看着那戊土玄鸟坠入罗网,被离火拘走,彻底不见。
太虚之中霎时升起万千光彩,露出洞天核心的一处处仙宫宝殿。
原本就稀薄不堪的戊光开始彻底崩碎,波动混乱,震荡不停。
自天际隐隐可见那座高约百丈,玄黄二气流转的仙塔,巍然不动,和整片洞天连为一体,不可分开。
“大人开辟洞天,靠的是金位之妙,而控摄其中灵机的往往又是法宝。这尊仙塔就是洞天的【灵枢】,若是掌控,便得整座洞天。”
天陀语气中有些垂涎,毕竟是这般一尊法宝在眼前,天下无人不会心动。
“不是帝君祭炼的【平乱地维】,而是这尊戊衡之宝?”
许玄心有疑惑,若按天陀所言,岂不是用真君亲自祭炼的法宝更为合适。
“此塔不凡,在法宝中也极为特殊,炼入一部分金位的权柄,即便无主,也能自行施展玄妙。”
天陀一语刚尽,便见那戊光彻底破碎,露出洞天核心的景象来,五岳分立,各应方位。
诸多帝宫仙殿立在山岳之间,重重迭迭的棕黄戊光蔓延不定,又有一阵罡风吹拂而来,地气升腾,化作彩霞,冲天而起。
山岳间是一道道潺潺流动的金色溪水,两旁多有棕金二色的羽雀腾飞,鸣声不断,纷纷归于最中心的那一座神岳之上。
黄土中似有些人形泥胎,半埋地下,作挣扎之状,而那金色溪水便是自中岳流出,漫溢四方。
“蜀国宗室,都陨落在此处了。”
许玄目光稍沉,遥遥一观,那座中岳上的戊土之气虽重,但也驳杂,不像是一体炼成,更像是诸多戊土修士陨落造成。
而那金色溪水正是帝血汇聚而成,历经数千载,依然不绝。
诸多神通光彩并未妄动,而是纷纷各施手段,去试探其中是否安全,或役使灵兽,或分出化身,或催动灵傀,而那五岳之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此时才有神通冲天而起,遁入其中,许玄略略估计,只怕是有数十位,既有大离的,也有海外的,一片混乱。
他未曾妄动,而是默默感应起内景之中的那一道素白纸页。
【问古稷书】是昔日钧峰王所留,可大致感应洞天中的阵法和灵物分布,妙用极多,眼下正有感应。
许玄目光一凝,看向距离最近的东岳,旁有诸多帝宫宝殿,深处则有一白木宝庙,内里罡风呼啸,灾劫自生。
稷书感应之下,这一处宝庙内赫然是一道灵宝,让许玄的社雷神通也有感应。
“对应风灾,乃是元木【振巽】一道的灵宝。”
天陀察觉出这事物来历,此处五岳所应是五德,也是五方,而东位正是木德所居。
社雷纵然对别的道统没什么加成,但三灾却是隐有呼应,社为首劫,丁为次劫,巽为末劫,雷火风三灾迭加之下,自有玄妙。
若论风木,当在乙元,但乙木都是些山林之风,威能不如元木,玄妙不及清炁,最多的用处就是鼓火。
元木之风,为天地大风,往来呼啸,降为灾劫,自巽而出,吹拂九天。
许玄此刻在符箓庇护之下,悄然无声地遁往那一处白木之庙。
大多神通都尝试攀登五岳,倒是未曾有人同他撞上一处。
那道灵宝的气息也仅有在稷书感应之下才有触动,寻常紫府难以察觉。
眼见就要得手,许玄心中一喜,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幽冥之气,飘然落于庙前。
此庙颇为低矮,通体以白木搭建,自门户中不断涌出罡风,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性命动摇。
“好东西。”
许玄心中稍动,他如今有【养宝金人】作为法躯,这一阵罡风都能鼓动他身,足见其威。
步入庙中,便见最上方是一道青石宝台,上供一物,乃是一道青白交织的羽扇。
上有玄光流转,凝为一似鸷似凤的神鸟,通体青白,翎羽为赤,双翼广大至极,若要遮天蔽日。
“大风的本命真羽,当是紫府后期,不对紫巅遗留。”
天陀的声音骤然有变,显然是看出这灵宝的价值。
许玄以稷书感应,确定这羽扇周围没什么阵法,这才催动法力,尝试收取,只觉好似有一阵狂风激荡,鼓动不停,和他对峙。
这东西灵性颇足,称得上桀骜不驯,比许玄见过的灵宝都要难炼化,眼下只僵持起来。
“可用黑律。”
天陀此时催促起来,语气稍肃:
“快些,有人来了,是离火?”
许玄祭出那柄心剑,雷霆涌动,黑律显化,镇在这一柄羽扇之上,便让此物失了动静,乖乖受炼。
庙宇外却忽地炎热起来,阵阵离火重明之光升腾坠落,自其中显出一着杏黄法袍的男子,容貌英武,气度不凡,正是【朱夏】真人,宋世仪。
‘五扇之一,当在此处。’
他心中一动,默默感知体内的那一道素白书页。
前方一阵阵巽风在庙宇中升腾变化,灾劫之气极重,甚至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这位离火一道的真人心中一喜,直直向着庙宇中行来,可渐察觉出一点古怪,只觉这灵宝的气息越来越弱。
“有人!”
宋世仪化作一线离火,轰然涌入庙中,腾腾焰光暴起,险些将这宝庙烧塌,而那青石宝台之上,已然空无一物。
此地仅剩一股幽冥之气渐渐散去,让他面色稍变,似有怒色。
“地府的人?太过不讲究了,这东西是我早早定下的.”
他转瞬一想,又顿觉不对,若真是地府来人,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催动神通,离火席卷而去,顿时逼出一道极为细微的银色雷光,刑解阳毁之气变化。
社雷!
“怪哉,这是.”
这位宋氏真人面上的愠色渐渐消去,转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和不解,只低声道:
“不对.他怎能好的这般快,是拖着伤体,还是.”
庙外,一阵幽风悄然离去,许玄遥遥看着那迟了一步的宋世仪,眉头稍皱。
“恐怕被他看出来了。”
这事情倒也不算严重,许玄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青白羽扇,其面为羽,其骨为木,刻有铭文,金字闪烁,为【五禽玄羽,大风振巽】。
“【大风振巽扇】,古代五扇之一,宋氏有一道【丹鸟离晖扇】收在宫中,算是有名的灵宝。”
天陀语气幽幽,继续道:
“若是再寻出丁火、社雷之器,以成三灾,威能更有上涨。”
“丁火是扶尘私产,除非自古代仙道中去寻,至于社雷,始一道那边,倒是可以看看”
许玄心中稍动,三灾各有功用、次序,若是能凑齐一套,降下灾劫,威能自然比单单一道灵宝要强横得多。
他眼下立身幽光之中,转首却看向那一座高巍的东岳。
其上木德之气纷杂,青光流转,正有不少紫府尝试进入,却为大阵所阻。
天陀此时却忽地开口,声音稍肃:
“这山中有少阳之物。”
许玄此时感应稷书,却未有察觉,反倒是感知到不少木德宝物、灵器隐在此山之中,未有少阳之性。
“未有感应,你灵识出错了?”
他疑声问去,却听着老妖语气渐沉:
“东南西北,都有四象之物镇压,是用阴阳压五德,那一道中岳的玄妙便大减。当是后人所为,故而你那稷书才感应不到。”
许玄目光稍肃,看向周围四座山岳,虽有联系,却悄然避开中心的那座代表土德的玄岳,不接戊土。
“表面是五德,实际是阴阳?”
他正思索之时,忽有一阵伏阴之光自他身后升腾而起,携着重重幽冥之光,似是寻出许玄的位置。
这一阵伏土之气更偏阴偏鬼,不近仙圣,霎时将【藏晦避阴符】的神妙悉数消解,将许玄的原身陡然逼出。
这手段极为高妙,至少是紫府中期。
许玄灵识扫过,未有所察,并未寻见出手之人,就是天陀也未看清。
周边紫府却已经注意到隐匿的许玄。
一时东岳附近寂静,诸多目光投来,落在这位辟劫真人身上,或是惊异,或是畏惧,或是漠然,不论如何,都已发现他的踪迹。
眼看暗中出手的谋划被打破,许玄也不再遮掩。
他早有准备,自现身之时便将大半生机送入天陀的海,眼下本尊气息委顿,若受重伤。
体内原本被压制的丁火寿衰再度冲出,让他法体焦枯,白发苍苍,气息介于半死不活之间。
许玄神色忌惮,退至东岳边缘,似是无力相争。
在场的不少紫府稍稍放心,毕竟一位完满的社雷剑仙在此,实在骇人。
“少阳之器,是何等事物?”
他悄然以心声问及,能作为一岳镇物,必然不凡。
天陀此刻催动法力,金白之光盈满内景,若一阳始生,玄妙至极,他疑声道:
“是件灵器,不对,是宝物怎么又像是活的?”
东岳外青木之光腾跃不止,许玄此时却看见一位熟人,一身白袍,眉心风雷玄纹熠熠,正是上霄宗的舟游真人。
“想不到你师父也来此。”
许玄这话说的颇为认真,让天陀霎时无言,只转而道:
“速速准备,此岳阵法要将破。”
高巍的青木玄岳开始动摇,外界笼罩的法光骤然破碎,诸多木德之气腾空而起。
五座玄岳之中,此处是最先告破的!
许玄催动神通,身上丁火乱窜,颇为骇人,更有一股寿衰之气,让不少紫府见之色变,唯恐触及,纷纷不理会这位真人。
他则悄然退至一旁,看向山顶。
青色木德之气中,渐渐有一点金白光华升起,摄人心魄。
(本章完)
今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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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不舒服,心慌,今天一更。
(本章完)
第511章 灵根
第511章 灵根
东岳。
仙山高巍,直入青冥。山间草木青郁,如纱般的灵雾环绕四方,一座座玄楼宝台依山势而筑,为青白二色,青碧木气腾腾而起。
此岳混若一柱,并不分峰,上多有青云凝成的天道,直入山巅。
笼罩东岳的青色光障如渐渐消融,自下而上,除了山巅的一处灵地外,整座山岳中的玄林宝枝,奇异草,皆都暴露在诸修之前。
银雷忽闪,罡风呼啸,许玄化作一线刺目电芒飞遁而出,不过刹那之间便落在这玄岳之上,速度远胜旁人。
内景之中,一柄青白羽扇正焕发灵光,化作一风鹫,不断积聚天地巽风,呼啸往来,让许玄的御风之速越发惊人。
【大风振巽扇】经过黑律镇压,内里一点灵性归顺,颇听许玄调动,纵然未经祭炼,他也能发挥出两道神妙。
其中就有这神妙【飙行】,加持御风,减少消耗,对应元木神通【大风歌】,乃是御风之极,和神雷的【如律令】一般,都可称极速。
许玄灵识扫过,便见山中多有灵楼宝殿,依势而建,环山更有五座玄台,分为深翠、苍碧、青白、幽绿和赤黑,对应五木。
而这五座玄台之上,赫然有五株灵根!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纷纷看来,诸多灵物之中,这等灵根绝对是最为贵重的一级,即便是仙宗之人也要动心。
先是那座元木玄台的阵法消融,刹那之间,青霞如瀑自台上喷薄,全阳之光流转不定,金木二气腾腾,摄人心魄。
其余四座玄台却还是沉寂,受阵法封锁,一时不得开启,让诸修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一处元木玄台。
玄台中央,一株碧竹扎根于金土之中,高直挺拔,不斜不偏,通体流转着如同熔金般的纹路。
尤为神异的便是其叶,分属二性,左侧为一片碧青,飘然如霞,溢满乾坤,右侧则如刚健玄金,锋芒毕露,宁折不屈。
这一株灵根正属元木,只是还带有部分胜金之性,颇为不凡。
五木之中,元木独尊。
这一道元木灵根的价值,绝对不会少于灵宝,须知上霄洞天供着的便是那【太元青木】,为元木一道顶级的紫府灵根。
“【青霞正金竹】,元木灵根,是木德正性所化,大利剑道,接通乾金,就是拿来直接催动也有妙用。”
天陀语气稍显触动,也有让许玄去取此竹的意思。
纵然这金竹比不得【太元青木】,却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灵根,更是出自元木,较之先前得来的那灵柱不知价值高出多少。
不少紫府也有意动,但或许是明白自己拿不住这等灵根,纷纷退去。
许玄目光扫过,却见那位上霄宗的舟游真人未至,他竟然对这一道元木不感兴趣,反而是盯着另一处的甲木玄台,一副势必取下的姿态。
‘他取甲木,恐怕是为了南海的【青叶空天】,也好,不必同其起什么争端。’
他心中稍定,上霄和他门中关系不错,海外还要受其庇护,若是这位舟游真人也要来取此木,恐怕只有另转目标为妙。
元木和胜金之气流散,玄台周围此时仅有四人在此,其中正有许玄,另外三人,倒是有位他熟识的。
先是长孙毅,气势凌厉,高鼻深目,身形魁梧挺拔,着黑紫华袍,双手各佩灵镯,见着许玄,他目光稍沉,怒目看来。
另一位却是女子,容颜端丽,着一身胭脂色长裙,手提一柄玉剑,驾驭离火,紫府中期的威势隐隐散发,更有一股妖气。
“【离攸长炎丹鸟】,这是自【离央天】中走出的?”
天陀声中有些古怪,颇显疑惑。
这女子见着许玄,稍稍打量,嘴角多出一丝笑意,并不多言,转而看向这一处玄台之上的灵根。
至于最后一人,却是一老翁,鹤发童颜,身披黄袍,驾驭阵阵暗灰魔云,持一青金宝伞站定,已然是紫府后期,但气息驳杂,并不精纯。
“癸水三神通,还有一道血炁,这一身道法没什么玄妙,应当是海外的。”
天陀一眼便看出此人来历,魔修出身,道法不纯,和渌羽真人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
“许观主,你没叫那阴火烧死,捡了一条命,还不珍惜?”
长孙毅先行开口,身旁黑火涌动,似有针对之意。
“只怕长孙道友稍后伤的比我还重。”
许玄并未动怒,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个有名的蠢物,并不多言,只在心中暗暗为其多记下一剑,就待斩出。
“【青霞正金竹】只有一株,我等四人,如何去分?”
离火重明之光闪烁,升腾坠落,丹鸟化形的女子微微一笑,明丽大方,看向其余三人,柔声道:
“不如几位行个方便,就此退去,也免得受伤。”
“【杏攸】,你出身洞天又如何,我族却不惧你,若要取灵根,手下见真章!”
长孙毅目光一转,黑火暴动,硝炭气息弥散,让一旁的杏攸秀眉稍皱,嗔骂道:
“蠢物。”
一旁修为最高的那老翁此时开口,笑着看向周围,只道:
“诸位,听我一言——”
“什么时候轮的上你个魔修说话了。”
长孙毅气息一变,怒目看来,神通波动。
“我乃奉代王族,身旁这两位,一是社雷剑仙,一是洞天贵种,同我平起平坐也就算了,你【恨海】散人是个什么东西,在南疆采用血气,被白狐吓得灰溜溜逃了。”
“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紫府后期?来试试你那纸糊的血炁神通,能不能挡住我族至火!”
这一番话语却未让那恨海面色有什么变化,笑意如旧,催动手中宝伞,淡然道:
“是不是纸糊的,长孙道友试一试便知。”
许玄默默看着,只觉这位长孙家的真人脾气之差,几乎是见人就得罪,不知是如何修行至今的。
天陀此时忽地开口,声音幽幽:
“那恨海在盯着你,而非看着灵根。”
此言一出,让许玄心中稍动,对方修了血炁,忌惮自己也是应当,只是如今他这一幅伤势深重的模样,应当能瞒住。
下方的玄台彻底开启,青霞涌动,金光璀璨,那一株碧竹孤立在上,散着玄妙之气。
滚滚黑火瞬间暴起,长孙毅此时出手,祭出一黑石宝瓶,上刻毒蛇盘结,箭矢齐发的景象,散着一股凶厉之气。
【厉火瓶】,上品灵器,内藏至火,此物单论威能,甚至还要超出某些道统的灵宝,只是神妙不足。
无数黑火自这瓶中涌出,化作万千毒蛇箭矢奔出,阻开周围之人,这长孙毅便向那一株灵根抓去。
杏攸手中玉剑前指,辛金之光喷薄,化作寒霜冷风,又有铅汞滴落,让这一阵至火受制,难以全燃,威能减损。
强横至极的离火神通跃动不止,肆意蔓延,让这一片区域渐渐化作炎夏,唯独到了许玄身前,被阵阵银雷抵回。
“【司天劫】.”
杏攸似有预料,她这一道【朱明令】为界神通,是炎夏之兆,上应太阳,颇为强横。
五雷之中,也仅有两道神通能克制,一是霄雷一道的【变时雍】,二便是这社雷的【司天劫】,前者是以天象时节变化,后者却是堂堂正正的压过。
‘天劫威能有损,堪堪和我齐平,他果然伤势未愈,只是.仍不可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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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丹鸟心中稍动,她族常年处于离央天,受宋氏驱策,是和妖族沟通的一道手段,因此她也算的上见识多广,仍然保持警惕。
一旦修出剑意,就不能用常理来推论了,这东西极少消耗法力,也不会因为受伤而威能减损。
古代就有大剑仙即将寿尽,仅剩一口气,仍能杀尽三波寻上门的仇家,然后悠然坐化,让诸修胆寒。
暗灰魔云滚滚涌动,似是试探,撞上那天劫,两者瞬息之间同时消散。
一旁的恨海面色稍定,再度用神通感应,身上渐渐升起血光,只觉眼前之人却是仅剩皮囊,法躯不存。
‘怎有一股藏金之气,是什么灵器?’
这魔修哪里能认出大夏秘传的金人,许玄体内更是有清气庇护,天陀伪装,眼下除非是位紫府巅峰来,难有人可看穿。
长孙毅高祭火瓶,暴喝一声,翻手取出一杆明金大戟,上有滚滚庚煞之光凝聚,杀伐之气骇人,戟枝如月,白虎玄纹雕刻其上。
此人毫无预兆地就杀了过来,挥动大戟,劈开雷云,喝道:
“来!”
许玄并未退却,催动神通,一口雷池便被他拘入手中,内里雷霆凝聚,黑白交织,旁有风雷鼓动。
黑火化作毒蛇箭矢激射而来,硝炭硫磺之气弥散,同这一方雷池相撞,便见东岳山间腾起一阵阵雷火,响声震天。
“还不拔剑?”
长孙毅持戟再度杀来,可许玄却已经御风飘然而起,同其拉开距离,翻手祭出那一道【大风振巽扇】。
天地之间大风呼啸,凝聚一处,许玄催动法力,奋力一扇。
长孙毅在瞬间被狂风卷起,如同柳絮随风飘摇,连瓶中的黑火都叫吹灭。
他面色稍变,忙催动金镯,躲入一片藏金之光凝成的秘库,堪堪避过。
杏攸目光一转,看着那一道青白羽扇,似有几分疑惑,可另一处的恨海已经杀来,同她缠斗一处。
长孙毅稳住身形,正欲再起,却见天地之间黑白雷霆纵横交错,如梁如柱,滚滚雷云天劫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笼罩此域。
许玄抬手,催动秘法,一柄银雷灵剑便落在他手中,【劫法】二字熠熠生辉,柄上的玄珠悠悠转动。
这东西不似实物,更像是玄象凝结,天然带着位格,让长孙毅目光凝重。
深邃的黑白雷光凝聚剑上,天地之间雷罚越来越重。
许玄法剑前指,遥遥一斩,雷宫诸象随之显化,乌黑雷霆跃动,凝作锁链,瞬间洞穿对方锁骨,将其拘来。
一口古老威严的刑台显化,杀机冲天,长孙毅此刻再度祭出藏金灵镯,可瞬间就叫那黑白雷光轰得光华黯淡。
‘他要杀我?’
长孙毅心中一惊,只得祭出那道铅令,堪堪抵挡。
这一道【保铅洗华令】正对应辛金神通【洗铅华】,有脱劫之用,可此时却失了神妙,被那柄劫法再度一剑斩落。
他并未留手,一照面就分出高低,【司劫】将落,威能还有上涨,让长孙毅性命受惊,法躯叫那恐怖的剑意斩开,雷霆轰入。
铅华之光腾腾而起,这枚玄令坠落,更有黑火轰然炸开,掀翻雷云,长孙毅被一剑逼退,只能留下这枚玄令挡住。
许玄面色苍白,口吐雷霆,血气衰微,一股股暗红丁火顺着伤口涌出,让他精气再损。
那枚铅令则是被他收入手中,略略感知,正是辛金一道的中品灵器。
一旁的杏攸本和恨海正在斗法,离火同癸水激荡,可眼下看向许玄,皆都心中一惊,当下停手。
‘此人,伤势到底如何?’
杏攸目光稍凝,却是看向那柄雷剑,似是认出来历,神色更为古怪。
眼下仅剩三人,许玄咳血不止,身上阴火燃烧,寿衰弥散,确实是一幅重伤景象,而恨海则不露痕迹地看向这位剑仙,心中隐动。
玄台之上,【青霞正金竹】光华流转,三人不再犹豫,同时暴起。
杏攸反应最快,先行出手,漫天离火凝如丝线,编织成罗网,自空而落,瞬间就将那碧竹收走。
离火神通,【坠罔罟】。
正应离火一道束缚纠缠的玄妙,变化极多,不仅能用来斗法,也可用来取物。
一旁的恨海魔头当即出手,魔云滚滚,笼罩而下,天地之间下起一阵血雨,让杏攸再难前行。
许玄一剑斩出,直逼对方,无数黑白雷光涌动,斩开离火凝成的罗网,让那灵根坠落。
巽风呼啸,加持于身,让他一瞬之间便逼近那株灵根,趁势夺下。
“小心!”
天陀暴喝一声,却见阵阵墨青法光摇动,早早藏匿的千百玉露涌出,携着浓重的癸水之光,向着许玄背心打去。
恨海此刻眼中再无那灵根,反倒是紧紧盯着许玄,好似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他运转神通,风雨大作,顷刻就将许玄压制。
一滴魔光升腾的乌露悠悠坠来,这魔头的气数寄托其上,携着浓重的恶秽和污意,沉甸甸压向许玄。
“【恨水魔道】的秘宝!”
杏攸见之,面色急变,忙催动离火环绕自身,唯恐沾了气息。
许玄心中稍动,《北斗雷誓卷》自行运转,【剿绝命】的修行有了感应。
‘这魔头,要借我的气数?’
许玄手持灵根,并未退却,原本衰微至极的法躯渐渐焕发血气,藏金之光跃动,让他的气息在一瞬之间趋于圆满。
天雷翻滚,一股凌然的劫罚之气升起,许玄再度提剑,此时心剑之上,多了一道深邃的玄黑律令。
恨海面色急变,就欲收回那滴青露,可在黑律之下,此物却失了回应,渐渐停滞,却并未断了和他的气数联系。
一剑斩出,这露滴轰然破碎,化作一阵阵血雨腥风,散落山中,让草木枯萎。
许玄神色古怪,一阵极为明显的反馈涌来,北斗杀伐之气自内景而生,凝如一星,高悬雷城之上。
“你的伤势?”
恨海此时神通不稳,性命激荡,似是受了不轻的伤势,怒目看来。
许玄微微一笑,身上血气再度变得衰微至极,满头白发,甚至那阴火和寿衰又冒了出来,并无虚假。
“勉强出剑罢了。”
(本章完)
第512章 东极正阳
第512章 东极正阳
玄台之上,风雨飘摇。
恨海的面色难看,再度运转神通,血光朦胧,却也看不出对方身上的异样,只觉那伤势做不得假。
他出身海外,是古代【恨水】魔道的传人,能修至紫府后期,更是早早练就意神通,气运加身,感应玄妙。
这一魔道古代钻研污浊之水,随着坎癸变动而衰落。如今也仅有三法可修,最后要用血炁或坎水来补。
先前祭出的【浊水露】乃是秘宝,威能算不上厉害,真正玄妙的在于浊人性命,增长己身。
他本来是想趁着洞天开启,寻几位修行甲木、紫炁、霞光的修士,压胜气数,以广神通。
这杏攸修行的离火勉强也算,可他畏惧只是宋氏的威名,不敢动用。
这位突然出现的社雷修士却让正中下怀,对方受了重伤。
此时损之,分走一道压胜雷宫的气数,就比任何收获都高。可一道黑律显化,瞬间让他如坠冰窟,仅剩退走的念头。
【浊水露】被毁,牵连导致的伤势并不严重,真正让他心惊的是在神通感知之下,自家气数有损,被雷霆打落。
‘他没有修成【剿绝命】,不应有如此威能.是那道黑律?’
恨海此刻已经失去大半战意,不再争夺。
若是仅剩杏攸,倒是还能争上一争,可那剑仙已经看了过来,杀意明显。
许玄默默感知内景之中的破军星的变化。
这一道玄象本就在打落安仙悔后初步凝成,如今又斩落一道魔意,再度凝实,若要圆满。
“若是斩了此人,玄象当成。”
他目光灼灼,【剿绝命】若要修成,玄象当有【北斗】、【雷誓】,而这神通初步修成,便是北斗显化,七星相连,注死绝命。
雷誓则是大成圆满之兆,和如今的神通练法有些区别。
恨海尚有几分犹豫,却见上方已有天劫凝聚,勾连性命,重重律文自空而落。
他服食血气修成的【贪食亲】难以催动,甚至还让他性命受制,暴露天劫之下。
长孙毅刚刚的话语应验,恨海的神通遇上这社雷,倒真成了纸糊的一般,纵然还有癸水可用,也争不过这位剑仙。
‘让这二人争去.’
恨海心中一定,架起一阵魔云便向着北岳而去,周边几座仙山此时也将开启,显化灵物,无需耗在这一处,反倒不如去寻癸水。
东岳的压力减小不少,此时其余四座玄台也开启,诸修斗法,神通激荡。
许玄和杏攸对峙,皆都不言,看向四方。
其中以舟游所在的甲木灵根最为激烈,他祭起一口青铜雷钟,风雷大作,散着灵宝之威,
这位霄雷一道的真人神通运转,便见青蓝霄雷之光涌动,节候变化,观其天象,敬授民时。
【变时雍】。
其眉心风雷玄纹熠熠,再度催动神通,又有天雷逆度,嬗越时序之妙,上天有感,降下凶兆。
【愆见异】。
这两道神通交相呼应,威能不断迭加,天人交感,让这位上霄高修的气势丝毫不差紫府中期,配合手中的雷钟,稳稳护住一青光迷蒙的宝松。
收回目光,许玄转而看向一旁的杏攸,只道:
“道友可要再争?我必然不会留手。”
杏攸神色稍凝,她阅历多广,自然明白一位社雷剑仙的分量,离火虽擅斗法,可也难挡剑意和天律。
如果是混战,对方的社雷生克之妙便大打折扣,她还敢较量一番。
眼下单打独斗,一旦被克,她和紫府初期也无什么区别了,怕是不死也伤。
这位丹鸟神色缓和,笑着看来,声音柔和:
“我今退去,剑仙可是欠了我个人情。”
“我未出剑,道友也欠了我个人情,两相抵消,你看如何?”
许玄神色未有波动,颇显古板,他却不愿让对方平白占了口舌之利,修行【剿绝命】,重在誓言,不可轻易应诺。
杏攸眉眼一转,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娇声道:
“我看剑仙还是担心自己罢,你拿了宋世仪的东西,他之后可是要寻你。”
听闻此言,许玄当即明白是何物,应当就是体内这一道灵扇。
不过他眼下欲要凑足三灾,断然不会轻易交出。
元木之物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对应风灾的,南海那位的身份立场又难以揣测,即便是天陀也看不出来历,更别论寻出相应的灵器。
杏攸化作焰光遁走,离火重明两晖之光闪烁,冲向一旁的乙木灵台。
此台通体苍碧,多生孔洞,内铺燥土,弥散阳丙之气,供着一株九瓣灵。
这灵殷赤如血,蕊是一婴孩之脸,嚎啕大哭,泪水涟涟。
“好生邪异的东西。”
许玄此刻催动【太初序】,竟也看不出这灵根虚实,只觉此中婴孩宛如活人,性命俱在。
“【托神寄婴】,是炼制分身,寄托性命的上好灵根。”
“此所成分身,和我龙身较之如何?”
许玄问向天陀,听其回道:
“古代分身之术,阴阳四象,幽冥轮回,皆有妙用,炼出的分身甚至能求金。你那龙身便在此列,是「轮回」所出,求金亦可。”
“至于五德,分身之道多在土木,乙木更是其中第一等,炼出的分身有寄妙降仙之法,不在阴阳下,至于最擅此道者便是.”
天陀不言,而许玄心中却已经明白,沉声回道:
“【长宿魔宫】。”
眼下许玄得闲,不再关注这几道灵台。
他已经夺走元木灵根,已是极限,再夺一株,恐怕就不好脱身了。
东岳广大,山中更有不少灵物、法器在,纵然不如那五株灵根,但也多有紫府一级的。
他一路奔行,又遇一洞府,内有三道甲木玄枝,色为深青,上绕震雷,乃是灵粹一级的【升雷枝】,有以木升雷之用。
出了洞府,前方又有一黑赤之光涌动,稷书感应之下,其中正有紫府一级灵器内藏,似是广木一道。
此地多有兽骨堆积,聚集一处,像是同时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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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木搭建的宝巢立在骨堆之中,色为黑赤,上有诸多灵兽宝图,包括黄鹊青牛、玉蜂金蚁等等。
居中位置则刻有二字,为【集巢】,广木之气流转不息,观其等阶,似乎是自中品跌落,直到下品。
“【集巢】,广木蓄兽养虫之器,只是品阶跌落了。”
许玄手腕上的赤金宝镯有了感应,当下化作一赤色蜈蚣腾起,落入巢中。
此器有感,自行运转,以广木之气滋养毒虫灵性,只是有些不畅。
“勉强可用。”
他随手便将这一道灵器收起,门中倒是有个修行广木的后辈,似乎是柳家子弟,正好用上。
“恐怕乙木那位叛离广木,夺了其性,才让这灵器有损.”
许玄心念稍转,便有猜测。
若说五德之中最为落魄的,当是这一道广木无疑,先后受了乙木、离火,直接从显世道统变得少有人修。
远处传来一阵阵波动,他环视四方,便见北岳水山,西岳金山和南岳火山,皆都开启。
一时整片地区都开始动摇,神通之威爆发,打得灵机破碎,大阵崩解,露出作为洞天基底的重重戊光。
这一座东岳很快便被搜尽,诸多灵物、宝器皆都被掠走,五株灵根都有主人。
眼下仅剩山巅的一道金白光华,混着青色,越发玄妙。
光华褪去,自其中竟显出一具尸首来。
是一男子,容颜清癯,腰佩玄令,着金白曦光道袍,少阳之光凝聚一身,盘坐山巅,性命全无,已然陨落。
这尸身刚刚显世,整座山中的木德之性开始变化,统归元木,转为少阳,有东极明生,晨钟初响,日月两闲诸多道景。
“【东极明】、【朔旦复】、【日月闲】.此人修了这几道神通,是东华修士!”
天陀声音惊疑,他纵然想过各种可能,也未曾料到有这尊尸首在此。
“尸身为何不散,还落在此处?”
紫府陨落,性命归于天地,几乎是不可逆转的情况,越是修为高深,越是难以抑制,而这一尊尸首散发的气息,赫然是大神通者!
阴阳四象的修士本就高贵,而这一位出身东华正统的高修,气息甚至让天陀觉不及,当是青史留名,金位在望的大人。
而这样一位高修,看起来并非是寿尽而陨,尸身被悄然保存,镇压在这一处洞天之中,实在让人心惊。
古代修士出身,只要看神通气息、道法意向,就能一眼查明,以天陀的阅历,断然不可能出错。
“其余三岳,难道也有这样一尊大神通者的尸身镇压,这恐怕只有金丹才能做到。”
许玄心中稍动,却见这尸首腰间的玄令落下,跌落在旁,叮当作响。
此令以白金打造,上有日升月落,平旦将复之景,刻着四字,为【东极正阳】,显出一阵阵青白之光。
“所化玄光为青白,当是【正阳】仙人为祖时的人物,祂兼了元木之位,故有此性。”
天陀声音幽幽,若是推断无错,这一具尸首的年代恐怕能一直追溯到炎朝去,甚至比当世的几位金丹都古老。
“我前世所修乃为全阳之法,接通乾金,今世若是以元木求少阳,该参研的是正阳道法,恐怕.还需去东华一遭。”
这老妖语气感慨,两道少阳,性质不同,历时而变,都是通天大道,他倒是都能一览风光。
不少紫府都看向那一道玄令,似有意动,可都不敢接触那青白少阳之光。
“此令绝对是重宝只是,不好取来。”
许玄心中稍动,不谈这尸首的古怪,就是对方身上的因果,也足以大到让不少修士退却,哪里敢取?
就是那位舟游真人也未理会,径直去往别处,并未多看这玄令一眼。
“我前世都仅有一道少阳灵宝,还不如此令.”
天陀语气贪婪,他今世若求元木,这一道玄令对他的助力极大,可眼下看舟游退去,只能叹道:
“上霄的大人失应,不然倒是能将此令拿走。”
许玄也有几分不舍,这可是阴阳一道的至宝,甚至是东华道统所出。
少阳总领诸法,是当世紫金法门之源,其中的灵器但凡是修行紫金道统的,都好取用,十分神妙大都能发挥七八。
其余三岳的波动传来,阵法渐散,诸多灵物显化。
许玄再未犹豫,而是转向西岳金山,便见同样的五座玄台高立,各置金石,玄妙之气四散,分应五金。
眼下诸修斗起真火,都未留手。这五道金石的价值丝毫不差先前的灵根,足以打造一件顶级灵器。
“重铸丹霆的机会,当在此处。”
许玄心中一动,看向五金,其中兑金一台的阵法正在缓缓散去,将要最先显化。
“就取兑金。”
天陀声音稍肃,颇为认真,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以心声问道:
“为何不是庚金,杀伐之器,岂不更应天罚?”
“错了。”
天陀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庚金同神雷相亲,故而能长几分雷性,但对社雷来说,功用不多,除非你一转神雷。五金之中,勉强能和雷宫扯上关系的.便是兑金,落在一道神通之上。”
“哪一道?”
许玄心中疑惑,社雷不入五德,不在阴阳,如何能同兑金扯上关系。
只听这老妖声音肃然,带着几分凛冽杀气,沉声道:
“夏朝之时,兑金有一道【参夷诛】,刑杀律令之威,已有雷宫昔日风范,虽和社雷并无直接关系,但用此金作剑,还是最为合适。”
天陀话语刚落,便见下方的玄台骤然开启。
一道灰白金石显化,刚柔兼济,锋锐之气盈满天地,让人肌肤刺痛。
诸多神通光彩轰然升起,水火刀兵,雷霆罡风,淹没此地,许玄的身影也随之不见。
(本章完)
第513章 天讨之金
第513章 天讨之金
西岳。
金山陡峭,山体呈现出一种金银灰黑交织的奇异之色,滴滴秋露自空坠落,叫寒风吹得飘摇不定,显出阵阵肃杀之气。
山巅之处有一阵阵苍白刺目的少阴之光闪烁,在这光辉边缘又升腾起一阵阵乌色,凭空坠落下道道红火绿水,交纵变化。
五座玄台此时尽数开启,灵物腾空,五金之光盈满天际,半山处神通光彩暴动,打的西岳动摇,金融石崩。
五道金石虽处一岳,但有阵法加持,相隔颇远,大多紫府都围绕一处争夺。
上方的【太社玄黄塔】流转戊光加持,不然单是这一山之上的法术神通,就足以将大离一州之地彻底打沉。
罡风呼啸,冷电如蛇,许玄催动巽扇,飞遁之速再度上涨,几若化作一线白光。
五雷之中,神雷为第一极速,灵雷次之,而社雷虽无遁速加持,但仅凭雷霆之性,速度也不算慢,如今又得巽风,更是快到极点。
那道金石正陈在玄台之上,通体灰白,棱角分明,边缘多有断裂,内生空洞,兑金锋锐之气激射,有君王驾崩,夷越宗族,五刑加身等等景象。
诸多紫府锁定此物,神通催动,灵机一片混乱,使得无一人可近。
“此为【天讨五刑金】,圣人因天则地,作成刑礼。天秩有礼,天讨有罪,制礼以崇敬,作刑以明威。”
天陀语气渐肃,沉声说道:
“【剿绝命】,何为剿,截也,讨也;何为绝,灭也,尽也。虞王奉雷宫之旨,作誓讨逆,天用为刑,剿绝其命。”
“【参夷诛】,何为参,族也,亲也;何为夷,削也,平也。大夏建成,打落上礼,连相坐之法,造参夷之诛,使得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许玄此时执剑,雷光陡然而生,斩开身前阻路之人,以心声回道:
“雷宫、古夏,都是一般的酷烈,可到底还是不同,前者是为天下道德,后者不过顾着自家帝位。”
天陀对这两道却都不认同,他既是妖魔,又是第一等的仙修,自然求的是逍遥之世,只冷笑道:
“不论社雷、兑金,刑罚落到人身都是一样痛苦难忍,使得诸修怀怨,沸反盈天,于是天蓬隐,雷宫灭,郁仪崩,夏朝尽。”
许玄不言,此刻却不同这老妖再打机锋,而是目光锁定那一道金石,只待出剑。
【天讨五刑金】悬于空中,引来诸多目光窥探,神通光彩变化不止,自其中陡然显出一阵阵明亮星光,遍布天宇,广揽星宿。
便见一银袍男子走出,眉眼冷淡,手托罗盘,修行的似是「宙辰」,一身气息赫然是紫府中期。
“此石我【摘星原】要了,诸位可要再争?”
此人似乎颇有威名,在场的不少修士都识得,见之既退,纷纷去往其余四金之处争夺。
‘摘星原,好生熟悉的仙道。’
许玄稍稍一念,当初以龙身入观律,撞上一只苍狼,正是这一脉的下属。
眼下这一处倒是未曾见过紫府后期的高修,恐怕都藏在暗中,未曾出手。
毕竟这等修士足以决定战局,除非是像恨海那般修道血炁凑数的,恐怕连一些厉害的紫府中期都不如。
“【寒辰子】,你燕地的仙道,来我蜀地耍威风。”
又有一少女模样的紫府行出,冷声回道。
她容颜素洁,着一身金翠法衣,反握一道丙火法剑,身上紫府初期的气机隐隐散发,深青甲木之光变化,凌云冲霄。
“萧点青”
寒辰子目光一转,手中罗盘悠悠转动,便见星光滚动,以接引横渡之玄妙,就要将这一道金石霎时间收走。
可此时一片木气升腾,化作青叶,横挡在这星光和金石之间,使得对方的神通落空。
许玄悄然立身一旁,伺机而动,见丙火涛涛,星河横空,双方斗法到了最为激烈的阶段。
这时他才驾驭巽风,腾飞而出,就要夺来这一道金石。
“尔敢!”
原本正在斗法的男女此时齐齐调转神通,先是一阵星光落下,许玄便觉自己和那金石之间似乎相隔无数里,难以触及。
宙辰神通,【宇寰清】。
这神通乃是宇清之妙所现,落在这位摘星原的高修手中,更是有种种玄妙,变幻空间,让许玄一时难以夺来那【天讨五刑金】。
又有青木拔地而起,凌云冲霄,片片青叶自空而落,挡在他眼前,使得他一时失了那金石的方位,原本锁定的气机也断绝,甚至连巽风都受阻。
甲木神通,【叶障目】。
此法是天叶道统【遮天叶】的下位,妙用虽减,可甲木本就是五木之中的最擅正面斗法的道统,即便是下位神通也并不算差。
五木之中,元木为尊,玄妙最多,得木德之正性,为生源,为木君,为司青。
可论起杀力来,还是这一道甲木最为直接,只有早作筹备,建造阵地的广木修士才能与之比较。
许玄不再遮掩,重重天劫高悬,自空而降,雷霆奔涌,将这一道参天甲木瞬间打落。
心剑在握,黑律加持,凌厉至极的剑意升起,让在场的紫府皆都感到一阵寒意。
他握住劫法,直斩而出,前方原本蔓延弥散的星光霎时破碎,被一道道天律贯穿。
一瞬之间,连破两道神通!
原本他还在隐匿气息,装作一幅受伤极重的模样,可眼下这举动却让在场的不少紫府心中一惊,甚至怀疑起是否看错了人。
扶尘动用天衰的事情不少仙道都已得知,自然也关注起这位剑仙的状况。
社雷又不是什么保命存身的道统,除非修成【纠虔刑】,不然如何能在寿衰躯毁、阴火焚身的状态下保持实力?
寒辰子颇为看重这一道兑金之石,哪里肯让许玄白白夺去,当下祭起一青玉扁担,身形瞬间就转到许玄背后。
这一道灵器混着清炁和辛金之意,造就出一股玉雾,重如山岳,裹在这扁担之上,对准许玄肩头敲去。
眼下马上就能取来这道兑金,许玄哪里肯让。
他不闪不避,催动巽风,可那一阵玉雾却不为所动,轰然砸下。
猛烈的藏金之光暴起,将这一阵玉雾瞬息裹挟,消融殆尽。
寒辰子面色急变,只见一只血肉销尽的金铜之手伸出,正死死握住那青玉扁担。
许玄的右手持剑,将这一道兑金夺来,收入雷池镇压,而左手则撑起那青玉扁担,伪装的血肉散尽,露出其中的金人之躯。
“大夏金人!”
寒辰子面色骇然,此物威名赫赫,大凡是传承古老的仙道都有听闻,修士催动,可发挥出堪比紫府后期的威能!
可转瞬之间他就回过神来,这一道金人的威能似乎不全,渐渐在宇清之光下扭曲变形,镇压不住那青玉扁担。
“来!”
许玄锁住对方灵器,同时用雷霆锁链绞缠,将对方捆住,使其不得走脱。
他则张口一吹,滚滚风雷呼啸而出,雷风二灾齐显!
神妙【长风】,可纳天风于法躯,承载水火金煞,雷霆寒燥,最后借着这一道天风鼓动,呼啸往来,威势浩荡。
风雷大作,颇有几分舟游真人催动神通的气象,让寒辰子面色急变,催动神通,身形虚幻,变得透明,可还是在风雷下一阵动摇。
宙辰神通,【溯虚廓】!
对方化身虚空,骤然脱身,又驾驭起阵阵星光,阻住许玄去路,使其不得走脱。
许玄抖落左臂上的青色玉雾,金铜之臂在天光下泛着晃眼的光彩,此时默默感应体内的【大风振巽扇】。
这一道灵宝威能极强,共有四道神妙,以社雷去御,借着同为灾劫的联系,统共能显化三道。
最为厉害的一道【飓灾】需要木气滋养方能驱使,眼下能用的便是【飙行】和【长风】。
社雷孤悬,并无喜厌,但借着几分位格之妙也可催动大多灵器。大致能发挥起码一半以上的威能和神妙,若想完全催动却极难。
如太阳驾驭丙、离、真之物,往往十成威能可发挥十二成,但用起寒阴就适得其反,社雷算是颇为中庸,不好不差。
真正擅长使器的道统,一在紫炁,二在藏金,各有玄妙。
“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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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金翠法衣的萧点青杀出,手持丙火法剑,上有明耀天光生起。
甲木亲近太阳,和合丙火,这一道丙火法剑落在她手中,威能大涨,灼灼吐光。
许玄一口雷池轰然拍下,黑白雷霆交错,惊得这女子如飞雀一般避开。
那一阵阳丙之光落在许玄身上,却被眉心天眼吸纳许多,威能减损,剩下的都被雷光打散,未造杀伤。
天陀见此,幽幽说道:
“太阳为第一光,是诸光之本,但凡法光,都难脱其制,不单单是火光,电光也逃不脱。”
许玄心思急转,眼下真切体会到太阳一道的高贵,但凡入了阴阳,化了法光,就注定低上此道一头。
‘即便是当初的虚挚龙王,若是面对一位太阳高修,恐怕都极难应对。’
寒辰子再度杀来,自天穹中显出一片片灿然星辰,最为耀眼的便是南斗六星,有总控气数,调令玄妙之用,使得天地换位,五感颠倒。
宙辰神通,【凭南斗】!
北斗为诸雷汇集之所,南斗为观星监天之司。
这一道神通正是宙辰一道观星之妙,测算之本,属于意神通,用在斗法中便是扰乱天机,使得对方灵识大乱,难以观察方位。
清气涌动,自然化解了这一阵纷乱,可许玄表面上还是装作受了神通,眼神迷惑,失了方位。
他体内的那一道北斗破军星此刻有了呼应,灿灿生光,而寒辰子已再度持着青玉扁担砸来,正对许玄首级。
若是寻常紫府受了此法,必然寻不到这寒辰子冲杀来的方位,但许玄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待到那青玉扁担将落,他才瞬间拔剑,身形如白虹拔地而起,让手中的兑金有感。
一剑挑飞对方的青玉扁担,同时有一阵灿烂的银白雷光暴起,天律当空,雷霆再显。
许玄一剑钉穿寒辰子,剑上深邃黑律如同活物,开始让此人的气数一再跌落,天上的南斗诸星尽数失辉。
内景之中,那一颗破军之星越发凝炼,却始终差了一丝火候,有些可惜。
“黑律?”
寒辰子眼神一惊,身形再度变得虚幻,只是位于洞天之中太虚不显,他这一身宙辰神通玄妙大减,不然当能逃出此剑。
一旁的萧点青见着这摘星原的紫府受伤,这才悠然出剑。
甲木参天,玄枝横空,为凌云之高木,无数青叶自空坠落,若万千利剑,直刺而来。又有滚滚木气摩擦爆发,催生出一片浩瀚紫雷,摇动山岳,威能骇人。
许玄此刻不再留手,收起法剑,眉心中有一道金赤之光灼灼跃动,浓重至极,为焜昱之明,为六合之光,为正仪之尊。
【崇玄彻光天眼】!
历经三道堪称顶级的灵光迭辉,这一道法术的威能远胜往昔。
甚至他内景中那一道对应恒仪的道标也有神异显化,又有加持。
霎时间好似一轮金日自空升起,撑开天宇,虚白日焰焚尽甲木,包揽那寒辰子和萧点青。
二人皆都受创,伤势颇重,法躯之中先后腾起日焰、赤火和戊光,自空坠落。
一击建功,许玄顿时觉得内景之中法力一阵枯竭,消耗极多,眼下不敢停留,就要驾驭起巽风遁走。
可此时一阵阵元磁神光骤然暴起,将他环环锁住,连那一道金石都被拘走!
骑着牛首怪鱼的少年行出,披银鳞锁子宝甲,正是向芒,他借着元磁隐光之用,在这一片金山中藏匿至今,终于出手。
此人面带笑意,将那道【天讨五刑金】拘走,遥遥行礼,朗笑道:
“谢过道友。”
许玄神色如常,抓紧时间恢复法力,挣脱镇压,嘴角亦多出一丝笑意:
“久候道友了。”
他此言一出,向芒脸色急变。
【天讨五刑金】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赤金纹路,骤然活化,变作一赤色蜈蚣,狠狠咬向其手。
这一道赤蜈可化为器,毫无性命,灵识不察,被许玄一直藏匿于兑金之上。
此物沾了几分巫毒之妙,自带位格,具有祸祝一道的藏匿性灵之用,竟是让向芒都一时不察,遭了火毒。
许玄有天陀施法查看战场,自然早就发现隐身的向芒,早有防备。
少阳为第一感,乃是消阴启阳之机,最重感应,就是霄雷也难及。
也只有太阴、闻幽能在这少阳感应下隐踪,剩下的祸祝、癸水、藏金和元磁的隐匿之法皆都不可!
这位海外来的真人此时真正显出几分凶性,将被咬之手斩下,不使那火毒扩散,笑道:
“就这?”
元磁神光横扫而过,将这赤蜈扫飞。他驾起坐骑,就欲逃离,可却见那赤蜈吐出一口彩霞,化作宝塔镇来。
“不长记性。”
向芒目光稍凝,催动神通,一座元磁之山骤然落下,压得这宝塔遥遥欲坠。
元磁之道,本就对兵器有克制,眼下这一道宝塔怎能拦他?
可彩霞宝塔中却陡然升起黑白雷霆,化作一剑,玄珠转动,斩开磁山,丝毫不受元磁扭曲,瞬息将他钉穿,使其气势一落。
【长宿寄妙器阵】,传承自乙木魔宫,有保存法术神通于器,暗中祭出杀伤之用。
心剑本就是类似法术凝结之物,无形无质,不受磁控,此时藏匿在【神霞昭彩塔】中,一击建功。
罡风奔涌,许玄驾驭羽扇,此刻化作一线雷光,直直撞上对方,反手将那一道金石收入雷池镇压。
他的法躯上腾起一阵阵藏金之光,坚韧至极,直撞得向芒骨断筋折。
可这位紫府却是眼神一亮,元磁落下,感应起金人之躯!
“用的金躯,还来同我——”
向芒还未来得及得意,忽见这对方金躯之上渐渐腾起一阵明光,太阳清世之性昭然,化作金乌,挣脱磁束。
“帝器!”
这位紫府受了惊吓,不再纠缠,当即离去,奔向远处。他在一片金光中也飞遁自如,不受制约,霎时就将许玄甩在身后。
其余四座玄台的金石也大都争出主人,许玄一眼扫去,庚金正是让万金真人得去,对方见着许玄,目有异色,遥遥示意。
藏金却是让那位海外的宝秋真人夺去,颇为轻松写意。
这位出身多宝宫的高修再度入洞天,孤身一人,压得诸修低头,不能接近,手中青布宝袋有万道刺目光华射出,一扫便让一人坠空。
辛金玄台上离火腾跃,灵物让那杏攸夺走,她神通强横,是紫府中期的佼佼者,较之先前的寒辰子还要强上不少。
至于最后一道胜金,许玄目光稍凝,见着一位熟人。
赤电贯空,真火喷涌,巨大狰狞的龙躯横空,金石大角冲撞不止,赤色鳞甲中雷火激射,更有一对双翼撑开,遮天蔽日。
此龙驾驭赤雷,凝如一桥,在诸修之间腾挪,赫然是紫府初期,已成神通!
龙口之中正衔着一五色玄晶,有胜金盈满之气四散,不断修复龙身法躯之伤,让其能抗住围困。
纵然如此,这一条龙种也渐渐不支,此刻见着远处的许玄,龙瞳大明,忙呼道:
“许雷判,搭把手,我是西无涯,是灵雷使,莫忘了我!雷判,雷判,不对,大人,速速来援!”
许玄不紧不慢,拔剑而出,劫法之上有着道道璀璨雷光生发。
他持剑杀去,心中却有古怪。
‘竟然让他修成灵雷,东海给了功法,还是宋氏私藏?’
天陀此时却是注意起那龙种口中的五色玄晶,悄声道:
“【补天盈乾晶】,好灵物,至少拿他一半!”
(本章完)
第514章 居位北斗
第514章 居位北斗
赤电贯空,灵雷跃动。
西无涯如今已修成神通【度极桥】,此法为灵雷极动之道,有横渡穿梭之妙,和宙辰一道颇为类似,但在斗法之中的威能更强,穿梭太虚之妙却不足。
这龙种出身西泱,肉身本就是一等一的强横,借着灵雷暴动之性,一口吞下那晶石,此时却是走不脱。
【补天盈乾晶】,所应神通为【补玄穹】,乃是胜金一道的玄石!
此物单是含住,就有一阵阵胜金之气弥散周身,修补法躯,结合他龙躯之威,勉强挡住诸修。
可这阵阵胜金之气,也让他法躯有金化的趋势,渐渐滞涩,若不是灵雷为极动之道,眼下恐怕要化作一尊金像坠空。
许玄驾驭巽风飞遁许久,这才落下,正踏在这西无涯的龙首之上,扶住金角,悄然道:
“你来冲杀,我助你突围!”
他选择帮这龙种一手,自然也有考量,眼下他经过一番连战,他体内的法力消耗极多,若是再叫人盯上,恐怕难走。
眼下正好借一借对方的龙躯,当作飞舟,冲出此地。
西无涯并不讲究,任由许玄踏在头上,忙回道:
“雷判出剑,我来冲阵就是。”
这龙种似是分别掌了一道真火和灵雷,振翼而起,喷吐雷火。
许玄则居于其角上,不断出剑,以剑意逼退来人。
灵雷跃动,许玄只觉法力恢复的速度竟然快上不少,十分玄妙,下方的龙躯就好似一条灵脉,不断汇聚灵机!
“灵雷,还有这等妙用”
许玄心中稍动,如果说震雷是一口大池,能蓄的法力极多,灵雷便是有诸多川流接通,吸纳灵气的速度极快。
两人合力,不过少时便冲出围困,遁出西岳。
“许雷判,可以下来了。”
西无涯讪讪出声,许玄此时御风而下,心中还有几分不舍。
‘若是将这条龙种养在山门,恐怕能当作一条灵脉来使,不对此雷大损血气,畸变物形,也就我这金躯才不受影响。’
一旁的赤龙收拢双翼,化作一披着赤雷宝甲的青年,身上多有伤势,血肉泛起一阵古怪的金色。
他取出那一道【补天盈乾晶】,此物金气四散,满则成溢,这龙种看向手中晶石,颇有不舍,只问道:
“对半?”
“七三。”
许玄说的斩钉截铁,让西无涯面上显出一阵肉痛之色,低声道:
“雷判,我先前自北岳退走,见到那恨海魔头在这处,似乎受了重伤,您看”
“六四。”
许玄微微一笑,拍了拍这龙种的肩膀,这龙种看起来是个粗莽的,心思却十分细腻。
“你倒是有心了。”
“威华大人说雷判要修神通,必除魔性,我便特意留心,正好见着这魔头。”
西无涯语气恭敬,全然无龙种的傲慢,反而显得圆滑至极,继续说道:
“雷判少在我部行走,恐怕不知变化.宋世明难成,如今我雷部可就指望着大人您,将来在雷部,还要仰仗雷判提携。”
他催动赤电,将那玄晶按照六四之比分了,自然是将多上的一份奉于许玄。
“雷判当心。”
这龙种恭声拜别,驾起一阵赤电便腾空而去,似是不愿在此地纠缠。
远处的南岳此刻先一步溃散,五火俱有主人,其中以那位朱夏真人所得最多,占尽丙离,赫然是宋氏仪。
“与民争利,不厚道。”
纵然这位宋氏的真人未曾公开表露身份,只以散修自称,但哪个紫府认不出他?
南岳山巅之上,此时亦有太阳之光跃动,化作灿然金华,自其中显出一老道的尸首,重重太阳之性凝炼其身,玄妙非凡。
太阳一道的大神通者!
这位老道身旁亦有一枚玄令,上有天阳横空,诸光景从之象,刻着金光灿然的四个古字,为【南返明昼】。
“此人若是复苏,足以横扫洞天,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就是那位国师也不行。”
许玄心中稍悸,这样一位五法俱全的人物,出身太阳之尊,尸身也叫人搬来,镇压玄岳,实在可怖。
“这四岳上的尸首,乃是按照四象流转之序而显,北岳当是最后一处。”
许玄心中一动,不再犹豫,持剑向着最后一座北岳杀去,此处显化最晚,那五座玄台堪堪开启,引得诸修往来。
天陀以少阳秘法感应,霎时就寻到那恨海的位置,此人似乎夺了一道坎水,正受诸修围困,而其中的主力,赫然是公孙昔!
这女子不过一道神通加身,但手持坎水灵剑,加之极高的道行和剑意,让恨海的法躯被破,苦不堪言。
许玄【剿绝命】的修行有了长进,再看这些纸人,其身上却无半点气数,甚至连性命都感知不到。
他心中忽地有一阵疑惑升起,以心声问天陀:
“若是你真陨落了,这白纸福地当能再造一位【天陀】?”
“当然不可,我是求过金的人物。”
天陀声音傲然,只继续说道:
“修行贵在性命,但凡求金,便是托举性命入大罗,炼假成真,求得金丹。
“沾了这一点金性,就有逍遥天地的底气,即便是白纸福地,也不好再造昔日的求金的人物,不论是陨落的,还是登位的。”
“不过,也有例外”
这老妖语气忽变,似有忌惮,悄声道:
“炎朝秘史,都让这福地稳稳把控着,甚至金性说不得也收在内,真要造就几位类似真君转世的人物,应当不难。”
许玄此时倒是想起杨重昼所言,丙火将归!
‘恐怕和福地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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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北岳动摇不止,只见一股滚滚魔云腾空而起,恨海的法躯上多有清浊变化之伤,让他法躯渐渐转清,魔性消去。
更有一道极为恐怖,生死轮转的剑意,斩在其身,不断化去这魔头的生机,让他气势径直跌落到堪堪紫府初期的境界。
恨海面色变得殷红,身上传来一阵血腥气,让不少仙道侧目。
诸多魔道之中,血炁算是人人喊打,但大多紫府背地里也偷偷有用,毕竟此道修复法躯、缓解伤势的耗费极低,效用也好。
可像是恨海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就用血气的,还是没几个。
许玄等的就是这一时刻,体内破军之星的雏形震荡不止,提剑遥指,天地之间渐渐被一阵阵雷云遮蔽,银白雷光跃动不止。
恨海大骇,催动神通,一阵阵墨雨冲刷,化作独足青鸟腾飞,广布雨霖,让许玄眼神一明。
“是【祈霖舞】的上位神通,他有功法!”
这一道癸水功法许玄多处寻过,始一道的传承自不会外泄,剩下的云露门也少有踪迹,如今倒是在这魔修身上见着。
他再未犹豫,雷宫诸景随之显化,有劫池在天,刑台就位,雷城高悬之象。
【司劫】!
这一道剑招祭出,无数雷霆锁链瞬间洞穿恨海,将其死死锁住,雷城之中的诸多仙将天兵齐齐拉紧锁链,如若生灵。
‘若是祭出【握雷局】,以阴阳之宝催动,这一处雷城绝对不差传承古老的净土和神国。’
许玄心中有感,【司劫】的威能上涨到一种连他都心悸的地步,而那道黑律如同活物,落在心剑之上,明灭不定,似有感应。
这种感应越发沉重,同他性命相连,贯穿洞天,通向最高之处,似乎隐隐见着一片无穷无尽的灾劫之域。
古来所有灾劫,尽数收纳于此。
神通开始自行运转,威能越发骇人,许玄高举劫法之剑,遥遥有感,某种联系若要建立,那道黑律上的灾劫刑罚之气弥散不止。
恨海在这一片雷光中惨嚎起来,那道血炁神通却成了催命符。
天地之间开始自行降下天劫,打得此人气息衰微,直直跌落到紫府初期的气机。
某种凝如实质的灾劫降于许玄剑上,为北斗注死之劫,化作一片玄黑雷光,凝缩不定,随剑斩出。
恨海此时已被押至刑台之上,那一道萦绕着北斗注死真意的仙铡轰然斩下。
这魔头的法躯霎时间化作飞灰,生机全无,无数劫光沿着魔气而上,直落在其性命之上,让这魔修法躯尽碎。
一捧污浊之水腾起,护着这恨海的真灵就要退去,可此时却生出一阵生死变化的剑意,再度斩下,让其无从退走。
许玄继而一剑斩灭对方真灵,绝了恨水魔道的传承!
内景之中,破军星成,为【北斗注死之劫】,出则无救,断绝诸般化身、寄命、避劫之道,直杀性灵。
洞天内霎时下起一阵阵飘摇风雨,原本污秽不堪的雨滴在雷霆洗涤之下,重返清澈,使得山间的金色溪流水位高涨。
许玄收剑,此时破军星成,已可动用【剿绝命】对应身神通的玄妙,但其对应意神通的部分,尚有缺憾。
这道神通玄妙至极,并不需要玄象圆满才能施威,此时单单一颗破军星,也足以发挥身神通之用。
“这是为何.”
他心中古怪,当下问起天陀,却听着老妖肃声道:
“你如今修成的,应当不是【剿绝命】,而是【居北斗】。”
“始一仙道编写这功法之人,当是天纵之才,用了古代飞升之法,可依次而进,以下求上,居位北斗,剿除群魔,代行天命!
天陀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恐怕也是这一道神通太难修行,不得已而为之.”
许玄心中稍定,如今打落气运之用尚不完全,可北斗破军对法躯的加持,已然可用!
这不仅代表他可正式修行法身之道,还代表他不借剑意,便能足于紫府中期的行列,和龙身到了一个等阶。
至于恨海陨落所成的癸水灵物,以及剩下的芥子物,亦落到许玄手中。
他略略一观,其中赫然有传承在,只是用禁制封锁,不算高明。
也就是这等魔道,没有山门才将传承带在身上,此时倒是便宜了他。
无数紫府纷纷侧目,直至如今才真正有一位神通陨落,纵然是魔修,可也是紫府后期,十分骇人。
自西岳之上,御风行出一女子,赫然是那公孙昔,面有笑意,只道:
“恭喜道友,这一道神通算是有成。”
许玄却是将目光转向对方背后的青铜剑匣,默默感知,只觉其中藏着的那一道越绝剑意,让他都有些心悸。
恨海陨落,可以说大半功劳都要归于这越绝剑意,威能连大神通者都要忌惮。
“谢过道友相助。”
许玄此言颇为真挚,若不是公孙祭出这剑意,今日他断然是留不下恨海,纵然是魔修,可身为紫府后期,却不是好杀的。
“恨水魔道同我有旧怨,正好了断。”
公孙昔语气幽幽,似乎陷入回忆,可远处西岳有变,却让二人齐齐看去。
金山摇晃,刺目的苍白玄光跃动不止,自山巅之处再度显化出一尊尸首,沐在一阵少阴之气中,阴煞滋生,水火横空。
这尸首是一女子,姿容出尘,观之忘俗,着一身红黑水火法衣,腰间亦有一道玄令,焕发少阴玄光,刻着数个古字,为【西沉终阴】。
“少阴一道的大神通者。”
许玄此刻转而看向北岳,如今只差太阴归位了。
(本章完)
第515章 长孙
第515章 长孙
北岳。
清泉明澈,寒流奔涌,陡峭山壁上覆着一层素洁冰雪,十二道云阶直通山巅,外圈萦绕着一层清冷月华。
天幕之上的太社玄黄塔开始动摇,玄黄二气流淌,呼应满山戊光。
山巅之上的月华散了。
清霜泄地,便见一青年男子盘坐在此,一袭月白袍服,眉眼柔和,太阴玄光如水波逸散。其身旁亦有一道玄令,色为玉白,上有皓月当空,长夜沉沉之景,刻着数个古字,为【北归修夜】。
“古代太阴道统的高修,应当是【修夜观】的人物,比昔年天庭的【广月仙宫】还要正统。”
天陀似是认出来历,语气沉凝。
“日府、月宫,岂不是太阳太阴正统?”
眼下听及此言,许玄心中却有疑惑,若说他历来听过的阴阳道统,便在日府月宫,常常是和雷部一同提及。
天陀嗤笑道:
“天庭是古代神道之所,到底还是低上诸仙一头,【大日府】、【广月宫】都是太阴太阳中的不得志修士离了上道所建,所成也不过是神君,担不得一个真字。”
“雷宫仅是分出一部,入主天庭,便能让那位玄昊苦不堪言,杀的日府溃败。”
这老妖似有感慨,叹了一气:
“太阳、太阴的正统却和雷宫齐平,不过未因道德有争执。日月高悬,四象之中,太阴太阳亦是隐隐高上不少,太阴为众阴之象,太阳为众阳之宗。”
许玄注视着山巅之上的太阴玄光,以心声问道:
“那位【纯阳】上仙,昔日当是出自太阳正宗?”
“这是自然,即便是古代日府的诸位神君,见了这位大人,亦要敬祂。”
天陀语气肃然,对于这位上仙他还是颇为尊敬的。
许玄却另有思绪,只道:
“那如今的太阴星上,不是尚有几位大人?”
“都是有命无性,有道无位的人物,连古代的神君都不如,不然诸修何必称作仙娥?和身毒仪轨、楚地神庭差不多。”
天陀语气之中并无多少尊敬,许玄心中却有了考量。
求金,性落于位,乃是位格意象,命归于道,既是道力修为,若是用通俗些的话语来讲,前者是官权,后者是钱粮。
这四尊大神通者的尸身显化,便有四象流转,阴阳成序之景,让许玄气海之中的道碑都隐隐有感。
公孙昔抱剑立在一旁,此刻看向许玄,淡然道:
“戊土将出,我先退走了,许剑仙小心。”
言毕,便见这女子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清流遁走,似是不愿在此地多待,她已夺了那一道坎水。
许玄默默感应体内神通,【居北斗】已然成就。
这一道神通算是【剿绝命】的下位,单单有以北斗破军加持法躯之妙,可想要以雷霆打落气数,还是不可,除非将对方彻底击溃。
‘有黑律感应,加之打落烛阴、恨水的反馈,这才勉强成了下位,若是直接奔着【剿绝命】去修,恐怕再过数十年都难说。’
他眼下倒是有些感慨,始一道所授的【北斗雷誓卷】果然玄妙,不愧是北社仙道所出。
“【应天心】、【渡劫波】,这两道神通和【司天劫】、【太初序】都不相同,【剿绝命】恐怕也不是一道。”
“始一道修行的,应当是【居北斗】。”
许玄若有所思,昔日那位宝秋真人同他谈过,始一道中正有位修行社雷的高修,走的是以社求仙之法,对方所成,当是【应天心】、【渡劫波】和【居北斗】。
中岳外的戊光逐渐散去,厚重地气冲天而起。
此岳最为高巍,几乎有剩下四岳加起来之广,其上更有诸多帝宫玄殿,除了五土之物,还有不少蜀国征伐得来的事物,悉数供在上。这一岳的富庶,远远胜过其余四岳,足以滋养整个大离的仙道,不知能多出来多少位紫府!
外界诸多紫府蓄势待发,静静等着这一座中岳开启。
许玄目光一转,信物有感,却是见着一位熟人。
此人满头白发,青年样貌,着一身乌色焰纹道袍,手持八卦丹炉,气势如虹,在这一众紫府中也颇为晃眼。
正是平休!
这位丹师甚至连南岳的灵火都未去争夺,一直躲着暗处,养精蓄锐,此时现身,必然是为了那一道仙灰。
眼下平休亦有感应,御风前来,笑道:
“辟劫道友!你今无恙,倒是天幸。”
许玄行礼,谢道:
“多亏道友那一枚宝丹,不然,这丁火也难压。”
平休摆了摆手,笑道:
“我那瀚水宝丹效用有多少,自己却是明白,【天衰阴烛】的阴火,也就是社雷能去磨一磨了。”
“不知,那仙灰可在此处?”
许玄目光稍凝,他本就和平休约好,当下自己更是修成第三道神通,稳稳踏入紫府中期,帮对方取这道仙灰,理应不难。
“就在中岳,只是,恐怕不止我一人要取。”
平休目光稍凝,此时看向中岳。
山外一处玄峰之上,供着一赤金大鼎,上雕赤凤红蝉,燧树焰,内里则有一层薄薄的白灰,泛着玄光。
“这便是仙灰,按着记载,应当是自古代真火的【燧火宫】所留,和【兜天宫】并列,昔日是曾是蜀国宗室重塑法躯所用。”
平休目光灼灼,盯着这一片白灰。
“大离虽少修真火,但也有几家看着,只盼许道友”
“平休道友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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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心念稍动,相比于什么宝物、灵器,这一位丹师的人情才是最为珍贵,如今门中但凡要炼紫府灵丹,可都指望这位。
至于雍州的华阴山,实在是炼丹一次要的太多,许玄也负担不起。
层层戊土光华开始消散,露出这广袤中岳的外围山体,而那一座玄峰亦然在此列,上方的赤金大鼎霎时吸引诸多目光。
此物似是一道真火灵器,虽为下品,但观其形制,似乎仅是为了承载灵物所铸的,足以彰显其中的仙灰之珍贵。
平休手持丹炉,最先杀去,这一道仙灰的妙用极多,昔日的尚光妖王都有谋划,诸多仙道更是有留意。
眼下一道道神通暴起,许玄持剑,星辰高悬,【北斗破军之劫】凝练心剑之上,散着一阵阵玄黑之光。
一剑斩出,前路为之一清。
平休此时手持丹炉,祭起灵火,先一步杀向那口赤金大鼎,二人的威势骇人,硬生生止住周围紫府的心思。
眼看就要夺得仙灰,平休面上似有几分喜色,可平地忽有一阵真火升腾,威能还在他之上,将其掀飞。
滚滚真红火焰升起,天地间响起一阵蝉鸣。
一着紫黑华袍的中年男子,气度威严,容貌和长孙毅颇有几分肖像,身上气息赫然是紫府后期,稳稳压过平休。
“【仙灰】。”
他轻抒一气,看向平休,笑道:
“袁青休,你还做梦念着你师?怎么,真以为这东西就有用了?”
平休御风而起,此刻冷冷看来,只道:
“长孙焌,你要同我争?”
“真火之尊,谁不想求一求,看一看,这仙灰.给活人用更好。”
长孙焌目光一转,此时落在许玄身上,笑道:
“原来是辟劫剑仙,久闻大名。”
这位长孙家的紫府倒是另一番风范,可谓是那长孙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许玄此刻倒是未曾接话,并不多言,只觉即将有一战。
“剑仙还是退走罢,此乃真火之事,和雷霆无关。”
“恕我难从。”
许玄此言一出,长孙焌的目光渐沉,此时看来,只道:
“既然如此,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他此言一出,身旁却又有一片片黑火升腾,凝如莲。
自其中踏出一男子,样貌年轻些,深目隆鼻,手持大戟,赫然是长孙毅。
“大兄,何必多言,取了那仙灰,你的道途便有了!”
长孙毅眼下目光冷冷,扫了过去,至火之气弥散,轰鸣不断。
“我长孙家古代也是拜入【燧火宫】的,取这一道仙灰,名正言顺。至于你兜焰山,本属野修,妄称兜天道统,何其可笑?”
平休神色越发阴沉,此时祭出手中丹炉,看向许玄,肃声道:
“还望辟劫道友相助,此番过后,必有厚报!”
“来!”
长孙毅先行出手,化作一线黑火暴起,再度出手,杀向许玄。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深沉如夜,杀机内藏的剑光,遥遥呼应天星,【北斗破军之劫】显化剑上,一剑便斩开黑火,让长孙毅倒飞而出。
“你——”
这位真人面上有些不可置信,法躯上已有一道恐怖狰狞的剑伤,连带着先前的伤势,一同暴动,雷霆逸散。
一旁的长孙焌催动神通,真火弥散,有稳固本元之妙,让身旁的长孙毅伤势渐渐恢复,霎时就好上不少。
“你不是这位剑仙的对手。”
长孙焌目光稍沉,笑道:
“我来称量一番。”
一旁的长孙毅不再多言,驾起一阵黑火,便向着平休真人杀去,两人斗成一片,难解难分。
许玄则看向眼前这位真火一道的紫府后期,心中隐动,如今他已然算是紫府中期,加之剑意,拖住对方应当不算难。
以平休的手段,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打退长孙毅,取走仙灰。
天陀此时却忽地开口,有些古怪,低声道:
“他是红蝉运,还有一股大奉和外族的气数,压他一头,好处极多。”
许玄眼神骤明,此刻拔剑,内景之中的破军星渐渐明亮,极为强横的社雷神通凝聚在身,丝毫不惧对方。
‘再强,恐怕也比不了那塬朴,今日倒能拿他试剑。’
(本章完)
第516章 真火之争
第516章 真火之争
真火横空,雷霆交错。
面对这样一位积年的紫府后期,许玄眼下的压力无疑还是颇重,对方的一身神通更是颇为圆满,恐怕已在准备第五道神通。
“长孙家,本以为是修至火之道的,竟有这样一位真火高修。”
许玄悄声同天陀交流,心中亦有古怪。
天下真火大都流向西海,岸上难寻,而对方已经修至紫府后期,必然消耗了极多此道资粮,要么是自西海寻的,要么便是族中有相应传承。
“真火三脉,【兜天】落在海中,【燧火】落在岸上,【元焚】升入天中。”
天陀声音稍肃,他倒是对真火源流颇为了解。
“若是那金乌说的不错,三火尊位都将重证,恐怕这一道仙灰就是对应【兜煗】之位的灵物,颇为重要。”
许玄此时则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长孙焌身上,对方一身道法颇为不凡,那恨海魔头自然远远不能相比。
真火涛涛,长孙焌此时催动神通,一股中正平和的焰气腾发,加持己身。他翻手祭出一面邃黑大旗,上绘乌蟾,生有六目,喷吐荒火,驾驭魔瘴。
这面大旗一经祭出,玄峰周边的灵机便迅速沉降化浊,更有滔滔至火升腾,威势骇人至极。
‘【涂炭殿】的东西,是至火灵宝?’
许玄当即认出此物来历,长孙家是奉代王族,而当初的羡凶真君便是叫奉帝打杀,道统之物,恐怕都流入这些遗族手中。
仅论威能,这一道至火灵宝绝对在前列,当前更是落在一位真火高修的手上,就更显恐怖了。
要知道真火擅长统御它火,这一点和震雷颇为相似,此器落在长孙焌的手中,恐怕能发挥出九成威能!
“我族的铅令尚在剑仙手中,还请归还。”
长孙焌笑意和善,可却带着几分凌厉杀机。
天地之间真火大兴,悉数涌入这一面大旗之中,使得那乌蟾不断喷吐荒火,威势骇人,炭灰乱飞,魔瘴滚滚。
“道友不如自己来取?”
许玄祭出法剑,此时心中却升起一阵战意来。
和先前面对的什么寒辰子、恨海全然不同,对方绝对是大离仙道中的人杰,即便落到仙宗之中,也颇为不凡。
天中雷云滚滚,银蛇奔走,一口雷池高悬天心,劫雷凝聚一处,化作一道银雷天柱,轰然落下。
【司天劫】再度占据主场!
长孙焌神色如常,挥动手中乌蟾大旗,荒火接连炸开,将那一道银雷天柱掀翻,使得周边峰林震荡,无一人敢靠近。
他催动神通,天地间真火激荡,化作燧树撑天而起,金红枝条摩动不止,浩荡热力蔓延不止,凝于树端。
真火神通,【燧取火】!
这一道神通和【降雷泽】一般,都是对应对应古代神圣,具备身界二性,威能不凡。
这一株真火燧树撑天而起,虽未胜过【司天劫】,但仍能施法。
长孙焌立身树上,再度挥旗。
【天荒凶蟾旗】的荒火霎时腾起,如百川归海,落入燧树顶端,将那浩荡热力尽数凝聚一处,化作一道暗灰火日。
暗火天日直直上升,落在雷云之中,受了雷霆激发,瞬间炸开。
轰隆!
天上雷云随之震动波动,被一击掀翻,而下方的玄峰则开始崩塌溃散,承载着仙灰的宝鼎向着下方坠落,引得平休和长孙毅再度杀去。
许玄目光沉凝,此时心中已经提起十二分的忌惮,眼前之人,绝不是什么可以轻视的敌手,必出全力。
“不知剑意更厉害,还是我这至火威能更强?”
长孙焌面带笑意,此时再度卷起手中大旗,滚滚荒火凝聚如蟒蛇,向着许玄杀来,使得天幕一片暗灰。
“至火.”
许玄高举劫法,黑律加持其上,天中渐有一颗璀璨玄妙的星辰显化,位处北斗,司掌杀机,让剑上的那一道【北斗注死之劫】越发骇人。
一剑斩出,仅见一道极细的银色雷光飘然显出,轻易便将这一道火蟒分成两半,而后向着长孙焌落去。
可那破碎的荒火却如受激,瞬间炸开,滚滚气浪掀起。
许玄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轰击在法躯之上,好似千百仙峰砸来,打的那【养宝金人】作响,金光黯淡。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口月池,月光莹莹,瞬间化去这一股劲气,而那一道剑光已然斩至长孙焌的面前。
这位紫府似有准备,再度催动神通,真火之性凝聚一身,有百邪不侵,诸厄不加之用,瞬间让自身气势再上一阶,鼓火挡住剑光。
真火神通,【合焱真】!
阴火为文,阳火为武,真元阴阳和合而成,便为焱火,乃是仙家修行所得,自外难取,一旦加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许玄手腕上的赤蜈此时竟有受制,难以催动,那一股凶毒之性在这神通下萎缩不止。
上方再度有无数天律降下,贬谪真火,使其有损,为社雷克制,【太初序】施威,无数雷霆轰击而下,让那一株燧树应声倒下。
长孙焌目光稍凝,知晓那社律的厉害,当即披上一道幽青之光闪烁的木甲。
正是忌木一道的灵器,内里并无半点灵精,保持本性。
【柳下鬼】,上品甲衣,可避走刀兵之杀,雷霆之殛,独惧水火。此甲的神妙便是削减杀机,大凡归属金雷的杀招,都能化去不少威能。
忌木、藏金,一旦生灵,落了邪位,便受雷霆之杀,可若是保着本性,又是少有的避走灾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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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此时已经欺身杀来,剑上的注死之劫凝如实质,一股无可避走的剑意升腾而起,直斩而下!
这一剑瞬息贯穿对方的忌木甲衣,其上的灵光黯淡,神妙不应。
【北斗注死之劫】!
这并非是什么法术、神通,而是一道实实在在的灾劫,被黑律拘来,随着许玄心意而动,专破各种避伤、续命之法。
这一剑实实在在的斩在对方法躯之上,让长孙焌的胸前裂开,内里喷薄真红宝焰,似有熔岩流淌而出。
黑白雷霆瞬间纠缠而上,谪刑之性变化,毁伤法躯,呼应天劫。
长孙焌却未退!
此人面上显出一阵凶悍之色,不顾剑伤,祭出一离火升腾的杏黄罗网,只将许玄缠住,让其走脱不得。
他再度挥舞手中至火大旗,自旗上跃下乌蟾,迎风便长,一口就要将许玄吞下,滚滚荒火魔瘴都堆积在此蟾腹中,污秽不堪。
许玄一剑斩出,银雷暴动,瞬间就将这离火罗网掀飞,驾起巽风,就要遁出这乌蟾口中。
一股极强的吸力自这乌蟾口中传来,竟连巽风都挣脱不得,让许玄的法躯逐渐向着蟾口坠去,那股荒火已经直窜而来。
他并未慌张,翻手祭出青白羽扇,奋力一挥。
【青霞正金竹】的木气正早已和此扇勾连,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中,到了眼下,已然盈满。
大风恶鹫显化而出,天地之间罡风大作,瞬息就将那至火凝成的乌蟾吹散,同时有黑白雷霆混同罡风,呼啸而下,化作一道道飓风。
神妙,【飓灾】。
嗡!
天地间风雷二灾齐显,吹得长孙焌面上血肉剥蚀,露出森森白骨,内里真火鼓动,蔓延而出,变作一森然怪异的蝉貌。
血肉重塑,伤势渐复,真火一道的疗伤之用显化,让长孙焌法躯渐渐恢复,可其上的剑意、风雷却无法消去,甚至开始向着他内景之中蔓延。
天中不断有雷劫降下,受谪雷感应,轰击对方,长孙焌不得不挥动火旗抵挡。
“不愧是社雷”
长孙焌目光沉凝,此时法躯开始抖落灰烬,连带着大片血肉都化作飞灰,重燃真火,凝成法躯,以来化解剑意和风雷。
真火神通,【复重燃】!
这一道神通效用非凡,以损耗精气为代价,将伤势化解大半,让许玄心中都有几分惊意。
天陀开口,语气稍肃,只道:
“这神通是昔日仙君造就的,乃是天底下有数的存身之法,足以和阴阳社稷去比一比了。”
许玄却不过受轻伤,金人之躯代他承受了大多至火轰击,并且对那魔瘴也有抵御之用,此刻已经恢复圆满。
远处忽有响声,却见平休和长孙毅同时化作流光奔来。那一道真火大鼎赫然在平休手中,只是内里仙灰却有损,少了小半,被长孙毅夺去。
“大兄。”
长孙毅面有惭色,转而看向平休,厉声道:
“待我下一道神通成就,必斩你,再取回仙灰!”
“闭嘴。”
长孙焌呵斥一声,此时收了神通,目光却是在许玄和平休之间徘徊,肃声道:
“一个恒光,一个兜焰,两脉纠缠一处,怕不是好事。”
他语气稍沉,只道:
“袁青休,真火之位没你师父的份。她可不算什么兜天正统,本是一弃徒,妄求金位,何其可笑,大人会允?”
长孙焌此刻收起一旁夺来的仙灰,略略一观,还算满意,不欲同眼前二人再纠缠,只最后看向许玄,淡然道:
“还望剑仙拿好我族玄令,日后我必来取回。”
“静候道友。”
许玄神色如常,到底是长孙毅多次动手的,取他一枚玄令还算便宜他了。
平休此时得了大半仙灰,神情悸动,当下收起,肃声道:
“许剑仙,恕我不能多留,需回山门。今日之恩,袁青休此生必不敢忘,事后来我兜焰,当有厚报。”
许玄笑着回道:
“道友不必客气,反倒是我欠贵山的多些。”
便见平休化作一线焰光遁走,直出洞天,全然不在意中岳之上即将显化的事物。
“此人的师尊情况倒是有些复杂。”
许玄心中稍动,若是按照长孙焌所言,恐怕那一位真火紫巅的修士仍未陨落,借着有悔之道存身。
“真火尊位,是在这两家之间角出,还是另有其人?”
他此时转首,便见中岳核心之处的戊光正在渐渐剥离,恐怕再等上少时,这一处玄岳就要彻底暴露在诸修之前。
许玄凝神望去,忽地在山巅见到一点元磁之光,转瞬消散。
(本章完)
第517章 阴世金血
第517章 阴世金血
中岳巍巍。
棕黄戊光沿着山体升腾变化,千百玄峰拔地而起,森然矗立。
帝阙玄宫,玉宇金楼,皆依循这磅礴山势而筑,错落于险峻之间,更有潺潺金色溪流自其中涌出,恍若山岳中流出的鎏金血泪。
四方天象,应和而转。
东升青阳,南涌阳精,西现阴煞,北落清霜,旁位四岳按照四时之序而变,异象渐生,弥散四方。
许玄仗剑而立,黑袍猎猎,孤身位于山崖之畔,目如深潭,静静看着戊光退去。
山岳之间的气机驳杂而恢弘,大半离国仙道、诸多海外紫府,乃至不少化形妖魔,金刚大士,皆都在此,静候山开。
林林总总,仅在许玄灵识感应之中,便有数十道紫府一级的强横气息沉浮。
又有数百玄峰显化,光华流转,显出性质各异的宝台。
上陈诸多宝物、灵器,多是古代大蜀征伐四方,收集各道而得,被一片厚重迷蒙的地气压着,昭示着昔日的赫赫武勋。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峰峦之间大片盘踞不散的深邃黑暗,凶厉煞光凝如实质,其中甚至有灵宝一级的波动,正是昔日的赵庭遗物!
昔日大赵一统北方,奉修煞气,却为蜀所灭,甚至不少核心之物都被镇在此作为陈设。
不过,并无人敢去动这些赵庭遗物,只见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那煞光最为浓烈的峰顶。
来人一袭苍灰魔纹道袍,青年样貌,神色冷峻,一对薄眉好似刀剑,乌眸瞥来,凌厉目光剐的人肌肤生疼。
紫府中期的气势隐隐散发,更有极为强横的煞气神通变化,为恶犼,为环蛇,为大渊,为黑日,和下方的器物呼应,使得这一片煞海如同沸水翻滚。
多数紫府已然猜到来人身份,自然不敢招惹。
戚氏败亡,为蜀所诛,自入了幽冥之后再难修煞,那位国师也取不走这些事物,代其来此的,正是黑煞道统的真传。
问恶。
没有一人敢轻视这位紫府,仅仅是黑煞之名,就足以让诸多紫府敬重,更何况还和那位国师扯上关系。
可周边的宝物灵器却是无主,散落在峰顶,使得诸多紫府蠢蠢欲动。
嗡!
不知是谁率先出手,一道匹练般的虹光卷向最近的一枚玉珏,霎时间引得诸多紫府纷纷出手,神通暴动,打得山岳震荡。
许玄拔剑,此刻默默感应起体内稷书,扫过这一片玄峰,顿觉一股凌然魔气升腾而起,让她心中有感。
“殆炁之物。”
他并不理会周边争夺各色宝物、灵器的紫府,而是径直行往边缘的一座陡峭石峰。
此峰荒石遍布,并无灵机,亦无宝华,落在灵识感应之下仅是一片空空,山上也未见什么神异,故而少有紫府来此。
可在稷书感应之下,此峰上赫然有一道极为深沉恐怖的殆魔之气,威势惊人。
银色律文凭空而显,将某种无形、狰狞的事物拘出,于是便有滚滚殆魔之光冲天而起,化作恶兽。
此兽赤色黑纹,身如玄牛,尾似蛟龙,共生出九条长颈,其首似蛟似鸟,以赤金般的鳞甲覆之,狰狞威严。
“是件甲衣。”
天陀看出虚实,语气稍喜,殆炁作为第一魔道,古代辉煌之处远在血煞之上,灵器更是一等一的厉害。
此道为古代魔考之源,亦可视为上天降劫,和雷宫之道并不冲突,正好以社雷驾驭。
这甲衣似有灵性,暴动不止。
殆光凝作的九首噬咬而下,玄铁般的赤鳞熠熠生光,其口中有万千魔齿,魔性狰狞,不时喷吐坎水离火,殆光阴煞。
许玄祭出心剑,黑律飘然落下,这九首魔物犹豫一瞬,竟然还要作乱,自其中显出一道魔气滚滚的狰狞甲衣。
“好凶的事物。”
昔日降伏那【大风振巽扇】时,内蕴的一点灵性触及黑律便归顺,哪似眼前这件魔甲,凶戾难驯,挣扎不休!
青黑殆炁魔光终于如潮褪去,显露出内里真形,赫然是一件赤黑二色的甲衣,黑色魔纹蜿蜒盘踞,多生尖角锐刺,显出万分的威严和凶煞。
苍色胸甲之上雕着一九首恶兽之形,灵性十足,择人欲噬,鼓动水火,驾驭殆光,威势颇为惊人。
甲胄之畔,一方青黑古碑无声显化,碑体斑驳,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碑体上有几个扭曲纠结的古老魔文:
“【水火恶甲】,上承无生夙业,下作九婴为神,”
许玄眸光沉静,径直上前一步。
不见其如何作势,便有神通催动将这一幅甲衣拘来,雷霆锁链束缚在上,更有一道黑律镇压,才让这【水火恶甲】停止挣扎。
“【水火恶甲】.是古代【无生】魔君所传,可惜有损,不然当为灵宝一级。”
天陀语气中有些可惜,不过转而道:
“到底是殆炁之物,又炼了【九婴】这等水火之兽,威能不差。”
许玄颔首,正欲将这凶甲收起,忽见天中离火直直坠落,好似炎天降下。
灼热离火烧来,有焚山煮海之威,峰顶弥漫的森森魔气如同遇见克星,发出嗤嗤之声,顷刻间被蒸发、驱散干净。
烈焰流光之中,一道身影踏火而降,着一身杏黄袍服,上以金线绣着山河纹路,颇为不凡,呼应离光。
其人容貌英武,眸如大星,天然带着一股威严和神异之气,他眼神沉凝,看向许玄。
来人正是宋世仪,一身离火神通翻滚变化,烧的这一座灵峰之上山石融化,变作熔岩。
“原来是辟劫剑仙。”
他笑意玩味,语气带着几分贵胄的矜持气度。
“那道【大风振巽扇】可是落入剑仙手中?此扇于我颇有渊源。剑仙若能割爱,我愿另取一件灵宝相赠,权作交换,不知意下如何?”
对方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咄咄逼人,相反还讲究几分礼数。
‘毕竟是帝族出身,还要点脸面,和那扶尘道子不同.’
许玄心中隐动,此刻将那一道【水火恶甲】先行镇压在雷池之下,取出那青白羽扇:
“却不知,道友欲以何物来换?”
宋世仪目光流转,似有金焰在眸底一闪而逝,最终定定落在那柄青白羽扇之上。
他翻手便取出一柄瀚水之光流转的灵剑,光芒刺目,色为碧蓝,浩瀚之气萦绕在上。
“我知剑仙手中缺了剑器,此乃古代【不泱宫】所传之物,【泱水】,灵宝一级,有一道【倾覆消身之灾】在上。”
“单论威能,此剑绝不差【大风振巽扇】,剑仙可愿换取?”
许玄稍有犹豫,眼下正缺剑器,虽然铸剑的灵物已经有了,但见着这一柄灵宝级别的剑器,心中还有隐隐有动。
他此刻以心声问及天陀,只道:
“可要换取?”
【大风振巽扇】的妙处便是对应三灾,若是能再寻社雷、丁火之器,威能还有上涨,而这一柄剑器却是直接的杀力。
“不换。”
天陀语气渐冷,嗤笑道:
“【不泱宫】是龙属覆灭的,其间多有些冲突阴谋,你平白无故沾这因果作甚?哪天就被龙属找上了。”
“【大风振巽扇】是古代稀山的大炼师常晗所造,属于【五禽玄扇】之一,牵扯不多,用起来也放心。”
许玄目光稍沉,收起羽扇,只道:
“谢过道友好意,这灵剑太过贵重,只怕我拿不起,还是算了。”
言毕,宋世仪神色倒是未有什么变化,只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强求了。”
许玄此时拜别,驾雷而起,待起离去之后,这一座峰上的离火陡然一盛,将此峰彻底烧塌,化作一道道熔岩流淌。
“可惜.”
宋世仪神色稍肃,他心气极高,自然不愿搬出帝裔的身份压人,可对方这般拂了他的面子,未免让人有些怒气。
离火再起,这位帝裔御风而上,不知所踪。
——
玄峰高峻,真炁弥散。
峰顶所立为一玄台,内有真炁之光变化,似是一枚纯白石珠,道气弥散,使得诸修纷纷御风而起,争夺此物。
“【素道神珠】!”
雷云滚滚,便见一着紫雷云纹轻甲的男子现身,青年样貌,只是眼神颇显沧桑,驾驭雷车,冲至峰前。
正是殷雷山的宫鸣真人,他修成【乘无咎】,在这一片乱局中反倒是来去自如,少有被留的时候。
更兼他手中端举着一尊山河雷鼎,内里数道紫府震雷变化,威势骇人,随手一击就打得旁人避退。
真炁之物,去伪存真,持武修道,对于各个道统都有妙用,更别论如今的真炁可是显世大道,穆武山的那位大人更是如日中天。
真炁近道,性好圆满,不增不减,故而常常化作灵珠,而这一枚【素道神珠】便是真炁【修神】一道的九珠之一,世间难寻。
徐宫象驾驭雷车,挥舞电鞭,霎时便冲至峰顶,和三位神通齐齐出手,夺向此珠。
他手中的【山河殷雷鼎】施威,此物乃是殷雷山第一灵器,内藏三道紫府震雷,分应电光、雷音和大泽,久经祭炼,同他性命融洽。
此鼎落在他手中威势甚至超出其余道统的灵宝,三雷交转轰落,打得玄峰摇动,真炁动荡。
眼看就要收入此珠,他心中大喜。以【乘无咎】的神妙,足以让他在这一片乱局中全身而退,而得了这一枚宝珠,此行便算圆满。
杏黄离火忽地升腾而起,火线凝如罗网,骤然降下,硬生生将那一枚【素道武珠】截走。
自离火中显出一道曼妙轻盈的身影,便见一袭胭脂色长裙飘摇,杏攸那张娇艳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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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鸣道友,代我向你家老真人问声好。”
杏攸此时并不祭出那辛金玉剑,反而鼓动一阵刺目的青光,蕴土恶荒之气生发,化作千百精怪,噬咬而去。
徐宫象当即催动雷鼎,将这一片精怪扫尽,可就这一瞬的功夫,那枚玄珠就已经被离火裹住,要落到杏攸手中。
“你这丹鸟!”
他自然识得对方来历,丹鸟一族历来都为宋氏效力,算是大离妖类之首,而这位丹鸟的手段更是高明,在洞天中不知夺得多少好处。
杏攸正欲收入此珠,忽见一片殆光升腾而起,滚滚魔气行来,化作九首恶兽,张口噬咬,瞬间就将她的离火罗网吞下。
“【九婴】!”
这丹鸟心中稍惊,此兽生于坎离之间,乃是水火恶兆。
可转瞬之间,她就反应过来,此物乃是类似器灵的东西,并非真正显化。
这丹鸟当即身形一散,化作一朵朵离火凝成的杏,飘然落下。
这一片杏飞雨瞬间将殆光焚尽,烧的这九婴蜷缩回去,而在这魔气之后又有一片银灿如华,飘忽似风的剑光斩来。
漫天杏为之一清,杏攸的身形被逼出,面色稍白,看向前方,便见一着玄黑赤云道袍的男子行出,手中雷剑稍显虚幻。
这枚【素道神珠】落于许玄手中,他微微一笑,只道:
“谢过道友。”
“许剑仙不厚道,三番两次同我个女子争灵物。”
杏攸娇笑一声,眼中却有几分冷意,离火神通凝聚,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机生发,隐隐和许玄对峙。
“可惜,这枚灵珠我铸剑需用,却是让不得。”
许玄所言非虚,他准备按照【劫法】的形制来重铸【丹霆】,正需一枚灵珠置于剑柄,作为雷霆之枢。
那丹鸟却是将目光放在许玄的心剑之上,语气渐沉,只道:
“剑仙难道以为我可欺?三番五次,在我面前施展这一道晦气法术。”
许玄知晓对方意思,这秘法倒是有些得罪丹鸟了,正琢磨如何回应之时,四方山岳却开始动摇了。
四象按照时序流转,循环不止,而山巅的四尊尸首皆都化成一片异象,最终阴阳之气尽数归于那一片青阳之光。
【东极正阳令】高悬天际,青白少阳之光跃动,散落而下,内藏道韵,有紫府尝试擢取,瞬息便能炼化,有增长道行之妙。
一时诸修顾不得已经被打沉的峰林,皆都冲天而起,夺取这少阳之光。
杏攸此刻也懒得和许玄再争,前去擢取那少阳之光,此物可增长道行,却比任何灵物都珍贵。
其中又有五道玄光最为浩瀚,贯彻天际,如虹似日,在青金之间变化,玄妙之气四散,内有经文显化。
这五道玄光各有神妙,渐渐凝练,化作道种,三青,二金。
“是传承”
天陀语气悸动。
四尊大神通者之尸所化异象,最终凝至少阳之位,催生出的这五枚道种,不仅内藏传承,甚至还有某种性命凝结之妙。
庆云升腾,宝莲绽放,福明之光自洞天上方降下,顷刻便掠走一枚青种,当时那位国师出手,无人敢拦。
碧蓝瀚水之光升腾,极为强横的瀚水神通变化,却见一着天蓝长裙的女子行出,容貌静丽,气息幽深,堪堪紫府初期。
她隐藏至今,终于出手,身上更带有一股隐隐的龙气,使得诸修不敢阻拦,轻易摄走一枚金种。
“她是人属,不过应当是东海的仙道,为龙种效力。”
天陀语气沉凝,紧盯着剩下的道种,心有所动。此物对于他今世的修行大有益处,若是得之,道途便能明朗不少。
天青霄雷之光陡然爆发,天人交感,时节变化。
一身白袍的舟游真人已然御风而起,手中风雷古钟摇动,便使得诸修不得近身,霎时便取走一道青种。
“算他上霄还有些用处。”
天陀怪笑起来,颇为得意。
这一道青种必然是为他所求,若是得来,修行的速度更难加快极多,其中的传承更是珍贵。
还剩两枚玄种,分为青金,其中青色的那枚忽地坠地,融于土中,叫一阵伏阴之气摄走。
“地府.”
许玄目光沉凝,这气息他有感知,正是初入洞天便破了他幽符的人,伏土一道的修士!
最后一枚道种高悬天际,大如一指,色如宝金,有重重少阳玄光萦绕周边,为日月两闲之妙,不就二仪之功。
体内道碑隐有所感,便见这一枚道种自空坠落,直直向着他的方位降来。
重重少阳玄光涌入体内,隐隐让他道行又有所进,关于【居北斗】的诸多玄妙霎时了然于心,运转更为自如。
身旁不少紫府蠢蠢欲动,皆都看向这一枚道种。
此物单是拿来修道,就有诸多妙用,更别论其中的传承当能造就一位少阳神通!
许玄目光幽深,神通运转,拔剑而出。
上方渐有黑白雷霆跃动,纵横交错,带着无穷杀机的破军星辰高悬在上,让这一片雷劫越发骇人。
煌煌剑意和雷光刺的诸修心中胆寒,不敢直视。
并无一人妄动,在场紫府并无蠢人,哪里会硬撼剑意?
纵然对方刚刚突破紫府中期,神通并不圆满,可那股威势却做不得假,这位剑仙已然是当世大真人以下的第一等人物。
即便是长孙家的天骄,那火蝉都吃了亏,何况是他人?
一点伏阴之光陡然生发,幽冥之意变化,使得在场修士心中皆都有异.
天中下起一阵浑浊的黄雨,山岳动摇,地缝开裂,阴鬼藏伏其中,窥视人间,带着一股阴森邪异之气。
自这片异象之中显出一着乌金华袍的青年,面色苍白,无一点血色,身形虚幻,似是一道阴魂降下。
黄土崩解,化作其身,金溪流转,凝作其血,让此人的法躯渐渐凝实,更带有一股帝威。
一对木石般的眼瞳骤然有了光华,左右转动,看向许玄,带起森森鬼气,让人顿觉如坠冰窟,性命受惊。
“地府鬼道之身!”
天陀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凝重,似是触及什么禁忌,疑声道:
“伏土一脉的紫府中期,似乎是蜀国帝血?”
眼前之人面上多出一道莫名笑意,透着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倨傲。
他目光幽深,扫向许玄手中的金色道种,声中带着凌然威严:
“大赤道统,既见帝血,何不跪拜?”
许玄身形纹丝未动,如渊渟岳峙,心中却升起一阵诡谲的猜测,反而将手中雷霆凝成的心剑握的更稳。
“哦?”青年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那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针,直刺许玄,“你脉莫非不认蜀国帝血了?原来也是乱臣贼子。”
“你是.帝血?”
许玄终于开口,声如寒风,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可天上雷霆却越发深重,黑白雷光交织变化。
青年淡然一笑,负手而立,抬手而出,指间金血滴落,化作戊光。
“我脉为景帝嫡血,祖上更承袭伏土【葬序】之位,昔日望帝登极之前,亦需尊称我家大人一声兄长。”
这青年淡然道:
“蜀帝之位,本当属我脉祖上。”
天陀此时开口,似是认出对方来历,语气肃穆:
“望帝非是嫡长,在他之上还有一位帝血,名为陈昀襄,本是昔日的大蜀太子,也是后来的【承襄王】.”
眼前之人微微一笑,翻手祭出一杆玄金大枪,戊土之气弥散,镇压四方。
此器威势之盛,几乎能只在【天衰阴烛】、【金鳞】之下,和【列缺】为一级。
乌金铸就的枪头之上,正有一道金赤血火燃烧,经久不息,让许玄体内的【虚明天火】和【六合炳光】隐有感应,一股悲愤之气腾腾而起。
“是这杆枪.杀了我观的【绛霄】真人。”
许玄心有所感,凝神看去,对方却已经调转枪头,嗤笑道:
“莫效昔日之事。”
金色雷光贯空而来,神雷之光陡然而生,便见一位披着金甲的神将落下,气息骇人,带着一股神道之气,面上萦绕的雷光渐渐散去,露出真容。
此人面容苍老,须发皆白,身形笔直,却是自洞天之外一瞬便来此,用了秘法,肃声道:
“既然这道种择了我部雷判,便无什么好说的。【渡黎】,你既已得了一份【正阳道种】,莫要纠缠。”
来人正是威华神将,大离雷部之主,宋氏中名望权位极高的人物。
如今借着神道之功,这位紫府的气势已然到了后期,神通大进,又有【斗枢上罚印】的加持,寻常紫府后期,必然不是其对手。
“我若是说不,又如何?”
渡黎目光稍凝,语气幽幽,带着一股阴恻恻的杀意,使得地缝中的诸多阴鬼蠢蠢欲动。
“大可试试。”
威华语气渐冷,丝毫不让,挡在前方,金雷中的神道气机压来,和那一片伏阴之光相峙。
“地府.如今可不同以往,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本章完)
第518章 诸金显化
第518章 诸金显化
金雷贯空,阴气弥散。
双方隐有对峙,最终还是那渡黎先行服软,他到底不敢担下冒犯离火的罪名。
他收拢身边异象,看向许玄:
“少阳之物,可不是好拿的。”
许玄目光渐沉,看着对方手中的那一杆玄金戊土之枪,肃声道:
“坠入幽冥,妄称帝裔,何其可笑?到底是哪一脉是乱臣贼子,自有公论。”
渡黎目光渐冷,并不回应,身形渐渐散去,化作一片浓重的阴光沉入地下,不见踪影。
天陀却是破口大骂起来,语气不忿:
“一帮游魂野鬼,威风摆的比昔日雷宫还足。”
威华真人身形一转,看向许玄,似有几分犹疑:
“雷判,第三道神通成了?”
这位大离雷部主人心中稍惊,这才多久时日,对方便又修成一道神通。
纵然有他授意相助,可这速度未免也太过骇人。
若是放在其余道统,还算正常,可这却是最为难修的社雷,雷部的社雷种子至今还困着,不得出关。
许玄掂量手中那一枚全阳道种,收起神通,散去心剑:
“幸得公孙剑仙相助,斩了那恨海魔头,成了神通,不过是【居北斗】。”
他目光稍凝,语气中多了几分真挚:
“先前之事,谢过威华神将出手了。”
威华淡然一笑,身旁的神光渐渐收拢,只道:
“不算什么,你既是我雷部的司判,自然不能遭了阴世的胁迫,只是,这一枚道种,雷判可莫要空置了,用上才好。
“阴阳异象散落,最后一层戊光也将消退,帝宫之中,多有重宝,现在多取一件,日后面对辽人,也多有几分把握。”
这位神将转而化作一线雷光隐去,遁往外界。
这时许玄才看见洞天之外,重重金雷横空,贯彻天地,中有一枚如山岳般的玄黑雷印沉浮不定。
【斗枢上罚印】,雷宫遗留,神雷法宝。
‘雷部竟将这一尊法宝搬来此处,难怪那渡黎不敢造次’
许玄此刻御风行于天际,将那一枚【全阳道种】收入内景。
此物飘然落于天陀手中,霎时有少阳玄光生发,道气弥散。
这一枚道种中的经文被天陀拘出,合为功法,让他面色一喜:
“《日月不仪道卷》,修成神通【日月闲】,正是东华秘法,较之我修行的还更为古老,属于【上闲观】的修士所撰。”
这老妖语气中颇有惊喜,只道:
“靠这一枚道种,足以造就出一位少阳紫府!”
许玄心思急转,少阳之法久未显世,如今有传,必然和那一处少阳洞天脱不了关系,这枚道种或许有大用!
他身旁又有神通激荡,震撼山岳,打得千峰倾倒,地脉变动,中岳的戊光迅速消散,直至显出五座玄台。
玄台之上分有五道灵土,以器物乘之,为鼎、为罐、为盘.赫然是灵宝一级!
居中之位,正是一道玄黄二气迷蒙的大鼎,雕刻玄纹,有玄鸟泣血,长垣环绕,横堰截流之景。
而其上玄纹最为神异的却是一似麟似鹿,通体白麟的异兽。
兽首如羊,自头上生出一支如玄玉般的独角,身如麋鹿,尾似蛟龙,四肢踏在大地之上,旁有四时安然,万民祭拜之景。
“白麒麟”
天陀语气肃然,悄声道:
“戊土果位所应的仙兽当是【建戊】,乃是万山之主,为有翼龙骧,祂下育二血,一为【白社】,二为【玄鸟】”
这一座宝鼎毫无疑问是此处洞天最为贵重的灵宝之一,诸修皆有意动。
可霎时间就有离火、伏土、丁火、艮土之光升腾,几位高修已经围着这一处玄台斗起法来,使得天昏地暗,一时诸修难近。
“看来是取不到了,己土的那道”
许玄目光一转,见那一处有庚金之气冲天而起,杀意凛然,为白骨盈野,积血如河之景,杀气滚滚,避退旁人。
庚金神通,【伐不敬】!
明王伐不敬,以造金戮,大者如鲸鲵,小者似獍枭,一一杀之,封土为京观,以惩淫慝。
这一道神通为太真一脉的秘传,乃是【破阵子】的上位,高至六品,为庚金杀伐之极。
万金手中更有那柄金鳞,眼下自然无一人敢近。
许玄拔剑而出,调转剑锋,杀向那一道蕴土玄台。
台上有一青泥玄瓮,内里是一片丰收得获的神异青气,有四时安然,风调雨顺之兆,隐有霄雷生出。
“【青黎养霄瓮】,对应蕴土神通【彻青黎】和霄雷神通【变时雍】,内里是一道.【顺节宝时壤】。”
天陀声音稍沉,这一道玄瓮颇为不凡,兼有蕴土霄雷。
“【彻青黎】又为返璞归真之沃土,落在地中,顺应节气,受霄雷之化,此器.最养灵根、法体和性灵,斗法也不差!”
许玄手执清白羽扇,奋力一鼓,同时催动【司天劫】。
天地间顿时风雷大作,二灾齐显,吹得那一处玄台上的修士摇晃不止,当下坠落,先被刑解之雷轰击,又遭飓灾之风卷动。
眼下紫府太多,许玄也只能尽快出手,不然一旦遭了围攻,就是再多一道神通也扛不住。
他眉心天眼骤然显出一道金华,三道灵光凝如一体,太阳清世之性高悬在上,下化阳炳之光,普照六合,中承正仪之尊,位定乾坤。
这一道灵光的威能十分骇人,瞬间就将通往这一处蕴土玄台的道路打开。
许玄不再犹豫,披起那一件【水火恶甲】,殆光加身,魔气纵横。
这甲衣威能不凡,殆魔之光环绕的水火加身,顷刻打落多道法术,可甲衣内部却生出一根根长刺,洞穿许玄法躯,伤及血气。
眼下也顾不得这些,反正他修有【玉血天心术】,这点损耗不算什么,任由这甲衣去了。
破军之星高悬在上,加持于身,竟然有增长冲杀之威的妙用,让许玄化作一道雷霆生灭,水火加身的魔光,冲入玄台。
九婴恶兽霎时显化,喷吐魔水恶火,殆光升腾,将身旁诸修一扫而空。
神妙,【恶神】!
此甲太凶,许玄眼下借着社雷黑律压制,也只能动用这一道神妙,可显化昔日的【九婴】,驾驭魔水恶火,以为对敌。
“着!”
一声冷喝响起,坎水凝成的浊流倾覆而下,又见一阵丙火升腾烧来,硬生生将许玄阻住。
“广济,不对”
许玄目光一转,却见一位着深蓝道袍的男子,形貌英伟,身上有一道极为浓厚的气数显化,若水猿在江。
此人手执一柄坎水之光流转的玄尺,其上浊流涌动,身旁还有一丙火熊熊的兽角大炉,威势骇人。
“上善道统,广善!”
纵然未曾见过,可许玄却已经猜到来人是谁。【大炎角炉】让昔日是广济拿着,如今这位紫府受伤,必然是落到他师兄手中。
坎水一道的紫府中期,广善,身负气运,意神通已成。
“辟劫道友未免太贪心了。”
广善微微一笑,坎水清浊之流再度凝聚手中玄尺之上,挡在许玄和那道【青黎养霄瓮】之间,使其不得再近。
这位坎水紫府心中纵有不愿,可还是出面来阻这位剑仙了,毕竟他师弟办事不力,恶了扶尘,眼下该他这个师兄有所表示。
“上善道,夺我道统之器,还敢在此!”
许玄眼中杀机自生,催动神通,雷霆激荡,剑光交错。
广济早有防备,此时祭出一道太阴之气弥散的玄符,陡然上升,化作圆月将他护住,抵住那一片雷霆,又用坎水化解剑光。
许玄心思急转,若有所悟:
‘按那【照阴炼质法】的记载,太阴一道正是最顶级的避走灾劫之法,甚至连社雷都能走脱.’
对方祭出这一道太阴玄符显然是早有准备,专用来避走灾劫,纵然杀伤不得许玄,但也足以让这位辟劫真人再难有获!
【青黎养霄瓮】就置在玄台之上,刚刚被冲散的诸多紫府再度行来,又有动作,而那广善却是挡在许玄面前,以一道太阴玄符纠缠不休。
坎水本就擅长化解、走脱,此刻得了那一道太阴玄符加身,就是许玄一时也奈何不得对方。
“当真难缠.”
他心思稍沉,再度一剑斩出。
剑意斩出本有必中之妙,可落在那一片月华内又似相隔无穷,难以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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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古代【修夜】道统的【巡月长素玄符】,有避走灾劫之妙,竟然落到此人手中。”
天陀语气稍肃,看出这一道玄符来历。
许玄拔剑而起,【北斗注死之劫】凝聚在上,身形陡然一转,开始感应天上破军冲杀之妙。
一剑斩出,天地之间雷霆交错,化作劫池、锁链和刑台之象,就要将对方押解受刑。
【司劫】!
杀机陡然而生,凝如实质的灾劫贯空而去,一道如同活物般的黑律加持在上,瞬间便斩破这一片月华,让广济面色稍变。
许玄催动【水火恶甲】,殆光凝练,有破灭法妙之用,加持在这一剑之上,瞬息斩入广济法躯,这这位真人暴退。
雷霆一闪,瞬息便将那【青黎养霄瓮】收走,而那广济却已经驾驭坎水遁去,不再纠缠,似乎为那注死之劫所伤。
中岳此时却有变动,戊土大鼎有了主人,为一道离火夺走。
整片中岳开始摇动不止,山体崩裂,地气弥散,有万道戊光冲天而起,自其中瞬间遁出三道玄光环绕的事物。
先是一件道袍,形制古老,通体棕色,其旁显化戊衡玄土之妙,内里鼓荡,似有人形。
这道袍先行遁出,身后还有二灵,各显神异,化作白麟和玄鸟,带着浩荡戊土之气,席卷四方。
“金性!”
在场诸修大都认出这事物的跟脚,正是昔日泰衡帝君所化之性,足以让一位即将寿尽的紫府转世,再成戊土,有望金位!
霎时间诸修都顾不得手中事物,纷纷冲天而起,就要夺走一道金性。
天衰阴火之灾升腾,滚滚烧来,霎时让诸修止步。
一身殷红道袍的灵憬真人行出,手中正持一阴烛,威势骇人。
又有一位着白袍的老修自阴火中行出,身上戊土神通玄妙至极,隐隐呼应那一件道袍。
这老修御风前去,直行至那件道袍之前,轻轻抬手,这一件金性所化的道袍便落在他身上,骤然收缩。
他的法体神通迅速消散,化作一片戊土玄光,升腾作霞,下降为泥。而那一件棕色道袍则被收入阴火之中,受【天衰阴烛】镇压。
白麟居于山巅,玄光流转,安定山河,有无数生灵在其身旁俯首叩拜。
而其身旁的那一只玄鸟更为神异,金棕玄羽伸展,便有万山朝拜,太社为祭,长垣环城的景象。
中岳之下又有感应,似乎自地脉深处再度升起一阵玄光。这一道玄光有衡量天地,司正乾坤之妙,内里是一盏玄光环绕的幽灯,照耀阴土。
此物赫然也是一道金性,却不像是戊土正性,混着一股伏阴之气。
“这是.那位【正仪】的金性。”
许玄心中稍动,眉心之处传来一阵灼痛。
伏阴之气升腾,艮土玄光交错,杏黄离火汹汹。
天中共有地府、镇元和宋氏三家出手,皆都是紫府后期之上的人物,各施手段,都要夺那一道玄鸟凝成的金性。
【戊玄长垣泰衡帝君】,所化为玄鸟,而这道金性必然也是谋求戊土正果最为关键的一环。
一时天地间风云交错,神通变化,上方几人打出真火,甚至有紫巅级数的气息传来,骇人至极。
山底元磁之光陡然升起,便见其中行出一男子。
此人着墨黑大袍,容貌阴厉,气度不凡,极为凝练的元磁神通显出,击穿戊光,紫府中期的气息显露无疑。
“朱虞城”
许玄心中一惊,却见对方祭出一道黄玉帝玺,高悬在上,有重重帝威显化,使得诸修皆都心悸不已。
这道帝玺冲天而起,落于那玄鸟金性之旁。此灵有感,吐出一道如玄金铸就的戊光,凝如帝旨,降到对方身上,点其为臣。
这变动太快,让上方正在争斗的几位高修微微一怔,却都不去理会。
唯独那位渡黎真人走幽光中走出,面色很是难看,他身旁有不少阴鬼游荡,蠢蠢欲动。而上方争夺金性的,又是一位地府之中的大修士。
朱虞城如入无人之境,悠然行至那位渡黎真人之前,飘然落下,同其对视。
“你用了帝玺,那是你配——”
渡黎神色阴沉至极,似有什么忌惮,不敢出手。
而这位昔日的朱家主人目光凶戾,元磁神通陡然而起,引得那玄鸟下的戊光涌动镇压,束缚眼前之人。
他未有留手,骤然暴起,神通发力,一掌抽出,打的这位伏土一道的紫府头颅爆碎,金血贯空,下起一片雨来。
“你敢!”
渡黎之首当下被抽个稀烂,可他这等阴世之人却不重法躯,影响不大,只是屈辱至极。
他祭起那一杆金枪,就要出手,可上方的戊光摇动,那一只玄鸟轻鸣一声,似有感应。
“寻岳,住手。”
上方正在争夺金性的那位地府高修呵斥一声,硬生生止住渡黎。
这位昔日的蜀国帝血,本名正是陈寻岳。
一道玄妙的元磁之光贯彻长空,陡然升起,如同桥梁,落向朱虞城身前。
他目光一转,似在寻找什么,终于见着许玄,略略一笑,便踏上这一座元磁神光凝成的长桥,瞬息被接引离去出了洞天。
“有大人保他。”
天陀声音渐沉,似是看出什么端倪,悄然道:
“玄鸟将为帝王,以求戊土。这朱家的人寻了帝玺,认作臣子,就是这玄鸟转世也要用他。甚至元磁大道.还有大人在位,将他接走。”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却有些触动,这位朱家紫府知道的秘辛更多,甚至可能连这几道金性的状况都有预料。
“他早早入了洞天,便是为此,给自己加了一重保障.眼下大人若想求戊土,反要保他。”
不过上意难测,难保是不是某位金丹早早要用朱虞城,以为戊土之将。
上方的争斗似有结果,玄鸟最终还是叫一片艮土玄光收走,赫然是那位塬朴真人出手。
他祭出一道法旨,仙威浩荡,压服众修。
至于那白麟,则是坠入一片离火罗网,不见踪迹。
伏阴之光变化,渡黎立身云端,欲将头颅再度凝回,可那一片戊光变幻,始终不可。
他只能用灵识感知,看着地府中的大修士出手,将那一道正仪金性化作的幽灯取走。
一共四道金性,最为重要的便是那玄鸟之性,求得戊土正果的机会最大,眼下镇元道统的大人取出法旨,自然是争不过。
退而求其次,这一道正仪尊位的金性,落在地府手中,亦有妙用,求果也非不可。
幽冥之光升腾变化,很是顺利地接近这一座幽灯。
只要在洞天之中,接触不得外界,这金性应当无化为妖邪的可能,称得上安全。
许玄凝望而去,靠着天陀感应,他倒是看清那一片幽光中的人物。
正是一牛头阴差,气机当属闻幽一道,似乎不属紫金道统,类似阴神。
“这是.戊土尊位的金性?”
他心中有感,想起昔日在玄宫中所见,以及塬朴的言语,【正仪】似乎是尊位,和伏土有联系。
那牛头阴差祭出一道鬼气弥散的绳索,瞬间捆住幽灯,就要拘走,此时却陡然生变。
原本散着道道玄光,照耀阴土的幽灯开始波动,自其中显出一张狰狞邪异的大口,内里是一圈圈黑齿,自深处则生出一道玄色竖目,扫视周天。
这一张邪口陡然张大,瞬间就将那位修为堪比紫府后期的阴差吞下。
对方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无,连带地府的诸多手段都失了效用,被这幽灯下的邪口囫囵吞去。
洞天之中,一片死寂。
在场修士眼神惊惧,皆都看向那一盏幽灯之下的邪异大口,只觉一股阴冷怪异之气已经弥散此地,让人动弹不得。
许玄目光沉凝,眉心越发疼痛,只听体内的天陀肃声道:
“妖邪.”
(本章完)
第519章 妖邪
第519章 妖邪
中岳。
幽光如水,涟漪不断,照耀而下,显出诸修的魂魄真灵,又有广袤无垠的阴土在这灯火中时隐时现。
此灯通体玄黑,遍布金纹,外围用一层素白纱幔罩着,内生一道幽幽燃烧的黄焰,有衡量天地,司定乾坤,普照幽冥之妙。
自这灯火下生出一张极为怪异,又显出浑然天成的黄泥大口。
其内里有万千黑玉般的邪齿,层层堆迭环环嵌套,自咽喉处钻出竖立的的虚白眼瞳,内里有一点玄黄之光,拟作眸子,扫视四方。
初看之时,觉此物邪异万分,可再细细一观,又觉道韵天成,玄妙非凡。
此物便是【正仪】金性所化,显出的威势足以让大神通者避退。寻常紫府落到其手中,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即地府的牛头阴差也叫其一口活吞,更遑论是下方这一众修士?
这变化太快,甚至超出地府、宋氏乃至诸仙宗的预料。那盏幽灯已飘然而下,原本高高在上神通如待宰牲畜,走脱都难。
洞天之外传来一道道金光,【斗枢上罚印】施威,自空冲来,直入洞天。万道璀璨至极的神雷激射而出,好似一枚热铁坠入寒水,将整座洞天轰出一个缺口。
幽灯内的竖眼眨了眨。
【太社玄黄塔】如受感应,棕黄戊光连绵不尽,若有万山横亘于天地之间,使得那神雷尽数消弭。
戊承神雷。
这景象使得在场修士心中更是惊惧不已,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无。
金性妖邪已临近几分金丹门槛,若是有大人愿意让其挂靠在上,便能造就如仙娥、仪轨、神明之流。
即便未能登金,这一类金丹遗留下的妖邪也能感应金位,带有权柄,唯独失了灵智,仅剩道性驱使行动。
可这一道正仪金性所化的妖邪,赫然能感应法宝!
许玄只觉血都凉了三分,体内清气震荡不已,就是天陀也噤声不言。
那妖邪飘然而下,先是看准了远处的一众地府修士,尤其是那修行伏土的渡黎,露出垂涎之态,破空而去。
万千层层嵌套,环成一圈的黑齿骤然显化在渡黎上方,他的首级尚还未复原,仍是稀烂,好似剥皮的柿子,香甜可口。
幽灯下的黄泥大口骤然合上,周边无数阴鬼都被吸入其中。
渡黎的法躯显出一片玄妙的轮回之光,护着他的鬼身脱出,钻入地下,而那具法躯却是被一口吞没。
似是察觉到不对,这妖邪开始暴动,转瞬便出现在一名大离仙道的上方,张口一吞。
下方之人或许是南方哪位有名的真人,青年模样,修行辛金,赫然是紫府中期。可还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无,一口被吃,陨落的异象都无。
许玄的眉心越发灼痛,这痛楚以他的紫府的境界都难以忍受,好似千百道丁火凝成的长针刺在心窍,又如万千枚社雷作就的玄钉打在识海。
天目骤然张开,自其中流出灿灿的银血,坠地化作雷霆。一道玄妙气机自中散发,【正仪戊光】在此时有了感应。
他的血都凉了三分。
上方瞬间有一片片幽光照射而下,周围破碎的山岳玄峰变作一片片幽冥阴土,似有黄泉流淌,冥山耸立。
那东西已经到了他上方。
“还我.”
自这一张黄泥化作的邪口中传来一道刺耳至极的声音,激得许玄全身血气剥落,覆盖在金人身上的法躯被拘出,神通霎时失了威能。
嗡!
养宝金人轰然砸在阴土之上,而许玄残破的肉身却已经叫拘了出来,落到那一张不断喷吐幽光,滴落黄泥的大口之中。
“完了。”
天陀最后说了这一句话,语气冷静,便见许玄被一口吞下,法躯都落入这一张妖邪之口中。
过了许久,许玄睁眼。
四方一片黑暗,他只觉自己在向下坠落,体内神通失了感应,法力全无,勉强能看到下方深渊内的一点幽明灯火。
下方的灯火越来越近,玄光流转,飘摇不定。
许玄这时才看清,下方的一片幽明灯火中赫然有一枚虚白竖瞳,点缀玄黄之色,带有浩荡威仪。
衡量天地,司定乾坤,普照幽冥,是为【正仪】。
他的法躯骤然落入这一幽明灯火,神通溃散,灵识消退。
体内的清气却开始自发涌动,冲激不停,太清碑震荡,自其中涌出一股玄妙的青气。
居中的那一道竖瞳似受了吸引,飘然向着这一道青气涌来,四方开始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戊衡.玄土”
这一道青气骤然落下,径直涌入那竖瞳之中,许玄此时心中霎时有感,一道篆文已然落在这妖邪身上。
【玄拟正仪】
这点异象霎时消散,而那竖瞳已重复寂静,虚白中的一点玄黄之光盈满如泪。
“篆文授下!”
许玄此刻隐隐能通过清气感应,道境天碑下,戊土一脉正有玄光流转的【正仪】二字显化。
外界似有变故,先是离火重明之光升腾,又有幽冥鬼气自远天降下,接连止住这妖邪,使其开始剧烈挣扎。
其体内的幽光翻滚不止,瞳中玄黄之气升腾喷薄,连带着将许玄吐出。
雷霆逸散,下方的金人赫然还在,许玄立即归入这金躯之中,保住仅存的肉身。
而后又自上方的黄泥大口中坠下一座玉光温润的宝山,直落洞天,辛金之光盈满,玉山之中积蓄起一池阴气升腾的黄泉。
‘阴差和真人,都化了异象,必然陨落.’
许玄心中稍有悸动,不论是那牛头阴差,还是那位辛金紫府,确实都已陨落。
天中又有异象生出,轮回玄光变化不定,自其中显出一道低矮的青铜门户,刻有六道轮回,生死解脱诸多道图,上方有黑气弥散的【轮回】二字。
门户缓缓开启,仅露一缝。
这一盏幽灯模样的妖邪开始啸叫起来,向着天上的那一道门户之中坠去,再难逞凶,无数幽光下的阴土随之消散。
许玄起身,借着金躯滋养性命,所幸未受什么伤,仅是法力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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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托起了他。
这手通体覆盖一层幽晦阴光,单单摊开便有整片洞天大小,原本最为高巍的中岳也不及其一指之高。
许玄便落在这一只手掌中心,恍若未觉,仍在恢复法力。
前方是一片晦暗至极的伏土之身,通天彻地,泥胎木塑,散着幽冥之气。
祂的面貌隐在一片阴云之中,浓墨般沉郁的玄色作其法袍,腰间是一道惨白的玉色束带,好似长虹贯空,带下坠着一道山岳般玄色印绶,压塌太虚,篆刻四字,为【幽冥司判】。
这伏阴之气弥散的法身太过巨大,整片益州乃至蜀地都无法容纳,只好盘坐在此。
即便如此,还是有浩荡的伏土之躯延伸入下方的幽冥深渊,这才勉强让祂在此现身。
其躯上有无数阴魂游荡,凝如重云,各色惨白的鬼面自其袍服之上显化,神色各异,或淡然,或垂泪,或怒目,或嬉笑。
天中下起一阵阵浑浊的黄雨来,点点滴滴坠落,凝聚成浑黄的河水,内里有无数生灵受难,铜蛇铁狗噬咬。
两道明如日月的光华骤然升起,阴云散去,露出一张好似庙中泥塑的面容,无数阴影如同活物在两旁蔓延滋生,而那目光则落于掌心。
许玄的周身开始显化出一条漫长的血河,雷霆激荡,剑鸣不断,内里有诸多尸首阴魂沉浮,都是为他所杀之人,有咒骂的,有哀求的,纷乱不堪。
清气收敛,道碑隐没,连带天陀也归于道境之中,以免被看出端倪,除此之外,许玄身上的大多隐秘都被看了个透彻。
先是那一具金人之躯被拘出,藏金之光变化,金乌长鸣,又在一瞬间被阴气遮掩,而后便是各色灵物、法器,一一坠出。
上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枚丙火大印之上,此物似乎承受不住压力,金赤之光黯淡,玄纹渐渐变得斑驳。
“陈判,够了。”
天地之间另有声音响起,威严玄妙,似是自九天之上落下。
“丙火将归,炎朝因果,还要去沾?”
听闻此言,这一具伏土化作的法身缓缓抬首,天地之间阴气沸腾,祂轻轻开口,传来一阵阴沉浑浊之声:
“炎朝之事,无关紧要,此人.有异。”
天中那威严之声再度响起,不显异象,似乎藏得极深,只闻一阵威严玄妙的道音,隆隆作响:
“若不惧赤霄之斩,大可继续为之。”
一片寂静。
这具伏土之气弥散的法身转瞬不见,复又归于幽冥之中,天地间再现光明,周边的紫府似乎自静止中重新动了起来,皆都未有异样。
许玄缓缓恢复法力,心中剧震,却不敢流露出一点异样来。
上方的太社玄黄塔开始剧烈动摇,整片洞天如同再难承受这般激荡,崩碎消解,无数戊光升腾变化,露出其中的一座座灵山玄岳。
太虚复能勾连而上,这也代表整座洞天彻底破碎,大大小小的洞天碎片化作万千流光散去,或是落入太虚,或是坠入尘世。
昔日【涌劫天】落造就不少雷道修士,最大的好处都让大离雷部擢取。
【昆巍天】落却是以蜀地为中心,滋养起整片大离,使得山岳更重,地气更深,戊土再兴。
许玄驾驭雷光,遁出太虚。
他看着这一片洞天在太虚之中崩解破碎,其中尚有诸多秘藏未来得及取出,不知又化作何人的机缘。
心中隐动,默默感应清气,顿觉在极远的幽冥之处,隐有一股玄妙的正仪之气反馈而来。
“那道金性授了篆文,若是转世”
许玄颇有疑惑,此时藏了良久的天陀却自道境中走出,语气渐肃:
“地府之中,应当还有几位金丹,不知能否看出端倪.先前那位似是伏土一道的金丹,为地府判官。”
“姓陈。”
许玄心念稍沉,若是无错,这一位恐怕就是前代大蜀太子,昔日的【承襄王】,祂所坐的金位正是景帝执掌过的【葬序】。
此人正是昔日的帝血,戊土一道的紫府巅峰,如今却坐到伏土的位置上。
天陀语气诡秘,悄声说道:
“如果那道金性转世,篆文未被发觉,便能暗中感应,甚至施加影响。【正仪】恐怕不是寻常金丹,说不定曾为仙人。镇元得鸟,扶尘披袍,大离获麟,不知这几家欲求正果,还是”
许玄心念急转,却也猜不出诸方谋划,不过若是地府那边的篆文未被发觉,他倒是有了插手其中的机会。
“不论如何,戊土安定山河,镇压社心,大离所谓的神道之基,已将圆满.也有了和辽地动刀兵的底气。”
“先行回山,铸剑为要。”
不论如何,他这一行的收获都堪称圆满。
单单是铸剑的灵物就已经备齐,最起码能炼制出一柄上品灵剑,若是加以祭炼温养,落在他手中的威能,绝不会差于一件灵宝。
雷光忽闪,遁往远处。
太虚之中,金雷沉浮,一道披着玄甲的人影踏出,目光灼灼,看向远方,若有思索,而在他身旁又有一片离火升起,走出位着杏黄袍服的男子。
“大人。”
宋世仪语气恭敬,即便他身负气运,离火有成,可见着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还需敬重。
“山河安定,白社归位。”
威华语气肃穆,原本身上的威严之气散尽,白发飘摇,即便有神道支撑,他的性命也衰老不堪,一旦离了大离雷部,恐怕就将坐化。
宋世仪心中并未有半点轻视,更有敬重之心。
这位长辈不修离火,反修神雷,曾戍边三百载,因而蹉跎岁月,多受暗伤,这才困在紫府中期,迟迟不得进。
如今更是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舍弃了,彻底入了神道,便是将性命寄托在离国山河之上,不留退地。
可以说,若是哪一天大离真的覆灭,只要真君还在,宋氏血裔大可入洞天避祸,可身旁这位长辈却是没有退路。
“神道将成,凡受【离擢】,便是筑基,也能坐镇山河,堪比神通之威,紫府更是大进一步。若是肯受苦头,熬炼金身,接纳香火,彻底登上神位,也是古代神君的路子。”
威华语气深沉,望着这一片太虚,语气淡然:
“只是,神不如仙,又有多少修士愿意入此,性命都落在别人手中?”
(本章完)
第520章 清雨
第520章 清雨
太虚。
粹然的银色雷光贯空而去,气势如虹。
许玄行了少时,已经自益州地界行出,遥遥观之,便见那漆山已经重新立了起来,直入云霄,戊光升腾。
“西南第一仙山,足以和中原的泰岳相提并论。”
他心中感慨,若是将来戊土真要重证,不是在泰岳,便是在漆山。
“这才哪到哪,古时这般的仙山玄岳数不胜数,若非几次战事打的天地倾,日月斜,使得整片天地十不存一,以紫府行走太虚之能都难往来。”
“彼时,可是连金丹都能堂皇显世,行走世间。”
天陀语气渐肃,此刻正在继续参悟那一枚【全阳道种】,金白法光灿然,少阳之气弥散,为日月不就之明。
只听这老妖继续说道:
“若是诸圣开辟的【混天】归来,此方天地当能更广,更为稳固,可.金丹出手的余地也就更多了。”
许玄心中渐沉,若是真如这般,届时的情况恐怕更难。今朝都引得那位阴判出手搜查,若是将来异样再多些,又当如何?
诸位大人是绝对愿意亲自出手,打杀一位不顺眼的紫府,正是因为这种谨慎,方为金丹。
“离辽之争,必须深入,绝不可避,只有这般才能让诸位金丹容忍。”
眼下借着巽风行走太虚,过了半日,便能遥遥见着赤云一郡的风光,天殛和洛青两处灵山环绕漓水,一片安然。
他骤然落下,先是用灵识扫过一遍,见天火台在的阵法依旧稳固,这才放心不少。
授予篆文,便能遥遥感应对方性命,甚至若是狠心些,能用清气直接控制真灵,颇为霸道,甚至有些像是魔道手段。
许玄往日并未注重这玄妙,但此刻隐隐感应到的正仪金性,却是让他有些心思。
他此刻先是取出一枚墨玉扳指,正是斩杀恨海魔土得来的芥子物,包含了这位魔修的大半身家,甚至还有传承在内!
一卷墨青色的玉书落在他手上,至于其中的禁制,早已被天陀解开,法光凝聚成数个魔气萦绕的古字,为《浊变恨水卷》。
此书内藏三道神通修法,为【重云隐】、【恨浊生】、【清雨落】。
“天雨为清,沉塘入浊,遇阳化气,升而返清。”
许玄默默参悟,如今紫府功法已有,而癸水清浊之变,应当就是应在【清雨落】和【恨浊生】,可这两道神通皆都有损,失了清浊,玄妙大减,不过还能修习。
这魔卷之中正有一篇《清徐天雨道诀》,乃是突破之法,也是【祈霖舞】的上位。
此法让天陀看过,是仙家正宗法门,不知这魔道是自何处收集来的,足有五品,颇为玄妙。
许玄心念一定,取出一滴清澈的玄露来,是恨海陨落所留的灵物,为一道【初晓露】。
身为紫府后期修士,恨海的陨落异象本应更广,灵物也不应只剩这一滴,可他偏偏是魔道,一身精气都叫雷霆谪罚殆尽,不剩多少。
而仅留的这一滴雨露,已在天罚之中洗尽魔气,称得上玄妙。除此之外,这芥子物中还有两道灵器,一为癸水玉剑,一为血气魔池,前者不过下品,后者却是中品。
“果然是海外的魔修,没什么好东西”
许玄看起灵物,多是些癸水灵粹,共有三道,价值最高的还是一道灵水,为【无根空雨】,倒是另有用处,可托举仙基。
“待我再寻平休炼枚丹药,思安倒是可去准备突破紫府了,她身上流的可是炎朝帝血当有玄妙在。”
许玄眼下也只是猜测,既然其母为风姓,必然和炎朝帝家有联系,而这血脉若是纯净,高贵之处不下贵种,直逼大圣血裔。
有那一道【伏易玄躯】的篆文在,这些年下来,温思安一身血脉已然纯化,足以和昔日的炎朝帝族相较!
这就是气数,就是意向,可让其在突破时另有把握。
“至于剩下的功法上洊山那边我可以亲自拜访,为行芳求一求。至于青芜道,等到战事将起,当有机会。”
许玄心思稍转,【劫心池】的突破之法上洊山应当有,但社雷关系重大,需要谨慎谋划。
至于【藏坟胎】的功法,若青芜道实在拿不下,便只有再去寻青羊遗迹,或寻白狐,需找好借口。
殿中雷光变化,许玄此刻默默感知体内神通,【居北斗】正源源不断地感应破军加持法躯,足以承担法身之重。
许玄手中的灵物,足以修成三道纵横,将这一道法身修到小成。
“可惜,若不是金性突然出来,在中岳当能将灵物收集圆满”
不过仅是小成,恐怕就要耗费极多岁月去修行,更别论他如今法躯还是破烂,还需去地肺山借地修补法躯,练那【清仪空胎术】。
“在此之前,需将其余之事安定好。”
他灵识一动,扫过山中,隐有呼应。
过了少时,便见大殿之外传来一阵雷声,青衣男子御风而下,入了殿内。
柳行芳心有悸动,他听闻益州生变,更是借着提锋山传来的消息,知晓自家师父受了那阴火之伤。
直到如今,方才有了感应,见着座上那熟悉的人影,他心中才放心极多,颇有几分激动,快步上前,恭声道:
“师父!”
这一段时间极为难熬,门中紫府不应,甚至有陨落之危,让每一个门人都心中惊惶。柳行芳纵然有篆文感应,知晓师父尚在,但伤势不明,他心中还是忧虑。
“我受了重伤,恐怕需要闭关十来年,在此之前,要将一些事情定下。”
许玄此话一出,下方的柳行芳却是心中一沉。
“谨遵师命。”
“北有提锋,南有相剑,西为紫金,我山门还算的上安全,唯独就是自东南来的人物,需要防备。”
许玄语气沉凝,缓声道:
“你自今日起,便将雷部赐下的【夔震天音鼓】悬在阵法之上,可令天雷祠中的诸多天兵巡视。”
“神道将兴,你也是在雷部有职位的人物,可好生利用这一层关系。我不在之时,雷部恐怕还会寻来,你要留心,万事不可轻应。”
“是。”
柳行芳语气肃然,他倒是未曾知晓这一番话中的含义,随着大离神道兴起,雷部之职的尊贵之处远胜以往。
“至于功法,待我出关,当去北海上洊求一求,应有所获。”
许玄目光一转,身旁银雷翻滚,似有感应生出:
“社雷不好走,你可要下定心了,若是不愿为之,亦有他途。”
“弟子此生,惟愿修社,以求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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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芳语气肃然,回答的斩钉截铁,并未有什么犹豫。
“好。”
许玄叹了一气,转而道:
“社雷需入世,需斩魔,需正法,你有此愿,将来大可随我在战场上磨砺,以求雷求剑。”
“舒寒那边如何,也快回山了?”
“武家那边传了信件,说是舒寒天赋异禀,得了大真人看重,要多耗些时日应当在三年之后便归来,届时正好十六,应已炼气。”
“若是舒寒归来,便可准备修我门中正法了。”
许玄语气幽远,别有深意。
门内最年轻的一辈中,也仅有舒寒称得上出彩,可当成紫府种子来培养,篆文更是能传到紫府一级,和法言、行芳的类似。
“我代舒寒谢过门中栽培。”
柳行芳当下会意,心中激动。
他自然明白师父的意思,这是要将舒寒作为核心培养,定会授下篆文。
许玄略作沉思,此时取出一道黑木玄巢,赐了下去。
“此为【集巢】,是广木一道的灵器,虽为下品,但也有一道神妙可驱使,为【集兽】。”
“这灵器有吸纳广木之气,可蓄兽养虫,虽受了乙木之夺,效用有减,但对于筑基一级的灵兽也够用了。”
许玄略作思索,他本欲将手中的赤色蜈蚣养在其中,但此物和那道【五毒齐身】的篆文还有联系,尚未处理,不好示人。
“可让门中那火鹤先入此巢,也能温养血脉,突破至筑基后期。除此之外,其中当还能容纳二兽,可养到筑基后期,由你去谋划。”
“行芳明白。”
柳行芳神色恭谨,收起此巢。
这一道灵器纵然无什么斗法之妙,但足以为门中培养三位筑基后期,且寿命悠长的灵兽。
至于广木之气,茁林中多的是,不愁取用,只是选哪些灵兽,倒是值得深思一番。
“如今戊土将兴,门中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细心培养,借一借天时地利。”
许玄最后吩咐一声,便化作雷光散去,仅剩柳行芳在殿中
他神色沉凝,似有思虑。
此时外面天色已有些暗了,下起一阵阵的风雨。
——
彩云峰,明思殿。
殿外,细雨朦胧,云雾黯淡。大殿之中,可见一女子静静坐着,一身素裙,容颜静秀,又显清冷,仙基已然圆满,癸水之性变化。
正是温思安。
她面前的梨木桌案上平放着一柄青玉短剑,铭为【雨思】。
太虚骤然破开,许玄自其中走出,二人相顾,温思安当即起身,略带几分忧虑,只道:
“师兄.”
“无事。”
许玄眼下倒是仅剩法躯需修复,性命无恙,神通自在,原本极重的伤势叫金人撑住,而体内的血肉已经开始修复。
如今即便是脱下这金躯,他也可正常行走,只是神通法力难以动用了。
“蜀地的昆巍天彻底崩散,帝家遗留尽数为人掠去,恐怕是要再造戊土,之后时光应当不会太平。”
温思安闻言,眼眸稍沉,看向山外,只道:
“我门就在临近边疆之地,无法置身事外。”
许玄此时将那一卷《清徐天雨道诀》取出,肃声道:
“我入洞天,斩一魔头,自他手中得来这卷功法,可细心参悟。至于灵物丹药之事,也都有了着落,不需忧虑,只待突破了。”
温思安稍稍点头,收下这一卷道诀,语气渐轻:
“门中这些年,风雨都落在师兄身上。这一段时间师兄不见,山门中倒是有些乱了,我亦愿求神通,也为山门,也为.”
她最后倒是不言了,而是轻抚桌上灵剑,只道:
“昔日送来此剑之景,尚还历历在目,如今雷霆高悬,我亦然记着。
“师兄即便成了紫府,为了门中也多在生死之间徘徊。我若求神通,亦是生死难知。”
许玄心有感慨,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昔日在天青峰下炼剑之事,如今倒是记得越发清楚了,反而是筑基时的斗法杀人之事,俱显模糊。
“大凡要求神通,哪里有轻易的,你有血脉之利.应当可少忧心些。”
他语气缓和,可心中却有触动。
若是丙火归来真和炎朝帝族有关,温思安因着血脉或许能牵扯上,唯有早些成就神通,方能占据主动。
“并非是忧虑这些。”
温思安径直看来,目光坦然。
“这一卷功法你先行参悟,若要突破,还需将仙基化作【清雨落】,正需丹药,倒是可让海外那位平休真人来炼”
许玄心中一动,只道:
“我先离去,你——”
“师兄,天色已晚,雨下的大,可多留少时,待到雨停再走也不迟。”
温思安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件小事,显得颇为认真,倒是让许玄不知说些什么。
“好。”
过了许久,已然入夜,殿外风雨渐渐大了,暗沉沉地压下来。
殿前的门户已经闭上,中有灯火飘摇,照到旁边一尊褪下的灿然金躯,阴影晃动。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天陀已经被死死镇压,捆了个结结实实,六识封锁,这老妖不甘叫道:
“你个忘恩负义的——”
(本章完)
第521章 元虫
第521章 元虫
天殛。
殿中雷光流转,阵法封闭,隔绝外界。
上位仅有一着玄黑道袍的修士打坐,双目闭合,神通光彩隐隐生发。
许玄心神归于内景,落于雷中。
天中雷城高悬,威势浩荡。此外还有一颗明灿至极的北斗破军星照耀,通过感应源源不断加持他的法躯和神通。
【居北斗】为身神通,可感应破军之星,加持法躯,助长雷霆,随着修行感应的加深,可将天上北斗作为刑杀之所,瞬间让杀力陡涨。
许玄稍有估计,若他继续修此神通直至圆满,足以让【司劫】乃至其余雷法的威能在一瞬翻倍!
这神通虽是【剿绝命】的下位,但也是社雷道统,高贵之处远胜他道,玄妙至极。至于此神通的其余用处,便是有冲杀之妙,面对围困,可让杀力再涨,不愧为一道强横的杀伐神通。
“仅这一道下位就有如此威势,若是北斗齐全,雷誓成就的【剿绝命】,不知又有何等玄妙?”
许玄心中隐动,略略沉思,便翻手祭出一道扭曲变化的深黑律文。
此物如雷霆所凝,表层泛着金铁之光,若如有灵,扭曲挣扎,似乎是某种位格的显化,甚至让许玄想起金性来。
“黑律可增长雷霆之威,以位格压制灵性。除此之外,最大的功用便是感应雷宫的那核心之器,以求灾劫。”
他心念稍动,收起黑律。一道凝如实质灾劫转而显化,为【北斗注死之劫】。
这一道杀劫通体漆黑,色如沉夜,像是汞液一般厚重而又流淌不止,正能无视大多续命护身之法,直接落下,轰杀性灵。
长孙家的忌木宝甲、上善道的太阴灵符,都曾在一瞬之间为这灾劫所破,足见其威。
天陀眼下也在观察着一道灾劫,若有所思,肃声道:
“黑律传承许久,是位格最高的几道天律之一。昔日北雷派的邓真人出手便有三灾九劫,使得诸修避退。
“这一派应当有用黑律求取灾劫的妙法。若是得之,可借一借雷宫的威风,即便面对最顶级道统的修士也能坦然。”
许玄心念稍动,此事恐怕要等奉代相关之物显化,如今却是寻不到。
他翻手取出一用青泥造就的宝瓮,上有玄羊霄鸟之纹,四时安平之景。
此瓮大如人头,内里蕴土和霄雷之气弥散,天地交转,节气变化,最底部还有一道青光熠熠的玄泥。
【青黎养霄瓮】,蕴土灵宝,内藏一道【顺节保时壤】。
此器足有四道神妙,沾了霄雷之性,接着驾驭雷霆之妙,许玄能驱使三道。若是蕴土、霄雷修士来用,方能全部显威。
先是最为实用的妙处,【沃养】。
蕴土为地上枯荣之变,本就是四时流转,众灵集就之土,而霄雷则为天上节气之变,也有顺天应时的妙用。
两者汇合,就是第一等的风调雨顺,时和岁丰的象征。
这一道神妙的功用便是催生长养,对于诸多灵根宝药都有大用,不仅能加快成熟,还能增长灵妙。
若是紫府灵根置于其中,无需看护,足足能加快一半的熟成速度!
许玄取出了那一道【青霞正金竹】,此物作为灵根,自然有出产,先是能生出两种宝叶,皆为灵粹。
一为【翠霞】,二为【正金】,前者有消弭魔障,助长悟道之用,修行时刻炼化一枚,是难得的资粮。后者有斩去邪秽,补足根基之用,可炼丹服用,对筑基修士效用最佳。
且这两道灵叶不仅能内服,还可炼器,适宜作为飞剑,炼成一套。
两道灵叶每隔六年便能收一批,每次各有三叶,共计六枚。有这【青黎养霄瓮】后,此竹便能三年取一次,甚至还能让其不断增长灵性。
若是要取灵物,截下一竹枝,便是一道【青金枝】,兼具元木和胜金之性,妙用更多。只是这行径对灵根有损,需额外补足。
除此之外,门中的其余筑基灵根也可放入瓮中,包括【地火午元树】、【无染净莲】,都能让收成翻倍。
“蕴土霄雷之合,竟有此用。”
许玄此时却翻看起了自洞天得来的几道秘法,中有一篇出自青羊宫的【上恶神胎秘法】。
略略一观,此秘法属古代青羊道统所传,是一位名为谷怀虚的修士所著,乃是他结合【世稔】真君的道论著就,为一种求金之法的推测。
【上恶神胎秘法】是蕴土紫府所用,讲述如何在荒土恶性中聚集四灵,养成神胎,造就出一尊玄羊之神。
天陀随之一观,亦有感叹:
“此法不凡,只是要求的太奇也太满,甚至还有恶了社稷二土的风险,落在古代,必然难成。”
“钧峰王境中的那一道【坟羊恶土】.就是用了此秘法。”
这一道蕴土灵物本是准备给法言突破的,如今再结合这秘法一看,倒是能揣测出不少隐秘来。
“法言,说不得有机会去修一修,只是绕不开青芜道.”
许玄心念稍动,蕴土四灵中,【羵羊】为率兽食人,乱世坟土;【青蝗】为天下大饥,岁处荒年;【朱豚】为盛世,【文鳐】乃丰年。
而这其中三道气运,都是青芜道中的人物,足见此门不凡。
那位【季获】真人卫兆嘉更是积年的紫府中期,颇有威名,却未曾派人入昆巍天,即便他手下还有一名紫府初期的【壤安】。
“青芜道的这位紫府中期,要么是存了骑墙的心思,不沾离帝的好处,要么就是在突破。”
许玄略略思索,这位蕴土高修成名已久,算算时日,若是没有其余的阻碍也该突破了。
对方始终在边疆待着,当有顺风而倒的心思。
眼下仅凭一人,断然是难拿下此门的,说不定还给了其投辽的借口,一旦青芜道投入辽土,避而不出,许玄拿其也无什么办法。
“必须寻个正当借口,以雷霆手段拿下”
此事还需等霄闻出关,门中再多一紫府,再请几位同道,才算合适。
许玄此刻看向手中的赤金宝镯,心念一动,便将其收入内景天地之中。
如今该将【赤斗蜈】处理妥善,另一道【五毒齐身】的篆文还未授下。
双目闭合,心神随之归于内景天地,落到一片黑白雷霆织成的雷海之中,天中的破军之星高高在上,杀机凌然。
一条足有小山大小的赤色蜈蚣腾起,甲壳如金铁铸造,呈现出一种深红之色,那对钩牙上毒光熠熠,阴火燃烧,若是天下火毒之极。
许玄落在这蜈蚣身上,先乘着其入了道境之中,落在一座玄妙的府邸前,上有【授仙司】三字,前方是一片血红海,内里的一圈却已化作金白。
府前无人。
成玉、空铭二人都轮到仙令,前去开辟道境,每隔三年,方得休息,可回这【授仙司】为天陀打理海。
开辟道境是件苦差事,许玄最初是想让这一众紫府全都上任,可道境边缘颇为混乱,需要用清气护持,方能让其安稳开辟。
而以他如今调动的清气,护着二人已是极限。即便如此,常年和那一片虚无混沌之气接触,这些紫府的性灵也有损伤。
先前那成玉和空铭并非夸大,实在是真的承受不住,这才告苦。
如今许玄已改为轮换制度,人人都要取开辟道境,每隔三年换上一遭,穆虚、玉欢二人也要前去。
算上道境本身出产以及开辟所得,如今每岁大致有三百仙德攒下,至今已有近两千之数。
府邸门户之中行出一着金白道袍的男子,容颜妖异,又显出尘,金瞳煌煌,盯着许玄座下的赤蜈。
“确定要授篆?此虫为折毒陨落所留,和古代天毒真君牵扯极多。”
天陀语气稍沉,如今到了道境之中,倒是不怕金丹感知,可以安心授篆。
“当要试上一试。”
许玄目光稍凝,再度取出一篇巫法,为【御灵巫典】,交予天陀。
“此法归属巫道,应当是古代祸毒习合时的论述,甚至还混有些灵萨的记载,其中的感养之法,足以造就一尊堪比紫府的灵虫!”
“这一道毒虫若是养的合适,至少能当一道元毒神通来驱使。”
他不再犹豫,此时将调来一道清气,包裹着团团毒光,其中有数个古篆熠熠生辉,为【五毒齐身】。
心念一动,篆文随即授下。
一旁的赤色蜈蚣当即有变,灵性大增,不似先前那般呆滞,凑近许玄,多了几分顺从之意,身上气息也有增长。
许玄取出玉册,其上渐渐有清气凝结,显化这篆文的功用。
“【五毒齐身】,吞纳五毒,衍化元虫。”
此篆效用颇为单一,可最后一句描述,却是让许玄有些猜测。
天陀观之,亦有意动:
“天毒真君的本体乃是界外一毒物,横渡宙光而来,尊号【渡界元虫天毒真君】,其血嗣便号作【元虫】,如今已经绝迹。”
“古代有位觉者去渡化这位真君,反被蛰了一针,落得个法相消蚀、佛性坏灭的下场,不得不转世重修。”
赤色蜈蚣渐渐缩小,变为正常大小落到许玄肩上,却被一只雷雀气冲冲地轰下,此虫只得重新爬到许玄腕上。
“折毒既陨,天毒山却无什么表示,恐怕对于「元毒」一道已经舍弃了。”
许玄心思渐转,只道:
“山中大巫要求祸祝果位,至于那位戚国师,要求的也是福炁果位才对——”
“我倒觉得是从位。”
天陀金瞳稍明,只道:
“福炁果位和天底下的气运流转绑的太深,若是有金丹登位,操纵局势的手段一定远远胜过其余道统,为人所忌。”
“我看那戚长生最多能求一求增长天下福缘的金位,不过和昔日赵庭的福明天官一般,福炁果位可不是大离能拿住的。”
这老妖语气中有几分深意,稍显忌惮。
许玄闻言,有些思虑。
福禄寿三道和天下众修联系太深,分别为气数、权位和寿元,几乎是修道之人的根本所求。
寿仙为烛阴所杀,天庭仙朝骤然崩灭。
不论是寿炁,还是禄炁,都极少听闻再有果位证出的,除了难修之外,恐怕也有各方倾轧之故。
“这一道【赤斗蜈】暂时只当作灵虫来养,最多能达到元毒一神通的境地,不必去谋求什么【元虫】”
“若是祸福未能证出,可再行谋划,说不得「元毒」之位.”
许玄翻阅起那一道【御灵巫典】,其中的感养之法对于道统、气数都有要求,最好是三巫、土木的修士。
“待到法言紫府,便让他来养化此虫。眼下便让这赤蜈潜伏山中,足以当作一尊巫道恶神来驱使,和释修金刚一级。”
如今门中可谓是颇为安稳,固若金汤。
行芳借着雷部神器之用,就能发挥出金刚威能,又有这一道毒虫在,配合大阵,寻常紫府都难攻下。
他可安心离去,不必忧心山门之事。
“先去拜访相剑,再去兜焰一趟,把灵器和丹药之事都定下。之后,就能准备去地肺山修复法躯,也可趁机问问那【清仪玄机】之事!”
许玄心念一定,如今若问他真正有什么谋划,便是那一道【清仪玄机】。
此物和先前残存的碎片不同,乃是一道完整的灵脉,颇为特殊。
甚至许玄隐隐有感,这一道灵脉和玄炁、清炁之间的变化有联系。
“若是将此物收归,应当能对道碑有不小进益。”
如今许玄身家颇丰,而他还有一道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太上阁中的紫炁五法,以及用玄炁可以造化紫炁灵物。
只要寻来合适的秘法,耗费仙德,应当能造就不少珍稀的紫炁灵物,大可用来交换。
“若我现在培养紫真二道的修士,只要天赋跟得上,便能让其顺利修至紫府后期,功法灵物都不缺。”
许玄心中隐动,除了【楼观道】,【穆武山】也可去接触一番,说不得.另有所获。
他收归心神自道境之中走出,破开太虚,便先往古阳郡的方位而去。
除了这些长远的谋划之外,眼下最紧要的只有一件事。
铸剑。
(本章完)
第522章 因天铸剑
第522章 因天铸剑
古阳郡,相剑山。
宝阁中一片通明,明光澄澈,阳丙之气弥散回环。
静室内分坐二人,中间桌案上有一团翻滚不止的铁水雷浆。
烛剑一身浅色乌袍,剑眉微挑,紫府中期的气息隐隐散发,有几分逼近后期的意思,周身厚重的丙火之性被压抑在地,不得升腾。
许玄心中稍动,暗暗揣测起对方境界。
‘【恒玄明】、【载兴炎】和【昆吾灶】,再加一道【焰中仙】,最后却是用真火或庚金补足,不知能否求金?’
烛剑目光坦然,催动法力,细细看起丹霆毁尽后的遗留,叹道:
“受了阴火之烧,要修复却难,除非有合适的灵物”
许玄面有笑意,自身旁飞出一只银白雷雀,抓起一方灰白金石便落到桌案上。
此石呈一片蒙蒙的灰白之色,多生棱角,并不圆润,中心又有十二道孔洞,金风流转,锐气激射,显出种种刑罚之兆。
烛剑的眼神迅速看来,面上带起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讨五刑金】,兑金参夷之诛,天讨作刑之金。许剑仙去了一趟洞天.倒是收获颇丰,这等顶级金石都得了一道。”
“不止。”
许玄再度翻手,又取出二物来,分是一道五色玄石,以及一枚纯白神珠。
“【补天玄穹晶】和【素道神珠】。”
烛剑的眼睛稍有发直,他炼器至今还未见过一口气拿来这般多顶级灵物的,就是拿去炼一件灵宝都绰绰有余。
‘有这一众灵物在,足以炼出我至今品阶最高的一柄灵器。’
像他这等炼师,平生所求便是铸就一柄足以名留青史的灵器。若是遇上真正的天骄,更有在法宝上添上自己名号的机会。
许玄气势稍凝,以秘法显化出劫法心剑,只道:
“我欲炼一灵剑,合我神通,最好效仿这柄古代的雷宫之剑来铸,不知道友可能为之?”
烛剑略略沉思,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似是想起什么:
“许剑仙取来的灵物,确实不凡,拿去炼一件金德灵宝都足矣,只是.没有社雷之物,我也难炼。”
他继续说道:
“先前那柄丹霆常常在道友中内景养着,沾染社雷之性,可如今已化作铁水,又比这一众金石轻上太多,混成一处,我怕.反倒成就兑金。”
“薛剑师不必担忧这一点。”
许玄目光稍转,却是想起自家【云山华海】中孕育的紫府社雷。
此物随着他第三道神通渐成,已有出世的迹象,再等上数年便可取用。
“我突破之时,化一异象,内蕴一道紫府社雷,随着我神通成就将要出世,恐怕就在数年时光内。”
“紫府社雷?”
烛剑眼眸一凝,五雷之中,最为珍稀的便是社雷,剩下为灵雷,受龙属所藏,岸上少见。
紫府社雷,价值甚至比其余道统的上品灵器还要珍贵,足以和阴阳四象的灵物相比。
“若是如此,当无问题。”
烛剑心中悸动,目光转向桌案上陈列的一众灵物:
“道友既以重宝托付于我,这一柄剑器,我薛淬寒必尽全力。”
说着,这位烛剑真人却是报出了本名,气势陡然一变。静室之中的阳丙之意越发厚重,为神炉鼓火之妙。
“不瞒道友,我虽是散修出身,侥幸得了古代【稀山】的炼器大道,可论起祖上,也算是辉煌过。”
“周衰之后,天下诸王,皆都作剑,为天子之器,这时的铸剑之法几乎是历代第一。彼时我族便有位大人,受兑金之照,位越王之庭。
“他虽未登金,可却见过不少大人物,单论剑器,祖宗就见过那位越女手中的【生死两止】,以及冶父铸就的【三剑五刑】!”
谈及此处,这位薛剑师的气势越发凌然,继续说道:
“祖上这位大人修的并非丙火,而是庚金,不造器,只观器。他自冶父手中求来一篇铸剑之法,唤作【因天铸剑妙法】,单单传下。”
“今日愿求道友,让我以此法来铸,若是能成,不求报酬,【丹霆】也将化作灵宝。”
许玄目光一凝,只道:
“不知有多少把握,若是不成,这剑器又会如何?”
“五五之数,若是不成,则灵物尽毁,我亦重伤。不过道友放心,我必会原价赔器,若是道友实在不放心,我可提前押下一件灵宝。”
烛剑稍显激动,就要取出一件丙火熊熊的器物来,被许玄止住。
“道友身为大炼师,身家丰厚。这几道灵物虽贵,道友恐怕也能凑出来,若要修那妙法,何必专意为我炼器?”
许玄眉眼一挑,他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却听烛剑肃声道:
“许剑仙不知我参此法,也是作性命二解,剑器为命,剑意作性。若是为剑仙来炼,应当能成,玄妙便在于许剑仙手中的灵剑残留。”
他看向那一团雷浆环绕的铁水:
“此中正有剑意浸染,还是雷宫所属的【劫法】,又有那一道同你性命交修的社雷,当可用【因天铸剑妙法】。”
“若是正常来炼,又如何?”
许玄稍有疑惑,却见烛剑细细说道:
“按照五金之法来炼,当能化作一柄上品灵剑,受剑意神通温养,不差灵宝,可到底还是不如用因天之法炼出的。”
这一番话语倒是让许玄陷入沉思,他知晓这位烛剑真人是个痴迷炼物之道的,不想还有这般来历。
天陀语气幽幽,此时开口:
“冶父之道,因天铸剑,玄妙自然是第一等的,楚王夏帝都用过祂铸就的【太阿】。祂留下的铸剑之法,自有夺天地之用的妙处,可也是一等一的难。
“我看,这烛剑真人炼毁的可能更高些。”
许玄神色未变,似在沉思,以心神回道:
“我愿信他,若是功成,便能得到一件灵宝级数的剑器,为社雷一道,天下难寻。”
“更何况,我也算是和古越有些缘分,越女的传承也学过几分,师兄出身的王氏也是越地的炼师迁来,所学为冶父之道。”
天陀叹了一气,似乎不抱多大希望。
凭心而论,这位天妖的眼光自然比许玄高得多,理应听他的。
可许玄想要搏上一搏,天下将乱,正如周亡之世,需以剑平。
他看向眼前的炼师,语气认真,只道:
“薛剑师既有此心,还请效冶父妙法,再造剑器。届时.我必让天下之人都知晓【丹霆】之名,让诸修都知晓此剑为何人所铸。”
“谢过道友成全!”
烛剑目光灼灼,神通变化。
这一道【因天铸剑妙法】不单单是铸剑之法,更是他修行的一道重要秘诀,若是能成,便可去看一看炼物之极的风光。
他神情肃穆,沉声道:
“我需先用三年时光,炼化金石,调合物性。届时请道友将社雷取来,便可施展妙法,因天铸剑,必不负道友所托。”
“好,静候道友佳音。”
许玄起身拜别,这时间倒是合适,正好是舒寒自武家归来的时候,也好将篆文授下,定下安排。
他破开太虚,和烛剑真人告别,便往西南而行,正是去西海的方位,要先行经过南疆巫国,其中就有大礼、骠远等等。
“先去拜见平休,将丹药的事情安排好。”
许玄心念一转,又想起在骠远建国的白狐来,那位紫府后期的窃文妖王不知是何状况。
说实话,许玄不太愿意以人身去接触这白狐,毕竟《归幽羊相经》就是自白狐的听心阁中换取。
昔日人身处于微末,门中的修士或许还不为人所察,但如今到了风口浪尖,以那位【窃文】妖王的本事,难道不会察觉什么?
要知道这位妖王就是以学识过人,聪慧多谋而闻名,在仙道中也有不小威名。
“你说,这位窃文妖王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许玄一边行走太虚,一边问起天陀。
这老妖沉思一瞬,径直开口:
“紫府后期,上礼道统,不太好杀”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陨落了。”
许玄叹了一气,不再多问。
在洞渊换取功法的主意还是天陀出的,如今倒是成了一处破绽,彼时哪能想到双身都成紫府,引人关注。
‘窃文如今未曾声张什么,倒是可以让龙身去打探,看看她的意思.’
(本章完)
第523章 火君
第523章 火君
无妙海,兜焰山。
极目远眺,见阵阵白雾贯穿海天,下方赤红熔岩和幽蓝海水相激,轰鸣如雷,凝成大片的玄黑岩土。
兜焰山巅,大殿之中隐能见到滚动不息的真红光焰,透过门户,将半边天际晕染成一片红霞。
太虚破开,银雷忽闪。
许玄裹挟着尚未散尽的雷霆,一步踏下,已稳稳落于此地山门之前。
向前一看,只见那火狸化作的添薪正躺在青石之上,睡的四仰八叉,惬意慵懒,海风吹得这妖物尾巴飘拂不止。
这妖物被雷声惊醒,明白是谁前来,一个激灵便自青石上滑下,忙不迭地拜见:
“添薪见过真人,我家老爷已在山顶兜天宝殿中,另外,贵门子弟尚在静室内参研丹经,可需我去唤她前来谒见?”
“可将仪婉带来,令其先于外殿静候。”
许玄眸光微敛,淡然颔首。话音未落,便见这童儿身形一晃,化作一线火光,倏忽之间就杳然无踪,走的极快。
他御风而起,转瞬之间便落至山顶,到了那宏伟威严的兜天宝殿前。
殿中多了一分肃穆沉重的气息,真红火焰如树枝拧结纠缠,盘旋环绕,腾腾光焰弥散而出,似有滚滚热浪积蓄在内。
“此山之中,有位大神通者。”
天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此时他藏在内景之中,调用秘法,金白法光在其手中凝如一目,扫视周天。
少阳为第一感,出于消阴启阳之机,处日月双闲之位,仅论感应气机,察觉玄妙的功法,此道当是第一等。
借着清气的位格,他隐隐感知,却觉山中真火凝如玄胎,自积蓄渐渐转到出世,才有异象外泄的情况。
“恐怕是平休真人之师。”
许玄心神稍动,真火乃是五火存身之极,和震雷一般都有保命的手段。如今平休取得仙灰,说不得日后兜焰山中便有一位大神通坐镇。
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消息,毕竟兜焰山和自家关系亲近,多有来往。
“许道友,快快请进。”
殿内传来一阵热切的呼声,许玄随之推开门户,踏入其中,便见着那一尊颇为熟悉的八卦丹炉,以及在旁看着火候的平休。
这位真人依旧着一身乌色流焰长袍,青年样貌,满头白发。不过此时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思,神通随心而动,有死灰复燃,燧树取火,赤凤游空诸多道景。
“恭喜道友。”
许玄先行开口,面带笑意,让平休微微一愣,他转而反应过来,只道:
“还是仰仗道友助力,才能取得那一道仙灰,否则哪里有今日?”
二人入座。
许玄斟酌一番,开口问道:
“我观也属火德,可惜传承有断,才出了我这个修雷的,日后还是要归于丙火,当同贵山多有来往。”
平休朗声一笑,倒是显得有几分豪气:
“这是自然,将来火德若盛,你我两家当可合力为之。”
“不知,道友师尊,如今.”
许玄犹豫一瞬,还是问出。此事似乎不是什么隐秘,那位长孙家的真火高修便有了解。
平休面色稍变,沉吟少时,见殿中的燧树火枝光明如旧,才低声道:
“不瞒道友,我师乃是真火绝巅的人物,道号【净荧】,曾是西海【兜火天】中的嫡系,后来道中变故,便被送出外界。”
“原来是洞天真修,贵道果然有洞天”
这消息落在许玄耳中,颇让人心惊,毕竟是古代仙君的道统,若是有一处洞天,必然也有法宝在,可想昔日的辉煌。
“已经是昔日之事了。”
平休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我师心有不甘,终成紫府,可突破之后却见洞天坠落,道中死绝,于是便寻了这一座海上灵山,再立道统。
“直至师尊成就五法,求金陨落,借有悔之功保全性命,才需仙灰温养。”
许玄心中稍动,平休所言应当大部分都为真,只是.不知这【兜火天】到底是被何人给覆灭了,能将这一处洞天毁去,恐怕是金丹所为。
眼见平休不愿详谈此事,许玄便换了一个话头,只道:
“不知,这位前辈所求的金位,是——”
“真火尊位,【兜煗】。”
平休语气沉凝,显出几分肃穆。
“为何不求果位?”
许玄谈及真火,颇有几分疑虑。
这一道在古代颇为辉煌,曾有神圣仙君,如今倒是在大离少见,多在海外。真火之位的状况并不明确,少有听闻金丹事迹,海外的赤凤一脉似有大人,可却不像是果位。
“果位.已有主人。”
平休话语中似有忌惮,不敢多谈。
“这等火德主位上的大人,为何我从未听过祂的道统,以及尊名?”
许玄心有疑惑,只听对方悄声道:
“自然是在天上,这位大人出身元焚大道,是中古时的人物,祂修行古法,于西海飞升。”
平休谈及此事,语焉不详,或许是涉及飞升仙天之事,有些忌讳。
许玄目光稍凝,继续问道:
“我听闻赤凤一脉,族中亦有大人?”
见对方不再多问果位之事,平休松了一气,只道:
“西海之外,凤麟宝洲,赤凤一脉是有一位大人,祂存世极久,自太古便一直把持着真火从位,历经多名果位治理。”
“相传这位妖君的道龄,足以和几位龙君比一比了。”
听闻此言,天陀却是坐不住了,当即开口:
“凤麟洲上的是【炤德凤君】,位居从位,我当年还进过洞天,在那株梧桐玄木上拜见过祂。”
“你见过妖君?”
许玄心中一震,却听天陀得意道:
“自然见过,那位大人道行高深,位在洞天,凤麟洲上的妖类都受其庇护,麒麟的【玉种】一脉也不例外。我当年前去,却是和你父王的化身一道。”
许玄眉头稍皱,不理会这老妖,转而看向平休:
“真火还有诸位大人在,难怪有这般多玄妙.”
他此言倒是出自真心,非有虚假。
正如五雷之中最为全面的震雷一般,火德中的真火也颇为全面,涵盖丹器、疗伤、斗法和存身诸多功用,虽然在诸多道统中算不得顶尖,可合在一处,就十分不凡了。
“此番前来,除了拜访道友,还有一事,便是要委托道友炼上几枚丹药。”
“好说。”
平休当即应了,他只当是什么疗伤修行之丹,毕竟这位剑仙身上的伤势可还未好。
“我欲炼一枚纯化仙基的宝丹,以及一枚突破紫府用的灵丹,都是癸水一道。”
许玄语气沉稳,可落在平休耳中,却是让其稍有发愣。
‘又有紫府要突破了?’
这位兜焰山的真人斟酌一瞬,还是回道:
“道友可要慎重,突破紫府却不同寻常,像我真火一道还好些,有了悔机,可还是对自身性命有损伤。其他道统,一旦准备突破,可就是在生死之间徘徊”
“不成紫府,也是在生死之间。”
许玄目光稍沉,他对温思安的突破其实颇有几分把握,可此时却不好将这些隐秘告诉平休,只继续道:
“我在洞天斩了那恨海魔头,自他手中得了一卷紫府功法,正是我师妹所修【祈霖舞】的上位,为【清雨落】。”
说着,许玄便将那【无根空雨】,以及几道癸水灵粹一并取出,肃声道:
“这些癸水灵物便交由道友,只盼能练出两枚灵丹来,至于报酬——”
他还未说完,却见平休大手一挥,将这一众灵物收下,笑道:
“道友不必担心,这些灵物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多炼出几枚,报酬就不必了。先前道友在洞天出手之恩,我尚未还。”
眼见平休语气坚决,许玄便不多言,两人又谈了少时,他便起身道:
“我还有事在身,不得多留。至于仪婉,她在贵山也待了多年,也该回去,谢过道友指点。”
“无妨,许道友这位弟子在丹道上颇有天资,当能有所成就。”
平休语气中却有几分可惜之意。
张仪婉在丹术上颇有巧思,但在修行上的天赋就差了,将来最多到筑基后期,紫府断然无望。
临走之前,许玄借着天陀秘法感应,隐觉一阵煌煌真火之气藏伏山中,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他身上。
‘这位前辈竟然恢复到这等程度了.【复重燃】,这神通足以和太阴的炼形妙法去比一比了’
许玄心有所动,论起避走灾劫,存身消难,拔擢性命之道,必然是太阴法统。其中的太阴炼形之法更是久负盛名,比转世还要高明。
而这一道真火神通却能护着对方自求金中保全下来,也颇为不凡,至少是有数的存身之道。
眼下行出门户,便见自外殿之中走出一女子。
她着一身深紫长裙,神色平稳,身形纤瘦,眉眼中带着几分倔强之意,正是张仪婉。
“见过掌门。”
她声音恭谨,行礼拜见。
许玄破开太虚,便带着这位弟子一道离去,略略一观,却见张仪婉至今还是筑基前期的修为,未有什么长进。
兜焰山是处火德圣地,在此修行必然比门中快的多,可她修为还是未动,不由让许玄叹了一气。
雷霆忽闪,携着二人便向岸上方位而去。
“篆文也非是万能”
许玄心有所动,霄闻突破能否功成,尚未可知,毕竟其天赋称不上多好,只是后来得了一尊灵躯,这才有几分把握。
可按天陀的说法,成与不成,也就是五五之开,除非有什么别的机缘。
至于行芳那处,即便寻来功法,许玄心中也没个底。毕竟自己当初突破也是借了体内一道【洊合】仙箓,是金性所成,比篆文要高贵的多。
社雷难成,雷部的宋世明就是前例,一念及此,他只暗声道:
“应当借着大战,让行芳磨炼一番,诛魔杀邪,把气象立起来,突破才能多上几分把握.”
天陀此时开口,语气稍沉,只道:
“你门中众修算是紫府种子的,也就一个法言,以及舒寒,只是还有一枚全阳道种,不知给谁用?”
“将来若是要去东华掺上一手,有位少阳紫府在,必然有大用。”
许玄闻言,心中亦有所动,这一枚道种关系甚大,不单单是一篇功法那么简单。
传下这道种,当有紫府一级的气数落下,可授予篆文,加之阴阳道统的高贵,必定有大成就。
最为重要的还是有天陀在,有这么一位昔日的少阳大神通者、半个东华修士指点,授予道种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少阳介于太阴和太阳之间,说不得,也适合修那道奉玄剑道.”
天陀语气幽幽,似有猜测,倒是让许玄心中一动。
“除非祖师归来,否则哪里敢修此道?”
他如今手中倒是有全系的奉玄剑道修行之法,甚至包括金丹一级的道论。作为玄炁剑道,此脉高贵之处,甚至隐隐在雷宫劫法之上。
“你怎知不会归来?等着丙火那边的消息就是。”
天陀语气渐冷,肃声道:
“我看,这天下最后不一定是大离的,也不一定是北辽的,恐怕.最后打成一片乱世,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本章完)
第524章 炎血
第524章 炎血
洛青。
山外忽起一阵风雨,淅淅沥沥,重云隐没。
太虚骤然破开,自其中走出一位着碧翠法衣的少女。
此女容貌灵秀,眉心点了一点太阴玄明之光,更显出尘,似是新近突破而成,尚还不好收伏神通,云气流转,感应天象。
“这便是那位剑仙的道统.”
这女子灵识稍稍有感,见山中并无神通气机,看来那位辟劫剑仙恐怕不在山中,让她叹了一声。
山中大阵陡然而起,光焰汹涌,一座神祠中雷霆凝聚,隐有所动,便见一青衣男子御风而起,佩着银剑,立于山门之上,朗声道:
“拜见神通,下修柳行芳,不知真人来我山有何事?”
“我号【朝雨】,出身【清徐始一妙道】,今日奉了长辈之命,特来见辟劫剑仙。”
这位朝雨真人稍稍打量一番眼前男子,只觉对方姿容不错。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修为,似乎是北海上洊山的路子,社雷仙基,已然圆满。
“掌门出海访友,归来还需等上一阵,真人”
柳行芳有些疑虑,既然是始一仙道的真人,理应请入山门以礼相待,可如今他又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真假和意图。
门中可是有人正在突破,必须慎重才是。
朝雨明白对方意思,她出身仙宗,又是洞天中第一等的嫡系,体察人心的本事却不差,便淡然一笑:
“我在山外等上少时就是。”
“这谢过真人体谅。”
柳行芳恭敬行礼,他身后不远的彩云峰上也有一阵青云飘来,目光一转,却见温思安已然出关。
见着这位长辈出来,柳行芳心中稍定,悄然用心声告之。
温思安一身素裙,立在山门之上,架起一阵青云,稍稍感知,便恭声行礼:
“下修温思安,拜见真人。我观仰慕始一仙风已久,本应恭迎真人法驾,只是门中尚有弟子在突破紫府,不得大意。”
“掌门未至,我等凡胎难辨神通,故而不敢轻启大阵,还望真人海涵。”
温思安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让上方的朝雨稍稍点头,笑道:
“无妨,等一等也好。水火相冲,我还怕贸然入了山中,恶了灵机,不好同许剑仙交代。”
她看向温思安,见对方也是癸水修士,不由多留了几分心,可见到仙基是最为平庸的那一档,又失了兴趣。
‘外道法门。’
只是再看去之时,她目光却有几分凝重。
灵识之下,眼前这女子的法躯下半赫然如龙蛇一般,白鳞密布,道气弥散,共有九道玄妙贯穿太虚,挂在对方性命之上。
‘伏易玄血,甚至是最纯净的一档,足以和昔日的炎朝帝族比一比了。’
朝雨心中震惊,她听闻那位许剑仙修行社雷,已出乎众修意料,可眼前这女子的血脉也是一等一的玄妙。
天下也有少许伏皇血脉流传,大都驳杂,纯血近乎绝迹,仅有一二位存世,剩下的就只能去那【太史纪形白纸福地】去寻了。
温思安眼见这位真人目光沉凝,盯着自己看,心中也有几分古怪,可却不好表露,只得保持神色不变。
“不知,你的双——”
朝雨刚想开口,性灵就一阵动摇,宗中授下的秘法开始示警,使得她瞬间不言。
‘古怪.这是用了金丹一级的法门遮掩,她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心中升起些好奇,略有思索,看向温思安,笑道:
“我听闻辟劫剑仙之师也是剑仙,为温姓,可是你长辈?”
“正是先父。”
温思安谈起此事,神色如常,未有变化,只是心绪有些动荡,被上方的朝雨敏锐捕捉到。
‘温应当是静江温氏,炎朝时的世家受那位恒光真君庇护,皆是凡血才对,不过.当初似乎有位大赤的紫府,也是伏易玄血。’
朝雨心思敏锐,来此之前,已经将关于这一观的记载看了个遍,如今大致有了推断。
‘辽地也有位伏易玄血,修行太古血炁的根本法门,在帝族手下听令,不想.在这小观内也有这样一位玄血。’
她并非是无来由地关注此事,毕竟丙火将归的事情,她宗中也有流传,应当是一位炎朝中的大人物重证。
炎朝风氏,号称玄血,乃是伏皇的直系血裔,血统之中的神妙可与诸多大圣之后相比,更为恐怖的是.这玄血对于繁衍子嗣无什么遏制,和其余修士一般。
龙乌高贵,可往往数百年才能得来一道血脉,成年更慢,人属能发家,也是占了个修行快,繁衍多的优势。
而风氏玄血,却能兼有不同血脉的妙处,古代甚至直接号称是【上仙玄血】.只是如今炎朝都让白纸福地收走。
等了许久,远处忽有雷声激荡,却见太虚破开,一身玄黑道袍的紫府行出,身后还领着一名筑基。
“师父。”
柳行芳先行行礼,语气大定,以心声将事情告知。
许玄先让张仪婉随着几人归入山门,这才看向那位朝雨真人,只道:
“我出海一趟,不在山门,倒是让道友久等了。”
他略略一观,这位真人似是新近突破,修成的神通倒是和东方光虚类似,为【重云隐】。
“还请入山一叙。”
“好。”
朝雨轻轻颔首,随着许玄往天殛山上的大殿御风而去,眼神中颇有几分好奇。
毕竟这位剑仙身上的事迹太过离奇,不论剑意,还是社雷,都是天下罕有之物,而对方还从乐欲魔相手中脱身,后来又自妖邪口中归来。
如今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位是个有气数的,只是不知来自何处。
入了大殿,许玄便请朝雨入座,心中已有猜测,便不多言,只待对方开口。
朝雨轻抬素手,一枚麟像雷印便落在上方,有敕令雷火之妙,威能鼓动,让许玄体内神通便有所感。
“如今昆巍天也落了,许剑仙手中的【问古稷书】.可能换出了?”
她语气柔和,目光明莹,颇显善意,倒是未有几分以势压人的意思。
“稷书.”
许玄心中隐动,他入了洞天一趟,所获甚多,一半的功劳都要归于这一页稷书,可如今洞天都崩解了,始一道还是要求此物。
“渌羽前辈说过,这一页稷书,配合秘法就可问古人秘密,我观过此书,内里所记,也仅有蜀王【钧峰】,以及一位清源庙的【谒清】真人。”
“不知,始一道要用此物作何?”
许玄发问,他和天陀钻研这一页稷书许久,并无所获,这东西也不可拿来修行、炼器,真正的用途,就是问一问古人。
“自然是有事欲问一问前人。”
朝雨神色如常,淡然回道:
“此物对应己土神通【问古今】,若是配合秘法,可将其中记载的人物拘出一位,显化一炷香的时间。”
“我【清徐始一妙道】上承古代【空雨宫】,那位钧峰王当年和宫中有些联系,我道自然有事欲问。”
许玄思虑少时,便取出那一页素白纸笺,此物落在他手中并无配套秘法,如今洞天也坠落,算是无什么用处了。
而这一道【普化敕雷印】他却是眼馋许久,作为雷宫【玉始】一府所出,昔日又是灵宝一级,所含的玄妙必定更多,当可用来参悟。
“既然如此,我便同道友换了就是。”
听闻此言,朝雨面上一喜,当即应了。
二人交换,许玄便得了那枚雷印,一经入手,体内神通便有感应,雷霆玉始之气弥散。
“我尚还有事务在身,需去青华一趟,倒是不多留了。”
朝雨起身,目光稍转,笑道:
“许剑仙山中倒是有位贵血,将来若是把握时机,借着这关系.也能寻上一尊天大的靠山。”
言毕,这位癸水一道的紫府初期便破开太虚,当即离去,许玄本想再问下关于癸水神通之事,可对方却走的果断。
“贵血说的当是温思安,至于靠山.”
许玄心念稍动,如果说他真正能指望哪位大人帮他一把,恐怕只有自家祖师了。
“【天炳昭元恒光真君】,祂是炎朝帝血,可却躲过大炎覆灭的清算,甚至也未入福地,是因为奉玄?”
若是丙火果位真的将由炎朝帝血重证,自家祖师归来说不得就有了基础,届时伏易血脉或将重现。
许玄早有疑心,毕竟温思安的生母就是风姓,又是伏易血脉,说不定就是帝血,甚至可能是自白纸福地中走出。
‘可惜,空空儿是个嘴严的,半点多余的信息都不讲。’
就是天陀也对这一处福地知之甚少,仅有猜测,或许其中有元婴坐镇,才能施展种种玄妙仙法,摹刻纸人。
许玄眼下取出【恒明玄印】,上有一道灵火汹汹燃烧,虚幻升腾,阳丙昭然,为昔日观中真人陨落所留的【虚明天火】。
他灵识一动,传向荡霞峰上。
不过少时,便见一道赤焰冲至殿前,一灵火凝成的童子慌慌张张地上来,恭声道:
“掌门唤我何事?自此您去了洞天,温光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如今见着掌门安然,我想来见见,又怕耽搁您的正事——”
温光谄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许玄手中的那道玄印,以及上方的灵火,面上先是有喜,又有惊,最后却是浮现出几分悲意,面上五官似要扭成一团。
“真君的信印,这灵火是.【绛霄】真人所留。”
这火童历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谄媚滑头的模样,可今日却似乎真的想起伤心事了,一脸苦相,眼中流焰接连坠落。
他连滚带爬地上前,凑近几分,看起这大印:
“掌门.我观两位真人在洞天,是因何陨落?”
此言一处,许玄略有迟疑,还是回道:
“绛瑛真人受了幽冥之消.另一位绛霄真人,则遭了帝血背刺。”
“绛霄真人是真君血嗣,这些人也敢.”
温光似是有些怒气,上方的【虚明天火】受了感应,自发落下,瞬息就归于这火灵体内,让其神色一怔。
许玄体内的那一处道标也有感应,遥遥能感知到【恒仪】星上的金赤天光,让他心有所动。
“你且早些恢复境界,门中旧事,将来必有个了断。”
(本章完)
第525章 异常
第525章 异常
雍州地肺,幽谷深处。
阵阵清风往来流转,谷壑间藤萝蔓生,中心宝台上端坐一人,身上玄色道袍鼓荡,顿有清炁宝养之气涌动,呼和灵风,再生血肉。
距离许玄重入楼观,已有数月。
【清仪空胎术】的修行渐渐步入正轨,有了成效。此法共分三重,如今他已达到【灵风绕体】的境界,已可褪去金躯,单借灵风生发血肉。
修行此术的和效用和速度比许玄预想快些,当能在三年之后便达到【道体长青】之境,届时内景圆满,便不影响神通、法力的运转。
至于最后一重【清灵化躯】,想来也能快上不少。
“再过六载时光,当能恢复。”
许玄心中一定,多亏他修过【玉血天心术】。此术对于修复法躯也有一定作用,才能让他比预想中的恢复快些。
“难怪诸位紫府都忍不住服用血炁,太过便利,太过低廉,一位法躯受损的紫府断然忍不住.”
他心有感慨,思绪渐生。
古代那位血炁魔祖的手段堪称逆天,不声不响地便让天下修士站在自己身边,拨动道德,使得雷宫有危。
天陀却嗤笑一声,略有嘲讽之意:
“少见多怪,原始血炁在肉身一道走的更远,什么扛山填海,滴血重生,形神不灭的手段都有。今世的血炁魔道,不过是简单易修,门槛低些罢了,真正斗起法来,还不是处处受制。”
“古代血炁.”
许玄思及血气,心有所动。
人族立身之本,在于巫道,在于血炁,支撑着莽荒时代的人属杀出重围,而如今巫法并入仙道,血炁化作魔途,当真是世事难料。
谷外显出一阵风雪,显出一着霜白道袍的男子,正是魏霜,他遥遥呼道:
“辟劫道友。”
许玄自谷中踏出,此来并未见着关诠,都是这位魏真人接待。
“道友有何事?”
“关诠前辈法躯已经修复,如今出关,欲见一见你。”
魏霜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意,他一直视关诠为长辈,如今对方伤势复原,法体恢复,他也有几分庆幸。
“倒是祝贺前辈了。”
许玄亦有贺喜之意,除此之外,也有机会问清这【清仪玄机】的来历,看看是否可换取走。
二人御风而起,复又至山中主峰的玄楼之前,但见一片紫光朦胧,若隐若现。
踏入玄楼,循阶而上,入一静室,其中的紫气越发深重,神通气息变化,便见那位气态清贵的关诠真人在此。
“久未见许剑仙,不想已经突破中期。”
关诠语气中颇有几分讶然,若是哪家仙宗的道子,或是洞天嫡系,这个修行速度也算正常,古代还有百岁时便五法俱全的人物。
可对方修行社雷,又能这般快破境,倒是十分不凡。
“机缘所至罢了。”
许玄入座,一旁的魏霜倒是还有事务在身,先行告退。此时静室之中仅有二人,居中的青玉宝桌上摆着灵茶,翠光流转。
“华阴山【余岁】真人送来的【翠集叶】,乃是灵粹,炼作灵茶,性属乙木,对修复法躯有益,道友可试试。”
关诠看向玉杯中的翠色茶水,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过前辈。”
许玄端起这白玉杯盏,略略一饮,顿觉一股乙木之气四散,有稳固法躯,滋养血肉之功,让他感觉好上不少。
‘果然是传承久远的仙道.拿灵粹作茶,放在我山可是要细细炼成丹药,唯怕损了效力。’
他心中感慨,楼观论起跟脚来,倒是不差如今的几家金丹仙宗,更有一位紫炁圆满的人物在外,几乎是雍州仙道之首。
只是不知此道是否还有法宝。
“许剑仙能自那金性妖邪口中逃出,倒是福缘深厚,算是古来达成这壮举的第三人了。”
关诠语气感慨,他消息灵通,对于昆巍天中之事也多有了解,知晓这位剑仙做出了何等骇人的壮举。
斩杀恨海魔头,自妖邪口中逃出,种种事迹,震动大离仙道,如今谁人不知?
“此前还有两位?”
许玄心中一动,他能逃出也是借着道碑之用,可先前还有二位又是什么来历?
见许玄神色颇为好奇,关诠便顺着说下去,只道:
“古代也有些奇人,第一位完成这壮举的,更是跟脚不凡,道力浑厚。祂出身古代太阳正宗的【明昼】道统,尊号【煜冕】,乃是殷末的太阳从位真君。”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一动,正是洞天之中那枚太阳玄令所记的道统,为【明昼】。
楼观道中传承久远,这位关诠真人更是知晓诸多古史,眼下感慨:
“这位大人修行古法,养性修真,成就剑意,殷周相争时出世,已是天人绝巅,和现在紫府巅峰是一级。”
“祂遇上妖邪?”
许玄听得颇为入神,此等秘闻就是天陀也不知,这老妖现在也听着。
关诠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殷周换代之争,双方斗的厉害,真君下场,法宝显世,打的神州陆沉,海外化墟,多有金性化作妖邪,就是地府都管不过来。”
“彼时这位真君尚未登金,行至东海之滨,遇上一道霞光化作的邪物,被吞了下去。”
许玄心中稍动,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只道:
“敢问.之后如何?”
“还能如何,不过一妖邪,就是真正的真君驾临,见着这位太阳道统的嫡系都不敢轻慢。这位大人祭出师门法宝,一道太阳仙火便烧穿这邪物,复将那一道霞光金性收走。”
“果然是太阳道统的修士.”
许玄亦有感慨,可渐渐联系到自身,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了,他也从这妖邪口中走脱,现在细想,这事迹有些太过骇人了。
“不知,还有一位又是何等遭遇?”
关诠略略沉思,只道:
“这位距离如今之世倒是颇近,乃是魔道中的人物,尊号【无生】,曾主殆炁果位,在北魏乱世活动。”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
他可是得了这位大人道统遗留的灵甲,【水火恶甲】还在炼化之中,其性暴烈不屈,足以窥见这一道统的性质。
“当初拓跋氏自云代之地而出,入主北方。魏太祖拓跋元业修行土德魔道,登临戊己之尊,引发大乱,打的天塌地陷,多有金丹陨落。”
“戊己尊位!”
许玄目光稍凝,五德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社稷二土,而这位拓跋氏能坐上两道之间的尊位,其威势恐怕比某些果位还盛。
他心思电转,只以心神暗道:
“昆巍闭锁,白纸不显,这位魏太祖竟然证出了社稷尊位,到底是使了何等手段.”
“说不定,就是白纸福地授意也未可,炎朝法统被彻底断绝的时间.应当也是在魏立之时。”
天陀语气幽幽,让许玄心中生出更多猜疑来。
己土是白纸福地的私产,在外连神通都少见,更别论金丹,而这位拓跋元业能登临金位,必然有福地首肯。
“无生魔君是散修出身,当时幽殆已灭,传承散落,祂侥幸得了功法,却撞上乱世。”
关诠颇有感慨之色,继续说道:
“彼时有离火一道的金丹陨落,残留化作妖邪,趁乱为恶,不巧到了那位无生魔君闭关的洞府。这位大人刚刚成就紫府,就见着洞府外的妖邪。”
“这”
许玄心一动,如此说来,这位无生魔君的运道也算是差到极点了,好不容易成就紫府,就撞上金性妖邪。
“不知,这位大人是如何走脱的?”
“听闻是有金丹出手,保了祂性命,后来这位大人成就金丹,占据果位,可谓是一等一的人物。”
关诠言尽,似是闲谈,可许玄却听出几分不一样的意思。
‘他是在告诫我.从妖邪手中走脱的事情,乃是极其少见的异常,难怪地府的金丹都要出手’
这位关诠真人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高修,看似闲聊,却点了自己一下。
许玄心思电转,霎时有了主意,既然那位陈判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都未发现异样,应当也不可能猜到仙碑。
毕竟要是觉得他身上有玄炁仙器的踪迹,莫说地府,恐怕天上就要当即降下玄光,把他摄走。
‘现在应当猜的是哪一位大人出手,保了我性命才对’
眼下也只能作此想,自己身上异常已经够多了,能容忍他到现在,也仅是需要一位强横的社雷修士罢了。
“这些古代秘闻,也只有楼观仙道知晓了,多谢前辈解惑。”
许玄神色如常,带着笑意,错开话题,只道:
“贵道的那一处【清仪玄机】果然玄妙,灵机盈满,我修复法躯的速度也快上不少。”
关诠品了品茶,稍稍点头,只道:
“这是自然,此物乃是我道长青真人,即我师伯,他自一处天庭古遗迹中取得,传承至今,也便利了不少修士。”
“既然如此,为何不多培养清炁修士?毕竟.功法灵地皆有。”
许玄心中疑惑,却见关诠神色稍变,只道:
“清炁难求,与其将心思放在此上,不如循我道正轨,多用心在紫炁之上才是。”
这一番话让许玄心思一动,犹豫一瞬,还是说道:
“我自洞天之中得了清炁传承,欲在门中开此道,只是苦于无个适合的灵地,不知贵道的【清仪玄机】可否换取?”
此言一出,关诠却是摇头,只道:
“许剑仙这请求,恕我难为。当初长青师伯有令,说是这一条灵脉必须落在山中,可助福地恢复,不能换出。”
“是我冒昧了。”
许玄心中一动,翻手取出一道紫气弥散的灵石,正是一道【紫垣纯石】。此物共耗费二百仙德,化出玄炁,直接转变,即成此石。
此物颇为纯净,得紫炁之正性,让关诠也有几分意动。当初他用了许玄送来的一枚,修复法躯的速度便快上不少,今日对方又取一枚。
“这许道友,那灵脉却不可——”
“此石是谢过贵道借我金人灵地之恩,还请道友收下。”
许玄语气真挚,将这一道紫炁灵石送入对方手中。
“这灵石价值不菲,我倒是受之有愧了。”
“无妨,日后恐怕还有多劳烦贵道的地方。”
许玄微微一笑,继续同关诠品起茶来,他手中可是有《紫诰宝华书》在,内里不单单有功法,还有不少紫炁灵物的道论。
如今他狠了狠心,耗费近四百仙德,单单将一篇【诸紫秘要总勘】换出,中有紫炁各类灵物,乃至意向的道论。
天陀已开始参研,再过数年,应当就能用玄炁将大多紫炁灵物变化出来,届时他不信这位关诠真人不意动。
‘楼观昔日的真君,就号【紫诰】,也不知和这传承有何关系.’
许玄心中隐动,作为少有同他亲善的仙道,楼观是拉拢亲近的对象,而他手中的诸多紫炁之物还需要找个由头,方能交易。
关诠真人见多识广,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许玄眼下取出两道紫炁灵石还算正常,可若一口气掏出诸多珍稀灵物那便不好解释了。
“我还需修复法躯,前辈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许玄待得够久了,此时关诠似是想起正是,才缓声道:
“请剑仙来此,一是见上一面,看看你伤势是否好转,二便是有道消息,自边疆传来,要告知剑仙。”
许玄只觉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肃声回道:
“是何?”
“大乐欲魔土的欢欲和贪恶,已经确定陨落.如今又换了二人补上,较之先前的魔相还要厉害许多。”
关诠语气稍沉,他对这一处魔土虽怀仇恨,可并未表露在外。
“不知是何等人物?”
他此时发问,只听这位楼观道主叹道:
“【欢欲】之位,似乎是有位释道的人物转入,出身辽国王族,是一女子,修为已是化水一道紫府中期。”
关诠语气中渐渐有了深深的忌惮,让许玄也不由心念稍沉。
“这却不算什么,就是【贪恶】的位置如今由辽帝手下的一位修士兼任。此人修行古血炁大道,乃是紫府巅峰的人物,威名赫赫,名为——”
“【风延】。”
此名一出,许玄心念急动。
也是风姓,又为古血炁修士,恐怕和伏易玄血也有联系。
关诠继续说道:
“道友虽修社雷,却莫要轻视此人。”
“他血脉不凡,修行古法,本就擅长避走灾劫。甚至.听闻其手中还有一道秘宝,不受正法之制,当初穆武山的真人便陨落在其手中。”
“真炁也是第一等伏魔杀邪的道统,却难收了此僚。许剑仙和乐欲魔土纠缠颇深,将来若是上了战场千万小心。”
(本章完)
第526章 恶土
第526章 恶土
离辽边疆,青壤漠野。
此地是青芜道所辖之域,位在昔日大离边疆的中点,和昔日拓跋氏建国的云代之地距离颇近,直往南行,便能遥遥见着雍凉之地。
往北是广袤无垠的大漠烟沙,不生草木,显出一片枯荒之景,而以居中的诸多玄宫为界,南边又是一片沃野,五谷丰登,满目青翠,堪比江南。
中心是一座翠色玄宫,旁镇四像,分为坟羊,朱豚,青蝗和文鳐,栩栩如生,使得自旁经过的修士不敢抬首去看。
宫中,青黎沃土之气变化,有重重金气凝成的帘幕落下,遮住最高位的那一道变幻不定的影子。
太虚破开,着一身沙黄法袍的男子行出,隔着重重金帘,目光略带几分复杂,看向主座上那一道身影。
“祖宗,戊土已分,离宋、地府、镇元和扶尘各得其一。”
此人正是壤安,他身负文鳐气运,已修成第二道神通,可面对主座之上的那道神通时,仍旧保持恭谨。
“戊土将兴,我道也能乘一乘这天时。”
青木宝座上的身影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似乎在这宫中每一处都同时响起,神异非凡,极为恐怖的蕴土神通凝聚在此。
紫府后期。
【季获】真人,卫兆嘉,卫氏之主,道龄悠长,自齐立之时一直活到现在,到底是妖魔还是人属,颇为难分。如今这位大人又成一道神通,已然是大神通者下的第一等人物。
壤安面上有些疑虑,只道:
“离辽将起战事,那两道气数还未收回,应当如何?我看.那辟劫倒是渐渐成了气候,不是我道能应付的。”
“不急。”
座上之人语气幽幽,继续说道:
“当初让【苦漠】分出,化作仙族,拜入天水,去练那一道羵羊的气数,始终未成,反倒让他在紫府初期困了一生。
“不过.他的子嗣倒是不凡,成了此运,甚至还将青蝗的气数夺去。如今此人躲在海外,受上霄庇护,却不好应付。”
“祖宗.那该如何处置?”
壤安目光渐沉,若是单单一道羵羊运,他心中也不会多在意,可对方又夺了那一道青蝗的气数,就有些不凡了。
古代青羊宫正有道论,要统御四灵,成就神胎,而那卫法言身上的特质就有些像其中记载,不得不防备。
“须弥的那位恶土菩萨出世了,如今位在辽地,暗中联系过我,邀我道入释土,自有大士之位候着。”
座上季获的声音不急不慢,可落在壤安的心中却让其有些悸动,只道:
“不知,祖宗是如何看的?”
“自然未应。”
季获语气渐肃,不断有青黎沃土之气变化,一股极强的气数隐隐散发,他只继续说道:
“蕴土一道,就善于审时度势,我道介于离辽之中,不论如何,都有腾挪的余地,可一旦彻底表明立场,就落了下乘。”
“那社雷剑仙风头过盛,早早被辽地盯上,待到战事再起,方是出手之机。”
“是。”
壤安也不知这决断是对是错,可毕竟眼下又无法直接攻上青沉,只要对方在上霄庇护之下,他们也无什么好的手段。
上霄立宗的真君虽已离去,可洞天之中还有一位位格不低的大人在,绝不是他们青芜道能招惹的。
‘若非是那纸人插手,加之炼妖塔暴动.理应将那一道血脉收回。’
壤安心念稍动,一旦和纸人纠缠上,就是以紫府的本事也难看清了,之后其在赤云现身,紫府又不好亲自下场。
若是这位长辈出手,也能拿下才对,壤安颇有些不明其意,却又不敢质问,当下只得退走。
玄宫之中,阴影变幻。
座上的人影手中多出一卷道书,蕴土之气流转,为【上恶神胎秘法】,赫然是青羊宫的传承,又掺杂一股凌然恶性。
“聚集四灵.”
——
辽地,乐欲魔土。
玉脂般的宝光升腾不止,魔性变化,原本正在欢好放浪的一众男男女女此时皆都拘谨不止,拜在两旁。
道上之上有一阵如赤云般的血气涌动不止,自其中走出一着白金玄甲的男子,容貌清俊,身形矫健,身上并无什么异象,可却给人一种极深的威压。
他静静立在此处,身上并无一丝一毫的戾气和魔性,即便已承下了一道代表贪念的魔相之位,眼瞳却始终保持清明。
远处匆匆行来一位老修,弯腰驼背,撑着一青木龙头拐杖,容貌枯瘦,身上气息已然是紫府中期,带有一阵玄奥的文礼之意。
“风大人。”
来人赫然是知有涯,他名号起的颇怪,也是除了度生之外资历最老的六欲魔相。
即便他在魔土之中身份尊贵,总揽诸事,可也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位新晋的魔相,毕竟对方向来都是用手中双拳讲道理。
“度生何在?”
风延负手而立,神色淡然,极为古老纯正的血炁之意在他身上生发,即便魔土勾连而上,也无法为其增添一丝魔性。
知有涯当即恭声回道:
“魔首正在【死池】之中闭关,不便见人。”
“我答应来此任职,就是奔着见一见他,较量道力,如今却不见我?”
风延语气如常,可目光却是看向一旁的老修,霎时让一旁的知有涯心中生出预警,不敢对视,错过目光。
“罢了,他修的什么闻幽,躲躲藏藏,斗起法来起来也无什么意思。”
他的嘴角渐渐多出一线笑意,看向知有涯,淡然道:
“我要离去一段时间,往元雷宫去,同【大雷天】好生比试一番,若我未归,也不必唤我。”
知有涯微微一愣,似是有些为难,低声道:
“如今净土中事务繁多,要布置边疆阵线,大人.”
风延目光一转,看了过来,威压自生。
知有涯不敢继续说及此事,转而道:
“听闻天枢剑仙也在元雷宫中,还是莫要冒犯为好。”
此言一出,风延的目中却是泛起几分精光,轻轻拍了拍知有涯的肩,笑道:
“正好。”
言毕,便见他向前挥拳,气机流散,肉身之中迸发出一股沛然大力,面前的太虚当即同琉璃一般破碎,缝隙弥散。
知有涯的眼皮跳了跳,破开太虚对紫府来说十分简单,也是借着法力施为,而眼前的风延却直接用肉身轰碎太虚。
这一拳若是落在寻常紫府身上,对方当即就要落得个法躯崩解,真灵消散的下场。
‘仅这一具肉身,就堪比灵宝了’
知有涯目光稍沉,却不敢阻拦,对方血炁大成,修行古法,整片魔土之中也就度生能拦上一拦,以及洞天中的那位
可如今都无动静,知有涯自然也不会去白费力气。
对方身上依旧未有法力涌动,就这般一步踏入太虚,筋骨血肉之中似有神光生发,让其稳稳站住。
他的下躯隐隐显出龙蛇之身,神妙生发,瞬息离去,速度之快,远超其余道统修士。
这一片太虚却未自行弥合,一股极为恐怖的神意凝练在上,不断迸发,使得这太虚难以合上。
知有涯叹了一气,似是有些为难。
这位风延大人身份不凡,是辽帝身旁的近臣,如今来这魔土之中,也只是帮着补缺罢了,他也无权调令。
“道友这日子倒是难过。”
自他身后渐渐有一片纯白化水凝聚,散着魔罗之光,显出一着素裙的女子,容貌清丽,可又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艳态,颇为动人。
紫府中期的气势隐隐散发,和知有涯齐平。
“风延大人年纪轻轻,修为就臻于化境,实在是人杰。”
这女子轻声一笑,娇媚动人,霎时引得周边跪拜的男男女女都露出一片痴态。
“【芷惜】魔相,你可——”
“我亦有事务在身,已约好去一位亲王府中论道,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道友不必指望我。”
言毕,芷惜也驾驭化水,霎时破开太虚,同知有涯告别。
“一个二个的还是欢欲上进、贪恶听令,这两人到底死哪里去了”
这老翁面上泛起一阵苦色,可此时他身后却有一阵紫炁生发,神通流转,异象变化。
他苍老的面上多出几分喜色,看向一道刚刚出关的魔影,笑道:
“来得好,【望紫关】已成,不枉大人对你的栽培。”
(本章完)
第527章 魔性(合一)
第527章 魔性(合一)
彰野郡,映险山。
万道青黑魔光自山巅迸射,穿透天光,照在翻涌的云海之上,那魔光扭曲变幻,凝成无数奇异狰狞的暗影。
山中一处灵峰顶上,洞府的青木门户骤然打开,散出一股新成炼气的圆融气息,带着朝日初生的意味,打破了山间阴郁。
幽暗之中行出一少女,观其年岁,不过二八。
她着一袭黑底金纹长裙,身姿窈窕,容颜静丽,眉心那一道黑雪玄纹颇有神秘和魔性之意,更显其美。
炼气已成。
柳舒寒在这山中已经生活修行,已超过六载时光,如今炼化了那一道【北酆阴气】,《九州游岳真经》也算是入了门。
此法品级颇高,仅在炼气一境就有不少神妙,她心中一动,默默回想起这一篇经文的开篇来:
【神游九州,中定泰岳,上敬正仪,下拜北阴,使得阴鬼煞魔听令,阳雷阴霆不杀】
柳舒寒心思灵巧,已不是初入武家时那般懵懂,自然理解这一篇经文的贵重和玄妙。
她轻抚眉心,略微感到一丝灼痛。
此处的黑雪玄纹更有妙用,让她的修行速度快上许多。
而这等妙用在炼气后效用也一如往常,让柳舒寒心中稍惊。
远处忽见一片深邃的煞云飘拂而来,倏忽之间就落在洞府前方,自其中显出一女子身影,亦着一袭黑底金纹长裙,只是气势更为凌厉。
“母上。”
柳舒寒见着娘亲来此,心中颇有几分喜意,可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候。
“你炼气功成,殆魔自生,如今也该回山了。”
武绍月目光稍敛,她略略一观,便见自家女儿心窍之上已然凝聚一颗魔种,不断滋养法躯,正是古代殆炁魔道的路数。
“是。”
柳舒寒面有笑意,显得活泼不少,只道:
“许久未见父上了,也不知山中有什么变化。”
她转而看向身旁这高巍狰狞的灵山,在此待得也算久,如今真要离去,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只是却无什么留恋的。
武家身为大离有数的世家,修士极多,各怀心思,彼此之间利益纠缠,这些年她也看了不少。
二人御风而起,行至山巅,直入另一处玄色大殿之前,入了门户,恭声拜见,便见一位着乌色魔纹法衣的男子位于主座。
此人气态威严,眉眼端正,可眉心处的一道黑火玄纹又为其增添几分魔性,他似有几分疲惫,见着来此的柳舒寒,稍稍提了提神。
“真人。”
武绍月领着身旁女儿行礼,尚未开口,便听上方魔气缭绕的主座传来一阵沉厚嗓音,引得殿顶的万魔浮雕熠熠生光,恍若生灵。
“舒寒炼气功成,理当归山。”
南罔目光稍沉,看着对方眉心的那一道黑雪玄纹,只道:
“《九州游岳真经》是古殆炁大道,修成的【沉酆幽】和六品仙基是一个级数,早日筑基,方见灵妙。”
“至于舒寒受的【无色殆魔书】,祖宗说过,她可自行修行,只是断不能外传,不然,当有魔罚。”
“谨遵真人之令。”
柳舒寒恭声应了,她眉心的这一道黑雪玄纹除了《九州游岳真经》,还另有传承,正是【无色殆魔书】。
以她的道行如今还参研不透这一卷魔经,但略略一观,也知这传承的贵重,又立过魔誓,自然不敢轻易传人。
南罔的神色稍缓,他对这个后辈还是颇为看重,毕竟是得了第一等的传承。
【无色殆魔书】族中也有一份,但柳舒寒能自行取得,便说明她得了界门中历代高修所化魔性的认可。
即便在古代,这也是极为少见之事,眼前这后辈将来几乎是预定神通之位。
‘可惜.还是要归赤云去。’
南罔稍觉几分惋惜,可很快就收敛这点心念,如今随着许玄威名越来越盛,武家和大赤观的联系正需要柳舒寒来维系。
他微微一笑,神通变化,魔气升腾,一只手探入太虚之中,便取出一枚大如人头的灵卵。
此卵浑圆,壳似乌铁,上覆纹路,有水火恶兆,殆魔纵横之景。
“我入了一趟昆巍,得来一物,似是灵兽的卵,尚未显世,今日便交由舒寒,也算有个护身的灵兽坐骑。”
这一道如铁球般的兽卵便落到柳舒寒身前,受了神通变化,迎风便缩,化作一枚黑色玄珠,落在她手中。
柳舒寒眼神稍明,恭声道:
“谢过真人赏赐。”
一旁的武绍月亦是面有笑意,看着自家女儿,可转向那一枚灵卵时心中却有几分惊意。
‘这是.有贵种血脉的灵兽。’
武绍月略略感知,便有察觉,大凡灵兽,天生的血脉之中就有位格,而这兽卵中的气息隐隐让她也有几分心悸。
“真人,这.”
她稍觉有几分不妥,可上方的南罔却是挥了挥手,只道:
“无妨。”
南罔语气淡然,不以为意,看了过来,只道:
“赤云临近边疆,多有战乱,我武氏自天水迁至吴地,也算是避了风波。”
他略有沉吟,身旁神通威势散去,魔气收敛,此刻正如一位宽厚的长辈。
“绍月,若是将来事不可为,领着舒寒,重归族中,也是一条退路。”
武绍月闻言,神色悸动,颇有些感慨,只屈身行礼:
“谢过大人好意,只是,行芳他一定会守在山门,我不愿离了他,将来若是有变”
她看向身旁女儿,却见柳舒寒上前一步,神色凛然,眉心的黑雪玄纹熠熠生光,她只恭声道:
“舒寒唯愿随父母身旁。”
座上的南罔见之,面上却多了几分笑意,只道:
“我族以武勋而兴,当年祖宗杀入梁都,打杀归一血修,捉拿梁王张宿,成就偌大威名,舒寒莫要忘了,你身上留的是武家的血。”
“祖宗看重你,归山之后,莫要让老大人失望了。”
“舒寒明白,必不敢堕了祖宗威名。”
柳舒寒声音肃然,自有一股英气,让上方的的南罔稍稍点头。
二女拜别,出了门户,自今日起便准备正式归于赤云,重回山门之中。
柳舒寒神色轻松不少,踏在山间的青木玄阶上,步伐轻盈,她身后却有一对紧挨的脚印落下,魔气弥散,扭曲诸色,亦步亦趋。
黑雪自空落下,播撒空中,可柳舒寒和武绍月似乎都无察觉,谈笑如旧。即便是山中的其余武家修士,也未发现这异样。
大殿之中的南罔神色如常,恍若未觉,默默盘算着还要在那位国师手下待多久。
这些日子他本在神京领命,也是算准舒寒炼气,抽空方回,实在劳累。
叹了一声,他便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
地肺,谷中。
许玄睁眼,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惊慌来,这是他自修道至今第一次有这般异样之感,让他心绪颇为不宁。
距他入地肺已然过去三年,【清仪空胎术】也修行至【道体长青】的境界,内景圆满,神通自如,不影响施法,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
他骤然起身,看向谷中的灵脉,若有所思,暗暗以心声问道:
“【诸紫秘要总勘】,你参悟的如何?”
“大致领悟,可若要真正以玄炁转化灵物,还需一个个来试。”
天陀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可许玄心中那阵惊慌却依旧未散,让他眉头渐皱。
“怎么了?”
这老妖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见内景之中的玄象变化不止,正昭示着许玄内心的不宁。
“总觉得.有些不对。”
许玄语气沉凝,社雷诸法,皆都带有意神通之性,他的感应必然不是毫无来由的。
“在楼观待得够久了,如今也该归山,看看铸剑之事,以及舒寒——”
他心中稍动,御风而起,先入了山中主峰的玄楼,登入静室,便见紫炁弥散,神通变化,那位关诠真人正在此处。
这位真人似乎猜到许玄来意,眉眼一转,只道:
“许道友可是要离去?”
“正是。”
许玄应了,他此时神通已可随心运转,【清仪空胎术】剩下的一重可归山中修行,也好在那一片【云山华海】中淬炼法躯。
“这数年多有劳烦贵道,今日离去,日后必有所报。”
他语气真挚,楼观道对他多有帮助,这一番话却是出自真心。
“我观上承奉玄大道,玄则下化为紫真,同楼观都是【太清】所属,日后当多有来往。”
“这是自然。”
关诠微微一笑,当下应了,二人又相谈少时,便见这位剑仙破开太虚,拜别离去。
室内复又仅剩关诠一人,他略略沉思,取出一枚散着蒙蒙紫光的魂玉。
这位楼观道主看着上方的气息,已然是紫府一级,却混着一道魔罗彩光。
“【景行】,紫府了.”
这位楼观道主的语气平静,可其下却有一阵隐而不发的怒火和悲哀,让整座玄楼随之震颤,蒙蒙紫光升腾不止。
——
赤云上方,太虚破开。
银雷奔涌,天威浩荡,许玄自一片粹然劫光中踏出,身旁巽风鼓动,加持在身,他心中的这一阵惊异却未消散,反而越发重了。
灵识扫过山中,他目光稍凝,在横虹峰上见着一对久未归山的女子,正是柳舒寒,此刻正听着柳行芳谈话,颇显和睦。
“舒寒归山了。”
许玄心中一动,稍稍感知,便觉对方一身气息已然炼气,颇为不凡,尤其是眉心那一道黑雪玄纹,更是散着一股魔性和玄妙之气。
“这是.一道殆炁传承,凝成实体,至少是大神通者才有的手段。”
天陀语气有些惊异,武家的北阴真人他也听过名号,毕竟是殆炁高修。这位殆炁魔修道龄颇长,得过数次真君恩赐,因而能一直存世至今。
可眼下这一道传承却散着一股古老之气,不像是那位的手笔。
许玄体内清气却有了动静,他看向上方,之间天色晦暗,有片片晶莹灼热的黑雪自空坠落,却不似实体,落地即散。
“你看见了?”
他此刻问及天陀,这老妖却语气古怪,只道:
“何物?”
此言一出,许玄心中稍动,面色却未变,不显异样。他开始调动道境之中的清气,加持于性灵之上,渐渐让他能看到的更多。
一串散着深邃黑光,魔气缭绕的脚印落在空中,绵延入山,不仅踏在现世之中,甚至连太虚也有这印记。
靠近这印记的地方似乎失去所有色彩,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黑暗,又似一切阴鬼煞魔的归处。
许玄目光幽深,御风而下,瞬息便降至横虹峰上。
柳行芳此刻真沉浸于家人团聚的欣喜之中,未曾察觉出异样,他眼下见着师父归来,神通无恙,更是贺道:
“恭贺师尊出关,舒寒,还不拜见真人。”
柳舒寒施施然上前,恭声道:
“舒寒见过真人。”
许玄面带笑意,看向这位后辈,只道:
“几时回山的?”
“回禀真人,归来已有数日,是借着武氏的飞舟还山的。”
柳舒寒恭声答了,身后的一道高大威严的漆黑魔影静静立着,不曾有动,看的许玄心中稍惊,还是笑着问道:
“修了哪些法术?可通什么器艺?”
“所修为《九州游岳真经》,如今在炼气初成,在修一篇【我饲魔心术】,至于器艺”
柳舒寒看了父亲一眼,略有几分惭愧,只道:
“我也试着去习过剑道,可在此道上却无什么天分。”
“修道天赋好就足够了,至于剑道,不可强求。”
许玄面有笑意,眼神似是在柳舒寒,实际上却越过她,悄然瞥向柳舒寒身后的那一道魔影。
这身影似是一团涌动不息的殆魔之光凝成,仅有模糊的人形,其边缘的事物都失了光彩,坠入一片虚无之中。
柳舒寒面带笑意,似是想起什么,取出一枚晶莹的黑色玄珠,此物上的禁制卸去,迎风便长,化作一枚魔水恶火缭绕的兽卵。
“师祖,南罔大人予我一枚灵卵,父亲看过,说是有贵种的血脉。”
许玄目光稍凝,那一道【水火恶】有了感应,甲衣挣扎不断,似要冲出雷池镇压。
内景中的天陀此时开口,略带几分惊异:
“是【九婴】的血嗣,可惜是杂血,最多到筑基巅峰。”
许玄目光转向柳舒寒,只道:
“今日,正好带你去祖师堂烧上一株香,也算正式归山。行芳,你且先离去,我领着舒寒前去就是。”
柳行芳闻言,有些猜测,只觉或许是授篆前要考察几分,便先行退去。
许玄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却见舒寒身后那道高大的魔影有了动作,似是注意到眼前的神通,看了过来,让许玄心中颇有压力。
这种压力他昔日也感受过,正是那一道【正仪】金性所化的妖邪!
‘舒寒,到底自武家带来何物?那位北阴是否知晓’
许玄心中悸动,眼前这一尊魔影和妖邪又有不同,更像是天魔之类,似乎是某种残留,他悄然将眼前所见一一告知天陀。
这老妖语气也渐渐凝重起来,肃声道:
“应当不是妖邪,而是殆炁一道特有的某种魔性,武家我记得是有座【无色界门】,乃是真君所立,或许和此有关。”
“应当如何处置,可还要授篆?”
许玄心中隐动,沉思少时。
这魔性似乎沾染了几分金丹的位格,此时自隐,即便是紫府也观测不到,可此物若是施威,恐怕能将整座山门轻易夷平。
天陀的语气渐渐有些触动,悄然道:
“你说.授了篆文,能不能顺势把此物接引入道境。”
眼下这一道魔性正寄于舒寒性命之上,作为一处在尘世的落点,而篆文一旦授下,舒寒的性命便完全归于太清仙碑。
此时许玄御风而起,先让柳行芳退去,单独带着舒寒往天青峰上的祖师堂而去。
“若是这魔性是武家拿来试探的又当如何,甚至说不定如今就有金丹在看着,我从妖邪手中逃出,如今若是再收了这魔性.”
许玄心中忧虑,如今他上了地府的名单,离国的大人说不定也有留意,而这样一道有金丹位格的魔性四处行走,诸位大人难道没有察觉?
“眼下.在未彻底查明这魔性的来历前,不可授篆。”
他心中渐定,篆文何时都能授下,如今仙碑已可做到完美遮掩异象,几乎无人能察觉,但这一道魔性却是难办。
许玄对仙碑倒是自信,先前那更为恐怖的金性妖邪都被降服,这一道魔性自然也可引入内景,用清气镇压。
可此物若是某位金丹的授意,就不能这般莽撞为之。
二人此时已行至祖师堂前,其中香火升腾,金气弥散,显出一派盛景,柳舒寒奉了金香,神色肃穆,上前告祭诸位祖师。
如今许玄已将赤明祖师的牌位立起,居于最上,其下则是两位真人,而紧邻的便是他师父,温扶风之位。
那道高大威严的魔性此刻却不入祖师堂,停在其外,静静候着,面上是一片涌动不止的殆光,身旁黑雪飘飘,扭曲诸色。
祂此时开口,语气幽远玄妙,不带半点人气,似是自九幽深处传来:
“恒光?”
(本章完)
第528章 无常二使
第528章 无常二使
天青峰上,祖师堂前。
殆魔之光升腾变化,天光落下,渐被扭曲解离,坠入一片晦暗。
那尊高大威严的魔影仍旧立于堂前,在说完那一句话后便保持缄默。
天陀此刻借着许玄的描述,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只悄声道:
“殆为危,为散,为毁,故而能使神通不灵,法诀失应。眼下这魔性若是失了控制,足以将整片天州夷平,化作一处灵机尽消的殆亡之地。”
“该如何送走”
许玄默默看着堂中景象,神色如常,借着清气之用关注一旁魔性的动向,却见对方始终保持平静,再无动作。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清越铃声,似是自南方响起,带着一阵寂寥幽玄之意,使得这魔性缓缓转身,似有触动。
南天之际,幽冥之气骤然显化,凄厉鬼风盘旋而至,倏忽便落于天青峰顶。
幽光流转,两道身影踏虚而出,分着黑白袍服,阴差打扮。
二者坦然而立,不掩饰形迹,身旁一阵阵幽冥鬼气升腾,而堂中的柳舒寒却恍若不知,如同入定。
那黑袍阴差踏前一步,其面如锅底,身宽体胖,眉宇间凶煞之气翻涌,令人望而生畏。
可其脑后却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散着瀚水波光,剑意凌然,让许玄体内的【洞化剑匣】隐有所动。
他左手擎一方乌沉沉的木枷,鬼气森然,右手摇动一柄黑铁铃铛,幽咽作响,竟然使得那魔性微微震颤,显出轮廓,为人所见。
许玄面上适时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异,神色凝重,神通蓄势待发。
眼前这两名阴差给他的感觉却如渊似海,不是如今能应付的。
天陀语气稍肃,似是看出那二鬼来历:
“阴帅?不对,更低一级.”
黑律真文自行显化,深邃黑光流转不止,更有银雷如龙蛇翻滚,劫罚之意浓重至极,将周遭的幽冥鬼气逼退。
与此同时,那白袍阴差已如鬼魅般飘至许玄身前。
他身形高瘦,面色惨白,神色反倒显得和善,嬉笑一声,看向许玄,行一古礼:
“下鬼谢生,见过大人。我无常二使自【泰山阴府】来此,为捉这一尊【无色魔性】,倒是冒犯大人山门了。”
许玄心思急转,灵识散出。
整片洛青上方都为幽光覆盖,晦暗不明,如同坠入一片幽冥恶土,唯有那道黑律如日高悬,雷光奔涌,驱散幽华。
“地府之人?”
他声音渐沉,语气中带有几分隐隐的防备,一旁的谢生见状,忙回道:
“【泰山阴府】和覆灭蜀地的【酆都鬼城】不同,大人可莫要怪错人了。我府敬的是北阴幽殆之元,拜的是正仪戊伏之尊,可要分清。”
另一处的黑袍阴差正持续摇着铃铛,厉声道:
“分清,分清!”
“为何称我大人,这.”
“您掌了黑律,落在古代就是雷宫仙将,神君可期,我等幽冥之鬼,也受此律辖制,自然要敬。”
谢生看了眼上方高悬的黑律,目光复杂,似有忌惮。
许玄心念急转,看向那一尊高大威严的魔性,若初次见着,疑声道:
“二位来我山中,可这魔性又是?”
“回大人,这是那位【失法度灭无色魔君】留下的四魔性之一,府君算到其今日将从武氏界门中走出,便命我兄弟二人来收。”
“来收,来收!”
黑袍阴差连声附和,转而看向身旁同伴,肃声道:
“速行,速行!”
谢生目光一转,略带几分歉意:
“我这范死兄弟曾被【太浩】剑仙伤了真灵,脑子不太灵光,还望大人海涵。今日多有叨扰,需借贵地施展一番手段。”
这谢姓阴差怪笑一声,看向身旁的同僚,沉声道:
“还不将那【幽冥浊性幡】祭出来,早些归山。”
“归山,归山!”
二位阴差齐齐合力,祭出一尊幽光弥散的黑幡,上有幽冥阴土,浊世恶界之象,内里是一团转动不止的幽邃浊洞,对准了一旁的魔性。
赫然是一尊法宝,只是看不出是哪一道的,不像闻幽,也不像殆炁。
许玄当下只觉身体颇有几分发僵,这两位毫无预兆地就祭出这一尊器物来,实在太过骇人,相比之下那魔性都看起来安全许多。
“还不归来!”
那白袍阴差呵斥一声,便见这魔性旁的殆光瞬息收敛,归于这一尊幽鼎之中,似是被送往另一处所在。
这二位阴差收起那【幽冥浊性幡】,似是完成什么重任,那谢生眉眼一转,看向许玄,刚要说话,却见一条血红的长舌自他口中坠出,直直拖到身下。
他慌忙折了回去,复又塞回口中,不见异样,这才缓声道:
“按着旧例,【北雷黑律】在的地界我等阴鬼本不该来,今日不得已为之,也是怕这魔性失了控,闹出什么乱子来,还望大人谅解。”
“两位称我道友即可,却不必如此称呼。”
许玄微微一笑,有意摸清对方的路数,也能借此窥探地府的势力划分。
“这也好。”
谢生似是想起什么,拿起一卷名录来,鼓风翻动,看的眉头一皱,只道:
“名号不在册上,我再确定一番,道友号为【辟劫】?”
“正是。”
许玄沉声应了,却见那谢生稍稍点头,取出一只朱笔来,就要在这名册添上,试着下笔,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一道字迹。
“这”
谢生最终还是放弃,转而看向许玄,只道:
“道友领了黑律,灵阶却比我等高上许多,不入这【录死载命册】,不然突破紫府之时,应当就会显化。”
说着,谢生收起手中名册,转而笑道:
“我府如今和宋氏合作,大离诸修若是神通崩解,求金陨落,死后之事,都归我【泰山阴府】去处置。”
“当然,活着的.就该【玄雷神部】去管教了,也就是辟劫道友的大权。”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稍动,不曾想这一处阴府竟和大离也有联系,甚至照其所说,其中还有一位金丹坐镇。
“不知.二位是奉了哪位大人之令?”
许玄略作沉吟,还是问出,以他雷部的身份来说,问及此事也不算冒犯。
“我府的大人在岳为府君,上承正仪职司,在冥为幽圣,位列十王之位,尊号【浊冥】,乃是浊炁一道的大人。”
谢生面有笑意,可这一番话却听得许玄心中惊异。
“「浊炁」?”
就是天陀此时也有疑惑,不知此人所说为何,这道统连他也未曾听闻过。
“乃是九炁之外的【道外三炁】,浊炁是地府用来构筑阴世,藏匿道标的玄法,不列在幽冥三统之中。”
“【宇清宙光天辰大道】中的「宇清」古时唤作「虚炁」,此外还有一道「混炁」,嘿,这可是那位.”
谢生正欲继续说下去,天中却有一阵雷声轰然响起,惊得他当即缄口,连称罪过,继而道:
“不好继续说了,我府入口便在泰山之下,历代都同雷宫亲善,辟劫道友日后可来我府中坐坐,阴世中还有几位古蜀的鬼魂,嚷嚷着要见道友。”
言毕,这位阴差就要收起阵仗,当即离去,许玄却是开口,肃声道:
“还有一事,需阴差详解,这一尊魔性和我门弟子走的极近,不知.”
“道友放心,这是好事,她受了无色魔君的传承,又为魔性居位之所,好处极多。这位魔君是个讲究之人,为免祂陨落后化成妖邪,早早施展手段,一经陨落,便用法宝贬黜金性。”
谢生目光稍沉,继续说道:
“历代殆炁真君,一旦陨落,金性化作的妖邪就是世间最大的天魔渡口之一,故而此道的大人都要细心准备身后事。”
“若是不施展手段这一道魔性未贬,立刻就要感应金位,化作妖邪,带出无穷天魔。”
“原来如此。”
许玄若有所思,目光略略瞥过这二位阴差,对方修为似乎接近紫府巅峰,属于闻幽一道,像是自某处借来。
“时候不早,我等先行拜别,日后.许道友求道之时,当能再见。”
谢生用语颇为讲究,单单说一个求道,绝不说证道,随后再度拜别,身旁的范死则是随其呼道:
“再见,再见!”
这二位鬼差来的极快,去的也颇为迅速,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归于幽冥,让许玄心中渐渐升起几分忧虑。
‘以地府的手段,这大阵根本阻拦不住,若是要监察我山的情况’
许玄心中稍沉,唯独庆幸的就是如今大离的阴间事务,归于【泰山阴府】,这一脉似乎对自己算的上亲善。
不过,是真是假,倒是难论。
“这一处阴府,似乎是【正仪】所立,如今却落到那位浊炁位上的大人。”
天陀语气幽幽,即便以他的阅历,对如今阴间的状况也是少有了解。
“古代地府,「闻幽」之道,在于阴帅,多为假丹。阴判则居「伏土」、「闻幽」之从。十王乃至更上一级的仙人,方能司掌果位。”
“今日听这阴差所言,倒是还有一道「浊炁」。”
许玄目光稍凝,若有所思,只道:
“这阴差说过【北阴】之号,倒是和武家那位的道号相同,不知.和殆炁有无关系。”
“【北阴】?”
天陀似是想起什么,语气肃穆:
“殆炁第一位主人便是此号,乃是元炁之显,后来转入地府的道统,居位「轮回」,祂位格极高,足以和仙君并列。”
“武家那位真人取此道号,恐怕有些蹊跷在,担着这等天大的名号,还能修至五法俱全说明,殆炁认可他。”
许玄若是敢起类似【天蓬】这等道号,恐怕当即就要被一道社雷诛灭,可那位武家大真人却是安然修至紫巅,寿元极长,不知有何玄妙。
这尊魔性出走,这位殆炁一道的大神通者是并不知晓,还是早早和泰山阴府通过气?
种种思绪纠缠一处,许玄暂时理不清头绪,只得看向祖师堂中。
柳舒寒此时已经恢复正常,敬完香火,对于先前的异样恍若未觉。
那尊寄托在她性命上的魔性已经离去,却也给她身上留下一股极为深重的气数,在许玄神通感应之下,有冲天殆光凝聚其身。
内景之中的玉册微微颤动,清气流转,柳舒寒的真名移至前方。
“真人。”
柳舒寒行出祖师堂,此刻静候许玄开口。
“随我入天殛。”
许玄心神一定,最为难缠的那尊魔性已经叫阴差收走。
如今他可以为舒寒授下篆文,说不定可借此去窥探那位【失法度灭无色魔君】的遗留。
(本章完)
第529章 殆武
第529章 殆武
天殛。
大殿之上,重云如铅,卷积翻腾,无数银蛇般的电光于云层间奔走流窜,轰响不断。
居中的那一口雷池为重重雷云拱卫,如若沸腾。
池中黑白雷霆纵横交错,跃动不止,劫罚之性凝聚一点,似乎在孕育什么事物,即将出世。
殿中,高居主位的许玄阖目凝神,灵识早已悄然探入【云山华海】深处。
他蕴养的紫府社雷已然臻至圆满,只待自己再以神通稍加温养催化一段时日,便可出世。
紫府社雷!
念及此物,许玄心中也稍有悸动。
此雷的珍稀贵重应当犹在【天晷澄光】之上,直追火鸦族中世代供奉的【天阳乌火】,可谓是一等一的玄妙灵物。
此世社雷少见,本就不显,也就是些古代道统藏有,大都秘不示人。
他心念一定,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下首侍立的柳舒寒身上。
许玄问起舒寒些在武家修道的事情,这女子对答如流,不显紧张。
他这时才知舒寒得了魔君传承,即【无色殆魔书】。
‘金丹一级的殆炁传承,甚至是直接赐下的,完整无缺。’
许玄心有悸动,若是论起门中如今所受传承位阶最高的,当是柳舒寒,就是他自己也比不过。
而武家却放任其归于大赤,倒是让许玄心有疑惑。
设身处地去想想,要是他是武家的真人,必然是舍不得这么一位紫府种子,更何况其得了根本传承,却要送入外人门下。
能做出这等决定的,必然是武家地位最高的那位北阴真人。
许玄此刻默默感应清气,对方的真名已经登入到玉册之中,气运缠身,已然满足授予篆文的条件。
他看向柳舒寒,只道:
“今日你正式拜入门中,炼气已成,作为真传,就在横虹峰修行。”
“谨遵师祖之命。”
柳舒寒神色稍显激动,她本就是听闻这位师祖的威名长大,自然十分崇敬。
而她在武家时更是因许玄的缘故,不少武家修士对她多有优待。
许玄笑道:
“理当有赐。”
他略略沉思,只道:
“殆炁之物少见,门中暂无,可让温光先为你打造一柄法器用着,你领了令,直接去荡霞见他就是。”
“谢过师祖。”
柳舒寒恭声谢过,颇有几分意动。
温光作为门中第一炼师,如今已将恢复昔日境界,连紫府灵器都能炼得,为一位炼气初期铸器,已然是极少见之事。
“门中规纪,不可轻视,善恶功过,自有天数。”
许玄语气悠远,缓缓感应仙碑,确定无人查探,准备授篆。
清气徐动,感应建立,当即落下,凝于柳舒寒识海之中,化作一道扭曲诸色的虚幻魔门,篆文随即成就。
“【上魔殆武】,制魔炼恶,以广增道行,成就【无色灭尽魔门】,为诸魔集就之所,感应殆灭之位。”
这一道篆文要求可通过杀炼魔性,增长道行,不但包括通常意义上的魔道修士,更重要的自身的心魔恶念。
而炼化后的魔性又能归于魔门,作为感应殆炁的基底,十分玄妙。
柳舒寒感应到体内变化,刚欲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关于这异象的话。
许玄目光稍凝,只道:
“殆炁是通天大道,可也凶险,只盼你能有成就,日后更当慎言慎行,不可违背门中规矩。”
他借着仙碑感应,大致和柳舒寒有了联系。
清气涌动,让柳舒寒心神安定,瞬间明白是谁赐下这异象,以及篆文的种种妙用和禁忌。
柳舒寒神色稍肃,她在武家也见过不少珍稀事物,可从未听闻过有这等玄妙的篆文。
她是个心思灵巧的,瞬间便明白此物不可示人,只道:
“舒寒明白,必谨记师祖教诲,若有违之,天雷殛身。”
许玄稍稍点头,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忧虑。
随着道境的完善,仙碑的功用已经不同以往,不仅能自行遮掩授篆的异样,还能免去搜魂、蛊惑的手段,就是金丹也难测。
‘这一道篆文大利修道,更是对成就神通有极大作用而舒寒已然得了紫府功法。’
许玄心思电转,若有所思。
柳氏祖上的血脉也颇为不凡,而武家也不是寻常血统,两脉合一,柳舒寒的天赋可谓也算的上是紫府种子,又受了篆文,应当神通无阻。
“且先离去,日后当专心修行,不要负了你双亲厚望。”
“舒寒明白。”
柳舒寒神色恭谨,此时还沉浸在那一道篆文的玄妙之中,领命退下,便往洛青方位行去,再去见父母。
殿中,许玄静坐,默默感知体内仙箓上多出的一道真名,正是柳舒寒。她若是继续修行,突破紫府,也能增长不少仙德。
‘如今,就看霄闻那处了.’
许玄此时默默运转起【清仪空胎术】,此法最后一重境界对灵机的要求不重,反倒需以人身行走天地,感悟自然,方好凝躯。
眼下他心神再度归于内景天地之中,轻车熟路,自一片雷云之中登入道境,来到那座【授仙司】前。
天陀此刻换了一身暗红长袍,衬着金纹,显出十足的邪气和逍遥之意,手中正翻着一卷紫气弥散的经书。
赫然是【诸紫秘要总勘】。
这一卷经文出自【紫诰宝华书】,内里记载了紫炁诸多灵物、意象的特性和变化之道,但却并未直接提及如何自玄炁转化。
“如何,可能转化灵物了?”
许玄目光稍凝,却见天陀合上手中经文,肃声道:
“我参研许久,最为基本的十二道灵粹级别的紫气,当能试着化出。”
“才是灵粹?”
许玄略有几分失望,可天陀却是叫嚷起来:
“你来试试,诸炁之中,紫真清三道都是极为难参的道统,为上上仙途,更何况是要结合玄炁,要转化出准确的灵物,可不是易事!”
天陀目光一转,冷声道:
“这【十二紫意】也不是寻常灵粹,代表了紫炁诸性,是最为基本的紫炁灵物,若是悉数凝成,顺藤摸瓜,别的珍稀灵物也好去试试了。”
许玄叹了一气,此时再度耗费仙德,拘出一道玄炁来,为【冲和玄气】,此物若是再多些,直接往紫炁之性转化,便会化作【紫垣纯石】。
“暴殄天物.这玄气若是直接拿去服用,对于阴阳修士都是一等一的大药。”
天陀垂涎不止,目光一转,看向许玄,叹道:
“可惜,你这社雷是个不沾玄的道统,挂在始炁上,服了效用不佳,若是震雷”
“莫要磨蹭。”
许玄语气稍肃,仅看那一道鲲鹏遗留的【太苍玄蕴】便能知晓玄炁之物的珍贵,甚至能续上已经断绝的道途。
天陀此时开始催动玄炁,按照那一卷经文的记载变化,金白少阳之光霎时腾起,环绕着【冲和玄气】而动。
那道玄青之气有了感应,变化出一片紫意,显出鸾鸟、宝玺和紫霞,化作三道紫炁,欲要腾飞而出。
天陀脸色稍变,一道金白法光卷起,收起这三道紫炁。
“不对。”
这老妖若有所思,语气渐沉。
“紫炁位上还有人在,这三道灵气指向的是.一道从位。此道对应的灵物,最好还是莫要取出,留在道境中才算稳妥。”
“紫炁位上的大人。”
许玄心念稍动,此道并不兴盛,可如今从这灵粹的表现上看,似乎真的有真君施展手段。
“既然如此,便试试其余紫气.”
他再度凝出一道【冲和玄气】,嘱咐这老妖珍稀着用,眼下可没有太多仙德让其消耗的,最多再给其一次机会。
“你且放心就是。”
天陀怪笑一声,只道:
“我的转世之身已在突破紫府,上霄将那枚【正阳道种】予我,进境飞快,届时可用的手段便更多了。”
“只需再试上一次,我自有把握转化紫炁灵物。”
许玄半信半疑,眼下也只有依仗这老妖了,那卷【诸紫秘要总勘】以他如今的道行自然是看不透的。
心神重归,他的目光穿过殿顶,直至云山华海之中,如今只待这一道紫府社雷出世,便是铸剑之时。
——
泰岳。
山根处幽冥之气变化四散,隐隐显出一片阴世景象,作为幽冥昔日的一处重要所在,这一座阴间大小要比寻常洞天还大。
幽冥中的大小【阴间】和【洞天】颇为类似,不过大凡阴间,都是用浊炁去降,沉在幽冥,而洞天则是用清炁去抬,落在太虚。
混沌初分,清阳上升为天,浊阴下降为地,这便是诸多洞天、阴间造就的基本法门。
此处阴间的入口乃是一条浑黄河流,绵延涌入一片幽光之中,内里多有些阴魂沉浮,仅有一点玄黄灯火立在渡口处。
黑白两道身影骤然落下,掀起一阵鬼风,便见无常二使落在乌木搭建的渡口上。
他二人身后有一盏灯火幽幽照着,作为接引道标,散着戊伏之气。
“张叟,张叟,还不来接我兄弟二人?你又跑去哭丧了?”
谢生似有些劳累,看着前方波涛起伏的浑浊黄河,眉头稍皱。
“哭丧,哭丧!”
这边的范死则忽地开口,使得河中诸多野鬼也随着叫嚷,原本幽静的阴间霎时变得热闹起来。
一艘孤舟自河中逆流驶来,通体乌黑,散着虚幻的轮回玄光,上有一着白底金雷玄纹袍的老叟,眉眼低垂,撑着船桨,缓缓靠岸。
“两位大人,今日为何唤小老儿来?借着阴令,自行入府就是.”
张叟抬首,双眼却是一片浑浊,内里渗着血水,似是已经瞎了,面向这两位阴差的侧边说话。
“在这处。”
谢生叹了一气,祭出一道幽风便将这老叟吹正,只道:
“我们倒是好入府,就是背着的这尊魔性太厉害,需借你的舟子运一运。”
“好说,好说,给钱就是。”
张叟抬首,两行血泪却自眼中流出,语气却带有几分奸诈之意。
“也就是看你可怜。”
谢生随后取出两枚散着冥光的铜钱,扔给这老叟,便拖着身旁的范死一道落于舟上。
此舟顺流而下,似是承担了极重的事物,吃水极深。
“好重的魔性。”
张叟微微感慨,看向一旁的谢生,试探问道:
“那位辟劫真人,如何?”
“未变门户,还是蜀统。”
谢生惨白的脸上多出几分凛然之意,看向身旁撑船的老叟,只道:
“玄枢灭了,大人好心把你接引过来,你倒是日日哭,瞎了一对眼,这些年怎就回心转意,肯来摆渡了。”
“自然是神雷有结果了。”
张叟叹了一气,低声道:
“北辽的那位已经和昔日的真君不是同一人了,即便有联系又能如何?我若是上前去认,只怕要被一剑斩了。”
“还是在这处待着罢。”
这老叟似有几分无奈,语气沧桑,可他身后的范死又开始叫嚷起来,只道:
“待着,待着!”
“闭嘴。”
谢生有些无奈,看向身旁兄弟脑后的剑伤,瀚水之光涌动不止,一股浩大的剑意时时搅动,让人心悸。
‘要不,用至火中和一下.’
他眼神稍凝,最后还是叹了一气,靠在船边,静静看着河中挣扎的阴魂。
(本章完)
第530章 炎继
第530章 炎继
天殛。
云山华海中黑白二色雷霆纵横交错,万道炽烈的雷光向着中心的池中汇聚,极为恐怖的神通光彩孕育在内,有天劫,律法和北斗之象高悬。
许玄立身于这片雷云之巅,黑袍被天风吹的猎猎作响,正以神通感应,助这一道紫府社雷出世。
雷池之中渐渐有璀璨至极的亮光生出,使人不可直视。
一道泛着金属冰冷光泽的雷霆显化而出,散着浓重的劫罚之意。
此雷通体为邃黑之色,形如飞矢,带着极为浓重的打落、谪罚之意,居于无阴无阳之位,是谪雷之性所化,前端有一圈玄环,悠悠转动。
“【执绝天雷】,借无阴无阳之妙,擢升社雷的谪罚之性,威能强横,专伤性命。”
天陀识得这一道社雷的来历,此时出声,讲述其性。
许玄则将这一道紫府社雷先行收去,默默感知,只觉此雷正是社雷谪罚之性的凝聚,对于性命的杀伤又提高一个档次。
一旦遭中这【执绝天雷】,便有性命被殛,消谪阴阳之危,所成赫然是一道灾劫,为【消谪灵真之劫】。
这灾劫的性质有几分类似扶尘那道阴烛的【天衰寿尽之劫】,一旦遭中,纠缠在性命深处,极难处理,时刻消谪修士性命中的阴阳二性,伤及根本。
“只待相剑山那边的消息了”
许玄目光越过玉流,转而看向南方,隐隐可见丙火光明冲天而起,搅动天光,化作漫天金赤之色。
这等磅礴的异象自数月前便开始显化,应当是那位烛剑真人熔炼金石到了关键时刻,神通施为,方成异象。
许玄平定云山华海中的波动,此刻御风而下,出了天殛,便行至天光正明的洛青,灵识稍动,感知山中。
他御风而下,落到彩云峰上,沿道而行,在一片碧树芳草间看到位后辈,似在修行,此刻见着真人来此,当即行礼。
是一女子,着浅绯长裙,生的不算灵秀,如今堪堪是个炼气六重的修为。
“舟渡。”
许玄一眼认出眼前之人,对方的祖父江池鱼是门中老人,为王师兄的弟子,早已寿尽,当年一直管着白石。
如今的白石山历经重建,出产渐渐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只是对于门中来说算不上多少利益,故而渐渐不作为重心。
“拜见掌门。”
江舟渡见着来人,心中惶恐至极,忙不迭跪拜行礼。
她天资平平,年岁已大,修行的是《商羊闻雨法》,如今却还困在炼气六重,纵然门中有《雨师录》、《清徐天雨道诀》这等上位功法,她也参悟不透。
如今见着真人,听闻对方喊出自己名字,她心中半是羞愧,半是激动,只觉自己空占着真传的位置,为门中做的事却远远不如那位熊敏。
“你今可还领着丹房的事务?”
许玄略略思虑,似是想起这位弟子在门中的职司。
“正在丹房之中。”
江舟渡恭声应了。
“如今门中丹事都由仪婉管着,你可去为她副手,先看看门中需要的筑基丹能炼出几枚。”
“是。”
这女子颇有几分惶恐之色,当即告退。
许玄默默看着,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类似昔日的张高峡。
新老两代门人之间的地位、修为的各种差距,也是一处历来就有的矛盾,只是随着门中老一代修士渐渐凋零,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行至峰顶,明思殿中隐隐可见一片墨青云气自门户飘散而出,许玄行至其中,便见斜依在黄梨木椅上的女子,墨发如瀑,素裙清雅,正捧着一卷道书细细读着。
“《清徐天雨道诀》参悟的如何了?”
许玄入了大殿之中,坐于对面,轻车熟路地沏起灵茶来。
此时温思安回过神来,放下手中道书,稍稍摇头,只道:
“这一卷功法.应当是极古时的癸水道法,出自【空雨仙宫】,讲究炼就癸水清性,化成无根天雨,不是好参悟的。”
“【清雨落】本应是杀力颇强的一道神通,属界神通,古代称是【清雨无穷,天霖化杀】,只是按照上面批注,如今这神通的重点转为【代掌天氛,洗涤沉疴】,转为造化之用。”
许玄默默听着,心有所思。
坎癸之变,几乎是个两相受害的局面,坎水虽多了清浊之变,但却彻底绝了诸多古老的证金之法。
而癸水有缺,使得天雨不清,沉塘不浊,纵然还能求金,可在紫府一阶段的修行却是处处受阻。
他略略沉思,转而道:
“始一道的那位渌羽真人亦修癸水,可却丝毫不差他人,或许此道的神通归属新法,另有意向去填补。毕竟,那位大人可是重证了癸水,说不得另有玄妙。”
“应当如此。”
温思安稍稍点头,只道:
“毕竟也未曾听过癸水是什么衰弱的道统,有真君坐在果位上,若失了清浊,其余地方必定有补,或许.始一道的癸水道统,不差以往。”
言毕,许玄自有推断。
那道【清浊沉弱云】如今到了始一道的手中,若是这家仙道欲将癸水补全,应当将古时【淅雨】真君的金位证回。
届时,那位癸水果位上的大人恐怕就能回归,始一道也将有一果一尊两位真君坐镇。
此事应当对坎水求金也有利,可那归流道却多有阻拦,让他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疑惑。
他此时取出一方寒玉宝盒,内里正有一枚淡青宝丹,以及一捧玄黑药散,正是兜焰山借着上霄仙宗的商道送来的丹药。
平休炼丹的速度已算的上快,至于效力,由天陀看过,也不用担心。
许玄先将这一道淡青灵丹交予温思安,嘱咐道:
“这枚【宝雨润新丹】你且收下,乃是纯化仙基的灵丹,配合经文秘诀,应当能将擢升为【清雨落】。”
“有此丹在,结合我新近修成的伏易癸水之表,应当能成。”
温思安眼神稍凝,她如今借着伏易玄血,已然修成九道玄妙加身,分为真炁,胜金和癸水,各有三道,类似贵种的天赋神妙。
古代伏皇在时,借着玄血就可感应天地而修行,如今倒是仅能作为某种加持,效用不如以往。
许玄正有所思,伏皇为玄炁一显,甚至能随意拘出一道果位赐下,这等手段已然是古来罕见,恐怕仙人都难为,也只有仙君一级才有这等玄妙。
温思安此时静静看向许玄,似有思绪,犹豫少时,才道:
“我近来有梦,见炎星自空而坠,光明大作,普照六合,又见天中显出一赤虹般的仙剑,贯穿南北,斩杀龙蛇。”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大致猜到为何,恐怕是白纸福地有动作。
“当是血脉感应所致,暂不需忧虑。”
他眼下却不好说炎朝的事情,此事大都是金丹秘闻,也只有仙宗嫡系的人物方能知晓,许玄却不好轻易告知他人。
天陀倒是想起什么,悄声道:
“是【赤霄】,炎朝镇压国运的重器,即便在诸多法宝之中也名列在前,和那座【太社玄黄塔】不分上下。炎太祖成道前最为著名的事迹,便是执剑斩了夏宫中逃出的兑金之显【申酉残刑白蛇】,彻底了断夏律。”
“丙火法宝。”
许玄心念微动,在真君不轻易出手的如今,一位五法俱全的大真人手持法宝,就是此界的战力顶端,全力施为,足以横行天下。
“白纸福地将炎朝之史收入,可此代的东西还是有些流传,只是不知是否有洞天还在。”
纵然如今世人不知这一代丙火仙朝,可还是能通过些隐秘的痕迹察觉异样,就如《炎运兴誓》,此法中的种种描述,正指向炎朝!
他正沉思着,却有一只素手探来,轻轻搭在他身前。
许玄霎时会意,清气再动,十分熟练地将天陀镇压,同时将其声音隔绝,免得这老妖又叫嚷起来。
殿中顿有阵阵青云银雷盘旋,那一枚【全阳道种】此时渐渐有了感应,金白少阳玄光播撒开来。
——
洛青山外,漓水下游。
深灰火焰升腾而起,瞬息爆开,震荡江水,轰鸣不断,极为强横的至火之气四散,使得空中多出一股刺鼻的硝石硫磺气息。
疤脸汉子手持金环兽首大刀,气势凌厉,滚滚灰火在其身旁升腾变化,幻化出非天、罗刹、白狮之象。
他屏息凝神,此刻仔细寻着空中的那一道幽风,可至火本就不是擅长感知的道统,眼下遇上闻幽,更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寻不到,那便直接将你轰出来。”
梁雍作为成名已久的筑基修士,修的又是威力最强的至火,或许在感知、护身等方面有缺,但换来的却是极高的杀力。
灰火如烟尘般散开,弥漫四方,又有一朵朵莲状的黑焰升起,轰然炸开,使得江水翻滚断流,两岸山岳震荡。
一股幽风也在此时被逼出,空空儿着一袭白袍,气态倜傥,唯独那对眼睛颇具贼气,看起来颇为不搭。
他手中则执着那柄【度阴】的刺剑,一剑刺出,飘忽如鬼,径直朝着对方眉心而去。
梁雍浑然不惧,张口一吐,黑火再度爆发,席卷身前,将对方逼退。
他随即欺身上前,一道匹练似的刀气激出,眼看就要斩在对方身上。
这疤脸汉子当即朗笑道:
“空空护法,是我胜了。”
这一刀斩下,对方的身形却是一阵扭曲,若是影子破碎,而梁雍背心处则传来一阵寒意,让他肌体法僵。
至火再鼓,逼退对方,可梁雍心中却明白,自己输了。
同为护法,他和这位空空儿共计斗法九次,先前还能胜过两三回,可如今却是一次都难占到便宜了。
“梁护法不必沮丧,我也是仗着道统之利才能胜过,若是对付些土木修士,还是至火厉害。”
空空儿眼神微眯,嘴角多出几分笑意。
他如今定时去海外坐镇一段时间,而后又归山歇息,每至此时,梁雍便多寻上他斗法。
以他昔日的见识和道行,筑基境界少有对手,梁雍输得不冤。
空空儿抬手,凭空显出一白骨骷髅之首,张口将那柄刺剑吞下,再度隐没,他看向眼前之人,只问道:
“梁护法修为已至圆满,我看,气数也颇足,可有神通之心?”
梁雍此时已自先前的败阵中缓过来,复又显出一派粗莽模样,倒是未将这输赢放在心上。
“至火道统,哪里去寻,我也是侥幸得来的传承.不谈了,我喝酒去了,空空护法可要一道去?”
“不必了。”
空空儿拒绝对方好意,便见这位梁护法化作一线黑火离去,不见踪影。
“紫府.”
他心中倒是也有神通之心,可身为纸人,除非得了对应古史的补全,不然性命有缺,哪里能再成神通。
空空儿的眼中渐有墨韵流转,看向天中。
他的目光穿越天穹,似乎遥遥能见到一颗炎星高悬,是对应丙火正果的【贵火】,其旁又有二星,分是【洪炉】和【荧惑】,皆都黯淡。
“【恒仪】落入北斗的辖境,如今丙火只剩三星。”
作为福地出身的纸人,他却也无权得知太多消息,只是在临行之时听大人讲过,若是贵火星大明,便是风炎再兴之时。
如今这一颗星辰正在渐渐明亮,逐渐有回归的征兆。
他的目光转向那一颗散着红黄之光的【荧惑】,此星是君王无道,天下血火的征兆,距离庚金的【太白】颇近。
可古时这一颗星辰也有变化,改称【炎继】,乃是再立山河,光明不绝的象征,这便是丙火的两性。
“若是福地真要立炎统,必然要等到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才是炎运再继之时。”
空空儿若有所思,他本就拥有紫府一级的见识,又在第一福地中待过许久,对于时局的推断本就异于常人。
“大炎未亡,不知,大奉还有无传承”
他作为纯正的奉朝古人,要求紫府的机缘正要去奉代的遗留中寻,借着史书补全性命。
空空儿此时试探着念道:
“【太平金禄阳玄帝君】?李长玄?”
并无任何异样,他心中也未曾感到一丝一毫的悸动。
“【华权观元昭明帝君】?李御征?”
他一连念出两位奉代帝君的尊名,也只是抱着几分试试的心思,毕竟这两位的陨落确凿无疑,哪里还剩什么生机?
天阳正盛,光明普照,远处似乎飘起一道紫霞和灵云,倏忽消散。
(本章完)
第532章 成器
第532章 成器
相剑山巅。
雷霆奔涌激荡,撕裂长空,天光却依旧明澈,光焰腾腾。
许玄立身山巅,垂眸凝视手中剑器。
剑身之上,玄妙菱形纹路熠熠生光,恍若将整片天穹的雷光皆都凝聚在此,更有一线深邃的乌光在剑脊上游走不止,吞吐谪罚之意。
丹霆已成!
此剑如今焕发新生,共有五道神妙。
【劫法】,可容纳灾劫,磨炼剑器,将不同的杀劫灾殃容纳一处,借剑意斩出。许玄如今便可借此剑同时祭出【北斗注死之劫】和【消谪灵真之劫】,配合剑意的神妙,几乎是出即必中。
【刑威】,可借天雷分化万千,随心而动,若占上风则有执雷之刑,道法压制会越发强盛,若处下风则有金武之威,能助长器艺剑道。
【天讨】,乃是兑金之用,此剑造就的伤势若是足够,便可在法躯中演化五刑之罚,堕金、穿壤、刻木、壅水、灭火,造就大辟斩首之刑杀。
至于最后两道神妙,一是【补雷】,为雷霆增加胜金满溢之性,对方一旦受伤,则有雷晶自生,阻绝疗伤之用,二是【真枢】,剑柄玄珠为雷枢,具有部分破妄见真的特性。
除去这等神妙,单单是丹霆本身就已经足够锋锐,随意一斩,无需别的手段,配合剑意,就足以让大多紫府避退。
‘此剑在手.足以和紫府后期较量一番,除非是金丹嫡系,不然也要避一避剑锋。’
许玄心有喜意,重铸后的丹霆不仅完美继承了先前的功用,更将诸道灵物完美融汇一体,雷作君王,金作臣子,造就出一柄罕见的杀器。
五指收拢,紧握剑柄。
掌心与剑锷相触的刹那,内景之中的洞化剑匣骤然传来一阵悸动,似能感知到那幽远玄妙的剑渊,存在渐渐变得清晰。
‘丹霆重铸,加之剑匣竟能感应剑渊?’
许玄眸光微凝,思绪如电。先前所见的景象浮现心头。
剑渊之下正是由那一对【生死两止】支撑,这柄仙剑是为冶父所铸,越女所使,如今却作为这一处剑道秘地的基底,定然有联系。
‘越绝剑意中生死轮转的变化,倒是与【洊合】的意向颇有相契之处’
除却这越绝剑意,那【大兽】尊位亦兼具毁灭与生机二相,但其性更偏毁灭一极,与【洊合】的破而后立,毁而得生恰恰相反。
“许道友。”
一道清朗的呼声打断了许玄的沉思。
烛剑真人卓然而立,周身伤势已近痊愈,气势越发高涨,焰光缭绕间似有神通将成,如焰中仙真临凡,煌煌不可直视。
“今日为道友重铸丹霆,我于冶父之法中另有所悟。”他目光灼灼,声如金铁交击,“剑已铸成,我将远游四方,不再羁留此地。”
“剑师欲往何方?”许玄问道。
“前路茫茫,尚未可知。”
烛剑眸光愈发明亮,身畔天光随之明灭不定:
“杀伐之剑,我此生已炼得够多,这柄丹霆更是我平生铸器之极。可若要效仿古代先贤,求金问道,便当为帝者铸剑。”
他语气陡然转厉,肃声道:
“铸一柄足以横扫六合的天子之剑,方为上道,效仿传说中的【太阿】!”
“道友铸剑之恩,许某尚未报偿,今日道友又要离去,若需灵物——”
“不必。”烛剑语气森然,带起几分凌厉的杀气。“许剑仙威名越盛,手中剑器之名越是传遍天下,则于我越是有益,甚至对求金的意向亦有裨益。”
“只盼许剑仙他日剑出之时,能斩下几颗够分量的首级,方不负此剑锋芒,不负我此番倾力!”
“必不负道友所期。”
许玄沉声应诺,心中了然。
这一道的求金法门,恐怕正是要铸就几柄足以名动天下的剑器,而这位烛剑真人心怀大愿,意志坚定,分明是要去搏一搏【冶父】的金位,登上世间炼物之极!
“三日之后,待我一位道友接手此地道场,我便当离去。”
烛剑真人蓦然回首,目光扫过那座炉火点缀的相剑山,不显留恋,也并未有将这一众门人带走的意思,颇显冷漠。
‘这位薛剑师倒是个外热内冷,心向大道的人物。’
许玄静观此景,略有感触。
或许也只有这般才算是紫府所为,什么山门基业、血亲至亲、宗族牵绊,在那一道金位面前都渺小如尘,不值一提。
“不知是哪位道友来此,代掌此地?”
他问起这事,毕竟古阳和赤云就隔着一道玉流,两郡相距颇近,若是此地换了主人,对门中还是有些影响。
“是位海外来的紫府,道号煊炼,真火一道,已成二神通。”
烛剑似是随意谈起,可许玄心中却有震动,他自然知道这位真人之名,就是刘霄闻当初入东海借居的真煊府之主。
‘此人竟然登岸,龙属肯放她,是东海有变,还是’
他心念稍动,龙属手下有不少仙道,以为驱策,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那一座【混元殿】,其中虽有紫府,却也只是龙属下手。
“那便祝薛剑师大道有成,日后再见。”
许玄语气真挚,这位薛剑师帮过他不少忙,要不是温光如今也能炼制紫府灵器,之后还颇为麻烦。
烛剑缓缓点头,二人分别,许玄破开太虚,带着温光向天殛方位而去。
太虚之中。
温光满脸谄媚,凑了上前,恭声道:
“掌门,可否让我看看丹霆。”
许玄抬手,丹霆祭出,化作一银色雷雀飞出,眼瞳邃黑,翎羽为金,此时落在温光肩头,轻轻啄起对方身上的灵火。
“果然是冶父一道的炼法,剑中性命两全,若是有大人成全,都能让此剑化作生灵修道了。”
温光感慨一番,这手段技近乎道,以他昔年的境界也难以做到。
“冶父所炼之器,名头最大的还是那对【生死两止】,当年越女持此剑在地府之中杀了个来回,剩下的便是【太阿】,先后被楚王夏帝用过。”
“你如今倒是记忆恢复不少,那卷【恒光焕火书】回忆的如何了?”
“已记起大半,包括【焰中仙】、【恒玄明】、【继光武】以及【荧惑高】的修行之法,以及诸多火德一道的秘诀法术。”
“【继光武】是【载兴炎】的古称,为丙火正德,【荧惑高】为丙火恶性,两道神通实为一体。”
温光语气颇有几分得意,他昔年正完完整整读过那卷《恒光焕火书》,之前受制于修为回想不得,如今倒是能一一记起。
“好,自今日起,便无需炼什么器了,在藏经阁中把道藏先都记述下。”
许玄心中稍动,他未曾再去问烛剑换取功法,正是有这一层的考量,温光记忆中的道藏可是昔日恒光真传,自然最为适合本门修行。
“霄闻若是出关,丙火五法倒是都有了,都为高品。”
这便是修行门中正统的好处,道途平坦,几无阻碍。
温光听到要去编写道藏,小脸一垮,这可比炼器还要折磨人,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简直同受刑一般。
这火灵却未推脱,当下应了,转而带着几分期盼问道:
“掌门,那《奉玄剑典》的部分我也看过,当能将那【南华养剑术】和【阂辟剑解直指】编写出,我门已有丙火道脉,何时将奉玄剑道也传下?”
“尚不到时候。”
雷光忽闪,二人往赤云而去。
——
洛青,横虹。
半山处的洞府之中有一片庚金之气喷薄,色为明金,演化诸般杀伐之器,列阵用兵,最后门户开启,自其中走出一青年。
此人生得一对剑眉,目光锐利,披着青白袍服,眼下仙基已成,腰间佩着一柄金灰长剑,庚金之气颇为摄人。
正是江岳弘,白石江氏的修为最高者,服了门中炼制的筑基丹,闭关许久,终于成就仙基。
庚金一道,【破阵子】!
此仙基虽为四品,但颇得杀伐之性,对于器艺有不小加持,且能驱使金锐之气,增长杀力,克制甲木,亲和神雷,还有几分破开阵法的玄妙。
庚金为天下显道,又处乱世,正是一片大兴的局面,连带他这等小修都沾了不少便宜,此仙基的玄妙,远比寻常四品要强。
‘先去拜见师父.’
他心中稍定,御风而起,便欲前往主殿,见一见师父,可此时西边的异象却让他止住步子,怔怔看去。
重华方位,金雷冲天。
无数凝如金锋的雷霆在云中穿梭,雷罚之声动天,遥遥能见着是从那一座紫金观的神永山传来。
这阵阵金雷转瞬散去,天地间一阵清明,和风吹拂。
“有人突破,成就紫府了?”
江岳弘心念急转,眼前这异象必然是紫府突破所致,筑基可没有这等本事。
“是了,神雷近庚金,我也是沾了这异象的光,才能顺利出关。”
他本就不是蠢笨之辈,对于自家修行的道统十分上心,几乎把藏经阁中关于庚金的道论都翻了个遍。
“神雷紫府,是那位紫金观主。”
江岳弘正看着远方异象,却见他身前银雷忽闪,一身青衣的男子悄然无声便御风来此,隐隐有一阵剑威传来,让他心悸。
“师父。”
他当即行礼,即便已经筑基,可仍然看不透这位师尊,对方的境界恐怕已经到了筑基巅峰,可以准备神通之事。
柳行芳负手站定,目光幽深,看着远处重华方位,面色似有所动。
“紫金观有了紫府,我门周边的格局,倒是要变一变了。”
(本章完)
第533章 清升
第533章 清升
紫金观,神永山。
金电贯空,光明大彻,一位着紫金法袍的道人踏虚而起,默默感受着体内神通之变化,社罚之性褪去,转为神雷本意。
辛元昌轻呼一气,默默感知内景。
【仰昊权】,已然成就。
这一道神通正是神雷古法,不沾社性,是那道【诛劫】尊位出现之前的神雷大道,往昔自然不好修成,可随着社雷隐没,倒是能再度捡起。
此神通遇太阳而全,秉清炁而升,是神雷高踞天际,杀伤无由的体现,一旦祭出雷霆,便要有杀伤之功,不可收回,否则有伤己之危。
紫金观的传承来自的西海的【玄雷斗杀仙道】,乃是神雷古脉,为昔日自天庭中分离出来的道统,拜的是神雷昔日主人,古代天帝【玄昊】。
帝者如日,高悬在天,便号为昊。
辛元昌目光稍凝,门中这点关系其实只是硬攀罢了,紫金观的祖师是在斗杀仙道覆灭后侥幸得了传承,算不得正统。
若是细论,如今有紫府坐镇的仙道,往上去攀关系,都能寻到一二位大人,可这又有什么用?
他一步踏出,便归于山中大殿,落到主座之上。
殿中早早候着二人,前方站着的是一清瘦男子,着紫金雷纹道袍,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神色激动。
“真人!”
辛贺年语气激动,今日终于见着这位长辈出关,代表门中终于有了紫府坐镇。
座上的紫金观主稍稍点头,目光却是看向另外一处候着的女子。
此女生的灵秀,眼眸中颇有光彩,着一袭素雅的紫衣,修为深厚,已然到了筑基圆满的境界,可以准备紫府之事。
“恭贺真人,我殷雷山送来一道神雷灵物,以作庆贺。”
徐亦此时神色恭谨,即便眼前之人是她极为熟悉的长辈,可一旦成了神通,便是另一种境界,理当敬重。
她上前奉了一道神雷逸散的玄金,赫然是紫府灵物。
“倒是让你山劳心了。”
辛元昌面上多出几分笑意,只道:
“宫象大兄为你在雷部搏了个好前程,今后神道大兴,自有你的机缘,何时准备紫府之事?”
他所言非虚,大离神道的落成已然是定局,在辽地的压力之下,几乎少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即便有,也很快就消失了。
只要几家仙宗都不反对,那在大离境中,雷部便有了实实在在的权威,而担任雷使的徐亦必然也有不少好处加身。
“还需等一等雷部的消息,待我回到南方才能知晓。”
徐亦目光稍敛,殷雷山门位于南方的吴地,借着紫金观的关系,倒也在重华附近有不少势力,对北方局势也有把控。
“我听闻神道如今有秘法,可擢升筑基,使其有神通加身?”
辛元昌谈及此事,倒是让徐亦面色微变,只道:
“是有此事,乃是古代钦封神道的妙法,借着离火之擢,坐镇山河,能发挥出类似神通之能。先前造了几件神器,持器代行,如今却是直接加之人身,便为【离擢】。”
“若是受了,可还能突破神通?”
辛元昌目光稍凝,毕竟仙神不同道,难免没有什么隐患在。
“并不影响突破紫府,只是毕竟落了神道,若是想要求金,需看一看道统中有无神君的路子,求真恐怕是不可了。”
徐亦转而肃声道:
“我受了雷部之旨,说是可受这机缘。只是.祖父让我莫要去领,仙神不同,还是专心正常突破紫府。毕竟.和雷部绑的过深,将来就不好走出了。”
此事让辛元昌眉头稍皱,他看向一旁的辛贺年,只道:
“你欲去雷部,可这坏处,愿意承担?”
“弟子愿意。”
辛贺年目光稍沉,只继续说道:
“我天赋不如旁人,紫府无望,可若能得了神道加持,说不得.也有几分可能,纵然不成,也比如今的筑基要好的多。”
“你既有此愿,我便不阻了,届时待我去问问雷部的消息。”
辛元昌叹了一气,他这个后辈的天赋确实不行,贸然突破,恐怕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故而看上了神道的位置。
若是有望在仙道上走下去,哪里有人会舍弃?即便真的要转,也是往魔道而去,至少还是一条通天大道,可若转了释土,登了神位,将来的成就便有局限了。
徐亦在一旁听着,心有所动,毕竟是他门之事,涉及道途,纵然关系亲近,她却也不好多说。
若要登神位,必先受离擢。
她如今也不过是挂着个职位罢了,并未真正归入神道,将来即便大战来临,也有脱身的机会。
——
天殛,殿中。
许玄坐于主位之上,神通遥遥感应,只觉西方重华另有一道神通气息升起,神雷之性昭然,弥散四方。
“刚刚突破。”
他心中稍动,紫金观同门中历来交好,这位碧晖观主成就神通也算是件喜事,只是不知日后两家的关系又会有何变化。
不论如何,赤云和重华相邻,这位碧晖真人必然要来拜访一遭,届时大可再谈。
丹霆在握,有这柄新铸的社雷灵宝加持,他的杀力也只有大真人能压上一头,寻常紫府后期都不及。
他此时则翻开那卷《清源妙道玄谈》,开始参悟其中的法身之道。
纵然他法躯并未完全修复,可内景已然稳定,神通运转自如,已可尝试修行法身。
【泰清玄妙法身】作为清源庙的根本法门之一,和另外两道法术正有呼应。
按照这卷玄谈中的记载,天阳在上,月池在下,对于法身还有加持,是日月两仪变化之玄。
通过这一道法身之术正能看出不少玄炁和清炁之间的联系,玄在于变化,阴阳两仪是变,五德流转是变。
而这一具法身赫然是用清炁作纵,戊土作横,于是天地之间有纵横,可容纳天眼和月池两道法术。
许玄此时取出得来的【长垣遗石】和【天升宝炁】,默默炼化,按照法身之道开始修行,倒是未曾遇到什么阻碍,十分顺利。
这卷功法最后还有记载,乃是古代修士借这法身飞升之道,为【清升妙法】,文风古老,和前面的经文大有不同,充满了古代飞升大道的痕迹。
而前面关于法身的修行之法却是由紫金修士编写,并不晦涩,以他的道行都能参悟通透。
天陀此时藏伏内景,也在看着这一卷法身之道,语气渐肃:
“清源庙的真君居于清炁尊位,颇有威名,如今恐怕还在天上,若是真有修士炼成这法身,以此飞升,说不得真能被接引上去。”
“飞升.”
许玄心念稍动,古代飞升是指褪去凡躯,登天成道,而后又变了含义,指的是入天庭而得职位。
到了近古,指的应当就是飞升仙天,离去此界。
通过和先前镇元道统的塬朴接触,许玄对这一处仙天也有猜测,其中虽以少阴为尊,可恐怕还是有不少势力在,各有分歧。
“我若将这法身修至圆满,施展秘法,那位清源庙的大人难道会接引我飞升?”
许玄摇了摇头,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并非清源庙的正统修士,对方不追究他擅自修行道统的罪过就好了,至于什么接引飞升更是无稽之谈。
如今还是早些将这一道法身修行入门,至少达成一道纵横,也算是有了法身之术可用,对敌时又多了一重保障。
他杀力已足,护身却有缺。
社雷一道并无什么防护之法,但有【纠虔刑】这道神通在,却比什么护身之法都管用,寄托性命于天地,至死都能保持巅峰状态。
“只待将【剿绝命】圆满,再去谋划麒麟的这一道神通.”
(本章完)
请假一天,整理细纲,周末两天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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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剧情推进卡住了,整理下细纲,准备进入下一阶段。
缺的更新周末两天补上。
(本章完)
第534章 凤山
第534章 凤山
壬海。
清和水宫中光明大作,墨玉宝座上似有一片朦朧的深紫雷霆,海水震盪,传来一道极有规律的雷声。
许玄运转完毕功法,周身气息一点点攀升至巔峰,龙气四逸,使得殿顶墨玉龙纹玄刻隨之熠熠生辉,活化游走。
他身前有五面人头大小的连鼓悬著,底色紫絳,鼓面冷白,道道风雷玄纹环绕,每每震动,便使得壬海中波涛翻滚,浊浪排空。
【震天衢】的修行又上了一层台阶,他对於雷音的掌控更为得心应手。
隨著他以神通感应,灵物滋养,丰隆连鼓之中已然生出一道玄妙激越的雷音,为万象更始,天地交泰的第一正音,即【天鼓更始震音】。
此音便是直应天鼓金位的灵物,如今真正被他养了回来,使得这一件古灵宝的威能又有上涨,渐渐有恢復昔日威势的趋势。
殿外忽有一阵清越之声传来,有人拜见。
“进来。”
许玄目光稍凝,转而看去,便见一著彩衣的女官入內,手中捧著一封密信,其神色稍显急切。
霞隱先是行礼跪拜,稍稍抬首,恭声道:
“王上,西海武炎妖王送信来此,说是身毒有乱,十二伽地大动兵戈。”
“身毒乱了?”
许玄眼眸稍抬,此时一道雷光便將那信件取来,略略一观。
武炎久未同天池联繫,可一送信过来,却是件大事。按照信中记载,那位【帝释】和【天龙】起了爭斗,手下的人物出手,打得江河截流,高原大旱。
帝释亦是尊者,乃是【善见寺】的主人,执掌一道【释天】仪轨,似乎和神雷颇有几分联繫。
尊者不得自觉,並无向上之机,是今释的法门所造就。按照这信中所言,如今天下正有五位尊者,二位觉者在世。
如今身毒动乱已然將结束,不少妖王、修罗陨落,有些灵地空出。
穆武德两道神通加身,颇有几分入身毒谋划灵地的意思,故而送来一信,只盼天池这边能支持,让他扯一扯龙庭的大旗。
“这时候倒是想起我这处了。”
许玄心中多出几分冷意,穆武德太过圆滑,不是什么好掌控的人物,更兼和那一道皦阳邪物有联繫,便更加不可控了。
不过,若是要在西海的事情上占据些主动,免不了要用这枚棋子。
他看向霞隱,语气渐沉:
“传信过去,就说本王允了,自今日起便封武炎妖王为征西大將,代龙庭入主身毒。”
“是。”
霞隱当即退去,便去准备传信之事。
许玄眼下倒不担心穆武德不成事,对方毕竟有那邪物支持,皦阳之骨所化的妖邪,至少也是紫府巔峰一级。
那位大人若是肯感应勾连,足以让此物化作一道恐怖的化身,再临世间,这也是如今金乌的谋划。
“仪轨.”
许玄心念一动,观测道境,便见一只金翅大鹏翱翔在空中,已然被清气重新赋予了身份,成为广化宫下蓄养的一尊灵兽。
如今道境之中的紫府都是有性无命状態,掛在道境之上,才能施展神通,不过这些人本身是断然察觉不到的。
这金鳷执掌【擘海】仪轨,共有六持,纵然他堪堪二持,不过金刚,可这一道仪轨本身是能修至堪比紫府后期的境界。
许玄借著清气,正能看清这一道藏匿在健塞体內的仪轨,此物若是一根金羽,兼有血脉、法力、位格和传承等等特性,混如一体,掛靠某处。
『也是借著大兽尊位的神妙,和月娥是一个路数。』
每种仪轨仅有一道,剩下的人物也只能再从其上借几分神妙,十分微弱,不成气候。
而健塞体內的赫然是一道实实在在的仪轨,並非是分润来的神妙,此物似器非器,似道非道,纵然许玄参研了这些年,也看不透。
这些年他也查阅过不少道藏,倒是发现古修对身毒的【摩耶正法】另有认知,彼时不称【仪轨】,反称【神格】,楚地的【神庭九歌】亦是如此,落在仙修眼中,亦是各类神格构成。
两者的倒是有共通之处,便是有自己的一套开天之谈。
世间仙魔妖释,道统各异,但都承认一事,便是祖炁显化,三清开天,即便是最古老的佛寺,经典中也不敢否认,只是一笔带过。
可不论身毒,还是楚地,都有自己对於开天的一套说辞,和诸修认知不同。
如果说离辽的神道是因为香火信仰而成,那么身毒和楚地的体系则是因为对这片天地的自有见解,使之有神明降世,可以视为更低一级,局限一地的【神圣显化】。
许玄起身,默默思量。【大兽】作为水火尊位,成就仙阶,那位【至怒天】的体系倒是可为参考。
他心神忽地有感应,自偏殿传来,是杨缘心以【长念玄珠】感应。
瞬息归於那一处求延殿中,便见一著桃红襦裙的女子刚刚修炼完毕,气息流转,筑基圆满,见著许玄来此,沉思一瞬,只道:
“我要准备闭关了。”
杨缘心语气慎重,像是经过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她已然成年,仙基圆满,性灵达到了火鸦的巔峰,正是突破的好时机。
有金乌赐下的那一枚宝丹,以及血脉之利,突破之事倒是称得上十拿九稳,毕竟修的是最为正统的丙火。
“也好。”
许玄稍稍点头,他心中並不担忧杨缘心的突破,转而低声道:
“只是.先陪我出去一趟,访一处妖地,再行突破。”
“去何处,非要带上我?”
杨缘心目光颇有几分好奇,许玄眼下倒是嘆道:
“是去凤麟洲拜访赤凤,那位凤女这些年多有邀请,理当赴约,正好让人家帮著炼一炼甲衣。”
他说著顿了顿:
“此事我自己去也行,但怕那高煁纠缠你难道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杨缘心浅笑一声,颇有几分古怪:
“龙种的妻妾都是成百上千来计的,那位凤女好歹是紫府后期,顺一顺她的意又如何?就是我兄长都有十来位妻妾,以求子嗣。”
说到子嗣,杨缘心的目光稍敛,嘆道:
“羽鳞不同类,诞不下血嗣,你如今已是紫府中期,子嗣之事也当留心了,修为越高子嗣越是难得,龙种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若不开始准备,將来说不得就难求了。”
此言一出,许玄心中倒是没什么感触,他对子嗣基本没什么要求,就是传承万代,也不如金位一瞬。
金乌都能感应太阳诸位,诞下十子,他倒是若有成就,亦可效仿。不过,眼下最好还是表现的正常些,以免太过引人注目。
“顺其自然罢”
他语气稍肃,一旁的杨缘心目光稍转,只道:
“龙庭失了回应,此事让我准备就好,眼下不是要去凤麟洲?我倒愿在闭关前去看上一看圣山景致。”
“好。”
许玄挥手,一辆青铜雷车隨之显化而出,二人入座,便向西方而去。
先是在南海之上行了少时,借著太虚倒是走的颇快,可剩下的路程却要跨越整片浩瀚无垠的西海,甚至不能藉助太虚,只得御风,速度便慢上不少。
行了一日,这才跨越整片西海,到了最边缘的海域,临近一片蛮荒外海,此域已然脱出那至火阻障的范围,遥遥可见数座大洲位在海中。
杨缘心掀开帘子,看向外界,赤瞳莹莹,嘆道:
“我听父王说过,此地原本是一片陆土,如离辽一般广阔,可却在爭斗中毁去,若是尚存,天地也不必这般逼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今天地远不如前。世人都崇古,可今人又岂是蠢笨的,也是受限於外界,不然.道法说不定更高。”
许玄此时已能遁入太虚,按照记载,向著远处的凤麟洲而去,闻言笑道:
“盈翎道友思索的倒是多,我受教了。”
“莫要拿我打趣。”
杨缘心瞥了对方一眼,此时看向外界,轻声道:
“凤麟到了,前面就是弱水。”
许玄驾车自太虚行出,便见前方是一片泛白的广袤水域,似乎每一滴海水都在翻滚变化,任何事物行至其中,都將沉下。
“弱水是不浮之水,拒风之域,无浪无波,一旦行至上空便要坠下,就是紫府也难渡。”
他稍有感慨,【乘无咎】倒是完全能走脱,但眼下带著杨缘心,还要拜访赤凤,最好还是体面一些为妙。
许玄携著杨缘心走出,在弱水前止步。
他散出神通气息,遥遥示意,便见凤麟洲中腾起一阵真红火光,盪开弱水,自远处行来一著大红宫裙的女子,姿容华贵,强横至极的真火神通煌煌而燃,热浪滚滚。
高煁笑意盈盈,只道:
“长穆龙王可算是来我凤麟了。”
“恰逢出关,便来此拜访合焱圣山。”
许玄语气坦然,眼下並不提及炼製甲衣之事,只说是来此拜访。
高煁眉眼一转,气態妍丽,她颇为自来熟地上前,牵起一旁杨缘心的手,笑道:
“这位想来就是缘心,我早有听闻,都是羽族,同属火德,我年轻时还受过尚光前辈指点,今日倒是见著他后辈了。”
“见过凤女。”
杨缘心正欲行礼拜见,却被对方托住。
“不必这般,你受了金乌的敕封,如今位同大圣血裔,又是龙王正妻,倒是不必这般多礼,称我一句姐姐就是。”
高煁此言一出,杨缘心倒是神色坦然,语气真切,只道:
“谢过姐姐。”
许玄在旁看的眼皮稍跳,高煁虽然风华正茂,可这年纪都足以做杨缘心的祖母了,是和尚光妖王一辈的人物,又是紫府后期的大妖。
这能以姐妹相称?
“两位还请入山,到我宫中一敘。”
高煁径直牵起一旁杨缘心,广袖轻扬,一片绚烂红霞自其袖中涌出,如流云般托起眾人,向著洲中行去。
此洲极广,几乎有小半个离国大小,洲陆边缘,火山星罗棋布,熔岩奔涌,赤焰腾空,一派蛮荒灼烈之象。
可越往中心,则越灵秀,青山迭翠,碧水环流,灵芝芳草,禽鸟棲止,一派祥和自在之景。
洲陆中心是一雄浑山脉,气象万千,山体之上焰光流转不息,正是合焱所在。
山峦之间耸立著诸多参天火树,多为广甲之属,枝干虬结,真火点缀,其下依势修建华美宫闕及巨巢,隱现於真红焰光之中。
此地实际上叫合焱山脉更为贴切。
许玄甫一踏入凤麟洲地界,体內清气便隱然流转,道碑有应,说明此地涉及到了金丹一级的事物,甚至.那位凤君本尊说不得就在此处。
“凤麟洲外弱水环伺,宛若天堑,等閒难渡,若不开启大阵隔绝,也仅有几条水道能进出,颇为麻烦。”
高煁提及洲外弱水,神色稍动,看向一旁的龙种:
“听闻溟云天中有一片壬泽,乃是天下壬水之宗,其中蕴藏的弱水,想来比此地还要厉害?”
“我未入其中,倒是不知。”
许玄遥遥见过壬泽中的龙宫,但却未曾亲身感受,哪里知道两者之间的差距,不过龙庭之中的应当更为神妙些。
“此洲是真火之地,外界那弱水是古已有之,还是”
他意有所指,此时问及,却听高煁说道:
“乃是古代一位壬水道统的金丹陨落所化,沉在洲外,尊號【偃渊】,便成了这一片弱水,倒是一处修壬的好去处。”
许玄心有所动,龙属最为核心的道统理应是壬瀚二水,也是真龙的立身之本,九位龙君,理应將都落在这二水之上才最为稳妥。
不但能彻底把持两道水德,还有重求真龙的机会,就如昔日金乌將太阳稳稳把控一般,但诸位龙君的道统却是纷杂不堪。
壬瀚二水,仙道亦涉,如古代的不泱宫,以及眼下听到的偃渊真君,都代表龙属在这两道水德上的把控不力。
“到了。”
高煁领著眾人落下,便见前方有一座丹红行宫,落在一片真火光辉之內。
此宫华美威严,为丹朱之色,衬以金纹,碧玉作柱,赤铜为门,豁然洞开,通往一处主殿所在。
入了殿中,许玄领著身旁杨缘心一道坐下,或许是涉及神通之事,身旁女子眼下並不多言语,只默默听著。
“凤女几次邀我入洲,不知有何事?”
许玄眼眸一转,看了过来,他和高煁不过是在东方澜清的宴上见了一面,对方应当还有什么谋划。
高煁轻声一笑,身形微微前倾,语气轻柔,只道:
“倒也无什么大事,我族大人歷来和震雷道统有缘,祂当年同天霍龙王交好,还见过如今震雷位上的大人,自然也关心震雷之事。”
“於是便让我来问一问龙王,不知,准备求哪一道金位?”
“自然是我龙属昔日证过的【霍闪】。”
许玄言毕,体內清气却开始暴动,他只觉身旁所有事物都趋於静止,高煁的声音被拉得极长,迴荡不绝。
上方似有无穷光热升起,为大源之焰,文明之辉,內在之火,使得整片天地开始消融,大殿玄宫化作被热风吹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迅速消散。
一株高入九霄的梧桐仙木立起,通体赤色,血跡斑驳,为天地真火的一处重枢,枝叶上似乎匯聚了天地间诸多红火,热浪滚滚,使得天阳失色,大海沸腾。
赤羽舒展,金瞳煌然,那存在似乎被一团浩瀚至极的混沌气包裹,不见真容,其中偶有赤血滴落,洒在这梧桐上,晕染出一片红霞。
许玄眼下没有再装作视而不见,这位大人十分清晰地显化在前,並未隱匿身形,几乎和当初地府阴判一般接近。
“不是.上洊。”
祂此时开口,不闻情绪,天地间的异象隨之收敛,而那种被注视的惶然重压也隨之散去。
许玄心中悸动,这种压力太过沉重,若是无清气庇护,这注视再持续一瞬就足以將他看杀了,化作一股热气散去。
『这位凤君竟能这般显世,不避天厌,如此说来.祂若要杀我,心念一动便可。』
他心中颇有几分寒意,金丹之境不是他能揣测的,或许有什么避免天厌的法门也说不定,当初那阴判显世,便没什么异样。
殿中復归正常,高煁坐於主位之上:
“理当如此,也就这一道金位好求了,天鼓是那位夔龙要求,还有一道洊合.不知幽度对那位上洊真君了解多少?”
“愿闻其详。”
许玄语气稍沉,座上的高煁却目光一转,在下方二人之间扫视,轻笑道:
“【太玄化劫上洊真君】,奉前成道,当初证出了仅存於猜想中的【洊合】,身毒十二地的庙宇也有感应。”
“身毒?”
许玄略有疑惑,不曾想还能和此地有关係。
高煁语气悠远,继续说道:
“摩耶正法,所尊非是【至怒天】单单一位大人,按照其留下的神旨,完整正法应当是三相,对应三炁,为【净梵天】,【遍入天】和【至怒天】。”
“祂成道时.空置已久的净梵天像便有了感应。”
(本章完)
第535章 洊合旧秘
第535章 洊合旧秘
大殿之中,光辉明灭。
许玄自先前目睹凤君的压力下渐渐恢復,心思急转,开始思索起来高煁所言,对方此话应当为真,可个中联繫他却难想清。
“这位上洊真君尊號带了玄,想来是太清之下的仙阶,如此说来,身毒正法预留的净梵天,应当对应玄炁?”
“正是”
高煁目光稍转,继续说道:
“昔日那位上洊真君阐过三炁之变,广为流传。按祂所言,始炁贯彻宙光长河,无处不在,因这一炁存,所以才有时间。始炁如一道尺,玄炁在首,因此开天,元炁在尾,由此成灭。”
“这是以玄炁为首的道论,正好那身毒正法中的论述便是净梵创世,遍入护世,至怒毁世。”
许玄闻言,心中隱动,这倒是和他昔日听闻的不同,只疑声道:
“我最早听闻,当是始炁在开天,玄炁在现今,元炁在末劫,涇渭分明,和凤女这一番道论却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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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煁却只淡然回道:
“此以始炁为首,倒也无错,三炁多变,或许在某一阶段,这道论便是对的。我族大人曾言,祖炁之变,即便是金丹也难揣测。”
“或许在更为古老的年代,这等开天,存世,毁灭之事,已经重复过千百次,而三道祖炁的位置也在变动。
“竟然如此.”
许玄心中稍动,却听高煁笑道:
“祖炁至高,难言难测,超脱在上,有种种不可能。不过,如今大多修士都有共识,始炁在存,玄炁在变,元炁在消,其余难知。”
听闻此言,许玄却是默默思索起来,其余两道祖炁他不知,可玄炁之性,他倒是了解不少。
此炁用的最多的便是转变,不论是转化灵物,还是转化性命,都彰显其种种妙用,且这一炁以两仪为象,或许和开天之兆亦有联繫。
“上洊真君当初证得金位,还和真火果位上的大人有过爭执。幸好幽度是去求那霍闪,不然我族如今倒是难办。”
高煁语气幽深,表明態度,隱有示意,让许玄心中一凛。
“真火果位上的大人,和那位上洊真君有爭执?”
许玄提及此事,语气稍肃。
“真火为重燃之火,本有诸多玄妙在,和震雷也算亲善。可那位上洊真君所谋甚大,甚至有再证一道的心思,成道之时,恐怕不单单用了社震。”
高煁目光稍转,看向杨缘心,只道:
“缘心可先去偏殿歇息一番,我差了几位侍女领你去圣山上赏景。”
杨缘心明白这等秘闻不好让筑基知晓,赤瞳看来,凝视许玄一瞬。
“你多小心,我就不参与这等密谈了。”
她轻声道了一句,便隨著几名侍女离去,前去赏景了,顺著对方的话便退去,不顾许玄的示意。
殿中仅剩下高煁和许玄二人,主座上的凤女看了下来,笑容玩味,倒是让许玄有些不自在。
所幸对方还是谈起了正事,只道:
“忌木一道,古时有一道神通,如今已经断绝,不知幽度可知?”
“不知。”
许玄听闻忌木,意有所动,却不敢太过表露出来异样。
“【枯逢春】,为枯木再生之意,可对应的金位却早早失了回应,后人便修【室栗芽】作为替代。”
座上的凤女目光稍沉,只肃声道:
“这位上洊真君证道之时的异象,便有天下枯木焕生之兆,甚至还触及了真火一道的重燃之意,虽未有损,却也使得果位上的大人不喜。”
许玄心念稍沉,若有所思。
『原来这位真君早已用了忌木.也是,以我浅薄的道行都能猜出,这等金位在望的人物又如何看不透?』
而真火果位上的大人同其爭端,更是许玄心中生出诸般猜测来。
“即便如此,这位上洊真君还是因为金位崩解而亡,这一道【洊合】之位,註定是求不得的。”
高煁看向许玄,坦然说道:
“合焱歷来同天霍一脉亲近,也愿意助此脉光復,幽度若是真要去求霍闪,我族愿意帮上一帮,可若是要求其余之位,恕我族难为。”
“凤女说笑了,也只有这一道位置能求了,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许玄面上古井无波,此地有一位金丹坐镇,甚至眼下还有可能看著,他却不敢流露出別的心思来。
“虽然如此,霍闪的位置也不是好坐的。”
高煁目中別有深意,只道:
“震雷的一声一气之位,古来也有不少人试著去求,北海那位不助也不拦,任由其去,但那毕竟是雷泽时的古法,想要再演,可不是易事。”
“夔龙公虽號天妖,但我看也证不得,至於幽度你,也应谨慎。”
许玄眼下倒是感知到对方言语中的真切善意。
赤凤或许真的和震龙真的有著不少联繫,而这位古老的凤君,似乎和那位果位上的大人也有分歧。
『如果证出【洊合】真的可能危害到真火,那位真火之主极有可能阻拦.』
他心中稍动,真火一道的最大成就便是重燃之性,而上洊真君的大道却触及了这一玄妙,难怪两方有爭。
这位凤君真正支持亲近的是古震雷,一旦许玄转向昔日上洊的大道,这位凤君恐怕也会收回仅剩的一点善意。
“谢过贵族提醒。”
许玄语气稍凝,一旁的高煁稍稍点头,只道:
“昔日我族还欠震雷龙属不少情分,既然幽度愿意再立曄光,有何要求,都可提出什么都可,我会尽力满足。”
她语气轻佻,一对姣好的金色眸子看来,似是施展了什么法术,转瞬之间就到了许玄身旁,离得极近,呼吸可闻。
“谢过前辈好意。”
许玄此言一出,让高煁稍稍一怔,对方竟然喊她前辈?
她岁数也不过就大了对方五六百岁罢了,修道时间多一点而已。
这一声前辈叫的不合时宜,让她顿时失了调戏对方的心思,转而笑道:
“今日缘心在此,我念著尚光大人,饶了你就是。我记得你说要炼器?”
“正是。”
许玄提及此事反倒来了兴致,取出那一件【羲焰】,这一道太阳古法器一经祭出,便有太阳明光变化,照彻殿中。
“此甲是昔日尚光大人予我,品质不凡,若是寻一位太阳紫府温养,当能化作灵器。”
说著,他顿了顿,只道:
“这甲衣来歷古老,算是夏朝时的事物,只盼凤女能將其提升到紫府一级。”
“金乌之器,虽是筑基一级,可这底子却极好。”
高煁接过这甲衣,略略一观,点头回道:
“近来族中洞天开启,大人临世,倒是能將这甲衣置入洞天之中,沾染位格,可化为一件太阳真火交阐之甲,不损本貌,如何?”
“谢过凤女。”
许玄心中隱动,却是问道:
“想不到贵族的大人仍能临世,果然道行高深,金位高悬,大离仙宗的不少金丹可都隱跡不见。”
“也是借著一件法宝的功用。”
这位凤女语气淡然,眼眸稍动:
“我族大人常降至【棲梧天】传道,以一件混炁法宝作为缓衝,承担真火之位,免得影响太过,遭了天厌。”
“混炁法宝?”
许玄心中凛然,他此时想起那位凤君的尊相,似乎就是藏伏於一团混沌气中。
“乃是古时自混天之中落下的,也是我族运道好,收了回去。”
对方似乎不愿多谈这些,只收了这甲衣,约好时间,只待之后来此取甲就是,届时应当能化作一件颇为不凡的阳火甲衣。
“时间还早,幽度不在我宫中多待一会。”
高煁语气幽怨,惊得许玄连忙告退,当即出了大殿,去寻杨缘心,却不敢在这一处殿中继续待下去。
殿中真火渐明,照在这位凤女面上,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遥望上方,神色凝重,低声道:
“祖宗,您如何看?”
(本章完)
第536章 煞渊
第536章 煞渊
身毒,云摩伽地。
火山如林,喷薄黑障,如今这一处地界换了主人,先前在此坐镇的毗罗无声无息地离去,隱没不见。
而后自海上横渡来一条生出双翅,通体赤鳞的大蛇,直入圣城之中,成了当地主人。
这一处地界已经持续大旱数十年,凡人几乎死尽,未死的也早都离去。原本一座座庄严神圣的佛塔之中充满各色邪物,成了一片妖魔乐土。
天中热风往来呼啸,使得林木枯死,江河枯涸,而居中的城池內却张灯结彩,一片盛景。
浮夸的墨玉蛟龙宝像立在城中,壬光流转,威严肃穆,无数妖魔都不敢褻瀆此像,恭敬跪拜,而在这龙像下的宝台,正站著一披枣红重甲的汉子。
此人面容粗莽,可眼神中却隱隱透露出一分精明之意,手中正举著一道紫电流转的法旨宣读。
“本王武炎,奉大溟泽龙庭【长穆幽海龙王】之命,入主身毒,执掌此地,今后云摩伽地中一切妖魔皆要遵我龙庭规矩。”
他声如巨浪,传遍此间,一时地上的罗剎妖兽都纷纷跪拜,谢过恩德。
穆武德稍稍点头,御风而起,便入了身后一座悬空的宏伟华美的白骨大殿,內里乌火升腾,恶气繚绕。
丙火光焰忽闪,一只红羽大鷲飞来,保持原形落在那宝台之下,赫然是这位妖王手下的头號妖將【鷲炽翎】。
“王上有令,自今日起,尔等都去搜集灵物,建一庙宇,按照最高的规格来。”
他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权的兴奋,下方的眾多妖魔不敢违命,可心中却有些疑惑,最终还是一位资歷颇老的罗剎走出。
这罗剎生的狰狞邪异,身形如人,可却裸露著青色肌肤,头生双角,他上前一步,恭敬问道:
“敢问是修何等庙宇?供的又是哪尊仙佛神圣?”
鷲炽翎的鸟首转来,瞳中光芒大盛。
眼前这罗剎修的不是正统仪轨,只不过借了几分神妙,堪比筑基,但其道龄颇久,也算有些见识,和一旁那些蠢物不同。
“按照供奉圣持的规格来建,绝不能差了,如今先不立神像,將庙宇建起就是,无需供奉。”
“这”
下方的罗剎听闻此言,心中疑惑,此地虽乱,可上下尊卑却严苛至极,这一座圣持之庙,那位妖王应当是不敢入主的,那又是供奉何人?
是那什么龙庭的金丹?
“一切都按王上的吩咐来,做得好了,自有赏赐,若是哪处偷工减料,差了火候,可仔细你们的皮!”
鷲炽翎不欲在这问题上同这一眾妖物多纠缠,呵斥一声,便让这一眾妖魔去搜刮地皮,大兴土木。
当下中心的广场便空了,那尊龙像熠熠生光,雷霆同幽水交织,即便站在极远处也能看个清楚。
“妖將。”
黑火忽闪,另有一尊披甲的巨人走出,喷吐恶气,眼瞳之中黑光流转,为其增添几分神异。
“闥乾。”
鷲炽翎见著眼前这尊神卫,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对方气息古怪,这神卫昔日也是借著那尊大阿修罗的神妙才有修为,如今却转入仙道,修起煞气,成就仙基【摩光渊】。
闥乾並未跟隨毗罗离去,反而留在城中,被收入武炎麾下,作为神卫,地位同鷲炽翎持平。
这事情自然让鷲炽翎颇有不满,却不敢在王上面前表露,眼下见著对方却没什么好脸色。
“你不隨那尊阿修罗离去,如今转修紫金,也是怪模怪样。”
这尊神卫却像是未曾听见对方的嘲讽一般,语气狂热,看向远处:
“我等將建起庙宇,恭迎祂的归来,届时须弥山中流出的圣河將枯涸,大地会裂开万千道伤口,深埋地下的尸魔復甦,同活人一道为战,即便是帝释,也將匍匐在祂的尊驾之下。”
“你疯了,念的什么东西!”
鷲炽翎身上根根红羽都被嚇得立起,对方別的胡话说说也就算了,竟然提及那位【帝释】来。
纵然这一道仪轨已经叫和尚收去,化作佛境的护法尊者,比不得真君位格,那也是金丹一级。
往日这位大人居於须弥,只是將【善见寺】立下,但如今祂和天龙起了爭端,就代表其目光已经转向身毒。
这神卫不怕一道金雷落下,將其轰成劫灰?
可天中却是一片平静,並无异样,让鷲炽翎愣了一愣,而他面前的闥乾语气却越发狂热,近乎著魔一般。
“你並不懂,极古之时,帝释在须弥的一峰上镇杀了代表煞旱的大蛇,如今煞渊的主人將来,同祂討这因果。”
“你真是疯了。”
鷲炽翎眼中颇有几分怜悯,煞炁果位无主,这事情天下诸修都知道。对方说的什么煞渊主人简直是天方夜谭,看来从头到尾都是些疯言疯语,不足为信。
他冷笑一声,振翅离去,眼下还有王上的事情要去忙,哪里有空和闥乾去胡扯这些东西。
闥乾神色痴狂,缓缓转首,却是向后方的悬空的骨殿拜去,伏地不起,极为虔诚。
白骨大殿中,煞气弥散。
武炎坐於白象头骨改成的宝座之上,神色凝重,他面前摆著一方沙盘,列著身毒如今的局势。
位於北方的【十胜妙地】已经落入善见一寺的掌控,甚至將净土都置於其中,还立了帝释之像,摆足阵势,要入主身毒。
而居於中部的【轮转圣地】则是在那位天龙的族群手中,娜迦遍地。
这一族虽然未將净土搬来,可也立了舍沙之像,甚至將昔日那位龙尊的法宝都取了出来。
別人或许对这位天龙尊者了解不多,可穆武德跟隨大人,得了不少秘闻,倒是对这位有些了解。
五水之中,坎癸都是有缺的道统,这位天霖龙君居於从位,本来也是仙妖二道中齐敬的人物,后来因为一场大变,不得不另谋出路。
於是其便入了须弥,认了佛法,褪去龙身,化作古蛇,成为尊者,可这位大人似乎还能暗中调动癸水那一道位置,甚至法宝都能如常催动。
祂如今又得了舍沙的仪轨,若是炼化,必然道行大进,届时將力压帝释,成为身毒真正的主人。
相反那位帝释的前景却不甚好,甚至可以说是惨澹。
原因就在神雷。
所谓仪轨,也就是古修所称的神格,其实和仙修造就的月娥日官,阴帅雷將是一个路数,都是掛在金位之下,分润几分仙妙,也就是个大號的金刚罢了。
当年那位至怒天付出了极高的代价,结下道誓,才自诸多真君手中借来几分威能,造就出一道道神格,便是身毒正法之由。
而到了如今,至怒天失应,诸多新晋的真君哪里愿意认这一桩因果?不少仪轨都已经失去效用,彻底消散,圣持之阶,仅剩【帝释】、【舍沙】和【罗睺】,分別对应神雷,宙辰和至火。
这几道的果位都是无主,道誓仍在,故而神格也有效力,但那一道神雷却是註定迎来主人,必然有变,那帝释之位还能剩下几分效力,犹未可知。
更別提若是古代帝释还和煞渊中的一位大魔有因果,说不得大人也要对其动手。
念及大人,武炎顿觉有些头疼。
他已经有数年时间未曾联繫上那位金乌之骨化作的大人了,但对方留下的烙印却仍旧存在他的真灵之中,使其不得不按照其留下的旨意行事。
若敢违抗,必然身死。
“该不会出事了?毕竟不是真的金乌所化,位格比妖邪还低些”
武炎到底是龙庭出身,当年虽然迷迷糊糊就捲入这一桩大事,如今神通有成,却也渐渐回过味来。
他跟隨的【皦阳】,不太像是金丹所化,反倒有些类似纸人这种事物,连金丹的位格都不存,空有修为罢了,灵智似乎也有损。
按理来说,他这等紫府是万万揣测不了金丹的,可眼下能在心中细细思索此间疑处,就代表那位自炼妖塔中逃出的妖邪,实际上和煞渊中並无联繫。
这种情况让他心中也有一片惶然,往昔他是奔著燥阳若成,自己至少能混个紫府巔峰,可眼下却泛起了嘀咕。
自己到底是那位金乌次子的手下,还是成了他人试探这位的棋子?
若是如此,自己这道途恐怕就要绝了,得罪顶头的真君,日后恐怕连性命都难保,因此他也试著和龙庭联繫示好,以求退路。
武炎正思索著,却未曾发觉身旁的煞炁越来越浓重,自殿外照射来的天光越发晦暗,仅剩一线,渐渐灭了。
殿中彻底陷入黑暗。
他如梦初醒,却觉天地翻转,仅在一瞬之间便墮入到一处不知名的所在,让他体內的神通开始暴动起来,真灵上的那一道烙印开始灼痛。
天中满是惨澹的煞光,掛著一轮极为宏伟的黑色天日,脚下是一片乾裂破碎的旱土,无边无垠,各色狰狞邪异的尸魔藏伏其中,万千道泛著红光的目光齐齐看来。
武炎的性命开始震颤,他不敢直视上方那一轮威严恐怖的黑色天日,跪伏下来,身躯枯萎,血肉消蚀。
一阵脚步声响起。
前方不知何时行来一女子,面上带著一种莫名的笑意,凝视看来。
她的容貌端丽神圣,却又显出万分的狰狞,著一身奇特的蓝黑长裙,裸露出大片覆盖黑赤鳞甲的肌肤,散著恐怖的旱魔之气。
对方的胸腔之中则有一道极深的伤势,金电逸散,似乎被什么钝器贯穿,还有一层散著光华的泡沫,煞气不断涌来,填补其中,將这伤势镇压。
武炎怔怔看去,却见一道煞气繚绕的残骨自上方坠下,落在他面前,骨上还有太阳、壬水和离火之光交辉。
“大人.”
他心中惶恐到了极点,眼前这女子分明是一尊位格极高的大阿修罗,似乎已是紫府巔峰之境,和那位覆障一级。
而这一道妖骨,赫然是他日日敬重的那位【大人】。
“你做的不错。”
前方的女子扶他起身,面上始终保持著一种奇异的笑意,她的声音共分二重,男女混合,十分古怪。
“早日修成庙宇,届时本座会亲临身毒。你所行之事,黑日已知,大道若成,自有机缘。”
单单是这一句话便让武炎心中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喜意,险些流下泪来,再度行礼,以谢上恩。
“不知您是.”
武炎看向眼前女子,眼下他已经明白自己处境,正是被拉入这一处煞渊,真正成了那位大人的臣子。
可眼前之人,却像是早已在此,不知有何来歷。
“本座乃帝释之敌,神名【掩旱】,是大阿修罗,是阻流之蛇,曾在须弥山下將圣河截流,为帝释借奸计所杀。”
“如今重生,当报此仇。”
这一阵话语让武炎心中大骇,对方正如他的猜想,是一位昔日在位的神明,恐怕正是和煞气有关的位置,因而在此。
『那座庙宇原来是为她所建的这位帝释尊者倒是遭人嫉恨。』
武炎看向对方,正欲再请教些事情,可这位掩旱已经行至他身前,轻轻抬手,按在武炎的头颅之上。
“上神,这是”
他心中惶恐不已,即便身为紫府,可在这一处地界,他的神通皆都失了效用,落在对方手中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能都无。
“你血脉低劣,道行浅薄,不能成事,於是大人便命我降下恩赐。”
掩旱渐渐笑了起来,声如妖魔,迴荡此地,眼前这位妖王的性命已然落在他手中,霎时有无数煞炁滚滚而出,席捲对方。
剧烈的痛楚袭来,即便以紫府的魂魄也扛不住,武炎却发不出一声惨叫,他的魂魄被困在这一处囚笼之中,难以走脱,只能不断哀求。
对方的行为更像是折磨,而非什么恩赐。
足足过了一刻时间,武炎的法躯魂魄都被这煞炁炼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扎根地上。
掩旱则轻轻抬手,滴洒魔血,浇灌在上。
一条黑赤的鸣蛇自莲中遁出,再度化形,变作武炎的样貌,他眼下只觉血脉大进,修为再涨,先前的痛楚倒是值得。
“此地不能让你久留,返回现世,先將本座的【阻流神庙】建起。”
“是。”
武炎已经被折磨的有些怕了,只是应和。
“还有,壬龙那边,你继续联繫著,假意顺从。”
掩旱语气森然,还不等武炎回话,一道煞光便將对方捲走,將其再度送回尘世之中。
“希望有些用处.”
她若有所思,转身行去,到了一处贯彻煞渊,直承黑日的高巍天柱之前。
此柱钉穿了一具宏大威严的金乌尸骨,有无边黑光弥散,乌火灼烧虚空。
前方静静立著一男子,容貌威严,著一身赤色王袍,鬢角有数根黑羽,立在一处黑石魔山上,遥遥看著眼前壮景。
掩旱落在他身旁,轻声道:
“如何?晦明道友,这就是昔日大人留下的圣跡。”
杨缘意目光灼灼,不发一言,极为恐怖的神通在他体內孕育,非丙非煞,燥热无比,远远胜过先前的穆武德。
(本章完)
第537章 孔雀
第537章 孔雀
罗慟障地,南孔雀国。
此地颇广,临近海边,面积在身毒十二地中位列第三,仅在十胜妙地和轮转圣地之下。
如今是孔雀建国,成一妖朝,人属皆都化作奴隶,即便有仙释也是作为孔雀的手下,不得自由。
国都定在一处名叫【天彩原】的地界,多有各色霞光经天而过,城池中央有连片华美肃穆的宫殿矗立,形制和身毒风格大相逕庭,反倒有几分古代仙道的风格,多用青铜。
居中的王宫之中彩光流转,云霞涌动,主殿內传来一阵阵悠扬的乐声,便见一对对姿容姣好的男女正在起舞,裸露身躯,引得殿中虹霓交缠,变化不停。
两侧有不少罗剎夜叉,修罗妖魔,大都生的形貌古怪,狰狞威严,正在宴饮,一片欢景。
主座上的孔轩面上含笑,看著下方景象,极为强横的霞光神通凝聚在身,已然突破紫府后期。
这位孔雀国主道龄极长,修为高深,一手五色神光威名赫赫。
其血脉更是一等一的高贵,祖上也有金丹出过,虽不是大圣,却也將孔雀抬到第一线的贵种之列,更別提他族在仙释两道都有关係,一路保全至今。
族中金丹手段虽丟尽了,但眼下也算是第一列的紫府势力,毕竟.名义上那位覆障可是管著这一处地界。
孔轩面上带笑,连连饮酒,心中却是思虑起那位大人如今的状况,对方闭关不出,少有指示。
这位大阿修罗执掌罗睺之位,以其道行,足以登上,而这一道仪轨却是最为稳固的,並无隱患,毕竟是和至火相连。
可其迟迟不登,恐怕是有更高的志向,別人不知,他孔轩可是知晓。
这位大阿修罗似乎得了夏朝之物,不单单是一道太阳晶种,而是完整的秘藏传承,涉及金乌一子,直通金位。
而其这些年的沉寂,正是在苦苦谋求转入仙道的机会。
孔轩修道至今,他心中何尝没有重证金位,光復孔雀的心思?他祖上曾出过虹霞一道的金丹,证在从位,可却在殷周交替之时陨落。
后来孔雀一族也只得在仙释之间游走,以求生路,直至自中原退去,来到这一片异土,建立妖国。
『如今戊土將兴,大利霞光,倒是我的机缘』
孔轩默默思量著,面上渐渐多出几分笑意,他看向身旁,隨意问道:
“孔昭去了何处?”
王座旁侍立著一位肌肤黝黑,尖嘴长脸的僧人,此人著一身大红法袍,华光弥散,真火繚绕,已然是愿力金刚境界。
正是宝炽,昔日的毕方精魄,受了那一道金乌邪物点化,他如今借著孔雀一族的净土,已然成就金刚之位。
“回稟王上,孔昭殿下近日去了离国,拜访仙道。”
“让他归来,南海的洞天要开了,这次就让他去歷练一番。”
孔轩语气幽深,可一旁的宝炽却微微一愣,只道:
“南海天池是那穆幽度的领海,当初国中得罪了他,若是殿下再撞上这位,恐怕难挡剑锋。”
“正要让他藉此弥合关係。”
孔轩微微一笑,只淡然道:
“先派使者去天池拜见这位龙王,赠些灵物,以求修好。对方好歹是龙庭出身,看重脸面,我等给他助这威势就是,也好探探南海的情况。”
“王上英明。”
宝炽语气恭敬,可却见这位孔雀凝神看向自己,他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不妙之感。
孔轩却未理会宝炽的神色变化,语气淡然: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自国库中挑上一道灵物.就送丙火的,说是敬献给他夫人。”
“谨遵大人之命。”
宝炽不敢抗命,心中却是怕到极点。
他昔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妖物,本以为再世为妖,攀上金乌这一株大树,也算谋了个好前程。
眼下大人却失了回应,听闻那云摩伽地都让一位海外的妖王占去,而被寄身的毗罗也不见踪影。
他早早就听闻过那位龙王的凶名,折在其手中的紫府都有不少,何况是他一尊小小的愿力金刚。若是一不小心惹恼对方,恐怕就要被一剑斩了。
“愣著作甚,还不快去。”
孔轩呵斥一声,宝炽得令,当即退下。
宝座之上,孔轩盯著那毕方离去的位置,神色渐渐有了变化,他总觉对方身上有些古怪,如今正好让他去天池办这事情。
若是能成最好,即便不成,真让那龙王一剑斩了,也不算亏。
毕竟只是一尊愿力金刚,只要族中的【天霞净土】还在,又有这一国的愿力支撑,再造一尊出来可谓是十分轻易。
此时他心中忽地一阵悸动,有感应遥遥传来,带著一股让人心悸的至火气息,隱有几分仙道的意向,若在呼唤。
『是大阿修罗闭关之处传来的.此地有变。』
孔轩若有所思,纵然他已是紫府后期,其兄长更是菩提三重之境,但孔雀仍要仰仗这位大阿修罗的威风。
无他,对方所持的【罗睺】在身毒之地能发挥的威能远远超乎想像,足以让其位列最顶级的大神通者。
若是这位肯下狠心,彻底炼化,成就圣持亦可。
如今这一道遥遥传来的气息已然有几分仙道气象,糅合太阳之意,让孔轩心中有些猜测。
『金乌一族派来的人见过覆障,有些密谈,不知.是有何等谋划。』
当初杨重昼驾临此地,惊得他兄长华羽来迎接,而那位金乌却只愿见一见覆障,入了那一处密地,其中所谈,孔雀不知。
如今覆障有成,恐怕也是仰仗了杨氏的手段。
『难道,金乌也愿意助这位大阿修罗,可太阳之位昔日都是金乌所属,岂能容忍他人登上』
孔轩越想越觉此事复杂,已经超出孔雀一族的掌控,可那位覆障真的登上金位,孔雀一脉必然受益良多,甚至和金乌也能搭上线来。
『还是去见上这位大人一面。』
他心念一定,神通运转,瞬间便御风而起,离了此地,仅留下一道霞光凝成的幻影在此,而座下的眾多妖魔却丝毫未察,仍在饮酒作乐。
这位孔雀国主向著北方遁去,行了许久,直至罗慟障地边界,便见一处黑火升腾的高峻魔山。
重重火障阻住了入山之路,即便以他的修为也不好强闯。
此山之上多立庙宇,供奉著身毒歷史上的一位位大阿修罗,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位覆障的位置赫然在山巔,借居於昔日代表罗睺的神庙。
孔轩催动秘法,虚空洞开,显化路径。
霞光涌动,托举著他向这一座【非天之山】的山巔而去,一路见著的神庙不少都已经毁去,仅有寥寥数座还有回应。
至於山巔,仅有两座庙宇,往昔只有罗睺神庙还算完整,可今日旁边的掩旱神庙却有了异样,黑光弥散,焚风呼啸。
“此庙有了回应,怎么可能!”
他心中惊骇,神色疑惑。
掩旱乃是身毒古代的魔神,是旱灾具现,曾经同帝释天爭锋,后来被诛杀。这本应是早已毁去的一道神位,仪轨都已消散,怎有回应?
眼下来不及深思,前方森严的罗睺神庙中又传来一阵感应,至火之性变化,庙宇中渐渐有一道浑黄的水火显化。
此物似水却在燃烧,似火却在流淌,內里传来无数道人声,迴响不断,最后落在他手中。
孔轩收起此物,认出来歷。
此为【梵言水火】,对应大兽尊位,可寄託於言语之上,如今少见,释修最喜。
这水火之中纷乱的声音渐渐凝聚一处,让他能够听清,其中响起的赫然是:
“送入天池,送入天池”
孔轩神色稍凝,见那罗睺神庙异象消散,这才告退,心中升起一阵古怪来。
送入天池,岂不是交到那穆幽度的手中?
(本章完)
第538章 碧云
第538章 碧云
壬海,清和宫中。
大殿之中的气氛稍显凝重,墨玉宝座之上,紫电隱烁,龙气变幻,散发出无声的威压。许玄捧端坐其上,捧著一卷宗卷,眼中稍有异色。
杨缘心坐於侧位,轻拢鬢角红羽,赤瞳莹亮,声音清越:
“那武炎竟一举拿下身毒十二地之一,若其真以天池为尊,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许玄对这鸣蛇其实颇为不喜,更没什么信任。
对方能拿下那云摩伽地恐怕也是仗著金乌妖骨之威,不过眼下,恰好给了他插手身毒局势一个藉口。
“此人狡诈,心思极多,又在身毒这等纷乱之地,说是领龙庭的旨意,可背地里却不知听何人的差遣,眼下让他扯一扯龙庭的大旗,日后自有驱策他的时候。”
他对这鸣蛇其实並未抱著什么期望,但身毒的状况他倒是有意去看一看,至少去观一观那尊净梵天像。
杨缘心目光稍敛,她对於龙庭之中的状况也不知晓,更不知这位武炎妖王的底细,转而道:
“前几日妖兵巡海,正逢中午,见日下有神树直立,遮天蔽日,扎根太虚,且南海诸礁上近来又多有甲木灵物出產,恐怕和那洞天有关。”
“青叶空天?应当也快了。”
许玄若有所思,只道:
“如今先让人將海上盯著,若有身负气数,尤其是修行甲木的,当暗中监察,说不得就要应在这些人身上。”
“此事白苏已领人去做,不必担忧。”
杨缘心微微一笑,还欲再说些什么,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动静,一位彩衣女官行入,跪拜行礼。
“王上,南孔雀国的宝炽金刚求见。”
“孔雀?”
许玄未曾料到会有这么一位来客。
他当年可是狠狠收拾了一通孔昭,对方是孔雀国主的嫡子,双方本应有仇怨才对。
如今这宝炽过来,又是何意?
“让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孔雀要耍什么招。”
许玄目光稍凝,吩咐下去,就让霞隱去將那位金刚领来。
处在天池,即便是紫府后期也不敢撒野,何况是一尊愿力金刚?按照他的猜测,孔雀更大的可能是来修好的,而非有別的图谋。
殿外海水滚沸,彩光忽闪,行入一著大红法袍的男子,生的尖嘴,肌肤黝黑,眼下见著座上的龙王,忙不迭地拜道:
“小僧宝炽,拜见王上。”
“你这僧人,来我天池为何?”
许玄墨瞳中紫电稍凝,一股令人心悸的压力传下,使得这宝炽倍感惊惶,忙回道:
“小僧也是妖类,如今奉了南孔雀国孔轩妖王之命,来此是为化解孔雀先前冒犯龙王之罪,恳求龙庭宽恕。”
宝炽连忙取出两道彩玉宝盒,恭声道:
“国主特意自库中取了两道灵物,献给龙王,还望王上收下。”
许玄抬手,便將这两道玉盒招来,先后开启。
先是一方赤光縈绕的宝玉,性属丙火,为【赤心玉】,有温养法躯之妙,適合製成饰品,此物应当是为杨缘心备著的,倒是考虑的周全。
至於剩下的一道事物,却让许玄眼瞳稍凝。
一股灼热毁灭的气息隱隱散发,浑浊暗黄的水火之光变化,自其中传来无数道声音,让许玄眉心的黑火莲纹隱隱有感。
“【梵言水火】?孔雀倒是捨得,这等东西也能拿的出来。”
许玄心中多出几分疑虑,此物和他眉心蕴藏的【剎怒水火】同格,都是大兽尊位对应的紫府灵物。
传闻此位所应的金丹之物为【大天水火】,下化三性,分別对应念头、言语和目光,而这一道梵言水火正可寄托在语言之上。
许玄手中还有一篇阿舍龙女相赠的【三第水火炼法】,此法是兽尊一道的秘本,其中正记载了三种水火的性质功用。
如果说剎怒水火是寄托在心念之上,隨心而动,那这一道梵言水火便可寄托在言语之上,大大增强法诀真言的效力,为释修所喜。
“此物同龙王有缘,理当送来,只盼龙王能不计前嫌,原谅孔昭王子昔日冒犯之罪。”
“既是如此,只要他不再冒犯龙庭威仪,本王也不会寻他麻烦。”
许玄目光一转,翻手就將这一道水火收下,此物涉及兽尊,正好拿来参研这一道金位的性质。
“谢过王上。”
宝炽心中鬆了一气,正欲寻个藉口赶紧走了,却见上方一对龙瞳看了过来,让他心中一寒。
“你这妖僧的血脉倒是少见,毕方.真火之精,不去走仙道,转入释修,不是自毁前程?”
许玄早就注意到对方本体的不凡,赫然是毕方。
作为真火灵性之匯聚,此精又同丁火走的颇近,转释也有说法,但总归是不如仙道前程远大。
“小妖昔日遭了炼妖塔磨链,性命不全,修仙不可,只好去转入净土,求个位置。”
宝炽不敢隱瞒,当即將自己这来歷道来,可上方的目光却越发深沉了。
“大离炼妖塔,你是自当初那一场动乱中走脱的?”
“正是,小妖当初自齐国帝宫一株灵木中走出,本来是在寅广殿下作为灵兽,后来遭了离火,便叫送入这塔中。”
宝炽提及此事,面色稍变,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寅广殿这毕方还有这等身世,也对,火精乃是自木中所出,最为独特,和这一木德仙道有联繫也是正常。』
许玄心中一动,若是对方所言为真,其经歷也算的上复杂了,正赶上大离代齐,广木遭焚的事情。
“在其中待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你且说说,那炼妖塔內里的状况如何?”
他语气悠然,似乎颇有兴趣。
宝炽只得继续回道:
“回稟王上,那炼妖塔是大奉时的器物,虽是紫府一级,却能和国运连上,时时镇压,炼化诸妖,在其中五感皆失,什么事情都记不起。”
“我听闻其中还关了两位天妖?”
许玄问及此事,让宝炽的神情稍变,对方似是有些忌惮。
“小妖的位置低下,倒是无缘见诸位前辈,只是后来有些传闻,说是两位天妖,一是鬼车,二是灵华,至於生死,却是难知。”
许玄目光稍凝,再问几句,確定从对方身上也得不来什么消息了,挥了挥手,让其离去。
这宝炽如蒙大赦,再三行礼,之后便退走,一出壬海就遁入太虚,似乎生怕被挨了这位龙王的一剑。
“好歹也是个道龄悠久的大妖,却转入释道。”
杨缘心感嘆一声,她如今也准备前去闭关,见著这一位昔日的大妖落到眼前处境,倒是有些感慨。
“还算好的,多少妖物都被炼成飞灰,能自其中逃出,已然是有气运加身的。”
许玄语气幽幽,若有所思。
——
碧云天。
清月高悬,碧木参天。
月光明澈,照的此间天地如同白昼,不显半点昏暗,下方的修士和凡人往来自如,互不相扰。
【太元青木】扎根在这一处洞天中心,直入云霄,片片青叶若大星转动不止,便见浩荡的木德青华如瀑垂落,滋养洞天。
最为高峻的一处灵峰之上,青袍女冠静静立著,腰佩木剑,不染凡尘,极为浩瀚的霄雷神通凝聚一身,遥遥和整座洞天的天象呼应。
霄雷作为天地间第二道诞生的雷霆,正有其余四雷无法企及的妙用,乃是真正能使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大道。
若是在太平之世,雷部自然要用霄震,可如今却只得用刑杀更盛的神社。
碧陌目光流转,思绪从雷部之中的种种爭端中收回。
她虽为上霄宗主,也是五法俱全的大真人,但实际上並未插手过局势。
委实是宗中在此处吃过亏,当年先辈在朝堂上拨弄局势,作为帝家的一柄利剑,压得诸道不满,怨声载道,最后让宗中付出不少代价。
如今清修,也是不得已为之,没有底蕴去折腾。
“师尊。”
她身后行来一白袍男子,容顏端正,气態出尘,眉心的风雷玄纹熠熠生辉,那对沉静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担忧。
“我那徒儿闭关之处近来多有异象,也不知是否有什么变故。”
舟游语气中隱隱带著几分忧虑,目光转向太元青木顶端的一处洞府,青白玄光流转不止,显出种种异象,有贞松臥白鹿,青牛出文梓等等。
正常来说,突破紫府,应当是异象显化便出关,若是没个动静,恐怕就是陨落了,但像这般异象浩大而又迟迟未曾突破的状况,舟游还是平生仅见。
“元木一道,为木之正德,本就是一等一的大道,他又身负气数,有些异样也算正常。”
碧陌面上並无什么异色,语气淡然:
“我推算过,理应就在这一段时间出关,你不必忧心。届时南海那处洞天应该也开了,正好让他去磨练神通。”
“青叶空天,这可是昔日天叶仙道的所在.当年【建木】被伐,听闻有残枝落到此道,也不知是否在洞天中.”
舟游语气稍凝,上霄宗中对木德也颇有研究,自然也知道这一处洞天的诸多隱秘。
天地初开,五德诞生,自有最根本的事物显化,甲木所对应的便是【建木】,是古来最高之木,沟通天地,落在天日正中之下,也被称作【仙梯】。
而元木所应的便是【扶木】,作为承载晨曦初生之处,和少阳的联繫便在於此,仅是其上的一枝便能化作【太元青木】这等顶级紫府灵根,足见其神妙。
“当年天叶仙道破灭,在其中的【天郁】龙君走出,倒是带出一枝,正是建木所留,按其留下的记述,洞天之中应当还有更为完整的灵根。”
碧陌语气幽幽,若是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其中的建木灵根足够完整,恐怕金丹都坐不住,而得手可能性最大的还是龙属。
那位元瀚龙君就在东海,作为天下海流之主,在海上断然是无人能爭得过祂,当然.北海那位就不太好说了。
毕竟东瀚这些年对西南二海都有涉及,暗中操纵,却从来未有去冒犯北海一丝一毫。即便那位悬混真君常年处於天外,不立道统,浩大的北海其实多处於空置的状態。
“你如今不需操这心,专心在洞天之中修行神通就是,外面的事情,待到阮元出关,让他去忙就是。”
碧陌看向舟游,对方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子,看著其成就神通,本就是作为下一代宗主来培养的。
不过她破境颇早,寿元还算悠长,诸多事情並不急切,可以徐徐图之。
舟游轻呼一气,回道:
“是。”
他隨即离去,重回洞府之中,正要修行下一道神通,为【启蛰鸣】。
碧陌在这灵峰上继续停留少时,目光一转,瞬息归於灵山中的一处洞府之內,她神色肃穆,向前而行。
此地陈设古雅,仙气飘飘,內里似乎另有一番天地,好像踏在云端之上,周边是涌动不止的风雷。
一座青木搭建的天坛立在此处,呼应天象,青雷往来,各色玄妙至极的符阵显化在旁,四十九道霄雷如鸟雀般在这天坛上翻飞。
霄雷法宝,【启蛰天象坛】。
此物正是上霄的底蕴之一,是昔日那位【司天衍象清霄真君】所造,即便在法宝中也可称玄妙。若是她全力催动,足以左右整片离国的天象变化,风雨阴晴。
如今真君离去,此物却是作为洞天的枢纽,借之感应霄雷果位,加持洞天。
她向前行了数步,天青雷霆散开,露出这一座法坛之上的事物,乃是一尊青木仙像,以元木之气托举霄雷,散出的威势何止是那太元青木的百倍!
这仙像是一老翁的模样,容顏清瘦,仙风道骨,披著青袍,手执玄钟,却不是清霄真君的尊像。
碧陌此时恭敬跪拜行礼,缓声道:
“师祖。”
一轮青月不知何时落下,到了对方手中,坛上的仙像渐渐有了变化,那对木雕的眼珠微微转动,看了过来。
无穷无尽的霄雷之性凝聚,即便以碧陌的道行也只如一叶孤舟,在这霄雷之海中沉浮不定,根本无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
木像的嘴唇微微翕动,只听得一阵威严玄妙的声音自九霄降下。
“大离,如何?”
(本章完)
第539章 元木为躯
第539章 元木为躯
天象变化,霄雷跃动。
【启蛰天象坛】已然全面復甦,作为承载这一尊仙像位格的基底,而【天都霄仪祝】则开始感应霄雷的一道从位,为这尊仙像补足位格。
雷宫之神,莫过於此。
以真君当年褪去的【旧岁青元之躯】为基底,大人亲手雕琢,將【江蘺】师祖的性命放入其中,法宝加持,这才造就出一位假丹来。
碧陌看著这一尊仙像,只觉熟悉又陌生,过了少时,才见上方有了几分人气,她才放下心来,缓声回道:
“昆巍天开,戊土当兴,镇元得玄鸟,离宋缚白社,扶尘披戊袍,只是多出来一道正仪之性,化作妖邪,闹出浩大动静,方才被地府收回。”
“【长戊古垣城】叫离宋取走,如今正在用香火功德洗链,化入神道,那座【太社玄黄塔】不知去向,至於【平乱地维】更是见都未见到。”
坛上清光流转,霄雷呼和,这一尊仙像默默听著,手中的那道青月正有万道光华流转。
“我宗不必插手此事,安心顾著霄雷元木两道变化即可。”
这尊仙像抬手,祭出一道仙符,接引来一片浊阴之气,沉积在下,遮蔽道体,使得他可以舒展性命,渐渐脱离那种好似木偶的状態,越发具备人性。
仙像中霄雷之性尽数內敛,为滚滚浊炁藏住,天地不察,因而他能稍稍垂低身子,见一见后人。
碧陌抬首,记忆中那位和蔼的长辈似乎又回来了,只听一道沉稳亲和的声音响起。
“清陌,这些年宗中诸事都落在你肩上,殊为不易。”
“我不辛苦,反倒是濯邪师兄更为劳心劳神,他代我出世,转入神道,受尽熬链金身,点燃性命之苦,宗中最辛苦的,当是他。”
碧陌乃是上霄宗的主脉林氏出身,她天资过人,是第一等的仙才,耗费三百余岁的时光便修至五法圆满。
七宗之中,也仅有那位无疑剑仙吕昭有望超过她的破境速度。
按照上霄故例,本应是她这位宗主出世,参与大爭,可这一重责任却被自家师兄担去,使她能安心修道,参悟霄雷。
“若愚天性如此,不喜避世,入了雷部,也算能一展抱负,你不必觉得亏欠他什么。”
江蘺的语气中带著些劝解之意,可碧陌却是嘆道:
“师兄当年本定好要修社,是我父绝了他这念想,让他修霄,为我应这劫数,我.怎能无愧,师兄可以一言不发,但我却不能不想。父亲陨落,宗中大变,也是他为护著我,受了伤,才寿数有损,神通不进。”
“我倒是盼你绝情些。”
江蘺语气淡然,整片洞府之中的浊炁隨之滚动不止,继续说道:
“你天赋过人,本就是当作金丹种子来培养的,当初元妙同我虽有分歧,可都是打心底为著你的道途著想。我愿入这木胎,日夜受蒙昧之厄;你父愿在朝堂上得罪诸修,为你换来离帝支持;若愚愿弃仙转神,代你应劫。“
“我等都不盼你念,不需你想,不求你报,你要看的仅是那一道金位,其余之事,何须多虑?”
这些事碧陌心中皆都明白,修道至今,她心中本应绝情,不念这些纠缠,可如今这种种思绪却自然而然地生出,让她心忧。
“弟子明白。”
“这或许也是好事大凡古代真修成道,必然有种种魔障滋生,是天地不愿见其成道,故而阻拦,可还记得我昔日讲过的【建岁闻道】之事?”
江蘺那一张青木雕琢的面上多出肃穆之色,语气恭敬,继续说道:
“这位大人昔日在东华学道,受了正阳教诲,证在元木,立【青元一阳仙道】於东山。祂尚未证金之时,天地间殆炁凝聚,化作一僧一道一魔来问祂,同其辩法,皆被说服,解作尘土。於是大人当即感应金位,成就大道。”
他颇为艰难地移动身躯,探出一指,天青色的玄光突破了浊炁封锁,落在碧陌眉心,竟然真的有一片青黑殆炁被拘出,似乎勾连到了一处不知名所在。
“道统传承,灵物资粮,天时地利,宗中都可以试著谋划,但唯独心魔这一关,需要你自己去度,昔日北阴仙君立了【无念魔关】,本来突破紫府就有一关问心,如今却推迟至证金前。”
“纵然紫府是多了,可金丹种子少经磨链,不如古人坚韧。”
江蘺的语气渐渐多了几分肃然之色,那浊炁越发稀薄,难以藏著他的位格,让其身上的人气渐渐消散,声音渐低。
“清陌.当要成就无需”
这尊仙像復归原样,再度归於启蛰天象坛的封锁之中,重重霄雷之光开始变化升腾,那浩大的位格压得碧陌抬不起头来。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师祖的像,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退去。
——
青木顶端,洞府之內。
青白玄光流转不止,包裹著一枚青白道种,元木之气舒展,又有一轮青日明暉浩荡升起,神通气息隱隱散发,造就出种种异象。
在这洞府正中的位置则有一著青白道袍的男子打坐,双眼紧闭,眉心有一道若日出之景的金白纹路,玄妙呼应。
上霄道子,阮元,神通將成。
他的內景之中正有一株金白九瓣玄含苞待放,飘摇不定,时而化作玄光,少阳之性內藏,悄无声息地为他提供助力。
这就是【东华妙严】所伴生的本命之物,唤作【少阳灵华】。
华,周代之时指的是今世所谓的。
在东华的道论之中,灵之含苞待放,如晨曦將出,如日华將显,故而有阐道之用。
这一株灵华便是他前世所有性命、道行和境界的全数凝结,甚至有了几分金性的意味,和那一道【正阳道种】有些类似,但因为感应过金位,还是自他前世所出,玄妙更盛!
而篆文本身的作用则更大,具备阐变全正二阳之功,可以助他一点点將前世的修为境界取回,重补自身。
这不仅让他的修行速度变得极快,更是让其能在突破紫府后就拥有远超常人的道行!
所谓道行,不是知道些道论便能简单概括的事物,而是在於对道统的理解感悟,甚至关乎和金位的距离。
道行越高,则越受道统所青,便能施展出种种玄妙手段来,这却不是单单读上几卷道藏就能达成的。
阮元,或者说天陀,即將出关。
在三十来岁便成就紫府,这速度已经可称妖孽,放在古代都是作为金丹种子来培养,甚至如今的上霄宗主碧陌都不如他。
他反倒不急,有意推迟些时间,只怕出关时间太短,將那法宝上的老粽子也给惊到了,让其不管不顾也来查探自己。
『上霄之中还有这等存在.』
眼下灵识之內清气流转,隱隱感应到那股气息。
他的心神还保持清明,隨时都可將神通彻底凝聚,就此出关,只是其仍不满足,要將这玄象修至最为圆满的状態。
上霄算是传承久远的道统,也能和东华扯得上关係。
当初那位清霄真君居於元木从位,为转他途,先是用了秘法,自金位退出,化出一具旧躯谢过元木之德,这才证出霄雷。
若不是祂的师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建岁,执掌元木,又给其铺平了道途,寻常金丹尝试这等事跡,必然落个陨落的下场。
『这位.到底去了何处。』
霄雷虽有缺憾,但只是小事,並不影响根本,完全可以支撑起数位金丹,无需和始一道的癸水真君一般离去。
这位大人只需坐镇洞天,仅凭自身道行,完全能將霄雷圆满,甚至无需从尊之助,可祂还是决定离去,舍了上霄,仅留下这一位假丹在此。
不过,至少比太平山要好得多,霄雷本就有助治世,离帝倒是对上霄多有看护。
天陀內心泛起嘀咕来,上霄的前一代宗主道號【元妙】,自执掌道统之后一改门风,大力入世,可以说如今的雷部雏形是其一手建立的。
当时朝中封了两位国师,除了戚长生,便是这位林余道。
这位上霄出身的人物还要压过戚长生一头,颇得帝君之心,权势滔天,宋氏的几位亲王见了他都要低头。
当年其更是有大逆不道之举,將离帝的尊像送入祖师堂,一道接受供奉,行径让不少仙道深以为耻。
纵然帝君高贵,可仙道到底是在上,不掺俗事,如此褻瀆仙道脸面的举动自然也是引起非议。
他將思绪转至如今的宗主碧陌之上。
闭关之前,他有幸见过这位大真人一面,稍稍感知,对方果然是第一流的人物,有望金位。
只是要证哪一位置?
这事情即便是舟游也未曾告诉他,时至今日,他也不曾知晓上霄到底在谋划霄雷的哪一道位置,实在古怪。
暂时安下心来,继续圆满內景,只待再过半年时光,便能以最为巔峰的状態出关,届时就可参与上霄的诸多核心谋划。
——
天殛,大殿。
主座之上雷霆流散,许玄静静坐著,面前的桌案上隨意摆著一道神光流转的雷旨,赫然是自大离雷部传来,是那位濯邪真人所写。
其中的內容所记是神道之事,按照其所记,有那一道戊土法宝支持,神道已將立起,可准备【离擢】之事。
一旦受了这离擢,性命便彻底和雷部联繫在一起,却也能拥有堪比神通的玄妙,甚至还对突破紫府有益。
可將来若是想走的远些,便只能看道统中能不能容纳神君这等位子,求真是不必想了。
五雷神使本都能受此赐,许玄如今成就紫府,却不需此物。
可那位濯邪倒是有言,可让门中其余合適之人来任,但必须是社雷一道,几乎是指明了行芳。
殿下则有一青衣男子侍立著,腰间银剑寒光流转,他刚刚也看完这神旨,颇有犹豫,不知该不该去任。
“师父.——”
“不必想了,神道不自由,哪里是什么好去处。”
许玄翻手就將这神旨收走,目光稍沉,缓缓在殿中踱步。
即便他不愿意,可將来局势所致,恐怕也要推著柳行芳向前。
世间並非仅他一人修行社雷,不论是麒麟,还是始一,都有此道修士,而他之所以特殊,或许还是自展露那一道黑律开始。
眼下越早准备好紫府功法,让行芳开始参悟突破之道,將来也就能多几分生机,不然那乐欲魔土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想起那位关詮真人的遭遇,许玄更是心中稍沉。
若是直来直往还好说些,但像这此魔土这般阴险的道统却更为难防。
纵然篆文可防护心神,但一旦被其察觉出异样来.他自己勉强还能用雷宫气数,大人护佑矇混过去。
其余人若是在那魔相夺舍中逃出,恐怕诸位金丹都要看来。
『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近来山中无事,我修为已復,剑器有成,倒是可去海外一趟。”
许玄目光稍凝,只继续说道:
“我先去北海上洊山一趟,看看能不能自此处得来功法。那捲【司劫天罚道纲】你且用心参悟,即便將来得了功法,这一卷道纲对於突破也大有益处。”
“是。”
柳行芳內心悸动,可面上仍然保持平静,事关道途,今日也算有了方向,他拜谢一声,当即退去。
许玄心中却升起几分疑虑来,毕竟北海是个敏感的地界,他若是前去,不知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我传承了劫法剑脉,勉强也算是那位上洊真君的传人了,此山不知对我態度如何?”
他此时细细回想,当初门中那一卷《震耀问灵法》便是自北海传来的,作为社震之变的功法,理应就是上洊一道精研的成果。
『此去.也能试著打探几分那位真君的事跡。』
许玄心中一定,若是龙身前去拜访,恐怕会扯动不少人的神经。
他以社雷修士的身份前去,为弟子求法,倒是再合理不过。
“这位真君曾经执掌剑脉,也不知留下何等仙剑.”
若是他推断无错,这位真君的法宝理应有剑器才对。正想著,一只雷雀陡然飞出落在他肩头,似有不满,鸣叫起来,引得金气四溢,雷光奔流。
(本章完)
第540章 泱海
第540章 泱海
北海。
冰川堆积,寒海无垠,自极北之处吹来的冷风如刀剑,深深刮过荒原上的灰褐色冻土,几只北原特有的雪狐瑟缩著挤在一处低矮的岩隙中,以皮毛抵御这绝域的酷寒。
许玄立身太虚之中,灵识变化,默默感知周围境况。
他是先去往东海,沿著仙道开闢出的线路而行,借道蓬莱,復行许久,这才来到这一处北海边缘。
一路驾雷而行,越过这一片冻土荒原,前方的修士却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些胎息链气,踏在冻土冰川之上,四处採集灵物。
许玄略略一观,却见大部分都是辽地人士,穿著带著几分异族气息,修行的道统也纷杂不堪,一眼望去便知是毫无跟脚的散修。
北海环境恶劣,但各种灵物出產也算丰富,尤其是寒阴和震雷二道的灵物,甚至有不少陆上难寻的珍稀之物。
辽地距离北海颇近,故而常常有小修越过荒原,来此採集。
『辽人和离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別。』
许玄心有感慨,他尚为凡人之时曾听长辈说过,什么辽地的人都是些头生犄角,后生尾巴的怪物,喜好食人,可如今一看这些最微末的小修,却和大离的没什么不同。
天地下最大最深的差异,是仙凡之別,是道统之差,相比而下,这些国族的差別实在是太小了。
眼下他取出一封玉简,默默看著,正是他多处打探来关於上洊山的消息。
此山位於泱海以东的位置,相去数十里,若是自他现在的位置出发,恐怕要经过重重浩荡冰川和寒海。
『泱海在何处』
许玄颇觉头疼,他对於北海並不熟悉,而大离仙道也没有什么关於此海的形势划分,只有个大概的方位。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重重冰川和寒海,让他上哪里去寻那泱海的位置?
下方忽有变动,冰层下不知有什么东西开始暴动,传来阵阵吼声,惊得下方一眾散修当即如鸟兽散去,而有几个躲闪不及的当即就沉入冰海中。
妖兽?
许玄眉头一挑,灵识看去,却见冰层下方有一赤红鰩鱼正在游动,身躯扁平如扇,驾驭著道道赤色电光,奔行极快。
此鱼赫然是一头筑基妖物,修行的却是十分罕见的灵雷,当下也不吃人,就是將这一眾修士驱赶离去。
过了少时,待到这地界的修士都被惊走,这鰩鱼才扑上岸来,摇身一变,化作一赤衣少女,服饰同辽人无二,扎著几根粗辫。
她开始捡起这些修士遗落的物件,一个个挑了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许玄见其在不知哪个人留下的青布袋子里翻出一琉璃小瓶,內里装著一片樱红的粉末,香气扑鼻。
这妖物面色大喜,当即將这瓶中的粉末倒了出来,细细嗅起,露出万分满足的神色,最后一头栽倒在冰层上,开始抽搐起来。
『这是在?』
许玄眉头紧皱,对方行径古怪,不过眼下正缺一个引路的,对方似乎在这一片海域待了许久,正好让其来引。
冰层之上。
这妖物倒在上面,神情迷离,身旁赤光流转不止,照的下方冰层一片莹亮。
她看著远方的冰原,正盘算著这一帮辽地修士何时再过来,眼前忽地出现一片翻飞的黑袍,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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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妖物顺著往上看去,却见是一道人,著一身黑底红云法袍,却看不清对方脸。
“凡人?”
她尚有些迷迷糊糊,却觉对方身上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无,恰如那些未曾修行的凡人,但她身旁的赤光照在对方身上,其又毫无反应。
“不对。”
她霎时受惊,当即炼化了体內的药力,就要往身后的海中跳去,可一股无形大力瞬间落下,將她稳稳禁錮在这冰层之上,一点法力都动用不得。
她只惊恐地拜道:
“小妖赫辛,见过大人。”
许玄並未理会她,而是自其手中將那瓶粉摄来,稍稍观之,却觉是某种乙木灵物炼製的药粉,有振奋精神,刺激灵识之用,离国可从未见过此物。
“此为何物?”
“回稟大人,这是【心尘】,乃是辽人特產。”赫辛惊恐至极,竟然流下泪来,“小妖从未吃过人,只是取些药粉,按一按体內灵雷之痛。”
许玄目光一转,扫过对方,却觉这妖物似乎不是什么特殊血脉,体內生出不少畸变,时刻逸散赤电,但也让其有了堪比筑基的修为。
他手中腾起一道银电,惊得那赫辛当场惨叫起来。
这妖物只当自己將要陨落,眼下也不挣扎了,只是流泪。
这一道银电落下,並不杀伤,只是借著位格压住对方体內灵雷,不断消謫,让这鰩鱼的痛楚减轻许多。
赫辛微微一怔,只觉身上的禁錮散去了,可她眼下却生不出半点逃走的心思,只是连连磕头跪拜道: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
“你可知泱海所在?”
许玄目光稍凛,下方的赫辛便不由自主袒露心声,说起真话。
“小妖知道,沿著这寒海往北就是。”
“你来领路。”
此话一出,赫辛当即显出原形,化作一尾赤色鰩鱼,让许玄踏在宽大的鱼身之上,便向著北方的海域行去。
入目都是一片茫茫黑白二色,许玄静静看著海上风光,此时开口:
“你是何来歷,在这地界待了多久?”
“回稟大人,小妖属【海鰩】一族,本是链气,修行瀚水,由海边的几家部落养著,后来听闻其要杀我取肉,小妖便逃了出来。”
赫辛语气中还有几分心悸,只继续说道:
“我在这一处冰海待了三十载时光,如今已有百岁,尚未成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大人这般心善的仙道。”
“你是如何修成灵雷,突破筑基的?”
许玄渐渐察觉出古怪之处来,若是按照对方所言,其尚未成年,那理应还在链气才是,而其体內的灵雷也有古怪。
“我逃走之后,游至西边的【镜海】,拜到一位云鯨大王的门下,给他跳几个舞,唱几个曲,也算安定。”
赫辛谈及此处,嘆了一气。
“那云鯨是何等修为?”
许玄问及此事,那赫辛当即回道:
“是筑基后期,都说这位大王只差紫府一线,能和真人过过招哩。”
“后来不知怎的,有一天晚上忽然不见星月,只有一轮赤色圆光在天上乱飞,把那位大王一下给吸走了,被那东西照到的妖类都像是遭火烧了一般,血肉溃烂,全都死了。
“就我一个扛了下来,足足晕了百日,醒转之后就成了灵雷筑基。”
许玄眉头稍皱,应当是某位修行灵雷的紫府所为,或许是一时兴起,就將那一眾妖物打杀了,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今又无雷劫,在离辽本土还有几分秩序,毕竟要顾及名声,敬重王法,可若出了海外,不少仙道的人物就摇身一变化作魔头了。
“大人,泱海快到了。”
赫辛此时出声,语气中有些犹豫,只道:
“那地方是个禁地,全都是瀚水,我修为浅薄,不敢靠近,您看”
“无妨。”
许玄此时御风而起,让赫辛变作人形,跟著他一路向前,便见到前方一片散著碧蓝灵光,浩瀚无际的水域,其上並无半点冰层,波流翻滚。
“好一处瀚水之域。”
他心中感慨,若是修行瀚水的来此,必然能获利极多。
不过这海域也颇为凶险,一著不甚,遭了这瀚水,筑基都要重伤,也就紫府借著神通能抵挡。
瀚水为至重之水,打在人身上就如山岳砸下,更兼有消磨融匯之用,寻常人落入其中,当场就要化在水里,其凶险之处不下至火、神雷。
这海域正中却竖著一座高巍至极的蓝玉天碑,上方刻著二个金字,为【不泱】,有一股浩大至极的剑意生出,让许玄体內的洞化剑匣隨之震颤。
这剑意他有些熟悉,略略回想,正和昔日那阴差范死所受的同源。
“这是?”
他目光稍凝,却见那座天碑下的海上静静立著一人,面对碑石,不见容貌,其身形如同礁石稳立,无数瀚流打在其身上,可对方未动分毫。
此人似乎一直待在这碑下,气息全无,灵识不察,隱身于波涛之中,根本感应不到。
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在灵识感应之下,此人身上赫然没有半点法力,单单靠著肉身就挡住这汹涌的瀚水。
这行径太过骇人,即便是龙身来此都难做到。
对方似乎察觉到来人,此刻转身,看了过来,一步踏出。
原本汹涌不断,波流翻滚的泱海迅速平静下来,不起丝毫风波。
这男子生的容貌清俊,气势如虹,血气直衝霄汉,著一身妥帖的素白长袍,纹著龙蛇日月。
他身上有一股骇人至极的神意在太虚之中弥散,让许玄心中警兆大生。
“伏易?”
对方目光看来,身形瞬间消散,以一种几乎诡秘的身法就落到许玄身后,嗅了嗅,眼中精芒大盛。
赫辛现在已经叫嚇傻了,在那股气机下动弹不得,显出原形,坠入下方的海中。
许玄瞬间拔剑而出,丹霆剑鸣激越,锋锐至极的金气和雷霆交缠而出,让眼前之人也不得不避开,瞬间退走。
“社雷?”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盯了过来,眼神越发恐怖,周边的太虚开始如破镜般碎裂。
他身上有一股精纯至正的血炁之意生发,威势惊人,唯独其胸口处暴露出一道恐怖的剑伤,金电逸散,剑意变化。
(本章完)
第541章 玄血
第541章 玄血
泱海之上。
太虚破碎,纯正至极的血气升腾而起,凝如祥云,变作华盖,为天地至正之气,灵长本源之道。
“我乃风延,你是何人?”
白袍男子负手而立,镇住整片泱海和太虚,那股气势太过骇人,绝对是天底下顶尖的人物,足以位列大神通者一级!
许玄心念稍沉,他瞬间明白对方是何人,正是关詮谈及的那位血炁高修,辽帝手下的重臣,如今继任贪恶魔相之位。
他稍稍思虑,还是径直报出名號来,沉声道:
“许玄。”
“哦?大离的社雷剑仙,真是巧,让我在这处撞上。”
风延语气悠然,忽地抬首看天,似乎在寻找什么,浑然不怕对方一剑刺来,过了少时,他才收回目光,看向许玄,笑道:
“我本不欲以大欺小,可帝家封了我个【伏玄靖业大將】的位置,职责所在,今日不能装作没看见你。”
“这里是北海接我一招,我便离去。”
许玄的目光却是看向对方胸腔处的剑伤,那股天下至快的剑意他再熟悉不过,赫然是天枢剑意!
这是周始所为?竟然连这般肉身强横的人物都在其剑下吃了亏,不知这位天枢剑仙如今境界到了何等地步。
“请。”
许玄握住丹霆,神通波动,气势提至巔峰,心中更有一股隱隱的悸动。
若是按照常理,他本应立即催动灵器遁走才对,不论他的杀力有多高,可护身之道却还是短板,借著月池之法也不过比寻常紫府中期强上一线。
而一位大神通者对上紫府中期,几乎可以说是碾压,只有借著太虚行走拉开距离,这才是保命之道。
但他眼下却不愿退了,若是一退,恐怕自己的剑道真正要低了。
许玄目光沉凝,神通催动。
天中渐有重重阴云升腾而起,劫池高悬,雷城威严,无数道黑白雷霆纵横交错,贯彻此地,开始绞杀血气。
风延的气势一寸寸高涨起来,他手腕上正有一道白玉灵鐲,散著太阴玄光,护佑其身,更兼他身上的血气没有半点魔性,更带著一股功德之气,竟然不受雷霆謫罚!
『太阴灵宝.』
许玄稍稍感知,此物和昔日广善祭出的【巡月长素玄符】的意蕴同源,应当也是出自古代修夜道统,为太阴正宗之器。
太阴一道本就是避走灾劫,存身链形的极巔,有不落因果,不受制约的妙用,眼下对方借著此物,赫然挡住了雷霆之罚。
若是其余血炁魔修来使,纵然有太阴加护也挡不住社雷,可偏偏对方修行的是最为本源神圣的古血炁,代表人族正统。
『难怪连穆武山的真人都倒在他手中,真炁伏魔,可对方根本算不得什么魔性.』
太虚再难承受双方的气机,如破镜一般碎裂。
风延缓缓摆出一个古老的拳架,身姿如弓,肉身之中若千百颗星辰同时亮起,又像无数门户打开,有源源不断的神妙加持其身。
伏易玄血。
如果说温思安仅是炼了皮毛,那这位风延便是彻底將每一寸骨血都开发到了极点,伏易血统加之血炁正法,让他的肉身之力几乎到了一种世间罕见的境界。
天风静止,海似平镜,许玄只觉一股浩大至极的神意在对方身上生发,压得人心中稍悸,他只得祭剑。
天地之间雷宫诸象隨之显化,灾劫齐至,一位位雷部神將立身云端,彻动锁链,束缚而下,就要將风延缚住。
【司劫】!
许玄心中未有一分一毫的轻视之心,对方作为大神通者,手段之高,绝对不是自己能想像的,必须全力应对。
风延任由那雷霆锁链缠在身上,骤然发力,极为恐怖的气机蔓延而上,反將一位位天兵仙將扯得粉碎。
他仍旧在推著拳架,即將出手。
天中有一口雷池骤然压来,他脊樑仍然挺得笔直,任由无数黑白雷霆打在身上。
【太初序】催动,雷霆暴起,击穿血气,许玄再度一剑斩出,两道不同的灾劫交缠而起,借著剑意必中之妙骤然落下。
北斗注死和消謫灵真的灾劫齐齐降下,轰开最后一道月光。
斩中!
风延只觉眼前景象骤然变化,法躯在一瞬之间就被拖到一口仙铡下方,其上的锋刃遇著血气,光华大作,雷霆暴动。
许玄这一招的威势远远胜过以往,以两道灾劫加之剑意突破对方太阴灵宝之后,社雷对於血炁的克制终於有了效用。
丹霆中的兑金之性开始呼应,隨著他一剑復一剑斩出,风延身上逐渐显出五行之刑,最后凝聚一处,让他脖颈上显出一道红线。
神妙,【天討】,为大辟斩首之刑。
许玄直斩而出,仙铡轰然落下,剑意中的灾劫隨之爆发,落在对方身躯之上,破开血肉,和那如玉般的白骨相击,火四溅,可却再难推进一丝一毫。
风延双手泛起金铁之光,撑起那一口仙铡,一点点將其举起,自这一场大辟之刑中起身。
他脖颈处的伤势开始逐渐弥合,仅剩一线乌光,那是剑意和灾劫的混合之物,不易消去。
道道血气如龙蛇暴起,霎时將天中云气衝散,风延的气势未受影响,只伸手摸了摸脖颈,笑道:
“浅了。”
他懒得再摆什么拳架了,下半身化作龙蛇之躯,白鳞如玉,玄光流转,握拳轰出。
天地之间升起一股沛然莫御的浩荡神意,整片泱海都被掀翻,瀚水四溅,如同雨落。
那股神意死死锁定许玄,竟然让他生出避无可避的念头,只得祭出羽扇,驾驭罡风遁入太虚,又变作一道月池,內里铅华流转,洗去杀机。
一拳落下。
许玄只觉一座神岳轰然落在身上,羽扇哀鸣一声,上方的罡风被尽数轰灭,而月池的光华也在不断消磨,全靠內藏的【保铅洗华令】卸去杀机。
拳风散去,神意消尽,许玄吐出一口污血来,筋骨碎裂,体內气机动盪不已。
风延此刻停手,嘆了一气,问道:
“你身旁有伏易血裔?”
他目光复杂,看了过去,许玄却並不回应,只是再度调转剑锋。
“也好,日后战事若起,我自会来寻。”
风延目光幽深,再度一拳轰开太虚,踏入其中,走的倒是十分果决,並未有什么杀心,仅留著许玄在原地。
他面前有一层魔罗之光变化,似有一道女子声音响起,不断斥责,让他重返而去,將那剑仙捉回辽土。
一拳將这道魔罗之光轰散,让这聒噪的声音消去,风延面色冷了些,缓缓道:
“什么东西,也配號令我。”
他此刻摸了摸脖颈之处的那一道乌光,雷霆逸散,剑意跃动,但却不如他胸腔处的伤势骇人。
“看来还是不如天枢。”
风延若有所思,可忽地脸色一变,捂住脖颈,那股剑意此刻才开始真正爆发,呼应雷劫,天中黑白雷霆轰然落下,引动剑伤。
这位血炁大修士眼下颇为狼狈,脖颈上的剑伤开始扩大。
这剑意斩的他首级和身躯之间仅剩一线皮肉黏连著,血如泉涌,而那雷霆和灾劫此刻在剑意加持下,直直向著內景之中落去。
太阴月华升起,护住伤处,可那两道灾劫混一,竟然將月华消磨,逼得他只能用血气不断去填补,硬生生耗尽这剑意。
可他胸前的神雷又跃动不止,一股煌煌杀机陡然而生,金雷凝如万千仙剑,刺穿他的五臟。
风延长呼一气,法躯瞬间化作一片血水,自其中显出一滴晶莹的宝血。
先前的伤势都被留在褪下的旧躯內,那一滩血水在两道剑意绞杀中彻底磨灭。
这滴晶莹的宝血升起,滴血重生,化作他的模样,修復伤势,但却损耗极多。
“差点阴沟里翻船此人若是再多一道神通,还真就拿不下了。”
风延眉头微皱,不过转瞬又舒展开来。
“有天枢在,又不需我去卖力,还是.打探下我那同族的消息去。”
他催动神通,血光凝如祥云,將他托举而起,瞬息便向著远处遁去,不见踪影。
泱海。
许玄默默修復伤势,此刻感应起留下的那道剑意,他却是取了个巧,將杀机隱而不发,埋藏暗中,直到最后才用謫雷引动。
“这就是伏易玄血”
他心神稍沉,对方的肉身堪称恐怖,甚至超过大圣血裔,配合血炁加持,几乎能速杀一些护身手段匱乏的紫府。
“若是用法身来应对,或许有效。”
【泰清玄妙法身】號称得戊土金刚不坏之性,许玄眼下即將炼成第一道纵横,一旦成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他目光一转,看向下方,却见那赫辛仍然躺在海中,竟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晕了过去。
那位风延有意避开了这妖物。
『倒是个与眾不同的人物。』
许玄心中稍凝,对方正是伏易玄血,或许是使了什么秘法,能感应血裔,眼下应当已经察觉到有温思安的存在。
『被其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他眼下將赫辛捲起,送去一线法力,便让她悠悠醒转,这妖物当即化作人形,连忙拜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许玄心中一动,这妖兽未曾吃过人,颇为罕见,如今门中正好有那【集巢】在,可以造就筑基妖物,使其再进一步。
『正好带回去,也看看她身上有什么古怪.说不得和灵雷的隱秘有关。』
(本章完)
第542章 观剑
第542章 观剑
泱海。
高耸入云的蓝玉天碑仍然散著明光,未曾因为先前的爭斗有一丝一毫动摇,上方的【不泱】二字反倒越发剑意冲天,威势骇人。
海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稳定下来,碧蓝瀚流渐渐平稳,波涛如旧。
许玄立身海上,默默感知体內的伤势,在动用两件灵器加护以及月池存身之法后,仍旧受伤不轻,所幸都落在体魄上,修復起来不算难。
对方並未出全力,至少最后那一拳只是隨手施为,若是真正拉开架势,恐怕也只有戊土、胜金的修士能挡上一挡。
戊土號称金刚不坏,无漏无缺,胜金则为乾天全满,刚健不绝,这两道都是第一等的护身之道,若是同为大真人,单论防护应当能胜过血炁,其他方面却不如。
那风延已经將肉身练得如同一件灵宝般,神妙自生,血气滔滔,別人还在催动神通,掐诀施法,此人已经一拳打来。
更別论此道在修復自身上也是第一等的神妙,许玄眼下已经感觉自己留下的剑意和灾劫被化去,也不知对方使了何等手段。
许玄將目光转向那道天碑,御风上前,可上方那股浩大至极的剑意却將他挡在三丈开外,使他不能接近。
“这是.不泱仙道的遗留,或许是阴差口中提过的太浩剑仙刻字?”
他略略思索,不泱宫是瀚水古仙道,而眼下这一道仙碑上的剑意,应当是紫府所留,可又隱隱指向另一高处。
神通催动,加持己身,隨即向前而行,那股浩荡如海的剑意落下,使得无数雷霆瞬息被淹没,仅留一点银光闪烁不定。
『好深重的压力,先前那人竟然单凭肉身就立在此处.』
许玄心神稍动,此时却感应起来体內的洞化剑匣,黑白二气流转,开始摹刻这一道太浩遗留的剑意。
这剑意浩荡无际,几不收束,一旦遭中便有覆灭消解之危,如同潮汐一般往来反覆,堪称玄妙。
剑匣运转,摹刻成形,这一道剑意归於其中,名唤【听潮入寂覆流剑】。
算上先前自金鳞上收来的【太白故金伐逆剑】,以及自身的两道剑意,如今剑匣中已有四道剑意存著。
在丹霆以冶父炼法重铸之后,他倒是能再度感应上剑渊,甚至剑匣似乎也有了些变化,先前收入其中的【玄从】、【焚心】似乎也有再现的跡象。
且剑匣中的剑意威能倒是隨著他的境界而变,皆都落在紫府一级的威能,不论是筑基还是金丹所留,都恆定在这一阶段。
『这倒是个最终的杀招,除了龙身的不能暴露外,其余几道剑意齐齐祭出,绝对是紫府中罕见的杀招。』
现在他倒是有些猜测,不论是剑渊,还是剑匣,都带有那位越女的痕跡,甚至那对【生死两止】就沉在剑渊最底,作为支撑此处的枢纽。
单论剑道,这位越女当是绝对的前列,疑似通过剑道证就元婴,纯粹至极。
剑道和其余道统差別太大,应当是后天证出,许玄如今知晓最古老的剑仙应当是那位奉玄剑仙【南华】,作为昔日玄统主人,曾经杀入太虚逆位,斩了天魔根本。
这位大人的道行即便在仙人中应当也是第一等,毕竟是玄炁大道上的人物,诸多金丹都听其教导。
即便如此,这位剑仙仍旧未被称为剑祖,想来在其之前应当另有人物,证出剑道。
『剑匣.』
许玄心神稍动,如今收集剑意对他来说也只是起到观摩之用,若是能將公孙昔手中的那一道剑匣取来,说不得將会有变。
『还是先去上洊山看看,说不得有劫法一脉的剑道流传。』
眼下已至泱海,再往东去便是天素海,上洊山便坐落其中。
他看向身旁赫辛,眼神稍凝,只道:
“你就在此海外围候著,待我归来,领你回山,你若不愿隨我,自行离去就是。”
这电鰩闻言,面上半是喜色,半是不安,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
“小妖愿跟隨大人。”
许玄並不多言,破开太虚,驾雷而行,直直向著东边方位而去,速度极快,过了少时便见一处泛著紫白二色的海域。
此海不算广大,旁边多有冰川,中间则有一座浩渺仙山孤悬海上。
山旁的水域中是厚重的深紫雷浆,翻滚如龙蛇,而上方则有重云覆盖,银电流转,化作种种雷宫刑罚之象。
许玄神通有感,自行运转,丹霆隨之剑鸣不已,辟劫剑意自行运转,劫罚之意四散。
『我倒也算半个上洊道统的』
他正思索著,却见那座灵山之上雷云变幻,自其中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子声音,縹緲虚幻,引得雷泽翻滚,劫云聚散。
“来者何人?”
这声音中带著几分惊异和疑惑,似乎已经认出来人的身份,只是不敢確定。
“大赤,许玄。”
许玄坦然报出名號,可那道声音却隨之沉寂一瞬。灵山之中缓缓开启一条云道,延伸而出,落在他面前。
“原来是辟劫剑仙,还请入山一敘。”
这声音赫然知道许玄的身份,此时开启云道,让其入山。
许玄並未犹豫,踏上这云道,便向著山中行去,转瞬之间便越过那紫泽银云,飘摇降下,落在一处灵峰的紫石道台上。
许玄缓步自道台上行下,目光一转,扫视此间。
此山高巍,灵气浓郁,多种桃柳,遥遥可见苍银之色覆在顶端,下围深紫大泽,雷霆交转而动,震雷扬升,社雷下落。
数座灵峰立起,构成一处玄妙的大阵,其上多有殿宇错落,楼阁林立,为奉代的形制,堂皇大气,色彩分明。
前方便是一座道气弥散的紫金大殿门户前有一紫袍少年立著,生的端正,腰佩木剑,见著来客,上前来迎:
“恭迎恆光道统,辟劫剑仙,下修庞铭川,我家真人已在殿中静候,还请入內一敘。”
这少年似是突破筑基不久,修行的仙基许玄很是熟悉,像是【劫心池】,但似乎更为圆满,夹杂震社,做到了一种融会贯通的境地。
许玄稍稍点头,便向著前方的这一座紫金大殿行去,心中却是猜测起这一道统的立场来。
紫檀木门开启,內里隱有紫电流转,云烟飘忽,主座的位置坐著一女子,容貌清丽,肤白胜雪,一身银白翠纹长裙,以紫玉簪子綰髮。
『紫府中期.』
许玄心中一动,看出对方修为来,却是震雷一道的紫府在期,只是掺杂了几分社雷之意,颇为不凡。
“请坐。”
这女子语气幽幽,便见云气凝如座椅。
“在下【云漪】,为玄一洊合道统第七代首徒,今日辟劫剑仙来我山中是有何事?”
许玄入座,目光稍沉,斟酌一番,还是开口道:
“不瞒道友,是为功法。昔日我门中曾得了一卷《震耀问灵法》,修成仙基【劫心池】,应当是自贵山传出?”
听闻此言,云漪秀眉稍转,缓声说道:
“是有这一卷功法,乃是自我山的《雷池无越玄卷》中划出,是【醒雷池】之下位,不过.我看道友已经转为【司天劫】,何故再求我道之法?”
云漪心中微动,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楚和酸涩之感。
『可惜,他悟了【劫法】,若是再早些,入了我山修行』
自家山中歷代修行劫法剑脉。但始终无人悟出剑意,对方从未得过传承,却是修成,先前她或许还有些怀疑,可在真正见到对方后,她便確定,正是劫法一脉。
“並非是求【劫心池】,而是求【司天劫】,我家弟子亦修的此道,我欲让其隨我修行社雷,如今他已转震为社,只差功法擬正。”
许玄语气渐沉,看向对方,继续说道:
“我此处虽有一卷《司劫天罚道纲》,但却是古代飞升之道,艰深晦涩,他人难能用来参悟突破,若是贵山有功法,我愿换取。”
他此言一出,座上的云漪却再难保持淡然,神色稍变,心中惊异。
『古法突破的社雷,这怎么可能』
在天地残破,大罗遥远的今日,这一类古法的难修更是远超以往,而因而社雷的自发隔绝,更是彻底断绝了这种飞升古法。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成功凝成神通,换句话来说.此人若是用紫金之法,应当是必定突破成功。
『可惜转了社,不然还真是无比契合我道』
山中歷代都尝试培养一位类似昔日真君般的人物,始终不成,眼下却在別处有了一枚洊合种子,但却被宋氏牢牢握著,山中也谋划不得。
沉吟少时,云漪轻声回道:
“我山確有一卷《北雷起劫经》,出自奉代的北雷派,修成仙基【司天劫】,也是我山仅有的社雷紫府功法,平日是作为修行参考。”
许玄眼中精芒一盛,沉声道:
“不知可否换取,不论宝物还是灵器,都好说。”
云漪目光幽幽,沉思少时,转而道:
“却不必这些,另有一事,正好需要许剑仙帮上一帮。”
“敢问何事?”
许玄心念一动,只怕对方提什么难为人的要求,毕竟涉及此道【洊合】,或有风险。说实话,此山至今还存著,恐怕全是仰仗那位悬混真君的余威,不然乙木、真火可都不待见此道。
云漪起身,语气肃然:
“请隨我来,面见仙剑,届时需用道友剑意。”
(本章完)
第543章 化劫
第543章 化劫
太虚。
紫白雷霆交织成天路,直直向上,似乎通往一处无穷高处,两道人影转瞬之间出现在这天路的前方。
云漪催动法诀,开启密道,便见这天路的末端之处有了变化。
天洊星象显化,位於北天,如同明珠,內里可见滔滔不绝的虚幻银白之光,外围则是重重深紫之色,雷霆交织延伸散入天际,好似根系。
一黑一白两尾游鱼自极高处游来,搅动混沌气,让这一处天路彻底开启,在路尽处则显出一座玄妙的青色大殿。
此殿形制古老威严,青铜门户上悬一雷霆凝作的匾额,所书数个古字,为【化劫殿】。
在这殿宇后方本应有更为浩大的天地,此刻却破碎不堪,显出诸多虚幻的洞天残片来,雷霆气机躁动不安,却都被堵在这一处大殿之后。
云漪看著此间景象,神色稍肃,缓声道:
“这是昔日大人开闢的【化劫天】遗蹟,本是掛在金位上的,只是当初大人因道而陨,连带这一片洞天也破碎了,仅留下这一处玄殿,以法宝镇之。”
“可惜了”
许玄看去,略有几分惋惜。
洞天意义重大,不仅能出產灵物,还大利对应的道统修行,甚至闭锁起来,也能躲人耳目,即便金丹也不好窥探,是仙道传承的根本。
若是这一处洞天尚在,上洊山必然更为繁盛,远远胜过如今。
“我听闻贵山的真君是於奉代成道?【洊合】又是前所未有之位,不知,是以何等神通证出的?”
许玄心中多有疑惑,如今有机会问一问这位大人的事跡,自然不能放过。
云漪此时已將这一处天路开启,领著许玄行在上方,此处不可御风,只能步行,两人便一点点向著那处玄殿走去。
“祖师证道於奉前,彼时中原是晋国掌控,祂便出身其中的世家庞氏,也是我这一支血脉的古祖。”
云漪语气幽幽,眼前之人既然修成劫法,倒是可以將这些秘闻同其谈一谈。
“庞氏是自古代雷宫中流传下的血脉,为真君血裔,社雷之后。族中当年断的利落,转修他道,多为木德,又有北社仙道的【天霆】真君作保,这才有庞邓等等和雷宫牵连的血脉流传。”
“祖上真正兴盛,应当是在夏亡之后,我族先人自南方而出,拜入蓬莱,证得忌木一从,道號【枝頫】,乃是蓬莱仙岛的三君之一。”
许玄闻言,心中一动,只回道:
“贵道果然是雷宫正统,另一支邓氏立的应当是北雷派?”
“正是。”
云漪见对方提及北雷,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
“那位邓大真人是近古以来社雷道行最高的人物,即便是如今的麒麟也不及,只是他太固执,才落得一场空。”
“我族虽转入忌木,可枝頫大人却陨落在元魏时的动乱,族中渐渐衰微。祖师出世之时,正逢异象,乃是混天第二次同此界接轨,有种种事物落下,相传.连法宝都有。”
许玄心中隱动,若是按照对方所言,先前混天已有同此界接轨的时候,而所谓的法宝,恐怕正落在赤凤手中。
“混天.古代神圣联手开闢的天地。奉前为晋,若是第二次接轨,不知第一次又在何时?”
他问及此事,云漪却是摇头,只道:
“已是极古时的事情了,现在难知,似乎第一次是和混炁有关,可单单第二次接轨,便造就出不少大人物来。”
“彼时就有一株雷树显化,震社交织,混沌弥散,落在祖师性命之中。族中便做了决断,自蓬莱走出,入世修行,先去晋朝,后又拜入如今震雷位上大人的仙阶。”
“祖师修行震雷,直至五法,最后却借著那道自混天中降下的雷树感应社雷,成就尊位。彼时诸修才幡然醒悟,那东西是一道金性,出自仅存於司劫天府设想中的【洊合】。”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道境之中正有那一株雷树扎根著,为洊合金性所化,倒是和云漪所言对上了。
『大凡金性,当是先有人证出,方才显化,如此说来.在这位上洊真君之前,就有人尝试证过洊合?但为何是自混天中落下的,这倒是有些古怪。若按云漪的说法,混天第一次接轨,和“混炁”一道有关。』
『如今震雷位上的大人,会不会就是昔日的混炁主人?』
许玄早有这等猜测,却不敢肯定,如今有了些把握,能將一切都大致串联起来。
如果说那位悬混真君想要自震雷出走,祂会转向何处?
阴阳,五德,还是其余四雷,都不太可能,如今倒是多了一个方向,便是“混炁”。
这位真君所谋求的,极有可能是通过震雷重返混炁之道。
祂的本象是混沌神人,由仙圣为其开凿七窍,即为辟窍,而后成就震雷,可传下的那一卷秘法却是【復窍求真妙法】,即为復窍!
许玄隱隱感觉把握到什么关键之处。
北海那位大人为震雷带来的阴阳和合,逆返混沌,是將震雷往后再推,越过阴阳变动的界限。
这位悬混真君的跟脚,极有可能跟那一处混天有关,甚至就是自其中降临!
『难怪称祂为诸位真君中最古老者.』
混炁一道,和这一处混天的关係极深,而这位悬混真君应当会在混天真正落下时出手,以谋求归位。
许玄眼下仅是猜测,但其中还有许多別的因素,包括少阴仙天,神社之变等等,至於【洊合】这一道金位,或许就是某种后路,是重返混炁的后路,作为阴阳之变的界限。
一旁的云漪见许玄陷入沉思,眉眼稍动,轻声唤道:
“许道友?”
许玄此时回神,心中仍有悸动,沉声回道:
“想不到竟有这等事跡,震雷之变,倒是超乎我想像。”
“当年祖师证道成功,天下震动,又逢晋灭奉立,我族也算是天下前几的世家,只是要遵北海避世的规矩,便改立仙道,定下此山,交游诸道。”
云漪面上显出几分感慨之色,领著许玄向那一座玄殿继续行去。
“彼时和我山联繫最多的一是蓬莱,二是寅广,可惜,前者如今避世不出,彻底断了联繫,后者却是覆灭,分出的【青华】和【玄秘】.”
提及此处,她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不再多言。
许玄心中却隱有所动,那盘秘魔头可是颇为忌惮上洊,而两位真君都算的上是奉代的人物,说不定先后就有接触。
现在唯一还有疑惑的地方,便是关於忌木,那一道【枯逢春】是如何同【洊合】之位联繫上的,难道是昔日庞氏【枝頫】留下的遗產?
可眼下云漪却不再多言,只领著许玄行至那一座玄殿之前,可见阴阳二气流转不定,雷霆呼和,玄妙至极。
殿门洞开,內里传来一片紫银之光,混著幽青,有度死为生,化劫承命的种种异象,让许玄內景之中的那一道雷树开始剧烈震动。
“请。”
云漪语气肃穆,先是领著许玄行礼,这才入了殿中,便见內里玄光流转,雷霆变化。
许玄一眼看去,最上方是一处玄黑供台,上方悬著一尊画像,內里却是空白,不见人物,仅有一口雷池画在下方。
供台上燃著三根玄青色的仙香,使得许玄心中一动,此物赫然是玄炁灵物造就的,单单是这三株香,恐怕价值就远超灵宝。
“弟子庞轻漪,恭请上玄阴阳两仪之剑,为社劫之正,震生之本。”
整座玄殿开始动摇,阴阳二气流转如瀑,有无穷光明大作,紫白雷霆跃动不止,一股玄妙造化之气显现,渐渐凝成一方古老威严的雷池。
雷池大若一室,通体玄黑,好似石砌,共有九道玄妙雷纹环绕,內里则是滚滚散著幽远之意的玄黑雷霆,和謫雷那种令人心悸的深邃之色不同,池中的雷霆则带有一股奇异的造化之气。
一柄剑器自池中缓缓显化而出,赫然是一柄木剑!
此剑通体为玄黑之色,长约三尺,环绕紫白雷霆,交织碰撞,化作阴阳二气流转不定,其上刻有剑铭,为【上玄之別】,而剑身上则密布裂痕,似乎遭过重创。
云漪神色凝重,看著悬浮在半空的那一柄仙剑,心中生出几分隱隱的悲哀来。
金位崩解的下场极为惨烈,不仅毁掉了洞天,甚至连这柄法宝都遭了重创,至今未曾復原,施展不了什么威能。
金丹正常陨落,並不会影响洞天和法宝运转,毕竟这两样事物其实是靠在金位之上的,即便真君陨落,后人也可以借著使用,但要是连金位都崩解了,那便不会留下什么。
【玄一洊合仙道】贵为金丹道统,雷宫之后,庞氏更是昔日的出过复数真君,血脉高贵,又有如今北海的大人庇护,但却日渐衰弱,根本便在於洊合之道,实际上已经走不通了。
真君传下的《天洊化劫书》中诸多法术秘诀都已失效,仅有那一道【醒雷池】还能修行,但想藉此求金,只是空谈。
她山中歷代有多少真人尝试去求过,都是连金位都感应不到,白白耗费了性命。
云漪嘆了一气,看向许玄,只道:
“此为祖师成道之后的法宝,內藏祂当年的剑意,唤作【上玄阴阳化劫剑】,还请许剑仙施展剑意,看看是否有感应。”
许玄看向这一道法宝,心中隱动,此剑损伤极重,威势远远不如【斗枢上罚印】、【太社玄黄塔】这等法宝,但毕竟也是金丹一级的器物,对紫府来说还是遥不可及。
“剑意.”
他心神稍滯,要知道他两道剑意合一,共名便是【上玄阴阳混劫剑】,和这位上洊真君的剑意仅有一字之差。
是巧合,还是必然?
当初在误入地府,坠入轮迴,第二世所见的光景正是那位上洊真君在北海证道,当初他还以为自己是其转世,最终还是否定了。
『不对,我就是我,绝不是谁人转世』
许玄目光沉凝,此时祭出辟劫剑意,立即有深重的劫罚之意升起,丹霆隨即落入他的手中,而他体內的洞化剑匣也开始悄然运转。
而那柄上玄阴阳仪剑也开始震颤,煌煌剑意生发,玄妙造化之气流转,紫白雷霆渐渐混一,要变作玄黑之色,可最终还是怦然散去。
这一柄仙剑光华內敛,再无感应。
云漪的面上显出几分惋惜之色,催动秘法,將这一柄残剑重新送入雷池之中,只道:
“许道友的剑意.確实是劫法本脉,可惜和真君昔日的还是有差。”
“这是自然,真君的剑道必有其玄妙在,我岂敢比?”
许玄目光坦然,此时却已经悄悄用洞化剑匣摹刻了一道剑意入內,正待日后细细体悟,也好看一看这位真君的剑道。
“不知那一卷功法?”
“可以交予道友,毕竟是劫法传人,也就是司劫一府的正统,按照规矩,本来就该领那传承。”
云漪此时领著许玄走出,闭了那玄殿,两人再度顺著天路往下,行了少时,破开太虚,重新又回到这位真人的行宫之中。
雷霆变化,自她手中多出一卷银色玉书,其上雷霆流转,玄妙自生,赫然是《北雷起劫经》,为【司天劫】的紫金功法!
“功法贵重,我不敢轻受,云漪道友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
许玄略略思索,对方虽然不求回报,但他还想和此山保持联繫,人情这方面却要顾著。
云漪略略思索,只继续说道:
“我有一师弟,道號【列霍】,如今应当修成震雷两道神通,位在东海,將来说不得要去离国游歷一番,和雷部扯上关係。”
“许剑仙既然在大离雷部身居高位,届时还请照应几分,就算回报。”
这並不算什么难事,许玄当即应下:
“理当如此,只是,这位真人倒是和云漪道友字號不同.”
云漪先將这一卷功法送来,转而说道:
“他修的是震雷本法,以【降雷泽】为本,不参洊合之道,故而和我道號不同,如今我山中的道法大多都修不得,更別论求金了。”
言一出,倒是符合许玄一些猜想,不过他还是想要看看那位上洊真君撰写的求金法,应当有不小的助力,但真正想要得来,还是万分困难。
云漪眉眼之间有几分忧色,苦笑道:
“当初我家长辈將师弟寻来,为他起了这个道號,列自【列缺】,霍出【霍闪】,本是让他去试著求一求霍闪之位,可惜龙种之中出了位溟度龙王,锋芒太盛。”
“我派人打探过消息,这位龙种似乎要走古代天霍龙君的道路,甚至得了曄光传承许剑仙同其交手过,不知如何看这位龙王?”
对方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让许玄心中稍稍一动,他当即肃声道:
“此龙道行不凡,又成剑意,还是第一等的纯血,而那【霍闪】本就是龙种的位置,他若去求,理应十拿九稳。”
此言非虚,以许玄如今龙身的筹备,若是去求霍闪,只需按部就班即可,毕竟曄光龙流的传承中连求金法都有。
可若是真的去求,恐怕就是逆了那位悬混真君的意思,届时只有投靠仙天一条活路了,这可不是他的意愿。
“震雷也有往神霄二道转的机会,贵山的那位真人何不试试?”
许玄稍稍思虑,这也是一种求法,毕竟震雷兼具阴阳二性,可以通过单求一性,转至神霄,应当有人走通过。
“哪里是什么好转的,霄雷不应,神雷失位,若是这两道的主人尚在,愿意提携,还有几分机会,如今却.”
云漪似是想起什么,看向许玄,对方修行社雷,且都是一等一的正法,连转走的机会都无了,只有去硬求果位,然后陨落。
这却是条真正的绝路,不可能成功,莫说是这位辟劫剑仙,就是昔日的邓拙心,乃至诸多古人都无一功成。
“还是谢过贵道的功法,日后若见著那位列霍真人,我必尽力相助,只是若超出我职权,还恕我无能为力。”
许玄不敢將话说的太满,他在雷部中说起来地位高,但实际上也没什么权力,最多就是管一管那五雷使者,敕令天兵,和雷部的联繫並不紧密。
“这是自然。”
云漪轻轻点头,她眼下见著这位辟劫剑仙,心中某些猜想算是彻底破灭,眼下心中阴云密布,秀眉微蹙。
许玄察觉出对方情绪不对,便起了告退的心思,当下寻了个有事在身的藉口,便破开太虚,告辞离去。
行入太虚,他此时只觉心念开阔不少,入上洊山中一行,最大的所得並非功法,而是查明了震雷之间的不少隱秘,甚至隱隱有了那位悬混真君的消息。
眼下他一路前行,直直离开上洊山的大阵范围,这时才感应起洞化剑匣內摹刻的一道带著玄妙造化之气的剑意。
许玄眼下催动剑匣,將自己的两道剑意合一,默默和那道【化劫】剑意比对起来,眉头渐渐皱起。
『像实在是像,两道剑意的差別恐怕仅在十之一二,这.』
(本章完)
第544章 雷法
第544章 雷法
泱海。
碧蓝瀚水流转不定,中心那一座蓝玉雕琢的天碑矗立此地,在瀚流之中巍然不动,而在泱海远处则静静藏著一点赤光。
一尾赤色电鰩隱於海中,並不敢太过接近这片泱海,纵然她曾为瀚水妖类,如今修的灵雷也算亲瀚,但真入了泱海,还是受罪。
眼前太虚忽然破开,一位著黑底赤云纹道袍的真人踏出,瞬间便落到赫辛身前。
这妖物当即化作人形,变为一辽人打扮的赤衣少女,扎著粗辫,恭声拜道:
“大人。”
许玄目光落於赫辛身上,此行他已然得了那一卷功法,倒是算的上圆满,眼下见这妖物既然还在此,便也不多言,直接捲起,一道再入太虚之中。
循著来路回返,先绕行过蓬莱仙屿,自东海之滨登岸,一路北上,重返赤云。
这一路耗费的时间算得上久,即便他有罡风加持都了数日,方才行至南境古阳郡地界,而相剑山此时已然空空,並无人跡。
那位烛剑真人却不知去了何处游歷,解散门人,如今这方灵山名义上是归那位煊炼真人辖制,可其却不见踪影,亦未派人驻守此地。
许玄行至赤云,先是將至茁林一带,遥遥可见黑赤的广木之光冲天而起,【集巢】落在其中,沉浮不定,使得木气消解,其中的诸多灵木都可取用。
【集巢】作为广木一道的下品灵器,神妙大损,效用减了不少,如今也就是受阵法催动,能有几分吸纳广木死气,借而养兽之用。
巢中如今养著一道灵卵,殆光幽幽,上覆一层魔水恶火,赫然是那九婴的血嗣。
他隨即御风落下,行至这一处灵器之前,身旁有不少门人正在忙碌,却像是未曾看见许玄和赫辛一般,浑然未觉掌门已至。
唯独此地领头的一青裙女子未被蒙蔽,施然上前,恭声跪拜:
“弟子柳灵心,拜见掌门。”
许玄目光扫去,知晓是她领了【离焰寅根】修行广木,如今也是其负责茁林这一处采木之所和蓄兽之地。
此女是柳氏子弟,和舒寒算是一辈,但其却是小宗出身,名字也未曾按著族谱上取,是被送入门中后修行广木,才渐渐受到重视。
柳灵心倒是继承了柳氏一贯的姣好容貌,眼下年岁不大,修为已至链气初期,也算不错,可比起还小的舒寒已然是链气五重,相比之下,差的就远了。
“这一道九婴之卵如何?”
许玄先是问及集巢中养著的这一枚灵卵,此卵並非是纯血的九婴,但若是培育得当,也应是一筑基圆满的妖兽,又是罕见的殆炁一道。
“回稟掌门,此卵吸纳茁林的灵机已满一年,近来多有震动,应当能破壳。”
柳灵心思虑一番,继续说道:
“弟子参过《修天神广经》,內有一道【循灵配性妙法】,乃是司掌妖兽一点灵性的秘法,我同舒寒师妹谈过,只待此兽出世,便可用这法门。”
“好。”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身后,只道:
“赫辛,出来。”
便见这电鰩自后方行出,化作人形,身上的灵雷已经被许玄抑住,影响不到他人,眼下这妖物上前,目光却是紧盯著那集巢。
“你日后便在此地和灕水之间修行,听灵心调遣,为门中奔走。”
许玄此言一出,一旁的柳灵心却是有些紧张了。
她稍稍感知,立刻明白眼前的妖物是何等境界,赫然是筑基一级,先前那位焰羽也不过堪堪是链气九重,尚不及这位。
如今让这样一尊筑基妖物听她调遣,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赫辛遵命。”
这电鰩倒是没什么异议,看著那一处集巢,面色颇为激动,这可是广木一道的灵器,虽然她身为水族,化水才是最好受养的,但广木也不差,毕竟是紫府灵器。
许玄安排好这电鰩的去处,霎时遁走,去往天殛。
柳灵心看著眼前这位筑基妖物的模样,心中却有几分惊异,暗暗道:
『还是辽地的妖物。』
她面上却保持平静,只道:
“前辈可隨我来。”
这一声前辈喊得赫辛满面春风,她活了这般大的岁数,还从来未被人这般叫过,心中一阵暗喜。
『咱也是前辈了。』
——
天殛,大殿。
烛火通明,许玄此时正默默参悟著那一卷《北雷起劫经》,一番查探之后,確定没什么问题,果然是正经的社雷功法。
甚至其中还有法术记载!那位云漪真人果然厚道,给的是完整的功法,並未像离宋,始一那般留了一手。
此经中赫然记著一道六品的【三灾行世內旨】,以及另一道五品的【太乙月孛秘法】。
这发现让许玄心中一喜,要知道他至今还没什么合適的社雷法术修行。
若是资粮足够,最为合適的自然还是【握雷局】,毕竟他最早的一道篆文就有召集雷性,显化雷部之用,和此术可相互成就。
只是这一条路子要消耗海量的雷宫之物才有效果,他寻了多年,唯一到手的雷宫旧物还是那【普化敕雷印】,根本凑不齐。
若是龙身將那一套配好的【握雷局】传来,再加上一处雷宫遗蹟的填补,应当才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在此之前,若是尝试去显化什么天兵仙將,委实是没有法力挥霍,还不如多在剑意上下功夫。
这一道【三灾行世內旨】是正经的雷部杀伐之术,落於三灾,为雷灾,火灾和风灾,分应社雷、丁火和元木。
此术是推行三灾降临,行於人世的妙术,环环配合,威能无穷。
相对於专门对付生灵的【劫】,所谓的【灾】在范围和威能上更为恐怖,一旦祭出,往往使得天地隨之一道遭灾受难,磨损毁坏。
换言之,这是一道专门用来伐山破庙,镇压诸道的大术!往往是配合雷部施行,需养成三灾,以【剿绝命】来催动。
这一篇法术传自司劫天府,是社雷秘法《诸阶雷君秘旨》中的第三旨,且这內旨未曾经过紫金一道的改造,参悟起来对道行要求极高,甚至远远超过那【握雷局】。
『也是.天陀说【握雷局】是雷宫诸法的基本,必然在当时算是简单的道法了.』
即便如此,许玄参悟握雷局也是靠著双身的道行加持,又有篆文之用,自成就紫府之后一直在参研,凑集灵物,直到如今龙身才勉强修成。
眼下这一道【三灾行世內旨】的要求更是高的惊人,需要在內景中造就一处【灾宫】,藉助法器、灵物来凝聚三道灾厄,分应雷火风。
单单是这一处就足够难倒许多修士,一著不慎,先把自己內景给毁去了,就是成就,也要参悟天心之道,配齐自身位格,才能真正催动。
灾厄和天地联繫更为紧密,趋向外显,故而难用,散的也快,可瞬间的威能也更为恐怖。诸多劫难却更能为人所掌,趋於內收,纠缠不止,往往要费极大功夫去化解。
“社雷、元木的灵宝眼下都有了,只是还差丁火一道的,有扶尘在.离国怕是不好去寻,还是看看海外.”
许玄心中一定,眼下倒是不急,毕竟【剿绝命】尚未修行成功,以【居北斗】这一道下位神通来使,必然是催动不得。
剩下一篇【太乙月孛秘法】却不是杀伐之道,而是观想存思之法。
类似的法门许玄先前曾用过,乃是观想【天蓬诛魔图】,詔令雷部兵马,达到类似【握雷局】的效果。
这法门他在筑基时常用,如今到了紫府就显得有些不足,除非用【握雷局】配合,加之巨量的雷宫遗物填补,不然仅凭他现在的法力,隨便就被抽乾。
而这一篇【太乙月孛秘法】却是观想古代雷君之像,以达到驱邪治癒,伐灭巫祝的效用。
此法並不需要什么灵物,仅是观想,对於三巫之道都有克制,最克的是灵萨,祸祝次之,天问最少受制。
『法术已经足够修行,再多就要拖累神通进度了』
若是散修紫府,能炼圆满一道六品法术就是天幸了,足以作为压箱底的本事,金丹嫡系往往最多炼上三四道六品法术。
毕竟紫府的根本还是在神通,带来的进益远远超过法术。
眼下他主修的却是清源庙的三道妙法,专攻那一道【泰清玄妙法身】,按照许玄估算,应当再过一年时间,就可炼成第一道纵横,正式显化出法身。
至於这两篇社雷法术,还是等到【剿绝命】圆满再去修行,才算合適。
『至於剑道.』
剑匣內的那一道【化劫】剑意对他启发颇多,是他紫府以来剑道进步最多的一次,只觉可以再悟出几式剑招。
眼下他心念一动,却是遥遥感应,唤来柳行芳,便见一青衣男子御风落在殿前,径直入內,恭声拜道:
“师父。”
许玄嘴角带笑,取出那一卷《北雷起劫经》,只道:
“我已至上洊山换来功法,如今你先参悟,待我去为你求一枚丹药,彻底转为【司天劫】,也好突破。”
柳行芳眼神稍凛,见这一卷功法,心中激动,再度拜谢师恩。
他似是想起什么,转而说道:
“师父,天火台上异象频生,恐怕是霄闻师兄將出关了。”
(本章完)
第545章 光焰
第545章 光焰
始一仙道,清徐洞天。
作为大离七宗中唯一不在凡间立山门的仙道,始一道的名声並不算响亮,甚至有不少低修从未听过其名。
即便是多年封闭,不见外人的穆武山都有天下盪魔的举动,而始一自大离建国以来,似乎未曾做过什么大事。
这一处洞天並不算广大,但也足有大离一州之域,內里多见丘陵矮山,墨青色的溪泉点缀其间,山水秀丽,亭台错落,却是一派好风光,並不多显人跡。
天中时而掀起一阵飘摇风雨,滴滴落在塘中,红乱颤,碧叶承露,碧塘旁树著一间绸红的八角小亭,內置青石桌椅,正坐著一男子。
此人著一袭墨青羽纹长袍,面容清瘦,身姿倜儻,赫然是那位淥羽真人。
他本名孟澍,乃是宗中主脉,如今派了新突破的那位后辈【朝雨】代他奔走,眼下自己倒是閒了起来。
银电忽闪,越过风雨,淥羽抬首,却见面前已经坐下一银袍女冠。
对方眼神淡然,直直看了过来,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这女冠看起来已是妇人,乌髮如漆,肌肤如玉,体態丰盈,容貌显得端庄明丽,並不艷俗,一对如平湖般的眸子更显出尘。
她腰间佩著一银铸的玄铃,上刻玄纹,为雷霆运转,仙真齐至之象,內里社雷之性凝链一体,却不散劫罚之气,反倒显出几分飘然的超脱之意。
淥羽始终看著身旁那处碧潭上的涟漪,並不说话,颇为出神。
“那一道稷书,可问出结果了?”
最终还是这银袍女冠沉不住气,当下开口,气息微微显露,已然是紫府中期的境界,社雷之性变化,直逼淥羽,使其不得不开口说道:
“施展秘法,拘出了陈卫义,问其空雨旧事,只是他还未说什么,便叫一道【稷土修史仙光】打散,我看是福地那边不想泄露。”
淥羽那一对阴沉的眼眸稍凝,亭外的风雨便更盛了。
“空雨天宫当初是在炎朝立的,丙火为五德至阳,癸水为五德至阴,本就对应,若按福地的意思,还需要等上一等,丙癸齐全,方可行事。”
这一番话让那银袍女冠却是沉默了,沉思少时,只道:
“我又去看了那一道【炎继绍业仙光】,这仙光百年来越发明亮,到了如今甚至能感应天星,必须用【天癸无遮伞】才可镇住。”
淥羽眉头微动,神色有了几分变化,亭外的风雨越发盛了,噼里啪啦砸在潭中,激得那一片荷倒伏水中。
“这一道仙光传自炎朝,接下来行事还要落在此物。一旦福地那边有动作,便是我道出世的时机,【郄涵】师姐.这也是你的机缘。”
郄涵眉眼稍转,语气飘忽,却是问道:
“我听瓶儿说了,那辟劫真人的门中有一道伏易玄血,极为纯净,甚至能和昔日的帝族相比,你先前去过他门中,为何不谈?”
淥羽的神色稍凝,避开对方的灼灼目光,可郄涵却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意思。
“你明明知道他修行社雷,我若求道,还需自此人身上谋划。大赤一观是奉玄第三代道宫所出,亦是那位天炳昭元恆光真君的道统,是炎朝延续!”
“出了这样一道纯血,说不得就要牵扯上福地的大人,你竟然瞒著我。”
郄涵语气中渐渐有了几分隱隱的怒意,使得亭外雷霆翻滚,带著一股仙妙之气,好似洗链,少有劫罚。
“此事我来处置就可,师姐不必理会。”
淥羽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可他面前的郄涵却是难忍他这一副姿態,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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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洗劫观主,按著旧例,无需听你的调遣,这事情.我自有决断。”
她起身离去,转而不见。
淥羽神色如常,轻嘆一气,他倒是习惯对方脾性了。道中的社雷一脉歷来都是如此,而这位师姐更是心有旧怨,涉及当初的始一道主之爭。
『若不是要炼化那【清浊沉弱云】,哪里需要让宝瓶去换那己土灵物了,明明知道她是个嘴上不严的.不过,这事情本来就瞒不住。』
他默默思索,伏易玄血几乎是炎朝帝族的代表,如今天底下最为出名的纯血便是辽帝手下的那位风延。
当年穆武山的【虚涯】真人出世,已是真炁四神通圆满,手持【太和玄武令】,在边疆坐镇,却被那位血炁大修士击杀。
须知穆武山可是显世金丹的道统,一位四神通的嫡系真人,手持本道统的灵宝,应当能在大神通者手下自保,最多受伤。
可这位真人还是陨落了。
如今大赤一观出现伏易玄血,本应引人注目,可那女子身上却被下了禁,外人难察,也就他这等金丹道统能感知。
『伏易玄血,温扶风祖上不过出过几名紫府,没什么异常,问题在他妻室』
——
重华,神永。
山巔之上金雷穿梭,凝如刀剑,又有一股浩荡天威,杀机变化,尽数归於大殿之中,收於那位著紫金袍服的道人身上。
这位碧暉真人才自南方归来,拜访完殷雷山,眼下应当去见一见附近的紫府,而第一家便是旁边的大赤观。
眼下他稍稍感应,確定那位辟劫真人归山,这才破开太虚,向著东边行去,不过少时便到了洛青山前。
神通稍动,感应四方。
【仰昊权】作为一道术神通,內景所成玄象却是三道阳雷上令,分別对应神雷三权,为【天威之杀】,为【清玄之扬】,为【阳昊之殛】,是昔日那位玄昊天帝的大权所在。
这神通高至五品,颇为不凡,甚至带有几分独断排斥之意。
可眼下碧暉入了赤云,反倒感受起一股深沉的压制,使得他神通凝滯,雷令不应。
『果然是社雷,未修【解神殛】,难以面对』
他心中稍动,对於神社之间的变化他倒是颇为了解,毕竟紫金观昔日也出过紫府,祖上更是能和【玄雷斗杀仙道】攀附关係,属於一位神雷从君的道统。
对方山中隱隱还有一股丙火之气,光焰汹汹,似乎藏在大阵之中,让辛元昌心中稍动,有些惊疑。
还有人在突破,甚至快要功成了?
他思绪稍动,猜到是那位辟劫真人的首徒,心中升起几分感慨来。若是论起道龄,他比那位许剑仙还要长上不少,和其师父算是一辈人物。
如今不仅对方的神通远远高於自己,就连其弟子也要再成神通了,自家后辈却要去雷部神道谋个前程。
若论跟脚,他紫金观也不差对方,修行环境更是好上不知多少,一直有殷雷山的庇护,就是往昔那敕雷道也不敢多压迫。
可一转眼之间,两家却已经拉开极大差距,几乎不是一个等阶的势力了。
这位紫金观主正思虑著,却见前方银雷忽闪,一人行出,剑意凌然,赫然是那位辟劫真人,对方的社雷神通压得他颇为难受。
“碧暉道友。”
许玄见著来人,神色缓和不少,神通威势收敛。眼下自家弟子正在闭关,他难免紧张些,略略一想,便明白对方来意。
“恭贺道友神通有成,神雷加身,两家相近,我本该先去拜访,只是近来事务繁忙,未曾得閒。”
这却是个客套的说法,一旁的碧暉自然会意,只顺著说道:
“今日来此,正是见一见剑仙,两家相邻,都修雷法。如今我得幸成就紫府,理当来见一见剑仙。”
对方神通远远高过他,但碧暉又不好真叫对方前辈,只称剑仙。
许玄面带笑意,语气悠然,只道:
“还请入山一敘.不过,道友有一言倒是说错了,我山主脉一直是丙火,以前是,將来也是,传的是恆光道统。”
碧暉目光稍凝,心中瞭然,明白这位剑仙的意思,正是要將社雷和门派撇清。
对方门中道统驳杂,可修行最多的还是丙火一道,几乎占了半数,而社雷修士却仅有那位柳氏的筑基。
许玄请对方入了天殛,直入大殿。
若是他人许玄自然不会轻易带入大阵,可这位辛观主也算是个颇有名望,知根知底的人物,不好怠慢。
“不知碧暉道友此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务?”
他並未和对方绕圈子,径直问起,却见碧暉神色稍动,只道:
“我听闻许剑仙和相剑山有些交情,不知,那烛剑真人如今怎不见踪跡.”
许玄一听便明白对方意思。
紫府初成,最先忙活的必然是一件趁手兵器,对方还佩著昔日的那一柄盛烈法剑,堪堪是个古法器的品阶,自然想要晋升。
“可惜了,道友问得晚了,那位薛剑师已经离去,就是我也不知去向。”
他嘆了一气,继续说道:
“听说新来的是一位真火紫府,道號【煊炼】,应当也通炼器,不过並未见人。”
“竟是如此.”
碧暉面色稍沉,他突破紫府,筹足灵物,本欲去问一问那位烛剑真人,可对方却已经离去,眼下倒是没个炼器的紫府。
“道友若是欲炼器,我观就能为之。”
许玄微微一笑,可一旁的碧暉却有些疑惑,只道:
“我欲晋升剑器,直至紫府一级,贵观如今能炼灵器?”
他只猜是要等这位许剑仙的弟子出关,对方修行丙火,说不得有手段炼器,但突破一事,往往都没个定数,这怎能確定?
可许玄却催动法力,淡然呼道:
“温光。”
一道赤火迅速自殿外奔行而来,便见这火童一溜烟就行至许玄身旁,恭敬侍候,就差抱在其腿上了,满脸諂媚之色,只道:
“掌门大人有何吩咐?”
许玄看向一旁的碧暉,对方会意,当即取出那一柄盛列灵剑,以及一明灿宝金,上有神雷激盪,乃是紫府灵物,品相一般。
“我欲晋升此剑,温链师可否为之?”
碧暉略略感知,却觉这火童的气机已然是金刚级数,心中更是惊异,到了这等级別的五行之灵,可比寻常紫府还要稀少。
『这是如何晋升的是这位剑仙自昆巍天中得了好处?』
他心念一动,按照殷雷山中传来的消息,许玄正在那一处洞天中大杀四方,想来得了不少珍稀事物,才让这火灵晋升。
“小事。”
温光看过,接过这一柄法剑和灵物,眉头微动,只道:
“不过.这点灵物,最多也就提升至紫府下品,还需要用神通养上百日,方算完全。”
“无妨,到了紫府一阶就足够。”
碧暉面上多了几分喜色,他身家並不算丰厚,突破时已经耗尽观中最后一道神雷灵物,这【阳昊雷金】还是殷雷山的贺礼。
许玄任由两方去谈,一件下品的紫府灵器,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如今山中的灵器可谓极多,甚至品质大都是上乘。
似乎是感应到他所想,丹霆化作的雷雀就要飞出,似是要上前去显摆一遭,还未飞起,就被许玄一把攥住,镇压而下。
『是不是让丹霆和天陀接触太多了.染了些坏习气。』
眼下天陀不应,许玄倒是隨便说他。
不过丹霆的灵性自重铸后確实越发充沛,几乎能视作一道生灵。
“至於报酬,我如今身上並无灵物,也就有几道雷霆传承在,不知辟劫道友可用的上?若是不行,我再去筹备。”
辛元昌颇有几分为难,委实是他现在两手空空,暂时是给不了什么灵物。
“雷霆传承.不知是功法,还是秘术,归属哪一雷?”
许玄目光一转,直直看去。
辛元昌神色颇有几分神秘,取出一金色玉简,沉声说道:
“我有一卷《雷霆衍变秘法》,是在震霄神三道雷霆之间作转化,为【玄雷斗杀仙道】的秘本,只是对道行要求高的嚇人,我是修不成,不知.许剑仙是否用的上。”
“还有这等妙法,自然可用。”
许玄心中一动,他早就知晓紫金观传承久远,不想还有这等秘法,正好拿来参悟,反正有天陀在,实在不行丟给这老妖去读。
眼下他还等著对方突破紫府,转化紫炁灵物,如今倒是又多出一道重任给这老妖。
“好,那便有劳温链师了。”
辛元昌有几分不太放心,可这火灵的手艺到底是有那位辟劫剑仙担保的,眼下还是完成这桩交易。
金色玉简落於许玄手中,他略略一观,確实是一篇涉及三雷转化的秘法,其中用语艰深晦涩,颇有上古之风,且看不到社灵二雷的论述。
『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许玄心中稍动,五雷说是后来逐渐形成的,最开始的道论却只有三雷,社雷不谈,那灵雷的来歷至今他也不曾查明。
在那位天舟龙君之前,此道是否还有別的主人?
眼下辛元昌正欲告退,可远处的洛青却传来一阵异样。
遥遥可见天光大明,赤火贯空,金红天柱贯彻云霄,诸多流火下坠,使得天地间好似落下一颗颗金红星辰。
“好大的气象,这是.”
碧暉目光稍凝,心中正惊,却见殿门处有一阵金赤流火忽而降下,显出一赤袍青年的样貌。
此人容貌端正,眉宇之间隱隱带著几分野性,束起墨发,身形矫健,孔武有力,带著一股堂皇之气,好似日中光焰。
那一身赤火凝成的法袍鼓动不止,其下金光闪烁,阳丙之意昭然,种种丙火异象显化,在其身旁变动不止,最终化作焰熊火虎咆哮而去。
他眼神稍明,看向殿中,笑道:
“师父,神通已成。”
一旁的温光却已经开始鬼叫起来,险些扑了上来,直呼道:
“天炳恆光大道.”
刘霄闻默默感应著体內神通,丙火之性凝练如一,三元合一,神通自在。【焰中仙】作为丙火最擅长於斗法的一道神通,兼具术身,威能之盛,远超他所想。
“好,好。”
许玄起身,当下却有几分止不住笑意,不过在外人面前仍然保持一派淡然。
“辛前辈也成就神通?倒是恭贺贵观了。”
刘霄闻见著来客,稍稍感知,却觉对方的气息亦然是神通,他並未多什么心思,这一句贺喜却是出自真心。
辛元昌神色复杂,不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露出笑来,只低声道:
“可担不起这一句前辈。”
(本章完)
第546章 炳霄
第546章 炳霄
天殛,殿中。
翻腾的赤色焰光渐渐收敛,沛然威势散去,神通显出出的种种异象逐渐平息,使得大殿之內恢復了一片平静。
辛元昌適时上前,恭贺几句,旋即託辞告退。
他心思通透,自不愿妨碍眼前这一对师徒敘话,然而心中却隱隱有些思绪,眼下大赤再成一位紫府,已然躋身大离一流仙道。
主座之上,许玄神色稍动,內景天地內赫然有滚滚清气生发,反馈剧烈,仙德在一瞬之间暴涨三千有余。
细算之下,加之先前开闢道境所得,如今所积仙德已近五千之数,换取紫府一级的经文是绰绰有余,可若是谋求金丹一级的还是有不小差距。
不论是【太苍两仪经】还是【南华观玄所得】,抑或是【復窍求真妙法】,所需的仙德都极多。
『除非把一处天魔渡口给彻底端了杀个来回,这恐怕才够数。』
许玄不再多想此事,眼下还是將仙德一一存著,至少保证在龙身求金前能將【復窍求真妙法】换取来。
至於其余传承,如奉玄剑典,三炁功法,鯤鹏传承等等,眼下不是必需,只当作看不见就是。
他目光一转,看向刘霄闻,略略点头,笑道:
“既已出关,可想好道號了?门中昔年衰微,又逢大乱,本就未曾定过字辈,大可自己挑个合適的道號来用。”
刘霄闻上前数步,虽已成就紫府,他眼下却无什么骇人的威势,只带著一股堂皇光明之意。
道號一事,牵扯颇多,甚至对於气数、意向等等都有影响,故而歷来修士,大都是在筑基时就准备,直到紫府才真正定下。
刘霄闻在起名一事上不算擅长,毕竟自小未曾读过什么书,道藏也看的少,在参悟过真煊府的《真一宝合法》和观中的《阳燧承火神卷》后,他倒是有了主意。
“我细细想过,我观以赤为號,乃是火之正色,而丙光乃是自空而降,和我名中的这个霄字对上,称【赤霄】真人如何?”
他此言一出,许玄面上显出几分尷尬之色,还未开口,一旁的温光却是先叫唤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这名號可不敢起,这是.这是”
温光面上疑惑,他隱隱记得这一道【赤霄】之號颇为紧要,牵扯极多,可眼下却想不起来到底出自何处。
许玄沉吟少时,顺著说道:
“是不太好.有些犯忌。”
“这”
刘霄闻倒是未曾想过还有这等事情,他本来就不擅起名,细心准备的这个道號用不得,眼下倒是有几分为难。
他略略沉思,便又回道:
“既是如此,便號【炳霄】,炳为火明之化,如兽换毛,如今天下正处乱时,当用此號。”
丙火之性,如大人之变,彪炳显明,因而才有【继光武】和【荧惑高】的差异,这道论也是他突破之后才有所感。
这一道火德的特性颇为丰富,並非单单仅能用来炼器,也是作为天下战火的延伸,有成全庚金,次显离火的妙用,丙离的关係,倒是和庚兑有些类似。
『也是个霄字』
许玄心中一动,昔日观中那位真人正是號为【絳霄】,有些撞上,只是眼下这道號定下,他倒也不多说什么。
温光却是颇为激动,当下取出一卷赤色道书,交予刘霄闻,便沉声道:
“此为【恆光焕火书】,乃是昔日我道秘传,天炳昭元恆光真君的大道,金丹诸秘法我不记得,但紫府一级的经文还是能撰写大半。”
刘霄闻心中一震,若是温光所写的经文並无问题,只要自己悟性够高,此卷道书便足够他修行到五法圆满。
温光目光灼灼,神色欣慰,身旁灵火翻滚,泛著虚幻的彩光,门中道统的传承算是正式接上,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
“我先告退,霄闻真传若是还有疑问,大可来寻我。”
这火童微微一笑,此时看出掌门有事要吩咐,当下退走,受了刘霄闻谢过。
眼下殿中仅剩二人,刘霄闻此时神色稍动,只道:
“弟子突破功成,异象有成,落於那天火台上,当能让此处產出增长不少,当有几道丙火灵粹出產。另外,还有一道灵火成就。”
他取出一道金赤灵火,其上光明不增不减,若是大日当空,正是一道【恆明尊光玄焰】,为对应恆光之位的紫府灵火!
此火介乎光焰之间,有焚邪炼恶之效,最为重要的是具备太阳之性,位格和威能都在前列。
在篆文加持之下,他控制丙离真三道火焰的能力大有长进,更能增长这一道灵火的玄妙。
许玄稍稍点头,这一道灵火早早就听闻过,乃是观中的核心之物,如今也算是收回。
他此时翻手祭出一道丹药般的灵火,真红宝焰升腾不止,火光流散,赫然是自平休那一处换取来的【大焱合火】。
这一道灵火常年空置,许玄也用不上,至於温光,这火童如今有更为適合炼器的【虚明天火】,自然也不需此物。
焱火为本源之火,需自仙家法体中练就,也就是说这等灵火大多都是修士陨落而成,极少在天地中自行显化,颇为珍稀,却也好催动。
“这一道灵火如今便交由你来控著,真火性质稳定,极好驱使,就是我也能催动个七七八八,由你来使,威能更会大涨。”
“是。”
刘霄闻並未拒绝,他除了丁火、至火催动困难以外,离火、真火都能借著篆文的妙用去控摄。
“至於灵器之事.”
许玄目光稍动,隱有思索。
那一柄【火虎牙】根子太差,纵然在筑基法剑中算不错的了,但仅靠神通温养,灵粹蕴育,断然是成不了灵器的,必须用灵物来重铸。
“弟子想过,还是等凑足灵物,彻底重铸为妙,眼下有几道灵火驱使,不差灵器,並不急切。”
刘霄闻倒是自有主意,两道灵火在手,对於一名紫府初期来说已经足够,若是要炼器,最好还是一次铸就,待到筹备完全再说。
“也好,剑器最好一次成就,不然就要碎了重铸,颇为麻烦,如今先领別的灵器用著,让温光同你一道准备重铸就是。”
许玄此时则沉思一番,先是取出那一道【泰岳望春台】。
“这是观中昔日出名的灵器之一,乃是帝家亲赐,受了丙火多年祭炼,有安魂养身之用,你来驱使正好。”
刘霄闻目光稍动,见是一道戊土的下品灵器,內藏神辉,颇有几分安定性命的妙用,倒是正適合刚刚突破的他。
“还有这一道【神霞昭彩塔】,你也领去。此物是虹霞一道的中品灵器,又是我托人铸造,来歷清白,自可驱使。”
许玄本欲取其上的映彩劫罔法光,以炼入天眼,如今也算是温养足够,以损害这灵器几分威能的代价,就可取一道法光,但他如今却有些看不上了。
迭辉也是有上限的,按照许玄估计,一位紫府巔峰的修士也就承载最多九道,这还是道统亲光的前提下,或许太阳一道能突破限制。
他眼下炼化的三道灵光都颇为不凡,而这一道映彩劫罔法光实在是有些差了,还不如留个位置,以待將这一道法术修至圆满,毕竟其中可没讲如何分出炼化的灵光。
刘霄闻接过此器,心中稍动,向他这般刚刚成就紫府,就有两道品质不凡的紫府灵器来驱使,应当是金丹之下第一等的待遇了。
“谢过师父,弟子愧受,这”
他心中稍动,如今门中和以往大不相同,甚至连灵器都能隨手取出数件,正是仰赖师尊之威。
“早早祭炼,以一神通的法力,催动这些灵器、火焰已然够了,再多反成累赘。那【青黎养霄瓮】.却不適合丙火来使,还是先镇在门中。”
许玄稍沉,【青黎养霄瓮】虽然神妙极多,可真正要再斗法中驱使却有些麻烦,最好是蕴土霄雷一道的修士来。
如今还是將这灵宝放在门中滋养灵根,调配地气的收益最大,已经自其中的【青霞正金竹】上采了不少宝叶。至於【水火恶甲】,此物以许玄的修为,用黑律镇压才能正常驱使,眼下刘霄闻是断然使不得的。
“你成就神通之事,异象太大,瞒不过他人,但扶尘那边同我观有怨,还是莫引人注目为妙,藏一藏拙,也是好事。”
许玄语重心长,他唯独怕的就是扶尘那边真的急了,见不得这一道丙火神通,届时即便有太真庇护,也颇为难防。
“弟子明白。”
刘霄闻如今神通已成,对局势更看到清楚,自然知道扶尘和门中旧怨,也明白个中利害。
“自今日起,观主之位,便交予你。”
许玄语气肃穆,殿中霎时有雷霆涌动,纵横交错,而刘霄闻却欲拒绝,还未开口,先被许玄打断。
“你莫要拒了,观主的位置,我早早就定好传给你不论是行芳,还是法言,他们都坐不得这位置,即便是我,也不合適。”
“只有你为观主,立在丙火,重归正统,这才免得他人起疑,不然外人提及我观,还以为是雷霆道统。”
这一番话说语气稍重,刘霄闻却明白师父的意思,社雷的大旗可不是好扯的,如今师父隱隱在做切割,將自己和门中划开。
“弟子领命。”
“好,自现在起,你便是大赤观主!”
许玄微微一笑,取出那一道【赤明令】来,交予对方,此令可掌控门中的紫府大阵,更是身份的代表,传自祖师。
『我倒是可以歇歇,专心去修行了.』
他心中稍定,如今诸多必须紫府出面的事务,都可让霄闻去处置,也不用他亲力亲劳,先前单单是炼丹之事就要来迴转。
“既然成了神通,也当去拜访我观亲近的几家道统,混个脸熟,如提锋山,紫金观,兜焰山等等,都当去一遭。”
许玄细细嘱咐,只待將事情都同刘霄闻交代好了,自己便径直入了洞府之中,开始闭关。
大殿之中,刘霄闻孤身立著,气势散发,如潮如海,他此时早已感知到殿外那一阵气息,笑道:
“行芳师弟,还不入殿中一敘?”
门户开启,柳行芳步入其中,感受到眼前之人身上那股確凿无疑的神通气息,他的面上渐渐多出几分喜色。
“师兄!”
青衣飘拂,他快步上前,似是响起什么,停了脚步,转而行礼道:
“见过真人。”
“这称呼,好生彆扭.还是正常唤我。”
二人对视,皆有笑意。
(本章完)
第547章 巫南
第547章 巫南
洛青。
金灿天光落下,照的山中天青峰上一片通明,居真殿中遥遥可见丙火光焰闪烁,神通气息散发。
殿中主座之上,刘霄闻静静坐著,眉宇之中多了几分威严沉稳,他已换上门中观主服饰,黑底赤云袍服更添了肃穆和庄重之意。
居真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二人,一位是柳行芳,至於另一位,正是王棲云。
这位如今退居二线的师兄面带喜色,宽厚的脸上有了几分欣慰,可又显出些拘谨来。
他听闻刘霄闻出关,心中本是大喜,可真正相见,神通的威严又横亘在二人之间,即便霄闻师弟表现的如往常一般,王棲云亦然清晰察觉到这种距离。
『这便是神通。』
王棲云尚还未体会过身旁亲近人物这般大的变化,尤其是自己最重视的那个师弟,他是真心为对方贺喜,可却也深刻感受到神通之別。
他向来便敬重许师叔,彼时並未有太多想法,但眼下见著霄闻师弟成就神通,心中却有几分感慨。
柳行芳坐於一旁,心中坦然,他亦有几分感触,可这种境界、身份之间的差距却被另一种联繫消弭了,真正將他们聚起的.实际上是篆文。
“自今日起,门中便由师兄来任观主之位,神通成就的消息,门中大多人也都知晓了,毕竟异象广大,並未遮掩。”
他沉吟一番,继续说道:
“如今门中林林总总的修士近三千之数,將一些攀附的小门小派以及治下的凡人算入,恐怕都有数万了,隱隱快到赤云供给的极限。”
“如今门中有两位神通坐镇,大可再去谋一谋周边灵地。”
王棲云闻言,目光稍敛,只道:
“北为天水,西抵重华,皆为我观亲近仙道,眼下只可往东南二向谋划。可不管玉流,还是巫荒,都不好处理。
“如今非是乱时,无故征伐,只怕落了个恶名。”
他这些年都待在盪霞峰上,修为在诸多资粮供给下到了链气九重,虽然筑基无望,修为低微,但对於周边局势还是了解。
王棲云性子向来宽厚,处事也往往趋於保守些,大都是著眼一个守字,往往只有他人犯了山门,这才有攻去的心思。
“师兄何必忧虑此事?一为巫蛮,一为妖地,枢蠢青灵,皆都为恶名远扬之辈,我观攻去,对方恐怕要望风而逃!”
柳行芳语气凌然,隱隱带有几分杀机。
主位上丙火光焰忽闪,刘霄闻听了许久,此时才开口道:
“巫南一郡,理应攻下,早早布置,以应时局,为我观在离辽大战中提供腾挪之地。”
“只是,枢蠢虽修为低微,但也算是大离神道一部分,青灵属於异族,却有白苏庇护。我观要取巫南,便要堂堂正正地拿下,不落口实。”
这两处地界门中谋划已久,如今隨著他突破神通,真正有了底气去掌控数郡之地,將玉流山脉和巫荒都纳入治下。
刘霄闻心中早有决断,只沉声道:
“如今还是先去请示师尊,看看能否从雷部那处得来个合適理由。此事若能成,也不必打打杀杀,理应能將整片巫南郡顺势拿下。”
“师兄说的也是.还需借师父在雷部的职权。”
柳行芳神色稍敛,眼下取得巫南一郡,便是门中的主要大事,不然被困在这一处赤云,实在有些撑不起门中继续发展下去。
刘霄闻心中还有更深的思虑,毕竟巫南郡之外便触及到大离南方的仙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早早接触,在南方仙道中站稳跟脚,將来也好应对变局,最后也能感知几分诸家仙宗的动向。
三人又谈了少时,便见柳行芳和王棲云告退,如他们同门这般三层境界还能一道坐下来讲话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刘霄闻则看向面前青玉桌案上的宗卷,此时默默翻阅起来,注意到一个名字,灵识散出,便有呼应,仅过了少时就见殿外传来一阵御风而下的声音,隱隱可见赤光流转。
自门户外行来一著鹅黄长裙的少女,身姿婉约,一对杏眼,链气六重的修为,算的上破境极快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其修行的道统是独一份的灵雷。
刘映雪神色稍显几分惶恐,她虽听了些传闻,说是这位长辈出关,但眼下真正被其唤来,她才真正感受到那股紫府的无形压力。
『我门第二位紫府』
她念及此处,行礼跪拜,只道:
“见过真人。”
刘霄闻稍稍点头,让其起身,只道:
“这些年霜回峰都是你代我打理的,也算辛劳,只是我却无閒去指点你修行.门中並无灵雷资粮,那捲《赤混界锁经》修行起来可有困难?”
他到底是念著情分,毕竟同属刘姓,眼前的刘映雪在他闭关之时一直帮著打理霜回峰,这些年並未有过一乱,更未有过什么徇私之事。
这名刘氏后辈的品性、天赋和能力虽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算是可造之才了,他眼下专意將对方唤来,也有意提点一番。
刘映雪恭声回道:
“回稟真人,灵雷一道,有感应地磁,增长矿產,聚散流光之用,可直接將灵石作为资粮。虽然炼化起来效用单一,却也足够我修行至链气九重。”
此言一出,刘霄闻眼神微动,继续说道:
“既然能增长矿產,正好,昔日白石那边的几条矿脉还需人看著,自今日起你便领著令去就是还有茁林那边,新来一灵雷妖兽,待她修养好,也调到白石去。”
“谢过大人。”
刘映雪明白这机会珍重,如今洛青周边诸山早已重建,其中以白石最为完整,毕竟几条矿脉都在地下,少受影响。
虽然这几条矿脉对如今的门派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可让一名链气去管,却是毫无疑问的好差事,对应的资粮能增长不少。
刘霄闻眼看安排妥当,便欲让这位后辈退下,却见刘映雪犹豫一瞬,转而变得神色果决,低垂眉眼,跪拜行礼:
“大人,我婚事將近,请了刘氏诸位长辈主持,思来想去,族中不少老人寿数將近,盼著见一见大人,您看”
她转而抬首,坦然说道:
“映雪也盼能见神通驾到,沾一分紫府贵格。”
刘映雪並未掩饰自己心思,她就是想让这位长辈来她婚事上,以沾几分仙气,但也不隱瞒,反倒显出几分真挚。
“你的婚事?是和哪家男儿定下的?”
刘霄闻也是刚刚出关,並不知晓这事情,甚至他歷来对刘氏也未有什么偏心,大都是个不闻不问的状態,眼下连这个后辈的婚事也一无所知。
“是同许氏子弟定下,他名芝树,同我一般是在內门修行,如今也是链气六重,得了那捲戊土功法。”
刘映雪神色如常,並未有什么变化,却也看不出对那名许氏子弟有多少爱念,可也无什么抗拒。
这桩婚事是大父先去问起的,许刘两家在白岗就多有通婚联姻,倒不算稀奇,她见过那人,是个可在道途上提供助力的。
这便足够了。
她年岁更小时或许还会期盼什么风雪月,但如今真的突破链气六重,筑基在望,那种对境界的渴望又远远超过一切。
“你既愿意,届时我自会前去看看,只是莫要同他人声张。”
刘霄闻吩咐一句,他终归还是个看重亲情的,心念一软,便应了此事,只是让刘映雪莫要声张。
“谨遵大人之命。”
刘映雪心中悸动,当即应了,便见座上的真人挥了挥手,她就好似一片云气般离了殿中,重新又归於洛青峰下。
赤火变幻,光焰滔滔,此时殿中仅有刘霄闻一人,他却不再刻意压制神通,气息散发,较之先前不知盛上多少。
『这便是紫府』
莫说是链气,就是筑基,在神通之下也是一眼便陨落的下场,若是遭了意神通,恐怕连心智都不能自主。
紫府面对筑基,就是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朵柳絮,生怕喘气大些,就给吹散了。
『也难怪紫府和筑基之间差距如此之大,就是来上成千上百个筑基全力出手,恐怕也难脏了真人衣角。』
刘霄闻正在习惯这种转变,他心中却无来由地升起几分隱忧,境界越高,身上的人气也就越淡了,不知金丹又是如何行事的,可还有人的情感?
神通之下,即便是同昔日亲近的棲云师兄都有了隔阂,让他心中隱隱有些不適。
眼下他稍稍摇头,不再多虑,只取出那一卷【恆光焕火书】,开始参悟。
【焰中仙】若要圆满,还需不少时间,至少要耗费五六年的时光,然后再去修下一道神通,更是漫长。
刘霄闻自忖天资平凡,能走到如今也是占尽机缘,先后受了篆文、火躯和灵丹,又赶上丙火日盛的天时,这才功成。
他凭心自问,哪一个条件都不可或缺,即便如此,自己突破也並非十拿九稳,在三元合一,抬升性命的地步就险些破功,还是清气护持才板了回来。
不过他是个极为通达的性子,极少回头,既然神通修起来慢,便转而看起法术来。
【焰中仙】作为兼具术身二性的神通,本就擅长斗法,如今他仅差一道合適的法术,配合灵器,便能迅速拉起战力,为师门分忧。
【恆光焕火书】包含了昔日恆光一道的大多紫府之法,其中各色法术秘诀更是有林林总总数十道,连六品法术都有三道,分別是法身,炼化和杀伤之术。
六品法术炼起来对灵物和道行要求太高,耗时极久,眼下自然不合適。
他细细看了起来,倒是发觉一道合適的四品法术,【南融祈火】。
此术虽是四品,读起来颇为古老原始,和巫道有几分联繫,但修行简单,威力更是直接和灵火掛鉤,颇为適合他。
【恆明尊光玄焰】作为顶级的紫府灵火,乃是总得丙光诸性之火,不仅同他性命相交,更是隱隱隨著他神通再进,威能继续上涨,是真正的本命之物。
他知晓自家一身神妙都在这灵火之上,眼下则细细读起来这法术。
按照其中记载,【南融祈火】的效用是藉助灵火的位格来感应火德,五火之中,真丙离都可用,但不能混同,用了一套改良过的巫祈咒术,自天地中凝聚火性,助长灵火之威。
这法术似乎是一套,其中记载,应当还有【北冥祈水】,【西收祈金】,【东芒祈木】和【中后祈土】四道法术,都是古代巫祝藉助灵物的位格施法之道。
刘霄闻略略一读,只觉最多耗费一年时光,这法术便能修成,並不需耗费太多精力。
『眼下先让门中筹备巫南之事,等到师父出关,自雷部那处得了令,便可行事』
眼下许玄在天殛闭关不出,不见外人,正在修行法身之道,按照其留下的说法,已快成就。
刘霄闻当下思虑一番,准备下令,让门中的那位熊敏早些准备,若是要拿下巫南郡,必定少不了处理蛮人之事。
『说起来巫荒中的蛮人就有楚国血脉,也不知是什么渊源。』
按照这一道【恆光焕火书】记载,昔日楚王曾居丙火正果,而后陨落在夏帝手中,而之后丙火的去向
他眼神稍凝,涉及这一处记载的文字都消散不见,就好像温光实际上已经写下,而后又被抹去一般。
“怪事”
刘霄闻心思稍转,便猜到是涉及什么大秘,不然怎能连文字都留不下。
正当他沉思之时,不远处的天殛却有雷光沸腾,冲天而起,包裹著一具清戊道气环绕的法躯而出,让刘霄闻心中一惊。
“师父出关了!”
另外一处,许玄已经自闭关的洞府之中踏出,他默默感受著法躯变化,清炁和戊土之性凝练在內景中,化作一道纵横,交错而过。
法身已成!
眼下就连【清仪空胎术】也被推至第三重境界,到了清灵化躯的境界,肉身已经趋於圆满,不留丝毫隱患。
他眼下內景之中又有动静,清气震盪,道碑上显化出那一道【东华妙严】的篆文,仙德再度飞涨,又有三千之数。
內景之中,那片海此时开始摇动,褪去血色,尽化金白,有重重少阳初始之气弥散,渐渐凝聚成一男子的身形。
此人容顏妖异,又显出尘,气质半妖半仙,披著一身金白日月玄纹道袍,金瞳煌煌如烛火,手中掐著一诀,內有青白玄光凝聚,如一轮春日显化。
(本章完)
第548章 青阳
第548章 青阳
碧云天。
太元青木顶端青光流转,明灭不定,层层碧叶交迭下显出一轮青华凝成的春日,种种异象变化,最终凝成一股浩荡的神通气机。
一男子行出,披著青白道袍,容顏俊秀,眉心一道金纹好似日出平旦,玄妙之气自生。
他振了振袖,感知起体內的神通,嘴角则噙著一丝淡然的笑意,显得气定神閒,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元木神通,【青阳暉】已成。
这一道神通属界,乃是元木春景之兆,秉青帝上令,接少阳初华,擅长生发疗伤,聚集生机,长养法力。
而这神通之妙大都在这一轮春阳之上,和少阳之性距离颇近,有司青定春之威。
阮元御风而下,他如今尚不过三十多岁,这般年纪便成就紫府,可谓是进境恐怖,在仙宗之中都是极少的情况。
灵识扫过,只觉那位舟游真人正在闭关,他心中稍松,此时却另有一道神念传音,让其入洞府之中。
“是那碧陌.”
阮元对这位宗主並无多少尊敬,甚至不愿多见,毕竟对方是一位金丹道统的紫府巔峰,若是他暴露出什么破绽,被看出不对来可就糟了。
可眼下对方用神念传令,让他去那洞府中,却是推脱不得。
一路御风前行,便至一处紫霞环绕,霄雷跃动的洞府之前,玄铁风铃掛在上方,叮噹作响,极为强横的神通气机隱隱自门户后散发。
“阮元,拜见师祖。”
门户前的青年躬身行礼,暗暗腹誹:
『让我叫你师祖,也不怕折寿.看我多拜几下。』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处洞府的石门便豁然洞开,自其中行出一青袍女冠,腰佩木剑,看上去不过二八,甚至比他还年轻,可那股紫府巔峰的气势却做不得假。
五雷之中,霄雷並不以斗法闻名,但种种妙用却远胜其余四雷,尤其是在天人感应的方面走的极远。
碧陌此时稍稍感应,便觉眼前之人体內神通已成,性命圆满,状態好的出奇。
“好,你今神通成了,也免得舟游担心,他闭关前可还同我提起你的事。”
这女冠语气悠然,身上气势渐渐收敛,多了几分和蔼可亲之色,只道:
“你这一辈,字號为【青】,可想好起个什么道號了?”
阮元眸子稍转,道號一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他是个喜欢时时都做到极致的,眼下就开始考虑求金意向之事,当即回道:
“弟子想过,既然用青,我名中又带了一个元字,就叫【青元】如何?”
碧陌闻言,面上有几分无奈之色,只道:
“你倒是个贪心的,道脉的尊號都用去了。”
“弟子也是想將此道发扬光大,直接以青元为號,岂不是天下之人皆都知晓?”
阮元目中隱有精光流转,他自然知道这道號气象颇大,单单这一个元字就不好拿住,不仅是元木之元,更是元炁之元。
“你既愿意,倒也无妨,之后隨我去祖师堂中拜一拜就是。”
碧陌看向眼前之人,以对方的心思,这道號自然不可能是乱取的,虽然气象过大,但要是真能承住,也是好事。
“弟子神通已成,只盼离了洞天,在外行走,也好磨链。”
天陀在这一处洞天中待了许久,本就有些厌烦,神通成就之后更是有外出行走的心思。
“也好。”
碧陌若有所思,素手向前伸出,似是握住什么,便见一片元木青华流转不止,自其中显现出一道青木玄枝,似乎是自什么灵根上截下的,生机浩瀚如海。
“这是.”
阮元心中一动,明白这东西的来歷,应当是一件极为少见的元木正性之器,高至灵宝,观其气息,似乎也出自他修行的青元道统。
“此乃【东青初阳枝】,是自古代的青元仙道中流传下的,本体是扶木一枝,未经炼製,只以神通温养无穷岁月,终成灵宝,是一道攻守兼备的妙器。”
碧陌眼下將这一道灵宝交予对方,宗中金丹一级的底蕴耗去不少,可紫府灵宝却还是能拿出数件,並不紧缺。
元木之器还有数件,只是先取了最为贵重的这一道青枝,也好助这后辈稳固神通,加快修行。
“你且先將这青枝祭炼了,也有个防身的手段。”
说著,碧陌微微一笑,翻手再取出一枚碧蓝瀚水之光翻滚的宝珠,上覆波涛玄纹,赫然是一道威能不凡的瀚水之器,足有上品。
“除此之外,你师父早早为你备了一道灵器,乃是一枚【泱尽珠】,出自古代不泱仙道,內里炼了三道瀚水,受元木统御,杀伤极强,当小心催动。”
阮元復又接过这一道瀚水之珠,当下谢过师恩,心中倒是有些感慨,到底是仙宗,出手不凡,让他领著的两道灵器都是上乘。
“你既要出世行走,门中十二道采雷地便由你来看著,主要是西海。在外行事,当拿捏好分寸。”
碧陌早有安排,他知晓阮元性子,多有出世的心思,不能放在洞天之中,倒不如让其去领海外采雷之事。
“是。”
阮元领了令,又听了这位宗主的诸多安排,这才直直向著碧云天外而去,行至那门户之前,见一对粉雕玉琢的道童候著。
“恭喜真人成就神通,自在逍遥,大道可期!”
这一男一女两个道童皆都非人,而是类似洞天灵性的显化,见著这位道子出关,纷纷行礼恭贺,说起吉利话来。
阮元放声大笑,神通鼓动,就要自那云道之上走出。
“真人就没什么赏赐的?往昔舟游大人突破,可是给了我和空澈好些新奇玩意。”
景明凑前一步,可还不等他多说一句,那位道子却是颇为得意的说道:
“你二人在这洞天待得道龄比我还久,论理来说,还是前辈,哪里有向我討要东西的道理?景明,空澈,我不问你二人要贺礼就算好的了。”
一旁的空澈思索少时,认真说道:
“好像也对.”
“对什么对。”
景明还欲再理论几句,却见那位道子已经化作一道青华溜走,鬼鬼祟祟,毫无仙家气度。
一旁的空澈遥遥呼道:
“道子慢走。”
景明嘆了一气,有些埋怨,看向身旁之人,只道:
“这位道子是个不讲究的,咱在这洞天守了数百年,哪里有他这般.”
空澈掩嘴而笑,她倒是很久未曾见著如阮元一般有意思的人物了,尤其是成就紫府后还这般张扬的。
——
天殛,殿中。
银电流转,许玄默默感知体魄变化。
清戊纵横,日升月落,已然成了一道极为玄妙的变化,【泰清玄妙法身】正能完美容纳另外两道法术。
『有完整道统传承的就是好,神通法术都是成套的,练起来不仅快,效果也好许多』
他心中感慨,单单是清源庙的部分传承便可见一斑,真正传承久远的道统往往都有合適的培养之法,仅这三道法术相互呼应,彼此成就的效果就让他颇为震惊。
许玄心神一定,归於內景,此时御风而起,直直落於道境之中,来到天陀的仙司府邸之前。
这时正巧见著空铭和成玉二人在门前候著,打理那一片海,法躯上沾染了不少斑驳的混沌气,灵光黯淡,正一点点被清气修復。
“大人!”
这二人见著许玄,慌忙行礼,只当是这位雷部的大人来此巡视,心中惊慌。
府邸前的门户骤然打开,自其中传来一阵笑声,金白少阳之光升腾变化,引得那一片海摇动不止。
“原来是雷部的辟劫道友,快快请进。”
许玄闻言,隨之入內,並未理会身旁两位紫府的真灵,可这名號却让空铭和成玉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惊意。
道號之中带有劫字,这可不是能隨意用的,看来真是雷部的大人物无疑了。
许玄借著清气知晓这二人所想,只觉好笑,当下却仍板著脸,一路步入那府邸之中,来到一处大堂內,却见松香飘飘,烛火通明。
主座上赫然是天陀这老妖,此时气势越发高涨,隱隱透露出一股让许玄也有些惊异的气机。
“你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许玄目光一转,他如今也不知天陀分出的残魂有多少神妙,又在成就紫府后生出何等变化,不过观其气势,想来是好事。
天陀目光幽幽,放下手中宗卷,只道:
“我神通已成,如今领了上令,前去海外坐镇,主要在西海一片的青沉礁。至於我这一道残魂.本应消弭,只是借著篆文之用,让我前世道果还存著,已大致恢復。”
“编写道藏,参悟玄机,处理此事我已是大神通者的境界,但要让我去斗法,还是不可。”
“足够了。”
许玄目光稍凝,沉声说道:
“《诸紫秘要总勘》参悟的如何?”
“代表正位的紫府灵物大都可化出,基本无碍。甚至有玄炁的位格在,即便是隨著金位消散的灵物也能造化。”
天陀语气中带著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先前算过,若是造就一道最为顶级的紫炁灵物,如【紫虚太华】,应当耗费近乎八百仙德,是那【紫垣纯石】的四倍。”
许玄闻言眉头稍皱,只道:
“比一道紫府功法还贵.”
“你懂什么,这是古代【仙紫台】大人造就的灵物,只有紫炁果位在世的时候才会自太虚中落下,仅这一道,对於修行紫炁的来说便妙用无穷。”
天陀语气中带著几分鼓动之意,许玄也明白其意,自然是要用拿此物去问问楼观,看能否將那一道清仪玄机收来。
他当下划出八百仙德,玄清之气凝结,落在这老妖的手中。
便见金白玄光流转,开始催化这一道玄炁,使其渐渐泛起一阵朦朧的紫意,天陀眼下神色稍凝,他知道仙德收集不易,自然不敢浪费。
许玄心中亦有所动,静静看著这老妖发功,逐渐有一道虚幻的紫光在其手中成型,带著一股仙妙之气,使得他体內法力隱动。
“这灵物有提点仙性,擢升灵真的玄妙,是古代诸多大丹的主药,我手中还有不少丹方,日后倒是可以试一试。”
天陀眼神稍凝,语气幽幽:
“不过,我不通炼丹,那东方光虚的水丹之法又极为难用。你看.什么时候拐个正统的丹师来此,那平休就挺好的。”
“闭嘴.”
许玄脸色稍黑,他就知道这老妖就没什么好话。
不过此事確实可以考虑一番,若是真能將一位丹师收入此间,却是用处最多。
他如今借著仙德,已经可以实现量產灵物,而紫炁、真炁,乃至清炁对於大多道统都有效用,助长修行。
早年收来的【参羊蕴土炉】更是一直閒置,最多的用处就是帮法言炼一炼妖性,若不是还念著这一道用处,龙身那边早就交易出去了。
道境最为玄妙的一点,便是其隱秘性,在此炼丹,无人能察。
“只看日后哪个倒霉的会撞上来.”
若要將修士纳入道境之中,必须將对方的神魂拘来,仅有两种情况可行,一是对方想不开,直接祭出魂体,二是许玄直接將其肉身斩灭,把魂魄取来。
这些紫府入了道境,是以神魂为性,玄炁配命,也能发挥些生前神通的玄妙,可一旦离了此处,就成了所谓的孤魂野鬼。
天陀心中早就有炼丹的心思,眼下更是凑近几分,似是蛊惑:
“我手中可是有一道【玉函丹书】,这可是金丹大宗的根本丹诀,被收录入东华之中,內里甚至有玄炁之丹的炼法。”
“那华阴山也不错,你我联手,偷偷逮著一位此山的真人做了——”
他话还未说完,许玄已经忍无可忍,瞬间调动雷霆劈了下来,嚇得这老妖四处乱窜,整座府邸霎时摇动起来。
“东华仙道,怎么出了个你,真是.”
许玄嘆了一气,懒得理会这老妖,转而將那一道【紫虚太华】收起。
眼下需寻个藉口,试探一番楼观道的態度,完成交易,先將那清仪玄机换过来才是正事。
(本章完)
第549章 离擢
第549章 离擢
太虚,雷部。
万千香火金气贯彻虚空,如滔滔江河,最终凝聚到那一座山岳大小的玄黑雷印处,浇铸在这印上的诸多虚影上。
凝如金铁的神雷在黑暗中激射,拖拽出一道道金色弧光,而后散开,变作万千灿灿金星。
【斗枢上罚印】悬於此间,无穷无尽的神雷正意裹挟此印,上刻三界之图,为天宫,为人间,为阴世,显出仙圣往来,万民祭祷,幽魂沉渊之景。
此印本是斗枢院的核心法宝之一,后经玄枢仙道改造,化作最纯正的仙道之器。
如今落到大离雷部手中,受了不少香火和功德之气洗链,面貌大改。
太虚之中有诸多天兵环绕,皆入神道,性命託付於这一处雷印之上,修为自链气到筑基不等。
霄雷之光变化,太虚高处风雷涌动,一身天青神甲的神將俯视下方景色,目光沉沉,面容冷峻,目光如刀。
赫然是上霄宗濯邪真人,雷部的大人物,若是论起名號甚至比威华还要响亮些,毕竟是其斩了魔相情纠。
他负手站定,遥遥看向那雷印,却见其上沟通正黄色的禄气,萃集神道之力,最终都加持到一到一位青年身上。
此人气態清贵,容貌脱俗,手持一道青金天罗伞,滚滚神道之力加持在身,使其气势迅速攀升,渐渐自筑基巔峰一路逼近紫府,身旁霄雷涌动,离火升腾。
“离擢已成。”
濯邪声音肃然,定下此事。
这青年面上隱有一抹苦笑,御风上前,恭声道:
“师父,弟子如今已.转入神道。”
“青琅,你可对宗中安排不解?”
濯邪语气中听不出几分情绪,无喜无悲,可一旁的林秋琅却脸色稍变,眉眼稍敛,肃声道:
“神道之事,我宗必有人为之,师父都能舍了前程转入,我又有何不可?再说受了擢升,还容易突破紫府,眼下又比筑基逍遥,怎不算好事?”
青琅眼下的状態已然是一尊神明,类似一尊修了离火神通的紫府,虽然玄妙还是不如正经神通,但法力修为,性命位格却都已经到了紫府一级。
有了禄炁的神妙在,並不影响他突破紫府,甚至离火的衝破之性还能加速破境,正为真君之赐。
他说的轻鬆,都是好处,可性命寄托在雷部之中,不属自己这滋味可不好受,將来修为若高了,也只能继续在神道上谋划,万万求不得真。
濯邪嘆了一气,转而说道:
“大离神道,主要便在山河、雷霆、祸福这几道,其余都是添头,真君用了禄炁一道的【神仪道璽】牵动离火,又有白社入主,才撑起神道。”
“此法更重气数,你在离辽大战中越是出手,好处越多,就是不求神君,將来携著这因果去转世都有大成就。”
青琅默默听著,他本就是宗中主脉林氏出身,此番投身神道,也是时局所致。
上霄本就支持雷部建成,甚至主动派来宗中不少修士入了神道,甚至眼下雷部诸多神位,都是当年宗中那位【江蘺】真人定下,至此才算实现。
濯邪目光一转,语气稍沉:
“【长戊古垣城】要落在边疆,需定十二处阵眼,我部负责【稀山】、【白河】和【青湖】三处。青湖位在天水以北,六府之外,正好同许雷判离得近,你且將这一道法旨带著,届时同西无涯一道前去,告知此事。”
“届时便听嵐山王调遣即可,他多年征战,自有安排。”
“是。”
青琅恭声应了,继续听师父吩咐数句,便领旨告退,向著这一处神部的边缘行去,正巧见著重重赤色雷光在此翻滚。
来人是个身形健壮的汉子,披赤电龙纹宝鎧,气息威严,赫然是西无涯。
这龙种早早领了命,在此等著,眼下见著同道来此,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遥遥呼道:
“林使。”
“原来是无涯道友。”
青琅见著来人,神色稍动,眼下即將和这位龙种共事,倒是需要摸清其脾性。
西无涯亦受了擢升,眼下除了他修成的那道【度极桥】,亦可催动几分离火神妙,加之龙种的体魄,甚至比寻常二神通还强上几分。
他出身离央天,身为世间仅剩的西泱龙种,本是真火之属,如今转入灵雷,却是在胎时受了一道赤光照射,才变了血。
这一人一龙各怀心思,沿著太虚行走,向赤云而去,不过少时,便见著那一处山门。
青琅先行踏前一步,自太虚之中行出,散发气势,便见眼前这山门中有了一阵神通光彩生发,丙火光焰滔滔涌来。
“哪位道友来我山门?”
金赤火光贯空而来,一黑袍青年霎时现身,遥遥问话,身上的神通气息尚不稳定,似乎突破不久。
青琅目光稍动,他来之前自然细细看过关於这位许雷判的宗卷,知道对方门中还有人在闭关,眼下一看,已然突破。
『两名紫府.』
他出身大宗,若不是要等神道,也早就突破了,但眼前这一观本是小门小派,却能出了两位神通,著实有些惊人了。
“我乃霄雷神使青琅,奉雷部之命,有事同辟劫雷判相商。”
青琅语气平稳,道出来由。
刘霄闻稍稍点头,正欲开口,却见眼前雷霆闪烁,一位披著银袍的道人已经挡在他身前。
“两位雷使来我山门,是有何事?”
许玄当下传声让刘霄闻先行退去,由他来应付来人。
“在下青琅,为上霄弟子,今日是有边防之事同贵观相商。”
青琅此时祭出那一道青雷环绕的神旨,可眼前之人却不为所动,反而目光稍凝,气势越发凌厉,將一旁太虚中的西无涯也惊了出来,见此只好勉强笑道:
“许大人。”
许玄略略点头,瞳中隱有银电流转,目光看来,如一柄仙锋抵在人心头。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青琅雷使此言差矣。我属雷部,最多加上祠中的神卫天兵,如今我已辞去观主之位,雷部的事情.和我观其余之人,並无关係。”
这一番话隱隱將他和门派做了切割,並不准备將门派整体也拖入雷部,先前让刘霄闻任了观主的位置也是为此。
一旁的青琅此时反应过来,当下会意,连忙说道:
“这是自然,今日来也只是请雷判出手,和道统无关。”
许玄神色缓和不少,接过那一道雷旨,略略一观,眉头皱起:
“【长戊古垣城】的阵眼青湖?这是要將六府收復,甚至再往北攻去,同辽人开战?”
“正是。”
青琅目光灼灼,继续说道:
“如今那一道白社之性已经归正,转作神明,只要將【长戊古垣城】落在边疆,便能阻住辽人侵扰,以此为据,向北推进。”
“此事必须要成,即便付下再多代价帝家,以及我上霄、太真都会出力。眼下青湖这一处,还需雷判出手。”
许玄默默思虑,边疆防护和他山门的安危息息相关,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可若要他这般轻易就出力.
他眉眼一挑,看了过去,只道:
“我倒是愿意前去,只是,我山门这处可怕叫他人害了,不敢离去。”
这一番话意有所指,让青琅脸色稍变,心中却是暗暗骂了起来:
『戚氏,扶尘一个个都是些麻烦人物,要我雷部来偿』
他目光稍凝,语气渐肃:
“剑仙既然是我雷部之人,在前线杀敌,自然不能让他人欺了.若是离去,可將那一道【夔震天音鼓】高悬山门。”
“若是有人敢犯剑仙山门,等於冒犯我雷部威严,必然不会轻饶。”
许玄稍稍点头,抬手一取,便將那一道雷鼓取出,祭在大阵之上。
作为神器,此物是藉助信力催动,威能恆定,由行芳领著一眾天兵催动也有金刚级別的杀力,但只能在大阵之中依託天雷祠催动。
一旦离了雷祠,出了阵法,若是撞上紫府,催使之人恐怕瞬间就要陨落,毕竟没有什么护身的手段。
相比之下,这位青琅雷使身上的气息,倒是更值得注意些,已然受了擢升,稳稳踏在紫府一级,虽然不如神通,但比愿力金刚之流要强上不少。
『上霄的人物,竟然也受离擢.』
许玄略有疑惑,他当年也见过这位霄雷使,按照对方的修为,早早就可突破紫府,眼下却是受了擢升,似乎专门要走神道。
“此事是由嵐山王宋舒功统筹,届时还需先將六府之地全部收復,才好攻入青湖。此湖灵机充沛,本属大离,当年叫辽人占去,看守极严。”
青琅目光渐沉,继续说道:
“一旬时光之后,还请雷判往六府而去,我等在嵐山王府静候。”
“好。”
许玄语气果决,当下应了。
言毕,青琅便先行领著西无涯告退,破开太虚,直直向著北方行去,应当是要先去同那位嵐山王相会。
许玄看著这两位雷使的身形消散在太虚之中,心中稍动,若有所思。
『【长戊古垣城】,这法宝本就是夏、炎二朝拿来镇守国土所用,看来是要借著此城之用,向北反攻。』
离辽这些年虽未有什么大的战事,可小摩擦却不断,一直都是以大离退让为主,如今也算真正开始反攻。
不管如何,北辽释魔眾多,总会有撞上他剑锋的,对於【剿绝命】的修行大有进益。
许玄望向北方,似乎能看到那一处黄沙滚滚的边关,眼下只待將门中安排好,便可离去,真正出剑。
(本章完)
第550章 玄机
第550章 玄机
天殛,殿中。
神通气息变幻,光焰飘忽,刘霄闻坐於侧位,看著手中那一道神旨,面上神色稍有几分变化,只道:
“此事等同和北辽正式开战,届时必然斗的惨烈。”
他仅是想想,便明白这一座戊土法宝的事情瞒不住辽国,对方岂能眼睁睁看著大离將此等重器立下?
可以说这一道法宝越是往北立下,越能在这一场战事初期取得优势。若是此城安稳立下,之后离国仙道不管进退都有余地。
越是如此,爭斗必然越发惨烈,辽地兴立神道的时间却比离国早的多,三巫都有祭祀鬼神的法门,辽帝更是稳稳坐於灵萨果位之上,造就了世间最大的一处神国。
许玄坐於主位之上,神色如常:
“你如何看?”
刘霄闻目光稍凝,气势一变:
“两国交战,也是我门趁此兴起之时,不管是赵戚,还是扶尘,都不喜我道,能容忍至今,也是念著辽地的压力。既然有雷部作保,至少在战时我门也算有了保障,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只是,要师父前去赴险.”
“此事你不必忧心,即便没有雷部这身份,单单是修行社雷,为成神通,我便不得不去。”
许玄语气悠然,继续说道:
“关於巫南一郡,我已书信一封给雷部的威华真人,他已將此郡划在我门治下,只需派人驻守即可。巫荒一处,可能要费点功夫,枢蠢不会轻易让出。”
“至於青灵,玉流广大,我观可与其分而治之,只要往东的道路开闢出来,再入江阳诸郡也不迟。”
他沉思一瞬:
“白青洞真正的主人是那位白宣,她五法將成,还需顾忌,能不动刀兵,便莫要起了爭斗。”
许玄对玉流山脉这边未有什么担忧,毕竟青灵这些年都规规矩矩的,未起什么爭斗,不过顾及白宣,最好还是將此事做的体面些。
“弟子明白。”
刘霄闻目光灼灼,如今正是门中大进之时,將整片巫南郡拿下,才有了继续供养高阶修士的余裕。
如今两位紫府在赤云,单单是灵机就有些不足了,更別论之后门中还有不少修士將突破筑基,届时单凭赤云,必然是供养不起。
许玄稍稍点头:
“此番战事,应当耗不了太长时间,帝家必然要速战速决,越早落下法宝,优势越大。门中这些事情便交由你来处置,海外的驻地也需看顾著。”
“是。”
刘霄闻当即应了,再度抬首,却见殿中雷霆忽闪,许玄的身影已然不见。
彩云峰上。
许玄破开太虚,隨即落下,步入明思殿中,便见著一袭素白长裙的温思安,其身旁癸水之性凝结,似有飘忽不定的青色雨云。
她近来服了那枚灵丹,时时炼化,参悟道法,已然將抬了仙基,增了玄象,转为【清雨落】这一仙基。
这仙基落在古时倒是称得上斗法厉害,借雨杀敌,造化天时,如今却更转向滋润灵真,祛除邪秽之用。
“仙基已成,这一卷道法果然神妙。”
温思安见著许玄,缓声道出如今修行进度,《清徐天雨道诀》乃是五品功法,玄象称得上完满,故而拿来突破功成的机率不小。
仙基品阶越高,则突破紫府的机率也越大,只有四品起步,方有资格尝试突破,不然就是送死。
许玄稍稍点头,此时將平休炼製的另一枚灵丹取出,以及另一道墨青灵水,正是用来突破紫府的【清雨洗空丹】和癸水灵物【无根空雨】。
“如今已可准备闭关,此事你自己把握,外人也帮不上多少。”
说著,许玄又將边疆之事告知对方,让温思安秀眉稍蹙。
“六府之地斗了这些年都未有结果,何况是更远的青湖?我看.要想攻下,不是易事,你若前去,千万小心。”
“有那位嵐山王主持,应当无事。”
许玄倒是自雷部之中看过大离诸王的消息,如今也就自宗室中封了五位亲王,真正有权势的便是嵐山、礼山二王,皆是紫府后期的人物。
早年他还同这一脉打过交道,险些就入了其中。
他又同温思安嘱咐几句,將那一柄恨海遗留的癸水灵剑【分雨】留下,也能助其参悟道法,增几分灵机。
此剑通体以青玉铸就,长约二寸,刻商羊求雨之纹,本属仙道之器,內里的魔性血秽已经被他用雷霆消尽,重复本貌。
还有一件血炁中品的【浊血台】,这却是彻头彻尾的魔器,根本用不得,已经送入道境,让穆虚借著玄化池拆解。
按照预计,应当能拆出两道灵物,三道灵粹,都属血炁,也算是有些用处了。
许玄眼下同温思安再商议数句,便离了彩云峰,破开太虚,向著雍州方位行去。
眼下距离正式开战还有一旬时间,他如今仅有一事急著去做,便是入楼观,將那一道【清仪玄机】换来!
眼下他已经想好藉口,只看那一道【紫虚太华】能否打动关詮。
按照天陀所言,莫说关詮,就是那位资歷更老的长隱真人都要心动,只是许玄心中还是有些不確定。
行了许久,便至雍州地界,遥遥可见紫霞环绕的地肺山。
山中不少修士都已经识得许玄,见著来人,当即去通报真人,不过几息的时间,便见一位披著紫袍,容貌伟岸的道人行出,正是关詮。
“许道友!”
关詮见著来人,稍有异色,还是先请其入了峰上玄楼,步入静室。
两人入座,还是这位楼观道主先行开口,疑声问道:
“我听闻雷部有动作,许道友倒是还閒著,这是?”
“马上就要去边疆领命了,哪里有什么清閒的时候。”
许玄灵识稍动,却发现山中不见魏霜,不见其去向,便开口问道:
“魏道友去了何处?”
“海外。”
关詮神色稍凛,嘆了一气:
“我让其去寻长隱师叔的踪跡,暂时將他支走。不然.我怕他怒在心头,迟早按不住,去了边疆,白白送命。”
“前辈对魏道友真是上心至极,只当成自家后辈。”
许玄感慨一声,心念稍动。
魏霜如今还算在霜梅门下,自筑基到紫府都是关詮看护的,也算是其师长一般的人物了,也可见楼观和霜梅两道交情之深。
“礼山王那边一直想度他入释,我不好明著爭论,如今也只能让【踏雪】先去海外避上一避,修成三道神通,也就不惧宝驛寺。”
关詮似有几分无奈,楼观虽然底蕴深厚,可下一代的紫府种子还没重新培养起来,魏霜天赋不差,若是能入楼观也是极好。
说到底,他也有几分私心在,魏霜一直念著霜梅门,將来必然要去寻那乐欲魔土的度生,岂不是等同送死?
许玄默默听著,他当初斩了那御慢大士手下一尊金刚,也算是和此道有了仇怨,只是相隔极远,暂时未有衝突。
“不知,许道友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关詮目光稍凝,看了过来,许玄则是十分坦然地引上这目光,只道:
“不瞒前辈,今日来此,是想借那尊金人一用,正逢战事,此物颇为適合我,可以灵物来抵。”
“无妨,那金人本来也就閒置著,他人驱使不得,这些年也就你能用上一用。”
关詮对此並无什么意见,楼观修行紫炁,本就善於御使灵器,和藏金齐名,道中的灵器更是极多,不差这一件难使的金人。
“还有一事。”
许玄犹豫一瞬,还是说道:
“我修行清炁法身,需处合適的灵地,那一处【清仪玄机】可否交换?”
“许剑仙,这却是有些难为我了,先前我已说过——”
关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此时直愣愣盯著许玄手中一道虚幻縹緲的紫华,其上有阵阵宝光弥散,直衝斗牛,仙妙之气引得他神通激盪。
“这是.【紫虚太华】?”
许玄微微一笑,眼见有戏,復又將这一道紫炁灵物收起:
“不知,这一道紫炁灵物,可否换那一条灵脉?”
关詮神情动容,催动神通,遮蔽外界,沉声说道:
“自然可以,只是,这紫炁灵物道友是如何得来的?”
许玄神色未变,语气幽幽:
“关詮前辈难道忘了我观祖上传自何处?我道本就是和紫炁亲善的道统。这灵物也是先辈遗泽,如今落到我手中。”
关詮心中震动,一字一句地说道:
“奉玄.”
(本章完)
第551章 大赤天
第551章 大赤天
地肺山中,玄楼矗立。
清风徐来,松柏修伟。楼中静室内,神通气息隐隐流转,朦胧紫光氤氲周遭,定住此间,使得外界不可窥探。
二人对坐,面前白玉桌案上正置着一道紫华,虚幻缥缈,如烟似雾,又像是一道极轻极薄的锦缎,轻盈地搭在桌上,引得关诠的目光难以移开。
【紫虚太华】——对应紫炁正果的稀少灵物。
随着紫炁不显,这等灵物可谓是用一道少一道,即便是楼观,道中的储备也早已用尽,近百年间都未见过此物踪影。
‘长隐师叔,必然用的上此物。’
关诠心湖波动,面上神色却渐复沉静,似在斟酌,托起这一道紫华细细看了起来。
如今楼观道中修为最高者,便是他那出海访仙的长隐师叔,其人五法俱全,寿数将近,将来必然尝试冲击紫炁之境。
若能将此道【紫虚太华】送至师叔手中,必然能让其在求金时多几分把握,便是许多道中秘法,也需此物来加以施展。
他有心换取,可涉及那【清仪玄机】,心中还是有几分犹豫,只道:
“许剑仙可知这一道【清仪玄机】的来历?”
“还望前辈详谈。”
提及此事,许玄心中稍动,他只听关诠谈过,这灵脉是他观中那位长青真人带回的,可到底是如何得来却不知。
“楼观道统上一代,共有我三位长辈,按着道龄,依次为【长青】、【长逾】和【长隐】。”
关诠语气幽幽,似在追思。
“我自小受了仙缘,被长逾师父自凡间领上山来,从此修道。”
“长青师伯在我上山时已是紫府后期,寿元无多,他当初闯了一处古代遗迹,夺来诸多灵物,其中便有这一灵脉。说是.此物若经历代修补,有完全福地之功,可这些年下来少有变化。”
“他陨落的早,我师后来因求金而陨,如今山中也只有长隐师叔有望搏一搏,若是他成,地肺福地自然完满。”
许玄目光稍沉,只道:
“既然如此,关诠前辈可愿换取?”
“自无不可。”
关诠目光略沉,叹了一声:
“洞天崩塌,福地破碎,归其原因,还是失了真君坐镇。即便我传下这灵脉,代代让人修补,将这一处福地补全又如何?”
“仅凭紫府,坐不稳洞天福地,即便耗尽我道底蕴,能再出一位真君,也是值得。”
他语气坚决,神通生发,遮蔽外界,幽幽看来,悄声说道:
“不知.许剑仙道统之中,还传有几道紫炁灵物?”
关诠心有猜测,只觉对方能将这一道【紫虚太华】拿出交易,手中必然不单单仅有此物,说不得还有其余绝迹的紫炁灵物。
只是这些灵物当真是其祖上传下的?
楼观也属于玄炁道统,对于奉玄这等古老的仙道颇有了解,那位南华上仙可是未曾教出什么紫炁一道的大人。
至于大赤追溯的奉玄,更是第三代的玄宫,仅仅是把持一道剑脉,道统主修已经转至丙火,哪里来的紫炁?
要说这位许剑仙取出些丙火灵物,关诠还能理解,可眼下这般珍贵的紫炁之物,对方都能轻易取出,恐怕另有途径。
‘是奉代的遗迹,还是更古老的紫炁道统,【仙紫台】还是【紫鸾】?’
他目光稍凝,心中升起诸般猜测,可眼下许玄哪里敢告知实情,只是言辞模糊地说道:
“或许还有些灵物,只是要我回山细细查看一番。”
许玄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有几分忧虑,这位关诠真人不是好糊弄的,眼下短短时间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
‘眼下最多显露紫炁之物,外人也当我得了什么灵藏,可要是再将真炁往外取’
如果说紫炁不显,真君陨落,仅有一位若隐若现的存在,许玄大可以用玄炁施展手段,转化灵物,可真炁却是当世显道,必须小心。
谁知道穆武山的那位大人会不会看出端倪来,要知道天下灵物的产出,和金位上有无大人关系密切。
“若是还有这等紫炁灵物,请许道友再来我山,必有厚报。”
关诠按住心中疑惑,并不多问,此时取出一道阵盘,稍稍催动,远处便有一片清气涌动,凝如浮云,自窗外落至此间。
这一道清气越发凝练,化作一片清风涌动的浮云,落在关诠手中,正是【清仪玄机】。
“此灵脉若是落于山中,可使一地接引清炁,大涨灵机,对于诸道修士都有用处。”
关诠似有几分不舍,继续说道:
“若是换这一道【紫虚太华】也算足够,只是这灵脉影响的范围有限,我道养至今日,也不过单单那一座宝台上可接引清炁。”
“无妨,能拿来修行即可。”
许玄本就是准备将这一道灵脉收入道境之中,眼下他体内的清气涌动不止,道境震荡,正是因为这一道灵脉。
一旁的关诠却是轻轻抬手,将那一道养宝金人祭出,只道:
“这一道金人.本来就闲在山中,许剑仙可先领去,只管催动,待到边疆事了,再归还也不迟。”
他面上隐有几分犹豫之色,低声说道:
“我不需剑仙取什么灵物,只是有一事相求。”
“请讲。”
许玄目光稍凝,他察觉出这位关诠真人心绪的变化,只听得一阵低沉肃然之声。
“若是在边疆遇上乐欲魔土中修行紫炁之人,还望剑仙帮我多留意几分情况,不出意外应当是我那弟子,【景行】。”
此言一出,许玄心中稍动,略略沉思,还是问道:
“贵道弟子被度入魔土,若是将人带来,可还有救回的机会?”
“已经无了,自他被度化那一日起,就只剩一具天魔占据的躯壳,如今还成了神通,更是我道之恨!”
关诠神通隐动,整片静室内一时间紫炁翻滚,宝光涌动,威势惊人。
“我宁愿他早些死了,也好过如今这般模样。”
这事情一直是关诠心中的痛处,如今在得知自家弟子突破紫府后更是心忧,若是其仗着修行的紫炁为祸,岂不是楼观道统的悲哀?
他关诠坦坦荡荡修行一生,可唯独就是这一处难同他人诉说。
“景行拜入我门下,修至筑基,一直都是谦恭淳良的性子,是我道下一代的紫府种子,偏偏叫欢欲给害了!”
这位紫炁高修的情绪已然有些波动,提及欢欲,更是有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必然留意。”
许玄心中却略有所动,他知晓乐欲魔土的天魔夺舍之法厉害,但却不知关诠弟子的真灵状态如何。若是还在,借着玄炁神妙,或许还有救。
他将那一道清仪玄机和养宝金人暂且收起,同关诠再谈数句,当下拜别,只说会多留意乐欲魔土,看看能否见着其弟子。
银雷忽闪,太虚破开,许玄身影转瞬不见,仅剩关诠一人细细观摩着那道紫虚太华。
——
天殛,大殿。
许玄催动神通,开启阵法,隔绝窥探。
他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用道碑细细感应外界,确定无恙,这才将那一道【清仪玄机】收入内景。
这灵脉好似一团清风环绕的浮云,入了内景便开始飘散不定,被道道清气拘走,直入道境,清光弥散,广布天中。
以这一道灵脉为基点,天中好似张开一道玄洞,内里有源源不断的清光播撒而出,散入道境,使得这一处仙天开始不断抬升,超脱于他的内景,落到太虚深处。
许玄心中震动,默默感应。
如果说先前这一处太清仙天还只是类似他体内藏着一道秘境,眼下却是真正化作一处洞天,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天陀自府邸之中踏出,金瞳煌煌,这些日子他都忙着道法,眼下见着许玄将这一道清仪玄机收回,这才出关。
他注视着天中的那一道灵脉,细细观之,此时才察觉出不对,疑惑道:
“此物在感应清炁,抬升仙天?”
许玄御风落下,行至天陀身旁,语气肃然:
“受了这一道【清仪玄机】托举,如今道境已经自我体内独立出去,可视为一处隐秘至极的洞天,有了根本性质的变化。”
天陀目光沉凝,扫视四方:
“大凡洞天形成,都是真君以大法力开辟,挂在金位之下,以法宝镇压,用清炁托举。”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只道:
“眼下法宝自然是【太清碑】,清炁是这一道【清仪玄机】中的神妙,可挂靠金位,是挂在.玄炁之位上?”
许玄闻言,心中亦有所动,若是天陀猜想无错,此处道境或许同一道玄炁之位有联系,因而才能这般隐蔽。
上方的灵脉似乎耗尽,道道云气随之散去,自其中显出一道玄妙清光,穿梭不定,向着道境入口处的天门奔去。
月白天门巍然矗立,玄黑匾额上的【太清道境】四字渐渐褪去,清光流转,露出下方本来的数个古字。
【大赤天】。
匾额旁的雷火大盛,彻底显化,金赤雷霆凝如剑锋,纵横交错,青紫火焰混合三元,烧塌虚空。
许玄同天陀御风上前,落在这一处天门之前,皆都神色有变。
“【大赤天】,太清碑竟然藏了这一处洞天,收放自如,只是这尊名”
他心中疑惑,这倒是和山门的名号撞上,实在有些巧了。
“或许是那位恒光真君知道什么,才起了此号。”
天陀语气幽幽,看着这匾额旁的雷火,肃声道:
“神雷真火,本属玄统,看来这里当是昔日玄炁道统的一处重要洞天,可惜残破,被人摘下,藏到这太清碑中。”
许玄再度尝试去擢取匾额旁的雷火,还是受阻,拿取不得。
“道境开启,受了清炁托举,这才恢复,显出本貌。”
许玄心念急转,和先前只存他体内的道境不同,这可是一处实实在在的洞天,甚至极有可能挂靠在玄炁之下。
只要他想,从现在开始就可躲在其中,任凭金丹也寻不出他的踪迹来。
正在思索,周围又有震荡,只见那一处感应恒仪的宙光道标骤然飞出,照出金光万道,腾天而起,恒仪星显,升入天际。
透过这一处宙光道标,恒仪星彻底显化,悬在洞天之上,作为太阳。
影娥池也有变化,其中的寒玉仙娥之像开始摇动不止,月池中有无穷月华映照而出,倒映出太阴旁的一颗辅星,素白玄光流转,显化于天,作为月亮。
“这是.【霜辅】之星,太阴四辅中的第四星,位居最末,在癸坎化之后,是寒魄同太阴交汇之点。”
天陀看着上方星相,语气古怪。
眼下这一处洞天倒是有了日月,按照常理来说,已经能让人一直在其中修行,甚至洞天中会自行诞生灵物,催生灵机。
恒仪和霜辅二星交替转动,为日月之轨,略有一线偏差,毕竟不是完全对应的星辰。
“太阳三仪,太阴四辅,并不对等。日旁还缺了一道仪星.应当就是尚未证出的燥阳,正好和寒阴相对。”
许玄心神稍动,却见那一方影娥池中的寒玉仙娥之像开始动摇不止,月华凝聚,清霜泄地,池中之水泛起涟漪。
素白月光散去,玉躯消解,自朦胧白华中行出一女子。
此人着月白金桂玄纹长裙,容颜静丽,体态纤仪,手执霜剑,足踏雪履。
她此时立身在广大的影娥池正中,微微抬首,月华洒下,使其身影无限拉长,落在水面,太阴神通之气散发,无限逼近紫府巅峰。
‘活了!’
许玄和天陀一时不言,可那尊仙娥却是御风而起,月华波动,千里与共,在一瞬之间就模糊了空间,落在许玄身前,恭声呼道:
“太阴臣属,【妙娥】,拜见北始雷宫,辟劫大人。”
对方的语气还有些生涩,举止僵直,好似空空洞洞的木偶,内无性命。
一道道清气弥散而下,渐渐勾连上这位仙娥,完成授篆,补足性命,在其灵识之上渐渐形成四字,为【寒魄月明】。
这月娥的眼神中渐渐泛起灵气,不断有记忆自行凝聚,在她脑海中显化,只见其微微一笑,恭声拜道:
“下属新近领了月娥之位,自【广寒阙】调至四天圣境,还请大人吩咐。”
说着,她此时抬首,似乎注意到一旁的天陀,似有疑惑,只道:
“大人,这位少阳一道的仙官是?”
许玄本欲开口,可一旁的天陀却是先行出声,仙气飘飘,悠然说道:
“在下【青元】,授仙司主人,出身东华,侥幸得了上仙赐法,不知月娥是自何处飞升来的?”
妙娥的眼神开始恍惚,周身神通波动,她低声念道:
“我出身修夜一观,巡月道统,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至,最后几个字消散不见,便见这仙娥再度抬首,看向许玄,恭声拜道:
“下属新至仙天,不知大人有何安排?”
(本章完)
第552章 玄一
第552章 玄一
大赤天中。
烟岚舒卷,清光流溢,白玉雕琢的亭台楼阁于云霭间,次第隐现。
渺茫白气流转不定,遮住远天青色宫宇的轮廓,其下偶有蛟蛇腾跃、鸾凤清鸣,在茫茫云海间嬉戏往来。
金白玄光弥散,笼罩着高悬【授仙司】金匾的巍峨府邸,门有三人,神色各异。
许玄心中有感,调动清气,查看起这位妙娥的状态。
对方不似活人,反倒给人一种白纸福地的纸人之感,记忆性命都是拼凑而成,对于仙天的认知也颇为模糊,却遵从许玄调令。
不过这位确实是实打实的太阴紫巅,修为不凡,对于这一处残破的洞天来说用处极多。
“洞天重建,正是用人之时。”
许玄目光灼灼,想要给对方寻个差事,扫视洞天,见日月不齐,便有主意。
“天上所挂,为恒仪霜辅二星之相,行轨不齐,每过一日,则日愈长,夜愈短。”
“月娥是广寒阙的出身,可帮着司正月轨,也算是职司。”
他一语言毕,催动清气,勾动星相。
其手中渐渐显出一清霜覆盖的素绳,末端延伸入虚空,指向寒月。
许玄轻轻一扯,便见那轮寒月随之摇动,在天轨上前后变位。
他将此绳递给妙娥,笑道:
“请。”
妙娥心中震荡,这位雷宫大人施展的手段绝对超过紫府,能拨动洞天日月,已是金丹一级的手段,尤其是在这一处玄炁仙天。
“谨遵大人仙令。”
妙娥屈身行礼,恭声应了。
她只觉眼前之人恐怕是雷宫中哪位位高权重的神君,不知为何,调到此间,主管洞天。
这月娥就此接过此绳,恭声领命。
许玄目光稍凝,清气随心而动,便见霜月之上显出一片朦胧宫阙,太阴月华照耀此间,缥缈出尘。
“妙娥可在月上的行宫处事,主管洞天月轨,至于日轨由我身旁这位少阳仙官司正。若有事务,皆可同其商议。”
说着,许玄看向身旁天陀,便听其缓声说道:
“日后便是我与道友共衡日月,只盼不生乱处。”
天陀神色淡然,身旁少阳之光隐现。
他一旦正经起来,便显得姿容极好,仙风道骨,嘴角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又借着清气玄妙,散发的气势不差那位仙娥。
“不敢,青元道友出身东华,为紫金正宗,东极大道。我对这一处仙天并不熟悉,还需道友多多指点。”
妙娥很是客气,转而看向那位雷宫的辟劫大人,再度问道:
“不知.大人可还有吩咐?若是无事,我便前往天中,以定月轨。”
许玄目光稍凝,语气肃然:
“近来天中大人有令,欲要重撰道藏,勘校经典,你修了何等道诀?可一一记下,交由天中总录。”
妙娥神色稍稍一怔,恭声回道:
“既然是太清仙天之令,我太阴法道也当遵从。”
“臣下所修为修夜一道【宿寒】真君所传的《清寒愧月书》,乃是古代求寒阴一道【愧寒】尊位之法,内有太阴古法《太上洞真素曜经》,以及四寒一太的紫金神通法门。”
“另外,我还修了三奔妙法之一的《巡月结磷秘章》,乃是感应月位,飞升太阴的总章。除此之外,其余道法,不甚懂得。”
许玄听着,心中稍动,笑道:
“既是如此,仙娥可先往月上,若是编撰完毕,前往授仙司,寻这位青元仙官即可。”
“是,臣下领命。”
妙娥当即退去,御风直上,归于那一片寒辅星相上的行宫之内。
许玄和天陀此刻步入府邸之中,入了堂内,当下对坐,皆都有些异色。
“如今立下洞天,又有这样一位月娥在,能做的事情倒是多了不少。”
他语气沉凝,继续说道:
“这一处大赤天境已经自我内景中剥离,可以视作一处独立的所在.甚至能让外人直接入内。”
“不谈别的,我对仙碑的掌控又强上许多,如今能调动更多清气,甚至.能直接感应到仙碑,或许可以催动一丝。”
许玄心神激荡,先前都是只能催动清气,如今洞天升起之后,他却能直接催动仙碑,生发玄妙。
他心念一动,便见天中有一道玄光缭绕的仙碑显化,立在一片剑气纵横的青石之上。
此碑质如白玉,浑然天成,刻日月仙纹,散玄青之光,隐隐可见【太清】二字显化碑身,有衍化万道,冲和玄变之意。
天陀见着此物,目光稍惊:
“既然能催动,若是用来对敌.”
许玄面带微笑,一手托举起这面仙碑,只道:
“此碑至少已经恢复到法宝一级,可催动一道【冲和玄光】,当是金丹一级。紫府触之,即便是大神通者,也要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他稍稍催动,清气生发。
道碑上开始有青色玄光凝聚,如若一抹青虹环绕跃动,为虚极生动,万物化生之道,不为呼吸所障,也不为升降所囿。
这玄光不受清升浊降,也不遭阴藏阳显,而是带着衍道之妙,使人无论如何也参悟不得。
“只是.道碑调动的【冲和玄光】只能在大赤天境催动,不能祭出。”
许玄略感几分遗憾,不过他本来也不敢暴露仙碑的异样,就是能祭出这仙光,他也不会动用,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至于拿这一道玄光对付金丹?更是无稽之谈,这行径好似让婴孩持刃,毫无意义。紫府就是拿着法宝,也伤不到真君一丝一毫,这是根本上的差距。
“我转世之身突破紫府,如今大多道论都已记起。负阴抱阳,冲气为和,【冲和】本就是玄炁之中独有的称呼。”
天陀语气幽幽,继续说道:
“祖炁之论,当有二别。流传最广的是【玄一】论,认为始炁贯彻古今,玄元皆落在其上,方有先后,是自动至静,自生至寂。”
许玄闻言,眼神稍凛,念及昔日那位凤女所言,心中有了计较。
“身毒的摩耶正法,应当就是支持【玄一】,上洊真君得来的金性便是【玄一洊合性】,或许【洊合】的根底是玄一之论。”
天陀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另有【始一】之论,乃是以五太之说为根本,以三炁来演五太变化,自无到有,自有至无,也就是成形为始,演变为玄,逆消为元。”
“始一?这岂不是.仙道之号?”
许玄心中稍动,始一仙道以此为号,不知是有什么渊源在。
天陀语气越发凝重,沉声说道:
“说到底,这两种道论也不算冲突,对于祖炁性质的阐述大都类似,只是在其位置上有出入。”
许玄心有所悟,玄元始三炁的位置并无定论,除非三清显化,阐述大道,不然就是金丹也难说参悟的透。
他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或许正如那位凤女所言,这些道论都无错,三炁变化之事,早已重复过千万次也说不定阴阳五德,都在其后。”
天陀金白大袖一挥,搅动周边清气,他只肃声道:
“此事必须慎重,上洊最终落得金位崩解的下场,或许正是祂对这等道论的理解出了差错。若有玄雷,当为造化之道,正应冲和之功,或许将来还是要看这一道仙碑。”
许玄默默思虑,三炁的性质其实一直未变,关键在于如何理解这三者关系,也就是天地如何成形。
始炁作为起点,是宙光之始,也是宇清之始。雷宫借此将天律铭刻在于道中,作为天地准则。
玄炁却是变化,是阴阳之变,也是五德之变。
许玄对此自然颇为熟悉,他已体验过其中玄妙。
至于元炁眼下他却无什么了解,不过按照猜想,这一炁至少有某种消解的性质,故而才能和末劫之说联系。
眼下他再同天陀商议数句,便离了这一处洞天,重返殿中。
如今只要他想,就可沟通大赤天境,直接将肉身一道送入其中,当场消失。
不过若是真的如此施为,恐怕难逃金丹法眼。
许玄坐于主位之上,耗在道境之中的时间颇久,洞天已成,也有了后路,倒是该专注于眼前北进之事。
他拿起桌案上一道雷光跃动的宗卷,细细看了起来。
如今职权在身,许玄已经能调动雷部,便让一众天兵送来了关于边疆的情报。
天水以北,即为六府。
那位岚山王大举兵马,反攻辽地,只剩最北边的【云乡府】还未夺回。
若是能拿下六府,便可作为阵地缓冲,攻打北边的青湖也容易许多。
“乐欲魔土的紫府也在?”
许玄看着宗卷,心中略有所动。
不管释魔,只要能让他以雷霆打落,便对【剿绝命】的修行有益,北进就是他的机会所在。
如今不借清气,单靠神通,他已经有自信拿下这些魔相。
只要不是那度生、风延出手,其余的魔相应当不是他的对手。
眼下他则暂将洞天之变放置一旁,催动剑匣,继续感悟内里的一道【化劫】剑意。
‘赶在北进之前,当有所得.’
——
洛青,霜回。
殿中光焰流转,神通呼和,金赤之火凝如大日,升腾而起,下方的人物开始念诵咒言,感应火位,于是自太虚中不断有火性凝聚,加持在一道玄火之上。
可过了少时,这种联系便断开,玄火光焰渐弱。
刘霄闻眉头稍皱,【南融祈火】比他想象中要难修些。
原因还是在于丙火的状态,如今丙火之上,并无大人,这也就导致此道距离现世更远,感应起来也难。
换了【大焱合火】,效用却是好上不少,已能尝试催动这一道法术。
若说最为合适的,自然还是用离火来使,毕竟大离正兴,四方都受离火之明,感应起来也最为简单,威力也更高。
他停下手中法术,看起一旁桌案上摆着的宗卷,其中大都是门中变化,正在筹备人手,以待谋划巫南之事。
刘霄闻已经借着师父的名义,书信二封,分别送至枢蠢和青灵手上,也看看这两位愿不愿意退让。
如果说青灵他还要顾忌几分,东边的枢蠢却好办的多。对方归属神道,又失了天毒山的支持,根本拧不过雷部的旨意。
若是他存心抗旨,刘霄闻大可代师出手,好生同此人论一论道法。
“只等这两边回消息了”
他继续看着手中书信,却翻到一封来自长流的信件,正是自家师弟所书。
“青沉换了真人.要重划灵地?”
刘霄闻目光稍凝,按照信中所言,如今青沉礁不再是那位舟游真人管束,而是一位新近突破的青元真人。
这位一经上任,便将青沉邻近的格局大改,又频繁出手,将附近的多片海域派人攻下,险些打入身毒。
许法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自觉是个重划灵地,定下山门的好时机,便联系门中,以求援手。
“此事.该问一问师父。”
刘霄闻当即书信一封,催动一道金光,送往天殛。
等了数息,便见雷霆卷着那一封信件落在桌上,刘霄闻打开,略略一观,却见许玄让他自行主持此事。
“师父将离山门,这事情.还需我来准备,亲自出面,和那位青元真人谈谈。”
刘霄闻早年在真煊府中管过数海,对于海外的弯弯绕绕本就熟悉,稍稍思索,便决定带上几名筑基前去,分至下宗。
“空空儿,梁雍,齐争义,这三人都是筑基中的好手,足以应对海外变化,便遣这几人随我前去。”
他心念稍定,催动法力,将这三人自山中召来,落在殿前。
幽风忽闪,空空儿最先来此,先是行礼,唤了一句真人。
他修行闻幽,这些年境界越发深不可测,落在刘霄闻感知中都是一团流淌不止的墨色,简直非人。
白纸福地出身的纸人,自然不能用常理来论,刺杀之术更是用处极多。
梁雍和齐争义先后入殿,皆都领命,这二人修行的分别是至火神雷,正面斗法厉害,如今赤云并无争斗,正能调至海外。
‘长流,也该向外谋划了.’
刘霄闻目光灼灼,他执掌山门,颇有进取之心,眼下正是好时机,待他看看这位青元真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本章完)
第553章 白沧海
第553章 白沧海
西海,浊海。
这一片海域紧邻身毒,位于青沉以北,和上霄的治地本来相隔颇远,是一位紫府初期的妖王【摧金】所治,如今却震荡不断,洪涛冲天。
巨如山岳的金白妖兽在海中挣扎,其甲壳好似玄晶,散着胜金之光。
他催动神通,便有乾天全满之意显化,玄晶蔓延,冲天而起。
此兽是一大鼍,也是凡人常说的猪婆龙,修行胜金,神通加身,以其紫府初期的修为,本在这一片海域中作威作福习惯了,如今却被人压制。
胜金之气暴动,这大鼍张口咆哮,露出如刀剑交错的森白利齿,怒吼道:
“本王何曾招惹你上霄了!”
“你猜?”
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自云端传来。
一袭青白道袍的男子立身云端,他容颜清俊,身姿如松,眉心金色玄纹熠熠生辉,如日出平旦,青华凝聚的春日高悬在后。
元木神通,【青阳晖】。
此神通为界,乃是阳春华节,和风惠景,候鸟重归之象。不仅有生发木性,治愈疗伤,启感阳气之用,也是元木一道的法力积蓄之所,同震雷的【降雷泽】类似。
若论杀伤,自然是不如甲木的几道神通,但这一道元木神通却能感应少阳,显化威能。
他并未祭出灵器,单单是借着神通和法术的变化,以司青之位,上感少阳,便压得这大鼍苦不堪言,周身胜金皆被这青阳之晖消去。
摧金咆哮一声,变作人形,乃是一披着金铠的壮汉,眉眼凶戾,金发黄瞳,怒喝道:
“贼道人,你敢逼我,接我宝贝!”
自他腹腔之中开始散出重重金白锐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以其为中心,周边的海上开始蒙起一片金华。
“生死由此观,五金炼入腹,疾!”
这妖物张口一吐,一道巴掌大小的金光迸射而出,势如奔雷,径直向着眼前之人的首级而去。
天陀不慌不忙,翻手祭出一青木玄枝,【东青初阳枝】向前一刷,引得天上青阳大盛,对方打来的金光势头受阻,再难前行。
金光散去,露出其中的事物来,赫然是一枚金丸,锐气弥散,似乎是用了胜金来炼,竟然有几分飞剑的意思。
摧金却是看向对方手中的玄枝,神色大骇,就是他再不识货,也能看出这是件灵宝。
此妖当下将那金丸收起,破开太虚,瞬息离去。
同境相斗,除非有剑意之类的玄妙,不然对方要借着太虚离去,是断然留不下的。
天陀虽有手段收拾对方,可眼下却不是让他人起疑的时候。
他未加阻拦,任由对方离去,转而环视这一片海域,颇为满意。如今青沉和身毒之间的航道算是开辟,畅通无阻,可供往来。
昔日管着西海青沉的是舟游真人,这位师父虽然手段厉害,不输紫府中期,但却没什么向外扩张的心思,只固守一地。
如今轮到天陀上任,他当即领着门下弟子,向外行去,一路打退诸多妖魔,算是将青沉通往身毒的海域都掌控了。
“这才像样。”
天陀只觉神清气爽,憋屈了这么久,终于能毫无忌惮地行事一遭。
后方青雷升腾,便见一老修行来,似有忧虑,恭声道:
“真人,可还要继续向外扩张,如今人手有些不足,这”
此人正是林羽,上霄宗中的长老,论起资历和辈分都远远高于眼前这位阮元,但神通之差,不可磨灭,他也只能持下礼。
“让我宗庇护的仙道去行事就是,争取将这一片海域全都纳入我宗掌控之中。”
天陀语气悠然,显得野心勃勃,让一旁的林羽心中有些惊忧。
这位的行事风格和舟游真人完全不同,眼下可是得罪不少妖物。
“是。”
他还是恭声应了,毕竟对方才是神通,哪里有违逆的道理。
“还有一事,长流岛上来了位面生的真人,似是突破不久,应当是那位辟劫剑仙的弟子,他想要同宗中谈话。”
“哦?”
这位青元真人微微一笑,只道:
“我去会他,不过,还是让先在此处开坛,沟通法宝。”
天陀一步踏出,祭出一青雷环绕的天坛,开始按照宗中秘法引渡雷霆,勾连上那【启蛰天象坛】,彻底将浊海纳入上霄治所。
作为霄雷一道的法宝,启蛰天象坛的妙用极多。
凡是同其这法宝沟通之地,天象皆在这一道法宝掌控下,若有异动,随时都可反馈给他。
至于用来对敌,却有些难,这法宝如今主要功用还是托举那位假丹,不可轻易施威,最多借些感应之妙。
此间落定,他便御风而起,直往青沉方位而行。
‘上霄.’
天陀默念此名,自他成就紫府出世以来,借着此宗的名号已经做了不少事,至少在西海这一片称得上是威名远扬。
如今算上他,宗中共有五位紫府,转入神道的濯邪,正在闭关的舟游,准备求金的碧陌,还有一位修行「辛金」,紫府中期的碧骨真人,坐镇山门,少至洞天。
当然,修为最高的还是洞天核心中的那位假丹。
西海太虚满是火障,若是以他生前紫巅的修为,大可毫无顾忌地硬闯,如今不过刚刚突破,还是规规矩矩地御风。
不过少时,青沉便在眼前。
——
长流,殿中。
丙火光焰一闪而过,刘霄闻坐于主位,看向眼前这个久未见面的师弟,心中颇有感慨,却不知说些什么。
许法言上前一步,先是行礼,恭声呼道:
“见过真人。”
言毕,他转而抬首,语气放松不少,只道:
“这些年不见,师兄已然成就神通,倒是远远走在前面。”
“也是侥幸得了机缘。”
刘霄闻从来不觉得自己天赋多高,能走到如今,大半都是有个好师父的缘故,若是仅凭他自己,恐怕止步筑基。
而眼前这位师弟却是明确有紫府之姿,即便放在别处,也有成就神通的机会。
“你的功法之事,我同师父谈过,只待北边戊城落下,那青芜道就再难望风,届时就可出手谋划实在不行,寻个机会,将那壤安拿下。”
刘霄闻语气中含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意,他目光一转,看向许法言手腕上那条锦蛇。
‘师姐.’
张高峡正是遭了青芜道的手段,才落得如今下场,若是其余道统的还好说,可偏偏是她修的是己土,天下独一份的道统,几乎没有此道紫府在。
如今又遭了蕴土变化,性命彻底化作妖类,要想恢复,实在是难。
师父这些年请过不少紫府,可都给出一个结论,便是仅有蕴土一道的高修才能化解,其余修士来处理,多多少少都有损伤性命的危机。
刘霄闻自小上山,都是王栖云和张高峡照顾,三人感情深厚,如今见着自家师姐变作妖类,心中怎能无怒?
不过他还是压下这怒气,神情稍敛,问道:
“青沉如今有何变故,你且说来?”
提及此事,许法言面色有些古怪,蕴土气机流转,只道:
“上霄换了一位紫府来管青沉,是那位阮元道子,如今号作【青元】真人,手段厉害,杀退不少妖王,将通往身毒的航道开辟出来.”
“此人天赋之高,乃是我平生仅见,三四十岁便突破紫府,实在惊人,恐怕是哪位大人物转世也说不定。”
刘霄闻目光稍凝,只道:
“这却不好说,毕竟是仙宗,情况不明。我听闻上霄昔日有位【元妙】真人,道行极高,陨落的早,难道是此人转世?”
“如今青沉外边安定,我看中一处【白沧海】,落在西边,多有岛屿,中立灵山,本来是一瀚水妖王的领地。”
许法言语气肃然,继续说道:
“这位妖王号作【沧水】,本体是一雀鳝,紫府中期,寿元将尽,这些日子已经压不住异象,恐怕没几年了。灵气浓郁的海域大都有主,若是趁这妖物寿尽,拿下此海,我观也算是真正在海外有了根基。”
“若我突破,还能继续往西发展,听闻聚窟洲上仙道兴盛,远在海外,不沾因果,也没什么大势力,倒是可以试着往此洲去。”
他在长流待了这些年,对于周边海域的情况都已摸清,这些年看下来,如今的机会却是最大,真正可以试着谋划一处海域,作为根基。
“若是这妖物真的寿尽而陨,以雷霆手段拿下此海,倒是可行。”
刘霄闻目光稍明,丙火光焰变化,他略略思索,只道:
“既然是位紫府中期的妖王,盯着他的人物必然不少,若是师父在,应当没什么问题,可他如今要去边疆,顾不得此处。”
“我看,还需请几位亲善的紫府来,现将那一处海域拿下,把持阵法,才算安稳。”
他只觉这门中这几位筑基倒是带对了,人手充足。
长流岛还是太过逼仄,这些年修士不过百来位,除去法言,剩下的都是炼气胎息一级,并无筑基。
“此事,恐怕还需去无妙海一趟,看看能否通过那位平休前辈联系上帮手。”
刘霄闻早早就听闻过这位平休前辈的名号,对方在西海根基深厚,又同门中关系亲善,正好他可借着拜访的由头去问问此事。
外界忽有一股融融春风吹拂而起,元木神通之气弥散,使得岛上枝条抽芽,草盛放,让刘霄闻心中升起一阵警异。
“那位青元真人来了。”
许法言目光稍凝,看向外界,遥遥可见一位着青白袍服的青年御风落下,这异象都是他带来的。
刘霄闻却是心中剧震,篆文有感,指向自外界御风而下之人,赫然是那位上霄道子,青元真人!
‘他受了篆文?’
身为紫府,他的感知比许法言要强烈地多,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这位青元真人必然也有一道篆文在身上。
‘是师父授予的,还是’
这事情许玄并未同他透露过,眼下他也只好保持常态,走出门户,见着那位青元真人,遥遥呼道:
“在下大赤观主,炳霄,道友可是上霄仙宗青元真人?”
“正是。”
天陀语气悠然,目光转向这位他再熟悉不过的紫府,心中颇有几分感慨,似乎又想起自己藏匿在洛青,偷偷窥探外界的时光。
如今两人却都成了神通,到了这一处地界,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对话,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这些年我观受了仙宗不少庇护,倒是多谢了。”
刘霄闻先是谢过对方,毕竟是上霄庇护了门中这些年,海外的长流才未有变故,让人放心。
“同为大离仙道,理当如此。”
天陀目光稍凝,转而笑道:
“道友可是看上了白沧海之域?那位沧水妖王可是没几日活了。”
刘霄闻神色微微一怔,转而复归平常,心中却是暗道:
‘他竟然猜到了,不对,难道是什么神通,听了对话过去。’
不过细细一想,对方身为上霄仙宗的真人,把控青沉,怎会察觉不到周边海域的变化,尤其这一位即将寿尽的大妖,必然时时盯着。
“不知,仙宗是要”
刘霄闻语气稍沉,若是对方也有意此海,那自家也只能退让了,暂时还不能同上霄起争执。
“道友是要海域,我却是看上那妖王陨落后的东西。”
天陀目光一凛,只道:
“我亦准备出手,不知许剑仙能否来此?”
他心中自然是知道答案的,眼下也不过是为表现的合理些,这才问及许玄。
“师尊如今忙于边防之事,抽不开身,我倒是能出手,不知,道友是要——”
刘霄闻听到对方不求海域,只求灵物,倒是和他的目的并未冲突,可以试着联手,届时必然还有其余紫府来争夺。
白沧海落在上霄的治理之外,即便是这位青元真人,到了其中,恐怕也没几个紫府卖其面子,还是要以力服人。
“剑仙不得出手?不过,道友和我合力,也能拿下。”
天陀微微一笑,语气诡秘,身旁神通变化不定,青白之光生发,他也不过是寻个借口,以此相助罢了。
即便是他一人,对上那沧水都丝毫不怕,何况是其余修为更低的妖物?
‘西海,如今算是彻底站稳跟脚了.’
(本章完)
第554章 战线
第554章 战线
边疆,青湖。
青黑交织的草原一望无际,牛羊往来,中心是一片浩渺无际的湛蓝大湖,波光粼粼,浩渺如海,多见边雁长飞,银鱼跃水。
湖边可见多方倾轧的痕迹,凡人修士大都是离辽混合的风俗,甚至还有不少其余外夷的遗留。
青湖临近西边的地界多受西康原影响,随处可见象雄古国留下的风马旗帜,五色经幡,印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咒言和祥瑞,大大小小的石堆上随处可见少男少女的颅骨。
若往东去,便是北魏拓跋氏发家的广袤代地,越过盛乐古都,即见燕云二地,分由太真,青华二宗坐镇。
由此便构成了离辽之间的基本战线。
青湖上方的太虚陡然破碎,莹白拳头轰出,劲风呼啸,湖水激荡。
一袭宣白袍服的青年走出,衣袖上多有日月龙蛇玄纹,容颜清俊而透着威严,仅是随意出手,滚滚血气便凝如长虹,直冲霄汉。
正是风延,他神色淡然,身上早已不见伤势,滴血重生的神通在身,天下少有能让他为难的伤。
御风而起,直往南行。
湖泊南方则是古羌的遗迹,为一片灰黄大漠,仅见几座宏伟残山断峦,土色浑黄,暗灰石刻上多见些羊首妖魔的图纹。
此处便是云乡府下辖的【黄羝大漠】,如今则作为辽地边防的重镇,不见低修,一片寂静。
风延眸子稍明,神光莹莹,扫视此间。
以往两国对峙之时,还会派出一众兵将,冲杀几个来回,摆上阵法,声势宏大,如今却不见什么低修了。
到了如今这种局势,筑基都派不上什么用场,更别论什么胎息、炼气足成的军阵,毫无意义。
即便凑足一众筑基,成了军阵,借助灵器,最多也就摸到愿力金刚的边,紫府心念一转就可杀尽,又有什么意义?
战局胜负,往往仅由最顶尖的一批修士来决定。
神通一出,杀尽百万人都是易事,养着的这些兵马也不过是做些压阵驻守,清扫残局的用处,到了如今这一阶段,兵马更是派不上用场。
漠中铁灰云气凝聚,烟沙翻滚四散,形制恢弘的玄黑宫殿坐落正中,赫然是辽地【铁遂】亲王的行宫,也是一件罕见的煞炁灵器,为北辰外道所铸。
风延御风而下,直入宫前,两旁侍卫见着来人,皆都下拜,不敢出声。
宫门开启,上下而分,好似一张择人欲噬的兽口,其中灰云凝聚如长道,延伸至内里的大殿。
殿中布置多为灰白二色,乌煞凝如蛇类,窸窸窣窣地在角落穿行不定,衬得这一处大殿越发魔性深重。
几座白石雕琢的明灯悬着,灯盘内盛着道道凝而不散的素白灵云,散着真炁清净之光,不受煞掩,照出黑铁王座上的一莽汉。
此人形貌丑恶,肤如黑炭,发似铁刷,偏偏身形魁梧高大,如巡海夜叉,着一身宽大的铁灰色王袍,上绣恶兽,多为鲸鲵獍枭,虎豹豺狼之图。
黑铁铸就的宽大王座堪堪容纳下此人身躯,远远看去,只觉是什么妖物化形,其身上有一股暴躁不安的至火气机,随时都欲喷薄而出。
辽地亲王,铁遂。
此人修行的赫然是至火,一身境界已经到了紫府中期,颇为不俗。
左边是一白玉九品莲台,上坐一僧,中年样貌,慈眉善目,双眼紧闭,圆脸矮身,金色袈裟上绣着朵朵莲。
其身旁有一圈圈圆光凝聚,愿力生发,似有百万之众时刻念着他的法号,金华彩辉,瑞霭祥光,弥散不停。
而右边阶下却是一位披着深紫法袍的青年,五官柔和,气态清贵,身旁紫气凝如云霞,内里却混着点点魔彩。
这青年最先发觉风延驾临,躬身行礼,开口道:
“见过魔相。”
主座上的铁遂目光稍敛,野兽一般的面上多了一分笑意,粗砺不堪的声音自其喉咙中涌出,混着一阵难闻的硫磺气息。
“风延将军不在稀山总掌战局,来我行宫,是有何事?”
他身为萧氏宗室的血脉,得过帝君恩赐,灵识清明,不为至火烧伤,可修行积攒下来的恶性都落在法躯上,成了这般丑恶样貌。
风延眉头微皱,殿中气机一滞。
他未曾理会这位亲王,也并不多看魔土中走出的景行真人,相反,这位血炁大修士自入殿以来,目光都是看向一旁的金袍僧人。
“【明瘿】,净土布置的如何?”
风延语气漠然,此刻发问。
白玉莲台上的明瘿微微抬首,先是颂了一声佛号,这才悠悠睁开双眼,身旁的圆光中则响起一阵阵悲愿哭声。
“十方众生,至心信乐,时在末法,我道易行——”
他身旁顿生诸般悲愿之象,似有极乐净土显化,观其修为,已至菩提,一重阶次,较之紫府中期强上不少。
只是这位明瘿大士很快就止住了唱经之声,他感到一股凌厉的神意锁定过来,心中升起一阵预警。
这圆脸僧人收起异象,自那莲台上行下,微微躬身,只道:
“禀告将军,我道已经将那【愿莲净土】立下,置在太虚,先是收起来化作一枚金种,又用浊炁藏住,纵然那岚山王有天大的本事,也寻不出。”
风延略略点头,如今抵御离国仙道的主力,还是要仰仗释修。
这位明瘿大士便是出身辽地四释之一的【往生道】,更是在护持青湖的主力。
此道来历悠久,乃是今释的发源,本就是古老的佛脉,到了后世,于夏亡后又出了一位世尊,法号【大愿无量世尊】,一举定下这开辟净土,广集愿力的法门。
风延这才将目光看向铁遂,沉声问道:
“如今青湖到代地之间,总归我管,稀山那处是雷部主力攻打,岚山王应当也会前去,届时我必然走不开身。”
“这一处青湖,你能守住?”
他语气中带有几分疑虑,眼下在此处的安排称得上完备。
明瘿此番前来,不仅带了净土宝器,还有三位金刚随行,这阵容就足以稳稳压制一位紫府后期。
愿莲净土乃是自古代传下,滋养许久,因果极重,又有明瘿这等佛法精深的大士主掌,理应无恙。
黑铁宝座上的铁遂沉思少时,当下开口:
“岚山.宋云岚若是不出,此间便是固若金汤,任谁来也攻不下。”
“我在六府和他斗了这些年,他那儿子堪堪突破,一道神通,不成气候,太真也没有多支持他,要么就是调动提锋山的那件甲灵。”
铁遂语气沉凝,他好歹在此坐镇多年,对于那位岚山王的兵马颇有了解。
这位亲王权势虽大,可却要护着自青州到雍州一线的边防,天水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纵然其是紫府后期,权势滔天,手底下能调动的仙道也捉襟见肘,这些年都是退守。
只要作为主战场的稀山能给足压力,这位风延大人拖住雷部和离宋的主力,那么青湖这处的压力就不算什么。
“你可莫要忘了,大离雷部也调了过来。”
风延语气中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铁遂却是一笑,只道:
“我自然有准备,将军不必担心,就是那濯邪杀了过来,此处也能应对。两方对阵,我等也是遵了大人之令,他多一位紫府,我这处便多一位大士,差不了多少。”
见对方这般神态,风延起身,语气渐冷:
“我行至北海,正好见着那位辟劫真人,他不是好应付的,山门又紧邻天水。我看.十有八九是要行至你这处。”
“社雷,可不是好对付的,你不留心,只怕要吃苦头。”
说着,他目光瞥向铁遂身旁的一释一魔,都受社雷之罚,若是遭中,还真不好应对。
“将军放心,我自然请了仙道的人物看着,不就是剑仙他离国有,我大辽难道就少了?”
铁遂语气之中颇有几分底气,似乎早有准备,
风延懒得再多说什么,他如今来此一遭,就算是尽了主将的责任,届时稀山那处才是他的主战场,毕竟.那一座灵山的位置关键的多。
他破开太虚,离了此地。
宋氏得了【长戊古垣城】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辽土中的大人自然明白对方意思,而适合落下此城的灵地也就那么几处,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守住,给离国仙道一个苦头吃。
他负责的是西边疆界,还有两处战线,分别是在代北和燕云,应当更为激烈。
如今只要辽地所求,便是尽可能拖延那一道长城落下的时机,以待后方的大人做出应对,准备好应付那长城的手段。
【长戊古垣城】本就是夏炎二朝的边防重器,后来又经过蜀太祖祭炼,将此物炼为法宝。
此城本是抵御北边赵庭之物,威能无穷,在这种战事中能发挥的用处远超想象,更有连通国运的玄妙在。
风延驾着血光凝成的祥云,思绪变化。
“戊土法宝.应当是用甲木来制,这事情是玄秘魔土在谋划,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往北行了许久,终于见着前方一座高峻灵山,山巅有重重金赤光焰汹涌,多见各类铜铁自山石中显露而出,往东方遥遥看去,则可见一道纯白河流,绵延不见。
稀山,白河,主战场所在。
风延负手而立,遥遥看向南天,已然可见金雷奔涌,青霆跃动,重重阴云堆积在天,经久不散,隐隐有浩荡神通之气传来。
“大离雷部.”
(本章完)
第555章 朱遽
第555章 朱遽
六府,大兴。
边关高立,遥遥同北边的大漠相对,离火重明之光升腾不止,烧的正盛,边关后方则有连片军阵,行宫,只是也不见什么低修。
就是那一支操练许久的【离斧军】也退至后方,并不直接插手这一处的争斗。
杏黄离火悠悠烧着,一座朱色宝殿立于此地,其上多雕红雉杏玄纹,神通气息隐隐自其中散发,一阵肃杀之声自其中响起。
“释修来人了,是哪一支法道?”
殿中主位之上,赫然是一披着朱红羽纹甲衣的男子,五官棱角分明,好似刀刻斧凿,身上带着一股军阵中独有肃杀之气。
【朱遽】真人,宋世清,岚山王亲子。
作为大离宋氏之中身怀气数的后辈,他也是顺风顺水就突破紫府,成就神通【坠罔罟】。这位真人此刻举起手中宗卷,微微挑眉。
一旁候着的那位霄雷使者神情稍肃,只道:
“我派人打探过,黄羝大漠之中多闻悲愿,恐怕是往生法道来了释修,我看,应当是位大士。”
青琅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忧虑,继续说道:
“提锋山的那位真人既然愿意前来.加上辟劫剑仙,两位紫府中期,应当无虑。”
他提及的正是提锋山蓐肃真人,这位紫府本体是一甲衣,历经这些年岁,已然突破中期,手段不凡。
而眼下北方已经明确有那位铁遂亲王坐镇,而对方身为辽国宗室,手下必然也能调动不少紫府,只是.竟然连往生法道的人物都来了。
单单一名菩提大士,和坐镇净土,金刚护法的菩提大士,完全是两种概念,尤其是往生道中流传的净土,必然极为古老,威能强横。
“可惜,太真如今也派不出人手”
宋世清叹了一气,他手下的那位梅氏嫡系已经重归山门,尚在闭关,还未成就神通,眼下也仅有提锋山和雷部支持。
至于离央天中的人物,如今应当是派了主力去攻打代地,那一处才是主场。
【长戊古垣城】的落下虽然定了十二处灵地,但真正要催动这法宝,有九处地界就已足够,也算是减轻了他几分压力。
‘父王去了稀山和白河之域,也管不着我这一处,万万不能堕了他的威名’
宋世清心念稍转,他父王作为大离权势最高的亲王之一,修为已经到了紫府后期,若是在这一场战事中表现出色,说不得祖宗会更为看重,届时
离火之性,在于兴灭,于大盛和大破之间变化,乃是警危之道,必然容不下庸碌之辈。
可战场之事,容不得意气用事,他也十分谨慎,只道:
“北边大漠上的净土不见,光华尽消,也不知那些僧众使了何等手段”
这一番话让青琅目光沉凝,肃声说道:
“看来.铁遂已经开始准备了,手下释修不愧是往生法道的,手段厉害.”
宋世清叹了一气,破觉有些难办,只道:
“乐欲魔土也掺和在其中,说不得那位魔相就潜伏在暗,可惜悬空寺的几位高僧未在此,不然.攻下青湖可就容易不少。”
悬空寺乃是大离第一释道,出过觉者,不置净土,也是天底下少有能真正收拾魔相的道统,这一点就是金丹传承也不及。
那位古舟上僧昔年出手,便将最为难缠的度生击退,可谓是威名远扬,若是这位上僧在此,他倒是无需这般为难。
‘乐欲魔土已经十分难应付,也不知那【玄秘】、【清祟】两处魔土有何动作.’
宋世清目光稍沉,辽地三处魔土,皆都有金丹坐镇,三处魔土皆有威名,来历不凡。
那乐欲的真魔菩萨出自化水二分之事,来历极古,又同天魔沾上了关系,是所有修士最不愿遇上的。
至于乙木果位上的那位祂做的事情也颇大,大离代齐,这位盘秘真君可是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将不可一世的寅广仙殿彻底打落凡尘。
如今离焚寅根之事,可是有不少功劳需算在这位头上。
至于最后一处清崇魔土,乃是清炁位上的一魔头执掌,手段极高,甚至和东海龙君交过手。
四脉释道最为活跃的还是【往生】、【华世】,都有尊者在位,也是支持南下的主力。
天边忽地传来一阵雷声,太虚破开,便见一位银袍道人踏出,瞬息之间便行至这一处朱红宫殿的门户之前。
劫罚之气隐隐散发,极为凌厉的剑意内藏,使得宋世清眼神大明,心中一定,这位剑仙终于来了!
他当年就有意拉拢这位辟劫剑仙,虽未功成,可到底也算亲善,如今真正见到对方来此,也算放下心来。
许玄步入这一处殿内,先是见着那位霄雷使者青琅,而后便是宋世清,这位宋氏嫡血已然成就神通,不过也是紫府初期。
这情况不由让许玄心中泛起嘀咕来,边关之中,难道没有其余紫府坐镇了?
“许剑仙来了!还请入座,正好商议北进之事。”
宋世清起身迎接,笑意和善。
许玄谢过,随之入座,便听对方将如今的局势细细讲了一遍,眼下只需等那位蓐肃真人出关,就可行事。
‘蓐肃前辈也要来此?’
他心中稍动,这位提锋山的真人修行藏金,如今已经突破到紫府中期,道行高深,跟脚不凡,若是能出手,倒是让攻下青湖的机会大增。
只是那【往生道】究竟派了何等人物来,尚不明确,甚至眼下连对方的净土都找不到,更是少有消息。
“当年一别,倒是久未见过许剑仙了,宋世明同你一道闭关,如今还是未出,反观许剑仙已经成了紫府中期,真是.世事难料。”
宋世清语气感慨,却并未有几分对这位族亲的可惜,说到底他这等帝族子弟,彼此之间少有什么情分。
“此番还需小心那铁遂,他修的至火,亦是紫府中期,得了古代【落苍殿】的传承,手段厉害,万万不可轻视。”
“至火中期?”
许玄刚刚满心都在思索那往生道的事情,眼下提及这铁遂,也是一个难缠的,至火修士虽少见,可威能却是诸道前列。
‘不管如何,这一次战事倒是修行神通的好时机。’
他心中一定,不谈【长戊古垣城】落下带来的变化,单单是为修行神通,这一次战事他便不得不来。
‘此城若落,离辽之间便真正有了界限,青芜道那边就必须表态了。’
许玄思绪电转,瞬息就想到这一处。
长戊古垣城一旦落下,这些骑墙的仙道就必须做出选择,届时.就是他名正言顺攻入此处的机会。
“辽地虽然仙道不盛,但多释魔,多神灵,这些法子造就起来却比紫金之道要快的多。”
宋世清语气感慨,继续说道:
“仙道培养一名紫府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可愿力、血气这种种法门却是快的多,这些年我大离也是亏在这上面。”
他所言非虚,单是各个净土中的金刚就极多,造就起来更是简单,只要身上气数足够,性根能担得起净土中的位置,便可一朝登天。
至于魔道,虽然还是需要按部就班来突破,却也比仙道的法门简单许多,至少三元合一这一步,但凡是个魔修,都能轻易渡过。
许玄目光稍稍一转,看向另一旁的青琅,对方正是借助离擢,用的是神道法门,以禄炁沟通离火,借来境界法力。
‘都非正途。’
他暗暗念道,却不直言,毕竟人各有志,也需这位青琅神使要走的就是神道也说不定?
眼下许玄却是想起那位风延的事情。
按照宋世清所言,这位血炁一道的大修士应当是这一片的主将,负责挡住攻势。
此人身为紫府巅峰,又修古代血炁大道,必然也需一位大神通者去阻住,不知.会是哪一家的人物前去?
(本章完)
第556章 愁汐
第556章 愁汐
天高云淡。
边关城墙上随处可见水火、刀剑之痕,青铜门户旁是斑驳的暗红血迹,离火重明之光环绕周边,护住了这一座城池。
立身城头,向北望去。
大片大片的铁灰云气弥散,似乎幻化出种种恶兽之首,将天幕压得越发低了,又有黄沙漫卷,使人根本看不清此间景象。
遥遥可见赤色电光在这片铁灰云气中翻滚,不时打下一道道雷钉,搅动阵法。
“西无涯去涉险,也不知他能否归来?”
许玄身着一袭银白道袍,目如冷电,看着远处大漠中的阵法,以他的灵识自然是窥探不出多少。
如今按着上面计划,由那位灵雷使者先行冲阵,布下十二枚雷钉,以此搅动灵机,使得北边大阵有缺。
许玄自来到边关已有数日,还未见过这龙种一面,对方一直在太虚中藏着,直到现在才出手。
眼下有天陀突破紫府,生前的诸多手段大都可施展,正好窥探敌阵。
“此地本为古羌所遗,是蕴土恶集之处,黄沙漫天,阻碍灵识。这些辽人又用了「灵萨」一道的秘法,搅动灵机,倒是下了苦心。”
天陀语气悠然,似有所得,金白少阳之气在内景中变化升腾,凝如一枚神目。
“太乱了,那龙种一搅合,更是寻不出净土的位置。”
“竟连你也寻不出这净土?”
许玄有些意外,往昔让天陀来探测周边都无什么问题,少阳最重感应之道,任何气机变动都理应瞒不过此道才是。
“【往生道】是净土正宗,出过那位【大愿无量世尊】,自然不是易于之辈,有炼化佛国如芥子的法门。”
少阳之光变化,天陀继续感应。
“更何况,这地方先后经过蕴土遮蔽,最后又用了什么厉害东西隐住,除非那净土有变,不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是寻不出的。”
“通过位格来看,北边大漠有无边光明,若是不加藏匿,净土落下,顷刻就能将方圆百里之地尽数化作佛国。”
许玄目光落向远处,却见大漠和边关之间白骨森森,荒草蔓生,不知有多少修士陨落在此处,化作阵阵恶气冲天。
远处忽地生变,赤色电光飙飞而起,后面追朵朵黑火,西无涯显露龙躯,好似一颗赤星直直坠入城中,烟尘漫天。
离火升腾,挡住追逐而来的黑色至火,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响起,黑色火障随之鼓荡,遮天蔽日。
‘西无涯,他回阵了。’
许玄心中一动,御风而下,便向着城中主殿行去。
一路上的侍卫似乎为先前的异象所惊,皆有异色,可见着真人驾临,纷纷又止住慌乱,不敢言语。
朱红大殿门户开启,隐隐可见赤色雷光在道路上弥散,混着一股让许玄颇感熟悉的魔气。
步入殿中,那朱遽真人宋世清仍然披着一身朱红神羽甲,神色肃然,仔细看着一道金气弥散的玉简。
另一旁的玉椅上赤电流散,可听见几声隐约的痛呼,坐着的赫然是西无涯。
这龙种此刻卸了甲衣,赤鳞覆盖的前胸上有一道细小伤痕,紫气喷薄,裹挟着化水玉光向内钻去,使得原本灼热的龙血化作粘稠白脂。
青琅神使则在一旁立着,手中多了一道阴气弥散的青霆,赫然是紫府霄雷,落在他手中好似一根长针,正在帮着这位龙种缝合伤处。
“许大人!”
西无涯见着许玄,眼瞳稍明,正欲起身来迎,可复又牵动伤势,痛呼一声。
“灵雷使这伤势是?”
上方的宋世清神色稍凝,代这位龙种说道:
“乐欲魔土的手段。”
西无涯倒是颇为洒脱,看着胸前伤口:
“我修成神通【度极桥】,乃是灵雷极动远遁之法,冲阵之时已经将十二颗雷钉散入其中,若不是那铁遂在后面追着,也不至受伤。”
他所言非虚,如今往外看去,北边的大阵已叫搅浑,道道赤色电光跃动其中,只是尚还见不到半点净土踪迹。
“那乐欲魔土竟然有修行紫炁的人物,可惜,此行还是未见那净土的位置。”
西无涯胸前伤势已经让霄雷清理干净,化水玉脂尽数消解,血气涌动,转瞬弥合。
许玄闻言,心中稍震:
“紫炁?”
“当是楼观道的人物!”宋世清语气沉重,似是可惜,“当初欢欲四处作乱,将楼观道统的嫡系【景行】道人尹明景就此度走。”
“算算时间,此人应当也成就紫府,只是性命都入了魔,不是我仙道所属。”
宋世清见西无涯的伤势已经弥合,稍稍点头,肃声说道:
“如今对方大阵有了缺漏,正是冲杀之时!”
“此番行事,由提锋山蓐肃真人主攻,霄灵二使压阵,将那净土逼出。至于许剑仙,还请藏在暗中,等待释修现身再出剑。”
“往生道派来的,应当是位菩提一二重的人物,就是手中的净土有些门道,万万不可轻视。
许玄闻言,心念急转。
“不知,蓐肃真人是在何处?”
他问及此事,如今只待这位藏金紫府来此,便可真正开始冲阵,以拿下青湖之地。
宋世清微微一笑,望向殿外,只道:
“他动用秘宝,不可泄露气机,在太虚之中搬运,已经到了此地,就等灵雷使搅乱局势,眼下也该出手了。”
言毕,便见这位帝血轻轻抬手,一枚离火熊熊的军令显化在其手中,他神色肃然,催动此物,沉声道:
“起!”
边关上方,云气翻腾,若有巨物搅动,秋黄色的藏金之气喷薄不止,许玄内景中的养宝金人也有感应,他的眉心更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太虚寸寸破碎,一举金色甲衣现身此间,内里是缥缈不定的白气,极为强横的藏金神通凝聚在身,使得天地间金器震颤,若有生灵。
正是蓐肃。
这位提锋山的真人藏匿许久,甚至连同道的紫府都不见,就是为了如今,他身后的藏金之气越发盛大,渐渐显露出一尊如山岳般高巍的金人。
‘大夏金人,甚至是最为古老的原形,并未经过重铸改造,原来是这等重器。难怪要让一位紫府中期来隐藏。’
这金人通体呈现出明金之色,披着玄黑重铠,上刻日纹,冷金铸就的容貌威严神异,唯独其胸腔之处有一处骇人的裂痕,其上丙火升腾,金光晃动,不时化作神赤鸦翻飞。
天陀看出这金人来历,亦有几分惊异。
“提锋山竟然有这等东西,可惜,上面有损,不然威能要强的多。”
许玄目光灼灼,似有意动。
‘这裂痕,是火鸦造就的!’
他心中升起诸多疑问,十二金人本就是夏朝重器,可上方却出现了火鸦造成的裂痕,观其气象,出手的至少是紫府后期的大妖。
许玄如今已将那道真羽上的【赤元解火】养出,平日就放在道境之中,毕竟龙身那边少有取用,如今却隐隐有感应。
“恐怕,就是那位丙阳王打出的”
他心思渐沉,看了过去,只见那庞大的金人此刻终于自太虚中完全显化,在失去镇压之后,此件重器的气机直冲云霄,几乎遮掩不住。
相比之下,他身上带着的养宝金人却好似孩童玩偶一般。若是完整的金人,加之夏朝加持,有紫府后期的威势,恐怕比提锋山的这具还要强横。
云端之上的蓐肃见着许玄,遥遥示意,二人对视,眼下真正到了冲阵之时,却无什么时间寒暄的。
“提锋山,蓐肃,今日奉帝命,征讨外夷,收回故土。”
甲衣之中传来一阵威严肃穆的声音,整件宝剑似乎融化一般,化作一团金光,直奔这尊金人之躯,将其胸腔上的裂痕弥补。
霎时间,这尊金人的气势陡然上涨,一步踏出,地动山摇,立身在北边广袤的铁灰云气之前,手中多出一杆青铜长戈。
一戈劈下,好似山崩,天地间传来一阵阵如雷般的轰鸣之声,那一片云气中事先埋下的赤色雷钉开始爆发,搅动大阵。
自始至终,北边都不见一位紫府出面阻挡,这反倒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虑来,他眼下隐于太虚,静静等着往世道的净土显化。
铁灰云气翻滚,大阵的灵机尽数被抽调而去,涌现中心的一处煞气宝宫,剩下的部分再难阻挡那尊金人的肆虐,原本驻守在此的几名筑基当即化作尘埃。
煞宫之中,黑火暴起,冲击而来,打的这尊金人摇晃不止,火障凝聚,化作一尊同金人齐平的法身。
这法身面容丑恶,如牛似豚,全身上下都是黑火凝成的长须,似乎是一团涌动不止的恶气,凡是接触之处,皆都崩解破碎。
【倾天火爁法身】,落苍道统的根本之术,为天倾地陷,至火爁兴之兆。
“等你多时!”
一阵好似牛吼般的声音响起,至火神通暴动,来人赫然是北辽亲王,至火一道的紫府中期,铁遂,萧长恩。
这位亲王历来都是以好斗闻名,当下丝毫不惧对方金人,展开法身,硬碰硬起来。
赤青两道雷光骤然暴起,随之杀入阵中,便见一身着紫袍的修士踏出。
此人驾驭紫炁,祭出一纯白化水流转的魔轮,陡然转动,便有道道如玉脂般的魔光打来,在其身后又有两尊金刚踏出,为其助阵。
一是位骑着白狮的力士,红发金目,容貌凶恶,袒露着上半身,手举业火汹汹的戒刀,拦住了青琅。
对方气息强横,器艺不凡,几乎是许玄见过修为最高的一尊愿力金刚,眼下倒是将青琅给拖住。
至于另外一位,却是个生有男女二首,披着白色僧袍的,泪水涟涟,念诵真言,同一旁的紫袍道人将西无涯拖住。
‘这净土.还不出来?’
许玄仍旧藏身太虚,未有丝毫动摇,只要往生道的净土不显,他就绝对不会暴露自己所在。
离火汹涌,宋世清踏空而出,他同辽人斗了多年,明白当下局势,既然对方始终藏着掖着,那便直接将这一处阵法彻底毁去,拿下云乡。
如此一来,要是对方再藏,那便是将青湖送到自己手中了。
杏黄离火升腾而起,凝如罗网,瞬间罩在那一座煞气宝宫之上,此器正是大漠之中阵法的核心所在。
如今有那尊金人在此,已经将这一处紫府大阵的威能压到极低,只要破去,云乡府的地界便等于不设防,而辽人也无时间重新布置。
这位岚山王之子踏前一步,手中多出一道离火燃烧的朱色大斧,上刻朱雀南火玄纹,斧刃鎏金,光华涌动。
正是一件离火灵宝,乃是他父王赐下,为【天离明斧】!
神通催动,离火织成的罗网转瞬便将那一座煞炁宝宫束紧,而宋世清已经化作一线火光坠下,离火之性膨胀到极点,凝聚斧身,就要斩下。
许玄心中却忽地升起一线警觉,体内神通隐动,黑律震荡。
他刚想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
离斧斩下,重重离火之光先是被煞炁浇灭,可第二重光辉就紧接着升起,彻底掀翻这一处煞宫,将原本布置好的紫府大阵也一道毁去。
离火为两晖之光,附丽之火,即便是煞炁也消不尽,一击建功。
铁遂化作的法身此时暴动,一片浑浊不堪的恶风自那座【摩渊神煞宫】中升起,和煞气混同,如铅似汞,将这一片地界彻底淹没。
“浊炁。”天陀语气沉凝,催动秘术,“原来是用这东西藏着难怪连我都寻不到。”
他话语刚落,整片大漠已经被那滚滚浊煞混合的恶风席卷,不见诸修的身影,天中开始有雨,祥光落下,唱经之声接连不断。
一颗金莲种子自那一片蒙蒙浊煞中显化而出,悠然落在边关上方,扎根发芽,金莲盛放,转瞬之间便撑天而起,显出种种佛国景象。
金色莲台上显出一尊彩光流转的金身,面露慈悲,六臂舒张,口中吐出道道金色溪流,天地间弥散起异香。
这法相手中托举着一道黑赤木根,似乎是什么广木之物,弥散玄光,帮助这处净土显化。
藏匿已久的【愿莲净土】落下,扎根在这处边关,而原本布置好的大阵根本无力承载这片净土。
离火渐熄,下方的士卒面上渐渐露出虔诚之色,放下手中刀兵,叩拜不止。
“不对.往世道根本没想过守阵,而是要反攻南下!”
许玄再也坐不住了,拔剑而出,丹霆之上的剑意勃勃生发,自城墙上方展开一线银色雷光,席卷而去,直直斩入净土。
那尊法相稍稍停手,看了过来,漆金的嘴唇微张,瓮声道:
“我乃往世法道【明瘿】,见过剑仙,你和我这处【愿莲净土】倒是有缘。”
许玄并不理会,神通催动,天地间银雷奔涌,剑意升腾,雷宫诸象显化,那一道黑律已经攀升至剑身之上。
无数华光瑞彩在这雷霆下消散,原本流淌不息的金色愿力开始停滞,明瘿此时却是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这便是黑律!”
他伸出一根如金柱般的手指点下,许玄随之一剑斩出,雷霆窜动,灾劫自起,便将这一根华光升腾的金指斩成粉碎,而雷劫已经开始向着那片净土蔓延。
“少说废话。”
许玄轻呼一气,持剑而立,对方不过菩提一重境界,仰仗净土并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擅斗法,略懂些救济世人,引渡诸苦的手段。”
明瘿那张涂抹金粉的脸上开始显出一种诡秘至极的笑意,他此时张开满是白玉佛牙的大口,其中渐渐有碧蓝瀚水之光升腾,喷薄而出。
“愁汐剑仙,此处便交由你了。待我攻入天水,将宋氏的祖地通通化作佛土。”
明瘿放声大笑,催动法力。
这片净土开始随着他的心念延伸,华光直直向着南方而去,为他的法相铺平道路,沿途的所有修士、凡人都开始叩拜念佛。
“有劳上僧。”
一道清灵淡然的声音自瀚水中响起,便见碧蓝水幕散开,自其中走出一赤裸双足,踏在潮头的女子。
此人着一袭淡蓝衣裙,容貌英气,又显冷漠,身形纤瘦,手中握着一柄浊光变化的灰色长剑,剑意生发,浩瀚至极,若要将人彻底淹没。
许玄只觉这剑意十分熟悉,正是那一日自泱海中见着的剑意。
“在下愁汐,欠了铁遂一个人情,今日来阻一阻道友。”
愁汐神清冷淡,即便身处战场,也未有什么情绪波动,裸足踏在一片波流之上,气势散发,已然是紫府中期。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许玄心中稍动,先是遥遥通过清气感应,确定刘霄闻在山中,随后示警,这才看向眼前的女子。
“不泱仙道?”
“正是,辟劫道友好见识。”
她语气飘忽,灵剑前指,灰色剑身为滚动不止的浊炁藏匿,使人难以感应。
“请。”
(本章完)
第558章 逆劫
第558章 逆劫
边关。
金莲朵朵,彩光熠熠,城墙如抹金粉,华光流淌,城内传来阵阵唱经声,遍地可见放下手中刀兵的士卒。
碧波翻腾,激荡不已。
剑意往来,最终化作一片浩荡潮水,如一片连绵不绝的碧蓝山脉横亘天地。
瀚水神通,【潮有信】,为龙属修行的【御波涛】之变。
浩海入江,因而成潮,和坎水的【百川归】恰好相反,正是古代那位【太浩】登岸的事迹所成,为不泱道统真传。
愁汐神色冷淡,不显情绪。
即便在辽地,她也是以性子冷漠,不近人情而闻名,当下抬手掐诀,轻叱一声:
“开。”
这片潮汐陡然抬升,压得天日无光,云气四散。
无数剑意化作的沧流覆下,肆意奔流,冲向那一道渺小的银色人影。
许玄提剑而出,神通催动。
金锐之气交错,雷霆电光跃动,最终凝如一银线,竖斩而去,原本浩浩荡荡的潮水被这一线银光斩开,轰然崩塌。
无数黑白雷霆如龙蛇般在波涛中窜动,向着那道浅蓝身影逼去,劫罚四散。
【司天劫】陡然发动,借着社雷位格压制,雷霆喷薄爆发,将原本愁汐身旁的波澜瞬间压如平镜。
许玄知晓剑意厉害,他自忖能胜过对方,但要是遭了剑意,也会重伤。
两位剑仙斗法,其中凶险,外人难知,一着不慎,可能就是双双重伤,乃至陨落。除非像太平山那位无疑剑仙,修行的是胜金乾天大道,护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两人都仅用手中灵剑,未曾祭出其余灵器。
到了这一步,以剑意杀伐之利,出鞘之快,比拼的就是时机,而转祭他道灵器,就是给对方机会,还在掐诀催动之时,别人已经一剑斩来。
转眼一间,两道灵剑已经在天中交斩千百次,截然不同的剑意相激,斩得太虚破碎不堪,边关大地裂开一道道地渊裂缝,瞬间又被雷霆波流填满。
浅蓝的细绸裙摆在波澜中飘摇不定,愁汐踏前一步,面上已久不见什么情绪,好似一尊冷玉雕成的美人像。
重重天律随之降下,【太初序】在一瞬之间便完成对瀚水的生克之用。
可愁汐似乎早有预料,念诵真诀,通体有道道虚幻的轮回之光生发,轮转不停,抵挡律令。
其剑上又有浊炁沸腾,隐藏性命,竟然将这生克之用压到最低,使得许玄仅能占到几分微末优势。
她修成的正是【大轮业元诀】,为古代轮回大道的法术,高至六品,有轮转性命,不受业制之用,也是其敢直面社雷的底气。
“「轮回」一道的法术,此人不是地府所属,这是如何修成的?”
许玄瞬间便看明白对方的路数,乃是结合轮回、浊炁之妙,将性命寄托阴府,而逃脱社雷之罚。
除去阴阳,社稷之外,若说还有什么道统可以暂缓社雷之克,首推便是「轮回」,那位北阴仙君位格之高,足以和雷祖作比。
天陀冷笑一声,只道:
“瀚水克制闻幽,这可不单单是那位元瀚龙君的手段,中间的勾当可多着,不泱仙道也卷入其中。”
“若你黑律大成,才有效用,至于眼下.”
许玄心念略沉,不管是在海中陨落的鱼幽阴帅,还是瀚水对闻幽之克,以及那位鬼差头上的剑伤,这些迹象,都在彰显古代瀚水道统和地府的纠缠。
眼见如此,他便不再纠结生克之用,催动神通,一口银铸般的雷池悠然落下,镇在对方上方。
黑白雷霆纵横交错,许玄一剑斩下,池中雷霆便如怒龙般轰击而下,剑意激发,使得对方避无可避。
“劫法.”
这位北辽的瀚水剑仙抬首看去,见天中雷霆剑光煌煌,携着恐怖的谪罚之性,向着她此处落下。
瀚水一道在天中并无什么权柄,若是壬癸之水,尚还能借几分云气,眼下她对于这一片天雷却无驱散的手段。
加之对方的剑意特性,已无法避走。
如瀑般的雷霆倒映在一对碧色琉璃般的眸子,愁汐苍白的足趾轻点,波流再起,瞬间让她整个人的性命归于浩海之中,无处不在。
雷霆轰然落下,而这一片广袤的瀚海则坦然承接,化去杀机。
瀚水神通,【隐无终】。
同样作为存身之道,这神通的玄妙远远高于宙辰的【溯虚廓】虚化和艮土的【静尘门】静定,只差真火的【复重燃】。
在一定限度之内,借助练出的这一片【无终瀚海】,她可以做到以海量完全容下对方杀机,本尊几乎不受影响。
而无终瀚海又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卸去杀威,散于天地,最克制的便是那些没有强横杀力的道统,较之震雷的【降雷泽】还要无解。
有这神通在,丹霆的【天讨】神妙甚至都难以发动,刑杀之气根本积攒不起来,更别提成就大辟斩首之杀。
她的容错,远远高于眼前的许玄,毕竟.对方可未曾修成【纠虔刑】。
她神色沉静,转守为攻,墨灰灵剑之上有滚滚浊气生发,汇入海流。
浊炁剑器,【无显】,正是不泱仙道秘传的灵宝,和昔日道中的【泱水】、【虚海】齐名,也是她道中仅存的灵剑了。
此剑有借浊藏身之妙,愁汐融入海涛,加之【隐无终】身合浩瀚的妙用,使得她的气息当下变得无处不在,又好像彻底消失。
天陀语气渐肃,沉声说道:
“浊炁灵剑.应当是一件古器,品阶不低,用殆炁来制!”
海流翻滚,浊气升腾,许玄此刻并未犹豫,披上那件【水火恶甲】。
这件殆炁甲衣的恶性极重,每每催动,消耗颇多,可威能也是不差。
深红魔火同重青恶水齐齐催动,九婴之兽随着他的心念开始咆哮,青黑殆魔之光交缠水火,喷薄而出。
“水火之变,在于坎离、至化。”
天陀语气幽幽,古今水火之道,也仅有坎离、至化有参研。
坎离之变,乃是受「少阴」而交,遇「真炁」而济,遭「殆炁」而解。
古人修行仙道,为避太阴、太阳的仙威,便多用坎离作阴阳之论。
所谓九婴,便是坎离相解之位上的灵兽,是水火之恶兆,此时又得殆炁消毁的性质,当即将这一片浊海冲开,挣脱纠缠。
潮水再起,倾覆压来,浩荡剑意混于其中,趁着许玄催动殆甲,气机流转的这一瞬,对方果断出手,潮头打来,要将许玄性命卷入其中。
‘若是遇上天枢.恐怕更难应付。’
许玄心中隐动,瀚水不是什么极速之道,对方就能借着剑意就能抓住他换器的间隙。
若是以极速闻名的神雷恐怕他刚刚祭出灵器,灵剑就已刺来。
天陀出声,语气肃然:
“用月相来接。”
许玄会意,卸下殆甲,催动【照阴炼质法】,变作一轮莹白明月高悬海上。
自从大赤天立,日月齐全,他便时常入洞天之中,借着两道星象修行天眼和月池之术,更是将最后的三道【阴阙清霜】彻底炼化。
影娥池出产太阴灵物耗费的时间极长,也就是洞天落下后才有了动静,即将再产。
而第一次带来的六道太阴灵物,已经叫他悉数堆入这一门法术,彻底大成!
若是凭心而论,其实三道太阴灵物,调合服用,慢慢炼化,就足以修行此术。可是许玄不懂太阴,只选择牛嚼牡丹,硬是靠着灵物将这一门法术堆成。
眼下却有了奇效。
他藏身在那一轮明月之中,霜华倾泻,太阴之机缓缓转动,原本冲来的潮水皆都一滞,威势减损。
许玄则乘机遁了出来,使对方剑潮扑了个空。
“太阴对瀚水有效!”
许玄心念急转,纵然有生克,但法术到底还是压不住神通。
若是一位太阴紫府来此,应当能彻底破了对方这道神通。
浊海翻腾,许玄顾不得这位愁汐,望向南边。
那一片愿莲净土已经快要将六府之地尽数纳入,好似烧融的金水向南流淌。
往世法道乃是今释根源,所修在于他力,以发愿,行走,持名作为修行的根本之道,重法门而轻见地。
明瘿主持的这一净土更是极为古老,毫不费力地就将沿途仙道纳入。
无数凡人、仙修皆都入了那一片金碧辉煌,莲多多的地上佛国。
一位位力士天王自金莲座上显化,念诵经文,便见金色愿力如潺潺溪流,汇聚到中心的法相之上。
离火光辉挡在这片净土之前,效用甚微。
许玄目光渐沉,欲要脱身,可周边波流翻腾,绝不给他离去之机。
愁汐身形再度显化,剑锋翻转,气机一寸寸上涨。
碧蓝潮水再涌来,她手中剑器震荡,鸣声如龙,立剑在前,再度掐诀:
“归。”
天地间的波涛潮水如遭巨力,迅速凝如一线,化作一道长约三尺,通体玄黑的事物,质如金石,重至极点,好似一根墨条,单单显化在此,便压得太虚破碎。
此为重水。
这一道凝缩万千瀚水的重水落在她剑上,凌然剑意生发,剑尖之上开始有一点令人心悸的瀚水光芒吞吐。
《覆流剑典》第九式,【重水元流】。
作为太浩真君传下的【覆流】剑脉真传,愁汐本身练出的剑意为【收泱】,能最大程度的收束杀机,凝于一处,同这一式【重水元流】无比契合。
虽然剑典中威能最大的还是那一式【听潮】,但她用起来并不纯熟,又被对方太阴法术克制,还是以重水之剑对敌更好。
许玄心神渐沉,剑器前指,感应天中劫数。
手中的丹霆和高天之上的另一处所在联系,散出剑意,奔入高天,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自发凝聚劫罚,开始巡天。
他暂不理会这一道劫罚,而是另外祭剑,雷宫诸象随之显化,天地间黑白雷霆交错,无数锁链向着愁汐激射而去。
【司劫】!
愁汐并未慌张,她来此之前,早已听闻过这位辟劫的杀招,正是以业力定罪,演化雷宫行刑之道。
社雷定罪,乃是通过业力,而轮回便是一等一的消业之道,【大轮业元诀】是借轮回灵光将性命拟为转世,逃脱恶业。
她催动此术,轮回之光弥散周身,使得社雷一瞬之间失了锁定。
法术不敌神通,即便是轮回之术,也仅能阻住对方剑招一瞬,天中的雷宫诸象已经再度行刑,但却慢了她一瞬。
仅仅一瞬,足以分出胜负。
愁汐挥剑斩来,重水压塌雷霆,太虚寸寸破碎,她全然不顾身后激射来的雷霆锁链,任由黑白雷霆贯穿身躯。
圆润晶莹的双足踏着波流,剑上重水裹挟一股倾覆之意,轰然落下,而这彻底凝固的重水已经不受太阴之制。
许玄只觉有一片瀚海落下,似被炼得仅有一剑大小,其重却分毫未减,擦着就伤,碰着就亡。
这重水若是斩在人身,要比千百座神山镇压还恐怖,论起杀力来,不知要将艮土一道的【愚山移】甩开多远。
眼下他其实有手段应对,不管是展开法身,还是动用天眼,都能压过。
但是如此施为,不仅法力消耗极多,恐怕也难破开对方的神通,如何能在最短的时机驰援南边?
重水元流倾覆压来,即将落下,许玄只是提剑,甚至主动将还在凝聚的司劫散去。
愁汐神色依然一片冷漠,握剑之手未有丝毫动摇,她只知晓一件事。
这一剑招,从未让她失望过。
可周边景象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缓慢起来,她似乎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剑器斩下,如墨条般的重水将对方的法躯轰碎。
天中云气荡开,北斗星明,下方似有一团涌动不止的劫光,重重雷律落在周边,感应天地,加重威能。
随着愁汐剑上的杀力显化,这一道劫光的威能也在陡然上涨,北斗和消谪之劫混一,黑白雷霆跃动不止,和丹霆再度勾连。
正是借助化劫剑意所悟的剑招,【逆劫】。
这一剑招正是糅合了赴险化劫之理,借助外界杀机,增长自身剑威。
此剑每每催动,需要先行祭出一道劫光,高悬在天,直到自身有杀身之危,方才自行落下,无需操纵。
这一道逆劫之杀通过【居北斗】降下,必定和对方的杀机同步,一道斩下,甚至能反借对方杀力,提高威能。
愁汐已经察觉到异样,可她仍然不闪不避,要将这一道重水之剑斩出。
她身后有劫罚同步落下,剑光暴动,两道截然不同的灾劫齐齐爆发,彻底击穿她的【隐无终】之护。
许玄的面上渐渐泛起一阵奇异的金铜之色,内景之中的清戊纵横以极小的规模解放,【泰清玄妙法身】的金刚不坏之性生发,配合养宝金人抵御剑意。
如墨条般的重水之剑破碎,许玄身上金躯被打出道道凹痕,全身气机暴动,吐出一口污血来。
他凭直觉感受,此剑不可用月池来接,而其余的灵器已经来不及发动,只有法身和已经融合法躯的【养宝金人】,才能瞬间抵挡。
万千嗡鸣声自他的法躯内响起,金光流转,金躯左胸已经叫那重水之剑斩开,清戊交织,也被那股瀚水剑意突破。
最后还是用【保铅洗华令】,以辛金冷霜冻住,这才一点点阻住那重水。
而愁汐却已经被那道迭合杀力的逆劫之剑斩到。
这一道剑招不仅有许玄本身剑意的威能,甚至还迭合了对方剑招的部分杀力,威能极强。
她的左臂被雷霆彻底毁去,露出森森白骨,【北斗注死之劫】和【消谪真灵之劫】受丹霆总摄,借着剑意向她内景钻去。
眼下她只得催动轮回法光,勉强用脱去恶业的手段维持性命,但已经失了大半斗法的能力。
许玄缓缓修复伤体,【逆劫】作为自行激发的剑招,相比愁汐,他在交手时便有更多余地施展护身手段,伤的不算重。
“大离诸多紫府中,少有你这般的人物。”
这一番话却是出自真心,自人身突破紫府以来,许玄此次斗法最为畅快,以剑道为主。
同样修出剑意,双方之间的斗法更为纯粹,杀机也更重。
愁汐脸色有些苍白,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滴滴血水自断臂处留下,染红裙摆。
她一语不发,看向远处还在搏杀的铁遂,遥遥呼道:
“我不欠你的了。”
对方转身离去,原本时时催动的无终瀚海和轮回灵光随之散去。
许玄只觉眼下若要取对方性命,正是时机。
他并未出手,而是看向大漠那处的战场,目光转向一道紫炁流转的魔影。
轻荡灵剑,御风飞去。
眼下还是速速将这一众释魔击退,断了明瘿支援,才能安心将南边的净土连根拔起。
正同西无涯搏杀的景行忽觉一阵寒意,骤然抬首,黑白交织的雷狱涌来,让他全身魔气开始沸腾。
他并未退却,反而笑吟吟地看向许玄:
“辟劫剑仙,不知我师近来如何,伤体可复?”
“关诠前辈很是挂念你,托我请你归山一叙。”
剑光跃动,许玄语气渐冷,不再留手。
剑意斩出,银雷跃动,却是落向另一旁骑着白狮的金刚。
这尊金刚惨嚎一声,一点反抗之力都无,便被雷霆消谪成劫灰,甚至连通过太虚重归净土都做不到,彻底陨落。
青琅自缠斗中脱身,心中骇然。
先前宋世清也击退一名金刚,可却无法真正斩杀,让其逃回净土之中,而眼下这位骑狮金刚却是彻底被斩灭,化作劫灰。
‘净土就在极近之处,竟都走脱不得’
(本章完)
第559章 魔关
第559章 魔关
大漠苍茫。
漫天金华如霞光飘散,转瞬便被雷霆谪尽。唯余一具小山般的狮骨,轰然砸落,使得诸多古羌石刻也化为齑粉。
破军星明,杀机凌然,玄奥难言的气机融入许玄神通之中,玄象再演。
一线赤光落在他身旁,听得一阵沉闷声响。
“大人。”
西无涯化作半龙半人,金红巨翼鼓荡生风,赤色龙首狰狞。
他身上甲衣破损,多有化水魔光攒动,好似一尾尾白鱼向着他血肉之中钻去。
其手中的一杆赤电缭绕的大戟嗡鸣震颤,被粘稠的化水白脂裹着,赤电不动,热性渐寂。
“这魔头的化水之物克我灵雷,不然”
西无涯语气沉凝,隐有不甘。
若论修为,他与景行同属一阶,皆是一道神通。他得了神道加持,对面有天魔助力,都借外力,双方勉强摸到二神通的边。
可西无涯却是实打实的龙种,大圣血裔,眼下肉身却被对方的魔器破了。
景行看来,目光沉静,手中一道白玉神轮悠然转动,散发魔欲之光。
此轮大如人头,以玉打造,雕琢白鱼、溪谷和泉胎纹路,自中心的一道金柱上蔓生出道道玉枝,外用银箍,成一神环。
【大欲业轮】,化水一道的中品灵器,历经魔道之法祭炼,又受了他紫炁神通【焕宝华】的加持,威能直涨。
天陀看出端倪,悠然说道:
“灵雷为异动之雷,化水为顺积之水,两者互有克制,只是这西无涯不得灵雷正统,斗不过乐欲魔土的手段。”
许玄目光稍凝,转而看向西无涯:
“你先去助蓐肃前辈。”
西无涯当下领命,当即奔向远处。
大漠之上的浊煞都转到铁遂和蓐肃交手之处,遮蔽景象,外人难窥,眼下西无涯只化作一线赤电突入其中。
“雷判。”
青琅御风上前,见着这位辟劫真人法躯上的那道剑伤,心中惊疑。
“为我压阵。”
许玄语气肃然,看向眼前这位昔日的楼观修士,在【太初序】的感应之下,对方好似天魔降世,藏在人躯。
景行催动神通,纵然他受了天魔加持,又有灵器护体,可面对一位社雷剑仙,应当还是必死局面。
他未曾退去,反而催动手中的化水魔轮,笑道:
“还请出剑。”
许玄立于云端,银袍翻飞,雷霆流转,手中一线粹然银光生发,丹霆上的金气雷霆暴动。
青琅拨动天象,凝聚风雷,困住景行的身形。
霄雷一道不擅正面斗法,青琅受擢不久,还不熟悉法体,故而才被那金刚拖住,眼下在旁压阵,倒是能放手施为。
‘楼观嫡系,竟然变作这副模样’
这位上霄出身的子弟心中感慨,他俗名林云琅,当年还在帝宫见过这位楼观尹氏的嫡系,有一面之缘。
林云琅修行的是上霄秘法《景霄雷琅书》,为霄雷司掌天象之道,借着法术遥遥一观,眼前之人的性命已经叫天魔替换,无法救回。
所谓天魔,一道遭中,被侵入心神,便再无救回的手段了。
古代奉玄一道的南华上仙曾险些杀绝这些外魔,又有诸位真君联手封锁,须弥山下更是压着世间最大的一处天魔渡口。
即便如此,到了如今,这等外魔还是有再兴的迹象。
究其根本,所谓天魔本就是修士的心魔恶念映照太虚,因而生发,和仙道是一体两面的状态。
世间修士越多,则天魔越盛,近乎无解,如今也只能隔绝,而非根治。
雷霆暴动,打断他的思绪。
一道剑光飘然自高天之上落下,斩向景行,而那化水魔光在触及雷霆后便直接消散,根本抵挡不得。
景行并非是六欲魔相之一,性命未曾寄托于魔土,保命自然不如魔相厉害。
更何况.就算是魔相来了又如何?
乐欲魔土的本质还是释修的净土之法,而身为正宗的往世法道都难在社雷下保全性命,何况是这魔土?
银光璀璨的剑锋斩落,洞穿那紫袍青年的法躯,雷霆暴发,淹没此间。
许玄的神色却凝重起来。
丹霆毫无阻拦地斩开了对方法躯,直刺内景,剑上却传来一阵古怪之感,好似斩入虚无缥缈的云气。
景行的面上有古怪笑意,筋骨血肉的缝隙间涌出道道白脂,最终凝聚到内景中,伸出一道白玉般的纤手。
这玉手藏伏已久,此时探出,稳稳钳住剑锋,魔罗之光升腾,源源不绝,反复在雷霆中化作青烟。
“今日便助剑仙度一度心魔。”
景行笑声肆意,柔和雅致的眉眼显出一种魔性,让人望而生畏,而他内景中窜出的玉手则一寸寸向外伸出。
化水喜好藏而受养,破体而出的意向。
他内景之中养着的这一道【大乐欲种】更是【外法自在欲滔元君】,或者说【大乐真魔菩萨】所留,是【欲滔】金位对应紫府之物。
化水之道,本属元统,更接天魔。
这欲种又用了最为纯粹的殆炁来养,效用仅有一个,便是感应天地,降下魔考。
景行法躯瞬息枯萎,真灵在一瞬之间消散于幽风中,为一道道骷髅鬼手捉去,归于幽冥,遁走不见。
“闻幽行走之术。”
许玄眉头稍皱,已有猜测。
这必然是度生的手段,也只有这位闻幽一道的大神通者,才能护着景行安然离去。
许玄再欲出剑,可那道玉手却是拦住丹霆。
雷霆爆发,剑意纵横。
这道化水玉脂凝成的纤手当即落下,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自行修复。
便见这莹白玉手掐诀施法,天地间魔罗彩光升腾,又有重重青黑殆气显化,极高处似有什么事物落下。
许玄抬首看去,隐隐能见到一碑立于上方的殆魔之光中。
此碑通体玄黑,以石雕就,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古字,为:
“.执殆,无念魔关。”
碑上开始的二字被团团清云笼罩,使人看不真切,殆魔之光随即倾覆压来。
他的身躯淹没在这一片化殆交缠的魔光中,四方景象在一瞬之间尽数消散,天地逼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天陀?”
他以心声呼唤,一片沉寂,并无回应。
眼前只有一截莹白手臂,以此为基,化水白脂涌动,迅速显化出一女子来,容颜清冷,身着素裙,却是许玄再熟悉不过的人。
温思安。
四周景色变作彩云峰上,明思殿内,温思安坐于他身旁,正在煮茶。
许玄只觉某种蒙昧之意笼罩在他的真灵上,眼下他本应失去记忆,困在此处才对,可有清气护持,他却仍然清醒。
‘这是幻境,还是’
眼前的温思安看来,柔声问道:
“师兄,有何事?”
“无事。不过.我要走了。”
许玄神色渐沉,不顾眼前女子的疑惑,一剑斩出。
天地裂开,好似一张破布般被划成两半,身旁景色迅速消散,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风雪。
他的身躯化作少年容貌,似乎又回到白岗。
天中大雪纷飞,村内随处可见搬运尸首的人物,而他的双手已被冻得麻木,成了黑紫色。
人头攒动,一名披着玄黑法袍的长眉道人行来,光焰升腾,驱散寒意,他嗓音淳厚,只道:
“随我上山?”
许玄未曾回答,行了一礼,只道:
“谢过师尊,我要走了。”
周边景象再度如水镜一般破碎,无穷无尽的银色雷霆升腾涌动,他似乎坐于高天之上,法相威严。
四方有无数天兵仙将侍立,雷宫诸象再现,社灵涌动,天律高悬。
自云端走出一着青衣的仙将,是柳行芳,气息变化,已至紫府巅峰,可和高天上的许玄相比,又如尘土般微末。
他奉了仙旨,此刻宣读:
“北斗再明,社雷归位,奉真君旨意,命【司劫】、【东玄】二府,【斗枢】、【驱邪】二院,当即下界,重定道德。”
高天之上,许玄轻轻抬手,贯穿天地的雷霆忿怒之相随即有动,那只银雷凝成的大手托举起柳行芳来。
这名弟子当即跪伏,恭声问道:
“大人,扶尘伏诛,丁火受制,今当何为?”
“我要走了。”
天地间传来一阵肃穆之声,如渊如狱般的银雷再度升腾而起,天地破碎,重新归于重重殆魔之光的笼罩下。
许玄睁眼,立身殆光之中。
天上那一道石碑仍然立着,完全显化,所刻字迹为【北阴执殆,无念魔关】。
碑身开始有元黄之炁流转,散着本源和消尽之意,时而若是大道根本,时而又像灭法之源,极为奇特,让许玄体内太清仙碑随之震动。
一道人影自这片元黄之炁中坠落,挣扎站起,破开殆光,是一男子。
此人青年样貌,神色冷峻,瞳中似有雷光潜藏,穿着一身妥帖的玄黑赤云长袍,负手而立。
正是许玄是青年时的样貌。
“你是何人?”
自镜中走出的青年语气凛然,似在质问。
“许玄。”
许玄看着这一道人影,语气沉静。
“不对。”
这青年开始摇头,嘴角多出一丝笑意。
他开始绕着许玄本尊踱步,悠然说道:
“你身上血脉和许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些年你难道没想过去问一问,查一查?”
许玄瞳孔稍凝,体内清气竟沉寂下来,失了动静,这种情况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上。
周边殆炁升腾,使他心神动摇,生出种种念头,只看着青年时的自己缓缓踱步。
“你看起来念头通达,道侣、师恩、权位和道途,这些都不能让你让你止步,留恋一瞬。”
对方凑近几分,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笑道:
“可你是个无源之人,不见血亲,未有来处。”
许玄骤然抬首,如临深渊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自修道至今,他借着道碑清气之用,几乎没有在神魂幻境这种事情上吃过亏。
可眼下却不同,他所经历的实质上是魔考,源自他的内心,非是外力。
“如此也想求金位?古往今来,但凡求金,必要明悟前因,否则就是感应上金位,也是白白给他人提供复生之躯,为人转世。”
“我非是谁人转世。”
许玄语气渐沉,看着周边翻腾不止的殆光。
“你是不是,关系不大。若金位认为你是转世,是旧君重归,是古人再证,那便做不得假。”
一身玄黑道袍的青年此时止步,语气中带着戏谑之意,继续说道:
“何况,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轮回中可寻不到你。”
许玄的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似有无数道光芒在跃动,让他心神动摇。
那青年放声大笑起来,搅动周边殆光,他对着自己腹部轻轻一划,内里空空,仅有一截如玉般的素手。
此手化作一尾白鱼,荡开殆光,向着远处游去。
青年模样的许玄则放声而笑,迅速化作飞灰,重归于一片元黄之炁中,
殆光散去,天地再显。
似乎仅仅过去一瞬时间,旁边的青琅上前,颇有几分焦急,连呼道:
“雷判,雷判!”
“无事。”
许玄回过神来,景行已然不见。
另一处战场上浊煞已经彻底散去,铁遂受伤极重,且战且退,受那一道煞炁宝宫护持,向北边遁去。
蓐肃甲衣中的白气飘动,似受震荡,他气势大损,有重重黑灰火障覆在甲上。
至于另外一旁的西无涯则受伤重些,被黑火毁去一翼,血流不止。
蓐肃御风上前,肃声说道:
“我受伤不轻,神通难动,先在此领人将云乡府彻底占下,还请许道友驰援南边,以免那净土继续蔓延。”
“只盼,多看护几分我提锋山。”
他眼下伤势颇重,也亏其本体是甲衣,不然和一位至火高修斗法.伤筋动骨都算是轻的了,一着不慎连法躯都会被轰成灰烬。
如今蓐肃法躯中火障弥散,神通难动,便请外人相助。
许玄稍稍点头,御风而起,向着南边那一片华光流转的净土奔去。
他心中却升起一种隐隐的忧虑来。
乐欲魔土显然是猜到他身上有异样,这此使的手段更为厉害,甚至涉及那位北阴和殆炁之间的遗留。
‘如今.魔土是否知晓我来历?’
他心思渐沉,这种疑虑弥散心头,几乎不能消去。
如果说他的记忆无错,自己应当不是此界之人,而是自外而来,魂落于此,可偏偏关于之前的记忆不剩什么。
内景之中,金白玄光波动,天陀似乎察觉出不对,肃声道:
“刚刚,那景行引动了【无念魔关】.”
“无念魔关?”
“昔日北阴仙君所立之物,和雷宫的万劫之器一道,决定了修士渡雷劫,制心魔的修行之道,到了今世本该在修士五法俱全时才显化。”
天陀语气幽幽,似有感慨。
许玄心神渐沉,将自己先前所遇尽数告知天陀。
这老妖闻言,却陷入呆滞,良久才开口。
“是了,明悟前因我还差了这一遭。”
他喃喃自语,全然忘我,连许玄的呼应也不回了,府邸前方的妙严灵华散着玄光,摇动不止。
许玄叹了一气,看向前方。
净土已经将六府覆盖完毕,向着天水蔓延,他再未犹豫,径直杀去。
——
青湖之上,正有异动。
铁遂驾驭煞炁,自空坠落。
他身上金气和赤电交织纠缠,不断加深法躯伤处,痛的他惨呼起来,黑火暴动,使得湖中掀起万丈波涛。
这位辽王神色渐沉,怒喝一声:
“尹谒清!”
幽冥鬼气升腾,湖水破开,一座骷髅鬼台显化而出,台上则有一道飘忽不定的魂魄,正是景行。
他似乎早有准备,催动法力,滚滚血气便自这骷髅鬼台上喷薄而出,配合魔光,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重塑法躯,唯独内景之处有雷霆纠缠,难以消去。
湖水变作殷红之色,血腥气冲天。
“王上唤我何事?”
景行面有笑意,御风上前,而铁遂却是怒气极重,喝道:
“本王耗费心力,配合你道,可蓐肃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你口口声声说有手段对付那辟劫真人,我耗费人情,请了萧无愧出手,你竟跑了!”
“那可是剑仙的人情,我本来是留着等她五法大成时再用,只怪我信了你的鬼话。”
景行面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
他恭敬地将几枚疗伤灵丹奉上,这才回道:
“大人对此次行事很是满意。”
此言一出,原本还处于暴怒之中的铁遂却熄了火,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那张丑恶如兽的面庞微微抽动,似有惊惧。
“原来.是大人授意,如此倒是说得通了。”
他似乎极为忌惮此事,不敢多言。
景行却目光灼灼,轻轻抬手。
太虚裂开,一尾殆炁涌动的白鱼落在他手中,面容如人,竟然有几分像是那位辟劫真人。
白鱼开口,有一阵阵玄妙莫测的声音响起,单单落在景行耳中,外人难察。
他眼神渐沉,看向铁遂:
“还请王上发动人手,查一查那许玄的身世,最好.请【灵祭】前辈出手,用【归一血缘盘】来测一测。”
“愁汐剑上,按照约定,应当留了那位剑仙的血。”
景行身旁紫炁流转,神通焕发,他微微一笑:
“待到明瘿大士那边收割完气数,这一处青湖,就是让给他们又如何?”
(本章完)
第560章 叶遗
第560章 叶遗
洛青。
【天火炳阳阵】开启,光焰冲天,护住此间,一道赤色身影显化山巅,手中祭出一道玄台,戊春之辉散发,安稳山岳。
北边天水如同染上一片蒙蒙金色,流淌不止,愿力如虹光般窜动,遥遥可闻唱经之声。
刘霄闻眉头紧皱,他如何认不出北边那事物?
正是净土!
所谓净土,乃是众愿所集之处,昔日的莲寺便有一座半成的【小莲因净土】,此物可是将门中折磨的不轻。
而眼下北边的这一片净土光华,何止比那【小莲因净土】广大上千万倍,其中的愿力之中正,法门之精深,即便是他也看不懂,只是心中悸动。
“绝对是一位菩提乘的人物,这净土的威能更是大离罕见。”
刘霄闻心神渐沉,北释的根本大都在净土之上,而随着眼前这一片净土的全面展开,在其中坐镇的人物,修为也在飞速上涨。
一阵雷光跃动,青衣男子御风行来,神色沉凝,只道:
“师兄,眼下当如何?”
“先让百姓和修士往南去,越过玉流,直入古阳,以此避祸。”
刘霄闻略略思索,便觉眼下最为稳妥的法子还是南撤。
毕竟有玉流山脉相隔,那片净土若是越过,便算触及南方仙道了,自有人来拦,而固守山中,皆是说不定还要受波及。
柳行芳稍稍点头,也认可这决断,便御风离去,准备将部分嫡系和低修先迁入南边。
刘霄闻心神渐沉,已有猜测,先前许玄已经通过清气联系上他,以来示警,于是刘霄闻当机立断,开启阵法,不过少时就见净土压来。
“师尊去了边疆,推动北进,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当他思虑之时,洛青南边,大景原上,却有异象陡然生发,黑赤广木之光再难压下,冲天而起,似受感应。
“这是?”
刘霄闻心神稍凝,他自然知道大景原上的异样,此处本是蜀望帝彻底陨落之所,后来被大齐末太子看中,改为墓地。
齐太子叶凌霄,广木一道紫府中期,当初趁着齐灭,卷了一堆灵物逃至此处,用秘法将尸身藏匿起来,就是离宋也寻了许久不见。
至于墓中的东西,早已被人取走,按照门中推测,自然是宋氏所为。
当初为了这一处广戊之地的变化,门中还特意请了青华宗的广素真人来,按理说已经无事,可眼下却又生变故。
“是和这净土有关?”
他思绪一转,瞬间就想到关窍,心思却渐渐沉了下来,紧盯着北方那一片金光弥散的释土。
——
天水。
昔日的天水湖已经彻底搬走,炼妖塔留下的痕迹尚还能窥见,丝丝缕缕的妖气浸染在湖底,此刻却都被一片释彩抹平。
一位位披着僧袍的小妖凭空显化,摇摇晃晃步入这一片释土之中,开始唱经念佛。更有无数凡夫俗子,胎息炼气,皆都被这释光一照,皆都被度,步入净土之中。
金莲朵朵,彩云飘摇,一名名力士、天王转动经幡,高举宝幢,同时不断唱念经文,使得华光摇动,瑞霭升腾。
明瘿的法相盘坐在释土之中,越发高巍,直入云霄,下方的一名名凡夫抬首仰望,不见其顶。
这法相神色慈悲,面如玉成,唇抹金漆,披着一身金红袈裟,盘坐的下半身如木雕,色为黑赤,根系延伸而出,深深扎根于净土供出的九品莲台。
他开始毫不保留地调动净土之中的因果业力,加之一身,无穷无尽的法门皆都通悟,金色愿力如潮汐往来,向南而去。
其身旁有一座藏金之气激荡的灵山,多见各色金人铜兽走动,大阵开启,一片惶然。
明瘿并未理会提锋山,他此来根本不是冲着这一处仙道,另有所图。
离火划破太虚,轰然落下,宋世清神色怒极,手中的【天离明斧】有重明两晖变化,离火炎上之性爆发,斩入净土。
明瘿显化的法相不为所动,抬起手来,祭出一枚散出无穷华光的摩尼宝珠,悠然转动,显出一片蒙蒙金雾,止住离火。
“十方众生,至心信乐,时在末法,我道易行,救苦救难,无量光明”
他念诵经文,天地间金色愿力凝如大日,梵光流转,轰然压下,彻底将宋世清镇压。
“还请让让。”
明瘿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单单他自己拎出来,就足以和紫府中期较量,本就仅差一线突破二重。
而借着坐镇净土,广度仙道的缘法,他已然突破二重。
甚至借着【愿莲净土】展开这尊【广婴木华相】后,寻常紫府后期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他部下的五尊金刚可还未全部出手。
不对,现在应当是四尊。
明瘿心中升起几分忿怒,他手下最为得力的【醒狮】被一剑斩灭,连魂魄都逃不回来,要知道释修金刚难缠之处就在于回归净土的本事。
只要有太虚在,即便法躯被毁,这些金刚也可以通过愿力勾连净土,再度回归,凝聚法躯却比仙道简单太多。
除非,恰好撞上剑意,又碰到伐山破庙的社雷,这才难以逃脱。
四尊金刚齐齐自净土之中显化,那尊男女二首的【重相】已经恢复完全,愿力在一瞬之间就重塑了他的法躯。
他身旁还有三尊金刚行出,一者青面如鬼,一者手持金雷,一者驾驭黑水。
这几位金刚纷纷出手,帮着净土向南推进,很快就到了天水边缘之处,度化而去的百姓应有数十万。
离火再起,宋世清自那轮愿力大日之下挣脱,目眦欲裂。
自此昔日炼妖塔暴动后,福地迁走,天水的防御便大减,若是以往,对方恐怕连进都进不来,更别说度化之事。
他的法躯已经被华光打出大大小小数十个窟窿,朱血流淌,神通再起,挡在这一片净土之前,好似大船前的一只飞鸟。
“这是.我宋氏的子民,你怎敢!”
宋世清眼下当真怒极,手持离斧,神通暴涨,身上的灵甲却瞬息卸下,连带护体法光也消失不见,全身法力尽数加持到手中离火之斧上。
“【离明无退】!”
这是离火一道的禁术,发动之时,要求施术之人不留退路,舍弃护身,彻底将修为寄于一击之上,以求绝杀。
眼下加之【天离明斧】的神妙,他这一击的威能陡然上涨,撼动了净土华光,可随后却被那几尊金刚合祭的摩尼宝珠打穿。
宋世清的法躯如断线风筝落下,以最后一点法力遁入太虚,于是天水之上便响起了明瘿的笑声。
这尊法相开始念诵大愿,只道:
“叶氏帝血,我今来度。”
这一片净土迅速向着南边移去,转瞬就压到天水边缘,遥遥可见那道漓水,以及两岸的灵山。
“世尊大愿,无量光明。”
明瘿语气肃然,那一颗摩尼宝珠随着他的心意祭出,散出万道光明,引得漓水翻滚,而远处大景原上却是有了异变。
太虚破开,广木之气变化,自其中坠出一道青木玄棺,却是忌木雕琢成的,又有福禄寿三光环绕,护佑此棺。
这棺木显化,引得这位大士面上似有无边欢喜之意,整片净土之中的缘法越发深重。
“来了.天广,今日是本座度你!”
此棺轻轻开启,内里正有一具尸首,青年样貌,容颜英武,着一身黑赤玄袍,肉身未腐,散着青光,若有呼吸,身旁有极为强横的广木神通凝聚。
诸修寻了许久的齐太子之尸,此时显化。
明瘿催动净土,便向着赤云方位行去,瞬间掠过金衣谷,狠狠撞上那一处天殛灵山,和丙火光焰相击。
刘霄闻一步踏出,金赤之火凝于手中,【焰中仙】催动,玄火自空而降,好似下起一片火雨,烧向净土。
明瘿再度祭出摩尼宝珠,轻易便挡住对方的攻势,金色愿力流转,开始冲击这一处阵法。
“这是,那辟劫的山门?”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法相之上的笑意越发盛了,当即让手下四尊金刚施为,开始破阵。
社雷剑仙的门人,这可都是缘法,都是因果。
而明瘿却未曾忘了正事,催动法术,施行大愿,便让那一具青木玄棺破空而来,这位大齐末太子的尸身彻底入了他净土之中。
刘霄闻神色渐沉,对方已经得了那木棺,可丝毫未有退走的意思,看这阵势恐怕还要继续南下。
而自家山门,恰好堵在这必经之路上
明瘿那一张玉雕金漆的脸却转了过来,压得云气散去,天日无光,只听其笑道:
“你也是个有缘法的,正好,让那辟劫还我一尊金刚!”
(本章完)
第561章 捨弃
第561章 捨弃
赤云。
自金衣谷一线,北域皆化作释土,山水之间可见大大小小的金莲盛放,自中散出道道醉人香气,沿途凡人,尽皆叩拜。
明癭的法相越发庄严宏大,威严难测。
其上身如白玉天然凝成,不显丝毫雕琢痕跡,下身却为黧黑色的木躯,质如金石,根系延伸,扎入净土核心的九品白玉莲台。
原本空空的愿莲净土中已经积聚起近数十万的信眾,涛涛金色愿力如长虹涌来,先是归於那座白玉莲台之中,而后反馈到明癭的法相內。
菩提二重,已然成就。
眼下即便不藉助净土,明癭也有了同紫府后期较量的底气,而坐镇於这一片由【莲因大化菩萨】遗留的古净土中,他的修为更是到了不可揣测之地。
『彻底失了【等觉】的机会』
明癭此刻心绪颇为复杂,不知是喜是悲,他眼下算是彻底定死在今释之道,將来最多有机会证一证尊者。
大凡法师,欲求突破,共有两条路子可走,第一便是直接寻一净土皈依,受愿力提升性命,因而可自上借来种种神通法力。
若是有朝一日,攒足因果,受了气数,也可通过发愿、转世的手段,在净土中擢升,成就菩提。
第二则是古释之法,得悟见地,便成菩提,根本不沾愿力和转世,即便发愿,也是同天地见证,不自他人身上去取。
故而古释是以无我大悲,入不退转地,再证法慧,勘破无明。
修成的是不沾业力的无碍神通,最终达到【等觉】之地,可称菩萨,再为【圆觉】之境,可称觉者,位格同真君齐平。
此道比今释高明,故也称【摩訶萨埵】,仅有此路,才能自觉,直至世尊。
今释则是绑在净土,修在他力。
此法未破无明,神通有限,多受业力牵制,若要向上,只能不断借著净土广纳愿力,积攒因果,最后借著自眾生之上还愿,因而成尊。
所谓菩萨,指的就是这些已经超越三重法阶,登地证了圣果,达到【等觉】的人物。
当今之世,也仅有悬空寺的【古舟】上僧有此境界,甚至比仙道之中的大神通者修为也更高,只是也更少。
若是范围再宽泛些,那位【欲滔】元君分出的化身【真魔】也算。不过.禪净二脉,都不认这一位魔头,虽不敢当面谈,私底下可没少臧否。
明癭心绪收回,法相庄严。
他看向远处光焰升腾的大阵,目光在那丙火紫府上停留少时,似有垂涎,可法瞳內里却是一片寒意。
自天水一郡度化的信眾不断叩拜念佛,渐渐有离火气息自净土中凭空生发,落入他下半身的木躯之內,使其渐燥,木气凝链,黑赤的广木之光渐渐覆盖其躯。
“又救下性命无数,善哉善哉。”
隨著道道气数加身,净土核心的白玉莲不断抬升,使得明癭法相衝破云霄,遮天蔽日。
他轻轻掂起那一枚摩尼宝珠,【大日法珠】上华光升腾,撼动阵法,使得那丙火光焰隨之一熄,【天火炳阳阵】在这深重的压力之下渐渐变形扭曲。
刘霄闻催动神通,金赤玄焰腾腾而起,和那一枚摩尼宝珠相抵,华光瞬间淹没他的身躯。
“【女晗】,领【隨雷】、【踞鬼】和【徐流】前去攻山!”
明癭下令,语气果断。
女晗金刚神色稍滯,似有疑虑。她生了一对俊美的男女双首,披著一身破烂白麻僧袍,金身先前已经被离火烧毁,如今再凝的大不如前。
“大士,如今已得叶凌霄的尸身,天水也为我道攻下,已是尽得好处。”
这位金刚不安地说道:
“眼下若不再撤,太真、离宋的真人赶来,就不好应付了.”
“自有人看著。”
明癭的声音中带著不可质疑的威严,让这四尊金刚当即动了起来,纷纷杀向山中。
女晗却是心中渐忧,猜不透明癭的谋划。
她是自妖物转入释土,本体是一【双首鼠】,修为不差,跟隨这位大士也最久,对其了解颇深。
明癭是自仙转释,本为奉代翠元门的真人,修行广木道统,乃是除了【寅广】之外的另一支广木,祖上也有过真君。
直至奉亡,此人受了重伤,寿元无多,便舍了山门,以紫府中期的修为拜入往生道中,多有蹉跎,一直困在金刚位子上,境界可谓天差地別。
大离代齐,寅广覆灭,气数流散,明癭乘了这一股风,才成功发愿,晋升菩提,而其性子却是万分谨慎,极少涉险。
任凭女晗怎么想,也不明白明癭为何不速速退走,反而要在此处耽搁。
若是北边败了,他们恐怕要面临围攻,甚至还要对上那位剑仙!
届时,恐怕不死也脱层皮。
女晗不敢违命,领著身旁三尊金刚向著眼前山门杀去,肃声说道:
“速速拿下!”
徐流金刚最先出手,是一女尼,著青色水纹僧衣,手端淡白瓷碗,內里装著一道如蛟蛇般的黑水,赫然是壬水之物。
她隨之倾泻瓷碗,无数道黑水化作蛟蛇,向著山外的光焰扑杀而去,让这一片大阵的威能越发减损,渐渐支撑不住。
踞鬼金刚怒喝一声,显出原形,是一尊罗剎恶鬼,披著虎皮,迎风便长,鬼躯如山。他手中祭出一道三叉戟,携著黑火,恶狠狠向著那片雷云环绕的天殛山劈去。
“你敢!”
刘霄闻暴喝一声,催动神通,再欲出手,可上方的法相死死以那颗摩尼宝珠镇压,使得他根本走脱不得。
如江河般的金色愿力加持在身,踞鬼神色略有几分得意,眼前的丙火大阵已经被那【大日法珠】消磨极多,正是他出手破阵之时。
三叉戟轰然砸下,黑火爆炸,划开光焰,最终搅动起那片云山华海,使得中心劫池震盪。
踞鬼放声大笑,踏前一步,撼动山岳,双手握住如山高的三叉戟,就要將这山上的几处灵峰打断。
“好。”
另一旁的【隨雷】金刚目光熠熠,他是一青年僧人,生的冷峻,手中则环著一道金雷跃动的铁鞭。
眼下正欲上前,帮著破阵,却见踞鬼忽地不动,好似静止。
“愣著作甚。”
隨雷上前,刚要御风落到那如小山般的鬼躯之上,可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当即顿住。
一股凌然剑意不知自何时从山中生出,似乎是此地主人平日隨心所留,此时突然受激,悄无声息地斩出,在一瞬之间就將踞鬼的金身斩开。
巨大的鬼躯此时动了起来,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向著空中坠下,血雨滂沱,浇在周边的三尊金刚身上,让其皆都神色惶恐。
明癭在第一时间出手,却也未能护住。
北边传来一阵浩荡雷声,迴荡百里,银白和乌黑二色的雷霆纵横交错,劫池高悬,將原本附著在天水境內的净土掀开。
一道银色人影手持长剑,如开凿河道一般,硬生生將这一处愿莲净土斩开一线,突破入內。
女晗见状,心中骇然,他身上沾满了青色的鬼血,此刻颤声道:
“大士,那辟劫真人来此,北边必定失利,我等还不退去!”
明癭不言,只是静静看著远处杀来的那一道身影,目光幽深,莲台之下的忌木青棺內隱隱传来一阵心跳之声。
“大士!”
女晗只觉血都凉了几分,她颤抖著取出一道铁灰云气环绕的令牌,此物乃是辽军信物,北边有变,必会传信。
雕刻兽纹的令牌此刻完好如初,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无,甚至彻底断了和辽军的联繫!
“这是要——”
她的心中生出种种恐怖的猜测,可渐渐有华光涌动,升入她的眼中,使其再难生出一丝一毫別的心思。
连带另外剩下的隨雷、徐流纵然心中有百般不解,也只能听令。
三人齐齐念起经文,华光涌动:
“十方眾生,至心信乐”
趁著明癭的注意力转移,刘霄闻此时已经自那颗摩尼宝珠之下挣脱,可阵法外已有金刚攻来。
先前遗留的剑意已经耗尽,丙火大阵更是被净土压得破碎不堪,女晗领著其余二人直直杀入,到了灕水上空。
释彩变幻,金身摇动。
那女尼模样的徐流金刚再度抬起手中瓷碗,千百道黑水蛟蛇自其中窜出,向著刘霄闻噬咬而去。
雷鸣之声陡然响起,紫色雷鼓升空,其上的夔牛、风雷之纹大明。
旁有三十六名天兵隨之摆阵,神道气势散发,为首的却是一青衣男子,激盪雷音,拖住对方,只是神色略显沉凝。
“我来对付此人!”
柳行芳声音刚起,那女尼就已经看准方位杀了过来。
他却不慌不忙,抬手祭出一赤金宝鐲,此鐲腾空,当即化作一道如山大小的赤色蜈蚣,啸叫不断,携著阴火扑杀而下。
【赤斗蜈】!
徐流並未退却,靠著手中宝器缠斗起来,眼下有净土直接加持,金刚实力也水涨船高。
刘霄闻此时受了那【大日法珠】镇压,法躯有伤,来不及多说什么,修为最高的女晗已经杀至他眼前。
在净土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这些金刚的实力无限接近於一神通的紫府,法力更是深厚到极点,就是被杀,也能迅速藉助净土再凝法躯。
刘霄闻顿觉棘手,以他如今的手段,镇压这女晗並不算难,可眼下却要顾及山门,不免束手束脚。
隨雷却已经衝著山根处的阵旗而去,铁鞭捲起,金电跃动,就要將这一处大阵彻底破开。
他的金身陡然一滯,似乎被什么东西定住,却见灵峰之上不知何时窜出一道赤色火光。
一枚五行流转的大印轰然落下,山中大阵隨之再度运转,丙火光焰腾腾而起,锁定这几尊闯入的金刚,同时护住门人。
温光御风行出,眼中隱有几分怒气,將五行山定下,稳住大阵。
他催动法诀,便见一道青泥宝瓮破土而出,內里的几道灵根先被他小心收起,而后將那【青黎养霄瓮】全力催动。
隨雷抬首,面上血肉扭曲,只觉一股沛然大力自天传来,任他百般挣扎,也只能被收入这一道瓮中。
温光神色得意,此时看向刘霄闻,遥遥呼道:
“观主,关门打狗。”
如今大阵重启,又有这一道早早藏著的灵宝施威,眼下这三尊金刚却是来错了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被那明癭给逼到绝境。
『还有这样的和尚,不爱惜羽毛』
温光已经借著大阵护住门中诸修,眼下只需將这三尊金刚尽数打回净土即可。
至於外面,在他的认知之中,只要许玄来了,任凭什么菩提大士都要伏诛,绝无意外。
“观主,接瓮。”
【青黎养霄瓮】破空而去,瞬息落到刘霄闻的手中。
他催动神通,源源不绝的法力加持之下,便见瓮內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枯荒之气,似有什么东西的咀嚼声响起,恶气弥散。
一滴滴金血自瓮中涌出,內里金雷翻滚,华光升腾,最终那隨雷金刚残破不堪,血肉消蚀的身躯自瓮中坠出。
“灵宝!”
隨雷如今仅剩下一半法躯,以其明堂为界,左边的身躯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啃噬殆尽,露出泛著金光的骨血。
刘霄闻默默感受著手中这一道灵宝的威能,心中渐定,而温光操纵的大阵已经再度开始施威,丙火光焰压来,使得这三尊金刚无处可逃。
女晗面色惶恐,內心惊忧,见著已经半残的隨雷,她已经没了多少斗志,只是迫於明癭的命令罢了。
外界传来一阵阵雷声,太虚连片崩碎,那尊巨大的法相已经被雷霆淹没,不见本尊。
来自於性命上的拘束稍有放鬆,女晗挣扎著看向眼前那位真人和火灵,咬牙说道:
“两位,可否停手?”
另外一处传来道惨嚎之声,徐流此刻被那道雷鼓镇压在下,脑门之处有一道恐怖的伤口,阴火燃烧,隱隱可见赤蜈在其中钻动。
丙火烧来,雷鼓再响,那赤蜈彻底將这女尼的里里外外吃了个乾净。
徐流当即陨落,真灵沿著太虚飞遁而出,向著外界的净土归去,可原本安稳的愿莲净土已经被雷霆和剑光覆盖。
这位金刚的真灵正好撞上那连片雷霆,当即化作飞灰。
女晗的面色急变,看向外界,她近乎疯狂地嚎叫起来,任由道道华光贯彻,扭曲她的面容。
“叶还婴,你敢,你敢舍了我等!”
(本章完)
今天更新慢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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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半感觉有问题,就刪了重码,本来能按时发的。
太晚了,今天一更。
抱歉,给各位书友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明天会补上缺的更新,同时周日加更。
(本章完)
第562章 旧日雷罚
第562章 旧日雷罚
赤云北部。
浩渺无垠的净土上空,忽如墨染,深邃的乌黑雷霆如江流奔涌不断,上方又蒙起一层粹然银光,压得天地间仅余黑白二色。
金愿长虹开始崩塌断裂,净土中原本盛放的朵朵金莲尽数枯萎,在雷霆謫罚下化作一片劫灰,那尊直入云霄的法相微微低头,看向那道银色身影。
许玄御风而下,衣袂翻飞。
【司天劫】在逐渐重新司正这一片地域的灵机,重重天劫自空而落,將原本光华璀璨的净土轰成飞灰。
他拧转剑身,丹霆之上交错的菱形纹路流淌雷光,向前一划,眼前的净土便开始摇晃不止,太虚崩碎,再度勾连。
明癭神色慈悲,念诵经文,座下白玉莲绽放,十二道莹莹彩华自莲中升腾而起,绕著他的法相悠然转动,如同帘幕。
两人对峙,气势如海潮般往復衝击。
天陀居於內景,借著秘法默默看著这尊法相的玄虚,悄声说道:
“此人是由仙转释,已至菩提二重,寻常紫府后期都要避上一避,若是古释,今日就该退了.”
许玄並不多言,身旁道道天律被拘出,在【太初序】的感应之下,对方的法相却不如表面那般辉煌庄严,无数业力纠缠在其身,使得天中劫数不断加重。
社雷在於代天行罚,如何司定罪责,看的便是业力,而对方的净土之法几乎是处处都要浸染业力因果,几乎是天底下最容易引来雷霆的事物之一。
破军高悬,星斗明澈,使得天中雷劫越发沉重。
『辽兵败退,大阵已破,青湖已经註定落於离国仙道手中这明癭还不退走?』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对方难道是真的蠢笨无谋,还是骄狂惯了?
不谈別的,先前败走的宋世清必然不会轻易离去,必然已经去请人,只是不知是离宋还是太真的紫府。
且蓐肃也已经领著霄灵二使往北压去,即便不能再短时间占下青湖,也足以截断明癭的退路。
对方杀入天水,纵然得了大因果,可这行径无疑是冒犯了宋氏,以这一脉帝族的作风,岂会放过他?
明癭俯视而来,声如洪钟,使得周身十二道彩华如若沸腾,下身的木躯如若受激,黑赤广木之气蔓延滋生。
自洛青方位飞来一道真灵,女尼样貌,身上满是阴火燃烧的噬咬之伤,火毒甚至浸染到这金刚的魂光之中,使其惨嚎不止。
“大士!”
徐流化作一线灵光奔来,直直向著净土方位而去,此时迎面却撞上一线银光,雷霆暴动,她在一瞬之间便被斩灭,化作漫天光雨。
明癭眉眼低垂,念了一声佛號,任由徐流陨落,他却未有所动。
许玄轻盪剑锋,金刑和雷劫之气跃动不止,他语气越发冷了,好似谷中寒风:
“铁遂已败,明癭,你还不退,倒是好胆。”
宏伟庄严的法相微微一动,那张白玉凝成的佛容微微低下,似有无数道金环嵌套的法瞳看来,明癭终於开口,声如洪钟,响彻净土。
“许久不见社雷了,威能倒是一如往常的霸道。”
他的法相之下开始有无数男女老少走出,乘著金华,唱念经文,细细听之,念的都是往生道的那位世尊之名。
“我且问你,你有何资格来判罚本座?”
白莲绽放,金愿再凝,下方的一眾善男信女似乎得悟佛法,皆都目露慈悲超脱之色,种种业障,尽在这一片佛光中消弭。
明癭的面上开始显出一种极深的忿怒来,他的法相震盪不已,和天中雷霆相激。
“天水为帝族旧地,本是世间福地,仙道圣土,可这数十万的百姓过的又是何等日子?大漠之中少有良田,又遭了那炼妖塔的恶气,多的是苦,多的是难!”
“这一地界尚且如此,其余之处的凡人更是久受仙道盘剥之苦岂有自在之时?”
他下方的无数男女老少如若恢復神智,开始痛陈所受欺压,一时间愁云广布,淒风阵阵。
“本座度化有情眾生入我佛国,忘却烦恼,清净无忧,何错之有?”
明癭面上显出一种深沉的忿怒之色,那颗摩尼宝珠大放光明,高悬在上,照得他颅顶金髻熠熠生辉,而簇拥著他金身的一眾凡人齐齐呼道:
“何错之有?”
他的法相越发庄严,勉强撑开雷云,护住周边的信眾,滴滴金血自木躯之上流淌落下,太虚之中传来阵阵哭声。
许玄握紧剑锋,神色肃然。
“你可问过凡人愿不愿意皈依?以法力度化,使其失了自我,和傀儡又有何异?”
明癭白玉凝成的面上渐渐多了几分讥讽之意。
他轻轻抬手,下方数万名凡人当即恢復清明,华光不照,和这一处净土断了联繫。
“尔等可愿离了我这净土,重回尘世?”
一眾男女老少齐齐跪拜,纷纷祈求重入净土,痛哭流涕,百態尽显,甚至有不少开始陈诉己罪,只求那尊法相开恩。
“你可看到了,【太初序】有感应人心,明辨真假之用,这一眾凡人可是出自真心?”
许玄不言,因而他感到那一眾凡人確实是真真切切地想要重归净土之中,即便已经恢復神智,这些人也渴求极乐。
明癭声如风雷,再度抬手,华光弥散,重新覆盖,下方的凡人则纷纷露出喜乐之態,称颂佛名。
“我佛慈悲,普摄眾生,可让一切有情眾生往生,洗涤凡躯,让其早早达到【厌离娑婆,欣求极乐】之境。”
“若他在见过我净土极乐之后,仍留恋凡尘,也可离去,只真正怀有求生净土之愿的,方能入我极乐世界。”
他的声音中渐渐泛起一种庄严的慈悲之意,使天中雨纷飞,金光摇落。
“我道【带业往生】之法才是这末法之世的唯一出路。悬空寺的佛法是高,可也仅仅度开了法慧的人物,而放任眾生在红尘受难。”
“入我净土,种种愿望,皆能满足。”
言及此处,他的眼中开始流出两行金泪,净土之中的光华膨胀到极点。
天陀却是叫嚷起来,有些烦躁,只道:
“听他废话什么,直接杀过去,把他的法相斩成飞灰就是!”
许玄持剑,神通催动,天中破军则牢牢锁定眼前的金身,剑意蓬勃,时刻待发,可他却未立即动手。
“你为大士,以佛法造就的极乐吸引这些凡人,可到底都是虚妄,不过作偽。”
“可你仙道连作偽都不愿!”
明癭双目之中似有杏黄的离火喷薄,种种忿怒之色在他面上浮现,整片净土如怒潮般开始波动。
“【太穀】慈悲,寻了仙谷赐予凡人,遭霄蕴合杀。【僉棲】发善,折了广枝庇护诸修,为雷宫诛灭。就是灵雷位上的【若极】,於北海开凿灵源,要使人人可求仙,反被同道所杀。”
“自古至今,过了何止千万年,仙道才是私心最重,可曾管过凡人?本座自仙转释,正为救济眾生。”
许玄目光幽深,杀机毕显,一字一句道:
“何来救济,即便在净土之中,你明癭的法相还不是高高在上,受著这一眾凡人供养。说是度化,不过凡人吃的一乾二净,反倒要让其跪下谢恩。”
天地间雷霆越发沉重,向下压来,雷劫接连不断的凝聚,使得苍穹中好似绽开千万朵银。
几乎不费什么法力,许玄就將【司天劫】推行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明癭念经一声,大日摩尼法珠升空,绽放无量光明,和那重重雷劫相抵。
高巍至极的法相探出一掌,华光升腾,向著许玄所处之位压来,如若天崩,將那一道渺小至极的身影镇压。
“十方眾生,至心信乐”
大地破碎,山河动摇,可明癭的手掌却一点点被撑起,下方渐渐有清风流转,地气升腾,交织为纵横,为天地。
掌下身影陡然升起,迎风便长,直至和明癭齐平。
青云彩霞凭空显化,如织锦环绕,使人看不清其中的那尊高巍身影。
一线极细的雷霆竖斩落下,云霞纷坠,自其中走出位神武威严,雷霆环绕的仙將。
这仙將面如塑像,头顶玄冠,体如太岳,身似银铸,戊光为披掛,青云作玄甲,浩荡无际的雷霆隨著他的呼嘘而动。
【泰清玄妙法身】,清炁作天,戊土作地,交为纵横。
许玄屹立,眉心渐有一道璀璨至极的金华生发,如日临空,心窍又有白月散髮霜华,日月轮转,使得这尊法身越发神异。
这片战场已经无法容纳二人,太虚破碎,那仙將和金身齐齐坠入其中,连带净土也半沉於黑暗的太虚內。
赤云上方仅能见雷霆同华光相激,再难窥探。
太虚之中,许玄感受著这一道清源庙的法身之术,作为“清炁”玄天变化和“戊土”金刚不坏的结合,无疑是一道顶级的斗战之身。
他招来丹霆,催动神妙。
这柄灵剑上瞬间有蒙蒙金气和雷光生起,不断增长,落在他手上,好似一条金气和雷光凝成的天河。
明癭再度抬手,双掌合十,身旁积蓄已久的十二道彩光如游龙般衝来,直直向著许玄的剑身纠缠而去,缚住丹霆。
『霞光之物。』
许玄心念稍动,霞光有迷濛法器之用,对方的这十二道彩光久经祭炼,並非凡物,眼下如將丹霆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剑身之上灾劫涌动,浑然不同的劫难生发,先是北斗星光击穿这一道道彩光,又有如铁水般的黑雷生发,將这霞光中的阳辉消謫殆尽。
摩尼法珠却已经衝来,在整片净土的加持之下,焕发出无量光明,照著许玄的天灵镇压而下,使得风云不动。
明癭诵经不断,加持此珠。
“光明之下,无欠无余。”
许玄眉心之处的金华陡然爆发,【崇玄彻光天眼】在法身加持之下,威能高涨,金明玄光如道道洪流涌出,照彻太虚。
这颗法珠乃是以佛法效仿大日,此刻真正遇上太阳之光,当即被打的摇晃不止,金华瞬息贯穿了明癭法相的右肩。
金血流淌,虚白日焰爆发,又受了丙火六合之光加持,开始迅速向著伤外蔓延,而戊土正仪之光又让明癭整个法相的重心开始偏转,几乎不能直立。
许玄心中沉凝,到了这一地步,明癭仍然未有退走的心思,实在让人心疑。
天眼已经炼入三道威能强横的灵光,虽然消耗颇多,但论起杀伤范围之广,这却是他手中最为厉害的法术,当即建功,击穿法相。
他並指抹过剑身,雷霆大盛,剑意陡生,一道劫光悄然升入太虚上方,开始巡天。
太虚外又有一道真灵奔来,是一著白麻僧袍的青年僧人,身上有道道金赤火光焚烧,极为悽惨。
雷霆暴动,真灵湮灭,隨雷当即化作漫天光雨散落,连一声惨呼都发不出。
明癭眉眼低垂,念了一声佛號,再度催动法力,下身的木躯开始焕发重重黑赤之光,交转打来。
“妄造杀孽,外道邪魔,当诛!”
他骤然抬首,可迎面而来是滚滚风雷,二灾交迭。
许玄手持羽扇,奋力一扇,【颶灾】的神妙发动,罡风呼啸,牵动雷霆,使得净土中的华光悉数黯淡。
於此同时,他剑上开始有一道如同活物般挣扎的黑律显化,天地之间的社雷之性越发浓重,那颗破军星散发出重重光辉。
【居北斗】全力催动,在一瞬之间让他的杀力陡涨,近乎翻倍,此时又得了黑律和法身支持,一剑之威,几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雷霆贯穿那华光弥散的法相,將其钉死,上方显出一道银色仙铡,横亘天地之间,隨著许玄剑落,这道仙铡也轰然斩下。
【司劫】!
如黑水铁浆般的灾劫爆发,北斗注死,消謫灵真,使得这尊法相之上开始有道道乌黑纹路蔓延,玉色佛容被斩出万千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而广木之躯则为雷霆伐尽。
明癭不顾自己身上伤势,再度祭出那颗摩尼宝珠,好似流星坠落,打向法身,光明涌动,可最终却被一片戊光挡住。
许玄心窍之处月光莹莹,催动太阴秘法避开,可耳边却有重重梵音响起,眼前白光炸开,使得他六识皆被剥夺。
明癭拖著残破的法相再度出手,念诵真言,道道经文开始束缚住许玄,而他手中则祭出一道金雷暴动的降魔宝杵,发力砸下。
这一杵结结实实敲在许玄天灵盖上,打得玄冠歪斜,云霞散尽,整个法身极为迅速的开始崩解。
明癭並未放鬆,心生警兆,抬首看去,一线银色剑光自高天坠下,直直斩落。
【逆劫】!
这一道积蓄已久的剑招同步斩下,彻底將那尊佛首削了下来,金血汩汩流淌,白玉般的身躯破碎不堪。
那尊法相摸索著捡起首级,试著按回,可丹霆却死死插在他的脖颈之处,灾劫暴动,大辟之杀成形,让其不得癒合。
明癭似乎意识到什么,手捧头颅,转而看向许玄所处的方位。
法身消散,化作清风戊光,而后迅速趋於稳定,再度变化,中有一枚形制古老的雷印自其中显化,雷火升腾,麒麟怒目。
清戊之气再度凝聚,借著法身玄变之功,以及【普化敕雷印】的加持,一尊墨麒麟自风云中踏出,抬起前蹄,向著那尊法相踏去。
神妙,【踏天】。
隨著墨麟落蹄,天地间的雷劫在一瞬之间被引爆,如同至火炸开,使得这片净土再难承受这种轰击,一寸寸地破碎。
这尊麒麟之象散去,许玄行出,恢復原身,握住丹霆,力斩而下。
明癭的法相开始溃散崩解,自脖颈中线被一剑斩开,煌煌剑光爆发,將其的法相彻底斩成两半,轰然倒塌。
自这尊法相的內里却有重重广木之光爆发,黑赤光流陡然生出,在其中则有一间青翠宝殿,沉浮不定,悬著银匾,上书【翠元】二字。
这青翠宝殿赫然是一件仙道之器,性属广木,极为古老,不沾半点释彩,內里似乎封著什么东西,传来一阵阵轰响,隱隱可见黑白雷光自门户的缝隙中溢出。
明癭的本象立於殿前,身上华光黯淡,雷霆窜动不息,他探出双手,似乎费劲全身力气,一点点拉动门户。
如潮水般的黑白雷霆自这座宫殿中涌出,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机生发,让许玄的神通开始大生警兆。
他毫不犹豫,再度斩出,可下方白玉莲台中却有一青木棺槨升起,忌木青光和功德之气涌动,挡住剑锋。
明癭的法体在这如潮水般的雷霆之中消磨殆尽,仅剩一具如玉般的佛骨,內里则有华光护持的真灵。
他盘坐而下,首级低垂,语气肃然:
“大愿已还,来世再度。”
忌木青光变化,棺槨內的尸身一点点恢復生机。
披著一袭青黑王袍齐太子缓缓起身,他气態威严,步履沉稳,原本死寂至极的尸身开始有了一点生机。
叶凌霄並未理会周边景象,踏出棺木,行向宝殿,他隨手捻起明癭玉骨內的一点真灵,吹了一气,佛骨便化作飞灰。
太虚中最后响起明癭的呼嚎,近乎癲狂,迴响不断。
“社雷又如何?邓拙心,你罚我,杀我,来,来啊!我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雷音渐起,若在回应。
“嘘。”
叶凌霄並指放在唇前,英武的面容上隱隱有一股幽鬼之气。
他抬手催动那忌木棺槨,便將明癭的真灵封入其中,连带浩大的愿莲净土也化作一枚金莲种子,坠入棺中。
此人回首,深深看了许玄一眼,眼瞳空洞,便携著那棺木直入殿中。
许玄拔剑,再欲出手,可殿门中却涌出浩荡至极的雷霆,內里混著一种让人心悸的怨恨和哀慟之意,向著他的方位涌来。
翠元殿缓缓闭合,內里的雷霆尽数涌出,而这座广木之殿则破开太虚,直往南行,正好到了巫荒上方。
法光涌动,神通变化,下方的蛮人见著此景,皆都惶恐至极,开始祭拜一尊巫道神像,渐渐有香火金气生发,显出一尊巫神金身。
躲避已久的枢蠢此时却被拘出,他的神躯在这灵殿前低矮到了极点,颤颤看去,近乎不可置信地说道:
“叶——”
他的话语还未说尽,金身之中便有无数道黑赤法光爆发,真灵裸露,在一瞬之间便被吸入殿中。
那座翠元殿转瞬不见,坠入一片释彩之中,似被接引离去。
许玄斩开太虚,先前將明癭打落的反馈来的极为剧烈,此刻已然点亮北斗末尾的第二星,由破军统领。
【北斗注死之劫】的威能再度上涨,而他的神通也越发广了。
天陀语气却越发沉重,肃声道:
“小心,有些不对。”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四方,先前的麒麟一踏之下,几乎將赤云上方的太虚尽数打碎,而就在这破境般的虚空缝隙內,一道道如黑水般的雷霆涌出,裹挟著冲天怨恨。
这些黑色雷霆之中似有无数生灵在哭嚎惨叫,显出种种被雷霆罚灭的景象,让许玄的神通开始出现滯涩之感。
此物像是雷罚,可针对的对象却是行劫之人,专门感应社雷修士,此时已然锁定许玄方位。
他一剑斩出,欲要飞离。
黑雷却在转瞬之间涌了上来,演化出眾生情態,或哀求,或痛斥,或悲苦,最终悉数向著他的內景之中钻去。
雷霆尽消,仅有一滴乌黑的浊泪悬於內景,內里传来阵阵哭声,让许玄越发觉得揪心。
除此之外,他的法躯却无其余异样,神通运转如常,也不再滯涩,但那雷霆化作的泪珠却浮在內景之中,分毫不动。
许玄欲以清气消解,可真灵中却陡然生出一阵警觉,使他停手。
“这是.何物?”
他心中渐沉,总觉此物和社雷有极大的联繫,眼下藏伏內景,却不知何时会作乱。
北边传来的动静很快打断他的思绪,许玄睁开天眼,遥遥看去。
极远之处似有庚金之气升腾,同血光交织一处,耀满天际,金威变化,为太白,为兵戈,同如龙蛇般升腾而起的血云相撞。
神通臻极的气势隱隱传来,这动静却比许玄和明癭之间的斗法还要恐怖的多,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感知。
“大神通者,出手了。”
(本章完)
第563章 我心在玄
第563章 我心在玄
太虚。
离火燃烧升腾,重明之光变化,照出一披著朱红宝甲的男子,神色冷峻,气息委顿,点点释彩在他法躯之中弥散。
“就这般放他走了。”
宋世清语中隱隱带著几分怒气,看向身后,却见一片庚金光彩涌动。
“旨出离央,又能如何?”
女声响起,自金气中步出一道倩影。
她身形挺拔,披著银甲,眉眼之间英气勃发,此刻却像在沉思。
此人赫然是太真的嫡系,梅冶,也是如今梅氏最为年轻的紫府,紫府初期,突破不久,修成【明真洞】。
“天水百姓,可都叫那僧人度化”
宋世清似有极深的怒气,愤愤不平。
他本欲直接去请族中长辈出手,可半途之上却遇见这位太真紫府,对方陈清利害,便將他拦了下来。
“我知道广木的事情紧要,明癭是那位【神广】真君的棋子,於情於理,是该顺著他来,勾一勾广木手段,可.洞天里的那位未免有些太绝情了,天水的百姓,是最念著我大离的!”
一旁的梅冶神色微动,嘆了一气,不欲直接评判,只道:
“凡人一事,重与不重,全看道德。净土离去,凡人无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这可是你族那位【天黐】陛下之令,怎能违抗?”
一语及此,却像是戳中了什么,宋世清只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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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借了我宋氏的血脉,本非人属,如今代了帝位,在洞天之中发號施令,可曾下界?不过借著祖宗不在的时间妄为罢了——”
“慎言。”
梅冶神色稍肃,却是看向那一座翠元宝殿离去的方位。
“明癭也算是完成大愿他倒是好魄力。”
宋世清目中隱隱带著怒色,只道:
“我不管他有何仇怨,待其转世,我必杀之。”
梅冶却只嘆道:
“当初【僉棲】真君被雷霆诛杀,他的首徒一气之下叛出天叶,投了释道,剩下的后人凑合著建了翠元道统。”
“到了奉代,好不容易出了个【安巢】真人叶修橧,广木大成,又叫北雷杀了,明癭如何不恨?”
这女子若有所思,语气渐沉:
“他当初怀著死志,取了那【苍生悲泪】前往北雷福地,慢了一步,邓拙心早已陨落。如今此物落在那许剑仙身上,却是无妄之灾。”
北方传来一阵动盪,金风和血云升腾,神通变化,使得梅冶神色稍安。
“长辈出手了,稀山应当能拿下。”
此言一出,让宋世清神色稍凝,心中却暗暗想道。
『太真宗主,那位【止涯】真人都出手了,即便是风延,也是必败无疑。』
二人的目光皆都望向北方,又转向赤云方位。
雷霆涌动,北斗星明,刚刚大战之后的混乱气机升腾,外人难窥。
——
天水至赤云一线。
下方的男女老少面露哀色,眼神空洞,在体验过佛国无边极乐之后,凡世的种种再都难以让这些人生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林林总总,共计数十万的凡夫、修士都神色茫然,有些尝试念诵佛名,有些则如行尸走肉。
许玄立於上空,看向下方。
黑律却自行钻出,如同活物,催促他快些行刑。
按照律令之中记载,但凡入了这等最下释道,拋弃人性,皆都当诛。
如果是一位奉行雷宫古律的人物来此,必要將这一眾信眾皆都处以雷罚,也是神通修行之法。
至少,远嘉应当会毫不犹疑地动手。
许玄心念渐沉,他眼下却真正感受到社雷之法的绝情,乃至残酷。
今释法门,在雷律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外道,净土之中的释修乃至信眾都当诛灭,不留余地。
“凡行雷律,当无私情。”
天陀语气肃然,继续说道:
“你觉悟何在,怎不动手?这一眾凡人见过无边极乐,已经无法正常活下去,只有皈依一条路。”
“今不行刑,可日后再遇上又当如何?若是你亲近之人犯了律令,该不该杀?既修此雷,骨肉至亲也不能留私。”
许玄看向下方这一眾凡人,语气渐沉:
“我心所求,不是如此。昔日雷宫覆灭,自有道理,严刑重律,不能长久。”
“那你又当如何?”妖魔之声响起,似在质问,天陀呵斥,“社雷仅有一种修法!”
许玄眼神渐明,似有所悟。
神通气息生发,天中渐有银色雷霆蔓延生发,却收敛了劫罚之气,仅是將残余的净土华光碟机散。
“我心不在社,而在玄。”
他反手將丹霆钉入太虚,催动天律,以己心代天,使得一片蒙蒙银光落下,无数凡人真灵上开始被剥离出一道道释彩。
释彩冲天而起,涌入他內景之中的那滴泪水,其中传来阵阵悲哭。
下方的凡人还有不少念佛的,却也有人醒了过来,同亲人相拥,痛苦流涕。
黑律暴动,在他本就受伤的法体之內窜动不止。
违逆天律的反噬爆发,无数黑白雷霆在他体內凝如长钉,刺破法体,謫罚性命。
许玄的眼神却越发明亮,大赤天內的洊合雷树开始焕发光彩,震社变化,生死轮转,他静静体悟著这种感觉。
天陀沉默了,他伴著许玄修道已经有了数十年,几乎是看著对方一步步自微不足道的小修到了如今的紫府剑仙。
可他心中始终有一分怕。
他怕眼前之人一朝真的社雷大成,完全按照雷宫道德行事,以至於彻底变了一个人,只知天律,不知其他。
於是其人便真正死了,死在社律之下,也是一代代社雷修士最多的结局。
许玄神色沉静,体內的雷霆渐渐止息,而仙碑却隨著他的意志开始焕发玄光,冲和之气弥散,融入他的性命深处。
“我若求道,必使仙得逍遥,人得自在,证就玄位,施行造化,必於天地之间留一线生机,使人人皆有超脱之机。”
“狂妄!”
天陀听罢这一阵妄言,语气不屑,可金瞳却骤然明亮起来,少阳金白玄光变化,昭示著他心绪的不平。
“或许如此,但总有一天.”
许玄望向北方,目中银电流转。
“我会立身天地之中,日月之下,在诸修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此言。”
(本章完)
第564章 庚平
第564章 庚平
洛青。
光焰敛去,碧空如洗。笼罩山峦的大阵渐渐平息,几位金刚陨灭后留下点点宝彩,如星屑般弥散天地,转瞬又遭雷霆謫罚,被涤盪一空。
许玄御风而下,落定天青峰顶,立身松下,暗暗压住体內翻涌的伤势。
內景之中,那滴浑浊的泪珠已然沉静,悬滯不动,乌光流转,內里仿佛蕴藏眾生悲哭之声,让他的神通隱隱生出感应。
『竟然还有这等奇物.』
他生平首遇能反制社雷之物,然而这滴浊泪,似乎本就是社雷所属,謫罚的对象转为司劫之人。
饶是天陀见多识广,也未曾辨明此物根脚,他立於內景,绕著这滴浊泪细细看著,並不敢直接接触。
毕竟此物业力太重,仙道触之,不是好事,须知大多道统都不喜沾染红尘气,除非是那几个入世修行的道统。
“静观其性,似是社雷逆生之物或许是雷罚之下的怨恨所凝,是社雷自肃自清的体现,也不知这明癭是自何处取来的。”
许玄沉默片刻,他本可催动清气,將这浊泪化去。
不过眼下他並未妄动,而是借著神通细细参悟此泪之性,作为修行雷法的一种特殊参考。
他所修的社雷之道本就是东拼西凑,道论不全,仅有功法,却少了对於此道系统详细的参研,仅论道行,是远远不及龙身对于震雷的理解。
如今倒是可借著这滴浊泪来窥探几分社雷真意,明癭或许是想坏他神通,可许玄未必要一头在社雷上撞死,他还有另一条隱秘的小路可走。
“师父。”
赤焰流光中,刘霄闻御风而至,手中稳稳托著那尊【青黎养霄瓮】。
瓮身之內,释光闪烁不定,夹杂著阵阵悽惶的告饶声,霄蕴合炼,呼应天地,使得瓮中金身渐渐要被炼化,彻底腐烂。
此瓮內藏蕴土,外化霄雷,唯有这两道的修士催动,方可发挥十分威能,至於己土、元木也好催动些,其余道统则相差无几。
刘霄闻神念微动,探入瓮中——那女晗金刚正被囚禁其內。
丙火不亲霄蕴,他也仅能催动此瓮一道神妙,便是【腐壤】,乃是收纳生灵,以霄雷炼魂,蕴土腐身,用来对敌也颇为不凡。
瓮口微启,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被缓缓吐出,女晗的男相已经被在蕴土作用之下腐烂殆尽,护体法光也被霄雷阴霆洞穿,白骨森森,心肺袒露,流出道道玉血。
她勉力抬头,仅存的一只眼珠艰难转动,望见眼前那道煌煌如日的银雷身影,心生警兆,伏地叩首:
“真人慈悲!我是受明癭胁迫,才冒犯仙山,都是他逼迫所致.”
许玄未置一言,以【太初序】一看,神光微闪,便见女晗周身业力缠绕,化作罪火,便知其罪当诛,死不足惜。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不少事情要问一问对方,也好了解些北边情况。
他目光掠过脚下匍匐的女晗,声音平静无波:
“將你和那明癭的事情细细说来。”
天中旋即雷声响起,女晗受惊,法躯颤抖。
隨著明癭离去,净土关闭,她的金刚境界正飞速跌落,此刻已难以为继,直向法师滑落。
她强抑惊惧,颤声回道:
“稟真人,我本北海人士。母亲怀胎之时,曾受一道赤色圆光照拂,致使我生了男女二首,成了怪胎,本来是在戏班中扮丑。往生道的法师广开释门,度我入內,说我有缘法,便让我一直修成金刚。
“后来明癭看中了我,便收我入了愿莲净土,本是古代【莲因大化菩萨】开闢的佛地,后被我道用愿力改了”
『莲因。』
许玄当下想起早年莲寺的小净土,其名正是【小莲因净土】,拜的菩萨也应当是这位。
女晗惊惧至极,她的境界已经彻底跌落到法师,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无了。
“我曾听闻,明癭俗名叶还婴,出身奉代,曾是翠元门之主,修行广木,至紫府中期。不知何故,竟昏了头去寻北雷仙道的晦气,还是那位肃正真人开恩,饶他一命.。
“他后来投入往生,修为大损,只落得个金刚之位。直至齐国覆灭,他借势攫取了几分气运,方才得以晋升。”
叶姓?”
许玄听到此处,若有所思。
“木德正宗,多为叶、巢二姓修士执掌,多有真君。若论渊源,明癭与齐国帝室,倒也有几分血脉联繫。”
女晗连忙补充,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语气急切:
“还有一事。明癭晋升菩提之时,深入释土,发下大愿。发愿关乎前程,向来秘不示人,但彼时天有异象,广木构巢,雷霆击损,显化三日。”
许玄眸光微凝,追问几句,奈何女晗所知有限,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暂且押下,囚於雷狱,之后送入离军之中,看看如何处置。”
许玄吩咐,一旁的刘霄闻领命,便带著这女晗退去。
北边天际仍有太白金气贯空,同无数龙蛇般的血云纠缠,金色雷霆暴动,散著让人心悸的气势,爭斗似乎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刻。
许玄取出信物,略略感知,便知青湖却已经被占下。
他服了一枚平休昔日赠予的灵丹,稳住伤势,破开太虚,直往北行。一路可见纷乱慌张的百姓,以及破碎不堪的山河,都是那一处净土落下造成的恶果。
越过天水,直奔大漠,便见离火辉光跃动不止,一道朱红神羽高悬在天,镇住此处。
而更远处的青湖波澜未定,遥遥可见一头赤龙盘旋,喷吐灵雷,將湖边的大阵掀开,铁灰之气弥散,为雷火焚尽。
许玄看向这一处大湖,只觉周边景色纷乱,混杂各族风貌。
湖上的西无涯却已经恢復原身,此刻见著许玄,如遇救星,慌忙上前拜道:
“大人。”
“青湖攻下,其余几位同道去了何处?”
许玄气势尚还未曾平復,极为恐怖的劫罚之气弥散周身,剑意升腾,让西无涯心中都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畏惧。
“那铁遂受伤,见朱遽殿下领著援兵来此,这辽人便退走,捨弃青湖。稀山那边战事正紧,於是殿下又带著蓐肃、青琅前去。”
“这地界还缺个镇守的,我便留著。朱遽殿下吩咐我,若是见著雷判归来,让您隨我在此看著就是不必再去战场。”
西无涯目光一转,凑近说道:
“那明癭”
“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许玄说的果断,可落在西无涯耳中却不吝一道惊雷,要知道最为难缠的就是那位大士,更別论对方还將净土带了过来。
这龙种自有推测,光是遥遥感知那净土的气势,恐怕连寻常紫府后期都要避退。
『他虽有伤,神通的威势却更高了。』
西无涯略略感知,便察觉出几分不凡,许玄如今伤势颇重,可身上的气机却比平日还要令人心悸,好似一柄仙剑出鞘,锋芒大盛。
许玄却只看向东边,天眼微张,隱约可见一座高峻石山,为重重雷云遮蔽。
按照位置,此山已经是在巫荒的东北之地,和赤云相隔千里。
山北便是白河,浩荡东去,直流代地,两处战场相隔极近,斗法激烈,不仅有雷部全力施为,甚至还有大神通者动手。
“庚金.是太真仙道的人物。”
锐利的庚金之光冲天而起,化作万千兵戈之象,使得许玄天眼传来一阵刺痛,不能直视。
自稀山乃至青湖,皆都吹起阵阵冷风,草木衰黄,天中日隱,渐渐悬起一轮金月,方圆千里,皆都能感知到那股庚金神通之威。
“稀山也是古代炼物的门派,修在丙火,你那【大风振巽扇】就是出自其中,可惜绝灭的早,眼下遭了这一场战事,怕是要被夷平。”
天陀似有感慨,正借著少阳秘法窥探战场,却不敢做的太过,毕竟是金丹嫡系的紫府巔峰,难免有什么手段。
“烛剑真人倒是继承了此山道统,只是眼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许玄忆及这位真人,对方志在炼剑,早早自这一处泥潭中脱身,眼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天中的朱红真羽却开始震盪,离火之气升腾,凝如朱星,彻底將青湖周边的铁灰之气盪尽,使得这一处地界重归离土。
至於稀山方位,战事也渐渐平息,那股庚金还是更胜一筹,压过血云。
“太真,不知是哪位来此?”
许玄看去,原本重重环绕的雷云已经散去,隱隱可见倒塌崩碎的稀山,戊土光辉渐次明亮,太虚之中的【长戊古垣城】开始勾连稀山周围的地界,若要落下。
“听闻,是如今的太真宗主,梅氏主人,【止涯】真人。”
西无涯语气肃然,继续说道:
“这位是庚金大成的人物,金丹嫡系,仅论杀力,绝对是大离前三的紫府,更兼身处战场,神通更比平日还高,拿下稀山,已是定局。”
许玄看著太虚之中將落未落的长城,若有所思,只道:
“以你之见,中部代地,东边燕云,哪一处更难落下此城?”
西无涯沉思少时,悄声说道:
“自然是代地,拓跋氏当年在此发家,定都盛乐,乃是戊土大盛之处,也是【长戊古垣城】预定的核心。燕地还有青华仙宗在,攻下北边应当不费什么力气,恐怕已快功成。”
“只是,代地还在准备一场大战,届时,恐怕又免不了点我等上前线。”
许玄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忧虑。
如果戊城落下,必然对战局的影响极大,而最后的一处代地,应当就是辽国帝族真正施展手段的时候。
(本章完)
第565章 太白故金
第565章 太白故金
稀山。
高峻陡峭的山体被自中斩断,极为平整,表面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庚金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山边阴云聚集,云中神雷受了庚金加持,越发强盛。
山北之地,一片焦土。
著金月玄袍的道人立在云端,中年样貌,神容冷峻,气似寒雪,天地之间的庚金之气都在其心念之间变化。
他负手而立,立身之处便是离辽双方的疆界,雷部已趁机拿下稀山。
北边是一位位形態狰狞,兽面妖身的神灵巫鬼,又有净土生辉,金刚侍立,不止一位大士在此,皆都不敢往前一步。
除了那一道血色人影。
“止涯!”
天地间传来一声暴喝,涛涛血河升空,化作龙蛇,凝为日月。
浑身浴血的青年若一线流星衝来,极为恐怖的神意爆发,使得沿途太虚寸寸破碎。
“你已败了。”
止涯声音冷冷,可风延却未曾退却,反而愈显癲狂,双拳直直照著那道人面门轰来,血气凝长虹,搅动金气。
天地间顿有白骨盈野,血流如河的异象显化,层层尸首堆成的京观坐落在此,杀气冲霄,打落对方。
庚金神通,【伐不敬】。
止涯抬手,语气肃穆:
“恭请太白故金。”
天地间生出一道道金色漩涡,无数刀枪剑戟显化,浩荡锐气激发,万千金流轰击,將那一道血影死死钉住,交错斩开,使其当空坠落。
【太白武录】,庚金一道的杀伐大术,威能极强,可以调令诸兵,以成杀伐。
这位太真宗主已经调动了三千六百道刀兵,一人便压得北边辽军难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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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延身上的甲衣早被斩得破碎,无数金气凝成的刀剑钉入法躯,將他瞬息斩作一团血雾,天地间隨之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血雨来。
辽军阵线中,有几名魔头喉头微动,颇显垂涎。
若不是怕那位风延將军一拳將他们轰成飞灰,这些魔道可就要上去接这血雨了。
伏易玄血,还是一位血炁大修士的,对血炁魔道来说,堪比最为顶级的大药。
金光散去,道道血气再度凝聚成一尊法躯,在经受过这等杀伤之后,风延还是生龙活虎,颇为骇人。
他心中纵有几分不服,还是御风而起,看向身后一眾辽国的修士:
“退!”
净土光华生发,瞬息之间便將这浩浩荡荡的修士尽数收入其中,破开太虚,收了接引离去,而上方的止涯却也未追。
金雷涌动,一位神將御风落下,苍老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行礼谢道:
“多谢梅道友,不然今日恐怕免不了一番苦战。”
止涯回礼,他对这位威华真人十分敬重,面色稍缓:
“风延难缠,本该让扶尘的丁火来对付,我不过將其杀退罢了以他的神通,过了几日就能恢復。”
他所说的却是实情,並未夸大。
这些年边疆战线之中,最为难缠的人物就是风延,对方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势,都能以极快的速度恢復。
二人向著雷云行去,沿途的不少仙道纷纷行礼,单单紫府,此处已经有六七位,加之诸多雷部天兵,可谓阵势宏大。
金气行来,梅冶御风而下,见著族中长辈,恭声道:
“大人,稀山平定,青华也快功成,只剩代地。”
“如今还需筹划完备,调集人手,才好攻下。“
见著这位后辈,止涯的神色肉眼可见变得柔和起来:
“北边事务,便交由你来联繫,日后可多同雷部来往。”
“是。”
梅冶恭声领命,似乎想起什么,只道:
“叔公还在外行走,这事情应该让他——”
“哼,见真一天天没个正形的,四处游荡,不必管他。”
止涯见提及万金,语气稍稍有了波动,似有几分不喜,挥挥手,示意梅冶不必多言。
他转而隨著威华上前,来到最高的那一处云台。
此地金雷环绕,阴云升腾,似乎直接和雷部相连。
沉默少时,止涯开口:
“洞天之中,那位陛下如今是什么意思?攻打代地,可有安排?”
威华的神色稍滯,嘆了一气,继续说道:
“有倒是有,天黐陛下入了悬空寺一遭,说动那位古舟菩萨。”
“届时开战,这位菩萨便会北上,以他的修为,足以影响战局了。”
“悬空寺?”
止涯的神色稍敛,作为庚金一道的大神通者,他自然知道这等古释的厉害之处。
更那位古舟可是证了不退转地,明悟等觉,神通无碍,业力不沾。
古释修行之难,远远胜过如今的紫金道法,以那位上僧的悟性,若是转仙道,必然也是註定紫巔的人物。
而作为大离第一释道,悬空寺少有动作,名声不显,底蕴却十分深厚。
“还有一事。”
金雷渐明,照亮威华那张苍老面容,他声音中渐有几分迟疑:
“陛下欲立下神京,定在离州,昭告天下,册封神部,分山、水、雷、火、祸、福,一共六部。”
止涯闻言,目中锐气渐生:
“太祖昔日说过,不立京城,朝廷议事,最多就往洞天去,那位陛下如今要破了这规矩,可曾问过帝君?”
“帝君应了。”
威华语中有几分无奈,似乎对那位陛下並未多认可。
“你也知道,他是朱雀化人,毕竟是我宋氏欠下的债,应当偿还,自然是允了他的要求。”
止涯却只是摇头,嘆道:
“旧君之事,人属还好,最怕的就是神圣、仙兽坐过,我道本是庚金正宗,取回果位,却也要顶著个【庚武】。”
他毫不忌讳地在威华面前谈起这些,那位宋氏的老真人並未有什么神色变化。
宋氏和黑煞道统联繫紧密,但实际上却不亲昔日庚武仙人的这一脉,而是更为亲近早早飞升的一位大人。
如今戚氏也仅有那位国师得势,这还是当初赵庭崩亡悽惨,上面的大人怜悯,这才保了一脉。
“按照上旨,恐怕就在不久之后便要定立神京,届时大离仙道都要派人前去,也算.真正见一见帝王了。”
威华神色感慨,转而说道:
“我族上属【南离】,和【太白】本就是亲善道统,日后战事,恐怕还要多借贵宗之力。”
“庚金之器,本就要经战火淬链。”
金风呼啸,神雷明亮,止涯此时遥遥看向南边,语气渐沉:
“穆武山闭了这些年,有旨传下,他们也该出世。不谈別的.至少风延这魔头,此山不会放过的。”
“那位大人在真炁果位上坐著这些年,欲要再进,当行伏魔之举,届时威势之盛,恐怕如雷宫再临。”
威华点首,似是赞同:
“如今,金位最高的还是扶尘那位【苦昼】真君,已是后期。穆武的那位【北圣】也是金丹中期的大人。真炁又为伏魔大道,攻辽之事,还需此山出手。”
“伏魔.”
止涯目光幽深,越过太虚,望向西边,似乎能见著青湖方位的一道银色雷光,以及那一滴浑浊不堪,乌光縈绕的浊泪。
“【苍生悲泪】,落在你部的那辟劫剑仙之上,不知如何处置?”
威华微微摇头,只道:
“还能如何,这东西虽然难缠,但也只要小心镇压就无恙,除非他一门心思去求金陛下在洞天之中特意提过他,正好让其入京面圣,届时再说。”
“社雷求金,已是绝路,有没有这一滴悲泪,意义不大,当年邓拙心都不行,道途早就断了。”
止涯不言,收回目光。
作为真正知晓那位邓真人死因的仙道传承,太真对此事的態度却一直都是缄口不言。
威华有些旁敲侧击的意思,可止涯却不肯多说什么。
这位庚金大真人只暗暗道:
『北雷.亡的不冤。』
(本章完)
第566章 少太之寒
第566章 少太之寒
天殛。
太虚破开,离火升腾。
光焰流转,一道身影踏火而出,是一男子,身披朱红神羽宝甲,眉宇间带著一股军伍特有的肃杀气息。
宋世清目光灼灼,看向天殛峰顶那片翻涌不息的云海,电蛇狂舞,雷声隱隱,全然不见净土侵袭的残痕。
『社雷果然克制净土。』
思绪未落,前方一道明灿银雷破空而至,裹挟著浓重的劫罚气息。
雷光收敛,一位银袍道人缓步踏出。
“战事方歇,不知朱遽殿下来我山前,所为何事?”
许玄语气平平,並无情绪,可却带著几分拒人之外的意思。
当日明癭携著净土攻入天水,直奔赤云,宋世清抽身退走,独留许玄一人在此硬撼净土,直至最后,对方都未来驰援,未免有些膈应人。
若非明癭存了转世之念,未做殊死一搏,门中恐怕要经受的损伤更多,绝不是如今这般安定的状况。
宋世清面色不变,眼神微澜:
“今日拜山,乃是奉天黐陛下帝旨而来。”
许玄闻言,心中暗忖。
天黐?看这意思,恐怕不是太祖,应是宋氏的哪一位大人物,暂代帝位,此时才真正出面。
只是,为何偏偏要给自家山门传旨。
“既有帝旨,还请入山一敘。”
他领著这位朱遽真人入了天殛,步入大殿。
殿內烛火通明,四壁如昼,二人並未分主客,平等落座。
松香渺渺,最终还是宋世清先行开口,肃声说道:
“许剑仙力拒明癭,剑盪净土,为青湖之役立下首功。父王虽在准备攻代之事,但也听闻剑仙之威,心中甚慰,特命我携此丹前来,助剑仙疗復道体。”
言毕,他掌心托出一方红玉宝匣。
匣內云锦铺迭,盛著一枚朱红宝丹,形如杏果,离火光暉升腾明灭,丹香清远,药力精纯。
“此乃宫中秘藏的【离元丹】,”宋世清顿了一顿,“丹內炼了一枚【天杏离果】,最能焚尽外邪,涤盪浊障,稳固道体。”
“明癭所修佛法,和广木联繫的深,正好服了这枚灵,以绝木气。”
许玄接过,道谢一声,未曾客气。
这灵丹颇为不凡,作为离火之丹,正能助他恢復伤势。
宋世清略略点首,取出一道帝气弥散的金旨,离火光辉腾腾升起,明如大日,他起身诵旨:
“大赤许玄,抗辽有功,今日起擢其为雷部神將,不沾香火,仍属仙道,以入京面圣,助北进之事。”
许玄行礼,接过此旨。
他心中却无什么喜意,眼下和离宋绑的更深了,只是.单单点他,未曾让门中一道牵扯进去,还在接受范围。
“恭喜剑仙,今日起位置便同威华、濯邪两位大人一般齐平,还不用转入神道,仍归於仙,这可是多少紫府羡慕不来的事情!”
宋世清贺喜,继续说道:
“往昔大人有旨,说是【不立都城】,如今欲要抗辽,时局不同,便改了此令,天黐陛下將在离州定下神京,司定神道。”
“定京之事,应在夏至,距今尚有一旬时间,还望剑仙早做准备。”
“理当如此。”
许玄此时想起被拘的女晗,心中一动,开口道:
“明癭攻山,我镇了他手下一尊金刚,名为女晗,已跌落至法师。如今將其镇在山內.军中可能处置?。”
“女晗?”
宋世清面上掠过一丝寒意:
“还望剑仙交由我军处置。”
天水边防歷来都是由嵐山这一支负责,一眾百姓,多拜离火,如今却遭了明癭残害。
宋世清心中有怒,可却拗不过帝旨,听闻有一尊金刚在此,顿生杀意。
许玄本就是准备拿修为跌落的女晗做个人情,毕竟单单一尊法师,即便斩了,对於神通修行也无多大进益。
他催动大阵,便將女晗拘来。
这尊金刚神色惶恐,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一片离火罗网缚住,连一声惨嚎都未曾发出,法躯便被焚尽,仅剩一团真灵。
“北边青湖已经安定,边防之事,將来还有赖剑仙出手,京城再见。”
言毕,宋世清不再多言,带著女晗的真灵破开太虚,当即离去。
殿中,许玄静立,心思稍动。
“天黐.这位便是坐在帝位上的人物,不知是那位离火真君的第几代子嗣此番战事,还是要看他的意思。”
“既然能坐在帝位上,看这阵势,真君也將大权下放,必然不是寻常人物。”
天陀声音肃然,继续说道:
“离火有一神通,唤作【敬缉熙】,也叫【明两暉】,喜好光明不绝,明德相续,故而这一火有进无退,有胜无败,只上不下。此火遇“少阳”升,受“少阴”交,效仿日月辉光不绝,只能越烧越盛,不可中断。”
许玄目光稍凝,若有所思:
“所谓重明.是光明相迭,不绝此火。按照这特性来推算,北进之事,必须要一气呵成拿下,单是小胜,不合离火,所求当是彻底的大胜。”
“正是如此。”
天陀语气中有几分感慨,时至今日,许玄对於诸多道统的理解已算的上不凡,足以跟的上他的思路。
“丙火炎继,即便被灭,受太阳照,也能再起。真、丁二火,前者为生机之火,地脉之焰,后者为诸星之辉,业力之火,都不好扑灭。最后一道至火.此火显威不过在一瞬之间,难以燃烧照明,本就会自灭。
“那位大人尊號是【应离元丽南显真君】,居南之位,应离北进,祂始终不自称帝君,或许.只是想借荡平天下的功绩,將离火烧到最旺,所求根本,还是在仙。”
如今真正捲入到离辽战事之中,天陀也不由慎重起来。
两国交战,既有机遇,也可能一著不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宋氏传承极久,本属古代【南离】仙道,堪称是离火最古的道统,为上清元炁之属。朱雀陨落,离火消沉,南离的大人趁机夺了果位,自此彻底將离火拿在仙道手中。”
天陀似有告诫之意,只道:
“离国建立,根本目的说不得就是为了这一场战事,別的什么兴立神道、驻守边疆都是虚的,求胜才是根本。为让离火一直烧下去,即便將举国之力压上,杀得山河破碎,那位真君也不会犹豫。”
“大离七宗,会全力支持宋氏的只有太真,庚金为兵戈之金,杀伐之器,也需合王命,作有义之徵,討伐不逆。其余仙道,恐怕也仅有穆武山会出些力,毕竟这一宗,道在北方。”
许玄目光渐明,如今离国的仙道实力並不算弱,至少在定下神道之后,绝对不比辽差,但根本还是在於.诸多仙道,凭什么为离火赴死?
辽地的几家释道,却是有明確的南下需求。
就算辽帝不下令,以往生、华世为首的释修也会积极出手,而释修造就金刚、大士的手段又远远比仙道简单。
“我可赴险,门中却经不起这种战事的衝击。”
许玄目光稍凝,问向天陀:
“海外灵地之事可有眉目,那沧水妖王如今状况如何?”
“距离寿尽已经不远了,连异象都压制不住,只是这事情还需派个紫府时时盯著。不然赤云距离西海太远,即便有我通知,往来之间,也赶不上了。
天陀眼下借著转世之身,可以时时盯著西海动向,他语气谨慎:
“那妖王的东西可是有不少人盯著,我怀疑.和那青叶空天有联繫,沧水当年曾经得过寅广一位真人的庇护,方能修瀚,不然早就被龙属一口吞了。”
“青叶空天?”
许玄心念稍动,这一处甲木洞天关係甚大,只是眼下人身是不能轻易走脱了。
“可让霄闻去看一看,正好將那白沧海夺来,顺势探一探洞天,丙火和甲木也算亲近的道统。”
他心中並无多少疑虑,毕竟有天陀在。
这老妖再世为人,又得上霄背景,如今管著西海事务,必然能安排妥当。
“此去神京,当能见一见南方诸多仙道,也探一探各方消息。”
许玄心中渐定,催动法力,稍稍感应,便见一道赤光自外涌来,丙火光焰涌动。
“师父,可是宋氏的人?”
刘霄闻自然感知到那一股离火神通,知晓来人。
当今之世,也就宋氏主要修行此道,能在赤云出现的,必然是帝家真人。
许玄只將刚刚宋世清的话悉数告知,且说了海外的谋划。
“沧水妖王.瀚水中期,倒是需要谨慎对付。”
刘霄闻思绪稍动:
“这等大妖,必定会妥当安排身后之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应付的,还需借一借上霄的力。”
他抬首看去,正欲再问,却见一道青白羽扇落下,飘然降到他的手中。
“【青黎养霄瓮】不擅斗法,又要养著灵根,离不开山门,【大风振巽扇】你且拿著,届时说不得能用上。”
“是。”
刘霄闻明白海外的事情紧要,並未推脱,眼下这一道元木灵宝才是门中除了【丹霆】外威能最强的灵器。
“弟子即日便前往海外,准备此事。”
他语气肃然,转而取出几件释宝,只道:
“还有那几位金刚留下的器物,皆属释修,仙道动用不得。”
共计四尊金刚,恰好也就四件释器,分別为幽色叉戟,神雷金鞭,壬水瓷碗,以及最后女晗手上的一桿九彩锡杖。
这些释器若想炼成灵物,颇为困难,几乎是得不偿失,其中价值最高却是那徐流金刚的白瓷碗,內里盛著一道【沉蛟泽】,是紫府壬水。
许玄一道收起,准备送入道境之中,由玄化池一一拆解了,而刘霄闻则领命退去,大殿之中一时寂静,颇显冷清。
他则默默催动道碑,归於大赤天內,径直入了授仙司。
这一处洞天內的灵机之盛,远远胜过在外修行,他將那枚【离元丹】服下,开始修復起身上的伤势。
主要伤势,一是愁汐留下的剑意,二是明癭最后金刚杵的一击,颇为顽固地积聚在体內,离火衝击,外邪被焚,他的法躯顿时畅快起来。
天陀则在一旁捧著卷白玉道书,细细参悟,不时讚嘆。
“那妙娥已將《清寒愧月书》送来,內有寒阴四法,为【玄律穷】、【冱寒雪】、【履霜渐】和【接贞白】,以及最后一道太阴神通【广寒闕】。”
“至於那《巡月结磷秘章》,为假丹法门,需要太阴之位上的大人接引。既然如今月上还有三位月娥,乃是假丹必然是靠了一道太阴金位支持。”
许玄却是敏锐地注意到另外一事,疑声道:
“没有【阴始凝】?”
天陀闻言,眉眼稍动,只道:
“经文之中,並无此法,不过.我倒是发现件趣事。”
他金瞳煌煌,似有所悟:
“少阳一道的【朔旦復】,又称【阳始通】,古代木火之修,多用此道作为替参,而在这篇《清寒愧月书》中【阴始凝】,是少阴下化之法,为寒之初,这神通和【广寒闕】一般,都不是寒阴本法。”
“【冱寒雪】才是亲近太阴之道,为寒之末。”
许玄心念急转,却是想起昔日那位洛安龙女所言。
天冱龙君为寒阴尊位,接轨少阴,那这一道【冱寒雪】理应是少阴之性才对,可按照经文所说,实为太阴!
“不对.”
许玄心中渐渐升起某种猜测来,种种跡象都指明,这两道神通並不寻常,而寒阴自从【姑射】、【天冱】之后,再也没听人证过。
“是有人刻意掩盖此事?甚至.连洛安、白縞这种龙君直系也被矇骗?如此说来,那位白宣妖王在金枢求最后一道神通,必然失败!”
这等修行到紫府后期的大妖,难道也察觉不到这种道论的错误?
除非,有某种更高的力量介入,让这些寒阴修士通通坠入文字障中。
白宣的神通修行之法,应是纯阳赐下,也就是说.有人之后动了手脚,不愿寒阴再证,甚至將龙属和白蛇两处都考虑到了。
还有下场更为悽惨的霜梅门,恐怕也在这种谋划之中。
许玄眉头紧锁:
“该不该將这事情告知白宣”
(本章完)
第567章 道在奇恆
第567章 道在奇恆
白沧。
此海位在青沉以西,相距颇远,靠近西海中心,若是向北望去,可见重重青色毒障,纯白化光流转不息。
海中波涛翻滚,白浪滔天,瀚水之气弥散,孤零零立著一处高峻的青色灵峰,任由波涛拍打,巍然不动。
峰上多见松柏梧桐,青翠欲滴,天光照拂而下,聚在峰顶一座青木庙宇之上,甲木长青之气四散,內里则混著一股行將寿尽的妖气。
此庙不大,堪堪一室,悬著一道青色玄匾,书了三字,为【春秋庙】,旁有两联,分为【君参揆度】和【道在奇恆】。
天中魔气升腾,苍碧之光变化,沿途化作荆棘藤萝。
一女子缓缓落下,容顏清丽,纤腰净颈,唯独眼中带有一种深沉的魔性,让人心悸。
她静静立身在这一处木庙之前,还欲入內,却听庙中传来一声呼喝:
“止步!”
“沧水道友真是失礼,客人来了,还不让入这【春秋庙】中坐坐?”
荆笑得俏丽,身上那股魔气却凝而不散,配合一身乙木神通,十分不凡。
“让你这魔头进来,我可以立即准备后事了。”
沧水语气冷冷,神通运转,瀚水之光波动。
对於这位长宿魔宫的荆真人,他自然是十分防备。
不过紫府即便寿尽,神通威能也不会减损多少,双方都是紫府中期,倒也不必太过惧怕。
“叶凌霄復生,投入辽地,至於明癭,则是转世去了。”
“他转世了!”
沧水语气急变,又惊又疑:
“我又如何?当初【胥宫】让我在此守著这【春秋庙】,奉亡至今,寅广覆灭,毫无消息。如今我快寿尽,还无动静?反倒是那叶还婴,他去转世了,凭什么!”
这位妖王言语之间多有嫉恨,海水翻滚不止,青峰之上却又有甲木神光升腾,镇压此海,让他发出一阵哀呼。
“任由春秋,植立千古,我守著此庙,早已超过千年,为何还不放我自由,还不放我!”
“若不是广木余威,你早就叫龙属捉去吃了。”
荆语气森然,让沧水瞬间安静下来,海中风浪不起,只听一阵怒声:
“我如何知晓天叶仙道的东西,昔日【初海】龙王来此,把我魂魄翻了个遍,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揆度》已失,《奇恆》何寻?”
说著,他似乎又萌生出什么隱秘的希望,只道:
“长宿精通分神寄身之法,真不能让我再转世了?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
一身青裙的女子眼中多了几分嘲弄之意,淡然说道:
“你性命二寿皆尽,靠著这一座春秋庙苟延残喘,一旦走出,当场就要还道天地,除非.”
荆微微一笑,却不言了。
庙中碧蓝水光波动,衝击甲木青光,沧水心绪激盪:
“到底如何?你长宿道统要我什么,都可给出。”
“除非,你寻来一枚真君所留的金性,护住性命,送你转世。”
荆此言一出,庙中再无声息,沧水沉默了。
这事情几乎不可能做到,他不过一紫府中期的妖物,唯一背景,也就是奉了昔日寅广道统大真人【胥宫】之命,在此看守庙宇,不值一提。
金性天下难寻,真君遗留的更是世间稀少,连诸多金丹道统都不会放过,毕竟有再造一位大人的希望。
“那你来我这一处,又是为何?”
沧水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庙中的瀚水之光沉积在下,不起风浪。
“自然是趁著最后时光,看看这一处春秋庙。”
荆目光转动,扫向这一处小庙。
“此庙自天叶传到寅广,昔日內里还供著真君仙塑,如今却都不见,反倒让你趁机钻了进去,真是褻瀆。”
她面上渐渐生出一种诡秘的笑意:
“安心等死罢。”
荆笑著御风而起,任由庙中传来一阵阵愤恨的咆哮,碧蓝瀚水之光流转,丝毫进不得她身旁。
苍碧色的乙木魔光流转,她沿著西海边缘,径直往东而行。
“《揆度》被那位龙君得去,至此不见,还剩下一道《奇恆》,北海那位似乎观过,不过.没人敢寻祂的晦气。”
荆心绪急转,乙木归属上清元统,长宿魔宫也和龙属有些隱秘的关係。
叶彦真便是得了龙属默许,才能收入道统之中。
所谓《奇恆》、《揆度》,乃是古代仙经,分属玄元大道,那位元瀚龙君昔日曾得《揆度》,將其隱去,因有神通【失揆度】。
另一卷《奇恆》,多的是大人慾寻踪跡。
自古至今,也仅在两处显露过,一是天叶,二是震泽,无人敢將主意打到那位悬混身上,自然纷纷將目光转向天叶。
眼下沧水也不过是捲入这一处爭斗的棋子,看护古庙,自生至死,不得解脱。
伴隨龙属的查探,已经说明沧水彻底失去价值,只配在此等死。
行至南海地界,荆破开太虚,步入其中,她借著法术,遥遥窥探天池方位的气机,却不敢太过明显。
“震雷.和甲木倒是联繫的紧密,那位古坼还曾问道于震泽。”
荆默默思索,却仍旧猜不透那位龙种的心思。
对方似乎是得了悬混真君的看重,可其到底在震雷金位的变化中处於何等位置,无人能知。
前方忽有一阵蒙蒙灰光生发,太虚之中恶气凝结,似有九首怪鸟自阴影中显化,拦住前路。
荆神色未变,似乎早有预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前辈。”
一身石青长裙的【九苍】妖王,符冬,自前方行出,气息变化,带著一股巫鬼之意,让人心悸。
对方赫然也是紫府中期的修为,只是道行远远高过荆,两人若是斗法,这位长宿出身的魔道却是必败无疑。
符冬灰瞳稍动,似乎早就查明了荆的行跡,语气冷冷:
“长宿道统,还是不要干涉南海之事,如今化水那位虽闭了圣土不出,可普度到底是不喜魔道。
“你在东海搅风搅雨,有龙属默许,自然没人理会,把手伸到南海来小心一著不慎,陨落在此。”
“不知.是前辈的意思,还是【大风玄穹】中传来的旨意?”
荆面上始终带著一种温和的笑意,毫不掩饰地展露自身的柔弱,使人不由自主地关心维护她,可这手段对符冬根本不起效用。
『是【招魂归】,楚巫最重魂魄归属,外人难撼,我道秘法难起作用.』
她心念暗动,“天问”一道已经完全被仙道收入,併入紫金。
这还是炎兴时的事情,彼时帝宫中还有【太一】的祭祀之位。
“天问”五道神通,分应天、地、人、神、鬼,而【招魂归】便是人魂归正之处,是最为顶级的守护心神之法。
符冬神色淡然,语气中却多了几分隱隱的讥讽之意:
“你也配大人关注?未免有些高看自己了。”
荆並未反驳,【大风玄穹】的主人虽非正果,可金位却也是诸位真君中一等一的高,执掌天下风灾,论起威势,比某些果位还要厉害。
至於符冬对於乙木魔道的敌视,荆自然知晓来歷,【山鬼】的神格乃至意向,都被那位盘秘魔君吃了个精光。
“【青叶空天】,我知道你长宿道统也在图谋,届时若在洞天之中遇上,我不会留手,你可明白?”
符冬此言一出,让荆面色稍变。
对方不可能单凭自己的意思,就和长宿宣战,背后一定是有真君授意。
也就是说,那位【彻风】真君.已经对长宿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大风玄穹】和【长宿魔宫】先前还能保持一种近乎稳定的態势,还是因为都参与到了那位上洊的陨落,两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虽不同,却是共犯。
“我道静候前辈。”
荆语气森然,並未低头。
长宿背后也有那位盘秘真君的支持,对方不可能在此直接將她打杀了。
言毕,她祭出一道木符,瞬间化作一道苍碧玄光,远遁而去。
“魔道。”
符冬语气渐冷。
她对於这一脉並无分毫好感,眼下见其在西南二海之间搅动风浪,心中自然不喜。
若不是【大风玄穹】中另有大人前来拜访,她走脱不得,必然要好生同荆论一论道法。
符冬向南行去,飞遁极快,行了少时,重归墓山。
整座墓山倒映在太虚之中,若是一座巨大的青木棺槨,忌木玄光波动不止,隱隱构成一座门户。
这便是那位【天梟】陨落所留,异象成棺,按照忌木之道,本来还有死而復生,自金位之上重归的机会。
到了如今,隨著法宝崩毁,那位天梟也算是彻底死了,留下的异象也被作为通往【大风玄穹】的门户。
『惹上那位【皦阳】,下场如此,已算好的了』
符冬心绪稍动,颇为感慨。
当初天梟反对朱慈转世,闹得极大,鼓动了不少妖类,却遭皦阳盯上,险被活吃。
自此这位忌木妖君受了重伤,在夏朝动乱时被仙道打杀。
“天问”一道,主魂归一事,和忌木倒是有些联繫。
她眼下看向这一处门户,奔入其中,瞬息隱跡,直直向著南海之外的无垠虚空而去。
【大风玄穹】正是落在南海以外,位於紫府也难以行走的虚无之中。
青色大风呼啸奔涌,符冬勉强抬首,却见这一处玄穹之上,隱隱可见一道暗红烛火升起,避开日月之光,幽幽燃著。
符冬不敢冒犯,行礼跪拜,只觉天中风火呼啸,二灾齐显,让她渺如尘埃。
——
长流,云端。
丙火光焰明灭,刘霄闻御风行此,灵识一扫,便见这一处灵岛的面积扩大不少,多了三位筑基坐镇之后,能办的事情便多了不少。
內景之中,那道【大风振巽扇】却隱有触动,指向南海方位。
『怪哉。』
刘霄闻对这等元木之器並不了解,不过这灵宝转瞬又归於平静,再无声响。
他御风而下,便见一身形瘦削的黑袍青年上前来迎。
“见过真人。”
许法言语气恭谨,反倒让刘霄闻有些不自在了,只道:
“先前说过,莫要提什么真人,只称师兄就是。”
“神通之尊,理当彰显。”
许法言语气稍肃,只道:
“天地之间,也唯有这一道差別,才算分了仙凡,当落在第一位,之后再称师兄也可。”
眼见如此,刘霄闻便也不多言,知道这位师弟將这些看的重,便不多劝:
“自今日起,我便在长流坐镇,以好谋划灵地之事,白沧海那处,可有变故?”
“瀚流波动,妖气不稳,恐怕挺不了多久了,周边的仙妖皆都蠢蠢欲动。”
许法言提及此事,语中有几分冷意,只道:
“我借著上霄的记载,查过这沧水的背景,倒是和广木有些联繫,自奉代领了寅广殿大真人【胥宫】之令,守著一处庙宇。”
刘霄闻听及此言,眉头稍皱。
看来这沧水也是有些牵扯在身,不过天地下哪里又能寻到真正毫无背景的散修紫府?
就是他门中往上去扯,也能追溯到恆光道统,奉玄仙宫。
“此事,还需藉助上霄的力,大可继续託名在这家仙宗之下,就是上缴些灵物也无妨。”
“有了金丹仙宗作保,才能站稳跟脚。”
刘霄闻心中明白,若是毫无根基,想在西海站稳,仅凭师尊威名,还是有些难办。
如今真正欲要在西海站稳跟脚,还是要扯一扯上霄仙宗的大旗,而后再同兜焰山联繫上,有了盟友,名实皆具,才是上策。
他吩咐几句,將长流的事情安排好,眼下便往青沉而去。
正好去见一见那位青元真人,看看上霄对於这一处海域的態度,是否愿意提供庇护。
『只盼,这位提的要求不太过分』
刘霄闻御风离去,直至青塘,却见一轮青阳高悬,神通之气生发,已然圆满,甚至隱隱有突破下一道的意思。
『这就要成二神通了?』
他心中惊疑,即便是仙宗嫡系,这速度未免也太过骇人了,放在大离仙道之中,恐怕都是前几的修行速度。
那轮青阳之中却传来一阵笑声,只道:
“炳霄道友来了,快快请进。”
(本章完)
第568章 送寒
第568章 送寒
青沉。
春阳高悬,青华摇落,自云端之上行下一位著青白玄袍的真人。
此人气態出尘,眉眼如画,端的是一副好姿容,即便在大离仙道中也难寻。
阮元按下神通,他如今已借著那枚【正阳道种】,將【青阳暉】修行圆满,而接下来选择的一道神通,则是【復风报】。
作为元木的杀伤手段,这一道神通乃是【大风歌】的上位,高至六品,可鼓动和灾二风,和风一吹,四方太平,灾风一起,天地不安。
此神通还能驾驭阴雷,甚至可用霄雷一道的【变时雍】作为替参。
若论风象,清炁、乙木、元木、震雷、霄雷和煞气,这几道都有意向,可其中威能最盛的还是元木一道的风灾,可將性命吹散。
清炁更代表天地之中的气机流转,清风往来,论起玄妙或许在元木之上。乙木为山林之风,至于震霄二雷,所掌之风,不过为雷霆的映衬。
煞炁一道,却是地渊山谷中吹来的焚风,乃是亢阳沉积而成,更近火德,能焚乙木。
前方丙火光焰忽闪,一身玄黑火云道袍的青年行来,神色沉稳,身形挺拔,眉眼之间正有几分堂皇正气。
“青元道友。”
刘霄闻见著对方,却觉其真的神通圆满,修行速度可谓骇人。
“入殿一敘,正好谈一谈白沧之事。”
阮元神色淡然,心中已有计较,此时领著刘霄闻入了云端之上的青木玄殿,二人纷纷落座,周边青华流转,木气升腾。
沉吟少时,最终还是刘霄闻先行开口,试探说道:
“不知,贵宗对白沧一海,准备如何处置?”
“此海靠近西海中心,若是拿下,届时若要往蛮荒外海而去,可是方便不少,也能护住青沉这一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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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目光稍沉,继续说道:
“不过.西海之地,如今仅我一人,顾不得两边,即便拿下白沧,要继续看著,有些劳心劳力了。我看,还是单单爭一爭那妖王的遗物算了。”
刘霄闻霎时会意,只道:
“我门倒是有扩展海外灵地的心思,准备入主白沧,大可继续托在上霄门下,若是贵宗想要借道,也是方便。”
“哦?”
阮元沉思少时,似在斟酌。
“既然剑仙门下有此意,倒也可以,若是你道能看住白沧,我宗可以提供庇护。”
“这是自然。”
刘霄闻面色稍肃,继续说道:
“不过.我听闻那沧水还有些背景,不知?”
“他?”
阮元语气中略带几分不屑,微微一笑:
“这妖物不过一雀鱔,血脉驳杂,就是活得够久,自奉末到了现在。当初由寅广殿的大真人【胥宫】养著,让其来了此处,守著一天叶道统的古庙。”
“往昔诸修还当他身上有什么神异,龙属也来看过,不见动静,也就无人理会了,偶然有些倒霉的闯入白沧,沦为血食。”
刘霄闻却另有考量,只道:
“这妖物活得这般久,恐怕还是有几位熟识的紫府,应当安排好了身后事,不知道友可有消息?”
“自然是有的。”
阮元似乎早有预料,轻笑一声:
“这妖物当年也威风过,上岸行走,借著寅广之名,横行霸道,诸多散修都惧他,直至大离代齐,寅广覆灭.境况就变了。”
“如今愿意帮他的,应当就是位於西南二海之交的【黑塘】,此处有位妖物,唤作【暗渊】,乃是壬水之属,两道神通,应当是他来接手此海。”
他语气不屑,继续说道:
“这暗渊性子贪婪,喜好血食,必会前来,说不得还要贪了那沧水的残躯。我等只需守著就是,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聚窟的仙道,或许有人前来。”
“聚窟洲?”
“正是,此洲在蛮荒外海,仙道昌盛,昔日的金丹传承也不是没有,白沧可作为通往外海的一处门户,或许有人慾占下。”
阮元起身,肃声说道:
“这些都还好说,最怕的就是那庙起了变故,说不定会將龙属招来,届时,可就必须退了。”
“这是自然。”
刘霄闻语气稍凝,他也知道轻重,若是真的將龙属引来,这一处海域的归属也不必爭了,紫府一境,在海上还没有能爭得过龙类的。
『这位青元真人倒是比想像中好说话.』
他心中暗忖,对方作为上霄的核心,却无什么金丹嫡系的架势,倒是少见。
阮元目光稍转,看向东边,似在沉思。
『龙属,当真烦人早些绝种,海上就清净了。』
——
壬海。
清和水宫,波光盈盈,墨玉宝座上的许玄眉头稍皱,心生感应,总觉有人在咒自己。
如今他还在继续修行【震天衢】,这一道神通的修行已经步入后期,恐怕再过十来年时光,应当能修行圆满。
『龙种血脉的桎梏,倒是未在我身上体现。』
许玄心神一动,若有所思。
大圣血裔寿命虽长,可神通修行理应却比人属慢上许多才对,而他眼下却比其余龙种快的多。
他眼下正在参悟那一道【混一玄雷秘要】,作为震雷阴阳论的主要道法,其中的种种道论,都让他耳目一新,每次参悟,都有所得。
眼下他已经能借著雷局之功,熟练地造就出混沌弥散的雷霆,色为苍灰,却不想通常意义上的震雷那般以电光、雷音作为特徵。
这种混雷更像是一种极为独特的炁体,倒是让许玄心中有些犯嘀咕,不知是不是所谓的“混炁”之物。
不过,此雷的位格倒是颇高,真正的催动施威之法,还在参悟之中。
他眼下也不敢轻易示人,以免引起怀疑。
至於另外一卷【復窍求真妙法】,所需仙德共计九千六百余,而许玄眼下积攒的仙德,已经有了六千之多,距离换取也不算遥不可及。
按照这一卷【復窍求真妙法】的记载,此道乃是重归混沌,併合阴阳,变化奇恆的法门,应当是那位悬混真君的根本法。
殿外传来一阵声音,却见寒流涌动,一身霜白长裙的女子步入殿中,容貌清冷,气如霜雪,趁著一阵雪风便入了大殿。
正是白苏,她屈身行礼,便幽幽说道:
“王上寻下臣何事?”
许玄本是想试探几分寒阴之事,看看对方到底是如何认知那一道神通的,可一见这白蛇进来,龙血便灼热几分,摇动心神,被他镇住。
“今日唤你来此,先是那壬水功法一事,龙庭这些年都断了联繫,未曾传下。你先书信一封,告知那青灵,让她先去別处谋划。”
他的声音顿了顿,只道:
“若是她想要別的补偿,也可以到天池来,商议一番。”
“是。”
白苏恭声领命,再度行礼,轻笑道:
“青灵妖王是个胆小的,哪里敢来宫中?大王还是饶过她罢。”
这一笑反倒让许玄龙血波动更激烈了,一种强烈的贪慾自血脉中升起,却被他稳稳按住,神色如常。
“既然如此,本王將来若是登岸,再去寻她,问问这功法之事就是,毕竟受了白宣道友之助。”
说著,许玄不动声色道:
“你是她分身,白宣这最后一道神通,修行的如何了?”
一言至此,白苏秀眉稍蹙,柔声说道:
“主身如今神通未成,尚在感应太阴,可惜.玄象凝结,已经失败三次,或许,是机缘未至。”
“也不知这最后一道神通如何去修?”
许玄眼下思及自家道途,最后一道神通的修行必然也极难,恐怕不是轻易能成的,而白宣这种根本道论出错的,必然不可能成了。
除非,他以某种方式告知对方错处。
『该如何是好,要做到不露痕跡,点醒她』
这却是件难事,三阴之间的障碍必然是金丹促成,或许就是天上所为,即便他告知白宣,对方一旦露出破绽,恐怕还是要死。
那位回道人,如今也不再显踪了
许玄正想著,却觉一阵寒风吹来,暗香涌动,那白苏却已经上前几步,屈身行礼。
“神通修行,在於机缘,【阴始凝】如今未成,应当还是缘法不到。”
“缘法。”
许玄喃喃自语,看向一边,可龙血却已经如滚沸一般,森森龙气生发,墨色的蛟蛇之瞳转动,几欲择人而噬。
“王上?”
对方一声轻唤,许玄当下肃声道:
“你先退去,这事情.日后再谈。”
寒雪飘散,白苏退走,不过这种源自血脉中的异样倒是让许玄生出几分警惕,对方理应只是凡血,如何能激发龙种的血脉?
『那位白宣妖王,一定在这分身上使了手段,针对我的.是,什么时候?』
许玄心念稍沉,若不是有那回道人的事跡,他眼下必然要先看看这白苏性命之中是否有异。
要是龙庭还能联繫,问问广泽或许也有消息。
这异样他早就问过天陀,可这老妖也看不出来,反倒攛掇他將这分身一口吞了,说不得大补血脉。
“暂且不理她,修行神通,还不致死,她的寿元还长,倒是可以徐徐图之。”
许玄当下有了定夺,还是人身那边的事情更为紧要,已快夏至,也到了进京之时。
(本章完)
第569章 南都
第569章 南都
离州。
此地乃是新划而成,北接燕云,南连吴越,恰好守住大离南北界限,又同东海相距不远,乃是新都落定之处。
州多平原,灕水迴环,其间並不以郡划,而是统一归於中心的【南都】治理。
龙楼凤阁,金殿玉宇,重重宫闕掩映帝都深宫中的景象,泛著星辉的河流绕城而转,又有排排杏树种在城下,枝杈上掛著朵朵朱红离焰。
唯有中心那座朱色帝宫高悬在空,火云托举,天光交映,座座殿宇错落其间,拱卫著中心的那一座金禄之气弥散的大殿,仙匾高悬,帝气弥散,为【应离】。
此城一夜而落,平地建起,几乎占了大半州域,离火仙阵终日不息,映得天边始终掛著赤霞熠熠,红云翻滚。
今日夏至。
代表离火的【元罗】星高升南天,內空外明,光焰上涌,浩浩离光攀附在天穹之上,似乎处於永恆的炎上之中。
云气凝成长道,通入雕琢朱雀玄纹的南门,其间多久车驾来往,龙马长跃,两道各有白袍侍从执朱雀焰星大旗开道,迎接百仙入朝。
太虚破开,银铁铸就的雷车自空而落,银电流散,由一位雷部天兵驾驭,行入云道,向著城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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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玄心如止水,眼下由雷部接引入京,倒是真正来到了大离仙道的权力中心,也是南北仙道匯聚之地。
他並不在意这座华美威严的帝都之景,而是默默看著南天那一颗代表离火果位的【元罗】星辰。
天陀借著清气向外窥探,也察觉到那颗星辰:
“大离建国,距今已有六百载时光,这颗【元罗】也仅升过三次,第一次是离平齐都,真正一统,那位大人在【重明山】证就离火,使得元罗再明;第二次是离辽相爭,也就是.那位真君出手,同辽帝对峙。”
“至於这一次.”
这老妖似有几分忌惮,向外窥探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敢再用秘法,只依託清气。
“但凡真君,必然有代表其位的天星,一旦闪耀,就表明其开始干涉现世,而元罗照耀之处,发生的一切都在那位大人注视之下,日后言行当谨慎。”
“竟然如此.日后倒是要小心些了。”
许玄透过帘子,看著离光照耀的大地,相到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心中也生出一种担忧。
『诸位金丹,若是有一日真的不管不顾,下场动手』
金丹伟力,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天换地,按著昔日关乎元魏大乱的记载,天下地脉都被打得崩解破碎,多有外海坠入虚空,最终还是那位方极真君以伟力平定。
“辟劫道友。”
外界忽有呼声,许玄掀开帘幕,此时已经入了城內,正向著帝宫行去。
云道落下重重殆光,乌袍真人隨风降下,神容俊朗,气態不凡,眉宇间縈绕著一股纯正的魔性,肩头一只变小身形的黑虎趴著,懒洋洋地照著太阳。
“南罔道友。”
许玄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暂离了雷车,同这位武家的真人相伴,缓缓前行,往那一片高悬天际的朱红帝宫而去。
丹霆飞出,化作雷雀,落在许玄肩头开始鸣叫起来,银色翎羽舒张,乌黑雀瞳看去,盯著那只黑虎,得意洋洋,显摆起来。
许玄一把將这雷雀掐住,塞到袖下,神色略有几分尷尬。
“多日未见,这【丹霆】竟化作灵宝了.不知是那位链师的手艺?”
南罔神色略有几分惊讶,心中其实已经猜到是那位真人的手笔,北边的链师,也就那么几位。
“乃是古阳的烛剑真人为我铸成,单单炼剑,这位必然是大离数一数二的链师。”
“原来是这位”
南罔心中瞭然,他近来得了战报,知晓身边这位许剑仙的壮举。
对方不仅是攻下青湖的主力,甚至还孤身破了往生道的净土,將那明癭斩的形神俱灭。
至此一役,已经奠定身旁人物的身份,足以位列大神通者之下最顶级的紫府,即便是某些积年的紫府后期,恐怕也难能同其相较。
说句难听些的剑意加上一柄合適的灵剑,发挥出的威能,远远在某些弱势道统的神通之上,如什么辛金、广木之类。
而许玄的年纪,也同样年轻的可怕,细细算来,如今也不过一百多岁,若是速度再快一些,恐怕能在两百多岁修至四神通,三百余岁五法俱全。
也就是说,之后的仙道,將会在整整两百年內面对一位紫府巔峰的社雷剑仙仅是想想这光景,就足够骇人。
“我听闻辟劫近日大破辽释,就是陛下在洞天中也有听闻,此番入朝,说不得有赏。”
南罔语气悠然,可许玄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来。
“不知,如今这位陛下,是宋氏哪一代的人物,修为如何?”
此言一出,南罔的神色却略有变化,声音压低几分:
“离火之下,不好轻言。圣上血脉之尊,仅在真君之下,至於修为.亦是如此。”
他这一番话说的云山雾罩,可却让许玄心中生出几分好奇来。
天陀此时却是悄然说道:
“黐,乃木胶也,以捕鸟雀。离火为罗网,倒是本来就有捕羽之意,不过,这位陛下用黐作號,总觉得有些古怪.”
二人相谈之时,此时却已经行至帝宫之前。
云气环绕,殿宇重重,多见神通往来,几乎匯聚南北仙道,仅是在这一处云道前,许玄至少便见著四五位真人。
“如今离著入朝还有些时间,我家祖宗欲见许道友一面,大人说了,届时可隨著一道入朝,雷部那边,已经打过招呼。”
南罔语气轻快,可话语中隱含的意思却让许玄心中隱隱有些猜测。
『不从雷部的通道走,而是隨武家一道.倒是能彰显自身立场,到底还是归於仙道。』
许玄隱隱察觉出对方的意思,他眼下虽领了神將职位,可到底还是不沾香火,即便那雷祠中有供奉,可也未沾他的真名,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他眼下並不能如雷部真正的神將、天兵一般,感应【斗枢上罚印】,借来神力。
可以说,许玄眼下仅是掛了个名,论起名义上的职位,倒是和威华、濯邪两位齐平。
不过,即便如此,恐怕也有不少人心忧一位社雷神將的出现,到底让人忌惮。此番能同武氏一同入朝,倒也算件好事。
“我早就有心拜见前辈,今日正好一见。”
许玄笑著应了,便隨南罔行入这一处帝宫,前往右侧一处玄黑大殿,前方殆光凝聚,似有灼热的黑雪飘散。
以这位北阴真人的威势,甚至在帝宫中都有单独的一处大殿,足见帝家对其重视。
门户洞开,內里一片黑暗,似乎有人轻轻敲了敲青铜铸就的扶手,浓重的殆光这才散去,烛火重燃,映照四壁。
“请。”
南罔行礼,示意许玄先行入殿,他则紧隨其后。不知为何,许玄在这位真人的神色之上,也察觉到稍稍的紧张之意。
青烛幽幽燃著,黑铁宝座上静静坐著一位著乌色道袍的老修,白髮苍苍,神容冷峻,眼中一片墨黑,不见半点白。
极为强横的殆炁神通凝聚此人身上,在许玄感应之下,对方浑似一处天魔渡口,隨手便能勾动极深极重的魔性。
武家族主,北阴真人。
『这就是大神通者。』
许玄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对方的性命之重,远远胜过自己,神通变动,似乎能勾当太虚之中的深沉魔性。
“大赤许玄,见过前辈。”
座上的乌袍老修微微点首,黑瞳看下,肃声说道:
“你见过无念魔关?”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霎时有些变了,许玄心念急转,却未想过对方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异样来。
一旁的南罔更是心惊,他修殆炁,自然更为明白如今那无念魔关代表什么。
许玄心念稍转,倒是想借对方之口探一探那乐欲魔土的手段,当下回道:
“我曾遭了乐欲魔土的手段,却不知那无念魔关是何物”
座上北阴拂袖起身,殆光涌动,压得大殿之中烛火飘摇。
“乐欲魔土,是了,也只有这家有此等手段。你眼下未曾度过,將来修至紫巔,要经歷的魔考,必然更为恐怖。”
这位大真人提及乐欲魔土,语气颇为复杂:
“昔日仙君.呵,我倒是愧受了【北阴】之號。那位大人乃是元炁一显,曾先手执掌殆炁、轮迴,因而立下魔考的章程,定了【无念魔关】。”
“此物位格之高,足以和雷宫的【太始万劫】相提並论,分別是殆炁、社雷的根本之器,就是后世的真君,也未有人能拿的起。”
“除去三清之宝,【魔关】、【万劫】.这些自果位中取出的东西,便是当世最为骇人的器物了。”
他嘆了一气,继续说道:
“昔日欲成紫府,要先度心魔,再经雷劫,洗涤性命,才算仙道。今世【无念魔关】少有显化,最多也仅对紫府巔峰的修士有考校。”
“不知,那乐欲魔土又使了何等手段?”
许玄面有疑惑,可心中却在暗暗回想著这位大真人所言,对方隱隱透露几分金丹以上的法器之分,那所谓的三清之宝
“你可知乐欲魔土的根本?”
北阴语气渐肃,一旁的南罔亦是面色稍变,似乎想起什么忌讳来,低声道:
“祖宗,这.”
“无妨,离火照耀,在此地谈这些,不会有事。”
这位殆炁一道大真人的黑瞳渐明,气息生发,散著一股让人心悸的神通气息,带有种种毁坏、阻碍、成魔之意。
“我听闻,昔日化水一道的主人是【慈惠】真君。”
“祂为平定归墟,因而陨落二分,变作一善一恶,分为那位【元姆】和【真魔】,由此,便成乐欲魔土。”
许玄將自己所知尽数说出,上方的北阴却只肃声道:
“对,也不对,所谓元姆、真魔,都是释名,非是尊號。那位【大乐真魔菩萨】,也即【大快乐天】的本尊,乃是化水从位之主,为——”
“【外法自在欲滔元君】。”
(本章完)
第570章 君上
第570章 君上
邃黑大殿,灯火飘摇。
北阴真人语气森然,带著万分的忌惮,眼瞳之中的墨色似乎沉积更深,不见半点光明。
他看向下方的许玄:
“这位元君的跟脚同仙释都有联繫,又有说祂是须弥下的【波旬】点化,故而有操纵魔性之能,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说法。”
“波旬。”
许玄眉头一皱,听闻须弥之下镇的就是这等魔性,按照释修说法,这才是世间一切天魔的来源。
“释修法门重在念,在性,故而更容易滋生这等无形之物,昔日,仙道也有要凝成一尊类似【波旬】的魔性,不过被那位南华上仙斩了。”
上方的老真人看了下来,眼前之人,倒是能勉强和奉玄一系沾点关係。
“乐欲魔土之秘法,便是假借魔考,以探外人心魔。”
听闻此言,许玄心思电转,如果说他心中真有魔障,那便是自身来歷,而乐欲魔土极有可能窥探到这一点。
不过,眼下他开了洞天,清气再升,除非又来一场魔考,其余在心神上的手段却难撼动。
『三清之器,若按其所说,应当高於【太始万劫】、【无念魔关】,先前未曾让我自魔考之中清醒,或许是这一道仙碑尚未恢復。』
许玄默默揣测,【太清仙碑】如今重开洞天,应当恢復到了金丹一级,又有玄炁的位格托举,比寻常法宝位格都高。
可社雷、殆炁的这两道事物,恐怕比仙器还要更为惊人,已经能作为天地之间的基本准则。
北阴开口,语气渐冷:
“殆炁一道,才是魔考根本,若不是如今位上无人,岂能让乐欲魔土妄为?这等请將魔考的手段,说到底还是依託真君的位格。”
许玄思绪渐收,还是说道:
“多谢前辈指点。”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清远的钟声,殿外离光大明,侍从奔走,云道之上多有修士往来,皆往帝殿。
“到时候了,隨我面圣。”
座上的北阴起身,神通变化,殆光尽脸,气势在一瞬之间变得如凡人,领著南罔和许玄二人,便往云道之上行去。
这位武家的大真人地位极高,沿途多有人见礼,倒是让许玄也跟著混了个面熟。
南罔同许玄一道行著,不时指出见著的紫府出身,轻笑道:
“此次议事南边仙道都有派人来,恐怕是除了建国之外,数百年来最大的仙道盛会了。”
“南北仙道。”
许玄目光稍沉,如今北方的仙道格局他大致已经查明。
极西之处,便为青州,乃有紫金观。东边天州,则有大赤观、提锋山,如今自家山门已经將整片巫南郡也纳入其中,仅是避开了白青洞的所在。
若再往东,雍州之地,临近边疆的是青芜道,居於关內的则是地肺、华阴二山,还有长孙一脉。
雍州以东,则为云地,乃是太真主掌,別无外门。
而更东边的燕地却有些混乱,青华失威,幽州之中至少有摘星原、张氏这些紫府一级的势力。
由此便构成北方仙道的基本格局,太真是毫无爭议地北方仙道魁首,青华则只管著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不知,南方仙道,如今格局如何?”
许玄问及南罔,对方沉思少时,开口回道:
“南方,真正势大的还是扶尘,其余几家仙宗少干涉世事。”
“若是紫府一级,应当有【金琅】、【楸清】二门,【上善】一道,【殷雷】一山,而后便是仙族,以我武家和谢家为首。”
许玄眉眼一转,似有疑惑:
“倒是,比北方的仙道划分更少些。”
“这是自然,池水固定,里面的大鱼多了,小鱼就少了。”
南罔语气感慨,悄声说道:
“扶尘、穆武,这两家便是南方仙道魁首,而后还有暂时失势的上霄、始一,以及即將跌落仙宗的太平。金丹传承,五家落在南方,剩下的仙道也仅能在夹缝中活著了。”
“北方虽乱,可剩下的灵地也多,故而养出不少仙道。”
许玄闻言,当下瞭然。
南方的仙道昌盛,应当是指金丹一级的传承更多,可在紫府道统的数量上,反而不如北边。
前方的云道渐渐变化,离火光辉次第而明,一处浩大的金色广场立在前方。
白鹤翻飞,火雉行空,丝丝缕缕的金禄之气升天而起,隱隱涌入太虚深处,显出一枚神金铸就的大璽。
山、水、雷、火、祸、福,六部神道在这一枚大璽旁依次显化,隱隱显出诸多神將天兵的模糊面容。
许玄眼下却毫无感应,他的性命根本並未牵连入神道,仍归於自身,仅是在其中託了个虚衔。
天陀此刻藏在內景,见著这一枚金璽,语气略有波动:
“【神仪道璽】,禄炁法宝,古天庭的遗物,离帝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取来!”
他见识多广,瞬间便识出这一道金璽的来歷,乃是古代天庭建立神道的器物,禄炁一道,根本就是在於阶次,权位。
不管是帝王授予群臣大权,还是真君授予下神,都是权位之变,而今释的净土法门,也有依仗这一道的。
许玄同南罔止步,按照二人如今的身份,只能暂时先於此等候,只有七宗,乃是紫府巔峰的人物,方能先行入宫,面见圣上。
十二道玉阶立在前方,直往那座威严恢弘的朱色帝宫,丹墀之上则有点点离星跃动,自宫殿两旁飘落道道如锦缎般的云霞,绵延而下。
此地宽广,诸位神通之间相隔极远,互不相扰,许玄粗略数过,恐怕有近乎二十多位神通在此,已然是个极为骇人的数量。
算上七宗,大离之中的紫府应当有五十来位,这也仅是估算,还不包括一些避世清修,不显踪跡的。
眼下许玄同南罔一道静静立著,並不多言。
帝宫之中离火光辉越发明彻,朱焰如烟雾升腾,两侧各有一位位神侍落下,各举杏黄云旗,朱红宝扇。
天中开始有道道如禽鸟般的火光跃动,烧的云气尽消,天光明彻,仅有南天的元罗星下显出片片赤色霞光。
一声雀鸣清晰至极地响起,朱红帝宫的门户开启,金禄之气如瀑垂落,铺陈在地。
自离火光辉中缓缓显出一朱色神雀,腾飞而起,绕宫三圈,直往南天。
浩荡如天的气势自宫中升起,便见两旁的神侍纷纷跪下,恭迎圣驾。
根根金红神羽自空而落,化作一股股纯正的精气,使得下方的诸位神通纷纷修为略涨,精神圆满,得了不小好处。
就是许玄,体內的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离火不擅疗伤,这是仅凭修为硬生生降下福泽。』
元罗星明,离火贯空,自帝宫之中缓步行出一道身影来,天地之间朱雀鸣声渐次响起,一股骇人至极的压力降下。
天陀似乎察觉到什么,疾呼道:
“大神通者,不对,还在那之上!怎么有股妖气?”
许玄抬首,只见那一片离光之中缓缓行出一人,若是离火凝成,金气四散,作重明两暉之光,附丽行天之仪。
一道高瘦的身影自离火中显出,容貌威仪,朱瞳如焰,头顶金冠,著一身肃穆庄严的杏黄帝袍,纹著朱雀焰星,南宫诸曜。
离火照耀之下,他的身影不断拉长,如雀坠网。
下方紫府纷纷回过神来,皆都行礼,称颂起这位从未现身外界的天黐陛下。
按著往昔应离真君定下的礼节,仙道面圣,可以不跪。
那位天黐的身后则缓缓行出二人,正是祜济和北阴,分別侍立左右,乃是帝王近臣。
“免礼。”
离火之中的帝者语气悠然,似乎带著一种奇异的威严,使得下方神通皆都心神激盪,难以平定。
“祜济,宣旨。”
天黐目光扫过,一股如同实质般的离光落下,转瞬之间便將下方诸多仙道看了个遍。
立在左边,著一身莲玄色长袍的祜济当即行出,手捧帝旨,开始宣读:
“辽地释魔,多年犯境,使得仙道不安,万民不寧,今我大离定立神道,金禄贯通南北,神仪盈满天地,定六部诸神,安定山河,立戊光长城,戍卫边疆”
“自今以后,神道之事,总归白社,仙家诸脉,定由穆武,乃至北进攻辽,命出太真,诸修不得违令!”
下方诸修纷纷行礼,皆都呼道:
“臣等遵命。”
那位天黐饶有几分笑意,点了点头,气机流转,离火升腾。
“北进一事,自有赏赐,若敢抗令,误国误民,当受离火之焚。”
天中无数道朱红,杏黄的离火光辉升腾而起,浩荡帝王之威昭然於世,一道道金旨自空降下,择中诸多紫府。
祜济適时出声,语气肃然:
“如今【长戊古垣城】將落,仅剩代地的【盛乐】一处阵枢,自今日起,凡领旨者,皆都听从太真仙令,以图北进!”
许玄默默看著手中那一道金旨,心神稍动,扫视而去,果然见是北方仙道居多,不过,他看了一圈,却不见青芜道的踪跡。
『怪哉,这一家就对著代地,按照离宋的风范,怎能舍了』
殆光忽闪,那位北阴真人上前一步,语气冷冷,只道:
“来人,將青芜道卫修文领来!”
天中金雷涌动,便见两尊天兵护著一位身著沙黄法衣的真人,蕴土丰年之光变化,他神色恭谨,落于丹墀之下。
“说,你青芜道是如何勾结【华世】的!”
北阴语气冷冷,殆魔之光变化,摧折心神。
那壤安越发惊慌,只道:
“稟告陛下,是.【季获】勾结华世道【恶土】菩萨,他虽是我长辈,但却行叛国一事,我心难从,便逃离道中,前来稟告。”
“只是,眼下青壤漠野已叫恶土占下,为辽所控.”
魔光凝而不散,北阴冷笑一声,极为强横的魔光就要彻底將对方心神剖开,好好看上一看,可此时离火一卷,便托起那壤安。
“既肯迷途知返,还是我大离臣子。”
天黐朱瞳稍明,身旁离火光辉涌动,看向北方:
“华世、往生二道,乃是我大离北进的第一阻力。雷火二部,今日起便领命攻入青芜旧地,將那恶土菩萨的人头取来!”
天中神雷和离火交相辉映,便见威华,以及那位丹鸟一脉的杏攸行出,纷纷领命。
许玄却是眉头紧皱,看向那壤安。
『青芜道,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本章完)
还有一更比较晚
还有一更比较晚
有事耽搁了,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要到一两点。
(本章完)
第571章 青羊首徒
第571章 青羊首徒
南都,偏殿。
金雷如蛇如蝠,盘旋殿顶,香火神道之气自空而降,落於此间,殿內隱隱传来一阵阵雷声,惊动外界。
殿內,二人静坐。
威华坐於主位,此时卸了一身金甲,换上宋氏帝血常穿的杏黄袍服,衬著离火玄纹。他身上的神道威势渐息,露出一张饱经沧桑,满是伤痕的脸来。
许玄坐於一旁,静静等著对方开口。
自帝家下完旨意,退朝之后,威华便寻上他,邀这位剑仙来了此殿,说是有事相商。
至於那位濯邪真人,则已经前去准备北进之事,正在整顿雷部。
“如今神道之中,山水不可妄动,祸福尚待成道,於是仅有我雷火二部,可为先锋。”
他轻敲了敲座椅扶手,金雷凝聚,显出北边的局势来。
“欲攻盛乐,先要將青壤漠野拿下。青芜道,呵,两边下注,也就是他卫家两人的气数不凡,於国有用,不然早就处死了。”
许玄闻言,若有猜测。
不管是那位季获,还是壤安,气数皆都不凡,乃是盛世丰年之兆,在哪一边都能得到任用。
至於这两人的真正立场,在那位天黐看来,或许无足轻重。
离火照拂之下,对方根本生不出別的心思,也耍不了什么样。
战事变化,实际上还是受金丹的意志推动。紫府的这些谋划,上面只是不理罢了,若真正想骑在离辽之间借势,无疑於玩火自焚。
“敢问前辈,那位恶土菩萨境界如何?”
许玄最为关注的还是此人,极为忌惮。
攻打北边,往生道的释修已经出面,而更能搅动风云,当年入主赵庭的华世道,派出的便是这位恶土。
“恶土,此人不简单.”
威华面色稍肃,提及此人,他也有几分头疼。
“此人本属仙道,號为【叱石】,俗名谷怀虚,乃是真君血脉,青羊首徒,一等一的仙才,蜀帝都称他是金丹种子。”
“青羊.”
许玄心神一动,他可是得了一卷【上恶神胎秘法】,是这位谷怀虚所撰,如此一来,岂不是那位恶土留下的经文?
『能撰出涉及求金的经文,除了真君遗留之外,他昔日在蕴土一道的成就必然也高的可怕,不愧是金丹种子。』
思及此处,许玄心中却有了几分忧虑,如今季获投辽,法言的事情,对方必然也知晓了,也不知这一位恶土菩萨会有何等谋划?
威华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蜀亡之后,他投了释道,被华世接引过去,立即有了菩提之位,执掌净土,有成尊之姿,虽不为摩訶一乘,也被敬为【菩萨】。
“若说境界,此人应当是位於今释所言的【莲台善地】,足以和大神通者较量,只差古释的【不退转地】。”
此言一出,许玄顿觉有些棘手。
菩提三重,实际上还是不如紫府巔峰的修士,即使坐镇净土,也只能在道力上较量一番,位格却差了不少。
而这一位恶土菩萨,按照威华所言,当有成尊之姿,已然突破到了下一境界,乃是菩提三重之后的【莲台善地】,和古释的【不退转地】相仿。
“若是如此,恐怕还需一位大神通者出手.不知是仙宗中的,还是?”
许玄问及此事,却听对方说道:
“恶土虽厉害,我大离仙释也有对等的人物,互相盯著,轻易不会出手,当然也有例外,那风延的脾性就难以捉摸。”
威华身上神通气息渐敛,那张面容越发显得苍老,只听其说道:
“届时还需剑仙出力,不论释魔,都需以社雷来制。”
“这是自然。”
许玄倒是没什么推脱的,这事情他也躲不过,並且也需要借著北进修行神通。
“陛下也听闻你在边疆的壮举,斩灭明癭,大功一件,理当有赏。”
威华祭出一道青色玄匣,內里似乎黑光涌动,为太阳之逆性,让许玄眉心的天眼隱隱有感。
玄匣开启,內里则是一道如铅似汞的黑光,细细看之,又像是万千粒子匯集而成,震颤不止,显化日蚀无光之意。
“此乃【大绝朔光】,古代金乌第四子【幽焌】所留,圣上知晓你修了清源天眼之术,便特意取了此光,命我送来。”
“谢过陛下之赐。”
许玄眼下见著这一道灵光,心中稍动。
【崇玄彻光天眼】的修行之法,正统乃是用焜昱之明,统领三阳,再以日蚀之暗,藏纳三阴,最后用一道清炁之光交转。
如此一来,才能圆满。
这也是他迟迟不轻易再行迭光的原因,必须慎重,否则將什么不合的灵光炼入天眼,可就极难斩出了。
眼下这一道日蚀之光,正合乎他用,可助那一道法术大成。
只是,这也说明那位离帝对於自己的状况很是知晓,让许玄有些忌惮。
“此外,我雷部还有些东西,正欲交由许剑仙,毕竟你已是神將之职,待遇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威华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此时再取出一道白银铸就的宝匣,內里渐有银电流转,却是让许玄心中一动。
“社雷之物?”
“正是。”
威华开了此匣,便见其中有几滴银色雷液,以木气密封,倒是和昔日许玄得来的【雷劫元液】颇有几分相似。
除此之外,还有一卷白玉道书,其上雷光縈绕,所书即为【先天一气雷火】!
许玄目光稍凝,他早就听闻这一道雷宫杀伐之术的赫赫威名。
当初他未曾在清阳威灵阁中得来,本就有遗憾,如今却是自宋氏手中再见。
“社雷紫府灵物,【天社雷液】,一共三滴,以及这一卷雷宫所传,未经改编的法术。”
威华继续说道:
“明癭在你体內留了一滴【苍生悲泪】,此物虽难缠,可只要小心镇压,不求金位,也就没什么害处。这三滴雷液,就可用去暂时中和那【苍生悲泪】。”
许玄倒是未有什么犹豫,当即收下,说实话,那一滴【苍生悲泪】只要他想,隨时都能用玄炁化解了。
此物再难缠,也不过紫府一级,而他体內的道碑已经有了金丹级数的手段,还是位格最高的三炁之物。
眼下他留著,只是为参悟社雷之性,不过,既然威华有心送来灵物,他自然不会拒绝。
“神道之事,如今统共由山部主人,那位【白社】统管,如今他还未化形成功,但灵智已有,神通成就,日后若是撞上,万万小心。”
“戊土金性.转世竟然这般快?”
许玄略有几分惊讶,毕竟听帝家和雷部的意思,如今的神道已经可以交由这白社来管,甚至其已经到了紫府一级。
“神道化生,却比仙道快的多.扶尘那边可还在等著,要一点点自开始修起。”
威华目光一转,看向许玄,笑道:
“单单是戊土,就有四尊人物,將来若是起了爭斗,必然又是一场大乱。”
许玄默默点头,心中却是想起地府得到的正仪金性。
『早些转世,好让我看看.如今的篆文效用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本章完)
第572章 险地
第572章 险地
雍地北域,青壤漠野。
此处位于雍代交接之处,多见大漠草原,本属青芜道的灵地,如今却是换了主人,遥遥可见滚滚风沙升腾,遮天蔽日。
翠色玄宫立于此地,南边的沃土已化作一片荒芜,大漠中不见一点绿,入目是一片枯燥、死寂的黄色。
正值入夜,太阳西沉,阴影中又有无数妖魔潜伏,蠢蠢欲动。
原本居于此地的仙道、凡人,眼下皆都化作白骨骷髅,半埋黄沙之中,看着那一片朦胧的落日,齐齐挥动骨臂,好似摇摆的水草。
太虚破开,纯白的化水魔光倾泻在地,无数张泛着金光的佛口自漠中探出,贪婪地吞吃起如膏肓般的化水。
芷惜踏步落下,收敛神通,小心避开地上的佛口。
翠色行宫之上又变化出无数颗金色眼珠,内里瞳孔被拉的极长,横视而下,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虚空之中,照的天地一片通明。
即便身为六欲魔相,她心中也生出了一种悚然之感。
“牛食如浇,羊食如烧”
蕴土恶性,乃是荒土,大漠,除非甲元二木,其余的木德难在此处生长,不是枯死,便是腐朽。
周边异象渐渐收敛,仅剩风沙滚滚,芷惜渐渐收了心中思绪,直往那一座翠色玄宫之中行去。
她好歹也是在释道待了多年,积攒气数,隐忍多年,最终悍跳入魔道,对于那位恶土菩萨的分量,心中十分清楚。
越过菩提三重障碍,登入莲台善地,已完全和净土融而为一,大愿已还,其位格之高,足以和仙修的大神通者并列,仅差古仙、古释的最高境界。
古仙道如今已无人在修,大都仅是参研,以紫金为主。至于古释,放眼天下,除去须弥不论,修到【不退转地】也仅有那位悬空寺的古舟。
蕴土四兽的塑像熠熠生辉,青黄之光变化,芷惜步入宫中,灯火幽幽,却见主座上是一生的俊秀非凡的青袍道人。
“大士。”
芷惜行礼,神色恭谨,素白纱裙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敢直视对方,一种被恶兽盯着的感觉直涌心头。
这种感觉转瞬之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温润的浑黄之光,让她的心神微微一定。
“怎么,乐欲魔土就派你来.度生何在?天天浸在那死池中,也不怕烂了。”
青木宝座上的道人微微皱眉,似有不满。
“度生魔首应了地府之邀,已入酆都,暂不得归。”
芷惜不敢有什么异议,继而问道:
“敢问,大士此处准备的如何,那【噉悴净土】的状况”
“早已布置好了,只待离军。”
恶土语气悠然,继续说道:
“本座净土之中乃有四道菩提位,十二金刚位,早已圆满。”
芷惜心中了然,似有猜测。
这一座【噉悴净土】可以说是整片辽地前三的净土了,乃是用昔日的青羊福地炼成,后又在这位恶土菩萨的手段下攒足业力,和须弥相连!
若论净土,当分两种,第一层次的便是新近开辟,愿力成就的,未曾和须弥相连,能供奉的菩提位也仅一道。
第二层次的便是传承许久,因果深重的,和须弥佛地具有直接联系,至少曾出过一位修至【莲台善地】的高僧,【噉悴净土】便在此列。
而这位恶土积攒因果缘法的手段,便是演化荒土,自蜀亡至今,天下最为出名的几大饥荒,都和这位恶土脱不了干系。
奉亡之时,这位曾经再入蜀地,使得西南大荒百年,饿死何止百万之众,最终登上莲台。
“卫兆嘉所言,查的如何了?那道坟羊运的气数,可有眉目?”
恶土问及此事,语气冷冷,下方的芷惜当即回道:
“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应当是在那位辟劫真人门下,收为弟子,落在海外,受了上霄的庇护。”
“上霄?倒是有些难办。”
殿顶青黄之光流转,青袍道人斜依在宝座上,语气感慨:
“霄蕴一道,本为亲善之道统,一者被震社压制,一者遭戊己制约,于是沦落到如今这个状况。”
“你乐欲魔土肯为我奔走查探,说罢,有什么要求?”
恶土嗤笑一声,浑浊的黄瞳盯了过来,他身后的阴影之中传来无数魔怪灵性的啸叫之声,整片净土之内的位子,坐的皆是被度化的妖魔。
“我道,欲求那卷《抱一神胎妙法》。”
此言一出,整片玄宫之中的青黄释光旋即大盛,似有黄羊之精显化,冷冷注视着芷惜。
“好大的口气,你把那道坟羊气数给我送来,由此来换,才差不多。”
恶土的黄瞳稍明,好似听到什么笑话。
“此法乃青羊道统之秘,为最顶级的神胎之道,有撰写前身,拟作因果之用,就是真君也能用。再说,你乐欲魔土不是有那《化泉魔胎道经》,也有效用,何必求我这一卷?”
“自然是有别的用处。”
芷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道魔性积攒已久,欲再造一胎,如今得了种子,要多参仙道之法,以求完全。大人出手,必当有赐。”
“化胎?”
恶土闻言,目光稍盛,似有思虑。
“既然是大人谋划,自是可行。”
他转而取出一卷流光溢彩的道书,凭空一点,便落在芷惜手中。
“拿去,是你魔土欠本座的,之后抵御离军,可莫要让本座失望。”
芷惜得法,当下拜别。
她此时御风出了玄宫,遁入太虚,遥遥看着这一片地界,大漠好似蠕动不止的妖魔,将洒落的月华星光也尽数吞下。
仅仅是在此地待了一会,她的法力便被吞吃掉近乎三成,眼下借着魔土勾连,正在缓缓恢复。
“恶土,竟还念着仙道旧事。”
芷惜心绪变化,对方当年被称作金丹种子,号称是青羊中兴之主,可却在五法具全,金位在望的时候转入释道,彻底绝了青羊道统。
即便入释,这位恶土菩萨谷怀虚,也修到了今释巅峰,足见其天赋之高。
眼下她不再多想,直向北去,准备复命,正行着,却见大漠之中泛起阵阵波涛,碧蓝瀚水之光涌动不息,剑意冲天,搅动星辉。
芷惜的面上渐渐生出一种诡秘的笑意,她收了经书,御风而下,便见着赤足踏在波流之上,挥动长剑的女子。
愁汐此刻伤势已好,左臂再生,神色冷漠,见着行来的芷惜,剑锋前指,呵道:
“你来作甚?”
“自然是来看一看亲人,怎么,连一声姐姐都不愿意叫了?”
芷惜的身形陡然落在愁汐身后,轻轻按下对方握剑之手,凑在耳边,悄声说道:
“父王死时,自觉亏待了你,让我多多照料,你何必这般抗拒?天底下,只有我是你的亲人。”
“闭嘴。”
愁汐神色渐冷,怒涛翻滚,剑锋一转,和身后的女子拉开身形,【无显】的灰色剑锋刺向芷惜的咽喉,却又在一指处停下。
“我早就舍了萧姓,和你再无关系!”
芷惜此刻却是笑了起来,面上始终保持一种诡异的热切,她的身躯骤然崩塌,纯白的化水脂膏凝成无数个身影。
“何必如此?萧无愧,父上给你取了个好名字,你还真是半点不念旧情了,年年连他的墓也不愿去看一看。”
“你走!”
愁汐拔剑,碧蓝瀚水凝作一线,如潮涌来,瞬间让那无数道化水魔影崩溃消解,天中却还回荡着芷惜的笑声。
“你大可不认我,我却不能舍了你,这就是亲缘所在,释法魔道,皆都断不了。”
化水魔光转瞬消散,愁汐收剑,目光愈冷。
她心中对这位名义上的长姐并未有多少亲近,再度练起剑来。
作为不泱仙道的唯一传人,又得了太浩所留剑书,她在辽地的剑名,仅在天枢之下。
“雷霆,这一代怎有这般多的剑意”
她默默思索起如今的局势,若论剑仙,自然是仙道居多,可如今震、神、社三雷皆有剑意,倒是有些古怪。
天中星光黯淡,似乎有什么巨物行过,她抬首看去,却见一片蕴土青黄之光,凝如羊状,开始啃噬星辉。
“恶土.”
她心思稍凝,对方便是如今南下的主事之人,乐欲魔土、辽帝血脉,如今都要听从这位菩萨的调遣。
“不知,战事何时能止”
——
雍州,险关。
此处位于青壤漠野以南,乃是古代遗留下的一处关卡,如今却是被再度修缮,多见一位位天兵巡视往来,月华如水,照的此地一片霜白。
夜风吹拂,许玄立身城头,银袍随风飘拂,此刻默默看着北边。
“好重的业力!”
如果说先前明瘿的【愿莲净土】的业力是一池水,那么北边坐落的这一道净土之中的业力便是一片大湖。
不仅仅是度化,这位恶土,必定还残害了无数性命,以来增广净土。
“说是净土,更像魔土”
天陀也在遥遥看着北边景色,肃声说道:
“恶土,青羊传人,当年我也听过他的名声,奉亡时的【西蜀大荒】就是他所为,连地下灵脉都被抽干,修士都死了不少,凡人更是饿死百万之众。”
“若论道龄,此人比我还长。”
许玄却是目光幽深,他隐有感觉,若是将对方斩落,他的神通也真正完全了,可成就【剿绝命】。
只是,眼下若真的和这恶土撞上,也只有死路一条,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
如今这处险关正在修补大阵,只待完全,便可真正开战,而主事之人,赫然是太真一道的修士,也即那位梅冶。
许玄收回目光,他身后却行来一人,腰佩银剑,身着青袍,目光熠熠。
“师父。”
柳行芳恭声行礼,许玄却是有几分忧虑,只道:
“你可考虑清楚了,若是交战,便无退路,眼下社雷功法和灵物都有了,你回山闭关,也无顾虑。”
柳行芳随着许玄来此已有半旬时光,眼下已经送了一滴雷液,以让兜焰炼丹,只待出炉,便可真正转为【司天劫】,以行突破。
可他却不愿这般闭关,不符合社雷气象,必然难成。
“既修社道,必然不能退,若是眼下闭关,恐怕.只有陨落一个下场。如今山中诸事都交由栖云师兄执掌,也不必忧心。”
他语气渐肃,只道:
“弟子,愿效司劫之道。”
(本章完)
第573章 净荧
第573章 净荧
壬海,宫中。
真红火光凝练如一轮圆日,烙印至一件金羽甲衣之上,背后则有滚滚熔岩流淌,不时化作一身披赤鳞,吞吐熔岩的三首赤乌。
灵甲,【羲焰】。
这一道甲衣本是太阳之物,以统火德,只是至火不从,丁火难为,如今统统化作真火,更显圆融。
许玄绕着这甲衣细细端详,不时赞叹。
“这甲衣的位格.足以和灵宝比一比了。”
如今这一道灵甲已经由合焱山送归,作为沾染了真君恩泽的甲衣,【羲焰】如今已然变作太阳真火交遇之器,品阶难定,但威能绝对不凡。
按照合焱山送来的密信记载,此甲是按照金乌第九子,居于真火尊位的【燋灵】的真形所炼,乃是地脉积聚之火,受太阳恩泽。
“羲华所留甲衣,如今倒是转为燋灵的真形.”
许玄心念稍动,收起甲衣,如今他手头已经有两件和金乌十子相关的灵器了,离钺,火甲,都是火德尊位之化。
他缓缓踱步,思虑起人身之事。
‘辽地战事,恐怕还要等上数年才能开战。’
如今双方摆开阵势,都在积蓄力量,以搭建阵地,按照雷部的推算,至少要三年时光才能正式开战,眼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即便拿下青壤漠野,可要一路突破至代地,恐怕还要耗费许久。
太虚忽地破开,金雷逸散,身着青铜战甲,面覆金鳞的伯常行出。这位腾蛇如今尚还是一道神通,修行的速度极慢,【煌灵敕】还不知要多久。
他此时行礼,恭声说道:
“大人,墓山来信。”
伯常旋即将一封灰气弥散的信件取出,交由许玄,而后便得令退去,继续坐镇海都大阵。
许玄接过此信,略略一观,便见是那位九苍妖王所记。
“.天叶气数若显,当为洞天开启之兆,仙魔二道,亦有动作,还望龙王留心。”
他默默收起这一封密信,心绪渐转,墓山那边隐隐传来些压力,如今尚不知这位九苍背后的大人是谁.倒是让人有些忧虑。
‘元木风灾,不知是哪位真君?’
不论如何,许玄眼下还是和墓山联手,假意顺服。
他反而是想要这一处洞天越迟落下越好,对他越有利。
离辽开战,正是斩杀魔道,得来仙德之机,最好能在青叶空天开启之前,将【复窍求真妙法】换取。
‘【返道枢】.【乘无咎】,不知有何变化?’
——
西海,兜焰。
天中丙光忽闪,刘霄闻御风而下,便觉此间正是一处真火圣地,对于丙火修行也有不少好处,让他心中稍动。
他此来正是为送那一滴【天社雷液】,还取了五道筑基社雷,以为行芳炼丹。
这是他第一次来兜焰,先是书信一封,告知那位平休真人,这才登山拜访,礼节倒是颇为到位。
落于山上,神通催动,便见一火狸化作的童子跳出来,急急忙忙行了一礼。
“可是大赤的【炳霄】真人?”
“正是。”
刘霄闻心中隐动,却见山中真火之性凝如天日,烧的极盛,又如一道道燧树枝杈分开,呼和阳精。
“真人已在殿中,请进。”
添薪此时神色恭谨,送着这位大赤的紫府入了山巅,而后便退至一旁。
刘霄闻御风而起,直入山顶大殿之前,便见真红火光跃动,浩荡神通气机生发,好似一轮火日沉在殿中。
‘平休真人.突破了?’
眼前的神通气息,隐隐透露出一种极高的道行,即便是自家师尊也不及,让刘霄闻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不是紫府中期,而是’
他有些犹豫,只觉哪里不对,可殿中却传来一声轻呼。
“可是大赤的紫府?还请入殿一叙。”
这声音缥缈悠然,似乎直接在他耳边响起,让刘霄闻的面色稍稍有变,殿内传来的,分明是女子声音。
他似乎明白什么,这位平休真人的事情,许玄也曾告知过刘霄闻,眼下自然有了猜测。
步入殿中,见八卦丹炉立着,旁有滔滔真火生发,燧枝交错。
一女子着金绸红缎长袍,身躯如真火凝成,容貌模糊,隐隐能见到一对如星般的眸子,真火诸象在她身旁变化不止,似有灰烬随风飘起。
“晚辈刘霄闻,见过.【净荧】前辈。”
刘霄闻神色渐肃,他未曾想到会撞上这一位。
真火摇动,热浪滚滚,那女修却是淡然一笑:
“你倒是识得我。”
“早早听师尊谈过前辈威名,自然知晓。”
刘霄闻心神激荡,这可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火德修士,昔日曾尝试求过金的人物,如今却是在这处见着。
“不知,前辈如今?”
“空有性命罢了,修为不复。”
净荧拂袖,二人入座。
她的面容隐于一片火光之中,使人不得窥见,唯独那一对眸子极为明亮,目光凌厉。
“你欲炼丹?”
“欲炼社雷之丹,共分两枚,以作升华仙基,突破神通之用。”
刘霄闻取出那一滴【天社雷液】,以及几道筑基社雷。
那位净荧利落收下,笑道:
“此丹好炼,随手可成,报酬也不必了,就拿剩下的丹材来抵。”
“谢过前辈好意,可.”
刘霄闻本欲推辞,可净荧却不欲再谈这些,话锋一转,真火飘拂。
“辟劫真人,如今可是在边疆?”
“正是,师尊如今担任雷部要职,主攻辽一事。”
刘霄闻念及此处,面色有些沉了,毕竟涉及战事,安危难测,他如今虽成神通,越发明白边疆战事的凶险。
“社雷之道,在于出世,这一遭却是必须要去。”
净荧谈及社雷,目光中有些变化:
“你今到了海外,诸多事情,如若不懂,大可来问,我看.你倒是同我真火有缘。”
她似乎看出刘霄闻的异样,语气感慨。
“如今正逢动荡之时,海外诸事,皆需小心。”
刘霄闻思绪稍动,念及白沧之事,正好来问一问这位大真人的见解,便将这事情大概告知对方。
“不知,前辈如何看这一处海域?”
“白沧.是那沧水妖王的地盘。”
净荧似乎对这一妖物有些印象,沉吟少时,只道:
“既然有上霄的人物出手,可以为之。只是,那一座【春秋庙】有些来历,恐有争斗,莫要牵扯进去,待最后收了海域就是。”
刘霄闻心中明白,略略点头。
他倒是听闻过那一处木庙的事情,知晓这事物牵扯甚大,倒不是他能拿住的。
眼下只要将白沧拿下就好,他倒是盼着这【春秋庙】早早不见,也免得再沾上什么因果。
思虑少时,他却是想起另外一事,只道:
“不知,贵山可有丙火灵器,可否换取?”
眼下他正欲换一件合适的丙火灵器,实在不行,拿灵物重铸也可,但太过耗费时间,不如一件能直接上手的。
兜焰作为火德大派,应当有合适的丙火之器,倒是可以问问。
净莹闻言,目光看来,笑道:
“炳霄修的为恒光正统,倒是和我兜天一道有些联系。丙火之器,我山确实有一件,乃是楚国遗留。”
刘霄闻心中稍喜,却还是问道:
“不知,前辈所需为何?”
“自然是灵火为好。”
净荧目光一转,似乎看出什么,只道:
“你身上有一道【恒明尊光玄焰】,可对?”
刘霄闻未曾想过对方能直接看出自家灵火,心中稍肃,只道:
“此火同我性命交修,难能取出,恐怕不能换出,前辈——”
“我自然知晓,不是要你整道灵火,而是凝一火种即可,我自有法子来养。”
净荧微微一笑,此时手中多了一道丙火汹汹的事物,似乎是什么猛兽的皮毛,成一图卷,散着堂皇之气。
“这是.”
刘霄闻心念急转,此物正在和他的神通呼应,显然极为契合自身。
“乃是昔日紫府灵兽,昭熊血裔,所留的一道【洪火兽图】,年代极久,虽有破损,但却颇合【焰中仙】。”
(本章完)
第574章 炳蔚
第574章 炳蔚
兜天殿中。
真火汹汹,热浪滚滚,烧的旁边八卦丹炉一片通红,燧树枝杈纵横交错,爬满穹顶,枝上可见一只只红蝉,轻声嗡鸣。
净荧的面容隐于一片真火之气中,她此时铺平那一道兽皮,置于殿中。
玄色图卷舒展而开,内里以一种颇为粗糙的手段勾勒出一头赤色熊罴,线条模糊,意境古老,可却流转着一股莫名神韵。
此兽头生一道金纹独角,极为端正,不偏不倚,目如炬火,高如浮图,又披了一身如赤焰般的毛发,更显壮大。
古代炼器,品阶难言,划分的并不准确。
刘霄闻稍稍感知,便觉这灵器绝对是稀少的丙火之器,落在他手上更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能。
挑选法器,并非是品级越高越好,是否合适,才最为重要。
“你可知丙火之兽,当如何分?”
净荧语气悠然,抖落图卷,便见上方的赤熊踏步落下,如若生灵,安然趴在一旁,几乎有那座丹炉高。
“按照我道记载,丙火之兽,多为毛类,乃是虎熊之属,为【昭熊】,为【苛虎】。”
刘霄闻自觉答的无误,《恒光焕火书》中对于这一类丙兽虽只作了个大概讲述,但仅凭神通之象,也能推出。
“这是楚后的分法了,若是追溯到上古之时,应当是【炳虎】。上古先民以熊比大人之德昭,以虎比作大人之炳变。”
那头赤熊低吼一声,随之站起,金色独角上泛着焰光,同真火之光交织。
净荧则轻轻一点,复又让这头丙兽归于图卷之内,她只继续说道:
“楚王无道,食民血肉,化了恶虎,角而生翼。因而对应这一灵兽的器物、经文大都有变,失了效用,另一道昭熊之象却还完好。”
“这一卷【洪火兽图】乃是楚王登位之时所制,封了一整头昭熊血裔的性命入内,作为明德之器,威能却未有多少减损,落在丙火修士手中,应当.不差一件中品灵器。”
她合拢此卷,递了前来,可刘霄闻却暂未收下,只道:
“前辈,此物贵重,单单一道火种,却是我占了便宜,炳霄愧受。”
他历来是个认真的性子,兜焰为门中炼丹许久,如今还取了这等古老灵器出来,即便是换取一道完整的紫府灵火都有余。
“既是如此.让我想想。”
净荧并未再推脱,她手中的这一卷兽图不单单是威能不凡,更为重要的是其自楚国传承下来的历史,能让人一窥古代丙火之性。
可以说,若是将这图卷送入大离,凡修真、丙、离三火的,恐怕都会抢着一窥,而她只要一道火种,确实是有些价值不平了。
“不知前辈有何要求,我若可为,必定助之,只是若超出我能力,恕我难为。”
刘霄闻语气沉稳,并未直接应了。
“我听闻贵观传了恒光道统,昔日那位真君留有一篇秘法,为【上阳炎炉】。我正好有用,不知能否换出?”
净荧似乎对恒光一脉颇有了解,让刘霄闻心中有些惊异。
温光撰写的【恒光焕火书】算的上是五法俱全,唯独最后一道【秉阳元】的神通修行之法有些缺漏,并未记全。
至于六品法术,乃有三道,为【伏玄天炳法身】,【上阳炎炉】和【天源恒明道光】。
其余的五品、四品的秘术法诀还有十来道左右,涉及丙火诸多性。
单单以他的天赋,要想炼成一道法身之术,恐怕就需耗费至少数十年,大成恐需百年。
而最难的一道【天源恒明道光】,从现在开始修行,恐怕需要百年多方能小成,一直练到紫府后期,或能圆满,耗费的资粮更是极多。
寻常紫府,练上三道六品法术,已经是金丹嫡系的配置了,再多就耽误成就神通。
这一道【上阳炎炉】之术乃是以明王之德,消炼蛮夷,化解恶逆的法术,并非是直接的炼器之道。
按照记载,倒是和失传已久的「上礼」有联系。
“贵山同我道相亲,既然前辈恢复用的上,自然当取,却和什么灵器无关。”
刘霄闻稍稍思虑,继续说道:
“只是,道统之术,理当慎重,待我书信一封,问过师尊,必在一月之内答复前辈。”
“好。”
净荧语气悠悠,却是将手中的【洪火兽图】直接交由对方,轻笑一声:
“你近来若入白沧,恐怕免不了斗法一场,这灵器你先领去,若是不成,送回就是。”
“这谢过前辈,既然如此,还请先将火种取了。”
刘霄闻不愿多欠这人情,当即祭出那一道【恒明尊光玄焰】,金赤之火腾腾而生,光明四涌,照耀此间。
“果然是恒光之火,受太阳之化,光明恒久,如若天日。”
净荧稍稍点头,神通催动,便见一条燧树火枝伸了下来,轻盈地在那一道金赤灵火上点了点,顿时便有一道玄焰落在枝头。
这燧树枝杈收回,使得净荧的身形一阵波动,显得有些虚幻,她只幽幽说道:
“我今性命未稳,不得在外显现太久,日后你若有了消息,将这事情同平休谈好就是,他会处断。”
“晚辈明白。”
刘霄闻恭敬行礼,便听那一道女子声音越来越淡。
净荧的身躯化作一缕焰气,归于丹炉,缝隙中则透露出一线金光,如太阳照于大地,生发地脉之热,位格之高,甚至让刘霄闻生出一种非是紫府之感。
刘霄闻心中悸动,却明白是他人的道统之秘,不宜窥探,当即退出山中。
他御风遁出,离了此山,此时心中却隐有几分思索,默默收起那一道【洪火兽图】,便有一头赤色熊罴安卧在他内景之中,呼应玄象。
“那是.金性?”
如果说那位净荧真人是求金陨落,她或许真的炼出了金性,虽然和真君所留的有根本差别,但也是世间罕有之物。
按照恒光道书中记载,真君之性,若得时运,足以再造一位金丹,而这等求金陨落的金性,在位格上却差的多,仅是沾了个金,实乃【假性】。
即便为假,却也凝聚了一位紫府巅峰升华之后的魂魄、境界和道行,是位格的体现,只是未曾被金位接纳,成不得真。
“兜天道统,同我道如此亲近.或许昔日有什么联系。”
世间没有毫无缘由的善意,尤其是这等大真人,心性之深,思虑之远,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刘霄闻眼下则默默琢磨起对方的意思,尤其是关于古丙火的性质,倒是让他生出些联想。
“丙火,乃堂皇之明,普照六合,为圣德之道。上古之民,以熊作圣王之象,足以彰显此火和帝道的联系。”
“大人虎变,其文炳也,落于丙火;君子豹变,其文蔚也,时在乙木,是趋于上升的革新变化,和兑金也有联系。”
刘霄闻念及道书中的记载,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
“如今.丙作恶君,乙作小人,都偏离了正轨。”
——
蛮荒外海,聚窟仙洲。
此洲位在凤麟以南,相去数千里,多是上古的仙道在此传承,避世极久,甚至在近古还有真君显世的踪迹。
海水翻滚,白浪滔滔,海边竖一青秀灵峰,上立一白木道观,多有草生发,点缀其间,苍碧乙木之气生发,印在门上,呈现出种种秀美的纹路。
天上阳华一盛,明灿金光贯空而来,如日轰临。
一身着浅金日纹长袍的青年御风而下,此人身形修仪,清俊脱俗,一对金明瞳子呈现出日晕一般的光辉,腰间则佩着一柄雪白长剑,剑意流转,极为惊人。
李商秘收了神通,御风而下,止住步伐,轻轻敲门。
“司文传。”
他呼了一声,而后便静静等着。
过了三息,观门洞开,自其中步出一青年,容貌贵逸,身着翠袍,像是自哪一处走出的读书人,乙木神通凝聚,显出种种华丽的文饰,化作一豹,安然卧下。
此人一身气势赫然是两道神通,见着来人,笑道:
“久未见了,李兄倒是突破飞速,第二道神通也快大成!”
“我奉了师命,随你去南海游历一遭,以来护道。”
李商秘声音沉稳,他如今尚是两道神通,和对方齐平,但司文传并未有丝毫的轻视,反而是连连谢过。
一位太阳道统的剑仙,手持至宝,如今寻常紫府中期,若是撞上这位郁华剑仙,也只有避退的份。
司文传语气幽幽,看向南边:
“青叶空天,呵,我【正蔚】一道的东西还在其中,理当取回。之后诸事,可要多多仰仗李兄了。”
李商秘稍稍点首,却是问道:
“理当如此,如今先去南海的【建海】,还是”
“不急,先去取一件东西。”
司文传似乎早有谋划,显出十足的底气来,催动神通,轻风吹拂,朵朵白升起,将二人的身形托举起来,直往南行。
李商秘神色沉静,按住剑锋,这一道【白冕】自他出山之后,便开始越发活跃,呼应剑意,几乎要到了自行出鞘的地步。
“龙属,让我看看虚实”
(本章完)
第575章 初海
第575章 初海
白沧。
碧蓝翻滚,木气蔓延,青峰之上的庙宇内传来一阵阵神通波动。
一股行将衰亡的气机自其中传来,连那道万古长青的甲木之气都难以护住。
苍蓝妖鱼缓缓游出,头似蛟蛇,身如鲸鲵,通体生着一枚枚如玉般的鳞片,眼神浑浊,血肉时而化作海流,散于天地。
妖王,沧水,真的行将寿尽了。
他的思绪飞转,回想起了昔日那位寅广殿真人的话语。
“甲乙相亲,何则变道?广离同宫,注定受焚。”
他当年借着寅广的威势,在海外交游诸道,威风一时,可自大离灭齐之后,这一切都成了过往,也只能缩在庙中,道途也断了。
所谓有失有得,便是如此,寅广给了他成就神通的机会,可也让他的命运彻底和广木兴衰联系在一起。
如今这位经历过寅广治世的妖王,真正要走了。
他昔日对于这一道本无多少归属,仅存着扯个大旗,狐假虎威的心思,可此时望向天际尽头的元罗大星,沧水的心念却渐渐变了。
“我是.寅广殿下西海护法,领胥宫大真人之令,在此驻守,尔等——”
沧水法力流转,此时化作一身着深青道袍的男子,摩挲着取出一道木牌,上刻【广卫白沧】四字。
西海难入太虚,周边的神通气息隐隐传来,他已经知晓有不少人盯上了这处,而这位沧水妖王仍是不慌不忙。
他睁开浑浊的眼珠,肃声道:
“暗渊!”
海中渐渐有壬水波流冲激,幽暗光辉闪烁,滚滚墨云积压海上,自其中显出一尊如小山高大的黑猿,四耳长臂。
洪波涌动,墨云积压,将四周的景色一一封锁,这水猿的面上露出一种深切的贪婪,毫不遮掩地盯着沧水的肉身。
“本座立誓,若你死了,自会代你看这一处海域。”
暗渊露出森森白牙,瞳中似有火星溅出,他的声音却好似婴儿哭泣一般尖细。
“如何,也该让我吃了再慢些,你可就要还道天地,失了效用。”
他言语之间丝毫未有什么忌讳,显出赤裸裸的贪食之意来。
“好。”
沧水小心翼翼地将那木牌送入庙中,此时再度显出原形,化作一苍蓝巨鱼,半浮在海水之上,收了神通。
暗渊观望少时,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踏入白沧,落在那巨鱼身后。
“我若吃你,当从尾上开始,免得你半道死了,血肉归天,如何?”
“都由你便是。”
沧水语气幽幽,鱼瞳浑浊,看不出心中所想。
暗渊却跳了上来,张开血口,吞吃起了对方血肉,不多时便将半数鱼身啃噬的仅剩白骨。
下方的巨鱼却始终未动,保持平静,好似被吃的不是自己。
远处。
春阳变化,遮住二人身形,刘霄闻借着神通,眼见白沧之中的情景,心中生出一种恶心。
“妖类之间,真是”
“这是常有的事情了,大多妖物寿尽,留下的骨血都便宜了别人,不说陨落,就是一出生就吃了兄弟姐妹的,也不是没有。”
青元语气中隐隐透着莫名的兴奋,他催动秘法,此时不敢靠的太近,以免让那两头妖物察觉。
“壬瀚相亲,都能互补,吃了沧水,这暗渊恐怕能晋升到紫府中期.”
“该如何行事?”
刘霄闻神色凝重,一位紫府中期的妖王,到底还是需要慎重对待的,而身旁的青元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
“趁其不备,拿下白沧,我要.那一座春秋庙。”
这位青元真人毫不掩饰他对于那庙宇的渴望,一旁的刘霄闻却未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点头。
按照净荧真人的说法,这一座木庙因果极多,是个麻烦,若是这位青元真人看上,以上霄的手段收走,也算好事。
毕竟刘霄闻要的只是白沧一海。
二人静静等着那暗渊的破绽,而这位壬水一道的妖王已经将沧水的身躯尽数吞下,仅剩一道如蛟蛇般的巨首,尚还有气。
“沧水,你该上路了,自此之后,白沧便由本王坐镇。”
暗渊语气冷冷,猿口再张,几乎扩大到极限,好似无底深渊,要将那一道狰狞威严的鱼首再吞下去。
沧水动了。
积蓄已久,神通内藏的鱼首突然暴起,以最为原始的手段攻来,反而将对方的头颅囫囵吞下,血肉好似融合一般,和那水猿紧紧贴着。
“沧水!”
暗渊惨呼起来,他的心神已经松懈到了极点,哪里能料到对方还存着这等心思,更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
他全力挣扎起来,可对方的鱼首却像是生根一般,死死咬在他身躯之上,分毫不动,上方的春秋庙开始震动,将两头妖物向内吸去。
“可动手了。”
刘霄闻遥遥看去,见那暗渊气势不稳,便知是出手之时,可他身旁的青元真人却是一脸沉稳,悄声说道:
“再等等。”
远处忽有一道耀眼刺目的阳冕之光破空而至,煌煌剑意落下,撕开长空,仅在一瞬之间便杀了过去,就要斩在那妖物身上,却被一阵甲木青光拦住。
一身浅金道袍的男子行出,剑意凌然,若天日行空。
“太阳修士!”
刘霄闻心中稍惊,不单是对方的道统,更让人心悸的,还是那一道剑意,其人的身份已然揭示,正是众阳府的郁华剑仙。
对方曾经和许玄较量过,刘霄闻自然也听过其名,可却未曾想过会在此处撞见。
“怎么来了这等人物”
青元似有几分头疼,只道:
“我去拖一拖他,你将那春秋庙先行搬走。”
“阮道友,不可妄为,你如今还是一道神通,那可是太阳剑仙。”
刘霄闻沉声劝诫,眼下再动,极不理智,剑意的威势,他可是亲眼见过剑意的厉害。
‘我的东西.’
青元目光幽幽,剑意厉害,他的手段也不差,若不是没个正当理由,早就将那一道【太素化景道光】修起来,威能绝不差。
他本是存了借这庙宇窥探洞天的心思,毕竟是天叶仙道的旧器,可眼下让他就此退去,心头有几分不忿。
又有一道乙木灵光流转而下,一身青色文士袍服的修士御风行来,和那位太阳剑仙一道,此时似在商议那木庙之事。
两人都未曾发现远处候着的人物,青元小心用秘法遮掩,使得外人难测。
木庙之中,沧水和暗渊的身形却在不断缩小,血肉混做一处,而那水猿的胸腹之中则有道道瀚水之气涌动,纠缠不止。
“你敢害我,沧水!”
暗渊声音愠怒,他本来是吃定了这沧水,纵然对方施展手段,即便咬住自己,也不算什么大事,偏偏外面来了仙道,让他肝胆惧寒。
太阳剑仙,还有一位乙木道统的真人,恐怕是个吃妖不眨眼的魔头。
这只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如今却落在自己眼前,暗渊连这一处木庙都不敢出了,硬生生扛着沧水的反噬,躲在其中。
“王命难违。”
沧水语气幽幽,似乎疯魔,死死咬住暗渊,让对方无法走脱。
远处。
青元默默看着,心中却渐渐升起几分不妙之感,相比于什么太阳剑仙,这沧水和暗渊的动作似乎更为可怖。
两妖的状态,如若成丹,而能用得起这般血腥原始的丹法,甚至能驱使一位行将寿尽的大妖,也只有那一群长虫了。
“不对.走!”
青元霎时暴起,青白玄光涌动不息,直直卷起刘霄闻,便向着青沉方位遁去。
远处立身白沧的两位紫府也感知到了异样,正欲逃离,波涛翻滚,困住四方。
太虚破开,火障滋生,轰鸣不断,自其中隐隐显出森森白鳞,威严神异的龙躯将至火轰击尽数挡住,骤然显出,落于海上。
龙首低垂,看了过来,轻轻一吸,便见那一座春秋庙拔地而起,连带着里面的两只妖物也被吸出,融为一体,好似丹丸。
“初海!”
暗渊惨嚎了起来,可远远比沧水更为强横的神通落下,碧蓝波光翻滚,使得这二妖根本无法反抗。
紫府后期的气息隐隐显化,那初海龙王一口便将那凝成丹丸的血肉吞下。
利齿交错的咀嚼声响起,这龙种的面上似有满足之色,而暗渊却是惨嚎不断,还欲反抗,却被沧水死死拖住,一道向着龙口深处沉去。
自厚重的瀚水神通之中渐渐有显化壬流的痕迹,弥补缺位。
这位初海龙王,最后一道神通赫然要修壬水。
青元御风远遁,感知到此处异样,离得够远,借感应之术遥遥窥探。
海上。
司文传面色依然平稳,上前一步,只道:
“下修正蔚道统司文传,拜见大王。”
巨大的白龙将那团血肉吞下,他漫不经心地看来,发出嗤笑:
“你也想取这庙?”
他探出龙爪,破开波涛,轰然向着那两人拍去。
李商秘却陡然出剑,耀如阳冕的剑光刺出,斩在那龙爪之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无终瀚海被焚穿,太阳虚火在龙鳞上烧了起来,剑意斩出深痕,转瞬又被碧蓝瀚水抹去。
“众阳府,呵。”
初海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催动神通,掀起波涛,瞬息便将二人打入海中。
他则提起木庙,再入太虚。
“今日本王要稳定神通,便不同你等计较,若敢再犯,必定有罚!”
他驾驭瀚水,以龙躯硬生生破开火障,在这一片太虚中穿行了起来,也只有以龙种这般体魄,瀚水又克至火,才能在此行走太虚。
“龙属果真霸道,此行倒是麻烦了。”
司文传御风而起,一旁的李商秘却是不言,在绝对的境界差距之前,他也仅是能做到伤及对方罢了。
远处,青白玄光落下,青元御风而至,极为热切地上前,让刘霄闻先随在他身后,便见其呼道:
“两位道友,可是受伤?”
司文传见着来人,心中隐动,一眼便知是上霄的人物。
“道友是?”
“在下青元,乃是上霄修士我身旁这位是离国大赤的炳霄道友。”
青元极为自来熟,和先前的面目完全不同,让一旁的刘霄闻有些愕然。
“我在青沉巡海,听闻白沧出了变故,便同炳霄一道来此,见着龙属犯事,本欲帮一帮道友,可惜慢了一步。”
青元催动神通,元木之光洒落,便让司文传和李商秘的气息瞬息恢复。
‘好生玄妙的元木神通.’
司文传心中稍惊,对方不过紫府初期,可随手施为,显露出的道行却高的惊人。
“谢过道友。”
“小事。”
青元语气悠然,一身仙家风貌,全然不似先前要上来拼命的架势,微微一笑,眉心的日出玄纹越发神异。
“两位,不如去我青沉坐坐,同属仙道,也好歇息一番。”
“多谢美意,只是,眼下我这处事情落空,还急着前去南海,恐怕不能应邀,改日必登门拜访。”
司文传语气真挚,谢过对方,便要离去,而一旁的李商秘却是看向刘霄闻,略略沉思,开口问道:
“可是许剑仙的弟子?”
“正是。”
刘霄闻目光看去,他倒是知晓这位郁华剑和自家师尊的事情,两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李商秘稍稍点头,继而说道:
“我听闻许剑仙在边疆有了赫赫威名,已然走在我前面,改日必登门拜访,共参剑道。”
“静候郁华剑仙前来。”
刘霄闻当即还礼,却见那二人转瞬向着南海之域御风行去,不见踪迹。
目送二人离去,天陀面上神色却在一瞬之间变得复杂起来,以他的阅历,隐隐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这二人,恐怕不是单单为了洞天,其中的这位太阳剑仙,让他生出一种危险之感,一种没来由的警兆生于心中。
对方去了南海,却让天陀担心起来龙身,总觉有问题。
‘该不该在洞天找个机会,让穆幽度早早除了此人’
一旁的刘霄闻却未觉此事,只是看向这一片白沧海域,虽然过程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但目的却是达成了。
‘海外驻地落下,门中退路便有了’
他正在思虑,却见一旁的青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只听其说道:
“霄闻道友,日后还望多多相助了。”
“这是自然。”
刘霄闻只觉这位青元真人虽然有时候行迹古怪,思维跳脱,但这一番相处下来,却还是个极好的人物。
天陀却是心绪阴沉,只是面上维持笑意。
‘初海,紫府后期的瀚水龙王都来了。按他的脾性,不该这般轻易放过那二人,即便对方是太阳剑仙,可终究只是紫府初期。’
仅凭这线索,他便察觉出不对来。
‘除非,那初海龙王,早早就知道那二人将来,甚至此行.也只是试一试对方。李商秘,众阳府,究竟会在南海的局势变化中扮演什么角色?’
(本章完)
第576章 遗梨
第576章 遗梨
险关。
军阵之中,杀气冲天,庚金之气凝如白虹,贯彻长空,正值秋日,苍黄城墙上的一道道金雷飞蛇旗隨风而动,泛著黄光的雷霆凝如刀剑。
披著一身银白甲衣的女子立身城头,手执霜月玄纹大戟,赫然是太真如今在外的紫府,梅冶。
她眉眼称不上特別出眾,可自有一股颯爽之气,催动神通,感应杀机。
庚金神通,【明真洞】,为意神通,乃是诸金出土之所,为人所采,等待成器,为得见天日,匱而无藏之意,因此有明真颇妄,感应杀机之用。
作为如今太真出面之人,她並不需要直接上场斗法,仅是催动神通,便能感知对方是否有进攻、回撤的意思。
“玄枢的【煌雷大阵】已布下,不知何时开战.”
梅冶眼下默默推敲起来双方阵势,险关之內,主力还是雷部。
除去仍需坐镇神道的威华,以及震、神二使之外,大部分的雷部神道都被派遣来了边疆之地,神將、雷使、天兵皆都入了此处,遥遥受【斗枢上罚印】加持。
至於火部,也仅有杏攸一位离火中期的紫府,不过她为离火之属,受了擢升,眼下战力也逼近四神通。
战况复杂,双方都不想在这一战中暴露太多力量,而真正攻打代地的主力,仍然藏於暗中,只待青壤被破。
梅冶目光如电,身后却有青雷涌动,凭空落下。
“前辈。”
她见著来人,当即行礼,却被一阵温和的神道之气托举而起。
濯邪缓步落下,此时並未披甲,而是换了一身上霄所属的风雷玄袍,冷峻的面上隱隱透露出几分忧虑。
“如何,青华的真人何时来此?”
他语气肃然,而一旁的梅冶则取出一封密信,交由他手上。
略略一观,濯邪的眼神稍凝,嘆道:
“让遗梨前辈来此恐怕不好,他寿数无多,是.【盘章】真君的唯一嫡传。”
“是他请愿来此的,何况甲木治蕴,这位前辈出手最为合適。”
梅冶心中有几分忧虑,他们如今要对付的不单单是那位恶土,还有诸位魔相,而其中的风延更是极为难缠。
『我宗两位大真人皆都在候金位,即便出手,也不是现在,至於上霄.』
她若有思索,看了这位濯邪一眼。
这位真人当年性子暴烈,嫉恶如仇,同辽地南下的魔道大战数次,落下暗伤,因而神通不进。到了如今,濯邪更是捨弃前程,只为將自家宗中的大真人摘出。
“生克一事,倒也难言。”
濯邪出身霄雷上宗,此道近蕴,故而对此了解颇深,他望著远处净土中传出的枯荒之光,目光渐沉。
“蕴土二性,可为荒,可为沃,甲木也只能单单制其中一道枯荒之性。”
濯邪语气渐肃,望向北边,却见蕴土枯荒之光流转不定,净土光辉中传来一道道唱经之声,迴响不断。
大漠之上,银雷忽闪。
一线剑光斩出,蒙蒙释彩被破,便见一尊首为白鹿,身披袈裟的金身被破,菩提二重气息隱现,却遭了天劫,坠回净土。
“【白貌】也败了,前些日子【青啖】、【朱飱】也纷纷被剑意斩退,都不是许剑仙的对手。”
梅冶似有感慨,到底是剑意,还是最为惊人的社雷,即便是大士,也不是其敌手。
【噉悴净土】之中共有四道菩提之位,除去已和净土融为一体,不可分离的【恶土】,剩下的三道菩提之位,也都坐满,皆为一重,分是【白貌】、【青啖】和【朱飱】。
作为大士,又得净土加持,可这一眾释修却纷纷败在剑下,遭了雷罚,眼下应当不敢再来叫阵。
——
太虚之中,许玄收剑。
“这净土內的释修.都是妖物度化而来,三位菩提,分是白鹿、青狮和红隼,为贵种转入释道。这些年了,恶土手下的这些菩提,怎还是一重?”
天陀冷笑道:
“净土之中,位置有限,一旦想步入二重,就要自行执掌一处净土。居於人下,境界自然难以突破。”
许玄心有所悟,归於大阵,直入云端属於他的那一处银色宝殿,催动神通,隔绝外界。
他默默恢復法力,此时则看起了自山门中送来的密信,赫然是刘霄闻所书。
“兜焰,净荧?”
许玄心念急转,却不想在他未至的这些时间,平休师尊已能显世,这可是真火一道的大真人,火德高修。
按照推测,她若是重活一世,应当是再求真火尊位【兜煗】,对方要求那一卷法术,许玄自然是允了,眼下还是以提升实力为要。
“若是按那一件赤凤炼的甲衣推测,【兜煗】之位,应当是地脉之焰,受太阳之恩,积热地下,因而成熔岩,地火。”
天陀听闻是位大神通者,也来了兴致。
““真火”並不太过依赖太阳,即便是地脉之焰,也有別的生发之道,因而.这一道尊位,难求之处,远在【恆光】、【朱离】之上。不过,若是戊土重归,阳土再兴,也对这一道真火尊位有帮助。”
“虽然都说太阳统领火德,可也有近有远,至火趁著太阳失位,逃出控制,却也只是借著太阳失辉的时机,而真火本就是阴阳均平,阳性在丙离之下。”
许玄若有所思,火德之变,正能反应太阳的状態,如今至火脱出阴阳,而丁火避开日月,仅剩下丙、离、真仍能用阳火解。
“若是太阳重归,恐怕大利丙火.”
天陀似乎想起什么,语气一转:
“南海那一处洞天有太阳剑仙前去,我总觉不对他修行的应当是古代【御光】剑脉,是那位煜冕真君的传承。”
“不是斩龙的纯阳剑脉就好”
许玄心念急转,单论剑脉,似乎能造成某种类似道统之间的生克,那位越女曾杀入地府,而修行她留下的【生死二气飞剑】,確实能克几分闻幽。
由此推论,若是龙身撞上那位无疑剑仙,必然不好受。
天陀却是冷笑一声,语气幽幽:
“虽然如此,可你龙身根本修的还是阴阳之雷,日月高悬,如何能逃?这才是最酷烈的克制。”
“也不是一定来针对我的。”
许玄当年也见过这位郁华剑仙,还自其手中赚走一篇法术,对其观感还不错,眼下若说要同此人对上,倒是出乎意料。
“不得不防,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看需要在太阴一道上面入手。”
天陀语气坚决,倒是让许玄也生出几分重视。
“太阴道统之物,我这处倒是有.可以参悟。”
如今他手中正有一卷《清寒愧月书》,內里记载不少太阴之术,极为晦涩,修行起来比那一道【照阴炼质法】难得多。
清源道统的法术虽然高深,可只要灵物供足,修行起来並未有太多阻碍,而这等传自修夜道统的经文却难得骇人!
『眼下,也只有试试了。』
若不是要区別人龙二身,他统一去修那【照阴炼质法】就是,大不了多吞些灵物,如今的影娥池可是又有出產。
许玄思绪渐定,默默推测起来两边局势,如今真正的阻碍还是那恶土菩萨,没有大神通者出手,若想拿下,必然是不可能。
“是太真,还是穆武,亦或是离宋的人物。”
如今真正愿意北进的金丹势力,也仅有这三家,而另一道扶尘却並未有什么动作,不过也无人敢非议。
有金丹坐镇,便是超然世外,纷爭不扰,就是辽军真的杀入南方,也不敢犯扶尘之地。
殿外忽有一阵声音传来,雷声呼起。
“师尊。”
柳行芳踏入门户,鞘中剑气未散,身上银雷流转,劫光明灭,仙基正在不断向著【司天劫】转化,社雷气息大增。
他在此处战场,已经连斩了三尊法师,功绩赫赫,就是那位濯邪真人也亲自见过他,劝其受擢,可最终还是被柳行芳拒了。
许玄目光稍缓,笑道:
“兜焰那处已经开始备丹,要不了多长时日。”
这些日子下来,隨著柳行芳的衝杀,许玄的神通也隱隱有了反馈,虽然微弱,可將来就说不定了。
『难怪雷宫在时,社雷好修许多,手下之人代为行刑,也可增长气象。』
柳行芳踏前一步,肃声说道:
“弟子参悟经文,自觉仙基將转,並无滯碍,可.剑意一事,至今仍未有眉目。”
“剑意.”
许玄目光一凝,他自然知道此物难修,而一旦成就.必然是诸修前列的人物,即便是金丹仙宗的嫡系,也难有成就剑意的。
他虽想劝一劝,神通才是最为重要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柳行芳心中亦有不平,他自筑基圆满之后,修行至今,他最多的功夫还是在剑道之上。
师尊所传的剑术他都一一参悟过,可却始终未成剑意。
『到底,差在何处。』
他正思虑时,却见座上的许玄陡然起身,望向殿外。
“师——”
柳行芳刚欲发问,却觉一股浩荡的木气自南而来,外面的天光一黯,风沙静定,青翠的甲木之光盈满天穹,遮蔽日光。
许玄御风而出,望向关內。
不知何时,一株高耸入云的青木正自太虚中落下,扎根於此,木气如龙,盘旋变动,道道紫雷縈绕枝头,堪堪抵住北边的净土。
“甲木一道的大真人,这是青华的人物?”
(本章完)
第577章 郁木
第577章 郁木
关內,大殿。
烛火升腾,离光莹亮,神通之气翻滚,压得这大殿中开始显化种种异象,居於最高位的,赫然是一道甲木青光。
身披翠袍的老道人静静坐著,面容苍老,好似枯树表皮,大袖之下露出的手腕则覆著点点青鳞,出神看著外边,目无光彩,如若一株空心古木。
梅冶此时侍在一旁,轻声问道:
“遗梨前辈,大阵已立,只待北进。”
主座上的老道微微回神,甲木神通变化,他的气息一点点收敛,变得如同凡人一般,不露神异。
“恶土.不是好对付的,我若出手,也只能拖住他。”
“足够了。”
梅冶目光一转,肃声说道:
“如今帝家下令,也只是让我等攻下青壤,只要將这净土掀开,剩下的事情便由嵐山王来处断。”
遗梨的面上渐渐恢復了人气,他拢了拢青色大袖,只道:
“除了那恶土,还有个风延我往北而行,曾见一道真炁光彩,穆武山的修士,应当也来了?”
梅冶不言,可遗梨却淡然一笑。
“遮遮掩掩,都不爽利,当初攻打齐宫,还能见著帝者出手,叶参玄被离火烧成一捧木灰,如今那位天黐陛下倒是稳坐宫中,少见真容。”
“那位.”
提及这位陛下,梅冶也不知如何去说,毕竟对方身份特殊,不可妄言。
遗梨缓缓起身,抖落身上一道道如同蛟龙般的木气,神通变化,语气淡然:
“不能给辽地反应的时间,必须以雷霆手段拿下。”
“我今出手,可拖住那恶土,想要杀他却是极难。至於如何攻下这一处地界,便看尔等的谋划了。”
这位老真人旋即破开太虚,甲木青光散尽,他的身形隨之消失。
梅冶立身殿中,若有所思。
如今仙道力量大都积蓄在后,以待攻破青壤,直入代地,就是离宋之中也未有什么人派来,仅是雷火二部。
离辽双方达成默契,並未在此投入太多兵力。
对於北辽来说,这一处青壤不过是拖慢离国仙道的缓衝,不是固守之所。对於大离而言,诸多仙道真人,若要出手,应在攻代之时。
双方的修士大都还藏著,在青壤破开之后,才是真正大战之时,眼下不过是预演。
拿下青壤,已是定局,真正需要注意的,还是减少损伤,將力量积蓄到正式攻打代地之时。
她御风而出,看向北边。
那一株青华宗的【引郁宝木】腾空而起,撑开天幕,道道枝叶蔓生而出,和那一处净土的光华相互抵消。
太虚之中似乎挤满了什么极重极巨的存在,整片大漠开始反覆在荒芜和青翠之间变化,那一道净土確確实实受了压制,难再圆满。
无数张佛口和金瞳深处,密密麻麻布满北天,却和道道青木之气凝成的蛟龙碰撞,云端开始滋生出道道浓厚的紫雷,轰然劈下,压制对方。
对方坐镇净土,却是不得不接,那位恶土菩萨確確实实被遗梨缠住,不得出手。
青色霄雷落下,濯邪目光稍凝,看向天中景色,肃声说道:
“既然大真人已经出手也无需再等,雷火二部都已经领过令,越早拿下青壤,对局势越有利。”
“后方的嵐山已经传了令,只待此地一破,便往北进”
梅冶点头,不再迟疑,祭起阵盘,庚金神通催动,加持於道道神雷之上,使得无数雷霆凝成刀剑,指向北边。
“北攻!”
她一声喝令,早已准备好了的神道天兵纷纷自云端行出,排开阵势,代表真正开始冲阵。
青雷涌动,濯邪御风直上,落於雷部诸多天兵之前,此时环视一圈,手中多了一道木剑,天青霄雷翻滚不息,浩荡的神道之力加持一身。
紫府后期的气势显露无疑,他高举木剑,开始催动神通,天地间节气变化,四时流转,百姓安然,淅淅沥沥的风雨落下,使得大漠中的枯荒之气消散。
神通,【变时雍】。
濯邪隨即祭出一道青光繚绕的大符,以木剑一划。
又有一片浓重的青色雷光积蓄在天,效仿雷劫,天人交感,开始和下方那一片妖魔构成的净土呼应,压制恶气,除晦扫浊。
而净土之中藏纳的释魔则气象有损,远远不如先前那般骇人。
神通,【愆见异】。
作为上霄道统的两道核心神通,也是天人交感之术的根本,一道祭出,威能更盛,此时彻底將天时掌握在大离修士这边。
银雷忽闪,许玄看著这一处地界,心中稍动,军令已经传下,有那位青华仙宗的遗梨挡住恶土,眼下真正开始了北攻之事。
离火忽明,他身旁缓步行出一女子,容顏姣好,著一身胭脂色长裙,正是那杏攸。
两人先前有嫌隙,许玄便不欲多见对方,如今却是撞上,一道来此准备对付辽人。
杏攸面色如常,似乎已经忘了先前在洞天之中的不快,语气沉稳:
“今日北进,倒是要仰仗剑仙了。”
“理应全力出手。”
许玄微微点首示意,杏攸所统领的火部只是凑数,仅有些神道天兵在,归於那位濯邪真人的统领之下。
远处的净土光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终於有人坐不住了,释光弥散,一尊九头青狮自其中跃出,口中积蓄滚滚木气,向著那一眾神道杀去。
青啖大士。
许玄和这妖释交过手,隱隱猜出对方来歷,或许和昔日撞见的青狮一脉有联繫。
又有一红羽大鷲,驾驭业火莲台,杀至高天,赫然是那朱飱。
那位濯邪真人浑然不惧,催动木剑,一道道青雷打去,此时又有霄、灵二使行出,配合大阵,稳稳將那两头妖释镇住。
离火升腾,光辉流散,杏攸催动神通,作为离火一道的修士,杀伤之力远胜霄雷,她才是真正破阵的人选。
重明两暉之光升起,离火升腾,介於日月之中,巨大的丹鸟之身显化,无数杏黄、朱红的离火自地上生出,烧向净土。
白鹿首的僧人自空而落,欲要出手,可天中转瞬便见一线极细的银光斩落,惊得这大士嚎叫起来。
“助我!”
白貌催动法术,一道道白玉释光凝如佛牙,向著那道剑光咬去,却都纷纷破碎,最终还是一道瀚水剑光斩落,护住他身。
“谢过剑仙。”
这鹿妖心中惊惧,看向那一位赤足立身波涛上的女子,可对方却一言不发,只是望向北边。
许玄目光稍凝,却见又是这位瀚水剑仙。
他倒是不怕被对方拖住,远处的白貌完全不是杏攸敌手,眼下已被打得节节败退,而这一处净土正缓缓被离火破开。
『拖住她即可。』
两人迅速出剑,杀机弥散,剑意煌煌,刺破天际。
(本章完)
第578章 循变
第578章 循变
太虚。
青黄蕴荒之光蔓延,密密麻麻的佛口、黄瞳布满虚空,围住那一株【长郁宝木】,同无数蛟龙般的木气相激。
紫雷如瀑,盪空恶气,片片青叶落於净土之中,腐而成泥,使得下方的荒土之性缓解。
一身青翠袍服的老人静静立身於枝头,他的面容在木气中变化不定,生出青鳞,狰狞如蛟,威严似神。
“叱石前辈。”
遗梨声色苍老,如木石交碰,语气中带著一点感慨。
太虚中的无数道横瞳似乎滯了一瞬,凝望看来。
金灿灿的佛口张合,露出如兽类般的白齿,带著几分嗤笑之意的声音响起。
“许久未听得这名號了,倒是不像在叫本座。”
青底黄纹道袍的男子显身,容顏俊秀,仙气飘飘,大袖之上以写意手法绣著坟羊、青蝗、朱豚和文鰩,颇似古羌壁画。
两人的境界持平,状態却天差地別。
恶土的气势如日中天,不断攀升,其性命之厚重,几如一片汪洋大海,不可斗量。
遗梨身上却隱隱透出一股死气。
【噉悴净土】绵延无尽,黄沙滚滚,靠近那一株青木的位置却有变,化作沃土,质如青黎。
“待我算算,这地界倒是第二次有蕴甲之变。”
恶土语气悠然,缓缓踱步,青叶根本落不到他身上。
“还望前辈作解。”
遗梨目光径直看著前方,似乎失神。
他身旁的神通变化不止,锁住净土,磅礴的木气摩擦窜动,紫电飆飞,震音轰响,不断打落。
风沙定止,恶土抬首,声音不紧不慢:
“周乱之时,古羌在这一处游荡,祭拜【太幽】之羊,风沙漫天,草木不兴,恶气衝撞中原,又有羌民南下,侵掠诸国,甚至闹到大周王都去。”
“天叶仙道派了大人来此,同【太幽】爭斗,杀得天地三次返青,三次成荒,两位大人双双陨落,蕴土空悬,才有我青羊道统兴起。”
遗梨面如苍木,目光缓动,自更远处的青湖再到眼下的青壤,都有古代羌民遗留的痕跡。
“天叶亡灭,寅广乃立,可还留了我青华一脉,以补甲位。”
他缓缓抬手,青木龙头杖落在手中,支撑起他苍老的躯体,浩荡的甲木之性生发,神通变化,遮住风沙。
“今日同前辈在此爭斗,也是效仿古人,只怕,两两受杀。”
“错了。”
恶土抬手,浑黄横瞳看来,恶气如潮,他负手站定,淡然说道:
“木之將死,何挡土循?蕴土一道,非是二性,实乃一循,再斗下去,你必败无疑。”
“请。”
遗梨抬首,声音苍老。
恶土身形陡然消散,太虚中传来隆隆巨响,蕴土恶气凝如黄羊,高逾山岳,俯首看来,高空中传来嗤笑之声。
“所谓传承,不在文字,不在山门,而是在人。”
“你今空耗性命,將最后一点求金的机会都舍了,即便换来门中百年安寧,又能如何?还不是坐等衰亡。”
妖魔之声在太虚中迴荡,【长郁宝木】的枝叶瞬间显出无数啃噬之痕,可遗梨神色依旧沉稳。
“我师曾言,天下无长青之木。”
这位青华宗的大真人似乎活了过来,生气勃发,再显青年,显出一张温和端正的脸庞。
“叶落成泥,乃滋厚土,方有下代,这道理.你谷怀虚应该懂得。”
遗梨抬首,语气渐肃。
如海洋般的青木之气在他身旁沉浮不定,甲木神通变化,展露出他昔年的风采。
他只一字一句地说道:
“青羊亡灭,已是定论,即便剩一个人叱石也好,恶土也罢,並无影响。”
太虚中的恶气稍滯,狰狞怪异的黄羊露出一种奇怪笑意,释彩弥散,金莲生发。
“青羊如何,岂是你能评判的?”
受了木气滋润许久的净土开始变化,黄沙尽敛,变作青黎。
一头头飞鱼自净土中生出,羽翼舒展,白头红嘴,身著苍斑,使得地上五穀生发,时在丰年。又有披著瓔珞珠宝的赤色巨彘行出,高巍的兽躯体之上似乎掛著道道人影,为天下盛世,万民受养。
甲木渐腐,蕴土转沃。
“蕴土有循,因而长存,我道在变,何论仙释?就是食人血肉的妖魔也能为之,更遑论这区区蛟蛇之变?”
“遗梨,你还不得悟!”
双方同时出手,广袤无垠的净土覆压而来,却被那一株青木顽强地抵住,战场被局限在太虚之內,並未波及到下方的离辽二军。
青木龙头杖升空,化作一头神异非凡的青龙,搅动木气,驱策紫电,绕著遗梨的身旁腾飞不止。
这位甲木一道的大真人已恢復至年轻时的样貌,性命飞速消耗,脸颊削瘦,眼如炬火。
甲木神通隨著他心意而动,其性命之重,已经能感应到极高之处的大罗,青叶升天,覆盖净土。
无数法光皆都被叶蔽,难以影响战场,即便是净土之中的愿力长河,也联繫大减,一道道释位失了回应。
他缓缓抬手,五指合拢,灵光皆消,面上渐渐多了一种平静而霸道的笑意:
“遮天。”
——
青壤漠野。
净土光华摇动不止,杏黄离火升腾燃烧,源源不绝,朱红丹鸟舒展双翅,离火如雨,洒落大地。
杏攸妖瞳大明,心中却已有定数。
辽地的反抗並未有多激烈,派遣的仙魔修士.仅有愁汐,单是用来阻拦辟劫剑仙。
种种跡象,足以推断出北辽的意思。
仙、魔、释、神之中,以今释、神最易修行。
不论是辽地派来的金刚,还是大离送来的神灵,都易补缺。
到了眼下,对方不可能再存著冒犯离土的心思,而是积攒力量,將仙魔之眾都收回代地,用这些隨时都能补位的释修来消磨离国。
不论金刚,还是菩提,重要的还是净土之中的位子,只要是有缘法,有气数,身上因果足够重,便能在极短时间內成就。
天地下又少有比离辽相爭更能得来缘法因果的事。
可以说.对方只要保持净土完好,大可以慢慢消磨大离仙道。
即便神道,受了离擢,也不过金刚一级,也不过可借著香火之力修復性命,恢復极快,远胜仙道,在持续征战中的优势和释魔齐平。
真正想要上升,还需要突破神通,熬炼金身,並非一蹴而就,是古代神君之路。
她奋力冲阵,全力施为。
天上道道青叶生发,阻隔了太虚中净土的联繫,使得诸多金刚、菩提身上光彩一黯。
“【遮天叶】.遗梨真人出手了。”
杏攸摇身一变,重化人形,她却不急著冲阵了,催动离火,凶光毕露,盯著前方拦路的白鹿。
白貌神色渐变,净土明明仅在咫尺之间,可愿力传输的速度却变得缓慢起来,若果先前是江河,现在就只剩小溪。
连带太虚也被封锁,若是陨落,连逃回的机会都极为渺茫。
离火升腾,凝如罗网,向著他的金身覆盖而下,那头丹鸟携著如霞似烟般的离光杀来,烧的白貌身上毛髮欲燃。
白貌只得收回本相,催动法术,怒喝一声:
“结阵。”
他张开血口,吐出四枚黑色石子,蕴土枯荒之光莹莹升起,石子触地,化作黑蝗,携著一股恶气冲天而起。
这东西的气息稳稳停在金刚一级,体魄之强,几乎能媲美修行身神通的紫府,似无灵智,全靠那白貌调遣。
杏攸目光渐肃,不敢大意。
她隨即祭出一根朱红神羽,帝气弥散,南火升腾,將那四尊杀来的黑蝗扫退。
隨著这根朱红神羽祭出,南天元罗的光辉被接引至此,加持诸修。
而一旁的白貌却是神色略变,疑声道:
“朱雀?”
回应他的是更为炽烈的离火,天地间隱有雀鸣响起。
远处的雷部中亦有八道黑蝗腾空而起,嗡鸣不断,啃噬天兵,配合那青狮和红鷲將濯邪的攻势稳稳挡住。
藏匿许久的十二金刚陡然显化,更像是某种被炼製好的器物,不像释法,反而更类似仙魔两道的手段。
太虚之中,香火蔓延,通过斗枢凭空而降,加持雷火二部。
濯邪面如漆金,挥动木剑,霄雷如瀑,洗涤恶气。紫府后期的气势显露,率著霄灵二使稳稳挡住对方。
释修人多,却失了净土支持,而眼下雷部却有神道加持,此消彼长,只要斩灭一头妖释,净土不应,那北辽就是实打实的减损。
『眼下.还需快些。』
濯邪目光熠熠,木剑再斩,將那头青狮的血口抽开,打得那青啖惨呼一声。
他的身躯迎风而长,变得有百丈之高,青色霄雷如瀑,浇铸在身,开始变化。
自风雷雨云之中缓缓显出一道青雷弯月,百千霄鸟腾飞不止,法身气机流转,霄雷神通凝聚一体。
《景霄雷琅书》秘传之法,【天都霆月法身】。
法身之术,乃是仙道秘传,可最大程度的发挥神通,增长威能,在香火金气的支持下,连法力消耗都无需考虑。
濯邪放手施为,月相轻摇,无数霄雷斩落,使得那青狮摇头痛呼,神魂被斩。
天中赤电爆发,巨大的龙躯升腾而起,同那只红鷲搏杀,鳞爪扬扬,血洒长空,而另一处的青琅则率著雷部勉力抵挡黑蝗。
濯邪心有忧虑,眼下虽借神道占了上风,可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位遗梨真人能拖住恶土。
可能拖多久,却不好说。
毕竟这位青华的紫府是真正意义上行將就木,寿元无多,隨时都可能坐化。
他的目光一转,看向另外两处战场。
离火升腾,银雷贯空,眼下不论杏攸和许玄谁先胜出,都能改变战局。
北天。
潮汐往来,银雷暴动,极为恐怖的剑意交错斩落,大漠如被犁出千万道深痕,两道身影转瞬分开。
许玄眉头稍皱,再无留手,时至如今,他也无什么较量剑道的心思了。
情势严峻,一旦上方的净土再度勾连,那位恶土能够出手,战局便会瞬间逆转。
在净土断联的情况之下,最適合他去斩杀这些菩提、金刚,却被这女子阻住,让他心中有些怒意。
剑光升空,开始巡天。
许玄身旁雷霆涌动,剑光煌煌,他要仰仗剑道,要在一瞬彻底分出胜负。
愁汐眼神沉静,好似平湖。
她已知晓对方这一式剑招的威能,不再上前,而是缓缓调转剑锋。
灰色剑身上浊气缠绕,她拉开距离,催动神通。
滔滔黑水环绕剑身,凝如蛟蛇,盘旋不止,散发出的气息却介於瀚壬之间,似有海啸潮涌一般的威势。
天陀此时开口,少阳金白之气涌动,似在震盪:
“这是.瀚水尊位的东西?”
相比於上次强横许多的潮汐之意生发,许玄催动月池,撼动不得。
雷锁贯空,劫池镇压,一口仙铡凭空显化,锁定对方性命,杀意淋漓。
愁汐上前一步,並未退却,她祭出的滔滔黑水彻底散开,融入剑锋,疯狂地吸引瀚水之性,凝如实质,化作重水。
浩瀚重水却又开始涌动,变作一线,成了潮汐,而她缓缓祭出一道太阴符籙,抵在剑锋。
“听潮。”
这一道剑招融匯重水和潮汐之变,又用了壬瀚尊位之道,威能之盛,远远超过往昔,愁汐目光明亮,精气神已经抵达巔峰。
她一剑斩出,重水凝成的浪潮便向许玄扑杀而来,同时又有无数雷霆锁链將她困住,押解刑台。
许玄目光深沉,天中轰然落下一线剑光,逆劫陡生,斩开浪潮,可那恐怖的黑色剑潮却源源不绝,压得太虚崩塌,让他心生出种种警兆。
银色剑光被迅速消磨,许玄视若无睹,按剑落下。
司劫剑落,一身淡蓝衣裙的女子却已经被押解上前,素白洁净的脖颈被按倒在刑台之上,仙铡泛著雷光,剑意爆发。
她祭起神通,身合浩瀚,可无终瀚海却在那恐怖的灾劫之下被破开,仅剩点点轮迴之光抵挡。
眼下即便她有法术护身,若遭此劫,必然也是重伤垂死,法躯尽毁。
“我道观水,以循为重。”
生死关头,她的思绪却没来由地拉长,耳边似乎响起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
(本章完)
第579章 成胎
第579章 成胎
“我道观水,以循为重。”
碧蓝波涛翻滚,天碑矗立,剑意凌然,【不泱】二字在海上泛著金光。
少女赤足踏在海面,静静听著身前那道高大身影的教诲。
“壬水为循,效瀚之蓄,借坎之覆。故而海潮入岸,积在湖泽,一旦破堤,便成洪泛,有瀚壬【归潮】、壬坎【湮绝】。”
“祖师昔日.居於【归潮】之尊,流传下的神通变化,为何又受太阴之引?”
她轻声发问,似有疑惑。
身前之人转身,看了过来,是一张平静温和的脸庞,隱在天光中。
“瀚水受太阴之引,冲而成潮,化入壬湖,两水相接,乃有尊位。尊作何解,两道相接之循,乃成尊位。”
天碑前的人影似有感慨,继而说道:
“壬、瀚、坎三道,自有尊位,已经稳定,而丙、真、离三道,却是尊太阳之德,你可知这差別从何而来?”
“龙。”
愁汐赤足踏在海水,恭声回道,面前之人似乎很是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真龙求道,五水变动,较之火德要难修的多。”
“祖师之道,是以瀚作道源,壬为通径,太阴为引,古人有言【仙家求尊,出源行径,藏道於引】。
“若求【归潮】,神通好分,四瀚一壬。道源在瀚,通径在壬,可最重要的【太阴之引】却不是常人能寻。”
面前的高大身影微微俯首,看了过来,笑道:
“恆光之位,空悬已久,世人都知晓是源在丙火,径在太阳,可最重要的一道【金德之引】,却不好定,阳燧降火,何金所承?”
愁汐若有所悟,只低声回道:
“太阴引潮,盈亏何变?若是参照火德,太阴当是【自径变引】,和水德的联繫不如以往,反而是五水之间的联繫更为紧密。”
“正是,真龙始终未曾真正同时执掌壬瀚,祂是使【壬瀚之水,互为源径,因此成循。】”
那道身影微微点首,露出笑来,继续说道:
“我將求道,探一探太阴圆缺,壬瀚之变,但.你却不必再走这路。”
“师尊!龙种怎会允许——”
愁汐面色急切,话语未尽,身前的人影已经消散,仅留下一道带著洒脱笑意的声音。
“是不会让我成,但却允许我试,能看一看那风光,也是极好。”
天地间却有一线银色剑光生出,斩落而下,眼前的泱海隨之分开,恐怖的劫罚气机升起,让她回过神来。
她被死死束缚在这一片刑台之上,仙铡將落,剑气肆虐,让她洁白的背脊上露出道道伤痕,而脖颈处已有一条血线。
“因此成循。”
愁汐呢喃自语,双目炯炯。
轮迴消业之光被雷霆灭尽,而她则坦然迎上那一道剑锋,壬瀚潮汐生发,冲天而起,抵挡剑光。
许玄看去,斩落剑锋。
他隱隱察觉到对方有些古怪,司劫之杀却已经落下,灾劫生发,消謫阴阳,使得对方的手段渐渐被破。
黑色剑潮覆盖而下,他催动体內清戊之气,眉心天眼陡然张开。
浓重至极的金华爆发而出,太阳清世之光爆发,丙焰普照,戊光定衡,使得那涌动不息的黑色剑潮开始枯涸,焚烧,偏移。
金华散尽,又有黑光爆发,【大绝朔光】已被他彻底炼化,作为日蚀之光,正是待到太阳失辉时爆发,让这一道天眼之术拥有两重攻势!
黑潮散尽,司劫剑落,可愁汐的身形却依旧完好,一道道化水白脂涌动而出,前赴后继,几乎是不要命般裹住了她。
许玄盪剑,雷霆暴动。
自虚空中斩落一张化水牝口,內里环环嵌套著玉色魔齿,中心则是一几乎裸露上身的女子,容貌和愁汐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魔性。
灾劫爆发,司劫之杀落在其身,黑律自空钉下。
芷惜脸色急变,神通涌动,魔躯却被这剑光斩得七零八落,黑白雷霆弥散,使其不得復原。
自牝口深处跳出一女首,隔断雷霆,转瞬钻到愁汐怀中,而剩下的残躯却化作一只只白蛭,口齿锋利,为雷霆轰灭。
天劫积蓄,仍然锁定了那首级,滔滔不绝的化水凝聚而来,迅速修復起愁汐的伤势。
“魔相.欢欲的位子?”
许玄眉头稍皱,盪剑一挥,眉心之中传来阵阵灼痛。
先前黑色剑潮还是留下伤势,道道如蛟蛇般的剑意向著血肉中钻动。
【养宝金人】的藏金收养之用大减,在这黑潮剑意之上变得左右漏水,难成宝库,还是用【保铅洗华令】的辛金冷光洗去黑潮。
“见过剑仙,在下芷惜。”
女子首级自愁汐的怀中跃出,滚落在地。
化水魔光自太虚中源源不断地抽调而来,甚至连那青叶也阻拦不住,让魔躯迅速恢復。
“许剑仙诛灭魔相,又要杀我妹妹,好狠的心。”
芷惜上前,轻轻拢住身旁愁汐的腰身,笑容娇媚。
“你不出手,我也有手段脱身.不过,谢了。”
愁汐语气依旧冷淡,唯独最后一声谢语多了几分情绪波动,她的性命之中正有一道轮迴玄光摇动不止,因著先前的司劫之杀而显露。
芷惜只將目光看向许玄,微微一笑,显出种种欲態:
“外法自在,慾壑难填,我道同剑仙有缘,道友若入我道,自有千万载的仙寿,滔天的威势,和度生魔首的位置齐平。”
“就是大人.也愿意给你新生,让你不再走这条断路。”
许玄不言,催动神通,雷霆爆发。
“既然如此,看来道友是不愿领情了,要欺负两个女子?”
芷惜语气森然,可一旁的愁汐却眉头一皱:
“不需你——”
“耽误帝家之事,你不泱道统还想传承?”
这一番话將愁汐堵住,使她面色沉凝,只得缓缓拔剑。芷惜目光灼灼,手中旋即祭出一道化光升腾的玉斗,神通变化,魔性深重。
许玄深呼一气,再度拔剑。
即便面对两人,他也未有什么退意,体內清戊之气滚动不息,他未入神道,不受加持,可仍有余力。
金雷爆发,护住他身,一道女子声音隨之响起。
“再等少时,我太真的修士便能赶来!”
梅冶的声音传来,她修的是意神通,不擅斗法,反而是操纵大阵更有优势,一直借著【煌雷大阵】抵挡净土威势,总控战局。
眼下听闻对方传音,许玄心神渐定,既然对方加了棋子,我方自然也会派人。
可真正让人心忧的,还是怕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直至双方不管不顾,大派人手,將这一场局限在青壤的战事.演变成烧向整片边疆的战火。
无论离辽,都不能接受这种后果。
一位乐欲魔土的魔相,加之一名不泱道统的剑仙,局势对他来说十分不妙,但他却未曾退去,愁汐刚刚施展的剑术,让许玄隱隱感触到某种变化,也是他急欲探寻的东西。
尊位何解?
眼下正是印证之时。
清戊之气升腾,许玄的身躯迎风见长,高入天云,清云彩霞凝如帘幕,遮住他身,而后一线银光斩开,自其中走出一尊神异威严的仙將。
雷霆涌动,风云变化,清戊纵横,日月轮转。
源源不断的雷霆被他抽调而来,丹霆的剑身绵延舒展,如同一掛天河,黑律降下,引发雷霆。又有魔水恶火滚滚而生,狰狞邪异的甲衣下生出道道魔齿,咬入法身,殆光暴动。
上承无生夙业,下作九婴为神。
【水火恶甲】纵然有再多凶性,却也难抵挡法身状態下的压制,被许玄祭出,真正施威!
“无生之器。”
芷惜语气深重,似在感慨,她轻声说道:
“为我压阵。”
“你——”
愁汐欲言又止,却见芷惜的面上焕发出种种光彩,一股鬼气纠缠不定,落在其真灵之上,隱隱连通阴世。
“我自有防备,无需担心。”
芷惜御风而起,法躯增长,血肉消融,化作粘稠的白脂,中有无数堆叠裸露的女体,苍白的手臂、双腿自肌肤中窜出,飘摇不定,如风吹野草。
她的全身上下都覆盖在这一片化水白脂之中,体似溶解,头顶却生出一对螺旋扭曲的黑赤欲角,天魔气机生发。
“道友要修神通,我就在此,何不动手?”
芷惜全身上下叠合的女体纷纷开口,魔音迴荡,却在雷霆之中消謫殆尽,那尊仙將的面上始终维持一种无情的平静。
黑潮般的剑意再度升起,愁汐已经调转剑身,直指这一尊仙將的心窍之处,瀚壬气机生发,剑意如潮汹涌。
双方同时出手,化水女体同清戊玄躯一道对上,玉斗盘旋升起,带著一股纯正慈爱的化水之性,不沾半点魔气,挟制剑锋。
“古代化水之宝,小心。”
天陀看出玄虚,適时出声。
剑光如龙,银雷暴动,【司天劫】催动之下,无穷无尽的黑白雷光隨之降下,打在那魔躯之上,对方却只转动玉斗,化解天劫。
那尊女体好似融化一般,向著许玄的法身贴来,紧紧缠绕,即便被雷霆消謫,剑意斩灭,却仍然源源不断地涌来。
殆炁滚滚,九头恶兽显化,噬咬其躯,喷吐水火,可芷惜却丝毫不放,借著魔土之功,她的恢復速度几乎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她心中明白,只需困住对方即可,另有人来出剑。
浩瀚剑意生发,愁汐踏著碧蓝波涛行来,剑上浊气翻滚,陡然一斩,原本威势浩荡的黑潮剑光却失了踪跡,隱而不见。
“背后!”
天陀出声,许玄隨之而动,先是探出左手,一道雷火腾跃的大印被他紧紧握住,轰然拍向那化水女体的头顶。
麒麟踏天之威爆发,天劫在一瞬之间被悉数引爆,打得那芷惜头上的魔罗欲角齐齐断裂,雷火交转,焚灭白脂。
他挣脱对方束缚,祭出铅令,辛金寒霜蔓延而出,银雪飘飘,冻住剑潮一瞬。
这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当即调转剑身,雷霆爆发,如同铅汞般的【消謫灵真之劫】爆发,謫阴罚阳,使得那片黑潮一阵紊乱,被银雷斩开。
剩下的黑潮剑意溅射而起,打在水火恶甲之上,殆光动摇,清戊之气隨即生出,承下杀机。
可一道道如蛟蛇般的剑意还是窜动不止,死死嵌在甲衣之上,让许玄心中稍动。
『剑意.当真麻烦。』
往昔都是他斩別人,如今反遭了这一道瀚壬交错的剑意,极难处理。
恐怕只有戊土、胜金,乃至古血炁的修士才能硬接。
他当下打出真火,麒麟大印掷出,雷火暴动,將驾驭波涛的愁汐先行逼退一瞬,而他则瞬息探出一手,死死锁住那化水女体的首级。
仅半截魔罗欲角也在雷霆中化作飞灰,大漠震动,风沙四起,原本流淌不止的化水白脂为雷霆悉数謫尽。
许玄一手按住芷惜的首级,將其提起,催动黑律,手中黑白雷霆暴动,灾劫如水流淌,將这魔躯覆盖的密不透风,阻断魔土联繫。
“住手!”
愁汐疾声喝道,可在殆光凝如九婴,喷吐水火,將她拦住。
许玄再未犹豫,一剑刺出,丹霆化作的雷光长河轰入这女魔的腹部,化乃孕育之水,斩这一出,效用最盛。
滴落白脂的双臂伸出,握住剑身,这具魔躯被雷霆不断剿灭,极为强烈的反馈生出,许玄只觉又有一颗北斗星辰点亮!
三星共连,北斗注死。
魔性在前,【居北斗】在一瞬之间感应破军,配合黑律,使得社雷威能大涨,正如先前斩灭明癭的一剑。
这效用在面对仙道时不显,可一旦对付魔释,破军增长杀机的效用可谓恐怖!
乌黑雷光开始向著这尊女体的全身蔓延而去,自其身躯上传来无数道哀嚎、惨叫、呻吟和欢笑之声,剑锋上的魔躯消融坍塌,压向清戊之躯。
愁汐却已经再度祭剑而来,黑潮翻滚,当即斩下,威势之盛远远胜过先前,几乎抽乾了她的法力。
眼下无暇调动灵器法术,许玄的法身隨之轰然坠地,清戊之光开始消散,而那一团模糊消融的女体却和他紧紧贴合,纠缠难分。
愁汐再度祭剑,似有犹豫,不知该不该此时斩下,骨节捏的发白。
两具法身开始同步破碎消解,化水白脂和清戊之气四散流转,震动四野,却都被天上的青叶挡回。
许玄仰面朝天,手中执剑,死死钉住骑在他身上的魔躯,自那化水白脂中窜出一条条蛭子,欲要噬咬他的血肉。
丹霆洞穿了那女魔的腹部,使其不得再下,而对方的面部已经变作一张恐怖骇人的魔口,內里是层层环绕的玉齿,缓缓收缩,
芷惜的状態极差,魔躯之中满是雷霆灾劫,又有剑意不断斩出,引动天劫,可她却生出一股怪力,將身下之人按住。
“许剑仙好生绝情,欺负我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在愁汐的剑意相助之下,魔土再次勾连而上,让芷惜在这种性命破碎的情况下仍能施展神通,未曾陨落。
『来不及施展剑术』
许玄心念急转,对方此人,以【司劫】效用必定最好,可在愁汐的助攻之下,自己根本来不及施展此术。
眉心天眼再度凝聚光华,太阳之威灼灼欲发,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法力了,正在犹豫是否动用。
“你可知道,大人一直——”
她话语戛然而止,天中升起一轮金月,肃杀之气盈满天中,为太白,为故金,金蛇盘於月上,冷冷看来。
一柄金白长剑如虹坠落,柄上的金鳞缓缓舒张,如若有灵,飞斩而出,直指愁汐。
金气暴动,让这女子法躯好似遭了千万刀剑砍杀,血雾漫天。
芷惜愣住了,她的心中生出一种极深的恐怖来,让原本谋划得成的喜悦都散尽。
『是的.度生,只说了保我,没有——』
一身金袍的男子御风而下,神色轻佻,金鳞重归手中,他缓缓捡起地上仅剩头颅的愁汐,毫不在意地扯著对方墨发。
“你敢!”
芷惜发出阵阵啸叫,魔音滚滚,可下方却有一道金华爆发,瞬息衝出,让她的魔躯轰然消解。
鬼气暴动,將她的魂灵拘出,向北而遁。
许玄抬首,见那女魔的腹部似有一道极为模糊的化水之胎,隱约跳动。
砰。
什么事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愁汐的首级骨碌碌地滚动到他脚下,那张清冷秀丽的面容上露出惊愕之色,点点轮迴之光生发在上。
万金上前,微微一笑,金鳞落於许玄手中。
“不必留手,风延败了,穆武山已牵制辽军主力,大可施为!”
滚滚血云自远处升腾而起,化作龙蛇,却被浩荡的真炁之光伏压而下,威势浩荡,比先前稀山的动静还大。
许玄抬手,金鳞,丹霆,两柄灵剑隨心而动,交转斩出。
一线银光抹过,远处尚在爭斗的白貌被交错斩开,连一声哀呼都未曾发出,当即化作血雾,妖躯在金气和雷霆之中化作飞灰,四头黑蝗隨即跌落,失了灵性。
北斗再明,四星相连。
天中的青狮、红鷲此时具都心生出寒意,只觉一股骇人至极的剑威缓缓对准此处。
天中却传来一声带著怒意的低喝:
“太真.不守规矩,那便別怪本座!”
(本章完)
卡文了,请假一天
卡文了,请假一天
状态不行,心慌,写到现在没写出来,请假一天。
(本章完)
第580章 旧木之血
第580章 旧木之血
黄沙漫天,风云呼啸。
天上青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沉甸甸的净土光华自太虚中挣脱,而恶土的声音越发冷了。
险关摇动,金雷飞蛇阵旗簌簌抖动,极为深重的压力自高空之上传来,使得太虚一寸寸破碎,华光和梵音自其中不断涌出。
净土如活物,自边缘生出无数张金色大口,皆生兽齿,啃噬周边,将天上的雷云离晖吞了个精光,连带着诸多天兵也入了金口,化作黄尘。
青啖和朱飱纷纷归位,化作兽首人躯,念诵经文,身旁的黑色蝗虫震荡不已,不断衍化,密密麻麻,如同海潮,刺耳虫啸回响不断。
梵音大作,华光冲天,这一座净土迅速落下,大漠开裂,显出一无光深渊,自其中缓缓钻出一尊异兽,大如山岳,高逾云气。
此兽如羊,披着尘纱,角以铜凝,毛为金铸,黄瞳冷冷,睥睨四方,朵朵业火凝如莲,落在蹄下,将其托起,似乎天地间的邪异贪食之气都落在其身。
其口微张,内里隐隐显出一尊华美威严的黄泥塑像,轻念梵言,散着清净自在之性,朵朵愿力金莲生发在地。
兽背之上则又有一座青色玄宫,威严神秘,枯荒和丰岁之气交织,散着仙家气象。
宫门前另悬一玉匾,所书为【青羊玄肆】,两侧分以青布垂联,为【时节在蕴】和【玄羊出地】。
一身青底黄纹道袍的男子御风落在兽脊之上,容貌神俊,仙气飘飘,目光凌厉,扫视四方,淡然念道:
“法界缘起,事事无碍,一心二门,不变随缘。”
天地开始波动震荡,无数因果缘法,在这一片净土之中回环融洽,每一名修士的性命都开始焕发明光,倒映出在场其余所有人物的身影。
如同珠帘展开,每一名修士都是一颗明珠,倒映出无数影子。
青木高举,龙气弥散,自太虚中显出遗梨真人的身形,甲木长青之性显化,播撒青光,护持诸修,升起和天中的佛光相抵。
神通,【任春秋】。
作为甲木一道的身神通,此法不单单能加持己身,还能护持他人,使之不染外邪,维持本性,以甲木长青之光护体,堪称玄妙,可眼下却落了下风。
青光被那净土生出的一金色兽口啃噬,引宝木枯萎,异兽两旁的妖释催动宝器,合力祭出一黄布袋子。
此袋鼓动,天地间霎时有黄风大作,吹得青木摇晃,枝叶摧折。
兽脊上的叱石道人带着一丝嗤笑,抬手而起,十来名天兵便坠入净土之中,一声不吭,叫兽口吞尽。
天地昏暗,诸光照入,因果缘法被牵连一体,遗梨真人的身上顿时有道道伤口显化,法衣破碎,如遭啃噬,精气被吞。
这位青华宗的大真人目光稍凝,语气渐肃,轻震手中的龙头拐杖,只道:
“十玄缘起,六相圆融,【无尽缘起法门】,你.已经可成尊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什么元罗星辉,神道香火,甲木灵光,统统都被这一片净土之中的缘法压制,兽脊上的着青黄法袍的道人冷冷看来。
“杀我座下一大士,太真.当我好欺?派了个行将就木的五法,觉得能压我一头?”
他傲然立于兽脊之上,背后的青羊玄宫熠熠生辉,蕴土枯荒和丰岁之光循环流转,反倒是他更像是什么仙道的大神通者。
许玄持剑而立,看向上方,即便此时手持金鳞、丹霆二剑,他也感到一股难以逾越的差距,对方的境界实在太高,外力难以抹除这差距。
他或许能借着灵剑之力,斩开净土,伤及对方,但在那之前自己必然会先死。
内景之中,少阳金白之光涌动,天陀悄然感应,语气渐沉:
“华世一道,本修古释这恶土虽借净土,却已得悟,无愧菩萨之称,可和古舟上僧一论佛法。”
和往生不同,华世还保留着诸多古释的痕迹,眼下为求入世,才用了净土之法,根本还是在于【法界缘起】,讲求互为缘起、互摄互融,是最为高深的因果缘法之道。
恶土在主持净土,因果干扰的情况之下,却修成了这连古释都难以参悟的【无尽缘起法门】,这才是让人心惊的地方。
“我昔年虽听过他的名号,却未想此人已经走到这一步,成尊只在咫尺之间。”
天陀语气感慨,对方由仙转释,在古今两条释道上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就,古来都极为少见。
甲木之气蓬勃而生,引郁宝木的树身之上生出道道蛟蛇鳞片,撑天而起,抵挡净土,带着极强的破阻开障之威,要冲出这一片净土。
神通,【凌云木】。
遗梨神色肃然,作为真正同恶土交锋的人物,他才能深切感受到对方修为境界的恐怖。
作为昔日蕴土五法俱全的人物,距离金位只有一步之遥,却果断投释,这位恶土菩萨的心思,无人能知,修行至今,即将触及尊者之境,却又止步。
黄羊异兽此时动了,背上的青羊玄宫门户开启,自其中悠悠转出一口大鼎。
此鼎形制古老,以青铜浑铸,刻画先民祭祀之图,妖魔精怪之形,居中位置则是一作破土而出,半人半羊的神像。
其中似有无数白骨尸骸堆积,血流如河,内里传来无数哀嚎惨叫,隐隐可见一尊半羊半人的魔躯沉在内里,恶煞冲天。
“【幽羊饲鼎】!”
遗梨目光灼灼,神通变化,甲木长青之气却逐渐黯淡,眼下仅能护住自身周围。
他当即暴喝:
“神部先退!”
密密麻麻的黑色蝗虫自鼎中钻出,如同海潮,诸多天兵被吞噬殆尽,连一点骨血都不差剩下,而这万蝗噬身的伤势又迅速落向几位紫府。
朱雀神羽祭起,离火汹汹,可那异兽之口微张,内里的黄泥佛躯轻唱了一声佛号,净土大盛,压过离光,让神道香火的支援也随之减缓。
杏攸最先遭到反噬,法躯炸开,血雾弥散,当下显露原躯,直向着险关之中坠落,离火熄灭。
痛苦的龙啸之声紧随着响起,西无涯的大半龙躯都被什么东西啃噬殆尽,白骨森森,极为骇人,由一旁的青琅勉力护着,退回大阵。
霄雷之光涌动,濯邪催动神通,护着诸修归于险关,面沉如铁,一语不发。
事至如今,恶土才肯施展手段,积攒数千年的修为显露,稳稳压过诸修。
“走。”
万金语气沉稳,将地上一女子首级捡起,金鳞归于鞘中。
到了这一地步,只有最顶尖的修士才配立身战场,其余之人,都是累赘,也仅有那位遗梨大真人能阻挡。
许玄再度祭剑,斩开净土,他身上的伤势也不算轻,还需压制那化水魔光和黑潮剑意,自然不会在此硬抗。
二人行出,御风飞遁。
身后的净土则开始继续蔓延,逼得诸修继续向外退去,直至漫天黄沙卷动,彻底淹没了青壤,不见内里景象。
一片寂静,这位恶土的手段太过惊人,使得在场的修士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那位遗梨真人,真能抵住?
天地间隐有龙吟之声响起,滚滚木气生发,枝叶遮天蔽日,最终是一道龙形青光腾空而起,破开净土,光辉内里则裹着一滴晶莹的青血。
比净土还要恐怖许多的气机生发,太虚破碎,以青壤漠野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大漠皆都开始生发草木,枝叶繁茂。
一瞬之间无边无垠的大漠皆都变作青色,那片净土开始扭曲坍塌,风沙落下,居中的黄羊之兽则被压得瘫倒,四蹄跪地。
数千年的积累,古今法门的参悟,种种因果业力,却都被这一滴青血压制。
青袍道人,黄泥佛身,鼎中魔躯,这三者此时齐齐抬首,看向那一滴龙形青光中的血滴,语气冷冷,只道:
“真君之血,你青华藏了这般久,还是不是要动用?”
纵然净土破碎,真性被压,可恶土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并未退却,反而是让身旁两名妖释全力催动【幽羊饲鼎】。
遗梨看向下方,轻声一叹:
“弟子季望梨,恭请【孟章郁木之君】。”
青光散去,那一滴血珠则直直向下坠去,整片净土的性质开始被改造,释光破碎,草木生发,风沙落定。
巨大神异的黄羊开始躁动不安,挣扎嘶吼,幽羊饲鼎和青羊玄宫中皆有无数蕴光生发,却都在那一滴血中消弭。
立身兽脊上的道人缓缓抬首,面容破碎,五官中流出道道金血,他却只抬首看去。
‘这就是金丹,这就是真君’
净土暴动,羊相散去,最终还是那座青羊玄宫腾天而起,撞开太虚,护着恶土以及两位大士向北遁去。
天中却还回荡着妖魔般的笑声,顺着风沙传来。
“盘章已陨,青华不复,旧木当归。”
释修退去,方圆百里的大漠却已经密布林木,郁郁葱葱,遮住天光,原本荒芜至极的大漠却成了一处甲木胜地。
云端之上,遗梨面容迅速变得苍老起来,道道青鳞覆盖双手脖颈,狰狞怪异,他的气息越发微弱,身形一颤,拄着龙头拐杖才站定。
霄雷之光涌动,濯邪御风而起,他想来都是一副冷脸,眼下却有了几分悲意:
“前辈!”
遗梨勉力点了点头,瞳光涣散,可那强横至极的甲木神通却一如往常,似不受控,使得天中木龙翻飞,紫电奋发。
“青壤拿下,我事已毕。”
他看向濯邪,嘴唇翕动,声音却变的微不可闻,说了几句话,让濯邪的面色越发沉了,只是点头。
“还请前辈随我入神部,以待赏赐,青华击退恶土,乃是大功一件。”
濯邪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可一旁的遗梨却是摇头,声如木石,眼神空洞:
“该回山了,不剩几年,不剩几年了素筠还等着我。”
太虚破开,木气勃发,这位大真人的身形瞬息不见,仅剩浩荡的甲木之气弥散,向着北边推进。
神部重整,占下青壤,前方便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和大漠,似乎能闻见北边空气中传来的金铁气息。
元罗星明,离火燃烧,太虚之中有道道香火金气垂落,开始修复这些天兵神将的伤势,速度极快,就是受伤最终的西无涯也渐渐能动了,龙躯一点点完全。
许玄并未得受神道之赐,眼下勉力压制体内的伤势,一旁的万金趁势凑来,悄声说道:
“穆武山的大真人【伏怅】出手,自燕地而出,往西而行,将藏着的风延拘出,阻断了辽军阵势。”
万金略有感慨:
“眼下通往代地的门户拿下,理应直进,这就是岚山王的事情了,离央天中来了不少修士,我太真的——”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而一身银甲的梅冶已经行了上前,面色不甚好看。
“师叔,我宗重器,不当轻易授人。”
“是真君赐给师尊的,师尊又命我自行决断,庚金未变,那就无事。”
“你!”
梅冶深呼一气,转而看向许玄,沉声说道:
“许剑仙,【金鳞】是北地第一剑器,我宗却极少动用,自有缘由,我这师叔是个行事无忌的,还是少同他在一起好。”
她转而离去,继续布置阵法。
一旁的万金神色有些尴尬,勉强笑道:
“我家这后辈不识礼数,连我这个长辈都不放心上,到底是长大了.”
“那滴血是?”
许玄心有疑惑,却见万金神色有些忌惮,压低声音:
“青华的真君所留,大离建国刚满百载,那位盘章真君便离了洞天,隐踪不见,祂所立的一株仙木忽而滴血,凝成此物。”
“血返龙相,青华算是彻底没落了,和太平山差不多,要自宗降门。”
万金语气幽幽,看向南天的元罗之星。
“陛下性子极冷,不念什么情,太平、青华眼下都真正没了依靠,恐怕.要在战火中烧尽了。”
“不知,【盘章】真君所证的金位是?”
许玄似乎猜到什么,种种迹象,已经昭示了那位青华真君的下场。
“乃是.昔日【天郁】龙君的位子,是个极神异的金位,和少阳有几分亲缘。”
周边林木随之摇动,树皮扭曲如龙鳞,郁郁苍苍。
(本章完)
第581章 我敬幽羊
第581章 我敬幽羊
代地,盛乐。
此地环山绕河,水草丰美,南北几乎一马平川,距离青壤漠野虽远,可两地之间也仅仅隔着一座阴山为屏障。
草场之上长满荆棘柠树,布满尖刺,偶尔有野兔窜出,被这些嗜血的植物缠住,吸干骨血,仅剩一张皮毛坠入泥里。
元魏时代留下的痕迹仍在肆虐,自盛乐到阴山之间的区域的地脉都是一片混乱,戊己之气交缠难分,阵法难立。
仅有盛乐,这一处昔日的元魏大都才称得上灵机平稳,地脉中正,乃是土德大兴之处,堪称福地。
巍峨的黑石城池占地数十里,铁灰大旗随风飘摇,上纹白马青牛,天神山灵。
城外远处,多见服饰各异的辽民往来,驱赶牛羊,围着一位位沙黄、金红僧袍的法师听经说法,其中还有些半化形的妖魔,同凡人一道听经,乌烟瘴气中却透着几分安然。
太虚破开,蕴土气机流转,在荒芜和丰饶之间循环而动。
巨大的妖躯自空坠落,木首青狮,火羽红鹫纷纷倒地,甲木之光在妖躯之中肆虐冲破,让这两尊菩提一重的妖释痛苦难耐。
这动静极大,可远处的牧民、法师都未曾察觉,恍若未闻。
“大人,大人!”
青啖和朱飱连声惨呼,跪拜在地。
一身青底黄纹道袍的男子缓步落下,神色平淡,气息平稳,似乎未曾受什么伤势,他看向身前的这两尊妖物,眼神中隐有几分嫌弃。
蕴土丰饶之光流转,覆盖而下,这两尊妖释的气机瞬间恢复,体内的甲木之气凝如蛟蛇,似乎找到方位,向着恶土激射而来。
这甲木之光却打在他身,却无波动,而他身后的荒草却开始疯长起来,木气喷薄,转瞬之间便有根根如龙蛇般的青木生出,汇聚成林。
“青啖,你回【盘恒洞】一趟,告诉你族老祖,盘章已陨。”
恶土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是。”
那青啖摇身一变,化作人形,足有二人高大,上身袒露,绣着道道刺青,下体围着兽皮制成的僧衣,更似妖魔,不像释修。
他听闻要回盘恒洞,心中大喜,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当下领命,遁入太虚,往北不见。
“朱飱,往大都去,入寺回命顺道,探一探乐欲魔土的动静。”
“乐欲魔土?”
朱飱此时化作人形,乃是一身形消瘦,眉如赤火的僧人,披着一身羽纹焰光僧袍,似乎有几分为难,可见着上方投来的目光,却又迅速俯首。
“小僧领命。”
他驾着业火遁入太虚,随即不见。
眼下仅剩恶土一人,他闭上双目,轻呼一气,便缓步向着远处的盛乐大都行去。
如云般的牛羊自前方行过,占了道路,恶土驻足,静静等着。
一对牧民打扮的夫妻露出了拘谨、谦卑的笑,他们不明白对方道袍代表的意义,却也知道那是极尊贵的人才能穿,按照律法,是他们冒犯了大人。
牛羊行过,道人静立。
恶土缓步行在入城的大道之上,面如平湖,偶尔有几名胆大的牧民孩童上前,冲着他讨要东西。
他只随意给了几枚青色的谷种,打发走这些孩童。
行了少时,已至城前。
一尊身形高大的妖僧侍立在此,为苍狼化形,入了释道。他披着沙黄僧袍,止步法师,见着来人,当即跪拜,恭声道:
“拜见真人。”
恶土微微一笑,稍稍点头,径直入城,化作一片风沙,往内行去。
那苍狼妖僧轻呼一气,顿觉捡回一条命,他刚刚的举动,和找死差不多。上方忽有一朵金色莲自空坠落,降在他手。
这妖僧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手捧金莲,向着城中连连跪拜。
风沙落下,停在城中。
此地为一座威严巨宫,古老森严,以白石棕泥修筑,殿宇交迭,楼阁错落,宫前则为一浩大威严的广场,以金银铜铁铺陈,抹上一层黑土。
场中立一玄黑塑像,乃是一似马似鹿的兽类,大角交错,身上骑着一位君王模样的人物,身披铁甲,作拉弓之态。
青黄袍服的道人止步在此,抬首看去,眉头稍皱。
“戊己之尊,拓跋元业,呵”
自巨宫中传来的动荡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滚滚血气冲天而起,凝如龙蛇,正在磨炼一道璀璨的少阴之光。
宫门之中,着银白罗裙的女官御风而下,容貌姣好,已是筑基,她见着塑像下的人物,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身段一软,跪拜行礼:
“拜见菩萨,风将军已在【天狼殿】中,命我来请您。”
恶土悠悠转首,看了过来,黄瞳晃动,恍若妖魔,他面上却多了一丝笑意,走上前来,轻轻扶起这女官。
“你是新调来的?”
“下修慕容心,自大都调来,随军护——”
慕容心抬首,却见到一张极为俊美的男子面庞,更兼那对神异的黄瞳看来,使得她心中一颤,断断续续说道:
“菩萨,您.”
恶土看向宫中,只道:
“引路。”
慕容心领了上令,不敢怠慢,向着宫门行去,直入黑石砌就的长道,两旁灯火晃动,青黄变化,如若妖魔的瞳孔。
恶土止步,灯火大明。
行在前方的慕容心察觉到不对,回首看去,却见这位上僧正在缓缓宽衣解带,露出一具如玉石般的身躯。
恶土慢条斯理地将那一件青底黄纹道袍抖动平整,绣着的蕴土诸灵散发明光,道袍被他一点点迭好。
“拿着。”
慕容心跪拜在地,伸出双手,接过这一件极轻的道袍,而她身前的恶土已经完全裸露出身躯,肌体如玉,骨血泛光。
她呼吸急促几分,不敢再看。
恶土并未理会身旁之人,而是悠然取出那一道【幽羊饲鼎】,落在手中,翻面抖动。
蕴土枯荒之气弥散,血流于地,恶气升腾,极为深重的魔性凝聚一处,最终化作一首如坟羊,身似人躯的魔体。
此魔通体为浑黄,被毛戴角,腹胸之上绣着道道青色纹路,狰狞邪异,四肢瘦长,却被青铜锁链牢牢缠住,锁链末端则延伸入太虚。
慕容心不敢发出一道声息,身躯僵直。
她修行辛金一道仙基【玉山倾】,玉乃通灵之器,本就有几分感知吉凶的妙用,眼下性命不断示警,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女子双手依旧托着那一件青黄道袍,不敢有动。
恶土的人躯却开始颤动,自其胸腔之处缓缓撕裂开一道血口,黄泥凝成的金身缓缓挣脱而出,最终将那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躯弃置在地。
人躯之中正有道道如蛟龙般的青光跃动,带着极为强横的冲破之意,让这具法躯仅剩皮囊完整,内里已经彻底损坏。
黄泥滴落,金身踏出,变作一披着浑黄僧袍的男子,容貌和先前的道人极为相像,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痕迹。
“你来处置,记得回鼎。”
他随手一点,便将那一身道袍收起,向着宫中的天狼殿行去。
慕容心仍旧保持跪坐之姿,双手托着,她的躯体被那股魔气控摄,难以挪动,体内的仙基彻底失去回应,只能瞪大双眼,看向前方。
半人半羊的精怪缓缓动了,露出兽口,缓缓啃噬起了那具血肉模糊,胸腔破开的人躯。
暗红色的血水汩汩喷薄,浸湿了慕容心的裙摆,她神色惊恐,看着那东西一点点将四肢、躯干、首级都吃了个干净。
而后,那精怪缓缓看向了她,横条般的黄色魔瞳幽幽转动,青铜锁链摩擦发出阵阵声响,对方向着她走了过来。
手臂。
大腿。
心肺。
肠肚。
眼睛。
脑子。
她的一切都被夺去,都被吞下,一声惨呼都发不出,连还道天地的异象也消散不见。
黑石长廊旁的灯火骤然变暗,再亮起时,地上仅有一滩散乱的血水,以及半张白玉凝成的脸庞,尚还带着惊慌错乱之色。
天狼殿前。
灰色铁石铸就的大殿泛着灵光,门户之上是一写意的天狼星形,悬着一玄黄匾额,刻画金字,为煞气腾腾的【天狼】二字。
自殿门中涌出浩瀚如海般的血气,变化如龙蛇,此时却在和一道璀璨的少阴之光冲杀,种种异象止于恶土身前。
他眉头稍皱,步入殿中。
天狼殿内的主座之上,一身白金甲衣的男子正在镇压伤势,他生的极为清俊,却带着一分煌煌如日的英武之气,和恶土如同妖魔般的邪气全然不同。
风延的心窍之处有一道极为狰狞的创口,白光喷薄,水火升腾,终末寂灭气机弥散,不断抹杀血气。
“少阴,这是穆武山的【终阴定枢剑】。”
恶土缓步入座,语气中似有几分讥讽。
风延却视若无睹,消耗血气,填补此处,最终等到那少阴白光露出一丝凝滞,他此时祭出一枚散着少阳之光的宝羽。
此羽落下,贴合在伤,逆转阴阳枢变,使得原本不断消耗他血气的伤口渐渐内藏,转为平稳。
风延似乎缓了过来,目光稍凝,直视恶土,极为恐怖的血炁神通凝聚,直指这位华世法道的菩萨。
“杀就杀了,给个痛快,何必这般?”
“并非是杀,而是度,是救,以幽羊之口,度化世人。”
恶土轻轻合掌,笑的慈悲,他身旁有如水波般的阴影开始流淌,自其中缓步钻出一银裙女子,赫然是那慕容心。
她面色安祥,轻声说道:
“众生自有清净佛性,或迷人心智,或分别根器,唯有华世之法,以十门六相解我迷。”
慕容心转身,看向那位宝座上的僧人,俯首叩拜:
“多谢上僧,使我——”
血气迸发,拳风呼啸,她的身形瞬间如水波一般消散,再无踪迹,主座之上的风延轻轻收拳,只道:
“我看都一样,辽土四释,有什么差别?”
“若按我道之论,你风延也有一颗清净自在心,可以入释,不过.你太蠢了,参不透佛法,只能为金刚护法。”
恶土语气悠然,身旁有无边法界显化,华光弥散,神环转动,其境界之深,悟佛法之精,即便在须弥之中都极为罕见。
主座上的风延却缓缓起身,负手站定。
“我是人,非魔、非仙、非释,也非妖,不稀你什么法界,只是谷怀虚,我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接下来的战事,要是再出乱子——”
“本将唯你是问。”
他语气肃然,可另一旁的僧人面上却始终保持平静。
大殿的阴影之中传来妖魔的讥笑声,恶风呼啸,荒光弥散,只见恶土轻声念了一句佛号,淡然回道:
“何不现在问问我,看看.我犯了那条军令?”
血气爆发,龙蛇起陆,极为恐怖的神意穿过太虚,直直向着恶土的身前轰击而来,威势之盛,恍如日月。
这僧人身形未动,伸出一掌,释光弥散,稳稳驾住,无数张金色兽口显化,将那血气啃噬殆尽。
“风延,你不过仰仗血脉才走到此处,却想对我发号施令?”
恶土此时抬首,黄瞳明如灯火,他只冷冷道:
“我若为仙,金位在望,我若修释,觉圆无碍,你也配同我一阶。”
大殿四角的阴影中有妖魔显化,狰狞邪异,咆哮不止:
“也配,也配——”
这僧人缓缓起身,如万千妖魔凝聚在身,僧袍之下的血肉鼓荡不止,恶气凝聚,让整片大殿发出不看重负的破碎声。
风延仍旧负手站定,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颇有几分无赖气息,似乎显露出本性。
“说那么多,还不是只能求尊者一位。”
恶风呼啸,如刀似剑,他身上的血炁法光越发神异,有百邪不侵,阴阳成炉的异象,让无数妖魔皆都避开。
“手底下见真章,拳怕少壮,这道理你懂不懂?”
“蠢物。”
恶土轻叹一气,似有几分无奈,收敛异象,重归座中。
天狼殿外,此时却传来一阵悠然笑声,铁灰气机弥散,为寒铁,为大漠,为灵山,为草原,一身铁灰袍服的女子缓步行来。
“两位大人,不如等会再吵?离军都快打到阴山了。”
(本章完)
第582章 叶落
第582章 叶落
天狼大殿。
蕴土恶气缓缓潜伏回四角的阴影之内,血气凝成的龙蛇不再暴动,仅剩门户中弥散而出的巫灵气机,让四壁蒙上一层寒铁之光。
一抹黯淡无光的影子自门前行出,铁灰色的裙摆轻轻晃动,衬着金纹的长靴踏出,自下而上,缓缓划过绣着白马青牛的法衣,停在一张姣好俏丽的脸上。
她微微躬身行礼,气息显露,已然是紫府中期的境界。
“萧雪林,见过【伏玄靖业大将】,【大荒恶土菩萨】”
风延目光稍凝,白金铠甲碰撞,叮当作响,语气缓和几分:
“【殉林】既至,我也不和这和尚计较什么。”
一旁的恶土神色平淡,并不多言,破开太虚,化作滚滚黄沙遁入其中,隐隐可见一座被木气肆虐的浑黄净土。
他身份特殊,不单单代表了华世一脉在外的主事之人,更是尊者在望,因而在辽地也是地位极高的人物,少有人能命令这位菩萨。
风延高踞主位,轻轻拧拳,血风流转,便使得大殿之中的恶气尽数散去,一股煌煌暴烈的武威充斥此间。
“谷怀虚,呵,此人自己的心思极重,修为虽高,却不堪用。”
下方侍立的萧雪林缓步上前,裙摆摇动,身旁铁灰色的巫灵之光化作道道兽形奔出,凝为一道图卷,标注盛乐和阴山之间的局势。
“我自大都过来,听闻边疆这边闹出好大的阵势,真君的血都祭出了?”
“乃是青华祭出,盘章遗留。”
风延目光灼灼,似在思索,眼下绕着这一道法光凝成的局势图转了起来,最终将目光定在阴山所处的方位。
“当年拓跋元业身陨,牵动地脉,盛乐至阴山这一处地气紊乱,阵不成阵,符不成符,若要拦住离修北上”
萧雪林适时上前,轻声说道:
“阵法不成,净土可立,眼下只能等恶土上僧的【噉悴净土】恢复,以他的手段,要不了多久便可化解。”
“唯有一事,还需禀告大人。”
她的面上有了几分忧色,语气稍沉。
“听闻离帝说动了悬空寺的那位,古舟菩萨若是出手,谷大人恐怕就无暇他顾了,其余的释修的净土又不够格去抵,毕竟【噉悴净土】也算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了。”
“古舟?”
饶是以风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眼下都顿觉几分头痛,那位古舟上僧乃是离国第一释,被誉为真正有觉者之姿的人物。
萧雪林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悬空寺本就是禅宗圣地,少有出手,却不可轻视,更别论是位登入【不退转地】的人物,即便在辽地都不见。”
风延缓缓踱步,似在思索。
“古舟到底是行的古法,不好沾染因果,怎会到这一处臭泥塘来,不怕污了他的佛身?”
“我等不知.毕竟,是位自有见地的高僧,外人难明其想法。”
萧雪林提及对方,语气中也有几分敬重。
“我知晓了,待我去乐欲魔土中看看,问问有无什么法子。”
风延玄眉头紧锁,如今北辽释修之中,境界最高的自然是恶土,若让他来对付古舟也勉强可行,但【噉悴净土】就不好祭出了。
至于其余释道的净土,除非往生道肯把最根本的几处净土祭出.不然,都抵不住那位古舟的佛法。
思来想去,也只有自乐欲魔土中寻寻法子,毕竟那位欲滔元君和释道有不小牵扯,或许知道如何应付。
“还是差几分把握那位天枢剑仙可能出手?”
他看向萧雪林,骤然发问。
萧雪林见提及那位剑仙,目光隐有几分忌惮,恭声回道:
“听闻这位剑仙去寻古天庭遗迹,入了荒外,不见他人,更何况这位代表了天上意志,肯站在辽土就是最好的了,我等怎能调动?”
风延听之,顿觉几分烦闷:
“既然如此,不必管他,先把能用的人手都调动起来,如今战线可来了多少神通,多少菩提?”
萧雪林目光稍凝,恭声说道:
“回禀将军,雷山的两位祖灵都将前来,携着自北海【灵源】中取出的东西,大雷天仍在修行神通,不可妄动。”
“耶律行野,他修了四道神雷,眼下是骑虎难下了。”
风延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萧雪林如若未闻,继续说道:
“帝宫之中,我和雪崖都会出阵,铁遂大人也修复完伤势,只待前来。仙道之中,也抽调了几家的人物前来。至于释魔,往生、清崇将会派人,而乐欲的情况您最清楚。”
“玄秘没有动静?”
风延眉头稍皱,自开战至此,这一脉都无什么表示,不过毕竟有真君坐镇,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恐怕.在忙着南海的事情。”
“行了,你先退罢。”
风延叹了一气,挥挥手便让身旁的女子退走,而他自己则坐于殿中宝座,目光沉凝,继续思索起了眼下的局势。
盛乐会失守。
这已经是定论了,【长戊古垣城】的落下已经是定局,为了彻底稳固边疆战线,离国会全力出手,将此处夺回。
而他的任务,从不是死守这处,而是要趁着离国心思放在盛乐的时候,率人狠狠咬上对方几口,尽最大可能削弱离国力量。
该杀谁好?
这个复杂的问题被他迅速简化,只要能在这一场盛乐大都的攻守之中,斩杀几位足够有分量的人物,便是圆满完成帝家之命。
血气升腾,烛火飘摇,他的心中很快有了人选。
过了少时,太虚忽地破开,白脂流淌,自其中落下一穿着纯白罗裙的女子,化水魔光萦绕此间。
“大人,我家妹妹的事情.”
芷惜面上的那种媚意散去,眉宇之间反倒多了一种忧愁之色,更显动人,此时姿态放的极低,近乎哀求。
“太真既然将她捉去,生死未卜【万金】既然能催动金鳞,这其中必然有庚金那位大人的意思。”
风延语气幽幽,叹了一气:
“愁汐既然是领了本将的令,只要我还在此主战一日,便会念着此事,只是.战事要紧,不能耽搁,你可明白?”
“是。”
芷惜神色似有几分恍惚,拜谢离去,转而不见。
大殿之中,重归寂静。
——
燕地,太虚。
自无穷高处生发一点青翠法光,如龙行天,木气环绕,赫然是青华仙宗的【青宛天】所在之处,此时却显出种种异象来。
无数片青色木叶自空而落,转瞬化作尘灰,一股枯萎之意自天中传来,那处洞天显得摇摇晃晃,不甚稳定。
洞天之内。
此处洞天不算大,入目是浩浩荡荡的青翠之色,林木青郁,仅在洞天中心的灵山之上有宫殿坐落,似有修士往来。
山顶之处,云气环绕,青木搭建的宝宫坐落在此,主殿门户内传来阵阵黑赤的广木之光,最终凝聚一处,冲天而起,化作残破木根,有团团离火附着。
广木神通,【受焚根】。
如果说古代广木还有几分活性,可在连番遭难之后,已经彻底化作死木,为火上之木,根断枝截,刚直如金。
此木可为巢,为宫,大利阵法、蓄兽,惧怕雷火,木气外泄,沾之则僵,其性仰赖离晖之变,常人修行不得。
身形高挑的女子自宫门行出,广素此时着一身青翠法袍,眼中并无多少修成神通的喜色,坚毅中透着一分忧虑。
自偏殿另外行出一女子,少女样貌,面带贵气,着一袭棕色玄鸟纹长裙,施然行礼,贺道:
“恭贺师尊,神通再成。”
“不是什么好事,我神通修在死木,在此洞天,本不好成就可突然之间便破了瓶颈,玄象水到渠成.这却是木之将死的征兆。”
广素携着身旁弟子御风而起,看向山下,便见一株枯萎半颓的青色宝树,皮色苍苍,如同鳞甲,根系萎缩,再也不显往日的神异。
“【东苍宝木】,早已死去,当初大人亲手将此树立起,本是和上霄的【太元青木】一个级数的灵根,也是直入天穹的巨树。”
陈希月自入了这处洞天便见的是这一株枯木,只在古籍之中见过这一株灵根的描述,说是【高逾天穹,龙蛇蟠结】。
她试着想象这一株灵根昔日的风光,却也想不出那景象。
洞天上方的青辉此时有变,摇动震荡,木气摩擦,道道紫色雷霆炸响,浩荡的青云缓缓破开,便见一条苍绿色的巨大龙躯翻腾,鳞甲剥落,暮气沉沉,血肉似乎要化作木躯,向着中心的直直落来。
广素的面色急变,御风上前,却见青光弥散,木龙隐去,仅剩下一名撑着龙头拐杖的老人。
“师尊!”
她语气中带着深沉的忧虑,上前数步,却见遗梨轻轻摆手。
“我无事。”
这位老真人的脖颈手腕之上皆有青色鳞甲生出,他略带几分茫然地看向周围,继续说道:
“广阐去了何处?”
广素叹了一气,缓声应道:
“师兄如今前往太真,拜访梅家,以求处理洞天落下的事情,已快谈好,届时.也能化作一处青宛福地。”
“好,好”
遗梨的话中不见得有多少欣慰,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广素让身旁的陈希月先行离去,他则是陪着这位老人往山顶的大殿之中行去,二人都有几分沉默,未曾言语。
直到见了那株枯死的【东苍宝木】,遗梨这才恢复几分精神,用大袖遮住手,指向那一株死木,只道:
“我和它一样。”
广素面上霎时显出几分不忍,可她只深呼一气,扶着身旁的老人继续前行,只听着遗梨散乱无序的话语。
“大人立了三株宝木,【东苍】枯了,【引郁】在这.”
遗梨取出一截小如一指的青木,上有道道蝗虫啃噬的痕迹,正在缓缓恢复,他眼中有些茫然,像是在寻找什么。
“【卫金宝木】何在?”
“师尊,您忘了吗?已经.送去太真了。”
广素语气艰涩,她看向天中不断摇动的青光,只道:
“那滴血”
“大人已陨.现在位置上坐着的不是祂了。”
遗梨的手有些发颤,似乎在极力压制体内的变化,“金位也有记忆,也有偏向,对神圣、仙兽记得极深,极重!”
“故而有【旧君夺位】之危,龙属又使了手段,这一道从位.本不该去证,也不能去证,当初也是时局所迫。”
这位老真人的眼中忽地变得空洞,久久不言,等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天郁死的蹊跷,本就没个定论,只是.当初大人在证的时候,那位置确实是空的。”
木气暴动,蛟龙盘旋,遗梨语气幽幽,周边的草木则开始疯长起来,不时有紫电在木气中升腾而起。
广素欲言,可遗梨却是摆了摆手,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奇恒】。”
“这是?”
广素神色疑惑,却见身旁的遗梨越发神色悸动,恨恨说道:
“退而重返,借它证我,为【奇恒】;互为源径,变化道果,为【揆度】。也是.也是,那位和天叶的关系如此近,必然懂得这妙法。”
“玄秘诓我等,玄秘——”
他似乎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身上的木气继续暴动。
遗梨的神色却越发冷了,翻手取出两枚长钉,以金铁铸造,分属庚乾二金,呈现出泾渭分明的金红二色。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两枚金钉刺入自己的心窍和气海。
庚为匮,乃诸金破土而出,乾为满,乃诸金藏伏不出,二金相遇,难生木性。
金气肆虐,使得他原本就苍老衰弱的身躯更显不堪,似乎将最后一点生机也卸去了。
“师尊——”
广素目生哀色,却见遗梨神色平稳,静静看来。
“我将往海外,准备坐化。”
这位大真人的面上五官被金木二气摧残殆尽,不见人形,他只幽幽说道:
“若我一死,洞天必落,而我之身躯将化木龙,由你前去斩作三段,自留其一,剩下的则分别送往太真仙宗,南海墓山。”
“切记,切记,我青华之道,本属天叶,寅广纳之,我道祖上拜的是古坼真君。
“真君所留法宝【青宛尺】若出洞天,则供于东位,旁立青龙郁木仙像,不必再念此宝,等着大人去取。”
“戊土将归,希月身有气数,是个好苗子,当细心培养。”
他的面上再难看出人形,可隐有柔和的目光落下。
“素筠,你和青阐当互相扶持,传承道统,莫要让我失望。”
青木之气腾天而起,隐约可见苍绿色的蛟龙飞举,往南而行。
广素恭敬地跪拜在地,眉眼低垂,不见神色。
“恭送师尊。”
(本章完)
今天有事耽搁了,改为一更,明天补上
今天有事耽搁了,改为一更,明天补上
算上之前请假的一天,还欠了三更,我尽量在本周之内补全。
(本章完)
第583章 承仪闲华
第583章 承仪闲华
南都,帝宫。
殿角的杏黄离火腾腾燃烧,不减不增,恍如明星,朱红帝宫门户洞开,光明如水波逸散,同南天之上的元罗星呼应。
身着杏红宫裙的女子进出往来,驾云御风,恍如雀鸟,每每自殿宇之中行出,便带起一片朦胧的离光。
玉阶之上,缓步行来一男子,披着一袭玄黑莲纹长袍,面如冷玉,弯眉薄唇,温润的福明之光随着他的步履而落,化作点点莲光。
两旁侍卫纷纷行礼,不敢直视。
这位祜济国师步履极快,一路越过重重殿宇,直入最核心的那一座离火大殿,便见丹墀上有纷纷扬扬的离火羽兽,为雀,为雉,见人则散。
殿悬金匾,书为【承天】。
深重的威压自殿门之内传来,金禄之气和离火光辉萃为一体,祜济似在思索,过了少时,这才步入殿内。
大殿之内,赤玉遍布,金器熠熠,两侧的侍女奏乐起舞,身影翩然。
威严的玄金帝座上正有一人,披着杏黄帝袍,深邃的朱瞳中有莫名光彩,身形高瘦,恍如非人。
天黐。
大离新任帝家,自洞天而出,离火一道的绝顶神通,自这位大人登临帝位之后,久未施令的朝廷便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陛下。”
祜济躬身行礼,他对这位的来历心知肚明,即便明面上看二人都是紫府巅峰,可本质上的差距却如云泥之别。
“国师既来此,可得了边疆的消息?”
天黐语气悠悠,殿中离光随着他的话语而动,如同山岳浩海般的气机往来生发,隐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妖气。
“听闻.岚山已压至阴山临近,正在调集兵马,以太真、穆武为主力。”
祜济目光稍凝,看着帝座之下的一点:
“青华的季望梨已去海外,观其气数,即将坐化,他派了弟子前去太真,准备洞天落下一事,至于那位盘章真君已经陨落,血返龙性。”
天黐微微点头,朱瞳熠熠,如火燃烧。
“既然连洞天都要落了,必然是金位落于他人之手,昔年执革陨落,太平山的洞天还不是好好挂着。自今日起,便将青华自宗黜门,仍保着他门中的灵地,有治理燕地之权。”
“孤记得他宗中有个广阐,修行甲木,很是会斗法?边疆少人,着他前去,还有一个广素,另有用处,暂不理会。”
祜济神色如常,继续听命,接着说道:
“悬空寺古舟菩萨已经出世,将往阴山,以助盛乐,只是穆武山有些变故,恐怕难出多少大力,若攻盛乐,还需顾及损失。”
“损失?”
天黐目光稍明,似有感慨,笑道:
“既然上了战场,便要有为国捐躯的觉悟,赏赐自然也不会少了,灵库之中的东西也不必吝惜。”
“这战事有你盯着气数流转,两边人马如何兑子,自然出不了差错。眼下,你还是多看看祸福一事,天毒山那边.该去问问了。”
祜济闻言,心中稍动,只行礼道:
“下臣领命。”
他离了此殿,就此不见,大殿之中的离光却越发活跃。
玄金宝座之上的帝者若有所思,指尖窜出一道朱红的离火,凝如雀形,转瞬湮灭,他的目光透过重重殿宇,似乎能看到那一颗闪耀的元罗之星。
他当下起身,破开太虚,直入其中。
整片南都的太虚之上悬着一道金色宝玺,神道气机弥散,金禄之光变化,【神仪道玺】下凝聚起道道戊土之光,有万民祭拜,山河安定之象。
戊光交织的兽胎落在玺下,覆盖白鳞,缓缓跳动,香火金气凝聚在内,化作金纹烙印在表层之上,其中传来深沉的神通之力。
离火升腾,天黐目光渐沉,看向此胎。
“还差几分.”
白社为山河安定之兆,其色为白,为社神化身,乃是一等一的瑞兽,而眼前的戊胎便是金性所成,以社稷香火来养。
隐隐可见远处边疆有戊光凝如长城,遥遥和此胎呼应,若是【长戊古垣城】能顺利落下,这白社便也能真正化生。
“恐怕,只有从位在等着。”
天黐目光渐冷,看着那位戊胎微微跳动,不知是说给那白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两者的境遇,颇为类似。
他拂袖离去,重回帝宫,静静看着殿下的歌舞,目光却已经飘至极远之处。
——
天殛。
雷云涌动,电光激射,大殿之中,青色蒲团上的道人凝神静气,双目紧闭,许玄自大战之中短暂脱身,归于山中,眼下则是入了洞天,仅剩一道虚像落在外。
缓缓回神,重回现世。
在洞天之中疗伤的进度颇快,化水魔气已经让雷霆轰灭,可最为难缠的却是剑意,许玄尝试了不少手段,甚至想过用清气来处置,可却把控不好力度,险些将自己内景也化去。
【养宝金人】的受养之用为水所破,效用大减,许玄本欲交回楼观,可那边却说战事紧要,让他先用着。
眼下还是靠着影娥池之用,直接入内疗伤,以【照阴炼质法】缓缓剥离镇压那黑潮剑意。
剩下的便是用【清仪空胎术】修复伤体,所幸洞天之中大利紫、真、清三炁,这一道法术运转的极快。
内景之中,神通渐稳,北斗四星连成一线,仍差三星。
“还去寻那恶土?”
许玄当下否决,这恶土看起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斩了他一尊金刚也就罢了,逮着他来,若是惹急了这位
对于一位大神通者,许玄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敬,除非他再修成一道社雷神通,才敢较量一番,眼下若是被那恶土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天陀此时出声,悠然说道:
“绝不可轻视这恶土,先前是太真将压力顶住,他不好寻仇,却一定记住了你,我看还是看看别的魔头、和尚.实在不行,找几个辽国帝裔来杀败,效果也是极好的。”
“尤其是修行灵萨道统的,最惧社雷,极好对付,唯一怕的就是辽土那边急眼了,找人专门针对你。”
听闻此言,许玄心念急转。
“有穆武、太真出手,宋氏主阵,盛乐是一定能拿下的,只是必然要付出些代价,此次恐怕有人将陨。”
而在这几次战事中,他的表现可谓是十分惊人,也不知辽地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门外行入一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却见柳行芳缓步上前,恭声道:
“师尊,兜焰灵丹已经送来,耗费一滴【天社雷液】,炼出两丹,分可抬升仙基、助成神通,弟子近日已经参悟透【司天劫】,只待闭关。”
“好。”
许玄目中一喜,又想起什么,只道:
“攻打代地之事,你暂不需前去,向外推辞说要闭关就是。”
“师尊——”
“筑基再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盛乐自阴山之间的地脉有异,符阵不通,紫府才有资格踏上这处。”
许玄语气森然,并无缓和的余地。
若是同以往一边北上,一边布阵,那可能还需筑基来看守阵法,而一旦失去紫府大阵的庇护,筑基便连踏上战场的资格也无了。
“先抬升仙基,而后便继续参悟功法,待到长城落下,再去杀魔,以全气象,成就神通。”
他已经将这事情安排妥当,眼下战线的酷烈就是紫府初期的修士也要惶恐,何况是筑基?而在长城落下之后,便又恢复到持久战线,正是时机。
“是,弟子明白。”
说着,柳行芳面上神色稍正,继续说道:
“白沧已经归于门中,名义上属上霄的治地,师兄驻守在此,传了消息归山。说是.南海之中天象有异,木气如龙,贯彻东域,太虚中灵机攀升,有洞天显露之迹。”
“洞天?”
许玄佯作惊奇,只道:
“可有什么别的消息,是何来历?”
“上霄宗的青元真人有言,据说是古代天叶仙道的遗留,道在甲木,为【青叶空天】。如今山中安稳,霄闻师兄受了青元之邀,欲探此处。”
“倒是可行。”
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我如今奔赴战线,耗在其中,无暇顾及门内的事情了,还是需些进项,洞天之事,可以图之。”
他早早得了这一处洞天的消息,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单单有龙身在场,更有天陀随行,里应外合,正是时机!
就是甲木之位,近来似乎有些变故,也不知和这洞天是否有联系。
“还有一事。”柳行芳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舒寒前些日子已经突破炼气九重,只待凝练性根,便可准备筑基了。”
“?”
许玄心中稍惊,舒寒如今才多少岁,恐怕还不满三十,这就可以准备筑基了?虽然比不过天陀那种不到二十就筑基的妖孽速度,但也是极罕见的天才了。
“好,筑基丹可准备了?”
“回禀师父,武家得知此事,早早遣了人送来一枚。”
“好。”
许玄心中生起几分喜意,在这些后辈之中,柳舒寒的道途无疑是最为明朗的,有武家那边的支持,根本不会有什么阻力。
他又吩咐数句,便让柳行芳先行退下,大殿之中复又为雷光照的通明。
“社雷传承,我这处已有不少,已经能撑得起突破紫府之用,只是这剑意一事.除非把司劫府的剑道传承得来,看看行芳能否悟出。”
其实修成剑炁,已经算的上极强手段,至少在紫府近身搏杀之时,应当不会落于下风,只是不如剑意那般恐怖。
许玄另外取出一卷法术,其上赫然书着【先天一气雷火】几个古字。
此法高至六品,威能极高,以雷火作炁,杀力极高,能配合器艺施展。
他眼下倒是没有心力去修行此术了,将来行芳若成紫府,能修成这一卷法术,配合剑炁,杀力绝对不低。
天陀骤然出声,怪叫道:
“也不能事事你来操心,南海那边,就看洞天什么时候落了,待我领着你那弟子入内,寻上几件宝物上,【青叶空天】,可不差那【昆巍天】。”
虽然已经成功转世,性命圆满,可这老妖还是这幅性子,和许玄遇见的几位高修完全不一样,倒是古怪。
山外太虚忽有波动,一股熟悉的离火气机生发,让许玄面色霎时一黑,天陀却是乐了,继续怪叫道:
“许大剑仙,准备上阵了。”
许玄不言,先是放松了内景之中的镇压,让那参悟的黑潮剑意刺出,法躯气息转瞬衰弱,伤势显得颇为严重。
太虚破开,一道披着朱红甲衣的身影自殿外行来,带着一股军中肃杀之气,赫然是那朱遽真人宋世清。
“许剑仙——”
他此时抬首,见着对方,面上微微一愣。
“朱遽殿下来我这处,是有何事,咳”许玄适时吐出一口混着黑色潮水的血,面色苍白,“可是要攻打盛乐,我这就取剑——”
他这伤势也不算全是装的,剑意的杀力本就是一等一的强横,而愁汐的这一道黑潮剑意,更是让他结结实实受了,换别人来恐怕早已陨落。
“别,别,许剑仙莫叫我殿下了,担不起,担不起。”
宋世清上前几步,扶起这位雷部神将,稍稍触之,只觉一股让他肌肤生寒的潮水剑意落在对方身上,气机骇人。
他连忙松手,一旁的许玄又咳出一口黑血来,落在地上,化作一条条小蛇散去。
“许剑仙,你这伤?”
“无妨,辽地释魔气焰嚣张,我必前去——”
“还有时间,尚不急切。”
宋世清好不容易稳住这位剑仙的情绪,心中却还有几分惊疑,趁机打量起来对方的情况。
‘啧,社雷.怎么也这般皮糙肉厚的,不合常理.这是要学那位无疑真人?’
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神色稍定,转而看向许玄,只道:
“多亏剑仙在青壤冲阵,拦住释魔,我父王才能趁机冲散风延的人马,如今.阴山以南,已经悉数归于我大离。”
“盛乐周边的情况,剑仙应当知晓几分?”
许玄目光稍凝,只道:
“符阵不立。”
“正是,当年元魏大乱,盛乐一带受了拓跋元业陨落影响,地脉破碎,灵机动荡,故而符箓、阵法都难为,对方..,必然会用净土来阻拦。”
宋世清目光稍敛,继续说道:
“如今分了数道战线,自阴山而出,往各方攻入盛乐,按照上面划分,是请剑仙同几位仙道绕东而行,沿浑河而进。”
“这不是主战场,防守不多,应当能顺利突破,届时剑仙就可和西边的人马汇合,攻入盛乐!”
许玄默默听着,又有疑虑,只道:
“不知,届时正面?”
“由我父王率领神部,仙宗压阵,加之悬空寺的古舟上僧。可惜.穆武山那边有些状况,伏怅大真人需回山主持,不得前去,另派了一位紫府中期的【伏云】真人。”
许玄眉头稍皱,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没有那位真炁一道的大真人盯着,风延恐怕不好制衡。
宋世清见这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松了一气,笑道:
“如今正在调集兵马,整顿神部,只待一月之后,便会开战。”
“剑仙出战有功,受了剑伤,陛下开了灵库,以慰诸修。武家的北阴大人出面,帮剑仙讨了一物,以来疗伤。”
他此时极为慎重地取出了一道红金宝盒,内里隐隐透露出一道温和朦胧的曦光,色为金白,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许玄体内的天陀却是按耐不住,几乎要跳了起来,疾呼道:
“少阳之物!”
青石宝盒缓缓开启,却见内里乘着一道金白之焰,凝如朵,朦胧摇动,使得许玄体内的黑潮似被抑制,伤势恢复的速度渐渐加快。
“此乃【承仪闲华】,又称【衍明玄火】,乃是自乾天之中落下,昔日只有东华修士才能得来一朵,不重杀伤,但另有别的妙用。”
宋世清将这一道少阳之火交由对方,稍稍点首,继续说道:
“听闻古代少阳正统【明闲】,修行之道,分了六华,以阐少阳,此物正是其中一华下化。”
许玄接过,客套数句,便送离了这位帝裔,他自己则是取出这枚灵华,问起天陀:
“你说,气海之中的那东西叫.【妙严灵华】?”
“正是。”
天陀语气傲然,继续说道:
“和这【承仪闲华】的位格差不多,都是六华下化之物。”
许玄眼神稍明,似有意动。
“既然如此,可能摘上一朵.”
“你就别想了,看着多,本体就一株,是我寄灵之处,我看,不如把这朵【承仪闲华】先给——”
许玄心中并未有多少失望,他当初试着偷偷拔过那海中的金白朵,可是一旦离地,皆都枯萎,已经有了预料。
眼下懒得理会这老妖,他则专心炼化起了这一道灵华,此物有取阴承阳之妙,更能加快法躯恢复,消解伤势,倒是颇为神异。
“少阳为阴阳变化之枢,归属玄内,那.少阴又如何?”
他心中忽地升起此问,却听天陀幽幽说道:
“若是古代,应当能分在玄内,到了如今,少阴已变,比太阴还要极端,应当是.归在元内。”
(本章完)
第584章 龙归
第584章 龙归
南海,朱崖。
青木之气腾空而起,往南边迅速推行,云气翻滚,紫电弥罗,隐隐可见巨大狰狞的木龙躯体,太虚承受不住这浩大的压力,寸寸崩碎。
远处的飞廉早早闭了大阵,清风环绕,隐匿踪迹,绝不出来凑什么热闹。
青云之中,一身天青绸服的斐祥静静立着,大阵隔绝了外界,仅能隐隐感知到那浩大的动静,可以他一道神通的修为,却不敢出。
斐祥心有疑惑,他修成【清凉台】,乃是意神通,有几分感知的妙用,自然明白外面是何等存在。
一位即将寿尽的大神通者。
这等阵势他已经许久未见了,上次还是飞廉一脉依附的那头龙雀陨落,彼时也是自大离而出,往南海行去,直至墓山陨落。
他正思虑着,却见身前一道清风吹来,另有一位着天青华袍,鹤发童颜,精神奕奕的老翁行出,似在观望。
“祖父,您出关了?”
斐祥行礼,眼前之人正是飞廉一脉修为最高者,风惠,紫府中期,修行清炁。
“蠢货,外面这么大动静也不晓得知会我一声。”
“您不是闭关在.”
风惠照着斐祥的脑门敲了一下,带着几分怒气,只道:
“哪天仙道打上门了你也别说。”
斐祥面色讪讪,闭口不言,他自然知晓自家长辈的脾气,却不敢顶嘴。
大阵之外有阵阵木气冲激,紫雷炸响,浩瀚如海的威能隐隐传来,即便是风惠这种成名已久的妖王,也不由神色谨慎,生怕那木龙撞来。
“甲木一道,修为圆满,这是.青华宗的季望梨,呵,昔年他自青华出来历练,还撞到我族灵山中,那时他不过炼气,我早已紫府,现在倒是远不如他”
“可您活的比他长啊,人属修为进境快,走的也早——”
砰!
风惠又屈起双指,朝着斐祥的脑门狠狠敲了一下,只道:
“我他娘的就是寿元再长,也快到头了,没几年了,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
这一下用了法力,敲得斐祥眼冒金星,脑门乌青,三魂走了二魂,七魄没了两魄,只觉天旋地转。
“你说说你,这些年神通也没个长进,就是蹈焰他儿都成了两道神通,你还在给我原地踏步!”
似乎越说越来气,风惠挽起袖子,欲要动手,可一旁的斐祥却化作一缕清风,瞬息逃了。
这位道龄极久的飞廉叹了一气,目光则重新转向那向着远处遁去的木龙,叹了一气,只道:
“季望梨,呵,老夫闭了几年关,你就从冒失小修成了青华宗主,眼下又快死了若不是老夫胆子小,当出去看一看你。”
他此言一出,远天的木气却忽地暴动,威严神异的青木天龙不知何时自云层之中钻出,如同小山般的龙首俯视而下,瞳孔转动,似乎能透过阵法。
浩瀚的甲木之威压来,越是临近寿尽,这一位大神通者的威势越是可怕,往日刻意压制的气机肆意泄露,使得云中的大阵震颤。
风惠神色急变,当即催动神通,可上方的木龙却转瞬离去,仅剩下一众惶恐的妖类。
“还吓唬我.”
这老妖叹了一气,静静看着那一片甲木之气离去的方位,不再言语,所谓物伤其类,就是这种感受,他也活的够久了,只剩下区区六百年的寿元。
远天。
木气涌动,青光弥散,巨大的木龙躯体在云中翻腾,向南而行,避开天池,而是往着临近西海的边缘而去。
遗梨神智有些混乱了,龙性正在摧残着他的心神,这种源自果位的遗毒根本无法抵御,或者说这就是甲木的一部分,只是隐而未发,直至今日方才显化。
他已经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宗中,也不让两名弟子跟随,只是嘱咐其等着异象落下,再来收尸。
似有些气机蠢蠢欲动,却不敢窥视此处,都在等着他彻底陨落,可遗梨眼下已顾不得这些,只是凭着直觉而行。
前方忽有一阵金白之光升腾,冲天而起,化作大红之色,边缘又不断有五色玄晶生发,嵌合天穹之中,化作浑圆。
自圆光之中缓缓行出一道人,着一袭金白阳纹道袍,容貌清瘦,气度不凡,如乾天运转,刚健不息。
此人现身,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气机都迅速散去,无人敢窥,而遗梨的眼神却在那一片胜金之光的照拂下清明许多。
“前辈,吕昭来送您一行。”
木龙静止,似是想起什么,缓缓开口:
“我不过赠了你一道灵物,何必在这时来?我要死了,因果极重,沾染不得.一道【天昃圜金】,对我青华,对你太平,都不算什么。”
无疑神色沉稳,只道:
“那是我离了山门,散功重修时前辈赠的,却不是单单一道灵物。”
他语气坚决,背剑而起,只同着那神异狰狞的木龙一道前行,送其最后一程。
遗梨见此,不再多言,他从未有挟恩图报的心思,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一遭事情,他成就紫府极早,当年不过随意为之,未曾多想。
木龙向着西南方位而行,贴着南海的边缘,行了许久,遗梨似乎寻到了方位,看向位于墓山北边,天池以西的一处海域。
“够了。”
遗梨语气幽幽,青木龙首抬起,看向远方那一处海域,正是昔年他和师尊来过的【郁海】。
“前辈。”
无疑叹了一气,退至一旁,却听一阵苍老衰弱的声音响起。
“我只赠了你一道灵物,所以,我也只求你还这一件灵物的恩。你吕昭的因果太大,我青华接不住,不求你出剑。”
“青阐必然是要上战场走上一遭的,素筠修了广木,还有前程在,只盼你劝庆悦帮着几分,若是不行,也不要强行出手。”
“晚辈明白。”
无疑语气肃然,再度抬首,却见遗梨已经向着西南之域遁去,一阵苍老悲凉的声音自空中遥遥传来。
“乾天圆满,五法不正,难求果位。”
木龙飞举而去,霎时便行了近百里之地,落到那一片郁海之上。
此海幽暗,风浪四起,灵机不存,仅在中心的岛屿之上立了一株孤零零的青色古树,枝叶繁茂,散发青光,表皮扭曲如道道鳞甲。
巨大的木龙直直坠入海中,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分气力,龙首斜斜倒在中心的岛屿之上,青色的龙瞳正好对着此树。
遗梨的思绪开始纷乱,自师尊,再到弟子,还有那一日的离广之变,这些记忆一个接一个自他的脑海之中冒出,他全身已化作青木,动弹不得,性命飞散。
天地间生出种种异象,似有声音响起。
“道龄多久?”
“六百余岁,仰仗甲木长青之性,苟延残喘。”
“可有遗愿?”
“青华长存,道统正名,弟子无忧。”
“最恨何人?”
“张玄秘,张玄秘!”
木龙咆哮,怒声呼喝,沉入海中的躯体开始生出道道荆棘藤萝,攀附扎根,又被紫雷涤荡而尽,天地越发暗沉,阴云密布,罡风大作。
“活够了吗?”
“不够,只是我该死了。”
“甲木何性?”
“孟章郁木,乞请龙归。”
天地寂静,古木动摇。
这位大神通者积蓄一生的甲木之气开始迅速泄去,化作无数蛟蛇蟠结,郁木成林,遍布四方。
岛屿中心的树木开始迅速撑天而起,枝叶攀升,在一瞬之间变得有入百丈之高,好似天柱立于海中。
此树的根系向着海床延伸而去,玄黑木躯之上有如道道龙鳞生出,躯干直入云霄,似要将太阳托举而起,摇落无数金华,太虚之中开始有什么重物坠落,响声动天。
海水翻滚,巨木撑天,自南海的边缘之处生出一株直入天穹的青色古木,任由波流冲激,巍然不动,枝杈迅速蔓生,向着太虚钻去。
无数青色宝叶散发神辉,遮天蔽日,水族惊慌,修士御风,只当是天中突然暗了下来。
青色巨木之下,有一道木龙之像缓缓落下,仅有三寸,光华黯淡,飘拂半空,似乎隐隐能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
那一道乾金圆光始终立在海上,让无数修士、妖类都纷纷止步,不敢上前。
等了许久,太虚之中传来一阵黑赤法光,而那道乾金圆光早已适时退去,并未接触,便见一着青翠法袍,身形高挑的女子行出。
她面上并无多少悲色,极为平静,近乎麻木,看着那一道在青色巨树下悬着的木龙。
广素上前,催动神通,恭敬地将这一道木龙收归,而后抬首看去,见郁海之中的青色巨树震动,甲木之气腾天而起,隐隐显出洞天之景。
“【青叶空天】,我道”
她目光沉凝,御风而起,隐于太虚,天地之间木气升腾,如若龙行。
(本章完)
第585章 脱困
第585章 脱困
壬海,水宫。
深紫雷霆如龙蛇翻滚,强烈的神通气机变化,最终归于主座之上的紫袍男子,雷音弥散,震动不息。
许玄心念急动,望向西南,便觉一片青木之气萦绕,让他的神通生出感应,紫雷呼和木气,在体内涌动不止。
遗梨真人的陨落他自然知晓,甚至在对方还未入海之时,许玄心中便生出一阵感应,只觉有浩荡龙气自东行来。
那位甲木大真人的陨落异象十分浩大,几乎让整片海域都能见得,虽有剑仙护卫,可却仍有不少修士妖物在窥探。
西南之处的郁海已经化作一片青木树海,居中的龙纹巨树撑开天幕,锁定太虚,正将那一座青叶空天缓缓摇落,甲木青气四散坠入海中,化作道道蛟蛇。
“是天郁?”
眼下也只有这位龙君的手段才说的通,当初恶土所言,许玄可还记在心上,如果说盘章真君坐的就是昔日天郁之位,那有此木龙之变,也是正常。
如果这位甲木一道的龙君真的归来,必然会对如今的天下局势造成不小影响,只是.祂和东海龙属的关系倒是值得揣测。
大殿之中,太虚破开。
金色雷霆激射而出,便见其中踏出一披着风雷青铜宝甲的男子,容貌沉稳,颇有大将之风,上前恭声道:
“王上,郁海之域的那株青木.正在不断摇动【青叶空天】,虽未坠落,却已有不少秘境破碎,引得不少妖物修士争夺,可要派人出手?”
“先派几名妖将去看看,不必急切。”
眼下他静静等着墓山那边的消息,若是猜的无错,那位九苍妖王应当会在不久后前来此处,准备洞天一事。
伯常领命退下,大殿之中重归一片紫色电光中。
墨玉宝座上的许玄缓缓起身,眼下则默默揣测起了这一处洞天的玄机,作为昔日天叶道统的洞天,必然是甲木所属的事物最多,其余木德杂之。
而在这一处洞天的坠落过程中,青华宗的那位遗梨真人无疑是出了主力,而以他的状态.更像是为大人所用,早早就准备开这一处洞天。
‘单论木德,当世至少有两位.南海巽风位上的大人以墓山、九苍来布局,而那位盘秘真君,必然是用长宿魔宫。’
天池之内,忽有波动,让许玄神色一变,只见远处的岛屿上焕发出重重赤焰,赤色丙光降于地上,化作浩浩荡荡的炉火。
一口神炉显化在此,有熔炼金石,焚邪除秽之玄妙,神通气机生发,让许玄的眼中顿有几分喜色。
有人突破了。
滚滚赤色火焰自远处涌来,太虚破开,便见一女子破开海水,自其中施然走出,赤瞳莹明,鬓角的几根红羽已经转为金色。
许玄踏步而下,稍稍行礼,笑道:
“见过妖王。”
“可莫拿我打趣了。”
修成神通之后,杨缘心的气机更类几分金乌,或许是昔日那封号的效用,她缓缓收敛笑意,看向西南。
“这是.洞天?”
“青叶空天,正要坠落。”
许玄目光悠然,如今又添了一位神通,更能推动局势变化,杨缘心的身份沾了金乌的边,不单单是一名贵种那般简单。
“天叶仙道的恐怕也是甲木之气大兴,丙火受激,我最后凝练神通只觉顺畅无比,水到渠成,便出了关。”
杨缘心似有感慨,甲木丙火,倒是有几分联系,而西南之域暴动的甲木青气,正好推着她冲破了最后的瓶颈。
许玄将对方闭关这些年的事情一一告知,包括青华宗大真人的陨落,以及墓山那处的局势。
这女子却瞬息有了决断,只肃声道:
“既然你修回【返道枢】的关窍在这洞天,必须重视.眼下不单是妖物,还有人属,恐怕都会来此试试运气。”
“只是.墓山那处,那九苍为何偏偏这般殷勤,她和天霍龙君那一支也没什么关系,恐怕是背后的大人想要你证回【霍闪】。”
杨缘心很快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可许玄却不能直接将他的心思告知对方。
他求证【洊合】的心思,仅是埋在心底,绝不开口。
“洞天坠落,还要时间,既然【青叶空天】的外围秘境落下可派几名筑基先去探探,不求寻回什么东西,只是盼能查明几分天叶的内部情况。”
许玄目光稍肃,天叶洞天仍在坠落之中,而其周围的阵法也在缓缓为那郁海巨树毁去,只待其彻底稳定,就是入内之时。
‘最好.能拖到盛乐之战结束,攒足仙德,将那【复窍求真妙法】换来。’
昔日昆巍天自开启到破碎,便耗费了极长时间,这还是有离宋主持,仙道共破的速度,而眼下仅靠这一株郁海巨树,破开洞天的速度自然是不甚理想。
这却也给了许玄时机,眼下正好寻一寻秘境中流出的东西,看看能否窥探出这一处洞天之内的异样,以及自家道途何在?
“这事情可交由白苏和墨溪前去,两人都是筑基中的好手,理应有所获。让伯常前去盯着,主持此事,理应无碍。”
杨缘心提及白苏,语气有几分异样,继续说道:
“我既成神通,也该回奉焰一趟.此行便由我自己前去,由我来说动兄长,他若是肯出手支持成事的几率便高上不少。”
许玄稍稍点头,两人又相谈少时,便见杨缘心破开太虚,往奉焰方位而行。
他重回宝座之上,心思渐动,如今摆在面前的局势很是清晰,便是【乘无咎】和【返道枢】这一神通的变化。
既然九苍言之凿凿,说是洞天内有转化神通的机会,必然无错,而许玄要是真的改修【返道枢】,不仅极耗时间,将来改回【乘无咎】也是极难。
至于最后的【道混玄】,更是要装成【自修省】,这就需要一卷能够在金丹观察之下掩盖神通的东西。
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卷【复窍求真妙法】,可即便换来,内里真有这等妙法,也不是第一时间能修成的,而墓山那处.却在盯着。
借着这处洞天开启的机会,他需要拖延时间,至少等到那卷【复窍求真妙法】能换取,看看有无法门遮掩神通。
‘眼下.只看盛乐一战中的收获了,若是攒足仙德,换来妙法,就有了变数。’
——
墓山。
阴气弥散,形如坟土的山中多了些诡秘气机,槐树、柳木延伸盘结,自其上立着一只只大枭,瞳中生光,看往西南。
忌木幽青之光变化,敛魂妖王行出,面上多了几分疑虑,他如今还是三道忌木神通,气机生发,如鬼似精。
“青叶空天正在坠落.这是那位天郁龙君的手笔。”
敛魂语气幽幽,自他身后则缓步行出一着石青长裙的女子。
符冬似在推算什么,眉头紧皱,鬼神之像在她周边变化,一点虚幻的魂光流转不定,她则沉声说道:
“退而复返.那位龙君心有志向,绝不甘于单单坐回甲木从位.祂所求的东西,必然更为惊人。当年祂拜入天叶,奉了仙人为师,求了【奇恒】残卷,毅然将龙性留在位中,自己则以秘法脱身,恐怕.另有位置。”
敛魂闻言,目光稍沉,只道:
“祂若功成,尊位在望而在甲木无主的情况下,便是时机。这等仙灵天生居于金位,既是福泽,也是桎梏,当年我族的天枭还不是受困?”
“只看.那位龙君,在天叶的洞天中留有什么手段。”
符冬目光渐冷,望向远方,继续说道:
“我等只需让盯着那位龙王就是,确保.他没有别的心思,【青叶空天】牵扯的因果极大,我等也不能把控局势,只听大人的吩咐就是。”
“若是能寻到那一卷【奇恒】,自然是最好,若是不可为之,就单单盯着那穆幽度即是。”
敛魂稍稍点头,他对于此事自然无什么意见,可还是有几分忧虑在。
“那位龙王手段了得,又修了剑意,若是真不管不顾,如何制衡?他身上到底还有北海的因果在,总不能.”
“自然有压胜他的人物,不必忧心。”
符冬神色渐肃,继续说道:
“这一处洞天,东瀚那边必定有动作有几脉龙王,也在盯着,若是有什么异样,那边恐怕先会坐不住。”
(本章完)
第586章 作终阴
第586章 作终阴
阴山。
朔风呼啸,天云黯淡,仅见一轮红日在西边半沉,夕阳落在山间,照向一名身著玉白道袍的男子,他身旁有真炁之光凝聚,化作龟蛇交颈,水火相济,灵云凝玉之兆。
紫府中期的气机微微散发,他则盯著极北之处,似有疑虑。
“伏云真人好雅兴,至这阵线之前,可看出什么了?”
离火光辉闪烁,自他身后缓步行来一人,气度威严,两颊消瘦,杏黄王袍之上纹著丹鸟杏树,论起地位,仅在帝下。
他的修为气机稍稍显露,已然是紫府后期,离火將满,其人正是嵐山王,宋明嵐,作为大离宋氏中权势最高的亲王之一,也仅有礼山王宋明礼能比一比。
深沉如海的威严气机散发,可一旁的伏云却视若无睹,淡然说道:
“戊己交缠,地脉破碎,当年九州大地都是这景象,还是方极真君一力担之,压沉了脊樑,自此陨落,换来眾生安稳。”
“社稷二土就是高人一等,自己捅出的祸事,让艮土来平。”
嵐山目光之中似有几分讥嘲,继续说道:
“五德之中,若论局势最差的,便是这艮蕴二土了,只作戊己的添头。伏土好歹能化在阴阳中,避一避社稷之威,剩下的艮蕴却呵,可惜镇元的大人离的早。”
“世移时易,现在戊土的位置.还不是让镇元触及?”
伏云目光渐沉,看向北边。
“且不谈这些,那谷怀虚就是昔日种下的恶果,若是.社稷有情,给他生路,哪里需要投到释土中去,眼下却是拦在这处。”
这位穆武山的真人似有感慨,继续说道:
“若非悬空寺的古舟上僧肯出手,还真就不好对付这恶土,师兄若持【终阴定枢剑】,借著少阴寂灭之用,还能斗上一斗,其余修士都难挡他那【无尽缘起法门】。”
“听闻伏悵大真人去了荒外,到了天门处,可见到什么?”
嵐山语气稍敛,继续说道:
“帝宫之中收纳的【清阳威灵阁】,前些时日自行飞举,受了神雷果位感召,有此变故,这是.”
“是那位天枢动了。”
伏云神色渐肃,继续说道:
“荒外之地,乃是昔日古天庭的遗蹟所在,那周始行入其中,牵扯极多,我山不得不派人去盯著。他如今成了气候.天下极少有人能制他,我山也不过是奉行上令罢了。”
“可惜.师兄出手,却没能將【终阴定枢剑】彻底解封,让那风延逃了,师叔之仇,还不得报!”
念及此人,伏云眼中生出些凌然杀机,山中特意祭了这少阴法剑,本就是针对血炁之道的,可封印却未曾解开。
“想不到,仙天赐下的这剑你穆武山都难以动用?”
嵐山目光稍凝,似有思索,这一道【终阴定枢剑】更似施法之用,却不適合器艺之道。
少阴一脉,本为寂阳度阴之道,可如今的四象却大不如前,仅剩一阴,以至於这道统彻底走向极端,以寂灭为根本,直直奔著元炁之性而去。
自有道论,所谓始,既是律;所谓玄,既是摛;所谓元,即是终。
而如今开闢仙天的那位便是当世唯二的仙人,居於少阴果位,最后一次出手,便是开闢仙天,就此离界。
至於白纸福地的那位大人,掌握己土果位,最后一次积极出手,便是扶持了拓跋元业出来,而后就是些纸人的小打小闹。
嵐山目光一转,真炁和少阴关係匪浅,这也是他如此敬重穆武山修士的缘由。
伏云似乎想起什么,神色颇有几分异样,压低声音,只道:
“如今位在北方,元罗不擢,你且说说,那位天黐將来可是准备送到离火位上去?这可是大因果,必须慎重。”
“涉及真君,哪里敢言?只是如今那边的龙种摆了个好样子,这位陛下难免没有心思,若真坐上金位”
嵐山顿觉有些头痛,他宋氏之中有不少人正等著离火大兴,就此证金,可这机会却白白让给那天黐,他自然是最为不满的。
离火受少阳之衍明,昔年南离兴盛,还是借了东华的威风,如今少阳隱位求离火的机会本就极少,可若是攻破辽土,离明的气象便都落到那天黐身上。
他心里自然是有几分不忿,可毕竟是真君的安排,没有人能质疑。
这位大离亲王目光幽幽,看向阴山周围,似能见到远处的仙道。
『提锋,大赤,张家,摘星,青华,北边的仙道力量几乎都抽调了过来,剩下的几家仙道另有用处,暂未调来。”
嵐山看向战线,真正能决定战局走势的,还是古舟和恶土之间的爭斗,这两位菩萨出手其余的神通,便都是陪衬。
『可惜,扶尘稳坐山中,若是肯用丁火一烧,那风延就该滚回大都了』
丁火焚烧性命,折损寿数,最適合对付这血炁,即便是伏易玄血,烧上几个来回,也受不了,另外二灾,也有效用。
只是风灾落在南海,雷灾.那辟劫还不成气候。
如今由太真万金、穆武伏云,以及他嵐山来压阵,要应付的就是那位血炁一道的大修士,此人在战场之中的威慑力,绝不下於一位大剑仙。
『风延.眼下少了大真人看著他,倒是有些棘手。』
——
天殛,大殿。
金白灵华落於前方,如火跃动,呈现出一种如烟似雾般的杏黄光辉,和天陀所化的又有区別,如果说【妙严灵华】是近於乾金,那这一道【承仪閒华】便是接近离火。
“离火和少阳有几分联繫,可能不如元木、乾金那般相近,但也是颇亲善的道统。”
许玄默默催动【承仪閒华】,此华有一妙用,便是以人身作为门户,变化阴阳表里,呈现出一种自阴中生阳,再到阳中含阴的过程,造就一处【含阴之地】。
离火之重明,仰赖日月双暉,故而为【明两暉】,正是仰赖了少阳变化,而这一处【含阴之地】便可將祸乱、邪病、外伤通通含在其中。
並非是將伤势彻底恢復,而是用某种极为高明的法门直接收了起来,集中伤处,统以阳化,恢復起来就简单许多。
天陀似有感慨,语气悠然:
“少阳一道,不如日月煌煌威仪,可却是正宗的玄下道统,最擅作这阴阳变易,感应表里的法门,可谓是世间第一等的生发感应之道。”
“这一朵【承仪閒华】,还有不少妙用,嘿,你日后便知。”
许玄早已明白这老妖的性子,他眼下偏偏不问,眼下伤势已復,也快到了攻打代地的时候.正是得来仙德的好时机。
『六欲魔相,再战一尊,绝对够了』
他心念稍动,除去度生、风延这种高修,其余的四尊魔相,应当最多在紫府后期这一阶段徘徊,撞上社雷,更是无力。
许玄此时却是想起另外一事,默默取出一道军旨,看向上方。
“东线浑河,命大赤许玄,青华广阐,二人出阵,侧围盛乐。”
他未曾见过这位真人,但自家和广素关係不错,跟青华也算有些缘分了,他正好探一探青叶空天那边的事情。
(本章完)
第587章 悬空
第587章 悬空
离州以南,长埌古原。
此地毗邻吴越之地,乃是大离第一释地悬空寺所在。
晨光初显,自这片古原边缘处缓步行来一人,容貌古拙,神色沉稳。
光明澈,洒在他破旧的灰色僧袍上。
他转首回望,见离州方位的离火光辉已经再度升腾而起,贯穿天幕,织成罗网。
这灰袍僧人静静站在大道之上,却带著一一股融入天地之间的气质,任由周边车马往来,行人赶路,都对他视若无睹,擦身而过。
【悟常】静静立於此地,作为悬空寺在外行走的大士,他的修为已经到了摩訶二重,足以和紫府后期较量一番。
今释称菩提,古释称摩訶,都有三重次第,而最后导向的却分別是【莲台善地】和【不退转地】。
若到二重,往生主修【净土】,华世主修【法门】,而悬空一脉,便主参禪顿悟之道,不立文字,修在【见地】。
而他,已有见地。
继续南行,见青山绵延,古木参天,却无任何修士的痕跡,山中偶见樵夫砍柴,猎户往来,剩下的便是阵阵雀鸣,散在山中。
悟常止步,立身山前,一步踏出。
周边的景象开始迅速变化,青云縹緲,天风吹拂,他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一处天穹之上,独立世外,仅见数峰悬空,立於云上,几座古老沧桑的庙宇立在其上。
並无什么华光瑞靄,也无人唱经念佛。
云气舒展,绵延向上,直通最中心灵峰上的那一座清幽古寺,有钟声自远处响起,迴荡不止,让悟常的思绪有些恍惚。
他神色渐定,步入这一片秘境之中,悬空寺的这一座山门正立在天中,不是净土,不是洞天,而是实实在在悬在现世,可外人若不得缘法,一生难见。
“师兄!”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自远处行来一著青色僧袍的男子,青年样貌,五官素净,眉眼之间隱有几分傲气
他见著归来的悟常,面上却多了几分笑。
“你往辽地一行,入了【修识】法道的【大沉海寺】,归途又参见了离帝,倒是比我在这待著强。”
“山中清修,不染俗事,我倒是羡你几分。”
悟常目光沉静,语气淡然,只道:
“悟圆师弟,你在山中参研佛理,静悟了这些年,可悟出见地?”
“哪里是这般好修的?”
悟圆上前,同这位师兄一道行了起来,清风吹得他僧袍飘摇,而前方灵峰上的古寺內有灯火洒落,混合天光。
“我听闻修识一道素有善名,可也是参了你眼中的下下释道,立了净土,师兄你去看了一遭,不知实际如何?”
悟常神色稍敛,继而说道:
“大沉海寺落在北海边,此地苦寒,多的是活不下去的凡人,寺中大士.是以净土养世人,而非以世人养净土,至少让百万之眾都有了寄所。”
“也有这般人物——”
悟圆的神色有几分变化,眉宇之间似有几分鬱郁之气,声音低沉:
“净土法门.也不是全为坏事,若如【修识】,也算是济度世人的一条路。我效仿古佛道路,將来还不知如何”
“寺里的人,都太傲慢了。”
他嘆了一气,望向这一处【悬空秘境】,若要修禪,先看根器此地,是否有慧根,否则寺中寧愿传承断绝,也绝不收徒。
大离建国以来,也就收了两三人罢了。
悟圆也有个徒弟,可惜误入歧途,修了北释,如今.推算一番,应当已经陨落了,毕竟沾染了红尘因果,谁又能轻易脱身?
悟常闻言,灰色僧袍之上似有尘土落下,他轻轻拍去,只道:
“昔年华世法道也是这般想的,他道重在法门,论起佛理,我寺都要向他学。此道转向今释,刚开始还不是如修识这般,可如今又如何?”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天下哪一家能免俗?就是高高在上,司掌道德的雷宫,当初不也闹出些丑事,你以为【纠虔刑】这神通是因何而来?”
此时已经行至云道尽头,来了那一处古寺前,悟常最后看来,目光幽深。
“仅仅只需三代,天下道德、风俗便可为之一变,你若是觉得自己可借著此法普度眾生,反而是落了魔障。”
“以一人之心代天下之心,以一人之念代天下之念,师弟,你觉得是普度眾生,可所作所为,和昔日的夏帝没有区別。”
悟常向著寺中行去,独留悟圆一人静静在云道之上,这位师弟似在思索他所说的话,最终化作一缕清风离去。
他沿著寺中道路前行,沿途见著不少僧人,或在辩法,或在禪定,少有谁在修什么法术神通,炼什么宝器净土。
直入玉光闪烁的大殿之內,灯火明彻,照亮青壁,並未见什么佛像金身,也未见什么经书典籍,仅有一著白袍僧人在此,身前桌案上铺著一丹青长卷。
此人容貌清雅,气態脱俗,却看不出几分释修的气態,若不是剃了发,恐怕要將其认作那位仙道高真。
悟常入內,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来,默默参禪,等了少时,才见座上的白袍男子放下墨笔,看了过来。
“在外修行,可有所得?”
“回稟师父,世人皆苦。”
悟常面上此时露出几分不忍,他上前一步,只道:
“我在山前训了师弟,他素来有降魔盪业的心思,当初南法那件事情,对他影响不小,可这路子,终究是错的,以善心行恶法,导向的一定是恶果。”
他轻嘆一气,继续说道:
“师父,如今您既有觉圆之望,何必出山,插手因果?当年那度生作恶,我寺出手,已经是积了业力,如今又要掺和到离辽之间,那和今释又有何等分別?”
座上的男子缓缓起身,看了过来,目中带著几分温和的光彩。
“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所谓清修,非是闭门不出,躲在山中,而是坦然入了此世,仍不落於俗尘。”
这位菩萨继续说道:
“我寺之中,传承越来越难,而今释大行其道,不是没有道理,即便多了一位觉者,对於局势也无用。”
悟常深深嘆了一气,看向座上那位名震大离的古舟菩萨。
对方行下,来他身旁。
“此事是真君之意,那位天黐不过是代传,我亦不能拒绝,不过也非是坏事。”
古舟目光悠然,看向北方,露出笑来。
“谷怀虚虽然十恶不赦,可他確实是既有法门,又得净土的人物,我欲前去看一看,也是缘法。”
悟常面上却隱有忿怒之色,肃声说道:
“那恶僧败坏我释门风气,多少修士都是效仿他去投了释,使得仙不仙,释不释.我看,不过都是一群妖魔罢了!”
大殿之中寂静,灯火摇动,仅余远处传来的钟声。
古舟面上並未有什么变化,仅是隨手一划,太虚之中便坠出一柄散著无边慧光的法器,形如长剑。
他稍稍掂量,只觉这柄【慧剑】的分量越发重了。
“既修禪法,不当执妄。”
这位菩萨一步踏出,转瞬不见,仅剩悟常立在殿中。
忽有风动,吹拂画卷,飘落至这灰袍僧人的身前,他將其抖的平展,却见画中是一片海,透过换卷,缓缓散出一片金白法光。
悟常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將这画卷送归原位,如今只盼师尊能印证所想,入世一行,当有所得。
——
阴山西边,浑河支流。
青光闪烁,神通变化,但见甲木之气跃动,最后归於一处,如龙似蛟,太虚破开,隨之行出一身著青翠龙纹道袍的男子。
此人容貌英俊,气如长虹,甲木神通在他周身变化不止,为遮天之叶,凌云之木,奋雷之枝,显出种种异象来。
他似有什么心事,遥遥看著阴山方位,只见腾腾离火烧向天穹,诸多神通光彩毫不掩饰地爆发,真炁凝如玉云,庚风化作刀剑,最终又有一片蒙蒙的霄雷之光升起。
“离宋嵐山,穆武伏云,太真万金,上霄濯邪。最后还有一名古舟上僧,也不知挡不挡得住恶土和风延.”
广阐心念急动,如今到了真正开战的时机,那位古舟上僧还不见动静,倒是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雷部之人,也仅派了一位濯邪,毕竟阴山至盛乐之地,已经远远超出元罗的范围。
即便有【斗枢上罚印】也难勾连,也仅有这位本身道行极高的上霄修士,才能脱离神道,自行出阵,而神通的威能却极少有减。
“素筠说这位辟劫剑仙是个好说话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广阐心绪不寧,性命之中传来深深的不安,他此时望向燕地所出的方位,心中生出种种忧虑,若是他真的死在此处,宗中当如何?
他不怕死,只是怕辜负了师尊嘱咐,只怕这一身神通不能护道统完全。
太虚破开,银雷流转,一身银袍的男子御风而下,神容沉稳,目生威严,身后的剑器中传来一股极深的劫罚之气,立身云端,看向广阐。
许玄见著这位將要一同行事的广阐真人,稍稍感应,確实是甲木一道的紫府中期无疑,对方却先行开口。
“辟劫道友。”
广阐目光稍凝,看向对方,只觉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环绕对方身旁,使得他心中都有几分惊异,真正面对一位剑仙,带来的压力实在不小。
“我来迟了,倒是让广阐道友久等了。”
许玄看向远处的阴山,他在门中疗伤许久,也是刚刚才正式领了军令,前来此处,准备自东边杀入盛乐。
接下来的事情关乎生死,他和广阐虽未见过,可到底是有广素这一条线在,二人之间便多谈了几句。
“不知.道友觉得会是何人来阻?”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浑河上方,却难以看出什么。
“主力必然都去阴山前方.辽地仙道不兴,恐怕还是释魔来拦,若不是愁汐叫太真斩了,说不得就是这位瀚水剑仙来此。”
广阐略略思索,自有答案,辽土之中,颇为混乱,可仙道实在是不昌盛,毕竟有不少更简单的法门去修。
或是投释,或是入魔,或是转神,都比仙道好修,寿命也长,除去那位立场不明的天枢,整片辽土,也就出了一位剑仙,就是那愁汐。
这样一尊人物,本应被辽地重用,可却被太真斩了,实在古怪。
不过,也好,有这位许剑仙一道同行,广阐的心中倒是安稳不少,他手中还有一件青华的秘宝,正能护住二人。
“古舟上僧何时来此?”
许玄语气渐肃,盛乐和阴山之间符阵不立,於是净土的作用便被无限放大,若是没有那位古舟对付恶土,单单是净土横亘在前,诸修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应当.快了。”
广阐看向北方,却见一片蕴土青黄法光腾天而起,净土延伸,风沙大作,在其中显出种种妖魔之象,那恶土菩萨的净土稳稳立在中间,护住盛乐。
“我等无需和恶土直接衝突,只要能杀入盛乐,扰乱对方阵势,逼其回防,便算功成。”
他的话语刚落,远处的阴山却震盪不已,离火升腾,涌动不息,最终可见一著白袍僧人行出,掐诀施法,无边慧光蒙蒙升起,最终加持到一柄虚幻的剑器之上。
此剑非实非虚,倒是给许玄一种昔日动用的【离形心象大法】之感,是某种位格的凝聚,而天陀却是肃声道:
“好一道【慧剑】,当初我就挨上了一记,古舟”
许玄和广阐二人同时得了感应,古舟上僧已至,正是出手之时!
內景之中,天陀似在窥探,见著外界这位上僧现身,他后神色越发凝重,最后归於沉寂,眼下许玄也顾不得多问了,只见远处的净土动盪不已,自其中行出一背负玄宫的羊兽。
此兽张口,自其嘴中缓缓行出一黄泥塑造的身躯,浩荡释光和愿力被牵动,最终纷纷落於这位恶土之身。
另外一边,那白袍僧人却是目光沉静,祭出慧剑,愿力之海当即被分开,整片净土动盪不已,难以维持完整的防线。
身披沙黄僧袍的恶土神色冷冷,看向前方:
“古舟,你也出世了,当年同本座一战,是你略胜一筹,今日可未必!”
(本章完)
有点难受,还有一更推迟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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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比较忙,更新时间不稳定,之后我爭取更早点。
(本章完)
第588章 蕴乞
第588章 蕴乞
大漠。
盛乐和阴山之间弥散起道道青黄光芒,风沙四起,原本尚还能见到的几处草原也皆都化作黄沙。
邪异而又神圣的黄羊静立,背负青宫,蹄踏业火。
披着一身浑黄僧袍的恶土静立在此,作为同时掌握了往生净土,华严法门之人,他在古今二释的道路上都有极高成就。
因果如网,如海,将这一片天地的一沙一石都编织在内。
净土之中,所有事象都被这位菩萨视作整体,【无尽缘起法门】和【噉悴净土】完美契合,已经无限逼近华严一道的最高追求——法界缘起。
并不需要什么菩提、金刚坐镇,单单是他一人,一念之间,就足以调动这片净土的全部威能。
没有一名紫府敢步入那片净土之中,唯见一白袍僧人一步一步上前,以双足丈量大地,任由那净土光辉蔓延,却不染其身。
古舟虚握住身边如同长剑般的事物,此物萦绕无边慧光,照彻宿业,直指空性,轻轻一划,前方净土便瞬间开裂。
恶土高踞天穹,踏着的羊兽随着他一齐俯首看来,黄瞳幽明,极为邪异。
天地间恶气汹涌,大地裂开,无数青色蝗虫自其中钻出,如海如潮。
“华世庄严,法界缘起,事事无碍。”
整片天地的因果开始向着古舟涌来,可他仅是抖了抖僧袍,如同掸去一粒微尘,因果业力丝毫沾染不上他身。
古舟抬手,一掌探出,如同挡在大浪前的礁石,将这一座积蓄了数千年业力因果的净土稳稳挡住,使之不能再前进分毫。
“叱石何在?”
他再度持剑,向前一斩,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唯见一口青铜大鼎自玄宫中祭出,内里似有妖魔张口,吐出一团模糊的血肉来。
这团血肉开始迅速凝起,一件青底黄纹,绣着四兽的道袍落下,披在其上。
叱石的身躯一点点显出,最后变作一俊秀邪异的青年道人,同一旁的恶土并列。
古舟面如平湖,随手祭出一道空白画卷,陡然变大,如团团白云环绕净土,无数啸叫的青色蝗虫都撞入其中,困于画中。
“「己土」的手段”
恶土语气幽幽,目中似有憎恶之情,再未留手,铺天盖地的黄沙飞卷,将二人的身影悉数淹没,外人难察。
净土之中,白袍僧人合掌,任由漫天风沙卷起,他却仍旧片尘不沾,只是默默看着上方那头狰狞怪异的黄羊。
“这便是你的【本相】?我听闻华世讲求一心恒定,诸相皆为,你仙、魔、释三家的道行,都是寄托在此。”
古舟看出玄虚,却见上方那位黄袍僧人已经重化泥塑,归于羊口,独留身着青黄道袍的叱石在上。
恶土气质一变,仙家气象圆满,蕴土诸光变化,他手中多出了一口青铜铸造的魔鼎,内里似有妖魔咆哮。
“悬空曾求法于华世,你难道不知我道根本是以融摄之法,统一性命?无论仙释妖魔,皆都是构成我之空性。”
这道人黄瞳幽幽,语气渐冷,继续说道:
“叱石,恶土,坟羊,皆都是谷怀虚,皆都是我,本座是仙修,是释徒,是妖魔。这便是【无尽缘起法门】,统摄诸般因果,交融一处,万法共荣,古代【华藏至严世尊】的法。”
天地间恶气冲激,黄沙飞卷,唯见那一身白袍的僧人静静站定。
“叱石道友,你该修仙,而非入释。”
此言一出,上方的恶土神色越发阴沉,狠狠咬牙,黄瞳大明,下方的羊兽也随之咆哮,恶风吹拂。
“你活了这般久,难道不知我蕴土一道的境地?社稷压在上方,何以求道?”
恶土目光幽幽,陷入沉思。
社稷之下,诸土难为。
在五德之中,这两道都是位置最高的道统。上古三代,虞修雷霆,辅以诸炁;殷修社稷,辅以巫祝;周修上礼,辅以五德。
作为社稷二土的正统仙道,昔日的戊衡便是活跃在虞殷之代,甚至殷朝人皇曾经坐的位置,便是戊己之尊,为【社稷】。
纵然戊衡消亡在周,青羊顺势崛起,可还有分出的白纸福地高高在上,稷仙司史,仍压得艮蕴伏抬不起头。
如果说艮土还有昔日镇元大道的光辉,伏土还有作为幽冥司阴的旧历,那么蕴土就始终是社稷眼中的窃贼、妖魔、小道!
青羊传承数代,真君出了不少,可未有一人敢更进一步,即便那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却无一人敢去走。
蜀亡之后,拓跋北下,证就戊己,为社稷之主,正是昔日白纸福地的手笔,五德之玄,在阴阳相会之土。
青羊先是被蜀帝控制,又在白纸福地的挑动下彻底覆灭。
镇元仙道传下的【八极元山】,亦是随着真君一道亡灭。
恶土长呼一气,身后的青羊玄宫开始震荡,自内里传来一道道泛着玄光的神通,开始不断涌入他的法躯之内,让这具神胎彻底完全。
【彻青黎】
【幽羊祀】
【天下荒】
【岁积稔】
以及最后一道.【乞社稷】。
整片青羊玄宫开始震荡不已,自其中涌出无数青黄光辉,【抱一神胎妙法】在重铸因果,拟作前生,在整座法界的加持之下,曾经的蕴土一道大真人重新归来!
青黄二色交织的神盘自宫中遁出,昔日的青羊道统第一灵宝【天蕴青岁盘】再度落于他手,同时又有那道【幽羊饲鼎】焕发魔气,加持其身。
青羊之道,仙魔变易。
恶土长呼一气,感受着体内的神通变化,虽然神通无碍,一如往日,可只要出了这法界,他便会立即被打回原形。
只是,已经够了。
“青羊修士,世稔真君座下首徒,【叱石】,还请赐教。”
古舟握住慧剑,目光深沉,他并未惊讶于对方还能再显仙家修为,以悬空一脉的【清心禅法】感应,真正让人心悸的是——
「蕴土」.没有放弃此人。
——
阴山。
离火汹汹燃烧,岚山王一步踏出,目露精光,离火四道神通在他身边隐隐显化,杏黄色的王袍在风沙中鼓荡不止。
在他身后太虚之中,另有紫府,除去太真万金,穆武伏云,上霄濯邪,甚至还有提锋山的蓐肃真人在此,毕竟这位本来就归属宋氏调动。
东线绕路颇长,极难前行,便调了辟劫、广阐这两位斗法极强的人物前去,二人应当能稳稳推进,牵制敌方。
至于西线则是派了张家紫府初期的【浣缘】真人,摘星原【寒辰子】,由那位威华神将统领,以虚炁神妙急行,先攻盛乐
眼下中线则是聚集了双方最多的力量,不但但有古舟和恶土两位菩萨还有诸多修士藏伏,只待出手。
净土已经被古舟挡住,他们这些仙修本应立即借着太虚行往盛乐,可前方却另有人物,拦住了在场的一众修士。
血云滚滚,龙蛇起陆,太虚破碎,披着白金宝甲的男子现身,挡在净土和阴山之间,极为恐怖的神意爆发,锁定诸修。
他笑的肆意,目光如电,很快就发现了太虚中藏匿的诸多修士。
“宋明岚,你莫不是被吓破胆了,请了三宗的修士前来对付我。怎么,那遗梨死了,你宋氏的洞天不是还有几个老东西?”
风延负手站定,白金宝甲上的龙蛇日月玄纹如同活物,光华流转,呼应神妙,又有铁灰云气弥散,自其身后的太虚中分别行出两人。
先是一女子,着铁灰长裙,容颜姣好,身上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巫灵气机,紫府中期的气机稍稍显露,赫然是那殉林真人萧雪林。
岚山的目光未有变化,而是看向另外一边。
清炁涌动,玄风吹拂,又有一男子行出,戴着铁面,身形消瘦,清炁神通生发,也是紫府中期,隐隐有魔性笼罩。
‘清崇魔土,【都荼】。’
岚山认出此人,心中稍沉,伸手探出,自太虚中取出一柄朱火萦绕的灵斧,离火如烟,升腾不止。
真炁灵云飘拂而出,伏云真人现身,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风延。
“魔头!”
“本将是实打实的人,你再胡言”
风延听闻此言,目中真正有了几分怒意,血气暴动,太虚破碎,以他立身之处生发种种蛮荒气机。
霄雷之光冲激,濯邪踏出,身着天青宝甲,此地神道难应,离擢不成,他的气势跌落到紫府中期,却未有退却之意。
离火、霄雷和真炁生发,将风延稳稳锁定,以那位岚山王为首,伏云、濯邪辅之,要将眼前的风延拖住!
“尔等,在惧我。”
风延任由天中无数道法光打来,身上血气直冲霄汉,一拳握住,当空砸下。
离火凝成罗网缠绕,岚山目光沉凝,不敢轻视,可那片离火之网却被迅速扯破,仅见一团血云爆发。
风延杀出,如一轮血光凝成的煌煌大日,一瞬便杀到那伏云面前。
“穆武山!”
他暴喝一声,一拳击出,打在对方护身的真炁灵云之上,明劲散去,可又有一股暗劲陡生,潜伏入体,让伏云的法躯一阵震荡,被对方死死制住。
仅是一个照面,就有生死之危!
伏云并未慌乱,自他的内景之中生出一片伏魔道光,龟蛇交缠,以柔化刚,勉强抵挡住那股骇人至极的暗劲。
真炁神通,【见真武】。
霄雷落下,化作青月,飘然斩向风延躯体,可对方仅是吐出一口罡气,便将这一道霆月轰散,让那位濯邪真人也面色稍变。
“魔头!”
离火大斧升腾光辉,朝着风延后背斩落,可他却瞬间抬起另外一手,直接钳住斧刃,挡住了那位岚山王的攻势。
“谁再叫老子魔头,我就先杀谁。”
风延语气愈发冷厉,血气爆发,弥散周边,天地之间有血河长流,先民祭祀,浩荡血云瞬间遮住周边几人。
萧雪林目有寒光,正欲驰援,却见一团藏金之光升腾而起,白气环绕的金甲神人沉默挡在前方。
“【库藏锁神甲】。”
她并未以蓐肃称呼,而是缓缓道出对方的来历,只见眼前藏金之光大盛,那具金甲神人已经杀至眼前。
‘齐帝的甲衣,不对.还有问题。’
殉林祭出一道寒铁般的冷光,打在对方法躯,便让那藏金之光一阵紊乱,所谓灵萨之道,极近金石,古代也称为【第六金】,又有摄控灵性之妙。
她眼下本应直接去摇动对方真灵,但昔日铁遂的警告还在,她并未莽撞,而是同对方周旋起来。
战场边缘,金月高悬。
万金抱剑而出,神色淡然,作为太真嫡系,他历来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如今虽然收敛许多,可有手中的金鳞在,眼下底气自然是十分足。
拦在他身前的,正是那位覆盖铁面的【都荼】。
“太真当是舍得,这等重器都落在你手中,可惜名剑逢了恶主,光辉不如以往。”
都荼语气中似有几分讥讽,他缓缓抬手,一座青云环绕,玄风流转的宝塔落在手中,非金非石,清光萦绕。
“我这处也有件宝贝,万金道友可想试试?”
万金微微一笑,看了过来:
“我怕,一剑斩碎了你这塔,你家的大人要怪罪。”
都荼仍托着这一处宝塔,内里传来一阵阵动荡不已的清光,凝练如一,一股足以和金鳞较量的气息生发。
“道友不妨试试,我这【清天塔】却也不差【金鳞】,都是一阶,不若试试?”
他语气自信,清崇魔土派他前来,正是要制约这一柄金鳞,而【清天塔】的来历,绝对不差太真的庚金之剑。
金鳞出鞘,庚金太白之光凝如长虹,截断天地,同那一片清光相抵,震荡不休,声如雷震,百里可闻。
清风流转,遍及山水,呼应清炁玄天之变化,消解杀机。
清炁神通,【山水郎】。
都荼的目光自那张铁面之下投来,似有几分讥笑,只道:
“你也配持此剑?若是昔日你师父拿着金鳞,我自然要退,至于你万金,呵,不是我说,梅家出了你这个人,也是稀奇。
“这些年了,还是紫府初期,除了依仗外物,还有什么本事?”
万金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手中的剑器焕发金光,杀机越盛,盈满天地。
似有一阵阵鸣金之声响起,为行军之兆,让这柄剑器的柄上金鳞树立,划破其手,血流不止,商音响彻,清肃高远。
庚金神通,【敛西商】,又名【陂邪僻】,为上将行军用兵之音,金德收敛清肃之兆,又是诸将自立,不从王命的金变。
“前些日子,偶有所得,正好修成第三道神通,你说,巧不巧?”
金鳞前指,庚煞陡生,金袍男子的眼中再无一点笑意,仅剩最为纯粹的杀机,让一旁的都荼心念渐沉。
‘是我,小瞧他了’
(本章完)
第589章 灵源
第589章 灵源
天高云淡,浑河蜿蜒。
太虚中一道甲木之光奔行,化作青木龙像,载着二人向盛乐行去,此物正是青华一道的秘器,唤作【郁像】。
甲木一道,可冲阵破障,遮天蔽日,化木成震,乃是五木之中正面斗法最强的道统,唯独不如元木之仙妙,被压了一头。
许玄静坐,缓缓调息。
“许剑仙同我宗的希月可是旧识?”
广阐驾驭灵器,忽地开口,问起此事,周边的太虚一片幽暗,不见光辉,仅剩二人奔行的身影。
“昔年曾多受她族中长辈之助。”
许玄念及此事,目光稍敛,当初门中衰微,多亏陈巍元的威名庇护,才勉强立足,如今陈家灭亡,不知是不是仅剩陈希月一道血脉了。
“不知.她在贵道之中,境况如何?”
“得了我师看重,已经准备闭关突破了,我门中共有三枚紫府种子,以她的希望最大,广素也颇为看重,辟劫道友想来也知道。”
“多谢贵道。”
许玄语气真挚,道了一声谢,陈氏于他有恩,陈希月也算他故交,这些年都受了青华庇护,眼下自然当道一声谢。
“剑仙客气了”
广阐目光幽幽,若在思索,沉吟了许久,才说道:
“如今我道的洞天将坠,将来便自宗为门,不复往日,只盼希月能担得起大任。论起甲木,海外还有一处洞天,不知——”
“可是青叶空天?”
许玄心中一动,他本来就想问问这洞天的事情,对方正好开口,倒是遂了他的愿。
“正是。”
广阐提及此事,语气渐肃,继续说道:
“广素将来会前去一趟,不知剑仙可有意前去,届时可联手为之.昔日昆巍之事,就欲寻剑仙一道,可惜那时我宗中的洞天已经撑不住了,不得离开。”
“正处大战,我恐怕不得脱身.不过,我门中弟子倒是可一同为之。”
许玄目光稍明,若是有广素联手,必然能在洞天中得来更多好处,毕竟,这位虽修广木,可到底还是甲木正宗出身。
“好——”
广阐应的极快,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前方太虚之中窜出道道赤电金雷,交错缠绕,又有一道浩荡至火冲天而起。
“来了!”
许玄目光渐冷,拔剑而出,却见前方太虚之中有一尊极为高大的神道金身显化,巫灵气机缠绕,赤电流转,炽热无比。
这尊神躯为人形龙首,通体流转赤光,气机显露,已然是紫府中期的境界,立在太虚之中,挡住二人的去路。
“灵雷一道的东西,这是——”
广阐有些惊讶,毕竟世间基本没有除了龙属外的灵雷紫府,而对方却能搬出这样一尊接近紫府后期的神躯,实在惊人。
“二位还请止步。”
那龙首人躯的神灵此时开口,天地间赤光暴动,炽热无比,好似有道道光华迸射而出,照得许玄和广阐二人有血肉被焚之感。
天陀见之,亦有几分惊异,缓声说道:
“辽土真是好胆,先是一个愁汐,又来个修灵雷的,也就是离东海远,不然”
甲木青叶升天,遮挡赤光,广阐目光幽深,似有猜测。
“辽地的元雷山中,还藏有你这般人物,灵雷紫府是【若极】的道统?”
“在下辽地祖灵,【谛沉】,今日便让我好好会会离国仙道!”
那龙首人躯的神灵放声大笑,肆意张狂,赤鳞张合,天地间无数灵雷乱窜,在太虚之毫无停滞,化作长桥延伸而出,越过木龙。
两道身影毫无预兆地自许玄二人身后杀出,受灵雷托举,似乎是在一瞬之间被抬升至此,几乎难以捉摸踪迹
刀气流转,凝如长河,直斩广阐头颅,又有黑火暴动,恶障当空,直直轰击许玄背心。
灵雷神通,【度极桥】。
这神通颇有几分虚炁神妙,只是仅限于在【天桥】中进行移形换位,不如虚炁灵活,但天桥也可作为杀伤之物,凝聚灵雷。
许玄出剑极快,太虚中一线银光迸射,剑意流转,便将那金雷黑火荡开,震荡不已,最终逼出二人身形。
一者身披金袍,相貌粗犷,髡发垂辫,手持一柄金色长刀,有一股极重极深的意境笼罩在上,颇为惊人。
刀意!
无论何种兵器,修成意境,都能在近身斗法之中稳稳占据优势,可世间杀力最大的还是剑意,诸兵难比。
神雷化作万千金芒激射,神通气机变化,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让许玄目光稍沉。
‘萧雪崖,他的修为进境怎么如此之快’
即便对方是辽国帝室,道统、资粮、灵地和天赋都是一等一的,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修至紫府中期,还是十分惊人,足以和许玄的进境相较。
天陀却是看出端倪,悄声说道:
“他身上有股极重的神雷气数,是自那位天枢之处蹭来的.恐怕就是借此修行。”
听闻此言,许玄心念稍沉,如果单单是蹭来的一股气数,就能让这萧雪崖修行如此之快,那么周始本身的修为,不知是何等境界?
四道神通,还是五法圆满?这已经不能用金性转世来解释了,几乎可以和那位阳湖龙子的修行速度相较。
“请。”
萧雪崖再度拔刀,指向许玄,在修行神雷【解神殛】之后,已然有几分化解社雷之威的效用,虽然远远谈不上生克,但却比其他道统好的多。
黑火升腾,化作莲,一身兽纹王袍,面容奇丑的铁遂现身,作为至火一道的大修士,仅论杀力,他有绝对的自信。
“离国,竟派了你二人。”
铁遂目光幽深,他消息灵通,对眼前二人的修为大都有了解,一位剑仙,加之一位仙宗的嫡系,都是紫府中期,倒是颇为惊人。
尤其是这位辟劫剑仙,作为亲身经历了昔日青湖一战的人物,铁遂对于许玄更是极为忌惮,悄然催动煞宫,护持己身。
这种谨慎的做派倒是和至火修士全然不同,至于代价就是这张丑如野兽的脸庞了,不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赤电流转,化作蛟龙,载起铁遂和萧雪崖二人,使其飞遁之速陡然加快,在太虚之中窜动不止,难辨方位。
灵雷神通,【龙升宇】。
谛沉的神躯中激射出无数道锁链,向着下方二人纠缠而来,灵雷光辉生发,死死锁定了广阐驾驭的木龙。
赤电锁链贯穿太虚,将那一头正在逃逸的青木龙像锁住,而谛沉则放声大笑,只道:
“哪里走!”
灵雷神通,【贯虚锁】。
黑火如蟒蛇暴起,恶障弥散,铁遂在转瞬之间便杀至广阐身前,他持一黑铁盘龙宝锏,至火上品灵器的威能爆发,逼迫二人自那木龙之上脱身。
许玄持剑,丹霆直斩,将杀来的萧雪崖逼退,另一旁的谛沉却已经携着高巍的神躯杀来,龙口张合,吐出滚滚赤色电光。
灵雷极炽,有如烈火,中有万千赤色锁链爆发,将太虚绞的破碎不堪,诸修齐齐踏出现世,来到浑河上方。
河水浑浊,草场丰美,遥遥可见远处有牧民驱赶牛羊,似乎是见着这等神仙斗法的场景,被吓得当即驱赶牲畜,往外逃遁。
谛沉的身躯缓缓缩小,变作常人高大,也不再是龙首,而是一容貌威武的青年男子,披了一身赤色长袍,上纹灵晶游龙之图。
一旁的广阐和铁遂缠斗起来,一时难解难分,而谛沉和萧雪崖则是将许玄前后围住,不使其走。
“许剑仙,请!”
萧雪崖目光冷厉,刀气如河,挥斩而下,金电凝成的雷令环绕周身,三令交转,加持雷霆,为天威之杀,为清玄之扬,为阳昊之殛。
神雷神通,【仰昊权】。
三道雷令迭加,使得他这一刀的威能再度上涨,配合刀意,直斩而下。
杀机暴起,刀光凌冽,映照出许玄的面庞,天中又有无数道赤色锁链纠缠落下,欲要贯穿他的身躯。
谛沉在旁压阵,作为元雷山秘藏的一位祖灵,他的跟脚实际上还是在神道,除了自己修行的三道灵雷神通之外,还能调动灵萨之力,只是他眼下绝不会轻易动用,免遭雷殛。
社雷对于巫道的效用极盛,三巫见之,都要避退。
昔日奉代便有北雷镇杀外夷的事迹,打的便是灵萨一道,足见两者之间的克制,眼下他单单以灵雷神通对敌,反而效用更好。
月池高悬,退避杀伤,许玄催动【照阴炼质法】,勉力避开,同时以【司天劫】之用占据主场,天中顿时有无数银雷生发,响彻四野。
雷劫降下,黑白交织,萧雪崖身上开始焕发出重重金光,带着极强的避走雷殛之意,赫然是那道神雷神通【解神殛】。
昔日玄昊攻打雷宫,因有此事,这神通最大的效用便是针对其余雷霆,尤其是社雷,不能造成什么生克,但缓解几分杀伤的效用还是有。
‘若是真让那位玄昊打下雷宫,这一道神通,恐怕将会极克社雷。’
许玄心念急转,此时并未犹豫,先是一道劫光上升,开始巡天,而后【太初序】降下,黑律落于剑上,对方身上的金光便迅速消散,难再避走。
“黑律!”
萧雪崖目光阴沉,他虽听过对方修成黑律的传闻,可眼下真正见着,心中还是惊异不已,这可是昔日北雷道统的不传之秘,雷宫之中最高的律令之一!
【解神殛】面对这一道黑律,效用顿减,萧雪崖只觉天地间有极为恐怖的劫罚之意降下,那剑意之恐怖,仅在那位周始之下。
雷霆锁链贯穿他身,天中一口古老的刑台降落,杀机四散,血水横流,无数天兵仙将踏空落下,彻动锁链,将他压赴刑台。
【司劫】!
许玄并未有丝毫犹豫,在第一时间便动用了这杀招,要将对方斩杀,不行也是重伤。
萧雪崖的法躯开始破碎,灾劫降落,【北斗注死之劫】和【消谪灵真之劫】齐齐爆发,那一道仙锋随着对方的剑光而落。
他再未犹豫,祭出一物,为一道神雷凝成的金石,上有无数明光生发,灿如太阳,升空而起,撞上仙铡。
神雷灵宝,【神昊金】。
性为神雷,效法太阳,变作庚金,无数道神雷烈光,凝如刀剑,开始消磨起那一道仙铡,可随着许玄继续递剑,这一道出自玄枢道统的灵宝竟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赤光凝成的长桥陡然延伸,向着许玄所在的方位杀来,谛沉并未选择去驰援同伴,而是先杀至许玄身前,要逼迫对方收手。
许玄早有准备,他实质一直盯着还是这谛沉!
天中积蓄已久的劫光降下,【逆劫】之杀陡然发动,自行感应,在许玄即将被那片赤光击中的一瞬落下。
丹霆调转,对准谛沉。
这位辽地雷山的灵雷修士神色急变,再欲脱身,可身后的长桥却被一道煌煌剑光斩断,【度极桥】被破,他的退路已无!
正当他欲施展另一道【龙升宇】向上飞遁之时,许玄却已经祭起一道雷火交织的麒麟大印,照着谛沉的脑门拍下。
轰隆!
这一道社雷古器的效用便是在顷刻之间引动天劫,无需积蓄,以达到一种雷火迸发,威能飙升的境地。
谛沉的整个脑袋都被这一印拍成飞灰,许玄调转剑身,刺穿对方法躯,黑色谪雷如水波逸散,向着谛沉的全身涌去。
“想走?”
许玄正要催动神通,一剑斩开,可后方又有一道神雷之光以极快的速度飙飞而来,萧雪崖已经自司劫中挣脱,金刀直斩许玄头颅。
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升起,许玄只得抽剑回身,荡开刀光。
神雷作为五雷杀力第一,绝对不是虚名,即便以社雷的位格压制,又有【太初序】造就的生克,许玄还是顿觉一股煌煌天威降落。
三人分开,相互对峙。
远处有一尊黑火缠绕的法身升起,同一条威严神异的青木龙像争斗,打得地动山摇,浑河截断,铁遂施展法身,要以力压过对方。
广阐虽未修成身神通,练不成法身,可借着手中的一道【郁像】也能抵挡,甚至这件古代甲木之宝的威能近来又有上涨。
风云呼啸,雷霆交错。
谛沉的肉身蠕动,欲要修复头颅,可如铅汞般的灾劫萦绕在上,根本无法修复此伤,失去头颅,对一位紫府来说颇为致命,念咒施法都不好为之。
所幸灵雷一道对肉身的变化也有效用,他掀开法袍,袒露上身,便见有五官生在躯体之上,极为怪异。
萧雪崖目光愈沉,一番交手,他和谛沉都受了不轻的伤势,而那许玄仍旧气机完好,未有受损。
双方,不在一个境界。
“慕容沉,可以把那东西祭出来了。”
他语气阴沉,声如金铁交击。
“你可想好了?”
谛沉腹部的大口张开,出声回应,似是见着萧雪崖下定决心,他也不再犹豫,自口中缓缓吐出一道迸发万千灵雷光华的事物,好似一枚形制古怪的灵石?
许玄已经有极久未曾用过此物了,灵石也仅在低修之间流通,胎息、炼气可拿来辅助修行,效用远远不如灵脉。
而到了筑基一级,灵石更是无用,对紫府来说,这些东西和废石无异,还是自天地中吸收灵力为最上乘。
可这一枚灵石,却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许玄全身的法力好似被煮沸一般,血肉暴动,开始生长,肢体错位,五官移形。
“【灵源】里面的东西,辽人真是敢!速用清炁来抵。”
天陀适时出声,如果说灵雷代表了无序混乱的灵气,如同命,而清炁便是最为稳定有序的灵机,如同性,两者之间,互有生克。
清戊之气升腾,在内景中瞬间进行解放,这一道清源道统的法术在这时发挥出极大的效用,让他的肉身勉力维持正常。
“来!”
萧雪崖持刀再斩,这一道【若雷灵石】正是自北海灵源之中取来,乃是昔日灵雷位上的【若极】真君所留,有暴乱法力,错乱血肉之用!
谛沉此时全力催动那道【若雷灵石】,此物副作用太强,周边的大漠草原中所有生灵都开始畸变,就是他和萧雪崖身上都有些多余的肢体长出!
剑意煌煌,直斩而出,瞬息将杀来的萧雪崖逼退,许玄的天眼此时已经移动到手心,所幸对法术施展没什么影响。
他抬起手掌,天眼睁开,金色洪流贯彻长空,直直向着谛沉的方位轰击而去,在受了那灵石的消磨之后,又有一道极为恐怖的黑光爆发,如日遭食。
【大绝朔光】!
太阳逆性,日蚀之兆,有覆盖灵光,吞噬灵机之用,此时随着第二重天眼威能爆发开来,打得谛沉全身破碎,黑光纵横。
那道灵石的光辉却越发炽烈,许玄几乎要被照的融化,他当下祭出那一道【普化雷火印】,同时催动【泰清玄妙法身】。
在清炁的变化之效下,一头墨麒麟踏雷而出,无数道天劫随之一齐迸发,轰向大地。
萧雪崖一着不慎,遭了此踏,法躯如同瓷器般破碎,铁灰色的血水洒落长空,直直向着河水之中坠落。
麒麟落足,踏在云端。
许玄心中渐冷,正欲变回人形,持剑绝杀,可此时法身中的清戊之气却变得滞涩无比,被那股灵雷光华克制。
天陀怪叫起来,似在抱怨:
“什么玩意,变不回去了!”
(本章完)
第590章 寻魔
第590章 寻魔
浑河之上。
黑色荒火如龙蟒经天而过,轰然炸开,高巍魔性的法身呼吸吐纳,灰障遮天,躯体上有无数黑火凝成的长毛,好似某种人形恶兽。
铁遂挥舞手中长锏,硝石硫炭气息弥散,混合一处,作君臣佐使之变,横冲直撞,全燃炸开,将那一条青木龙像掀翻。
天中不知何时有无数青叶交迭,遮蔽光辉,抵挡火障,死死压着铁遂的【倾天火爁法身】,而青木龙首之上的广阐手中多了一点青翠欲滴的光辉。
远处有一片灿然赤光爆发,万千光流激射,使得此地灵气大变,混乱无比。
“灵源.”
铁遂心中稍惊,这才多久,谛沉和殉崖二人就被逼的动用此物了?要知道灵雷之照,难分敌我,眼下就是他和广阐这处战场也被波及,两人身上都有皮肉脱落,如被灼伤。
再未犹豫,催动神通,这具法身中有无数黑灰火焰爆发,如流星散落,千百道火流升空,汇聚一处,凝作一星。
罗喉凶星。
此星一出,恶煞弥散,和对方的青叶撞在一处,黑火凝缩一点,轰然炸开,使得那青木龙像也受了波及,遥遥欲坠。
【俱修罗】
作为至火一道的身神通,可以效法古代的大阿修罗,催动神妙,真正有效用的也就是【罗睺】和【掩旱】两道,足以对敌。
无数道青蓝水火升腾而起,凝如道道障蛇,随着那具挥动黑火的法身扑杀而下,便见水火凝成的群蛇死死咬住了龙像,喷吐毒汁,使得青木渐渐化作乌色。
掩旱障蛇。
广阐手中的那一道法光却已经积聚到了极限,木气摩擦,轰隆作响,他作拉弓之状,手中那一枚青翠光辉随之延伸拉长,紫雷生发,阳嘘而生,螺旋转动。
【阳嘘奋】
【郁像】的防护破碎,身旁有无数道水火障蛇扑咬而来,广阐站定,未有丝毫犹豫,手中早已催动到极限的【天坼雷嘘道光】激射而出!
这一道传自天叶道统【古坼】真君的六品法术爆发,以甲木之坼和奋雷之嘘为根本,紫雷萦绕的箭矢瞬间洞穿了铁遂的法身,一道空空洞洞的伤口出现在其心窍之上。
黑火崩塌,法身破碎,铁遂气息跌落,可天中的无数障蛇已经携着青蓝水火将广阐绞住,噬咬其身,让这位青华的真人面色变得如黑炭一般。
五木之中,元木和广木都有对付毒性的手段,至于乙木,更是用毒的道统,若是这几道的木德修士在此,倒也不怕这水火之毒,可偏偏他修的甲木不好应付。
“让本王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铁遂怒喝一声,此时自法身之态中恢复,他的胸前则有一道青光和紫雷交织的窟窿,被一阵阵汹涌的煞气和火障抵挡。
【摩渊神煞宫】,古代煞炁之物,上品灵器,乃是除了【黑煞】之外的古煞炁道统【沉渊】所出,对应神通【摩光渊】。
大渊吞光,日入西地,为阳夷见恶,光明受杀之兆,此时陡然显威,抵挡那青光紫雷,勉强维持着他的法躯。
铁遂身后黑火炸开,推动着他向前飙风而来,手中的【大钊王锏】破空打来,直直照着广阐头顶打来,顿时有火怒征音响起,沸反盈天,民怨哀敝。
【繁运征】
广阐再度祭起【郁像】,青龙盘结,腾空而起,如凌云之木,带着他冲开那威能浩荡的铁锏。
砰!
黑火轰然炸开,广阐当下受了蛇毒,又遭这一击势大力沉的轰击,当下法躯不稳,身上的甲木光辉一点点黯淡下来。
无论是谁,面对至火都极难全身,这一道火焰堪称暴烈至极,崩裂金石,折焚林木,都不在话下。
眼下广阐借着灵宝拉开距离,伸手一扯,面上便有一层碳壳剥落。
他勉力支撑,此时缓缓祭出一青色陶罐,内里则是层层泛着青白玄光的阳土,有片片微缩的黑赤林木生发在内,枝叶繁茂,若有飞禽走兽往来栖息,上古先民结巢而居。
广木灵器,【居林】。
此物出自寅广,乃是昔日上宗所赐,为古代广木成林之兆,受了少阳之封,保存极好,只是一旦解封,效用只能维持极短时间。
眼下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生死之间,容不得吝啬。
广阐祭出此罐,奋力一掷,扔在地上,陶罐破碎,少阳生发,林木茂密,而他自身也迅速化作一株青木落下,同这一片居林根系相连。
毒性,火伤被悉数转入这一片林中,而无数木气则被他抽调回体内,使得他的法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修复。
广木之性,善能为用,不管是作巢建宫,点火焚柴,都是极好的原料,而在木德之中,居于正位的元木位格极高,诸木避之,所以大都交于广木。
青木撑天而起,下方的片片居林开始萎缩枯死,而广阐则摇身一变,重回人躯,身旁的青木龙像缓缓转动,他的气息却比对方要完好的多。
“寅广底蕴。”
铁遂目光幽幽,此时手中多出一道布满刺青的青色兽皮,铁灰气机流散,天地间的灵性被强行拘来,凝聚在上,星星点点,如同阳光中的浮尘。
【收灵布】,出自木叶圣山的巫灵之器,归属灵萨一道,经过十二位祖灵加持,已然是灵宝一级!
要知道整片辽土也仅有三十余位祖灵,这已经逼近了【念国】承载的极限,而这一道【收灵布】便有近半数的祖灵加持,威能可想而知!
当初他正是准备拿此物对付提锋山的那甲衣,可惜却吃了个闷亏,眼下他则毫不犹豫的祭出,灵光托举,覆盖而下。
木气升腾,欲要抵挡,可一旦沾染灵光,甲木之气皆都转为幽青色,化了忌性,有木童叶女自其中窜出,纷纷扰扰,争吵不断,转瞬被一片黑火悉数烧尽。
灵萨乃是主灵之道,和忌木、蕴土、藏金等等都有联系,而化水、真火却因有变故,灵性难为,联系不近。
三巫之中,「天问」最为堂皇,主事神明,安定山河,「祸祝」最为玄妙,敕令鬼阴,主祭司咒,「灵萨」最为外道,主事灵性,道近妖魔。
眼下甲木生灵,化作忌性,破了对方的防护,让铁遂目光大盛,暗暗念道:
‘上次在那甲衣上吃了亏,这次看你该如何!’
纹着道道狰狞刺青的兽皮笼罩而下,随之而来的则是恐怖的黑灰火莲,让广阐也脸色一变,对方手中的东西作为灵萨一道的至宝,以甲化忌,让他的神通在短时间难以施威。
若是修成【任春秋】,自然就不怕这一道兽皮了,可眼下此物却是实打实的让他陷入危机。
紫电爆发,震音交响,借着【阳嘘奋】的威能,演化震雷,以求抵挡住对方的攻势,可至火哪里是好相与的,顷刻便见雷霆掀翻,将他炸开。
“死!”
铁遂暴喝一声,他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这位到底是背靠真正的金丹帝族,却比广阐这种已经没落的仙宗出身要强的多。
【大钊王锏】携着滚滚黑焰轰击而下,要将广阐的法躯彻底轰灭,硝石硫炭之性繁复变化,如炼宝丹,凝如锏身,最后在一声暴烈的征音中轰然炸开。
以【辅硝君】增长至火悍烈之气,最后用【繁运征】凝作一炉,如雷炸开。
虽然修行至火,但铁遂可是受过帝君的【灵恩】,脑子并未烧伤,每每出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步步将对方引至这绝杀的境地!
一锏落下,此人就该法躯破碎,真灵逃遁了!
可是情况同铁遂预想的有些差别,下方忽有甲木青光生发,青木龙像盘旋,自行挡在前方,而其身上不知何时被那【收灵布】紧紧缠着。
这一件甲木灵宝并未经人催动,此时显威,木气凝如道道天叶,交迭而起,将铁遂的这一击挡住。
“?”
“?”
两人心中都升起一阵疑惑,竟都有了一瞬停滞。
铁遂日夜祭炼此布,哪里不知道这东西的效用,此布仅能生发些粗浅灵性,主要用途便是拿来压制、调动灵性,哪里能让这一件灵宝有此变化?
若是对方修成【任春秋】,此布的生灵之用恐怕都难为。
眼下那青木龙像却像是活了一般,木瞳转动,看了过来,灵性旺盛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好似古代以闻幽之术点出的器灵复苏。
木龙腾空,冲杀而至。
铁遂慌忙撤回那【收灵布】,可郁像已经携着厚重的青木之气冲来,紧随其后的则是双手作虚拉弓弦之态的广阐。
铁锏轰然打落,黑火炸开,将那道灵性迅速散去的木龙击飞,可随后而来的又是一道紫雷螺旋缭绕的青光。
虽然不知道这一件灵宝生了什么变故,但广阐历来果决,不会错过战机,压制伤势,再度催动法术。
【天坼雷嘘道光】!
这一道如同箭矢般的光辉再度冲入铁遂的胸前,沿着先前的伤势炸开,煞气再难镇压住这道光,木气如蛟蛇般在其体内冲激,又有紫色雷霆轰击不断。
他的法躯接近破碎,大半个胸膛被炸成虚无,此时先用那【收灵布】裹着,这才未有彻底碎开,而后见他咬牙祭出一物,是团滚动不止的白肉,化水魔光浓重,上有朵朵灵芝生发。
铁遂未曾犹豫,吞下此物,白玉脂膏开始迅速向着他受伤之处涌去,修复肉身。
甲木青光暴动,再度杀来,广阐拖着伤体,未曾犹豫,眼下至少要让其彻底失去战力,以免之后在盛乐阻击。
二人齐齐出手,互不相让,可远处却有一片灿然银雷冲天而起,浩荡至极的劫罚气息弥散天中,让人惊异。
铁遂蓦然看去,只见一头墨麟踏空而落,天地间有无数雷霆随之降下,而挡在那麒麟身前的则是一龙首人躯的法身。
至于另一处的【殉崖】真人,萧雪崖更是受伤极重,跌落河中。
‘不对.不是用了【若灵雷石】,怎么还——’
他的思绪截然断开,眼前的青木之气已经化作道道蛟蛇杀来,让其无暇他顾。
——
银雷升腾,麒麟踏空。
许玄并未惊慌,眼下未能变回人身的缘由还是因为那灵石,只要将其遮住,自然就能借助清炁变化回去。
雷火鼓荡,一蹄踏下,荒芜破碎的大地寸寸开裂,而居于正在承受了这一击的谛沉更是血肉模糊,可还是驾驭起赤电升空,如龙衔珠,奔向高天。
五雷之中,以神雷为第一极速,灵雷次之,但这却是斗法之中的论断,若是真正要长途奔行,还是灵雷在法力消耗,持续速度等等方面占据优势。
【龙升宇】催动,瞬间便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他死死咬住那【若雷灵石】,无数道赤光照射而下,使得那墨麟身上血肉一阵枯焦。
“有用!”
谛沉**之上的目光转动,似有精芒,他也看出对方的不对劲来,迟迟不出剑,仅靠这麒麟身又能有多少威能?
眼下他借着灵雷升宇之用,拉开距离,而一边浑河中的萧雪崖却再度暴起,【解神殛】运转,不断让他身上的黑白雷霆褪去,伤势渐渐恢复。
神昊之金腾空行来,化作一道金光打向那麒麟,而萧雪崖则未有丝毫犹豫,神雷凝如翅翼,振空杀来。
【如律令】!
神雷之极速,不单单是斗法之中的遁速,还有雷霆爆发的速度,杀招落下的快慢,都是第一等的。
许玄并未有丝毫犹豫,催动神通,【司天劫】再度积蓄起无数道天雷,而他则落蹄一踏。
雷霆如海,轰然落下,打在那一道如同金日般的【神昊金】上,而随之杀来的却是一道蒙蒙的金色刀光,直斩麟首。
“死!”
萧雪崖暴喝一声,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法力,正要将对方彻底斩成重伤。
许玄未有犹豫,张口一吐,只见一团银电窜出,化作雷雀,携着一股煌煌剑意遁去,顷刻间分开那一片刀光,同时将萧雪崖的两枚眼珠悉数啄去。
“你——”
金刀再斩,许玄随之向后暴退,同时丹霆重化剑形,随着他的心念而动,遥遥一斩,金刑之气陡然而生,各类刑罚在对方的身上爆发。
萧雪崖的步伐止住,长刀落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
一道极细的血线出现在上方。
神妙,【天讨】,在积攒了足够的伤势之后,丹霆的这一道神妙骤然发动,完成了最后的大辟之刑。
萧雪崖的头颅滚落,被他以双手持住,而内景之中的剑意、雷霆和灾劫此时却悉数开始爆发,天中不断有雷劫积蓄。
墨麟抬蹄,正欲踏下,天中却有一线赤光飙飞而来,谛沉到底不敢舍了这位辽国帝裔,他眼下只能舍命上前,助其脱困。
那道散出万千赤电的灵石就在眼前,许玄未有丝毫犹豫,银瞳森然,眉心天眼再度爆发。
金华粹然,阳华,丙辉,戊光交转而出,【天晷澄光】所生的虚幻的日焰燃烧不断,在【六合炳光】的效用下弥散周身,最后又以【正仪戊光】将那谛沉打了个趔趄。
麟口大张,瞬间便将那一道赤电萦绕的灵石撕扯下来,许玄只觉口中似乎含了一团火,烧的他鳞甲脱落,血肉焦黑,不断有肉芽在身上生出。
与之而来的还要近乎毫无枯竭之意的灵力,周边的灵脉似乎都被这一道灵石牵动,不断抽调极为浩荡的灵力过来。
许玄只觉法力盈满,可身上血肉却开始一寸寸的畸变,当下竟然生出另一只麟首来,新生的这麟首一脸凶相,照着许玄的本体咬去,喷吐银雷。
布满菱形纹的长剑破开而至,沿着那新生的麟首一斩,便见那墨麟之首骨碌碌地滚落在地,化作一滩恶气冲天的血水。
银色雷池自空降下,【离形心象大法】派上用场,凝实玄象,许玄张口一吐,将那道灵石镇压在下,同时贴了一道黑律上去,此物才算安宁。
谛沉的法躯已交太阳之光彻底毁了大半,此时抬首,挣扎欲起,可面前却涌来一片阴森的乌光,如一轮黑日压来。
这下他再也抵挡不住,法躯寸寸被焚尽,仅剩一道赤电凝成的蛟龙自其中窜出,为一团铁灰云气包裹。
墨麟跃起,化作人形,丹霆在一瞬之间归于手中,同时有一幅狰狞恐怖的黑底赤纹甲衣缠身,在借着那灵石恢复极多法力之后,他又有余裕催动【水火恶甲】!
殆光凝成的九首恶兽冲天而起,挡住对方去路。
许玄遥遥一斩,便见那赤电蛟龙哀鸣一声,身旁的铁灰云气尽散,大半截神躯坠地,化电逸散,仅剩一首在铁灰云气包裹中飞离,似乎受了什么接引,比释修的净土还难阻拦。
虽未杀了此僚,可对方的祖灵之位却被社雷击穿,气象大损,而许玄内景之中则有第五颗星辰亮起!
他抽剑转身,看向一旁的萧雪崖,剑锋直刺而出,未有丝毫犹豫。
萧雪崖抱着自己头颅,法躯又受了重伤,难能再挡,此时只能再度祭出那道【神昊金】,此物灿如大日,杀伤有余,护身不足,被一剑斩开。
丹霆钉入对方身躯,自对方内景之中却激射出一道明灿至极的金色剑光,快到极点,在一瞬之间便斩了过来。
水火恶甲全力运转,魔水恶火萦绕周身,却在一瞬之间被斩开,此时养宝金人却有了感应,藏金之光腾腾而生,抵挡剑光。
许玄不敢大意,调转丹霆,全力斩落,才见那一道剑光逐渐散去。
“这是.天枢剑意。”
他抬首看去,却见那萧雪崖已经驾驭金雷要遁走,以【如律令】的速度,转瞬之间就要逃离,许玄则抬手祭出一朵金白灵华,如烟似雾的离晖随之升腾而起。
阴阳变化,表里逆转,此时【含阴之地】的伤势又被他悉数取了出来,张口一吐,黑潮暴动,汹涌生出,狠狠打在萧雪崖的身上。
这便是【承仪闲华】的另一妙用,在将伤势收归于含阴之地后,只要恢复完全,便可再将其中寄存的伤势逆转杀出,威能虽减损极多,但胜在不消耗自身法力。
萧雪崖的身躯当即破碎,真灵则被滚滚灾劫裹住,铁灰云气升腾爆发,凝如各色野兽首级,将他衔着带走。
作为金丹嫡系,许玄自然明白对方有保命之物,他眼下则将目光盯上了那一道【神昊金】。
【保铅洗华令】此时祭出,一道辛金铅光升腾而起,带着森森冷意,裹住了那道雷金,而萧雪崖此时却已经被灰云掠走,根本无法收回灵宝。
这道神雷凝成的金石缓缓落于许玄手中,其上的烙印失了性命感应,转瞬便被社雷荡尽。
持剑站定,一股极强的反馈降下,或许是先前将那道天枢剑意打撒的缘故,这反馈来的极为剧烈,转瞬之间便将第六颗北斗之星点亮。
“还差一颗.”
许玄心念渐沉,看向北边,仗剑杀去,只见铁遂和广阐都是受伤极重,法力枯竭,那辽王见状不妙,祭出一座煞气腾腾的宝宫,遁入其中,瞬息归于大地之内,让人失了踪迹。
“金丹嫡系.皆不好杀。”
若是些跟脚浅薄的紫府,以先前斗法的烈度,眼下必然叫他一剑枭首,可铁遂在受了重伤,法躯破碎的情况下还能走脱,倒是超出他预料。
广阐收敛神通,缓缓调息,身上有黑火弥散,不是炸开,血肉模糊。
他见着许玄,面有愧色,只道:
“恕我不力,让许道友一人对付那两名紫府,实在是”
便见广阐取出两枚宝丹,元木之气四散,赫然是紫府灵丹,他取了一枚,交由许玄。
“此物乃是【一阳元丹】,乃是疗伤圣品,还请剑仙服之。”
许玄未曾推辞,他当下取了这枚灵丹,迅速炼化,一股元木气机缓缓滋润起来法躯。
借着【承仪闲华】之用,缓缓将体内的伤势收入含阴之地,而藏金的保养之用又在生效,让他的法躯逐渐恢复。
“不能耽搁了。”
他取出早早自雷部得来的一道法旨,此物一出,金雷激射,指向盛乐。
“威华已率人杀至盛乐,我等,当去驰援!”
许玄目光森然,时至如今,他最为重要的一道目标还未达成,乐欲魔土的人物未曾出现,神通虽快被推举圆满,可仙德却未动。
风中传来一股隐隐的天魔气机,【太初序】运转,指向盛乐。
(本章完)
第591章 杀孽
第591章 杀孽
阴山之前。
远处是波动不止的蕴土青黄之光,那位恶土和古舟的争斗始终局限在净土之中,可造成的影响却极为浩大。
代地南边的地界皆都化作一片荒芜景象,草木不生,黄沙滚滚,不少牧民惊慌地跪拜,祈求上天,却只能一个接一个倒在风沙之中。
大地开裂,妖魔精怪自阴影之中钻出,于风沙内肆无忌惮地行走,却都纷纷避开了战场,向外逃遁。
血河涛涛,奔流不息。
风延目光幽深,身上的各种伤势正在缓缓恢复,仅是白金宝甲有些黯淡,血气催动,如日中天,反观另一处的三人各有伤势,状态远不如他。
岚山手提【天离明斧】,这一道离火灵宝专攻杀伤,也是对风延造就伤害最多的灵器,可也难抑制对方恢复的速度。
伏云现身,他身上的法袍破碎不堪,鲜血淋漓,坠空化作一只只白鹤飞走,那股恐怖至极的神意弥散其身,明暗劲力交错,让气息大减。
灵云升腾而起,自其中凝练出九枚玄珠,携着虚幻的真炁光彩激射而出,好似雨落,打向风延。
一枚玄令升腾而起,上有玄武之纹,赫然是穆武山的灵宝【太和玄武令】,昔日他门中的长辈【虚涯】真人便是手持此令,被风延打杀。
伏云丝毫不顾身上伤势,冷冷看去,口中开始念诵起祷文,一口道坛凭空显化,而那枚玄令则落在上方。
他围着此坛开始唱念,韵律缥缈,身形玄虚,步履每每落下,便有玉京谒仙、金阙门开之景,一股浩荡气机隐隐自虚空中降下。
“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契,炼质入仙真,遂成无垢体”
随着他不断念诵道经,太虚之中的气机越发恐怖,浩荡真炁灵光被那一道【太和玄武令】接引而下。
【念玄真】
风延似乎看出不对,挥动双拳,便如流星一般杀来,却撞上了岚山王的离火宝斧,瞬间便有滚滚杏黄和朱红的离火升腾烧来。
他毫不在意,手中泛起层层血光,冲开宝斧,而上方又有一披着天青宝甲的人物杀来,霄雷涌动,直打阴魂。
风延怒喝一声,血炁光辉生发,一拳轰击而出,霄雷被荡之一空,而濯邪的法躯上也有道道如瓷器般的裂痕生出。
天中的离火罗网瞬息落下,将他死死缠住,岚山这一招似乎动了全力,神通威能远胜以往,就是风延一时也难挣脱。
【坠罔罟】
岚山感受着离火罗网那端传来的恐怖气机,不敢犹豫,当即祭出一玉瓶,内里流淌出一片青黑色的胶体。
此物似乎归属广木,落于离火罗网之中,瞬间让这离火烧的更盛,青黑胶体变得灼热粘稠,将内里的风延死死缠住。
离火则趁此时机附着在对方甲衣之上,腾腾烧起,有附丽垂天之象,几乎要和那白金宝甲融为一体。
【附圣丽】
如果说丁火极擅附着人躯性命之上,那么离火则更能附于器物、异象乃至法术之中,而【附圣丽】之效便是将这特性发挥到极致,不仅能烧实,还能炼虚。
对方身旁的血炁异象被离火附上,焚烧一空,仅剩一道困于罗网,身缠木胶的身影。
濯邪未有犹豫,按下体内伤势,手中的【变岁】木剑前指,元木气机生发,加持霄雷之性,于此同时有一道惊蛰般的雷声炸响。
【启蛰鸣】
隐藏已久的第三道神通显化而出,虽然不如震雷的【震天衢】之杀力,可这一道【启蛰鸣】却有惊悸神魂,扰乱灵识之效。
随着濯邪出手,那离火罗网中的人物果然一阵摇晃,自双耳中流出血来。
岚山暴起,身化离光,手中的那一道【天离明斧】焕发出重重光辉,一波接着一波,威能陡生,几无断时。
【明两晖】
离火大斧斩落,直向风延的脖颈之处砍去,又有一道霄雷弥散的木剑刺出,直抵对方心窍,可火网中的风延却丝毫未动,似乎已经被牢牢困住。
“斩!”
岚山暴喝,天空转瞬之间便化作炎天,热力滚滚,如同盛夏,让他斧上的离火光辉更带了一股太阳之威。
【燔炎夏】
离火之性,效于二阳,以「少阳」作阳中含阴之变,以「太阳」作炎夏朱明之时,故而这一火在历史上少有衰落,大夏兴则攀附太阳,东华开则效法少阳。
此时这位常年征战,道行高深,离火已经接近圆满的人物全力施为,又有另一名上霄的高修压阵,威能自然到了一种极骇人的境地。
风延的头颅瞬息被两件兵器斩的粉碎,可他的身躯却丝毫未动,稳如太岳,其身上的甲衣一寸寸剥落,被他收起,玄光流转,下半身化作纯白的龙蛇之躯。
他脖颈上迅速有血气生发,重塑头颅,而这位大将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周边几人。
“闹够了吗?”
风延长呼一气,罡风四起,将那道离火罗网吹走,他身旁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原本纠缠不止的木胶被阵阵血火烧去。
轻轻抖了抖手腕,那一道太阴灵镯此时才焕发光彩,一股避走灾劫的气机萦绕周身,他缓缓抬首,露出一对神异威严的瞳子。
“该我了。”
他缓缓拧身,摆开一个古老的拳架,而天地间则有无数道血云升腾而起,贯彻天幕,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落下。
风延此时却吐了口污血出来,他的左面之上生出根根血红长毛,看上去极为邪异,只是转瞬就被一阵血火烧去。
他陡然发力,挥拳砸落,暴喝一声:
“【天开】!”
整片天穹被一股浩荡神意撕开,如同日月齐行般的劲力自空降下,正对在场的三名修士,便见岚山王祭出一片带着浓重乾金之光的宝伞,护持几人。
此伞撑开,升天而起,自金白转为深红之色,化作浑圆,悠悠转动,抵挡那一股浩荡拳劲。
轰隆!
这一道乾金灵宝【乾阳伞】被瞬间打得歪斜,只见一道血影自空坠落,掀开此伞,血河滔滔,却流向了仍在开坛念经的伏云之处。
风延的身形陡然自血河之中显化,他拧拳轰出,太虚一寸寸破碎垮塌,仅剩身前那一口道坛,以及伏云还能在此立身。
“弟子张问空,恭请先师,降下神通。”
伏云的声音骤然响起,自太虚中升起一颗光辉璀璨的星辰,旁有真炁之光缭绕不断,赫然是那颗代表真炁正位的【玄真】。
浩荡真炁之光涌来,加持到伏云身上,他的双目变作一片白,而神通气机却不断上涨,自紫府中期一路逼近巅峰!
伏云探出手来,回环一绕,将对方的拳劲卸去,嘴角似有几分笑意,气质大变,和先前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般。
“你是哪个老鬼!”
风延暴喝一声,双拳合握,向着对方头顶砸下,可一座霞光升腾,白鹤栖息的仙台凭空升起,真炁伏魔之光自上爆发,将他掀翻。
【飞升台】
“好大的脾性。”
【伏云】语气悠然,此时在那道真炁之光的加持之下,他的修为已经无限逼近紫府巅峰,而真正操纵这具身躯的,还是祖师堂中供着的先人。
“虚涯是我第三代弟子,你杀了他,自有因果,所以,今日我便来了。”
伏云目光愈发冷了,抬手便将那【太和玄武令】招来,同时手中祭出一柄水火缭绕的鹤纹玉剑,清净无垢之光加持于身,使得对方血云不能靠近。
【无垢身】
“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
风延语气渐冷,看向四方,矫健的龙蛇之躯缓缓摆动,如同太极之中的那一道易线,天然带着完美至极的道韵。
“果然是伏易玄血,即便是大圣血裔,恐怕也差些,应当是最顶级的妖血了。”
伏云似在赞叹,可这话一出,却让风延的神色越发冷了。
血云升腾,风延独立,周边的紫府却已经再度围杀过来,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惊呼,只见清气涌动,被一阵庚金剑光斩落。
“都荼,没用的东西!”
他喝骂了一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围住他的几人,冷冷道:
“今日,你们会死一个在此。”
风延抬手,太虚之中传来阵阵轰响,似乎有什么极重的事物正在被拖行,玄青之气流转不息,有变易阴阳,阐化五德之效。
玄青之气散去,露出中心的一杆长枪。
此枪形制古老,枪头如一团青光凝聚而成,枪杆则是随意用了凡间的树枝削成,并无什么别的神异。
风延缓缓握住此枪,指向面前诸修,淡然道:
“既然想要拦住本将,那便让我看看尔等的决心。”
——
盛乐。
城池之中有净土光辉生发,往生之音响彻此间,原本还借居在城池周边的少数凡人都被度化,入了一片光辉璀璨的释土。
一尊袒露胸腹,身披白莲僧袍的巍峨金身坐于城中,身后生出千百道手臂,支撑着整座净土,可此时却被人接连斩断其手。
金雷划过,一刀斩开。
威华身披金甲,神容威仪,作为大离雷部实质上的主人,他的修为绝不寻常,虽然眼下远离离土,不受神道加持,跌落至紫府中期,但对付眼前这菩提一重的大士,还是轻松。
他手中有一道金电缭绕的偃月长刀,被他挥舞的密不透风,金雷迸射,快到模糊,一瞬之间便将这金身的百来条手臂斩落。
“【谛安】,还不助我!”
下方的大士金身哀嚎一声,此时天中却有一团青雷飙飞而下,赫然是位修行霄雷道统的紫府,已然有了两道神通。
霄雷之道,以大离上霄为正宗,可辽土之内也不是没有传承,不过却是更为原始的道法,远远不及上霄天人感应之妙。
便见一袒露上身,绣着神纹的男子行出,手中握着一道长锥,催动此器,淅淅沥沥的雷雨降落,天中阴霆涌动,打向那老将。
【幽雨霆】
威华满头白发,面容苍老,看起来已经不是壮年,可斗法的经验乃至道行,对这些新晋的紫府可谓碾压。
更别论他修行的神雷道法品级颇高,又有玄枢道统的补足,远远不是这些半路出家的雷修可比。
一刀斩落,金雷刺穿天穹,如同大日升起,瞬息将那片雷雨斩尽。
威华拖刀而行,以【如律令】的神妙疾走,在那具威严的金身之上腾挪,任由对方手臂拍来,丝毫触及不到他身。
他转瞬之间已经站在了这金身光溜溜的天灵之上,未有丝毫犹豫,一刀斩落。
轰隆!
金色神雷迸射而出,如同万千刀剑插入这释修的金身之内,整片净土开始摇动不止,金光散去,便见一和尚的脑袋被竖着斩开,露出内里的白莲。
“【明莲】!”
名为谛安的祖灵神色阴沉,他修的霄雷都是最下等的货色,更别论此道本就不擅正面斗法,哪里能抵的住对方?
眼下见着这位往生道统的大士陷入危难,谛安是真的急了,只得看向另一处战场,疾呼道:
“【杀孽】魔相,速速来援!”
远处有滚滚煞炁冲天而起,冲开了一片星光,自太虚中遁出一身着血裙的少女,眼神亢奋,手中是一对形制怪异的长刃,好似盘蛇,泛着兑光。
她双刃斩出,前方顿时有血雾炸开,自其中跌落出一名身着紫衣的老修,容颜清癯,仙风道骨,只是修为实在不济事,祭出一道忌木幽光,却被转瞬斩开。
【浣缘】真人,张续缘,忌木一道的紫府初期,堪堪修成两道神通。
作为张家唯一的紫府,他本来是有千百个不愿奔赴战场的,可当初为了后辈前程,不得不入昆巍一遭,本来还存着侥幸的心思,可哪里能瞒得过那位戚国师?
他在家托辞闭关,本欲不出,可洞府中却忽地显长出朵朵福莲来,惊得这浣缘当即请缨,入了战场。
一身血裙,容颜姣好的少女嬉笑杀来,手中两柄兑刃交错斩开,一片灰白色的兑光升腾而起,刑杀之气迎面冲来。
“不好!”
浣缘面色急变,只觉肠肚之处传来一阵寒意,似乎有利器将斩开,他咬了咬牙,祭出一柳条扎的小人。
忌木幽光生起,那柳人应声变作两截,而他则趁机暴退,可那杀孽却是死死盯了过来,又嬉笑着举起手中兵刃杀来。
虚空变化,灰气弥散,一身银灰星纹道袍的寒辰子行出,提溜起那浣缘,带着他向后变化身位,转瞬拉开。
“多谢道友。”
浣缘面有惊色,神魂不安,似乎被那股杀气惊到。
一旁的寒辰子则是面色不善,手中缓缓举起一道星盘,同时微微感应了身旁老修的气机,心中顿有不满。
‘老废物,你跟来做什么!’
只是大敌当前,他就是有再多的话想骂,也都得咽下去。
身着血色长裙的少女笑容肆意,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煞气滚滚,就连净土中的诸多信众也在这神通之威下炸开,化作血雾。
一口幽邃深渊显化在其身后,无数星光都被其悉数收纳而去,似有环蛇窜出,交转而动。
杀孽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伸出血红长舌,轻轻舔了舔嘴角,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更有一股骇人的魔罗之光生起。
“【沉渊】仙道的传承,被你魔土夺去,做成这魔相的真名,真是.”
寒辰子目光深沉,此时看向后方,见那位威华神将已经快将那大士和祖灵镇压,他的心中渐渐定了下来。
拖到威华出手就行。
论起保命,他修行的可是宇清大道,也就是最古时所谓的「虚炁」,乃是空间变化之道,最擅脱身。
唯独就怕被夺舍了。
每一位面对乐欲魔相的紫府都经受着这种压力,天魔夺舍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有一位真君的加持。
“谁先死?”
杀孽娇笑一声,风吹起她血红色的长裙,隐隐显出纤细的身躯,和她手中那一对巨大怪异的兑金蛇刃极不相衬。
她身后的大渊之中开始有无数热风吹出,好似来自地府深处,一具裸露身躯,容貌形体和她无二的女尸缓缓爬出。
这煞尸随风落下,同其合一,便见杀孽原本洁白如瓷的面上生出道道赤纹,周边有一阵阵旱灾之气生起。
煞炁神通,【魃相惔】。
旱魃出土,天下大旱,可在这异象之后,隐隐又有一团黑色日光在地渊中沉浮,似乎隐隐能见到几根乌羽。
昔日皦阳再证大道,所求太阳煞炁之尊,便是落在这一道神通之上,改编为【旱为虐】。
杀孽拔刀,面如煞尸,天地之间传来一阵阵燥热之意,那股气机压得寒辰子和浣缘都有几分色变。
随便一尊六欲魔相,都是金丹嫡系的水准,甚至可能还更强些,以他二人的修为,眼下保持不死已经是极难了,若非有虚炁护身.二人早就被斩杀。
杀孽眼下也觉得有些无聊了,不欲玩闹,踏空杀来,兑金蛇刃死死缠住了那浣缘,她则张口一吐,一片魔罗光彩生发,萦绕对方面门。
这位老真人当场有些不行,眼神涣散,勉强催动神通,一道道木灵窜出,将那杀孽拦下,可他自己眼中的魔气却越发重了。
寒辰子面色急变,恨不得将此人一脚踹开。
‘老东西,平日里摆谱摆的厉害,一上阵就尽拖后腿!’
(本章完)
第592章 化魔
第592章 化魔
盛乐。
净土动荡,莲华渐消,最中心着一身白莲僧袍的明莲大士勉力抵挡着金雷,可对方每每出手,都将他身边的释光一一斩灭。
身披金甲的老人挥动偃月长刀,再度斩来,快如惊雷,三道阳雷上令齐齐显化,加持兵刃,便有如浩荡天威般的杀机迸发。
【仰昊权】
明莲的法躯好似泥塑的一般,自顶到底被斩成两边,左右两截法躯摇身一变,各化作两个唇红齿白的沙弥,遁入太虚,分别逃窜。
“宋源行!”
他怒喝一声,正欲开骂,可回首迎来的是更为恐怖的金雷,身后的老修不仅仅是紫府中期那般简单,作为真君的下一辈血脉,可谓是嫡系中的嫡系。
威华目光冷冷,身前却有一道霄雷之光打来,他抬刀一劈,瞬间消弭。
天中的谛安心绪有些不宁,作为慕容氏的边缘子弟,他能进入雷部,修成紫府,已经全是借着祖灵之位的神妙了,要他来对付这么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有些难为人了。
太虚之中传来阵阵轰响,却见威华不知何时已经行到前方,堵住了明莲半身去路,那沙弥被慌忙吐出一朵白莲,悠悠转动,散出万千道白光。
雷霆交转,金紫一炉,似有道道腾蛇、电蝠飞出,而最中心则是一抹粹然的神雷杀伐之光。
“奉帝上令,行此斩堪。”
威华声如洪钟,罡风四起,神雷彻底化作如金铁般的实质,成了他刀锋之上的延伸,不断积聚压缩,最终仅成一抹金线。
【煌灵敕】
作为神雷一道的术神通,此法乃是操纵神雷之性,化作实质,有如金铁,不求震荡天地,只求杀人性命,更有斩勘之妙。
神雷之性,近于庚金,其特性便是斩切,绝杀,断联,并不会如其余雷霆一般轰炸,而是凝如金锋,杀伐其身。
金线斩落,白莲破碎,前方的沙弥应声被斩开,化作一片光雨。
太虚之中,明莲仅剩的半身遁走,整座净土化作一片白玉莲台,将其托起,阵阵风雷吹拂而来,欲要阻住威华。
‘不行.’
谛安心念急沉,他修的霄雷道统都是挑挑拣拣拼凑来的,和散修也没什么区别,虽然能调动几分灵萨巫灵之力,可面对雷霆,亦有些乏力。
五雷之中,若论镇恶伏邪,当以社雷最为极端,神雷次之,而后则是霄雷。至于剩下的震雷,秉持雷之本性,为一声一气,并无这种特性,灵雷更是邪异至极。
他勉力祭起一道青铜小钟,叮当作响,惊蛰之声陡然响起,震荡神魂,可面前的老修眉头都未眨一下,只是双耳流血,硬生生受了。
“芷惜,够了吗?开阵!”
他怒喝一声,便见整座城池开始焕发出一阵阵化水魔光,白色脂膏不断自地缝之中涌出,凝如血肉,其上绽放朵朵灵芝。
紫府灵阵,【大化宴魔阵】。
这灵阵在盛乐地底隐藏许久,一直未动,直到威华彻底步入城中才撼然发动,乃是以化水魔变天地,将整片盛乐变作魔躯。
白色化脂堆积变化,显出一女子之首来,赫然是那芷惜。
“老前辈,你莽撞了。”
她笑的肆意,天地间传来一阵阵啸叫之声,可威华并未理会,而是双手持刀,再度一斩,天地间似乎传来一阵阵笑声。
【天公笑】
并无风雨,云气,只有如同万千灿烂的金色雷光在天中激荡,流火炤灼,神雷如海,威华立身在此,持刀而立。
“莽撞?”
他语气苍老,却带着十二分的威严,更有一股万人难抵的气势。
“芷惜,你是萧洞寒的血脉.你父当年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怎有你这个委身魔释的女儿。”
白脂凝成的女首面色微变,无数魔罗之光腾腾升起,她似有恨意,只道:
“老匹夫,今日便让你留在此处,换我妹妹!”
三人围攻,威华却凌然不惧,作为帝君亲命的大离雷部之主,即便眼下没了神道加持,自紫府后期跌落,他的修为道行也是第一等。
“你父若是还在,就不会.让你来打我的主意。”
威华反手将长刀插于地上,天中有万千烈光激射而出,照得明莲流泪,谛安眼瞎,就是主持大阵的芷惜也闭了双目,自眼角渗出两行魔血。
赫然是【天公笑】之神妙,这界神通能先让神雷化光,落到人眼中再变作锋刃,但凡在这神通之中有了【看】这一动作,必定会受照。
“敬请社神。”
他声音肃然,趁着在场诸修被神雷烈光照射之时,翻手祭出一道戊土之气弥散的大符,其上似有道道金白血液流淌。
盛乐周边的大地如受刺激,戊己之气暴动,棕黄和柔白二色交缠变化,在这一道大符的调令之下开始冲击魔阵。
【大化宴魔阵】的效用顿时大减,芷惜体内的伤势受了冲激,那股剑意和灾劫又在作乱,使得她形体一阵虚幻。
“杀孽,动作快些!”
芷惜的女首轻抬,借着感应,察觉到另一位魔相那边似乎出了状况,竟然被拖住!
赫然是那一身银灰道袍的寒辰子!
生死之间,此人到底是拼了命,以虚炁神妙死死缠住对方,而那浣缘身上又有一线离光升腾,阻挡魔性,也渐渐恢复清明。
离作心火,有焚虚炼邪之效,而在出行之前,每一名紫府都受了这离晖,自然就是为了防备天魔夺舍。
杀孽的尖啸之声不时传来,让芷惜有些心烦,这位同行的魔相虽然斗法厉害,可脑子却跟修了至火一般。
‘身边这两个,也是不济事的。’
明莲是新近被推举出来的大士,以顶替明瘿之位,带着的净土也是自己凑成的,修为实在是不济事,可以说就是往生道推来凑数的,愿力都未攒下多少。
而谛安作为慕容氏的边缘人物,虽成紫府,却已经走在断路上,除非能把上霄的道藏寻来,不然也只是修为平平。
而芷惜.即便化水善愈,可社雷的劫罚剑意却极难去除干净,如今仍有部分混在她内景之中,需要分身镇压,稍不留神,就会引来天劫。
她确实有些莽撞了,这此行事本不该他来,而是换那位智涯魔相,也就是修行上礼的知有涯前来。
可换了别人,有谁能帮她留意自家妹子?
‘拿下此人,或许就能将无愧救回。’
芷惜催动化水,白脂涌动,内里则有种种女体逸出,道道洁白如玉的手臂向着对方探来,可威华却巍然不动,神色沉稳。
他既然敢入此城,便是有绝对的自信,当下祭出一面一尺七寸的玄红旗子。
此旗形制华美,上纹一只神异非凡的朱雀,腾翅欲飞,去往南天,朱红色的离火滚滚升起,附丽天地之间,似乎和周边融为一体,化水难淹。
五火之中,以离火一道的界神通最为厉害,不单单有【燔炎夏】接近太阳的缘故,还有离火本身的性质。
离者,丽也,在天垂象,在地呈形。
如果说其余的灵火还需费力维持显化,离火则能轻易地覆盖天地之间,同时接受日月之明,不断延续。
帝君亲赐灵宝,【离天虚焰旗】!
宋氏既然号称帝族,自然有底气在,族中不单单有昔日【南离】道统的遗产,还有荡平诸国的所得,乃至【黑煞】的道脉。
威华此时祭出这一面离火大旗,滚滚离焰升腾烧起,盈满天地,稳稳挡住了芷惜,对方魔躯动荡,似乎触动了什么伤势,天中有道道银色雷霆降下,轰击魔气。
“好雷劫!”
威华面有笑意,一手举旗,一手拖刀,就要杀向这尊魔相,可身前却又有白莲、青雷打来。
那明莲和谛安再度纠缠上来,借着化水疗伤之用,这二人眼下恢复不少。
化水魔阵激荡,抵挡住外界调动来的戊己之气,芷惜那张由白脂凝成的女首微微颤动,双目紧闭,面上似有几分狰狞。
远处的太虚却传来一阵黑火,轰然炸出,风云激荡,显出浩荡的至火之气,芷惜的面上有了几分笑意,忙呼道:
“王上!”
铁遂杀来,踏出太虚,可身上的伤势却极为骇人,木气和紫电交转,白肉不断填补法躯,配合他那种丑面,简直非人。
黑铁盘龙宝锏自空打下,掀开离火,同威华的长刀碰撞,天地间传来一阵轰鸣之声,将那位神将逼退数步。
铁遂趁机飞遁到了芷惜的女首之前,厉声喝道:
“可以退了,拖得够久了,剩下的就看风将军!”
这位辽王心中已有几分惊意,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状况,让他隐隐察觉出几分不对来,盛乐之间的攻防都是其次,在这一场场争斗之中,有大人影响的痕迹。
他要脱身。
芷惜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而一旁的威华却是催动离旗,反将这一众辽修围住,他已经感应到了援手。
远处传来一声惨呼,银雷当空掠过,一线剑光蒙蒙斩出太虚,便见杀孽的法躯应声而断,自其中跳出一具煞尸,向着芷惜大阵中飞窜。
木龙杀出,上踏二人,赫然是许玄同广阐!
战场的局势已经彻底倾斜,到了眼下,即便有大阵庇护,辽地的这些修士也陷入了极为不妙的境地。
可芷惜的面色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睁开双眼,任由无数道神雷烈光刺入,如同白脂般的血水自眼中流下,巨大如山的女首看向许玄。
“许玄。”
她的语气中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恨意,而天地之间则有重重殆光生发,弥散四周,一股骇人至极的殆魔之气升腾而起。
大阵散去,芷惜踏出,仍旧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裙,她的眼中有了几分疯狂,看向上方。
“你还我妹妹来!”
许玄不语,再度拔剑,体内的伤势在灵华和丹药的效用下已经好了大半,眼下他仅有最为深切的杀意。
气氛越发紧张,此时远处的【噉悴净土】却有阵阵异变,青黄之光摇动,漫天黄沙向着周边肆虐,让离火也随之熄灭。
身着青黄道袍的男子立身天际,同那位古舟上僧相互对峙。
恶土转首,看向盛乐,那对黄瞳即便相隔极远,也有一股让人心惊的邪性,他此时开口,震动百里。
“我看,可以做个了断了。”
恶气凝聚,天地震荡,自他手中的幽羊饲鼎内缓缓挣脱出一具魔躯,首似坟羊,四肢修成,为青铜锁链拴着,末端延伸入虚空。
那对黄瞳如灯火,幽幽亮着,让在场诸修皆都心中一惊。
饶是那位古舟上僧,眼中也有几分惊讶,肃声道:
“坟羊.”
恶土并未理会,而是看向那坟羊魔躯,再度催动手中的【幽羊饲鼎】,天地间霎时有阵阵黄风吹起,摇动日月,遮蔽山河。
整片盛乐乃至阴山间都被风沙覆盖,灵识不察,五感难通。
城中。
一阵煞风和化水魔光袭来,杀至许玄身前,他凌然不动,只是拔剑,即便面对两尊魔相的围攻,他也有底气。
银雷斩落,天地明灿,丹霆的剑锋直直将一具煞尸钉穿,杀孽却未有停手的迹象,挺身向前,任由长剑贯穿身躯,两柄兑金长刃交错斩来。
许玄的身形陡然一变,化作月池,避开杀机。
周边的风沙阻挡了诸修的援助,但离他最近的广阐已经反应过来,催动木龙,就要挡下另一处的芷惜。
可这具往日随心驱使的灵宝却停滞了一瞬,错过时机,让广阐眼睁睁看着那芷惜杀向一旁的许玄。
“当心!”
他怒喝一声,青叶交迭,就要挡住那魔相,但芷惜的肉身在一瞬间化作白脂,顺着一道缝隙就挤了出来。
化水善走脱,为地下潜藏之水,眼下芷惜借着神通走脱,已经行至许玄身前。
时间很短,恶土创造出的战机仅有一瞬,芷惜已经再度纠缠上来,她的肉身好似融化一般,贴上许玄。
银雷暴动,轰击魔气,可对方仍然纠缠不放,许玄一边招架杀孽,一边祭出殆甲,想要将芷惜剥离。
“你不是要修神通吗?我来助你。”
芷惜首级低垂,凑近许玄耳边,语气轻柔,带着一股股深沉的魔性。
(本章完)
第593章 剿绝
第593章 剿绝
离火升腾,焚尽魔气。
威华在第一时间就做出决断,先是祭出【离天虚焰旗】将空中的风沙阻住。
盛乐城中又显光明,在场的几名辽地修士自然而然的睁眼看来。
顺着目光落下的是道道神雷锋芒,刺入眼中,明莲的脑袋被这千百道神雷金锋刺穿,一旁的谛沉也是遭了大难,两眼空空,哀嚎一声坠空。
杀孽更是遭难,眼瞳破碎,被许玄看准时机一剑斩断右手,灾劫涌入,剑意绞杀,痛的这尊魔相哀嚎起来。
唯一聪明些的,就是铁遂和芷惜了,这二人早早闭了眼,仅靠灵识感应周边。
威华这一手颇有几分散修的阴险,作为在大离边疆镇守数百年的人物,他对于斗法的理解远远超出这些人。
“前辈好手段。”
寒辰子御风而下,身旁则是一身紫袍的张家修士。
这二人先前同那杀孽周旋许久,皆有伤势,尤其是那张续缘,整条左臂都被斩了下来,眼下只能用木枝替代。
他修的是最浅薄的忌木道统,仅在木灵精魅上有些功夫,和蓬莱以忌木参详生死的大道差的远,这些年张家靠的就是他来造些木傀。
“自行为之,把那明莲和谛安拦住。”
威华当即下令,他并未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两名真人自然是如蒙大赦,直直向着那一片白莲和青雷杀去。
黑火回荡,铁遂踏出。
白色化脂如血肉,焕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效,让他的伤势好上不少,整片盛乐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一片化水圣地。
‘这是?’
这位辽王心中升起了一种隐秘的猜想,他挥动手中长锏,指向前方。
“你受了这等伤势,还要阻我?”
威华持刀,立身在此,自有一股凌然威严,他能担任雷部主人,自然是杀出来的威名,绝对是最顶尖的紫府中期。
铁遂目光深沉,一语不发,眼下他却没了退意,反而是有几分拼命的意思,要将威华暂时拦住。
二人同时出手,神雷至火相击,一片茫然,可威华手中的离火灵旗太过厉害,仅是几个回合,便压着铁遂打。
天中则有一团团化水湿气涌动,魔气积聚,仅见一线银光纵横往来,许玄拔剑将那杀孽斩成了数段。
可这女魔仍然不依不饶,首级,手臂,大腿,躯干,每一截躯体都缠着滚滚煞气,消弭雷霆,而芷惜则是死死缠在许玄背后,任由雷霆轰击也不松手。
广阐此时上前,催动郁像,木龙腾跃,将杀孽的几截躯体悉数挡住,而后看向另一处的许玄,只道:
“许道友!”
许玄会意,催动神通,一道雷火大印被他翻手祭出,此时他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芷惜的躯体之中还有旧伤未复。
【司天劫】随之施威,天中转瞬便有无数雷霆生发,悉数锁定了同他纠缠的芷惜,随着许玄大印落下,轰然引爆。
整片盛乐上空都化作一片浩荡雷海,打向芷惜,这女魔一声不吭,被雷霆击落。
一柄银光缭绕的长剑斩去,瞬间出剑百千此,许玄早就烦这魔头许久,眼下自然不会留手,剑意纵横,灾劫流淌。
芷惜被瞬息钉入地上,雷霆织成锁链,将她贯穿,复又扯上天穹。
古老威严的刑台自空中显化,有无数天兵仙将纷纷扯动锁链,将这魔头押解至刑台之上,而上空的那一道仙铡则泛着冷光。
司定罪业,雷霆定刑。
许玄按剑而斩,【司劫】仍然是他对付魔道杀力最高的手段,只是对动手的时机有要求,不如【逆劫】那般灵活。
芷惜抬首,看向仙铡。
她的面上似有几分怒意,深沉的魔性在她体内积聚回荡,许玄绝不给她还手的时机,剑光斩落,天地清明。
雷霆倾泻而下,仙铡斩落,对方的魔躯彻底在这雷罚之中消解破碎,像是泄了气一般,化光涌动,魔性升腾,像是一团扭曲不断的白肉。
许玄缓缓调转剑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反馈传来,内景之中七星相连,【居北斗】在此刻攒足气数,瞬间便让他成就【剿绝命】。
甚至这种反馈还在延续,源源不断,自某处传来,让他的三道神通同时受了加持,雷宫威权迅速完满。
【剿绝命】,功成!
他眼下似乎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修士身上的气数,自己若能挥剑直接削之,也就是说他现在能将一位缘法深重的菩提大士,硬生生斩成一尊金刚,而不伤其命,也能将所谓的气数子,直接打落!
甚至,若是到了真君境界,当更惊人,岂不是能直接削去仙宗、天朝的气数?足以见昔日雷宫之威。
而眼下最为直接的效用便是绝大多数的意神通都难在他面前施展。
要知道意神通除了搜魂夺魄,测定人心这些出名的效用外,不少都有加持道法、感应玄妙之用,可若是眼下在他面前使之,【剿绝命】便能直接剿除。
‘好生霸道的神通.’
他心中悸动,可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来,斩杀这芷惜,给的反馈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甚至道碑之上的清气都开始暴动,仙德迅速增长,在一瞬之间就达到了兑换【复窍】的要求。
内景之中,少阳金白之华变化,天陀察觉不对。
“你到底斩了什么东西?”
许玄看向下方,只见芷惜陨落后遗留的那团白肉开始蠕动起来,天魔之气森森,化水光辉照彻此间,压过了所有的神通。
“不对,这不是那芷惜——”
此物腾空而起,往北行去,许玄体内道碑随之震动不已,他清晰地看到北方天空裂开,有某种类似胎室的东西显化,魔音滚滚,而那白肉则滚入胎室之中。
他骤然回神,地上仅有一滩白血。
神通虽成,可他心中却渐渐生出些许寒意来,能够引动道碑感应,也就是金丹一级的力量插手此间。
杀孽残缺的躯体此刻拼合如一,她还欲再斗,可一阵鬼气升腾而起,瞬息就将她的真灵拘走,剩下的肉身则化作滚滚煞气,遮天蔽日,覆压而下。
这给了在场辽地修士退走的时机,铁遂更是第一个遁走的,几乎是舍了性命,以至火推动,炸开前路。
“王上!”
谛安身上有一阵铁灰气机生发,借着灵萨之妙,紧随其后,他身前的浣缘真人根本阻拦不得,只能眼看其离去。
唯一倒霉的就是明莲,这和尚撞上了修行宇清道统的寒辰子,眼下坠入虚空,走脱不得,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剑斩来,他的首级应声落下,仅剩一白莲包裹的小人,此时却被银雷锁住,真灵倒在此地。
“好!”
威华面有笑意,眼下可谓是大胜,他将这大士的真灵收了,转而看向许玄,却见这位剑仙仍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剑仙不必自责,魔相的接引手段厉害,都是直接依靠金丹,走脱也是正常。”
这位雷部神将似乎全然未见刚刚的异象,让许玄心中更生出几分不妙之感来,眼下看着在场修士清理盛乐,传信阴山,有些恍惚。
他修成【剿绝命】后,便能更进一步地观测气数,而先前芷惜陨落化作的那白肉.其上的魔道气数之惊人,已经不是紫府能解释的了。
‘乐欲魔土.在算计什么?’
南边阴山方位却又有一阵变化,只见恶土和古舟二人已经升入高天,斗法到了最为紧要之时,滚滚黄沙几乎遮蔽天地,蕴土青黄之光弥散四野。
威华的面色却在一瞬之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望向阴山方位,眼神阴沉。
远处有浩荡的血气爆发,大漠震荡,百里可闻,玄青之光莹莹升起,将周边的离火、霄雷和真炁一一划开。
许玄体内道碑有了感应,他的天目陡然张开,望向阴山,但却被那风沙阻挡,不得看见实情。
天陀却已经感应到了古怪,语气沉凝:
“那风延有玄炁之宝。”
(本章完)
第594章 霄落
第594章 霄落
“何以作蕴?”
青黄玄光积聚的大殿中传来一道淳厚中正之声,堂内点了数道黄烛,莹莹如星,照彻四壁,殿下则是六七名身着青黄道袍的道人,静静听玄。
门外天日晦暗,蒙蒙起雾,大殿最高处则是一身着淡青仙袍的老道,神容清癯,气态幽玄,他似是站在此处,又像是远在天边,如同一片永不匮损的厚土。
这老道看了下来,面带笑意,目光在这一众弟子之间巡视。
“回师尊,潜伏土下,为荒为沃,变易二性,乃是【蕴】。”
一名女子最先开口,她生的瘦削,容颜沉静,开口之时自有一番气度,隐隐有蕴土神通在她周边沉浮不定,化作黄沙、蝗虫诸象。
“何以作己?”
“己者,纪也,为后土纪形,司掌诸史,又有土气离散,滋润五谷之用.此之妙用,我蕴土大道亦能为之。”
她语气之中隐隐多了一分傲气,可身旁的几名道人却隐有哗然。
“不错。”
座上的老道拢了拢青色大袖,上有五谷丰登,天下太平之纹饰,每每挥动,都能牵动外界天地,使得这片青羊玄宫所在山川,皆化青黎。
“叱石,你又以何解蕴?”
他看向下方,目光温和。
下方居于正中的道人回过神来,他生的极为俊美,可眉宇间又有一股隐隐的阴沉之色,反而更显出另类的气度来。
“回禀师尊,我参了《白羌幽饲祭文》,不若以时节解,为一循之土,土沃而蕴,荒而匮,以对霄雷之位?”
叱石若在思索,犹豫一瞬,还是说道:
“霄雷司天,蕴土司地,共为时节流转之道。”
座上的老道微微臻首,他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感慨。
“青羊道统是夺了【太幽】的位置,当年祂欲为元婴,想的也是这路子,却被天叶的【古岁】斩了。”
他提及此名,一股恶气陡然而生,似有妖魔的啸叫自天地之间生出,座上的老道抬手一抚,一切便又归于寂静。
“不过,司天的玄妙,乃是昔日【天霆】大人证出,祂贵为天蓬弟子,自雷宫倒了后便是北辰道主,自然无人有异议。”
“至于青羊.传至本尊这一代,已出过三君,但果位变动极快,证不全意向,甚至无人达到昔日那幽羊的地步。”
“师尊——”
叱石似有疑问,却见上方的老道起身,看向下方。
“本尊今日起便将往【白纸福地】,觐见稷仙,以复上命,褪去仙身。戊土由蜀王证就,我道乃是蜀地仙脉,自当助之,不可逆势。”
“若我不归,蕴土失位,便是我解了因果,就此离去,后人当证之。”
另一旁的女子似有几分隐隐的怒色,语气克制,只道:
“师尊!蜀赵相争,还不是白纸福地的意思,若是【庚武】上仙尚在.”
“卫师妹,慎言。”
叱石语气肃然,抬首看去,却见大殿之上已经不见人形,仅有一片青黎玄光,而周边的师兄弟也已经不见。
“师尊.有何吩咐?”
他俯首叩拜,却听得一声幽幽叹息。
“祖师所留上恶坟胎之法,已传于你,可继续编撰,若有一日,天时顺之再行谋划。”
“若时局不定,送法蜀宫,求一求庇护亦可,你身负气数,可化坟羊,二寿极长,日后青羊如何,便交由你决断。”
自那片青黎玄光之中涌出两件事物,分是一青色宝盘,以及一幽铜大鼎,赫然是【天蕴青岁盘】和【幽羊饲鼎】。
“选罢,为仙,为魔,都是我道。”
上方传来一阵玄妙悠长之音,可叱石却是缓缓起身,催动神通,将这两尊器物悉数承之,镇压在下。
“弟子.愿悉数承之,重拟蕴土,求作玄道!”
滚滚风沙打断了恶土的思绪,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未曾回想起这些事情了,如今再度将【天蕴青岁盘】和【幽羊饲鼎】齐齐催动,反而让他有些不适。
当空斩落的是一道慧剑光芒。
这一片法界破碎不堪,再难支撑,那具道人之躯内的神通则开始萎缩消散,玄妙全无,二人之间的争斗终于到了尾声。
“该醒了,恶土。”
古舟一身白色僧袍在风沙中翻飞,语气肃然,如在点醒,却见那青色僧袍下的肉身迅速消散,仅剩一卷青黄道袍被收回鼎中。
首如坟羊,体似人躯的妖魔自幽鼎之中踏出,重新将这两件灵宝握住,浑浊的黄瞳之中似有火光,看了过来。
下方的黄羊异兽开始震动,张口一吐,那黄泥塑造的金身便随之脱出,恶土睁眼,一对如出一辙的眼瞳看了过来,尽是冷意。
“是该结束了。”
在盛乐已失的情况下,辽军的败阵已经是注定之事,而眼下能指望对离国真正造成杀伤的,还是要看风延。
至于他,另有事情在身。
“幽羊我饲,天下大荒。”
身着浑黄僧袍的恶土语气如鬼,可另一边的魔躯像是听到了调令,身上的青铜锁链挣脱一根,滚滚魔气冲天而起,撼动大地。
整片盛乐到阴山之间的地气都被抽调而走,化作一片黄沙,再无半点青色,仅有浩浩荡荡的恶气血秽在地裂之中涌动冲激。
【幽羊饲鼎】中积攒了数千年的恶业被他肆无忌惮地浇铸在此,即便那古舟以白纸画卷盛之,却仍旧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边彻底化作恶荒之地。
如此一来,即便大离接受此处,恐怕也要耗费极久的时间来清理此地。
恶土目光愈冷,大袖一挥,先是将下方还在斗法的清崇、殉林悉数收回,仅有风延尚还同大离在争斗。
“风延,莫忘了帝令!”
他语气沉肃,最后一次施展法术,滚滚黄沙遮天蔽日,扫向阴山,同大地之中的恶荒之气相连,便有无数妖魔从中生出,杀了过来。
慧剑一斩,诸魔散去。
古舟的目光转至风延那处,却发现已经迟了,黄沙过后,一杆青光晃动的长枪洞穿了一人的法躯,道道裂痕弥散其上,其神通性命在玄变之下迅速消解。
他犹豫一瞬,还是出手,宁愿落入这因果之中,可迎面而来的是滚滚血云,轰开释光,一道浑身长满血红长毛的人影踏出,骇人至极的气机生发,手中长枪稳稳挑起一人。
“来!”
——
濯邪看着那杆洞穿自己的长枪,道道玄青仙光迸发,让他的霄雷神通在迅速自阴转阳,先是变作一片蒙蒙的紫光,而后又成了金灿的神雷,凝如刀锋,刺穿他身。
玄炁之器,【太玄龙蛇枪】,为炎朝风氏之物,唯有伏易玄血方才拿的起,如果说【赤霄】作为丙火根本之器,乃是天下少有的法宝,那么这柄【太玄龙蛇枪】虽属紫府,却亦是连真君也要侧目的东西。
玄为摛,有变易阴阳,阐化五德之仙妙。
他内景之中的神通在此器前不断挣扎,试图凝聚,可都是白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浑身长满红色长毛的身影将他自己挑起。
风延似乎已经失了理智,吼声如兽,法躯之强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就是灵宝打在上面都要泛起火星来。
“果然是魔。”
【伏云】语气幽幽,看着濯邪被一枪钉穿,手中的水火玉剑则携着虚光斩出,如蛇跃动,刺向那血色魔影的心口。
砰!
血色长毛下有一双明日大日的眼瞳睁开,焕发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光彩,风延探出另外一手,一拳便将对方手中的法剑打退。
“你等——”
他手中的长枪开始震荡不已,有龙蛇玄纹显化在青木枪身之上,莹莹玄光自濯邪的身躯之中迸射而出。
风延欲将手中长枪抽回,可枪尖之上传来一股沛然大力,却见濯邪探出双手,往日冷峻沉着的面上多了几分疯狂,死死钳住此器。
“除魔!”
他的口中吐出滚滚青色血气,化作霄雷散落,天地之间风雨大作,青雷横空,将那阵肆意鼓荡的黄沙镇下。
【伏云】站定,似乎明白什么,叹了一气。
“可惜。”
岚山的面上多了几分愧色,不敢去看被钉在枪头之上的雷部神将,如果在场能牺牲一人,换来风延重伤,毫无疑问,唯有濯邪才有这个能耐。
霄雷击魂。
即便是请了北圣真君座下的护法降世,以这种超出紫府巅峰的道行来除魔,也只能堪堪将这风延镇压少时罢了。
不管是用离火,还是真炁,都别的什么道统,都难对这位辽地上将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
离国并非缺少能收拾此人的修士,可却没有一个能像风延这般随意斗法,丝毫不顾忌伤势的紫府巅峰,这才是差距。
金丹一级的道统中,除了扶尘的丁火,便只有上霄的霄雷能好应付这血炁了。
战局在一瞬之间发生了变化,濯邪耗损性命,纵然内景之中的神通已经难为,可依旧凝聚出道道霄雷惊蛰之声,激荡回响,打向风延。
庚金剑光穿过战场,如太白经天,瞬间斩入风延的脊背之中,如有万千刀剑在其体内齐齐斩开,团团血雾爆开,金鳞重新落入一金衣男子手中。
万金的身上并无多少伤势,即便那魔头都荼的【清天塔】确实不凡,为古代清炁玄脉之物,可又怎抵的过这柄太白故金之剑。
只是这风延的法躯,好像扛住了。
饶是以万金仙宗出身的眼界,当下都愣了一愣,心中升起几分寒意。
‘妖孽.’
要知道庚金本就是一等一的杀伐之道,而这柄【金鳞】更是伴随了真君的成道经历,杀性极重,剑意内藏。
大离的紫府修士,绝对寻不出一个能用肉身来接的,而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偏偏在他眼前发生了。
轰隆!
天地之间有浩荡藏金之光升起,为锁为困,收敛血光,一副金色甲衣自太虚之中降下,向着风延的法躯之上笼罩而去,严丝合缝地贴上。
“【库藏锁神甲】.我风氏的东西,也敢行违逆之事!”
风延的咆哮之声响起,整片阴山都在这呼声之下震颤,刺目的藏金之光一点点堵住了他法躯的穴窍,向内蔓延。
伏云踏出,叹了一气,手中的玉剑焕发出一阵浩荡的真炁伏魔之光,稳稳锁定了风延已经有些魔化的肉身。
龟蛇交颈,水火相济,浩荡的真炁法光在那柄法剑之上凝聚,而伏云的身形渐渐弓曲如鹤,那一道法剑则是鹤喙。
【飞升台】这神通的威能被调动到了极致,真炁之剑上生出灿灿白光,贯彻天地,飞速刺出,而风延身上的甲衣则瞬间飞离,脱了此困。
玄枪不动,如若生根,被钉在上方的濯邪体内有一道青雷缭绕的符箓显化,呼应周边,使得对方枪尖上若有天地之重,根本无法动弹。
这就是上霄的底蕴,霄雷符箓一道的至高成就,【都天景霄符】,有天人交感,非生非死之妙。
绕着滚滚血色长毛的魔手探出,一拳轰来,当即便将锁住长枪的濯邪胸膛击穿,可那股沉重的压力却丝毫未变。
“你疯了,我要杀之人不是你。”
风延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愠怒,可天中的那一道如白鹤的真炁之光已经刺下,浩荡水火撕开了他的法躯,消磨魔气,镇杀肉身。
“太白故金,请君伐逆。”
清肃商音响起,一线蒙蒙金光沿着风延的伤势斩落,使得他发出一声闷哼,但他就是不松开那柄【太玄龙蛇枪】。
此物是让他能全力施为,而不彻底堕落成魔的关键,他还有几分犹豫,血色长毛下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岚山。
这位大离的帝血却冷笑着退去,缓缓走出了这场围杀的范围,一具金色甲衣挡在了他的身前。
“值得吗?”
风延的肉身缓缓恢复,即便遭遇了这等重创,他还是挺直了脊梁,身上的血色长毛飞舞,可他目中自有煌煌威严,仍属人族,不为血魔。
他看向枪尖之上的男子,语气疑惑。
濯邪往昔都是个极冷的面容,可眼下这位雷部神将、上霄真人的神情却变得丰富起来,有一种火焰在他的眼瞳深处燃烧。
“自我.知道是恶土要来,便明白了,蕴霄本同途,他的手段,自要我来解。”
他的法躯已经破碎不堪,唯独由那一道祖师赐予的仙符支撑,不为那滚滚的玄光和血气彻底冲碎。
霄雷流散,使得那柄握枪之手渐渐恢复人躯,即便被骂作魔头,风延此时却罕见的沉默了。
“我胜之不武,不过.帝命难违。”
如同日月般的玄光自枪尖升起,原本准备对付岚山的招式却用在了这位上霄的真人身上,对方的法躯开始迅速道化,一点点变为虚无,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过程还道天地。
“风延!”
被钉在枪尖的男子昂首上前,丝毫不顾伤势,沉重的霄雷之光再度凝聚而起,隐隐能见神通模糊成形。
“你也敢轻视我上霄雷法!”
他的眼中如有万千道明光迸射,天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幽幽青雷弯月,照在二人之身,便听一阵阵雷声自天响起。
“法本诸道,道源诸心,天有九霄,玉清降雷,我命元神,召彼虚无——”
天中那轮青月当空坠下,直直轰入风延神魂,而他手中的太阴灵镯则被一道真炁灵光挑开,在其魂魄之上又有厚重的铁灰灵气,皆被霄雷洗涤。
这凝聚了濯邪毕生修为境界的一击真正重伤了他,让风延只觉头痛欲裂,神魂不安,周边天地疯狂旋转起来。
“上霄雷法.好,好,我见识到了。”
枪尖的玄光陡然升起,在场之人中,仅有万金欲出剑阻拦,那庚金剑气触及玄光,转瞬便化作辛金冷霜,被挡在外。
噗!
就像戳破泡沫,濯邪的法躯彻底炸开,性命归于天地之中,整片阴山到盛乐之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风雨,青色霄雷凝如月,高悬在天。
原本遭了蕴土恶气污浊的荒地开始变化,时节流转,天象更迭,竟有了返青之意,让这片本应死寂的大地又有了生机。
那道血光挣扎着遁出,遥遥晃晃,如受重创,归于太虚。并无人继续去追,能造成这等重创,已经足够,眼下需要做的是稳住盛乐。
万金收了灵剑,却见天上仅有一件青色甲衣和一柄木剑,当空坠落,被地上新生的草木掩埋。
上霄濯邪,今日身陨。
(本章完)
第595章 寡恩
第595章 寡恩
“当初清霄真君离去,留了二青三白之符。”
【伏云】看着天中异象,似在感慨。
“敢问前辈,此作何解?”
岚山行出,面上亦有几分愧,虽说他自有保命的手段,可情理上还是濯邪代他受死,那一柄【太玄龙蛇枪】的【还道之变】可不是常人能受的。
“二青乃是描摹金位而作,一道稳住洞天,一道锁住从位,江蓠这小子能作假丹,靠的便是一青之妙,为他沟通金位。”
伏云将手中法剑收起,身旁的真炁灵光升腾变化,呼应天星。
“三白乃是用在紫府身上的,徐若愚不是林氏血脉,本不该受,毕竟到了元妙主持上霄之时,仅剩一道白符,便是这【都天景霄符】了。”
他的身躯愈发模糊,似要归入天上的玄真之星,浩荡的虚白真炁之光环绕周边,化作龟蛇之象。
“呵,林霆妙不给他女儿种这白符,反倒给了外人,还是他算的深远,让濯邪出来应劫,也是,霄雷好解蕴土——”
这位降世的北圣侍臣彻底离去,不见踪影,而伏云则回过神来,五官流血,气息暴乱,全身上下的肌骨都开始发出阵阵脆响。
他见着眼前这一片浩荡的霄雷异象,心中了然,只道:
“好生浩大的异象,足以压一压恶土的手段了,这是清霄真君留的符?”
“正是,可惜了,濯邪真人为我雷部主力,如今殉国,本王也要掬一捧泪。”
岚山语气极为沉重,似在哀悼,可一旁的伏云却是压了压跳动的眉头,忍住不骂出声。
你宋氏在装什么?
天下谁不知道你族之刻薄寡恩,不讲情分,说是当今那位天黐非人,性情怪异,可不正是你宋氏一向的风范?
当年上霄的元妙真人出任国师,代你宋氏打压仙道,后来又被弃之如履,不得不自行兵解,你宋氏可有管一管?
如今若不是清霄真君的状态不明,又还有个江蓠在,恐怕那位【碧陌】也要被推出来替你宋氏征战。
伏云心中不免有几分冷意,他和濯邪本非什么熟悉的同道,可当年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知晓其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乃是少见的正道人物。
大离七宗,最对的起宋氏的便是上霄了,昔日甚至将南显真君的宝像都供入洞天,以示其心,可却也被用的最狠。
从得罪了诸仙道的元妙,再到作为抗辽薪柴的濯邪,处处可见宋氏的族风,毫无半点帝族之气魄。
“此间事毕,我先告退。”
伏云并不直言,若非【穆武】道统需求北方之位,他穆武山根本不会牵扯进离辽争斗,毕竟他道就是真武山易名,自奉代长存至今,道统传承何止数千年。
离宋在穆武之前,也不过是后进罢了,即便在当年的南离道统之中,宋氏都不是主脉,只不过存世够久,终于有了证得离火的机会。
他破开太虚,驾起灵云,转瞬便离了此地,似乎见着那片异象之下的离火,有些恶心。
万金在一旁抱着金鳞,离得极远,他和岚山并无什么私交,只是主动请缨来此,眼下事情安定,也该走了。
他的目光望向北天,如今盛乐拿下,便代表边疆的防护可正式落定,日后不论进退,都有余地。
当然这是在仅有紫府一级参战的情况之下,即便是濯邪体内的符箓,或是他手中的金鳞,归根结底,还是不涉及金丹一级。
离辽双方,甚至连法宝都未曾祭出,有一种隐隐的克制。
不论是谁,都不想再现昔日的元魏大乱,这片天地已经支撑不起太多的折腾了,若是再打的龙脉破碎,昆仑倾颓,又有谁愿意效仿昔日方极之事?
他斩开太虚,遁入其中,最后临行时看了地上一眼,却见一白袍僧人立于大地,目光悲悯,似在诵经,让那股冲天的悲恨之气渐渐平复。
‘可惜了,若是雷宫之世,让上霄这位修社,或有作为’
——
盛乐。
许玄立身云端,遥望阴山,却见那恶土和风延接连遁入太虚,远处的蕴土荒芜之景渐渐褪去,天地返青。
“濯邪陨落了。”
他心有所感,并无多少悲意,只觉可惜。
七宗之中,真正有几分仙家风范,又修雷法的便是上霄了,不论是海外,还是雷部,自家道统都和其颇为亲近。
纵然他同这位濯邪真人少有交流,可毕竟是在雷部共事一场,到底知晓其性子,算的上是个正道人物。
天陀此时也有些沉默,他转世之身便在上霄,于情于理,这位都是他的长辈,若是此道对他不好,这老妖自然能做到没心没肺。
可上霄对他却是十分重视,甚至将其视作金丹种子。
“好人死的早,你明白吗?许玄。”
“霄雷之道,扫清恶秽,清灵性命,他踏上此处战场,心中就应当明白,若是恶土使了什么手段,要他去应。”
内景之中有金白玄光流转,天陀金瞳熠熠,只道:
“上霄一脉,出自青元,也能算作我东华之道统,可惜衰落至此,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只看那位碧陌能否功成了。”
许玄心念渐沉,如果说先前他还对大离雷部有几分微妙的态度,眼下就只剩恶感了,濯邪之死,自然是在离宋的默许下导致的。
这位仙宗出身的真人都能被当做柴薪,烧在这处战场,那他许玄又如何?
城中的威华已经化作一线金光遁入太虚,面有悲意,做不得假,可许玄心中却未有所动,即便他威华看重同道,不想如此,又能抵的过上令?
‘宋氏,刻薄寡恩,不可深信。’
许玄心中转瞬便有了决断,如今【剿绝命】已经初步修成,若求圆满,还需细细琢磨那雷誓之道,恐怕还要借着宋氏这艘大船。
至少,在他四神通之前,都暂时脱离不了此处。
‘下一道神通.该如何得?’
他心中升起几分茫然,总不能去将那远嘉给宰了,劫走功法?这不仅有违社道,就是做成了,把那老麒麟逼急下山,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麒麟不成,便只有在北雷的传承上寻一寻了。
此战已定,可还有诸多雷部事务需要处断,在濯邪陨落的当今,他便是仅在威华之下的雷部神将,所能调动的权力,可谓极大,但相应的日后恐怕也被雷部缠的更紧。
内景之中清气流转,仙德熠熠,许玄轻呼一气,不论如何,眼下已经攒足了换取【复窍】篇章的仙德,必须提前准备青叶之事了。
按照那位离帝的风格,恐怕不会轻易让他脱身,眼下只能指望天陀和霄闻在洞天中有所作为了,毕竟龙身所得,不好用于人身。
天穹之上,有厚重的戊土光辉升腾而起,隐隐可见一座横亘天地之间的戊光长城。
‘长戊古垣城,该落了。’
(本章完)
第596章 复窍求真
第596章 复窍求真
盛乐。
棕黄戊土神光自上垂落,如帘似幕,【长戊古垣城】的巍巍虚影显化,距其彻底凝实,落边疆,只差最后的布阵。
南天的元罗之星则光辉更进,照至此地,使得香火神道亦落在此,太虚之中可见不少天兵力士行出,收拾残局。
许玄坐于城头,眸光投向阴山。
天地之间的风雷仍旧在激荡回响,一位仙宗嫡系紫府的陨落,更有神道信力的影响,这异象之浩大是他平生仅见。
丝丝缕缕的清灵之气自风雷中透出,如同拂尘,扫去恶气,使得大地之上渐渐有了点点青色,不再是先前的荒芜之景。
“许道友,今日一别,日后再会。我门有要务缠身,未敢久滞。”
广阐强提一口气,拖着伤体御风而至,寥寥数语提及洞天之事后,便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太虚之中。
一旁的寒辰子当年和许玄斗过法,眼下处境颇为尴尬,自然不会多留,瞬间便借着神通归于太虚,身形不见。
倒是那浣缘有几分上前攀谈的意思,可许玄却未多留,直接破开太虚,行往阴山。
雷部彻底接管了这一片山河,自其中行出一道青色雷光,那青琅神使面带哀容,前去见了威华,自对方手中接过师门长辈之遗物。
青琅并未多言,径直离去,而许玄则随之御风而下,行到威华身旁。
“可惜了。”
威华叹息一声,看向天中渐渐止住的风雷。
“濯邪神将乃是我部支柱,如今身陨,实在是由老夫说这些话,是不是很可笑?”
许玄不言。
“我当初成就神通,不修离火,而修神雷,本就是为雷部作准备,又在边疆耽搁了这些年,最终能归于神道,也算有了出路.”
“只是可惜.少了个同道。”
威华语气幽幽,不似作伪,他神色一转,看向许玄:
“盛乐既定,帝家还有旨意,数日后需我等进京一趟.陛下对许道友颇为满意,应当有赏,应当和社雷有关。”
许玄眼神一凛,他一直怀疑离宋手中有关于社雷的不少东西,毕竟当初连司劫天府的雷狱都寻到了。
若是有功法在倒是省去他这般苦苦谋划的劲。
“我明白了,必定前去。”
两人又商议了些雷部事务,许玄便托辞修复伤体,破开太虚,直往南行。
‘总算是清闲了。’
他心中短暂地吐了一口气,连番斗法,带来的压力可谓极重。
自盛乐到赤云之间都已经悉数收回离土,沿途还能见到昔日斗法所留的痕迹,正在戊光之下缓缓弥合。
零零散散的凡人被安定至边疆,此时已经立起神祠,涂金抹银,内里香火悠长,供着一尊麟首神塑,下有几名大户模样的人物正在跪拜。
许玄立身太虚,瞥了一眼,便见那神号是【白社司命岳神】。
“戊者,中央之土,万物司命,乃是五土之中心。”
天陀趁机瞥了几眼这地下的神祠,似有感慨:
“如今盛乐既复,这昔日的土德圣地重归大离,那尊沉白麟也该出世。呵,上古之时,白麟居于从,乃是建戊大圣的子嗣,后被戊衡降服,血脉的下场和墨麒麟一脉差不多。”
“依雷部所言,这白麟生而具神通,不知是何等境界?”
许玄心有疑问,按照他悟,按他所悟,纵是真君转世,也难免受困于天地法则,需一步步重修道行。
可按照昔日威华所言,神部的那白麟尚未出世,已然有了神通之威,倒是有些惊人。
“难下定论,既已坐稳这一国神道主位,便不可常理度之。即便只有一道神通,也足以让不少紫府中期避退。”
天陀语气沉凝,似在告诫:
“神道虽修的快,可根子不稳,极难坐上位置,大都为金位下一侍臣,止步假丹。若是道统能走神道,求了位置,也可作神君。”
“我还未听闻哪个以神君之身登临果位的,即便是禄炁,也喜好以权压服天下的帝君,而不是摆弄香火的神君,甚至古代某些神君,就是真君的一个侧面、分身或别号罢了。”
“如此说来,这白麟自诞生起,便与果位无缘了?”
许玄心中了然。
大离所求,不过是一位能梳理神道、安定山河的社神,断不会容一尊真正高踞戊土果位的真君崛起。
戊土位格之高,已然有五德前几的趋势,古代必然出过仙君一级的人物,这样重要的道统,离宋真的能夺取果位?或者,愿意夺取果位?
他一边御风,一边梳理当下局势。
“镇元、扶尘,二者今时之势,孰高孰低?”
“难言。”
天陀也陷入少见的犹豫,似在思索,良久方叹。
“镇元是古代艮土正统,祖师更是参与过雷宫建立的人物,论起底蕴,自然深厚。到了今日,道统之中应当还有两位真君,只是应当都居于从位。”
“至于扶尘.”天陀语气凝重,“那位大人道号【苦昼】,极为神秘,就是我生前也不知来历。这些年我参详上霄典籍,倒是有些线索,昔日那位清霄真君曾说有言,说丁火那位是【敢叫烛龙不归,宁作日月外晖】。”
“甚至.那位的成道,应当有北社仙道昔日的魁首,天霆上仙推动,如此来看,丁火那位应当是极古的真君了。”
“天霆?”
许玄心念一转,只道:
“这位大人若是北辰四道昔日的道主,应当是仙人境界,只是身为天蓬弟子,还以天为号.倒是有些奇怪.”
天陀亦有猜测,继续说道:
“未尝不是一种断绝联系的法子,这位大人昔日的道号或许并非如此,只是等雷宫覆灭,为撇清关系,不得不冒犯昔日师尊。”
“至少,北社在钻研的【以社求仙】之法,或许就是某种让社雷变质的道路,反而是此道覆灭之后,传出的北雷又开始修正统社雷了.”
眼下即将归山,遥遥可见赤云上空的云霞,眼见着熟悉的风光,许玄心中安定不少,只道:
“既然受了天霆仙人的指点,这位苦昼真君的修为又听闻是离国最高的坐的又是果位,也不知有无同镇元道统争锋的念头?”
他一路穿行,直至天殛殿前,悄然归返,并未惊动山中弟子。
“丁火绝不是轻易就能证的,此道自有其玄妙,甚至.那可是【烛阴】昔日的位置。”
天陀提及此事,颇有几分忌惮。
“甚至这位神圣还烧死了寿仙,使得天下寿炁不兴,众生折寿,而丁火却一举成为三灾之一,可想而知,丁火之位到底记这位神圣记得有多深!”
“在这种情况之下,能证就果位,甚至一路修至金丹后期,还有余力开辟道途,足以见其道行。”
大殿之中烛火幽幽,让许玄的心念越发低沉。
扶尘和门中的关系绝对可以算是世仇了,只是自家太过微弱,又有了社雷这一道护身符,才能长存。
而随着几家仙宗纷纷露面,丁火那位的境界就更显高不可攀了。
‘总有一日.’
他收敛心绪,有清气护体,倒是不怕那位真君感应到什么古怪。
环顾四周,开启大阵,将这一处大赤殿锁了个水泄不通,连外界的一缕灵气都进不来,许玄这才算满意。
先是取出一道菱形金石,中镂日纹,背刻古字,为【玄昊敕令】。
神雷灵宝,【神昊金】。
神雷乃是五雷杀力第一,速度第一,而这一道灵宝也完美地彰显了这特征,乃是以神雷、庚金去摹刻日仪而成,有煌煌天威。
单论威能,这一道灵宝甚至还要超出【大风振巽扇】,只需祭出,便可以神雷化万千兵锋,诛杀不臣。
“萧雪崖,倒是给我送了个好宝贝。”
许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这东西已经能作为传承之宝了,就是金丹嫡系也不敢说能随便取出,如今却落在他手上。
算上丹霆,门中已经有四件灵宝,大离寻常仙道根本无法同本门相比。
他祭出雷池,内里隐隐透出道道赤色光华,外界的灵气如同受了感召,开始疯狂地冲击阵法,向着大殿涌来。
这情况极为异样,许玄当下便将这灵石收起,不敢取出,生怕一着不慎,满山的修士都要化作一滩滩烂肉。
“灵雷.当真怪异。”
不论是多少次看,这一道雷霆都和其余四雷截然不同,甚至和仙道的气息都不合,也不知那位天舟龙君如今状态如何?
天陀见到那缕缕赤光,也有忌惮:
“这应当是灵源之中取出的东西当初若极真君在北海有大谋划,便造就了一处灵雷枢机,便是那【灵源】。”
“东海龙属,多少年了都盼着能将那一道【灵源】收回,彻底绝了外人的路,呵这些长虫倒是精明,不敢招惹震雷那位。”
许玄闻言,若有所思。
“灵雷、瀚水都是元炁大道之下,甚至.瀚水有【失揆度】这一道神通,而神、震、霄三雷,恐怕都在玄炁之下,构成最原始的阴阳阐雷之道。”
“紫金观送来的【雷霆衍变妙法】我参悟许久,或许.这三者之间以震雷为本,联系神霄,才是雷霆之正途。”
不管是社雷,还是灵雷,都是后来成就,性质奇特,和最和谐圆满的神、震、霄三雷之道不符。
而在这三雷之中,震雷的地位无疑是最为特殊的,甚至可以视作雷霆阴阳变化之枢。
“仙德已就,当将那卷【复窍求真妙法】换来!也让我看看震雷一道的法门,究竟有何玄妙.”
许玄心中霎时间有了决断,归于内景,步入洞天。
他轻车熟路地行入太上阁中,准备换取经文,如果说【混一玄雷秘要】是关于雷霆阴阳混沌的阐述,那这一卷【复窍求真妙法】恐怕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说实话,他对于能不能看懂这一卷经文,心中也没个底。
金丹所载之道论,有些时候紫府连读都读不懂,境界不够,是断然不可能理解真君所言的,除非对方有意传道。
只盼北海那位真君是个有心的,可莫要扔给他一卷天书!
步入上层,在越过诸多典籍之后,便见那一道苍茫混沌气萦绕的经文,赫然是【复窍求真妙法】。
他心念一动,仙德大致耗尽,才换来了这一卷仙法。
此物落于他手中,乃是一卷苍色道书,混沌气缭绕,厚约三指,上书为【复窍求真妙法】,似乎是某种实物,而非往昔换取的虚幻传承!
许玄心念急转,先是踏出太上阁,便见一身大红道袍的天陀已经在外面蹲着了。
这老妖怪叫一声,化作一线金白玄光飞遁而来,直直锁定了许玄手中的经书,然后许玄未曾犹豫,催动此书。
混炁升腾,变转交错,这卷道书之上焕发出道道苍灰混雷,就要打落。
“慢着,慢着!”
天陀疾呼一声,许玄这才收起【复窍】,面上露出几分讥嘲来。
“怎么,你这老妖也有怕的时候?”
“混炁之物,还和真君有关,自然要避一避。”
天陀金瞳大明,连声催促许玄动作快些,看看这一卷仙经都是讲述何等妙法的,说不定他自己还用的上。
经书翻开,混炁流淌。
“复窍以作恒,辟窍而为奇,我道出混沌,经玄入雷池.”
此经开篇更像是隐隐点明了那位悬混真君的跟脚,可用语颇为晦涩,让许玄一时也看不出门道来,只是明白这位真君必然和混炁有关。
他的猜想极有可能是对的,如今的悬混便是昔日的混炁之主,甚至.可能是某种类似神圣的跟脚,也只有这等来历才能压过身为大圣遗留的龙君。
天陀默默看着,金瞳明如炬火,以他的道行读起来都极为费力,更遑论许玄了。
在看完开篇的几句之后,许玄便陷入一种抓瞎的地步,甚至有一种不识字的感觉,明明这经文上的每个字他都识得,可偏偏组合到一起就不认识了。
“这经文极有可能和玄炁道统的仙法【奇恒】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那位悬混真君对这法门的体悟。”
天陀语气沉稳,继续说道:
“果然是金丹一级也需的妙法.我看不懂。”
(本章完)
第597章 奇恒下论
第597章 奇恒下论
大赤天中。
金红的星辰高悬天穹,此时是恒仪在上,正值白昼,照得洞天之中一片灿然,而许玄和天陀就挤在太上阁,互相瞪着,手里拿着那一卷仙经。
明明知道手中这东西是上上仙书,甚至可能和玄炁道统的仙法有关,但眼下以紫府的能耐想要解读,实在是有些难了。
许玄合上复窍仙书,叹了一气:
“也是,你又不是正经东华修士”
此言一出,天陀瞬间脸色黑了,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缓缓踱步,想起对策。
直至上方的星辰变为清冷的霜辅挂上,这老妖才一拍手,笑道:
“有了。”
许玄眼神稍明,看了过来,不管如何,眼下还是需要这老妖帮他解读一番,不然仅凭自己,却是参不透此书。
“我说.你把【太清碑】祭出来,镇在上面,看看有无变化。”
天陀神色认真,不像虚言,他见许玄面上有几分质疑,便继续说道:
“既然是玄炁一道的仙器,若是遇上这一卷玄炁妙法,说不得有什么变故.眼下也只能试试了。”
“少阳创立紫金,故而这一道灵物多能助人悟道感应,可昔日的全阳祖师也是被太清传法,真正的玄妙之法,还是玄炁大道,此物如果真的是玄炁仙器应当有妙用。”
许玄心念一动,清气流转,便见一方冲和之光流转的白玉道碑显化,落在他手,缓缓接近了那卷【复窍】。
在这冲和玄光的映照之下,这篇经文似乎在重组变化,最终以一种他能理解的方式重书,变作紫府一级也能修行的法门。
只是,一离开这道碑,【复窍】便又会重返原样,许玄不敢耽搁,举着仙碑,细细将这一卷道书照了个遍。
清气流转,凝为文字,最终显化出他刚刚所见的经文,为【奇恒下论】,这一篇经文赫然是讲述如何以混玄作法,在神通的不同变种之间转化。
正是他眼下所需的东西!
按照经文所言,此法乃以两道神通分别作奇与恒,如他修行【乘无咎】,便可用混炁将此神通作恒变,隐而不见,再用玄炁将【返道枢】作奇变,平日显化。
若是这法门说的不错,一旦以玄炁做了奇变,就和正常修习的神通无二,即便是真君来了也看不出端倪。
而到最后,又能化玄入混,归于恒变,也就是说他完全能用这法门偷天换日,在最后求金之时才显露出原本的神通!
甚至人身也未尝不能用。
如果将来他修成社雷四道神通,最后一道神通可就有不少说法了,选择的余地更多,更有底气应对社雷的种种谋划。
天陀目光熠熠,似有感慨:
“果然是玄炁道统的仙法,仅仅是这下论,就有这般妙用.甚至,看其中描述,就是亲近些的道统也能作此奇恒之变。我若想在元木和少阳之中做文章,倒是也能参考此法。”
许玄却有了更深的思虑,眼下有了这一卷功法,他若求洊合,已经可以自由选择神通的修法了,不必为外界阻拦。
甚至这一卷仙书本身就是混炁一道的异宝,能化生混沌气机,龙身借此参悟混雷大道也有妙用,能更进一步提高龙身道行,甚至更快的修行神通!
“可惜不能取出,若是直接拿来斗法,恐怕这东西的威能不下于灵宝。”
许玄仅是想想,就止住这心念,若是真让这东西显世,恐怕天中先有一道紫雷把自己诛灭了,哪里还有活着的机会?
时至如今,他也仅听过那位悬混真君的一言,为【借始求玄】,剩下便再无消息,而许玄便要不断揣摩那位震雷主人的心思,双方必须保持默契,演好这一场大戏!
最终的目标便是他证得洊合,那位真君有了登仙之机,或许自己还谋一谋玄雷之道,而那位悬混就是他暗中的助力。
只是万万不能在明面上暴露。
心神回归,许玄自大殿之中起身,缓缓踱步,如果说眼下震雷的道途已经十分清晰,那社雷可谓还是一片茫然,甚至连神通未曾知全。
眼下除了麒麟,他能接触到的社雷应当只有离宋这一条途径了。
在濯邪陨落的当下,雷部必然要更加重用他,而这时就是同那位天黐提条件的好机会,可.如何行事,还需斟酌。
【剿绝命】距离圆满,只差所谓的雷誓之道,他这些日子细细参悟,倒是有了几分所得。
所谓雷誓,更像是以性命对天地,对社雷起誓,以作保证,护佑道德,而引来果位的关注,如此才算圆满此神通。
但如何起誓,这功法中却没有什么定论,只是说人人皆有不同,倒是让许玄顿觉几分头疼,相比于震雷完整繁复的道藏,他在社雷上的传承实在太浅薄,也太少。
大殿之外,雷声渐起。
——
南都,帝宫。
朱红色的杏火朵朵飘散,离火光辉越发明亮,大殿深处的帝座之上有一道身着杏黄帝袍的身影,巍然不动,气如太岳。
两旁各有着红羽长裙的侍女跪拜,自华道之上缓步行来一披着金甲的神将,卸下头盔,露出苍苍白发。
“参见陛下。”
威华屈身行礼,上方传来一股无形大力,将他托举而起。
“免礼。”
天黐语气悠然,如同禽鸟般的瞳孔转动,离火光辉盈满整座大殿,而周边的这些侍女皆都在这离光中彻底失去自我,沦为离火下的点缀。
“盛乐既复,雷部居功至伟,尤其是那位濯邪神将可惜了,对上霄理应有所补偿。”
这位帝王的脸上却有了几分不知真假的哀伤,似在惋惜这位雷部神将的陨落。
“雷部正好缺了人手,我听闻上霄还有几名霄雷紫府,不如择一位继任濯邪真人的位置,也算补偿。”
下方一片沉默。
威华抬首,声色苍凉:
“陛下,上霄乃是我大离肱骨,已经流够血了,也该让这一家安养些时日了,如今边疆既定,雷部有我同辟劫神将主持,已然无虞。”
“辟劫?”
帝座之上的声音有了变化,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来。
“此番盛乐之战,听闻他屡建奇功,理应有赏,你不妨替孤想上一想?”
威华面上显出几分犹豫,他对于许玄还是颇为看重,眼下能在帝家身边提携几分,自然是最好.可谁又知道这位天黐的真实心思?
上一个被他看重的濯邪可已经陨落了。
这位老修一连提了灵宝、权位、资粮等等,可帝座之上的男子似乎都不满意,那对朱瞳凝望而下。
“我看,不如把那东西取出来给他用,让他早日把神通修满,接下来可还有用。”
“陛下!”
威华面色一变,上前几步,劝道:
“我宋氏子弟还在其中,世明闭关突破,若是让辟劫神将入内,岂不是——”
“谁?”
座上的天黐语气渐冷,大殿之中离光变化,仅见一道金禄之气弥散的帝旨降下,飘至威华的手中。
“无用之人,早当清理,莫碍了孤的眼。”
威华只得领旨退下,行出大殿,内心之中却生出几分寒意。
‘借了宋氏的血脉化生.可根子上还是非人。祖宗,您到底是如何想的!’
踏在云道之上,威华有些恍惚,若论能担任帝位的人物,他宋氏之中并非没有,何必要寻了这恶雀来登极。
‘难道是真君的状态有异?’
这想法一经升起,威华便顿觉亵渎,不敢继续深想下去,只是捧着这一道金旨往太虚之中行去。
‘世明.要怨就怨我吧。’
(本章完)